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她是逃生游戏BOSS的白月光[无限]》作者:扶梦   简介:   沈容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参加了一场无限恐怖游戏   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成为最终赢家,就能让神完成自己的愿望   只有突然被送进游戏的沈容什么都不知道   可她有个外挂:   只要死后二十四小时内成功复仇,她就能复活   于是   玩家们经常看见   上一秒追着玩家砍的鬼怪,下一秒被沈容追着砍   好不容易杀掉沈容的鬼怪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沈容拧掉了脑袋   ——   沈容在游戏里遇见了因为三观不合而闹掰的前闺蜜柔柔   柔柔成了游戏NPC,总是出现在她面前,偷偷地为她付出一切   哪里有危险,哪里就有柔柔为她心甘情愿赴死   要是有人碰了她,那更不得了,哪怕那人是游戏官方人员,柔柔也能追着那人砍到游戏世界崩塌   整个游戏圈里,无人不知柔柔是个游走在各个世界,神出鬼没,不能招惹的疯子   柔柔第N次奄奄一息地躺在她怀里,告诉她:其实我一眼就认出了你,我真的很在乎你   沈容终于感动了,答应只要她活下来,就愿意跟她和好   后来柔柔当场复活,还要和她一起泡温泉,问她能不能接受他的一切   同生共死过,沈容当然接受   然后她就看见一个顶着和柔柔一模一样的脸的男人出现在她的温泉里,兴奋地叫她下来一起泡   沈容:“……”   #成为闺蜜十六载,不知闺蜜是男郎。#   男主病态恋爱脑,但绝不会伤害女主   女装有原因,没有女装癖   内容标签: 无限流 甜文 爽文 升级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容;封政(柔柔) ┃ 配角: ┃ 其它:宝贝们看看我的专栏和预收吧QWQ想要收藏~   一句话简介:闺蜜是男的,还是游戏BOSS   立意: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作品简评:   沈容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参加了一场无限逃生游戏,并拥有了一个外挂:只要死后成功复仇,她就能复活。在游戏中,她遇到了曾经闹掰的前闺蜜,发现前闺蜜不仅是男性,还是游走在各个游戏世界中的大BOSS。随着游戏深入,沈容还逐渐意识到游戏世界与自己密切相关,她所谓的外挂,并非外挂,而是她自己的能力……本文文笔流畅,文风轻松幽默,剧情脑洞大开,情节刺激紧张,爽感十足。每个游戏的世界观都奇妙而又有象征意义,男女主设定新颖有趣,值得一读。 第1章 鬼芙蓉1.1   “你就是沈容?罚我儿子蹲马步的那个教练?”   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的女人妆容精致,轻蔑地将沈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是我。”   沈容穿着紧身黑背心,胸前饱满,细腰长腿。   “林夫人,您儿子在休息时间欺负其他学员,且屡教不改,我这才让他蹲十五分钟马步。”   “您儿子把别人的脸抓出血了,我认为您应该……”   “赔钱是吧?”   林湄被盯得心虚,眉毛一挑,从包里掏出一沓钱甩在沈容身上:“不就是抓出血嘛,当我赔不起?”   红票子哗啦啦落在地上,盖住了沈容脚边的地面。   沈容平静地说:“你要是把钱丢给我,我就当这钱是给我的精神损失费。赔那位学员的钱,请你自己去给。”   “你!”   林湄嘴角抽了一下,嫌弃地打量这家拳击馆:“要不是听我朋友说你以前是什么男女不限的拳击比赛三连冠,实力不错,我才不会把儿子送到这又脏又臭的拳击馆,跟那些没家教的小崽子们一起训练。”   沈容眼神阴沉:“林夫人,你可以跟我对骂,但请不要侮辱我的学员。”   林湄被盯得胆怯,却还是硬着头皮嗤笑道:“跟你对骂?好啊,我正好想说说你,你是个什么三连冠?哪个三连冠长你这样?我老公最近是不是私底下联系过你?你个狐狸精!我没挑明了说是给你留面子!”   “鬼知道你是怎么赢的,怕不是陪人睡觉睡来的三连冠!”   沈容认真地思考了几秒,恍然大悟道:“你说我狐狸精……意思是觉得我漂亮到威胁了你和你老公的感情了吗?谢谢你对我颜值的肯定。”   林湄闻言,难以置信地瞪眼。   她可不是在夸沈容!   沈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不过我从没私底下跟你老公联系过,你老公那么猥琐,我看不上他的啦,你放心好了。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就对你不客气了哦。”   林湄当然知道沈容没做过出格的事。   但她就是看沈容这张漂亮的脸蛋不顺眼!   “不客气?”   林湄气得一巴掌向沈容脸上打去。   沈容迅速抬手握住她的手腕。   林湄面目扭曲,嘴硬道:“你不客气个试试啊!你当我是谁?你敢威胁我?信不信我让你这拳击馆今晚就倒闭!”   沈容余光瞥见休息室里偷看的小朋友们,忍住了还她一巴掌的冲动,只加重了捏她的力道。   林湄痛得咬牙,怕丢脸,强忍着疼痛挣开沈容:“我儿子以后都不会再来了。你说的被我儿子抓破脸的那个,他父母要是有什么意见,就来找我吧。”   沈容一言不发。   林湄踏着高跟鞋,趾高气昂地离开,意义不明地冷笑:“不过,他们也得找得到我才行。等我从那个地方回来,我……”   她止住,阴狠地挑了下眉。   坐在休息室趴在窗口上偷看的小朋友们见她走了,立刻一窝蜂跑出来。   “教练,你不要理那个坏女人。”   “我妈妈说你是她请过最好的教练了,你超级厉害,我超级喜欢你。”   小朋友们挤在一起抱住沈容的大腿,扬起小脸哄她。   沈容赞同地点头:“我也超级喜欢我自己。”   小朋友们:“……”   你不是该说你也超级喜欢我们吗!   “教练!”   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趁沈容没注意,眼尖地捡起红票子下面的戒指,递给沈容:“这个送给你!”   沈容接过戒指,拿在手中端详。   这戒指设计简约,质量很轻,灰扑扑的,像小孩的廉价玩具。   “这是你的吗?”   小胖眼珠子转了转:“对啊,教练你千万不要给别人哦。”   其实这戒指是那个坏女人包里掉下来的。   但那个坏女人那么坏,他才不要让教练还给她呢!   戒指很大,沈容只能把它戴在大拇指上展示给小男孩看:“不好看,但是是你送的,所以我很喜欢,我会好好戴着的。好了,回去吃点心,等爸爸妈妈来接你们吧。”   小朋友们闹哄哄地跑回休息室。   不知谁喊了一句:“教练,那个坏女人那么坏,一定会遭报应的!”   沈容笑道:“你说得对,所以大家以后都不能像她一样坏,知道吗!”   “知道!”   小朋友们齐齐大声喊。   沈容有些人脉,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但她也不会为了一时赌气,赔上她好不容易开起来的拳击馆。   只是她没想到,她刚找朋友说了这事。   当夜,林湄就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死在了她眼前。   ——林湄炸了。   炸了沈容一身一脸的血。   林湄炸之前急迫又歇斯底里地哭嚎,甚至跪在地上磕头:“把戒指还给我吧!求你了!求你了!时间到了没有它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沈容不为所动。   今天她拿到的戒指只有小胖给的。   她从口袋里拿出戴戒指的手给林湄看:“是这个吗?”   她刚和朋友聚餐后回到家,还没来得及把戒指摘下来。   “是这个!我保证,等我回来,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林湄急切地扑过来抢。   沈容侧身躲开:“你怎么证明这是你的?”   话音刚落。   林湄就炸了。   那一刻,沈容听见奶奶留下来的老人机播报时间:   现在是,零点整。   耳边响起“滴——”,像是什么电子设备开机的声音。   灰扑扑的戒指散发出刺眼的白光。   温温柔柔,像客服一样的女声在沈容耳边响起:   “林湄女士,游戏正式开始,进入神的世界前,请不要摘下戒指。”   白光渐弱。   沈容一眨眼,已身处一个漆黑的小巷。   她有一瞬间的茫然,浑身肌肉都紧绷起来。   小巷狭窄悠长,天上正在落雨。   空气湿漉漉的,雨水击打地上污泥,冲刷了她脸上的血迹。   她的头发,衣服,都湿哒哒地黏在身上。   沈容看向手上的戒指,戒指又恢复成了灰扑扑的样子,毫不起眼。   她的心理素质好得出奇,所有认识她的人都是这么说她的。   林湄死了,她不在意。   因为她觉得没准林湄是因为打了她一巴掌,所以遭天谴了。   眼下她更关心自己的处境。   “请不要摘下戒指。”   这声音回荡在她耳畔,沈容不敢轻举妄动。   眼前浮现出蓝莹莹的方向标。   沈容观察了前后左右,小心翼翼迈开步子,按照方向标的指示走出小巷。   小巷外是一条漆黑的古朴街道。   除了巷口对面一栋古风酒楼大门敞开,发出昏黄微弱地灯光,整条街黑乎乎的没有半点灯火。   有好几道身影从四面八方的巷子里钻出来,急急忙忙地走进酒楼。   方向标指向酒楼。   沈容跟上。   酒楼内有几支摇晃的烛火,这便是整个世界唯一的光源。   昏暗的光线中,每个人都在打理自己沾了雨水的衣服。   待瞥见一身血衣,如同鬼魅的沈容,俱是一怔。   寂静几秒后,有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笑开:“我怎么没想到,进入游戏之前,要先把那个看不起我的贱人杀了呢!反正进入游戏之后,那个世界就与我无关了。”   “你杀的是谁?你老公吗?你猜我想杀的是谁?我老婆哈哈哈哈哈!”   有个穿健身服的女人岔开话题:“大家互相认识一下吧,我叫尚芷,以前是从事金融行业的。”   那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叫肖振峰。   其余四人分别做了自我介绍。   看他们的衣着打扮,皆是价格不菲。   沈容暗暗观察他们的言行举止,琢磨出他们话中的信息,大致明白:   她现在不是穿越了,而是进入了一个神奇的游戏。   沈容面上保持镇定:“我叫林湄。以前是什么行业的就不用说了吧,反正那个世界已经与现在的我们无关了。”   肖振峰点头,惋惜地叹气:“说的是,没能杀了那个臭婆娘真可惜。哎……我怎么就没想到可以在来之前杀人呢!”   尚芷嫌恶地迅速扫了嘀嘀咕咕的肖振峰一眼,说:“大家都是通过首轮竞选才正式进入游戏的,各自公布一下评级,来决定一下这轮游戏主要听谁的吧。免得到时候为了争话语权打起来。”   尚芷率先说:“我的评级是A。”   肖振峰夸张地瞪眼:“你一个女人竟然有A级!我也是A。”   各人都报了评级。   除尚芷和肖振峰外,其余四人都是C或D级。   沈容取了个这群人的中间数,说:“我是C级。”   “C级?”肖振峰狐疑地歪了下头。   在众人要继续往下聊的瞬间,突然对沈容出拳。   沈容条件反射,一手钳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下意识握拳攻向他的下颚。   她及时反应过来,拳头在肖振峰下颚处停下。   肖振峰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笑道:“我看你这肌肉线条就像练过的,怎么会是C级?难道你参加的是考智商的游戏?”   沈容甩开肖振峰,敷衍道:“嗯。”   这些人好像都知道这游戏是怎么回事,而且都玩过,还有评级。   只有她什么都不知道,还没有评级。   柜台里打瞌睡的掌柜被几人吵醒。   他穿着老旧的长马褂,一张老脸布满沟壑,声音粗糙得像被砂纸磨过:“你们几个,这么晚了,是要住店?”   沈容一言不发,静等其他人的反应。   肖振峰点头:“住店。”   他回头对众人笑:“不住店,咱们总不能睡大街去吧。”   “一晚上一个大洋。”   掌柜翻开泛黄的小册子,拿起毛笔舔了舔笔尖,在册子上写字。   他在破旧的纸张上写下房号,把册子推出来,让大家在数字下写名字:“只有六个房间,你们自己决定怎么分。”   接过小册子,众人皆是一愣。   小册子的封面,是一位容貌娇媚,身姿婀娜的女人,像是民国时期的。   她穿了一身裙边绣芙蓉花的旗袍,神情哀怨。   旁边写了一行小小的繁体字:   若你与他人不同,芙蓉便会去寻郎君。   若你与他人成双成对,芙蓉便会去寻郎君。   若你在房外头,芙蓉便在外头,等着郎君。   若你和他人都在一起……   你怎舍得叫芙蓉一人,孤苦伶仃!   众人对视一眼,都没敢立刻签字。   恰在此时,外边骤然刮起一阵阴风,将大门“砰”一声关上。   屋内剧烈烛火晃动,人影物影如鬼魅般晃动,侵占了整间屋子。   掌柜赶忙拿手护住柜台上的烛火,屋内的影子又趋于平静。   掌柜打了个哈欠,拿出一只西洋怀表看,催促道:“快点吧,还有一刻钟就到十一点了。”   尚芷琢磨道:“十一点怎么了?如果有鬼,不该是十二点出没吗?”   沈容环顾这古朴老旧的酒楼,大脑飞速转动:“按时辰算,十一点,是子时了。”   子时,阴气最重。   掌柜小心翼翼护住烛火,催促道:“你们赶快签了字,就自己回房休息去,房费明天再来交。”   肖振峰夺过掌柜的怀表看了眼:“没多少时间了。谁知道子时到了会有什么东西出来,我看这地方阴森森的,有什么事,咱们明儿再聊。”   他率先拿起毛笔,在天字一号房下签上自己的名字。   一年轻的眼镜男,叫于毅的,接过毛笔也要签。   沈容见无人阻拦,只能自己制止:“先不要乱签,别忘了有关于芙蓉的那段话。”   尚芷点头附和:“我觉得要是选错了房,芙蓉真的会来。”   而且这位芙蓉,多半不是人。   肖振峰不以为意:“就剩十分钟了,咱们还要上楼找房间。先签吧,大不了签完了再改嘛。”   掌柜浑浊的眼珠子转向沈容,嘴里发出“嗬嗬”的笑声,粗糙阴沉,像一把刷子刷过人的脊背,叫人头皮发麻,汗毛直立。“签了,可就不能改了。签了哪间房,就住哪间房。要是跑错了房,没准儿进的,就不是人住的房了。”   尚芷手一顿,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不能与别人不同,不能成双成对,不能在房间外头,也不能所有人都聚在一起。我想不通这要怎么安排。”   沈容扫视众人。   这一行一共三女四男,七个人。   确实是没法儿分。   她想了想,问掌柜:“这酒楼里,还有别人吗?”   如果没有,那就说明,这签册子考验的就是谁能抢先签名拿到房间,并让多出来的人不签到自己房里来。   她做好动手争抢的准备了。   毕竟俗话说,死道友不死贫道。   掌柜眯起眼睛笑:“有啊。我,还有我们东家。”   七个人再加两个人,就是九个人。   若是九个人分三间房,每间房三个人,倒是可以完美避开那段话。   沈容紧绷的拳头放松:“今晚能不能让我们中的一个人,跟你和东家住一间房?”   掌柜的慢悠悠地说:“这……我们东家素来一个人住,喜欢清静。不过你们七个人,情况特殊……或许他会同意。”   七个人,情况特殊。   这话算是默认了,如果不好好分房,芙蓉真的会找来。   肖振峰嘲笑沈容道:“我相信你是C了。他们是NPC,不是人,不能按人算,你竟然连这都不懂。”   尚芷狐疑地看了眼肖振峰,有点怀疑他的评级,解释道:“她问的是,这酒楼里还有没有别人。掌柜的回答,说明他和东家算是人。”   肖振峰有些羞恼:“愚蠢!万一这群NPC故意骗你们他们是人,引你们找死呢!”   沈容:“如果让一个人跟他们同房,那咱们可能会死一个人。如果不这样,那咱们必死一个人。”   肖振峰还打算辩驳。   沈容不愿再被他拖时间,直接打断道:“而且你没发现,掌柜根本不提醒我们芙蓉的事。如果你不说换房,他也不提醒我们签了名字就不能换房吗?”   “这很大可能是因为,他不能说谎,但也可以不主动说注意事项。只有我们提了,他才会因为不得已而必须告诉我们。”   “别再拖时间了,就剩三分钟了。”   尚芷应声在地字一号房签下自己的名字,随即把册子递给了沈容。   沈容出于礼貌,下意识道了声谢,在尚芷名字下签下自己的名字。   而后把册子还给尚芷,尚芷把册子递给一直安安静静的姑娘左蓝。   有人冲出来要抢册子。   沈容立刻把册子压到自己身后:“我们三个女孩子一间房,有问题吗”   顾及沈容刚刚表现出来的武力,没人再敢抢册子。   最后,竟是肖振峰落了单。   掌柜的回来,带来了东家的回复:“东家同意了,你们谁跟我们一间房?”   肖振峰被带走,颇为恼羞成怒地瞪了大家几眼。   沈容和两个女孩上楼找到挂牌地字一号的房间,赶紧进了屋。   屋内点了三盏烛灯,将木房门关上,能看到门后挂着的木栓上贴了三道朱砂黄符。   沈容将木栓横在门上,将门堵住。   楼下传来“铛铛铛——”,竟是有人打更:   “子时已到,门窗关好。雨多房湿,小心烛灭。门外有声,莫要好奇,莫要回应嘞!”   打更的声音响了三道。   门外便传来“梆梆”敲门声:“陈郎,我是芙蓉,我来找你了。”   屋里两个女孩子都屏住了呼吸。   沈容默默观察房间。   倏忽间,一滴雨水从房梁落下,砸在了一盏烛灯的烛心上。   豆大的烛火摇晃,屋里的影子又张牙舞爪起来。   门外敲门声更紧迫了些:“陈郎,陈郎,你开门呐!我是芙蓉啊!”   门缝下,逐渐渗进了一些粘稠发黑的液体。   一股淡淡的腐臭味飘入了屋内。 第2章 鬼芙蓉1.2   尚芷连忙护住烛火。   沈容一把扯下桌布,堵了门缝。   那股腐臭味渐渐淡去。   左蓝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眼中藏着恐惧,身体不停打颤。   她看上去年纪不大,像还是个学生。   之前她说,她的评级是D。   “陈郎,陈郎,你在哪里?芙蓉寻你寻得好苦,好苦啊。”   门外脚步声远去,芙蓉的声音哀怨婉转。   很快,外面又响起敲门声。   不过是隔壁房间的。   尚芷和沈容微微松了口气,各自护住一盏烛火,把左蓝的推给她。   左蓝对着蜡烛,啪嗒落了泪:“我早就说,我不想参加这个游戏,我爸爸非要我来……”   “我肯定是要死在这儿了……呜呜呜呜……”   尚芷问:“就你一个人参加了,还是你全家都参加游戏了?”   左蓝抽噎道:“全家都参加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遇到爸爸妈妈。”   尚芷笑道:“你家真有钱。我攒了一辈子的积蓄,也只够给我一个人报名。你爸够心狠,但也聪明……一家人参加,这胜率不就提高了嘛。”   沈容一脸平静地听着。   她的内心不是毫无触动。   只是她还什么都不清楚,不敢情绪外露。   这到底是什么古怪游戏?   竟然还有很高昂的报名费。   为什么这个世界有鬼,而这群人却好像很适应?   为什么这个小姑娘的爸爸逼她参加这么危险的游戏,尚芷反而说出这番话?   沈容摩挲着拇指上的戒指。   听那个神秘语音的意思,参加这场游戏的,本该是林湄。   “陈郎!陈郎!”芙蓉的叫喊声越发凄厉,“你在哪儿!你在哪儿!你为何如此薄情寡义!为何对我如此狠毒!”   “陈广年!你真是枉我痴心一片!将身家性命都错付于你!”   “陈广年!你若是个男人,便出来见我!咱们俩,总要做个了断。你不能负了我,又蒙骗了那吴家小姐啊!”   芙蓉声声泣血地哭嚎,漫无目的地在门外游荡。   她喊着喊着哼起了江南小曲,柔情蜜意地说:“还记得,这是你我儿时的曲子吗?”   唱完了小曲,她又哭诉起男人的薄情。   反反复复,甚是疯癫。   夜风哐啷哐啷摇动窗户,雨水淅淅沥沥地滴落。   女人慢慢嘶哑的哭声和风雨声混在了一起。   至后半夜,沈容见尚芷和左蓝睡过去。这才敢闭上眼浅眠。   说实话,她一直在提防着这些人。   ……   一夜没睡好。   沈容一早,眼底有些发青地和尚芷一起下楼。   打开门栓,都看见门栓上的一道黄符竟碎了。   尚芷:“看来……这次是有时间限制的。”   沈容点头:“嗯。”   内心却想:什么时间限制?   她连要参加游戏要做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下了楼,大堂内高朋满座。   客人要么身穿马褂或短打,留着半长的头发。要么穿旧式西装或学生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而在大堂喝早茶的女人,要么穿西洋服,要么穿学生装,没人穿传统样式的服饰。   沈容估计,这个时代大概是民国。   外边叫卖声络绎不绝,目光穿过大堂,能看见担着扁担的小贩来回走动卖东西。   与昨夜相比。   昨夜像是进入了阴间,今天白天像是回到了阳间。   柜台前,肖振峰等四名男玩家已经站在那儿,掏出身上的手机手表挂坠等物,问掌柜能不能抵房费。   掌柜正拿着西洋镜在一个个掂量。   “你有东西付房费吗?”   尚芷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钻石吊坠,问沈容。   沈容脱下脖子上的玉镯:“有。”   这玉镯是她自己攒钱买的,但没什么特别的意义。   就是她喜欢买玉啊,翡翠,金首饰之类的,觉得保值,算投资。   她平时上课不戴,但一下班就戴上了。   二人走到柜台前。   掌柜已经给肖振峰他们兑了钱。   他们手快,沈容没看见掌柜给兑了多少,不过他们个个脸上笑意浓厚。   沈容和尚芷各自把物品放到柜台上。   掌柜先看了尚芷的钻石吊坠:“这个花样算新奇,算你一千块吧。”   尚芷:“行。”   掌柜拿出一袋子老旧纸钞,数了一千出来,扣下一百:“一个大洋算一百块,我这儿按天扣钱,住一天算一天钱。”   尚芷留下两百没拿:“我这两天的吃喝住就从里面扣吧。不够就跟我要,要是有剩,就归你了。”   掌柜笑道:“我可不贪你这钱。”   他把钱收了,拿起沈容的玉镯,笑道:“我们东家,就喜欢玉啊,翡翠啊,金子之类的玩意儿。我把这拿去给我家东家瞧瞧,他要是高兴了,能给你加钱!”   掌柜说着,招呼小伙计来看柜台,走了。   肖振峰连忙问:“昨天晚上,你们过得怎么样?”   又用长辈的口吻对沈容说:“你待会儿拿了钱,先把你这身衣服换了。血淋淋的,像什么样子。”   沈容不太想跟肖振峰多说:“大家各自管好自己就行了。”   他不说,她也要换的。   于毅疲惫地说:“昨晚上,被那鬼哭狼嚎的声音喊得没睡好。”   肖振峰勾起唇角,颇为得意地扫视众人。   尚芷:“怎么?你昨晚难道遇到什么好事了?”   肖振峰笑得高深莫测,得意洋洋:“这酒楼的东家,是个赏心悦目的美女。”   “东家,东家,您慢点!”   掌柜急切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沈容闻声往楼上看。   只见穿一袭红色大襟袄裙,长发松散的高挑身影从楼上蹿了下来,速度快得像一匹猎豹。   他站在楼梯平台,抓住把手急急停住,一抬头,松散的发间露出一双眼中仿佛燃着星火般发亮的眼眸,定定地注视着沈容。   沈容心中咯噔一下。   这人,有点眼熟。   这人甫一仰头,如天鹅抻颈,将遮脸的长发甩到后边去,露出一张美得雌雄莫辩的脸。   “封老板,难得见你这个时候出来啊。”   有个穿西装喝茶的男人同他打招呼。   “滚,没功夫跟你扯皮!”   封政简单粗暴地啐了那人一口,目光始终纠缠在沈容身上,浅色的眼眸里像有灼灼火光闪啊闪。   他就这样远远凝望着沈容,眼中似有情绪汹涌澎湃。   忽而又失落哀婉地转身,姿态慵懒地上楼,对正下楼的掌柜说:“按最高的给她兑。”   掌柜应了声,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沈容,给她兑了一百个大洋。   大洋太多,她不方便拿,其中八千就换成了纸钞。   她一下子成了万元户。   肖振峰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一万块?有没有搞错!那个镯子拿人民币买最多只值一万块,我的手表价值八十多万,你就给我兑两千块?”   掌柜说:“我早说了,我们家老板,最喜欢玉啊,翡翠啊,金子之类的。”   沈容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叹道:“小伙砸,你那玩意儿不保值啊。”   掌柜的把大洋和纸钞用布包起,递给沈容:“收好,钱可是有大用处的。”   尚芷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沈容点头:“谢谢。”   这句话很明显是在提醒她,这世界用到钱的地方很多。   “小二,最近可有什么新鲜事?”   “这可多了去了,您要听什么?”   “说个有意思的来听听。”   大堂里热热闹闹的。   沈容和尚芷各点了份粥坐下,听着小二说八卦。   小二一副说书先生的模样,生动地说:“春满楼的头牌,不是又疯了一个嘛。听说昨儿夜里跳了井,死前一直大喊着,芙蓉回来了,芙蓉回来了,她来找人偿命了……”   “住嘴!这大清早的你怎么说这么晦气的事!”   “我这不还没说完呢嘛!”小二突然压低了嗓子,神秘兮兮地说:“昨儿夜里,还有人看到陈广年了。他老了许多,穿着长马褂,就站在芙蓉那院子里的芙蓉树下哭。”   “这他妈晦气了!快住嘴吧你!让你说点有意思的!你给老子大清早的说鬼故事!”   小二嘿嘿一笑。   “小二,你过来。”   肖振峰招呼小二到跟前,拿出十块钱,“那个芙蓉和陈广年的事,你给我细说说。”   尚芷和沈容面不改色地端着粥碗。坐到肖振峰桌边去。   肖振峰也不生气,反而得意起来。像是她们二人的靠近,反而满足了他的大男子主义。   小二摇摇手:“你打发叫花子呐。”   肖振峰又加了十块。   小二继续摇手:“我这儿,可是有你们最需要的东西。”   肖振峰咬牙,加到一百块,小二仍旧摇手。   沈容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很明显这游戏和芙蓉有关。   她不打算占肖振峰便宜,掏出一百块。   小二仍旧摇手:“没诚心呐,我去别桌咯。”   “等等!”尚芷也掏出一百块。   小二脚步虽顿住,却含笑不语。   直到在场每人掏出一百,他才把钱收进袋子里,说:“说起这芙蓉和陈广年啊,大家都说他俩,是一对奸夫淫妇。”   “听别人说,芙蓉和这陈广年是对情人。芙蓉是春满楼的头牌,长的是花容月貌。陈广年是留洋回来的,长得也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   “可这二人狼心狗肺,看吴家老爷病重,便合起伙来,密谋骗娶吴家唯一的小姐,吞并吴家的财产。这样,陈广年就能为芙蓉赎身,他俩便能逍遥快活了。”   “结果陈广年和吴家小姐成亲那天,芙蓉突然反悔,要陈广年同她私奔。陈广年却已经看不上芙蓉这个风尘女子,决定以后专心做他的吴家女婿,叫人打跑了芙蓉。”   “芙蓉当时怀了身子,生生被打得掉了孩子。听说那夜她从吴家回春满楼的路上,一路都是她腿上滴下的血。当晚,她便在吊死在了房中。”   血……   沈容想起昨晚渗进门内的血迹,还有芙蓉的声声哭嚎。   芙蓉哭的,似乎和小二说的些不一样啊。   芙蓉口中,吴小姐很无辜,她也不想要害吴小姐。   她疑惑地看向小二:“还有吗?”   小二笑着掂量钱袋:“我就知道这些。而且我这些也是道听途说。我不是他们本人,亦不是他们身边的人,哪能知道那么多事。”   沈容会意,加了一百块。   其余人愣住。   肖振峰叽歪道:“你那么有钱,你就一个人付了吧。”   沈容作势要掏钱:“行啊,我一个人付,那消息就我一个人听。”   肖振峰气愤地冷笑:“扣扣搜搜的,这点钱都舍不得。我要是有你那么多钱,我才不会像你这样小气,别说买消息了,就是大家住酒楼吃饭的钱,我也愿意承担。”   沈容:“你有两千块,是我的五分之一,你要是有一万块就承担其余六个人的开销的话,那你现在有两千,是不是起码可以承担一个人?”   肖振峰眼珠子突出:“你!”   沈容:“反正你大方嘛。”   肖振峰冷哼一声,掏了一百块。   其余人也掏了。   赚了个盆满钵满,小二满意地离开,漫不经心地说:“这人做了鬼,要么有执念,要么有冤屈,才会阴魂不散。谁要是能让他们解脱,那真是功德一件啊。常言也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鬼也一样啊,就是这功德嘛……”   肖振峰立刻追上去,又给小二塞钱,对小二说了几句话。   小二笑眯眯地凑近他,说了些什么,转头便道:“不要再问了,我不会再说了。”   肖振峰满意地点头,挑衅地对沈容抬下巴。   沈容暗自琢磨。   这是一场游戏,是游戏就会有通关方式。   小二说的这番话,意指通关方式就是完成冤魂的执念,洗刷他们的冤屈。   他没说完的“这功德”三个字,让沈容想到一个词:功德圆满。   如何才算圆满?   救赎芙蓉与陈广年二人,两份功德分到七人的头上,这还算圆满吗?   如果功德不圆满,会怎样?   圆满了,又怎样?   她思考间,左蓝才睡得迷迷糊糊地从楼上下来,整个人都丧丧的。   左蓝错过了重要情报,但也没人提醒她。   尚芷喝完了粥,天色还早,对沈容说:“我们去春满楼看看?”   沈容点头。   她也正有此意。   小二说得很明白,他是道听途说,不是当事人的身边人。   这不就是暗示,她们想要了解,就该去找当事人的身边人问吗?   其他玩家也要去春满楼。   除左蓝之外,六个人便一起出发了。   春满楼离酒楼有段距离。   酒楼在街头,春满楼在街尾。   两栋楼都是一条街上最富丽堂皇的高楼。   沈容在去春满楼的路上,买了件新衣服换上。   尚芷等人没等她,她便落在了后面。   她从衣服店里出来,迎面便撞上长发松散的,整个人透着一股慵懒散漫气息的酒楼老板封政。   封政手中拿着她的玉镯子,爱不释手地一直用手指反复摸,如待珍宝。   一抬头瞧见沈容,远远望了她一会儿,扭头便走。   他转头背对她的一瞬间。   沈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竟看到封政眼中有几许埋怨。   沈容心想:他埋怨谁?我吗?我认识他吗?   不过他这小表情,还真像那个人。   ——那个她突然失踪的前闺蜜。   沈容掸了掸新衣裙,往春满楼走。   远远望见肖振峰和尚芷停在了春满楼门口。   尚芷本要进去,又对其他人说了什么,退了出来。   而其余三人,就这样进了春满楼。   他们为什么不进去?   沈容在心中留意,跑到春满楼门口。   春满楼内脂粉味的风一阵阵往她脸上刮,穿合身旗袍的姑娘们巧笑倩兮,正倚在门上招呼客人进去。   尚芷和肖振峰站在门口,观察那进楼的三人。   三人很快淹没在了人群里,不见踪影。   沈容问:“你们不进去吗?”   肖振峰转身离开:“我晚上再来,白天人太少了。”   尚芷道:“我也晚上再来。”   那我是不是也该晚上再来?   沈容思索一番,正要离开,却瞥见春满楼旁边巷子里,竟有一间香火店。   门口摆放的小纸人,白脸红唇,面容僵硬诡异地微笑着。   □□猝不及防看到也能吓人一跳。   妓院旁边开香火纸扎店?还这么吓人。   那晚上妓院的客人出来,不得被这门口的纸扎小人和门头上的白纸钱吓死?   沈容直觉奇怪,走进巷中,问香火店柜台里的老人:“老板,你这香火纸扎店怎么开在这儿?还有这门口的小白人……大白天的都有点吓人。”   老板笑得很慈祥:“就是要吓人,别人才会注意嘛。开在这儿,当然是因为这里生意好。小姑娘,要不要买点纸钱?” 第3章 鬼芙蓉1.3   沈容思量片刻,说道:   “好啊,怎么卖?”   老板笑道:“看你要买给谁。如果你想去找普通的姑娘,那五百块的纸钱就够了。找有些名气的,得一千,找头牌嘛,那就得两千。除了这些,还早额外给妈妈备一百块的孝敬钱。”   沈容一听,心下一震。   纸钱是卖给春满楼的姑娘的!春满楼里难道全是鬼吗?   难怪这店开在这儿!   要闯鬼楼,沈容不敢小气。   买了三千块的纸钱,多到需要用巨大的麻袋扛。   她是个大客户,老板对她自然和颜悦色,主动说了不少话:“这纸钱也就白天有用,到了晚上,姑娘们换了批人,还是要真钱的。”   “不过,这人和鬼,说的话,了解的事,那都是不一样的。问对了,才能得到想要的回答。”   沈容品出其中意思:问鬼事找鬼,问人事找人。   如果打算问芙蓉和陈广年的事,还真是要白天来春满楼才行。   沈容扛着一麻袋纸钱进了春满楼。   一进门,富丽堂皇的青楼就成了泡影假象,整栋大楼都变得颓败不堪。仿佛被火烧过,几十年无人打理的残楼。   四处是破布烂桌,蛇虫鼠蚁。角落里挂满了硕大的蜘蛛网,毛绒绒的红蛛在上面爬动。   一个面容被烧焦了一半的姑娘,伸出半腐的手抓住那蜘蛛送进嘴里,露出了满足的神情,仿佛品尝到了什么珍馐美馔。   春满楼的妈妈姑娘们两眼放光地扑了过来。   “这位小姐,你是来找姑娘,还是来找男人?”   她们虽热情,但每个人都是腐尸模样。   浓郁的尸臭与脂粉味混杂,让沈容险些吐出来。   “我来找知道事情最多的那个。”   半边脸已成白骨的老鸨拿扇掩面,娇羞一笑:“那不就是我嘛。”   她挽住沈容往里走:“可好久没人点过我了呢。”   沈容四下里看,没看到先前进来的那三人,问起了他们的行踪。   老鸨半眯眼睛,笑意危险:“他们呀,来妓院不带钱,不守规矩,被带去受罚了。”   沈容问:“会死吗?”   老鸨摇扇道:“第一次犯错,我们不杀人,给点教训罢了。”   她挽着沈容进屋。   却突然有个姑娘连滚带爬地双手双脚爬上了楼,一头扑在老鸨脚下:“妈妈!不好了!那个疯子来了!”   老鸨脚步一顿:“他来做什么?这不符合他来的规律啊!”   老鸨跑到栏杆边向下看,忘了自己还挽着沈容。   沈容被迫也随她向下看。   就见楼下一道红影分外惹眼。   “封老板,你这时候来做什么?这还不到你来的时候呢!”   沈容闻言,猜测是不是酒楼老板没按所谓的规矩办事?   就像游戏NPC突然不按设定好的走剧情了。   就听封政懒洋洋道:“来看看。”   “你看什么!我们还没想到方法能杀了你呢!”老鸨大袖一甩,愤然道:“你看看我这楼里的姑娘一个个被你打的,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呢!”   又回头对沈容笑:“不好意思,私人恩怨,耽误你一点时间,以后你来,给你打个折。”   沈容问道:“他怎么了?你们为什么要杀他?”   “不是我们要杀他,是他自己寻死,死不掉就拿我们撒气!我们这镇上就没有不被他祸害的!”   老鸨气得要死,咬牙切齿,“这个小魔头!”   却见封政施施然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不搭理她了。   老鸨哼了一声,让姑娘们该干嘛干嘛,带沈容进屋,像忘了这个小插曲,又恢复娇媚的笑。   “小姐想问什么?”   沈容倒出一半的纸钱:“想问芙蓉和陈广年的事。”   老鸨乐呵呵地把纸钱往自己面前揽:“他们俩呀,我不熟。”   沈容作势要把纸钱拿回来一大半:“那我去问别人。”   老鸨连忙压住纸钱,又道:“但是!我还是知道一点的!绝对保真!”   “芙蓉和陈广年,跟我们这些守规矩的鬼可不一样。这夜半时分要是遇到了他们,必死无疑啊。”   老鸨说起她知道的那些事。   芙蓉和陈广年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像外界认为的那样。   陈广年和芙蓉是同乡,对芙蓉确实是好,很照顾她。只是老鸨认为,他并不爱芙蓉。   可芙蓉一个风尘女子,见惯了男人的虚情假意。碰到陈广年这样面对她时如同柳下惠,又温柔体贴的男子,自然是受不住,动了真心。   而且她和陈广年,似乎有些过往。   她听小姐妹成天说“一个男人爱你,他才舍不得碰你”,便认定陈广年也是爱她的。   芙蓉性情一向偏激,老鸨说过她很多次,担心这样迟早会出事,但芙蓉不听。   陈广年和吴小姐成亲当夜,悲剧果然发生了。   下身全是血的芙蓉从吴家回到春满楼,当夜便吊死在了房里。   “后来,吴家老爷子病死,吴家小姐难产而亡,一尸两命,陈广年在吴小姐死后,也上吊死了。”   “这镇上人都说,是芙蓉的冤魂作祟。”   老鸨叹道:“可要我说,最毒不过人心。”   沈容思考了好一会儿,问道:“陈广年没碰过芙蓉?那芙蓉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老鸨笑:“这……我就不知道了。芙蓉有个小姐妹,叫桃花,以前是个唱小曲的清倌,如今嫁了人,也还活着。你可以去跟她打听打听当年的事。”   沈容又问:“我能去芙蓉住的院子看看吗?”   老鸨袅袅婷婷地走向窗边:“那地方啊,邪性得很,封了好久了,又脏又破的。你要真想看,就从我这窗户往下看。”   她推开窗户,指着左边一个院子说:“喏,那边有棵芙蓉树的院子就是了。”   沈容顺她指的望过去。   那院子颓败荒凉,只一棵芙蓉树还算有些生命力。   沈容:“我听说前两天有人在芙蓉院子里看到陈广年了。”   这是那天小二说的。   老鸨:“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没见过。”   沈容道了谢,将剩下的纸钱给了老鸨,   老鸨满心欢喜地送客,一出门看到封政,脸上的笑又垮了。   “这小魔头,一天到晚的不干正事,净知道寻死!”   她眼珠子转了转,对沈容道:“你住在他的酒楼?不如,你把他带走吧?”   沈容迟疑道:“但是,他是老板,我只是住在那儿的房客。”   老鸨:“只要他走,我之后便派人告诉你一件事。这事在小二那儿,可值三百大洋。”   沈容当机立断:“成交!”   老鸨莞尔,送沈容下楼。   沈容还在楼梯上,封政自己便起身走了,像是待烦了。   沈容惊喜道:“别忘了我的事哈!”   老鸨撇了撇嘴,骂道:“这疯子真是奇了怪了,他到底干嘛来了?”   傍晚时分,天又落雨。   肖振峰和尚芷趁此时分,打上油纸伞去春满楼打探消息了。   沈容坐在门口等春满楼送消息来。   等到天快黑,一个穿蓑衣的男人推着板车过来,大喊:“接人!”   掌柜便叫小二去门口,把板车上各断了一条胳膊,通身是血的三个男人抬到大堂。   蓑衣男递给沈容一张纸条,走了。   顾及房里还有左蓝在,沈容便原地拆开纸条。   纸条上写的是:   明夜之后,危。   明日傍晚,镇口石狮子旁,等一臭道士。   门栓上的黄符只剩两道,沈容是有猜到明夜之后可能会有危险。   不过没想到,老鸨竟然还给了应对方法。   难怪是价值三百大洋的消息,这可是买命。   沈容烧了纸条,准备回屋,又突然愣住。   今夜,肖振峰和尚芷走了。   酒楼只剩七人。   加上老板和掌柜的房间,一共有九间房。   所以,今晚各人睡一间是比较妥当的。   沈容看了眼躺在大堂昏迷不醒的三人,想起小二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扛起他们,分别把他们塞进一个房间。   记下房牌,去掌柜那要帮他们签今天的名字。   掌柜却摇头:“不能代签。”   沈容怔住。   尚芷和肖振峰,有考虑到这点吗?   肖振峰可能考虑不到,但尚芷……   他们知道“功德”这事之后,也许本身就是想除了其他人的。   沈容思考片刻,还是另外找了间房间住进去。   那三人,只能看他们自己有没有命活下来了。   子时,打更的提醒之后,芙蓉准时来了。   她还如昨夜那样哭诉,飘到隔壁一间房间时,却改变了音调:“陈郎,陈郎你来啦!陈郎……不!你不是他!你不是他!你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要啊啊!!!”   她撕心裂肺地哭喊,仿佛回想起了痛苦的事。   语气又陡然凶狠,门被阵阵阴风捶得砰砰响。   “去死!去死!去死!我要你死啊!!!”   沈容从她的话语中,又猜出了一些信息。   只是她并不确定。   ——芙蓉和陈广年的故事里,除了吴小姐,还有另外一个让芙蓉痛恨至极的参与者。   这次,芙蓉发泄完就离开了。   沈容一个人安安静静睡了一觉。   门栓上的黄符又断了一根。   她清晨走出房间,就见走廊上一路黑红血迹蜿蜒,源头是昨晚那三个人的房间。   左蓝从房间里出来,吓得尖叫。无力地靠在门板上滑跌坐地:“我想回家……呜呜呜……我肯定要死了,下一个死的肯定就是我了呜呜呜。”   沈容径直走向那间血腥的房。   果然见到三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面目痛苦狰狞,肚子全部被指甲抓烂,腿间血糊糊的成了一滩肉泥,惨不忍睹。   沈容拿被单为他们盖上。   “你拿我酒楼的被单给他们盖,脏了,我以后还怎么用。”   门口传来清越的嗓音。   沈容抬头,对上封政有些骄矜的眼神。   她又想起她那个消失了的前闺蜜。   这种表情真像,太像了。   沈容:“不好意思,我赔你。”   封政眼眸一亮,又矜持地板起脸,嘴角压抑不住地翘起,假装漫不经心地说:“嗯,你陪我,这样补偿,也行。”   沈容掏出钱袋:“多少钱?”   封政磨了磨牙,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不用你赔了!”   甩袖走了。   沈容愣了一下,收起钱袋。   她下楼吃早饭,通知了掌柜楼上三个玩家已死的事。   掌柜不以为意地让小二上去收尸,并搜刮一下他们的财产。   小二把尸体抬到后院,叫人从后门拉去乱葬岗,回来说:“掌柜的,他们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   沈容没拿他们的钱,在她之前就见到尸体的是……   脑中像有一根线被拉扯了一下,沈容抬头看了眼。   左蓝还没下来。   肖振峰与尚芷神清气爽地从外面回来。   沈容边喝粥边对他们道:“于毅他们都死了。”   肖振峰不以为然,仿佛一切在他意料之中。将钱拍在柜台上,让掌柜的给他准备一份丰盛些的早餐。   尚芷倒怔了一下。   沈容心知她是装的。   喝完粥,没跟他们多说话,沈容找到小二,塞了一百块:“你知道桃花现在住哪儿吗?就是以前春满楼的清倌,桃花。”   小二斜眼瞅了沈容半晌,笑道:“我本要收你五百,但你这么说,我便只收你这一百吧。”   “桃花住在酒楼对面的巷子里,最里边那户就是了。”   沈容道了声谢。   出门买了一提糕点,往巷子里去的路上反思,自己说了什么,才让小二少收钱了?   走到桃花家门口,她脚步一顿,恍然大悟。 第4章 鬼芙蓉1.4   小二满意的可能是她说起桃花时,说的是“以前春满楼的清倌”,而不是“芙蓉的小姐妹”。   试想一下,芙蓉闹出如此大的事。   桃花作为她从前的姐妹,在这镇上生活,在芙蓉死后,会经历什么?   她虽是芙蓉的小姐妹,可在此之前,她也是独立的一个人。   她叫桃花,不叫“芙蓉的小姐妹”,她的生活也不该完全被和芙蓉联系在一起。   桃花的门庭有些落败,木门被碰到就直晃荡,“吱呀吱呀”的响。   沈容敲了门,问道:“请问,有人在家吗?”   门内传来脚步声。   打开门,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穿一身蓝布袄,问道:“你找谁?”   生活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   沈容礼貌地说:“您好,我找桃花。”   妇人司空见惯地开了门:“来问芙蓉的事吧?我就是桃花。”   沈容应了声是,将手中糕点送过去:“来打听消息,总觉得不能空手来,所以就买了一些糕点,还请收下。”   桃花冷峻的表情稍有缓和,收了糕点后搬了条长板凳在院子里,和沈容一起坐下。   “你想问什么?芙蓉和陈广年的事?还是和吴小姐的事?”   不等沈容开口,桃花便轻车熟路地说起来,像是有人问过许多遍,她也说了许多遍。   “芙蓉和陈广年不是情人,芙蓉爱陈广年,可陈广年只拿她当同乡的妹妹。”   “芙蓉小时候也是富家小姐,和陈广年青梅竹马,小时候两家人还商定过芙蓉和陈广年的婚事。后来他们家被她哥哥给败了,她被卖到春满楼来。”   “她虽是富家小姐,却不会琴棋书画,连字都不识,除了样貌好些,和普通姑娘没区别。刚来时受了不少苦。”   “后来她成了头牌,早就修炼出一颗钢铁心了。谁知道,遇到了留洋回来的陈广年,一颗心就这样被陈广年的绅士捂化了。”   桃花说到此处,话锋一转,说:“芙蓉性情虽偏激,但心地是善良的。我相信她不会害人。”   可昨晚芙蓉才杀了三个人。   沈容暗自忖度,说:“我知道陈广年对芙蓉没感情,他爱的想必是那个吴家小姐。”   桃花闻言,略有吃惊地看向沈容,点了点头:“是。吴小姐和陈广年,都受过新式教育,两人互为知己,郎才女貌。”   沈容:“我来主要是想问,这个故事里,是不是还有第四个人?”   桃花瞳孔收缩,怔了半晌,笑道:“这么多年来,你是唯一一个发现这第四个人的。”   沈容有些惊喜,表面平静地问:“是芙蓉孩子的父亲吗?”   桃花摇头,悲悯地说:“是芙蓉痛苦的根源。我想,只有他遭到报应,芙蓉才能从怨恨中解脱吧。”   沈容想:意思就是,要通关这个游戏,得找出第四人,让他遭报应?   可是这样的游戏到底有什么意义?   林湄为什么要来参加?   沈容摸了摸拇指上的戒指,从桃花口中,听到了一个别人从没提到过的第四人的故事。   “芙蓉有个哥哥。她那哥哥本也和陈广年一样是名才子,却误入歧途,学会了抽大烟。恰逢乱世,芙蓉家厂子在战乱中毁了,父母双亡。”   “她和哥哥相依为命。结果她哥哥在外头欠了赌债跑了,债主就把芙蓉卖到了春满楼抵债。”   “过了五年,芙蓉遇到了陈广年,又遇到了她哥哥。她哥哥还是一身恶习。芙蓉不愿见她哥哥,她哥哥却纠缠着她不放,要她给钱。”   “有一回,芙蓉被她哥哥骗了出去,回来时一身的……”桃花提起一口气,不忍细说,接着道:“我问芙蓉,芙蓉说她哥哥竟把她送给那些狐朋狗友玩弄。之后,芙蓉就有了那个孩子。”   “再后来,芙蓉死了……她那哥哥也失踪了。或许,也死了吧。”   沈容听得五味杂陈。   她刚从法制社会来到这个世界,又是游戏,又是鬼,还有这样荒唐的事……   这些都让她心理受到了一些冲击。   “这一晃过去三十年了,你来的也是巧,后天便是芙蓉的生辰了。”桃花叹了口气,随手打开沈容送来的糕点:“是绿豆糕啊。”   沈容起身要离开:“老板说他家绿豆糕做得最有特色,我就买了。你是不能吃绿豆糕吗?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桃花摇头,拿起绿豆糕咬了一口:“这绿豆糕,还是以前的味道。芙蓉从前最爱吃这个。每次陈广年来看她,都会提一包这种绿豆糕来,他不知道,芙蓉喜欢吃这个,只是因为它便宜。”   她又拿出一块,将剩下的包好还给沈容:“这种绿豆糕是用来祭奠死人的。我们这儿有个习俗,人死了,下葬前在她嘴里塞一块糕,让她投胎的路上也不饿。”   沈容一愣:“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桃花笑笑:“没关系,拿回去吧。”   从桃花家里出来,已近黄昏。   天又阴沉下来,像是要下雨。   沈容拿了把油纸伞去了镇口的石狮子旁等候。   不一会儿,便有一个衣衫褴褛的老道,身上叮叮当当挂了一堆物件,嘴角哼哼着什么。   沈容上前拦住他去路:“大师。”   不等她说来意,老道便了然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明日午时我会去布法阵的。”   布法阵?   沈容有点困惑,但天色已暗,便不耽搁时间,回酒楼去了。   她前脚走进酒楼,要了碗面。   后脚封政就从楼上下来,却一脚踩空,像一只红蝴蝶跌了下来。   沈容惊讶地看着伏趴在平台上的身影。   肖振峰丢下筷子跑过去要扶:“美女,你没事吧?”   “滚!臭男人离我远点!”封政气呼呼地瞪了肖振峰一眼。   美人生气,肖振峰哪里舍得计较。   嬉皮笑脸地停在楼梯上。   尚芷离得近,也上去扶。   封政却又瞪:“滚!臭女人你也离我远点!”   沈容默默吃起了面:“……”   封政盖住脸的散乱长发下的眼睛却看向了她。   她吃面。   他盯着她。   她喝汤。   他盯着她。   真的好像她的前闺蜜。   和她闹别扭时不肯说话,又想要她亲近他,就那样眼巴巴地望着她。   沈容放下面碗,擦了擦嘴,上楼。   经过封政身边,封政施施然冲她抬起了手。   沈容收回原本打算直接上楼回房的脚步,握住封政的手,把他扶起来。   封政站起来,身体靠在她身上,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   又大又重的压着她,轻声说:“我脚崴了,好疼。”   沈容转头冲掌柜的喊:“掌柜,你家东家脚崴了,快过来看看。”   沈容听见耳边传来磨牙的声音。   封政松开她,脚下生风地上楼,完全看不出崴脚的样子。   他咬牙切齿地嘀咕:   “老鸡婆竟敢骗我!不是说女人看见别人受伤都会动恻隐之心的嘛!你死定了!你死定了!你死定了!”   沈容听不清他嘀咕什么,有点迷惑。   这个酒楼老板,奇奇怪怪的。   ……   玩家只剩下四个人活着,六间客房足够分。今晚便是每人一间房。   子时,打更的声音响过,芙蓉又出现了。   今夜雨下得很大。   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窗户上,像豆子一样响。风疯狂地敲打窗户,仿佛随时能把窗户破开。   房梁上滴答滴答的直漏水。   沈容护住一只蜡烛,用破布堵了门缝,心里依旧忐忑。   “陈郎,陈郎,我是芙蓉,你快开门呐。”   隔壁门口响起芙蓉的声音。   沈容却敏锐地嗅到,自己房间内有了一股腐臭味。   她手握烛盏靠近房门,用脚踢开堵门的布,发现黑红的液体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渗了进来。   门栓上的黄符像是即将破碎。   “陈郎!陈郎!……陈广年!”   隔壁芙蓉的嗓音越发高亢激烈,像是垂死的野兽在嘶吼。沈容站在门边,能听到隔壁的房门哐啷哐啷的,仿佛随时要被被敲坏。   她这间屋子的房门亦是不停地颤抖。   “啊!!!”   芙蓉突然发出一声尖细到差点震破人耳膜的叫喊。   沈容立即捂住耳朵,隐约听见隔壁房门被仓促间打开的声音。   咚咚咚——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紧接着响起斧子砍木头的声音。   外面尚芷错愕大骂:“肖振峰你妈了吧!”   逃跑的脚步声变得杂乱。   沈容意识到,肖振峰好像把尚芷拖下水了。   “陈郎,陈郎!你为什么要砍我,为什么不理我!你身边的女人是谁!是谁!是吴姐姐吗?”   芙蓉在凄厉地呼唤。   “他妈,要死一起死啊!都已经分房了,鬼知道这女鬼今晚竟然能破门啊!”   他话音刚落,沈容的门就被一斧子砍破了。   沈容也算明白为什么尚芷在房间里呆不下去了。   这门被砍破,要是不往外跑,就只能被芙蓉堵在房间里。   沈容立刻推开门冲了出去,一转头,看到了芙蓉的样貌。   她赤着脚,小腹微凸,脖子上有一条紫黑色上吊痕迹。穿了一身和小册子上一样的芙蓉旗袍,只是粉芙蓉已被血渍染成黑红。旗袍叉开到大腿,黑红的血缠绕在她腿上往下流,蜿蜒了一地。   长发散乱地覆在她脸上她撕裂的嘴唇里塞满了被拉长的舌头,皮肤皲裂像是干旱的大地,一双血目红到发黑,汩汩血泪弄花了她本就糊了满脸的妆容。   沈容调头就跟着肖振峰跑,尚芷亦是如此。   “啊啊啊啊!!鬼啊!!!”   被肖振峰砸坏了门而跑出来的左蓝尖声惊叫,也加入了逃跑的队伍。   肖振峰歇斯底里喊道:“你们跟着我干嘛!分开逃啊!”   尚芷恨道:“是你害我们不得不逃,要是芙蓉追上来了,我就拿你去喂芙蓉!”   沈容:“省点力气,她要追上来了!”   芙蓉本是在走,见和沈容等人的距离逐渐拉开,她竟加快了脚步。   “陈郎,陈郎!陈广年!”   “你为什么这般躲着我,为什么!你身边的人是谁?你又爱上别人了?你这样对得起吴姐姐,对得起我吗!”   “陈!广!年!”   芙蓉的声音越发撕裂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含了血嘶吼出的。   肖振峰大哭:“我不是陈广年,你别追我啊!求求你了,放过我吧!”   沈容喝道:“别喊了,你越喊越会刺激她。”   主要是喊得人心烦意乱,都快跑晕了。   四人不敢大晚上的跑出去,就只能在酒楼里绕着圈子跑。   “这跑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左蓝哭道,“你们不是A级吗?快想办法啊!”   尚芷看向肖振峰:“你惹的事!”   肖振峰哭得凄惨:“我,我是骗你们的,我其实是D级呜呜呜……翻牌奖励拿到的是那个手表,已经当给老板了。”   “我是入赘的,好不容易才攒够报名钱,平时没什么机会戴名牌。”   翻牌奖励是什么?   沈容心里疑问更多,暂且压下,鄙夷道:“你这样的软饭男,竟然还想杀你老婆?”   肖振峰哭道:“别说我了,别说我了,想想看怎么办啊,我快跑不动了。”   “陈广年,你就不敢回头看我一眼吗!”   芙蓉突然停下了脚步,站在后方死死地注视着沈容四人。   她腿上的黑血越发汹涌,如同活物般极速流淌而来。   尚芷也难以启齿地道:“我是B级,翻牌奖励是力量点数加三。”   “艹”左蓝气极,骂了句脏话,“说谎话有意思吗?都已经过了初期选拔,难道还不知道这游戏的规矩?”   沈容还真是什么也不知道。   她保持沉默,思考着该怎么应对。   “陈广年,你对不起吴姐姐,对不起我……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芙蓉像是坏了的机器般开始重复“恨”这个字,怨愤的目光像是要把他们一行人生吞活剥。   沈容灵光一闪,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们想办法拖住她!我有个方法可以试试!” 第5章 鬼芙蓉1.5   肖振峰颤声道:“你能行吗!”   尚芷:“你有什么方法,怎么试?要是不成功怎么办!”   沈容气息平稳:“与其这个时候质疑我,不如快点说你们同不同意。”   地面的黑血流速加快,向他们无限靠近。   左蓝一改哭哭啼啼的柔弱样,神情冷峻地问:“你能保证对付得了芙蓉?”   沈容早就猜到左蓝定是深藏不露的人,正色道:“可以一试,但不能保证成功。”   左蓝催促:“那你快去!我最多只能拖三分钟。”   她停下了脚步,站在三人身前,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黑血汹涌流动,迅速逼近。   左蓝面前橙光闪现,一张卡牌凭空出现。   她手指夹住卡牌向芙蓉掷去,卡牌未接触到芙蓉便被黑血凝成的巨型手掌握住。   芙蓉被激怒,发出凄厉尖叫:“她是谁!陈广年,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欺负我?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左蓝大喝:“定!”   瞬间,芙蓉连同黑血像是凝固了一般,连飘起的头发丝都反重力地僵在了空中。   沈容惊讶于这神奇的操作,却不敢耽搁时间,一步做三步蹿上楼,冲进了酒楼老板的房。   封政房门突然被破,回手便是一掌。   沈容敏捷避开,抓住他的手腕防止他再出手,急切道:“抱歉,我无意闯你闺房,请问能不能借我一身红裙子,事后还你,可以吗?”   封政被她握着手腕也不知道收回,压抑住因为激动而翘起的嘴角,清清嗓子,骄矜道:“可以。”   沈容松开他,连连道谢:“麻烦快一点,我的同伴们快坚持不住了。”   封政看着被她握过的手腕,眼中闪过失落,小声埋怨:“也不知道多说几句好话哄哄我。”   沈容没听清:“啊?”   他面色不改地向衣柜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问道:“谁穿?”   沈容:“我。”   封政眼珠子转转,手搭在自己的衣扣,慢条斯理地解开:“我这里没有其他红裙子了,就只有我身上这件,你要不要?”   “要,麻烦快点,谢谢。”   沈容看他这斯斯文文的解扣子样,怀疑等他脱了衣裳,左蓝他们尸体都要凉了。   封政:“你要快,那就你来帮我脱。”   沈容直接上手:“对不起,冒犯了。”   她急着脱封政的衣裳,没注意到封政脸上浮现出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兴奋,嘴角更是疯狂上扬,眼里满是奸计得逞的狡黠。   沈容帮他脱了衣裳和裙子,又解开自己的衣服。   封政瞳孔微缩,注视着沈容白皙细腻的背,视线怎么也移不开。   沈容换上红裙,回头要道谢。   却见穿了一身纯白里衣的封政呆愣愣地像是被定住了,脸像是被春日里的桃花染过色。   “老板,你流鼻血了。”   封政镇定地随意用手一抹,目光还痴痴地缠着她,心不在焉地回答:“上火罢了。”   沈容没空同他多说,提起过于宽大的红裙下楼。   芙蓉已经恢复了行动,更加疯狂地追着左蓝三人。   眼见即将追上,沈容还没到二楼,她干脆在楼梯上大喊一声:“芙蓉!”   芙蓉与左蓝三人俱是一怔,闻声抬头。   沈容一袭红裙,步履优雅得如同千金小姐,缓缓下楼:“芙蓉,你认得我吗?”   芙蓉颤抖起来,眸中血泪流得更欢:“是,是吴小姐吗?你,你愿意见我了?”   闻言,沈容知道自己赌对了。   昨晚芙蓉对着于毅三人喊陈郎,后来才认出他们不是。   今晚芙蓉也是见男人就喊陈郎,见女人就问是不是吴小姐,人多了她才认出这些女人中没有吴小姐。   芙蓉眼神不太好,很难分辨出人。   芙蓉对吴小姐有很强的愧意。   陈广年和吴小姐成亲那天,是芙蓉上吊自杀的日子。   吴小姐一身喜服的样子对她来说应当是印象最深刻的。   所以,沈容想穿上红裙假扮吴小姐。让芙蓉把她当成吴小姐的可能性增大。   芙蓉缓缓向沈容走来,忘了攻击左蓝三人。   左蓝三人气喘吁吁地休息,不敢发出声音,满面困惑:这女人在搞什么名堂?   沈容柔声道:“你站住,我不想你太靠近我。”   芙蓉脚步顿住,止不住地摇头,身下黑血汩汩流动,却没有攻击任何人:“吴小姐,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要害你,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她像是魔怔了,一个劲儿地摇头说对不起。   沈容缓步下楼。   芙蓉却突然浑身一怔,猛抬头,血目死死凝望沈容:“你是吴小姐吗?”   沈容心下慌了一瞬,还是冷静道:“芙蓉,你现在,连我都认不出了吗?”   芙蓉歪了下头,脖骨咔哒咔哒响:“你,真的是吴小姐吗?”   她脚下的血泊又开始活跃,如同沸腾的岩浆,随时准备将活人吞噬。   沈容信步走到二楼,不惧芙蓉,大大方方从她面前走过,轻叹道:“他跟我说过,你喜欢吃酒楼对面那家糕点铺子的绿豆糕……你等一下。”   左蓝平静地看沈容演戏。   尚芷和肖振峰都呆愣愣的,满脸不明所以。   沈容回自己房间,拿出桃花还回来的绿豆糕。   桃花说,这是祭奠死人的。没准儿就是提醒她,这要送给芙蓉。   沈容提着绿豆糕走出来,轻轻放在地上:“这是他买的绿豆糕,你拿了就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芙蓉弯腰弓背,姿态卑微地啜泣起来:“对不起,吴小姐……我不是有意的,我没想过害你……我真的……对不起……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对不起……对不起……”   她在绿豆糕前蹲下,像个无助的孩子般对着绿豆糕哭,却又没有伸手去拿。   蓦地,她浑身僵硬,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皲裂的脸部也开始扭曲起来。   “吴,吴小姐……不,不要……”   芙蓉的身体像是自己跟自己打架一般古怪地缠动,黑血又开始流动,失控般冲向沈容。   沈容屏住呼吸,喊道:“芙蓉!你看看我是谁!”   芙蓉发出痛苦挣扎的嘶吼,身形消散。   地上的黑血慢慢退去。酒楼内只余她最后一声悲鸣绕梁。   沈容悬起的心落下,长长舒出口气。   左蓝也缓了口气。   尚芷和肖振峰二人身体一放松,便无力地瘫软在了地上。   沈容回去捡起绿豆糕,却见绿豆糕的油纸包上有几滴水迹。   这是芙蓉的眼泪,却不是血泪。   沈容把绿豆糕放回房间,叫住左蓝他们:“现在三道符都已经破了,我们要是依旧各做各的,恐怕这游戏是要过不去了。”   沈容邀请大家进屋。   肖振峰和尚芷低下头,略有迟疑。   左蓝第一个进来,冷冷地鄙夷道:“一个D级,一个B级,你们以为自己很厉害,有选择的权利吗?”   尚芷被骂得不好意思,跟上了左蓝。   肖振峰面上挂不住,嘴硬道:“你不也隐瞒了自己的评级嘛!你要是早说你是S级,带着我们过关,没准儿于毅他们三个就不用死了!你为了一己私利隐瞒实力,今晚要不是我破开了你的门,你怕不是还要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我们去死,你这样和杀人犯有什么区别!”   “S级?”左蓝冷笑,“我是A级,还远远够不到S级。你从没见过A级和S级的光吧?不知道的东西也能自以为是张口就来,你这种人,我连骂都懒得骂。”   沈容暗暗打量这两人,有点怀疑肖振峰的评级。   如果他是D级,他为什么一点也不像尚芷那样怕左蓝的能力?真的是因为蠢吗?   尚芷知道在场谁拳头硬,况且撒谎确实是她不对,坐下后果断道歉:“抱歉……我只是怕报低了,会被人欺负。”   左蓝翻了个白眼。   沈容从容地坐下。   肖振峰在她旁边落座,她漫不经心地勾走凳子。   肖振峰一屁股跌到地上,疼得龇牙咧嘴,大骂道:“你这个臭婆娘什么意思!”   沈容冷淡道:“看你还不明白现在的情况,想让你清醒清醒。”   肖振峰再用这种嚣张跋扈又没点本事的态度做游戏,早晚大家都会被他拖累死。   这是教训,也是试探。   沈容不怕惹恼他。   因为她展现出来的能力也超越了C级。   若是肖振峰真有脑子,反而会因为忌惮她手中有底牌而不敢对她动手。   肖振峰爬起来,手指着沈容鼻子大骂:“你算什么东西让我清醒!哦……我明白了,你们三个女的张合起伙来抢功德,让我一个人过不了游戏去死是吧!我告诉你们,门儿都没有!臭娘们都一个德行,一天到晚就知道耍心机!”   沈容竖起三根手指:“我数三声,道歉。”   肖振峰眼睛瞪得像牛,面目狰狞:“我不道歉,你能拿我怎么样?你还能杀了我啊!”   “也不是不能。”   沈容起身,反身一记勾拳击中肖振峰的下颚。   肖振峰嘭得倒地,表情呆滞。还没反应过来,沈容跨在他身上,对着他的脸一顿猛捶。   她下手有分寸,只打得肖振峰鼻青脸肿,没真伤到他骨头。   “别打了,别打了。”   肖振峰眼泪不自觉流下来,双手合十求饶,“我错了,我错了,别打了。再打要死人了,求你了。”   沈容呼出口气,很有礼貌地说:“不要吵架,不要打架,大家冷静一点,和平一点,好好合作,一起通关游戏,这样不好吗?”   左蓝:“……”要不是刚刚看你揍完人,我就信了你这话了。   “好好好。”肖振峰双手抱头,瑟瑟发抖。   沈容回到桌边坐下。   肖振峰战战兢兢爬起来,乖乖地在沈容身边低头立正。   尚芷看她的眼神带上一丝敬畏。   左蓝手撑下巴问道:“你真的是C级?”   沈容故意迟疑了几秒,才点头:“那时候生病了,没发挥好。”   既然他们都可能不说实话,那什么都没有的她就只能虚张声势了。   左蓝态度温和:“没事,那只是个开头。往后每场比赛都有评级,你有实力,我相信你后面能起来。”   “而且,评级不达到S,其实也没什么能让人遥遥领先的好处。”   左蓝撇了撇嘴,又瞪向肖振峰,咬牙恨齿:“我的A卡是有使用次数和条件限制的,就因为你,浪费了我一次机会!”   “你……”   肖振峰下意识要回嘴。   沈容一个回眸,他又乖乖低下了头。   沈容说起正事:“都交代一下各自知道的信息吧,我们一起研究一下这关到底该怎么过。”   尚芷低着头:“我……知道得不多。只知道白天的春满楼大概是不能进的,这点还是观察肖振峰知道的。”   “还有就是,那天晚上我去春满楼打听消息,听到那个最近死的头牌在死前骂过芙蓉。楼里的人都说,是芙蓉来报复了。”   肖振峰畏缩地瞄了眼沈容,不情不愿地说:“那天小二告诉我的就是白天的春满楼不能空手进,否则第一次会被教训,第二次就会死。”   “还有,晚上我去春满楼,听人说芙蓉的院子里时常传来男人的哭声,都说是死去的陈广年来看芙蓉了。有人在白天去偷看,还看到过芙蓉院子里有新鲜的祭品。”   左蓝揉揉眉心:“我这段时间在街上打听了有关于芙蓉的事,每个人说的都大相径庭,唯一相同的便是,芙蓉死后,不知为何被困在了酒楼里。每月最后一天,都有一位老道会入住酒楼,在酒楼做法,说是……让芙蓉不得随意害人。”   沈容心想:每月最后一天?那就正好是明天。难怪那老板不用她开口,便直接说会来。   左蓝:“我本想找个机会想酒楼老板亲自打听,可他性情古怪,又十分傲慢,不肯搭理人。”   提起酒楼老板,肖振峰又道:“我还有件事,是关于酒楼老板的。”   “我头天晚上和酒楼老板住在一个屋。他一开口就问我,有没有办法杀了他。”   左蓝摸着下巴说:“杀了他?难道他也被困酒楼不得离开?所以想以死解脱?”   沈容沉吟:“我白天去的春满楼,那时恰好碰到酒楼老板过去,老鸨也说他整日寻死。或许他寻死,正是因为不得解脱。”   她打算找个机会向老鸨打听打听。   眼下最要紧的不是酒楼老板的事,而是芙蓉的事。   沈容将桃花口中的芙蓉和老道的事说了,又道:“芙蓉生前住的院子是一定要去看一看的……”   屋内烛火陡然发出“噼啪”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一阵阴风从走廊上拂过。   沈容抿起嘴,浑身紧绷。   几人的心全部再次悬了起来。   肖振峰惊恐地看着门外,结结巴巴地说:“不,不会吧……她,她不是走了吗!”   “吴小姐,吴小姐……”   喑哑鬼魅的声音由远及近,仿佛和阴冷的气息融合在了一起般,钻入耳朵的同时让人头皮发麻。   “吴小姐……”   那声音停在了门口。   顶着散乱长发的头颅先映入众人眼帘,头发下那双血目盯上屋内四人:“你真的是,吴小姐吗?”   沈容镇定回答:“我不是,那谁是?你回来找我,是又有什么事吗?”   肖振峰哆哆嗦嗦,两眼一翻,差点晕倒。   左蓝和尚芷强行坐住,俱是脸色苍白。   完了,他们都被芙蓉堵在屋子里了。   她怎么又回来了呢!   芙蓉的头以常人难以做到的姿势歪曲着,幽幽问道:“那你身边的三个人是谁?”   左蓝三人求救的目光落在沈容身上。   沈容大脑飞速运转,明白过来:   错了!绿豆糕又用错了!   沈容施施然起身,拿起那份绿豆糕拆开,漫不经心道:“他们……”   她拿出三块绿豆糕分给左蓝、肖振峰和尚芷,做嘴型:塞进嘴里,装死!   绿豆糕除了祭奠死人,还有一个用途——塞在死人嘴里。   “他们是来找我讨吃食,准备上路投胎的陌生人。”   沈容故作洒脱地道,“这么久了,我也是时候放下过去的一切,该走了。”   芙蓉嘴里发出咔哒咔哒的牙齿撞击声,她双眼瞪大,黑红的眼珠子整个像是要从眼眶里滚出来:“你还在骗我……你竟敢骗我!”   她嘶吼道:“你竟敢假装吴小姐来骗芙蓉!你是谁!你们到底是谁!”   黑发与澎湃的黑血一起铺天盖地而来,卷席着滔天怒意。   沈容迅速把绿豆糕塞进嘴里含着,屏住呼吸,直直倒地。   身体嘭得撞到地上,疼也咬牙忍着,假装是个死人,不敢表现出半点反应。   左蓝三人见状,这才回过神来立刻效仿。   黑血像海浪般扑过来,将他们卷入粘腻腥臭的黑红色液体之中。   丝丝缕缕的长发如同冰凉滑腻的蛇一般,缠绕上了沈容的脖子,逐渐收紧。   喉咙像是要被勒断,脖骨也被勒得生疼。沈容强忍住窒息与疼痛,眉头都不皱一下。   口中的绿豆糕有些化了。   清爽的甜味中,还带有一丝丝说不出的奇异涩味,像是……香灰的味道。   沈容意识逐渐模糊。   勒住她脖子的头发竟开始松了。   芙蓉的声音就在她脸上不到十厘米的地方发出:“死了?死了?……还有一个!”   “啊!”   沈容听见一声惨叫,大脑又清醒过来。   她静静地躺在地上等了许久,待身上的粘腻黑血与缠绕的黑发全部退去,又等了一刻钟,才试探着虚起眼睛看。   芙蓉已经走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转头,沈容撞上尚芷的视线。   她躺在她身边,脸几乎要贴上她的脸,睁大一双眼睛与她对视,正在淌黑血的嘴边,是化了一半的绿豆糕。   尚芷脸色已呈现灰白,竟是死了。   死不瞑目。   沈容呼吸一滞,连忙坐起身远离尸体。   肖振峰两眼发直:“她,她,她怎么死了?”左蓝眉头紧锁:“是因为绿豆糕没含住吗?”   沈容默默地打量起尚芷的尸体,心底微颤,不动声色地说:“大概吧。”   “那,那现在该怎么办?”   肖振峰像是被沈容打怕了,第一反应是寻求沈容的回应。   沈容:“老道说明日午时来布阵,明日一早我们就去芙蓉生前的院子看看。我去还裙子,你们回去早点休息吧。”   她说罢便走,没给左蓝和肖振峰再多说的机会。   看到尚芷的脚踝处有血迹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尚芷,是被人害死的。   杀她的人就在左蓝和肖振峰之间。   他们就在她身边,可她连他们是用什么手法无声无息地让尚芷死在芙蓉手里的都不知道。   只能说幸好他们对她还有所忌惮,所以死的才不是她。   神奇的卡牌,诡异的游戏,这样你死我活的竞争……   本以为完成这个游戏或许就能回家,现在看来,是她想当然了。   沈容做了个深呼吸,平复心绪,敲响封政的房门:“封老板,请问您睡了吗?”   “没有!”   大门几乎是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便打开了,沈容的手还悬在空中没有收回。   封政抓紧门框,摆出一脸无所谓,解释道:“我是刚好要出去,所以才这么快开的门。”   这时候出去?   沈容打量封政,他又换上了新的红裙。   “我是来还裙子的。”   “哦,你穿着吧,不用还了,你的那套我嫌碍眼,已经丢了。”封政垂眸看沈容落在地上的裙摆,“这裙子对你来说,是不是太大了?正好我会针线,要我帮你改改吗?”   沈容没想到封政会这么热心,有些惊讶:“可以吗?”   “当然可以。”   封政急切地把沈容拉进房里,将房门关上,疯狂将嘴角往下压,发现自己的手还紧抓着沈容不放,又赶紧松开,垂下眼帘掩住眸中的不舍。   封政的房间很大,分里外间。   里间有床,外间有榻,有屏风隔开。   沈容思考片刻,请求道:“封老板,改裙子是不是很费时间?我今晚能在这里睡吗?”   封政对她明显比对别人热心。   虽然不知封政在这个游戏里是否一直是友好NPC。   但NPC行事都有迹可循,可以提防。   而楼下那两人的暗算,却是防不胜防。   衡量过后,她还是觉得,睡在封政这里更安全些。   封政瞳孔微缩,指尖轻颤,眼中的光亮仿佛烟花,瞬间炸开,一片绚烂明亮。   他双手握紧,指甲狠狠掐进肉里,满手是血,转过身用平静的声音回答:“可以。”   果然答应了。   沈容试探他的底线:“那明天也可以吗?”   “可以!”   封政的指甲完全插进了掌心,血顺着指缝不断往下滴。   沈容愕然:“封老板,你流血了。”   “你关心我?你竟然关心我……你不生我的气,不讨厌我了吗?”封政轻声呢喃,“你说什么都可以的……就算你要把我分尸,也可以的啊。”   沈容没听清:“什么?”   封政从痴妄中回过神来,抬起手看:“啊,这点小伤,没什么的。你去里屋休息吧。”   这点小伤吗?分明已经血肉翻起,深可见骨。沈容心想:果然这个游戏里,没一个正常的。   不过时间确实不早了。   她礼貌地叮嘱一句:“谢谢封老板,你记得包扎。”   抬脚要进屋。   “等等!”   封政突然风一般地冲进了里屋,将床上一堆鹅黄布抱起,一把塞进衣柜,直勾勾地盯着她说:“不许碰我的衣柜,知道吗?”   沈容点点头,有点奇怪:那堆布的颜色,好像她脱掉的衣服。   封政背靠衣柜门,仍旧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你把衣服脱下来,我给你改改。” 第6章 鬼芙蓉1.6   沈容脱衣服,躺进被子里,转过头对封政说:“老板,那我睡了……你,你流鼻血了!”   封政淡定地抹血:“上火,你快睡吧,子时都已经过了。”   明日要起早,沈容立刻闭上眼睛睡觉。   这一觉她睡得异常安稳。   清晨,她醒来,一睁眼便对上床边一双布满红血丝,眼底乌青的眼,瞬间浑身僵住。   封政收敛眼里的满足,随意道:“哦,你醒啦。”   沈容点头,摸到床上已经改好尺寸的红裙套上,说:“老板,你昨天一晚上没睡吗?是为了给我改裙子?”   “不是,是趴在床边看你……”封政舌尖一顿,改口:“看你睡得香,不忍叫醒你,可我认床,睡不了其他地方,就没睡好。”   沈容心下疑惑。   这封老板,为什么对她这么关照?   她从被子里起身,穿上红裙:“不好意思,占了你的床。那今晚我去睡外面,或者你要是不介意,咱们就睡一张床?”   下床穿鞋,一抬头,又看见封政鼻子下面一片红。   红裙非常合身,针脚细密不扎人。   沈容思考片刻,说:“封老板,你对我这么好,我无以为报,我待会儿回来给你带包凉茶,你记得喝。”   这上火上得也太严重了。   很难不让她猜想,这是一个支线任务。没准儿带回凉茶,会得到什么新线索。   “睡,睡一起……给我带凉茶?”封政双手握紧,指甲狠狠刺进掌心,转面掩饰情绪:“好,好,好啊。”   沈容留意到他的手又在滴血,便说:“还有你手上的伤,也处理一下吧。回来时我再给你带点伤药。”   封政深吸口气,手中滴下的血几乎连成了条线:“我两只手都伤了,到时候你能亲自给我擦药吗?”   “好啊。”沈容摆出哄小朋友的笑,“等我回来。”   说罢,她转身下楼。   封政快步走到放门口,倚在房门上痴迷地注视着她的背影,一边把自己手臂抓得全是血,一边喃喃:“我等你回来……你快点回来……你一走,我就开始想你了……”   沈容下了楼,左蓝和肖振峰已经在大堂吃早饭。   沈容要了碗粥。   左蓝问道:“你昨晚没在自己房里睡?我今早去叫你都没见到你人。”   肖振峰:“你昨晚不是去还裙子了吗,怎么还穿这件……好像尺码合身了点。”   沈容:“嗯,昨晚去还裙子,酒楼老板把我原本的衣服扔了,就让我在那儿歇下,她正好给我改改裙子。”   肖振峰和左蓝闻言,都是一脸了然,没有任何异色。   三人吃完了早饭便前往春满楼,   沈容领他们先进了小巷子买纸钱。   二人都恍然大悟道:“原来不能空手进春满楼,是这个意思啊。”   香火铺老板微微睁大了笑眯眯的眼睛,目光定在沈容身上好一会儿:“这裙子,是酒楼老板娘给你的?”   沈容点点头:“怎么了吗?”   香火铺老板笑眯眯地说:“随口一问。”   话虽这么说,可他眼神表露出的情绪却并非这么简单。   沈容暂且按下心中疑虑,扛上半麻袋的纸钱进了春满楼。   踏进大门,青楼里的红绡软帐,美人如玉皆为幻影。   正打哈欠的俏丽姑娘们变得个个血口黑牙,面目可怖,两眼放光地扭动骨头直响的身体靠近:“哟,三位客官,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呀。”   肖振峰两腿发软:“我我我,我还是在外面等你们吧。”   左蓝忍住恐惧:“没出息!又不是空手进来的,你怕什么!”   老鸨一瘸一拐地从楼上下来。   她半边脸骨碎了,露出了只剩半条舌头的腐烂口腔,眼珠子也从眼眶掉了出来,强撑笑意殷勤道:“哟,你们想找什么姑娘呀?”   沈容径直走向老鸨:“找你,不找别人。”   左蓝和肖振峰呆呆地看着老鸨,全身僵硬,一边恐惧一边努力消化老鸨的形象。   老鸨拿扇掩面,羞涩一笑:“他们也一起?上楼吧。”   沈容站在原地:“不必上楼,我们这次来,是想看看芙蓉生前的院子,只要你同意,我们仨麻袋里的钱,全都是你的。”   老鸨本听见芙蓉的院子,略显迟疑。再听到“钱”这个字,瞬间两眼放光,什么忧虑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当场应下:“成成成,只要你们不嫌晦气,我这就带你们去看。”   肖振峰小声哔哔:“我的亲娘唉,鬼都嫌芙蓉的院子晦气……我能不能不去……”   “不能!”左蓝扯住他跟上沈容和老鸨。   沈容与老鸨并排走:“我还有件额外的事想打听,是关于酒楼老板的事。”   老鸨脚步一顿,本就四分五裂的面容更加扭曲撕裂,咬牙切齿道:“那个疯子啊,你想问他什么事?”   沈容:“我听说他一心求死,还看见他自己伤自己,他为什么会这样?是和芙蓉有什么关系吗?”   老鸨:“他跟芙蓉是有些来往,听说是芙蓉的小姨母。不过她求死,和芙蓉却是没什么关系的。”   “听他自己说,是此生不能再见到所爱之人,活着没意思,再一想到所爱之人已和他决裂,很是讨厌他,他就觉得活着的每分每秒都很痛苦,就一心求死了。不过昨天,他突然……”   老鸨一顿,思及封政揍她时警告过她,不许告诉任何人他来找她问过怎么跟女孩子亲近,心中恐惧,不再说下去。   正好走到芙蓉院子前,老鸨脚步停住,给了沈容一串老旧的钥匙:“我就不过去了。”   沈容接过钥匙,顺手把自己手里的纸钱交到老鸨手里。   左蓝和肖振峰的纸钱也递给她,她却不给老鸨,说:“等我们出去再给你。”   老鸨心领神会地笑了:“你这是不放心我呀。成,那我在前堂等着你,左右你也跑不掉。”   老鸨扭着身子一瘸一拐地离开。   沈容拿了老钥匙去开芙蓉院子的门。   芙蓉这院子太久没人靠近过,门口一地的灰。   钥匙插进锁眼里,用力拧了好几下才拧开。   木门“嘎吱”一声被推开,漫天飞舞的灰尘呛得沈容三人咳嗽了几声。   沈容一手胡乱在面前挥舞了几下,一手捂住口鼻,缓步走进芙蓉的院子。   芙蓉院子不大,是四合院结构。院中四处灰扑扑,死气沉沉,空气都夹杂着不正常的阴凉。   可院中间的一棵芙蓉树却生机旺盛,满枝浓绿。   树下有一小小的香案。   案上摆放着的香火与祭品颜色都还很新,明显是才放上去没多久的。   左蓝蹙眉:“这院子明显很久没人进来过了,这祭品是哪儿来的?”   肖振峰:“那个小二说,前些天有人看见陈广年在芙蓉院子里哭,没准儿是他弄的。”   沈容不认可肖振峰的话。   她正是因为不信小二这番言论才要来看看的。   她走近芙蓉树,蹲下身仔细观察地面。   芙蓉树周围的泥地上满是枯叶,却有几堆枯叶的分布和别的地方不同。   她抽了根木棍挑开枯叶。   泥地上竟有一道极浅的鞋印。   沈容弯腰一路将枯叶挑开,顺着鞋印走到一处院墙下。   院墙边放着干涸的水缸,水缸边没有灰尘,水缸附近灰白的墙壁上还有几道摩擦痕迹。   左蓝跟过来,问:“你在看什么?”   沈容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又比划了一下左蓝和肖振峰。   她个子比较娇小,不太适合。   左蓝是正常女孩子身高,但比她目测所需也差点。   肖振峰倒是可以试试看。   沈容对肖振峰说:“你去踩到水缸上。”   肖振峰摇头,嫌这里晦气:“我不。”   沈容举起拳头,平静地问:“去不去?”   肖振峰掩饰住害怕:“去就去咯。”   他根据沈容的指挥,踩上水缸,双手正好攀住墙头,再用脚去踩墙壁上的磨痕,手臂用力,脚下一蹬。   他撑到墙壁上,惊奇道:“这样爬墙还挺轻松。”   沈容仰头指挥:“你看看墙头上有没有灰。”   肖振峰:“我这片都没有灰……而且,这院子外面是一条巷子唉。很窄,大约只有半米宽,两头都被砖头封住了,砖头没砌水泥,大概一米高,底下全是淤泥……”   他顿住,虚起眼睛探身下看:“这些淤泥很乱,像是被什么搅过。”   沈容让他下来,说:“如果是自然堆积的淤泥,不会这样。”   左蓝抢白道:“这说明有人故意搅乱了淤泥,为的是掩盖他的鞋印!别人都不敢靠近芙蓉的院子,就连鬼都嫌这里晦气。可这个人不仅会来爬墙祭拜芙蓉,看这墙上的痕迹,还是经常来祭拜的……”   沈容赞同地点头,补充道:“小二说有人听见哭声,应该就是他在哭。他当时还刻意穿上长马褂,伪装成了陈广年的样子,他和陈广年,芙蓉之间,必然有什么联系。”   这样的人,她心中有一个人选。   ——那个消失了的芙蓉的哥哥。   肖振峰跳下墙头,问道:“你怎么会想到来祭拜的是人,而不是鬼?”   沈容:“小二说陈广年苍老了许多。可鬼怎么会苍老呢?你看芙蓉的模样,虽然可怖,却依旧年轻。”   等等……   沈容忽然想到,老鸨说酒楼老板是芙蓉的姨母,和芙蓉一般大的桃花都已成老太太了,可酒楼老板的模样,看上去却像是才二十出头。   他为什么没有变老?难道他也是鬼?   可他却又在一心求死……   沈容顿了下,转念又想到:谁说鬼就不能寻死了?   酒楼老板身上的迷雾越来越重了。   离开春满楼,沈容在路上避开左蓝和肖振峰,独自去药铺买了伤药和凉茶。   左蓝和肖振峰先一步回到酒楼,恰好撞见身穿破旧道袍的身影走进了酒楼的小巷。   二人连忙跟上,一拐弯却不见了那人的踪影。   沈容提着凉茶和伤药回到酒楼,就被左蓝拉上楼。   她放下手中东西,麻烦掌柜帮她看管一下,随左蓝进屋。   肖振峰已在屋里等候:“你不是说有个老道士会午时来吗。可我们刚刚就已经看见他来了。”   沈容问:“那他人呢?已经入住酒楼了吗?”   左蓝摇头:“没有,他在旁边那个巷子里消失了。”   沈容叫他们带她去看看。   左蓝便又领沈容下楼,走到小巷的拐弯处:“就在这儿,消失了。”   沈容扫视周围,视线定在了小巷泥地中的鞋印上。   这鞋印的纹路很眼熟。   沈容跟上这鞋印,在酒楼的后院小门停下。   她闭上眼睛静静思索,将诸多线索联系在一起,脑海中隐约有了一个故事的轮廓。   三人又回到酒楼。   酒楼内一片死寂,他们便也停在了门口,暗中观察。   封政捧着一杯只剩一半的凉茶,对一个满脸讨好的男人笑得阴气森然:“你敢动我的东西?”   那男人眉目拧在一起:“我……我以为你们酒楼卖的凉茶,我真不知道……大不了,我赔你十杯?”   “赔我十杯?好,好!”封政笑容越发张狂,却更加令人恐惧。   “我这就把你的血放出来,要是不够十杯,就把你一家老小的头全都割下来当花瓶!”   酒楼里的桌椅楼梯都开始震颤,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动。   吃饭的客人们见势不妙,丢下钱撒腿就跑,连找零都来不及要。   “快跑啊!”   “封老板发火了!”   酒楼门前的小贩闻声,连摊子都不要了,直接跑路。   “封老板,我错了,我……”   男人话没说完,就被封政一手掐住了脖子狠狠摔到墙上又弹落在地。   一道红影闪过,封政已踩在男人的头上,弯下腰,指尖已凑近他的脖子。   “东家,林小姐他们回来了!”   躲在柜台里的掌柜探头看向门口。   封政手一顿,抬起头,对上沈容的视线。   他抬腿,收了脚,理理衣裙,漫不经心地走向沈容,随口对那男人道:“我只是吓唬吓唬你,怎么可能真做出那样可怕的事。你这么害怕做什么?别让别人误会了。”   他回眸盯着心惊胆颤,浑身哆嗦的男人,满目威胁。   男人颤抖着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是是是,封老板脾气向来好,就是喜欢开玩笑。我可没有害怕啊。”   沈容目光落在男人的裤腿上。   要不是这人怕得尿裤子了,她就信了这话了。   不过,酒楼老板一看到他们回来就装和善,难道是在掩饰什么吗?   封老板拿起只剩半杯的凉茶,心疼得眼眶通红,装作毫不在意:“这凉茶其实是林小姐买的,你不问自取,喝了她的东西,该给她赔礼道歉才是。”   沈容大方地对封老板说:“没事,我再去买一杯就行,况且这凉茶是买给你的,他向你道歉就行了。”   封政瞪向男人,一字一句模糊在磨牙声中:“我就是知道是给我的,才气得想杀了他!”   沈容:这老板怪怪的,说话时总是故意让人听不清一样。   她道:“你等一下。”   迅速跑去药铺又买了一杯凉茶回来,递给封政。   左蓝和肖振峰已经趁机跑回客房待着了。   这是沈容和那个古怪酒楼老板的事,他们才不掺和。   而且知道了那么多消息,他们再看封政,联想到的关键词里,已经多了“恐怖”二字。   封政双手接过凉茶,手掌上的伤又挣开,糊得满杯都是血。   沈容从柜台上拿起伤药:“我给你擦药吧。”   封政:“等等。”   他看向还不敢走的男人:“赔礼道歉。”   男人领悟到什么,瞪大了双眼,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送给沈容:“这是我们家的传家宝,避邪的,你可千万收好。”   避邪的!   正好是她需要的。   沈容不客气地收下:“谢谢。”   “谢什么,他该给的。”封政骄矜地抬了抬下巴,“滚吧。”   男人立刻连滚带爬地跑了。   封政捧着凉茶斯文秀气,小口小口地喝,一步一回头,等着沈容跟上:“我伤不止在手上,你来我房里,帮我擦药。”   沈容抬眼看了大堂的挂钟,已经十点五十五。   还有五分钟便到午时,这时候上楼给他擦药,怕是会错过那老道士。   沈容:“我还有些事,过了午时再给你擦药行吗?”   封政身形一顿,不再回头,加快脚步上楼,碎碎念叨:“我等了一早上,伤口好了又撕,撕了又好……你又要我等,再等,伤又要好了……”   他语气幽怨得很,手却伸进袖子里,面不改色地把手臂上刚被抓住血痕的伤,又抓得深可见骨。   自然,沈容没听见,也没注意到。   她的目光转向大门,专注地等老道到来。   十一点,挂钟“铛铛”敲响。   老道准时迈入酒楼,看见一身红裙的沈容,眯了眯浑浊的双眼,转身对掌柜的说:“老规矩,开两间房。”   掌柜拿下天字四号和地字四号的牌子,将钥匙给了老道。   四号房?   二楼有这两号房吗?   沈容惊觉之前住的时候,明明二楼只有六间房。   她表面从容地上楼,走到走廊尽头,果然房门上写的是三号。   三人一起进了地字三号房,沈容说了在楼下的听闻,静等隔壁多出个四号房来。 第7章 鬼芙蓉1.7   等待时间,左蓝压着嗓子谈论:“喂,你们说,那老道对掌柜说老规矩,这是不是说明酒楼老板知道这老道在酒楼里搞了什么名堂?”   肖振峰:“肯定知道,没准儿他们还是一伙的。不然这酒楼莫名其妙少了两间房,酒楼老板怎么不追究?”   沈容抬手示意他们噤声,心里却是百转千回。   根据她搜集到的线索推测:   这老道士不仅和酒楼老板熟识,还很有可能是酒楼老板的外甥——也就是芙蓉的哥哥,刘昌。   她有这样的推论,首先是因为芙蓉死了三十年,老道的外貌年龄恰好对得上。   其次便是芙蓉院子里的鞋印,同今日巷中的鞋印一模一样。   会去经常祭拜芙蓉,又了解芙蓉和陈广年故事。会扮成陈广年的男性,还同脾气古怪的酒楼老板关系匪浅。   这些条件全部符合的,除了刘昌,还有谁?   不过桃花口中,这刘昌把芙蓉害得凄惨在芙蓉死后却这般折磨芙蓉,是为了什么?   沈容思考的这些不打算和左蓝、肖振峰商量。   害死尚芷的人还不知是谁,这两人都有心怀鬼胎的可能。   她可还得提防着这两人呢。   隔壁响起了动静。   三人都把耳朵贴上了墙壁。   被墙壁阻隔的铃铛声略显沉闷,叮叮啷啷中有老道碎碎念叨着什么法咒,三人都听不真切。   “芙蓉,你的生辰礼物,我已经准备好了。”   “为了这份礼物,我准备了三十年,不惜给那老妖婆当牛做马,倾尽一切……这次的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   “……以后,我们便可……”   老道声音渐低,像是贴在了人耳边说话似的,只能让别人听到一点说话的动静,其他的一点都听不清了。   “生辰礼物!”左蓝警觉道,“这老道士是不是要在芙蓉生辰那天做什么!”   肖振峰讶异道:“芙蓉的生辰,那不就是明天?”   沈容:“他嘴里的老妖婆,说的应该是酒楼老板。”   隔壁又响起声音:“芙蓉,快了,快了……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好久了。”   随后敲门声响起,掌柜说:“刘天师,东家找您。”   “我这就去。”   开门声嘎吱作响,两道脚步声渐远。   肖振峰:“看吧!我就知道这个老道士和这酒楼老板肯定有关系!”   沈容迅速爬起来往外走:“趁现在,快去看看隔壁房间有什么。”   左蓝和肖振峰立即随沈容出门,隔壁果然多出一截走廊。   天字四号房与地字四号房两门相对。   三人被锁起的房门拦住了。   肖振峰骂道:“就离开这么一点远,他锁什么门啊!”   沈容本想学古人用口水扣孔,念及这四号房诡异,那老道又是个有道行的。于是她拿出刚得到的避邪玉佩,在房门的纸上扣孔。   玉佩触及房门,发出细微的如被油煎一般的声响。   肖振峰问:“什么声音?”   沈容心道这房间果然不正常,掩住扣出的小孔冒出的烟:“没什么,你们派一个人去望风。”   “我不去!谁知道你们俩女的会不会隐瞒我什么消息。”肖振峰撇嘴。   左蓝翻了个白眼:“我去。”   沈容专心透过小孔,观察屋内情况。   这房间的摆设和他们住的房间无异,有淡淡香火味从屋内飘出。   桌上除了摆放了黄纸,朱砂,香炉等施法用具,再无其它。   沈容虚起眼睛侧头看,看见床上的布帘是散落下来的,布帘被拱了出来,分明是有个物体在布帘内。   可惜不能掀帘子,看不到布帘内的东西。   沈容让开位置让肖振峰自己看,又跑去天字四号房门口查看。   避邪玉佩触及天字四号房的门,竟是发出清脆的一声“嚓”。   玉角碎了!   这天字四号房比地字四号房还邪性!   沈容掩饰住惊讶,透过小孔向里看。   一股浓重的阴气混杂着腐臭味透过小孔钻入鼻腔。瞬间,沈容大脑一片空白,感到胸前玉佩发烫,这才回神,屏住呼吸。   她定睛看,空荡荡的房间里,除了正中间停了一副棺材,再无其他摆设。   发黑的墙壁上贴了数十道朱砂黄符,好似组成了一个诡异的符阵。   棺材周围,用黑血写满符文的黄布条子散乱地垂在地上。棺材盖斜斜地盖着,架棺材的板凳角放着蜡油堆积的白烛。   白烛燃着青色火焰,冒着黑烟。   正是白日,整间屋子却阴寒如冬夜,异常阴冷的气息随不知从何而起的风一阵阵地从小孔争先恐后地往外钻。   肖振峰看完地字房,推开沈容看天字房。   只一眼便一屁股跌在地上,吓得张大嘴要叫出声。   沈容动作迅疾地捂住他的口鼻,掐住他的喉咙,不让他发出声音,拖上他,示意左蓝回来。   三人一起跑回了地字三号房。   肖振峰惊魂未定,两眼发直:“那房间是,是……停尸房?”   他看向沈容,寻求她的回应。   沈容:“停的应该就是芙蓉的尸。”   肖振峰哆嗦了一下,对表情茫然的左蓝说:“你不知道那间房子有多恐怖。整间屋子都阴沉沉的,我仿佛还能看见怨气在空中飘啊飘……天呐!咱们这几天,竟然就睡在停尸房旁边!”   左蓝斥道:“别一惊一乍的!睡都睡了,想想咱们之后该怎么办吧,那老道士和这酒楼老板,到底想做什么?”   肖振峰一脸的恍然大悟,咬牙切齿道:“我懂了!这酒楼老板让咱们和芙蓉的尸体住一层楼,是有意想拿咱们去喂芙蓉啊!”   沈容提醒他们:“我们的目的是通关游戏,该思考的,是酒楼老板和老道士把芙蓉的尸体藏在酒楼里,又放任她晚上出来害人是为什么。我们要怎么做,才能通关游戏。”   沈容摸着下巴沉思,捕捉到记忆里的一个细节:“你们还记得昨晚芙蓉突然变得很奇怪,大喊了一声不要吗?”   左蓝眼眸亮起:“会不会是芙蓉本不想害人,却被迫困在这儿害人?”   之前芙蓉杀于毅三人时,也表现得十分痛苦。   沈容:“我记得芙蓉第二次出现时,说过一句不太正常的话。她一直是自称我,可那时她却说,你竟敢假装吴小姐欺骗芙蓉!”   “或许她真的是被控制了,但是还保留自己的意识,才会时而糊涂时而清醒。”   肖振峰手指敲击桌面,心慌意乱:“我总觉得看完那房间之后,浑身不舒服,身体发冷,后背冒冷汗。”   他脸色苍白,眉心发黑。   沈容估计他是阴气入体了。   还好她和酒楼老板打好关系,误打误撞拿到了避邪玉佩。不然她现在可能也好不到哪儿去。   左蓝被肖振峰的模样惊得微怔,仍旧冷淡道:“你被吓着了,自己缓缓吧。”   她转面对沈容,又恢复正常态度:“咱们现在该怎么做?要不要对那老道士和酒楼老板下手?把他们杀了,用他们的尸体祭奠芙蓉,没准儿就能通关了。”   沈容直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小二的意思是,要消除她的怨念,洗脱她的冤屈。就算能成功杀了老道士和酒楼老板,这最多只算消除她的怨念,那她的冤屈呢?”   她顿了顿,面沉如水,继续道:“或许从一开始芙蓉就被控制了。外面都传闻,是她害了陈广年和吴家,但真相是,她没有。害了陈广年和吴家的,是控制她的人。”   “外面传闻是她害人,想来骂她的人不少。那春满楼的头牌,不正是因为骂了她被报复的吗?想通关,她的骂名是一定要洗脱的。”   左蓝愤然:“这酒楼的老妖婆和臭道士心肠也太狠毒了吧!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肖振峰浑浑噩噩地扫了眼沈容和左蓝,见这二人都不关心他的状况,眸光暗沉,眼底阴郁。   沈容在暗中观察他,余光留意着他的变化,面上不显,照常和左蓝说话:“这道士刚刚说了要送芙蓉生辰礼物,语气亲昵宠爱。或许他以为,他所做的便是芙蓉想要的。”   “这游戏的时间限制,应该就是芙蓉的生辰。我们最迟要在明天,想办法解除那道士对芙蓉的控制,让芙蓉得以报仇雪恨,将真相公之于众,洗脱她的冤屈。”   肖振峰阴阳怪气地笑了下:“你打算怎么做?”   沈容踱步思索,脚步停下,疑惑的眼神变得坚定:“趁天还没黑,咱们先去找香火铺老板问一问,他似乎知道些事。你们身上还有多少钱?”   左蓝掏出一千:“就这么多了。”   肖振峰掏出六百:“没了。”   沈容身上还剩四千出头,估摸着应该是够了,和左蓝肖振峰一起去找香火铺老板。   午时刚过,正是阳光最热烈的时候。   春满楼的小巷还如早晨般阴凉僻静。   沈容站在香火铺门口的摊位前,客气地说:“老板,我想打听些事。”   香火铺老板似是早就算到他们会来,老僧入定般镇静:“我只能回答你们一人一个问题,一个问题一百块就够了。”   沈容掏出一枚大洋在手中把玩,思考这一个问题要问什么。   肖振峰急躁地给了一百,把脸往香火铺老板面前伸,嗓音发虚:“老板,你看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站在太阳底下,也感觉浑身发寒呢?”   老板悠然道:“阴气怨气入体,如不想办法祛除,活不到明天早上。”   肖振峰瞪大眼睛:“那,那该怎么祛除?”   老板:“你只能问一个问题。”   肖振峰一怔,猛回头抓住沈容和左蓝的胳膊,眼神如饿狼:“快帮我问问,怎么才能祛除阴气!不然我就要死了啊!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左蓝冷漠甩开肖振峰:“于毅他们被你和尚芷间接害死的时候,你也没说救他们啊。”   她转头和沈容讨论:“我该问什么问题?”   沈容亦甩开肖振峰:“或许通关游戏,你体内的阴气和怨气自然就消除了。”   她回左蓝道:“直接问该怎么阻止老道士的计划。”   左蓝:“啊?我们都不知道那老道士有什么计划。”   沈容:“管他有什么计划,咱们知道了怎么阻止,就照着去做不就行了?”   左蓝:“那你准备问什么?”   沈容沉吟片刻,说:“问问我的裙子。”   肖振峰浑身无力,闻言歇斯底里道:“你问这个问题,还不如问问怎么才能救我!你这条红裙子难道比我的命还重要吗?”   沈容没搭理他。   左蓝也直接无视了他。她拧了拧眉,觉得沈容和肖振峰的问题都对通关游戏毫无帮助。   不过,沈容提议她问的,确实是个好问题。   于是她直接这样问了。   香火铺老板哈哈笑了两声:“这个问题够直接。”   左蓝笑道:“你没限制什么不能问啊。你不会不想回答吧?”   “不是不想回答,是我不能答的。”香火铺老板悠哉地叠起了纸元宝:“换个问题吧。”   左蓝瞥了眼沈容,有些失望地说:“那,我想知道那个道士的计划是什么。”   香火铺老板将叠起的纸元宝一个个扔到竹篮里:“为芙蓉报仇。”   他答得太过简单,反而让人一头雾水。   左蓝困惑不解:“他是芙蓉的什么人?为什么要为芙蓉报仇?芙蓉不是自杀吗?而且芙蓉是因陈广年和吴小姐成亲而死,陈广年和吴家人都已死,他找谁报仇?”   沈容听到这个回答,陡然一个激灵,明白了这五个字背后的意思   ——这仇,针对的是全镇人。   或许在刘昌看来,害死芙蓉的不止是陈广年和吴小姐,还有全镇人对芙蓉的欺辱和轻蔑。   沈容接触过桃花,通过小二的提点,知道桃花在芙蓉死后也面对了不少流言蜚语,才会立刻就想到这层含义。   不是当事人的桃花都受到了指指点点,那当初的芙蓉,受到的伤害岂不是更如风霜刀剑?   不过,芙蓉是善良的,亦是不想被刘昌操控的。   她恨的只有一个刘昌。   在左蓝困惑不解地嘀咕声中,沈容已想清该如何应对。   她上前一步,问出了她要问的问题:“老板,你今早为什么特意问了我这裙子的事?”   老板反问:“你得到了这条裙子,难道裙子的主人没有对你说过什么吗?”   沈容:“没有。不过她待我倒是十分热心。”   老板笑意诡谲:“穿她的红裙子,做她的接班人……她这是想留下你。”   沈容心中一凌,神经紧绷起来。   留下她?酒楼老板想把她永远留在这个世界?!   各怀心思的左蓝和肖振峰也应声看向沈容。   肖振峰嘴角逐渐上扬:“哈,哈哈哈……那个老妖婆想留下你哈哈哈……你就算最后活下来,也要永远被困在这儿了!”   左蓝心想:肖振峰要死了,林湄会被留在这个世界,那最后的赢家,不就是我一个人了吗?这样的话,没准儿我能拿到S评级!   她心中激动狂喜,面上错愕道:“你现在把裙子还回去该来得及吗?”   “此物可挡阴煞邪气,既然得到了,就好好穿着吧。”老板对上沈容的双眼,眼神意味深长。   沈容抓紧裙摆,做了两个深呼吸,情绪恢复平静:“嗯,或许被选中也不是坏事。”   肖振峰死前发现还有个垫背的,指着沈容大笑:“自欺欺人!被留在这种世界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左蓝挑了挑眉,压下翘起的唇角,清清嗓子:“咱们回酒楼吧。”   三人各怀心事地回了酒楼。   肖振峰自知命不久矣,不愿再在通关游戏上多费心。   沈容淡淡然道:“也许只要通关游戏,一切负面伤害都会消除呢?今夜零点一过,就是芙蓉的生日,也是那老道士计划正式开始的时候。”   “只要能在明天天亮之前通关游戏,或许你不用死,我也不用被留下来。”   左蓝心底闪过一丝遗憾。不过转念一想,只凭她一人想通关游戏,确实太难了些。   她附和道:“没错,只不过是时间紧了点,万一真能通关游戏呢?”   沈容:“你们有什么通关游戏的计划吗。”   左蓝摇头:“大家一起讨论吧。”   肖振峰低垂眼帘,情绪不明,一言不发,仍旧没什么斗志。   沈容问左蓝:“你不是有卡牌吗?你的卡牌功能和限制条件是什么?”   肖振峰抬眸,眼神嘲弄,仿佛是断定左蓝不愿意说。   左蓝被盯得心虚,不情不愿地开口:“我的卡牌能力是控制,能够控制一切,不过只能使用三次,每次五分钟。而且每次使用后,会有两小时的冷却时间。”   肖振峰语气讥讽:“没有别的限制条件了吗?”   左蓝盯着他眯了眯眼睛:“没了!”   他们对上的视线似有火药味。   沈容心知二人都有所隐瞒,无心细究,向二人说了自己的计划。   经过简单的讨论,左蓝和肖振峰决定就按她说的办。   ……   本来沈容打算三人一起冒险尝试毁掉天字四号房的阵。但现在有了左蓝的控制卡,他们便不用冒这个险。   时间紧迫,三人立即行动。   老道已从酒楼老板那儿回到了房间。   肖振峰敲响了地字四号的房门。   沈容和左蓝躲在门侧,只等老道开门便用卡牌控住他,让他自毁阵法。 第8章 鬼芙蓉1.8   “谁?”   门内传出老道粗噶的声音。   肖振峰捏着嗓子说:“东家叫你。”   老道发出困惑的哼声,问道:“又是什么事?”   肖振峰眼珠子转到沈容身上:“好像,是关于东家接班人的事。”   “接班人?!”   老道音调抬高,脚步声急促地靠近。   嘎吱——门开了。   肖振峰猛地把门冲撞开。   左蓝迅速将卡牌掷向老道,语速飞快地道:“五分钟内,破掉控制芙蓉的阵!”   老道目眦欲裂,狰狞地瞪着肖振峰和左蓝,身体不听使唤地拿起桌上的道具,走向天字四号房。   沈容和左蓝肖振峰迅速躲进地字四号房,以免天字四号房中的阴煞气息波及到他们。   将房门关上,肖振峰嗅了嗅房中异样的腐臭味,眉头紧皱:“这房间不对劲!”   沈容循着腐臭直奔床边,撩开床帘,心道果然如此!   先前她偷看时发现床上有异样的凸起,就猜到这里面应该是有“人”。   左蓝和肖振峰浑身一僵,咬住舌头才没有对着床上显露出的女尸叫出声。   女尸穿着一袭新换上的绣芙蓉花的粉旗袍,先前一直松散的长发被一根芙蓉玉簪细心挽起。   她身体上的腐烂被不知名物体填充,脸上敷了白粉和胭脂,看上去只是有些怪异,不似先前沈容看到的那样可怖。   她安静地躺在床上,分明能看出就是一具尸体,可她又像是醒着的。   “芙蓉怎么在这儿?”左蓝指了指对面的房间,“她不是该在……那边吗?”   肖振峰打量了芙蓉一番,讥讽道:“那臭道士可真是够变态的!竟然有心思把女尸打扮成这样,他想干什么!”   沈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她走近芙蓉,弯下腰靠近,尽量表达出善意:“我知道害了陈广年的不是你,害了吴小姐的也不是你。桃花说你很善良,我相信她。我是来帮你的,你别害怕。”   芙蓉双眸微阖,眼角流下一行血泪,算是对沈容的回应。   沈容凑近芙蓉的耳朵。   左蓝和肖振峰都露出嫌恶的神色,捂住口鼻,后退几步。   他们离这么远都受不了那股腐烂的尸臭味,“林湄”竟然都快贴上芙蓉了!好恶心!   他们过的竞选赛,都是正常的逃生游戏。没想到正式游戏会这么重口。   沈容巴不得他们离得越远越好,靠得近就是为了小声说话,不让他们听见。   她低语:“我知道那老道士是刘昌,他折磨了你那么久,现在,你的报仇机会来了。等你醒来,先不要激动,在杀了刘昌之前,请一定要让这镇上的人都知道刘昌的恶行。”   “让他们都知道,你是无辜的。”   “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做,请给我们这个机会帮你证明,好吗?”   芙蓉眼角血泪晕湿了耳边一大片床单,她嘴唇翕动,喉间挣扎着发出“嗬额”的声音。   老道在破阵了,对芙蓉的控制也没那么强烈了。   沈容把耳朵凑到芙蓉唇边:“你要说什么?”   芙蓉的嗓音嘶哑诡异,像是深夜漆黑寂林里的诡音:“不……不……他额……他要……杀……额……春……妈……妈……”   沈容眉头紧锁。   左蓝问道:“她说了什么?”   沈容很疑惑地复述:“不,他要杀,春妈妈。”   芙蓉还在挣扎着出声:“会……死……他们会变得……毫无理智……风……是疯子。……无辜的人,快跑……”   沈容再次将芙蓉的话复述出来。   肖振峰:“什么意思?春妈妈,春满楼的妈妈?老鸨他们会死?还是他们会失去理智?”   左蓝:“那个老道士不是要为芙蓉报仇吗?难道他是要杀了春满楼的人为芙蓉报仇?是不是当年春满楼的人对芙蓉做了什么?”   他们有些信息不知道,猜不到点上。   沈容自动忽略他们唧唧歪歪的讨论,沉思片刻,脑中线索逐渐被串起。   “无辜的人快跑……这个镇上,算得上绝对无辜的人,不就是我们吗?”   沈容恍然大悟,站起来往外冲:“快跑!”   虽然她来不及解释,但肖振峰和左蓝都不是傻子,闻言立刻随着沈容冲了出去。   正对地字四号房的大门敞开。   门内老道正被控制着破除符阵,可随着墙上一道道黄符被撕,露出的竟不是墙面,而是血画出的符文!   看到这,就算沈容不说,左蓝和肖振峰也意识到:   错了!他们之前猜错了!   这个天字四号房,肯定不单单是用来控制芙蓉的!   三人拼命地往酒楼外跑。   然而天字四号房蹿出的阴煞怨气却像无形的淤沼般将他们包围,拖累他们的步伐。   整间酒楼都像被笼罩在一股由阴气凝成的大雾中。   沈容三人在阴气中艰难前行。   左蓝和肖振峰就像在得了重感冒时还要跑八千米一样难受地跑动着。   沈容怀里有避邪玉佩,身上又穿着红裙子,虽也难受,却比他们要好过得多。   左蓝心焦到气急败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肖振峰冷嘲热讽地骂沈容:“自以为是的臭娘们!叫你自作聪明!”   沈容无心回头看他们,只对肖振峰说:“我的流程没错。你要是能活着跑出去,等出去我就揍你。”   要是他跑不出去,就说明他死了,他活该。   现在揍,耽误她逃跑。   左蓝烦躁地大喊:“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再不解释,左蓝就要急得抓沈容了。   沈容只得一边跑一边说:“流程没有错,我们之前的调查相当于只是在做支线任务。芙蓉说的才是最终的通关方法。无辜的人,快跑。”   肖振峰边跑边思考,大致明白了:“这个游戏的BOSS,不是芙蓉,也不是那老道士。”   左蓝大脑飞速运转,惊悚道:“芙蓉说风是疯子,是在说酒楼老板!那老道士对酒楼老板如此言听计从,说明酒楼老板才是幕后黑手!”   肖振峰大骂一声:“艹还真是老妖婆!她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   慵懒的声音像一枚炸弹扔进人群之中,砰然炸响吓得所有人哆嗦一下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所有人都陷入了极度的恐惧中,发不出任何声音。   沈容挣扎中好不容易跑到了酒楼门口,余光瞥见浓雾中,一袭红影缓缓从楼上走下来。   “你要听这个故事吗?”   封政嗓音沉缓,带着蛊惑的意味。   左蓝和肖振峰犹豫地放慢了脚步。   根据竞选赛的经验,了解的真相越多,评级会越高,尤其是面对最终BOSS时,支撑的时间也是提高评级的要点之一。   但同样的,在面对危险的时候越犹豫,就意味着生存的可能性越低。   是以,高评级不是那么好拿的。   “你”而不是你们,沈容直觉这个“你”说的就是自己。   好奇心会害死猫。   所以……   听个屁!再你妈的见老妖婆!   沈容没参加过竞选,不懂什么评级不评级的,反正活命最重要!   她头也不回地跑了。   封政:……   左蓝和肖振峰:……   讲道理,这时候不该是听BOSS逼逼一通再跑的吗!你到底会不会玩游戏啊!   二人心中咆哮着,慌乱地赶紧也跟着跑了。   算了,还是活命重要。   封政轻叹,手指抚上手臂上被他撕扯过十数次,就为了等她来上药的伤,牙齿咬住唇瓣,生生咬得唇上血直流,染红了下巴:“你答应给我上药,还说今晚和我一起睡……我那么期待……你总是……不懂我……”   “师父……”   挣脱控制的刘昌从天字四号房跑出来,正对上封政从楼上下来。   “滚,去忧心你自己的事吧。他们,我会去追。”   “是!师父!”   刘昌愤然道,“只要吃了他们三个,芙蓉就能成为不腐尸,亦能为师父的阵法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师父……”   封政懒得看他那副丑样:“你想让芙蓉吃足百名活人成为不腐活尸,不过是想和她的尸体长相厮守……少在我面前油嘴滑舌,再有下次,我拔了你的舌头。”   他施施然去追沈容他们。   逃出酒楼的沈容,直奔镇口。   那天她去镇口找老道,恰好摸清了路,没想到竟是这时候派上用场。   青雾从酒楼弥漫而出,逐渐将整座古镇笼罩。明明才是傍晚,小镇却陷入了黑暗。   尚未回家的人们迷茫地停驻,仰头看天,议论纷纷。   沈容在人群中穿梭,时不时撞到来不及躲闪的行人,仓促地说一声对不起后,继续跑。   “哎,你跑什么啊!”   “怎么后面还有两个人在跑?”   “你们看,春满楼的姑娘竟然出来了哎。”   “哈哈哈哈,今天是什么日子啊……等等,那不是姑娘……鬼啊!”   待瞧见一群群从春满楼走出的毫无理智的可怖女鬼。   随着一声尖叫,整个镇子乱作一团。   沈容本就被阴气拖着脚步,此刻更是像在逆流而上,被像沙丁鱼罐头一样挤在一起乱跑的人群冲撞得步伐凌乱。   而左蓝和肖振峰因为一时的迟疑,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沈容稳了稳心神,找准方向,一鼓作气朝镇口冲了过去。   越靠近镇口的两座石狮子,阴气越是稀薄。   这代表,她猜对了。   只要逃出这个小镇,她就能通关游戏。   通关了游戏,是不是就能回家?   沈容仍旧疑惑:这些人参加这种游戏的目的是什么?   在游戏里死掉的人是真的死了,还是会回到原本的世界去?   游戏奖励又是什么?   她思考间,就快跨过石狮子。   突然,一根长绳捆住了她的腰,猝然将她往后拽。   沈容低声骂了句,气沉丹田,抓住腰上的长绳,鞋子在地上摩擦出深深的痕迹,方定在原地。   她感到这长绳手感不对,低头一看,竟是一大把粗黑的长发!   她抓着这把长发,一边拉扯一边奋力往镇口走,每一步都用力到在地上踏上一个深深的脚印。   谁也不能阻止她逃命!   就算是有很多头发的鬼也不能!   而甩出头发想把沈容拉过来的鬼也没想到,沈容竟然会直接拽着她的头发走。   她被头发拖着跌入人群,发现头发被对方抓得死死的,用力得都快把她本来就已经腐烂的头皮拔下来了。   她愤然闪身追上沈容,尖细的黑指甲向沈容后背抓去。   沈容敏锐地察觉到身后阴凉的气息,反身一个踢腿。   被拽住头发的鬼躲闪不及,被她一脚踢断了腰,身体像个括号一样弯折。   沈容迅速抓住女鬼的头颅,用额头猛击对方。   只听骨骼碎裂的声音响起。   沈容额头发红,女鬼头颅凹陷,黑血喷溅了沈容一脸。   女鬼双目血红,暴怒至极,头发张牙舞爪像是无数活蛇想要缠住沈容。   腰间的黑发勒得沈容几乎窒息,恍惚间她想起第一次参加地下拳击赛,被人打得半死的时候。   她要死在这里吗?   那当然不行!   沈容咬牙,一手抓住女鬼的后颈,一手抓住女鬼翻起的头皮。   腐烂的分泌物和黑血糊了她一手,黏滑的触感令人作呕。   她强忍着窒息的痛苦,顺着女鬼头皮腐烂的地方,用力撕扯,生生把女鬼的头皮整个扯了下来。   缠绕她的头发瞬间变成死物,像一缕缕丝线落在地上。   女鬼尖锐的惨叫划破漆黑的天幕,刺痛人的耳膜。   左蓝和肖振峰远远看见,惊得目瞪口呆。   沈容抓着女鬼的头皮,头皮连着的黑发在她脚下落了一地。   她满脸是血,嘴角不自觉地扯了一下:“早知道女鬼也可以揍,就不那么躲着芙蓉了。没准儿还能早点知道怎么通关游戏。”   左蓝和肖振峰:……   女鬼抱住秃了的头嘶吼。   她是春满楼的姑娘,生前最爱美貌,没了头发等于要她的命!虽然她本来就死了。   她五官扭曲,用恨不得把沈容撕碎的目光盯着沈容。   沈容扔掉头皮,抓住女鬼的头,说了声抱歉,像砸弹跳球一样,把女鬼的头往地上一砸。   女鬼的上半颗头像西瓜一样碎了,“西瓜”的内容物在地上喷溅开来。   沈容呼出口气,转头继续朝着镇口跑去。   马上她就可以通关游戏了!   “林湄。”   她腰上再次一紧,身后传来封政的声音。   有了先前打女鬼的经验,沈容一把缠住她的东西,用力一扯。   一道红影半跪着扑进了她怀里,脸扑在了她胸前。   沈容:???   低头一看。   哦,她握的是“老妖婆”的手臂……   封政一愣,随即鼻下一片湿漉漉的血红,满眼都是在烟花绽放一样的光。   左蓝和肖振峰:……卧槽,牛逼!这女的竟然正面刚幕后大BOSS了! 第9章 鬼芙蓉1.9   沈容立即推开封政,调头就往镇口跑。   封政回过神来,紧紧抱住她的腰:“先别急着走,你听我说。”   给敌人说话的时间,就是给自己送死的机会。   电视剧里的反派是怎么死的?   不就是因为废话太多耽误时间了嘛!   同理,沈容坚定地认为,她多听封政说一句话,就是给自己多添一份危险。   封政只是抱着她,力度把控得恰到好处,既不至于让她挣脱,又不至于勒着她。   他没有伤害她的意向。   沈容意识到这点,不再挣扎,假装顺从:“好,我听,但是你先放开我。”   封政依依不舍,动作缓慢地松开了沈容:“你先别急着走……还有那么多疑问都还没解开,你就不好奇吗?”   好奇个屁!   再见了你嘞!   沈容恢复自由,撒腿就跑。   封政眉眼一沉,闪现到沈容面前拦她的路,倾身将她圈在怀里:“别走。”   他依旧没有攻击她的意图。   抱她的动作极其温柔。   封政身上的气息侵占了沈容身边的空气。   她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   是一种独一无二,难以用言语形容,莫名令人沉醉的香。   ——是她的前闺蜜柔柔身上独有的香。   沈容抬眸打量封政。   他是位美人,记忆里的柔柔也很好看。   可惜她不知道,柔柔是否和眼前的人长得一样。   沈容记性不太好。   但柔柔的样貌,却不是因为她记性不好而遗忘的。   柔柔在和她闹掰后不久就人间蒸发了,没有留下任何一点痕迹。   除了她还记得有柔柔这么个人,没有人再记得柔柔是谁。   那段时间沈容到处寻找柔柔存在过的痕迹,结果一无所获。   曾经的同学和朋友都以为她压力太大,幻想出了一个叫柔柔的朋友。   但沈容坚信自己没记错。   即便她记忆里的柔柔长相模糊得像是她从未见过。可她依然还记得和柔柔一起经历的事,记得奶奶生前曾对她说过无数次:   世界是很神奇的,她和柔柔都和这世界上的人都不一样。   “你以后或许会遇见许多匪夷所思的事。但是不管遇到什么,你都要坚强地活下去,哪怕爷爷奶奶不在你身边。”   沈容相信奶奶的话,相信自己。   以前,沈容不明白奶奶话中的含义。   直到柔柔人间蒸发,她隐约明白了。   所以虽然突然进入了这个游戏,但有柔柔那样离奇的事在前,她没有太惊慌失措。   此刻,她忽然想到,眼前的这位老板会不会就是柔柔?   他的性子和柔柔一样古怪,对她也和柔柔本性暴露前一样好。   也许柔柔是因为成了这个世界的人,所以从她的世界消失了。   嗯,听上去虽然怪异,但似乎有些道理可循。   沈容直勾勾地盯着封政浅色的眼眸,问道:“你是柔柔吗?”   封政抱她的手一僵,眼中流露出困惑:“柔柔是谁?”   沈容松了口气。   不是柔柔就好。   要不然她还真不知道怎么面对柔柔。   ——那个比神经病还疯狂,说出那种可怕的话,背地里做了那么多可怕的事,还能一脸无辜的女人。   封政凝视着她的反应,眸光黯淡,紧紧咬住了下唇。   人群之中爆发出震颤大地的嘶吼声。   沈容回头望去,就见左蓝和肖振峰刚刚狼狈不堪地从人群中挤出来,踉踉跄跄地跑向镇口。   拥挤的人潮中像是出现了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怪物,人群呈诡异的状态涌动。   “芙蓉!是芙……啊!”   有人惨叫声简短仓促,不难想象他出了什么事。   “芙蓉……芙蓉……”   刘昌踉跄着从人群中跌出来,惊慌失措地看着人群中缓缓走出,表情阴冷的女人。   芙蓉脸上的妆花了,腐烂伤口的填充物也不知在哪儿弄掉了,露出了能看见白骨、积着黑血的肉坑。   她长发散乱垂落,随着靠近刘昌的脚步,逐渐如活物般舞动,携着杀意蓄势待发。   肖振峰和左蓝趁此机会偷偷向镇口狂奔。   数道黑色长发突然从人群中向他们袭来,在他们就快跨过镇口的瞬间,迅猛地缠住他们,将他们几乎包裹成一个黑色的蛹。   封政抱着沈容不撒手,无人无鬼敢靠近。   原本因为手撕了女鬼而引起其他女鬼愤怒的沈容,反而因为拦着她的封政,悠闲得像个吃瓜群众。   “芙蓉,你还认得出我是谁吗?我为你报仇了,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刘昌苍老的脸上沾满了血渍与尘土,一块红一块黑的。   他仰头看着靠近的芙蓉,满脸希冀,“这么多年来,我对你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吗?”   芙蓉满目血泪,恨道:“你这个魔鬼!不要叫我的名字!你不配!”   她身后混乱的人群几乎被女鬼吞噬,黑发如狂蛇,黑血如海啸,将挣扎求生的人们拉入死亡深渊,徒留一声声无助凄惨的喊叫。   左蓝和肖振峰也被卷入了鬼潮之中。   酒楼内迸发的阴气几乎将整个镇子染成迷雾绘成的青灰色。   那青灰之中,又有女鬼的声声怨诉和喷溅的猩红交织,组成了一幅堪比地狱的场景。   芙蓉颤抖地指着身后的景象,全黑的眼球像两颗黑色玻璃珠,照出了刘昌狼狈的模样:“三十年前,你控制我,让我害了陈郎和吴姐姐。我时常说不出我想说的话,只能对着你哭……我不明白,你折磨我就算了,你为什么要害陈郎和吴姐姐,如今为什么还要害全镇的人!”   刘昌瞪大浑浊的眼,宛若一个语重心长的老父亲:“我这都是为了你啊!”   他咬牙切齿,像是比芙蓉还怨:“陈广年欺骗你的感情又抛弃怀有身孕的你,他贪慕虚荣攀上吴家,吴家见你是位风尘女子,就在镇上散播谣言欺辱你……他们逼死了你,难道不该死吗!”   “这镇上的人在你死后都不放过你。三十年过去了,他们依旧骂你,辱你,把你的痛苦做茶余饭后的笑话!他们这般欺你,难道不该死吗!”   刘昌理直气壮地梗着脖子:   “芙蓉,我知道以前我错了,我知道你恨我。可我在弥补了……我费尽心机,向师父献上我的青春和灵魂,才得到如今的的能力让你亲自手刃仇人。我付出这么多都是为了你,难道我以前错了几次,就再也不值得原谅了吗?”   “等这镇上的人全死了,这镇子便尽在我师父掌控之中。届时,我们生活在这里,这些骂过你的人都只能对你点头哈腰,谁敢再不敬你,我们就杀了谁,这样难道不好吗!”   “芙蓉,你知道我为你做了多少吗?当年你妈和我妈是好友,她带着你离开你那酒鬼父亲,投奔我妈,却觊觎我刘家家产,害死我妈,勾引我爸,为夺家产派人诱骗我染上恶习,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刘昌见芙蓉发抖,又连忙说:“这些,这些……在你死后我都不在意,我都放下了!知道你死讯的那一刻,我才明白你对我有多重要……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为你放下了杀母之仇,你对我,就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他近乎祈求地看着芙蓉,期盼着芙蓉情绪出一丝丝松动。   沈容像听戏似的,一边听一边理剧情。   刘昌说的关于芙蓉的剧情,比较偏向于小二说的。   这也就代表,外面那些所谓陈广年抛弃芙蓉的风言风语,都是刘昌传出去的。   芙蓉说她被控时,时常无法说出想说的话。说明芙蓉那一声声的陈郎,亦是刘昌操控着芙蓉喊出来的。   为的也是给陈广年和吴家留下骂名。   刘昌和芙蓉是兄妹,亦有杀母之仇,却想和芙蓉长相厮守到了这种地步……   这种感情已经超越了兄妹情了吧?   芙蓉听见杀母之仇时惊愕不已,嘴唇颤抖:“你……我,我妈她……”   芙蓉凄凉地苦笑:“原来是这样……这就是你折磨我的原因,这就是你将我送与人玩弄的原因……”   “是我妈……害了你们刘家……”   她眼中杀意褪去,漆黑的眼球表露出一种不知所措。   老一辈的恩怨,在她看来,好似能够抵消刘昌对她的欺辱。   刘昌却激动起来,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把你送给别人玩弄了!我承认……我以前欺你,只知道跟你要钱,不敢面对自己对你的感情,对你恶语相向……可我从来没将你送人!”   芙蓉:“没有吗?没有吗……那天晚上,你那群朋友把我带出去,说你把我送给他们抵债,这孩子,便是那晚……”   “不!我没有!”刘昌两眼通红,抓住彷徨起来的芙蓉,愤恨道:“他们,我去杀……他们已经死了……我,我去刨了他们的坟!我要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芙蓉摸上自己微凸的小腹,那未成型的死胎,还留在她肚子里。   她眼中仇恨一点点褪去,剩下的只有绝望。像是一下子没了支撑,嗓音都变得虚无缥缈:“陈郎从未对我有过逾越之举,他不过是看我可怜,念及小时候的兄妹情谊对我颇有照顾,是我会错了意……害了他……”   “原来,一直是我一个人在误会。误会陈郎爱我,误会吴小姐抢我爱人……误会你无缘无故欺辱我。”   刘昌握紧芙蓉溃烂的手,安慰道:“都过去了,我们马上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那都不是你的错……是陈广年和吴家的人不跟你说清楚,是我没跟你说清楚,都是我们的错。”   芙蓉嘴唇颤了颤,眸光又逐渐冰冷:“可是,可是……你还是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你,还不停手吗?”   “停手?”刘昌咧嘴笑,“我停什么手?你看这群人,他们不了解你的过去,不了解真相,只为了娱乐,便说出那么多恶毒的话伤你,从不考虑你的感受。”   “我知道,你当年自尽,不仅仅是因为陈广年,更是因为这些只图口舌之快的人!”   芙蓉眸光迷离,陷入了挣扎迷惘之中。   她身后倒下的镇民越来越多。   封政松开了沈容。   正看戏的沈容一怔,飞快地跑离封政身边。   封政想抓住她,却终究没有上前,只仓促道:“别走,先别走。”   沈容跑到镇口的石门边,再跨一步就能出去。   她注视着封政,还是停下了脚步。   难过和喜悦,两种情绪同时在封政眼里纠结。   他复杂地深深看了沈容一眼,回过头去对刘昌冷声道:“时候差不多了。”   刘昌应了声是,安慰芙蓉道:“你等等,马上我们就可以过上安稳的生活了。”   芙蓉闻言逐渐回过神来,直摇头:“不,不……如今镇上这些人,多是无辜的!停手!不要去做!”   刘昌还想说什么,芙蓉却奔向了封政:“姨母!姨母!放过他们吧!让他们走吧,镇上已经有这么多枉死之人,够了,真的够了!”   封政讥讽道:“姨母?你叫谁姨母?够了?你又有什么资格对我说够了。”   他红袖一展,芙蓉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打飞到人群之中。   “我的妹妹,是刘昌的母亲,不是你母亲,你不配叫我姨母,也不配对我说够了。”   刘昌惊叫一声,回头下意识瞪了眼封政,跑进人群之中去找芙蓉。   芙蓉被封政那一下伤得不轻。   那些发了狂的鬼像是受了某种指引,纷纷转向芙蓉和刘昌。   封政对刘昌说:“我早说过这女人除了能献祭之外,对我的计划毫无益处,如今她这态度,那我没有留着她的必要。”   “刘昌,杀了她,为你母亲报仇。”   刘昌错愕不已:“姨母,你不是说过,同意我和芙蓉在一起吗?”   封政讽刺道:“这女人对你毫无感情,你留着她,她也不会愿意和你在一起。她的心里只有她的陈郎。”   “不,不是的!她明白我为她做了这么多之后,心里一定是有我的!”   封政不耐烦地打断道:“住口!刘昌,你想和她一起魂飞魄散,被群鬼吞噬吗?不想的话,就杀了她!”   沈容奇怪地打量着封政。   她总觉得,此刻的封政和在她面前的那个,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   不论是说话的腔调还是姿态都完全不同。   现在的封政就像是在……扮演一个角色。   芙蓉无力地瘫倒在尸堆血泊中,只觉自己无论生前还是死后,都像是一个任人玩弄的工具。可笑又无力。   刘昌毫不犹豫地扑向她,挡在她身前,掏出布袋中的法具,为保护她与诸鬼缠斗。   他形容苍老,体态佝偻,灵魂与青春皆被封政所夺,却仿佛有无尽的精力去保护他心爱的人。   沈容心想:按照这种剧情发展,这一人一鬼是悲剧人物,那该被击杀的真正反派,就是封政了。   她望着封政的目光凌冽起来。   封政察觉到这目光,背影微僵:“你想杀我吗?你杀我,我不会反抗。”   鬼才信你。   沈容:“不想。”   她确实不想。   她只想等个合适的时机逃出镇子通关游戏,不愿冒多余的险。   正当此时,倒在血泊中的两个黑色发蛹各发出一道橙光。   缠住左蓝的黑发被贴上了卡牌,被控制着袭向封政。   而缠住肖振峰的黑发上出现一道血痕。   一瞬间,所有的鬼像蜜蜂被蜂蜜吸引般,纷纷涌向了那黑发的主人……啊不,主鬼。   看到那血痕,沈容倏忽之间明白,害死尚芷的人,是肖振峰。   卡牌功能不同,每个人祭出卡牌的方式也不同。   有人低调,如肖振峰。   有人高调,如左蓝。   左蓝惊讶低呼:“你竟然真的是A级!”   肖振峰挑了挑眉,一改之前毛躁的模样,神情异常沉稳:“酒楼老板是BOSS,杀了他应该能拿到S级。”   沈容倚着石门,总感觉自己现在变得就像电影观众,就差捧个爆米花感慨:哇哦,原来肖振峰才是真正扮猪吃老虎的那个。   封政漫不经心地低语,语气带着蛊惑:“S?要是能杀了我,评级不止S。”   肖振峰和左蓝离得远,根本听不见他这么小声说话。   这是说给沈容听的。   沈容抬手,做出个禁止动作:“不杀,说了不杀就是不杀。”   别想哄她找死,她不吃这套。   封政闻言,嘴角翘了翘,自言自语地低喃,声音小得连沈容也听不见:“我就知道,你是舍不得杀我的。” 第10章 鬼芙蓉1.10   沈容倚在镇口石门的柱子上,半步已经出了镇子。   肖振峰和左蓝拼命朝着镇口跑来,却双双在沈容面前停下脚步,转面对着封政。   肖振峰低声道:“我的卡牌能力是将血印留在别人身上,可强迫周围NPC一起去攻击那人。你们掩护我,我将血印留在酒楼老板身上,趁NPC围攻他,咱们一起找机会杀了他!有什么话,咱们先击杀掉BOSS再说。”   左蓝应道:“可以。”   他们齐齐瞥向沉默的沈容。   沈容一脸事不关己,问肖振峰:“你的卡牌没有使用限制吗?”   肖振峰听懂了沈容话中涵义,说道:“我的卡牌也只有三次使用机会,只不过没有冷却时间而已。你不用担心我击杀boss之后会对你下手。”   再说,他至今还摸不清沈容到底是什么评级呢。   他可不敢贸然对这个手撕女鬼的女人动手。   沈容抬眸看了眼气场强大,连阴气都无法近身的封政,摆摆手:“我不想冒这个险,你们要上自己上吧。”   肖振峰不咸不淡地威胁道:“放弃用我卡牌的最后一次使用机会击杀BOSS,你就不怕我把这机会用在你身上?”   沈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保证,我杀你的速度,肯定比他们跑到我面前来攻击我的速度要快。”   肖振峰喉头一堵,不再像之前那样猥琐地骂骂咧咧。他眼神透着不满,却没说什么。   左蓝手上已经没有卡牌,武力值又不如沈容,此刻成了队伍里的老幺,甘心示弱:“所以,咱们现在怎么办?就这样离开这镇子?”   沈容问肖振峰:“你说呢?”   在保证她能活着出去的情况下,她不介意多参与一会儿游戏。   肖振峰道:“游戏剧情的完成度也会影响评级,现在三位主角的剧情都还没走到结局,咱们再等等吧。”   他两眼望着芙蓉和刘昌,眼里却没有焦距,像是走了神。   沈容默默远离他。   左蓝也保持沉默。   三人各怀心思,等到血印失去效果,众NPC又开始攻击芙蓉和刘昌。   刘昌难以抵挡,皮肤被利爪抓得血肉翻飞,道袍和花白的头发皆满是血污,终是怨愤地嘲着封政怒吼:“封政!我为你当牛做马三十年!你就不能放过我和芙蓉吗!”   封政漫不经心地说:“你如此恨我,叫我怎么放过你?留着你和芙蓉,以后来杀我吗?”   芙蓉眼睁睁看着刘昌逐渐身形摇晃,快要支撑不住,却还是挡在她身前护着她,眼眸逐渐变得通红。   她倏然起身破开众鬼,气势凌驾于众鬼之上,愤然带起刘昌,向封政袭去。   她知道逃也无用,封政要拿她献祭,要杀了刘昌,他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刘昌知道芙蓉的厉害,企图拦住芙蓉:“不要,你打不过他……”   他余光瞥见镇口三人,道:“你,你走吧。我来拖住他,你跟他们走吧!”   芙蓉微愣,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刘昌猛地推向沈容他们。   封政袖中一道红绫向芙蓉如利刃般向芙蓉袭去。   电光火石间,沈容往前轻轻推了把肖振峰:“卡牌!”   肖振峰愣了一下,当即掏出卡牌掷向红绫,在红绫上留下一道血印。   原本分散攻向芙蓉和刘昌的众鬼,瞬间一窝蜂涌向了封政。   重重鬼影中,封政向沈容望来,眼中带着了然,却依旧难掩受伤的情绪。   沈容哪管那么多,抱起愣神的芙蓉撒腿就跑。   肖振峰和左蓝都愣住了,眨眼间反应过来,也随着沈容跑。   左蓝边跑边气喘吁吁地问:“你跑就跑,带着她做什么!”   沈容反问:“不是你们要高评级?杀不了BOSS,就救人啊!刘昌把她丢过来,不就是提示?”   肖振峰也心知这点,所以没问。   现在他已经不用再装讨人厌的直男癌了,对沈容说:“你抱着她累吗,不如让我来。”   虽然芙蓉是鬼,可她这腐烂的躯体起码也有几十斤。芙蓉被沈容背着,回头望被阴气包裹得像一个蛋一样的镇子,满脸血泪。   沈容道:“不用了,她对男人肯定有阴影。”   肖振峰应道:“不好意思,是我考虑不周了。”   左蓝笑他:“你现在怎么这种脾气,这才是你的本性?你还想杀你老婆吗?”   肖振峰扯唇:“我单身,没有老婆。游戏里我胡言乱语,没有尊重你们,我向你们道歉。如果你们生气,可以打我发泄。左蓝你呢?你真是一家子都参加游戏了?”   左蓝挑眉:“嗯哼。我们全家都参加了,只要有足够的钱就能报名,像我们家这样的不在少数,没什么好奇怪的。”   沈容默默地走到肖振峰身后,对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拳。   肖振峰:?!   沈容:“你说的,可以打你。”   而且她说过,出来就揍他。   肖振峰愣了一下,没想到沈容真的会动手,保持微笑道:“对,我说的。毕竟是我为了……”   沈容打断:“扮猪吃老虎,让别人送死,你成为最后唯一的赢家。”   肖振峰的笑有一丝皲裂,不过没有否认:“你说得有点太直白了哈哈哈,大家玩游戏,不都是这样的吗?”   他看向左蓝。   左蓝:“我可没说过贬低别人的话,也没故意挑衅别人。”   她也没否认她有想过让别人去死。   沈容又给肖振峰的后脑勺来了一拳。   肖振峰:“……”保持微笑。   三人跑出去有段距离,回头已看不见镇子,只能看见冲天的阴气。   一路上,沈容时不时就给肖振峰来一拳。   .   她有没有用全力揍他,肖振峰是感觉得到的。   以至于被打多了,他甚至有点感谢她没有往死里捶他,觉得她还挺大度的。   毕竟他游戏里确实嘴欠,还总挑衅她。   沈容放慢了脚步喘气。   芙蓉知道她是好意,一路上都很安静,让她省了不少力气,   见沈容气喘吁吁,芙蓉哽咽道:“放我下来吧。从这儿顺着这条道直走,过一道桥,便能出去了。”   沈容拉住芙蓉:“一起走吧,如今你已成鬼,出去之后,就早点净化怨气,多积阴德,早日投胎,这肯定也是刘昌希望的。”   芙蓉悲哀地摇头:“不能了……我手上沾了太多的血,是永不能超生的。”   她眺望镇子,叹道:“哥哥同我一样,所造冤孽太多,或许今日这番劫数,就是他和我的宿命吧。”   肖振峰已经在往前走,招呼沈容道:“走吧,马上就可以通关游戏了。”   左蓝跟在肖振峰身边,回头好奇地问沈容:“你刚来时,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你真的杀了你老公?”   沈容敷衍道:“我单身,没杀人。”   肖振峰帮忙圆场道:“也许是出了点意外,身上带血的情况还是有很多种的,别人不愿意说的,最好不要多问。”   沈容回眸瞥了他们两眼。   游戏时彼此针锋相对,心狠手辣。   马上游戏要结束了,就变得相处友好。   左蓝和肖振峰这本事也是挺厉害的。   不过他们是要继续参加游戏的,保持表面和平,总比撕破脸好。   如今大家都是赢家,游戏也已经进入尾声,没什么必要再多费心力了。   芙蓉缓步往回走,说:“你们都走吧,再不走,封政追上来,就来不及了。”   沈容闻言,毫不留恋地转头跑向桥。   肖振峰和左蓝都被她甩在了身后。   三人上了桥。   桥下江水滚滚,险象环生。   桥上云雾缭绕,如同仙境,却看不清前路。   三人放慢了脚步,留心脚下。   云雾缭绕中出现了镇上的画面。   芙蓉回到了镇上,走入那阴气森森的浓雾中,只见鬼影幢幢,满地血尸。   整个小镇再无活人,封政也不知所踪。   “芙蓉……”   尸堆中响起虚弱的声音,简单两个字,带着满腔情意。   芙蓉闻声飞奔过去,跪在刘昌身边。   刘昌的道袍破烂不堪,身上满是可见白骨的伤。   他尽力地抬起手,看到芙蓉的瞬间,像是回光返照,浑浊的眼眸亮了起来,颤抖着抬起手,想抚摸芙蓉的脸。   芙蓉抓住他的手,万般情绪,化作一行行清泪。   他们一个是丑陋苍老的老人,一个是浑身腐烂的女鬼,在浓雾中,却好似披上了一道柔光。   刘昌用断了三根手指的手抚摸芙蓉的脸,眸光幽远:“你真好看……还和小时候一样……”   芙蓉流泪道:“哥哥……”   刘昌害了太多的人,她没法儿替那些人原谅他。   至于她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原谅刘昌所做的一切。   她虽是迫不得已,却也被控制着杀了上百人。在她心里,他们都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人了。   她能做的最多的,就是承认他这个哥哥。   刘昌悲苦地笑:“我还记得,那时你刚随你妈来我家,我妈跟我说,只要我对你好,你就会给我做媳妇……”   “可是,你却成了我妹妹……”   她的母亲,也成了他的杀母仇人。   他喜欢她,从小就喜欢。   可他怎么能喜欢仇人的女儿,怎么能喜欢他的妹妹?   哪怕没有血缘之亲,在这个年代,爱上妹妹,也是天理不容。   他不敢面对这份感情,又被仇人害得坠入深渊。   “那时,我觉得我应该恨你……可是……可是……”   刘昌虚弱地说不出话了,一行泪自携着他脸上的血自眼角滴落。   千言万语,万千情怨,都成了一句无奈的轻叹:   “你怎么就成了妹妹……”   ……   沈容三人看着雾中景象,逐渐走到了桥头。   左蓝叹道:“刘昌坏是坏,对芙蓉倒是真爱。”   沈容撇了下嘴角:“是吗?”   肖振峰亦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左蓝年纪也不大,到底还是稚嫩了些。   她能拿到A级,多半是因为她竞选时,有家人带着吧。   不过有资本全家报名的人,都不是好惹的。即便左蓝本人没什么实力,但她的家人就是她最大的底气。   总结,左蓝再弱,也不能表现出对她的轻蔑。   左蓝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三人跨过桥头。   沈容瞬间被白雾环绕,眼前凭空出现一个透明面板。   她环顾四周,一片白茫茫,什么都看不清。   再看面板,面板上出现了一道问题。   【你不认为刘昌很爱芙蓉吗?请回答。】   这个问题就像是听见了她刚刚的话而针对性提出的。   这个游戏很神奇,竟然还会随机应变。   沈容感慨之余,有一点担心通关了这场游戏,她能否回到原本的世界。   她想了想,说:“不认为。如果刘昌爱芙蓉,他就不会利用芙蓉做那么多害人的事,芙蓉说过,她说不出话,对着他哭。他要是爱芙蓉,会看不出芙蓉的痛苦吗?”   “芙蓉和陈广年的事,他未必不清楚。只是他无法忍受自己爱慕了那么多年的女人,为另一个男人倾注了所有感情,而另一个男人却无动于衷。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还是当年和他条件差不多的童年玩伴,可如今他们俩的境遇却一个天一个地。”   “刘昌不是为芙蓉打抱不平,他只是嫉妒陈广年不仅过得比他好,还得到了他心爱女人的爱。所以他不顾芙蓉的痛苦,报复陈广年,只为发泄自己的嫉妒,让别人以为陈广年其实比他还不堪。”   “他自欺欺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所谓深情和爱,不过是他在自我慰藉,把自己的落魄和不堪全归结于这份爱上。他要是真爱芙蓉,他能付出三十年去报复别人,为什么不能在当初就去想办法为芙蓉赎身?”   “我想,他的姨母很了解这一点,才会丝毫不顾念他母亲的情分,对他如此绝情吧。那位姨母在这故事里,可是位聪明人呢。”   封政过去三十年让刘昌为他卖命,三十年后坐享其成。   沈容没有赞扬封政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说。   她回答完毕。   眼前面板流光闪烁,面板中间出现了一个大大的评级字母:   S   最底端有她拿到S级的关键点   游戏剧情理解程度:100%   随后,金光耀眼。   一张金灿灿的卡牌出现在她眼前,飘浮在空中。 第11章 休息区0.1   卡牌背面对着她,印有精细的花纹。   细看能看见花纹中有类似太阳与月亮的纹路,每一道纹路都流光溢彩。   看上去就比A级卡牌贵气多了。   沈容拿起卡牌。   卡牌正面图案分为两截。   上半部分是穿白金色巫袍的巫师半身像,下半部分是穿黑红色巫袍的巫师半身像。   沈容脑海里自动浮现出卡牌的信息。   【今天要不要占卜一下呢?】   S级道具,可无限次使用,每三天可占卜一次,占卜准确率100%。   (奖励属性:直觉+5)   (你是否害怕今日出门会踩狗屎?是否害怕一不小心撞到人就会被人捅死?   出门前测一测你今天的运气吧!   运气差的话,最好就在家里睡觉觉哦~   运气好的话,也许遇到死劫也能活下来呢!)   使用方法:说出“来占卜一下吧”,即可得知今日运势。   ps:抽到【大吉】,玩家将会得到10%的幸运加成。抽到【大凶】,玩家将会得到10%的厄运加成。   【虽然是S卡,但由于玩家是S-级,所以这其实是张残次品啦~请玩家继续努力哦!】   阅读完信息,卡牌从眼前消失。   沈容想到卡牌时,大脑里便自动浮现出一张散发金色光芒的卡牌。   虽然是残次品,但好像还不错,毕竟可以无限次数使用。   而且这可是超出了常理、现代唯物主义社会里绝对不会出现的神奇东西。   沈容想:林湄他们这群人报名这个游戏,是为了获得这样的卡牌吗?   她沉思片刻,拇指上又泛起白光的戒指引起她的注意。   再一睁眼,白雾散去,她已身处一间装修豪华的房间。   房间的装修类似于酒店的总统套房。   一行行字凭空出现:   【林湄女士你好,欢迎你来到神的游戏休息区。根据竞选赛时的定位,在你通关游戏后已将你自动传送至你的房间。   如需修改传送定位,请前往前台大厅找工作人员办理。本次提示为初次传送提示,日后将不再提示。】   【检测到你在上个游戏中获得了S评级,本次休假中,你将获得VIP级待遇。】   【剩余休假时间:7天】   【你的丈夫已通关游戏,为你留下信息:我在A级用餐大厅等你。】   沈容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林湄丈夫彭进的样貌——一个略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   没能回到原本的世界,沈容心中是有些失落的。   她回想起初遇肖振峰时,他说过的话——那个世界和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她大概暂时回不去原本的世界,只能留在这里参加游戏了。   沈容茫然了一会儿,很快接受了现实。   没事,反正在那个世界,除了爷爷奶奶的两座坟,她就没什么牵挂了。   亲人全去世了。   朋友也全因为前闺蜜柔柔而疏远了。   就当是重新开始新生活好了。   不过彭进也在这儿,林湄的房间不会就是彭进的房间吧?   沈容打开衣帽间看了眼,里面除了女装,还真有男装。   沈容是不可能和彭进住在一起的。   而且她顶替了林湄的身份在这里生活,还是有点担心被拆穿后会有什么不好的下场的。   她当机立断,搬出两个行李箱,把衣帽间里的女式新衣服全部收进行李箱中,扫荡了一些日常所需的未拆封洗漱用品。   打开冰箱,冰箱里空荡荡的,只有五瓶矿泉水和两个巴掌大的面包,沈容也一并带走。   离开房间前,她在浴室里洗了个澡,吹干头发,换上运动服。   林湄的身材和她差不多,衣服挺合身。   戴上帽子,用墨镜遮住脸,拖上行李箱,沈容像个来旅游的人。   走出房间之前,她低语:“来占卜一下吧。”   金光一闪,她接住面前清空出现的卡牌。   卡牌正面写着:   【小吉】   看来会是比较幸运的一天呢!出去转转吧,也许会有意外收获哦~切记不要太贪心。   沈容看完,卡牌消散。   她打开房门。   房间外是一条长廊,结构就和酒店一模一样。长廊两侧有数个挂着门牌的房间。   林湄这间门牌是604。   沈容在悠长的走廊转了一会儿,总算找到下楼的电梯。   坐上电梯,她直奔一楼。   果然,如她所想,前台大厅就在一楼。   这里,真的是一个富丽堂皇的巨型酒店!   大厅内有无数人悠闲地走动,在欣赏大厅的装修。   前台里有四名长相甜美、身穿制服的前台小姐,正微笑着接待排队办理各种业务的人。   而排队的人们似乎全都从没排过队,每个人脸上都有不耐烦的情绪。   沈容随便找了个队伍排上。   长队中有人忍不住抱怨:“我说,我光是交报名费,就交了五千块金砖,你们这的办事效率,就这样?”   前台小姐不急不忙地微笑道:“玩家你好,报名费只是一块敲门砖。到了我们这儿呢,除了日常开销还需要金币支付外,其余待遇一律按评级来。”   “如果你达到S级,成为VIP玩家,那么你不仅不需要在这里排队,还可以坐在贵宾室里享受到我们一对一的贴心服务。”   VIP玩家不需要排队,还可以一对一服务!   沈容举手:“我是VIP。”   话音落下。   沈容瞬间感到自己变得万众瞩目。   她泰然处之。   前台小姐对着她笑容甜美如蜜糖:“请你稍等。”她对着耳机说了几句话。   很快,一名长相俊朗的小哥径直走向沈容,对她微弯腰:“请跟我来。”   沈容目光僵硬地落在小哥的下身。   这位小哥的上半身是人,穿着西装,但下身竟然是披着布的白鹿身体!   大厅里的人都只是略显新奇,仿佛并不奇怪小哥的外貌。   沈容淡定地跟着小哥走,经过前台时踮脚看了眼柜台里边。   四名前台小姐的下身,都是颜色花纹不一的鹿身。   她感到一丝新奇,就像进入了童话世界,嘴角不自觉弯了弯,跟小哥进入了贵宾室。   小哥自称肆零叁,请她落座后,问道:“请问您要喝点什么吗?点心需要吗?”   沈容问:“有琼浆玉露吗?有蟠桃吗?就西游记里的那个!”   肆零叁从容离开:“请您稍等。”   真的有?!   沈容有点小兴奋,期待地搓手手。   虽然她大多数时候表现得很淡定,但她其实相当有童心,所以才能和拳击馆里的小豆丁们打成一片。   很快,肆零叁端着托盘回来。   托盘上有一盘切好的桃子,一杯清绿色的饮品。   桃子桃香四溢,饮品有一股特殊的芬芳香气。   沈容问:“这个是我能吃的吗?不会吃出问题吧?”   肆零叁微笑:“当然是你能吃的。我们这儿的食品安全有保障,绝不会吃出问题。如果你出了问题,确定是我们的食品原因,根据休息区法则,我们会将你复活并给予补偿,请你放心。”   复活也能做到……这里果然是个神奇的地方。   沈容放心地叉了一块桃子。   桃子口感入口即化,汁水顺滑清甜,一不注意就溜进了肚子里,留下满口清香。   她又端起杯子喝了口饮品,口感清冽,像带有香气的山泉水。   沈容放下杯子,说起正事:“麻烦给我定间房。”   “好的,请问你要定什么样规格的房间?”肆零叁拿出一本图册:“我们这儿的房间价格分为三种,价格都是按天计算。”   沈容看到图册,表情略显凝重:“有没有不要钱的房间?”   “没有呢。”   沈容:“那你们的大厅能睡吗?”   她没钱啊。   肆零叁沉吟片刻,手在空中划了几下,说道:“林湄小姐,我查了一下,你和丈夫共用一个账户,现存款余额为五千万金币。我们最贵的房间,一天也只不过需要10个金币而已呢。”   五千万金币!   沈容眼珠子转了转:“能不能单独给我开个账户,把一半的钱移到我的账户里?”   “分账户并转移资产的话,需要同账户的玩家同意才能办理。需要我通知……”   “不用!”沈容打断道,“那我就这样取钱的话,需要通知同账户的玩家吗?”   “同账户玩家会收到消息提醒,但为保证隐私,不会追查到详细消费信息。你名下共用账户设定的一天消费额度门槛为10金币,超过这个数,会需要对方同意才能进行消费。”   “除非对方死亡,账户的资产才会全部归你一人所有。”   沈容不可能为了这钱去杀了彭进。   “你们这儿有没有赚钱的地方?”   肆零叁:“有,游戏场。门票只需一金币。”   沈容决定待会儿去游戏场看看。   她说:“先给我定间最便宜的房间……我一天一付,就209这间吧,然后把传送地点改到房间内。”   肆零叁飞快地给沈容办好了更改手续。   沈容有点想打听这个游戏到底是什么游戏,玩到最后能得到什么。在这休息区里有什么注意事项,各个楼层分别有什么,物价又是怎样的等等一系列问题。   但又担心暴露身份,会被抓起来弄死,思来想去还是没问,只说:“我记性不好,有没有介绍这里信息的什么册子?”   肆零叁掏出一本印有休息区三个字的黑色册子递给沈容:“这里面有在休息区生活的所有注意事项。”   沈容道了谢,收下册子。把蟠桃和琼浆玉露吃光光,翻开册子找到游戏场位置,拖着行李箱先去了209房间。   房费是在绑定的账户上扣款,一天一金币。   沈容直接用戒指打开房门便可进入。   虽说是最便宜的房间,但其实是正常的酒店标间。该有的都有,就是房间不大,装修简单而已。   沈容放下行李离开。   根据册子介绍,电梯内的最后一个红色按钮便是通往游戏场的按钮。   游戏场内有诸多游戏,没有限制玩家的参与条件。   沈容来到游戏场门口。   巨大而又厚重的红丝绒大门如同城门。   她在一旁转悠,偷偷观察别人是怎么支付门票进入游戏的,而后学着别人在自动卖票窗口,用戒指对准扫描仪。   滴——支付成功。   一枚代表门票的徽章从窗口掉出。   沈容将徽章戴上,再看游戏场,红丝绒大城门已经消失不见。   霓虹闪烁,热闹非凡,金碧辉煌的赌场出现在她眼前。   无数玩家围着赌桌。   有上半身是人下身是鹿的服务员端着盛有酒水的托盘在场内穿梭。   赌场正对大门的灯光牌匾上写着:   【本周游戏场主题——赌场】   沈容眉头微紧。   赌博啊……她很不喜欢,不过她倒是懂一点。   她的前闺蜜柔柔,是个十赌九胜的“赌王”。   唯一的输,就是输给她。   不是她技术很厉害,而是柔柔故意输。   沈容回忆起那时的事。   那时她还和柔柔亲密无间。   柔柔很喜欢拉着她赌两把,然后输给她,把牌一扔就扑进她怀里,抱着她的腰,仰着脸两眼放光地注视着她:“我输给你啦,你想要我做什么?”   她怎么说来着?   她跟柔柔开玩笑地板起了脸,假装严肃:“别给我撒娇,我不吃你这套,给钱。”   然后柔柔的内心短短数秒内,不知道想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事,莫名其妙就委屈起来:“你……你不爱我……你为什么不爱我……”   她只能拍着他的背哄:“爱爱爱,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除了爷爷奶奶,我最爱的就是你啊。”   柔柔在她怀里恨恨地磨牙,两眼无焦距地盯着前方,眼神阴郁:“我只排第三……我不想只排第三……”   沈容想起来就觉得很一言难尽。   明明是他自己缠着她要玩,却又不认真玩,输了还要委屈,要她哄。   沈容没有过多回忆过去,去柜台用五个金币兑了五个筹码。   剩下三个金币的额度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第12章 休息区0.2   这里的赌场,包含的项目千奇百怪。   赌场内分为多个区域。   直通大门的区域是最基础的牌区。四周有数道玻璃门,分别通往麻将区,下注区,双人对赌区等。   沈容的五个筹码太少,打不了牌。   鉴于她是vip,服务人员很贴心地指明了她能参与的区域:   下注区和双人对赌区。   沈容犹豫了一会儿,去了双人对赌区。   通过一条光明的的通道,沈容走进一个略昏暗的场地。   正对门口的牌子上赫然标注着一行话:   【今日双人对赌项目——飞镖。】   这里的玩家比起大厅要少得多。   沈容这么个新人进来,一下子就吸引了闲在一旁等待对手的玩家注意。   一名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从暗处走来,笑道:“跟我来两把?”   沈容点头,在门口的柜台花一筹码兑了十根飞镖。   男人自称王先生,兑了十根飞镖后,又掏出三个筹码压在柜台上:“谁赢了,就付对方三个筹码。”   “行。”沈容也拿出三个筹码。   她心道难怪这里人少。   比起外面那些出手就是一大把金币,动不动就梭哈的玩家,这里的人实在是太穷了。   她拿着飞镖走到空出位置的飞镖档口。   标靶距离档口十米远,有横杆拦着参与的玩家,禁止玩家靠近。   游戏规则简单粗暴:   一共十环,十环分最高。   玩家各有十支飞镖,谁累积得分高,谁就是赢家。   王先生客气地含笑示意:“女士优先。”   这里很少有女性玩家。   听到“女士”二字,其余没注意到沈容的玩家也纷纷暂停了自己的游戏,向沈容所在的档口围拢,围观她比赛。   “需要我帮你吗?”   “十米远呢,力气不够的话,可能会连靶子都碰不到哦。”   有人揶揄大笑。   沈容把他们的话全当成是耳旁风。   聚精会神地盯准靶子,掷出飞镖。   笃——飞镖深深插进靶中。   “哇哦!八环!”   有人鼓起掌,对先前要帮沈容掷飞镖的男人道:“人家比你厉害哈哈哈。”   沈容走到一旁。   王先生微笑,从容不迫地站到沈容的位置,掷出飞镖。   也是八环。   沈容留意着周围人的表情。   他们脸上带着暧昧不明的笑,如同在等一场笑话,目光在她和王先生身上来回看了转。   沈容面色微沉,掷出第二支飞镖。   九环。   王先生紧随其后,亦是九环。   沈容的第三支飞镖,十环。   王先生亦是如此。   沈容挑了挑眉,加快了掷飞镖的速度。   只是之后的飞镖不是落在低分的外环,就是掉在地上。   而王先生总是游刃有余地紧跟着她,像野兽玩弄猎物,她的飞镖掷在哪儿,他就掷在哪儿。   围观的玩家有人没忍住笑出声。   王先生瞥向那人,略带责备地说:“围观别人比赛的时候不要发出动静,你们会影响别人的比赛心情。”   他如同一个绅士,礼貌地教育在场的诸位:“请尊重女性。”   面对他的口头教育,没有一个人表现出不满。大多数人的表情变得更加隐晦。   沈容面不改色地掷出最后一支飞镖。   十环。   她总成绩为:5*20+0+80+70+2*100。   总分450。   王先生目前得分350。   就算他的最后一支是十环,最多也只能和她打成平手……   ——按理说,是这样的。   但沈容认为事情没这么简单。   围观群众亦是满怀期待地等着王先生掷出最后一支飞镖。   王先生在掷出前,对沈容笑着点了下头,而后眸光凌冽起来,飞镖极速从他手中飞出,在空中留下残影。   铛——飞来的镖击落了沈容正中靶心的最后一支镖。   沈容的得分瞬间掉到350。   而王先生的得分成了550,一下子加了200分。   所有人的表情都是见怪不怪,显然早就知道这个游戏的规则,知道王先生的把戏。   沈容不气也不恼:“原来还能这样。”   王先生仍旧表现得很客气:“这里比起外面的大赌场,就像是苍蝇馆子和五星级酒店。能交得起报名费的人,大多数是不会来这里赌的,他们嫌这里环境不好,赚得太少了。你第一次来,没听过这里的规则,很正常。”   沈容赞同地点头:“确实。你们今天刚到这里来,就把这里的游戏规则摸得这么透彻,真是厉害。”   人群中有人笑道:“今天可不是第一次来。初期竞选赛前参观体验时,我们不是在休息区住了三天嘛。那三天里,王先生可一直是这儿的常胜将军哦。”   王先生没有得意,仍是客客气气:“还赌吗?”   沈容对王先生坦然一笑:“可我只剩一个筹码,也没有多余的金币了。”   王先生唇角上扬,眼中笑意浓厚:“可以赌别的。”   沈容闻言,余光环视四周。   她从围观群众眼里看到了充满猥琐意味的两个字:终于来了。   她好奇地问:“赌什么?”   王先生脱下了绅士外衣,露出野兽的本性:“你要是输了,就陪我一晚上。”   沈容问:“竞选赛前你过来的时候,靠这种手段赢了几个女孩子?”   王先生耸了耸肩,不回答。   人群中有人说:“来这里的女玩家少。交得起报名费却没有生活费,要来这里赚钱的人,大多不是倾尽一切报的名,就是跟着主人过来的。不用装清高也不用害羞,生活不易,我们都懂的。”   沈容了然:“哦,这样啊……可以,那就再赌一局吧。”   沈容用最后一个筹码换了十支飞镖。   王先生轻车熟路地找柜台里的人拿出一张合约让她签。   合约上是王先生提的条件。   沈容把陪一晚改成赔偿三个金币,签上林湄的名字,说:“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话还是不要说得那么直白的好。”   王先生斯文笑道:“可以。”   反正她已经付不出筹码了。   沈容说:“那如果我赢了,你要给我什么呢?”   王先生:“你说呢?”   沈容:“那就……把你身上的筹码全部给我吧。”   今日占卜说,不要太贪心。   不然她就想要他的全部身家了,虽然他也不一定会同意。   王先生爽快地拿出一袋子筹码压在桌子上。   沈容粗略估计,这里面起码有两千筹码。   很明显王先生不是因为穷才来这儿的。   他是专门来这儿找刺激 、逗女人的。   在外面的女人不缺钱,不会同意让他玩。   也只有缺钱到一定程度,到了这里的,才会让他有得手的可能。   沈容掩住眼里看到钱而放出的光:“那就开始吧。这次不能全让我先掷飞镖,每人先掷五次才比较公平,第一轮我先来。”   沈容掷出第一支飞镖,   十环。   王先生也是如此。   第二轮由王先生先掷,他没有手下留情。   仍是是十环。   沈容拿起飞镖,闭起一只眼睛从各个角度比划,终于手腕一晃,飞镖射出   铛一声,撞掉了标靶上的飞镖。   两只镖一起落在了地上。   人群爆发出起哄的欢呼。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能撞掉王先生的镖!”   王先生保持微笑,眼中却闪过一丝讶异。   第三轮,沈容掷出飞镖。   十环。   这次的镖头全部没入了靶中。   王先生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皲裂,笑容略显僵硬,将镖掷出去。   两镖相碰,却没能撞掉沈容的镖,他的镖从空中坠落,就如同他这首次遭遇滑铁卢的心情。   “王先生,又轮到你先了。”   “林女士领先你一百分了哦。”   围观群众笑嘻嘻地哄闹。   他们只是看戏,并不在乎谁输谁赢,毕竟不管谁赢,他们都得不到任何好处。   王先生对着标靶眯了眯眼睛,将镖掷去。   仍是十环。   沈容这次比划的时间缩短了许多。   掷出飞镖,两镖相撞,一镖落地。   沈容的飞镖斜着插在了靶上,占领了原本那支镖的位置。   现在沈容和王先生的比分:   400:100。   王先生注视着那刺眼的数字,呼吸略重,心跳有些凌乱。   不过很快,他又恢复平静,继续掷镖。   几轮下来,沈容越发得心应手。   每次都稳稳地将自己的镖深深插入靶中。   王先生不仅拿她无可奈何,自己的镖还总是被她撞掉。   终于到最后一轮,比分已经是1300:400。   沈容1300,他400。   结局早已毫无悬念。   王先生在最后一轮掷镖前,望向沈容,问道:“林小姐以前练过吗?是专业选手?”   沈容:“不是专业选手,不过以前玩过。”   以前,也是柔柔教她玩的飞镖。   柔柔是个天才,所有东西都仿佛天生就会。   他总是手把手地教她各种技能,每天都黏着她,经常和她比赛然后故意输给她,跟她撒娇。   还好沈容不仅不笨,还很聪明。   不然哪有精力学那么多东西,而且都学得很不错。   王先生把玩着手中飞镖,笑道:“你要是愿意跟我,我可以想办法把你从你主人那儿要过来。跟了我,我起码能保证你衣食无忧,不至于让你自己到赌场里来赚钱。”   他随手一扔,飞镖毫无斗志地掉落在地。   沈容也随手将飞镖一扔,却是正中靶心。   她赢了,顺手撕掉她签下的合约,拿走那一袋筹码,转身离开。   “我不过是倾尽家产报了名,所以才没什么钱。我可没有给别人做奴隶的嗜好。”   她记得尚芷就是倾尽所有积蓄报的名,就暂且冒用了尚芷的经历。   王先生凝望她的背影,笑道:“我还是会经常在这里玩的。如果以后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我很欣赏你。”   沈容闻言,嘴角向下撇了下。   她可不需要他的欣赏。   她带着筹码到柜台兑换金币。   一共2381枚筹码,她要求全部兑换成现金。   带一袋子现金回到大厅,沈容找肆零叁给自己额外开了一个账户,开户手续费扣除了100。   兜里有钱,心里不慌。   沈容翻开册子找到VIP专属餐厅的位置,一身轻松地前往。   她可以好好享受这所谓的休假时间了!   开心!   沈容蹦蹦跳跳像个孩子似的跑了两步。   然后又四下看看,恢复一脸平静,无事发生地继续走。   “林湄?”   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第13章 休息区0.3   是女人的声音。   沈容立刻反应过来,没有太过紧张,回头看。   是左蓝。   左蓝身边有一名身材高大,长相俊朗,穿一身休闲服的男人。   他表情冷峻,眸光锐利。   沈容看向他时,恰好对上他打量的目光。   左蓝对男人介绍道:“她就是林湄,我跟你说过的,在副本里手撕女鬼的那个女玩家。”   沈容表面:“……”   内心:没错,是我,我是不是牛哔到你了。   左蓝骄傲地对沈容介绍道:“这是我哥,左航。在竞选赛和正式副本中,他都是S级。”   左航冷淡地对沈容点了下头。   沈容回以一点头。   左蓝像和同学打招呼似的问沈容:“你现在是要去哪儿?我们打算去吃饭,一起吗?我哥是S级,他可以带人进入VIP餐厅……哦对了,你游戏评级是什么?我只有B级。”   沈容:“我是S级,刚好也要去吃饭。”   她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打算不花钱,蹭一顿饭。   左蓝又骄傲起来:“我哥也推测你会是S级,没想到你真的是耶!正好,一起去吃饭吗?”   沈容点头,和左蓝左航并排走。   左蓝亲昵地挽起沈容的胳膊,说:“休息区这么大,人这么多,咱们竟然刚离开副本就遇见了,说明咱们还是很有缘分的。以后要是再进入同一个游戏,咱们就组队吧。”   “我跟我哥说了我玩游戏时候的事。我哥告诫我说,游戏的评级和玩家幸存人数没有关系。大家齐心协力过关,这样游戏的剧情完整度就会上升,玩家反而更容易拿到高评级。”   沈容点头:“可以。”   左蓝到底年龄不大,不装模作样的时候,性子还是活泼的。到餐厅的路上一直絮絮叨叨。   S级餐厅位置很好,在另一栋装修精致的大楼的顶层。   这里既可以点菜,也可以自助拿已经准备好的食物。   沈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透过玻璃窗能看到外面的景象。   这是一座岛屿。   极目远眺,能看到碧蓝的大海连接地平线的地方,有一些分散的模糊小点,像是另一些岛屿。   左蓝起身要去拿食物,顺着沈容的目光望去,笑道:“我们真的很有缘,这里有这么多岛,我们还被分在了同一座岛上。要是跟那个肖振峰在同一个岛,我就算遇到他也不会跟他打招呼的。”   说罢她就去拿餐了。   位置上只剩沈容和左航对坐。   吃自助要付299入场费,单点套餐会便宜许多。   沈容叫来服务员,点了个最便宜的套餐。   左航没点,在服务员走后,开口问道:“你是一个人进入游戏的吗?”   沈容点头:“是啊,怎么了?”   左航意味深长地说:“我在大厅等左蓝的时候,听到有人在服务台咨询他妻子的事,他说他叫彭进,他妻子叫林湄。”   沈容表情有些惊奇:“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有人和我同名。”   心里在想:彭进竟然开始找她了!   不过细想也是,她晾了彭进快五个小时,他不急才怪。   他们可是共用账户的,用超过10金币,就要得到对方同意才行。   想到钱的事,沈容说:“我是倾尽家产报的名,身上没什么钱。能请我吃这顿饭吗?等我发达了,一定还你。”   左蓝恰好端着饮料过来。   她帮他哥哥拿了饮料,还不忘给沈容拿了一杯,大方地说:“可以啊,反正一顿饭也没几个钱。我住2309,你住哪儿?以后我吃饭之前去找你,你想吃了也可以来找我,咱们一起来这里吃饭,我请你。”   休息区是绝对安全的,所以左蓝不怕暴露住址。   左航对于左蓝和沈容套近乎没有异议。   沈容:“我住209。”   沈容心知他们是想和她打好关系,以后要是再在副本里碰见,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好。   左蓝:“209?看来你确实挺困难的。”在这里,楼层越高的房越有钱。   20层以下是房间,分为三等。   20层以上是独门独户的别墅区,也是分三等。   但只要是别墅,那就都是豪富家庭才住得起的。   像林湄这种人家,也只不过住6层而已。   左蓝的语气没走恶意,只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姑娘感慨而已。   沈容没放在心上,边吃边欣赏窗外的风景。   正是夕阳坠落时,整座海岛被笼罩在霞光之中。海面上波光粼粼,时有鱼跃。   一派悠闲风光。   左蓝边吃边吐槽起肖振峰和游戏里的其他玩家。   沈容听的是左耳进右耳出。   三人吃完饭,正要离开餐厅。   餐厅内却响起一声低呼。   沈容驻足,在餐厅服务员的解释中得知,是一条蛇引发了骚乱。   沈容不以为意,和左家兄妹分开,回了自己房间洗澡,上床,打开电视。   电视联着网络,想看什么都有。   沈容随机放了部动画片。   困意逐渐上头,动画声音就显得有些刺耳了。   她摸索到遥控器,困倦地虚着眼睛关掉电视。   黑掉的电视屏幕前,一道白影抓住了她的眼球。   一条小指粗细、二十厘米左右的小白蛇在她的床尾,立起前半身,竖瞳里映着她的模样,时不时吐出舌尖。   这是今天在餐厅里引起骚乱的小白蛇。   怎么到这来了?   沈容神经紧绷,与小白蛇僵持住,飞速从床头柜上的杯子里抽出玻璃吸管,打算伺机将小白蛇捉住。   小白蛇却冲着她翻了肚皮,将尾巴对着她,撒娇似的扭动身体,没有丝毫要攻击的意思。   沈容看准时机用吸管压住小白蛇的头。   它也没有挣扎,嘴巴微微张着,眼里流露出些许委屈。   沈容怀疑自己想多了,掐住小白蛇的七寸要把它丢出去。   小白蛇却用尾巴缠住她的手腕,尾巴尖在她腕内扫呀扫,扭着头对她吐出粉红的小舌尖。   竟有几分……勾引的意味。   沈容一个激灵,认定自己是又想多了。   小白蛇弯下头,丝毫不担心沈容会一个用力掐死它,扭着身体用吻部亲了亲沈容的虎口,还用舌尖舔了一下。   对她极尽亲昵。   这蛇通人性?   沈容尝试性地摸了摸小白蛇。   小白蛇闭起眼睛用头蹭蹭她的掌心,吻部竟然好像在笑似的。   沈容惊奇地捧起小蛇,靠在枕上轻轻抚摸它的身体。   小白蛇被摸得扭来扭去,直翻肚皮,像小狗一样对着她的手又舔又蹭,恨不得缠在她手上她做饰品。   沈容被小白蛇逗得不知不觉翘起嘴角,抚摸起小白蛇总是对她翻出的腹部,小白蛇却突然僵硬,躺在她手里如同冻住了一样。   沈容觉得这更好玩了。   顺着小白蛇的腹部来回抚弄,在靠近尾巴的地方摸到了一个硬硬的小点。   这是什么?痘痘吗?   她好奇地用指腹按了两下。   有两个粉嫩的东西从鳞片下露出了一点。   小白蛇瞬间僵得不能再僵,像死了似的吐出舌,浑身划过一道金光,纯白的身子泛起淡粉,像是害羞到不行了。   沈容摸了摸那露出的小东西。   小白蛇浑身一哆嗦,立刻自己把东西缩回去,盘在她手里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他更加黏人地在她手臂上蹭啊蹭,时不时抬起头部看她一眼,用蛇信舔舔她手腕的经络。   沈容玩得不亦乐乎,偶然看了眼钟才发现,她竟然跟一条蛇玩了快一个小时了。   沈容用指腹点点小白蛇的尾巴尖:“不玩啦,我要睡了。”   她把小白蛇放下。   小白蛇却又缠上她,蹭她,舍不得离开她。   沈容不太放心和他一起睡,推了推他,他却又缠上来,露出几分可怜兮兮、讨人同情的意味。   沈容打了个哈欠:“明天再来找我玩吧,我要睡了。”   她把小蛇推开,门铃却在这时响起。   这次小蛇没有再缠上来,应声立刻从窗户游走了。   沈容走到门边看了眼猫眼,一位穿大红色西装,头戴红色礼帽的男人站在门前。   他身边还有一位鹿身的服务人员。   服务人员又按了下门铃,说:“你好,我是休息区的安保人员。今天有一条蛇闯入了休息区,该蛇有剧毒,为了保证玩家的安全,请配合我们检查。”   “对于今日的打扰,我们会给出免除三天房费的补偿。”   一听免除房费,沈容开了房门。   安保人员进屋搜查。   红西装男人站在门口,脸上机械的笑容很是虚假,问沈容:“你有看到过那条蛇吗?”   沈容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在餐厅吃饭时看到过。”   红西装男人表现夸张的悲伤:“那条蛇是我妹妹的宠物,也不知道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要是找不到了,我妹妹肯定要来大闹一场。”   沈容:“……”   男人这戏演得太假了。   房间不大,东西也整齐,安保人员很快搜查完毕,向红西装男人报告:“殿下,他不在这,也没发现他来过的痕迹。”   红西装男人拧了拧眉,转身下一间房找去,仍旧用夸张到搞笑的语气说:“小蛇蛇,你到底去哪儿了?这么不听话,小心被人做蛇羹哦。”   沈容关上房门的瞬间,就见一名鹿身服务员速度飞快地从她房门前闪过,靠近红西装男人说几句话。   红西装男人脸上露出小丑面具一样诡异的假笑。   一道红色光圈出现在走廊上,男人踏进光圈的刹那消失不见。   而在场的鹿身人们见怪不怪,撤了。   沈容还上房门,沉思须臾,上床睡觉。   ……   装修与家具全是红色调的房间里。   红西装男对无视了所有守卫与结界、凭空出现在他房间的人露出关切的假笑,略带恐吓地说:“小妹,你没有经过神的同意就到这里来了?”   封政:“我来找我的蛇。”   红西装男问:“那蛇呢?你的蛇为什么去翻了入住名单?”   “关你屁事。”   红西装男收起了笑,表情阴险道:“我听说这批玩家来自你以前生活的地方,你在那地方有个好朋友。你,该不会是专门来找他的吧。”   封政坐在栏杆上,背后是万里高空。   他翘着二郎腿,微抬下巴,威慑的目光紧锁红西装男人。   夜风吹动他袍角。   红西装男狰狞地笑起来:“你最好不要对她做你本分之外的事,不然神会出手的。”   “他不会对你出手,只会对你放水的人出手。到时候,只要让她离开你的视线,哪怕一瞬间……一瞬间,她就会死!你要时时刻刻睁着眼睛,不能眨眼,一直看着她,她才能活下去。”   红西装男说着,捂住脸痛苦地哭泣起来:“不然她会被神亲手抹杀的,好可怜啊!太可怜了呜呜呜……”   封政一言不发。   红西装男又大笑起来:“你千万不要放水!千万不要啊!得到我们特殊对待的玩家还能继续游戏的话,这对其他玩家太不公平了!”   “神是公平的。他不会允许这种不公平,我也不允许!等我发现他,我就去告诉神……”   封政笑起来,突兀的笑声打断了男人的话。   下一秒,他出现在男人身后,抓住男人的头发,迅猛地将男人的头砸向地板。   碰——地板碎裂,男人的头陷进了碎裂的石块中。   红西装男嗓音颤抖:“你!”   封政笑意浓厚得像在观赏一出喜剧,抓着男人的头像拍皮球一样往地上不断地砸。   砰砰砰——   地面被染成红色,血在碎石间流淌。   封政松开男人,唇角微微上翘,居高临下地俯视男人的双眸:“你刚刚说什么?”   “我会告诉……”   嘭——   封政拉起男人又砸到地上、鲜血淋漓的头,语气阴森地重复道:“你刚刚说什么?”   红西装男笑得像个宠爱“妹妹”的大哥:“我不会管你的事……不过,你觉得神会发现不了吗?”   封政松开红西装男。   信步走向阳台,身影逐渐消失,只留下一句漫不经心的:“我没来过。”   ……   七天的休假生活转瞬即逝。   这七天沈容宅在房间里睡大觉,能不出去就不出去。   她没有收到过彭进的消费信息,显然彭进背着林湄开过小账户。   不过她时常在吃饭时看见彭进在服务台质问前台小姐:“我连查一查自己老婆的行踪都不行吗!”   前台小姐每次都是礼貌回复:“不行哦。”   而沈容,每次都一脸悠哉,两手插兜,有点欠揍地故意吹着口哨和彭进擦身而过。   沈容在第七天的十一点半,听到提示音:   “还有半小时,玩家将进入神的世界。”   “半小时后,如玩家未佩戴戒指,则被视为弃权。为保证游戏不会对普通人造成影响,弃权玩家将会被抹杀。”   “本次提醒为第二次提醒。第三次后,将不再有此提醒,请玩家最好将戒指时刻佩戴在身上。”   没戴戒指被抹杀——这就是林湄爆炸的原因。   沈容迅速从床上爬起来,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登山服。   半小时后,她被传送到陌生的地方。 第14章 血红的回忆2.1   眼前老旧的小区,人烟稀少,绿化枯萎,设施生锈。   单元楼墙皮脱落,楼边绑着的水管周围长了青苔,墙面上满是黑色的污渍。   正是逢魔时刻。   落日昏黄暗沉的光笼罩整个世界,为这小区披上了一层死气沉沉的色彩。   与沈容一同出现在小区门口的,还有四个人——两女两男。   五人手边各有一个行李箱,箱上分别贴有他们名字。   沈容反应很快地把自己的行李箱拉到身边。   有一戴眼镜,模样像个大学生的男人也拿了行李箱,自我介绍道:“我叫佟焕,你们怎么称呼?”   沈容报了自己的名字。   其余三人也都说了名字。   有些微胖的女孩叫闻露。   身材火辣长相美艳的女孩叫聂诗珊。   四十岁上下,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叫广盛家。   五人互相认识了一下。   紧接着就有一名脸上尽显疲态,三十岁出头的男人从小区里走出,老远就对他们招手说:“不好意思,我爷爷非要在房子租出去之前再过来看看,耽误了点时间。”   沈容回道:“没事,多照顾一下老人家的心情是应该的,我们也没在这里等多久。”   她是爷爷奶奶抚养长大的,对家里有老人的自然会多分理解。   况且他们一行人确实是刚到。   男人叫小张,对沈容笑了笑,领着他们往小区里走,说:“中介说房子你们都看过了,合同已经签了,今天就来入住。那注意事项你们应该也都知道了吧?”   广盛家笑道:“这个中介忘了说了,你给我们说说?”   小张应了声,带沈容五人走近小区角落,靠近垃圾堆的那栋单元楼:“这房子有些年头了,楼上稍微有点动静,楼下就能听得很清楚。”   “住在楼里的都是我们家的老邻居了,你们在这儿长住的话,最好找个机会去拜访一下他们。他们都是很有人情味的,有什么不方便的找他们帮忙,他们能帮的都会帮。”   “其他的就没什么了……哦对了,阁楼里面堆了很多我爷爷舍不得扔的旧东西。都是老东西,塞得满满当当的,没地方下脚,东西也容易被碰坏,你们没事就不要去阁楼了。”   走到单元楼门口,小张接了个电话,疲惫的脸上浮现出急躁,连声对电话说好,慌里慌张地掏钥匙:“我爷爷突然犯病了,我老婆急着要我送他去医院。我把钥匙给你们,就不陪你们上去了。”   啪嗒——钥匙串掉在地上。   沈容离得近,弯腰捡起。   小张道了声不好意思,边离开边说:“真不好意思,房子在三楼,不要走错了。你们住的时候,房子要是有哪儿不好,就尽量自己解决吧。到时候跟我说一声,我给你们算成钱抵房租。”   “唉……我又要照顾老人又要上班,还要负担自己家老婆孩子,真是没什么精力了。体谅一下哈。”   广盛家憨厚地笑道:“理解,有家庭的人都这样嘛。”   小张急匆匆地跑了。   小张的背影消失在了拐角处。   天色也暗到将天幕涂抹成了青灰色。   “上楼吧。”   沈容把钥匙放进口袋里,提起行李箱打开单元楼大门。   嘎吱——老旧的铁门发出怪叫。   门内的楼梯却不似五人想象中的残旧。   铁质的楼梯栏杆没有生锈,像是没用多久,上面一层木质红漆把手颜色也很鲜亮。   楼道下放了两辆二八自行车。   一楼两户人家的木门和铁门上都透着浓浓的年代感,门头上还挂着镜子。   五人打量着楼内的环境,亦步亦趋地上楼。   门头有镜子,楼梯平台处的窗户上也有镜子。   聂诗珊问:“这镜子是做什么用的?”   广盛家道:“避邪。我们老家很久以前有这种风俗。不过后来生活条件好了,家家户户盖了新房,就没人挂镜子了。”   五人走到二楼。   瞧见二楼一户人家门头上除了镜子,还贴了一张黄符。   到三楼。   五人停下脚步,扫视两道对着的门。   佟焕:“那个小张是不是忘了说我们具体住哪边了?”   沈容提议道:“先敲下门看看。反正小张说过要我们拜访邻居,和邻居打交道是迟早的事。”   佟焕应了声,把行李箱顺手递给沈容,去301敲门。   沈容接过行李箱,低头看了眼。   为什么给她,而不是就放在那儿?   很快301房门打开,一位穿红裙的女人站在铁门里,语气淡淡地问:“什么事?”   广盛家上前笑道:“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我们是今天搬到对门的住户,一时忘记租的是哪边了。”   女人笑道:“哦。”   沈容隔着铁门注视着女人,瞳孔微缩。   这不是酒楼老板吗!   一瞬间,她脑海里闪过诸多猜想:   是所有游戏里都有这样长相的角色,还是酒楼老板到这个游戏里来了?   封政察觉到沈容的视线,抬眸与她对视一眼,像是奇怪她为什么盯着他看,很快将门关上。   好似不认识沈容。   五人转身去开302的门。   闻露笑道:“对门这位可真是位美人。皮肤真好,打扮还是复古风,好有气质哦。”   她像是第一次见到封政,眼里还留有惊艳之色。   其余三人亦是如此。   沈容心想:难道酒楼老板的长相,是各个游戏里随机出现的NPC共用长相?玩家是随机遇见的?   她困惑地拖着行李箱进屋。   一股潮湿的霉味将她的注意力带回到当下。   房子挺大,有五间房。   装修是上个世纪的风格,水泥地,石灰墙。   墙上贴着上个世纪才用的美女泳装日历,挂着还在走动的老式挂钟。   屋里干净整洁,就是霉味太重。   聂诗珊有些嫌弃地捂住鼻子:“房间怎么分?”   闻露:“应该可以随便住?”   沈容拆了钥匙放在桌上,说:“随机抽吧。抽到哪间房间的钥匙,就住哪间。”   这个提议受到了众人赞同。   五人直接拿了钥匙去试房间门。   沈容拿到的是一间小房间的钥匙。   房间内只有一张课桌,一个货架,一张上下铺架子床。   空间狭窄,窗户也小,霉味比客厅重了好几倍。   “这房间好小啊,味道也重。”佟焕就住沈容旁边,是一间儿童房,他问沈容:“要不要我跟你换?”   沈容摇头:“不用了,谢谢。”   广盛家住的是主卧,闻露和聂诗珊住的是侧卧和客房。   只有沈容的房间最垃圾。   广盛家回头问沈容:“要不我跟你换吧?我年纪大,以前地下室都住过,不讲究住哪里,你们年轻人住这种小房间会很不习惯吧。”   沈容依旧摇头:“不用,还是各自住各自选的吧。万一这个游戏住房间有什么讲究呢?”   她上个游戏,就是不允许随便换房的。   四人笑笑。   聂诗珊赞同道:“也是。”   天色擦黑,屋里光线暗到行走都困难,   沈容离开关近,开了灯。   啪——橘黄的灯光照亮了整间屋子。   暖色调的光亮没有给屋里带来一丝温暖,反而照得屋中摆设泛黄老旧,有一种难以名状的诡异感。   广盛家有些惊讶:“这里用的竟然都是老式的钨丝灯。”   闻露眉头紧拧:“我总觉得这间房阴森森的……”   沈容已经拖了行李箱进房间。   关上门,打开箱子。   箱里是一些衣物、被压缩了的床单被褥枕头、洗漱用品和三瓶矿泉水三袋面包。   还有一面镜子,一把小剪刀。   沈容拿起镜子照了照,镜中映出她的脸,没什么异常。   她正要放下镜子,一瞬间却从镜中看到自己身后出现许许多多暗色的东西,像是一堆堆杂物。   她立即回头看。   身后依旧是空荡荡的架子。   再用镜子照,镜中也没有任何异常。   沈容拿起小剪刀,刀刃在橘黄色的光下泛出寒光。   她把剪刀压到枕头底下。   她记得奶奶说过,这样可以避邪。   这小镜子,她打算挂到门头上。   她拿着镜子出门,正碰到闻露要来敲她的门。   闻露捧着面包笑道:“我行李箱里有很多吃的,想问你要不要吃一点。”   其他房间里的人也都收拾好出来。   闻露说:“大家都还没吃东西吧?要吃一点东西吗?”   广盛家揉揉凸出的啤酒肚:“我还真有点饿了。”   佟焕道:“谢了啊。”   他晃晃手里的镜子:“我发现我箱里有镜子,我先把这个挂到门头去,回来再吃。”   佟焕也有镜子……   沈容默默把自己的镜子压到裤腰里,用衣摆遮住。   闻露惊奇地说:“我也有镜子哎!”   广盛家笑道:“我没有。”   聂诗珊走向浴室,说:“我也没有镜子。还有谢谢你的面包,不过我不吃晚饭,怕长胖。”   闻露身子微僵,看了看自己微胖的身体:“哦。”   沈容拿了面包:“谢谢。”   心里在琢磨:三个人有镜子,两个人没有?那这镜子还是挂在大门上的吗?   闻露笑道:“不客气。大家要互帮互助才能更好地通关游戏,一起提高评级呀!”   沈容点点头,叫住正要搬凳子挂镜子的佟焕:“你把镜子挂在自己门头上吧。”   佟焕:“啊?”   沈容:“我也有镜子。这样就是三个人有镜子……我想,或许这镜子是让我们各自挂在各自房间门上的。”   她直觉是这样的,而且她有+5的直觉属性,她相信自己。   不过这就不需要说了。   佟焕和闻露都愣了一下,广盛家和聂诗珊看不出什么情绪。   聂诗珊走进卫生间,关上门。   佟焕搬凳子回来,给自己门头挂上镜子,说道:“用不用我帮你们挂?”   沈容:“我自己挂。”   她已经搬了凳子过来。   门头上有钉子,这肯定了她的想法——镜子要挂自己门上。   佟焕帮闻露挂了镜子。   广盛家已经拿过闻露的面包在吃,随手拿起桌上的遥控器,尝试打开正对沙发的老式电视。   电视真的开了,却调不动台。   屏幕上正播放着色调发绿的老式广告。   “牛头人牌大砍刀,杀猪砍骨真轻松!”   广盛家神情严肃道:“这种样式的广告……也就我小时候才见过。”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只有电视发出的嘀嘀嘀嘟嘟嘟的奇异音乐声。   “啊!”   卫生间里突然响起一声尖叫。   沈容四人立刻跑向卫生间。   佟焕关切道:“怎么了!”   聂诗珊从卫生间里出来,只裹了条浴巾。她抱着脏衣服,头发湿漉漉的,脸色苍白:“我转错水龙头了,水一下子变凉,冷到我了。”   广盛家松了口气:“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聂诗珊神情有点恍惚:“我回房间休息了。”   沈容目送她回房间。   佟焕和广盛家都说:“女生先洗吧,万一热水不够用,我们男的可以用冷水凑合。”   闻露笑着道谢,让沈容先去洗。   沈容也客气地表达了感谢,把面包放回房间,拿了衣服进卫生间。   卫生间很大,像一间仓库。   一进去就是一面边缘有锈红的方镜子,马桶和淋浴喷头没有隔开。   沈容脱衣服,打开喷头调好水温。   水从头浇下,打湿头发。   她闭上眼睛,却突然感觉有人在盯着她。   沈容猛地睁眼。   原本干净的浴室变得满是喷溅的血迹,她正站着的地方是堆满了尸块的浴缸。一颗被黑发包裹着的头颅就在她的脚边。   她屏住呼吸,刹那间,浴室又恢复原样。   仿佛刚刚满目血红的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   沈容做了个深呼吸,继续洗澡。   可睁眼闭眼间的那一秒,朦胧视线中,浴室环境总是会变化。   而且那颗头颅离她的脚越来越近。   她甚至能感受到它的头发丝缠住她脚踝的感觉。   她仓促地洗了个战斗澡,从浴室里出来。   闻露抱着衣服要进浴室。   广盛家和佟焕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正在看一部动画片。   沈容拉住闻露,犹豫了一下,说:“没有热水了,你明天再洗吧。”   在她想说浴室里的情况的时候,她感觉浴室里仿佛有一双眼睛盯着她。   直觉在叫嚣,不要说。   闻露点头:“那好吧。”   沈容回了自己房间,关上房门,低声道:“来占卜一下吧。”   房间突然暗了下来。   黑袍巫师的影像在空中闪现,黑影笼罩住她,一张漆黑的卡牌出现在沈容面前。   沈容心里咯噔一下,翻开卡牌。   卡牌正面,字迹如血:   【大凶】(附10%的厄运加成)   千万不要出门,会死哦。   卡牌消散,屋里光线恢复正常。   沈容把门反锁起来,躺到床上,决定睡觉。养足精神,躲在房间里等10%的霉运加成消除再说。   ……   沈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睡得正香,一睁眼,刀已经切进了她的脖子。   那一瞬间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她看见自己的血像倒飞的血雨一样狂飙,飚得满屋子都是。   她直觉自己不是在做梦。   头从台子上滚落,滚得她看整个世界都是天旋地转的。   头颅终于落在地上,茫然地看着金属台上那具无头女尸。   那具无头女尸,就是她自己。   她,死了。   切开她脖子的刀被凶手拿在手上,正在割她的身体。   沾满血迹的刀面上刻有三个字【牛头人】。   “牛头人牌大砍刀,杀猪砍骨真轻松!”   这句广告词在她脑海中响起。   “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   凶手悠闲地哼着歌,拎起她的头发,把她的眼睛闭上,将她的头扔进了堆满尸块的浴缸里,开始分解她的尸体。 第15章 血红的回忆2.2   沈容在浴缸里又睁开了眼睛。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还能继续思考。   她注视着凶手正分尸的侧影。   凶手体型瘦小,胸部下垂,穿一身黑色雨衣,脸上戴猪头面具。   听声音,看她手臂粗糙皮肤,沈容推断这是一位有些年纪,并且常干粗活的人。   显然这人不是玩家中的任何一个。   沈容眼珠转动,环视四周。   头处在尸块中,她避免不了每次转动眼珠,眼底都是尸块做底部背景。   这是一间空旷的房间,墙壁和天花板上满是喷溅状的黑红痕迹。   房间内有一个大浴缸,一张两米长的不锈钢分尸台,还有一个拖着长长水管的喷头。   角落里堆了几个腌菜坛子。   所以,这是哪里?   她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来分尸?   真就倒霉到即便在房间里睡觉也会被盯上吗?   还有她不是死了吗?   现在难道是变成鬼了?   沈容这么想着,脑海中突然出现了奇异的提示:   【你觉醒了属性——残缺的复仇者LV.1】   和她之前抽S卡不同,这次的提示像是和她的思想融为一体的。   沈容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倒计时:23:59:59。   她刚感到困惑,下一秒就领悟到了解释:   【是个很厉害的属性呢!但是为什么是残缺的?而且只有一级,效果大打折扣了哦!   不过没关系!二十四小时内成功复仇,还是可以不死哒!】   复仇?什么意思?杀了这个分尸她的大妈吗?   她脑海中的信息刷新了:   【请根据复仇方案复仇,复仇成功后将成功复活。   方案: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找到害死你的真凶,让她以你死去的方式死亡。   提示:你在睡觉的时候,莫名其妙就被人当作替身,成了TA的替死鬼!】   这段话意思是,本来该死的不是她?   沈容瞳孔震颤。   那个人一定是玩家!   能做到这种操作的,起码得是S级!   为保住自己的小命去牺牲别人,沈容并不觉得他有错。   她是认同“死道友不死贫道”的。   同理,对于复活自己要杀死别人这件事,她也不会有任何的犹豫。   沈容开始旁观凶手分解自己的尸体。   凶手察觉到被盯住的视线,回过头来。猪头面具下发出“舜舜”阴笑:“啊呀,死不瞑目?”   她走过来,蹲下身与沈容平视:“是你自己输了游戏,不可以耍赖哦。”   游戏?   那个人输了和凶手的游戏所以会死,结果他让自己做了替死鬼?   沈容语气悠闲:“我已经不记得那是什么游戏了,你能给我说说我是怎么输的吗?”   反正她已经死了,还挺无所畏惧的。   凶手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就是,我们两个捉迷藏,你被我找到了呀!你真有意思,只剩个头还能说话。”   凶手捧起沈容的头:“我们做朋友吧,你以后就陪我说话。”   沈容:“我不要。”   凶手一顿,有些愤怒地问:“为什么不跟我做朋友!”   沈容不回答,问道:“明天还玩游戏吗?”   凶手又开心起来:“玩呀!你和我一起玩吗?明天我们玩……玩木头人好不好!”   沈容笑道:“明天,继续玩捉迷藏吧。我带个新朋友和你玩,我们会一起在家里等你。”   凶手开心地蹦跳两下,像个孩子一样:“好啊好啊!”   沈容又问:“你真的很想和我做朋友吗?”   “想!我没有朋友……大家好像都很讨厌我,我想要朋友……”   沈容诱哄道:“那就把我的身体拼起来吧。不然明天我怎么陪你一起,去捉躲起来的人呢?”凶手看了眼桌上的断臂残肢,点点头,把沈容的头放在桌边,拿出粗针粗线,将分开的尸块拼合在一起。   他像玩拼图一样认真,最后准备把沈容脑袋接上时,外边传来一声鸡叫。   “我要走了!”   凶手放下沈容就跑出了门外。   沈容喊道:“你倒是给我把头拼好再走啊!”   凶手已经消失了。   周围环境开始变化。   原本的分尸房竟变成了卫生间。   沈容盯着自己的无头身体,用意念操控。   身体竟然真的活动起来。   她对着镜子,拿针线将自己的头缝在脖子上,暂时回房间。   她房间的门大敞着。   这门是那人和她替换之后,从她房间里时出来开的。   沈容回房后将门反锁,开始思考:   真凶是绝对不会承认他所做的事的。   即便明天看到她还活着,可能也会压抑着不表现出惊讶。   毕竟能获得这种让别人替死技能的人,绝不会是笨蛋。   思考到天亮,她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先观察试探。   查不出谁杀了她的话,那没办法……   ——她只好让所有人都来参加她的复仇游戏咯。   沈容躺上床眯了一会儿,天一亮便起床,穿上长袖长裤,围上丝巾遮掩缝合痕迹。   正是夏天,她这么穿很怪异,但她已经想好借口圆过去。   她不能让别人看出她已死,也不能表现得无事发生。   所以她躺在床上等别人来找她。   终于,房门被敲响。   沈容刻意等了一会儿打开房门,装作才睡醒的样子,有些虚弱地说:“有事吗?我才睡没多久,好累。”   敲门的是佟焕。   见她打扮成这样,脸色也是因失血过多而异样的惨白,佟焕关切地问:“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沈容靠在门边,虚弱地说:“嗯,昨晚发生了一些事。等大家都出来了,我再和大家说吧。”   佟焕指了指餐桌:“我们都起床了,已经在吃早饭了。”   沈容走出房间,餐桌旁果然坐着三人正在吃餐包。   闻露见她,有些惊讶地问:“你怎么了,怎么穿这么多?不热吗?”   沈容摇头,拢了拢围巾装出瑟瑟发抖的样子:“我现在很冷。昨晚,我见到了一个戴着猪面具的人……不,也可能是鬼!”   说话间,她暗暗观察在场的每一个人,尽力不放过他们任何一个细微的小动作。   目前来看,所有人都没表现出任何异样,都露出了些许惊讶与害怕。   佟焕不安地问:“然后呢?它……那个鬼对你做什么了?”   沈容佯装虚弱地坐下,要聂诗珊把纸巾拿过来:“我现在浑身都是冷汗,你们让我缓缓。”   其实是衣服穿太多,热出的汗。   聂诗珊赶忙将纸巾扔过来。   沈容擦了擦脸:“它跟我说,它原本要找的不是我,而是我们中的另外一个人。”   她抬眼观察众人。   四人都开始眼珠子直转地瞥别人。   沈容继续道:“它告诉我,那个人使了手段把我换过去,差点让我成为替死鬼。这一举动已经惹恼它,让它觉得那个人在玩弄它。它要那个人今晚自己去找它,否则……”   “否则?”   广盛家和佟焕紧张地抓紧裤腿。   闻露眼里都藏着恐惧,聂诗珊忐忑地喝了口水。   沈容:“否则,我们一个都逃不掉。今晚它就会来找我们所有人。”   广盛家闻言,眼神犀利地扫向佟焕、闻露和聂诗珊三人:“昨晚被盯上的人是谁?自己站出来的吧。你不能因为你一个人,让我们所有人都陪着你送死啊。”   佟焕附和道:“是啊……而且,就算你不站出来,今晚也是逃不掉的。”   闻露瑟缩道:“你们看我干嘛,不是我。不过……我昨天认床,睡得不好,大概两三点的时候,确实听到了一些动静。”   聂诗珊问道:“什么动静?”   闻露:“咚咚咚的,好像是在砍什么东西。我没敢出去看,不知道。”   沈容心想:那应该是在砍她尸体的声音。   三人的目光落在聂诗珊身上。   聂诗珊浑身一怔,恼火道:“你们看我做什么,我昨晚很早就睡了,什么都不知道。”   “先别吵,我还没说完呢。”   沈容旁观他们互相暗示对方,又为他们的争执添了把火:“昨晚我睡得很沉,突然就被换过去了。我想能做到如此换命的人,肯定是S级玩家。”   她扫视四人,说:“咱们互相说一下评级吧。”   闻露率先开口:“我两场游戏都是B级。”   聂诗珊直勾勾地盯着沈容的双眼,仿佛想努力证明自己没有撒谎:“我一B一C。”   广盛家表现得很坦诚:“我双A。”   佟焕也如聂诗珊一般表现:“我也一B一C,都不是什么值钱东西。”   沈容从容道:“我是S级。”   闻言,四人明显露出惊讶。   佟焕好奇道:“你的S级奖励是什么?”   他顿了顿,又说:“我还从来没碰过S级玩家呢。”   “A级一般奖励特殊技能卡牌,都是有次数限制的。B级奖励的是体能上的属性,加点很少,影响不大。C级以下奖励都是普通物品,可以用来换金币。”   “这是我打听来的消息。但是我还没打听到S级是什么。”   沈容勾唇,神秘地注视着四人:“S级奖励,是超乎你们想象的东西。按照规定我不能说。”   四人闻言,表情不一,或恍然大悟,或半信半疑。   沈容又迅速转移话题,失落地说:“我们中肯定有人撒谎了,不是S级怎么可能跟我换命?你即便撒谎,也不能保住自己的命,何必拖大家一起下水呢?”   客厅内沉默了一瞬。   聂诗珊略显暴躁地说:“被盯上的人不出来也不要紧,等今晚我们要是全都被盯上了,鬼出来后肯定会先去找他,到时候咱们就配合鬼先弄死他,把他献给鬼!”   闻露看上去很善良憨厚,却附和道:“我觉得可行。我们把他献给鬼,没准儿鬼真的会放过我们呢?”   广盛家和佟焕也赞同这个提议。   沈容反而面露不忍,说:“这样也太残忍了……”   “鬼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杀人,昨晚它是跟玩家玩了游戏,玩家输了,它才动的手。我想今晚它也是一样。”   “如果那个人主动站出来,我们其余四个不参与游戏的人可以帮你。况且我还有S级异能可以保命。”   广盛家凝视着沈容,眼中生出些许怀疑:“你昨晚真的遇见鬼了?鬼真的跟你说的这么详细?还放过了你,让你来转告我们这些话?”   沈容无奈地摇头:“你们不信我就算了,反正现在还没人站出来,今晚……哎……”   你们只能全都来陪我做游戏咯。   闻露道:“我相信林湄没有撒谎。她没必要编出这种谎话来骗我们。”   佟焕道:“万一她是和鬼达成了什么交易,让我们中出一个人做她的替死鬼呢?”   沈容还是一脸的无奈,懒得解释了。   聂诗珊冷哼:“就算她和鬼达成交易,咱们不出一个人,还不是都得死?我倒是更愿意信她的话,有人自己躲着不肯出来,想拉我们所有人下水。”   虽然没吵起来,但五人间的气氛已经降至冰点,立场也有了分歧。   咚——楼上忽然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响动。   沈容下意识抬头看楼上。   “我让你给你弟弟泡奶粉,谁许你自己喝的!”   女人暴怒的声音伴随着小孩的哭声,清晰地传到楼下五人的耳朵里。   佟焕道:“今晚的事暂且放一放吧。别忘了我们主要的目的是通关游戏。”   聂诗珊:“或许这是线索。”   “我让你喝!我让你喝!喝啊!你不是喜欢喝嘛!给我喝!不把这洗脚水喝光,你看我不打死你!”   女人嗓音尖细,语气狠毒。   小孩哭得十分凄惨,不断地叫着“妈妈我错了,我太饿了……弟弟给我喝的……”   然而换来的却是女人变本加厉地辱骂和殴打。   那一声声动静完完整整地传达至楼下五人的耳朵里。   沈容以前是教小朋友练拳击的,跟小朋友们关系都很好。   眼看楼上的小姑娘哭得都快发不出声音,思虑过后,打开房门要出去。   闻露、聂诗珊也紧跟上。   佟焕和广盛家则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上了。   打开门,却见楼梯口站了几位大爷大妈对着楼上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又开始打孩子了。”   “都是亲生的,怎么对自己丫头还能这么狠!不想要的话,就把孩子送给前夫啊!”   “她不许前夫来看。说前夫要是不经她同意过来,就弄死她女儿。当初把两个小孩判给她,真是……唉。”   “没办法,小儿子身体不好,前夫外面工作忙,要挣钱给小儿子看病,照顾不到小孩,天晓得这个当妈的会这样。那个前夫为了孩子特意在这儿买了房子,却没空回来住几回。要不然看到自己丫头被虐待成这样,不得早就冲上去跟她拼命啊!”   “她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就现在不是还找了个男的嘛,听说那个男的搞什么算命的,说这个小姑娘跟她犯冲,但是又要留着,不然小姑娘以后在外面发达了,就会要这个当妈的命。然后她就开始往死里折磨她丫头了。”   大爷大妈连声叹:“作孽啊!小姑娘太可怜了,才五岁。”   闻露小声道:“楼上这户人家,应该就是这次游戏的关键人物吧?”   沈容赞同地点点头。   五人打算一起上楼去看看。   刚迈开脚步,一位大妈叫住他们:“唉,你们干嘛去啊?”   另一位大妈:“上去劝啊?你们不要去,我们都去过好多次了。每去劝一次,她就把小孩儿折磨得更狠。”   沈容收回要上楼的步伐,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大妈大爷的注意力转移到他们五人身上,说:“哎,你们五个是新搬来的吧?”   广盛家立刻亲和地和大妈大爷打起了招呼:“对,我们昨天晚上才刚到。本来还想今天去拜访一下你们的。”   沈容也道:“小张昨天说你们都是他们家的老邻居了,人都很好呢。”   大爷大妈笑眯眯的。   “不用特意来拜访们,整那么麻烦做什么。”   “你们昨天刚搬过来,家里还没开灶呢吧?我家今天刚好煮了一大锅牛肉面,家里就我和老伴两个人,吃不完,待会儿端过来给你们尝尝。”   沈容笑道:“那谢谢奶奶了。”   大爷大妈直摆手说不用谢,简单问了下名字,散了。   他们散去后,佟焕盯上对门紧闭的门,说:“楼下的大爷大妈都认识过了,这对面这位……刚刚那么大动静,她也不出来看一下呢。”   沈容又看了眼楼上,想着惨兮兮的小姑娘,心情不大好,说:“那拜访一下对门吧。可能也是主要NPC呢?”   她正说着,广盛家就去敲门了。   等了一会儿,对门那户开了门。   封政只打开了里面的门,隔着防盗铁门冷淡地道:“有事吗?”   广盛家笑容和善:“你好,我们是昨天刚搬来对门的,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所以想来打个招呼。”   封政“哦”了一声,打开防盗铁门说:“要来我们家坐坐吗?”   “那就打扰了。”   五人一起进了封政家。   沈容进入封家的房子,不动声色地悄悄打量。   这间房子比他们租住的房子小很多,可能是因为对面的房子面积太大,挤压了这间房子的面积。   一栋楼里出现这种结构的房屋,还蛮稀奇的。   而且两间房子都是复古风装修,封政家墙上还贴着歌曲《甜蜜蜜》的海报。   自沈容进来,封政的视线就一直若有似无地落在沈容身上。   佟焕和广盛家向他搭话,他也心不在焉。   沈容旁听,了解到一些信息:   这位对门的美人自称姓王,今年二十多岁,已婚,老公常年在外地打工,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沈容问道:“王小姐平时能听到楼上的声音吗?”   封政立刻拖了凳子靠近沈容,热情地凝视她:“能的。”   他的突然靠近让沈容下意识后仰,然而缝合起来的脑袋却因为这动作出现了晃动。   她连忙扶了一下自己的头,坐正,不再避让:“那是不是会经常听到楼上打小孩的声音?会不会影响到你休息?”   封政专注地盯着沈容,全部心思都放在了看她上,心不在焉地回答:“楼上晚上不打小孩的,也就白天打。”   聂诗珊问道:“是每天都会打吗?楼上的人她不上班?”   封政:“嗯?”   聂诗珊觉得封政怪怪的,默默翻了个白眼。   闻露重复了聂诗珊的问话。   封政:“……”   在盯着沈容看。   别人说的话,他已经听不进去了。   五人不禁开始胡思乱想。   沈容摸了摸手臂上的缝合口,怀疑是不是他能看出些什么。   她试探地问:“你这么盯着我,是有事想和我说?”   封政眼珠子转了转,点头:“嗯。”   他对其余四人下了逐客令,只留下沈容。   四人都眼里都有些负面情绪,奇怪凭什么NPC的消息全被沈容一个人捞到了。   沈容对闻露他们暗示道:“等我回去和你们分享信息的。”   既然玩家之间是互利共赢的关系,那她就没必要在初期藏着掖着了。有消息说出来大家可以一起讨论。   后期嘛,那得看情况再说。   关上门,封政热情邀沈容到沙发上坐下,他和沈容并排坐,二人中间空了足够坐一个人的位置。   是个比较合适的距离。   封政又开始盯着她,一言不发,仿佛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沈容提醒道:“你刚刚说有话要和我说。”   封政:“哦哦……对,是。我有话要和你说。”   他一面奇怪地回复她,一面情不自禁地向她靠近。   “最近有个问题困扰着我,我想问问你……别人的意见。”   一句话的功夫,封政已经贴着沈容坐了。   沈容:“你说。”   封政胳膊贴着她,嘴角总是要扬不扬的,手死命地掐住自己手心稳住情绪:“我有个爱人。”   沈容:“嗯。”   “王小姐”说过他结婚了。   封政想到些事,情绪忽然低落:“我爱人她遇到了一些麻烦。我有能力帮她,但是如果我帮了她,可能会在别的方面给她添麻烦。比如说……她会被公司领导针对。”   “而且我爱人她和我闹了些矛盾,不想看到我了。”封政惆怅到极致,侧着身子靠在了沈容身上。   虽然封政比沈容高大许多,但美人难过,总是很惹人怜爱。   沈容搂住封政的肩膀,拍了拍他肩膀以示安慰:“你怕她不接受你的帮助?”   封政点点头,顺势把头靠在了沈容肩膀上。   他狠狠咬了舌头一下,压制住因为能够贴在她身上而喜悦激动的心情。咽下嘴里的血,面上依旧是怅然:   “还有,公司领导的针对她来说会很麻烦。我能保证我一定会帮到她,也会保护好她。但是如果这样的话,我就会时时刻刻跟着她了。我不知道,她还愿不愿意接受我……”   他希冀地抬眼看沈容:“你觉得呢?”   沈容沉思着,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他的肩膀,迟迟没有回答,叫他心乱如麻。 第16章 血红的回忆2.3   沈容沉吟良久,总算开口:“我不知道你爱人是什么性格,不太好说,这个你最好去和你爱人商量。”   封政仍充满希望地看她:“我想先找几个人问问,看看以他们的性格会是怎么样的,大概估计一下,然后再去找我爱人说这事。免得我先斩后奏,我爱人生气。”   沈容心思百转千回,猜测“王小姐”问的这个问题,是否和主线有什么必要的联系。   想不通,她严肃道:“如果按我的性格来说的话,我不会要这样的帮助。”   封政眼里的光渐渐暗了:“为什么?我真的会保护好她的!哪个狗东西敢动她,我就弄死他。公司领导也一样。”   沈容惊奇地看了封政一眼。   封政又恢复惆怅:“我真的很爱她嘛。”   沈容哄孩子似的拍拍他:“我只是说以我的性格来说,会拒绝这样的帮助。一来我的麻烦我习惯自己解决。二来被领导针对太麻烦,你要是为了她出头,你也会有麻烦的吧……”   封政打断道:“我不麻烦!只要能和她在一起,什么都不麻烦!谁敢给我找麻烦,我把他头割下来当球踢!”   他的话语逐渐阴鸷暴戾。   沈容:“……”   封政扁了扁嘴,维持自己的小媳妇样:“我说说而已。”   才怪。   沈容继续安慰:“听得出来,你是真的很爱你爱人。我只是说以我的性格我不会接受这种帮助,你的爱人是我这种性格吗?”   封政含糊其辞:“不太清楚哎……”   沈容:“那他也许不是我的性格。你们都结婚了,你可以直接去问问他啊。就算你们闹矛盾,他没跟你提离婚,就说明他们还有缓和的余地。”   封政明白过来,她一直是把他当“王小姐”在回答,闷闷不乐地低下头:“……哦。”   沈容继续搂着他,在等他露出点什么主线剧情提示。   然而封政一直很不开心,靠着她不说话。   沈容无奈,只能暗示性地问:“你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封政点点头,脸轻轻蹭了蹭她肩头:“谢谢你和我说这些,今天你就在我这儿吃饭吧。”   沈容:“哦,还有吗?”   封政有些纠结地看着沈容,终还是摇了摇头。   沈容有些失望。还以为她会说什么不为人知的消息告诉她呢。不过能蹭一顿饭,也不错。   封政起身去厨房做饭。   沈容活动了一下被封政靠得有些僵硬的身体。起身却看沙发上有淡淡血渍。   大姨妈?   沈容摸了摸裤子。   嘶……竟然是缝合的伤口渗血了。   还好她衣服是深色,血洇出来别人不仔细也发现不了。不然要是被那四个人看到,就更要怀疑她了。   沈容借口有事要回去一趟,吃饭的时候再来。   封政应了声,从厨房里出来,目送她离开。   他留恋不舍地看向她坐过的沙发,瞧沙发上的红渍,呼吸一滞,面颊飘上桃粉,跑回房间去翻东西了。   沈容回房换下衣服,发现缝合处渗出的血不多,但已经弄脏了衣服,不过不明显罢了。   她用剪刀把干净衣服剪成布条,在缝合处包上,然后换了身新衣服,把染血的衣服夹在臂弯里。   佟焕四人在客厅她换了衣服出来,问道:“你怎么突然换身衣服,拿的是什么呀?”   沈容镇定自若:“王小姐把我衣服弄脏了,让我换了带回去给她洗。她叫我中午在她那儿吃饭,我先过去给她打下手。”   “等等。”广盛家定定地看了她的衣服一会儿,眼珠子转向她的脸,“王小姐没跟你说什么吗?”   “目前还没有。不过她留我吃饭,我估计在饭桌上可能要说什么。”   广盛家笑道:“那待会儿楼下钱阿姨送牛肉面来,你的那份怎么处置?”   沈容:“你们分了吧。”   她走出302。   听聂诗珊有些不满的话:“怎么什么消息都是她单独听。”   佟焕道:“别这样说。玩这个游戏,大家要齐心协力一起分析线索才更容易拿高分,她知道消息会回来告诉我们的。”   沈容向后瞥了眼,去了301,进门便道:“不好意思,我那儿不方便洗衣服,能不能到你这来洗?”   封政面上泛着不正常的红,塞了一个lv包给沈容,抢走她手里衣服说:“我给你洗。”   沈容愣了一秒的功夫,封政已经把衣服丢进了衣篓里。   她只得对封政笑着道谢,摸着封政给的lv包里有东西,她低头看了眼:“……”   是卫生巾。   王小姐好热情啊,拿lv包装卫生巾送给她。可惜她不能把这些带走,也用不上。   沈容默认了“王小姐”的误解,看封政又回厨房烧饭,说道:“我帮你吧。”   封政把沈容推回沙发上,遥控器递给她:“不用,你歇着看会儿电视吧。”   沈容坦然接受,客随主便。   按了下遥控器开关,电视却没打开。   她尝试又按了几下,黑色的屏幕上却出现青青绿绿的雪花。   过了一会儿,雪花消失不,画面转到一个昏暗空间。   一个圆球物体突然从里面飞过来,撞到屏幕上落下,蹭下满屏的血。   沈容虽不怕,但还是被突如其来的冲击惊得愣了一瞬。   电视屏幕恢复了正常,一打开就是少儿频道。   沈容细细回忆刚才看到的那个血色圆形物体。   那好像……是一个小孩儿的头!   沈容呼吸一滞,看向厨房的封政。   封政正在切菜。   沈容思索片刻,问道:“王小姐,我有个问题。”   “你问。”   “这楼里除了楼上那两个小孩,还有别的小孩吗?”   切菜声停了。   封政低着头,脸上是沈容看不的开心和骄傲。   他喜欢的人就是厉害!   他语气表现出沉郁:“有……以前有。”   沈容越细想,那飞来的小孩头越是清晰,她瞥了眼电视。   余光扫过的刹那,电视上出现一个口鼻青紫,一直在流血的小女孩的脸。   再定睛看,小女孩的脸消失不,电视上仍在播放动画片。   沈容道:“为什么是以前有?她们家搬走了吗?”   “王小姐”切菜的声音变得很慢:“不是……是我女儿,她失踪一年了。”   那闪现画面里的小女孩,应该是王小姐的女儿,多半已经是……   沈容低头,看一双小小的、布满青紫淤痕,肤色青白如死人的手,从沙发里伸向她的脚踝。   她抬腿,那双手又缩了回去。   沈容稳了稳心神,蹲下身朝沙发底下看去。   一颗小女孩的头颅在底下,睁着一双被挖掉一颗眼珠的眼睛,在狭窄的黑暗空间里与她对视。   沈容远离沙发两步,做了个深呼吸,气沉丹田,搬起了沙发。   沙发下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藏起来的小女孩:“……”   他妈的怎么会有人在沙发下看到鬼的第一反应是把沙发掀开来捉鬼啊!   封政端菜从厨房里出来,表情疑惑地问:“你在干什么?”   “哦……我东西掉沙发底下了。”沈容把沙发放回去,又朝沙发底下看了眼。   没有小女孩了。   封政招呼道:“来吃饭吧。”   “哦,好。”   沈容应声到餐桌边坐下,道:“我有个朋友在警局工作,你方便说一下你家女儿的事吗?我想回头去问问,或许能帮到你呢。”   封政原本暗沉的眼眸燃起希望的光:“真的吗?”   沈容明知是游戏,还是不忍心让一个母亲抱有希望又彻底失望,把原本信誓旦旦的哄骗咽回去,改口道:“或许,我不能保证。”   再不忍心,游戏也还是要继续的。作为母亲,那是哪怕只有细如发丝的希望,她也会当作救命稻草一样抓住的。   封政一边给沈容剥虾,一边将王小姐女儿小兰的事娓娓道来。   ……   “小兰是在去年走失的,走失的时候才五岁。”   “那也是夏天,王小姐给小兰换上了新裙子,要带小兰去菜市场。小兰要自己穿鞋,动作有点慢,她就让小兰自己出门在楼下等她,她去车棚把自行车推过来。结果她从车棚回来,就发现小兰不了。”   “她本来想着车棚不远,小区里全是老熟人,楼下又有大爷大妈晨练,不会有什么危险。却没想到,小兰无声无息地消失了。问那天晨练的大爷大妈,都说没到小兰下来。”   沈容对闻露、聂诗珊、佟焕和广盛家一口气说完从“王小姐”那儿听来的小兰失踪时的情况,喝了口水,继续说。   “王小姐在小兰失踪后,立刻就想到之前小兰说过四楼手上有刀疤的叔叔跟她搭过话,就冲上四楼找那个人。这个刀疤男叫梅任行,就是我们今天听到的那个被打小姑娘的继父。”   “梅任行是个游手好闲的江湖骗子,整天说自己师从什么门,开过天眼,能降妖捉怪看风水,还有能包治百病的药。”   “梅任行不承认和小兰说过话,也不承认他那天早上过小兰。后来王小姐通知她老公,在她老公回来后夫妻俩才一起去报警。这时候已经过去两天了,警察来搜查过好几次,是有怀疑梅任行有作案可能,但是证据不足,也没法儿拿梅任行怎么样。”   “王小姐自责没有看好小兰,这么多年一直活在痛苦里,也不怎么愿意出门。她老公为了生计和逃避痛苦,一直在外打工不回来,每个月给她寄生活费。”   沈容说着摸了摸自己吃撑的小肚子。   虽然但是,“王小姐”真的对她好热情啊。   做了一桌子菜全是她爱吃的。红烧排骨只用仔排,又嫩又不塞牙,还给她剥了一整盘的虾。   聂诗珊道:“你在她那儿倒是吃了个爽,我们还没吃上牛肉面呢。”   话音刚落,房门被敲响。   佟焕去看了眼,笑嘻嘻地说:“钱奶奶送牛肉面来了。”   门打开。   钱奶奶手中端着一个用锅盖盖着的大搪瓷盆,热情地说:“没吃饱的话再去我那儿盛,我那儿还有很多呢!”   佟焕接过搪瓷盆。   沈容同他们一起对钱奶奶道谢。   佟焕端面到桌上去和其他人吃了。   沈容叫住钱奶奶道:“奶奶,你了不了解楼上402的事?”   钱奶奶愣了愣,说:“402啊……梅大师家?知道一点。这梅大师的老婆不是什么好人,天天打女儿,但是梅大师人很好的。”   “我家老伴和我经常腰疼腿疼的,都是梅大师拿药给我们吃,我们一吃就好,都不用跑医院了!”   沈容眨了眨眼,卖惨道:“我最近也总是腿疼。可是刚毕业,身上又没什么钱,不敢去医院。奶奶,您那儿还有梅大师给的药吗?可不可以给我一点吃试试?”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梅奶奶顿时喜笑颜开,拉住沈容的手像看自己亲孙女似的,递给她一张小卡片,神神秘秘的:“外面都说梅大师是骗子,只有我们受过他恩惠的人才知道他的好。我待会儿给你拿包药你吃吃,吃了之后,当天晚上就不疼了。”   沈容连声道谢谢奶奶,看了眼小卡片。   小卡片像酒店门缝里塞的劣质卡片,只不过上头印的画是一个模糊版千手观音,背面还写着梅任行的介绍:   梅任行,玉陀门第四十三代关门弟子,受祖师娘娘玉陀观音训诫,特下山普度众生。   沈容:啊这……不就是类似于邪教的玩意儿吗?   钱奶奶拍拍沈容的手:“梅大师只渡有缘人,不要跟别人说。待会儿我拿药过来给你,你看你这手冰的……等吃了大师的药立刻就会好了。”   沈容面上笑吟吟地各种感谢,送走钱奶奶,转过头对闻露他们说:“这钱奶奶信邪……”   她“教”字没说出口,怔了几秒,喝住正吃“面”的四人:“等等,你们在吃什么?”   佟焕正往搪瓷盆里夹肉到自己碗里:“牛肉面啊,味道可好了。比我之前吃过的都好吃。”   聂诗珊道:“盆里还有好多呢,你想吃就一起来吃,我们又不会笑话你胃口大。”   沈容走近,垂眸看。   闻到的恶臭让她确定不是自己出现幻觉。   她差点作呕,把搪瓷盆一把推开:“先别吃了,你们看清楚那是什么。”   “能是什么?面啊。”   “我都吃了一碗了,味道很好啊。”   四人沈容恶心的表情,都放下了碗筷,盯着搪瓷盆看。   聂诗珊夹起一筷子面:“这不是面还能是什么?你看到什么了你直说啊。”   沈容眉头微拢:“蚯蚓。”   话音落下,四人眼里挂着浓稠汤汁的牛肉面,变成了从血水里捞出,在筷子中间扭动细长身躯的褐绿色蚯蚓。   “啊!呕……呕……”   聂诗珊惊叫一声,吓得把筷子都扔了,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直要吐。   佟焕忍着反胃,哆哆嗦嗦嗦地从盆里夹起一块“牛肉”:“这,这个呢?”   沈容捂住口鼻:“癞蛤蟆。”   四人眼里的“牛肉”,果然变成沾着血,肌肉还在抽动的癞蛤蟆肉块。   他们齐齐向搪瓷盆里看去。   搪瓷盆里,原本浓稠醇香的红面汤已经变成血色,散发出一股恶臭的血腥味。   “面汤”里密密麻麻的活蚯蚓扭动着身躯,被分尸的癞蛤蟆肉块连皮都没剥,拖着一团内脏,皮上疙瘩分泌出乳白色粘液,被蚯蚓拱得起起伏伏。   “呕!!!”   “呕——唔——”   四人捂住肚子弯下腰,当即呕吐起来。   沈容没来得及移开视线,看到被嚼碎的“面”和“牛肉”混着胃液落到地上,散发着酸味的恶臭在房内蔓延,当即也要吐出来,连忙跑出房子透气。   “哎,你怎么出来了?吃了面了吗?”   钱奶奶刚好拿着一个红塑料袋上楼。   沈容主动去抓钱奶奶的手臂,虚掩住大门,故意抬高音量提醒屋里的人:“我吃过了!钱奶奶,您这么快就来啦,他们还没吃完呢。待会儿吃完了,我们亲自把盆给你送过去。”   一码归一码,四人里虽有害死她的人,但不代表她要让他们全都死。   沈容不会自负到觉得一场游戏,靠她一个对游戏都不怎么了解的人单打独斗就能通关。   左航那种双S级都说和队友合作通关比较好,更何况她这才迷迷糊糊地过了一关游戏的人呢。   所以,除了害死她的那个人必死。   其他人,她还是希望他们能活着互相帮忙,一起通过这场游戏的。   她轻轻捏了捏钱奶奶的手臂。   嗯,能碰到。   要是钱奶奶对她动手,她应该能打回去。   钱奶奶笑呵呵地反握住沈容,亲昵地问:“好吃吗?”   沈容点点头,接过钱奶奶手里的红塑料袋:“谢谢奶奶,您真好,让我想起了我隔壁的奶奶……她也对我这么好,可惜她去世了。”   她佯装伤心和钱奶奶套近乎。   其实她有个屁的隔壁奶奶。   钱奶奶哎呀一声,拉着沈容叹道:“我看到你呀,也觉得就像看到了我亲孙女一样。可惜我儿子媳妇孙女都不懂事……”   她摇摇头,拍拍沈容的手臂:“回去好好吃药,很快就好了。等有空,我带你去梅大师。梅大师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到的,我也是看你有灵性,才要帮你引荐的。”   沈容连连点头,送走钱奶奶。   回到屋里,四人怕钱奶奶进来,正忍了呕吐在手忙脚乱地打扫卫生。   是沈容进来,都松了口气。   广盛家吐得胃里只剩酸水,难受地拂着胸口问:“你怎么看出那不是牛肉面的?”   沈容莞尔,从容淡定道:“因为,我是S级。”   才怪!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能看出来,   她自己推测可能是因为吃撑了,没食欲,也可能是因为她现在已经是死人了。   不确定的答案,沈容就不打算说了,免得更惹人怀疑。   S级是个令人信服的万能由。   就算他们四人中有另一个害死了她的S级,也无法否认她的S级奖励是不是真的这么神奇。   四人眼中或有羡慕,或生出了一点对强者的依赖。   佟焕从卫生间里漱过嘴出来,把搪瓷盆里的“牛肉面”倒进马桶里冲掉。   闻露和聂诗珊二人吐得虚脱了似的瘫在沙发上,问道:“刚刚那个老太婆又过来做什么?”   沈容把红塑料袋里的纸包拿出来,说了她之前和钱奶奶搭话的事,道:“来给我送药的。”   聂诗珊一听又要吐:“什么药啊,该不会又是那种……”   沈容打开纸包,纸包里是一些灰白色粉末,她放到桌上任他们看。   观察了半晌,都没看出个名堂。   沈容把纸包收起,道:“目前就咱们知道的信息来看,梅任行一定是这次游戏通关的关键人物。钱奶奶说了,他不是谁想就能到的,所以咱们得跟钱奶奶打好关系。”   “我跟钱奶奶说待会儿把搪瓷盆给她送到楼下去。这个搪瓷盆,你们谁去洗?”   沈容刚刚才救他们于“牛肉面”,他们自然不会让沈容去洗。   四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年纪大的广盛家说:“我去吧。”   佟焕三人便靠在沙发上缓口气。   沈容还在思考目前出现的人物之间的关系和剧情。   想着想着,她忽然想到一件事,决心待会儿去钱奶奶家的时候要印证一下。   房内安静,只剩呼吸声和冲洗搪瓷盆的水声。   咚咚咚——   房门被急促的敲响。   沙发上三人立刻坐正,装作无事发生,生怕门外的人是钱奶奶,看出他们的异样。   沈容看了眼猫眼,门外的是“王小姐”。   正好,她要去钱奶奶家探查的事就和“王小姐”有关,眼下可以多问两句。   她打开门。   封政不待她开口,一把握住她的手臂。   沈容察觉到她碰到了手臂上的缝合线,立刻抽身远离:“王小姐,有什么事吗?”   封政神情无异,低垂的眼眸里暴戾肆虐。   她真的受伤了!   他本来以为她是来大姨妈了。   可是洗衣服的时候他舍不得把衣服上属于她的气息洗掉,犹豫了一会儿,就发现衣服上竟然有血迹!   而且还不止一处!   然后他看到她换下的内裤上只有边缘有血迹,就基本确定她不是来了大姨妈,而是被这个游戏副本里的鬼袭击了。   他两手指甲都陷进了掌心,牙关紧咬,低着头,神情暴虐得可怕。眼神逐渐疯狂,嘴角不自觉泛起血腥诡异的笑。   他已经想好,怎么不牵扯到她,还能弄死那帮敢伤害她的玩意儿了。   “王小姐”不回答,沈容又唤了声:“王小姐?”   “嗯?”   封政瞬间敛去所有异样的情绪,心疼地凝视沈容,牵起她的手摸她手背:“不好意思,你那套衣服我不小心洗坏了,我买套新的给你吧。”   就这事啊。   看他这表情,好像洗坏了件衣服就心疼得要死了。   沈容不以为意地安慰道:“没事的,就一套衣服而已,不用你赔。”   封政道:“你人真好,长得也可爱,我好喜欢你,你以后来我这儿吃饭吧。”   他期待地拉拉沈容的袖子:“我一个人吃饭总是吃不完。”   拿一套衣服换饭吃,值了。   至于他的夸赞和喜欢,沈容很自然地收下了。   钱奶奶也说喜欢她,她教过的小朋友们和家长们也都喜欢她。   沈容内心:没办法啦,我一直就是这么个讨人喜欢的小孩,嘻嘻嘻。   表面淡定地点头:“好啊,那就麻烦你了。”   “王小姐!我们能不能也去吃啊?”   广盛家舔着脸过来询问。   其他三人也跑过来,一脸祈求。   他们不想再吃“钱奶奶的面条”那种玩意儿了!   封政态度冷淡:“可以,不过我是为了赔偿林小姐的衣服才做饭给她吃的。你们是沾了她的光,要是敢跟她抢菜吃,就别来我家吃饭了。”   广盛家四人连连点头。   就是吃白饭也比吃蚯蚓强啊。   同时他们也意识到,王小姐这个NPC目前是和他们一伙,给他们提示,让他们不吃钱奶奶的东西也不至于饿死的。   早知道,他们之前就该死皮赖脸地去蹭饭。   封政疏离冷漠地扫他们一眼,转身要回家。   沈容拉住她:“王小姐,我还有些关于梅任行的事想问你,不知道可不可以?”   封政脚步顿住,看着沈容主动拉她的手,抿了抿忍不住上扬的唇,语气又如春风和煦:“可以。”   沈容:“王小姐,请问梅任行是什么时候搬过来的?他和楼下钱奶奶平时来往多吗?”   闻言,广盛家四人也目光灼灼地盯着封政。 第17章 血红的回忆2.4   “他呀,大概是两年前搬过来跟他老婆住的。他搬过来之后不久,楼上就时常传来那个小姑娘的哭声了。”   “钱奶奶……我倒是不知道她和梅任行有来往。小区里的人都知道梅任行是个不务正业的,大爷大妈也都看不上他。”   封政作出一边思索一边回忆的样:“哦对,我还想起一件事。大概半年前吧,钱奶奶的儿子儿媳就没来看过她了。以前她儿子儿媳很孝顺的,一到周末就带孩子过来看她。”   “但是半年前,他们家大吵了一架,我在楼上听见他们好像提到了梅任行。不过钱奶奶平时没什么古怪的地方,我就没多想。她怎么了吗?”   沈容敷衍过去,道谢送走封政。   聂诗珊手上下比划道:“这个钱奶奶瞒着所有人和梅任行来往,梅任行又是邪教的。钱奶奶给我们送面,会不会就是梅任行指使的?”   广盛家道:“钱奶奶儿子和儿媳,应该是为钱奶奶信了梅任行的邪教而和她吵架。但是……一般来说,他们不该是继续劝阻钱奶奶吗?怎么就不来往了呢?”   沈容回忆起钱奶奶拉着她叹息自己儿子儿媳时的表情,和她装出怀念去世的隔壁奶奶的表情如出一辙。   一个毛骨悚然的念头浮上心头。   她还不敢断定,见时间不早,叫上四人一起去楼下钱奶奶家。   广盛家拿着搪瓷盆问:“你知道她住201还是202吗?”   沈容站在贴了黄符的那道门前:“她没说,但我觉得应该就是这家。”   四人抬眼看那醒目的黄符,都没有异议。   沈容敲响大门。   钱奶奶很快开门,和蔼可亲地接过搪瓷盆:“你们也太客气了,还洗完了送过来。我这儿还做了牛肉饼,你们尝尝?”   佟焕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们吃面条已经吃撑了。”   沈容亲昵地牵住钱奶奶,神秘兮兮地说:“奶奶,我刚刚吃了一点药,立刻腿就不疼了。你能跟我说说梅大师的那个玉陀门吗?我有点感兴趣。”   钱奶奶如同觅到了知音,紧抓着沈容带她进屋:“可以啊,当然可以。哎哟,梅大师不让我随便往外说玉陀门的好处,我这么多话憋在心里难受死了。”   沈容笑道:“我室友他们也很感兴趣,能带他们一起听听吗?”   钱奶奶看向广盛家等人的目光也变得分外亲和,站在屋里招手:“可以可以,来来来,进来吧。”   五人走进屋里,一股闷气的暖风扑面而来。   钱奶奶屋里似是因为常年不通风,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臭与腌货交织的味道。   就如同所有老人一样,她家里还积攒了很多舍不得扔的杂物,堆得到处都是,十分杂乱。   屋内光线昏暗,正对大门的墙壁上贴着一幅与沈容受到的小卡片画风一致的千手观音像。   像下有一个长长的香案,上面供奉了四个牌位,中间的牌位前正点着青烟缭绕的香。   可是,沈容却没有闻到香火独有的气味,闻到的反而是一种类似蛋白质烧焦的味。   沈容正欲走近察看,钱奶奶从厨房端了个茶盘出来,分散放到茶几上:“来来来,坐,喝点茶。这个茶可是梅大师亲手制作,对人身体好,一般人过来我都不给他们喝的。”   沈容止住脚步,和广盛家他们一起挤在沙发上坐下,留了个单人座的小沙发给钱奶奶。   钱奶奶又拿出瓜果盘,道:“喝茶呀,你们怎么不喝?”   广盛家、聂诗珊、闻露和佟焕四人看向沈容。   现在沈容已经成了他们的领头羊了。   沈容端起杯子暗暗端详。   茶确实是茶,只是茶下沉底的红褐色块状物让她不敢喝。   她手一抖,洒了茶,恐惧地看向观音像。   钱奶奶死死盯着她,目露不悦:“你怎么把茶洒了!”沈容委屈道:“我刚刚想喝的,突然感觉有人推了我一把。好像是玉陀观音在告诉我,我们还没入门,不配喝这茶呢。”   聂诗珊嘴角抽了抽。   真能编。   广盛家这个老油条立即附和道:“对对对,我也觉得这杯子摸起来莫名烫手,观音好像正盯着我,要我正式入门了才许喝。”   钱奶奶奇怪地困惑起来:“是吗?我之前没入门也能喝啊。”   沈容恭维道:“这说明您和玉陀观音有缘啊!我们是普通人,您是玉陀观音看重的弟子,这当然不一样。”   广盛家等人连连配合说是,夸得钱奶奶心花怒放。   呲呲——   客厅的钨丝灯突然闪了闪。   沈容抬头看,就见钨丝灯旁有五个吊着的身影随着闪动时隐时现。那身影隐在黑暗里,看不清模样,三大两小。   聂诗珊吓得一把掐住身边的佟焕,瞪着眼睛浑身打颤。   显然,他们都看见了。   钱奶奶却像是没看到,按了几下开关,灯恢复正常,她道:“我这灯老毛病了。”   沈容笑道:“我来给您看看吧。”   她起身搬了张凳子到钨丝灯边,说:“把电闸拉掉。”   聂诗珊惊恐地瞪大眼睛跑到她身边小声说:“你疯啦!这里有鬼哎!”   就是要看清是什么样的鬼,才能找到剧情线索啊。   沈容挥开聂诗珊:“和闻露他们站一起去。”   钱奶奶一边说“哎哟,那麻烦你了”,一边去拉电闸。   啪——屋里断了电,彻底沉浸在了黑暗中。   唯有那千手观音像在香火的点缀下,反光的纸面在黑暗中泛出诡异黯淡的红光。   它变得不像是观音,像一只张牙舞爪的恶鬼。   沈容踩在凳子上察看灯泡,身边就是被吊着的鬼影。   离这么近,她才看清,这五人不是上吊的姿势,而是像死猪一样从背后被勾住了脊骨吊在房顶上。   屋里生出一阵阴风,吹得五双脚在空中打摆子,像要踢倒沈容。   沈容无所畏惧。   ——她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难道还会怕他们这群死人?   钱奶奶回来问:“我这灯怎么回事啊?”   沈容:“可能要坏了,买个新的来换吧。”   她仰头察看房顶,房顶上有几块圆形痕迹,似是后来抹的白漆,与旁边的颜色不同。   她下了凳子,灯还没开,房上五人已不见了。   一转脸,却看见广盛家四人在沙发上靠在一起坐着。   每人背后都各有一道鬼影。   佟焕背后的鬼影伸出手搭在他脖子上,他却毫无察觉。   四个鬼影,还有一个呢?   沈容大脑一根弦绷紧,立马回头,恰对上一颗飘起的小女孩头颅。   小女孩的无头身体站在她面前,只到她的腰际。身上的碎花小裙子血迹斑驳,脖子上碗大的血口上敷了一层被血染红的晶状物。   她的头飘浮起来,与沈容平视,鼻尖距离不过一寸。   看着她脸上被挖掉一颗眼珠子的血窟窿,沈容确认了她的身份,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小兰就是梅任行害死的,而钱奶奶是帮凶。   沈容伸出手要去碰小女孩,想把她的头按回去。   灯却在这时亮起。   五道鬼影消失,仿佛从来没存在过。   但沈容已记下他们的特征:   有一男一女中年人。   有一个小姑娘,十五六岁的样子。   有一个身形枯槁的老人。   还有一个小兰。   沈容看向香案上的四个牌位,问拉闸回来的钱奶奶:“奶奶,爷爷去哪儿了?”   钱奶奶乐呵呵地说:“在屋里休息呢。他身体不好,医院说没治了。现在靠着梅大师给的药,多活了一年多了。”   也就是说钱奶奶与梅任行起码来往了一年多。沈容:“那桌上的牌位是什么呀?”“那个啊……”钱奶奶脸上没了笑,哀伤道:“是我儿子,儿媳,孙女,还有祖师娘娘的牌位。”   “我儿子身体一直不好,去医院也看不出什么。我就让他们给梅大师看看,但他们不听话。我没办法,就请梅大师施法,为他们做了牌位,放在祖师娘娘旁边供着,让他们多亲近亲近祖师娘娘,沾沾福气。”   钱奶奶没明说她儿子他们是死是活,但沈容知道他们已死,再听这话只觉阴森。   钱奶奶并不像她表面那样是个和善的小老太太,她信邪教已经走火入魔了。   沈容坐回到沙发上,把话题拉扯回玉陀门上。   提起玉陀门,钱奶奶又来了精神,把玉陀门吹得天花乱坠,满口自己受到了玉陀门的关照,过得有多好。   玉陀门与一般邪教没有差别,吹嘘包治百病,度化有缘人。   沈容装出崇拜的样子:“那要怎么才能加入玉陀门呢?”   钱奶奶说:“一个人每年交八万八的供奉,就能做入门弟子了。这个钱不是给梅大师的,梅大师不贪钱,这钱是孝敬祖师娘娘的。祖师娘娘让天上诸神佛庇佑我们,那不得给点钱打点嘛!”   这摆明了就是骗钱啊!   沈容为难道:“我才刚毕业,没有那么多钱怎么办?”   钱奶奶道:“当然可以。你要实在没钱,我带你去见梅大师,梅大师会给你想办法的。不过你得听话。”   说到这儿,她似是想起些事,叹道:“我那个孙女,就是不听话!这才……哎,不过好在梅大师看在我是内门弟子的份儿上,还是允许了我孙女沾沾祖师娘娘的福气。”   听话代表了什么?还有内门弟子?   沈容暂且按下疑惑,面上崇拜道:“哇,奶奶您是内门弟子啊,好厉害!那要给多少钱才能成为内门弟子啊?”   钱奶奶责备道:“什么钱,那是给祖师娘娘的供奉。他们都成仙成佛了,不会贪我们这点钱的。”   她比划起来:“因为我为门内做的事多,所以我每年只给十八万八就能成为内门弟子了。”   铛——   客厅的老钟在此时发出整点到的响声。   钱奶奶道:“哎哟,都五点了,我要烧饭了。今天你们就留在这儿吃过晚饭再回去吧。”   沈容婉拒:“不了,我们答应王小姐今晚去她家吃的。”   钱奶奶一听王小姐,脸垮下来了,挤眉弄眼地凑近沈容:“那个王兰枝不是什么好人,你少跟她来往为好。一年前梅大师说她身上有煞气,想帮她除煞,她竟然叫她老公回来打梅大师!真是狗咬吕洞宾!”   什么除煞,怕不是看王小姐漂亮想对她动手动脚吧?   沈容惊讶道:“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的人!不过我们已经跟她说好了,毕竟是对门,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去不太好……”   钱奶奶拍着沈容的肩膀送她出门:“是啊,虽然她人不好,但也不要跟她闹掰,毕竟是邻居。你以后没饭吃就来找我,知道吗,不要去找她。”   沈容点头应了,连声道谢。   钱奶奶笑眯眯地目送他们上楼。   五人回到302,紧绷的神经才略有放松。   聂诗珊抓狂地发抖:“那个老太婆家里都是什么啊,怎么那么多鬼在那儿啊!”   闻露:“她家里还有一股奇怪又难闻的气味。咱们以后跟她少来往比较好。”   沈容:“少来往,那咱们怎么通关游戏呢?”   闻露扁了扁嘴:“她太古怪了。”   沈容:“钱奶奶家那五个鬼,应该是她的儿子儿媳孙女老伴,还有小兰。”   广盛家表情深沉:“小兰怎么会出现在她家?”   沈容:“王小姐给出的信息中提到,她在小兰失踪两天后报警。警察去梅任行家搜查了,却没发现可用的证据。我认为小兰确实是被梅任行拐走的,只不过他没有把小兰带回家……”   聂诗珊明白过来,抢白道:“小兰是一年前失踪的,钱奶奶在一年多前就已经入了邪教,并且非常信赖梅任行。也许梅任行是把小兰拐到了钱奶奶家,让钱奶奶把她藏起来了,所以警察才没有在梅任行家搜到证据!”   沈容点头:“而且钱奶奶的家人明明已经死了,她还坚信玉陀门能够保佑她。很明显,钱奶奶已经丧失了正常思考的能力。”   闻露皱着小脸问:“那她给我们吃的那些东西是怎么回事啊?”   沈容揉了揉眉心:“也许她是自己就吃那些……也许,她想拉我们入教或者想对我们做什么。她说过她主要是为玉陀门做了很多事才成为的玉陀门弟子。这事也许是拉人下水,也许是……帮忙害人?”   广盛家:“不管怎么样,钱奶奶那边还是要继续相处的。”   聂诗珊很是烦躁。   佟焕摸着自己的脖子,异常沉默。   五点半,已是黄昏。   沈容等人准备去301吃晚饭。   广盛家察觉到佟焕不对劲,问道:“你脖子怎么了?”   佟焕若有所思地笑道:“没什么啊,我就摸摸。”   沈容瞥了眼佟焕,进入301。   封政已经做好了饭菜。   桌上的菜分为两种,外面买来的和他亲手做的。   他把外面买的推到广盛家四人面前,亲手做的堆在沈容一个人面前。   两种菜像中间隔着楚河汉街一样被分开。   封政贴着沈容做,细心地给她剥蟹。   沈容吃几口她喜欢的笋干烧鸡,红烧肉配大米饭,再吃几口封政剥好的蟹,无比快乐,对封政道:“谢谢,你也吃啊,不用给我剥蟹的。”   封政道:“我喜欢给你剥蟹,看你开心我就很开心……”   顿了顿,他在广盛家四人奇怪眼神的注视下,编了个理由:“小兰以前最喜欢吃蟹,每次都是我给她剥好她才吃的。”   藏在某处的小兰:妈,我海鲜过敏……你是不是不爱我了QAQ   四人豁然大悟:原来“王小姐”是在思念小兰。   聂诗珊伸手去拿蟹。   封政不客气地抄起剪刀就往她手上戳,吓得聂诗珊大叫:“你干嘛!”   封政优雅地继续给沈容剥蟹,冷漠道:“我说过了,你们是沾了林小姐的光才有饭吃的,林小姐的食物你们不许动。要是不爱吃你面前的,那就别吃了,滚吧。”   沈容:“我一个人吃不完这么多螃蟹的。”   封政这才耷拉着嘴角,对沈容妥协:“那好吧。”   他挑了两只肥美母蟹留下,粗暴地把蟹推到对面:“你们吃吧。”   聂诗珊阴阳怪气道:“吃不完,可以留着明天再给林小姐吃啊。”   “明天就不新鲜了。林小姐要是还想吃,我明天做新鲜的。林小姐,你明天想吃什么?”封政温柔地对沈容笑,即便沈容专注吃饭,没有看他。   沈容意识到,“王小姐”对她偏爱得过分。   不过都是不痛不痒的地方偏爱,跟游戏主线毫无关系,她便不是很在意。   吃完饭,王小姐收拾碗筷去了厨房。   沈容对徒手啃蟹的四人道:“天已经黑了,你们中的那个人,想好要不要主动站出来了吗?”   聂诗珊不满地“啧”了一声:“吃饭的时候说这个,搞得我都没胃口了。”   她说完继续啃蟹。   广盛家问:“昨晚你看到的鬼是什么样的?咱们就不能想办法反击吗?”   沈容注视着他们:“不能。如果只有一个鬼,或许还可以尝试反抗。但是那个鬼说,今晚她会带个朋友来,保证那个人,跑不掉。”   “两个鬼!”闻露被吓到了。   沈容点点头。   四人神色不一,但都没有异常。   她心里已经猜忌到真凶是谁,但是不确定,她也不能误杀无辜。   不过没关系。   她已经想好找出那个人的方法了。沈容起身,对四人道:“刚刚王小姐小声跟我说,让我吃完饭后留一会儿,你们先回去吧。”   他们点头,吃完蟹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封政从厨房出来打算送沈容。见沈容没走,开心溢于言表,目光灼灼地凝视她。   沈容:“王小姐,我房里有很多钉子,我想把那些钉子拔掉,请问你这儿有钉锤吗?”   封政点头:“有,你等一下。”   他跑到杂物房里,翻箱倒柜找钉锤。   沈容跟着站到杂物房门口,视线一下子就被角落里斜着东西抓住了:“王小姐,找不到钉锤就先算了吧。我房里还有个坏架子,我想先把它处理掉。”   她指着角落,眼眸放光地说:“能不能把那个斧子借给我?”   “可以,当然可以。”   她要什么都可以!   封政热情地把半人高的斧子擦干净递过来。   斧子常年不用,刀口有些钝了。   不过没事,够她用了。   沈容接过斧子,道谢。离开301,把藏在门口的消防柜里,回到302。   广盛家四人坐在客厅里等她,问:“王小姐又跟你说什么了?”   沈容道:“没什么,就是确认了一下我明天要吃的菜。”   聂诗珊撇了撇嘴:“那没事大家就早点休息吧,十一点鬼就要来了。咱们累了一天了,不休息精力跟不上。”   沈容表示赞同。   在所有人回房后,她出门把斧子拿回房间,锁上房门。   十一点整。   沈容拉了电闸,回到房间用布条把脸裹了起来,换上一套剪得破破烂烂,可以露出她身上所有缝合线的衣服。   提上斧子,她对着镜子照了照。   不错,有点杀人魔的样子,要是来点血就更恐怖了。   咚咚咚——她的墙壁被敲响。   有声音从隔壁卫生间传来,像小孩子在说悄悄话:“我来找你啦,你出来,我们一起玩游戏呀。”   沈容低声问:“你不能进来吗?”   “不能……你门头有镜子,门里有符咒……我进不去。”   进不去?沈容问:“那你昨天是怎么抓到我的?”   那个人是那两个自称没镜子的人之中的?!   鬼有些困惑:“你怎么问这种问题?是你自己出来上厕所,被我抓到了呀。”   原来是这样。   “哦,我记性不好,忘了。”   沈容敷衍过去。   鬼似乎不太聪明,也可能是不在意,没有过多纠结。   沈容走出房门去了卫生间,猪头人出现在她面前。   它还穿着昨天衣服,一身都是砍沈容尸体时溅到的血渍肉渣。   脸上的猪头似乎在笑,黑溜溜的眼睛里映出沈容诡异的扮相。   “你怎么打扮成这样?”   “我和你一起做鬼,捉他们呀。”   沈容从满是尸块的浴缸里捞起血抹在自己身上,说:“我教你一个新的捉迷藏玩法,怎么样?”   猪头鬼开心地拍手,像个孩子:“好呀好呀!”   沈容对猪头鬼说了她的游戏规则,道:“你跟着我,等我把人带出来。千万不要不按规则来,不然我再也不跟你玩了。”   猪头鬼点头,猪头上的油腻的肥肉在黑暗中发颤,像是在兴奋。   沈容也有点新奇:   今晚,她这个玩家,就要变成“鬼”了。   本来她的斧子是用来吓人的,现在因为鬼进不去门,也能派上用场了。   脑海里的倒计时还剩三个半小时。   沈容走出卫生间,环顾四周。   五个门头都有镜子。呵,那两个骗子。   她提着斧子,随机走向一间房,敲响房门,掐着嗓子阴阳怪气地说:   “数到三,不自己出来,我会亲手把你拖出来哦。”   “一,二,三。”   沈容慢悠悠数完三个数字,提起斧子,向后缓冲,而后手臂用力。   砰——斧子砸进了木门里,露出门缝里夹着的黄符。   “啊!!!”   门内爆发恐惧的惨叫,是闻露的声音。   沈容拔出斧子,眼睛从被砍出的缝隙里望进屋内。   闻露正蜷缩在床上,在黑暗里瑟瑟发抖,蓄满泪水的眼睛里满是恐惧,恰对上沈容缝隙里的双眼。   她怕得连哭都是颤音。   沈容提起斧子再次砍下。   木屑破碎的声音与闻露破音的尖叫形成了一曲令人战栗的“乐曲”。   整间房屋的温度都仿佛降至零点以下。   沈容在扩大了的破洞里死死盯住闻露,一字一顿,笑意阴森:   “我,看,到,你,了。” 第18章 血红的回忆2.5   闻露听见她的声音,一口气喘不上来,两眼一翻,晕死过去,一动不动了。   沈容:“……”   胆子这么小啊。   她招呼猪头鬼进去把闻露拖出来。   猪头鬼委屈道:“还有镜子,我暂时进不去。”   原来单凭镜子也能挡鬼。   那镜子是绝不能破坏的,明天还可以挡挡猪头鬼。   不过他说暂时……   沈容问:“那你什么时候能无视镜子?”   猪头鬼靠近沈容,拱嘴都快贴到了她身上。   她一把将猪头鬼推开:“不说我就不跟你玩了。”   猪头鬼哼唧了两声:“也不是不能说……四天后就可以了。”   啊,这么快,这是不是代表他们通关游戏的时限也是四天?   沈容继续破门,亲自进屋把闻露捞出来,带到卫生间绑在分尸台上,用水龙头把闻露冲醒。   闻露睁眼看见脸上方的猪头鬼和脸上缠了布条,浑身是血的沈容,疯狂地挣扎尖叫。   沈容提起斧子,用斧刃在闻露脸颊上蹭了蹭:“安静。”   闻露咬住唇,抖得像发了羊癫疯,眼里除了恐惧再无其他。   沈容让猪头鬼过来。   猪头鬼按照沈容提的游戏规则,笑嘻嘻道:“我又找到你了哦,你是逃不掉的。”   “什,什么?”闻露眼里闪过茫然,随即哭道:“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因为过于恐惧,她甚至发不出什么声音,像一个窒息将死的人。   猪头鬼继续道:“否认也没有用,我记得你,不会认错的。”   “不……不……”闻露泪流满面,委屈到极致,眼里连恐惧都少了:“真的不是我……不是我啊!”   猪头鬼提起她的分尸砍刀,笑嘻嘻从闻露的脖子下手。   闻露一脸: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两眼一翻,又吓晕过去。   沈容止住猪头鬼:“好了,下一个吧。”   猪头鬼不肯把刀拿开,猪脸上也看不出笑意了。   沈容提起斧子指着它:“下一个,我们约定好的。”   猪头鬼泄气地退让开:“行吧……但是你要保证,最后一定要让我砍到人哦。不然……我就砍你玩,嘻嘻嘻。”   “当然。”   等找到那个人,就算你不肯动手,我他妈都要逼着你动手。   沈容扛起晕倒的闻露,把她丢回房间,撕烂她的床单弄成布条把她绑起来。带着剩下的布条移动到下一个房间。   她先是礼貌地敲门,依旧用假音说话:“听见了吗?刚刚的声音……你要是配合的话,会好受很多哦。”   沈容等了半分钟,提起斧子要砍。   屋里传出广盛家的声音:“好,我出来。”   沈容退让开来。   门锁响动,广盛家胖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随即橙光一闪!   沈容瞳孔放大,警惕地把猪头鬼拉到身前。   猪头鬼:?   不等它反应过来,一刀凭空出现,从头劈下,将它的猪头劈裂了。   猪头内发臭的脑浆与血混合流下,猪头鬼牙齿打起颤来,愤怒地盯上广盛家:“你!你!”   沈容一边惊讶“这竟然不是猪头面具”,一边迅速出手,斧刃抵住了准备逃跑的广盛家的脖子。   她学着猪头鬼一样愤怒:“再跑,我就劈开你的头!”   没有立即动手——广盛家立刻意识到,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他双手举起作投降状:“好,我不跑了。”   沈容押着他到卫生间,把他绑上分尸台,用布条将他眼睛蒙住。   头裂开的猪头人,两瓣猪头晃里晃荡的,洒落了一地脑浆和血。   它愤怒地提起砍刀就要杀了广盛家。   铛——金属猛烈碰撞。   沈容用斧子拦住砍刀:“游戏规则。”   她拿出布条,把猪头绑上。   猪头鬼有些委屈:“他砍我!”   沈容暗示性地说:“按照游戏规则来,你也可以砍它。”   不过要先确认身份才行。   猪头鬼像孩子一样哼了一声,摸了摸头顶的裂缝,重复沈容教它的三句随机应变的术语。   “哎呀,你今天反抗得这么激烈呀。但是我还是找到你了,你逃不掉了哦。”   广盛家眉头紧了紧,表现得有点疑惑。   他手指轻动,沈容早就提防着他有两张A级牌,立刻用斧子压住了他的手指。   猪头鬼兴奋地怪叫:“砍了他的手指!砍了他的手指!”   沈容睨猪头鬼一眼。   猪头鬼收住情绪,继续术语:“想不起来?还是在装傻?不承认也没有关系哦,我记得你,不会认错的。”   广盛家眉头锁得更紧,使不出技能卡,毫无反抗能力,他情绪变得十分激动:“你们认错人了,不是我!”   “否认也没有用,我记得你,不会认错的。”猪头鬼恶狠狠道:“去死吧!”   “不是我!!!”广盛家激动起来,疯狂挣扎,“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   他脸上充满了焦躁。四十多岁,一直沉稳的人,此刻看上去就像一个被老师冤枉偷了东西的孩子。   砍刀即将砍到广盛家脖子上。   广盛家愈发激动,喊得嗓子破了音:“不是我啊!!!”   沈容拦住猪头鬼的同时,打晕广盛家。   “好了,下一个。”   猪头鬼嘴角耷拉下来,漆黑的猪眼睛显得有些阴沉,却还是让开来。   沈容把广盛家丢回他自己房间,照例把他绑起来。   还剩下聂诗珊和佟焕。   沈容盯着两扇门思考了几秒,先走向聂诗珊的房间,敲响房门,发出阴沉沉的笑声:“出来吧,轮到你了。”   聂诗珊暴躁地骂了句脏话,道:“我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谁耍了你们,你们就去找他啊!”   沈容早就恐吓过他们,那个人不出来,鬼就会盯上他们所有人。眼下当然是一个都不会放过,让所有人都见一遍鬼才能符合她的谎话。   不过作为鬼,她要是解释,那她就显得太好说话了。   沈容发出“舜舜”阴笑:“要怪,你只能怪那个不肯站出来的人。你快出来吧,越挣扎,越痛苦。”   聂诗珊呼吸沉重地握紧拳头,不吭声。   沈容等了一会儿,提起斧子砰砰砰地砍着她的门,装作不耐烦:“出来!出来!出来!”   “啊!”聂诗珊发出短促地尖叫,随即哭起来,“我,我帮你们找出那个人,我帮你们弄死他,你们不要来找我啊!”   沈容只重复地砍门:“出来!出来!出来!”   聂诗珊边哭边喊:“不是我!别找我啊!”   沈容砍破了门,冲进房间里用斧子压住聂诗珊的头,吓得聂诗珊只敢哭喊不敢挣扎。   她连拖带拽地把聂诗珊拖出房间,示意猪头鬼过来搭把手。   一人一鬼把浑身瘫软的聂诗珊拖进卫生间,绑上分尸台,照例试探。   聂诗珊已经被吓到神志不清,不管猪头鬼问什么,她都重复哭喊“不是我”,边喊边飚出一连串:   “艹妈”   “连累我的人,我他妈死都不会放过你的,艹妈!”   诸如此类的脏话。   沈容心里本来就觉得聂诗珊不太可能,眼下更能确定了。   试探完,她打晕聂诗珊拖回去。   猪头鬼跟在她身后兴致勃勃地说:“这个人好有意思哦!我想砍她让她和我做朋友!”   沈容再次提醒“游戏规则”四个字。   猪头鬼依依不舍地站在聂诗珊门口看晕过去的聂诗珊,说:“那好吧,那我明天再来找她玩。”   只剩最后一个人——佟焕。   他,也是沈容心里偏向是真凶的人,   沈容本来是没看出谁有问题的。   直到下午去钱奶奶家,那个鬼影摸上了他的脖子,却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她的直觉告诉她,鬼在暗示些什么。   后来广盛家问佟焕为什么一直摸脖子,佟焕说没什么。   虽然他那时没注意到鬼影,但刚从钱奶奶家那样的地方出来,佟焕不管怎样都该疑心是不是钱奶奶家有什么,并让他们帮忙看看脖子上才是。   可他遮遮掩掩,假装无事发生。   沈容因此,疑他的心更重了。   猪头鬼杀人就是砍脖子。   沈容认为,佟焕有可能会觉得这是猪头鬼给他留下的后遗症,才不敢表现出异常。   这位她最怀疑的人,她刻意留到了最后。   前三个人,她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确定,让她做替死鬼的不是他们。   当然她也没有忽略剩下百分之十她弄错的可能性,所以她把那三人丢回去后又绑了起来。   如果她到最后没猜中。   她只能走最极端的方式——杀了他们所有人。   沈容是不想走到这步的。   她警惕地走近佟焕紧闭的房门。   佟焕声称他是BC级。   可如果他是真凶,最差的结果——他很有可能是双S级。   沈容不敢掉以轻心,做了个深呼吸,靠近房门轻声说:“出来吧,玩弄了我们家小猪头的人。”   猪头鬼被称呼小猪头,开心地捧着脸蹦跶了两下,拍掌道:“出来吧!出来吧!”   房里安静一片。   沈容观察着门缝。   ——这就是她拉电闸的原因,绝对的黑暗,可以让人看见卡牌的光亮。   她就是用这招提防住广盛家的。   不过,要是佟焕的卡牌和她一样,无特殊情况是不会发出明显的征兆的话,那她这招就作废了。   静等片刻,门里无光,但沈容听见了脚步声。   她警惕地拉开猪头鬼远离房门,贴墙躲在门侧。   佟焕的门被猛地打开,一道凌厉的风从房中窜出,似是因为没找到目标,打到对面的墙上便散了。   佟焕瞪眼愣住。   沈容用斧背猛击他的脊骨。   他猝不及防,躲闪不及,痛呼一声,扑倒在地上。   沈容连忙用斧刃抵住他的后颈。   “咦?”猪头鬼奇怪地歪了歪头,“他怎么会用你昨天打我的那招呢?”   沈容勾唇:她猜对了。   就是他,没错了!   佟焕脊骨被猛击,痛得四肢都变麻了。   沈容没有绑他,把他扶坐起来。   佟焕盯着她看,认命地笑道:“你是……昨天被我换命的人?你没死,成了鬼?”   沈容俯视坐在地上的他,对猪头鬼道:“开始吧,捉迷藏。捉到他,就可以砍他了。”   猪头鬼兴奋地发出一声“吭哧”猪叫,跑回卫生间说:“我数到一百,你要藏好哦。被我抓到,我就砍了你,嘻嘻嘻!一,二……”   佟焕坐在地上,没动,仰头与沈容对视:“你是林湄?”   “你不知道我是谁,就夺走了我的命?”   “随机换命,我的S级卡牌。听上去是不是很强大?不过限制也很大,一个月只能使用一次。”   佟焕干笑了一声:“那么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没死,还成了鬼吗?”   他的目光往下,扫过沈容身上每一处缝合伤口。   由于沈容拿着斧子,用力过度,不少缝合口都渗出了血。   佟焕:“明明这么惨,为什么你还活着?你家人为你准备好了复活牌吗?”   沈容:“复活牌?”   佟焕挑眉:“你不知道?那你是怎么复活的?”   沈容:“你先告诉我复活牌是什么?当初参加游戏听规则的时候,我太困了,很多规则都没记住。”   佟焕笑道:“原来是这样。”   他仿佛看透了什么:“要不是这个游戏不是本人戴戒指,本人和戴上戒指的人都会被抹杀,根本不能进入游戏,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顶替了别人的身份进入游戏了。”   林湄确实被抹杀了,可她不仅活下来了,还顶替林湄身份进入了游戏?这是为什么?   可能除了主办法,谁都给不了确切答案。   沈容心里困惑,表面不以为意:“所以,什么是复活牌?”   “复活牌就是复活牌啊,评级达到S级后,随机掉落的欧皇牌。”   佟焕道:“拥有复活牌,可以让家人复活,也能让自己复活,不论死了的那个人死了多久。不过一个人只能使用三次复活牌,三次后,就彻底死亡了。除非成为最终赢家的人,想让你复活。”   佟焕这番话让沈容有些震惊:   原来左蓝一家人参加能提高胜率是这个意思!   原来成为最终赢家,能让死人复活!   成为最终赢家除了能让彻底死亡人复活,还能做什么?   沈容想这么问,却又怕暴露身份过头。   毕竟说记不清规则还可以谅解,要是连游戏最终奖励都搞不清,那她为什么会加入游戏就很成问题了。   “一百!我来啦!”   卫生间里响起猪头鬼开心的声音,它冲出卫生间,带走失去反抗能力的佟焕。   佟焕至始至终是笑容诡异的表情:“也许,我们以后会再见的,林湄。”   沈容对他挥了挥手:“不想再见到你了,拜拜。”   卫生间的门缓缓关上,佟焕那张笑脸也从沈容眼前消失了。   沈容呼出口气,把斧子擦干净放回消防柜。回到房间,怕身上血弄脏床单,便定了个闹钟,躺在地上休息。   隔壁卫生间里发出的砍骨声音不绝于耳。   沈容却睡得香甜。   她,就快要复活了。   翌日清晨五点。   沈容被闹铃叫醒,身上的缝合线正在消除,但还有痕迹,恢复缓慢。   沈容去看了眼卫生间,佟焕的碎尸堆在地上还没收拾,她也不方便在这儿洗澡。   干脆提着斧子敲响301的门。   房门打开。   沈容递还斧子,礼貌道:“早上好王小姐,我们房子里出了点事,请问我能在你这儿洗个澡吗?”   封政一瞬不瞬地盯着沈容。   她衣衫褴褛,裸露出大片肌肉线条漂亮的肌肤。白皙的皮肤上沾着艳丽的血色,缝合线的粉红色痕迹若隐若现。   往下看,裤子松松垮垮地挂在胯上,露出了纤细带粉色线状痕迹的腰和小巧性感的肚脐……   沈容在眼睛一眨不眨像呆了似的封政眼前挥了挥手:“王小姐?”   封政回过头,目光热烈如火,矜持道:“可以,你来洗吧。没有衣服穿的话,我可以为你准备,你洗澡缺什么我都可以为你准备……” 第19章 血红的回忆2.6   沈容本来想等“王小姐”答应后再回去拿衣服。   直接拿衣服过来,总有“我衣服都拿来了,你好意思拒绝我吗”这种道德绑架的意思。   听王小姐这么说,她便不客气,直接进屋:“谢谢!我记得我上次内衣也是放在这儿洗的……内衣应该没洗坏吧?”   这样就省得她跑回去拿内衣了。   封政目光漂移不定:“啊……那个……坏了!但是我这儿有新的,你先去洗,我去拿新衣服给你。”   说罢,不等沈容回答,他就提着斧子进了房间。   沈容昨晚太累了,也没休息够,没顾上封政异常的表现,找到浴室,冲洗了一下浴缸。一边在浴缸里放热水,一边脱衣服,冲洗掉身上和头发上的血迹。   热水放满浴缸。   她全身泡进热水里,舒服地呼出口气。   身上的缝合线全然消除的刹那,沈容的脑海中再次冒出提示:   【已完成复仇,成功复活。】   【残缺的复仇者提升至lv.2】   【觉醒——海幽种的触须】   这玩意儿竟然会升级!   而且还觉醒了新玩意儿!   怎么升级的?是不是每成功复仇一次就能升级一次?   海幽种的触须又是什么?   沈容正疑惑,腿边突然感受到一种奇异的触感。   软软的,滑滑的,细长……像是章鱼触手。这触感来自于她垂在身侧的手。   她抬起右手,就见右手食指竟然变成冰蓝透明水母色的触手状,跟随她的意志左摇右摆,操作灵活。   这就是海幽种的触须?有什么用吗?   她思考,脑海中却没有出现提示。   沈容尝试变形。   触须拉长,变得细如丝缕,听从她的操控在空中飘浮。   尝试变回来,触须又变回正常手指的样子。   沈容来回变幻,玩得不亦乐乎。   她计划这触须可以当绳子用。哪天想勒死谁,都不用额外带绳子了。   盯着手指笑了下,沈容放下手指,一抬眼,却见雪白的浴室变得如同惨案现场。   瓷砖和天花板上到处是喷溅的血迹,墙缝间满是往下滴落的血。角落里堆放着一堆肉块,肉块最顶上是一颗小小的被发丝包裹着的头颅。   浴室灯光忽明忽暗,包裹她身体的热水变成了浓稠的血浆,正咕噜咕噜冒泡泡。   沈容感到指缝间有软软的东西。她从“水”中抬起左手,就见浸泡在“水”里的皮肤全部挂上了血迹,一串肠子缠在她手上,这便是那柔软触感的来源   她嫌恶地扔掉肠子,站起身,打开花洒。   花洒喷下的水也成了浓稠的红色浆体,艰难地从花洒孔里啪嗒啪嗒往下滴。   沈容拧了拧眉,对角落的头颅道:“小兰,是你吗?”   小小的头颅动了动,黑发如同活物般往后撤,露出一张小女孩的脸。   她没了一只眼,用仅剩的眼睛死死盯着沈容。   沈容与她对视。   忽的,小兰露出一个嘴角裂开到耳根的笑:“你不怕鬼吗?”   自从手撕女鬼,外加昨晚跟猪头鬼一起玩过游戏,沈容对可以说话的鬼的恐惧几乎已经全没了。   她搓了搓手,总觉得肠子上的油腻感残留在了指间,指了指被她扔出去的肠子:“那是你的肠子吗?你看上去还挺瘦的,肠子上的油怎么那么多?”   小兰:“……”   她眨眼间闪现在沈容面前,几乎与沈容鼻尖贴着鼻尖:“你不怕鬼,真有意思。”   “我昨晚才跟鬼玩过游戏,我觉得……鬼也不全是不能沟通的。”   沈容坐在浴缸边,像对待自己教导的那些小朋友一样,尊重而又温柔地问小兰:“你总出现在我面前,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小兰盯着她看了半晌,嘴巴恢复正常,低垂眼帘转头飘走:“不要加入玉陀门,不要跟钱奶奶来往,不要再吃钱奶奶的东西……他们不好……不好……”   “等等。”沈容右手食指幻化成触须,延展成线往前一甩勾住小兰。   滋滋滋——触须碰到小兰头颅的瞬间,发出像油煎肉一样的声音。   小兰爆发出凄厉惨叫。   沈容震惊之余连忙收了触须,捧住小兰痛得滚到地上的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你没事吧。”   小兰红了眼眶,终究还是个孩子,哇的大哭起来,没了眼球的眼眶不断流出黑红色血水。   沈容哄道:“别哭别哭,我跟你道歉。我不知道会这样。”   心中惊叹:海幽种的触须对鬼竟然有这种效果,那她以后岂不是可以鞭打鬼?   沈容暗自兴奋。   小兰哇哇地哭,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但她终究是鬼,哭够了,愤怒地瞪着沈容飞了出去,消失不见。   留下小孩子特有的尖细声音在浴室回响:“你有这本事,去打坏人啊!”   打坏人?   浴室恢复正常,浴缸的水重回清澈。但沈容身上和头发上沾染的血迹仍在。   她又冲了个澡,躺回浴缸。   刚躺下,小兰的头又出现在她眼前。   这次浴室没有变化。   小兰脸上有一圈像是被烧焦的细痕,这是触须在她脸上留下的。   她扁着嘴道:“你弄伤我了,要给我烧香烧纸钱!”   沈容眼珠子转了转,笑道:“好啊。就……钱奶奶供奉玉陀观音那种香怎么样?我去问她要。”   “不要不要!”小兰一脸恶心地拒绝:“我不要那种香!我不要!”   “那种香有什么问题吗?我觉得除了闻着怪了一点,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小兰嘴巴动了动,欲言又止:“我要正常的香……再……再给我买两条好看的裙子!你给我妈妈钱,让她去买。”   沈容听这番话,困惑道:“为什么都你妈去买?你不怕辛苦她吗?”   小兰嗫嚅了两句,没发出声音,嘴巴动作很小,也看不出口型。   沈容严肃起来,像个教导主任般:“你到底想说什么?你不说,我永远帮不了你。”   小兰头颅压低,对沈容露出头顶,哼了一声:“你先管好你自己吧。他已经盯上你们了……你们最好不要再吃钱奶奶的东西了。”   沈容边思考边说:“他?是梅任行吗?钱奶奶和梅任行是一伙的,也是坏人吗?需要我去打她吗?”   小兰低头看着水面,沉默。   沈容打趣道:“你怎么一直盯着我身体看?虽然咱们都是女孩子,但是偷看女孩子洗澡可不是好习惯。”   “我没有!”   “我没有!”   两声否定同时响起。   一个出自小兰,一个出自浴室门外的封政。   封政捧着衣服,白皙面颊成了桃粉,嘴角却扬着,眼里满是热烈的情绪:“我是来给你送衣服的。”   然后听见沈容在说话,他就没有进去打扰。   恰好她从浴缸里走出来,恰好浴室的磨砂玻璃门映出了她的身躯。   一切都是恰好,他站在门外会看到,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这不算是偷看!   沈容对小兰小声道:你妈来了,想对我说什么就赶紧说吧。”   小兰嘴巴蠕动,纠结地道:“你……你别问我了,你去问她呀……你又不是不认识她”   “她?她是谁你妈吗?”   “不是……她呀,就是她呀!”   小兰说罢,消失了。   封政在此之前注意到那颗小小的头颅,眼眸中满是嫉妒与残虐。   他都还没……亲眼看过她洗澡呢!   沈容从浴缸里站起,踏上拖鞋走到浴室门口。   眼见她越来越近,封政僵住了似的盯着那道因靠近而在磨砂玻璃下显得越发清晰的身影,心扑通扑通狂跳。   沈容缓缓打开浴室门,露出一道小缝,伸出白皙光洁的臂膀:“把衣服给我吧,麻烦你了,谢谢。”   浴室门没全打开,封政有些失落,从门缝里看到她雪白的半身,又有些燥热。   他把衣服递给沈容,转面捂着脸仰着头出去了。   沈容隔着玻璃看他动作奇怪,问道:“王小姐,你怎么了?撞到脸了?”   封政擦去鼻下殷红,猛灌一瓶冰水,温声道:“没事,上火。”   上火……又是上火。   上个游戏副本里,和“王小姐”长得一样的酒楼老板,也总爱上火。   沈容换好封政递给她的内衣和白裙子走出来,湿漉漉的长发垂在肩上:“上火的话,多喝点菊花茶吧。”   封政点点头,目光瞥向她,就见她胸前的白色布料被湿发洇得透明。一股燥热蔓延至小腹,冰水都压不住。   他别过脸去,用纸捂住鼻子:“把头发吹干,吃完早饭再走吧,我早饭正好做好了。”   沈容看向餐桌,丰盛得不像早餐,而且全是她喜欢吃的。   她点点头,在餐桌旁坐下。   封政又喝了一瓶冰水,忍住下腹的热,用衣摆遮住下身的异常,在她身边坐下,给她剥鸡蛋。   沈容说起小兰交代的事,找了借口说香和纸钱是自己要烧给去世亲人,裙子是给朋友家女儿买的。   她没钱,就说先欠着,以后还。   封政连连点头答应。   反正不管她说什么,他永远都不会拒绝的。   吃完早饭,沈容走出301,问道:“王小姐,你什么时候去买?”   封政:“我马上出门买菜,正好去买。”   沈容点点头,再次道谢。   回到302,广盛家等人还晕着。   她把他们叫醒,给他们解绑。   广盛家晕晕乎乎的,有种劫后余生,感恩上苍的情绪。   闻露还有点神志不清,沉浸在恐惧之中。   聂诗珊又怕又气地哭着飚出一段脏话,注意到干净整洁,身上还带着沐浴香气的沈容,问道:“你,你……你怎么看上去一点事都没有啊?”   沈容莞尔,理所当然用了万能由:“因为,我是S级啊。”   聂诗珊:“……”   姐妹你好嚣张啊。   广盛家缓了会儿神,四处看看,问道:“佟焕呢?”   房里陷入沉寂。   几秒后,广盛家三人就已经明白了什么。   “那个不肯站出来的人,就是他吧!”   聂诗珊愤然道:“他人呢……不对,他尸体呢!我不把他大卸八块我就不姓聂!我昨晚差一点就因为他死掉了!”   沈容指了指卫生间。   聂诗珊气势汹汹地冲了进去,干呕着跑了出来。   闻露泪眼婆娑地问:“你怎么了?”   聂诗珊直犯恶心道:“你自己去看不就知道了。”   闻露还真要去看。   沈容想起昨晚她小可怜的样子,怕她晕在里面,拦住她道:“先不要管佟焕了,反正他已经死了。我把你们叫起来,是想让你们跟我一起出趟公寓楼。我有事要告诉你们,咱们去外面边散步边说。”   三人困惑地注视了沈容一会儿。   听从沈容的安排,换了身干净衣服随她下楼。   此时正是八点,朝阳已升。   一二楼的几户人家都大门紧闭。   沈容和广盛家三人一同走到一楼楼梯平台,再走十几步台阶,就是公寓楼大门。   广盛家三人却在此停住脚步,因恐惧而本能地后退了几步,背贴墙壁。   沈容一直留意他们,心道果然有问题,问道:“怎么了?”   聂诗珊指着大门哆嗦道:“你你你,你看不见吗?”   “看见什么?”沈容说出自己看到的:“阳光明媚啊,有什么问题?”   聂诗珊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广盛家勉强镇定,说出他看到的东西:“大门后面是血红色,楼道口十分昏暗,两边墙壁上点着香。”   闻露颤抖地哭道:“玉,玉陀观音……”   沈容看不见他们说的,但她想自己猜对了。   小兰说“你们不要再吃钱奶奶的东西了”。说明小兰以为她和广盛家他们一样都是吃过钱奶奶东西的。   或许是在钱奶奶家那番对话,让她误解了。   小兰又说让她交钱给王小姐,让王小姐受累去买东西,完全忽略了她也是自由可以出门的这一点。   两者看似毫无关联,但小兰那欲言又止,吞吞吐吐,若有所指的样子,让沈容猜了很多种小兰言语背后的意思。   而两者联系起来,正好对应上现在的情况。   广盛家他们因为吃过钱奶奶的“牛肉面”而出不去公寓大门,那么他们体内已经有让他们不能出门的东西。   沈容联想到见鬼方法——抹牛眼泪在眼皮上。   这里没有牛眼泪,但是闻露是能看见诡异东西的,或许能抹她的眼泪试试?   沈容叫闻露别动,用指腹擦去她的眼泪,抹在自己左眼眼皮上。   闭起右眼,她果然看见了另一番场景。   广盛家他们的描述,比起她真实看见的场景,过于苍白:   楼梯口昏暗异常,大门是生出猩红铁锈的老铁门。铁门后是一片血色天地,如同地狱。   两旁的墙壁凹陷进去,两个看上去不过五岁的小孩低着头被嵌在了墙壁里,各捧一个正燃着的香炉。   香炉上点着散发出难闻气味的香,六只香火的红点在昏暗中如同六只眼睛在偷窥他们。   玉陀观音的巨幅画像被贴在铁门上,被猩红的暗光笼罩,封死了铁门。   它注视着他们,在笑。   那笑容,令人脊骨发凉,仿佛有什么东西蠕动着爬上了脚背。   沈容低头看,还真有东西。   蚯蚓爬上她鞋面。   而地上,密密麻麻的蚯蚓互相缠绕蠕动着,铺满了通往公寓大门的楼梯。   闻露和聂诗珊注意到爬过来的蚯蚓,吓得互相抓着对方直蹦跶。   沈容睁开右眼,她又看到了阳光明媚的世界。   可趴在她脚背的蚯蚓还在,就像那时候即便小兰消失,她也仍是沾上了那血腥场景中的血。   沈容甩开蚯蚓,一脚踩扁。两手各拉住闻露和聂诗珊上楼:“回去吧。”   三人跟着沈容,惊魂未定地往楼上走,迎面却撞上了拎着垃圾袋的钱奶奶。   钱奶奶热情地道:“这么早啊,已经出去回来过来了?”   沈容摸不清钱奶奶的意思。   她是在试探他们眼中看到的世界是如何,还是真的像普通邻居一样和他们打招呼?   沈容不回答,笑道:“钱奶奶早上好呀,你去扔垃圾啊,要不先把垃圾给我,我帮你扔吧。外面……”   她欲言又止,就看钱奶奶如何反应。 第20章 血红的回忆2.7   钱奶奶松垮的眼皮半搭下来,露出个隐晦的笑,拉住沈容的手轻拍:“看到了?我当初看到这个世界的真面目的时候,都快吓死了,还好有梅大师在……你真是个好孩子,明知道这个世界那么恐怖,却还愿意为奶奶去倒垃圾。”   沈容闻言,断定钱奶奶眼中的世界肯定和自己不一样。   她顺着话茬往下说:“我也吓了一跳呢!不过我觉得奶奶您年纪大了,我们年轻人就是该尊老爱幼,多帮帮老人忙才行。”   聂诗珊被沈容的假惺惺尬出一身鸡皮疙瘩。   钱奶奶倒是十分受用,拉着沈容连叹:“好孩子啊,真是好孩子……我孙女要是像你一样,那该有多好啊。”   沈容从钱奶奶手上抢过垃圾袋,乖巧道:“奶奶,垃圾就交给我吧。等我们扔垃圾的时候,我帮您一起扔。”   “好好好。”钱奶奶笑得眼睛眯成缝,“那我正好可以不用出门了。”   她转身回她的202,打开门,屋内气味飘出来。是一股血腥夹杂土腥的气味,和香火奇异的气味混合在了一起。   有些难闻。   聂诗珊他们都背过脸去屏住呼吸。   沈容保持微笑。   钱奶奶进了屋对沈容道:“这味道香吧?我正准备做饭呢。你们今天不要再去王兰枝家吃饭了,中午我给你们送饭。”   她发出“嗬嗬”笑。   沈容点头:“好,那麻烦奶奶啦!”   “不麻烦不麻烦。”钱奶奶高兴地回了屋。   聂诗珊抓住沈容手臂拉扯,压低音斥责:“你疯了吧!她做的饭……那哪是饭啊!”   沈容提起垃圾袋上楼:“回去再说。”   广盛家若有所思,三人跟上沈容。   回到302,大门锁起。   沈容从闻露破损的门上掰了两根碎掉的木板。边翻钱奶奶的垃圾,边道:   “我今天早上看见了小兰。小兰对我说,不能再吃钱奶奶的东西了,我就猜到吃了钱奶奶的东西一定会有什么后果。我估计,你们会看到恐怖世界,就是因为吃了钱奶奶的东西。”   广盛家掰了木棍过来和沈容一起翻垃圾。   钱奶奶的垃圾都是些用过的纸,瓜子皮,苹果皮等看上去再正常不过的生活垃圾。   沈容用木板夹住这些垃圾一一挑出。   聂诗珊在一旁碎碎念道:“你拉我们出门,就是为了拿我们做实验,看看后果?你没吃那些东西,现在好了,你想跑随时可以跑,可我们却跑不出去了。”   沈容:“目前所有剧情线索都在这栋楼里,跑出去,没准儿就不能通关游戏了,我出去干嘛……找到了!”   聂诗珊撇了撇嘴:“你到底在找什么啊?”   闻露吸了吸鼻子:“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难闻的味道?”   沈容把垃圾袋口拉大给他们看:“香灰。你们觉不觉得这个香的味道很古怪?其中好像有一丝丝蛋白质烧焦的气味。”   这香灰颜色发黑,与寻常香灰不同。   闻露凑近用力嗅了嗅:“是有点像……不过我说的难闻的味道不是这个,那种味道我好像在哪儿闻过。”   沈容也闻到一股异样的气味,而且不是来自于香灰。   她把香灰丢给他们分辨,在房子里嗅了嗅,最终在卫生间门口停下脚步,明白了:“现在是夏天,天太热了。佟焕的尸体闷在卫生间里好几个小时,可能闷臭了。”   聂诗珊一听这话,脑海里就浮现出她闯进卫生间看到的场景,张嘴便要吐。   闻露对沈容道:“我们现在不能出大楼,只能你来把他的尸体带出去了。”   沈容沉吟,没有立即答应。   她脑海里闪过在钱奶奶家时,五个鬼被像死猪一样被吊起来的画面。   他们死后,为什么要被那样吊起来?   那画面让她联想到菜市场里宰羊,也都是用钩子把剖开得羊吊起来处理肉和骨头。   沈容有个毛骨悚然的猜测:“闻露,你过来闻闻,这气味像不像钱奶奶家里有的气味?”   聂诗珊:“你是说血腥味?”   沈容摇头。   聂诗珊和闻露一起跑过来,忍着恶心仔细闻。   钱奶奶家的气味太杂,浴室里血腥味也太浓。多方气味干扰,二人闻到想吐,才惊觉道:“是肉发酵的味道!”   沈容点头:“小兰尸体至今下落不明,而且小兰显身的时候,我看到她的身体被分得非常碎。如果不是有深仇大恨,凶手这么做要么是为了处理她的尸体,要么是另有用处。”   “还有钱奶奶家死去的儿子媳妇和孙女,他们也死了。可王小姐却只说他们没和钱奶奶来往了,说明可能除了钱奶奶,没人知道他们死了。那他们的尸体又被如何处置,被藏在了哪里?”   “杀人抛尸,不管怎样总会留下一些线索……但如果他们没有抛尸,而是自己处理,把尸体留下了呢?”   “钱奶奶家里堆了那么多杂物,还有非常浓的腌货味道……那腌货味道,和佟焕的肉味,是不是有点近似?”   聂诗珊打了个寒颤:“她,她不会把她的儿子儿媳他们……腌起来了吧?”   沈容道:“佟焕现在的气味和钱奶奶家的气味相比,虽然还是有差别,但仔细闻,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特殊怪味。”   广盛家脸色微白:“人肉的特殊气味。”   沈容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艹”聂诗珊在大夏天也觉得全身发寒,“那个老太婆她是不是疯了啊!”   沈容看向广盛家在闻的香灰,道:“这香灰里的蛋白质味道,会不会是人头发丝烧焦的气味?”   聂诗珊头发长,她拔了根头发,去厨房里用煤气灶点燃,跑过来说:“你们闻。”   闻露摇头:“感觉不是。”   沈容亦这么觉得。   那香……那时光线太暗,她没看清香是什么颜色,要是看清香的样子就好了。   沈容提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问其他人同不同意。   广盛家三人先是一惊,而后都同意了。   聂诗珊道:“就当是他之前没站出来,害我们被鬼吓到的补偿吧。”   广盛家看了眼钟,不知不觉竟已经九点多了。   他把垃圾收起来,问面上浮现出纠结的沈容:“那你同意钱奶奶送饭上来,又是因为什么?找不到借口推辞了?”   沈容摇头,心不在焉道:“小兰说不要再吃钱奶奶的东西,说明你们现在吃了一点,还不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我有点想知道,如果吃多了钱奶奶的东西,会有什么后果。看到的世界又是怎样的。”   聂诗珊哆嗦了一下:“我现在看到的就已经够恐怖的了……那玩意儿谁爱吃谁吃,反正我不吃!”   闻露摇头摇手:“我也不想吃。”   广盛家沉默。   沈容仍在纠结沉思。   其实,她有点想自己吃。   广盛家开口道:“吃多之后,是不是能知道更多剧情信息?”   沈容点头:“我觉得是的。起码能知道钱奶奶眼中的世界,亲身体会到她的感受,没准儿还能推演出她为什么对儿子儿媳孙女下手,还觉得是为他们好。”   广盛家道:“我来吃吧……”   他定定地看着沈容:“你同意钱奶奶送饭上来,不就是想让我们其中一个人吃吗?”   沈容道:“也不是。你们也看到了,王小姐对我是非常不一般的热情,钱奶奶也一样。”   聂诗珊插嘴:“你在炫耀你讨喜吗?”   沈容微笑:“虽然我确实很讨喜,但我这次是想挑拨王小姐过来,让他们吵起来。趁机把小兰的事情抖到钱奶奶身上,让王小姐怀疑钱奶奶,看看会不会爆出新线索。”   广盛家:“这样啊……不过我也想知道我要是体验到了钱奶奶的世界,剧情分能不能拉满,我会不会得到S级。”   S级   ——这也是沈容想尝试吃那些玩意儿的动力之一。   沈容:“但我不知道,会不会吃死人。”   她有复仇者属性,吃死了大不了把那些玩意儿再给钱奶奶灌回去,把钱奶奶弄死,她就可以复活了。   只不过这其中还有太多未知因素,所以她还在迟疑纠结。   在这点上,广盛家是个赌徒。他目光坚定:“富贵险中求,我这次游戏一定要拿到S级!”   聂诗珊道:“你疯了?”   广盛家看向沈容,向往地笑道:“S级,太有诱惑力了。你看,她S级,经过昨晚那样的事,依旧光鲜亮丽,而我昨晚……毫无反抗能力。”   他的笑逐渐深沉:“我不能一直这样,我要是连S级都拿不到,我要怎么才能成为最后的赢家?怎么才能救我的女儿?”   闻露:“你女儿?”   广盛家眼里泛起了泪光:“她十二岁的时候,车祸去世了。我为了参加这场神的游戏,倾家荡产……”   聂诗珊嘴角抽了抽:“可……你们也不一定能成为最后的赢家吧,厉害的人那么多,倾家荡产……那你父母和你老婆要怎么生活……”   沈容止住聂诗珊,小对她说:“有的时候,人需要的不是最终的结果,而是一个希望。救回女儿,也许就是他们全家人的希望呢?”   “至于吗……”聂诗珊小逼逼。   沈容递给广盛家一张纸巾:“对于有些人来说,生死比起所求,轻如鸿毛。有人可以为了虚无缥缈的信仰死,为了自己血脉至亲的女儿付出一切,也不奇怪。”   既然他们全家都同意广盛家参加游戏,就已经说明他们有多盼望死去的小女孩回来。   不管结果如何,广盛家的参加就已经给了游戏外等待的亲人和他自己一份希望了。   等待的人不会知道广盛家在游戏内如何,但他们可以幻想有一天广盛家和他的女儿都会回去。   抱着这份幻想,至死都有希望。   爷爷奶奶去世,只剩沈容孤身一人留在那世界的时候,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沈容很能理解。   她虽然被迫参加游戏,但有机会的话,她也想复活爷爷奶奶。   屋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深沉氛围中。   广盛家接过纸巾道了谢。   “啊!”   楼上小女孩凄厉惨叫打破了这短暂的安静。   “谁让你偷偷打电话给你爸的!我不是说了,你爸他不要你了吗!电话费不要钱啊!”   “你打电话给他干嘛你妈是不是想害死我!想让你爸带人来打我给你出气!”   “不是……我想爸爸……啊!妈妈我错了,妈妈……妈妈……我错了呜呜呜……”   女孩凄惨的痛哭。哭到音嘶哑,直到逐渐没了音。   女人仍在不停骂骂咧咧:   “去!给我把马桶舔干净!再不听话,我打死你!”   “还不滚去!今天你别想吃饭了!你吃屎吧!”   “艹…这还是人吗?”   沈容四人都露出了些许气愤,有些想冲到楼上去。   但他们没忘记,这是游戏,而楼上是梅任行的家,相当于BOSS老巢,去了肯定有风险。   咚咚——   房门在此时被敲响,沈容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是“王小姐”。   王小姐提了一大袋东西。   沈容打开门。   封政把东西递过来:“这是香和纸钱,这是小孩裙子,这是……我给你买的裙子。”   他对沈容眨了眨眼。   沈容接过:“谢谢。”   “王小姐”给她买的裙子,比香、纸钱和小孩裙子加起来的袋子还大,而且塞的满满的。   好热情一“女”的。   封政看她的时候,眼里总像有星月交辉,明亮璀璨:“你要是不喜欢就跟我说,我再给你买。”   沈容愣了一下,摆手:“不用了,我不挑衣服的。谢谢你啊,让你破费了。”   封政嘴角微翘,仿佛被送礼物的是他一样,眼神满足,骄矜地说:“不破费啊,我的钱能给你用,我很开心呀……”   沈容:“啊?”   封政注意到自己现在的身份不适合说这种话,咳了咳:“我是说,我钱多得花不完,你不要跟我客气。我回去做饭了。”   他转身进了301。   沈容把他买给她的衣服随手丢在沙发上,拿出香和纸钱,到煤气灶上点火。   边烧边喊:“小兰,来拿你的裙子和钱,还有香……”   对了,香!   沈容脑中灵光一闪,丢下烧了一半的纸钱,拿着剪刀冲进浴室里。   过了会儿,她脸上沾着血,裙摆因为蹲在地上沾了血迹而被血洇湿,手上拿着一根手指出来,招呼广盛家三人:“过来做实验。”   广盛家三人看着她这副模样,都被吓了一跳,但还是过去帮忙。   沈容拿出三根香,一根裹上人肉沫,一根沾上人骨粉,一根浸人血。   一起拿到厨房,分次点燃。   人肉沫的香,烧出了肉味。和钱奶奶家的有所不同,香灰颜色大体还是灰白的   人骨粉的香,也不是那种味道,且香灰灰白。   浸人血的香,湿润点不着。   沈容便一直拿着在火上烤。   过了一会儿,青烟升起,一股熟悉的气味弥漫开来。   聂诗珊惊喜又惊悚:“就是这个!”   咚咚——门又被敲响。   沈容丢下香去开门,看到钱奶奶站在门外。   她赶紧撕了沾血的裙摆把脸上身上的血擦干净,开门。   钱奶奶手里捧着一个小瓷盆,笑眯眯地说:“我先做好了一碗饭,送过来给你们先尝尝味道。”   沈容接过饼,笑道:“谢谢奶奶!”   钱奶奶笑呵呵地挤进屋:“不用谢不用谢,你们快吃,吃完告诉我味道怎么样,我回去看要不要再加点盐。”   广盛家三人已经把厨房门锁起,遮住厨房里的香和纸钱。   三人对钱奶奶打了招呼。   钱奶奶把瓷盆放在桌上,热情地招呼他们:“过来过来,快尝尝看。”   沈容远远看见盆里的东西,定在原地,对广盛家使了个眼色:你不是说你要吃吗?上吧!   广盛家做了个深呼吸,一幅豁出去了的样。冲过去,看到盆里的鳗鱼盖饭,颜色红润,饭粒饱满,很美味的样子。   他拿起筷子大口吃起来。   聂诗珊和闻露也看不出什么,脸色还好。   而沈容简直没眼看。   那哪是鳗鱼盖饭。   那盆里黑红的液体浓稠如发酵的的血浆,数十条蜈蚣交织在一起爬动,密密麻麻的黄色钩状脚啪嗒啪嗒在它们同伴一节一节黑亮的背上爬过。   上面盖着的鳗鱼,是未剥皮,被切成一段一段的黑蛇,鳞片上挂着血浆,脊椎里流出浓稠液体。   广盛家不知真实情况,有胆量这样吃下去。   但沈容看着他把蜈蚣吃进嘴里,嘴边糊满黑红浆状物,半只蜈蚣挂在他嘴上扭动躯体……   简直要吐了。   钱奶奶拍了一把广盛家,不满地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我拿来给你们五个人吃的,你怎么一个人吃独食啊!”   她对沈容招手:“来来来,小林快来尝尝。”   沈容摆手:“不啦,广大哥太饿了,还是先让他吃吧。反正我中午也有的吃的。”   钱奶奶瞪了广盛家一眼:“下次可不能这么自私了。”   聂诗珊和闻露:“……”不不不,请让他继续自私!   钱奶奶笑眯眯走向沈容:“中午奶奶给你留块最肥美的鳗鱼……”   沈容亲昵地道:“谢谢奶奶,您对我真好!”   钱奶奶笑呵呵地拍着沈容的手背:“哎呀,我看到你就想到我那孙女……我已经跟梅大师说过你们的事了,梅大师说现在情况不同了,你们还没入门,不能见他。等你们入了门,能完全看见这个世界的脏东西,他就来见你们了。”   沈容心底一颤:照这意思,是要吃够那些恶心玩意儿,梅大师才肯来见他们?   钱奶奶拍沈容的手突然僵住,笑容逐渐变得虚假:“小林啊,你们屋里那个小伙子去哪儿了?我闻着你们这屋……这是个什么味儿啊?”   来了!是她计划中的问话!   沈容不慌不忙,露出乖巧的微笑:“奶奶,他自称是大学生,要讲科学,不肯相信玉陀观音……”   她轻轻地用气说:“所以就被惩罚啦……喏,就在里面呢。”   她语气很俏皮,像在和奶奶撒娇,却莫名阴森。   虽然沈容之前跟他们商量过拿佟焕的尸体来试探钱奶奶些事,他们也是一致同意的。但真看到沈容的表现,广盛家三人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她装出的样子,简直和钱奶奶旗鼓相当的诡异,难怪钱奶奶喜欢她。 第21章 血红的回忆2.8   钱奶奶故作惊讶地“啊”了一声,眼中却透出笑意:“那……你们打算怎么处理他啊?我闻着这味儿,都有点臭了。”   沈容挽住钱奶奶的胳膊往卫生间走,苦恼道:“我们不知道呀。奶奶您多识广,您可以帮我们想想办法吗?”   钱奶奶眼睛笑眯起来,去开卫生间的门:“我确实是有个主意……你不是想入玉陀门又交不起供奉嘛,这个人,我拿去献给梅大师,就说是你献给他的……这样可以省供奉呐!”   话音落下,卫生间门打开。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夹杂着腐臭,随闷热的暖风扑面而来。   钱奶奶掏出起了毛球的布手帕捂住口鼻,像点评菜市场的猪肉一样说:“这肉有些酸味,颜色也黑了,还生苍蝇卵了……不过还能用。”   沈容问:“是做什么用途呀?我有点担心他这肉坏得厉害,梅大师拿到手,什么都做不了。”   钱奶奶咯咯笑:“没事没事……这两年梅大师很少能得到这样的原材料了,有的用他就会很高兴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在梅大师面前为你多说几句好话的。”   她走出卫生间,又忆起家人,拉住沈容的手,颇为相恨晚,眼里泛起泪花:“你要是生在我家该有多好。我也不至于一直一个人……我明明是为了他们好,他们一个个却都不理解我。”   这“他们”,说的是钱奶奶的家人。   沈容孺慕道:“我没有家人了,我要是您亲孙女就好了。”   她拉住钱奶奶撒娇:“要不以后您就把我当亲孙女吧。”   钱奶奶连声应好。   沈容亲热地把钱奶奶送出门,道:“您先回去做饭吧。我们收拾了那卫生间里的东西,就给您送过去。哦对了……您能不能,送我们一点香呀?就是供奉给玉陀观音的那个。”   钱奶奶眼神略阴沉下来:“你要那个做什么?”   沈容道:“家里刚死了个冒犯玉陀观音的人,我心里很不安。想点几天香熏一熏,正好去去味道。”   她其实是想拿来和她做的津过血的香做对比。   钱奶奶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是在思考,   沈容这番话没什么古怪。   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要真像她这个经过事的老太婆一样,看到那样的尸体都无动于衷,她反而要怀疑这个小姑娘是什么来路了。   想清楚后,钱奶奶语重心长地道:“那个香不能乱点,会招来那玩意儿的。奶奶待会儿回去,抽空帮你点了放在你家门口。别担心,祖师娘娘会保佑你的。”   钱奶奶安抚地拍拍沈容,慈爱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许久,似是又回想起自己的孙女,叹了一声离去。   沈容把门关上,脸上慈孙孝子的模样瞬间消失,神情严肃道:“有没有可以当武器的东西?”   “你变脸还挺快。”聂诗珊不当回事地问,“你要那种东西干嘛?打算去钱奶奶家的时候杀了她吗?”   广盛家眉头紧锁:“你没听钱奶奶说那玩意儿随便点会招来那玩意儿的吗!”   “那又……”   聂诗珊话没说完,顿悟了,害怕地移动脚步,远离厨房紧闭的门:“那,那里面……”   闻露和她一起撤退,强颜欢笑道:“现在可是白天,应该不会吧?”   沈容幽幽道:“谁知道呢?你们大白天都能看玉陀观音了,那玩意儿大白天就不能出来了?”   聂诗珊:“可我们这儿哪有可以当武器的东西啊,都是家具。”   沈容思考着,抬眼瞥向阁楼。   她倒是想去王小姐家拿斧子,又怕被广盛家他们看出来昨晚把他们吓得半死的人是她。   小张说阁楼里有很多旧东西,也许有……可以用的趁手工具?   虽然小张说不要开,但她直觉,阁楼在某一天,是一定要打开来看看的。   沈容提议道:“要不要上阁楼看看?”广盛家三人都同意。   沈容与他们一起走向掩藏在隔墙内,狭窄陡峭的楼梯。   站在楼梯口向上望,通往阁楼的楼梯两旁都是墙壁。墙壁上霉菌丛生,散发出一股潮湿难闻的腐朽气味。   这里几乎没有一丝光线。   在狭窄细长的通道里,这台楼梯通往的仿佛是无尽的黑暗。   “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   “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你……”   “就在就在秋天的梦里,我又遇你……”   “多甜蜜,多甜蜜,怎么忘记……”   突然有歌声响起。   仿佛是老式磁带唱片机发出来的,甜美的歌声里还夹带着“咔——嘶——”,类似磁带卡带的声音。   周围的温度瞬间下降。   在这夏天,沈容四人都感受到一股深秋般的凉意,冷得他们不自觉搓了搓手臂。   聂诗珊:“谁家在放歌?”   沈容仰头:“楼上?”   四人随她一起仰头。   却这隔墙顶部有一坨粘稠如柏油的东西,如同活物般在他们头顶来回蠕动。   沈容赶紧拽着他们跑出楼梯口。   四人站在通楼梯口的小门处,后怕地望着昏暗的隔墙内。   来自楼上的歌声还在继续。   “不能忘记你,把你写在日记里……”   “不能忘记你,心里想的还是你……”   “浪漫的夏季,还有浪漫的一个你……”   “给我一个粉红的回忆……”   最后一句响起的同时,沈容听一个小女孩声音在跟着哼唱。   最后一个“忆”字音调抬高,如同惨叫,又夹带哭腔。   这声音又很轻,轻到让人怀疑刚刚是不是听了幻觉。   聂诗珊问:“你们听小女孩的声音了吗?”   广盛家困惑:“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闻露挠头:“我好像没听。”   不管他们怎么说,沈容坚信自己一定听到了。   那个女孩的声音,那声惨叫……   就像是这两天楼上小女孩被殴打时的边哭边喊的声音。   这首歌一定有什么特殊意义。   沈容清楚地记得,这是猪头鬼把她分尸时哼的歌。   沈容想:就算一时半会儿不到梅大师,她也一定要尽快找个机会去看一看这个楼上小女孩了。   “夏天夏天悄悄过去,依然怀念,怀念,怀念你……”   这歌声卡带了,渐渐如风飘逝。   “没声音了。”   “那……还到阁楼上去吗?”   “刚刚那坨东西是什么啊?”   广盛家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沈容,等待她的回应。   沈容道:“阁楼就不去了。”   她方才站在楼梯口的时候,阁楼带给她的恐惧让她的直觉在叫嚣:   不要去!   “那……”   “拆家具吧。   沈容说拆就拆,把她屋里的旧货架拖出来横在地上,抄起板凳猛砸。   货架完好无损,板凳裂开了。   沈容掰扯了两下,扯下板凳腿分给三人。   四人各拿一根板凳腿,站在厨房门口,警惕地缓缓打开厨房门。   原本明亮的厨房,此刻暗如夜晚。整间房间都被粘稠如柏油的东西包裹住。   那东西像是活物般蠕动,黏黏糊糊的,细看如同一只巨大的肥蛞蝓。   屋里唯一的光亮来自厨房门。   门外的光落在厨房内一个凭空出现的小孩身上,照得他脚底下和“肥蛞蝓”黏在一起的一滩如水的黑色液体反出光来。   那小孩看身形四岁左右,背对着沈容四人。   从后侧方能看,他正双手拿着被分割的手指和浸了血的香,放在嘴里嗦得津津有味。   他的嘴也如蛞蝓一般,是软塌塌的口器。   聂诗珊手抖了抖,满脸嫌恶。   广盛家看向沈容,征求意。   沈容退后一步,默默地又把门关上了。   她还以为那玩意儿的是鬼之类的,没想到是这种一看就像水晶泥一样打不烂的玩意儿。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看到那个小男孩后。   沈容四人耳边总有男孩吧唧嘴的声音。   闻露抱着板凳腿问:“现在该怎么办?放任它不管吗?”   “不能放任不管,万一它吃完手指,来吃人怎么办?”   沈容思考片刻,道:“你们先去收拾佟焕的尸体,我去趟王小姐家。”   广盛家三人应了。   沈容敲响301大门。   封政很快打开门,目不转视地看着沈容,满眼热切:“饭还没做好呢,你饿了吗?还是想要别的什么东西?你想要什么我去给你找。”   门内弥漫着一股饭菜香味,比钱奶奶的东西让她有食欲多了。   但是……   沈容遗憾地说:“刚才钱奶奶过来,硬是拉着我们去她家吃饭。还说,让我们不要跟你再来往,说你……哎,那种话我也不太方便说了。”   封政保持着微笑,眼眸却阴暗了。   沈容继续道:“我不是想在钱奶奶背后说她坏话啦。只是我觉得大家都是邻居,你们之间要是有什么误会,尽早说清楚比较好。钱奶奶硬是让我们去她家吃饭,她毕竟老人家了,我不好让她难过,所以我……不能在你这儿吃了。”   封政怒极反笑,笑意阴凉,叫人在盛夏也感受到了寒意。   虽然是沈容做的选择,说“不好让老人难过”。但在封政看来,这都怪那个老不死的东西!   他温柔地看着沈容,说出的话却是暴戾阴狠:“是啊,老人家了,那么老,说不定马上就活到头了……”   沈容没想到,“王小姐”的话里竟然有这么浓重的杀意。   沈容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他和钱奶奶有仇吗?   封政吸了口气,语气温和地解释:“我的意思是,老人嘛,你照顾她心情是应该的。毕竟她年纪大了,万一哪天她就死了呢。”   “不过……我还是想和她谈谈。她做饭跟猪食一样,还拉你去吃,真的一点不照顾你的心情。”   说着他便要下楼。   沈容拉住封政,为难道:“王小姐,她对你印象不太好。你找上门去,要是告诉她是我跟你说的这些话,她岂不是会怪我?”   封政立刻走回来,试探着搭住她拉她胳膊的手。手掌触碰到她白软手背的瞬间,心扑通扑通狂跳,炽热地注视着她:“那你说要怎么样?我都听你的,绝不会让你难做的。”   这么好说话?   沈容准备了一箩筐说服的话都作废了,笑道:“我先下去哄哄她,中午把她叫上来,咱们一起吃个饭。你们也敞开了聊一聊,拉近一下邻里关系,好不好呀?”   封政注视着他和沈容搭在一起的手,斯斯文文地点头:“好,你说什么都好。”   沈容抽手,果断干脆地离开。   封政倚在门边注视着她的背影,轻叹:“利用完就不哄我了……”   沈容看不他此刻的表情也听不到他说什么。   她头也不回地下楼,敲门,对钱奶奶来了老一套“组合拳”:   先装为难说:“王小姐硬要我去吃饭,还骂您。”   再装无辜说:“我没有说她坏话的意思,但我听她的话感觉莫名其妙的。她好像怀疑小兰失踪和您有关,还说您马上就活到头了。”   最后装乖巧:“不过我说帮你们俩调解一下邻里关系,中午一起去她家吃个饭。您做的饭给我们留着当夜宵好不好?”   钱奶奶不用像“王小姐”那样要装贤惠。脾气上来了,拉着沈容就冲到301,哐哐敲门。   “王小姐”很快出来。   有沈容在旁边假模假样的挑拨离间,二人立刻就阴阳怪气地针锋相对起来。   钱奶奶本就老糊涂了,吵着吵着开始骂:“你个活寡妇,你老公不要你了,你连自己女儿都看不住!”   “王小姐”冷笑。   钱奶奶继续骂骂咧咧,话逐渐歪到:“你作孽,不听人劝,报应到了小兰身上。你现在还想跟我抢人,你是想瘟到我家小林啊!”   作为一个母亲,别人拿她失踪的女儿说事,她自然愤怒起来。   吵架的主题也变成了小兰。   事情已经发展得如沈容的意。   沈容看“王小姐”开始质问钱奶奶是不是知道什么,正想结束这话题,拉钱奶奶去302假意避一避,实则让她帮忙解决厨房里的东西。   余光却透过301大门,看到客厅里飘着小兰的头。   小兰正面色阴沉地注视着她。   正好,她有话想问小兰。   沈容:“你们先别吵了,我去给你们倒杯茶。”   正吵着的两人哪里顾得上她。   沈容溜进301,问小兰:“我给你烧了香和裙子,你怎么不来拿?”   小兰不满道:“我正想说你呢!你在你家烧,我怎么拿得到!”   沈容:“你去不了302?”   这本是个平常的问题,沈容想的也是可能小兰只能去她生前去过的地方。   小兰却表现得目光闪躲:“我,我才不去那地方……”   “那地方?”沈容不顾小兰辫子上全是血,一把抓住她的小辫子,问道:“302是什么地方?有什么特别的吗?”   “你!哪有你这样抓鬼的!”   小兰气呼呼的,明明是个鬼,却和普通孩子脾气没太大区别。   “你说话总是说一半,我已经疑惑够了。”   沈容的右手食指幻化出触须,作势要接近小兰,恐吓道:“我不勉强你,只要你说出你所有能说的,我就放过你。”   “哪有你这样吓唬鬼的!”   小兰嘴巴一撇,眼里流出血泪,突然她盯着沈容的肩膀,目露惊恐,头颅颤抖起来:“你,你已经遇到她了……”   “她?”   沈容看向自己的肩膀,一根银白发丝不知从哪儿来的,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黏在了她肩膀处的衣服上。   她拿起那根银白发丝,发丝却自燃起来,眨眼间消失了。   小兰恐惧地说:“你,你都遇到她了,你怎么不问她?她知道的最多了。”   沈容困惑道:“我没遇到她,她是谁?”   难道是那个小男孩?   小兰直摆手:“反正我不去你家,你把东西拿出来烧……”   她嗅了嗅,露出恶心又恍然大悟的表情:“你烧那种香了!我知道了,你遇到的不是她,是她弟弟……”   这次沈容能确定小兰说的“弟弟”就是那个“蛞蝓怪”了。   她晃了晃触须,问道:“那个弟弟,会怕这个吗?”   小兰连连点头:“当然!只要是邪祟鬼怪带阴气的东西都会怕你那玩意儿。”   说完,小兰又捂住嘴,飘走了,只留下一句:“把我的东西拿出来烧!”   沈容笑笑,手指变回原样。   而门口,早在沈容进屋时,封政就不再跟钱奶奶吵了。   他阴沉地俯视着干瘦的钱奶奶:“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不会过多的干涉你,但是有一点你给我记住。”   “不许在她面前说我的坏话,只许说我好!”   “要是她因为你的那些屁话,觉得我不好,不愿意我了……我就把你祖宗十八代还有你的儿子孙女他们全挖出来,做成魂灯烧着玩!”   钱奶奶被吓愣住了:“王兰枝你……”   封政带着上位者的傲慢,慢悠悠地打断她:“我是在以我的身份,命令你。”   钱奶奶呆愣愣的。   虽然她还什么都不懂,但恐惧与命令刻进了灵魂里。   沈容出来时,就听钱奶奶说:“王兰枝人也挺好的,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让我把话跟她说清楚,才让我意识到这一点。”   封政目光柔似水地看向沈容:“钱奶奶说你们还是在我这儿吃饭,她不争了。”沈容:?   就她和小兰谈话的功夫,发生了什么?   不过看“王小姐”对钱奶奶的目光仍有怀疑和不满,沈容还是明白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她就是要让“王小姐”怀疑小兰的失踪和钱奶奶有关,让“王小姐”彻底成为她的帮手,和她一起行动。   必要的时候……可以利用“王小姐”让小兰出来保护她。   她把钱奶奶拉到302,就广盛家三人瘫倒沙发上,个个面色苍白,虚脱了的样子。   聂诗珊向她抬手:“我们真的收拾不来佟焕……还是你来吧……唔……呕……”   想到佟焕,她又开始吐了。   在沈容回来之前,他们已经吐了好几次了。   沈容顾不上搭理他们,拉钱奶奶到厨房门口,面色凝重道:“奶奶,其实我带你上来还有件事。我们想洗碗的时候,发现厨房里有奇怪的东西,还有那种香的味道。”   钱奶奶皱眉斜着沈容,脸色难看:“你自己弄香点了?你哪来的香!”   沈容委屈巴巴:“不是我,是佟焕……我觉得可能是他从您那儿偷的,想研究吧。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弄的,把厨房搞成这样。”   闻言,钱奶奶才松了口气,安抚道:“奶奶不是要骂你,奶奶是担心你乱来,惊扰了圣童子。”   那玩意儿叫圣童子?   那隔墙顶上的圣童子也是因为点了香招来的吗?   沈容大脑飞速运转,面上无助道:“奶奶您能把圣童子请走吗?”   钱奶奶略显自豪道:“当然可以。不过我请他走的时候,你们不许惊扰它。”   沈容连连答应,目送钱奶奶进厨房关上了门,她则拎起聂诗珊他们准备装尸块的垃圾袋。   聂诗珊瘫在沙发上道:“你也是够可以的,什么坏事都说是佟焕干的,还要拿佟焕当供奉献出去……佟焕可真是死的物尽其用啊。”   沈容不以为意,进了卫生间。   又过了这么段时间,卫生间的气味变得更加刺鼻。   被闷出的热气包裹着进来的人,除了臭,还让人被这股热湿搅得心烦意乱。   卫生间里满地都是粘稠化的黑血。   佟焕的头颅被端正地放在洗漱台上,已经呈现灰白色的眼睛大大地睁着,正对大门,仿佛在注视每一个进入卫生间的人。   他的尸体像被切扒鸡一样处理。   胳膊和腿先完整的切下来,而后再沿着关节处切开,被像丢垃圾地胡乱扔在地上。身体被等切成四份,每份都连着一部分恶臭发黑的内脏。   苍蝇嗡嗡地围着尸块打转。   部分苍蝇卵已经在他黑红的肉块间孵化,密密麻麻的如米粒大小的蛆在肉和血管间拱来拱去,蠕动身躯。   沈容看着也反胃。   她忍住作呕的冲动,抓着已经轻微腐化的皮肤把尸块丢进垃圾袋里。   刚丢了两块。   外边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是聂诗珊。   沈容丢下尸块跑出去,就钱奶奶哆哆嗦嗦地对着那只已经蔓延出厨房的肥蛞蝓磕头,恐惧地念叨:“圣童子大人,请您回去吧,祖师娘娘需要您。”   她不停地重复这句话。   可那只肥蛞蝓连着的小男孩根本听不懂,他面上巨大的口器呈O型,不停地喊着:“饿,饿……”   它速度极快地朝钱奶奶扑去,嘴巴扩张到足够吞下一个人!   圣童子,祖师娘娘……   听钱奶奶这么一喊,沈容忽然想到件事:   圣童子是“她”的弟弟的话,那个“她”,难道是玉陀观音?!   这个世界竟然真的有这么个人存在!   沈容脑海中线索繁杂,此刻顾不上梳理,在钱奶奶吓晕过去的瞬间,一脚踢上“肥蛞蝓”。   “肥蛞蝓”太软,她一脚造不成什么伤害,只是拉了仇恨值。   聂诗珊来拉她:“咱们快跑吧。”   沈容:“跑?你们跑不出这栋公寓楼,要是不处理掉它,就是被吃的下场。”   广盛家祭出了卡牌攻击。   然而那只肥蛞蝓如沈容想的那般,就像是一块水晶泥,寻常攻击打到它后,它又自愈结合起来,恢复如初。   广盛家紧张地额头上冒出冷汗。   沈容把钱奶奶丢给广盛家他们,一边踢开不断靠近的圣童子,一边说:“你们先出去!”   广盛家三人拉上钱奶奶离开,站在门口,聂诗珊关门前,还是忍不住担心地问:“你,你真的能对付这玩意儿?要不咱们先跑?这玩意儿可比玉陀观音画像可怕多了!会吃人啊!”   广盛家拉她,信心满满地说:“她敢留下来就说明她能应付。别忘了她可是S级!”   沈容应付着肥蛞蝓,觉得有点好笑。   这和S级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不过她还是按他的说法,道:“对啊,我可是S级。”   聂诗珊:“……”   她干脆利落关上了门。   沈容在关门的瞬间,食指幻化成触须,延展成细长的线。   她想:正好,她可以拿圣童子练练手。   以防以后对上梅任行和玉陀观音,手生。 第22章 血红的回忆2.9   冰蓝水母色触须像在海中悬浮一般,柔柔的在空中飘动。   圣童子像个无知的孩子,被它吸引了注意,带着口水声咕哝:“饿……吃吃……”   沈容操控触须向圣童子身上打去。   冰蓝触须瞬间宛若鞭子在空中划出破空之声,留下一道光亮残影,打到圣童子身上的瞬间,发出一阵“呲——”。   “啊!啊!”圣童子疼得大哭起来,和它连接着的肥蛞蝓开始向沈容身后的墙壁移动,像是要把她包围起来。   沈容操控触须接连不断地向圣童子身上抽去,速度快得破空之音不绝于耳。   圣童子左躲右闪也避不过又长又灵活的触须,一边大哭一边向沈容攻来。   沈容不躲不闪,抓准时机左手扣住圣童子的头,右手用触须缠住它的脖子,用力且缓慢地拉扯。   油煎肉的“呲啦”声伴随着圣童子惨叫持续着。   触须如钢丝,将软绵的圣童子脖子缓缓切割。沈容利用触须的特殊性,硬生生将圣童子的伤处灼伤出发黑的痂才移动到下一个位置。   圣童子凄厉地哭嚎,头颅扭转,面朝后,口器吞住沈容抓住他头颅的左手,连手腕都吞了进去。   它没有牙,口器内的舌头在她手上舔舐,留下带有强烈腐蚀性的粘液。   沈容怕它舔破自己手腕的血管,忍住灼烧的疼痛,一把拉扯住它的舌头让它不能再舔,右手割它头颅的动作没有半分停歇。   肥蛞蝓像是遭受了极大的痛苦,失控似的贴在墙壁上一会儿萎缩起来,一会儿膨胀,不断变形。   圣童子的惨叫持续了一分钟。   沈容总算割下它的头颅,把它脖子和头的切口灼伤得如油煎红薯粉的脆皮一样,让它不得再恢复。   割掉头,沈容立刻用触须抽打它的脸,让它吐出她的手。再用触须包裹它的头颅做成“流星锤”,动作痛快而又利落地去鞭打锤击它自己分割开的身体。   圣童子的头被沈容的触须裹着飞来飞去,还持续遭受着被灼伤的煎熬,不断发出震天的哭声。   它哭了半天,肥蛞蝓和它的身体终于退回厨房,在沈容仍穷追不舍地攻击下缩成一个小小的黑点,而后消失。   但它的头还被沈容的触须裹着,逐渐幻化成一个唇红齿白,肥嘟嘟的小男孩的模样,盯着沈容抽噎,不停地喊:“姐姐,姐姐,姐姐……”   沈容问:“你姐姐是谁?告诉我,我就放了你。”   圣童子哭哭啼啼的,突然目露恐惧,像是透过沈容看到了什么,头颅晃动着说:“没有姐姐,没有姐姐……我没有姐姐……”   他的反应很奇怪,像是被打怕了才说出这种话的样子。   沈容想起昨天楼上虐待小女孩时说的话。   那个小女孩有个弟弟来着。   沈容触须松开它,改为双手捧住它的头,哄孩子似的温柔问道:“为什么说没有姐姐?是不是爸爸妈妈不让你认她做姐姐?”   圣童子吸着鼻子像个普通孩子一样,委屈巴巴地用童音说:“不让……妈妈打我,叔叔把我丢进小黑屋……我好害怕,姐姐……姐姐……我想要爸爸呜呜呜,妈妈不让我找爸爸……爸爸,爸爸……”   黑色的柏油状粘稠物突然出现,从它后脑勺开始逐渐包裹住它的脸,孩子清澈像两颗琉璃珠似的双眼懵懂地望着沈容。   沈容本以为它是怪物,是想杀了它的。   但看着那东西逐渐将它的脸变回带着口器的圣童子模样,它的双眼也逐渐失去神采。   沈容只是用触须包裹住它,把它丢回厨房,让它跑了。   它是可怜无辜的。   起码,它里面包裹着的小男孩,是可怜又无辜的。   沈容走进厨房,用凉水冲洗被灼伤的左手。   她的左手被腐蚀的皮肉皱起发黑,像是被火烧过。   不过她已经想好要如何让手恢复了。   这个游戏要如何通关,她也已经明白了。   玩家被玉陀观音困在这儿,而玉陀观音的弟弟竟然也是被那不明物体困住而失去理智的一员。   那么玉陀观音呢?   被梅任行当成借口来招摇撞骗,却又真实存在的观音,会不会也如圣童子一样?   还有死去却依旧在楼里徘徊的鬼魂们,被邪教蒙住双眼的钱奶奶,沉浸在女儿失踪的悲痛而不愿出门自我封闭的王小姐……   虽然,王小姐的表现有点怪,但钱奶奶口中,她的人设就是如此。   他们的悲剧都是梅任行造成的。   他们需要的是梅任行不再控制、利用、伤害他们,需要的是解脱。   让沈容有些想不通的是:那个猪头鬼,在这场悲剧中,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她明明身体像个中年妇女,智力却好像停留在孩童阶段。   还有那首歌,到底代表了什么?   沈容失神地思考了一会儿,才想起钱奶奶他们还在外面呢。要是钱奶奶这时候醒了,那她的计划就完不成了。便赶紧关了水龙头,擦干净手,出门。   门外狭窄的楼道里,有五个人。   见沈容平安无事地出来,站着的四个都松了口气。   聂诗珊:“厉害啊姐妹!”   她说话间。   封政已经冲到沈容面前,紧张地检查她浑身下:“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啊……手……”   他眉头紧锁,捧住沈容的左手,心疼得仿佛受伤的是他自己的手,委屈地看着沈容,一幅似有千言万语又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   他温柔地对着她手上的伤吹气。   气息温和微凉,确实让沈容手上的灼痛缓解不少。   沈容道了谢,任他捧着她的手,问聂诗珊:“钱奶奶没醒过吧?”   聂诗珊道:“没醒,一直晕着呢,怎么了?”   沈容招呼他们把钱奶奶抬进屋里,要回302。   封政心疼地看她:“待会儿来吃饭,饭不能不吃。”   沈容笑道:“谢谢,我待会儿处理完事情就去吃。”   封政点点头,目送沈容回302后关上门,眼神瞬间变得阴狠,周围空气都冷得结了霜。   他手握成拳,手指甲狠狠陷进肉里,像是在忍耐什么,回了301。   沈容回302后把钱奶奶拍醒。   钱奶奶一醒,她便一脸崇拜道:“奶奶你好厉害啊,圣童子已经被您劝走了!”   钱奶奶有点茫然:“啊?我……我怎么晕过去了?”   沈容:“一定是您劝走圣童子太费精力了,才晕过去的。”   广盛家三人:“……”分明是被吓晕的。   钱奶奶本就糊涂,神智不太清醒,道:“这样啊……”   沈容扶她起来,道:“奶奶,您回去好好歇歇吧,真是辛苦您了。下午也不用给我们送吃的了,您一定得好好养养身体。待会儿我们把卫生间里那东西给您送过去。”   钱奶奶稀里糊涂地被沈容哄走。   沈容呼出口气。站在原地发了一分钟的呆缓了缓,默默安排了一下下午的计划,看向乖巧坐在沙发上她的广盛家三人,道:“卫生间里那个……”   聂诗珊纠结脸:“我们去收拾,你歇着吧。总不能我们啥也不干。”   闻露和广盛家也是一脸:豁出去了!   沈容本想说吃完饭再来收拾,听他们这么说,就倒在沙发上休息:“好,那你们快点收拾吧,快到饭点了。”   聂诗珊、闻露和广盛家三人各回了趟房间,把头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一幅慷慨赴义地模样,冲进了卫生间。   沈容心想:这三位队友比上个副本的好多了。虽然都不是很厉害,但起码不会瞎逞能,还能和她打配合。   果然,能合作通关副本还是省心的。   然后她就听见卫生间里传来此起彼伏的:   “卧槽!怎么这么臭!呕……”   “蛆爬我手上了啊啊啊……呕……”   “别……呕……别过来……呕……”   “你是男的你去捡肠……子呕……妈的我要吐死在这儿了……呕……”   一声声地“呕”,听得沈容都要吐了。   她摸了摸自己不适的胃,道:“我先去王小姐家了。”   卫生间里传出:“哦……呕……”   沈容立刻走人去了301。   王小姐正在做饭,看沈容过来,一脸还很心疼她的样子,拉她坐下让她休息,给她剥好了橘子让她直接吃垫垫肚子,然后再去厨房继续做菜。   沈容葛优瘫在沙发上,就见小兰的头出现在她面前:“你怎么还不把我的裙子……耶?你的手被那东西吃过了啊?”   看来小兰很了解圣童子。   沈容问道:“你到底为什么,不能跟我说清楚你知道的事呢?”   小兰眼珠子乱飘,两个小辫子像手一样晃荡起来:“唔……那个……我害怕……”   “你怕什么?”   “钱奶奶说,玉陀观音什么都知道。”小兰支支吾吾:“我要是跟你说他们的事,那他们肯定会来找我麻烦的。”   沈容眉眼微沉,道:“他们先欺负了你,你还要怕他们?”   “她也不想欺负我,是……怎么说呢……”小兰还是支支吾吾。   沈容安抚她:“你放心,玉陀观音肯定不是什么都知道的。”   不然她刚刚把圣童子头都割了,圣童子一直叫姐姐,她怎么也不来帮忙呢?   小兰道:“可是钱奶奶说……”   小兰终究还是个小孩子,大人一恐吓,她就被唬住了。   沈容打断道:“钱奶奶她那是迷信。我保证玉陀观音绝对不会知道你对我说了什么。”   小兰还是畏缩:“我不信。反正你快点把裙子拿来给我!”   说完,她瞥了眼厨房里的“王小姐”,消失了。   封政恰好做好饭和菜端出来,亲自过来扶着沈容到餐桌旁去吃,仿佛沈容成了残疾人士。   沈容在餐桌旁坐下,正要拿筷子吃。   封政端起她的碗,拿起她的筷子,问她:“你想吃什么?”   沈容:?   她疑惑地指了指鸡翅:“想吃那个。”   封政夹了块鸡翅,把鸡骨头剔出去,用筷子夹着喂到她嘴边,眼眸亮晶晶地看着她。   沈容要去接筷子:“我自己来。”   封政强硬道:“不行,你手受伤了。”   沈容:“我是左手受的伤,我还有右手能用。”   封政“哦”了一声,把碗放回到沈容面前。   不知怎么的,沈容竟然看出他有几分赌气的意思。猜想可能是她的好心没被接受,所以不高兴?   沈容想了想,张口吃下他筷子上的鸡翅肉。   封政欣喜地注视着她。   沈容:“之后我自己吃,不用你帮忙……你也吃饭吧,别总看着我吃啊。”   她半拿半抢地从封政手里拿过自己的筷子吃起来。   封政温柔地注视着她了一会儿,又离开,拿了个药箱过来,坐在她左手边给她包扎。   沈容看了眼封政,恍惚间她眼前浮现一个模糊的画面。   好像她以前也经历过类似的事,而且很多次。   是她刚练拳击时,时常训练过度,手疼得抬不起来。   有那么一个看不清长相的人,就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吃饭也想喂她。   不过她不习惯,还是拒了。   那个人……是柔柔。   沈容想了想,什么都没说。   她不可能见一个人觉得他像柔柔,就去问他是不是。   封政熟练又细心地为她包扎好,纱布包裹得既缚住了伤口,又轻薄不厚重。   沈容专心吃饭。   一股腐烂混合汗酸的臭味从身后飘来,她捂住鼻子,回头看。   聂诗珊脸色青白,半死不活地说:“我们收拾好了,过来吃饭了。”   封政面色阴沉,端了为他们准备的、从外面买的菜放到门口,把他们赶出去:“这么臭,影响林小姐吃饭,你们就在外面吃吧。”   说完,很快啊,啪——把门关上了。   聂诗珊三人大意了,没有拦,对着门板一脸懵逼。   沈容吃完,倒了一点她觉得味道还不错的菜放到一个盘子里端出去,对皱着眉的封政说:“这么多,我吃不完,给他们吃点。他们也挺辛苦的。”   封政随和地道:“你想送就送嘛,不用跟我说的。你做什么都可以的。”   沈容笑着道谢,出门把菜端给坐在台阶上吃饭的三人:“你们怎么不洗了澡再过来,身上味道太臭了。”   闻露两眼失神:“臭吗?我们已经闻不到臭味了。”   好惨。   沈容找了层台阶坐下,道:“我大概知道怎么通关这个游戏了。”   广盛家三人一边吃饭一边看她,用眼神表达:快说!   沈容说了自己从圣童子身上推测出的信息,坐在楼道又想起今早在一楼看到的那两个孩子,道:“不止是我们现在看到的那几个鬼,很有可能还有其他鬼,都被困在了这里。我们要是连他们一起解救,或许能得到高评级。”   聂诗珊扒拉着饭道:“你要是已经想好怎么安排,你就直说吧。”   沈容道出自己的计划:“你们先吃饭,我去试探一下王小姐对钱奶奶的态度。待会儿我们一起把佟焕送去钱奶奶家。”   “钱奶奶今天吓得不轻。我估计她现在精神萎靡,她要是在客厅,咱们就先吸引她的注意力,然后我去看看她家一共有多少腌菜坛子。”   “腌菜坛……哦……”聂诗珊一下子没想起来,过了会儿就记起:   那些腌菜坛子里装的很有可能是腌过的尸块。   沈容继续道:“去完钱奶奶家,咱们趁着天还没黑,就上楼去看看。”   广盛家道:“那可是梅任行的老巢!”   沈容:“就在楼梯口观察一下,先不要去他家门口惊动他家。我待会儿去钱奶奶家的时候,会请钱奶奶明天早上送饭来,明天早上我就拖着她等到楼上打孩子,让钱奶奶带咱们上去看看梅任行家。”   广盛家三人沉思片刻,点头:“可以。”   说干就干。   沈容先进301找刚洗完碗的“王小姐”,故意提了下小兰,试探他对钱奶奶的态度。   “王小姐”道:“当初小兰失踪的时候,我只想到了梅任行,没想到她。之后我不爱跟人来往,今天遇到她才发现她身上竟然有一股和梅任行身上相似的气味,我猜他们俩一定是背着所有人有来往!”   沈容心道,那气味多半出自那浸人血的香。   “王小姐”冷哼:“他俩之间来往,为什么这么偷偷摸摸见不得人?她今天还提起小兰的事,说小兰是因为我遭的报应。我一不偷二不抢,平时不干坏事不犯法,能有什么报应?唯一有矛盾的人就是梅任行,他对我图谋不轨,我让人打了他一顿。”   “钱奶奶这个背地里偷偷摸摸和梅任行来往的老东西,她肯定知道些什么!”   沈容得到满意的答复,安抚了一番“王小姐”的情绪,说改天再拉钱奶奶来,让他们二人好好谈谈。   恰好广盛家三人吃完饭把碗拿进来洗,洗完碗四人一起离开。   回到302,四人拖上装了佟焕尸块的垃圾袋,敲门进入钱奶奶房中。   钱奶奶年纪大了,被吓那么一次果然半天都缓不过来,说话都气虚。   沈容扶住她往屋里走,道:“我们是来看您的,不是来给您添麻烦的。您身体不舒服就赶紧回屋躺着吧,我们这就回去了。”   钱奶奶正虚弱,她太久没有家人关心,一听沈容说这体己话,想起早上也是沈容把她叫起来哄她,眼眶就有些红了,拍着沈容的手连声道:“好孩子,好孩子啊……”   沈容把她送进屋。   屋里长久不开窗,有一股难闻的药味和老人味。昏黄的灯光下,映出床上还躺了一个人。   钱奶奶轻声道:“这是我老伴儿,生了重病,不能说话,现在睡着了。”   广盛家三人面上都露出了惊悚的神情:   钱奶奶的老伴儿不是已经死了吗?   钱奶奶竟然和一个死人睡在一起!沈容配合钱奶奶道:“那咱们声音轻点儿。”   她掀开被子,看到床上躺着的钱爷爷,瞳孔不由自主收缩。   那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而是一具干透了的木乃伊。   干柴的皮肤已经没有一丁点水分,包裹住细长的骨骼和一根根凸起的经络。   它平躺在床上,腹部凹陷得几乎和背贴在了一起。面朝上的头颅仍只剩稀稀拉拉几根白发,面部干枯得只剩骷髅形状和枯黄的皮,两个圆圆的眼眶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两个诡异的黑洞。   钱奶奶却仿佛他仍活着一般,躺下后,温柔地给她的老伴儿掖了掖被角。   她表现得越是有情,看上去便越发孤寂凄凉。   广盛家三人面上都有些不忍。   沈容朋按照原计划叮嘱道:“钱奶奶,您好好休息,今天下午您就不用费心给我热食物了。明天早上您要是身体可以,就来给我们送饭吧,我们很想吃您做的饭呢。”   钱奶奶笑道:“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明天早上,我给你们做海鲜粥,你们就等着吧。等你们明天吃完了,我再去给梅大师说说,梅大师要是愿意,没准儿你们下午就能见到他啦。”   沈容道:“好,谢谢奶奶。奶奶,您对我们真好。以后您有什么事就来找我们,我们都会拿您当亲奶奶的。”   说罢她给钱奶奶床头柜上的被子里添了热水,和广盛家三人一起离开房间。   闻露有些迟疑地对沈容道:“你这样对钱奶奶,会不会太冷血了。她身体不舒服,你还要她做早饭。而且我现在看她,感觉挺可怜的……”   沈容道:“可怜?咱们要是晚一天通关游戏,她就会多可怜一天。快点吃完她做的东西,知道吃够之后看到的世界会是怎样的,才是为她好。而且你别忘了小兰是怎么死的。”   闻露懵懂地点头。   沈容和他们分头行动,轻手轻脚地在屋里找腌菜坛子。   离了他们,她面色凝重。   其实钱奶奶现在的反应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按照钱奶奶对那些东西的看重程度,她不该放心他们不在她的看管下经过她的客厅。   可是钱奶奶现在竟然完全信任他们。   钱奶奶在打什么算盘,还是她多想了?   沈容一边思考一边找。   四人在客厅、厨房等地,一共找到五个腌菜坛子。恰好对上那天他们看到的五个鬼影的数量。   但是早上楼道里捧香的那两个小孩呢?难道他们是被封在墙里?   那如果是真的……又有多少人被封在了墙里?   这个想法令沈容不寒而栗。   她和广盛家三人离开钱奶奶家,又立刻上楼,在三楼通往四楼的楼梯口拐角处,偷偷观察四楼的两户人家。   却见,四楼两户人家大门正对着的平台,积了厚厚的灰尘。有零散的零食塑料袋堆在角落里,可那塑料袋都是退了色,灰扑扑的。   402的门是上个世纪的那种老旧木门,门上满是涂鸦。   细看,那不是涂鸦,而是五六岁小孩的手印。无数黑红的小手印密密麻麻叠在一起,叫人乍一看,看不清组成图案的是什么。   沈容四人心里都不由自主的发毛。   广盛家:“楼,楼上没人……那咱们听到的打小孩声音,是从哪儿来的?”   沈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心里发凉地说:“咱们楼上,有阁楼啊。”   阁楼,才是最靠近他们的楼上!   他们被楼里的大爷大妈和自己的固化思维误导了,以为梅任行一家住的是四楼!   他们竟然和梅任行一直住在一起,而且只隔了一道黑暗的楼梯,和那个狭窄的隔墙。   这么近的距离……   沈容四人僵在楼梯上,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不该回302。   可不回302,今晚他们又能住在哪儿?   “咱们今晚……”   聂诗珊开口,只说出四个字。   楼道里突然了风,打断她的话。   微风带着阴凉和古怪的气息拂过他们的面颊。   嘎吱——   402的房门被缓缓吹开一道缝,血红的光从缝里落在他们脸上。   门里响起许多小孩的声音:   “进来呀,来玩呀,来和我们玩呀,嘻嘻嘻……” 第23章 血红的回忆2.10   “来呀,来玩呀……这里有好多好吃的。”   “来和我们一起玩吧。来呀,不用去幼儿园了……”   那声音仿佛带着催眠效果,广盛家三人的瞳孔逐渐涣散,目无焦距。   沈容也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力量仿佛在和她的大脑争夺身体的掌控权。   她狠狠掐住自己左手的伤口,尖锐的疼痛让她逐渐清醒。   “来呀……来我们一起玩吧,嘻嘻嘻……”   小孩模糊的笑脸在门缝处一闪而过,那股控制她身体的力量变得更加强烈。   沈容咬住舌尖,干脆一把扯开纱布,狠狠抓破被灼伤的皮肤。皮肉翻卷,鲜血涌出,疼痛让她太阳穴突突的跳,彻底清醒过来。   眼见广盛家三人都不受控制地向402走去,她胡乱用纱布缠住伤口,对着他们三人猛踹一脚。   广盛家三人猝不及防,扑通跌倒在楼梯上,脸硌到台阶尖锐处,接连痛呼。   聂诗珊捂住自己仿佛要跌断了的鼻子,回头骂道:你妈踢我干嘛!”   说罢,她愣住,这才注意到自己竟差点走到四楼,赶紧跑下来。   广盛家和闻露二人也跌得不轻,一个磕破了嘴唇,一个把额头和膝盖蹭破了皮。   他们也慌忙跑下来,后怕道:“这怎么回事?我们该怎么办?要去四楼看看吗?”   沈容转头就走:“现在不看。”   聂诗珊:“可是我觉得那里面很古怪哎,你就不好奇里面有什么吗?”   闻露:“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很害怕,可还是很想上去看看。”   广盛家:“我也有这种想法。”   一个人有这种想法可以说他是好奇心重,三个人都这样……说明即便他们清醒了,那引他们去402的力量也给他们留下了后遗症。   沈容:“那里面太诡异了,万一进去之后彻底被控制了怎么办?肯定会有机会进去看的,但不是现在。”   “救命!妈妈!呜呜呜……”   “妈妈!爸爸!救我……”   “我想回家呜呜呜……”   在他们离开时,一声声孩童撕心裂肺地哭喊,混合着“啪啪”拍门的声音,骤然从402内爆发。   “我想回家,我不玩了,我要回家!”   “妈妈!妈妈!”   孩子凄厉的哭喊交叠在一起,就如同被困在密室里的动物窒息前发出的最后挣扎。   一声声击打在沈容四人的心上,让他们都于心不忍,想冲进402,把门打开,把孩子带出来。   沈容掐住自己的伤口,在楼下跑说:“赶紧走。”   广盛家神情有些迷茫,眼里泛出泪花:“可是……不行,我要去把他们带出来。我女儿去世前,就这么一声声叫我爸爸,可我救不了她……我现在就在这儿,难道还救不了这些孩子吗!”   说着他便往楼上冲。   没孩子的聂诗珊和闻露还稍微能保持清醒,都拉住广盛家往楼下拖:“什么孩子!那都是鬼!没准儿……没准儿都是梅任行制造出的恶鬼!”   沈容回手就是一巴掌,打得广盛家神情呆滞,揪住他的头发把他拖下楼。   这种情况下,讲道理无法让人清醒,只有疼痛能。   聂诗珊和闻露也是死命地掐住自己往楼下跑,直跑到二楼接一楼的楼梯口,那声音才像被突然夹断一样,消失了。   广盛家眼神逐渐恢复清明,愣了几秒,哽咽道:“谢谢啊。”   沈容:“没事。”   聂诗珊瞥了眼楼梯口就往二楼走,恶心地咦了一声:“有什么话在二楼说吧,大门那儿恶心死了。”   闻露也往二楼跑。   而广盛家愣在了原地,盯着自己脚下,嘴唇泛白,两腿打颤。   他今天刚吃过第二碗钱奶奶的饭,肯定是看到新的东西了。   沈容问:“你看到什么了!”   广盛家嗓音因恐惧喑哑:“蛇……好多蛇……我,我不敢动……它,它爬上我的腿了。”   “二楼也有……我突然眼前一黑,就有了……好多,好多啊……整个世界都是红的,血红血红的……救我,救救我,蛇要缠到我腰上了。”   聂诗珊和闻露二人闻言,跑到三楼接二楼的平台,抱在一起不敢下来,   沈容抹去广盛家眼角已经有点干了的泪水,擦在自己眼皮上。   再睁眼,整个世界都变了。   楼道内满是血红的光。映到人身上,仿佛给泼了一身的血,把眼白都照红了。   楼梯的墙壁老旧得起皮,上面印有各种上个世纪的小广告,贴着发黄的海报。   海报上写着流行歌后某某某,流行歌王某某某。他们笑容灿烂,只是浑身都是黑红的血。   细看,那不是她们自带的血,而是被溅上去的,却迷之和他们本身融为一体,显得十分诡异。   墙壁脱落的地方,露出了残破的红砖,和嵌在水泥里密密麻麻的,小孩子的灰白骨头。   这些干柴的灰白的骨头的质感和颜色,让沈容想到了一样东西。   ——钱奶奶给她的药。   地上密密麻麻的黑蛇互相交织游动,不断吐出红艳的蛇信。它们细长的身体四处盘缠,就连楼梯栏杆都成了它们的蛇杆。   再看僵在原地的广盛家,数十条的蛇缠在他的腿上,腰上……还大有要继续往上爬的趋势,仿佛要把他裹得像是成了浑身长满蛇的人。   沈容观察环境这时间,脚上也被缠了蛇。   她干脆利落地踢腿,把蛇甩掉,一把一把抓住广盛家身上的蛇扔开,一边扔一边拉着广盛家往上跑。   那些蛇在被沈容踢开后也不攻击她,都转向好欺负的广盛家。   沈容有个猜测,教导广盛家:“你就当这些是玩具蛇,不要怕。”   广盛家一个中年男人哭哭啼啼道:“不行啊,我做不到……他们在我身上爬……”   沈容无奈,让楼上的闻露和聂诗珊躲开,拉着广盛家跑到通三楼的楼梯,离开那血色世界。   那些蛇在血光中徘徊,没有上来。   沈容一把一把像抓面条似的,抓住广盛家身上的蛇边扔边说:“这些东西欺软怕硬,你没看它们就不缠我吗?”   闻露被广盛家身上密密麻麻的蛇吓得几乎要晕过去。   聂诗珊直哆嗦:“你,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啊。”   沈容的胆子确实是比一般人大,从小就是。   柔柔也一样。   别的小朋友被鬼片吓得直哭的时候,只有他们俩靠在一起边吃零食边面不改色地看,仿佛看的只是一部普通又无聊的电视剧。   所有两个人从小就是最玩得来的。   沈容把广盛家身上最后一根蛇抓住准备扔下去的时候,突然想到了钱奶奶。   她又下去捞了把蛇抓在手里,道:“我去给钱奶奶送食材,顺便说两句话。”   广盛家三人看着她雪白纤细的手握着一把不断扭动躯体的蛇,离她五步远,不敢太过靠近她。   聂诗珊小脸紧皱对沈容,敬佩道:“以后你就是我大哥!”   沈容:“我不收小弟。”   她敲响钱奶奶家的门,钱奶奶把门打开,见到沈容手上的蛇,愣了一秒道:“你这蛇是哪里来的?”   沈容:“蛇?这不是鳗鱼吗?我楼下捡的啊,有好多呢。这个世界虽然恐怖,但是吃的好多哦……除了鳗鱼,还有面条呢。这个世界真奇怪,食物都在地上,我以前竟然看不到。”   广盛家三人:“……”你是怎么一本正经说出这种话的!   钱奶奶眉头微紧,浑浊的双眼暗沉:“早上的鳗鱼饭,你尝了?”   沈容有些不好意思道:“实在嘴馋,广大哥吃完不是还剩了点酱料嘛,洗碗前我和室友就尝了尝味道。”   又疑惑道:“奶奶你怎么知道我尝了啊?”   钱奶奶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露出笑来:“没什么,以后见到梅大师,梅大师会跟你说的。”   她接过沈容手里的蛇。   如沈容所料,钱奶奶不怕蛇,蛇在她手里也不敢缠她。   这些东西,欺软怕硬!   钱奶奶把蛇放进厨房。   沈容跟着进来,问道:“奶奶,你身体有没有好一点啊?”   钱奶奶笑道:“我身体呀,好多啦。”   她回头望着沈容,透过她,仿佛在问别人:“小林啊,我今天突然有点想不明白。你说我一心为别人好,别人却不接受,说我疯了,这是为什么呢?”   她在说她的家人。   沈容:“大概是因为他们不能理解吧。”   钱奶奶握住沈容的手,眼里隐约有泪光闪烁,道:“那你能理解我吗?”   沈容笑道:“有什么事您就跟我说,我一定会尽力去理解您的。咱们才认识不久,您就对我这么好,我心里很感激您。”   钱奶奶叹了口气:“小林啊,我中午睡着之后,做了个梦。我梦到我儿子,儿媳,孙女,我老伴……还有我两个夭折的孩子。”   钱奶奶还有两个夭折的孩子?!   广盛家三人目露惊讶。   沈容则联想到了门口捧香的两个孩子,那像是双胞胎。   钱奶奶拉着沈容絮絮叨叨地说:“我命苦啊,我从小家里穷,爸爸病死了,妈妈跑了,爷爷奶奶在我十岁的时候也死了。我是受尽了村里一些老不死的欺负。长大后跑到城里参加工作,认识了我老伴,他对我很好,可我俩结婚之后,村里那两个老不死的竟然来找我,说是我亲戚。”   沈容从钱奶奶刻意模糊的话里,明白了钱奶奶小时候的遭遇。   那两个老不死的,恐怕对她做过不好的事。   “他们哪是我亲戚啊,他们是欺负我一个人无依无靠,不敢把丑事说出去。”   钱奶奶哭道:“后来我那两个孩子被他们不小心弄死了,我怕他们把那些丑事说出来,我婆家就不要我了,不敢声张,每天晚上做梦都在哭。”   “那两个东西终于死了之后,我也有了我儿子。我以为我终于可以解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可我老伴在外面又有了女人。”   沈容:“……”   好惨。   不过她并不惊讶,只有些唏嘘。   大部分会把希望寄托在邪教上的,不是人不清现实,就是活得太苦,想逃避现实。   但是邪教只会拉这些人跌入另一个深渊。   钱奶奶抹了抹眼泪,道:“我觉得我对不起我老伴,就假装不知道,而且我又怀了孕。我想日子就这样也能过下去,结果那个小三跑来找我,让我跟我老伴离婚,还说出了我过去的事,我就知道,肯定是我老伴告诉她的,他什么都知道了。”   “我头脑一热,就跟她打起来。结果我孩子没了,才两个月,还没成形呢。”钱奶奶边哭边摇头:“还有太多太多事……我这一辈子,真的好苦啊。”   沈容揽住钱奶奶,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任何安慰都是徒劳。   钱奶奶叹息:“后来我认识了梅大师。梅大师解救了我,让我看清了这个世界是这么的丑陋……我想我儿子他们也能看清,谁知道他们说我疯了。”   她欲言又止,嘴巴蠕动了两下,说:“小林啊,今天我晕倒,你叫醒我的时候,我突然好想他们。”   沈容平和地看着钱奶奶。   钱奶奶眼泪滚滚落下:“我想要是我儿子儿媳孙女他们还活着,我一睁眼,看到就是他们。他们还能跟我说话,还能像你一样关心我……”   “我为过去的事困在了过去,可我却忘了我自己的人生是不停地在向前走的。我本来可以有他们关心我的……我孙女真的是很好,很孝顺的。我真的挺后悔的……”   沈容拍拍钱奶奶的背,给她递纸。   钱奶奶擦了擦眼泪,泪眼婆娑地笑道:“不过我现在有你了。”   她握紧沈容的手,看向广盛家三人道:“你们今晚就在我这儿吃饭吧,王兰枝那边就别去了。她要是说你们什么,你们就说是我硬拉你们在这儿吃饭的。”   沈容想了想,道:“好呀。”   广盛家三人不可思议地瞪着沈容,用眼神质问:你也疯了!   钱奶奶满意地笑了:“我想你们快点来陪陪我。我一个人真的太孤独了,我老伴又不跟我说话……哎。”   钱奶奶说罢,去了厨房准备晚饭食材。   “快点来陪陪我”,这六个字让人不寒而栗。   聂诗珊压着嗓子对沈容道:“你该不会是可怜她,真打算这么陪她吧?”   沈容:“当然不是。”   她轻声说:“我们已经知道了梅任行住在哪里,也惊动了402里的东西,你猜梅任行会不会知道我们已经看到了402?”   “你还敢回302里的住吗?你觉得今晚梅任行今晚会不会对我们动手?”   广盛家三人闻言,脸色苍白。   不过去402看看这事,沈容先征求过他们的意见,是他们同意了沈容才去的,也怪不到她身上。   闻露:“那怎么办?咱们今晚就行动?”   沈容点头:“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钱奶奶今天的表现也很反常,她中午的时候竟然放心我们独自从她家离开,她可不是这种性格的人。”   “恐怕圣童子的事吓到她了,她等不及想让我们成为她的同伴,所以不怕我们看到什么。”   聂诗珊问道:“那你已经想好要怎么办应对了吗?”   沈容早就想好了计划,就算时间提前,也问题不大。   她道出自己的计划,对广盛家三人道:“你们今晚就在钱奶奶家呆着好了,这里最安全。如果看到那五个鬼,也不要害怕,他们不会随便伤人的,顶多就是吓唬吓唬你们。”   “还有……”   沈容把果篮里的水果刀递给广盛家:“听钱奶奶的意思,今晚这顿吃完,应该就可以看到她眼里的世界了。”   “你把刀收好,等你吃完饭,割点血给我。”   广盛家费解地接过刀,还是应了声:“好。”   聂诗珊明白了:既然眼泪有用,那血肯定也有用。沈容不自己吃那些东西,直接喝吃过的人的血,也能达到看到那个世界的效果。   不过……   她有些担心:“你就不怕吃死人吗?”   沈容:“钱奶奶这么想要人陪,不会让我们死的。”   时间还早,沈容借口打算把“王小姐”也带下来,和广盛家三人上了楼。   沈容:“王小姐,钱奶奶叫我们去她家吃饭,我实在推脱不了,要不你也一起来吧?”   封政委屈地看着她:“不是说好在我这儿吃的嘛。”   沈容拉住他的手:“一起去吃,你不是也正好省事了嘛。而且咱们还是在一起吃饭的啊。”   听沈容这么说,封政嘴角上扬,握紧沈容的手:“虽然那个老东西家里又脏又臭,她做饭又很难吃,但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答应你了。”   他低头目光落在他和沈容握在一起的手上,余光瞥见沈容左手上沾了血的纱布,一把握住她左手手腕,拉她进屋:“你怎么又受伤了?这又是谁干的!”   沈容:“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封政拿来医药箱,给她清洗,消毒,上药,包扎,心疼地嘀咕:“我知道你有不得已的原因,但你也要照顾好你自己啊……看你受伤,比杀了我还让我难受。”   没听清的沈容:“啊?”   站在远处听不清,只看到封政表情的广盛家三人:“……”   林湄得罪他了吗?他盯着她伤口的眼神怎么好像要杀人一样?   封政给沈容包扎好,抬眼看她:“我说,你要是不会再受伤就好了,很疼的。”   他心疼。   沈容笑道:“以后一定注意。”   她心想:王小姐人真不错。   趁封政去放医药箱,沈容对广盛家三人道:“今晚你们除了呆在钱奶奶家之外,如果可以的话,就保护一下王小姐吧。”   聂诗珊:“可以啊,毕竟他给我们饭吃了嘛。”   虽然他对他们态度极差。   ……   封魔时刻,世界被夕阳染成昏暗的红色。   沈容和广盛家三人先去了钱奶奶家,“王小姐”说她要准备一下,待会儿过来。   沈容对钱奶奶说了“王小姐”要来吃饭的事。   钱奶奶愣了几秒,随即想到什么,眼中划过一丝狡黠:“那也行的。”   她请沈容四人进屋,道:“下午的时候,我去找过梅大师,梅大师同意见你们了。等你们吃完晚饭,我就带你们去见他。”   沈容欣喜又惆怅:“我好想见梅大师,可是我交不起供奉……哦对了,那些东西,你给梅大师了吗?梅大师怎么说?”   那些东西说的是佟焕的尸块。   钱奶奶道:“梅大师说可以用。他这次主要就是想见见你,我帮你在他面前说了不少好话呢!”   沈容感动地挽住钱奶奶:“奶奶,您真好。”   钱奶奶笑眯眯的,很是开心地模样。   敲门声响起,广盛家去开了门。   是“王小姐”来了。   封政进门,看到沈容亲热地和钱奶奶说话,原本冷淡的眼神瞬间变得阴沉。   看钱奶奶的目光,冰冷地完全是在看一个死人。   他故作矜持地走过去,从沈容身后狠狠踹了钱奶奶一脚,把这老东西踹得往旁边倒去。   沈容本就是虚挽着钱奶奶的胳膊,一时没拉住,下意识伸手要去拉。   封政立刻挤在她和钱奶奶之间,握住沈容伸出去的手,无事发生似的对沈容笑道:“我来了。”   封政是从暗处阴的钱奶奶。   沈容没注意到,想要挣开他的手去扶钱奶奶:“你等一下……”   封政仍握着沈容的手不放,回头讶异道:“嗯?我一来你就倒在地上,你这老东西想碰瓷我啊?”   说罢,不等任何人反应过来,转面对沈容告状:“是你叫我,我才来的,我一来她就碰瓷我……”   沈容当然不可能顺着封政说,太得罪钱奶奶了:“钱奶奶应该是没站稳,没想碰瓷你。”   封政握紧沈容的手像是伤心似的后退一步,一脚踩在钱奶奶撑在地上的手,恶狠狠地碾她的手骨,又把握着分寸不伤她,免得被沈容看出异常。   他面露委屈:“你不会觉得我在污蔑她吧?”   钱奶奶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卡住了喉咙,说不出话,喊不出声。疼得面目扭曲,直翻白眼,像要晕死过去。   广盛家三人看到他踩了钱奶奶的手。   聂诗珊:“你踩……”   封政立马回头阴森森地看他们三人:“我踩什么?”   他用眼神威慑:敢乱说就杀了你们。   聂诗珊:“……没,没什么。”   她恐惧地咽了口口水,移开视线,心想:“王小姐”这么恨钱奶奶吗?   在沈容发现异常前,封政很随意地移开脚。   钱奶奶怨毒地瞪他一眼,似是想到些什么,偷笑了一下,没跟他计较。   沈容四人和封政一起坐到饭桌旁,钱奶奶去厨房里端出一锅海鲜粥。   在广盛家三人眼里,海鲜粥里有虾和海参,还有葱花姜丝点缀,香气扑鼻。   然而没人动筷。   钱奶奶笑呵呵地道:“你们快吃呀。”   沈容扫了一眼,嘴巴动了一下,忍住差点呕吐的冲动,看向广盛家:上吧,兄弟!   广盛家豁出去了,不顾钱奶奶的劝阻,直接把锅端到自己面前,大口大口喝起来。   沈容不愿看她,默默抚摸自己翻江倒海的胃。   那海鲜粥,粥底呈屎绿色,似是未清理过的内脏打成的糊,散发出阵阵昆虫被碾烂后的古怪气味。黑红的活蝎子在“粥”里游泳,整只的壁虎被这锅“粥”泡得半死不活,在“粥”里抽搐。   这便是粥里的虾与海参。   那点点葱绿,宛若橘皮上的霉菌,带着泡泡浮在粥面上。那姜丝,似是晒干的蚯蚓切成的丝。   广盛家呼噜呼噜将粥灌进嘴里,嘎嘣嘎嘣嚼着“虾”,把海参咀嚼出“咕叽咕叽”黏哒哒的声音。   钱奶奶打了广盛家一下,抢过只剩半锅的粥骂道:“给我家小林留点!”   沈容对着钱奶奶笑,却见钱奶奶身后有一个看上去像蜡一样快要融化,五官已经化得看不出人样的小孩。   它笑嘻嘻地拉了拉钱奶奶的衣摆,被融化的眼皮半遮住的眼珠子盯紧了沈容。 第24章 血红的回忆2.11   钱奶奶似是察觉到了它的存在,微微侧头附耳过去。   那小孩眼盯沈容,在钱奶奶耳边说话。   其他人似是看不见一般,毫无反应。   而那小孩背后,又有五个鬼影站在厨房里。   小孩说完话,钱奶奶点点头,舀了碗粥放到沈容面前,笑道:“快吃吧,梅大师要等着急了。”   沈容道:“我还没洗手呢,先去洗个手。”   她走进厨房,边洗手边对那五个鬼影说:“帮个忙。”   小兰的头飘到她身边:“你让我妈妈过来做什么!”   “我怕外面不安全。”沈容道,“帮我打掩护,把我和你妈,还有客厅里两个女孩子要喝的那碗粥在不被钱奶奶发现的情况下,倒掉。”   小兰撇撇嘴:“我凭什么帮你。”   沈容笑:“你不帮我,也得帮帮你妈吧?你妈对我那么好,我要是叫她喝,她没准儿会帮我喝。”   其实她本是打算拿挑拨“王小姐”和钱奶奶打起来这事威胁小兰的。   不过终究是觉得小兰又不是说不通话的鬼,不至于做的那么绝。   小兰哼了一声,算是答应。   其他四个鬼影很安静。   沈容顺手拿了把砍骨头的刀,藏在身后回到餐桌旁。拿刀割垂下来的桌布,用桌布把刀包裹起来,再绑在腿上。   那个融化小鬼已经不见了。   沈容端起碗佯装要喝,五个鬼影过来,分别站在五人身后,将他们碗中的粥悄悄转移。   “王小姐”是不想喝粥的,也没在意碗里的粥去了哪儿,她这次过来也是想说小兰的事:“钱奶奶,我有话想问你。”   钱奶奶知道她要问什么,冷淡道:“待会儿回来再跟你说,你就呆在这儿。你想知道的,等我回来,通通告诉你。”   她抬起下巴,见沈容碗里已空,又换上笑呵呵的表情:“小林这么快就吃完啦。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吃一点?”   沈容摆手:“不了,我胃口小,吃不下了。奶奶,咱们现在就去见梅大师吗?”   钱奶奶连连点头,广盛家三人站起,她把他们按坐下,道:“你们就先在这儿呆着,梅大师想先见见小林。我把小林送过去,马上就回来了,你们先别走啊。”   钱奶奶起身,先回房间拿东西去。   沈容趁此时机对广盛家使眼色。   广盛家会意,狠下心在桌子底下割破自己的手,走到沈容身边。   沈容不动声色地用手指从他掌心沾了一点血,低头,将血在舌尖上一点,咽下。   剩下的血则悄悄用纸巾擦掉。   封政一直观察着沈容,自然能看见他们之间的小动作。   他牙关紧咬,嫉妒地瞪了广盛家一眼,嘴角往下撇了撇。   钱奶奶从房间里出来,拎个小包,边走到门口边招呼沈容:“来来来,我带你去见梅大师。”   沈容应声走到钱奶奶身边,随她出门。   房门打开的瞬间,整个世界都变了。   楼道彻底被血红的光笼罩,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   地面上铺满了蚯蚓与蛇,此起彼伏地交织扭动着。墙壁上每隔一指距离,就是一只肥硕的壁虎。   老旧蜕皮的墙缝里有密密麻麻的蜈蚣爬进爬出,角落里有蝎子占领地盘,蛇群中有“咕呱”叫声,似是蛤蟆被掩埋在了下面。   沈容无从落脚,看向钱奶奶:“奶奶,这……”   钱奶奶笑道:“你现在这是完全开了天眼啦。不要怕,直接走过去。你不怕它们,它们就怕你,不会伤害你的。”   她牵住沈容的手迈出去:“来,跟我走。”   沈容跟随钱奶奶的脚步上楼。   每走一步,她都能感受到脚底下不知是蛇还是蚯蚓,亦或是小蛤蟆被她踩中。   “啪叽”一下爆出汁来,变得如同烂泥。   每一步,都是恶心的煎熬。   终于走到四楼。   四楼已变得不像是她先前来看的那样满是灰尘。   402的大门依旧是老旧木门,但变得颜色鲜亮,像是新刷过红漆。   门板上贴着玉陀观音的画像,门旁放了一个香炉。   钱奶奶敲门,门应声打开,一只猪头探了出来。   竟是猪头鬼!   沈容面不改色,假装不识。   猪头鬼歪着脑袋看她,似乎也不认识她。   沈容猜可能是因为佟焕死了,换命失败,她又恢复了自己的身份,所以猪头鬼认不出她了。   钱奶奶像和熟人打招呼,道:“小菊啊,梅大师在家吧?”   猪头鬼点头:“在修炼室等你过来呢。”   她语气透着几分孩童的天真。   但她在这家里的身份,绝不是孩子。   钱奶奶带沈容进入402,互相给他们介绍:“这是梅大师要我带来的新弟子……这是小菊,梅大师的妻子。”   沈容:!!!   那她不就是天天虐待孩子的那个女人?   她怎么会如孩童一般?   沈容掩饰住讶异,同小菊打了声招呼。暗自观察起402来。   402的房子比302还要大,客厅极为狭窄,像私家小宾馆一样。只是它这儿没有放柜台,而是放了一个巨大的香案。   香案中间摆着一个是十岁孩童大小,浑身用布包裹起来的雕塑。雕塑周围摆了许许多多的小泥塑,如同古曼童。   钨丝灯昏黄的光洒落在它们身上,它们的表情在光下仿佛会变幻一般生动无比。   沈容总觉得,好似被无数道目光盯住了。   钱奶奶道:“那个是玉陀观音的真身,旁边的都是童子。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小的,看到了吗?那个就是圣童子了。”   瞥了眼身后独自玩耍起来的小菊,钱奶奶又道:“这个小菊人不好,梅大师也不是很喜欢她,是她一直缠着梅大师不放。梅大师心地善良,不忍心让她难过,才一直没离开她。你见了她打声招呼就行,不需要跟她过多来往。知道吧?”   沈容乖巧点头。   钱奶奶领沈容进入一道画了古怪咒印的玻璃门。   玻璃门内的结构如同群租房,只留一个细长的过道,两旁都是房间,   一只钨丝灯挂在过道口,光亮不足以照到过道尾,前方便只有黑暗。   钱奶奶习以为常般领沈容继续走:“这里大吧?这个四层整个都是梅大师的,下面还有一层呢。”   下面一层?   沈容心道:说的是阁楼吧?   “这些房间都是供奉室,每个房间里都住了许多童子。没有梅大师的允许,不要随意打扰。”   钱奶奶带领沈容走入黑暗。   昏暗的光线下,沈容看到隔墙后有一条楼梯,和302的如出一辙。   原来,402和302,是共同连接这个阁楼的。   钱奶奶叮嘱道:“待会儿你一定要听话,梅大师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要害怕,大师是不会害你的。”   “我那孙女就是不听话……哎……”   沈容点头:“我会听话的,奶奶放心吧。”   她默默调整了一下绑在腿上的刀。   来到阁楼门口。   钱奶奶敲了敲门,门打开。   这位神秘的梅大师,终于出现在沈容眼前。   他有些肥胖,脸上坑坑洼洼,泛出油光。头发略长,随意地搭在肩上,穿着一身土黄的袍子。   完全看不出大师的样,反而很猥琐。   钱奶奶对他行了个大礼:“梅大师,我把人带来了。这是个好丫头。”   梅任行绿豆眼将沈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目光在她挺翘的胸前略有停留,笑眯眯地去拉沈容的手腕,摸她的手:“不错,不错。”   他问沈容:“钱居士都跟你把话说清楚了吧?”   沈容任他摸手,羞涩地点点头,   梅任行满意地“嗯”了两声,颇为急色地对钱奶奶说:“你先下去,我看看她的根骨灵气如何。”钱奶奶连声答应,离去前再次叮嘱沈容:“要听梅大师的话,知道吗?梅大师不会害你的,他都是为你好。”   沈容点头,轻轻的:“嗯。”   像个极其怯懦害羞的小姑娘。   梅任行更为满意。   钱奶奶甫一离开,他的手就开始往沈容的手臂上移动:“你这手啊……不错,不错。”   又装腔作势地蹲下身,摸沈容的小腿:“你这腿也可以……”   他顺着沈容的腿往上摸,摸到了她绑在腿上的刀,表情一僵。   沈容微笑:“怎么了大师,不继续了吗?”   笑得梅大师头皮发麻。   梅大师试探着又摸了摸,见沈容不阻止,将刀解下来,表情冷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沈容:“没什么意思啊。就是想过来杀了你,放走你的观音,你的童子,还有那些被你困住的鬼魂罢了。”   梅大师闻言,可笑地嗤了一声:“那个老太婆难道没跟你说,她儿子他们是怎么死的吗?”   他拿着刀在沈容面前比划,缓缓逼近她:“老太婆把她孙女送过来给我,她孙女也和你一样,想要报警把这些玩意儿都救出去……结果呢?”   他一手用刀抵上沈容的脖子,一手掏出一张符咒,在空中晃了一下,燃尽。   楼上瞬时间传来“咚咚咚”的跑步声,且在逐渐靠近。   “结果,老太婆的孙女被我玩了,儿媳也被我玩了……我告诉老太婆她儿子一家作孽太多,要是不趁他们一家阳寿未尽的时候就把他们供奉起来,以后他儿子一家死了,就要全部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然后,老太婆就把她儿子一家全部供奉起来了。”   也就是说……   钱奶奶竟是被哄骗着,亲手杀了她的儿子一家!   沈容微愕,她还以为是梅任行下的手。   梅任行继续恐吓她:“还有老太婆那个老头子,早就死了,我不过是用药把他尸体保存起来,老太婆就对我感激涕零了。你说……”   “老太婆这么信任我,会不会听我的话,把在她儿子一家身上做过的事,都在你身上做一遍?”   砰——   阁楼门被猛地推开,猪头鬼提着砍刀被召唤而来。   它的猪眼睛呆滞无神,仿佛机器。   梅任行刀往下,想划开沈容的裙子:“你是从什么地方听到我的事,特地赶过来杀我的?小姑娘年纪小,有正义感很正常。不过那些都是没用的东西。你乖乖的,我保证你不会死。要是能伺候好我,讨我喜欢,以后我还能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沈容眉眼一沉,在梅任行的刀刺破她衣服前,一拳打向梅任行的脸。   这一拳她用尽了力气,梅任行猝不及防被击中,整个人向后倒去,掉出两颗带血的门牙。   他气急败坏地大喊:“给我动手!”   沈容还没来得及回头。   砍刀落下。   她的头也像梅任行的门牙那样,带着血掉落。   她看见梅任行面目扭曲地擦去嘴里溢出的血,变态地说:“臭婆娘,你死了我照样玩你!哈哈哈哈……”   沈容笑道:“是吗?”   梅任行扭曲的笑僵在了脸上,惊恐地看着她:“你,你是鬼?”   沈容的脑海中出现提示:   【残缺的复仇者lv2生效】   【请根据复仇方案复仇,复仇成功后将成功复活。   方案: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找到害死你的真凶,让他以你死去的方式死亡。   提示:哎呀……这次你是因某人的命令被杀掉的呢。】   沈容控制自己的身体,左手接住自己的头,右手操控触须飞快鞭打猪头鬼,趁机夺走它手上的砍刀,再用屋里的柜子压住猪头鬼,去追梅任行。   梅任行早在她和猪头鬼打斗时,反应迅速地逃走。   沈容高声道:“我本来是打算拿菜刀杀了你就完事了。可你让人砍了我的头,我也只好砍了你头了。”   其实她这次来,就是做好了被梅任行杀的准备。   不然她怎么会放任梅任行摸到刀?   变成了死人的她,不会再死。   不仅不怕梅任行搞什么幺蛾子,还可以利用梅任行尝试看看这次会不会再升级。   沈容笑吟吟地道:“还有……你告诉我钱奶奶家的故事,让我很不舒服。又说我死后你还是可以玩我,我就更不舒服了。”   “所以呀,我不仅会砍了你的头”   “还会把你分尸,然后一块一块的喂给你的五毒,地龙。啧,就怕你太臭,连它们都不吃。”   梅任行吓得两腿打颤,从楼梯上摔下来,一抬头就看见沈容缓缓从楼梯上走下。   她故意恐吓他,故意慢慢地追赶他。   想让他体验无力和绝望,尽量弥补那些被他害死的人。   沈容右手拿着砍刀,左手拿着自己的头。   鲜血染红她的白裙子,弄脏了她白皙的身体,淋漓一地。   昏暗的楼梯上她那颗被她自己拿在手上的头,笑容阴森无比:   “我来了,梅大师。” 第25章 血红的回忆2.12   她的语气轻柔,却让人汗毛耸立,仿佛有蛇在脊背上爬。梅任行掏出自己的符咒乱撒,连滚带爬地逃跑。   他接连撞开供奉童子的房间,大喊:“出来!出来!都出来!”   沈容跟在他身后,右手触须延展,像栓狗一样拴住他的脖子,缓慢地把他往自己面前拉。   梅任行跌坐在地上,双手拉扯脖子上的触须,声嘶力竭地惨叫:“快出来!出来!救我!小兔崽子们快出来!”   打开的一扇扇房门内“唰”得一下泛出红光,狭窄的走廊被血色浸染。   “嘻嘻嘻,嘻嘻嘻……”   无数小孩子的笑声渐渐响起,重叠在一起仿若魔音,让人心烦意乱。   梅任行满眼恐惧,腿脚挣扎着在地上拖出痕迹,虚张声势地吓唬沈容:“我,我告诉你,你要是杀了我,你也不会有好果子吃!这些小畜生都会给我报仇的!”   沈容警惕地看着那些敞开的门,笑道:“你死了它们也会听你的话?”   梅任行冷哼,得意道:“我和他们签了血契,我死了,它们也依然是我的奴隶!识相的你就赶紧滚!我不追究你……”   触须收紧,狠狠勒住梅任行的脖子,沈容笑里多了几分阴沉:“你的意思是,要是你不主动和它们解除契约,就算你死了,它们也不能得到解脱?”   梅任行被勒得喘不过气,大脑缺氧,有些神志不清地说:“只要我不同意,它们永远也不得解脱。你想救它们,呵,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吗!就是救世主来了,也得听我的!你快放了我,不然没你好果子……吃……额……”   他脖子被深深勒进去,脸憋成了猪肝色,两眼翻白,两腿不停地在地上乱蹬。   就在他快要窒息晕过去的时候,沈容松了触须,给他喘息的机会,道:“只要解除血契,我就放了你。”   梅任行大口大口地喘气:“我不信你,万一你反悔怎么办!”   沈容:“信不信由不得你。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拿小刀,一刀一刀把你的肉削成肉片,再拿你的血做汤,烧成血煮肉片喂你吃!”   梅任行哆嗦了一下,眼珠子转了转,道:“好好好,我解除血契,你先放开我。”   沈容不仅不放,反而再次拉紧触须:“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梅任行咬牙切齿,怨愤又恐惧地向后瞥了眼沈容。   “嘻嘻嘻,嘻嘻嘻……”   “来玩呀,来和我们一起玩呀……”   房内的孩子声音越发繁杂尖锐。   突然,一只只小手搭上了门框,那些小手仿佛肉色的蜡制成,全都像雪糕似的,软绵绵快要融化一样。   啪嗒——啪嗒——   小手搭在门上发出黏糊糊的声响。   沈容警惕地后退一步,猝然间,无数肉色的影子向她扑来!   她收回触须打开那些小小的影子。   梅任行趁此时机,在这些小影子的掩护下溜之大吉。   数十个快要融化的小孩,踉踉跄跄,软塌塌地向沈容移动,几乎将她包围。   “来呀,来和我们玩呀……”   “有糖吃哦……”   “嘻嘻嘻……”   有些小孩子在笑,融化的面部不足以支撑出笑容,整张脸变得像被打烂的肉色面团。   “呜呜呜……我不想玩了,我要回家……”   “救命,妈妈救我……”   “妈妈,爸爸,我想回家……”   有些小孩在哭,它们脸像是蒙克创作的《呐喊》画中的人,在血红的光中痛苦扭曲。   “姐姐,姐姐……救我……”   “救救我……”   “救救我……”   小孩在靠近中,向她伸出手,如同坠落深渊的人在坠落瞬间绝望地发出求救。   它们的声音如同魔音贯耳,刺激着沈容的神经,让她有些晕晕乎乎的。   沈容稳了稳心神,甩开触须,鞭打开这些孩子:“别吵!”然而它们并不会听她的。   沈容深吸口气,用触须打出条路来。   她在通道上行走,看向那些血红色的房间。   一共八间房,每间房里都堆了八个腌菜坛子,和钱奶奶家的那种一模一样。   沈容暂且放弃去追梅任行,迅速将这些腌菜坛子打破。   这些腌菜坛子里有孩童已经被盐腌得皮肉干缩的头颅。一块一块无骨的肉泡在盐水里,散发出咸肉与冲鼻的奇怪气味交织的味道。   沈容将坛子全都打破,这些小孩瞬间怔在了原地,呆愣愣地看着沈容,眼睛死死盯着沈容。   它们不断地轻声呢喃:   “想回家……”   “想爸爸妈妈……”   “再也不贪玩了,想回家……”   沈容道:“等我杀了那个人,就送你们离开这里。”   它们终于安静下来,迷茫地在各自的坛边徘徊着。   它们没有了骨头,只剩肉,而它们的那些骨头……   沈容想到了墙壁里的骨头,还有钱奶奶给她的药。   她深吸口气,道:“会尽量把你们完整地送出去。”   这些小鬼都没有了阻拦的意思。   沈容冲出通道去追梅任行。   隔着门,却见客厅原本供奉着的玉陀观音和圣童子的雕像不见了。   沈容小心翼翼地走出画有符咒的玻璃门,一声怒喝自大门口响起:“给我上!”   她闻声望去。   梅任行正抱着玉陀观音和圣童子像,拿着点燃的浸血香喂它们。   而它们竟然真的在吃!   咚咚咚——   身后的脚步声逐渐逼近,沈容身体没回转,手上的头一百八十扭转,见猪头鬼扛着一把椅子向她袭来。   梅任行冷笑,刚刚的命令就是在对猪头鬼说的。   沈容用触须裹住砍刀,在猪头鬼靠近她之前劈过去。   利刃在昏暗的通道上闪烁寒光,猪头鬼的双臂被干脆利落地砍断。它拿着的椅子被触须接住,再狠狠地砸到它的猪头上。   它发出杀猪般的嘶叫,端了的双臂鲜血喷溅到墙上。   沈容毫不迟疑地将她双腿从膝盖砍断。又用触须操控砍刀将它的猪头劈开,瞬间爆出的血和脑浆喷溅到了天花板。   这样不至于让它死,沈容也不想让它这么轻松地死掉。   她漫不经心地收回触须与砍刀:“等我处理完梅大师,就回来让你体验一下你女儿的感受,然后再让你女儿选择,要不要让你痛痛快快地死。”   她头颅慢慢扭转回来,看向梅任行,冷笑道:“等我来哦。”   这四个字,像是既在对猪头鬼说,又在对梅任行说。   梅任行两腿打颤,把玉陀观音像和圣童子像抛向沈容,慌乱地道:“上!快上!杀了她!”   一股强劲的阴风自沈容身后刮来,经过她身畔时,她仿佛听见了一声声泣血的哭喊。   那是阴气,是怨气,最后化作粘稠的柏油状物包裹住圣童子的小像。   肥大的蛞蝓出现,圣童子小像慢慢凝结成小男孩形。   “饿……饿……”   蛞蝓扩散,包裹住房间。   梅任行癫狂又自信地笑道:“杀了她!快给我杀了她!”   然而圣童子却没有攻击沈容。   ——它被拉住了。   梅任行一愣。   沈容也看向拉住圣童子的玉陀观音。   它全身被布包裹着,如此站着,能看得出是一个非常瘦小的小女孩。   它的视线透过布条落在沈容身上。   它问:“你能杀了他吗?”   沈容感到一丝比梅任行更加危险的气息:“可以,不过不是现在。”   “饿……饿……”   小男孩即便被玉陀观音拉着,也不停地在喊。   肥蛞蝓贴在墙壁上蔓延,包裹住整个房间,将房间变成了幽暗的密室。   梅任行亦感到一丝不妙,颤抖道:“杀了她,快杀了她啊!你们不听我的话?!”玉陀观音仍面对着沈容,一动不动。   沈容直觉,它在打量自己。   它问:“姐姐,你是来帮我们的吗?”   沈容答:“是。”   它道:“那你杀了他吧。杀了它,打破那个玻璃门上的符咒,我们就自由了。”   梅任行闻言,瞪得眼珠子都突出来:“不!不可以!”   他竟然主动跑向沈容:“不,不要相信它!打破这些符咒它会暴走的!到时候整栋楼就都是它的世界了!不可以打破符咒!”   他瞳孔收缩颤抖,眼里的恐惧不似作假。   玉陀观音仍淡淡地说:“姐姐,你是来帮我的吧?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   梅任行连连摇手,仿佛打破符咒比沈容杀他更让他害怕:“不可以,不可以……她妈被你打得失去了行动能力,压制不住她。你要是再打破符咒,她会把所有人的灵魂都吃掉的!”   玉陀观音急切地道:“姐姐,你难道不是来帮我的吗?为什么要听他说话,他是坏人!”   这是怎么回事?   沈容的视线在猪头鬼、梅任行和玉陀观音三方来回转。   她本是可以不信梅任行这个死变态的。   然而她的直觉竟偏向了梅任行,而不是玉陀观音!   玉陀观音和这些都是受害者没有错。   可沈容的直觉告诉她:现在的玉陀观音,比梅任行还要危险!   玉陀观音有些不耐烦起来,声音变得尖锐:“你不是来帮我的吗!你也和他们是一伙的吗!”   沈容道:“我会杀了他,只不过不是现在。”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她忽略了的东西!   沈容丢下斧子,触须缠上梅任行的脖子:“先把她封印回去,我现在不杀你。”   比起被杀,似乎玉陀观音暴走更加令梅任行害怕。   梅任行赶忙摸出一道符,抹上自己和猪头鬼的血,扔向玉陀观音。   “你不是来帮我的吗!”   “你们都是骗子!都是骗子!”   “没人会来帮我!没人会来救我!”   玉陀观音尖声嘶吼起来,布条颤动,宛若锋利地钢片,划出破空之音向沈容袭来。   沈容带着梅任行飞速躲到玻璃门后。   布条“铿”一声击在门上,门上符咒一闪,一道火焰迅猛地沿着布条烧向玉陀观音。   玉陀观音赶忙切断了布条。   它手里拉着的圣童在颤抖:“姐姐……姐姐……我害怕……”   “住嘴!”   符咒贴到玉陀观音身上的瞬间,玉陀观音恼怒至极,毫不留情一手捏爆了圣童子的头。   圣童子发出一声短促地叫喊:“姐姐!”   沈容愣住了。   那可是玉陀观音看上去关系极好的亲弟弟!   肥蛞蝓散去,玉陀观音和圣童子又变回了雕像。   梅任行浑身打颤,两腿间散发出一股腥臊味。   ——他被吓得尿裤子了。   沈容拿着自己的头逼近他:“告诉我,玉陀观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些小鬼不再帮他,猪头鬼又被沈容砍成了废人。   梅任行自知逃不掉,连连摆手道:“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都是她……”   他指向猪头鬼:“对!都是她害的!那个小丫头会变成这样都是她害的!”   沈容看向猪头鬼。   猪头鬼的脑袋被劈成了两半,松垮地耷拉在两边,黑血和脑浆混合在一起,啪嗒啪嗒滴在它肩头。   听见梅任行的话,它像是被触动到了某根神经,缓缓抬起头,两行泪在猪脸上流淌。   “对,都是我害的,我是大笨蛋,嘿嘿嘿……”它的语气依旧像个孩子,“我是大笨蛋,我是傻子,我是猪,我好笨嘿嘿嘿……”   她重复地骂着她自己。忽然间又思维跳脱,晃动身体像在跳舞一样唱起歌:   “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你……”   她独自跪在血红狭窄的通道上。   曲调轻快的歌声,在这安静诡异的房间里显得无比孤寂悲凉。   沈容问梅任行:“这首歌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梅任行道:“不知道,好像是那个小丫头喜欢听?可是后来她妈不让她听了……”   玉陀观音喜欢这首歌?   她为什么喜欢?   这首歌背后有什么故事吗?   看来,一时半会儿还不能了结这个游戏。   沈容牵着梅任行,像牵着一条狗,坐到椅子上命令道:“去给我拿针线和镜子来。”   梅任行也像狗一样听话,跑去房间里拿出她要的东西。   沈容对着镜子,把头放回脖子上,道:“你给我把玉陀观音的事从头到尾说清楚。”   她一脸淡定地拿着针在自己脖子的皮肉上穿梭,把头和脖子缝起来。   梅任行看得头皮发麻,低着头不敢看她:“那个小丫头生前很懦弱,是死后才变成这样的。”   沈容:“把她生前,还有她家里的事也都和我说一说。别装模作样地说你是无辜的,你要是敢美化你自己,我先剁了你的……”   她看向他的裤裆。   梅任行夹紧双腿,低头应是。   他想:死在这个女鬼手里,还有灵魂可以转世。死在那个小丫头手里,灵魂恐怕都会被干抹净!   两者相比取其轻!   沈容不知道自己在他眼里已经成了女鬼,边缝着自己的头边听梅任行说玉陀观音的事。   玉陀观音生前,叫张小玉。   “她妈妈刘菊生了她弟弟张志强后之后,得了产后抑郁。张志强患有先天性哮喘,张小玉也体弱,为了给孩子治病,他爸张爱华每天在外打工,早出晚归,顾不上家里。”   “我们这个年代,谁知道产后抑郁啊。张爱华后来发现刘菊不对劲的时候,以为她是中了邪,就通过朋友找到了我……”   说着,梅任行因为心虚,声音变小。   “我那段时间就……和刘菊相处得多,一来二去地就在一起了。当时我看新闻,说有个地方有人弄了什么教,赚了不少钱,恰好我看张小玉姐弟俩和普通人长得不一样,就让刘菊和张爱华离了婚。”   沈容:“长得不一样?”   梅任行点头:“对啊,她那俩孩子,毛发都是白的,眼睛颜色也淡,一看就不是正常人。”   也方便他拿他们去招摇撞骗。   是白化病。   沈容闻言,心中有惑,暂且按下,道:“你继续说。”   梅任行道:“张爱华忙着工作赚钱给孩子看病,顾不上孩子,我就让刘菊提出抚养孩子。张爱华为了孩子,把家里房子给了刘菊住,自己就去大城市打工了。”   “之后就……”梅任行支支吾吾地道:“你应该也知道吧?不然你来找我干嘛?就不用我说了吧?”   沈容淡淡睨他一眼:“你在跟我打商量?你有这个资格吗?”   梅任行硬着头皮继续道:“我让刘菊离婚,也没有想娶她。主要是想借着她俩孩子挣钱。可是刘菊她疯疯癫癫的,整天闹腾,不是打孩子就是跟我吵架。”   “我怕那些信我的居士发现这俩孩子被虐待,就告诉他们,张小玉就是玉陀观音转世,张志强是圣童子转世。他们俩那不是被虐待,而是在凡间受劫历练,刘菊就是上天派下来的处刑人。”   “结果这话被刘菊听见了,她和我在一起,本来就是信我的玉陀门的,她开始变本加厉地虐待孩子。她对张志强还好一点,对小玉就有点过分了。”   “后来一年冬天,小玉死了。我……”   沈容打断他:“怎么死的?”   梅任行道:“被虐待死的……刘菊不给她饭吃,让她吃垃圾,大冬天不给她穿衣服,叫她洗厕所,然后她就死在厕所里了。我是早上起来想上厕所的时候,发现这孩子倒在厕所里,身体都僵掉了……”   沈容的心猛地一抽,咬了咬牙:“继续。”   梅任行道:“小玉死了,我就把小玉的尸体用药风干作成干尸,告诉居士们她已经重回神佛界。后来刘菊她妈过来把刘菊带走去看病了,刘菊再回来的时候就整天以泪洗面,和我吵架和我打架,说对不起孩子……就这些。”   沈容:“就这些?那刘菊为什么现在会听你的话?”   梅任行头埋得更低:“她说要报警,我就给她喂了药,把她弄傻了。”   沈容缝好了自己的头,让梅任行拿件外套和围巾来。   她沉思着套上外套,围上围巾,用触须拴着梅任行去302。   “小玉是不是一直很想她爸爸?”   梅任行点头:“不过她妈觉得她爸对不起她,不关心她,所以不同小玉跟她爸联系。她爸也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她爸后来倒是回来过,知道张小玉死了,就把张志强带走了。”   沈容心里咯噔一下。   大致明白了这个游戏是怎么回事了。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而且暂时也不明白为何游戏会这样安排。   但所有线索按照这个思路连在一起,就都合理了。   沈容回到302,径直走向阁楼。   隔墙顶上,阴气和怨气在蠕动。   这次沈容没有退缩,带梅任行上了楼。   她问:“张小玉死后,刘菊会经常唱那首粉红色的回忆吗?”   梅任行道:“会啊,边唱还边跳舞,跟个孩子一样。这歌都是以前的歌了,一点都不流行,也不知道她唱个什么劲儿。”   说话间,沈容走到阁楼门前,推开门。   这里明明和402是同一个阁楼,可屋内情况完全不一样。   阁楼内昏暗,堆满了杂物,门一打开便有一股霉味混着干燥的灰尘扑面而来。屋内满满当当的东西因门打开的震动发出异响。   梅任行有些惊讶地环顾屋内,似是也不知道为什么302明明是和402共用阁楼,从不同的门打开,屋内却完全不一样。   “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   歌声响起,和沈容那天站在阁楼下听见的一模一样,带着磁带卡带的声音。   沈容循声找到一个自动播放起来的磁带机,静静地听着这首歌。   这首歌里,肯定有秘密。   她一遍又一遍的听,听的同时在杂物间翻找东西。   这些杂物堆放许久,一碰就是一手的灰,沈容也毫不介意。   她翻到压在底下的一个箱子,打开,里面是老式的塑料袋包装的洋娃娃。洋娃娃妆容材质都很劣质,但在上个世纪,已经是小女孩很好的玩具,可见买这个的父母有多疼爱孩子。   箱里还有小女孩穿的裙子,戴的头花,发卡……   可惜,全部都是包装完好,从没拆封过。   似是,没机会给孩子了   箱子最底下,是老式的搭扣笔记本,有十多本。   她打开一本明显夹着东西的笔记本。   第一页就夹着东西,是一张一家四口的合照。   照片泛黄褪色,底下的时间是1987年,正是《粉红色的回忆》流行的那一年。   照片上的夫妻俩都很年轻,男方手里抱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白化病婴儿。   在温馨的小房间里,他们笑吟吟地对着床上穿花裙子,一头白发正在开心跳舞的小姑娘拍手。   背景的电视机里,播放的正是《粉红色的回忆》MV。   沈容鼻子有些酸,翻开日记,第一页就写着:   很久没有梦到小玉和小菊了,他们去投胎了吗?   这么久了我还是忘不了他们,大半夜忍不住偷偷地流眼泪。   但我还有儿子,我要坚持下去,把他抚养长大。   “不能忘记你,把你写在日记……”   “不能忘记你,心里想的还是你……”   磁带机里播放着轻快的歌声。沈容回身一把掐住梅任行的脖子,像要把他掐死一般,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不然我就把你丢去喂小玉。”   “说实话,当年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梅任行喘不上气,脸憋得通红,两腿打颤道:“说……我说……我这次一定说实话!”   沈容松开手。   梅任行大喘气咳嗽了几声,道:“当初是刘菊的朋友介绍她来找我,她以为我能治病,想让我治好她的儿子和女儿。”   “可她蠢,被我骗光了钱。欠了一屁股债还是信任我。她不想让债务拖累她老公,就和她老公离了婚独自还债,她老公把房子给她住,自己去外地打工赚钱给孩子看病,让她在家带孩子。”   “后来她不听话,我就把她弄疯了……其他的我就没骗你了,虐待孩子也是她疯了之后自己搞的,不关我事啊!”   沈容刹时间明白了,为什么刘菊会是猪头。为什么她会变得如同孩童。   张爱华一家,一个被邪教毁了的家。   而邪教头子,竟然觉得自己比谁都无辜!   沈容紧紧掐住梅任行的脖子,一拳打他脸上。   打得梅任行的鼻骨错位,骨折了。 第26章 血红的回忆2.13   梅任行被打得眼冒金星,茫然地问:“你打我干嘛?我都已经说实话了啊!”   沈容勾唇冷笑:“果然不是人的东西不管怎样都不是人,披了张人皮,你也不是人。”   她“砰砰砰”给了梅任行三连击,打得他面部一片青紫肿胀,鼻骨彻底歪在了脸上。   沈容道:“把控制那些孩子的血契毁掉,我给你个痛快,不然我就把你送给小玉。”   那些孩子本也都是父母的宝贝。   从它们念叨的话里就能猜到,他们都是被诱骗过来的。   梅任行自知今天死劫是逃不过了,便应道:“行,咱们说好了,不准儿把我给那小丫头。”   沈容:“你放心,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的。”   她拿了块布,把洋娃娃、头花、发卡等东西包起来带上,和梅任行回402。   沈容重拿起402地板上的砍刀。   猪头鬼还跪在地上摇头晃脑地一边唱歌一边笑。   沈容对梅任行道:“先把她治好吧。”   猪头鬼之前就被劈开了头颅,可这次她再见它,它已经恢复如初,说明它的伤是可以被治好的。   梅任行道:“她自己会恢复的。”   他盘腿坐下,再次强调:“咱们可说好了,待会儿你动手,不能把我给张小玉。”   沈容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幽幽笑道:“开始吧,你解除血契的瞬间,我立刻就动手。”   梅任行拿出符咒,在符上抹自己的血,双手把符合在额前碎碎念着咒语。   一道道血光从梅任行身上流窜,分散到各个房间。最后一道光消失,梅任行手中的符猝然化成白灰。   梅任行道:“好了,你动手吧。”   沈容莞尔,一脚踢倒梅任行,先砍掉他的手臂,而后踩住他的脖子,柔声道:“小朋友们,出来吧,待会儿姐姐带你们去找你们的骨头哦。”   梅任行脸色苍白如纸,又因疼痛而五官扭曲,咬牙切齿道:“你!你说话不算话!”   沈容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算盘。”   她用冰凉带血的刀背拍拍梅任行的脸颊:“就你这种人,你会真的心甘情愿死?你死后要是成了鬼,会不会想来对付我呢?”   房间里的小孩们探出脑袋,他们已经恢复了人形,一个个看上去就是普通的孩子。害怕又委屈地聚在一起,看向梅任行的眼神有讨厌和生气。   沈容转头对他们道:“你们想不想报仇呀?”   这些小孩都已经死了很久了,虽然还是孩童本性,但都懂得很多。   他们迟疑了一会儿,都点点头。   沈容:“待会儿这个狗东西死了以后,你们就过来咬他出气,怎么样?”   “好哦!”   小孩们脸上浮现出笑容,纷纷龇牙。   沈容俯视着满面恐惧的梅任行,微笑道:“你没有下辈子了。”   说罢,她一刀砍下梅任行的头。   小孩们一拥而上,咬住刚刚飘出的梅任行的鬼魂,将他吞吃。   梅任行扭曲疯狂地怒视沈容:“你!你给我等着!”   沈容:“等着?好啊,我就在这儿等着他们把你吃完,顺便让你看看,你是怎么被我剥皮剔骨的。”   她把梅任行的头一刀劈开,红的白的流了一地。   她一脚踢开污秽的两半头颅,笑吟吟地一边看着梅任行,一边把梅任行的双腿砍掉,骨头剃出,肚子剖开。   让他也尝尝这些孩子遭受过的滋味。   梅任行恨极沈容,被小鬼们啃咬得只剩最后一丝魂,拼尽全力挣脱开小鬼,扑向沈容。   沈容右手手指化作触须,抽向梅任行,毫不留情地将最后一缕他抽散,在他消散前对他微笑挥手:“拜拜,你这坨狗屎。”   小孩子们像完成了一个愉快的游戏,开心地蹦蹦跳跳。   沈容看向仍被禁锢着的张小玉,道:“我会放你出来的,但不是现在。”   张小玉不说话。   沈容看了那篇日记,听了梅任行的话,此时也知道,张小玉怀里的圣童子,并不是她真的弟弟。   她猜,这更有可能是张小玉和无数人怨念化成的。   沈容温柔地问她:“你想见爸爸吗?”   “不想!”张小玉终于回应,却是满腔怨愤,“爸爸不要我了,妈妈不要我了,弟弟也不要我了……他们留我一个人在这儿受苦,他们根本不爱我!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们了!”   沈容:你妈没有不要你,她一直在这儿陪着你?”   张小玉怨道:“她在哪儿?我不要她陪!让她滚!”   沈容看了眼孤零零在通道上唱歌的猪头鬼,心中百感交集。   张小玉被刘菊虐待得太狠了,即便刘菊事后后悔到不断自责她自己是猪头,不仅变成了猪头鬼的样子,还变得像张小玉小时候一样爱唱歌跳舞,一样天真,也弥补不了那段时间的虐待。   作为旁观者,她没法儿说什么“那毕竟是你妈的话,劝张小玉原谅妈妈。   她能做的,只是指向猪头鬼,说:“看,那你妈。她在你死后清醒过来,一直很后悔,所以把自己变成了猪头,一直在这儿陪伴你。”   张小玉隔着布,视线落在通道上傻兮兮唱着歌的猪头鬼身上,沉默了。   沈容把装东西的布解开,将里面的物品一个个拿出来:“你爸爸很爱你,他一直没有忘记过想你,一直没有抛弃过你。”   “你看,这是他给你买的洋娃娃,我猜他应该是打工的时候买的。他都没有给弟弟买呢。”   “这是他给你买的头花,这是发卡,这是新裙子……你爸爸在日记里写,他做梦,梦到你把这些穿上,戴上,在家里唱歌跳舞,很好看……他很想你,在你死后的每一天,他都没有停止过在日记里写你的名字,没有停止过想你。”   “他不是不爱你,只是他那时候,来迟了。”   沈容试探着摸了摸裹住张小玉的布,冰冷又硬。她问:“你想见你爸爸吗?我想……他可能快要没有时间了。”   张小玉沉默了良久,别扭道:“我要亲口问问他,为什么一直没来看我,告诉他,他是个坏爸爸。”   沈容应道:“好,你等一等,我待会儿就带你见爸爸。”   她抱起张小玉,带着孩子们下楼。   张小玉很轻,轻得真的像个雕塑一样。   沈容把张小玉放在302的沙发上,拿着砍刀下楼。   整个世界依旧被血光笼罩,只是地上和墙上那些恶心的蛇虫已经不见了。   她先去了钱奶奶家。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开门。   聂诗珊见沈容浑身是血,吓了一跳,缓了缓道:“刚刚钱奶奶回来,和王小姐说清了小兰的事。当年小兰确实是被梅任行杀掉的,现在尸体就在她家的罐子里。”   沈容走进屋,聂诗珊跟在她身边道:“钱奶奶让王小姐认清现实,叫她从了梅任行。还说当年梅任行打算让小兰做童子,都怪王小姐作孽太多,报应到小兰身上,小兰才做不成童子,只能做普通的鬼魂。”   “王小姐就气得要动手,那五个鬼突然出现,把她和钱奶奶……都吓晕了。”   沈容看了看倒在沙发上的两人,又看了看一脸无辜的五只鬼:“……”   小兰扁了扁嘴:“我们是想来劝架的嘛……”   沈容问:“你不怪钱奶奶?”   小兰情绪低落地说:“她没杀我。她在梅任行打算把我丢弃的时候,把我的尸骨收了回来,保存起来了。”   “钱奶奶人其实不坏,但是她……太糊涂了。”   钱奶奶和王家的恩怨,那是他们的事。   沈容不好说什么。   沈容把广盛家、闻露和聂诗珊都聚过来,把梅任行和张爱华一家的事,还有那群小孩的事都说了。   广盛家三人气得脸都红。   聂诗珊愤然道:“走,咱们去杀了他!”   沈容:“我已经杀了他了。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是把墙里的骨头都挖出来,放到402那些肉的旁边,让张小玉的爸爸来见她,化解掉张小玉的怨气,让那些孩子离开。”   “而张小玉的爸爸,我猜,就是小张那位病重的爷爷。”   聂诗珊眼珠子乱瞟,道:“可是要按你这么说,咱们其实是在进入这栋楼的时候,就穿越到了上个世纪吧?咱们和小张不在一个时空,要怎么联系他?”   沈容:“咱们先挖骨头,边挖我边给你们解释。”   四人在钱奶奶家翻找了一会儿工具,出门挖骨头去了。   小孩鬼们蹲在楼梯上,天真地看着他们。   骨头虽然是被嵌进了墙里,但这里的墙里都已朽化,轻而易举就能敲开,是以挖骨头并不难。   沈容开始解释这个世界:“这里不是另一个时空。而是相当于一个小小的,独属于这栋楼的另一个世界。这里的时代是在上个世纪,但是这里的时间是错乱的。”   这也是为什么,沈容他们白天会听到张小玉被虐待,可张小玉实际上已经成了“玉陀观音”。   这里很像是以张小玉的怨念为基础而出现的世界,但又是客观出现的,不会受张小玉主观想法的影响。   “唯一让我觉得很困惑的,其实是阁楼上的那个磁带机。它明明是处在小张那个世界的,却会自动放歌。”   沈容有个悲伤的猜测,但还没联系上小张,她不敢确认。   四人忙活了半天,总算把骨头全挖出来,送回402。   但张小玉还没见到爸爸,怨念未消,大门还被封着,孩子们也出不去。   回到302,沈容思考了一会儿,道:“这个游戏肯定会给我们通关的条件。会不会能联系小张的东西,已经给我们了?”   广盛家三人都摇头。   都这个时候了,他们也不会藏私。   唯一会藏私的人,就是——   沈容看向了佟焕的房间,冲进他屋里,找到行李箱。   行李箱上了锁,沈容直接拿砍刀劈开。   行李箱里果然有手机,只是关着机。   打开手机,通讯簿里有名字写着“小张”的号码。   沈容打过去。   电话那头果然是小张。   沈容寒暄一番,问道:“你家老爷子现在身体情况怎么样了呀?”   小张沉默片刻,叹道:“我家老爷子老年痴呆,在你们住进去当天,送去医院又跑出来说要给姑姑买煎饼,姑姑喜欢吃医院门口的煎饼,结果出了意外,从楼上跌下去了……可是我姑姑都死了那么多年了,哎……”   沈容心里像有什么东西软了下来。   她那悲伤的猜测成真了。   ——老爷子死了,他在阁楼,在听着那首女儿喜欢的《粉红色的回忆》,想着他的女儿。   挂了电话。   沈容想了想,去钱奶奶家,叫醒钱奶奶,问道:“你知道302的电话号码吗?”   钱奶奶当然是知道的。   她翻出电话本,找到记的号码,道:“喏,这是你家的电话号码。小林啊,你和梅……”   沈容暂时顾不上敷衍钱奶奶,直接跑回302,打通了电话。   铃铃铃——   铃铃铃——   两声电话铃声同时响起。   广盛家三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阁楼。   过了会儿,楼上的电话声停了。   电话那头有《粉红色的回忆》歌声作背景音,苍老的声音响起:“喂,是谁啊?”   沈容走到张小玉身边,把电话放在张小玉耳边,轻声道:“跟你爸爸说句话吧。”   你看,你爸爸一直在想你。   他带着他舍不得扔的那些东西,来到了这个世界。   只是,他们都看不见他,因为他不属于这个怨念的世界。   张小玉沉默了良久,声音哽咽道:“喂,爸爸……你为什么不来接我?”   那边沉默了许久,老人像是才想起来:“哦,是小玉啊……你在家吗?我也在家啊,我要到哪儿去接你啊?”   他得了老年痴呆。   但这么多年过去,他依旧记得小玉,记得要给小玉买医院门口的煎饼,记得会叫他爸爸的小姑娘,只有小玉。 第27章 血红的回忆2.14   张小玉吸吸鼻子,有些生气地说:“我在家里啊,我一直在家里!爸爸你为什么不来接我,为什么只带弟弟走不带我走……”   说着说着,她孩子气地大哭起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们是不是都不爱我了……为什么不带我走……我好想爸爸来带我走啊……”   电话那头的张爱华很是疑惑,慌乱地哄道:“别哭别哭,我也在家里啊。你在哪儿啊,我怎么看不见你?爸爸来接你了,爸爸这就来接你……我给你买了你爱吃的煎饼,哎?我煎饼哪儿去了……”   “我不要煎饼!我要你来接我!”张小玉哭得打嗝,“妈妈打我……她说你不要我了……我知道妈妈是生病了,可是我好难过,妈妈不给我饭吃,还打我……你来接我走呀,你快接我走啊!你为什么只带弟弟走啊……”   咚咚咚——急促的脚步声从隔墙里传来。   有人跑下了楼。   沈容闻声望去,却看不见人影。   “爸爸来了,你在哪儿啊?我在客厅呢,我怎么看不见你,你在家吗?我好像听见你声音了。”   张爱华的语气急切起来,“妈妈怎么打你啊,我这就去骂她!爸爸不爱你爱谁啊,你就是咱们家的小公主啊。爸爸在外面打工的时候,给你买了好多好多东西呢……小玉,你藏在哪儿了?快出来啊。”   张小玉抱着电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就在这儿……爸爸,你在哪儿啊?我想跟你走。”   “好好好,我带你走,我带你出去下馆子,咱们最近都不要理妈妈了好不好?除非她给你赔礼道歉!”赵爱华焦急道,“小玉,你到底在哪儿啊?快出来啊。”   沈容能听见张爱华的脚步声就在客厅来回跑。   他迫切想见到女儿的心情光听这脚步声就能让人深切感受到。   然而明明同处一个地方,父女俩却仿佛隔了一道天堑,看不见彼此。   广盛家想起自己的女儿,低着头直抹眼泪。   “我在这儿,爸爸,我在这儿。”张小玉想要站起来找爸爸,身上包裹着的布却限制住了她。   她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即使刘菊那样虐待她,她都知道说妈妈是生病了。   如今只用张爱华一句“爸爸来接你了”,她身上的怨气就全都散了,像个普通孩子一样哭着要见爸爸。   沈容冲出302,跑到402砸破那些符咒,解除对张小玉的控制。   回到302,就见张小玉在客厅里乱转。   她叫着爸爸。   张爱华叫着小玉。   他们的脚步声数次重叠在一起,却依旧找不到彼此。   怎么回事?   符咒不是已经破了吗?   沈容思考片刻,跑到房间拿出那把压在枕头下的剪刀,终于明白了它的用途。   回到客厅,她拉住张小玉:“你先别动,我帮你解开这些布。”   沈容剪开布头,将张小玉身上泛黄染血的硬布一层层撕开。   张小玉的身体逐渐显现出来。   她肤色呈黄褐色,干柴得像个木乃伊,只剩皮包裹住骨头,细看,能看见她生前遭受虐待时留下的那些不可磨灭的伤口。   有烫伤,烟头疤,还有割伤……   看得沈容心都揪起来了。   她的两条腿还没沈容的手腕粗,只剩一把骨头,像两根竹竿。腰细得肋骨和盆骨都仿佛变形似的突出。只穿了一件破旧泛黄且不合身的T恤,不停地四处看,寻找爸爸。   广盛家看不下去了,背过身去捂着脸哭。   聂诗珊和闻露也低低抽泣。   随着布条全部掉落,房屋开始变化。   老旧的墙壁变成了贴米黄印花墙纸的墙壁,老式大屁股电视成了液晶电视,钨丝灯也成了水晶灯,水泥地变成了木地板……   两个世界在交融,时间仿佛在刹那间飞跃。   从上个世纪,来到了未来。   刹那跨越数十年,只为见到想见的人。   一抬眼,沈容看见张小玉背后站着个身形佝偻,脸上长了老人斑,头发花白的老人。   他一手捧着旧电话,一手拿着听筒,满目慈爱地看着张小玉的背影,开心地道:“小玉,爸爸来接你了。”   张小玉回过头,愣了半晌,委屈地嘟起嘴,大声哭喊着,一头扑进了老人的怀里。   她还是孩子的模样,爸爸看上去却已经比她的爷爷还要老。   她扑在爸爸怀里大哭。   张爱华拍着张小玉的背哄她:“不哭,不哭,爸爸这不是来接你了嘛。你看,这是什么……”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头花,那是箱子里他为张小玉买的数十个头花之一。   “爸爸给你在大城市买的头花,好不好看?在大商场买的呢!”   张爱华仿佛看不到张小玉形如骷髅,堪称可怖的样貌,用苍老的皮干枯的手擦去张小玉脸上的泪:“不哭了,妈妈欺负你,咱们就不理她了。爸爸带你去下馆子,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小玉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小公主,再哭就不漂亮了。”   张小玉吸吸鼻子,双手捧住布娃娃,委屈地看着张爱华:“你为什么不接我走,只接弟弟走。”   张爱华用手指梳她干枯稀疏的白发,用头花扎起,困惑地道:“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会只接你弟弟不接你呢?”   他像孩子一样说悄悄话,对张小玉道:“爸爸最喜欢小玉,弟弟也比不上小玉!”   张小玉破涕为笑,摸摸头上的头花,牵住张爱华的手。   张爱华拉着她,仿佛看不见沈容四人,带张小玉离开。   阁楼上的磁带机仍在唱:   “夏天夏天悄悄过去,依然怀念你……”   “你一言你一语,都叫我回忆……”   “就在就在秋天的梦里,我又想起你……”   “总是不能忘记你……”   在渐渐消失的歌声中,他们慢慢地走下楼,就像正常的父女那样。   只是张爱华已经太老了,眼睛都看不清了。   张小玉领着张爱华走,道:“爸爸,你变老了,也不如以前帅了。”   张爱华佯装生气道:“胡说,爸爸年轻着呢!比刘德华郭富城他们还帅!”   张小玉嘿嘿笑。   她笑,张爱华也笑。   猪头鬼慢慢从楼上走下来,她表情茫然地走,看着那对父女。   默默地目送他们手牵手走出大楼,然后自己走了出去,静静地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一起,在阳光下走着,渐渐化作光点。   那些小孩也欢呼雀跃地一窝蜂冲出了大楼,或许是去找他们的爸爸妈妈了。   总之,他们都解脱了,都自由了。   广盛家站在楼梯口,控制不住,情绪爆发,泣不成声地哭出个鼻涕泡来了。   他一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聂诗珊和闻露也被他逗笑了,一边笑一边用手抹眼泪。   沈容平复了一下心情,道:“好了,不要哭了,咱们该为他们高兴才是。”   广盛家三人点头,随沈容上二楼,进入钱奶奶家。   现在,只剩钱奶奶和王家的事没处理了。   “王小姐”已经醒了,冷淡地坐在沙发上看着钱奶奶。   一见沈容回来,立刻到她面前,担心地检查她浑身下:“你怎么穿成这样?是不是哪里受伤了?谁伤到你了?让我看看?”   沈容忙压住外套。   她脖子上的缝合伤已经愈合,脑海中出现了复活成功的消息,只不过她现在顾不上细看。   但被人扒衣服,感觉怪怪的。   她暗自奇怪,“王小姐”这时候不该和女儿痛哭流涕地相认,情绪激动吗?   怎么他的激动,全在她身上了?   沈按下心中疑惑,道:“我没事。王小姐,小兰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小兰?”封政迟疑了几秒,看向小兰飘浮的头,很通情达理的样子:“小兰,我是个开明的人,被杀的是你,你自己说原不原谅钱奶奶。”   小兰:“……”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人不是她妈。不过如果她妈不在这儿,就说明她妈已经逃出这里了,她也能够接受。   但这个伪装她妈的人,就不能装得敬业一点嘛!   她配合地道:“额,那个……原谅了吧。”   反正本来钱奶奶也没真的杀她,而且还把她的尸体收起来,不然她的尸体可能已经被处理干净,渣都不剩了。   这里的事,解决的速度出乎沈容想象的快。   儿子一家还有钱奶奶的老伴,作为她的家人,这么多年看着她疯疯癫癫地表达对他们的爱,也明白了她的心意。   虽错,但真。   他们已经死了,而且鬼魂默默地和钱奶奶陪伴了这么多年,责不责怪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们会一直陪着钱奶奶,直到钱奶奶在这个世界死亡,然后一起离去。   沈容和广盛家三人同他们打了声招呼,要离开公寓楼。   封政站在楼梯口,依依不舍地看着沈容,仿佛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你……要照顾好你自己,还有……会记得我吗?”   沈容愣了一下,觉得“王小姐”对自己真是热情过头。不过还是道:“你对我很好,我不会忘记你的。”   聂诗珊嘴角抽了抽,对沈容道:“哇,这NPC也太差别对待了吧。这难道也是S级的特权吗?”   沈容:“大概吧。”   四人走出公寓大楼的瞬间,都被白雾笼罩。   ……   封政目送沈容消失,不舍地靠在门口好一会儿。   回过头,他瞬间变脸,打了个响指。   密密麻麻的身影出现在楼梯上。   是刚刚解脱的小孩,张爱华一家人等。   他们都一脸懵逼地看着封政。   封政唇角一扯,神情阴鸷残暴,嗓音阴沉地让人仿佛跌入了恐惧深渊:“来,咱们算下总账吧?”   众人(鬼):?   小兰这两天暗中观察这么久,立刻就看出了封政的意思,慌乱道:“这,这不合规矩!你就不怕……”   封政打断她的话,斜扯着唇角道:“不合规矩?我就是规矩,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是为林小姐报复你们哦,这不关她的事,只是我个人看你们不爽而已。”   “那么,谁碰过林小姐,谁看过林小姐洗澡呢?主动站出来,我就看在林小姐对你们感官不错的面子上,只把你们的手全部剁烂,眼珠子一个个扣出来踩爆。”   “要是被我揪出来。”封政脸上的笑意加深,却更显可怖,“我就把你们的灵魂全部捏着玩,玩腻了就丢进冥狱,受永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苦。”   众人(鬼):艹妈分明就是为了她!   小兰在张小玉耳边嘀咕了两句。   张小玉哆哆嗦嗦地挺身而出:“等,等一下,我可以为你做一件事。”   封政刹时间想到了什么,收敛了那股压得鬼都要窒息的威慑。   他把梅任行的灵魂重聚在手边,像捏爆爆珠一样把梅任行反复捏爆又复原,如此折磨,像玩玩具似的笑道:“好啊。”   众人(鬼)看着梅任行被折磨得惨叫都发不出来,然后又被随手丢进了封政身后凭空出现冥狱门中,恐惧地咽了口口水。   “你就帮我把这个发给她吧。”封政竖起手指,沉思片刻,在空中写下只有张小玉能看见的金字。   然后,张小玉就看见他眼神热烈地写下满屏的: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等等!”张小玉整个鬼都傻掉了,“你这样她会以为你神经病吧?”   话说出口,张小玉害怕地捂住自己的嘴。   封政手顿住,忆起从前发生的事,没有发火,只眸光黯淡道:“也是……那就……”   ……   沈容被白雾环绕,眼前出现透明面板。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大魔王。   大魔王把奔向幸福新世界的小可爱们召回来,要为了某某人折磨他们,砍他们的手,挖他们的眼珠子,把他们灵魂捏爆,还要把他们全丢进冥狱!   这时!机智的小可爱A和小可爱B挺身而出,和大魔王达成了交易。   小可爱B利用自己作为主角,可以向外来客人提问一次的特权,打算帮大魔王完成一件事。   所以……   问题来了!   你会同意什么样的宠物和你睡觉?一定要回答!按你的喜好回答!】   沈容:?这是个什么问题,和游戏有关系吗?   她忍不住深思起来:   难道还有一个隐藏BOSS是她没有发现的?现在她是不是要慎重回答?   她想了想,答道:“摸着毛茸茸的,舒服,但是不掉毛,可爱又乖巧,体型小不占地方的吧。”   既然说按她的喜好来,那就如实说吧。   【谢谢同志!你拯救了世界!】   面板上出现这么一行字。   沈容想:这应该代表她答对了吧。   随后金光一闪,评级出现:   S   底端有获得S评级的关键点:   【击杀梅任行】   【他们得到了解脱】   金光耀眼,一张金灿灿的卡牌出现在她眼前。   沈容拿起卡牌。   卡牌正面有一张吐着舌头的嘴巴,舌头上有繁复的金色花纹。   【言灵】   S级道具,可无限次使用,每天可使用一次。使用效果视玩家本人能力和对手能力而定。若和对手能力差距过大,则使用失败。若无对手,则只视玩家个人能力判定。   (奖励属性:威慑+5)   (听说过言灵吗?   就是一种可以让说出的话成为现实的强大能力!堪比神力哦!   一言之间可杀一城人,一言之间可救一城人。   只要你足够强大。   你说出的话,无不可成真!)   使用方法:将指尖血抹在舌上,舌上会出现金纹,代表言灵生效。使用言灵后,金纹自动消失。   PS:单体使用失败无反噬,群体使用失败会遭到反噬,切记不要太贪心哦。   读完信息,卡牌自动从眼前消失。   趁着还没回休息区的等待时间,沈容回想脑海里之前就出现过复活提示:   【残缺的复仇者升级至lv3】   【觉醒——海幽种的触须】   又是海幽种的触须?   沈容想着,左右两手的食指都幻化成了冰蓝水母色的触须,灵活地摇晃。   拇指上的戒指闪烁白光。   闭上眼睛,被传送回休息区的瞬间,她想:两根触须也不错。   以后她不仅可以玩“双鞭”,要是头再被砍下来,她还可以用右手战斗,用左手触须把头提起来,想提多高提多高,想提多远提多远,扩展视野,敌人想从她眼皮底下跑掉?   没门!她身体来不及跟上去,头可以!   完美!   沈容回到房间,一睁眼,竟看见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在她床上对着她摇尾巴。   她愣了一下。   小东西巴掌大小,长得和奶猫类似,但耳朵尖尖上有毛乎乎的须须,细看看得出这小东西不是奶猫。   他身上扎着粉红色的蝴蝶结,贴有礼物二字标签,跟个牛奶糯米团子一样,在床上蹦蹦跳跳,一边摇着细细小小的尾巴,一边对她叫唤:“nia~nia~”   沈容神情平静地提起小奶团命运的后颈脖:“你从哪儿来的?”   内心:淦!好可爱!   不过这是哪儿来的?   别人送给她的礼物?   沈容想起自己回答的那个问题。   ——这个巴掌大的不明生物小奶团十分符合她的答案。   难道说,那个问题其实是为了给她一个礼物?   至于那个奇奇怪怪的故事……   根据沈容多年接触小孩子的经验来判断,有些小孩子确实特别会幻想奇奇怪怪的东西。   沈容这时也明白了:那个透明面板的问题其实不是游戏提出的,而是游戏副本里主角提出的。   也就是说——她在第一个游戏里回答的,其实只是芙蓉或者酒楼老板对她提出的问题,跟后来的游戏评级没多大关系。   她是靠自己让游戏评级感受到了她对剧情的领悟。   小奶团在她手中,不仅不挣扎,用小爪爪抱住她的手腕,伸出粉嫩的小舌舔她经络,用头在她手腕处蹭,发出“nia~nia~”的细软叫声,像在撒娇。   他毛茸茸的脑袋,又软又暖又小,被蹭的感觉极好。   沈容便任他蹭去,目光被他腹部的四朵淡粉小花吸引。   这四朵小花极好看,是沈容从未见过的。   两朵分开长在胸前,两朵合在一起在后腿间。   她把小奶团平躺放在掌心,小奶团害羞地抱起小爪爪,遮住小花花。   沈容把它摊开,摸了摸他胸前小花,又揪了揪,花瓣软软嫩嫩的,揪不下来。又去摸他腿间的,揪了揪,还是揪不下来。   “嘤……”小奶团发出娇软的叫声,在她手里浑身僵硬,耳边红成了粉色。   她手指间揪着的软软花瓣也逐渐变得……难以描述。   沈容:“……”   她还以为这花是黏在他身上作装饰的,寻思这粘得也太紧了,孩子多受罪啊。   结果这竟然是他的……那个和那个?   反正就是只宠物而已,摸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容面不改色地把小奶团翻过来,让他腹部朝下,自己缓一缓。   小奶团在她手里蜷成了一团,像个小球。   尾巴都夹起来了,成了颤抖的粉红糯米团。   沈容揉了揉小奶团,道:“你就叫……”   还没想好叫什么名字,她的房门被敲响。   沈容不知道这里能不能养宠物,放下小奶团,把他藏在被子里,透过猫眼看,门外竟然站在一个她认识的男人。   ——是彭进!   他身后还跟着三名陌生男人两名陌生女人,正在说说笑笑。   彭进怎么会到这儿来?   他难道知道她顶替了林湄的身份了?   沈容假装不在,透过猫眼观察彭进。   却见彭进和他身后的人说了几句话,几人一起走进了她对面的那间房,而且没有关上门。   他们这是打算在这儿蹲守她?   沈容做了个深呼吸,把各种猜测的可能性想了一遍,最终还是决定。   ——开门,面对彭进。   她想:他不一定是因为想找林湄才找到这儿来的。   也可能是……   他每天只能花十个金币,没钱住六层了。   她躲着藏着,反而显得怪异。   打开门,沈容听见对面房间里有个女人说:“哎?开门了……”   藏在被子里小奶团探出小脑袋,凶狠地盯着对门的人,仿佛要撕烂他们。   他们打扰了她给他取名,简直该死!   沈容余光瞥见小奶团的头冒出来,又跑回去把它塞进被子里,叮嘱道:“别出来,乖。”   让他躲起来,让他乖……所以她是打算养他的吗?   四舍五入等于可以一起睡觉!   小奶团眼里的凶狠烟消云散,“nia~nia~”地抱住沈容的手指舔。 第28章 休息区0.4(小修)   沈容收回手,把他按回被子里,走到门口,彭进等人已经站在门口看她。   刚认识,他们不方便问沈容方才在床边做了什么,只好奇地探头向屋里看。   之前那说话的女人率先开口打招呼道:“你好,我叫冉琳,我们都是住这层的。”   沈容点点头,微笑道:“哦,请问有什么事吗?”   彭进盯了沈容半晌,这会儿才惊讶地道:“你是不是沈教练?”   他送儿子去上拳击课的时候接触过一次沈容,对沈容看上去娇娇弱弱,出拳却极为狠辣的形象有些印象。   他还想过勾搭沈容呢,不过沈容没搭理他,他也就不自讨没趣了。   沈容疑惑又坦荡地看向彭进:“你认错人了吧?我叫林湄。”   “林,林湄?”彭进惊讶地瞪大眼睛。   他身后有男人起哄道:“这是你说的你老婆林湄吧!”   冉琳责备道:“尊重一下女孩子,不要随便说这种话行不行。她只是和彭哥老婆同名吧。”   沈容不悦地皱眉:“我和你们并不认识,你们来敲我的门,就是为了跟我开这种玩笑的吗?那不好意思,麻烦你们快点离开,不然我要叫服务人员过来了。”   彭进暂且收起怀疑的眼神,道:“不是不是,他们乱说话,我向你道歉。你和我认识的一个教练长得几乎一样,又和我老婆同名,咱俩还挺有缘分的。认识一下吧,我叫彭进。”   沈容仍作出不悦的样子:“哦。请问你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众人一起向沈容再次道了歉,说不好意思。   冉琳道:“我们都是住这层楼的,之前一直是各住各的。今天彭大哥过来,跟我们都打了声招呼,提出个合作的想法。”   沈容问道:“什么想法?”   不管什么想法,她都不感兴趣。故意先问一下,不过是为了待会儿找个借口回绝。   她可没忽略彭进眼里对她的怀疑,有些担心表现得太过排斥跟他们接触,彭进会多想。   冉琳道:“你知道游戏场可以赚钱吧?彭大哥说,我们其实可以组团去游戏场赚钱。”   她兴致勃勃地看着沈容,期待沈容让她继续说下去。   然而沈容叹了口气,道:“我参加游戏经很累了,并不想多花时间去赚钱。我还有吃饭的钱,等我没钱吃饭再说吧。”   冉琳嘴角抽了抽,勉强笑道:“哦,那好吧。不过大家现在都算是邻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互相说一声哈。”   沈容点点头,客气疏离地道了谢,送走他们,将门关上,松了口气。   彭进对她的身份有怀疑,可这游戏不允许人冒名顶替。   这就是她理直气壮说自己就是林湄的原因。   以后出门,那些工作人员和认识她的人喊她林小姐,万一被彭进撞见,她再也不用躲藏了。   沈容勾了勾唇角。   没想到彭进会主动上门来,搬走一直压在她心头,害怕随时被怀疑身份的石头。   小奶团在被子里探出脑袋对着沈容摇尾巴,像是在说:你快过来呀。   沈容揉了揉它的小脑袋,把它捧在手心里,道:“既然你是小玉和小兰他们送给我的,那我就收下了。不过你一定要乖,知道吗?听懂就点头,听不懂……我只能把你栓起来了。”   小奶团点头,蹭了蹭沈容的掌心。   他腹部的小花实在好看得诱人,她顺手有摸了摸他的小花。   小奶团僵在她手里,小爪爪合在一起遮住小花,耳朵粉粉的,似是不太想她摸。   虽然他很喜欢她,但是他有一点担心,她以后知道她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这样摸了他,会不高兴。   他很喜欢她,很想亲近她……   但是更想让她高兴。   沈容笑道:“害羞呀,你是小男孩还是小女孩呀?你以后就叫……嗯,糯糯怎么样?”   她喜欢叫他什么都行。   反正总有一天,他会把他的真名和她的名字绑在一起   糯糯舔了舔她的手心,伸出小爪爪给她摸。   沈容摸了一会儿,放下糯糯,道:“你在家里藏好,我出去挣钱给你买吃的。乖,等我回来。”   糯糯伸出爪子想留住沈容,但沈容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有数不完的钱啊……   不过她会要吗?可能不会吧。   他有些失落地看了看自己被她摸过的爪子,打开窗户跑了出去。   ……   冉琳他们提起游戏场可以合作赚钱。   虽然沈容不打算跟任何人合作,但她还是打算去游戏场转一圈。   买了门票徽章戴上,游戏场大门自动打开。   门内是一条狭窄又昏暗的长廊。   长廊尽头挂着一个血红色的灯光牌,牌上闪烁着字:   【本周游戏场主题——鬼屋】   灯光牌下有一个海报说明。   游戏规则:   本周鬼屋包含十八个主题,无数平行场次。   玩家可交付最低十金币的押金。   选中鬼屋主题后,自主在该主题内选择身份,可扮演鬼方或是闯关玩家方。   扮演鬼方的玩家,提交押金后,随身佩戴恐惧值检测器。   将闯关玩家吓到恐惧值达到规定数值后,可获得该玩家交付的押金。如玩家恐惧值超过规定数值,每增加10点,鬼方玩家所获得押金将由游戏官方补贴翻倍。   闯关玩家在游戏场内搜索关键道具,搜索到一个关键道具,押金即可翻两倍,两个翻四倍,以此类推。   每个关键道具道具有对应的鬼方玩家,一旦成功找到该鬼方玩家,将其攻击出局,即可获得鬼方玩家押金,外加所获金币翻十倍的奖励!   本周游戏过程中,将有一张复活牌随机掉落,可作为个人战利品带走!   注:恐惧值检测器不绑定,游戏结束后扮鬼玩家需拿检测器来前台兑换奖励。   不同主题游戏时限不同,除写出来的规则外,其余一切自由。自,由,哦~   鬼屋内有真实的鬼,请参与玩家小心。   生死官方负责,重伤自己负责。   沈容盯着海报看了一会儿,大致明白了为什么彭进要找人合作。   除规则外,一切自由。   就代表,没说鬼和玩家不能组队呀。   这个规则因为玩家较为被动,被吓到就会丢失押金,所以玩家的奖励比鬼高。   鬼要是和玩家组队,鬼故意交高押金,放水给玩家,玩家获得翻倍奖励后在和鬼平分,他们可获得就是游戏官方补贴给他们的几十倍收入!   更别说还有可能获得复活牌,并且死亡后也会有官方复活。   对于玩家来说,这是血赚的买卖。   唯一要付出的就是可能会受伤的代价。   沈容思考片刻,决定参加。   主要是为了赚钱,复活牌就随缘。   她在前台选中鬼城主题,选中玩家身份,交了一百金币押金,随服务人员进入一道门。   鬼城主题,时限12小时。   12小时内,玩家可尽情在鬼屋内获得金币。   跨过门口,世界变化,就如同来到了真实的游戏世界。   阵阵阴风扑面而来,带着一股浓重的尸臭味。   沈容站在城门口,放眼望去,黑云压城,如天要坠落。   满城荒芜,杂草丛生。   透过绿色大雾,能看见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坍塌的房屋,挂在房梁上的尸骨。   绿雾中有人影时隐时现。   沈容迈出步子,却听“啪叽”一声。有什么东西被她踩爆了。   她移开脚,低头。看见一颗带血肉的眼珠子被踩扁,晶体碎烂,混合着血肉黏在她鞋底,拖出一缕缕肉丝。   一具下身被拦腰截断,上半身一半腐烂生蛆,一半露出的白骨的腐尸在她脚边艰难挪动:“我的眼睛呢?我的眼睛,在哪儿?”   沈容低头看着她。   她腐烂的手摸上了沈容的鞋面,白白胖胖的肥蛆从她的烂肉里掉出,落在鞋面上蠕动。   她摸索着摸沈容的鞋底,摸到那一团被踩碎的晶体,抬起头,脸上空荡荡的两个窟窿眼里流出血泪:“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你把我的眼睛踩烂了,就……”   沈容平静地打断道:“对,我把你的眼睛踩烂了。”   腐尸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竟然有人会是这种反应,过了几秒,怨愤道:“把你的眼睛……”   “把我的眼睛给你?”   沈容蹲下身,毫不在意地撩开腐尸沾满腐烂的肉和黑血的头发,帮她把头发捋到脑后,问道:“你是玩家吗?是的话把你的恐惧值检测器给我,把你的名字也告诉我,游戏结束后在大厅等我,我会给你补偿。”   腐尸哪见过这样的闯关玩家,结结巴巴地道:“什,什么玩家?把你的眼睛……”   沈容打断她:“你要不是玩家,我就把你的头皮撕下来。”   她能确定这腐尸就是玩家,故意这么说的。   开设游戏场并不是为了让玩家死亡。玩家死了,官方还要费精力让他复活呢。   所以刚传送过来,官方肯定是不会让玩家遇到真鬼的。因为真鬼会杀人。   这具腐尸迫不及待地来吓人,实在是有些笨了。   腐尸:“……”   她默默交出藏在隐形下身的恐惧值检测器,报上自己的名字:“我叫王燕。”   沈容擦干净检测器,放到口袋里,道:“谢谢。”   规则里备注,恐惧值检测器不绑定,并且最后兑换需要拿检测器过去,不就是代表检测器是可以抢的吗?   即使明白了这个规则,那么玩家的钱,官方的钱,还有鬼的钱……   她全都要!   沈容走近绿雾中,一股黏哒哒像是梅雨天的潮湿感包裹住她,就像清晨的露水般不知不觉洇湿她的衣服,头发。   雾中四处是幢幢人影在走动,待她走近一个,那人影却又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在此出现过。   “哎哟……哎哟……”   绿雾中响起老妇人的痛呼。   沈容闻声望去,能看到不远处的断墙下,一名老人正虚弱地挥舞手臂,像是在求救。   循声走近,老人的样貌逐渐清晰。   她衣衫褴褛地坐在地上,露出的手臂、脖子和脸上,长满密密麻麻的红色脓疮,如同癞蛤蟆背上的疙瘩。   有些脓疮已经腐烂,像一个烂泥坑长在了皮肤上。有些脓疮刚刚爆开,流出黄色浓稠的浆。   她身后的断墙内侧,露出几双横在地上的腿。细看,能看到那腿上裸露出的皮肤上,长了和老妇人一样的脓疮,只是有些已经发黑坏死到能看见骨头。   难闻的气味自她身上散发出来,像是尸臭和长久不洗澡的气味混合。   可这位老妇人是人,身上这么浓的尸臭,很有可能说明她和一些腐烂的尸体在一起待了很久。   沈容捂住鼻子,警惕地后退一步。 第29章 休息区0.5   老妇人看见沈容,颤巍巍地向她伸出手:“救我,救救我……”   她两眼浑浊,眼里蓄满泪水。   沈容四下观察。   这座城,有人生脓疮,尸体上也有脓疮恶化的痕迹。遍地恶臭,尸横遍野,已成荒城,还有活人垂死挣扎……   这不禁让她猜想,这个鬼城主题,应该不是真的属于鬼的城市。   而且一座被抛弃,很有可能存在瘟疫的荒城。   她后退,捂住口鼻。   老妇人垂死挣扎地向她伸手:“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沈容径直离开,没有搭理老妇人。   身后安静了几秒,身后听见断墙后发出“簌簌”碎石滚落的声音。   那倒在老妇人身后的尸体竟缓缓站了起来,浑身骨头咔哒咔哒作响。   它半身子都已经被脓疮覆盖。一个个黑红的小小的泥坑在他身上像一个蜂巢,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   每一个坑里都一只黑色的小虫,半身体在它的肉里,半身体露出来像蛆一样蠕动。   老妇人拿起身边的拨浪鼓摇动,双眼死死地盯着沈容阴笑:“你不救我,就留下来陪我!”   沈容想:原来老妇人是伪装成人的鬼。   那尸体走出断墙后,骤然加速向沈容冲了过来。   沈容右手幻化出触须,狠狠鞭打过去。   触须像是带着电,一接触到尸体,便将其灼得身体一颤,一丝火光在接触的瞬间迸发,像一个电火花。   老妇人愣住,加速摇起手里的拨浪鼓,癫狂地笑道:“有意思,有意思哈哈哈哈……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人……我要你留下来陪我!留下来陪我!”   那尸体随着“咚咚咚”的鼓声速度变得飞快,左躲右闪地躲避触须。   沈容跑动起来,躲开尸体的猛冲。左手也幻化出触须,向尸体打去。   “有意思!有意思!”老妇人更加兴奋了,“你留下来做我的傀儡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容左手一鞭抽向尸体,卷住它,将其绑在一根挂着半条人腿的柱子上。右手一鞭抽向老妇人。   老妇人一愣,反应迅疾地抬手来挡。   沈容却是冲着她手上的拨浪鼓去的,一把卷走了拨浪鼓。   老妇人呆滞了一瞬,见沈容把拨浪鼓卷回去拿在手中,又大笑起来:“小姑娘,碰了我的东西,你不怕得我的病吗?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死定了……”   沈容不以为意,松开尸体摇了摇拨浪鼓。   尸体迷茫地站在原地,身体左右摇晃。   沈容尝试一边摇拨浪鼓,一边用意念操控尸体向老妇人走去,尸体果然照办。   而就在她拿着拨浪鼓这短暂的时间内,她的手心里竟开始长起了小红疙瘩。   痒得让她把拨浪鼓拿在左手,用手指曲起来抓挠。   沈容抓得很用力,将红疙瘩扣出了血。   看得老妇人又是一愣:“你……你是疯子?”   沈容:“你才疯子。”   话音落下,小红疙瘩迅速沿着她的手腕开始蔓延,像是被人为地操控着蔓延的速度。   沈容猜测道:“这个瘟疫普通接触不会传染,是受你控制,才会传染吧?”   老妇人冷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沈容可怜地说:“我马上就要死在你手里了。你让我死个明白,不行吗?”   老妇人连声说有意思,大笑一阵后道:“是哦!所以你就算找到了大夫,也没有用!你是一定要留下来陪我的……你比那个傀儡厉害多了,我早就用腻他了。你来做我的新傀儡吧,我一定会好好对待你的!”   身上的红疙瘩逐渐转变为脓疮,变得触目惊心。   沈容不慌不忙地道:“虽然我会死,但是我并不想留下来给你当傀儡,你有镜子吗?”   老妇人:“……”她呆愣愣地看着沈容。   沈容操控尸体一把提起老妇人的脖子,控制住老妇人,并吊起来。   老妇人下身似是瘫痪了,软趴趴的如同橡皮,在空中晃荡。   沈容走近老妇人,搜她的身。   老妇人怀里有一个老旧荷包,一面小镜子,沈容拿出小镜子对自己照了照。   她皮肤比老妇人白。   一个个红通通的脓疮长在她脸上,脖子上,与白皙的皮肤相称,显得更加恶心可怖。   老妇人见沈容一脸满意,困惑之余还感到一丝不妙:“你,你想干什么?你怎么知道我有镜子?”   沈容道:“你做鬼还把头发梳得那么整齐,一看就是个爱美的鬼啊。爱美的鬼身上怎么可能没有镜子?至于我想做什么……”   沈容对老妇人微笑:“那就要取决于你咯。”   老妇人:“……”   做鬼无数年,这是她第一次被一个感染了它的瘟疫的人威胁。   但多年杀人的经验告诉它,眼前的人,不好惹。   脓疮在沈容脖子边爆开,鲜血喷涌而出,溅了满地,落在地上,将黄土碎石都染成红色。   老妇人暗暗松了口气:它还可以控制脓疮杀死人,那就没问题了。   却听拨浪鼓声响起,沈容依旧站立在她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谢谢哦,我本来还犹豫要不要杀你升级的。现在看来,你已经帮我做了选择了。”   “不过没关系,我暂时不会杀你。你就好好享受所剩不多的时光,慢慢等死吧。”   沈容脑海里浮现出信息:   【残缺的复仇者lv3生效】   【哎呀,这次杀掉你的是鬼呢!   不能够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了,因为只是在它脖子上开洞的话,它是死不掉的。   那么这次,只要能成功复仇,便可复活啦!】   沈容撕烂尸体身上的衣服做成布条。   因为不放心老妇人是真瘫,她跑到先前挂尸体的杆子边,把老妇人嘴里塞上布条,绑在杆子上挂上去。   老妇人瞪大眼睛看着沈容脚步轻快地离开,满眼不可思议。   现在,沈容的身份是玩家,外表是鬼。   赚钱大计,可以开始了!   沈容走进绿雾中,如同猎人般,目光锐利地寻找猎物。   她远远看见一队人影朝她所在她的方向走来,立刻躲躺在墙边装死人。   “我就说不要选这个鬼屋,你非选!这里简直诡异得过分啊……”   “这个鬼屋容量大,人数多,咱们赚的钱也就多啊。咱们的队伍里,有鬼有人,遇到别的玩家可以吓唬,遇到别的鬼可以逃跑,你害怕什么?”   “可是规则不是说了,这个游戏有真鬼嘛!万一碰上真鬼,它可不会管你是玩家还是鬼方……”   “没事,我听别人说真鬼很少的,一般情况下不会碰上的。”   沈容心想:那我碰上,是我幸运咯?   虽然对普通人来说遇鬼倒霉,但对沈容来说,鬼就是小怪,是她升级【残缺的复仇者】属性的经验包!   这些人的声音有些耳熟,鬼和玩家合作的操作,也似乎是彭进他们打算干的。   这群人是彭进的小队伍?   她瞥向绿雾中的人影,有六个,两女四男,其中有个胖胖的男人。   还真是他们!   怎么说呢……冤家路窄?   沈容慢慢爬起来,发出阵阵阴笑。她肩膀轻轻抖动,破开的脖子啪嗒啪嗒不断往地上滴血。   彭进停下脚步,心悬了起来:“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   “好像有人在笑……”   沈容像个僵尸般摇摇晃晃走向他们,伸出双手对他们咧嘴笑:“你们,留下来陪我好不好呀?”   彭进一行人转头,就见一只浑身长满疙瘩,脖子处开了个洞的女人表情疯狂地向他们扑来。   “啊!!!”   有人尖叫起来。   队伍里一个手拿电锯的男鬼道:“别怕!也许她也是玩家!”   沈容歪了歪头:“玩家?对啊……我想和你们玩,嘻嘻。”   她扑向冉琳,放声尖笑:“我想和你们玩,留下来陪我玩吧!”   “啊啊啊!!!!”   冉琳撕心裂肺地大喊,腿软地抓紧了身边的彭进。   彭进趁机半抱住她安慰:“别怕,别怕,有我们在。”   电锯男鬼玩家咬牙,启动电锯对准沈容:“你别过来!大家都是玩家,要不然我们合作?”   沈容困惑地看他:“合作,你们是愿意留下来陪我一起玩吗?”   她掏出拨浪鼓摇起来:“好开心,我把朋友也叫出来,大家一起玩吧!”   腐烂尸体极速冲来。   彭进队伍中的六人瞬间小脸煞白。   电锯男鬼手中的电锯对准尸体,大叫:“你不要过来啊啊啊!”   然而尸体在沈容的操控下,撞上电锯被劈成了两半,黑红的血像血雨一样喷洒在他们头上。   沈容继续摇拨浪鼓,变成两半的尸体不受影响地爬起来,再次冲向彭进六人。   沈容嘻嘻笑,嘴大大地裂开,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都留下来,陪,我,吧!”   “啊啊啊!!!”   “这是真的鬼啊啊啊啊!!!”   “救命!救命!”   彭进六人组大难临头各自飞,谁都不认识谁似的,争先恐后地把别人往沈容面前推,自己借力跑出去。   他们几乎扭打在一起,想让别人做替死鬼。   反而给了沈容机会追上他们。   沈容双手搭上电锯男的肩,用力一撑跳上他的背。   电锯男鬼被吓得头脑一片空白,不敢回头,只感觉突然一股力差点害他跌倒,害怕到欲哭无泪:“我怎么突然感觉背上这么重啊?”   冉琳飞速回头看了一眼,面如白纸,豁出老命跑到了队伍内的第一,大叫:“你背上有鬼啊啊啊!!!”   电锯男鬼吓得疯狂甩动身体,像条疯狗似的胡乱挥舞电锯。   沈容想到:之前头被砍下,可以操控身体。她还没试过手臂被砍下来,可不可以操控呢。   于是她趁乱把手迎上飞舞的电锯。   嗡嗡震动的电锯切开她身体的一瞬间,电锯男鬼两眼发直。   一条手臂飞了出去。   鲜血溅飞到他脸上,像是用血给他洗了个脸。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过了几秒,沈容故作愤怒地瞪他。   “啊啊啊!!!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求你放过我啊!!!”   他丢下电锯掉头就跑,神志不清到忽略了沈容还缠在他身上。   沈容尝试控制掉在地上的左手臂,还真的成功了。   她控制左手手指化作触须,飞速缠上冉琳的脖子,借势一拉,手臂“休”地一下弹到冉琳身上,挂在她的胸前。   冉琳低头一看,连尖叫都发不出去,两眼一翻白,直挺挺地倒下,昏死过去。   跟在她身后的人被她绊倒,扑倒在地上立刻想爬起来。   沈容的手猛地抓住那人的腿,顺着他的腿往上爬,跳到他的肩头,摸了摸他的脸。   这人瞳孔收缩,也倒在地上,吓晕了。   彭进和另外两名鬼方玩家是跟他门分散开跑的。   沈容这边只剩电锯男鬼还清醒着。   他想晕,但晕不掉。   沈容把自己掉了的手臂用触须拉回来,右手拿着左手手臂,像拿着一个假肢一样摸他的脸,抹了他一脸的血:“你为什么要砍掉我的手……”   “我好痛呜呜呜呜……”   “好痛啊,把你的手臂赔给我,赔给我!”   “我不是故意的,我求你放过我吧。”   电锯男鬼扑通跪在地上,双手竖起三根手指,大哭道:“我对天发誓,只要你放过我,等我出去,我一定想办法给你烧纸钱,尽心尽力地供奉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求你放过我吧,求求你……”   沈容把左手臂放在他头上,拿出恐惧值检测器看了一眼。   检测器上有两条数据条已经爆满成了红色。   数值皆为500,也就是说她可以获得押金的32倍X2!   可惜电锯男鬼虽然是玩家,但他目前的身份是鬼,吓唬他也没用。   不过他有对应的关键道具。   而且没准儿他们队伍已经帮他找到道具了。   沈容眼珠子转了转,断掉的左手在他头顶摸他的头:“我给你个机会,好不好呀?”   “好好好!”电锯男鬼头点得像上了电动马达。   沈容在他耳边幽幽道:“把你的关键道具交给我,你离开这儿,我就放过你。”   电锯男鬼愣住:“你是玩家吗?”   沈容故作不解:“什么?”   电锯男鬼想了想,觉得不可能。   就算有玩家有本事能操纵那个腐尸鬼,但哪有玩家被砍掉手还能这么淡定的!   要知道这游戏可是重伤自负,官方只负责把死亡的人复活而已。   手臂要是被砍,那就真的会被变残废!   他颤声道:“我的关键道具,就是电锯……”   但他刚刚吓得把电锯扔了。   沈容:“……带我回去捡电锯。”   电锯男鬼疑惑这游戏里的鬼是不是也需要完成KPI,才会不杀他们,只是想赚他们的押金。   他害怕地背着沈容跑回电锯丢失的地方。   沈容拿上电锯,根据提示扣掉电池。   电锯男鬼便被自动传送出了鬼屋。   耶!   这样一来,不仅她的本金翻了倍,电锯男鬼的十一倍押金也到手了!   沈容估计这个小队里做鬼的玩家押金应该不会低。   因为按照他们的计划,这样他们就能在最后获得更高的翻倍奖励。   沈容拿着自己的胳膊,跑回最初遇见彭进等人的地方。   故技重施,守株待兔,在这儿吓唬路过的玩家。   如果路过的是鬼,她就追着人家不放。   直到确定人家关键道具是什么,要怎么处置,亦或是确定人家其实是真鬼,才罢休。   后来,她在这片地方呆躺了一个小时,也没见任何玩家或玩家扮演的鬼过来了。   经过的只有真鬼。   真鬼都不值钱,没意思。   怎么回事?   难道这里的玩家已经全被她吓晕了吗?   不至于吧……这才过去多久?   沈容看了眼鬼屋发放给玩家的计时器徽章,才过去五个小时而已啊。   她叹了口气,拿出恐惧值检测器算自己能获得的押金,却突然发现恐惧值检测器上多出了密密麻麻的数据条,只不过这些数据条都没有达到标准值。   可她根本没吓过这么多人!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   逃跑的人她没有穷追不舍,嫌浪费时间。那些跑走的人遇见其他玩家,就跟他们说了这片区域有她这个“鬼”吓人的事。   于是,不是鬼却成为了恐怖传说的她,还有她蹲守的区域……被别人集体避雷了!   看来这个守株待兔赚钱法是不行了。   不过她做鬼赚的钱也够多了,还知道了别人的关键道具,以后有机会也可以赚一笔。   不能太贪,见好就收。   沈容决定——不做鬼了!   她扒了晕倒在地上的玩家的外套,给自己换上。   再把多余的外套撕成布条,把自己断掉的胳膊绑回去,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去找被她挂在杆子上四个多小时的老妇人。   老妇人在杆子上怨愤地盯着她。   沈容把它放下来,手指幻化成触须,道:“别急,我这就给你个痛快。”   老妇人眼皮子一跳:“等等!我可以跟你做个交易,只要你不杀我!”   沈容:“你说,我考虑考虑。”   老妇人道:“这城中有栋望夜楼,进入楼中摘得星星的人有机会获得一样宝物。只要你放过我,我就告诉你如何摘星星。”   有机会获得宝物?   那宝物会不会就是复活牌?   沈容:“这个我不是很感兴趣,很遗憾,交易失败。”   其实不是不感兴趣,只是摘星星这个消息,之后又不是没机会打听了。   老妇人慌道:“等等!我还可以给你一张瘟疫牌,还可以告诉你百鬼夜行要如何安全度过!”瘟疫牌!百鬼夜行?   沈容:“这两个我都想要……不过,你是一定要死的。”   老妇人冷笑:“那我还说个屁!”   沈容:“我可以拿你的死亡方式跟你交换呀。你是想痛痛快快的死,还是被我折磨到我玩腻了再死,你自己选吧。”   老妇人抖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着沈容:“你,是人吧?”   沈容:“也许是,也许不是……”   她都长出海幽种的触须了,或许算是半个海幽种?   虽然她连海幽种是什么都不知道。   待会儿出了鬼屋,去查查资料吧。   老妇人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   沈容将触须伸向它:“要不然我先让你体验一下被折磨的感觉,你再判断要不要跟我做交易?”   老妇人盯着那冰蓝的触须道:“不用了……我选择痛快地死。我被困在这里这么久,遇到过无数人,还是第一次遇到你这样的……或许今天就该是我的死期,也该是我离开这个地方的日子。”   它与沈容对视:“两个半时辰后,百鬼夜行开始,在那之前,作为人类,一定要戴上星星,才可以避免被百分之九十的鬼攻击。”   “百鬼夜行时,鬼王现世,便是宝物出现时,只有戴上星星的人才有资格参与宝物的争夺。”   它手中凝出一张纯黑色,质感阴凉的卡牌:“这是我的能力凝成的牌,无限次使用,你不是它的主人,要小心使用。”   这牌没有品级,背面纯黑,正面是一位貌美女子在熬药。   沈容接了牌揣进口袋里:“那我送你上路了。”   老妇人脸上竟浮现出一丝解脱:“把我的镜子还给我,来吧。”   沈容把镜子给它。触须缠上它的颈脖,锋利如刃,一下子割断。   头颅掉落的瞬间,老妇人身上的脓包褪去,逐渐恢复成美貌少妇的模样,和牌上女子一模一样。   镜子掉落在地上,它的头瞥向镜子,嘴角翘起:“我真好看……被罚到这里来之后,好多年没看过我这么漂亮了……”   它的声音轻轻的,随着它的鬼魂化为绿烟,一起消散了。   沈容闭眼默哀一分钟:“我会记得你的。”   【复仇成功,成功复活!】   【残缺的复仇者升级至lv4】   【觉醒——海幽种的腺体】   沈容能够明显感觉到,随着残缺的复仇者级数越高,她身体复原速度加快了   不过腺体是个啥玩意儿?   她想着腺体,两只手的触须都幻化了出来。   仍是冰蓝水母色,只是触须变得如同大海色的璀璨星空,有点点金粉似的,梦幻至极。   沈容第一次发觉,原来触须也能这么好看。   她用手指摸了摸触须,摸到一手金粉。   这便是腺体分泌出来的东西。   这些金粉有什么用?   沈容脑海里浮现出对应信息:海幽种腺体分泌物,可祛除阴邪,与触须效果类似。   哇,听上去是个好东西!   沈容手指变回正常,走进绿雾中。找到之前被丢弃的电锯,把电池放回去,在电锯利齿上涂抹腺体分泌物,找望夜楼去了。   绿雾变得越发浓重粘稠,如同瘴气。   行走在绿雾中,沈容呼吸间都感受到了不适,仿佛冰凉的泥浆灌入了她的气管。   她将一点腺体分泌物抹在舌尖上,不适渐渐消退。   绿雾之中突然有人的声音。   “哎,那边还有玩家!”   “快过来!快到我们这儿来!”   “我们是临时组成的玩家联盟,你别怕!”   绿雾之中突然有人的声音。   “哎,那边还有玩家!”   “快过来!快到我们这儿来!”   “我们是临时组成的玩家联盟,你别怕!” 第30章 休息区0.6   绿雾之中有人影冲沈容招手。   他们乌压压站成一排,确实都是人。   沈容走近,发现这群人处在一个比起绿雾中的断垣残壁,看上去还算完整的古镇上。   这古镇悠长质朴,两旁店面都开着,摊位也摆放整齐,只是没有任何商家或行人。   方才最先开口的那人上前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杨佳。”   沈容礼貌地颔首,报出名字:“林湄。”   “林湄?!你也来啦!”   人群后响起一声欣喜的女声。   沈容望去,是左蓝。   左航站在左蓝身后,对沈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沈容回以一点头。   杨佳的视线在左家兄妹和沈容之间来回转了转,笑道:“林湄,你和蓝蓝他们是朋友啊?那正好,我们刚刚还说要分队去探寻古镇呢,要不你就跟我们一组吧。”   沈容没意见,点头,问道:“玩家联盟是什么?”   杨佳笑道:“玩家联盟是我们进入鬼屋后临时组成的联盟,队伍内都是玩家。大家可以分别组成小队,这样可以降低被鬼方玩家吓到的概率,行动也更安全。”   沈容“哦”了一声表示了解。   左蓝跑到沈容身边挽沈容的手,左航也跟过来,兄妹俩和杨佳都并不热络。   左蓝撩开沈容的外套想看她腰后:“你这鼓鼓囊囊的是什么东西啊?”   小电锯啊。被她绑在腰后,用外套挡住了。   沈容拍开左蓝的手,道:“好东西。”   左蓝撇了撇嘴。   杨佳便开始了分队事宜。   显然,她是玩家联盟中的领导者。   左蓝吸了吸鼻子,问沈容:“你身上怎么一股血腥味呀?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你用的是什么香水?好好闻呀。”   左航亦眸光略深地看着沈容。   沈容面不改色道:“遇到真鬼了,好不容易逃出来。脸上伤了,所以用布裹起来了,里面的衣服全是血……外面这个外套,还是我从地上捡的呢,可能香味是外套上的吧。”   玩家联盟中有人道:“遇到鬼?是不是城门那儿的鬼?听说那个鬼体型庞大,青面獠牙,浑身脓疮,长得特别恶心。”   “而且特别凶狠,不仅见了玩家会追杀,就连它的同类它都会追着打。”   沈容:“……”   城门那儿的连鬼都追着打的“鬼”,说的好像是……她?   有十几人从小镇一栋房子里出来,道:“何止凶狠,那个鬼真的是难以言喻的恐怖。”   “我真的是拼了命才从它手里逃出来,特别可怕!”   “你不知道,我亲眼看见它把它同类打得嗷嗷叫,还追着它同类疯狂大笑!”   “好了好了……别说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沈容看向这十几人。   全都是被她吓唬过的玩家。   其中一人看到沈容身上的外套,道:“哎?这不是我的外套嘛!”   不等沈容说话,左蓝道:“这是她捡的。她里面的衣服全都是血,你就借给她穿穿嘛。”   那人皱了皱眉,沈容正打算开口说出去付给她钱。   杨佳抢先安抚道:“这件衣服就借她穿吧,待会儿出去了,我带你去VIP店你挑一件,我付钱。”   能进VIP店,说明这个杨佳也是S级。   沈容扫了杨佳一眼。   杨佳笑容温和,八面玲珑,很快安排好小分队,而且没一个人提出异议。   杨佳、左家兄妹和沈容一队。   没有规定哪个队伍要固定去哪个区域搜寻,所以队伍都是自由行动。   杨佳站在左航身边,微笑着和沈容搭话:“你遇到那个鬼又逃了出来,那个鬼就没有跟你说什么吗?”   沈容看向杨佳:“你知道什么消息吗?”   杨佳说了望夜楼和百鬼夜行的事,又道:“我们要赶快找到望夜楼,摘到星星。我杀了一个小鬼,从它口中得知,这个鬼屋里的鬼,除鬼王级别外,还有鬼将,鬼帅等……甚至,听说这次还来了一个比鬼王地位还高的人。”   沈容想起那老妇人说,摘到星星可以避免被百分之九十的鬼攻击。   那么剩下百分之十的鬼,应该就是这些听着就很不得了的级别了吧。   她问道:“那你杀的鬼是什么级别的呢?”   杨佳道:“一个孤魂野鬼,无名小卒罢了,很容易杀的。”   左蓝扁了扁嘴:“才不容易呢……”   反正她是杀不动的。   她不喜欢杨佳,拉着沈容到一旁,道:“哎,你这次游戏是什么评级啊?我这次差点掉到C级,游戏真是越来越难了。”   沈容:“S级。”   左蓝瞪眼:“哇……杨佳还有我哥也是,次次S级。像你们这样的人,等到过通神塔的时候,肯定能保住命,像我这样的,就难说了……”   她看着沈容,道:“所以,这次我一定要让我哥拿到复活牌,不然我很有可能会死在过通神塔副本的时候。你……不要跟我哥抢哈。”   沈容有些疑惑,想问通神塔是什么,什么时候过。   “通神塔”这三个字,听上去就和她过的那些普通游戏不一样。   沈容想了想,道:“反正还有段时间才过通神塔,你加油。”   左蓝道:“有什么时间啊,再过两个副本,咱们就要集体去过通神塔。过了通神塔一层,再玩四个副本,通神塔二层又来了……”   左蓝苦恼地揉了揉眉心:“其实我当初说的真不全是假话,我本来是真不想参加这个游戏的。”   沈容心不在焉地拍了拍左蓝的肩。   心里想着通神塔。   按左蓝的说法,这“通神塔”,就跟网游副本里的最后BOSS一样。   打通前四个小BOSS,才能打到这最后一个。   一般来说,最后一个BOSS的危险程度是直线上升的。   而后面升级的副本,就更难了。   左航很冷淡,杨佳和他说不上话。   听见左蓝嘀嘀咕咕,她笑道:“你们在说通神塔?蓝蓝,你别担心,我和你哥,还有我们两家的父母,都会保护你的。”   左蓝扁了扁嘴。   杨佳一点也没有被冷淡地窘迫,继续道:“不过蓝蓝,你真的要自己加油了,不能什么都指望你哥。现在咱们还没过一层,游戏里遇到的鬼都是最底层的,等过了一层,遇到的那些东西危险程度会更高。”   她打趣道:“今天百鬼夜行,你正好亲身体验一下,不要什么都依赖你哥。”   左蓝不满地嘀咕:“我就是要我哥照顾我,怎么了?”   沈容不想掺和他们三人微妙的气氛中,一边听他们话中的有用信息,一边观察古镇。   望夜楼,听上去应该是一座很高的楼。   可是这古镇上最高的楼也就三层。   一行人跑去看过,根本不是望夜楼。   沈容想:既然最高的楼不是……那再看最矮的房!   她四处游走,左蓝跟着她走,左航沉默,杨佳人设随和,一行人便都随她跑来跑去。   逛遍古镇,沈容找到了最矮的房。   ——一个昏暗小巷里的破房子。   走进小巷,昏暗阴凉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生出鸡皮疙瘩。   在镇上时,天光还算亮。   进了小巷,这里却是要亮不亮,要暗不暗,说不出的诡异。   左蓝的手不由自主掐紧了她。   沈容嫌疼,拍开左蓝:“再掐我,我就掐回去。”   左蓝:“……”   杨佳又想圆场,但见左蓝和沈容二人都不是真吵,便把话憋回去。看向沈容的目光,却多了几分打量,几分阴沉。   沈容走近小破屋,观察了一会儿,推开门走进去。   瞬间,四人像是跨过了一道哆啦A梦的任意门,到达的不是小破屋内部,而是一个富丽堂皇的古楼内部。   这古楼宛若宫殿,一层层楼沿着楼边延展。在中间位置留下空地,正对大殿的镂花拱门处挂有牌匾,写有望夜楼三个字。   仰头看,一眼就能看到楼顶。   而楼顶正如夜空,星光闪烁。   左蓝夸张地对沈容道:“哇,你好厉害哦。一找就找到了。”   杨佳看了沈容一眼,笑容不是那么明朗。   沈容观察周围,道:“咱们先出去,把人叫来一起摘星星。”   她直觉这里有问题。   那一层层楼栏杆内,都是看不见的黑暗。   黑暗中仿佛藏着一双双看不见的手,等待将他们拉入深渊。   明明是富丽堂皇的漂亮古楼,可在沈容眼里,这里就是这么恐怖。   四人退出去,叫来玩家联盟的人,一起进楼,一起上楼摘星星。   一路上楼,平安无事,众人说说笑笑。   然而在沈容第一个到达楼顶,伸手触碰那虚假夜空,摘下一枚小小的星星的瞬间,整栋大楼都发出了“卡卡卡”的声音。   她忙把星星塞进口袋,往外跑:“大家快点摘,摘完赶紧跑。”   杨佳想要拦住她:“这里这么诡异,你不等等大家一起走?到时候万一有什么东西,一起对付啊。”   话音一落,大家都有些不满,似乎忘了是谁发现的望夜楼,只记得是沈容第一个摘了星星,摘了就跑了似的。   沈容才不搭理她。从楼梯栏杆上往下蹦,一跃就是好几层台阶,扬声道:“摘了就跑,都别等!你们互相等着,到时候这么多人挤在一起,要怎么下楼?”   “一起对付什么东西?楼里这么挤,要是有鬼怪从暗处伸出手,把大家一起推下去,就等着全部摔死吧。”   众人恍然大悟,都听沈容安排。   杨佳脸色却有些难看。   一直以来她都是被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女。而在沈容身上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危机感。   左蓝左航赶紧摘了星星跑了。   沈容下到一楼。   却见周围的黑暗中,爬出无数有人形,但又没有五官,只有血红的大嘴巴和尖利的牙齿。   它们通体肉色,像披了一层人皮的东西。   每移动一步便发出“卡卡卡”的声音,“嘿嘿嘿”直笑。无数声音交叠,像小锤子一下一下敲在人的神经上,硬生生敲得人精神恍惚,心底发寒。   左蓝紧张地抓住左航。   摘了星星跑下来的人也严阵以待,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咱们现在怎么办啊?”   沈容观察周围。   发现整栋古楼,所有的黑暗之处,都爬出了这种形体诡异的东西。   杨佳:“大家不要慌,先摘星星。等摘完星星,咱们把这些东西杀了冲出去。”   沈容:“这么多,杀不完的。”   杨佳第一次对沈容皱眉:“那你说怎么办?你有能力冲出去,留没能力的人于不顾?”   沈容:“那要是杀不完,就留在这儿全体等死?鬼屋本来就没有组队机制,说明所有事都是玩家个人能完成的。”   她掏出腰后的“好东西”——电锯。   启动,还沾着血的电锯发出“嗡嗡”的声音,利齿飞速滚动起来。   “各人自己冲出去,只对付眼前拦路的怪物就行了。”   沈容拿着电锯,毫不迟疑地冲着大门处的怪物堆冲了过去。   几只怪物弹跳而起冲她扑来。   沈容一手掐住一只怪物的脖子,拿这只怪物当工具殴打甩开其他怪物,一手拿着电锯把身后偷袭的怪物头砍飞。   她的动作没有一丝犹豫,干脆利落,一身“谁拦路我砍谁”的气势。   。   沈容一手掐住一只怪物的脖子,拿这只怪物当工具殴打甩开其他怪物,一手拿着电锯把身后偷袭的怪物头砍飞。   她的动作没有一丝犹豫,干脆利落,一身“谁拦路我砍谁”的气势。 第31章 休息区0.7   众人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左航拉上左蓝,跟着冲进怪物堆里。   众人这才回过神,咬咬牙,也冲进去。   有沈容在前方开路。   紧跟在她身后的人都没拉到太多怪物的仇恨,轻松了不少。   沈容一手拿电锯左砍右杀,一手掐着的怪物被她甩的直叫唤,尖锐嗓音仿佛能刺穿人的耳膜。   怪物的肢体与鲜血横飞。   沈容浑身都被溅了血与肉渣,头发被血黏成一条一条的。   她冲出望夜楼,整个人几乎成了血人。   电锯的齿缝里也卡满了骨渣肉末,像一台用了好几年的绞肉机。   还被她掐着的怪物一到户外,便自燃起来,化作一堆灰色粉末,随风飘散。   沈容走出小巷,找了个摊位坐下,拿起摊位上的纸巾,擦了擦脸上和手上的血。   一边清洁电锯,一边等其他人出来。   左航和左蓝等人陆续杀出来,浓重的血腥味占领了他们身边的空气。   他们都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人人脸色都不好看。   一出来,看见沈容像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一般,比他们情况糟糕得多,却依旧淡定地翘着二郎腿抖脚,仿佛刚刚她只是在家门口转了一圈。   众人:“……”怎么,是我们太矫情了吗?   左蓝见过沈容手撕女鬼,此刻也很淡然,到沈容身边问道:“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沈容看了眼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就到百鬼夜行的时候了。   她道:“戴上星星,等百鬼夜行来吧。”   沈容掏出星星别在领口上。   紧接着她身边的左蓝就吓得跑回了左航身边。   沈容问:“怎么了?”   她掏出老妇人的小镜子照。   镜子里面不是她的长相,而是老妇人的长相。   她满脸沟壑,浑身长满了脓包,身形佝偻。唯有一头长发梳得漂亮。   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老妇人的模样?   她现在是顶替了老妇人的身份吗?   杨佳带人冲出小巷,见到外貌变成鬼怪的沈容,视线从她身边的电锯上扫过,眸光微暗,当即向沈容攻去。   左蓝一愣,大叫:“住手,她是林湄!”   沈容后仰躲过攻击,翻身拿起电锯启动。   电锯上的肉渣还没清理干净,嗡得一震,肉渣溅到杨佳脸上。   杨佳嘴角向下撇,仿佛刚刚明白过来,吃惊地道:“林湄?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我以为你是怪物,想保护大家才攻击你的,你没事吧?”   沈容不留情面道:“没事。我刚刚还以为你是有意想杀我,正打算用电锯砍了你的,可惜你及时收手了。”   杨佳身后的人道:“可惜?”   “你什么意思啊。你变得这么吓人,杨佳也是为了保护我们大家才……”   “呕——”沈容一幅用呕吐声打断他们。道:“你把我给孝吐了。”   “噗——”左蓝没忍住笑出声   杨佳脸色难看道:“好了不要说了,没看清情况直接攻击确实是我的错,下次我会注意到。”   沈容:“下次我也会注意出手尽量快点的。”   杨佳走近沈容。   她身材高挑,目光向下带着威慑看沈容:“林小姐,你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才说这种话的吗?是因为我在望夜楼里跟你意见不同吗?我那也是……”   沈容的眼睛被脓包遮住,挤成了一条细缝。不然杨佳能看到她翻的白眼。   她直爽得像个小学生:“对你没有不满啊。只是你先针对我,我就针对你咯。你自己想想咱们组队的时候,一共瞪了我多少次。”   望夜楼是沈容找到的,大家能安全跑出望夜楼,也有沈容提议的功劳。   除那几个跟杨佳熟识的玩家外,其余人听了这番话,都用异样的目光看杨佳。   他们在想:杨佳,是怕“林湄”抢了她的地位吧?而且杨佳明显很亲近左家兄妹,而左家兄妹似乎对“林湄”更主动热情。   左蓝:“噗哈哈哈哈……”   她戴上星星徽章,变成一个吊死鬼的样子,从镜子里看了眼自己,低呼:“卧槽,这是我遇到过的鬼的样子!”   沈容心道那自己变成老妇人的样子就不奇怪了。   杨佳又要开口。   左航难得出声:“好了,时间不早了,大家做好参加百鬼夜行的准备吧。”   左蓝拉着沈容远离人群,小声道:“难得有人能让杨佳吃瘪,爽!我可讨厌她了,老是一幅我未来嫂子的样子,假惺惺的,还喜欢教育我。”   “家里长辈又不知道她的真面目,还总想撮合她和我哥。不过还好,虽然她喜欢我哥,但我哥不喜欢她,她永远做不成我嫂子!”   沈容对左蓝和杨佳的事没兴趣,没有接话。   左蓝一个人逼逼也很快乐。   众人都变成了鬼。   百鬼夜行开始,绿雾散去,无数鬼魂显现。   一行鬼差走来,对那些腐烂发臭,残肢断臂的鬼们呼喝道:“快去城门集合!今天殿下交代了鬼王大人一件重要的事,所有鬼怪一律去城门听鬼王大人的命令!”   沈容混在鬼群里,随鬼潮来到城门处。   城门上摆放了一张漆黑的木椅。   木椅上坐了一个人。   所有鬼只抬眼看了那人一眼,大脑便激荡得仿佛陷入无尽绝望之中。   回过神来赶紧低下头,却已经不记得那人是什么长相。   只记得那里坐着一位恐怖至极的“人”。   沈容扫了眼木椅,看到一个难以形容的影子,一转眸就忘了那影子长什么样。   椅子旁边站着一位身穿长袍,一头绿发,脸上满是血纹的鬼。   众鬼齐齐向他行礼:“拜见鬼王。”   沈容想:站着的是鬼王,那椅子上坐着的就是传说中比鬼王身份还高的人?   鬼王不善言辞,长话短说,道:“今日,大殿下给了我一件宝物。这件宝物,就是你们梦寐以求的那个东西。殿下交代我需要群鬼竞争,最后被选中的赢家才能得到。所以我定下了今日竞争的规则。”   “一,从城门处跑到镇上擂台,你们将会经历你们生前最痛苦的事,走出来,才能找到擂台。”   “二,上擂台,选择一名我定下的守擂对手,打赢他。”   “三,我会视你们的综合能力,判断宝物归谁。”   “今日的百鬼夜行,开始!”   话音落下,群鬼似是习惯了鬼王如此简短的说话方式,立刻就冲了出去。   大家都变成了鬼,众玩家分辨不出彼此,在鬼群中分散。   唯一因为脓疮而太显眼,能被认出来的沈容,不想和他们搅在一起,   于是她在鬼群里随手抓了一个男鬼拖到一边的小树林里。   那男鬼身形高大,半颗脑袋像被巨石压扁,满头都是溢出的脑浆和血,碎裂的眼珠子黏在眼眶上,像一滩被压扁的内脏。   他被沈容绑在树上,大喊:“老太婆你放开我!救命啊,来鬼啊!老太婆强迫年轻力壮的男鬼啦!”   沈容道:“不好意思,我对你没那个意思。”   然后扒了它宽大的长马褂当袍子包裹住自己,成功和其他鬼混在一起。   她一路畅通无阻,无人打扰地冲进小镇。   夜间的小镇变大了,就如同一座城池。   沈容在鬼群中狂奔。   然而一群鬼在镇上转了半天都没有找到擂台,反而都各自看见了一个熟悉的画面。   沈容看见的是:一家店门口,有一个药炉。   这是一个医馆。   药炉边的场景,同那张瘟疫牌上的画一模一样。   沈容停下脚步,周围的鬼瞬间都不见了。   再看自己,身上破烂的衣服也变成了整洁干净的布衣。   经历生前最痛苦的事……   她现在顶替的是老妇人,所以现在这是老妇人的生前。沈容掏出小镜子。   镜里映出一张清丽的脸。   这张脸上,满是泪痕。   啪嗒——   冰凉的雨砸在她脸上,顷刻间淅淅沥沥地将她淋成了落汤鸡。   沈容抬步要走进医馆。   一群人冒了出来,把她狠狠推倒在地。   他们穿着古时的粗布麻衣,脸上都没有五官,怨愤地对她指指点点。   “金倩羽,你这个叛国贼!你竟然为了一己私情,让全城人染上瘟疫,你还是人吗!”   这群人骂完,她身边突然又冒出许许多多的人。   它们都没有五官,满脸都是脓疮。一个个脓疱像煮牛奶时鼓起的泡泡,密密麻麻挤在一起,泛出血色的沫和黄色的脓。   它们在地上艰难爬行,集体向她涌来,伸出一只一只腐烂生疮、疮内蛆虫蠕动的手。   “金大夫,救救我……”   “金大夫,你怎么忍心下此毒手……我儿子他才三岁,三岁啊!你看看他,你看他被你害成了什么样!”   沈容腿上突然出现一个三岁孩童。   他缓缓抬起脸,露出一张像蜂窝一样的脸,“蜂窝”内壁由他发黑的血肉组成。   他没有五官,脸上的“蜂窝”里,一只只乳白色蠕虫灵活扭动着:“金姐姐,你为什么要害我们……为什么……”   沈容轻轻推开这孩子。   更多的病人围拥过来,像要把她淹没。   “金倩羽,你还我命来!”   “金倩羽,你这个卖国贼!”   “你不配做大夫,你枉为人!”   沈容环顾四周。   一具具感染了瘟疫的尸体铺满了整条街,几乎没有能让人下脚的地方。   一声声悲怨的哭喊,把沈容切身带入了这悲怨的环境,仿佛她就是金倩羽。   大雨滂沱,寒风凌冽。   沈容感到一股不属于她的情绪:   ——后悔。   金倩羽……也就是那个老妇人。   她叛国,用瘟疫害死了一城人。   可她后悔了。   沈容想起,金倩羽临死前说,她是被罚来的。   罚来的原因,就是她造了这样的孽吗?   沈容手指幻化成触须,将这些病人全都打散。   下一秒,铁骑破城而入。   一位身穿红绒铠甲的小兵骑着马来到沈容面前,他的脸是这世界里唯一清晰的。   他长相普通,表情冷淡地看着沈容提起长刀挥下:“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马旁浮现出两个相拥的人影,是金倩羽和一个穿小兵盔甲的人,不过……看不清面容。   他道:“倩羽,等城破之后,我必定能升官。届时,我来娶你。”   金倩羽眉目哀伤地靠在他怀里:“我做了这样的事……如今除了你,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不能负我……”   这两道人影烟消云散。   长刀挥下,沈容人头落地,也大致明白了金倩羽的故事。   金倩羽为情郎叛国。   在城内引发瘟疫,助敌军破城,害死无数百姓,然后死在了情郎刀下。   沈容以为自己死了,正打算把头捡起来报仇。   一眨眼,又回到最初站在街上的时候。   有人从医馆里冲出来将她推倒在地。   无数病人向她涌来,怨恨把她淹没。   金倩羽后悔害了这些人。   所以沈容忍住被这些人撕咬纠缠的痛苦,为他们熬了药。   这些人喝了药,渐渐消散。   城破,那名小兵又出现在她面前。   铺天盖地的怨愤,不解,还有爱意侵袭沈容的大脑。   如果她是金倩羽,恐怕真的很难逃脱出这样的幻境。   可她不是。   她手指化为触须,将长刀抢过来。   小兵瞪大的眼睛,映出她平静地挥下长刀的身影。   沈容干脆利落地把小兵头砍掉,鲜血喷溅了她一脸。   她把他丢进了瘟疫病人堆里。   瘟疫病人立刻如同疯狗,脸上蜂窝状内的虫子涌出,将小兵分吃。   再次睁眼,沈容看见了擂台。   数名鬼魂都从幻境中走了出来,围在擂台边。   擂台上站着很多守擂小兵。   她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最前方,身穿红绒盔甲的鬼。   他长相普通,容颜较之幻境更显苍老,头颅被劈掉了半个,露出的半颗脑子里不是脑浆,而是密密麻麻,像柚子粒一样挤在一起的虫。   这虫,正是瘟疫后期会出现的那种。   金倩羽是瘫在城门口的脓疮老太婆。   而害金倩羽沦落至此的人,却是鬼王手下,风光无限。   沈容心道:这叫什么?冤家路窄。   既然她现在顶替了金倩羽的身份,还拿了金倩羽的瘟疫牌,那就替金倩羽报了这个仇好了!   沈容毫不犹豫地选中这位小兵。   小兵上前,沈容上台。   绿雾升起,竟将他们传送到沈容幻境中的那座城池。   小兵拿起长刀耍了个刀花,向沈容冲来。   沈容的手指幻化成触须,甩动间金粉在空中挥洒。   啪——   触须抽到小兵身上,火光暴起,留下的金粉像是火烤过的针,将小兵皮肤灼出一个细密的洞。   小兵发出痛苦的嘶吼。   沈容抽出身后的电锯,一手用触须绑住小兵,一手拿电锯靠近。   就在她走近小兵,即将用电锯砍掉小兵头颅的瞬间,一股力量像炸弹一样爆裂。   小兵连同沈容一起,被炸飞出去。   沈容用触须缠住街道两旁的杆子,勉强平稳落地。   而小兵被撞飞到城墙上,脑子里的虫子掉了出去,在地面上蠕动。小兵则像失去了电池的机器人,一动不动。   “嗯……”有人深吸口气,发出满足的喟叹,“我闻到了海幽种的香气。”   沈容警惕地看向这人。   不,它不是人,是鬼!   是坐在擂台评审台上,俯瞰众鬼,极具威慑里的鬼!   它穿着一身铠甲,头戴红缨头冠,手拿双板斧,威风凛凛,体型巨大。肤色像橘子上的霉菌,皮肤干缩地贴在骨头上。   它的脸像一个绿色的骷髅,花白的头发垂在脸侧。两只漆黑的黑框里没有眼睛,只各有一点绿色幽光。   那光幽冷阴森,却比任何眼神都恐怖。   一股威压在寂静的空城之中弥漫开来。   沈容心里并不害怕。   但身体却在这威压之下,作出本能的反应——不听使唤地颤抖。   这个鬼……   沈容问道:“你是鬼将级别吗?”   “哈哈哈哈哈……”它大笑道:“我只是鬼兵,比那半颗脑袋的玩意儿,高上一级罢了。”   它看着沈容不停打颤的双腿,笑道:“不过,对付你这种只有海幽种肢体,又如此柔弱的小鬼,绰绰有余。”   这就是只高普通鬼一级的鬼兵?   只高一级,就让沈容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压迫感。   沈容严肃地盯着他,如临大敌。   它轻蔑地俯视沈容,道:“金倩羽,你是怎么变成这样,又是怎么得到海幽种的肢体的?”   沈容一愣,问道:“你认识我?”   “呵……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刘顺。”   沈容:“……”   刘顺嘴角笑容扩大:“我,是许诺会娶你,又派人来杀你的刘顺……我后来升了官,成了副将,而你……竟沦落到这种地步。”   沈容:哦,原来那个小兵是他的手下,他是真正的狗渣男。   她双手绷紧,海幽种的触须延展开来,在空中浮动,目光冷冽地看着刘顺。   刘顺深吸一口气,露出陶醉的神情:“海幽种的气味……就算只能得到这两根触须,也不错。正好可以献给鬼王大人。”   他咧嘴一笑,手持双板斧向沈容砍来。   沈容触须勾到杆子上,纵身一跃而起,手拿电锯从刘顺头部劈下。   电锯“铿”一声,在铠甲上碰撞出了飞溅的火花。   刘顺抬起手,一把握住电锯利齿。   电锯在它手中生生被扭曲,停止转动……不过几秒的时间,报废了。   刘顺咧嘴一笑,用力一甩。   尽管沈容已经反应迅速地松开了电锯,但因着惯性,身体还是被狠狠地甩了出去。   她用触须勾住街道两旁楼房栏杆,像荡秋千一样狠狠一荡,勉强没有被重重地摔到地上。   刘顺生前是战场上厮杀出身的老将,讲究的就是时机,绝不给她反应的机会。   在沈容将要平稳落地的瞬间,他飞扑过去,两把板斧干脆利落地砍断了沈容延展开的触须。   “唔——”沈容闷哼,忍住手指被砍断的疼痛,飞速收回剩下的触须。   她脸色苍白地半跪在地上,左右手两根食指只剩半截,豆大的血滴从断指处落在地上。   而那两条断了的触须被刘顺拿在手里。   “哈哈哈哈哈哈!”   刘顺大笑起来,张嘴,将两条触须收起,讥笑:“金倩羽,你生前玩不过我,你死后也打不过我……你这一辈子,简直就是来给我送福利的。”   沈容身体不受控制地打颤,她嘴角一扯,还是露出一个冷笑:“是吗?金倩羽生前瞎了眼,死后也瞎了眼,一直爱着你……但是没事,以后她不会再瞎眼了,她也不会再给你送福利。”   因为金倩羽已经死了!   沈容对金倩羽的故事触动不大。   只是刘顺这只鬼的恶劣令她恼火。   那小小的孩童因为得了瘟疫而变得如同怪物的样子。   她不觉得恐怖,只觉得可怜。   金倩羽尚知悔过,而刘顺……却因他能让别人痛苦而沾沾自喜!   刘顺“噗哈哈哈”大笑,如同听到了什么笑话,道:“你突然得到了两根海幽种的触须,不就是为了这一天来送给我的吗?”   沈容很想问问海幽种到底是什么,可刘顺这种人……她不指望能从他嘴里听到任何靠谱的回答。   不过海幽种的肢体,鬼不是会很怕吗?为什么刘顺不怕?   是因为他比普通鬼高一级,还是因为……   她的触须,还太弱小了。   沈容并不会因为自己的弱小而懊恼。   她才刚刚得到触须,对上强大的对手,弱很正常。   刘顺手持双板斧走向沈容,用威压压制住沈容,拿斧背猛击她的腹部:“你说我要不要杀了你呢?不如你告诉我,你是从哪儿得到的海幽种触须,又是用什么方法接在你自己身上的?你告诉我,我就留你一命。”   沈容是真的一点都不怕他。   可是人体的本能反应,总比她大脑反应过来再控制来得要快。   她会因为身体的恐惧,疼痛,不自觉地慢半拍,不自觉地发抖……   沈容腹部遭到重击,五脏六腑碎裂一样疼痛。   她被击飞出去,砰一声砸在地上,“哇”地呕出一大口鲜血。   沈容强撑着跪在地上,想要站起,一股腥甜上涌至喉头,一张口,鲜血“噗”的落了一地,几乎在地上染成了一个小血泊。   “谢谢,谢谢……”沈容喘息着道,“谢谢你让我知道,我还很弱,还得再努力努力……”   刘顺愣了一下,诡笑:“你……变了。”   沈容抬起头对他笑:“是啊……因为我现在,已经死了。”   是的,她内脏破碎了,所以死了。   她已经触发了【残缺的复仇者lv4】属性。   “所以,我一定要杀了你呢。”   刘顺指着跪在地上的沈容大笑:“就你?你看你这样子……身体在本能的发抖吧?这可不是你想控制就能控制的,这是绝对力量的压制,你懂吗?”   “哦……你还太弱了,所以你不会懂。”   “是啊……本能……而且我的能力也没你强……”   就算想对刘顺使用言灵,也肯定会失败……   沈容对刘顺笑了一下,伸出右手中指,咬破。   将指尖血涂抹在已经被血染得鲜红的舌头上。   一道金色花纹在舌上显现。   “我会违背我的本能,抛除所有恐惧,不再有任何疼痛和迟疑。接下来,我身体的任何动作,都只为杀了你!”   沈容满口是血,一边笑着注视刘顺,一边说:“即便我四分五裂,碎成肉末碎渣,大脑碎成粉末,失去所有意识。我的骨头,我的每一滴血,我的肉,我的头发……我身体的每一处,也绝不会停止杀你!我一定会……唔……”   她呕出一滩血,俯在地上喘气,抬眸,死死地盯着刘顺:   “杀了你!”   话音落下,舌上的金色花纹消失了。   她对自己的身下达了言灵。   “你……”   刘顺愣住,眼眶里的绿色光点,在颤抖。   言灵不算什么让它震惊的事。   令它颤抖的是,有人竟能对自己的身体,下达如此狠辣的命令。   而它因此,对一个弱小的“鬼”感到了恐惧。   疼痛、颤抖,身体的恐惧,迟疑……瞬间消失。   沈容站起来,断掉的食指化为残破的触须。   地上,衣服上……所有属于她的血也因言灵效果一滴一滴飘浮起来,仿若利箭。   她对刘顺咧嘴一笑:   “你今天,必死无疑。” 第32章 休息区0.8   刘顺握紧板斧,眼眶中绿光滢滢闪烁,显出它不宁的心绪:“你……真的是金倩羽吗?”   沈容脱掉马褂,扔到一旁,防止待会儿战斗时马褂碎裂,她连遮挡身体的衣服都没有。   她目光犀利地盯住刘顺,势如闪电,突地向刘顺袭去。   刘顺耍起双板斧冲她迎面而来,斧刃毫不留情,劈头盖脸砍来。   沈容侧身迎上,胳膊“噗嗤”一声被砍断。   她没有任何地退缩和迟疑,仿佛飞出的只是一个身外物,用另一只手袭向刘顺,掀飞它的头盔。   红缨头盔掉落在地,刘顺头顶稀疏的白发随风轻扬。它手腕一转,将双板斧对准沈容腰部,从她腰两侧砍下。   两斧交相汇合,沈容腰腿分离。   可她依旧表情不变,淡然地看着刘顺,只遵从自己的想法行动,打飞刘顺胸前的铠甲。   她虽然还什么都没做,但她的表情足以让刘顺感受到鲜少会有的压力与恐惧。   它稍稍一迟疑,沈容便用一只手抓住它的板斧,试图同它抢夺。   它用一只板斧去看沈容的手臂。   然而鲜血飞溅,手臂掉落,沈容也不慌不忙。   刘顺眼眶里的光晃动起来。   它彻底慌了。   “你要干什么?疯了吗!”它不解地咬牙,语气里有他都没注意到的害怕。   沈容不回答。   她已经没有手没有腿,它想不到她还能做什么。   心一横,板斧胡乱挥舞,不停地砍向沈容。   就在它越砍越慌的时候,它兜里的海幽种触须延展开来,像两根绳子一样拉住它的手腕,绑在了两旁的栏杆上。   沈容的头在地上看着它。   她分离的下身突然向它冲来,一脚将它踹倒在地,对着它的头颅猛踩,仿佛要将它的头踩碎才肯罢休。   刘顺手腕转动,想将触须砍断。   然而她被砍断的两截胳膊像锁一样箍住了它的手腕,并扭曲地缠在触须上,让它动弹不得。   她被分裂砍开的一只手分成上下,将刘顺的嘴扒开。   另外的手指在它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带着电锯的碎片跳进它嘴里。   手指和碎片一路隔开它的喉管,割开它的胃,将它的内脏搅得七零八碎。   它面目扭曲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杀死我吗!”   沈容不说话。   她的手指已经开始划它的肚子,而就在肚子划破的瞬间,她手的断指再次化为触须,将金粉洒在它所有的伤口处。   她的血像一块湿布凝结在一起,包裹住刘顺的头,钻进他的眼眶里,搅弄它的大脑。   血在它体内流动,将携带着的金粉留在它身体里每一处!   沈容想:既然海幽种的触须如今对它来说太过弱小,那她就将那腺体分泌物无限量地留在他体内。   她就不信,祛邪的东西量多也弄不死它!就是撑也要把它撑爆!   其实如此豁出一切的攻击,对沈容来说也非常吃力和痛苦。   只是因为言灵效果,她现在什么都感受不到。   脑海中只有一个信念,所有动作只为一个目的:   ——杀了他!   刘顺被困在地上不停地发出嘶吼。   她的腿在踩它的头,她的身体在撞击它已经破开的肚子,她的手指在搅烂它的内脏,海幽种的分泌物混入它的血管内流动。   它浑身没有一处不痛苦,然而她分散开的躯体不像是肢体,而是工具一般,不知疲倦不知疼痛地控制着他。   时间突然变得无比漫长。   沈容的头在地上死死盯着刘顺,在一分一秒中等待刘顺死亡。   终于,它痛苦的嘶吼越来越虚弱。   沈容破碎的手从它破开的肚子里跳出,尽力地合在一起拖动板斧,   砰砰砰——板斧对着刘顺狠狠砍下,每一次砍击都重重砸在地上。   刘顺被砍得七零八落,比沈容还要碎。   流出的黑血里满是海幽种的分泌物,能明显看到一滩一滩亮晶晶的金粉。   它黑洞般眼眶里的光如残烛,只差吹一口气,就能熄灭了。   沈容控制触须吊起自己的头过来,对他咧嘴笑,回答他的问题:“你可以把我当作金倩羽。”   “撑着最后一口气看着吧,被你欺骗伤害,瞧不起的金倩羽……把你杀了哦。”   最后一斧砍下,把他的眼眶劈裂,卡在了他的头骨上。   【复仇成功,成功复活!】   【残缺的复仇者升级至lv8】   【觉醒——海幽种的触须X8】   【觉醒——海幽种的背须X2】   哇,是因为跨级杀怪吗?   一下子升了四级!   沈容很想看看觉醒的这些新东西。   可是击杀刘顺完成,刹那间,所有透支的痛苦,被压抑的恐惧与疼痛一起袭来。   她整个人的神经像被放在了高压电中,难以言喻的折磨让她没有太多精力去想其他。   跨级杀怪,还是不容易啊。   她一边忍受折磨,一边控制残破的身体在地上拼起来。再用触须把马褂勾回来套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等待身体修复。   残缺的复仇者属性升至八级,相较一级时恢复得已经很快了,但还是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勉强站起来。   幸好真正的擂主现在半死不活,她还没有击杀擂主,擂台没有关闭。   沈容便安静地躺在地上,强迫自己睡过去。   只要睡一会儿,睡着了,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不过她还是很满足的。   跨级杀怪的成就感,不是一般地高。   朦胧间,她看见一个黑影向她走来。   这个黑影她有些眼熟,是城门上坐着的那位。   本想进入浅眠的她,在看到黑影的瞬间,身上的不适全部消失,身体像是在云端一样,轻飘飘地让人睁不开眼,可有保留一丝模糊的意识。   她感到有人将她抱起,放在了一个柔软的物体上。   勉强睁开眼,就看见黑影提起地上已死的刘顺,又将他复活。   他让密密麻麻蠕动的虫子吃光刘顺,又将它复活。让奇异的黑色火把刘顺活活烧成灰烬,又让它复活。让无数鬼魅一样的东西硬生生撕扯开刘顺的每一块皮肤,每一根血管,再让它复活……   刘顺不知道被生生用不同的方法折磨死,每次死了又被复活。如此反复了无数次,每次刘顺都像哑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只面部惊恐又扭曲……   沈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刘顺不是已经死了吗?   怎么会有人刻意把刘顺复活又如此折磨,仿佛恨极了他。   就是她,也不至于用那么多变态而又可怖的手段一次次将人折磨死,又一次次复活的。   这里的时间似是停滞的。   她的身体在恢复,鬼屋倒计时的钟一秒也没有走动。   她在“梦里”围观刘顺被用不同的方法折磨死了三百多次,那道黑影才像是嫌烦了一般,召唤出一个漆黑的门,把刘顺丢进去。   她视线模糊,没看清那门长什么样,门就消失了。   只见那道黑影向她走来。   她眼前一黑,感到一只手无限温柔地抚摸她身上每一处伤口,舒缓她透支的痛楚。   她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前没有黑影,刘顺的尸体也消失了。   暂时顾不上查看新觉醒,沈容疲倦得要命,只想回去休息。   她轻松击败半死不活的擂主,拿到赢家徽章。   击败擂主的赢家不止她一个,最终“宝物”的归属还是要等鬼王来判定。   沈容等待过程中,听见守在擂台旁的鬼们面色凝重地轻声交谈。   “那位殿下刚刚发火了,把鬼王都杀了好几次。”   “鬼王死了?”   “又被他复活了……听说这次是因为一位擂台赛评审不守规矩,私自攻击打擂玩家,那位殿下才发火的。”“……那位殿下,不是这种看重规矩的人吧……”   “或许是觉得他在这儿刘顺还敢不守规矩,简直是对他的挑衅?总之,咱们待会儿能离鬼王他们远点,就离远点,保命要紧。”   那位殿下,就是黑影吧?   沈容想:原来擂台里的一切不是梦,原来那位殿下是因为刘顺不守规矩动的手。   虽然那位殿下手段凶残变态了些,但沈容觉得,刘顺活该!   死一次确实是便宜刘顺了!   在鬼屋时间结束前一刻钟,所有擂台赛终于全都结束。   鬼王拿着一个盒子出来,直接把盒子交给了沈容,对众人道:“这位可爱的小姐,她凭一己之力,不仅打赢了擂主,还击杀了评委,着实厉害,所以这次的宝物归她了。”   众人表情不一。   看着有人一脸“哈?鬼王是不是疯了?叫这个老太婆可爱的小姐?”   鬼王叹气:都是那位殿下让叫的,说是补偿,他能有什么办法……   万众瞩目的沈容拿了盒子,简短说了个“谢谢”,躺到一边去休息了。   游戏时间结束,存活玩家被自动传送出来。   沈容顾不上去兑换金币,也顾不上叫住她的左蓝,回房间,发现糯糯不在。   她强撑着洗了个澡,换上睡裙躺上床。   睡得迷迷糊糊的,沈容感觉有湿湿软软的东西在舔她手上还没愈合完全的伤。   她虚睁开眼睛,就见糯糯漂亮的浅色眼睛像是蒙了一层水光,极心疼地看着她的伤,像是伤在了他自己身上一样。   沈容难得心软,单手托起糯糯,把他放在胸前,用被子盖上他和自己,给他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她闭起眼睛摸摸他的小脑袋,疲惫地道:“一起睡,不要闹了,我很累。”   糯糯趴在一片柔软的地方,身体轻轻颤抖起来,再次变成了粉红糯米团。   一起睡觉……终于能一起……   沈容呼吸逐渐平稳,陷入深眠。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   沈容皱了皱眉,太困了没有醒。   而一直醒着的糯糯睁开眼,杀人般的目光看向了房门口。 第33章 尸堆工地3.1   糯糯的小爪子握紧,忍了忍,趴在沈容胸前没动。   敲门声在瞬间消失。   像是整间房间都和外界隔绝了,变得无比安静。   ……   沈容一觉睡醒,身上的疤痕已经完全愈合。   她嗅到一股香甜的气味,迷蒙地转头,就见床头柜上放了一个精致的小蛋糕。   糯糯在蛋糕旁,比蛋糕还小。   冲她挥动小爪爪,摇尾巴,眼里满是星星地看着她,一边向她卖乖,一边示意她吃蛋糕。   沈容摸摸空荡荡的胃。   战斗消耗太大,她确实饿了。   她靠在床头坐起,问道:“这是哪儿来的呀?”   糯糯蹦到她身上,小小的绵软身体贴在她胸前蹭。   哦,他不会说话,就算她问了也没用。   可能是他的特殊能力吧。   她也不怕吃出事。   反正要是吃死了,她弄死这小东西就能复活。   沈容把糯糯抱在怀里,拍拍他毛茸茸的小屁股:“谢谢啦。”   她从没想过养宠物,更没想过有一天她的宠物会在她睡醒给她拿蛋糕来。   这感觉还挺新奇。   沈容拿起勺子吃了一口,又弄了一点在指尖上喂糯糯。   糯糯一愣,抱住她的手指,粉嫩的舌尖在她手指上舔来舔去。   奶油都没了,他还在舔。   仿佛对他来说,她的手指本身就是美味珍馐。   沈容一边吃一边逗糯糯玩,吃完起床,把糯糯放到一边,进浴室查看新觉醒。   她脱衣服,看着镜子,脑海里想着触须和背须。   就见镜子里的自己,十根手指依旧是人手的形状,只不过全部变成了冰蓝水母色,点缀点点金粉的样子。   她背部蝴蝶骨之间长出了两条触须,同样是冰蓝水母色带金粉。   不过说是须,倒更像是两片蝴蝶翅膀。半透明,柔顺地垂下,像是风一吹就会轻盈的飘浮起来,极为漂亮。   这个背须有什么用?   沈容脑海里浮现出信息:防护,攻击。   她尝试操控背须。   背须可以像护盾一样柔软地往前包裹住她的身体。   虽然不够大,不能完全包裹,但也足以选择性地包裹住她身体的脆弱部分。   至于攻击……   卫生间太小,伸展不开,她不方便尝试,只得作罢。   沈容将触须收起,走出卫生间,摸了摸糯糯的头,离开房间。   糯糯想要跟上来,她弹了弹他的额头:“我还不知道这里能不能养宠物。你先在家里藏好,等我回来。”   糯糯垂下小脑袋,像被丢弃的小可怜。   沈容捧起他,亲了一下他的小耳朵尖:“听话。”   糯糯瞬间耳尖爆红,浑身打颤,盯着沈容。   在沈容放下他的时候,他又扑上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亲完像个偷吃了糖的孩子把自己缩成一个小毛球。   亲到了亲到了亲到了亲到了……   他在颤抖,因为开心。   沈容揉了揉他,离开,到大厅找到VIP专属服务员,让人带她去图书馆。   到图书馆。   刘顺在鬼屋的反应,还有她的直觉,都让她觉得不该透露出海幽种的事。   于是问图书馆内的管理员道:“你们这儿有什么讲述什么神奇生物的书吗?”   管理员操作了一番,推荐了几本书,并出于沈容是VIP的原因,亲自帮她把书送了过来。   还为她给了一个包间,并送上饮料和甜点。   沈容翻了几本书的目录,都没找到有关海幽种的信息,从未见过的动植物倒是发现了不少。   终于翻到最后一本。   她在这本名叫《神界亚种生物·一》的书上,看到了有关海幽种亚种的一点信息。   【海幽种亚种一型——兰特拉】   图片上,是不同颜色的兰特拉,没有海幽种的梦幻与透明。长得像章鱼、水母的混合体。背上飘了两条背须,如同蝴蝶翅膀,身上的触须根部开着牡丹一样的小花。   好看得像一个艺术品。   下方有极为简短的介绍:   【海幽种的亚种都与海幽种有着天差地别,兰特拉作为亚种一型也不例外。   不过继承了海幽种部分特性的兰特拉,在下界海域依旧是一方霸主,同样会得到神海域之母的庇护。   它们拥有美丽柔软的外表,平和的个性。但对于主动招惹它的生物会毫不留情地赶尽杀绝……它是邪祟的天敌,也是邪祟的大补之物,极其稀有……   其具体能力和特性,由于海幽种在神海域的特殊性,暂无法对外公布……】   沈容的目光在“依旧是一方霸主”七个字上定了许久。   这代表了,海幽种是一种很强大的种族……   那么逐渐觉醒海幽种肢体的她,最终会不会也变得和海幽种一样强大?   沈容隐隐有些期待,自己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把书还回去,去鬼屋兑换了金币,一下子成为身家就超过了六位数。   沈容打算去VIP餐厅挥霍。   在VIP餐厅遇上了左蓝。   左蓝一见她就热情地迎上来,道:“你来吃饭呀?我请你吧……之前杨佳去你房间找你,你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那时候不在吗?”   沈容朦胧回忆起她睡得迷迷糊糊时,房门确实被敲响过,不过响了一下她就听不到了。   她睨左蓝一眼,道:“你把我住哪儿告诉杨佳了?”   左蓝皱眉:“怎么可能!是杨佳自己跟几个玩家打听到,然后去找你的。”   几个玩家……   沈容立刻想到了彭进几人。   她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发怒,不过她不喜欢彭进,心中暗自决定搬家,换个大房子住。   反正她现在不缺钱。   左蓝跟在她身后,问道:“你就不好奇她去找你是为什么吗?”   沈容不以为意:“为了复活牌吧。”   她一回房间就把复活牌收起来了。复活牌和S级牌一样,是储存在脑中的。   与S级牌不同的是,复活牌可以转让。   左蓝点头,咬牙道:“那个虚伪的女人!说什么她想找你买复活牌,是为了以后能帮到我。放屁!她分明是打算拿复活牌威胁我哥,让我哥娶她!”   左蓝眼珠子转了转,亲热地抱住沈容的胳膊:“我们俩关系还算不错吧?你如果要卖复活牌,应该会优先卖给我吧?”   沈容挥开左蓝:“别影响我拿菜。”   左蓝锲而不舍地黏她:“林湄,你比我厉害,我比你更需要复活牌。你不是需要钱吗?你开个价,把复活牌卖给我好不好?我们那时候不是说好了吗,你不会跟我哥抢复活牌的嘛。”   “我当时可没答应。”   沈容端了一大堆食物到床边坐下,开吃。   左蓝有些忐忑道:“可是……”   沈容:“复活牌我现在是不会给你们的。”   左蓝“啊”了一声,有些不高兴,不过也没说什么。   毕竟复活牌对每个人来说都很重要,而且那不是沈容抢的,是鬼王给她的。   沈容又道:“不过,如果你死了,你们家有需要来找我,那时复活牌还在我手里的话,我会救你的。”   沈容也是不需要用到复活牌,才这么说的。   不直接给左蓝复活牌,是喜欢把控制权握在自己手里。   左蓝惊喜地抱住沈容:“谢谢,谢谢!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来我家找我啊。”   沈容推开左蓝,边吃边说:“我最近要搬家,不住209了。等我搬完遇到你,再告诉你家我住哪儿。”左蓝热情道:“来和我们住吧!”   “我喜欢一个人住。”   “那你住我隔壁!钱我们家出!”   沈容心知左蓝是为了复活牌,同意了。   她可以过上包吃住的生活了。   左蓝迫不及待地帮沈容把家搬到了别墅区。   别墅区明明在酒店大楼里,却像处在一个露天世界,头顶便是苍穹,还有有悬浮的电梯能够继续往楼上走。   沈容把糯糯揣在口袋里搬了家。   糯糯小小一只,只隔一层薄薄布料贴在她肚子上,全身都能感受到她的体温,她柔软的皮肤……又颤抖着变成粉红色了。   沈容在别墅区看到了左蓝家养的萨摩耶,颇为惊喜。   这里原来可以养宠物!   左蓝介绍,宠物只能在别墅区养,而且宠物不能离开院子。如果房主死了的话,宠物也会被弄死。   左蓝以为她喜欢狗,把狗推到她面前:“它叫贝贝,很乖的,你要摸摸吗?”   糯糯在沈容口袋里听见这话,眼神冷得仿佛随时要扑出来把左蓝和那条狗都撕烂掉。   他四只爪子都抱住沈容的手不让她拿开,不许她去摸别人家的宠物。   沈容察觉到他的意图,用手指勾勾他腹部的小花花,弄得他抱着她的手缠成一团,好笑道:“不摸,我也有宠物,所以问问。”   沈容拿出小小的糯糯。   左蓝喜悦地叫了声:“啊!这是什么!好可爱啊啊啊!”   她伸手想起摸糯糯。   糯糯反手就是一爪子,凶狠地在空气中划出了破空声。   沈容闪得快,才没让糯糯抓伤左蓝。   他是直冲她的脖子去,一爪子下去恐怕能把左蓝脖子抓破。   沈容没想到糯糯会突然变得这么凶,摸着他的背道:“糯糯好像不喜欢我摸别的狗,也不喜欢别人摸他。”   糯糯仰头看她,然后点点头。   一脸乖巧地卖萌。   差点被抓死的左蓝:“……”   沈容带着糯糯在别墅区住下。   杨佳也住在别墅区。在沈容休息期间,几乎每天都上门来,想要找沈容谈谈。   沈容没搭理过她。   五天后零点进入新游戏。   ……   “喂,你们快跟上啊,在那儿发什么呆啊!马上就到地方了!”   沈容感觉自己背上压着重物,摸了摸,是行李袋。   她睁开眼,就见黑夜之中,一名穿工作服的中年男人冲她招手。   仰头看,今天无星无月,夜幕漆黑如渊,带着一丝阴沉,仿佛要下雨。   沈容身边还站了五个人。   四男一女,表情都有一瞬间的茫然。   很明显,他们都是玩家。   沈容很快反应过来,应了一声:“来了。”并招呼其他玩家跟上。   诸位玩家互相打量。   他们穿的不是老旧得发白的工作服,就是地摊砍价买来的衣服,材质显而易见的廉价。   前方男人再次催促。   他们跟着前方的男人,行走在黑夜的国道上。   国道两旁不是田地,便是漆黑的破旧发灰的房屋,很是荒凉偏僻。   似乎这里就算出了什么事,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人发现。   大货车在道上呼啸而过,刮起一阵泥沙,扑打在沈容等人的脸上,呛得他们直咳嗽。   沈容身边的一名年轻男人脱下外套递给沈容:“你挡下灰吧。”   沈容道了声:“谢谢。”   有个看上去年过五十的男人小声道:“大家怎么称呼?我叫王秋生。”   年轻男人道:“我叫张灏。”   沈容报了名字:“林湄。”   另外一个姑娘叫苗雯。   还有两个男人,一个微胖年轻,叫夏仁峰,一个三十岁左右,叫邰义翔。   走前方领路的男人回过头来,再次催促地道:“到了,快过来啊!”   沈容等人忙赶过去。   这是一个工地。   工地大门紧锁,旁边的水泥牌上写着广善建筑有限公司。门头上吊着一个光亮昏黄的灯泡,将周围的泥堆,沙石模模糊糊映照出来。   这工地寂静黑暗,内部深处的工棚亮着光,在黑暗的工地上显得分外扎眼。   领路男人打了个电话。   很快有一名戴防砸头盔的工人跑出来,衣服上的泥浆都还没洗净。   领头的工人被称呼为老黄,是工地的包工头。   他道:“来得正好,我们还没下工呢,待会儿正好带他们直接去工地上帮忙。”   领路的人被称为小王,他问道:“现在还没下工?这都七点多了,吃饭了没啊?”   “没呢,厨房里还在烧呢。规矩都跟他们说清楚了吧?”老黄笑道,“我们这工地断断续续施工,拖了太久了,上头催得急,每天都要工作到晚上九点,你们能吃这个苦吧?”   王秋生点头笑道:“能,来都来了。”   而且他们是为通关游戏来的,不能吃苦也得吃啊!   不过……为什么这个工地断断续续施工,拖了很久?沈容心中存下这个疑问。   老黄从口袋里掏出给领路那人:“那我就带他们进去了,你辛苦了。”   说罢,他对沈容他们招手:“来来来,过来吧。”   沈容等人困惑地从小门走进工地。   领路人突然神秘兮兮地拉住老黄,讳莫如深地压着嗓音道:“你们工地上那事,弄干净了吗?”   老黄啧了一声,扫了眼沈容他们,示意领路人不要乱说。   转过脸来,老黄带着沈容他们往空地深处走,笑道:“他是不是跟你们说了什么?别听他瞎说,什么干净不干净的。你们不用太紧张,这都什么年代了,哪还有什么鬼啊神的。”   鬼……   这个字让行走在黑夜中的沈容六人都不由自主地身体紧绷起来。   沈容悄悄环顾四周。   工地上未建成的大楼,堆放的杂物,建起的高台,还有机器……在黑暗之中都像一个个形容模糊的怪物。   有微弱的灯光悬在一些物体上,就如黑森林的一点鬼火,不仅毫无照亮的作用,反而更显阴森。   “你们就跟我们一起上下工,没事不要乱跑,不会出什么事的。”老黄道,“我先带你们去宿舍把东西放下来,你们四个……”   他指四个男的:“你们待会儿跟我走。”   “你们两个……”老黄指沈容和苗雯,“待会儿把东西放下,在宿舍等着,我让我老婆过去带你们。”   老黄把六人带到工棚区一栋老楼的六楼。安排沈容和苗雯住进六楼最靠边的宿舍,四个男玩家就住在她们隔壁。   走进宿舍,宿舍内有四张上下铺架子床,都是空着的。   许久没人住,房内空气里到处是悬浮的尘埃,带着一股浓重的阴凉霉味。   房内有一个装了防盗窗的阳台。阳台上有两米长的洗手池,洗手池旁就是门紧锁着的一间小房间,是厕所。   苗雯嫌弃地捂住鼻子,打开阳台窗户通风。   沈容则去开厕所门,   靠近厕所,有一股浓重的氨水味。   沈容用厕所上生锈的钥匙拧厕所门。厕所门却被卡紧,拉动时门板直晃,门却打不开。   苗雯过来帮着一起拉,嘀咕道:“哎?这门怎么回事?卡住了?”   门板哐啷哐啷直响,却怎么也打不开,好像有一只手在厕所里死死地拉着门。   沈容不确定那种与人拔河般的拉扯感是不是真的,让苗雯先松手,她来拉。   苗雯便去收拾行李。   沈容脚蹬门框,从侧面用力拉门。   门框上“扑簌簌”掉下碎屑和灰尘,门板被拉得弯曲,硬生生拉出了门缝,缝里一片黑暗。   突然,那黑暗里似有一张脸闪过。   门一下子弹开,沈容因着惯性撞在墙上,门嘎吱嘎吱地晃动着。   狭小的厕所内,没有窗户,方方正正的,像一个竖着的棺材。   厕所内有一个蹲坑,一个放了一张纸的垃圾筐。地砖缝内漆黑,墙壁却像是新装修过的一般,雪白。   沈容脑海里闪过方才从门缝里看到的那张模糊得脸,打开厕所灯,一步跨进去看了看。   没有任何异样。   她捡起框里的纸。   纸上像是用血写出了很多字。字迹很难看,像刚学字的人写出来的,而且模糊成一团,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沈容关上灯,把字条拿去给苗雯看。   转身的瞬间,余光却又瞥见厕所的黑暗之中似乎有一双血红的眼睛在看着她。   她猛回头,厕所内仍是空荡荡。   沈容盯了厕所一会儿,把字条递给苗雯:“厕所里捡到的,你看看呢。”   苗雯接过,对着灯光看了半天:“求求……友?看不清楚,乱七八糟的。”   沈容把字条收起,又看了厕所一眼。   那黑漆漆的厕所,就像一口黑漆漆的棺材,将口大敞着。   这里,肯定有问题。   沈容思索着字条和厕所里的脸,收拾起行李,打扫架子床,铺上她包里的床单和被褥。   “你们俩就是新来的吧?”   门口来了个中年妇人,笑眯眯地探头往屋里看,却不进来,问道:“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先别收拾了,跟我去厨房打下手……马上九点工人们下工要吃夜宵呢。”   沈容应声:“哦,好。”   她和苗雯一起,跟在中年妇人身下楼。   而隔壁的老黄和四名男玩家还在屋里说着话。   中年妇人便是老黄的媳妇,叫何敏。在工地上做小工,闲下来的时候就在厨房帮忙洗菜切菜。   沈容与苗雯在工地的工作,亦是如此。   厨房就在一楼,还没进去就能闻到一股浓重的油烟味。   门口杂乱地堆了一地还未处理的大白菜,肉,玉米罐头,火腿肠,和用了一半的金针菇。   何敏指挥沈容去井边打点水,回来把菜洗了,苗雯留在这儿摘菜切菜。   沈容拎上水桶,往何敏指的方向去了。   水井离厨房不远,拐到楼后就是。   只是楼后只有一个灯泡,根本不足以照明。水井在一片寂静杂乱如废墟的空地上。   沈容来到井边,夜风呼呼从她耳边吹过。   咚——   她把水桶落到水井里,砸出沉闷的水声。   打好水,沈容将水桶往上拉。拉到一半,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从水井里拉扯。   沈容立刻丢开绳子,身体却因惯性猛地扑倒井边,上半身悬在了井口中。   差一点,她就要栽进了井里。   她往井下看。   井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沈容撑起身子站起,心跳略有些加快。   不对劲……这里到处都不对劲!   沈容转身就要跑回厨房,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姐姐,等一等,姐姐,等一等。”   是男人的声音,语气却憨厚得有些过了。   沈容闻声看见。   靠近水井的昏暗灯光下,站着一个模糊人影。   他行动迟缓地向沈容走来,发出痴呆的“嘿嘿嘿”笑声,似乎是一个智力受损的人。   他走出灯光,走进黑暗。   在沈容面前三米处停下,将一个黑色塑料袋抛了过来,舌头捋不直似的说道:“姐姐,麻烦,帮我,把这个,给厨房里的,姐姐。我今天就,不过去了。谢谢,姐姐。”   沈容迟疑着,捡起黑色塑料袋,眼见那隐在黑暗中的人影转身离去。   她跑回厨房,说了打水时发生的事。   何敏一愣,竟没说什么,待看见她手中的黑色塑料袋,突然瞳孔收缩,大叫着把打掉:“啊!这什么东西!你哪儿来的!”   塑料袋啪嗒落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掉了一出来。   是半截大肠。   大肠外表的沾着泥沙、鲜红的血,黏了一层黄油。内部流出了一滩黄澄澄的东西,其中还有未消化完的金针菇和玉米粒,火腿肠……   一股难闻的臭味飘散开来……   这是什么大肠?   沈容看向厨房门口的玉米罐头等菜,一个不寒而栗的想法涌入脑海。   苗雯一脸恶心地退到门口。   沈容回答道:“一个看不清长相的人给我的,她让我把这个给厨房里的一个姐姐。”   厨房里的姐姐是谁?   正在做饭的大厨是男的,女的只有何敏了。   何敏脸色苍白,用脚把塑料袋和大肠踢出门,像是做过无数遍这种事,斥沈容道:“下次不要随便拿任何人给你的东西,知道吗!”   沈容一般是不会拿别人东西的。   只是在这里,她不拿,要怎么发展剧情?   沈容应了声:“哦。”   心道:下次还拿。   何敏看着那大肠流出的内容物,突然想到些什么,又大叫一声。   这时门外跑来一个人,一脸焦急地道:“何姐,工地上又死人了……整个人都被机器砸断了……肚子里大肠都不知道到哪儿去了,你让黄哥快去看看吧!”   沈容闻言,看向门口地上,还沾着泥沙和鲜血,裹着黄油的那半截新鲜大肠。 第34章 尸堆工地3.2   何敏一听,脸色煞白。   却看都不看地上的大肠一眼,仿佛并不惊讶这是从哪儿来的。   明白过来的苗雯五官都皱了起来。   何敏跑上楼去找老黄,和老黄一起匆忙随着那名工人赶往出事地点。   六名玩家在楼底下碰了个面,决定一起跟上。   一行人穿梭在黑夜的工地中。   工地的泥坑杂物不断绊人脚步,经过悬挂的灯泡能听见“滋滋滋”的电流音。   来到事发地点,竟是一个地洞。   老黄等人下了地洞。   何敏见沈容他们跟来了,拦住他们道:“你们来做什么,快回去。”   沈容为难道:“我们都跟来了,让我们就这样回去……我们害怕。”   何敏兴许也怕他们一行对工地不熟悉的人就这样回去会出事,斟酌半晌,同意他们一起下地洞。   这地洞还没建成,用简易的装置支撑着。地洞内的灯比地上亮些,照出洞内红泥土。   潮湿的泥腥味在呼吸间游荡,随着向地洞深处靠近,泥腥味中多了一丝臭气和血腥味,并且越发浓重。   走到一处开阔地,这里摆放着一些机器。   乌泱泱一堆人围在这儿交头接耳。   人群中间,老黄正蹲在地上,查看地上那具尸体的情况。   那尸体被一个大滑轮拦腰砸断,上半身下半身一半分离,一半还粘连着。肚子里的内脏随着血,像被泼出来一样,从破裂处洒在地上。   “我们刚刚从这儿经过的时候,上面挂的机器突然就掉下来了,一下子把他砸成两半,灯的掉线也被拉断了。”   “等我们接好掉线,就发现……”说话那人满面恐惧和恶心,“他的大肠不见了。”   “黄哥,会不会是那个……”   老黄面色凝重。   何敏一听“那个”,俯身在老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老黄一听,眼睛微睁大,呼吸一滞。   沈容想:何敏说的肯定是送大肠的事。那么“那个”,是给她送大肠的那个……鬼吗?   老黄沉默了一会儿,道:“大家把这清理一下,今天提前吃夜宵,回宿舍吧。”   有工人照办,拿一旁的塑料布裹起地上的尸体,打扫现场。   有工人走到老黄身边,忐忑道:“黄哥,我跟你干了这么多年,知道你是个好人,才肯跟你到这个地方来。但是……咱们这才来不到一星期,已经死了三个人了啊!要不咱们不干了吧……”   老黄面色凝重地道:“要走,你自己走吧,我给你把工钱结一下。”   “黄哥,我不是这个意思。”那工人道,“这片工地的事,咱们之前不信,现在出了这么多事,就是不信也得信了啊!之前那些接手的施工队,在这里已经死了十多个人了!咱们要在这儿继续耗下去……”   老黄对众人叹道:“你们都知道的,我老黄不是贪钱的人。但是这次的工程款,我真的很需要!我的难处,你们都懂的……”   “黄哥,我们是什么身份的人,你又不是不清楚,我们不跟你干,还能去哪儿啊。”   老黄道:“上头的老板为了这个工程,已经提前付了我全款,全部竣工后,还会再给一倍的钱做奖励金。他说死在工地上的工人赔偿金,也全部由他负责。”   他走向沈容等人:“你们是新来的,想走随时可以走。你们的路费,我愿意承担。”   他们是来通关游戏的,怎么可能走?   沈容道:“我们需要钱,不想走。但是我们以前消息闭塞,对这里不是很了解……黄哥,你能不能跟我们说一说具体情况?”   “小王没跟你们说吗?”   沈容等人摇头。   老黄沉吟片刻,摆手道:“行,待会儿回去吃饭的时候说吧。”   何敏先带了一部分人回去,沈容等人也跟着回去。   何敏一到厨房,就先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扫掉地上的大肠。   留意到沈容盯着她看,她拉着沈容和苗雯到一旁,掏出二百块钱给他们:“这个大肠的事不要跟别人说,工人们干体力活很辛苦,说了他们恐怕要吃不下饭的。”   沈容凝视何敏。   何敏有些心虚地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看向苗雯。   苗雯觉得有道理,答应了何敏。   而沈容认定何敏有所隐瞒,在苗雯回厨房洗菜的时候,注视着何敏,问道:“我不要这个钱,也可以不告诉别人这事。但是我想知道,你是不是认识那个给我大肠的人?”   何敏眉头紧锁,有些激动地说:“我怎么可能认识呢!”   沈容沉默地盯着她。   何敏一再心虚,还是咬着牙不说话。   “你别为难她了,她真的不认识。大肠的事,你愿意说就说吧。”   一道女声从何敏身后传来,伴随着脚步声还有轱辘在地上滚动的声响。   沈容闻声望去。   是一个站着的女孩,还有一个坐轮椅的女孩。   何敏回头道,骂道:“你们怎么又过来了!不是叫你们回家好好呆着的吗!”   坐轮椅的女孩头戴棉布帽,口罩遮住脸,道:“你们都在这儿,我们回家做什么。”   站着的女孩不说话。   一双眼睛亮如星辰地看着沈容,轻轻咬着唇瓣。   这女孩儿长得极美,看上去还很青涩,不到十八岁的样子。眸色浅淡的瞳孔里映着沈容的身影。   沈容望向她。   她矜持地移开视线,嘴角微微翘着,不说话。   沈容直觉感到一丝难以形容的微妙。   何敏道:“你们过来住哪儿?我这儿没地方给你们住了,快回家去!”   轮椅女孩道:“随便找个宿舍住就行,反正这里都一个样。”   她的语气有些颓丧和无所谓。   未成年的女孩儿则漫不经心地道:“不是新来了两个人住进楼上的宿舍了嘛,我们跟她们一起住就好了。”   何敏哼了一声,道:“我告诉你们爸去!”   “妈!”轮椅女孩扬声道:“您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样,我就想和家人待在一起有错吗!”   “这里是什么样的地方我很清楚!我不想再在谁死的时候,我连他的尸体都见不到!”   沈容闻言,心道:有故事!   何敏像是被触动了某根神经,瞪着眼睛道:“随便你们!你们爱怎样怎样!”   她不悦地甩开步子离开。   轮椅女孩冷淡地对沈容打招呼:“你好,我叫黄香雯,这是我妹妹,黄玉雯。”   黄玉雯对沈容点头:“你好。”   沈容自我介绍道:“我叫林湄。”   她能从黄玉雯眼里感受到一种极克制纠结的情绪,感到有点莫名其妙。   这对姐妹很有故事啊。   沈容目光在她们身上流连了几秒,回了厨房。   她一走。   黄玉雯有些嫉妒的目光就落在了黄香雯身上,压低嗓音道:“你不许亲近她!也不许跟她说话,她是我的!”   黄香雯像被下达了什么指令一样,两眼发直地说了声“是”。很快又恢复正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黄香雯去了食堂。   黄玉雯进了厨房帮忙。   其实黄玉雯也不是帮忙,只是围在沈容身边打转。   沈容到哪儿她到哪儿,沈容洗菜她就道:“我来帮你!”   沈容和她蹲在一起洗菜,觉得这姑娘可真是热心肠。   厨房里很快做好夜宵端进食堂。   沈容和五名玩家坐在一桌。   黄玉雯也硬是挤到了这桌来。还有意无意地踹翻了沈容身边的凳子,自己坐在沈容的一侧,不让人坐在沈容的另一侧。   沈容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没有太过关注她的小动作。   老黄看到黄玉雯姐妹俩回来,脸色有点难看,不过没说什么,何敏坐在一旁看着姐妹俩叹气。   沈容对老黄道:“黄哥,你和嫂子也来我们这桌吧。刚刚不是说,给我们讲讲这工地的事嘛。”   于是黄家一家四口都和沈容坐了一桌。   黄玉雯坚持不让人坐在沈容身侧,瞪着黄家三人,暗暗踹烂了沈容另一侧的凳子,愣是让黄家三人挤在了一起。   她依旧是离沈容最近的人。   老黄倒了杯酒,喝了口,道:“这个工地,以前是一个养老院,是我们头上大老板经营的。两年前大老板突然要把养老院全推掉,要建一个学校捐出去,还让人在下面挖地洞造地下室,说是做防空洞。”   “这个项目,两年前就开始动工,然而动工第一天爆破大楼,就死了一个人。当时都以为是意外,没多少人在意,大老板也爽快地赔了钱。”   “可是后来,接二连三地出人命。头一个施工队的包工头就请了风水师来看,风水师在这儿住下施法,结果,风水师也死了。”   “后来没办法,头一个施工队走人不干了。大老板请了大师来做法,又请了第二个施工队,但还是无法动工,不是机器故障,就是人出事。这就又换了第三个施工队,每一个都是这种情况……这个项目就硬生生拖了两年,到现在找到我们,我们也才刚刚开始动工。”   “那边那个大楼,都不是我们建成的,是还没拆,大老板说要留着最后拆。”   老黄又喝了口酒,道:“这个工地玄乎,我知道。但是……”   他重重叹了口气,没继续说下去。   沈容沉思起来。   这个工地肯定有问题,而且她直觉,那个大老板也有问题   普通的老板如果只是为了做慈善,不可能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按老黄的说法,大老板出手阔绰,赔偿也到位。   两年拖下来,死了那么多人,请了那么多施工队和大师,这得砸多少钱?   真想做慈善,把这钱捐出去都够了。   为何一定要动这块地?   沈容问道:“黄哥,以前这里是养老院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不好的传闻?” 第35章 尸堆工地3.3   老黄道:“养老院不好的传闻?这我倒是没听过。不过大老板本人倒是有一些传闻。”   “大老板叫文鑫,是入赘到常氏集团的。养老院本来是大老板的老丈人开的。后来老丈人去世,就由大老板的妻子常小姐继承。结果两年前常小姐死了,文老板为妻子守着,至今没有再娶。”   “外头都传,文老板如今一定要用这块地做慈善,也是因为这块地是常小姐家祖传的。要是能在这里做点好事,没准儿能给常小姐积点阴德,让她下辈子投个好胎。”   非要用这块地的理由有点牵强,不过代入到感情用事的情况下,也算合理。   目前看来,文鑫没什么问题,养老院也没问题。   留下问题的难道是常小姐一家?   沈容问道:“那文老板这么好,常小姐又是怎样的?他们是不是很恩爱?”   老黄摇头道:“外面都说文老板入赘常家是常老爷子安排的,常小姐并不喜欢他,常老爷子去世后,一直看不起他,打压他。”   “但是文老板很爱常小姐,一直很关心常小姐。常小姐死的时候,他甚至一度在葬礼上哭晕过去,就连常家的人都夸文老板有情有义。”   沈容又问道:“那你们之前请了大师过来看,大师怎么说?”   老黄道:“这我不清楚,之前我不信这个……不过我听说来了三个大师,两个都死了。唯一活着的大师是常老爷子的御用大师,和常家有很多年交情了。”   话说至此,沈容基本能够确定:   这个工地上的事都和常家有关,没准儿还跟那位御用大师有关。   她又问了常家还有御用大师的事。   老黄道:“有钱人发家不都那么回事嘛,全是传闻,具体怎样谁也不清楚。”   何敏这时却突然一惊,想起什么似的,神神秘秘对老黄道:“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的事吗?”   “啊?”老黄疑惑。   其他工人也捧着饭碗围过来,好奇地问:“什么事啊?”   目光扫过这些工人,沈容觉得他们也挺奇怪。   明知这里诡异,却不肯走。   她回想起这几名工人不肯走时说的话,把对他们身份的疑问也记在了心里。   何敏隐晦道:“是很早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在上中学。当时这个养老院刚刚建成,我们学校里都传,养老院这块地以前是战争时期的焚尸坑,而且是常老爷子用不正当手段买来的。”   “哦对。”老黄想起来了,“听说养老院刚建成的时候,也死了两个人。”   屋内众人都有些害怕,飞快地扒饭道:“别说这些了,咱们赶紧吃完洗洗睡吧,大晚上怪吓人的。”   黄香雯却意味不明地对老黄夫妻哼了一声,道:“我早跟你们说过这里不对劲,你们还总说我是瞎说。”   她自顾自地推着轮椅离开。   何敏立刻催黄玉雯:“快去看看你姐姐啊。”   黄玉雯不搭理她,亲亲热热地靠着沈容坐,仿佛她的世界里只有沈容。   沈容听出黄香雯那番话里的意味深长,起身道:“我去看看吧。”   张灏紧跟着起身:“我也去。”   黄玉雯目光阴鸷地扫了张灏一眼,道:“那我也去。”   三人一起离开食堂。   黄玉雯怕沈容饿,还给她拿了个包子。   沈容边吃边在漆黑的工地寻找黄香雯的身影。   黄香雯明明坐轮椅,可这一会儿功夫,她竟然不见了。   “啊!!!”   楼上传来一声尖叫,来源是沈容现在住的宿舍。   沈容立刻冲上宿舍,就见黄香雯坐着轮椅面对厕所,一幅心有余悸的模样。   她身侧昏暗的阳台上,有一道人影“唰”一下从楼上跳了下去。   可那里分明有防盗窗!   那人影……   沈容问张灏:“你看到了吗?”   张灏点点头,低头在沈容耳边道:“待会儿你到我房间来,我有话跟你说。”   沈容点头。   张灏在一众玩家中表现得一直很淡定,应该还算靠谱。   黄玉雯的眼神阴森得仿佛要当场杀人。   她一脚蹬在张灏腿上,张灏猝不及防跪倒在地,莫名其妙地看她。   黄玉雯:“我不小心踢到的。”   张灏:“……”   毕竟是包工头的女儿,不好太过计较。他咬牙忍住疼痛站起来。   那边沈容在黄香雯身边蹲下,问道:“你刚刚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内心疑惑:黄香雯坐着轮椅,是怎么这么快地上楼的?   黄香雯眼里明显有害怕,却道:“没有,我轮椅撞到厕所台阶,差点跌倒。所以喊了一声。”   听到尖叫的何敏等人也陆续跑来。   何敏冲过来慌忙拉住黄香雯,直勾勾地盯着她:“你是不是又见到……”   “没有!”黄香雯急切地打断道,“时候不早了,我要休息了,你给我和妹妹铺床吧。”   何敏应了声,给黄香雯和黄玉雯把床铺好,又拿了块玉佩来给黄香雯,要她压在枕头底下,说可以辟邪。   本来张灏是有话要和沈容说。   但这么多工人都回来了,他只能作罢,道:“明天咱们几个玩家单独聚在一起的时候再说吧。”   沈容点头答应,拿出洗漱用品准备洗漱睡觉。   站在阳台上拧开水龙头,一股散发着恶臭气味的猩红色水流了下来,染红了水池。   一旁的苗雯吓得低声尖叫。   沈容伸手摸了一下,其中有些颗粒,过了会儿,水又变成了澄清的。   她道:“水龙头太久不用了,刚刚流出的可能是带铁锈的脏水。”   苗雯心仍旧不安地狂跳。   二人在宿舍洗漱完。   黄家姐妹则去了他们父母那儿洗漱,临睡前换了身干净衣服过来。   黄香雯仍旧把整个头裹得严严实实的。   各自在床上躺下后,靠近门口的沈容关了灯,才看见黄香雯在黑暗中摘帽子和口罩。   宿舍内陷入一片安静,只有女生们的呼吸声。   “唉,我睡不着,你们可不可以跟我说说你们的故事啊?”   黄香雯的声音响起。   沈容有些疑惑,黄香雯那么冷淡,怎么会提出这种要求?   苗雯道:“我们?我们没什么故事啊。”   就算有,也不可能跟NPC说。   沈容呼吸平稳,虚着眼睛装睡。   宿舍再次安静。   过了会儿,黄香雯突然从床上坐起来。   她掀开被子,下床,竟站了起来,径直向厕所走去。   她没有开灯便走进了厕所。   屋内响起“咔哒”一声,厕所门被反锁上。   沈容意识到不对劲,打开灯。   苗雯在灯光下打颤:“刚刚……”   她也看见黄香雯站起来了,问黄玉雯:“你姐姐,她是不是能自己走啊?”   黄玉雯淡然道:“不能,她腿断了。”   沈容冲到厕所门口用力一边拉门,一边道:“你是谁?我今天刚来的时候,看见的人就是你吧!”   厕所里很安静。   苗雯害怕地拉走沈容:“那是鬼,你别惹她!”   黄香雯身上有秘密,沈容还没把秘密打听出来,她怎么可能看着黄香雯出事?   沈容挥开苗雯,道:“没事。”   她背过身去,咬破手指,将血留在舌尖上。   金纹在舌尖出现,沈容对着厕所命令:“从她的身体里滚出来!”   厕所里响起咚一声,似有重物跌倒在地。   门锁响动了一阵,厕所门打开。   倒在地上的黄香雯用一只手撑着上半身,一只手来开门。   她一脸苍白和虚弱,有种无惧死亡的颓丧。   她从厕所爬出来,一直被遮住的头在灯光下清晰地映入众人眼帘。   苗雯一见她的头,就忍不住短促地惊呼一声,连忙捂住嘴巴,道:“对不起。”   黄香雯眼神是死的:“没事,我习惯了。”   她的头上只有稀稀疏疏的一点头发,头皮和脸部大面积烫伤,皮肤全部皱在了一起。一只眼睛的眼皮和下半眼睑连在一起,遮住了大半眼睛。   黄香雯自己在地上缓缓爬着,往床上移动。   沈容蹲下身要扶她。   她推开沈容,道:“不用,我自己可以。”   沈容没有强行帮忙,却觉身后有两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猛回头,厕所里一张血色的脸一闪而过,窗外一道人影从窗台跃下。   沈容仔细琢磨那这两道鬼影的具体细节,问黄香雯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你还有印象吗?”   黄香雯沉默着爬上床,道:“没事,都睡吧。”   黄玉雯也见怪不怪,从始至终没从床上下来帮过她姐姐。   沈容独自走进厕所,没开灯,将门锁上。   静等片刻,没有异常。   她回了自己床上,再次关灯。   这次宿舍内无人说话。   沈容闭眼准备睡觉,却感到一股阴凉的气息,像铁锁一样压制住她的躯体,让她不得动弹。   有冰冰凉凉的柔软丝状物,像浮尘一样在她脸上轻轻扫着。   鬼压床?   沈容睁开眼,恰对上一张贴在床顶的脸。   它垂下的黑发落在她脸上,散发出一股恶臭,猩红血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沈容平静地与它对视。   它的头缓缓下落,无限贴近沈容。   黑发像活物一般,逐渐一圈一圈包裹住沈容的脸,让她不能呼吸。   沈容动了动嘴唇,尽力开口,声音极压抑地小声道:“字条,是什么意思?”   她不怕死,死后杀了这女鬼就行。   但是她要通关游戏,想知道更多信息。   女鬼一愣,眼珠子动了动,黑发逐渐散开,有些茫然,眼里甚至还有恐惧。   沈容心想:怎么回事?这女鬼难道知道她不会死了?   而女鬼手足无措了一阵,竟落荒而逃般飘向了厕所。   沈容身上的束缚被解开,跟去厕所。   就见女鬼蜷缩在厕所的角落,双手抱头。   它身下开始流血,血染红了它的两条腿,染红了地面,在厕所里淤积起来。   沈容半弯下腰问它:“你怎么了?”   鬼闻声,抬头对上沈容的视线。   下一瞬,它的长发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拖拽拉扯,头被迫拉起,露出她满面青紫的脸。   它年纪不大,肤色青白。一只眼睛满是血,另一只掩在头发下的眼睛,周围像被殴打过一样肿胀,眼眶里已经没眼珠子,框内的肉如同被扩张挤压过,形成一个圆洞。   它的鼻子全是淤血,半边嘴巴被撕扯开,露出被拔掉了牙齿和舌头的口腔。   它在颤抖。   然后那一股无形的力量猛然将它拖拽进了墙里。   它消失了。   厕所里的血褪去。   淡淡臭味还弥漫在空气中。   而沈容站在门口,难以忘记它消失时满脸的害怕、无助、绝望……还有,不忍。   沈容愣了一会儿,转身要回床上。   余光却再次瞥见窗外的人影,唰得一下又不见了。   沈容冲到阳台,踩到水池上往下看。   楼下漆黑一片,是朦胧的废墟。   她揉了揉眉心,回床上睡觉。   “姐,姐……给你……嘿嘿嘿……”   “好吃……”   模模糊糊的,沈容听见孩子气的话语。   她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强忍着困倦睁开眼。   已经是清晨。   窗外的天泛着青白,整个世界都是冷色调。   一个黑色塑料袋挂在防盗窗内侧。   沈容过去察看,提起塑料袋,便摸到了一手黑红粘稠物,粘着细细沙子。淡淡腥臭味从袋口散发出来,袋内明显装的是一个软软的东西。   “你怎么起这么早啊。”苗雯睡得浅,也起床走过来,道,“你听见有人说话了吗?我好像听见有人送东西给我吃。”   原来那不是梦。   沈容提了提黑色塑料袋:“喏,就是这个。”   “什么东西啊……啊!”苗雯睡眼惺忪地打开塑料袋,尖叫一声将塑料袋扔到角落里。   塑料袋内,一块带皮的红肉掉了出来。这肉的皮极薄,中间隔着一层黄色油脂,肉已经发黑收缩,上面沾着的血凝结成了果冻样黑色的血块。   这是人肉。   “大清早的,你们吵什么。”黄香雯淡淡地开口,看了眼时间,“才五点。”   苗雯看向沈容。   沈容道:“有鬼送了肉过来。”   黄香雯起床的动作顿了下,披上外套淡然地坐上轮椅过来,捡起地上的肉塞回塑料袋。   她面对角落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情绪。   黄玉雯起床慢悠悠道:“那个……又送东西过来了啊。”   黄香雯转面正色道:“不许说出去,也不许把这事告诉我妈!”   她一手拎着肉,一手滑轮椅,离开。   苗雯茫然地望着沈容。   沈容问黄玉雯道:“你姐是不是认识那个送东西的鬼?”   黄玉雯点点头,道:“这事,你要想知道,就去问黄香雯。”   她惆怅地低垂眉眼,也想告诉沈容是怎么回事,可惜那算违规。   沈容不肯接受她违规的帮助。   不过她会一直陪着她,看着她……保护她!   沈容道了声谢,套上外套出门,去找黄香雯。   这么一会儿功夫,黄香雯又不见了。   这太奇怪了!   她们住的可是六层顶楼,黄香雯到底是怎么下去的?   沈容在楼上极目远眺,寻找黄香雯的身影。   身后传来开门的动静,回头,是那四名男玩家的宿舍开了门。   张灏道:“你起床了正好,我本来还想去叫你呢。”   沈容回忆起昨晚和张灏说过的事,把苗雯也叫来,一起进了张灏的宿舍。   六名玩家简单地道了声早。   张灏便直奔主题,道:“我们这个房间里,好像有鬼。”   王秋生道:“昨晚我想给厕所通风,厕所门打不开,猛地拉开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女鬼在厕所里,眨眼间就消失了。”   夏仁峰道:“昨晚关了灯之后我睡不着,还看见窗户外有人影……那人影是朝你们那儿爬去的,你们没事吧?”   沈容说了她宿舍也有鬼,还有昨晚和今早在宿舍里发生的事,道:“黄香雯有问题,她好像一点都不怕鬼,而且还和鬼很熟。”   而且黄香雯对人肉的反应……一点都不嫌恶心,似乎还有点诡异的温情。   她拿出昨天捡到的纸条,道:“还有这个,可能是那个鬼留下的,但是看不出写的是什么。”   玩家们拿起纸打量起来,他们也看不出来,胡乱猜了好几个字,却都组不成词。   沈容收回纸条。   张灏道:“不过还好,目前鬼没有害我们。”   邰义翔迟疑道:“其实……我昨晚差点被害了。”   话音落下,屋里安静,众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邰义翔。   邰义翔颇为镇定道:“昨晚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到有鬼掐我的脖子。但我一睁眼看着那鬼,那鬼的眼神就好像动摇了,这才没事。”   “你昨晚怎么不说?”   “你们不都睡着了嘛。”   沈容:“我昨晚也遇到了类似的情况。”   众人又看向沈容。   沈容将昨晚的事说了一遍,斟酌着提议道:“如果可以。我想我们还是住在一间宿舍比较好。这里鬼有点多。。”   把掐人的、厕所的,井里的都算作一个,窗外的和沈容遇见的送东西的,这最少也有两个。   要是不按最少算……   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气温周骤降,仿佛身处鬼窟。   张灏点头,提议空出张架子床用布遮起来给沈容和苗雯住。   其他人也没有意义。   特殊情况,就不那么讲究男女有别了。   还是聚在一起保命要紧。   众人商定好便开始搬东西。   开工时老黄过来,看见他们住到一起愣了下。   不过工地上男女之间这种情况也是有的。   他没说什么,只道:“去吃早饭吧。吃完要上工了早点干完活,早点回家。”   六名玩家应了。   简单收拾了一下,跟随工人队去吃了早饭,正式上工。   到了施工现场,大家都先下地洞工作。   两年了,该挖的地洞还没挖到一半。   工人们挖地洞,做小工的沈容和苗雯推小车把土拉出去。   地洞内光线昏暗。   沈容拉土时总能听见两道轱辘转动的声音。   可明明土是一个人分趟拉的,在这地道里走动的时候,她身边根本没有其他人!   沈容在原地来回推拉装土的小车。基本能确定,不是她幻听。   她眼珠子转动,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   隐隐约约听见轱辘声又响起,这声音里还夹杂着闷哼和笑声。   她循声过去。   是昨天死了人,被暂时封起来的地方。   黄香雯像个货物一样坐在轮椅上,被一个微胖的鬼影推来推去,像在玩一样。   那鬼影很模糊,脑袋是扁的,边走边洒落一地的黑血。   黄香雯咬着口罩,眼中流露出害怕。   可那黑影却像是玩得很开心,在拿她当玩具一样。   沈容手指幻化成长须,一鞭甩过去。   那鬼影吓得大叫一声,冲进了泥土里,消失了。   黄香雯吃惊地看向沈容,却又斥道:“关你什么事!”   沈容俯视坐在轮椅上她,奇怪道:“刚刚那个是鬼吧?你为什么要维护它?”   黄香雯沉默了一会儿,道:“他是我的朋友,就算是鬼,也没有害我,只是在跟我玩。他很好,不过有一点不懂事罢了,你不要跟任何人说。”   沈容:“你能自由上下楼梯,也是他帮你的?”   黄香雯点头,眼里流露出哀伤。   沈容帮黄香雯到地面上去,道:“我送你回去,你能跟我说说你和他具体有什么事吗?还有昨晚的事……”   黄香雯轻笑一声,道:“你是大师吗?说了,你就能帮我们吗?”   她刚刚没注意到触须,只以为她的“朋友”是被吓跑的。   沈容郑重道:“能。”   黄香雯抬头看她,显然不信,却还是道:“这个工地上有鬼,不止一个。以前我刚来的时候就发现了,那时我跟我爸妈说,但是他们不信我。结果一周内就死了三个人。我朋友是第一个死的……”   说到这儿她顿住,疑惑地问:“什么声音?水泥搅拌机?这上面没人,怎么还把搅拌机开着?”   她对沈容道:“你去把搅拌机关了吧。”   沈容看到不远处的有个机器,暂时放下黄香雯。   她走到水泥搅拌机前,就见内部带着钢片的搅拌机被卡住,一颤一颤的。   里面的水泥被血染成猩红,一具尸体被切成两半丢进搅拌机里。上半身下身正抵抗着搅拌机的转动,被折成了诡异的弧度。   一个人头头骨扭曲地斜卡在机器里,睁着眼睛,正盯着她看。   机器突然加大功率,尸体在搅拌机一卡一卡地颤动起来。   骨头猛一下被彻底折断,血和内脏噗嗤一下从躯壳里爆出,挂在了机器边缘,随着机器转动,哗啦哗啦地将血和水泥甩溅到沈容脸上。   沈容有些惊愕,刚要去叫人,就感到身后一股力量压住她,把她的头往搅拌机里按去。   甩动的内脏像绳子一样缠住了她的脖子,把她往机器里拉。   “嘻嘻,来陪我们吧……” 第36章 尸堆工地3.4   “嘻嘻嘻,你逃不掉的,不会再让你逃过第二次了!”   这诡异的声音似是数十人合在一起说的。   能听见男女老幼不同的声音。   沈容手掌撑住机器边缘,手指化为触须将缠在脖子上的内脏拉扯开。   背须幻化出来,向后奋力一展。   背后传来一阵灼烧和鬼尖叫的混合音,压住沈容的力量消失。   沈容立马远离机器,回身一看,刚刚对她动手的竟是黄香雯!   黄香雯站在地上,怨愤地瞪了她一眼。而后腿一软,瘫倒在地上。   她像是刚刚睡醒,看到自己坐在地上,轮椅在远处,脸上闪过一丝了然:   ——她刚刚又被鬼上身了。   沈容关掉水泥搅拌机,扯下脖子上的内脏,走近黄香雯,观察她没有异样,伸出手将她扶起,道:“你没事吧?”   这次黄香雯没有拒绝帮助。   这片工地地上碎石太多,她要是这样爬回自己的轮椅处,浑身皮肤非得被磨烂不可。   黄香雯立起,两腿萎缩无力,身体的重量全部压在沈容身上。   沈容干脆将她打横抱起,把她放回轮椅上。   黄香雯留意到她胸前和脸上的血迹,拧眉问道:“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沈容推她回工棚处,道:“这些不是我的血,搅拌机里有人死了。”   黄香雯呼吸滞了一秒,平淡地说:“哦……”   沈容:“继续你刚刚说的吧。”   黄香雯道:“之前我一直能感受到这里有鬼,但是真正见到的第一个鬼,是我朋友。”   “我朋友死后,依旧会来找我,会把他觉得的好东西送给我。不过在现在的他眼里,好东西的判断标准不一样了,所以他才会拿来那些。”   “见到鬼之后,我陆陆续续又见过其他的鬼。他们给我的感觉很奇怪。他们有时候是在做害人的事,可给我的感觉像是他们自己也十分痛苦。”   沈容回想起昨天厕所女鬼。   它在没有攻击她后,就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惩罚了。   黄香雯道:“不过这种话,说了你也不会信吧。这里的鬼,确实是害死了不少人。”   沈容道:“我信啊。逼不得已和害死人,这是两回事,不冲突。”   黄香雯抬眸看了沈容一眼,眼神温和了几分,道:“你和我见过的其他人都不一样……不过我见过的人很少就是了。”   “我从小就倒霉。小的时候我妈烧开水,被东西绊倒,恰好我在她旁边,开水就从我头上浇下。后来我不爱出门,我爸就给我请人做家教。”   “结果贪便宜请了个认识的朋友的儿子,那人不学好来我家偷东西。当时我在家,我追出去的时候被他们开车拖了一路,腿也废了。”   黄香雯说话时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后来我不爱出门,我爸领养了我朋友,他是我爸一个工友的儿子。他也很倒霉,他妈都去世了。”   “我朋友他人很好,特别照顾我。别人都说我妹妹好看,只有他,真心实意地从小就说,我在他心目中最漂亮。”   “我和他一样,在别人眼里都和普通人不一样……”   沈容看得出来,黄香雯和那位朋友,关系不同寻常的好。   死后还惦记着送她东西,笨拙地说让她吃,好吃。   黄香雯道:“我朋友他叫贺和,他说你昨晚帮他带东西给我,被我妈拿去扔掉了。你要是愿意,下次我介绍他给你认识。”   黄香雯眼神中带有一丝孩童的顽劣,是少有的生动情绪,像在说:你敢不敢呀。   “好,我恰好也有事想跟他说。”沈容把黄香雯送到何敏所在的厨房,道,“我要回去跟他们说一下死人的事。你已经被上两次身了,自己注意安全。”   黄香雯眼光闪烁了一下,点点头。   她唯一的朋友死了,父母对她也多是愧疚,妹妹不搭理她。   鲜少有人会这样关心她。   沈容跑回地洞下,循声找到老黄等人。正要说搅拌机的事,到了老黄他们跟前,一低头,就见空中吊着一个人。   滑轮上的钢丝将他的脖子勒出血丝与淤青。他垂着头悬在空中,两眼紧闭,一动不动,脸部充血过头,几乎呈乌青色。   是邰义翔,已经死了。   沈容低声问张灏道:“怎么回事?”   张灏摇头:“都忙着工作,谁也没注意他。等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一点动静都没发出来。”   但邰义翔双手痉挛一样,那是生前拼命挣扎过的证明。   沈容走到老黄面前道:“黄哥,地上还有个人死了,在搅拌机里。”   老黄吸了口气,回头看工人们。   有人道:“是老周……老周不在。”   老黄闭眼做了个深呼吸,还是无法平息情绪,懊恼地抱头道:“你们谁想走的,都走吧。”   “黄哥!”有人道,“我们不是黑户,就是欠了一屁股债,有家不能回的,能走去哪儿?”   “黄哥,要不是你给我机会跟着你干,我也不能过上正常日子,现在没准儿还在做赌狗。我知道你需要这笔工程款,我不怕死,愿意跟着你干!”   其余工人也纷纷应和。   沈容这时明白,这群工人不肯离开的原因,有些唏嘘:老黄,带着那样的女儿,拖着这样的工程队……不容易啊。   今天一下子死两个,这活儿也没法儿干下去了。   老黄安排人收拾了尸体,又打算打电话给文老板报备。   沈容想了想,提议道:“黄哥,既然咱们打算在这儿干下去,总不能什么防护都不做。要不让文老板给我们请大师过来吧……就,常家那位御用大师,看看能不能请过来。”   老黄重重点头:“行。那位大师没出事,肯定是有些道行的。”   他如跟文老板打电话。   沈容则与四名玩家到一旁,道:“我刚刚也差点死了。”   苗雯惊讶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也是像昨晚一样,鬼心软了吗?”   沈容摇头:“不是。是我把鬼打跑了。”   四名玩家:!!!   他们瞪大眼睛看着沈容。   沈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和邰义翔都是昨晚被选中却没被杀掉的人,今天邰义翔死了,我却没死,我猜那鬼可能还会来找我。”   王秋生道:“邰义翔死了,那它会不会再挑一个人杀死?”   沈容:“很有可能。所以今天大家最好都不要单独行动。”   众玩家都同意,道:“明白。”   沈容亦暗自做好鬼再来暗杀她的准备,时刻戒备着。   老黄回了消息说,文老板同意让那位御用大师过来看看,但是不会让大师住在这里。   到时候文老板也会一起过来,再给工人们发一笔安抚费。   钱并没有让人高兴起来。   大家都被笼罩在鬼的阴影中。   黄玉雯发现沈容搬走住到隔壁之后,心情成了这批人里最糟糕的一个。   她道:“我和香雯两个人住一个房间,也太危险了。要不我们也搬去跟你们一起住吧。”   沈容拒了。   笑话,要让NPC跟他们一起住,他们要怎么商量事情。   黄玉雯知道沈容拒绝不是因为排斥她,但还是难受,惆怅地垂眸。   手指甲发泄似的扣着自己的手背,硬生生划出一条条血痕,将她雪白的手染红,轻声呢喃:“我就是想和你一起住嘛……”   沈容时刻戒备着鬼的偷袭,无心管黄玉雯。   夜幕很快降临,洗漱后,沈容和四名玩家都将宿舍门关上休息。   睡在床上,因防备着鬼,沈容一直只是闭眼假寐,没有真的睡着。   夜逐渐寂静,连呼吸都变得清晰。   宿舍的灯一直看着。   骤然间,灯灭了。   整个宿舍的人都神经紧绷起来。   沈容的上铺开始嘎吱嘎吱晃动。   沈容离开床,撩开帘子:“苗雯?”   却见苗雯自己双手卡着自己的脖子,两腿用力地蹬着,脸憋得涨红,面目痛苦至极。   夏仁峰道:“今晚被盯上的是她!”   沈容手指幻化成触须,依旧保持着手的样子,用袖子裹起,抓住苗雯掐她自己的手。   一阵呲啦作响,苗雯爆发出一声不属于她的痛呼。她浑身泄了力瘫倒在床上,茫然地大喘气。   白皙纤细的脖子上,两只手印红得刺目。   沈容问道:“没事吧?”   苗雯心有余悸,忍住眼泪道:“没事……啊!”   她惊叫一声。   众人随她的目光望去。   夏仁峰竟然在大伙儿关注苗雯的时候,不知不觉走到了洗手池边,把脸放在了水龙头下,出水口对着鼻子,手已经拧上了手龙头的开关。   沈容立刻冲出去,一巴掌打在夏仁峰身上。   夏仁峰恢复理智,忙离开水池边。   下一秒,“王秋生”又开始诡异癫狂的大笑起来:“有意思,有意思……你可真有意思!”   众人立刻远离王秋生。   唯独沈容迎了上去,打向王秋生。   “王秋生”弹跳起来,像蜘蛛一样趴在房顶,侧头俯视沈容,扭曲地笑道:“看来你不是那么好杀的。”   甚至,她想杀沈容,都很费劲。   沈容在鬼屋里越级打鬼兵,虽然是惨胜,但也代表她现在已经有苦战鬼兵的能力。   而一层还没过的副本里的鬼怪,再怎么凶残,也越不过鬼兵吧?   不然,不就等于不给普通玩家活路嘛。   沈容够不到“王秋生”,又不能将触须延展,怕被人发现。   还好目前“王秋生”没做出自杀举动,她静观其变。   “王秋生”盯着她笑道:“看来你不是很冷血的人,还会想要救人。”   “那……我自己暂时杀不了你,也没关系。我可以将你身边的人全部杀死。你一定要记住一点……他们都是替你死的!”   它是想让她背负上别人的生命,在别人的死亡中承担精神上的痛苦,直至崩溃自尽?   沈容心道:那它真是想多了。   她平静地同它对视:“你这话说得,好像我死了,你就不会杀其他人一样。他们是因你而死,不是我。”   沈容只会在能力范围内顺手保护别人。   一旦威胁到她自身,她还是那句话:   ——死道友不死贫道。   “王秋生”目光诡谲地看向沈容身后三名玩家,蛊惑般道:“我发现杀死这个女人,比让你们都死更有意思。只要这个女人死了,我保证三个月内不会再杀任何人。三个月,也够你们挣点钱离开了吧?”   三个月,够他们通关游戏离开了!   张灏三人下意识地看向沈容。   沈容似笑非笑道:“怎么?你们相信她的话?”   “王秋生”在房顶爬动,道:“不止是你们,还有这个工地的所有人。只死她一个,我保证三个月内不杀这个工地的其他人。”   张灏三人闻言,视线都游移不定起来。   说实话,这个条件,他们真的心动了。   死“林湄”一个人,换他们四个人平安通关游戏。   对他们来说,这是笔无本万利的买卖!   “王秋生”对他们道:“你们拿不定主意,可以把我这番话说给其他人听,看看他们是怎么想的。”   它这话的意思,显然是想要鼓动所有人来杀她!   沈容抬眸望向“王秋生”:“行啊,你就让他们都来杀我吧。但是规矩要我定,怎么样?”   “王秋生”愣住,有些错愕地看她。上半身下,脸逼近沈容的脸:“看不出来,你是个疯子啊。”   “你在骗他们,我知道。不过我不在意你的保证是不是真的,我也不在意被追杀。”   沈容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音量轻声道:   “但我会向你保证,我是怎么死的,你就会怎么死。”   “而我的保证,一定是真的。”   “王秋生”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她对“王秋生”露出虚假的甜美微笑。 第37章 尸堆工地3.5   “王秋生”噗嗤笑出声,似是在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笑道:“好啊,那就来试试吧。”   它目光凌冽地看向张灏三人:“你们,去把所有人都叫过来!”   张灏三人略有迟疑。   三道鬼影瞬间出现在他们身后。   他们身体一僵,露出为难的表情,对沈容道:“对不起。”   而后跑出去,叫来了其他工人。   很快,宿舍内还有走廊上都围满了人。   沈容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坐在床边,仿佛即将发生的事与她毫无关系。   “王秋生”有些看不透她,对工人们冷笑道:“你们,应该不想死吧?”   他们来的路上,张灏三人就同他们说了这里的事。   也同他们说了,“王秋生”现在是鬼。   “王秋生”倒挂在房顶上踱步道:“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从今天开始,你们都来追杀她。只要她死,我保证一年之内不会再杀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这一年,足够你们赚够文鑫的钱了吧。”   工人们双唇紧抿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答应?可是条件太诱惑了,而且他们怕触怒“王秋生”。   答应?可这种事又违背良心。   这就像是火车难题。   “王秋生”道:“我不会给你们规定的时间。不过只要你们一天没杀掉她,我就会让你们一天死两个人,直到所有人都死光为止。”   “而当你们杀掉她的那一刻,你们就安全了。”   它看向沈容,依旧在对工人们说话:“你们放心,我不会把杀她的担子完全交到你们手上,我也会出力的。”   “你们要是能协助我杀她,我对你们的约定,一样有效。”   它语速缓慢,轻笑一声。   话音落下,王秋生身体一软。   扑通——他从房顶上摔了下来,沈容扶住,才避免他头着地。   王秋生清醒过来,见众人都看着自己,迷茫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大晚上的都在这儿?你们看我做什么?”   沈容松开他,道:“不是在看你,是在看我。”   “所以,那个鬼的那番话,让你们动心了,是吗?”   门口传来黄香雯的声音,她滑轮椅到沈容面前,略带讽刺地轻哼:“你们是不是都想为了自己,杀了她?你们就不怕以后午夜梦回,全是她惨死在你们手里的样子吗?”   老黄喝道:“香雯!你这是在说什么话!我们又没说要杀她!”   他向沈容保证道:“你放心,我们绝不会为了保住自己的命而牺牲你。况且,本来我们就是为了钱呆在这儿才有这样的危险,要是拿你来换我们的平安,那我们和贪图钱财而杀人的罪犯,有什么区别!”   他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   沈容环视四周,没有挑明了说:可惜除了你,别人都不是这么想。   就连何敏……沈容都在她脸上看出了动摇。   张灏对沈容道:“我们也做不出这种事来,你放心好了。”   沈容莞尔:“哦。”   黄香雯拉住沈容的手,重重地哼了一声。   沈容叫她等一会儿,随意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跟黄香雯走。   苗雯道:“唉?你不在这儿住了?”   沈容:“在这儿住,等着晚上睡着的时候,你们对我动手吗?就怕到时候死的是你们,不是我。我离你们远点,其实是为你们好。”   夏仁峰嗫嚅道:“我们不是说了,不会杀你嘛。”   沈容直勾勾地盯住他。   他受不了这样直白的目光,心虚地低下头:“我们也只是有一点动摇而已……”   沈容:“那我也只是有一点怀疑你们,所以不想再和你们住而已。”   张灏眼珠子转了转,还想开口挽留。   沈容抢先开口:“别说了,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想着我能打鬼,住在这儿还能保护你们是不是?”   太过直接的拆穿,让张灏三人脸上都露出了囧色。   王秋生刚被沈容救下来,虽然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但神情依旧有些迷茫。   沈容:“既想杀我,又想让我给你们做保镖,天底下没那么好的事。以后你们就自己保护自己吧。”   她随黄香雯到隔壁宿舍住下。   工人们还徘徊在走廊上,面露纠结。   沈容放下行李,对黄香雯道:“我住在这儿,可能这间房就不是那么安全了。你要不让爸妈给你和你妹妹安排到别的房间去吧?”   黄香雯平静地关上房门,道:“没事,我就住在这儿。”   凝视着沈容收拾东西的背影,她道:“我跟你说,贺和是怎么死的。”   “当时我说工地上闹鬼。那些工人他们不在意,却还是害怕,晚上收工的时候,别人都不想留下收拾东西,他们看贺和笨,就骗他,让他留下。”   “他傻兮兮地一个人呆在那儿帮他们工作,然后就死了。”   黄香雯觉得可笑,道:“你别看他们都是一幅老实本分的样子,但他们从前都是一帮不学无术,知法犯法的。总有些人狗改不了吃屎。”   沈容:“我知道,谢谢提醒。”   忽然一阵急促敲门声响起,外边传来黄玉雯的声音:“开门!”   “你急什么!”黄香雯打开门嗔道。   黄玉雯无视了她,直奔沈容去,在沈容身边转。   她满眼喜悦都压抑住,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臂保持平静,道:“你又搬回来啦?”   沈容点头:“我的事你都知道了吧,你要不要你妈……”   “不要!”黄玉雯低下头,嗓音喑哑地轻声道:“我就要和你在一起!”   她们又可以睡一间房了!   她握住沈容的手,郑重地像发誓般道:“就算他们都要杀你,我也绝不会伤害你的,我不能做太多,但你需要的话,我可以为你去死……”   沈容:“额……谢谢,我不太需要。”   黄玉雯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松开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笑。   黄香雯目光在黄玉雯身上停留几秒,忽的笑了一声,替黄玉雯解围道:“她就是这种性格,爱开玩笑。”   沈容明了,准备换衣服洗漱。   她开始脱衣服。   黄玉雯低呼一声,一把将黄香雯轮椅推了出去。   她揪着自己的衣袖,目不转睛地看着沈容撩起了衣摆,渐渐露出雪白纤细的腰肢。   她狠狠咬了自己舌头一口保持清醒,满口血从唇间溢出,用手指边擦边道:“你换衣服,我们先出去。”   沈容:“嗯?不用啊,咱们不都是女的嘛。”   更何况她又不是全脱光,还会留内衣的。   她转过身来,黄玉雯看见她平坦的腹部,小巧可爱的肚脐……   只觉得小腹一热,跑了出去,将门带上。   沈容隐约听见黄香雯惊呼道:“你怎么弄得满脸都是血?”   黄玉雯嗓音压抑道:“关你屁事!”   然后跑了。   沈容莫名其妙地换好衣服。   黄香雯推门而入,道:“她越来越奇怪了。”   沈容:“可能是因为青春期吧。”   临睡前,黄玉雯回来,带着一身冰凉的气息,仿佛从冰窟里走了一遭。   黄香雯洗完碗回来,对沈容小声吐槽道:“我妈说昨晚我妹疯了,拿凉水冲澡。”   沈容:“……”不会鬼上身了吧?   她靠近黄玉雯,手幻化成触须,搭上她的肩。   感觉到她的触碰,黄玉雯身体微微颤抖,侧头看她,眼里的灼热仿佛要将她燃烧殆尽。   沈容默默地收回手,上床睡觉。   黄玉雯依旧盯着她,犹豫了半晌,欲言又止,也睡了。   今夜难得平静。   沈容想:许是因为那个鬼在部署如何杀她。   清晨,她起床。   何敏来叫她上工,道:“老黄说工地那边人多手杂的,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他顾不上你。你今天就呆在厨房给我打下手吧。”沈容应声好。   到了厨房,何敏把水桶丢给她:“去打水来洗菜吧。”   沈容拎起水桶,想起头天晚上在井边发生的事,道:“为什么不用自来水洗呢?”   她没有直接说:明知道井有问题,为什么又让我去打水呢?   何敏道:“厨房没有自来水管,我们以前都是打井水的,大白天去打水不会有事的。”   沈容:“哦。”   她深深地注视着何敏。   何敏低下头摘菜,动作略显僵硬。   “妈,你什么意思?”   黄香雯和黄玉雯过来,“之前你为了省钱,洗菜不用自来水也就算了,现在这种情况你还……”   “好了!”何敏大喊着打断她,“我做什么不都是为了你嘛,你有没有点良心!”   沈容拎水桶离开。   黄香雯想拦她,她也没停下脚步。   没事,反正她不介意死一死。   就看这工地里的人,敢不敢用淹死她的井水了。   沈容到井边,放下水桶。   幽深的井下突然传来一股拉力。   这次沈容没有松开绳子,整个人头朝下栽进了水里。   冰凉的井水将她淹没。   沈容能感觉到一双手拖着她的双脚往下拉。   她睁眼看,昏暗之中看见一个被肥肥白白的鬼影。   是尸体在水里泡发出的样子。肿胀异常,面目全非。他的脸像被水泡过的馒头一样,对着沈容嘿嘿嘿笑,眼睛挤成了一条缝。   沈容问道:“是你自己想杀我,还是逼不得已?”   水鬼凑近她,深吸一口气,像在嗅菜的味道,咽了口口水道:“谁杀的,就归谁吃,嘻嘻嘻……当然是我自己想吃你。”   沈容了然。   要是他像厕所女鬼那样逼不得已,她会考虑自救,避免杀了它们。水鬼这样的,她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拖了沈容半天,水鬼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怎么还不死……”   它双手向沈容伸来,想要撕烂沈容的喉咙。   沈容:“我已经死了啊。”   就在刚刚。   她双手化作触须,缠住水鬼。   触须上的金粉在水中游离间挥洒,把水鬼整个包裹住。   水鬼想逃,十条触须紧紧缠住它,让它浸在这金粉水里。浑身逐渐被灼烧的发黑溃烂,像一张苍白的纸人被火点燃一样,逐渐化为黑粉。   【复仇成功,成功复活!】   没有升级提示。   沈容愣了一下,很快想通:   这就像游戏人物升级。   越往上升,需要的经验值越多。   现在杀等级不如她的鬼,经验值可能会变得很少甚至没有,所以不够她升级属性了。   沈容触须缠住井口,爬出了井。   她拎了满满一桶水回厨房,浑身湿漉漉的,脸色是还没缓过来的青白,走一路便是一路淋漓水迹。   何敏正躲着摘菜,听见动静抬头看她,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惊恐地哆嗦:“你,你,你……”   “你没事吧?”   黄玉雯跟阵风似的扑过来,拉起沈容的手。   沈容的手冰冰凉凉,黄玉雯双手捧住,给她捂住,眉微拢地望她,满眼都是心疼。   “你冷不冷呀,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回房间休息吧?我去给你打热水……”   “不用了。”沈容对她微笑,转眸看向何敏,道:“水打回来了。”   黄香雯问道:“出什么事了?”   沈容漫不经意道:“也没什么,就是遇到鬼,鬼把我拖进井里了。”   何敏低呼一声,不自觉地坐在地上挪动,远离沈容:“你,你是鬼还是……”   沈容走向何敏,弯腰盯住她的眼睛,莞尔:“它想杀我,然后,我就把它杀了。”   何敏和厨师呆愣愣地看着沈容。   这话仿佛也是在暗示他们。   谁想杀她,她就杀谁!   沈容把水往何敏面前一放。   水“哗啦”一声洒出来,溅到何敏脸上:“这有水鬼尸体的水你还用吗?要是想要用也没什么问题,我杀了水鬼之后,就把它的尸体烧了,这里面顶多只有它的一点骨灰吧。”   这话是故意说出来吓人的。   “不,不用了……”何敏转过脸不敢看沈容。   她的那点小心思在沈容面前无所遁形。   想杀沈容,又不敢直接下手,妄图借鬼杀人。   沈容哼笑一声,悠然道:“我回去换身衣服。”   黄玉雯目送她离去,回眸,暴戾的目光在何敏身上扫过。   敢动容容的狗东西!真是活腻了!   这笔账她一定会一笔一笔地跟他们算清楚!   沈容换身衣服回来,照常洗菜帮忙,仿佛无事发生。   何敏有意无意地远离沈容。   沈容一从她身边经过,她便浑身僵硬。   中午,工人们回来一吃饭。   今天干活还算顺利,他们心情都轻松了不少。   待在食堂看到沈容,轻松的气氛又变得压抑起来。   他们一言不发,只用眼神交流,打了饭后闷头吃。   老黄吃到一半,接到个电话出去了一趟。   回来时,他身后跟着一名五十岁出头,体型微胖,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   男人西装革履,腕间戴有价格不菲的表。   男人身后有一名头发全白的老人。老人目光清明锐利,穿一身轻薄的马褂。   老黄介绍道:“这位是文总。这位是有名的风水大师,吴大师。”   吴大师环顾屋内,目光落在沈容身上,道:“你,刚刚接触过鬼?”   这吴大师还真有点道行,这都能看出来。   沈容三言两语把打水杀鬼的事说了。   听见她会杀鬼,文鑫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大步上前道:“你学过抓鬼?”   沈容直觉文鑫这反应不对劲。   听到有人能杀鬼,正常老板不是应该大喜过望,连忙来请人抓鬼吗?   可文鑫的温和都像是强行装出来的。   沈容道:“没有,是恰好祖上就给我一个玉坠,玉坠杀了鬼,然后碎了。”   文鑫点头,似是松了口气。   沈容心道:这文鑫看上去,似乎并不希望有人能杀鬼?   吴大师打量了沈容一番,对老黄道:“待会儿吃完饭,一起去出事的地方看看吧。”   他和文鑫二人找了个地方坐下,很随和地和工人一起用餐。   有名工人有意无意地高声道,“昨晚那个鬼提出的条件,要不要告诉文老板啊?”   老黄瞪过去。   那人假装看不见地晃了晃脑袋。   文鑫问道:“什么事啊?”   老黄道:“没什么,鬼说的,哪能算数。”   “怎么不算数,今天不是到现在都没出事嘛。恐怕今天过了,咱们要是没人动手,就要有人死了。”   有人混在人群里嘀咕。   黄香雯摔了筷子道:“你们不要太过分!别忘了贺和是怎么死的!”   何敏拉住黄香雯:“你瞎说什么呢!老板在这儿快闭嘴!”   黄香雯看了眼一脸不以为意的沈容,瞪了何敏一眼,表情凝重地离开了。   文鑫追问鬼的事,老黄无奈,把事情说了出来。   吴大师和文鑫闻言,对视一眼,继续低头吃饭。   吃完饭,老黄带工人和文鑫、吴大师去工地。   吴大师道:“叫林湄也过来吧。”   老黄面露难色:“这……太危险了。”   吴大师眼帘微垂,道:“没事,有我在这儿。”   沈容跟上他们。   张灏四人混在人群里,表情不一。   下了地洞,整个世界都变得昏暗起来。   吴大师拿出一根香,嘴里念叨着什么,拿香在这地洞内绕了一会儿,道:“把灯关上。”   老黄等人有点害怕,但还是照做。   灯灭。   地洞内陷入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只有吴大师手中一点香闪烁,在黑暗中像一只血色的眼睛。   洞内渐渐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沈容感到有气息在向自己靠近,浑身戒备。   吴大师的絮语仍在继续。   众人逐渐适应了这黑暗,就连沈容也能隐约看见了一点点人影。   数十个人正围在她身边,不知有意还是无意。   他们在缓缓靠近。   沈容冷笑,笑声在这幽静的世界里显得格外突兀。   吴大师的絮语随之戛然而止。   沈容:“吴大师,我想问你一些事情。”   黑暗中也不知是谁,道:“一定要在这时候问吗?”   沈容:“当然。万一我在灯开之前就死在这里了,怎么办?”   吴大师没回答。   文鑫道:“你问吧。”   像是对临死之人的怜悯。   这三个字足以验证沈容的想法:   这些工人在昏暗的工地劳作已经有段时间了,对黑暗的适应性肯定比普通人强。   吴大师和文鑫,有意创造了这样一个黑暗环境。为的就是在混乱与黑暗中,让人将她杀死。   多人出手,到时候就没人知道是谁给了她致命一击,这样也能减轻他们的负罪感。   宁愿杀死她,也不愿杀鬼。   “在问之前我想多说一句。”   沈容嗤笑道:“你们好毒啊吴大师,文老板。”   吴大师和文鑫沉默不语。   老黄不明所以地问道:“怎么了?”   沈容感到有东西蠕动着在自己腿上缠绕,甚至有些怀疑,吴大师刚刚那段碎碎念,就是在跟鬼交流。   这不,人将她包围,鬼也来杀她了。   她站在原地不动,道:“现在,我要开始问问题了。”   “文老板,这工地上到底死过多少人?别说你不知道,作为老板,大概的数量你总是清楚的吧?”   文鑫沉吟道:“开工后,总共死了二十多个人。”   “开工前呢?”   文鑫沉默不语。   意思就是说,在这里还是养老院的时候,就死过人,很有可能数量还不少!   那个厕所女鬼,不像是工地上的,应该就是在养老院时期死的。   沈容心想:或许,养老院并不是没有不好的事发生。   只不过都被压住了,没有传出去。   “不想回答也没事,我还有别的问题。”   沈容继续问:“这些鬼里,是不是有你想保护的人?是谁?你的妻子吗?”   文鑫喉间“咕”一声,像是下意识要开口,又连忙忍住了。   沈容当他是默认了,道:“老板的妻子是怎么死的呀?为什么死后会成为养老院的鬼魂?这养老院这么偏僻,老板家应该不住在这附近吧?那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难不成,您妻子是您……”   “你别瞎说!”文鑫急躁道:“我妻子是病死的!她……”   “林小姐。”吴大师不让文鑫继续说下去,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牺牲你一人,救几十人。你来世一定会投个好胎的。”   沈容:“来世怎样我管不着。今世,我就算死也得死个明白吧?”   “你们要是有什么不能当众说的,就让他们都走,留下来对我说。反正……”   她顿了顿,步履蹒跚地走向文鑫和吴大师,“我已经被鬼缠住了。这也算是你们协助的……待会儿鬼杀了我,你们就都安全了。”   沈容的双手双腿都被某种黏糊糊的东西勒紧,那东西触感熟悉,有点像她昨天才刚碰过的内脏。   绵软且带有一股腥臭腐烂的味道,上边还有果冻一样的血块。在缠她时,贴着她的皮肤将“血果冻”挤碎成泥。   围住她的人都能看见,黑暗之中她的腿和身上都挂着额外的鬼影。   她每向外走一步,他们便后撤一步,仿佛她身上有瘟疫。   “你们都走吧。老黄,你也走。”文鑫吩咐。   老黄略有迟疑,还是被工友带走了。   张灏四人随工友一起离开。   昏暗的地洞里,内脏蠕动的“咕叽咕叽”声越发清晰。它们在沈容身上延展,勒住她的腰,缠住她的脖子。   躲在暗处合作的鬼期待地等待着她的死亡,等待将她吞食。   “我问你,是养老院发生过什么,还是常家发生过什么,才会有这么多鬼被困在这儿。”   沈容被勒得已经快要说不出话了,声音越发小。   文鑫和吴大师一边离开,一边道:“等你死后,你的鬼魂见到我妻子,她或许会跟你说的。”   “哦对了,我现在可以回答你,没错妻子的鬼魂确实是在这儿。但她不是我害死的……只不过是我……”   “文老板,你已经很好了。”   吴大师打断他,和他一起离开。   周围爆发出四只鬼的大笑声。   他们将沈容拖拽倒在地上,肚子里被挤压出的内脏将沈容一圈一圈地包裹。   “真恶心。”   沈容的声音恢复正常。   因为她已经死了。   “你们是自愿来杀我,还是被逼的?”   四只鬼爆发出听见了笑话的大笑。   有只鬼道:“那几个总是心软的,哪有本事来杀你哈哈哈哈哈!”   “哦。”   那可以放心动手了。   沈容躺在地上,懒得挣扎,一只手的触须一路烫开裹住她手臂的内脏。   抬起手,咬破指尖,将血抹在舌上。   她祈福道:“这是第一次尝试,希望成功。”   四只鬼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可惜已经晚了。   “你们四个,死吧。”   “我怎么死,你们就怎么死。”   沈容舌上的金印消退。   四只鬼被自己的内脏缠住。   内脏上沾染了触须的金粉,活活将他们的脖子勒住,一点点烫开。   直至他们头颅落地,金粉隔绝了他们恢复的可能。   【复仇成功,成功复活。】   这次也没有升级。   这四只小鬼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还是太弱了。   那么,能驱使这么多鬼的幕后鬼,会有多强呢?   沈容竟然隐隐有些期待死在那只鬼的手里。   然后再把它杀了。   ……   围在地洞口的人们等了许久,也没听见任何动静。   有人道:“这么久了,再怎么样也该死了吧?”   一只染着内脏黑血的手伸出洞口。   众人吓得大叫着跳开远离。   沈容爬上来,身上还挂着残破内脏的碎渣,和腐黑的血。一身衣物,满是脏污。   她像是从腐烂的尸堆里出来的,眼神冰冷,表情含羞带笑,极为讽刺地道:“真不好意思,我本来是要死的。可是我一不小心,把那些鬼杀了。”   她身材娇小却又玲珑有致,长相也是无可挑剔。本来是个走在大街上,都会引人搭讪的美人。   可此刻,她站在阳光下,却让他们觉得,她比鬼还要令人胆寒。   她微抬下巴,讥笑道:   “我没死成,真的好可惜,你们说是不是呀?” 第38章 尸堆工地3.6   看着她的笑脸。   工人与张灏三人都眼中都渐渐生出恐惧。   那恐惧像茁壮的树一样疯长扩散,让他们的身体都不由自主地颤抖。   他们开始怀疑,他们从一开始就做错了选择。   他们该听沈容的话,应该坚定地站在她这边的!   吴大师和文鑫对视一眼,调头就走。   沈容快步跑向他们,扬声笑道:“别走呀,我还没从你们身上得到所有问题的答案呢。你们不如留下来陪我几天吧……”   “要是就这样回去的话,我怕你们还没出大门……”沈的容搭他们俩的肩,敛起笑意,语调平直冰冷,“我一不小心,就把你们杀了。”   她自己知道这话是吓唬人的,但听她说的人不知道。   二人都不自觉地害怕到身体僵硬,一动不敢动。   “林湄,对不起,刚刚我们也是……”   张灏上前一步,想缓和与沈容的关系。   沈容回过头来,客气而又礼貌地打断他的话:“还没轮到你们,你们先滚一边去,谢谢。”   她强行搂着吴大师和文鑫的脖子,带他们往宿舍走,道:“咱们来好好聊聊,这片工地,还有以前的养老院。聊不好,就一直聊。”   到了宿舍,沈容把门关上,将吴大师和文鑫按在空着的床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他们对面道:“说吧,常小姐是怎么死的,为什么她的鬼魂会出现在这儿?这里的那么多鬼魂又是怎么被困在这儿的?这片工地上总是死人的原因,你们是不是知道?”   “常家的事,你们的事……通通都说出来。”   文鑫和吴大师二人沉默着低下头。   沈容将杯子放到他们眼前,松手。   啪——玻璃碎渣溅到他们裤腿上。   沈容:“哎呀,不好意思,手滑。”   她边捡碎渣边道:“你们是铁了心什么都不说?”   文鑫沉声道:“你限制我们人身自由是违法的。我劝你最好不要这样做!”   沈容冷声道:“这时候谈法?那没有人告诉你们,害人也是犯法的吗?”   “你们想害我,就要做好被我还击的准备。”   沈容捡起一把碎玻璃渣,道:“你们要是什么都不肯说,留着能说话的舌头又有什么用呢?”   她冷笑,捏开吴大师的下巴。   吴大师拼命挣扎起来。   沈容撕开他的袍子将他绑在床架上,责备道:“别乱动。你这样乱动,万一这些玻璃渣喂进你嘴里滑进喉咙,你死了怎么办?到时候我只能亲自动手割你舌头了,这多血腥呀。”   吴大师八十岁高龄,见过各种大风大浪的人,被沈容娇嗔着说出这番话的模样吓得脸色发白。   文鑫慌乱地眼珠子到处乱瞟,眉头一紧再紧,道:“好!我说!我说完,你就放了我们。”   沈容搜出他们身上的手机,关机,收进自己口袋,道:“那就看你们表现咯。”   文鑫道:“我妻子是因病……”   吴大师咳了两声,讳莫如深地盯着他看。   沈容用吴大师的马褂塞住他自己的嘴,对文鑫道:“别管他,你继续。”   文鑫低头道:“我妻子有严重的精神疾病,因为身份原因,一直向外界隐瞒着这件事。两年前她不堪精神方面的痛苦,选择自杀。”   “她死后,我遵照老丈人的遗言,将她的尸体埋到了养老院里,所以她的鬼魂一直在这儿。”   “在她死之前,我是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鬼的。所以这里究竟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鬼,我也不清楚。”   说着,他瞥了眼吴大师一眼。   沈容拿开塞在吴大师嘴里的马褂,道:“你应该知道吧?”   吴大师嘴巴蠕动了两下,没说话。   沈容看向文鑫:“接着说你知道的。”   文鑫道:“关于这家养老院的改造工程,其实也是我老丈人生前交代的。说如果我妻子先我一步死了,就叫人把这家养老院推翻,建成小学捐出去。小学下面一定要有一个防空洞。”   沈容问道:“那你之前说,你妻子的死是因为你……你什么?”   “是因为我没照顾好她……”   文鑫一下子就哽咽了,眼眶微红,“我不知道我妻子经历过什么,但后来在一起之后,我经常听亲戚朋友说她小时候不是这样的。我看她小时候的录像带,她小时候分明也是开朗活泼的。”   “可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性格暴躁,经常控制不住情绪,总是打人伤人。事后又常常后悔,表现得非常痛苦的样子。可能是因为这个,她一直不同意跟我要个孩子。”   “我问过老丈人关于我妻子的事,老丈人只叫我不要管,好好陪我妻子就行。”   沈容在文鑫说话间,静静观察他。   他看上去是个斯文的人,性格懦弱随和,什么都是老丈人说,妻子如何如何的。   沈容:“也就是说,养老院的事,还有常家的事,你都不了解?”   文鑫自嘲笑道:“我入赘到常家之后,就像是陪伴我妻子的一个玩具一样。他们家的事一概不许我插手,也不许我打听。”   “如今我也没能接管常家的业务,都是老丈人交代的亲戚在打理。只有这片工地,是让我来联络的。”   他轻声呢喃:“我有时候都不明白,我妻子为什么会同意和我这样的人结婚……”   吴大师眼里闪过一丝动容,拍了拍文鑫道:“你很好,别说这种话。”   沈容心想:这么看,文鑫确实像传言中那样,口碑很好啊。   文鑫交代完他知道的。   接下来要攻克的就是嘴巴闭得死紧的吴大师了。   沈容直觉若按知道的常家事来算,这位吴大师绝对比文鑫还像常家人。   她把吴大师绑紧,道:“刚刚说喂你玻璃渣,都是跟你开玩笑的。你没有动手直接杀我,我也不可能动手杀你。”   沈容笑道:“你就在这儿好好呆着吧。要是鬼来了,你自己想办法逃跑,就跟我在地洞里一样。”   说罢,她带文鑫离开,暂时不管吴大师了。   她的言灵用完了,先让吴大师一个人待会儿。   要是过段时间他愿意自己开口,那最好。   要是不愿意,她就用言灵。   文鑫跟在沈容身后,道:“这里的鬼不会伤害吴大师。”   沈容回头看他。   她知道鬼不会伤害吴大师,才放心把他一个人丢下的。   不过文鑫刻意提醒这句是为什么?他难道希望吴大师出事?   文鑫平静地道:“没什么。”   沈容:“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跟我说?”   文鑫眉头微紧道:“我也想知道常家的事……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让我妻子痛苦了几十年,最终选择自杀。”   他眼神坚定,不似撒谎。   沈容思索片刻,问道:“你和常小姐关系很好?”   文鑫垂眸:“我很爱我妻子。”   他表情淡淡的,却能让人看出他对常小姐是有真感情的。   沈容:“吴大师也和你的妻子关系很好?”   “他和我老丈人从年轻时就认识,我妻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对我妻子也很疼爱。”   沈容沉吟片刻,问道:“在背后差使小鬼,想要杀我的那个鬼,是不是你妻子?”   文鑫身形一怔,不说话。   竟是默认了。   难怪工地出过那么多次事,他们也来过几次,却没有出过什任何问题。   ——因为这两人都和常小姐关系密切,所以被常小姐控制的小鬼也不敢轻易伤他们。   沈容边走下楼边道:“你和你妻子关系不错,吴大师也和她关系不错。你们俩怎么就不能劝劝她少杀人呢?”   “她控制不住她自己。她对我和吴大师,已经是竭力克制了。要是碰上她失去理智的时候,没准儿会连我们也杀。”   文鑫道:“我猜,我老丈人让我把她葬在这儿,又让我将养老院改成学校,或许是因为,这样就能镇住她。”   沈容:“那要是镇不住呢?在学校里上学的孩子岂不是会有危险?”   她心想:难道这个游戏通关任务,是镇住常小姐?   那……她就不能杀常小姐了呀。   文鑫沉默。   沈容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你想不想试试看,你在你妻子心目中的分量?”   文鑫眼眸略为睁大。   五十岁的男人,脸上浮现出了毛头小子才有的单纯的期盼。   ……   深夜。   所有工人和玩家坐在食堂,都没回宿舍。   今天沈容没死。   到了晚上,会死的就是他们中的两个。   他们不敢分开呆在宿舍,生怕被选中的是自己,没机会逃。   如果是呆在一起……没准儿还可以让别人替自己死!   沈容带着吴大师和文鑫走进食堂。   工人和玩家都畏缩起来,身下意识向后仰了一下。   突然间,食堂的灯灭了。   窗户外传来啪——啪——的声音,像一巴掌接一巴掌地打在玻璃上。   黑暗的食堂里,人群躁动起来,互相挤在一起。   “嘻嘻嘻……”   窗外有混乱的非人笑声。   “你也在这儿,那正好。”黑暗中响起常小姐的声音,却不见她身影,“正好让你亲眼看看,今天为你而死的两个人,是怎么死的。”   “嘻嘻嘻……可以进去了吗?”   “嘻嘻嘻……我好饿……好新鲜……”   窗外的鬼魂拍打窗户更加激烈,似是有些迫不及待。   “规矩都知道吧?谁杀的人,就归谁吃。但是,只能杀两个人。”常小姐冷笑道,“都进来吧。”   啪嚓——   霎时间,玻璃碎裂之声不绝于耳。   无数黑影像饿极了的野兽冲向圈养肥羊的农场,在食堂内争相抢夺起人来。   “这个是我的!”   “我的!”   它们一起扑到人身上,像顽童抢玩具一样用力拉扯他们看上的人。   “救命啊啊啊!!”   “救我……啊!”   躲闪不及的人们,脸被撕扯得变形,手和腿都沾染上了鬼身上的血。   有的鬼挂在肚子外的内脏当绳子,套出一个人的头把他往自己面前拉,嘴里口水直滴。   食堂内乱做一团,人的哭喊中,夹杂着鬼的笑着和争夺声。   沈容站在门口观察。   等到人们恐惧到极致时,道:“等等。”   “哈哈哈哈,怎么?看不下去了?看不下去……你就去死啊。你死了,他们就能活了。”   沈容:“不是,他们活不活与我无关。我还不至于那么圣母,连想杀我的人都要保护。”   沈容打开灯,踢向被绑着的文鑫和吴大师的膝盖。   他俩扑通一声跪下。   她左右手各拿一把刀,抵住文鑫和吴大师的脖子。   目光在人群和一个个小鬼中搜索那只鬼的所在处,玩味道:“等你杀完了,就轮到我杀。”   “我是想让你亲眼看看,你的老公,你最亲近的长辈,是怎么死在我手里的。”   众鬼和人都呆愣愣地看着她。   张灏四人难以置信地瞪眼:这人真的是玩家,不是什么藏在玩家里的游戏BOSS吗?   “你!”   常小姐还是没有显身。   沈容淡淡道:“要是不想让他们死,也可以。你出来,我们谈谈。” 第39章 尸堆工地3.7   一道身影从墙内走出。   它穿一身血色长裙,长发披散垂落,发黑的血痂将发丝凝结成一块一块的。   半个脑袋瘪了下去,额头处头皮被蹭掉了一块,灰白的头骨带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四肢因受过强烈的冲击,在不同部位都呈现出异样的扭曲。   它是跳楼死的。   但脸上还算干净,能看出岁月留下的痕迹。   文鑫眼中泛起光彩,身体略向前,想要奔到它面前去。   它却一个闪身出现在文鑫面前,狠狠掐住他的脖子将他从刀前带离,把他抵在墙上骂道:“没用的废物!不好好呆在家里,过来做什么!这么多年了还是什么都不会做,只会给我添乱!”   沈容的手化成触须,藏在袖子里打开它。   它手腕被灼伤,后退一步,面目狰狞地邪笑道:“你想杀他们?好啊!那就比比咱们谁杀的多!”   食堂内的鬼兴奋地啸叫。   文鑫连忙道:“常婕,你冷静一点!”   常婕浑浊的血目在文鑫身上停留片刻,冷哼一声,手一挥,食堂里的鬼都消散了。   她死死地盯着沈容,咬牙道:“你……我记住了!”   沈容挑眉:“哦。”   食堂内脱力的人们纷纷跌倒在地,尚未从恐惧中脱离。   文鑫垂头,表情复杂。   沈容:“看来你妻子还是很在乎你的。”   文鑫摇头,失神地摸了摸被掐过的脖子:“或许她只是怕我死了,这里的项目就没人管理了。在她眼里,我一直只是废物而已……”   吴大师喝道:“文鑫,你别总说这样的话!”   沈容:“你要是不想他总自怨自艾,不如把一切事情都告诉他。”   吴大师抿起嘴,又不说话了。   沈容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心里有了个猜想。   她带着吴大师和文鑫回楼上宿舍。   张灏等人缓过来,感激地跟上:“林湄,谢谢你……”   沈容:不用。”   虽然她这次来试探常婕,只是担心游戏通关是要镇住常婕而不是杀她。   所以想利用文鑫和吴大师,看看常婕是不是重感情的人,以后没准儿可以想别的办法来消除常婕无缘无故的杀戮心。   但,多几个人把她当救命恩人,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反正不管他们怎么样。   在她心里,这群人是永远都不可能信任的了。   沈容上楼,找了间空宿舍将门关上,把吴大师和文鑫绑在架子床上。   空宿舍内霉味浓重,呼吸间能带动灰尘钻入鼻孔。   沈容打开窗户通风,靠着窗户静等十二点到来。   她目光随意地眺望。   却见楼下废墟中,无数鬼影飘渺。   有的是摔死的,五官烂得像被一脚踩烂的泥块。有的是被机器压死的,肚子被挤破了,内脏挂在肚子外……   还有被似乎是被打死的,浑身没有一块好皮肉,被淹死的,整个人肿胀得像一个泡发的大馒头……   他们像是受到某种指引般,纷纷抬起头注视着她。   一张张扭曲的鬼脸,一双双血目,在黑暗中锁定她。   沈容没由来的感到心底发寒,瞥了眼吴大师,道:“你干的?”   吴大师不明所以:“什么?”   他不知道,那就是常婕干的?   让这么多鬼都盯上她?   常婕本事这么大?   那它为什么打不过她?   沈容脑海里各种想法交汇。   十二点一过,她反而更加心神不宁了。   她进了厕所里,轻声道:“来占卜一下吧。”   巨大的黑袍巫师笼罩住她。   沈容忍不住吐槽:这是什么占卜牌……   这分明是厄运指引牌吧?总是跳大凶。   百分之十的厄运buff在身。   沈容的内心更加忐忑。和常婕正面刚时,她的心情都没这么七上八下的。   她隐隐感觉到,在食堂里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猜测是对的。   她本想用言灵让吴大师开口。   这会儿,她却不敢轻易用了,怕有别的地方需要用。   沈容想:跟吴大师来硬的不成,言灵也不成。   那么,她就来假的,诈他!   沈容从厕所里出来,整理了一下杂七杂八的猜测,跟着直觉的指引道:“吴大师,到现在你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吗?”   吴大师一言不发。   沈容:“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常婕背后还有个鬼,是不是?”   吴大师惊愕地抬眼。   文鑫惊讶道:“她说的是真的?”   又问沈容:“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容:“那个鬼,是常老爷子,我说的对不对?”   吴大师掩住眼中的颤动,眼神的闪躲却还是表明,沈容又猜对了。   “常老爷子?”文鑫道,“我老丈人也变成鬼了?他现在在哪儿?跟我妻子在一起吗?他为什么不管管我妻子……”   “文鑫,你先别说了。”   吴大师抬眸看沈容,沉声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沈容掏出随身携带的血字条,故弄玄虚道:“我刚刚进厕所,看到了这个。突然间就明白了。”   其实,她是在食堂时,思考是什么让吴大师甘愿如此隐瞒,才想到或许一切的背后,还有一个常老爷子。   养老院,曾是常老爷子开的。   常婕的葬身处,也是常老爷子安排的。   将这里改造成学校,还是常老爷子吩咐的。   就连吴大师跟常婕的关系不错,中间也是链接着一个常老爷子。   吴大师和常老爷子几十年的交情。   除了常老爷子,还有谁值得他面对生命威胁也守口如瓶?   吴大师虚着眼睛读出字条上的字:“救我……快逃……常氏……”   他瞬间像是忆起了什么,瞪着眼睛道:“这是谁给你的!”   不愧是大师!   她本来只是想拿这个假装得到了鬼的小道消息,没想到常大师竟然能把这上面鬼画符的字读出来!   沈容得到意外之喜,表面仍故作深沉道:“你既然知道上面写了什么,应该也能猜知道,这字条是谁写的吧?”   吴大师垂眸,眼珠子转来转去,似是想起了谁,眉间出现一个深深的“川”字:“那个小护士……她怎么敢……不对,不对……这字条是她生前写的,你是捡到的吧!”   沈容不否认也不承认,仿佛看透了一切似的俯视吴大师。   文鑫一头雾水,看看沈容,又看看吴大师,问道:“大师,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小护士?是以前养老院的护士吗?”   他似是想起些什么,吸了口凉气,难以置信地质问吴大师道:“那件事……难道是真的?”   吴大师低着头不吭声。   沈容:“什么事,你之前怎么没说出来?”   文鑫不安地仿佛遭受了天大的欺骗:“我以为是假的……我不知道……”   他失望地道:“你们真的干那种事?你们怎么能这样!”   吴大师冷声道:“文鑫,你只要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就行。这是常家的事,与你无关。”   文鑫愤然:“所以这么多年,你们所有人,都没有把我当作一家人?”   沈容听不懂,坐在他们对面撑着下巴问文鑫:“到底是什么事?”   “养老院的丑闻,很多年前的事了。”   文鑫盯着吴大师,愤慨道:“以前这家养老院,经常到乡镇的职高里去招收年轻漂亮,家境不好的护理系学生,男女不限。这些学生进了养老院之后,基本上就没有人再离职过。可招收工作每年都在继续。”   “这家养老院的费用高,住的都是以前有些资本人脉的人。所以,一些事情从来都是在内部说个两天,就没人敢再提,更从来没传出去过。”   “我也是偶然间收到了一封邮件。邮件里有一些难以入目的照片和一封威胁信。我在常家是不管事的,就把这事告诉了我妻子。”   “我妻子拿走邮件,说是别人伪造照片想要讹诈常家,并且联系律师要提起诉讼。我也就没往深了想,没想到……原来真有那样的事!”   “那些年轻人……”文鑫满眼都是失望,“竟然真的被骗进了养老院,被囚禁在这儿供那些变态佬玩弄?”   吴大师低垂眼帘道:“别说了。你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你不要辜负这么多年来,常老爷子对你格外开恩才得来的平静生活。”   “保护?不就是看中我无父无母,可以把我当个玩具养在常家嘛。原来他们从来都没把我当成过自家人……我知道的事,连你都不如!”   文鑫像被激起了反骨,更加激动地向沈容继续说:“那信里还说,当年通讯不发达,这里地处偏僻,周围都是常家的地盘。那些被困在这儿的护士想跑跑不掉,被猥亵强奸的照片还被当作把柄……那个年代的人,最怕没有脸面。”   “而且常家刻意挑选的家里穷得叮当响的家庭,就是为了出事的时候,欺骗那些没有什么文化的家庭,说他们家的孩子是出了意外,拿钱把事情摆……”   “够了!”吴大师道,“这些事与你无关,你对她说这么多做什么!文鑫,你就一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对你才是最好的。你小心惹老爷子生气,到时候就是常婕也保不了你!”   文鑫闻言反而备受打击:“你这话什么意思……这些事,难道我妻子也是知道的?她竟然也能忍受?!”   吴大师只道:“我们都是为了你好。有时候,做个傻子,才是最快乐的,你明不明白!”   “呵……”文鑫凄楚地笑,“我一直把常家当作自己的家,你又明不明白,我突然发现原来我真的只是他们养的一个宠物的感觉?”   “你!”吴大师说不通,又不能透露太多,干脆不说话了。   沈容看这二人争执,却忍不住想到:   或许从文鑫个人角度来说,他觉得自己受到了蒙骗。   但很明显常家还有吴大师,对他都是十分保护的。   不让他知道那些黑暗,让他五十多岁活得都像个毛头小子一样。   常家,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咚咚——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沈容奇怪,怎么会有人来敲这里的门?   她走向房门。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敲门声越发激烈,来自厕所内和门外,还有窗外。   沈容环顾四周,就见窗外数十道鬼影挤在防盗栏上,争先恐后地从防盗栏的缝隙里往房间挤,一个个都挤得像变形的橡皮泥。   厕所门晃动起来,沈容立刻将门反锁,堵上。   房间门被猛烈地敲击着,门上的玻璃都开始颤抖。   “啊!!鬼啊!”   “啊啊啊!!!别出去!别出……唔……”   “嘻嘻嘻……开门呀……开门呀……”   “别躲在里面了,我看到你们了……”   外面此起彼伏的恐惧尖叫中混杂了鬼魅沙哑的低声阴笑。   沈容低垂眼眸,还能无意间瞥见一双双眼睛挤在门缝里死死地盯着她。   怎么回事?   常婕又带鬼卷土重来了?   沈容给吴大师和文鑫松绑,打算带他们出去见常婕。   吴大师看出她的意图,冷冰冰地道:“这次不是常婕,是老爷子。”   沈容闻言,轻轻掐住了吴大师的脖子,问道:“哦?那你看这个架势,老爷子是不是铁了心要弄死我?”   吴大师道:“是。我早说过,你要是死了,能救许多人。老爷子也不至于发怒,觉得你威胁到了他,派出这么多鬼……不过你要是死后肯去老爷子面前认错,没准儿他还会让你在这儿生活。你长得不错。”   生活?这些鬼留在这里,难道就是在生活?   说她长得不错?   呵……难不成还想让她以色侍鬼?   沈容手下用力,道:“吴大师,你很了解当年养老院的事,是不是代表着,你当年也是害了那些护士的一员?”   吴大师平静地道:“怎么?给你字条的那个鬼,什么都没说吗?你现在嚣张有什么用,我劝你趁早乖一点……”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沈容左右开弓将吴大师的脸得随着她的动作甩来甩去。   文鑫看不下去,道:“林小姐,你……”   沈容:“虽然你没做那样的事,但我还记得你白天想害死我,你没资格劝我。”   文鑫闭上了嘴巴。   她眼眸狠厉地盯着吴大师:“老东西,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出你知道的所有事。”   吴大师保持沉默。   沈容一脚踹在吴大师肚子上,拽着他的头发往墙上砸了一下,在吴大师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斜着唇笑道:“说不说?”   她看到的那个厕所女鬼,比吴大师现在的样子惨的多。   眼睛被挖,舌头被扒,嘴被撕裂……   吴大师被她揍这么几下,跟那些受苦的人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吴大师咬牙切齿地瞪着沈容。   沈容作势继续把他的头往墙上撞。   啪——   屋内灯灭了。   窗外的鬼半身子挤在了屋内,厕所门已经被撑得变形。   吴大师怒道:“我说了又怎样!就凭你,又能做得了什么!你再这样对我,休怪我向老爷子告状,让你连当鬼的机会都没有!”   沈容把他的头往墙上撞一下再拉回来,踩着他的拱起的背道:“说不说是你的事,怎么做是我的事。你只用回答,说还是不说!”   外面的声音更显杂乱。   似是打起来了。   有人高呼:“天啊!他们会打鬼!肯定是大师!大师快来救我们啊!”   沈容猜测,应该是张灏等人跟鬼混战了。   能玩到第三个正式游戏,他们再怎样也肯定有点保命能力。   吴大师鼻青脸肿,恨道:“养老院的事,就像文鑫说的那样。那些护理系学生,是被带进来取乐的。”   “写那个纸条的,是学生之一。就是她把求救纸条丢了出去,让人捡到了。那人才潜入养老院暗访,掌握了把柄。只不过她可能没想到,捡到纸条的人没有去报警,而是来威胁常家换钱。”   “后来,常老爷子把那个人和那个学生都处理了。因为这事还是走漏了一些风声,养老院行事就收敛了。老爷子身体不好去世,常婕接手养老院后,就再没做过那样的事。不过……”   吴大师严肃道:“这工地上的鬼,有成百上千!他们死后都归老爷子管,你猜……在这工地下有什么?”   “你就算知道了一切,又能做什么?”   沈容问道:“常婕为什么要杀人?为了扩充常老爷子的鬼帝国吗?”   吴大师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道:“常婕她……她的思维和普通人不一样,她想做什么,我也不好说……”   沈容观察他的表情。   他似乎是知道,但又不能说。   沈容沉思片刻,心里对通关游戏,有了个大概的猜想。   她松开吴大师,打开房门。   鬼影一拥而上。   沈容手化作触须,隐在袖子里,一边将鬼打开,一边向黄家姐妹住的宿舍移动。   远远的,沈容看见那宿舍门已经被打开,   一个微胖的鬼影抱着坐在轮椅上的黄香雯横冲直撞,像是要把黄香雯带出去。   其他鬼影前赴后继地扑向它,撕咬它,似乎已经把他当成了异类。   黄香雯坐在轮椅上晃动不稳,好几次差点跌下来。她担心地一会儿看贺和,一会儿看被鬼包围的黄玉雯。   工人们和张灏四人分散淹没在鬼群中。   这些鬼都是十分低级的鬼,没多大本事,只要不怕,稍微挣扎一下也能逃掉。   沈容冲向黄家姐妹,眼见群鬼要扑向黄玉雯。   她眼神凌厉,没有再隐藏,将触须延展,打开了那些鬼。   黄玉雯原本一脸淡然地站在那儿。见到那在她眼前划过,洒落金粉的触须,瞬间眼前一亮。   如同在黑夜之中见到了繁星,惊喜地看向朝她跑来的沈容。   她瞥了眼陷入困境的贺和与黄香雯,不太想沈容分心去救他们。   在不违规的范围内帮了他们一把,把他们踹出了鬼最密集的地方,让他们逃脱。   自己则柔弱地跌入了群鬼之中。   黄玉雯的身影逐渐被鬼影淹没。   沈容眉头紧锁,两只手的触须齐上,为黄玉雯打开一圈安全范围。   她迅速冲过去,拉黄玉雯起来。   黄玉雯腿上有大片血迹,起不来,眸光闪动地抬眸,娇弱地看着沈容。   沈容将她打横抱起,冲出鬼群。   她双手拦住沈容的脖子,把头靠在了沈容肩上,压抑忍不住翘起的嘴角,假装担心地道:“我爸妈还在一楼食堂打扫卫生来着,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沈容抱着黄玉雯到一楼。   贺和已经带着黄香雯冲进了食堂。   贺和虽然脑子不好使,却也明白谁是它亲近的人,谁在攻击它想要保护的人。   黄香雯把父母拉到自己身边,缩在角落里。   贺和挡在他们身前,和那些扑过来的鬼扭打在一起。   它体型高大,堵在那儿像一堵墙,但还是双拳难敌众鬼。   贺和是被机器压死的。   它的肚子爆开,内脏露出,浑身是血。那些小鬼就趴在他身上,撕咬拉扯它的内脏和伤口。   大滩的黑血从它肚子里落到地上。   沈容打开那些鬼,将黄玉雯和他们放到一起。   黄玉雯从沈容怀里离开,眸光瞬间黯淡,甚是不舍。悄悄在她身后,轻轻拉着她的衣摆。   还想多亲近一下她。   沈容对他们道:“你们跟我走,我把你们送出工地。”   黄香雯拉住贺和,想叫他不要打了,一起走。   贺和回过头。   一向只会对她傻笑的贺和,露出了很无力的表情,眼眶红红地说:“姐姐,走,你走,我,走不掉。”   虽然沈容早就知道,贺和口中的厨房的姐姐,是黄香雯。   但亲口听他这样喊黄香雯,内心还是有些唏嘘。   他和黄香雯的感情,真的很好……   或许已经超过了友情。   只是两个都残缺的人,并不会去定义他们之间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黄香雯咬了咬唇,抓紧了贺和的衣服:“我不走,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何敏和老黄要来抱走她。   她疯狂地挣扎起来,死死抓住贺和的衣服:“我不走!你们走吧,别再管我了!我该死!我真的该死!”   何敏怒道:“你在说什么傻话!你要死在这儿,你叫我们怎么活啊!”   黄香雯坐在轮椅上,干脆紧紧地抱住贺和,脸贴在贺和腿上,失神道:“你们走吧……我不走,我想通了……”   她看向沈容和父母,道:“其实我,也是个很糟糕的人。我知道,爸妈都是为了我才想赚这笔钱,才不管死了多少人都留在这儿。我明知道这点,却说不出我不需要你们赚这笔钱给我治疗这样的话……”   “因为我也想变漂亮,想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她抱紧贺和,哽咽道,“但我现在想通了,我不需要了。我没有办法拿着那么多人命换来的钱去国外改头换面,拿这种钱让自己过得更好……”   “贺和也算是为我死的。他已经死了一次,我不想让他再死第二次。”   黄香雯抬头看着贺和,笑道:“我要留下来,陪你玩,一直陪你玩。我们永远都是朋友,永远一起和别人不一样。你不变,我也不变了。”   沈容有些动容。   贺和与黄香雯的相处,她了解得不多。   但就她看到的,也足以让她明白这两人的感情深刻。   贺和扒拉黄香雯的手:“走,走。”   黄香雯咬着牙不松:“我不!你听话!”   何敏还想来拉黄香雯。   黄香雯甩开何敏道:“妈,以后你不要再为小时候不小心把开水浇到我头上而自责了。也不要为了我,不择手段地想要伤害别人了。”   她看了眼沈容,道:“我代我妈,向你说声对不起。”   何敏还固执地想要来拉黄香雯,嘴里喊着:“没有你妈怎么活,妈怎么活呀……”   老黄一把抱起何敏,道:“随她去吧!你活得累,她也累……”   话虽这么说,他眼眶却是红的。   沈容不自觉软了语气:“那,我带你们出去。”   “嗯,你带他们走吧。”   黄香雯抱紧贺和,从轮椅上摸出了一把刀。那显然是她早就准备好的。   防身吗?   不,黄香雯从不乱跑,没什么需要防身的时候。   她早在死和死之间挣扎过千百次,才一直准备着这把刀。   沈容带老黄夫妇和黄玉雯冲向工地大门。   路上遇到的其他工人也大叫着跟上。   沈容既没有驱赶他们,也没有保护他们。   能不能跑出去看他们自己。   将老黄夫妇和黄玉雯送到大门处,跨过大门的瞬间,整个世界都变了。   从外向里看,里面就是个平静的工地   陆续有人跑出来。   张灏四人也在逃跑的人群中。   沈容立即收起了触须。   老黄夫妇顿时明白要把嘴巴闭紧。   沈容:“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回去了。”   她跨进工地的瞬间,手被人拉住。   那人不顾身后老黄夫妇的呼喊,跟她一起走进了工地。   沈容有些惊讶地回头。   黄玉雯握紧她的手,看她的眼里总是有比繁星春水还要璀璨温柔的光:“我和你一起。”   沈容不明所以:“你回来干嘛?你也有事?”   不解风情!   黄玉雯矜持地松开她,微抬下巴道:“就,回来看看咯。”   沈容看向游荡在工地里,已经彻底将工地变成鬼蜮的鬼们:“……”   她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看的?   张灏四人也只是跑出去缓口气,为了游戏,还是回来了。   霎时间,工地周围升起一阵大雾。   工地废墟中亮起莹莹绿光。   远远看去,绿光联合起来,像一个阵法。   沈容想:那应该是吴大师布下的阵法。   大雾越发的浓。   一栋栋模糊的大楼影子,逐渐出现在雾中。   吴大师鼻青脸肿地带文鑫走过来,表情复杂地看着沈容,道:“这回,你们想走也走不了了。老爷子亲自来找你了。” 第40章 尸堆工地3.8   明明沈容狠狠揍了吴大师一顿。   可他看着沈容的眼里,只有对不懂事的年轻人的无奈。   沈容想:或许还有很多事,是自己没弄明白的。   吴大师轻轻叹息,将文鑫推出工地。   文鑫向外踉跄了两步,又跑回来,道:“我不走!我要去见常老爷子,去见常婕!”   吴大师深吸口气,又重重吐出,道:“算了。不管我怎么说,你肯定都不会听的。”   他转身走进大雾里,文鑫要跟上。   吴大师回手一张符扔在文鑫脚下,“砰”地炸裂。   文鑫在原地跳起,低呼一声。   吴大师道:“你跟他们一起走吧,别再跟过来了。你要是什么时候怕了,就去找常婕认个错,她肯定会送你出去的。”   文鑫抿了抿唇,表情难过悲伤。   一夜之间,他的所有认知都被颠覆了。   他一直以为的家人们,原来都在把他当做外人。   沈容牵起黄玉雯,向大雾中走去。   黄玉雯盯着二人牵在一起的手,满眼都是笑,表情却故作淡然。   张灏四人也想跟上。   沈容回头讽刺道:“别跟着我。小心我被鬼追杀,连累到你们。”   张灏脸色难看,道:“如果你是我们,那时候你会怎么选择?我们一开始也是想大家团结一致的啊!”   如果是她,她什么选择都不会做。   既不会去害人,也不会去保护那人,只会管好她自己。   沈容:“我知道你们起初是想合作,不是有意害我,所以我也没有报复你们。看在你刚来的时候,送我外套挡灰的份儿上,在这里我还可以帮你一次。但是,你不许跟着我。”   “你有没有机会向我寻求帮助,就看你能不能在这里遇到我了。”   苗雯不悦道:“这里那么多鬼,难道你觉得单凭你一个人,就能通关这场游戏吗!你哪来的自信,凭什么认为我们这么多人在一起还需要你的帮助!”   沈容领文鑫和黄玉雯走向雾中模糊得大楼,随性答道:“就凭我……是S级啊。”   S级,确实有资本。   张灏四人微怔,有些想跟上沈容。   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们也不能舔着脸过去。   文鑫只和沈容交流过,自然是跟沈容一起行动。   黄玉雯颇为不悦,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她本来想和沈容过二人世界呢。   文鑫观察雾中大楼,脸上浮现出诧异与疑惑,道:“这大楼……看上去好像养老院啊。”   沈容有一点惊喜:“你确定?你清楚养老院的构造吗?”   文鑫迟疑:“确实像养老院……不过,我没怎么来过养老院。”   沈容:“……”   惊喜,啪,没了。   雾里有两个朦胧的影子在大楼外徘徊,不与那些鬼聚在一起,显得很特殊。   沈容望向它们。   它们回望过来,缓缓靠近。   熟悉的嗓音响起:“是林小姐吗?”   这声音有些破碎,像是喉咙被撕裂了。   沈容听出,是黄香雯。   她竟然能走了!   沈容应声:“嗯。”   黄香雯与贺和加快脚步过来,二人牵着手。   贺和啪嗒啪嗒掉着眼泪,而黄香雯一脸欣喜。   在看到黄玉雯也在时,欣喜转为责备:“你怎么也来了!”   黄玉雯敷衍道:“就来了呗。”   沈容视线在黄香雯颈间停留。   黄香雯喉咙被割开,伤口新鲜,露出喉部红艳湿滑的肉。血汩汩流动,染红了它的衣服。   黄香雯死了。   贺和的眼泪为它而流。   黄香雯压了压下巴,不太喜欢别人看她伤口。   沈容倒没有为它难过。   在这个有鬼的世界,成为鬼未尝不是一种活法。只要黄香雯自己不后悔。   她道:“你们怎么在这儿徘徊?出不去吗?”   黄香雯点头:“我明明知道大门就在那儿,可是怎么也过不去。”   沈容表示了然,道:“你们现在都成了鬼,有和这里的鬼交流吗?”   黄香雯摇头,笑道:“我还是个新鬼呢。”   贺和却开始比划起来:“有,我有,认识的姐姐……”   黄香雯闻言,嘴巴扁了扁:“姐姐?”   贺和点头:“她,很好。我带你们,去找。”   贺和拉着黄香雯悄悄往大楼里走。   黄香雯嘴巴撅得都能挂油瓶了:“她好还是我好……”   贺和很认真地回答:“你好,你,最好!”   黄香雯又笑起来。   沈容:“……”   没想到做游戏还能吃到鬼给她撒的狗粮。   黄玉雯漫不经心地牵住沈容的手,轻声道:“你才是最好的……”   她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别人都没注意到。   三人一鬼跟着贺和偷偷避开在外面游荡的鬼,进入大楼。   一路上,沈容都在留意这里的鬼。   这里的鬼不似在工地遇到的那样不堪入目。   能看出它们生前是怎么死的,但是每只鬼都打理得很干净。   穿着一身制服,像在工作。   贺和避开这些制服鬼,带沈容他们来到大楼最顶端的偏僻房间。   越靠近这房间,地上的脏污越多。   血迹像被淤积的水一样,东一滩西一滩。   栏杆边的凹糟里有一些腐烂肉块、带血的圆球、棍状的黑红色物体。   细看,那是腐烂的肝脏块,带肉的眼珠子,还有发霉的手指,全部浸泡在污水一样发黑的血里。   血中还有未清理干净的白色蠕虫在游泳,苍蝇嗡嗡地围着血槽肉块打转。   这里就像屠宰场。   浓烈的腥臭令人反胃。   沈容和文鑫难以忍受的捂住鼻子。   黄玉雯淡然得像什么都闻不到。   沈容惊讶地瞥她一眼,她立刻装出要吐的样子。   沈容:“……”   这孩子反射弧是不是有点太长了。   那边贺和轻轻敲响了房间的门,唤道:“姐姐,是我。”   门缓缓打开,门内的鬼竟只有上半身体。   它衣衫褴褛,头发似是被硬生生连着头皮扯掉,露出带一丝丝血肉的灰白头骨。   脸部被打得肿胀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仅剩的一颗眼珠子也挂在了眼眶边,像是被人抠出来玩弄过。   它的胳膊是烂的,被截断的伤口处也是烂的,而且像被火灼烧过一样结块发黑。   它虚弱地看着门外的人和鬼,一愣,脸上浮现出惊恐。   沈容看到她被撕烂的唇里露出没舌头的口腔,惊讶道:“是你!”   那个厕所女鬼!   吴大师说过的那位求救护士!   贺和带人走进屋里。   这像是一间物理实验室,屋内摆放着一排排连在一起的桌子。   桌面全部被干涸的血染成了褐色。   女鬼无力阻拦,颤抖地看着沈容,像是怕被报复。   文鑫看它这幅样子,眼眶都红了,低头鞠躬道:“对不起……我不该那封信交给他们,我该自己去调查的。”   女鬼茫然,似是没听懂。   沈容对女鬼道:“你别怕,我们是来帮你的。”   女鬼瑟缩地面向贺和。   贺和道:“帮你。”   它才又面向沈容。   可惜她没有舌头,什么都说不了。   看着它这幅样子,沈容心像被揪住一样,有些难受。   它敢于求救,不忍心伤害别人,勇敢又善良。却过得这么惨,连死后都得不到解脱。   门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女鬼慌乱起来,指挥贺和。   贺和轻车熟路地带众人躲进桌子下面。   不等女鬼开门,门就被踹开了。   “小庄啊,我又来看你了。”有老人和蔼地开口,“哎哟,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他们那群人下手真是没个轻重!”   沈容感到一丝熨贴,原来这里还是有人对她好的。   却听老人笑道:“把你弄成这样,我还怎么玩啊。丑死了!”   “你去,把它缝起来,恢复成原样。”   沈容心瞬间凉了。   就听小庄喉间发出痛苦的哀嚎。   几只鬼把小庄拖上了桌子,按住她。   那老人道:“别动,别动,小心我给你缝坏了……咯咯咯……好像不缝起来,也可以玩哦?”   小庄发出“啊”的痛苦惊叫。   这是它唯一能说的字眼。   沈容听不下去,撩开帘子看。   外面有一位坐着轮椅的老鬼,还有四名看上去像保镖一样的鬼。   那四名保镖鬼把小庄拖到地上,把它按在轮椅老鬼的脚边。   老鬼极为变态地向小庄已经被火烫过伤口伸手,慢慢撕扯它的伤,手指在它流血溃烂的伤口里搅动。   沈容双手化作触须,分别缠住四名保镖的颈脖。   在它们发出惊呼之前,用力一扯。   触须带着金粉割开它们的喉管,把它们拖到地上。   沈容顾不上杀它们。   “谁!”老鬼大喊一声,手伸向轮椅上的一个按钮。   沈容触须缠上老鬼的双手,死死地勒住它的颈脖。   老鬼是正常老死,浑身下都没伤。   那四名保镖想再爬起来攻向沈容。   沈容把老鬼从轮椅上拖下来,甩向保镖,将五鬼一起砸到墙上。   用一手的触须分别勒紧他们咽喉的同时,飞速冲向他们,另一只手也化作冰蓝水母色,带着金粉掐住他们的咽喉。   将他们的脖子,一个个地拧断,用金粉烧毁伤口。   四名无头保镖鬼瘫倒在地上。   老鬼惊恐地看着沈容,拉扯脖间的触须,却又被烫出一手的伤。   沈容咬破手指,将血抹在舌上。   狠狠抽了老鬼两巴掌后,道:“从现在起,我就是你无比敬爱,唯命是从的妈妈。”   文鑫、贺和、小庄和黄香雯目瞪口呆地看着沈容。   就见老鬼突然浑身一怔,而后尊敬又热切地对沈容叫道:“妈妈,您怎么在这儿?”   黄玉雯不大高兴地小声嘀咕:“我们才没有你这种丑东西孩子。”   沈容掐住老鬼的脖子啪啪打脸:“来教训你这个不孝子。”   “妈妈,你……”   啪——   “妈妈,先别打……”   啪——   “妈妈,儿子错了,您要打儿子,跟儿子说为什么清楚再打好吗?”   老鬼眼泪汪汪地跪在地上拉住沈容的裤腿。   沈容一脚把它踢向小庄,道:“给它磕头道歉,然后请医生过来治好它。”   老鬼照做,按下轮椅上的按钮,联系安保队,让派医生过来。   很快,四名保镖鬼和医生鬼一起来了。   看到沈容三人,它们都明显警惕起来。一边攻向沈容,一边想要带走老鬼,喊道:“杨总,他们是人!您小心!”   杨总怒喝道:“你们想对我妈妈和她的朋友们干什么!”   保安队和医生:???   沈容颐指气使地道:“它们对妈妈不敬!打它们!”   杨总给了它们一人一巴掌,道:“给我妈妈道歉,然后给小庄治伤!”   保镖鬼和医生鬼困惑地听从杨总的命令去治疗小庄。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杨总的“妈妈”随手又赏了杨总一巴掌。   沈容皮笑肉不笑地道:“逆子,带妈妈去见见这养老院的老板。”   杨总一怔,看着沈容,拧眉沉声道:“妈妈,老板他……” 第41章 尸堆工地3.9   沈容冷眼瞧它:“你敢忤逆妈妈?”   杨总像个三岁小孩一样摆手:“不是不是,只是老板他……他很难见。就连我平时也只能见到他的女儿。”   沈容沉思片刻,道:“难道你到这里来之后,就再也没见到过老板吗?”   杨总道:“也不是……以前还是能见到的。只是最近老板同他女儿闹了别扭。他女儿不听话,总是把老板的计划打乱,老板就暂时离开,打算找别人来接管这里的事了。”   沈容:“什么计划?”   “杨总……”安保队的人高声喊它名字,用眼神提醒它不要乱说。   它们不明白为什么杨总会喊一个年轻女人妈妈。   但既非同类,其心必异!   沈容睨向五鬼,暂时不问了,催促道:“你们快点给小庄治疗。”   医生鬼道:“小庄体内缺了肝肠,眼珠子也不能用了,想要治好恐怕有些难度……要是常小姐在这儿,没准儿可以。”   沈容看向窗外血槽里像被垃圾一样丢弃的器官,看了眼小庄,问道:“治不好?”   医生鬼:“只能给它先把身体缝起来。”   沈容:“那你能怎么治就先怎么治吧。”   医生鬼动作迅速地给小庄清理,缝合,包扎。   忙活完之后,刚要说好了,冰凉灼烧的触须就缠上了它的颈脖。   沈容五条触须分别缠住五鬼,将它们的手脚和喉咙都割断,让它们丧失了行动和求救能力。却没有杀它们。   她把它们塞进桌子底下,对杨总道:“逆子,继续说,老板的计划是什么?现在没人可以不让你说话了。”   杨总面露迟疑。   沈容拍了拍杨总的头,在杨总惊悚的目光下笑道:“不听妈的话,妈妈就拧断你的脖子。”   杨总立刻道:“老板想要让养老院发扬光大,让更多鬼入住养老院,更多年轻漂亮的新鬼来养老院服侍我们。”   沈容问道:“你们凭什么让别的鬼服侍?”   杨总道:“我们生前的家族,都是有权有势的啊。生前的公司合作,死后我们合作,互利互惠麻。而且我们比那些小鬼要强……那些小鬼死在我们手里,就会保留着生前对我们的恐惧,不敢反抗我们。”   “不过……自从工地动工之后,常小姐总是无缘无故去杀人,导致计划一再推迟。常小姐和老板现在已经是经常吵架了。”   常婕……她就是单纯喜欢杀人吗?   沈容沉思,眸光冷了冷,把杨总扶上椅子,道:“这里是不是还有很多像小庄这样的鬼?带我去找它们。”   杨总颤巍巍地坐在轮椅上,时不时害怕地偷瞄沈容一眼。   它在养老院地位不低。   沈容一路推它移动,那些制服鬼虽有侧目,但什么都不敢问,还要向他们行礼。   走过一条长廊,来到一处富丽堂皇的大楼。   在走廊上移动,就能听见那些门窗紧闭的房间里,不时传出压抑痛苦的啼哭,还有猥琐的淫笑。   沈容停在第一个房间前,敲门。   门内传来不悦的声音:“谁啊!”   沈容示意杨总。   杨总:“是我。”   “老杨啊。”屋里的鬼过来开门,啼哭的背景音还在继续。   门打开,老鬼衣衫不整,只穿一件浴袍。   一眼看见沈容和黄玉雯,眸中闪过惊艳,对杨总道:“哪里搞来的?”   杨总喝道:“尊重点!这是我妈妈和她的朋友!”   沈容走进屋里,让黄玉雯和杨总留在屋外。   将门关上。   屋内的桌子上躺着一个个浑身布满淤痕血迹的年轻鬼在抽搐。   它们两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围在桌边的老鬼肆无忌惮地把手伸进它们的伤口里搅动,露出享受刺激的表情,拖出猩红血肉。   开门老鬼打量沈容一番,笑道:“你也要来玩?”   杨总认为这是它妈,可这些鬼只认为杨总糊涂了。   沈容笑道:“你该叫我阿姨。”   开门老鬼噗嗤笑道:“阿姨,你要来和我们一起玩?”   沈容轻轻点头。   十指化为触须,缠住屋内五个老鬼的脖子,用力一扯。   血像大雨在屋内倾洒而下,给整间华贵的屋子,都画上斑驳的血色花纹。   五个头颅骨碌碌滚落在地。   桌上的鬼们茫然地转动眼珠子看向沈容。   沈容道:“穿好衣服,保护好自己。”   它们表情呆滞地目送沈容离开。   沈容关门前对它们道:“在这儿好好休息,想要报复这些烂货的尸体也行。等着吧……一切都会变好的。”   她离开房间,推着杨总向下一个房间走去。   闻到血腥味的杨总已经察觉到什么,呆愣愣地仰视沈容。   沈容垂眸:“乖儿子,不听妈的话,就是那样的下场。”   它闭紧嘴巴。   沈容让它怎么做,它就怎么做。   跟在沈容身后的三鬼两人,眼见沈容像死神一样,一间房一间房地去敲门。   进门……   然后带着一身更加浓重的血腥味出来。   三鬼和文鑫都不太敢看沈容。   黄玉雯悄悄用热切的目光黏着沈容的背影,手总是有意无意地去碰她摆动的衣角。   无比地想亲近她。   扫荡完一层,沈容上楼继续扫荡。   扫荡到一层半,她正把一个老鬼的头颅拧下来时。   门外忽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是你们……救命!救命!林湄是不是也在这儿!”   有人高呼。   “把他们都抓住,一个也不许跑!”   有女声冷声命令。   沈容丢掉手上的头颅,打开门走出去。   跑过来的求救队伍,是张灏四人。   而对他们穷追不舍的,是常婕。   常婕见了沈容,面目狰狞地笑起来:“你也在这儿,正好!把那个女的给我一起抓住!”   “住手!”杨总挡在沈容面前,“这是我妈,常小姐,你想对我妈干什么!小心我联系我的儿子,让他们断了跟你们家的业务往来!”   常婕微愣,冷哼道:“杨总老糊涂了,别听他的,给我抓!”   沈容对张灏道:“要求救吗?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张灏狂点头:“救救救!救救我们!”   沈容把他们推开,道:“你们走吧。”   “想走?呵……”常婕让安保队冲过来。   沈容一把擒住文鑫,两指扣住文鑫的咽喉,道:“要杀他们,还是要救你老公,你自己选。”   文鑫满眼失望地看着常婕,道:“我不怕死。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关于养老院的事,你是不是一直在骗我?”   常婕面上虽没表现出要救文鑫的意思,但她立刻抬手制止了要追出去的安保队。   张灏等人趁此机会逃离。   常婕咬牙骂道:“你这个废物!除了给我添乱你还会做什么!不是叫你赶紧滚回家去嘛!”   “是!我是废物!”文鑫赌气道,“我是废物,所以才一直被你欺骗,被你当成玩物,还以为你是真心对我。”   “我一直很奇怪,当初你为什么会嫁给我。我问老爷子,他说这是你愿意的。我信了,我以为你对我起码是有一点好感的。”   “我知道我没什么能耐,年轻的时候,也就长得好看一点。后来年纪大了,拿得出手的长相也没了。你就更看不出上我了!”   “但我一直把你当做这个世界上我最亲爱的人。”文鑫失望透顶,“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你不肯跟我要孩子,是良心不安,怕咱们的孩子遭报应吧?”   常婕直勾勾地盯着文鑫,澄明的双眸逐渐被血色浸染。   沈容咳了两声,低头轻声道:“有点过了。”   她示意贺和,小庄,黄家姐妹先走。   黄玉雯本不肯离开,但见沈容皱眉,还是听话地走了。   只剩沈容与文鑫二人,面对常婕与蓄势待发的安保队。   本来还算有点地位的杨总,此刻被忽略成透明。   它站起来扛着轮椅跑了,道:“妈妈,儿子害怕,先撤了。”   沈容:“……”原来这老东西不瘸啊。   文鑫怒道:“不够!我被蒙骗了几十年,你们让我在不知不觉间成了害死这么多人的帮凶,我就说这么两句话,怎么够!”   他毫不畏惧地与常婕的血目对视:“你知道我看见那些人连死后都过着求死不能的生活,我是什么想法吗?我觉得那都是我当年没能去调查,没能去救出他们的错!”   “常婕,你的所作所为,真的太令我失望了。今天你要杀我也好,还是同意让别人杀我也行,我都无所谓了!”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信任你,陪伴你,你发病时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都能忍。我只觉得是我对你还不够好,才会让你又犯病,没能快乐生活。”   “你的死让我无比愧疚,我才会糊涂地纵容你在工地上一而再再而三地杀人,因为我觉得我没资格管你,你也很痛苦,我只能尽量花钱去弥补那些死去的人的家人……”   “但现在……我知道我错得彻底,我死后或许应该下地狱,我希望你也能明白你的错误。”   文鑫深吸口气,闭上眼对沈容道,“你动手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沈容小声道:“我没有真的要杀你啊,你别这样。”   常婕浑身颤抖,瘪下去的头颅里不断涌出鲜血,像沸腾的岩浆。   它身边的安保队鬼似是察觉到危险,纷纷恐惧地后退一步。   “你个蠢货!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常婕歇斯底里地嘶吼,直冲沈容而来。   沈容推开文鑫,手指化作触须抽向常婕。   常婕黑发飞舞,如同活物向沈容袭来,手指化作利爪。   动作迅猛凶狠,招招致命。   沈容不断退后,与常婕保持距离,用触须招架鞭打常婕,道:“文鑫不懂你,我懂……其实你是不想学校的工程顺利进行,才杀了那么多人,对吧?”   常婕动作一顿,骂道:“你懂个屁!”   沈容一边阻挠常婕的攻击,一边道:“吴大师说,你有精神疾病,思维方式与常人不同。今天我听杨总说因为你,你爸爸的计划一推再推,还和你起了争执,才会想到……或许你也并不喜欢你爸爸的所作所为。”   “所以你爸爸死后,你接受了养老院,就不再做那样的事了。”   说着,沈容的触须卷住常婕的腰,将它狠狠甩出去。   “但你如今靠杀人推迟工程的做法,也是错的!那些被你杀死的人,何其无辜!”   常婕在空中滚了两圈,重重撞到墙上,狠厉地盯着沈容,恼羞成怒地大喝道:“给我上!”   沈容却从它眼中看出了慌乱。   这些安保队鬼对沈容来说,很轻松就能解决。   她的触须混乱飞舞,不断抽飞那些小鬼。   腺体分泌出的金粉像春日里的细小花瓣在空中洋洋洒洒,灼伤得那些鬼无处躲藏,在地上打滚哀嚎。   沈容走向常婕,道:“常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为什么你和你爸爸理念不同。却还在做这样的事?”   “为什么你不跟文鑫解释清楚,你其实并不支持你爸?”   “为什么你爸如此强势地创造他的鬼帝国,却对你的小动作一再忍让?”   沈容的提问,随着她逐渐逼近常婕而变得越发犀利。   常婕的血目中闪烁起了无助而又慌乱、想要躲藏起来的情绪。   它似是回忆起了某些事,身体颤抖,担心地飞速瞥了眼文鑫,急躁道:“你闭嘴!闭嘴!你给我去死吧!”   文鑫在一旁盯着常婕,逼问道:“常婕,你为什么不回答?这些问题,有这么难回答吗!”   “文鑫!你在干什么!你怎么能对她说这种话来伤害她!”   远处传来一声怒喝。   沈容望过去,是吴大师。   他气恼地瞪了文鑫一眼,要带常婕离开,瞪向文鑫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沈容垂眸,轻轻说出了她心里十分荒谬的猜测:“常小姐,你的精神病,是不是跟养老院有关?”   常婕浑身一颤,像发了疯似的抱住头蜷缩在墙角尖叫起来。   文鑫下意识要过去,却还是止住脚步。   他眼里有隐忍,眼眶泛红道:“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是不是非要我也死了也疯了,跟你一样。你才肯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到底把我当做什么?”   吴大师想要扶起常婕。   常婕却活脱脱一个失了智的精神病人,手胡乱挥舞,长发像锋利的钢丝一般,伤害所有靠近的人。   文鑫爬上栏杆,注视着常婕道:“既然这样……那我来陪你,你总该告诉我,你到底向我隐瞒了什么吧?”   说着,他向后一仰。   常婕满脸血泪,血目中有了一丝清明,向文鑫伸出手,长发向文鑫而去,歇斯底里地喊道:“不要!”   沈容的触须及时卷住文鑫,把他拉了回来,道:“你也别这么想,常小姐还是很在乎你的。可能只是有些事,永远不想让你知道而已。”   吴大师指着沈容鼻子骂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要是想保护那些工人,当初直接让他们全部离开工地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追到这里来!”   沈容:“我不过是想帮文鑫追寻一个真相罢了。”   不过是想游戏拿个高评级而已。   游戏人很不容易的好嘛   “真相?真相有时候真的那么重要吗?就这样一无所知的活下去,只要能开心,不就好了嘛!”吴大师这番话是对文鑫说的。   他对文鑫道:“你想知道真相是吧。好,我就让你知道……”   “不,不要……我不要……”常婕想拉住吴大师,又似乎不愿意去碰吴大师。   吴大师道:“你把他保护得那么好,有什么用!他根本不领情!就让他知道吧……你也可以知道,你这么多年的感情,到底值不值得。”   吴大师掏出一张符咒,并常婕的发丝夹在指间默念咒语,向文鑫和沈容掷来。   “文鑫,你想知道的事,都在这儿。”   霎时间,沈容眼前一道火光闪过,整个世界都变了。   血腥的大楼突然变得复古而又干净,重现了几十年前的场景。   沈容看见一个穿中学校服的女孩走进养老院,和保安说来找爸爸。   那是十六岁的常婕。   常婕谢绝了保安的陪同,走进养老院。   因为初次过来,她好奇地在养老院里乱转。   然后,她走近了一个传出痛苦啼哭的房间。   她偷偷推开门缝看了眼,吓得立刻要跑。   却被人发现,尖叫着,无助地被屋里的人拉了进去。   沈容心底一抽……   就见日暮时分,一名中年女人急匆匆地跑过来,将常婕带出房间。   可一切都晚了。   常婕被送进了医院。   那名女人应该是常婕的妈妈,抱着常婕哭。   而常婕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接触任何男性。   她的爸爸为了赚钱,为了保住集团的名声,牺牲了她。   可能因为心底的愧疚,开始对常婕无底线的纵容。   常婕变得越发狂躁凶狠,时常把家里佣人侮辱的浑身是血。   一如她当初刚刚被带出那间房间一样。   可事后,她又陷入了极其懊悔的情绪当中。   后来有一天,她走在马路上,路过一个孤儿院。   她看见了刚刚依靠自己大学毕业,回来看孤儿院的老师和孩子们的文鑫。   她那时还是少女,只停下脚步,多看了几眼,文鑫便把她也当孤儿院的人,热情地送了她一瓶奶。   她瑟缩了一下,不想被人触碰到。   文鑫贴心地把奶放在她脚边,默默地与她保持着距离,去看其他孩子了。   文鑫可能没有记住她。   但是,她记住了文鑫。   她开始有意无意地路过孤儿院,可是文鑫因为工作,很少会来。   每次看到他来,她就躲在门口默默地看他。   常婕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明明她讨厌和男人接触。   可是看着文鑫总是温柔而又贴心地照顾着所有孩子的情绪和小怪癖。   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天文鑫温柔而又疏离地在她脚边放下的一瓶奶。   她默默地关注着文鑫。   后来,她渐渐长大,家里的同辈亲戚陆续结婚。   她在一次又一次的结婚典礼上,总是莫名地想起文鑫。   她本来一辈子都不打算结婚的。   可当常老爷子和她妈妈提起她的婚事时,她又想到了文鑫。   鬼使神差的,她在被拖进那间房间后,第一次向父母提出要求:   如果要结婚,她想和那个人试试。   那个人,文鑫。   文鑫一无所知地被介绍给了常婕。   常婕因着心理阴影,一直和文鑫保持着距离。   文鑫没有气恼,也没有因为她的精神病在背地里说她任何坏话。   在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她听见父母和文鑫谈话。   在听见文鑫说,如果她愿意和他在一起,他会用自己的一生照顾好她的之后。   她第二次向父亲提出要求:   她想和文鑫结婚。   于是,在文鑫以为一切都是自己主动,以及老丈人的安排的情况下,他和常婕走入了婚姻的殿堂。   那时,养老院的黑暗仍在继续。   常婕也逐渐接触了养老院的事。   她的心理已经扭曲,一方面憎恶这里的一切,一方面又想让更多人体会到她的痛苦。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脏,心又脏又丑陋。   所以,她从来不敢告诉文鑫有关养老院的一切。不敢告诉他,她经历过的一切。不敢有一个和他的孩子。   在文鑫面前,她趾高气昂。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内心有多自卑,多么不希望文鑫知道她的过去,多么害怕文鑫会嫌她脏……   她觉得自己对不起文鑫,她不该把文鑫扣留在自己身边。   所以一边故意疏远他,一边又控制不住地接近他。   每次常老爷子私底下说看不上文鑫,想让文鑫“干点实事”的时候。   都是她一次又一次在常老爷子面前揭开自己的伤疤,歇斯底里地让常老爷子拿出对她的那份愧疚,保住文鑫。   终于在常老爷子死后,在一次又一次控制不住伤害了文鑫之后,她跳楼了。   她想让文鑫,一直是她最初遇见的文鑫。   而不是和她一起,坠入泥沼。   她知道她这辈子离不开文鑫了。   所以她自己死了,就能放过他了。   她以为死亡是两个人的解脱。   没想到,原来这才是她永远被父亲禁锢的开始。   作为恶鬼而活的她,时间长了,心情与想法又变得无比纠结。   一面不希望文鑫发现她的阴暗。   一面又开始期待,文鑫如果知道了一切,会不会在死后还是愿意来陪她,一直和她在一起呢?   她爱文鑫。   生前如此,死后亦如此。   所以她让文鑫来接触工地事宜,想让他一点点发现真实的她。   想在他来工地时,见到他。   可看到文鑫时,她的理智又在说人:让他走吧。他不该陪在她这样的人身边。无论生前死后,她的人生都写满了罪恶。   ……   沈容从那幻象中脱身,看向常婕。   它蜷缩在角落,无法控制情绪,狂躁地发泄情绪,痛苦大哭,陷入了沉默。   文鑫失神地向常婕靠近。   “你滚!滚!”   常婕感觉像是被扒掉了所有衣服一般,彻底将一切暴露在了文鑫面前,倍感痛苦不安。   它恨不得文鑫现在就离开,永远不要再见它。   它害怕看到他的反应。   它怕他会嫌她脏。   常婕把头埋在墙边,无法控制的带血黑发锋利地割伤文鑫靠近的手臂。   文鑫身上被割出了一道一道血痕,也无动于衷。   他跪在常婕身边,用被它的头发刺穿,血流如注的双手,将常婕搂进了自己怀里。   “那天你穿牛仔裤,粉衬衫,扎着马尾辫,从孤儿院路过。”   “我想,你在那儿偷看,是想喝奶吗?”   “然后就给了你一瓶奶。”   他轻轻拍着怀里的常婕,下巴抵在它发顶。   他的脸被它锋利的发丝划花,身体被划出一道道伤,依旧紧紧抱着它,眼泪与血一滴一滴的滴落。   “我是记得你的啊。”   “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这个小姑娘,干净又漂亮。”   “我现在,也这么觉得啊。”   “一直都这么觉得。”   “对不起啊,一直没告诉你。”   “我以为你根本不记得我了。我要是跟你说,你肯定会觉得,我这人是不是病啊,是不是那时候就盯上你了,是不是个变态啊。”   文鑫吻了吻常婕的发顶,忍住浑身是伤的疼痛,嘴唇苍白颤抖地道:   “谢谢你还记得我,我很开心有你这么漂亮又干净的姑娘,记了我这么久,偷偷喜欢了我这么久。”   “我也一样偷偷记了你很久。”   “在和你结婚之后,一直偷偷爱着你。”   常婕狂躁的情绪渐渐平复,黑发柔软地落在文鑫身上,靠在他怀里哭泣。   沈容正唏嘘。   突然一股强大的威压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虽然这威压和刘顺相比,还有一点差距。   但也足以让她无法克制地产生出恐惧的感觉。   沈容站在原地,感到身后一只冰凉的手掐住了她的后颈。   而她却无法动弹。   那只手逐渐用力。   她的脖骨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逐渐碎裂。   最终头颅被轻松地撕扯下来,扔在地上。   “常婕,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乱来,包庇那个没用的废物,现在竟然还敢纵容他把无关紧要的人,带到这个地方来,杀了那么多客人!是不是我太惯着你,让你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威严的声音冷哼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从过去那些没用的感情里走出来!”   沈容转动眼珠子向上看。   杀了她的鬼,穿着一身笔挺西装,头发花白,体格壮硕,表情森严。   看上去是位上了年纪的老人。   但却是那种能让人相信,它一拳能把别人打死的老人。   “既然你们都说开了。”常老爷子冷声道,“常婕,那你就杀了文鑫,把他留下来陪你吧。然后把养老院里的那些小老鼠,全都给我清理干净!”   文鑫呆愣地看着沈容的无头尸体,恳求道:“我可以死,可以留下来。能不能放过其他人,让他们离开?”   常老爷子毫无感情地道:“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你要知道,你从我这儿得到的一切宽容,都是因为我女儿在乎你!”   常婕想要开口。   常老爷子又道:“常婕,你也该停止拿当年的事来威胁我了吧!你长大了。”   “长大了,难道她受过的伤害,就不存在了吗?”   沈容控制自己的身体爬起来,捡起来自己的头颅,忍不住吐槽道:“我说你们这些鬼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杀人总是喜欢把别人的头砍下来呢?是因为和我一样觉得只要把对方的头拧下来,对方就必死无疑吗?”   常老爷子微微睁大的瞳孔,映出沈容的动作。   她提起她的头,举到他面前,对他假笑:“可是,我和别人不一样。就算没有头,也不会死。” 第42章 尸堆工地3.10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一秒。   所有目光聚焦在沈容身上。   文鑫震惊得无以复加:“你难道也是鬼?”   沈容注视着常老爷子道:“不是鬼,但不会死。而且还会让你死。”   常老爷子眯了眯眼睛。   强大的威压释放,就连身为人的文鑫都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   他怀里的常婕更是瑟瑟发抖。   吴大师扶起他们道:“你们先走。”   “大师……”   “我要留下来帮老爷子。”吴大师有些道行。   他已感知到,今日对上沈容,恐不能轻易善了。   沈容的手化作触须,将吴大师与文鑫、常婕一起扔远。   常老爷子俯视着她,道:“你在发抖。”   沈容不以为意:“你威压太大,我控制不住自己。不过这不代表我在害怕你。”   常老爷抬手,手边带起一阵劲风,迅猛地向沈容打去。   沈容一跃而起,背须触须全部展开。   她用一只触须吊着自己的头,另两只触须当作绳索,不断地切换卷在楼上栏杆,踩在这楼的栏杆上飞速移动。   其余触须则一齐攻向常老爷子。   常老爷子双臂交叉挡在胸前,大喝一声。   阵阵阴风朝沈容扑来,如同铁拳般,险些将她撞下栏杆。   沈容背须挡在身前,稳住身形。抬眸对上常老爷子凌冽的目光,其余触须更加迅猛地攻击。   触须在空中留下一道道冰蓝残影,残影之中洒落无数金粉。   这些金粉接触到常老爷子身边的阴风,像小炮仗一样爆发出火花。   沈容有些吃力,但却表现得从容淡定。   上次对上刘顺,她被砍得没个人形。   这次对上稍逊刘顺一筹的常老爷子,她也没指望能轻松战胜。   她权当常老爷子是陪练。   目标仅仅是尽量保证身体完整的情况下,杀了这个老东西!   常老爷子眼眸越发阴沉,逐渐染上幽暗的血色,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沈容一边攻击一边装出淡定的模样,挑衅道:“你觉得呢?”   常老爷子动作逐渐变得凌乱,身上也被触须抽出了黑色灼烧痕迹。   “我曾听老吴说过,深海之中有一种神秘生物,叫兰特拉。他的祖师爷曾有幸得到过一只。”   兰特拉!   她在书上看到过的海幽种亚种!   沈容露出故作神秘的笑:“然后呢?”   常老爷子的气势渐弱,道:“兰特拉的功效,甚是神奇,其本身有祛邪之效。但对于强于它的阴邪之物来说,它又是大补之物。”   “它全身都可入药。尤其是它的花,听闻,有活死人肉白骨,延年益寿之效。”常老爷子顿了顿,道,“不过,这都是传闻罢了。”   “实际上,兰特拉身体上生长的花,只是一种不错的药材,对某些癌症却有用处。不过……对鬼的用处更大。”   常老爷子语气突然加重,周身阴邪之风似龙卷向沈容袭去。   沈容卷在楼上的触须迅速收缩,将她吊了上去。   常老爷子冲出栏杆外一跃而起,爬上她所在的楼层,气势更加骇人,勾唇邪笑道:“很巧的是,我有幸得到过一只保存完好的兰特拉。”   沈容脑中一根弦骤然绷紧:“是老吴祖师爷的那只兰特拉?你吃了它。”   常老爷子道:“没错。不过,还没有吃完。”   它拿出一朵看上去似是幽兰色牡丹的干花,道:“我能感觉我即将要到达临界点。我不知道到达临界点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变化,会不会去往一个新世界。我能感受到前方还有无穷无尽的未知之路在等着我走,所以,我一直留着它,没有吃。”   “现在,为了对付你,我决定吃它。”   它张口,要将花塞入口中。   沈容立刻甩出触须,想将花卷过来。   让它突破临界点,也就是成为鬼兵,那就更难对付了!   常老爷子却张口向沈容的触须咬去,沈容立刻收回触须。   在刹那间,它已经将干花咽下。   沈容:“……”   你这个老阴批!   常老爷子周身爆发出一股强劲的阴邪气息,他的眼眸变得更加深邃,瞳孔间燃起一点幽红的火。   就像刘顺!   它道:“我还听老吴说,兰特拉不过是一种生物的亚种。听闻那种神秘的生物无比强大,效用比兰特拉好上无数倍!你……就是那种生物?”   它的唇角缓缓勾起:“你的触须,看上去就比兰特拉的要强大得多。不过……你还是比我弱。”   沈容眉头紧锁,浑身肌肉紧绷。   放弃了用触须防守,除用一根触须卷着头外,其余触须全部攻向常老爷子。   常老爷子闷哼一声,扛住鞭打,抓住沈容的触须想将之咬掉吞食。   沈容收缩触须,身体像被弹簧弹过来一样,眨眼间贴近常老爷子。   在常老爷子惊诧的目光中,她一个翻身,骨头嘎嘣作响。身体呈现出人类无法做到的扭曲,抬腿,鞋尖踢进常老爷子的双眼眼眶里。   “啊!”常老爷子猝不及防地痛呼。   两眼流下一行浓稠的黑血。   沈容趁此机会从它手中抽回触须,九根触须全部塞进常老爷子的嘴里,一边用力扳它的上下颚,一边用脚狂踢它腹部。   沈容两手鲜血直流,像是要把常老爷子的脸生生撕开一样用力,道:“你想吃我?做梦!”   “啊!”常老爷子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沈容硬生生撕扯掉它的下巴,手指被它的牙齿刮得全是血。   她不顾疼痛,像扒兔脑一样,继续撕扯常老爷子的头颅。   即便常老爷子用拳头击打她的身体也不让步。   她的手指扣进常老爷子的眼里,化为触须延展,搅动它的脑浆。   像火钳在它脑海中烫过一样,它体内不断发出滋滋作响的声音。   终于,它发出一声垂死的怒吼,砰一声倒在地上。   沈容虽没被分尸,但身体的骨头也几乎被它打碎。   她不觉得自己惨。   反而觉得自己比起和刘顺打时有进步,很棒。   沈容背须撑着身体,触须扒开常老爷子的身体,从他体内取出被还没被完全吸收的兰特拉端详。   这干花全然不复书中的美丽。   却依旧保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那么,海幽种有花吗?   【复仇成功,成功复活!】   【残缺的复仇者升级至lv9】   【觉醒——左腕幽海灵】   幽海灵?   沈容想着,就见腕背处生出了一朵冰蓝水母色,散发点点蓝色荧光,类似牡丹和昙花结合体,半透明状的花。   她也有花了!   要是在水里,这朵花一定很美。   沈容脑海里浮现出这个念头,紧接着想到,幽海灵有什么作用?   她脑海里浮现出信息:   幽海灵,海幽种特有产物,与人类头发类似。采摘无疼痛且可再生长。生长周期为三月一朵。   有活死人肉白骨,医治万物生灵,滋养阴邪之效。   沈容:“……”   这玩意儿,不就是传说中可医百病的灵丹妙药吗?   原来兰特拉传言中的功效,是海幽种才有的。   沈容美滋滋地摸了摸小花,把花收起。   一手提着自己的头,一手拽着常老爷子尸体的头发下楼。   常婕一行人并没有走远。   看到沈容身躯扭曲,一手提头,一手拽尸体地向他们靠近,都畏惧地瑟缩了一下。   吴大师挺身而出,挡在常婕和文鑫身前道:“放过常婕吧,她已经够苦了。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   沈容:“它苦,就能伤害其他无辜的人吗?我对你们没有不满,对你们不满的,该是这个养老院里被你们困住的那些年轻学生。”   “他们怀揣着对未来的希望来到这里工作,而你们却给了他们永恒的绝望。你们该做的,是去寻求那些被你们伤害过的人的原谅。而不是因为怕我,来对我说求放过。”   沈容把常老爷子的尸体扔给他们,道:“我和你们无冤无仇,有仇的这个老东西,我也已经杀了。”   她走向之前遇见小庄的房间,那里有给小庄缝合尸体时留下的缝合线。   一边离去,她一边问:“你们这儿有广播站吗?”   “有。”   常婕目光复杂地常老爷子身上停留片刻。   这是它的父亲,却带给了它几十年的痛苦,   看到它尸体的这一刻,常婕竟意外地感觉到了解脱。   它磕头叫了声:“爸爸。”   像是在说,永别。   然后起身打算带沈容去广播站。   沈容跑去拿了针线,一边缝头一边跟它走。   虽然缝合得有点晚,但什么时候拼接身体其实问题都不大。   只要是她死前受的伤,都会愈合。只不过拼接得越晚,越影响愈合期的时长。   饶是常婕这样的鬼,都没见过沈容这样的人,呆呆地看了她好一会儿。   到了广播站,沈容让常婕打开广播,道:   “被困在这里的人们,你们自由了。”   “助纣为虐的烂鬼们,你们要么自己去磕头道歉寻求受害者的原谅,要么等我来把你们……”   沈容思考了一会儿,道:“杀了……嗯,省事。”   常婕愣了一下,紧接着公布了自己的身份,证明沈容说的话是有效的。   沈容要常婕给她拿套干净衣服来。   换上衣服,遮住脖子和身上的伤。   沈容恢复得能够走路时,收起支撑的背须,一瘸一拐踉踉跄跄地走出大楼。   那些被困在此处的受害者们纷纷尝试离开这里,发现沈容说的是真的,他们自由了,脸上麻木的表情都转为喜悦。   常婕带着那些工作人员跪在路边,算是道歉。   文鑫牵着它的手,和她一起跪着。   无论她怎样,都陪着它。   吴大师唏嘘不已,处理了老友的尸体,呆呆地和常婕跪在一起,似乎开始迷茫起了自己的这一辈子。   沈容的身影歪歪倒倒地走向离去的大门。   养老院的大雾正在散去。   大门处的浓雾正在聚起。   只不过,一个散的是囚笼,一个聚起的是这场游戏的结束。   突然,沈容身体腾空而起。   察觉到熟悉的气息,她没有挣扎,只是有些吃惊地看了眼把她温柔抱起的黄玉雯。   黄玉雯看沈容的眼里满是心疼,眸底藏着滔天的毁灭欲。   把她伤成这样的老东西,就是死了,他也要把它复活,让它在永恒的绝望里挣扎。   死,太便宜它了!   沈容垂眸思考了一会儿,把头靠在了黄玉雯的胸前。   好像,每个副本里都会有个对她很好,很心疼她的NPC。   她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干脆就不想了,坦然接受别人对她的好就行。   就当是她太有魅力了。   连NPC都想疼爱她!   快到大门,沈容发现张灏四个一直苟着的竟然还活着。   不过她估计,这几个人的评级都不可能高了。   沈容黄玉雯怀中离开,对她挥挥手:“拜拜。”   黄玉雯像是收到了绝世礼物一样惊喜,翘着嘴角,目光缠绵地注视着她,轻声道:“再见。”   沈容走进大雾。 第43章 休息区0.9   金光闪耀。   不出沈容所料,评级是S。   只不过与沈容想的不同的是,S后面多了个+。   S+   【恭喜恭喜,你已经触摸到了S级的天花板!再努力那么一丢丢,就能达到更高的级别啦!】   两张金卡同时出现在沈容眼前。   她分别接住。   一张卡牌正面是一个地形复杂的迷宫,而另一张卡牌正面写着金光闪闪的三个大字:   【复活牌】   沈容眼前浮现出关于这张复活牌的信息:   【仅给予阶段性顶级玩家的奖励】   顶级……   原来复活牌,并不是左蓝以为的那样随机掉落。是需要成为顶级,才能得到的额外奖励。   沈容收起复活牌,拿起另一张卡牌。   【迷宫·简】   S级道具,可无限次使用,每天可使用一次。   使用效果为:降下存在时限为三小时,面积为五平方公里的迷宫。即便当前所处位置狭小,也不影响迷宫的出现。   (奖励属性:直觉+10)   (别看这只是简哦。   它是S级品阶内的TOP卡牌之一!   其效果足以困住三名鬼兵级鬼怪或两百名孤魂野鬼!无论在战斗中,亦或是在逃跑的路上,还是想要拖住敌人,都十分适用!)   使用方法:祭出卡牌,说出“迷宫,降临”,即可在你想要的位置降下迷宫。   PS:迷宫内有多处“危险惊喜”。即便是迷宫主人误入迷宫,也会被困其中。弱小的孩子进入迷宫,一不小心会死掉哦。   不过已经奖励你10点直觉啦,万一真的进入迷宫,就跟着直觉走吧!   【迷宫·简】,这张牌相当于群体攻击,并带有一定攻击死亡率。   不愧是TOP级S牌。   沈容眼前一亮,对于跨越S级后能得到的东西有些期待。   她的身体仍在恢复中,不想耽误太多时间,打算直接回休息区。   却见空中又浮现出一行行字,是无数不同笔迹写下的满屏谢谢。   最后一行标注:不好意思,写这个耽误了点时间,送达迟了。   这满屏的谢谢,是那些被解救出来的鬼魂们写下的。   沈容心中熨帖,停留脚步看了一会儿。   直到这封特殊的“信”消失,她才传送离开。   回到房间,她疲惫地扑倒在床上。   意识朦胧间,她感到有毛茸茸的小东西在蹭她的脸。   沈容摸了摸那小东西,道:“糯糯,别闹。”   她不睁眼看,竟然也能认出是他!   糯糯开心地摇尾巴,舔了舔她的掌心,安静地靠在她身边。   在她睡着后。   他抖着因为羞涩激动而粉嫩的小身体,在她鼻尖处,偷偷啾了一下。   然后把小身体贴着她的脸蜷成了一个小粉团。   沈容迷迷糊糊醒来,摸到脸边软绵绵的小东西,下意识揉了揉。   糯糯蹭了蹭她的掌心,抱住她的手指舔。   沈容就这样趴在床上和糯糯玩了一会儿,而后起床去浴室洗澡,换了身干净衣服。   刚从浴室出来,门铃响了。   沈容把糯糯揣在口袋里,打开门。   却见左蓝眼眶红红地看着沈容,似是大哭过一场。   沈容问道:“怎么了?你家里人死了?”   她准备掏复活牌了。   左蓝愣了一下,心道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骂人?   不过她知道沈容没那个意思,挤进屋里,道:“没有……我爸腿受伤了,很严重。估计到第四场游戏也好不了。杨佳一家在我家里,跟我爸他们说话。张口闭口都是说,要是我爸我妈死了,他们会好好照顾我和我哥。”   左蓝气愤道:“我爸还没死,我妈也没出事,他们说的这是什么话!再说了,就算我父母都不在了,我哥也不用他们照顾!我觉得他们就像是看中了我哥的能力,巴不得我家里人都死光了,只剩我哥入赘到他们家才好!”   沈容对杨佳没什么好印象,便没劝左蓝,任她大骂发泄,还倒了杯水给她。   沈容坐在她对面,一边捧着糯糯玩,一边听左蓝继续吐槽。   左蓝道:“还有那个杨佳,你没看到她那个样子。舔着脸往我爸妈面前蹭,张口闭口照顾我哥,好像我爸妈要死了,她得赶紧让他们在死前立刻同意她跟我哥的婚事似的。我哥根本对她没兴趣……”   沈容低头和糯糯玩。   糯糯在她掌心蹭来蹭去,翻滚间露出粉嫩嫩的小花。   沈容想起自己的幽海灵,用指腹抚摸糯糯的小花,道:“你这个小花叫什么呀?”   糯糯紧紧地抱住她的手指不让她揉,耳朵尖红得简直要滴血。   沈容改为用手指揉糯糯软乎乎小脸。   糯糯便主动凑过来,用湿漉漉的小舌头舔她指尖。   好软哦,这个小东西。   沈容感受到了养宠物的乐趣。   “林湄,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呀!”左蓝抬高音量。   沈容:“听见了,你刚刚说你哥不同意娶杨佳,杨佳以前怎么死缠烂打你哥,怎么祸害靠近你哥的女生。”   左蓝点头,继续道:“我觉得杨佳现在也挺针对你的,可能是因为我哥他挺欣赏你的吧。我哥跟我说你很厉害,人品也不差,让我和你好好相处。”   沈容敷衍地嗯了一声。   糯糯耳朵却竖起来,瞪了左蓝一眼,紧紧地抱住沈容手腕,扭动身体撒娇。   得到沈容的回应后,撇了下小嘴。   看,她是他的!   别人就算再欣赏她,她也是他的!   沈容觉得他撇嘴的样子超可爱,就像是小奶猫赌气似的。   捧起他,亲了亲他的小脑袋。   糯糯浑身一怔,瘫软在她掌心,眼眸仿佛绚烂的星空。   左蓝吐槽了一大堆,问道:“马上就要过通神塔了,你做好准备了吗?”   沈容随意道:“要准备什么?”   话音刚落,天上忽然响起一阵轻咳。   没错,是天上!   沈容和左蓝立刻冲出别墅。   就见所有人都出来了,站在外面仰头看天。   湛蓝的天空中,有一个一身通红的人影。   沈容认出,他是那天帮“妹妹”找宠物的那个人。   “咳咳……嗯。”红帽子清了清嗓子,道:“亲爱的孩子们,我是负责休息区一层的神。很快,你们就要离开这里了。我真的非常不舍,也非常担心我能力不足的孩子们,该怎么平安地前往二层。”   他语气十分慈爱,像一个老父亲。   而所有玩家,都是他一视同仁的孩子。   “为了照顾那些弱小的孩子,在你们前往第四个副本前。我决定,来一次大洗牌。”   “大洗牌?”   “什么大洗牌?”   人群中议论纷纷。   “大洗牌,就是把你们得到的卡牌全部回收,打乱,然后供全区人抽取。”   这句话像水入油锅般,将人群炸开。   有人激动地高声喊道:“什么意思?是要我们把我们辛辛苦苦得到的卡牌,白白分给那些能力不足的人。而我们去拿他们那些垃圾牌吗?”   “这不公平!我拼死拼活得来的东西凭什么就这么给别人!”   有人窃喜:“有人是能力不足,运气又不好,才没能获得高级卡牌的。这样打乱了来,不是可以给弱小又不幸的人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嘛!”   “是啊,而且有些人那么强,就算没了高级卡牌,也可以通关游戏吧?反而是弱小的人更需要这些额外的东西……”   “东西嘛,就该给有需要的人!”   沈容挑了挑眉,看着红帽子。   红帽子笑道:“大家别着急。大洗牌,并不单单是把你们的卡牌打乱让别人抽取。还需要你们参与一场游戏。”   “在游戏中,你们不仅可以抢回你们自己的卡牌,还可以得到别人的卡牌呀。”   红帽子的笑声逐渐变质,像一个疯子:“洗牌是为了给你们所有人一个变得更强的机会啊!”   “弱小的孩子们会有机会得到强大的卡牌,”   “同样的,强大的孩子,也可以啊!”   “试想一下,你们对上了一个又一个弱小的孩子,他即便拿着满手卡牌也打不过你们……你们可以把他们手上那些本不属于你们的卡牌也一个个地夺走,变得更加强大,这不好吗?”   红帽子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癫狂,咳了咳,道:“我只不过是,想再给你们所有人一个机会,提高你们平安通过通神塔的概率罢了。你们究竟会变得更弱,还是变得更强,全看你们自己。”   “你们不用太担心,只要你们在休息区内,我就不会让你们有生命危险。即便你们死了,我也会将你们复活。当然,受伤自负。”   “游戏规则,请看这里!”   他夸张地做出一个小丑的动作。   巨大的红色字幕出现在天空上。   【大洗牌】   玩家自由组队,以团队的形式参与游戏。   每队人数需在十人以内。队内最多只能有两名S级玩家,三名A级玩家。   游戏开始前,所有玩家的所有卡牌将以个人为单位形成卡牌福袋被回收,打乱,然后再随机发放给各位玩家。   最弱的孩子有可能会获得最强的卡牌,最强的孩子也有可能变得一无所有。   游戏规则如下:   所有玩家进入游戏场进行为期两天一夜的大乱斗。游戏场内会随机刷新食物和水,随机刷新令你意想不到的危险。   游戏的任务只有一个,在游戏场内存活下来的同时,获取卡牌!   玩家可随意攻击其他玩家,击杀或逼迫其他玩家交出他们所携带的卡牌。   在游戏结算前,只要你能抢到卡牌。无论你身上有多少卡牌,那些卡牌都将全部属于你!   注:复活牌属于特殊卡牌,不在争抢范围内,不会被回收。A级卡牌的使用次数将在游戏结束后回档至游戏前。   再次强调:不用担心杀人哦,他们会复活的。   红帽子等了十分钟,估计所有人都看过了字幕,打了个响指,非常戏精地道:“孩子们,神爱世人,世人在我这儿,皆是平等。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们更好地通过通神塔!”   “你们误会我,埋怨我,都无所谓!我永远爱着你们,神,永远爱着世人!不要把自己当作普通而又卑微的人,你们都是我们神可爱的孩子!”   沈容察觉到自己的卡牌没了。   她看了眼自己恰好还剩五分钟就结束的厄运buff:“……”   哦豁,完蛋。   她今天必是全场抽牌最烂的人了。   这就是厄运buff的威力吗?   偏偏卡在这个时间点大洗牌。   卡牌福袋重新被发放。   沈容身边原本一脸不满的左蓝打开福袋,惊喜地发出短促的低呼。   她紧紧地抓住沈容的手臂,满眼都写着:老娘是欧皇!   沈容打开福袋:“……”   扔了。   他妈的……   拿到这种卡牌的原主,他到底是个什么弱鸡+非酋的存在!   不过洗牌后拿到这种卡牌的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沈容又默默捡起福袋,拍了拍灰。   算了,好歹不是空的。   左蓝挽着沈容进屋,得意道:“你拿到的是什么?”   沈容:“很多牌。”   左蓝:“噗——你这么欧!”   她惊到了。稳了稳心神,勾唇一笑:“我拿到了三张S牌,一张A牌!你和我们家组队吧!”   沈容点头应了。   没有问左蓝的卡牌分别有什么效果,左蓝也没主动说。   毕竟卡牌这种东西,就算关系再好,也要留个防人之心。   更何况,沈容和左蓝,也只是关系比普通人好了一点点而已。   而且他们的相处,全靠左蓝单方面主动。   游戏在下午三点开始。此时已是下午一点。   沈容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拿了两套换洗衣服放进背包,把糯糯留在家里,随左蓝去她家。   一进门,她就听见陌生的中年男女声音。   “不好意思啊,老左,我们已经跟老王家说好组队了。”   “我们真不是嫌弃你们家老左受伤才不和你们组队,是老王家提前得到消息,早就跟我们家约定好了的。”   左蓝默默翻了个白眼。   杨佳又道:“其实你们要是愿意和我们家组队的话,我也可以去把王家那边的合作给推掉的。”   左家父母都很疲惫,懒得争辩。   这么多年的朋友了,目前还是邻居,总不能撕破脸。   左航简短地拒绝道:“不用了,我心里已经有组队的人选了。”   左蓝闻言,立刻把沈容带进来,昂起头道:“哥,我把林小姐带来了,她说要跟我们家组队。”   沈容沉默,没揭穿分明是左蓝要和她组队。   左蓝说罢,冲杨家父母假笑:“伯父伯母,你们不认识林小姐吧?她就是上周在游戏场里,带我们找到望夜楼,又打死评委,让鬼王都夸赞的林小姐!”   她耀武扬威,仿佛林湄就是她本人一样。   沈容明白,输人不输阵嘛。   杨家说的什么提前约好了组队的话,那都是假的。   他们就是看左爸受伤,怕被拖累。   左航这次可能也没抽到什么好牌,他们就更瞧不上了。   杨佳嘛……估计是喜欢左航,想让左航求她,欠她个人情吧。   沈容脑子一转就想通那些弯弯道道,配合道:“没错,是我。我已经和左蓝他们家组队了,所以左蓝家也不需要你们了。”   杨佳父母脸色难看的阴阳怪气:“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沈容看向杨佳,讽刺地笑:“管管你父母吧,你看看他们这幅嘴脸,多难看啊。就跟你上周在鬼城对我一样,啧啧啧……”   她一幅瞧不上杨佳,连骂都懒得骂的模样。   杨佳本就阴沉的脸色,一下子黑如锅底,努力保持微笑,咬牙对她父母道:“这下好了。爸,妈,人家已经有合作的人了,我们也不用烦恼要怎么为了他们推掉王家了。”   左蓝气得咬牙瞪眼:“你装什……”   沈容止住她,慢悠悠地笑道:“你们家原来和左蓝家的关系这么好啊?那你们家提前知道有大洗牌这个游戏,怎么不告诉左蓝家里人呢?”   杨佳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没来得及说罢了。”   说罢,她立刻转身拉着父母离开。   左蓝挽住沈容,一脸崇拜:“哇,你好会哦。每次杨佳对上你,都吃瘪哎。”   而后向父母介绍道:“爸妈,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那个手撕女鬼的林湄!”   得,沈容在她心里的标签永远都有一个手撕女鬼了。   沈容礼貌地打了招呼。   左爸左妈也客气回应。   左爸道:“我这腿,可能会影响你。”   在他看来,以沈容的水平,不管她想找谁合作,那些人肯定都是巴不得有她这么一个队友的。   她没必要和他们家这种情况的合作。   沈容:“没事。你女儿现在三S一A。”   左家父母惊讶地瞪大眼睛。   左蓝得意地昂起下巴。   左航对沈容道:“我三B一A,你……”   沈容:“我四副扑克牌。”   没错,她的卡牌福袋,是四副扑克。   左蓝:“……这就是你说的,好多牌吗?”   沈容:“四副扑克牌,加起来一共有两百多张,这牌还不多吗?”   左家四人:“……”   ……   下午三点。   沈容和左家一家进入游戏场。   进场前,服务员拦下他们,道:“日常所需请你们在游戏内获取。”   沈容一行人放下东西,进入大门。   眨眼间,场景变换。   这是一座荒芜的现代都市。沈容一行人正站在一个狭窄的居民区街道上。   正是黄昏时分,血色残阳渲染天边的云彩。   暗红的暮光与青灰的天幕笼罩住了整座城。   这座城巨大,一眼望去,他们周围空无一人。   微风吹动,卷动地上的落叶与垃圾,携来一股难闻的腐臭味。   这臭味来源于他们旁边的下水道。   “那么多玩家参与游戏,他们人呢?”左蓝嘀咕。   沈容环顾四周,道:“暂时还是不要遇到人比较好。万一对方手握杀伤力极强的卡牌,上来就开打呢?”   左航道:“两天一夜,应该是按照我们那儿的时间,而不是这里的。我们一来便是黄昏,这会影响我们对于时间的判断。”   沈容观察周围的房子。挑了一间大门敞开的,走进院子:“天快黑了,先找个地方住下吧。”   左航点头,与左妈一起扶着左爸跟上沈容。   左蓝落在最后,好奇地到处看。   沈容走进屋内。   空气瞬间阴凉了不少。   屋内的电视屏幕上满是雪花。   茶几上还有啃了一半的苹果。   苹果已经腐坏,一条血红的蠕虫在黑黄的果肉里拱来拱去。   沙发上的毯子皱成一团,沙发边有一双五岁小孩穿的拖鞋。   左蓝搓了搓手臂,道:“我觉得这里阴森森的,要不咱们还是换套房子吧?”   “只有这套房开着门,其他房子门都锁着。强行破开的话,锁会坏掉。”   锁坏了,就防不住人了。   左蓝点头“哦”了一声。   沈容嗅着空气中的腐臭味,循去厨房。   左航要跟上,沈容道:“看好你妹妹你妈就行。”   他止住脚步,警惕地环顾四周。   字幕里提到过,游戏内会有随机的危险。   而且游戏规则里也有一条,在存活的情况下,夺别人的卡牌。   这代表着,这里的随机危险,绝对是致命的!   沈容站在厨房门口,侧过身子,缓缓将厨房门推开。   一股浓烈的臭味混合血腥味扑面而来,像在夏日里闷坏的肉浸泡在了血里。   沈容探头向厨房里看。   刹时间一个血色人影飞速冲向她,速度快到她看不清它的具体面貌。   沈容立刻将门带上。   门内传出:砰——砰——   有东西缓缓撞击厨房的门。   左蓝僵硬地问道:“什么声音?”   沈容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抽出沙发上的毯子,道:“没什么,厨房里有个鬼。”   左蓝瞬间浑身紧绷,祭出卡牌道:“让我来。”   沈容:“不用。”   她一手拿刀,一手拿毯,打开厨房门。   门打开的一瞬间,血色鬼影张着大嘴向她扑来。   它的嘴巴裂到仿佛能一口吞下一个人头,发黑的牙齿,腐烂的喉咙,还有喉咙处在腐肉里起起伏伏的蛆虫全部朝她的脸迎过来。   沈容屏住呼吸,迅速蒙住了鬼的头。   将它罩在毯子里,一脚踢进厨房。   左蓝想跑过去帮忙,就见沈容把被毯子裹住的鬼压在案板上,水果刀迅疾连续地往它身上刺。   鬼发出的声音,由一开始的可怖嘶吼,逐渐转为嘤嘤啜泣。   黑红的血“噗呲”“噗呲”地飚溅在沈容平静的脸上。   左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默默离开。   沈容不再刺鬼,把刀抵住它的颈脖,打商量似的道:“我们就在这儿住几天,大家和平共处行不行?”   鬼:“呜呜呜呜……”   沈容:“不听话我就拧下你的头。”   鬼:“呜呜呜……”   沈容松开鬼,一边用手掐住鬼的脖子,一边打量厨房。   厨房里满是喷溅的血迹,半个厨房地面都泡在了黑色的血里。角落里有几个黑色垃圾袋正在渗出粘稠的液体,密密麻麻的乳白色蛆虫正从垃圾袋口往外爬。   沈容提着鬼走过去,鞋底踩在血泊中发出“啪嗒啪嗒”黏唧唧的声音。她用鬼的手打开黑色垃圾袋。   一颗被蠕虫包裹的腐化的人头露了出来,对她龇牙一笑。   沈容与它对视,道:“大家和平共处行不行?”   人头:?   沈容举起水果刀,俯视着蛆虫中的人头。   她还没来得及下手。   左蓝一家人突然闯进了厨房。   沈容闻声望去。   左蓝仓促地做了个“嘘”的动作,把厨房门轻轻关上,道:“外面有好几个人过来了。”   人头鬼趁沈容转身,嘴巴裂开向她大腿上咬去。   沈容余光留意着它,反身一脚把它踢倒。   垃圾袋里的腐烂肢体散落一地。蠕虫像被洒落在地上的瓜子壳一样,密密麻麻浸泡在了黑血里。   沈容一脚踩在人头上,狠狠碾了一下。头颅上的一滩蛆虫被她碾烂。   她站在血泊和虫堆里,一手提着被她捅得浑身刀伤的鬼,一手拿着刀。   左家四人呆愣地看着她。   人头鬼在挣扎。   沈容脚下用力,踩裂它的头骨让它安静。   在清脆的骨头碎裂声中对左蓝他们解释道:“我只是在跟他们打商量而已。”   左家四人:“……”   哒哒哒——   外面传来人的脚步声,厨房内的人立刻安静下来。 第44章 休息区0.10   外面杂乱的脚步声起初随意,在踏入房内后,突然放轻。   “怎么了?”   有男人压低声音问道。   无人回答他。   只是整间房子彻底陷入了安静。   不再有脚步声与谈话声,就连呼吸声都刻意放缓,轻到几不可闻。   ——咔哒   门锁突然转动。   一股推力自外向内,沈容提着鬼大步冲过来,将鬼塞在门缝处。   皮打得痛哭流涕的鬼满面血泪和腐烂的肉混在了一起,嘴巴咧着,对门外的人发出幽幽的“呜~”声。   “啊!鬼啊!!”   有人个上了年纪的男声尖叫。   “等等……”左爸低声道,“这声音好像是……”   沈容困惑地看着左家四人眼珠子转动。   左爸试探开口道:“是老王吗?”   外面静了一瞬,男人问道:“你是……老左?!”   隔着一道门,两方人都松了口气。   “是认识的人。”   “吓死我了。”   “那……这个鬼是怎么回事啊?”有颤抖的女音问道。   沈容把鬼抓到一边。   心想:老王?是和杨佳组队的那个老王吗?   厨房门打开,门外站着七个人。   其中三人沈容眼熟,果真是杨佳一家。   看到沈容,杨佳不自觉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沈容捕捉到她的小动作,把鬼当挡箭牌隔住她的视线。   暗自疑惑:怎么会这么巧?刚好是他们一群认识的人碰上了。可这游戏,是要互相抢夺争执的啊!   沈容隐隐有预感:   这场游戏,并非是那个红帽子说的,有关于弱者强者之间的斗争。   或许……   她眸色微暗。   虽然杨家和左家面上不太好看,但终归没撕破脸。在这地方相遇,还是维持表面和平的互相嘘寒问暖起来。   “她是谁?”   沈容感到有道目光锁定在自己身上,循声望去,是一个和左航差不多高,外貌比起左航稍逊一筹,但也不差的男人。   “她啊……”杨佳温声介绍道,“她就是上周那场游戏中,复活牌的获得者。她现在是左航的队友。”   左蓝对沈容小声介绍道:“那个男的是王阳,他旁边那个学生妹,是他妹妹。”   “我们家和他们家情况相似,所以王阳家其实一直在跟我们家暗中比较。别看他们表面热情,实际上巴不得我们家倒霉呢。”左蓝哼了一声。   王阳对沈容伸出手,露出阳光的笑脸:“你好。”   沈容提起鬼对他晃了晃:“不方便握手。”   看到鬼在沈容手里乖巧得像个玩具,王阳眸光锐利地问道:“让鬼听话,是你的S级卡牌吗?”   杨佳也好奇地看着沈容,眼里闪过一丝嫉妒。随即又想到些什么,唇角勾出轻蔑的弧度。似是突然间瞧不上这种技能了。   沈容:“对啊,这是我的S级卡牌能力,叫打商量,可以跟鬼打商量。”   杨家人和王家人都惊奇地看着沈容,眼里俱藏起一抹阴暗。   看这两家人竟然真的信了沈容的鬼话,知道真实情况的左家人:“……”   憋笑憋得难受。   杨佳眼珠子转了转,笑道:“既然大家都认识,又聚到了一起,那就好办了。虽然游戏规定组队要十人以内,但是我们两组偷偷合作,官方也管不到我们的。”   沈容:“所以你们是想和我们住在一起,是吗?”   杨佳的节奏皮打乱,顿了几秒,道:“我们住在一起,不是可以一致对敌吗?”   沈容“哦”了一声,提着手里的鬼走向人头鬼,漫不经心地问杨佳:“你们来的路上,有看到其他玩家吗?”   杨佳道:“没有。我们没有走太远,就在这圈转了转,我估计玩家是分散开来进入的。”   沈容不再说话。   因着不好撕破脸,而且杨王两家又有正当理由。   左家人再不高兴,也只能同意和他们一起凑合住在这栋房子里。   这边沈容跟两鬼商量,要他们当好看门鬼,留意附近有没有其他玩家经过。   迫于沈容的毒打式商量法,厨房里的两只鬼只能答应。   十二个人在这么一栋二层楼的小别墅里,有些挤。   沈容要求自己一个人一间房。   剩下的房间只能他们三家,一家分一间。   沈容挑了一间房,打开。   这是一个儿童房,整个房间都皮刷上了粉红色的漆。只不过这粉红在干涸的血迹映衬下,显得分外瘆人。   屋内有一张公主床,一个城堡小滑梯。   沈容迈进屋内,房门“啪”得关上。   小女孩的“咯咯”笑声在屋内回荡,却不见人影。   沈容环顾四周,忽然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踢自己的后脑勺。   回头。   是一双正往下滴血的小脚。   粘稠的黑血啪嗒,啪嗒,滴在沈容的衣领上。   顺着脚往上看,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皮用led装饰灯线绑住全身,吊在了电风扇上。   它穿一身公主裙,腹部皮捅了好几刀,正有汩汩血流往外流动,脸部皮有皮殴打过的痕迹,两眼紧闭。   沈容看到它的脸处。   它突然“唰”一下睁开眼睛,对着沈容咧开嘴笑:“姐姐,留下来陪我玩吧,嘻嘻嘻。”   沈容问道:“楼下厨房那两位,是你什么人?”   小女孩鬼一愣。   沈容:“它们刚皮我揍过,你也想试试吗?”   小女孩鬼:“……”   沈容让它下来。   它乖乖地下来,扁着嘴道:“你真的打了我的爸爸妈妈?”   沈容点头:“你放心,我本意是想在这儿住几天就走的,没想伤害你们。”   唔……这话好像有点怪。   明明她是人,它们是鬼来着。   不过这种细节不用在意。   沈容对小女孩鬼道:“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办。”   小女孩鬼不安地揪着自己的裙子。   它会轻易相信沈容,主要还是因为沈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让它感到恐惧的香气。   这香气,小鬼都会忌惮。   沈容交代了要小女孩鬼去办的事,在屋里搜刮起随机刷新的食物和水。   找到一袋奶油面包,一瓶AD钙奶。   她正准备吃,门皮敲响。   不等她回应。   杨佳直接开门走了进来,直接开口命令道:“把你的卡牌全部交给我。”   沈容愣了。   在杨佳说话间,她看见杨佳舌上的金色纹印。   那是言灵!   难道,一切真如她所想的那样?   这场游戏,是神另类的恩惠?   沈容心中想着。   就等小女孩鬼回来,告诉她那个问题的答案。她就能基本确定,这场游戏是怎样的了。   杨佳见沈容没有反应,身体猛地前倾,唇间溢出一股腥甜。   是言灵失败的反噬。   杨佳慌忙背过身去掩饰,笑道:“我跟你开玩笑,你怎么就愣住了。”   沈容假装没看见,道:“有事吗?”   杨佳:“没什么,就想叫你下来一起找吃的。到时候大家一起分食物。”   沈容藏起自己的食物,跟杨佳下楼,问道:“我刚刚告诉了你们我的一张卡牌效果,你能告诉我,你的一张卡牌效果是什么吗?”   杨佳沉默。   沈容:“不是说要合作,一致对敌吗?这点信任都没有,你之前说的话,不会是在骗我们吧?”   杨佳脸色微冷:“当然不是,只是你好像看我不爽,一见我就怼我,所以我迟疑了一下。我可以告诉你,我的一张S级卡牌,效果是占卜。挺鸡肋的,没有大吉就没什么特殊效果,而且还有可能得到负面效果。”   沈容心中一惊,绕到杨佳面前又问道:“杨小姐,你每场游戏都是S级吗?”   杨佳眸光微滞,道:“是啊,怎么了?”   骗子,撒谎。   沈容:“没什么,就是没想到杨小姐竟然这么厉害。”   来到客厅,其他人都在。   沈容这话有些让杨佳觉得丢脸。   杨佳愣了一下,笑道:“你没想到的有很多。比如说,我还是顶级S,并且之前抽牌时,我保留了我原本的牌。”   沈容闭了闭眼睛,轻笑一声。   客厅里的众人都惊讶地看着杨佳。   杨佳道:“因为是顶级S牌,所以皮作为特殊牌保留下来了。也就保留了这一张,你们不用这么看我。”   杨家父母得意地尾巴简直要翘上天。   王家四人看杨佳的目光也多了分热情。   左蓝拧眉,拉着沈容低声道:“她肯定是吹的。”   沈容随意道:“不,她有顶级牌这事可能是真的。”   因为,杨佳拿的卡牌福袋,可能是她的。   小女孩鬼很快回来,在楼上楼梯口探出头。   沈容找了个借口上楼,从小女孩鬼处得到回答:“这附近只有你们这些人,没有其他人了。我已经跑了好远了,都没有其他人。”   沈容拍拍小女孩鬼的头:“辛苦了。”   此刻,她懂了这场游戏目的为何了。   也明白了,她那副衰牌,可能出自谁家了。   明白了一切,她也就不打算浪费时间了。   沈容走下楼,道:“我想我和你们是没法儿合作了。”   楼下十一人困惑地看着沈容。   沈容:“你们的卡牌,我全都要。”   左蓝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容:“林湄,你在说什么啊!”   沈容道:“我和你们不同,我在游戏里拿了鬼牌。”   左航直勾勾地看着沈容。   沈容对他眨了一下眼睛。   他垂眸细思,对左爸左妈投去安抚的目光。放任左蓝质疑沈容。   杨佳暗笑,拍了拍左蓝的肩膀:“你激动也没有用,知人知面不知心嘛。”   沈容笑道:“对,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为什么拿的是鬼牌呢?”   她紧盯着杨佳的双眼,勾唇笑道:“因为我,是顶级S。”   杨佳不自觉瞪大眼睛。   瞬间猜到了自己的卡牌福袋出自谁。   她双手握拳,稳住心神,道:“这游戏不止一个顶级S。”   沈容:“我又没说只有一个。”   她一身都是鬼溅到的血。看上去还真像她说的那么回事——她,是鬼牌。   沈容缓缓下楼,道:“动手吧。你们不对我动手,我就要对你们动手了。”   王阳站起来要祭出卡牌。   杨佳察觉到什么,连忙按住王阳,道:“我来。”   她祭出卡牌,轻念道:“迷宫,降临。”   沈容莞尔,讥讽地看着杨佳,一字一顿道:“那,是,我,的。”   其他人听不明白。   但是杨佳和左航都懂了。   这场游戏,不是什么弱者强者的游戏。   而是那些明明有矛盾却又没有挑破的人,一个挑破的机会。   他们各自的卡牌,都皮打乱了分散在这里,没有流落到其他地方。   杨佳不让王阳用牌,因为王阳的牌很有可能是左航的。   而左蓝手上的三S一A,应该是杨佳的。   为什么神要这么做。   他们没想明白。   但是沈容明白。   因为,通神塔是所有玩家一起过的。   明明已经闹僵,却还维持表面和平的关系就像一颗炸弹,谁知道会不会在过通神塔时引爆?   到时候,人不是因为游戏而死,而是因为勾心斗角而死,太不值当了。   所以,这场游戏,就是助燃剂。   提前引爆所有炸弹,提前挑明所有关系,提前炸死人。   会皮分到一起的,都是有矛盾的人。   游戏之后,必定直接成仇人,见面就提防。   这样,就不存在暗处的□□,只有明晃晃的炸弹,全看你自己愿不愿意靠近。   神,是真的“爱”玩家。   想让玩家的通关通神塔的路上,没有暗算,多一份平安的机会。   至于卡牌为什么要打乱。   这可能就是那位神疯癫的恶趣味了吧。   在未知的强弱情况下,让双方开战,就像一场结局未知的戏剧。   迷宫降下。   沈容眼前一黑。   再睁眼,看到的就是一片漆黑的夜空,周围是高耸的光滑黑色石壁组成的一条条交错通道。   没想到,她第一次见迷宫。   皮困迷宫的竟然是她,而不是别人。   不过这正是她现在想要的。   她的卡牌她自己最清楚,就这么一张攻击型。而那些人中,她想也没有人的牌能强得过这张TOP级的牌了。   用完了这张最强的,一天之内他们就都没得用,只能任她宰割咯。   沈容估算了一下迷宫的高度,不慌不忙,跟着直觉在迷宫里漫无目的地转悠,同时寻找那些随机出现的“危险惊喜”。   突然,她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转头,黑色石壁瞬间变成了茂密植物组成的墙壁。一颗颗人头像灯一样分散着挂在植物上。   “嘻嘻嘻……”   “嘻嘻嘻……”   “好久没有人来这里陪我们玩啦……”   沈容走向它们:“想让我留下来陪你们玩吗?想要杀了我吗?”   她站在植物间,一颗颗人头将她包围。   一只腐化到露出白骨,还粘连一些血肉的手臂从植物间向她伸出。   “留下来,陪我们吧~”   沈容站着不动,任由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撕扯她的头颅。   她道,“但是谁杀了我,谁就要死哦。”   “嘻嘻嘻~”   没有一颗人头把她的话当回事,都笑嘻嘻地注视着她,撕扯她。   一颗颗人头摇晃起来咯咯地笑,像圣诞树上的大铃铛。   噗呲——   沈容的头颅滚落在地,鲜血洒落,染红了嫩绿的植物叶子。   人头们发出兴奋地笑声。   沈容提着自己的头站起来,抓住刚刚杀了她的那一双手,用力把它从墙壁里扯出来。   这是一个身体扭曲,脖子和四肢都软得像橡皮的鬼。   它惊讶地看着沈容。   沈容一手掐着它软塌塌的长脖子,一手化作触须,把自己的头吊起,无限升高,高到可以俯瞰附近的迷宫。   这是她很早就有的一个设想了。   ——触须这么多,拿出一根来延长吊起自己的头,不就可以吊得高,看得远了吗?   只不过她一直没想到,有一天她真的有机会这么做。   在人头们震惊的目光中。   沈容吊着自己的头,一边根据自己看到的附近迷宫大概情况和直觉在迷宫中前进,一边拖着那只杀了它的鬼。   她遗憾地对鬼笑道:“很不幸,你杀了我。” 第45章 休息区0.11   “不过我不会拖着你太久的,等我快要走出迷宫,我就会给你一个解脱。”沈容用触须拍拍鬼的脑袋,“放心好了。”   鬼:“……”   黑色的迷宫在不停变幻。   墙壁时而变得光滑如大理石板不可攀爬,时而又变得像一层水幕。   水幕中飘浮着无数残缺的肢体。   一颗颗人头混在残肢中对沈容微笑,满眼期盼地望着她,将肢体伸出来抓她。   “来呀……来呀……”   沈容触须飞舞,将所有靠近她的肢体统统打开。   根据她的头在上空的观察,这座迷宫内的“危险惊喜”,其实就是一些时不时出现的小鬼。真正麻烦的地方,在于迷宫的墙壁和通道都是不停变化的。   不过她有直觉加成,外加可以在上方观察,走出迷宫不成问题。   沈容走进又一处植物型迷宫。   植物中突然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挂在枝桠上的人头也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危险似的,安静下来。   沈容身体紧绷起来,静静观察周围。   很快,她找到那动静的来源。   触须甩过去,打烂一层植物。   一只雪白的小蛇从植物里游出来,竖瞳在看到沈容头身分离,浑身是血的瞬间,仿佛蒙上了一层水雾。   沈容觉得他有点眼熟。   蹲下身打量他,   小白蛇游到她面前,抬起身子晃了晃,姿势极其柔软,像在撒娇。   “是你!”沈容有些惊喜。   是那时候游进她房间的小白蛇!   这蛇是红帽子神妹妹的宠物,怎么会在这儿?难道神也在这儿?   还是说……   因为小白蛇作为神的宠物,不管想去哪儿都可以来去自如?   沈容垂下触须,小白蛇顺着她的触须游到她颈间,用脑袋蹭了蹭她,蜷住她的颈脖。   沈容用触须摸了摸他,继续走。   小白蛇缠在她颈间,时不时伸出柔软的信子舔舔她。   他注视着沈容,心疼地低垂眼眸。   视线恰好落在沈容的衣领处。往下,便是她白嫩的肌肤,以及若隐若现的……   他赶忙移开视线。身体却不由自主地下滑,落在了她的锁骨处,尾巴尖情不自禁地轻轻摆动。   沈容道:“别闹,痒。”   小白蛇赶紧压制住自己躁动的尾巴,细软的身体贴着沈容的锁骨和肩膀扭来扭去,蹭来蹭去。   沈容时不时分出一根触须逗逗他。   他便缠在她的触须上她玩耍。   她脑袋在空中,看不到它,触须漫无目的地在他蛇腹上游走。   突然感觉他浑身一震,触须尖尖碰到了两个小点点。   沈容不看也知道又是上次那种情况。   小白蛇身体僵了僵,试探着缠在她的触须上,扭动……过了几秒,还是把自己蜷了起来。缓了缓燥热,舔舔她的肩头。   有小白蛇的陪伴,沈容走出迷宫的路也仿佛变短了。   很快,她便来到迷宫的一处出口。   出口处有一个玄色大门,大门上布满了刑具一样的尖刺和锁链。   一名无头、体型有沈容五倍大的壮鬼堵在门口,如同一座大山。   他散发出的威压强大与庞大体型,都压迫感十足。   起码是鬼兵级。   沈容肌肉绷起,露出了背须。   做好与之一战的准备。   无头壮鬼却对她一鞠躬,默默地推开了门。   怎么回事?   沈容愣了一会儿,想到:难道是因为现在卡牌还没到结算时候,即便卡牌在别人手里,供别人使用,可真正的主人还是她吗?   迷宫卡牌的提示里也写到过,如果迷宫主人误入迷宫,虽有危险,但只需要跟着直觉走就好了。   沈容把自己的头颅放回脖子上,用背须扶住。触须轻而易举地将手中拖着的鬼撕扯。   【复仇成功,成功复活!】这鬼太弱,不足以供她升级。   沈容撕扯自己的衣摆,用布条包裹住头颅和脖子的衔接处,遮挡扶住头的触须。   估计看上去应该没什么太大问题了,她走出迷宫。   小白蛇缠在她脖子上,飞快地舔了舔她的嘴角。又通身变粉,依恋地把脸和她的脸靠在一起。   踏出迷宫的瞬间,沈容便回到小别墅。   她身处连接客厅的一个小过道。   身后是还未收起的巨型迷宫,很奇特地没有撑坏房子。   房屋墙壁和迷宫融为一体。   她在转角处看向客厅。   客厅里是剑拔弩张的一群人。   左家人靠在墙角,对面是王家人,中间坐着悠然自得的杨家人。   气氛压抑紧张。   沈容把玩着小蛇,没有立刻出去,在暗处观察情况。   “东西嘛,谁拿到就是谁的。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王阳讥讽道,“你丢了好牌,拿了我的牌,只能算你实力不如我。”   “呸!你王家的人是铁了心不要脸了是吧!你看看你们一家子都是什么烂牌,还好意思说我哥不如你!”左蓝气愤大骂,“就你那三B一A,也好意思跟我哥的四张S比!”   王阳妹妹王茹道:“四张S现在是我哥的牌,不是你哥的。再说了,你哥厉害。你呢?一A一B俩C,其中一个A,还是在竞选赛里和你哥一起过关才得来的,你也好意思说。”   “那你呢?你有种说说你是什么牌啊!”   沈容心道:看来他们已经知道这场游戏是怎么回事了。   杨家一家都是高姿态,不参与左王两家的争执。还假惺惺地道:“哎呀,都是这么多年老朋友了,就别为了这事吵啦。”   等到了两家吵得快要开打。   杨佳施施然看了眼沉默的左航,对王家人道:“你们还是跟他们把卡牌换回来吧。就算不全换,好歹也要还给左航两张S,那毕竟是他辛苦得来的。”   左蓝扯了下嘴角,嘀咕了两句。   沈容一猜就知道她在骂杨佳假惺惺。   王家人自然不同意换回来。   王茹冷嘲热讽:“佳佳姐,你做舔狗也要有个度吧。我看人家心心念念的,是刚刚被你送进迷宫的那位,可不是你。”   杨佳嘴角耷拉下来。   杨父杨母登时指着王茹鼻子骂:“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说谁是狗呢!那个女的再怎样,都是我女儿的手下败将!”   “我女儿可是顶级S,那女的……呵,我看她要不是有几张好牌,她也就是个废物。”   左蓝阴阳怪气道:“废物?就算是废物,上次比赛人家也拿到了复活牌。那拿不到复活牌的,是不是就连废物都不如了呢?”   杨佳冷冷地看向左蓝,道:“我知道你跟她关系好,你看我不顺眼。可是,上次拿复活牌的规则,不是说打擂台就有机会获取吗?她能拿到,也只是运气好。”   左蓝瞪眼还要再说。   左航止住她,淡淡道:“参加过那场游戏的,都知道林小姐的实力。林小姐不在这儿,我们不应该在背后说她怎么样。”   他看向王家人,道:“既然你们不肯还,那就直接打吧。”   杨佳有些担心地看着左航。   杨母狡猾地笑道:“打什么打,别伤了和气。不如你们把卡牌都交出来,让我女儿来分配。”   杨父会意,也道:“你们要想说不答应,也要先想想,你们打不打得过我女儿这个顶级S。”   杨佳沉默片刻,也道:“就按我爸妈的办吧,我会尽量公平分配的。你们别打。”   杨母笑嘻嘻地伸手:“来吧,交牌吧。”   左家人自然不肯。   左蓝呸了一声,口水不小心溅到杨母脸上。   杨母登时瞪眼竖眉,抬起手就要给左蓝一巴掌。   左蓝瑟缩地抱头。   巴掌声没有响起。   “收牌然后重新分配呀?那你们带不带我玩呢?”   沈容从过道走出,扔出身上沾着的鬼怪肉渣,打中杨母的手臂。   杨母手臂一痛,收手,看到那血肉残渣,吓得跳起,跑到杨佳身边。   杨佳惊愕地看着沈容:“怎么会……那迷宫……”   杨父皱眉对杨佳道:“不是说连三个鬼兵级都能困住吗?她怎么出来了!”   客厅太安静,即便杨父压低声音,在场诸位也能听到他的话。   能困住三个鬼兵级的迷宫,却困不住她“林湄”?   他们满眼都写着不可思议的:为什么?   沈容把玩着手中小白蛇,漫不经心地道:“为什么呢?为什么困不住我呢?”   她逼近杨佳,一身血腥味让杨佳头皮发麻,缓缓开口:“因为,我是迷宫的主人啊。”   “你是迷宫的主人?那你……”王茹指着沈容,难以置信道:“你才是顶级S?那佳佳姐呢?”   “佳佳姐啊……”   沈容拖长尾音,勾住杨佳的脖子。   杨佳想要挣脱,却被沈容强硬地扣住了咽喉。   沈容垂眸俯视原本比她高,此刻被她强行压低的杨佳,慢悠悠地说:“佳佳姐,也不错,是三S一A吧。”   前三场确实都是S,因为杨佳能去VIP店购物。   沈容估计,杨佳是这周的游戏成了A。   她余光留意杨家父母得反应,见他们目光闪躲,就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左蓝此刻明白自己的卡牌福袋是谁的,嘲讽道:“三S一A,也好意思冒名顶替林湄。我脸皮厚,我都做不出这样的事。”   杨佳在沈容臂弯中挣扎,但沈容把她箍得死紧。   她越挣扎,越显得弱小。   她恨恨抬眸盯着沈容。   沈容莞尔,轻声道:“我先前说过吧?我是鬼牌。你们的卡牌,我全都要。要么乖乖把卡牌都交给我,要么等我对你们动手……”   “我不会把你们打死的,那样神会把你们复活。我只会把你们打残,打到你们交出牌为止!”   左蓝小脸皱起:“你不会是说真的吧!”   左航交出卡牌福袋,对左蓝道:“给她吧。”   左蓝咬牙,委屈地交出卡牌。   左家父母亦没有反抗。   王茹拿出卡牌福袋的瞬间,祭出卡牌,一道电光瞬间向沈容打来。   沈容把杨佳扔向电光,飞速地闪身到王茹身后。   杨佳被电打中,晕了过去。   趁大家注意力在杨佳身上,沈容的触须刹那间延展,缠住王茹的脖子,把她带到自己掌中。   她速度飞快。   在别人看来,就像是看到她手中有道光闪烁,然后王茹的脖子就自己到了她手里一样。   王家人诧异又害怕,下意识退后。   沈容紧紧掐住王茹的脖子。   王茹因窒息,脸涨得通红。   在王茹翻起白眼,快要晕死过去前,沈容甩开王茹。   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一边垂眸玩蛇,一边慵懒道:“顶级S牌都困不住我,你们不会以为,凭你们手上的那几张牌就能把我怎么样吧?”   她睨向王家人,道:“我只放过你们一次。你们要是再不听话,我可就要让你们残疾终生了。”   这话照例是吓唬人的。   不知情的王家人自然是被吓到了。   在这里死,不要紧,神包复活。   残疾,神可就不管了。残疾状态进入下一场游戏,那就是必死无疑。   他们交出自己的福袋。   沈容睨向杨家父母。   杨佳已经晕过去,他们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交出。   十个福袋对到沈容面前的茶几上。   沈容对左家人道:“把你们的拿回去吧,不要拿不该拿的。”   左蓝喜上眉梢。   左航早有预料。   左家人拿走他们的福袋。   沈容让小女孩鬼打了盆冷水过来,浇醒杨佳。   此刻的杨佳狼狈至极。   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她没有还手的能力了。   再抵抗,只会更丢脸。   她交出卡牌福袋,却探究地打量着沈容。眼珠子转了转,似是抓到了沈容的什么把柄,弯眸又恢复神采。   沈容知道杨佳的心思,对杨佳笑了一下,拿起桌上的卡牌福袋,一个个打开。   “这张S牌……”沈容嫌弃地用两指夹起,手指一松,把卡牌扔在地上,不屑道:“啧,垃圾牌。”   左蓝目瞪口呆。   再垃圾那也是S牌啊!   “这张……啧,垃圾牌。”   啪——S牌又被扔到了地上。   “这张……啧,还是垃圾。”   啪——又一张S牌被扔到地上。   王家人和杨家人看得眼睛都红了。   这得到什么程度,才能连S牌都看不上?!   沈容把卡牌一张张拿出来,嫌弃地一张张扔掉:“垃圾……垃圾……全是垃圾。”   然后对左家人道:“看中了什么,就来选吧。”   左蓝喜不自胜:“真的吗……”   沈容平静道:“嗯。”   左蓝太弱了,没有好的卡牌加身更容易死。   左爸受伤,也得多几张牌防身。   他们选卡牌。   左航靠近沈容低声道:“谢谢。”   小白蛇对左航吐了吐信子,竖瞳凶狠,将左航吓退,而后钻进沈容绑脖子的布条里,亲密无间地缠着她。   眼中满满的占有欲。   左航记得先前没见过这条小白蛇。   不过见沈容纵着蛇,便只是多看了两眼,没有多说什么。   沈容没注意到小白蛇的动作。   她拿出自己的卡牌福袋,将里面的四副扑克牌倒出,玩味地叹道:“这些,是我今天抽中的牌,垃圾得不能再垃圾了,也不知道是谁的。”   她扫过在场众人,见王茹垂下眼眸。明白:哦,原来是这个小丫头的。   其他人惊诧不已。   他们从这四副扑克牌上看到的不是沈容今天抽牌运气差。   而是……   杨佳不愿相信,愣怔道:“你不用卡牌就能让鬼听你的话?不用牌,就……”能轻松地制住他们所有人!   沈容俯视杨佳,道:“牌,只是辅助而已。”   “你看看左航,他之前没有S牌,不是一样敢跟拿四张S牌的王阳宣战吗?”   “这个游戏,不是发给你S牌你才是S级玩家。而是因为你有S级的能力,它才给你S牌。”   很明显,左航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无惧卡牌差异。   但是,杨佳似乎不明白这点。   才会从一开始依靠自己的聪明才智拿下S。到最近一场游戏明明已经是老玩家,却成为了A。   她太过依赖这些卡牌,而忘了提升自己。   沈容不想依赖这些随时可能被别人夺走的东西。   所以她并不想要他们手上这些牌。   左航也没拿。   只有左家父母和左蓝挑了S牌,剩下的都给杨王两家留下了。   杨佳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上。   杨家父母和王家人都不敢多说话,生怕触怒沈容。   沈容拿回属于自己的卡牌。   而后掏出了一张漆黑卡牌——瘟疫牌。   这牌非游戏发放,所以也没有被回收。   沈容让杨王两家他们自己的卡牌拿回去,让他们离开这栋房子。   她站在放门口,对门外的他们道:“你们交出了卡牌,所以我不会打你们。但是你们留在这里,我不放心。”   沈容使用了瘟疫牌。   一颗颗脓疱迅速在杨王两家人身上迅速蔓延。   他们表情惊恐扭曲,害怕地看着身上肆意腐烂的疱疹,却无能为力。   杨佳此刻已经冷静下来,道:“这是你的第四张牌?”   沈容:“是的。你也知道,特殊牌是不会被回收的。所以,你只拿到我三张牌。”   杨佳拿到她的卡牌福袋,看到福袋里只有三张卡,应该是相当疑惑的。   毕竟每人的卡都是按参加过的游戏场数发放的。就连被消耗的卡都会被发放,只不过会在游戏结束后又归档罢了。   但是沈容的福袋里只有三张。   杨佳那时看到她从迷宫里走出来,眼神很明显就是在怀疑她是否有什么不能公布的特殊情况。   沈容对杨佳他们使用瘟疫牌,主要目的其实就是露出第四张牌,让杨佳打消对她的猜忌。   杨佳垂眸沉思。   沈容安抚躁动的他们,道:“你们放心,你们很快就会死亡,然后在游戏结算后被复活。”   说罢,她回房子,将他们关在了门外。   门外有他们慌乱惊恐,难以忍受疱疹疼痛的惨叫声。   沈容摸着小白蛇上楼休息去了。   一切如沈容所料,这就是个解决恩怨的场次。   两天一夜期间陆续有和左家有恩怨的人出现。   那是左家的事,沈容没管。   还有彭进等人出现。   沈容没露面,直接在楼上用瘟疫卡送他们出局。   小白蛇这两天一直陪在她身边。   沈容有点奇怪地摸它的尾巴尖,道:“你一直在这儿不走,你的主人不找你吗?”   小白蛇身体僵了僵,装听不懂。缠在沈容的脖子上,不断舔她被脖子上被撕裂过的地方。   那些伤已经完全愈合,但他还是很心疼。   蛇信在她细嫩的肌肤上舔舐。   沈容把小白蛇从自己脖子上拉下来,道:“别闹,痒。”   她把蛇翻过来,用指腹揉他柔软微凉的蛇腹玩。   两天一夜很快过去。   沈容等人被传送出游戏场。   左蓝得了S卡,满面喜色,殷切地说要请沈容吃饭。   但马上就是一层的最后一场游戏。   沈容担心进了游戏后会很累,拒绝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一直窝在家里休息,醒时就陪糯糯玩一会儿。   休息时间结束。   零点,沈容被传送进第四场游戏   ……   沈容听见了喜庆的唢呐声。   由远及近。   这是一处山林。   天色阴沉微暗,是傍晚,但没有霞光。   灰扑扑的厚云堆积在一起,天低得仿佛要坠下来。   阵阵潮湿的凉风从林中吹拂,摇晃树梢枝叶,发出沙沙响动。   天似是要下雨。   沈容睁开眼。   见一行迎亲队伍从山间小路上经过。   队伍中的人们全都面色死白,表情僵硬地保持着同一种弧度的微笑。   大红轿子一晃晃,轿上流苏被风吹得轻荡。   “那边的,你们打哪儿来?”   队伍中一位脸上涂两团胭脂,像喜庆年画娃娃的媒婆扬声同沈容的方向打招呼。   沈容环顾四周。   看向身边五名和她一样穿登山服,背背包的人。   这五个都是玩家,三男两女。   “啊?我们……”一个娃娃脸男人挠了挠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那媒婆又扬声笑问:“路上相逢便是缘,来喝喜酒不?”   “去不去?”   有人小声问。   沈容观察那队伍,答道:“还有事,不去了。”   媒婆遗憾地压了压下巴,随送亲队伍走进山林里。   啪嗒——冰凉的雨滴砸在脸上。   落雨了。   沈容只听那唢呐声越来越远,看向树林,却不见那红红的喜庆队伍。   只见一片昏暗中,风摇影动,如同鬼魅。   有个瘦小的女生道:“咱们现在这是在哪儿?要去哪儿?今晚不会要在山里过夜吧?”   “先互相认识一下吧,不然不知道怎么称呼。我叫宁天。”娃娃脸男人自我介绍道。   瘦小女生叫赵倩佳。   队伍里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叫邱盛。   体型高大的男人叫明辉。   一位中年妇女叫吴玲。   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女生叫杜凡菊。   沈容自我介绍:“林湄。”   她环顾四周,见山下有一个村落逐渐亮起灯,道:“我们应该是要去那儿吧。”   一行人下山进村。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像豆子一样砸在地上。   走至村口。   两个人打着把伞站在那儿,一见沈容他们就招手。   男人热情道:“你们怎么才来,我儿子说你们来旅游,大概下午到。我在这儿等了你们好久了。”   宁天撒谎道:“路上堵车,耽搁了一些时间。”   女人打量了沈容、吴玲、杜凡菊一番,像看货物似的点点头。   笑着把臂弯里夹的伞分给沈容她们。   这两人一个叫牛叔,一个叫牛婶。   是两口子。   沈容随他们走进村里,默默观察。   看得出,这里极其贫穷落后。   家家户户都还是黄泥盖的房子。   地坑坑洼洼,走一路能带起一脚黄泥。   村里人家陆续点起了灯,昏黄的光从窗里倾泻。   天一下子彻底黑了。   一行人路过一户未点灯的院子。   沈容隐约从门缝里,瞥见院中停着四副棺材。   其中一副棺材上挂了大红的绸花。   察觉到沈容的目光,牛婶回头挽住沈容往前走,不让她看,跟她唠起家常转移她的注意力。   沈容六人在雨中随牛叔牛婶走到村尾一处空房子。   牛婶将他们安置下,道:“房子都给你们打扫好了,你们自己看要住哪间房间。我们去给你们端饭菜过来,下雨了,不要乱跑哈。”   沈容等人礼貌地应下,送走牛叔牛婶,将院门随意带上。   这房子也是一处黄泥房。   房子大堂处放着一个长长的香案,但香案上什么都没有。可案面上圆形痕迹表明,这里是放过烛台的。   打开灯,昏黄灰暗的灯光勉强照明。   沈容嗅到空气中隐隐约约有一股火药味,但似乎被雨冲淡了。   她问道:“你们闻到什么没有?”   宁天道:“好像鞭炮味。”   其余玩家去看房间。   杜凡菊打开一间房,很快举着一个闪烁银光的东西出来,道:“我捡到一个钻石戒指!”   几人拿起戒指,聚在一起端详。   沈容没看两眼,就听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吴玲道:“是牛叔他们送饭来了吧。”   沈容和宁天拿起伞,出房门去接。   穿过院子,走到院门口。   沈容看见未关严的院门缝里,在黑暗中透出一抹暗红。   宁天伸手要去开门,沈容止住他,用眼神示意他先别开。   宁天不明所以,顺着沈容的角度望去。   就见门外夜色黑暗,一抹暗红人影站在门口。   它穿着红嫁衣,低着头。长发散乱地披在肩上。   雨丝连绵落在它身上,将它身上的红冲到地上。   那暗红的雨水如同血水,在泥泞的地上流淌,逐渐透过门槛下的缝隙,渗到沈容的脚边。   叩叩——叩叩——   敲门声仍在响。   沈容却不见门口这位新娘抬手敲门。   而且院门,其实并没有锁起来。   宁天屏住呼吸,惊恐地看着沈容。   沈容注视着新娘。   突然,一道闪电劈下。   雷声轰隆。   它猛地贴上了门缝,长发挤满了门缝,雨水从它头顶流下,变成血色染红了木门。   诡异破碎的嗓音混着敲门声响起:   “有人在家吗?” 第46章 婚昏殙4.1   沈容和宁天保持安静。   屋内吴玲却道:“你们俩站那儿不开门干嘛呢。”   沈容回眸瞪了吴玲一眼。   吴玲不满地要开口。   杜凡菊立刻意识到不对劲,捂住吴玲的嘴巴,对她摇了摇头。   “有人啊……”   门外响起“吱——吱——”声,像指甲在木板上缓缓滑动。   “为什么不给我开门呢?开门,开门,开门……”   轰隆——   又一声惊雷,雨下得更大了。   门外不断重复“开门”“开门”的破碎轻念。   沈容观察片刻,见它靠自己确实是进不来,于是和宁天一起回屋里。   宁天道:“外面有个女鬼,穿喜服的。”   沈容眉头微紧,回想起傍晚的送亲队伍。   那队伍里的人,眉眼如碳,嘴唇红艳,皮肤死白,就像是……   纸人。   吴玲意识到自己贸然开口的错误,小声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它知道屋里有人了……”   沈容:“它进不来。”   话音刚落,院门嘎吱一声被推开。   屋内寂静如死。   六人的目光迅速转向院门。   就见两个人打着把伞,捧着两托盘饭菜过来。   他们经过新娘鬼的面前,像是没看到她。   新娘鬼站在漆黑的雨幕里,转动头颅,似是向屋里看了一眼,而后转身离开了。   “你们站在这儿做什么啊?房间选好了吗?”   牛婶笑吟吟地把托盘放下。   第一层托盘是六碗饭。   六碗饭都堆成小山状,压得十分紧实,饭尖各插了一双筷子。   六人互相对视一眼,眼神复杂。   这种装饭的方式,不是代表着这饭是给死人吃的吗?   牛婶把六碗饭围着桌子放好,拿出第二层的菜。   六人在饭桌边坐下。   沈容对牛婶笑道:“谢谢牛婶,下这么大雨还给我们送饭过来。”   牛婶和牛叔靠在门边,道:“没事,你们快吃,吃完了我把碗筷收走,带回家去洗。”   沈容端起饭碗,道:“牛婶,在我们那儿,筷子这样插,就代表这饭是给死人吃的。”   牛婶一拍巴掌,道:“哎哟,我们这儿没这样的习俗。我寻思这样插筷子,能插牢一点。路上不会掉。”   沈容:“没事,你能来给我们送饭,我们已经很感激了。哦对了,牛婶,最近这里有没有人结婚啊?”   牛婶眼珠子向外瞥了一下,道:“结婚?没有啊。”   明辉道:“是吗?我们来的路上,看到送亲队了。”   牛婶笑道:“那可能是别的村有人结婚吧?”   她和牛叔注视着沈容六人,催促道:“你们快吃啊。今天冷,再不吃饭菜就要凉了。”   沈容迟疑了一下,直觉这些饭菜不会是钱奶奶的那样,首先动筷吃了起来。   其他人也跟着吃饭。   沈容余光留意着牛叔牛婶。   注意到他们在她吃饭时,对视了一下。   吃完饭,牛叔牛婶收走碗筷。   沈容悄悄咬破手指,拉住牛婶,道:“雨下得这么大,要不你们等雨小点再走吧?”   牛婶迟疑了一下,道:“也行。”   沈容迅速低头,将血抹在舌头上,轻声对牛婶说:“牛婶,你要如实回答我的所有问题。”   话音落下,纹印消失。   沈容身体一怔,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她嘴唇紧闭,双手握拳,忍住反噬的痛苦,把血咽回肚子里。   奇怪……   她为什么会遭到反噬?是因为牛婶比她强吗?   可她的直觉告诉她,牛婶只是个人类妇女。   难道是因为……   她的言灵,可能会触及到游戏的关键内容,所以是游戏的力量不允许她开这个挂?   若真是这样,她反而从反噬中得到了线索。   一,牛婶是游戏关键人物,所以她的回答影响游戏。   二,牛婶会对他们玩家撒谎!所以牛婶不能因为她的言灵变诚实。   牛婶疑惑道:“你要问什么?”   沈容闭了闭眼,道:“我就想问,这里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牛婶热情道:“好玩的啊,也没什么。我儿子说你们是来采风的。明天早上我可以叫我小女儿来带你们到村里逛逛。”   沈容喉间一直鲜血上涌,她对牛婶微笑,转身道:“我还没选房间呢,不早了,先选房间去了。”   牛婶哎了一声。   沈容随意挑了个没人选的房间进入,把自己的背包放在整理过的床榻上。   她呕出一口血,捂住肚子倒在床上喘息。   外面雨很快变小,牛婶打了声招呼便和牛叔离去,临走前还叮嘱沈容他们把门锁好。   明辉去将院门锁了起来。   沈容躺在床上不想动,简单洗漱后,锁好了屋里的门,上床休息。   睡意朦胧间,她听见有人小声议论。   她虚睁开眼,一动也不能动,看见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红色。   床帐桌布,皆是喜庆的大红。   分不清楚是梦还是现实,她在一片虚幻中,看见五道人影。   有一个人影就坐在她的床边,穿一身喜服,盖着红盖头,背对着她。   另外四个从门外走进来,是男人的身影。   他们簇拥着中间穿喜服的男人,絮絮叨叨在说话。   沈容听见他们直道恭喜,穿喜服的人牵走了坐在她床边的人。   外面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另外三个人留在房间里,向床边围拢。   三人弯下腰来打量着她,手在她身上指指点点。   “你看她怎么样?”   “我觉得可以。”   “我也觉得可以。”   有声音道:“就选她了!”   随后,沈容感到被子被掀开,阴凉的气息包裹住她全身。   刹时间,一群人一窝蜂地涌了进来。   它们面色死白,如同纸人,带着僵硬虚假的笑向一人影道喜。   其中一位脸上涂了两团红胭脂的媒婆,和沈容傍晚见到的那位一模一样。   它走过来扶起沈容,弄个火盆在沈容面前烧了什么。   沈容晕晕乎乎地看见自己的衣服变成了一身喜服。   她被这群人影簇拥着往外走。   外面是漆黑的夜。   雨丝连绵,冰凉地落在她身上。   一顶大红喜轿停在院里,喜轿旁,是一口漆黑的棺材。   沈容被送上喜轿,直觉在她大脑中叫嚣:   这不是梦!快醒醒!   她眉头皱起,狠狠咬破舌尖。   血腥味在口腔内蔓延开来,意识逐渐清晰。   沈容却已感觉到轿子在摇晃,正前往某个地方。   她撩开轿帘,看见轿子旁一口棺材上挂了大红的绸花,就像新郎官身上挂的那样。   沈容手指瞬间化为触须。   触须舞动,将抬轿人击倒,痛呼声乍响,周围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沈容跨出轿子,撕破身上脆弱的喜服,环顾四周。   这正是进入山林的路,她傍晚时刚走过。   黑夜浓稠如墨,数十个黑影在黑暗中。   定睛细看,它们和今天傍晚,她看见的那个送亲队的人一模一样!   “新娘子要跑啦!”   “新娘子要跑啦!”   它们忽然手舞足蹈地围着沈容大叫起来。   轿旁的棺材开始颤动。   沈容警惕地转过身,就见棺材盖被弹开,棺材内一具男尸映入眼帘。   它穿着和她配套的喜服,脸部皮肉已经溃烂,面颊烂出了两个洞,露出口腔内黑红的血肉和泥土,还有黑黄的牙齿。   细小的蠕虫在他皮肉和口里的泥土里蠕动。   蚯蚓在他的鼻孔和眼眶间钻来钻去,将他的眼珠子从腐烂的眼皮里顶了出来,半挂在脸颊上。   它的皮肤和发丝上还沾着土,像是在土里埋了很久,刚从土里挖出来。   沈容用触须甩开挡在身前的“送亲人”,大步往村里走。   棺材里的尸体坐起,道:“你不能走,你是我看中的媳妇,你不能走!”   在他的呼喊声中,沈容意识又模糊起来。   她狠狠咬住舌尖,再睁眼,眼前是床顶。   刚刚的一切,都仿佛是她做的一场梦。   或许是因为反噬,她能感到自己现在的身体比之前虚弱得多。   沈容扶额,靠在床头喘息了一会儿,下床想要倒杯水。   她端起水壶,倒水。   水壶里流出的却是浓稠发黑的暗红色液体液体中有米粒大小的蠕虫在游动。被咕咚咕咚随着液体倒进杯子里,又在杯口蠕动,想要往外爬。   沈容怔住,看了眼水壶。   忽然听见水壶之中仿佛传出了声音,空灵而幽远的一声:“嘻嘻……”   沈容放下水壶,眉头紧锁。   闭上眼,棺材里的男尸,还有雨夜中门外的新娘都浮现在她眼前,仿佛它们此刻正在她面前晃动。   沈容稳了稳心神,深吸口气。   祭出卡牌,道:“迷宫,降临。”   迷宫出现,她走进迷宫。   让鬼杀了自己,再杀了鬼。   走出迷宫,虚弱的身体因为复活而开始复原。   沈容固定住自己的头,双手化为触须,隐在袖中,走出房间。   本锁着的客厅大门大敞开来。   阴凉的风呼呼吹进屋内。   一个一身嫁衣,一头乌黑长发披散至地面的身影,正站在门外正中央。   红盖头半遮住她的脸,露出尖尖的死白下巴和一双艳得仿佛要滴血的红唇。   沈容向她走近,道:“是你看上了我,让我连休息都休息不好吗?”   它勾起红唇,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霎时间,一个又一个面色死白的“人”出现在它身后,密密麻麻地站满了院子。   它们脸上都带着僵硬虚假的笑,直勾勾地注视着沈容。   听到动静醒来的吴玲等人陆续打开门,迷迷糊糊地问:“什么动静这么吵啊?”   待看清外面的情况,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沈容注视着门外,冷声道:“我在问你话。”   “新娘”咧嘴笑:“我,看上他了。”   她嘴巴夸张地咧大,露出两排黑黄的尖牙。 第47章 婚昏殙4.2   他?是谁?   沈容顺着“新娘”的面向,看向——   一脸茫然的明辉。   沈容歪了歪头,脑袋没愈合好,差点掉,赶紧又偷偷将脑袋扶正,心情更加不妙了。   她问道:“你看上他?那你打扰我休息干嘛?我只不过是想喝杯水然后继续睡觉而已啊。”   明辉等人:“……”   大姐,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新娘”脖子“咔咔”转动,目光仿佛透过红盖头,扫视了屋内所有人。   她咯咯咯笑:“你们全都……”   她的声音虚无缥缈。   明辉脸色难看,祭出一张卡牌,大喝一声。   一团火焰自“新娘”脚下窜起。   火光“唰”得一下冲上门头,波及到“新娘”身后的那些“人”。   它们仿若纸片,一点就燃,在火中尖叫乱蹿。   “新娘”的红盖头被火焰的热风鼓动轻翻,若隐若现地露出上半张脸   沈容看见,它的盖头下一片黑暗,仿佛根本没有脸!   “咯咯咯咯……”   新娘无惧火焰般发出诡笑,声音幽远:“等我来……”   话音落下。   火焰瞬息间将她燃烧殆尽。   地上只剩一滩纸灰,浸泡在雨后的积水里发黑。   空气中残留一股淡淡的火药味,就像鞭炮炸响后留下的硝烟。   与沈容刚进这屋时闻到的那股气味如出一辙。   沈容脑海里浮现出傍晚的送亲队,还有她朦胧间看到的、坐在她床边那个穿喜服的人影。   那人影一动不动地被拉着,不正如她那时浑浑噩噩被拉走的情形一样吗?   虽有很多事想去调查,但此刻……   沈容打了个哈欠,冲准备说话的人摆手:“我太累了,有什么事天亮再说吧。”   她回屋休息。   一夜过去,脖子的撕裂口也只剩下一圈淡粉痕迹。   沈容走出房间。   宁天等人正围坐在桌旁喝粥。   牛婶站在门口的晨光中,对沈容笑道:“你醒啦,你的粥在那儿呢,快过来喝吧。”   杜凡菊道:“我看你昨天实在太累了,想着你今天肯定想多睡一会儿,就没去叫你。”   沈容:“没事,不叫才好。”   她去洗漱,回来坐在桌边吃饭。   吃完,牛婶收走碗筷离开。   一个长相精致,玉肤红唇的小女孩从门外走进来,道:“我妈说,要我带你们在村里逛逛。”   小女孩叫明莉,一双像黑珍珠的眸子热切地映出沈容的身影。   她很自然地站到沈容身边,手指虚无地触碰着沈容的衣摆,似乎想要亲近沈容。   几人随明莉一起离开院子。   沈容问道:“昨天你们村里有人结婚吗?”   吴玲道:“这话你不是问过……”   杜凡菊打了她一下,蹙眉让她别说话。   明莉仰头看着沈容,道:“唔……我不知道那个算不算结婚……是死人结婚。”   一行人安静下来,视线全部聚焦在明莉身上。   明莉眼睛亮灿灿地一直注视沈容。   沈容牵起她的手,防止她走路不看路,不小心踩进泥水沟里,问道:“死人结婚?是你们这儿的习俗吗?”   明莉点头,道:“这是我们鱼头村的规矩。村里没结婚的人死了,一定要在他们死后给他们找个伴儿,不然他们就会阴魂不散,一直留在村里害人。”   “要是让他结婚了,他就会跟他对象去过自己的日子,就不会再来打扰村里人了。”   明辉眉头紧皱。   沈容等人瞥了他一眼。   昨晚,他可是被“新娘”看中了。   宁天问道:“那你们这儿的规矩是两个死人,还是一死一活也可以。”   明莉道:“一死一活也可以。不过……活着的和死人结婚,没多久也会死的。死掉的那个会把他走。而且别人不可以拦,谁拦,谁就会被一起带走。”   明莉脸上浮现出一丝阴暗,道:“我以前有个认识的哥哥,他就被一个死掉的阿姨看上了。他家里人不肯,想方设法请神婆来帮忙,结果……”   她拖长尾音,沉默了。   沈容:“结果?”   明莉道:“他全家,还有那个神婆,全死了。而且那几天大家就好像把他们遗忘了一样,都没注意到他们家那段时间没人出门。”   “还是过了大半个月之后,有人从他家门前过,闻到一股臭味。推开门一看……就看见他家门头上,吊着四具尸体,脸已经腐烂得看不清长相,苍蝇还在他们脸上产卵……”   明莉皱了皱眉,小身体抖了一下,道:“这时候,大家才想起,啊,我们村里原来还有他们这样一户人家。”   沈容担忧地看向明辉。   明辉粗声粗气道:“你看我做什么!她不是已经被我烧死了嘛!”   沈容道:“你烧死的不是她,是纸人。”   明辉喉头哽住,说不出话。   吴玲和杜凡菊眼珠子转了转,默默远离明辉。   宁天和邱盛也放慢了脚步,逐渐与明辉拉开距离。   明辉环顾身边的人,察觉到他们的疏远,道:“你们怕我连累你们?”   明莉疑惑地看着他们。   沈容:“当着孩子的面别争这个,有什么咱们回去单独说。”   她继续问明莉:“那你知不知道,是哪家的死人结婚呀?”   明莉点头:“昨天结婚的是马爷爷的儿子。”   沈容:“是傍晚结的婚吗?新娘是从哪儿出嫁的呀?”   明莉继续点头:“是傍晚,就从你们住的那个院子出嫁的。本来是要等晚上的,结果马爷爷看天气不好,估计要下雨,就提前了。可是昨天新郎官没整理好,没能和新娘一起抬走,就在吴家院子里停了一晚上,今天早上天亮才被抬走。”   邱盛道:“没整理好?都已经是死人了,要整理什么?”   明莉道:“可是马爷爷的儿子,已经死了很久了。我们村里现在年轻人少,死后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人结婚,就只能先下葬。”   “马爷爷最近才给他儿子找到新娘子。为了结婚,才特地把他儿子从坟里挖出来的。他儿子已经烂掉了,身体里还有好多小虫子,要给他弄干净,他才能去结婚呀。”   最近才找到新娘……   沈容严肃问道:“那个新娘是你们村里人吗?”   明莉摇头:“不是,是村外来的。我们村里近几年有很多人来旅游喔,好多人会突然生病死掉。正好可以跟我们村里那些没结婚的死人结婚。”   小明莉语气天真的说出这番话。   邱盛等人细思,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人死在这儿,村里人就会把尸体扣下来跟村里的死人结婚。   可这么个小山村,有什么值得来旅游的?   为什么来到这儿旅游,好多人就会突然生病死掉?   沈容也开始怀疑:自己这个身份,所谓的来山村采风,究竟是自愿来的,还是牛叔牛婶家的儿子,对自己说了什么,自己才来的。   她想了想,又问道:“你说的那个吴家大院,是靠近村口的那个吗?我昨天从那儿经过,看到里面放了四口棺材,这是为什么啊?那些棺材里的人,都要结婚吗?”   明莉眼珠子灵动地转了转,道:“我都不知道那里有四口棺材……我爸妈不让我靠近吴家大院,说那里阴气重。你要是想知道,可以去问问我爸妈。”   沈容陷入沉思。   明莉带着他们在村里乱转。   这里没有景点,没有特殊建筑,有的只是一栋又一栋黄土房。   房前坐着的,也多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和头发花白的老人。   沈容思考片刻,对杜凡菊道:“你昨天捡的那个戒指呢?”   杜凡菊从口袋里掏出,递给沈容:“这个。”   沈容端详戒指。   这戒指很新,色泽明亮。   戒指内部还刻有年份和月份。   沈容问明莉:“今年是几几年几月呀?”   明莉回答了年份,道:“现在是八月呀。”   这枚戒指,是今年本月新制的!   沈容攥着戒指,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   昨天那个新娘,也许是戒指的主人。   她真的是死后被送去结婚的吗?   那她的戒指为何会掉在地上?   别人为她整理仪容,打扫房间的时候,难道不会发现这枚戒指吗?   就算他们不贪钱,也总该把戒指收起来吧?   不然留着死过人的房间给别人住,还在房间里留下别人的遗物……   沈容停下脚步,道:“我有点逛累了,想回去休息一下。”   明莉不舍地注视沈容:“才走这么一会儿就累啦……”   宁天等人意识到沈容可能发现了什么,道:“我们也逛累了。要不你下午再来带我们逛吧,你也回家去休息休息。”   明莉依恋地凝视着沈容的手从自己手中抽走,失落地“哦”了一声。   沈容走回暂住的院子,径直走向杜凡菊的房间。   杜凡菊疑惑地问:“怎么了?”   沈容站在房门口,观察屋内地面。   这里的老房子地面都是砖砌成的,砖之间黏着泥土。久而久之,地面便像是落了一层灰,怎么也扫不干净似的。   杜凡菊房间的地面,有几道脚印。   沈容让杜凡菊脱了鞋,对比她鞋底的花纹,确定了最近这屋里除了来过杜凡菊,还来过起码三个人。   沈容问宁天等人:“你们来过这间房间吗?”   他们俱摇头。   沈容蹲下身,仔细观察地面。   除脚印外,靠近床边的砖面上,还有用力刮蹭的痕迹。就像有人的脚在床边用力地乱蹬留下来的。   沈容问杜凡菊有没有蹬过。   杜凡菊感到莫名其妙:“我没事儿蹬地做什么?”   沈容问:“那你昨天住进这间房,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杜凡菊摇头:“没有啊,床单被褥都叠得整整齐齐的……啊!”   她惊觉:“我昨天上床的时候看到枕头上有根头发,我估计可能是牛婶铺床时留下来的。”   虽然此时是夏季。   但这片山区夏季本就温度不高,尤其是这村里。到了夜里甚至有些阴凉。   所以都还是用被子的。   沈容:“你的被褥是叠起来的?”   可她的床单被褥都是平铺好的。   她问宁天等人:“你们的被子也是叠起来的吗?”   宁天等人都摇头。   “我的被子是平铺在床上的。”   “我也是。而且很新,还带褶子。”   杜凡菊闻言,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为什么只有她的不一样?   昨晚温暖的床铺,此刻仿佛变得无比阴寒。   她远离床,问沈容:“你什么意思啊?”   沈容摩挲着戒指,道:“我们去看看昨晚成亲的新娘,是怎么病死的吧?”   她怀疑,那位“新娘”根本不是病死的。   宁天问道:“去哪儿看啊?”   沈容:“墓地。”   她走出院子,在村里转了转,找到坐在家门口的明莉,问道:“你们这儿人死后,都埋在哪里呀?”   明莉直向昨天他们来的那座山,道:“在山背面。怎么了?”   沈容道:“没什么,就是想去看看农村的墓地长什么样。”   说罢,她问明莉借了牛家门口的铁锹,扛着铁锹向墓地前进。   宁天等人迟疑地跟上她。   似乎明白了她发现了什么,似乎又不是很清楚。   爬上山,走进树林。   周围的空气变得更为阴凉。夏季都仿佛变成了深秋。   吴玲和杜凡菊二人搓了搓胳膊上冷出鸡皮疙瘩。跟宁天等人挤在一起走。   沈容考虑到山里凉,穿了外套,独自一人在前方带头。   跨过山头,向下看,沈容看见一块巨大的凹坑。凹坑像个鱼头,坑底泥土干裂。   明辉道:“这原本是条河吧?”   沈容点头:“这大概就是这里叫鱼头村的原因。”   在这凹坑旁边,坐落着密密麻麻的坟堆。   因是山中,这里的坟堆都是土包,没有水泥做墙面。每个土包上都光秃秃的,几乎没有杂草。   沈容在高处看到一个土包前有新鲜的香火和贡品,下山穿过坟地,直奔土包而去。   吴玲跟在她身后嘀咕:“你都不害怕的吗?”   明辉道:“经历那么多游戏,你还不懂怕也没用吗?”   吴玲低垂眼眸,嘴巴蠕动了两下,说了什么,但没出声。   沈容走到那新坟前。   动手,直接用铁锹刨坟。   并招呼其他人道:“你们也找根木棍来帮忙啊。”   宁天等人应声,从旁边的枯木上掰树枝刨坟。   很快,土堆被沈容挖出一个坑,露出了坑里的两口棺材。   一口小的棺材,很明显是新的,漆都还发亮。棺材边缘的土里有散落的钉子。   另一口大些的棺材,光泽黯淡,边角略有侵蚀。   两口棺材合放在一起,用红布条绑住。棺材面上都挂了红绸花。   沈容放下铁锹,跳进坑里,把小棺材往上推。   其他玩家愣住。   沈容道:“愣着干嘛,帮忙啊!”   明辉迅速反应过来,帮忙拖棺材。   吴玲站在一边,眉目纠结道:“我们刨人家的坟是不是不太好啊?”   棺材被拖上地面。   沈容没听见似的,拿起铁锹撬棺材。   她不仅要刨人家的坟,还要撬人家的棺材呢!   沈容掀开棺材。   棺材里的女人让在场玩家俱是一愣。   她表情狰狞痛苦,双眼大大地睁着,死不瞑目。长发散乱地铺在棺材里,双手腕磨出了血,麻绳散乱在身边。   手指保持生前僵直用力的姿势,指尖被磨得血肉模糊。   再看那棺材板上,还有一道道抓痕和暗红的血迹。   女尸身上轻薄如纸的喜服几乎都被撕碎,露出带有青紫和红印的肌肤。双腿被拱起分开。身上有泥土,有蠕动和蚯蚓,腿间流出的一滩干涸的血,将铺在身下的红绸布染成了暗红。   她身边掉了的指甲里,有不属于她的腐烂皮肉。   明辉和宁天立刻背过身去。   沈容踹了邱盛一家,让他也背过脸去,不要看棺材里的人。   她脱下外套盖在女尸身上,解开女尸手腕上的麻绳。   女尸左手无名指上极淡的一圈印记。   沈容拿杜凡菊捡到的戒指比对,恰好能戴上去。   杜凡菊不忍直视,道:“这……她被埋进去的时候,是还活着吗……”   沈容点头人:“应该是的。”   “她和我们一样,应该也是被介绍到这里来旅游的。然后,她被看中成了那位马爷爷儿子的新娘,被绑着成了亲。”   “你屋里的痕迹,应该是她挣扎时留下的。这枚戒指,应该也是她那时掉在你房间里的。”   “我们房间的被子都是铺着的。唯独你房间是叠起来的,还有长发……我想,长发是她的,被子,应该也是她叠的。”   “她被带走以后,村里人可能没时间细细整理你那间房,整理的人只是把仓促地带走了她用过的东西。”   沈容眼前又浮现昨晚朦朦胧胧看见的场景。   那样的场景,是谁结婚呢?   是这具女尸吗?   身体早已送到这儿,夜里是男尸的鬼魂过来带走了她的鬼魂?   还是,那场婚礼,是另一个受害者?杜凡菊忍不住哆嗦起来。   人不是在她床上死的,她昨晚睡的床,算不上死过人。   可看到睡过那张床的人如此凄惨地死在眼前,她心里还是毛毛的。   嘎吱——   坑里的另一个棺材里传出动静。   老旧的棺材板被缓缓推开。   一个人影在昏暗的光线中坐起,土包为它遮蔽了阳光。   它透过沈容挖出的洞,直勾勾地看着沈容。   喜服松垮垮地挂在它腐化得露出了白骨的身躯上,黑红色腐烂皮肉上还有新鲜的抓痕。浓稠发酵的血已经流不动,像树脂一般挂在抓痕周围。   它的脸部几乎已经白骨化,小小的西瓜虫在他眼珠子快要掉出的眼眶里住下,蜷成一个个灰黑色的小球。   “你们,把我老婆,放回来。我不追究。”   它说话时,牙齿碰撞,咔哒咔哒直响。   看看他的模样,再看女尸身上的印记和虫子,不难想象女尸生前遭受了怎样可怕的事。   杜凡菊和吴玲下意识到后退到宁天等人身边。   沈容把装有女尸的棺材推到一边,拿起铁锹继续它的刨坟,问道:“你老婆?你说谁?”   “我老婆……”它举起手指指向女尸。   沈容把坑挖大,举起铁锹,狠狠挥下。   铁锹把它的头像高尔夫球一样打飞,骨碌碌在坟地里滚动。   沈容揪住棺材里的无头尸体。   一手拖着尸体,一手拿着铁锹,向滚出去的头颅靠近。   她丢下尸体,拿起铁锹猛砸。   哐哐哐——   把本就腐化的尸体,在头颅的注视下砸了个骨肉分离。   而后举起铁锹,用力打在它的头颅上。   咔嚓——它的头颅碎裂了。   听到动静的宁天三人转过身,呆愣愣地看着沈容。   沈容把头颅当球,一边踢回来,一边平静地道:“她的戒指很新,可能是她刚结婚,也可能是戴着玩。不管是什么,不管她是为什么来到了这里。”   沈容把头颅踢回棺材里,把散架的尸骨也丢进棺材,俯视着气愤却又无法行动的男尸道:“她的丈夫不会是你,你就只是坨狗屎而已。”   沈容一手撑着铁锹,一手拍拍明辉,指了指男尸,道:“把它烧了。”   明辉愣住。   沈容:“焚烧这种狗屎,是在为净化土地做贡献。”   明辉小声道:“可是,我的技能有限制。”   他怕现在用了,之后遇到危险没机会用。   沈容想了想,环顾四周,在一座座点蜡烛的坟前寻找,终于找到半盒火柴。   她拿来火柴,用铁锹砍了些枯木,连通红绸全部丢进男尸的棺材里。   点燃火柴,丢进棺材。   尖锐的惨叫从大半都被刨开的坟堆里发出。   沈容对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吐了口口水。   宁天等人:“……”   她看向另一具棺材里的女尸。   想了想,把女尸身上的土和虫子清理干净,将外套给她扣上,将女尸背上了背。   宁天等人下意识远离她一步。   宁天道:“你这是干嘛?”   吴玲道:“你该不会要把尸体背回去吧……”   沈容:“那不然呢?放她在种地方吗?”   她一是考虑到,这具女尸跟剧情有关。   二是想到了先前在游戏评级最后,她收到的那些“信”。   把女尸从最痛苦的地方带走,对沈容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她有什么做不得的?   而且,她又不怕鬼来寻仇。   明辉道:“可是你要怎么把她背回去?万一被村里人看到怎么办?”   “哦对。”   沈容放下女尸。   把棺材推回坑里,把土埋回去,重新堆成坟包。   她假装无事发生地对明辉等人道:“你们在前面走,给我打掩护。”   明辉等人:“……”   不过线索什么的都是沈容发现的。   他们考虑到沈容背回尸体也有她的考量,还是一致同意了。   一行人往村里走。   沈容落在最后。   一路上她总觉得身后似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   回头,却又什么都没有。   正是做午饭的时候,家家户户忙着烧饭吃饭,没什么人在外头乱转。   明辉帮沈容把铁锹还了回去,确定牛婶还没有去送饭,招呼沈容把尸体带回暂住地。   杜凡菊道:“把她放我屋里吧。我……我和吴玲住吧。”   反正女尸住过的房间,她是不敢住了。   沈容觉得行,把女尸放到杜凡菊床上,将门带上。   杜凡菊拿了行李搬去和吴玲住。   吴玲虽不乐意,却也没说什么。   中午,牛婶来送饭。   饭上还是用筷子竖插着。   沈容记得,刚刚去坟地,坟地的贡品分明也是这么用筷子插着的。   可牛婶昨晚却说,这里没有这种习俗。   沈容面不改色地吃起饭,对牛婶道:“牛婶,我们早上在村里逛的时候,看到靠近村口的大院里有三口棺材。听说你们村里有死人结婚的习俗,那三口棺材里躺着的是谁家的啊?也是要结婚吗?”   牛婶愣了一下,道:“谁跟你说我们这儿有这样的习俗的?明莉吗?”   看牛婶这样子,要说是明莉,没准儿她回去要打孩子。   沈容:“跟明莉逛的时候,听别人提到的。明莉说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只能问你了。那三口棺材里的,是都要结婚吗?”   她抬眸盯住牛婶躲闪的眼眸。   昨晚朦胧间,对意识模糊的她指指点点的,正好是三个人影。   她倒要看看,是谁说的那句:“就选她了”。 第48章 婚昏殙4.3   牛婶含糊其辞道:“别人家的事,我哪清楚。”   沈容:“这样啊……那我待会儿吃完饭自己自己去看看好了。”   牛婶微怔,道:“这不太好吧?毕竟是那是人家停尸的地方。”   沈容苦笑,眼神有所隐瞒似的咕哝道:“我也是没办法。”   牛婶闻言,似是突然想到些事,不再言语。   沈容目光在她身上兜转,突然跳转话题,道:“牛婶,你儿子在外面混得不错吧?从这么个小山村出来,还能在外面立足,他真的很厉害。”   一提到儿子,牛婶脸上满是骄傲,嘴上却谦虚道:“嗐,他也就在外面瞎混,没多厉害。前两天打电话给我,说要买房了,一套房要三百多万,我说我们家哪有这个钱啊,你把我卖了都不够的呀!”   牛婶得意的眼角眉梢都要飞起来似的,道:“但是我儿子说呀,不用我们掏这个钱,他自己就能买。还说,等他在城里安定下来,就把我们全家都接过去。”   牛婶眼里流露出对外界的向往。   沈容问道:“那你们现在怎么不出去呀?一家人一起出去,就算只能租房子住,一起打拼,以后也能过上好日子。总比呆在这山里好吧?这里又没有什么挣钱的地方。”   牛婶眼珠子转了转:“额……”   她尬笑一下,道:“是啊,我们也想出去呢。但这不是怕出去之后,会给我儿子添麻烦嘛。再说了,我们家老人还在这儿呢。我们自己出去,老人可怎么办啊。”   沈容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对牛婶笑眯了眼睛。   心想:撒谎,骗子。   儿子在外要真那么有出息,牛婶想出去,怎么出去不了?   要么是牛婶在吹牛。   要么……他那儿子的钱,来路不正,和村里有关。   沈容更偏向后者。   沈容怀疑,玩家这次到村里来,背景是那个儿子忽悠他们过来的。   忽悠他们目的,是让他们跟村里死人结阴婚。   这种事,牛婶的儿子可能不知道干过多少次了。   那买房的血汗钱,沾的可能都是别人的血!   不过话又说回来。   既然死了的人会来村里骚扰,村里其他人为什么不离开?   沈容吃完饭,借口让明莉带他们再逛逛,拉来明莉问了这事。   明莉目光灼灼地望着沈容,欲言又止,似想说,又不能说。   她容貌娇俏,微微压着下巴,眼帘低垂的样子甚是可爱。   沈容不为难孩子,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不能说就算了。”   明莉怔住了,眼眸都像化成水似的,“波光粼粼”,像小鹿斑比似的望着沈容,羽扇般的眼睫轻轻扑闪:“你可以去问我奶奶。”   沈容看出了点“暗送秋波”的味道,只以为是小孩子喜欢她。   她揉了揉明莉的脸蛋:“谢谢啦,你奶奶在哪儿,能带我们去找她吗?”   明莉点头,试探地对沈容伸出手。   沈容牵住她。   她反手与沈容十指紧扣,微倾身体,走路时若有似无地碰在沈容身上。   沈容看明莉走路软软的样子,道:“要不要我背你?”   吴玲:“这……不太好吧?你刚背过那个……”尸体。   沈容想起,点头:“也是。”   对明莉道:“还是算了吧。”   明莉原本绽放出烟火的眼眸瞬间暗如漆夜。   她嘴里发出磨牙的声音,凶戾的眼神从吴玲身上扫过。   吴玲只觉莫名其妙浑身一冷,打了个寒颤。   明莉牵着沈容到了她家后院的矮房门口,敲门。   屋里传出苍老的声音:“谁啊?”   明莉道:“是我。外面来的客人想问你一些问题。”   “哦,进来吧。”   明莉推门,一股老人味混合咸菜味扑面而来。   沈容因突然闻到这种气味皱了皱眉。   明莉余光留意她,拉住她不让她进去,对床上的老人道:“你出来晒晒太阳吧。”   “哦,行……好久没晒过太阳了。”   老人从床上爬起,颤巍巍地走到门口,坐在高高的门槛上。   明莉松开沈容,搬来一张小凳子让她坐。   沈容道谢。   其他人站着,看向明莉。   怎么不给他们凳子坐。   明莉满眼沈容,把他们无视了。   沈容看明莉也站着,道:“你要不要坐我腿上?”   明莉飞快地应道:“可以吗?”   “可以啊?”   沈容微微右倾让明莉坐在她腿上。   明莉虽然有十二岁,可身材瘦小。   坐沈容腿上,刚好可以把头靠在她肩膀上。   明莉嘴角上翘,盯着沈容近在咫尺的侧脸。   沈容没在意她,手随意地绕过她的腰,搭在她腿上,搂小孩似的搂着她,眼睛盯着满脸沟壑,双眼混沌的老人,道:“奶奶好,我们是从外面来的,想问您几个问题。”   老人耷拉着眼皮,像是闭着眼,道:“什么问题呀?问吧。”   沈容开始编:“嗯……是这样的,我们看这里环境不错,有点想在这里住下来。我把这事跟牛婶说了,但是牛婶好像有点欲言又止的模样,请问这里是不接受外来人住下的吗?”   老人抬眼,打量沈容:“你要在这里住下?在这里住下……以后可就不能随意出去了。”   沈容故作惊讶:“为什么呀?”   宁天等人也一脸疑惑:“是有什么风俗吗?”   老人道:“凡是村中人,想要离开鱼头村,都必须开祠堂,得到全村的人同意,才能离开。如果自己私自离开,便会遭到神的诅咒,不得善终。这是祖训!”   沈容问道:“您孙子也是得到全村人同意才离开的?”   老人缓缓点头,目光幽远,道:“我们家……挨家挨户给人送钱,让他们同意我孙子离开。我孙子这才出去的。出去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不回来好啊……这种地方……”   说着,她咯咯咯笑起来,道:“听说他现在出息了,听说很能挣钱。”   老人慈爱地看向明莉,道:“很快,他就能把他妹妹接出去了吧。”   沈容蹙眉,状似不经意,抚着明莉的头发道:“应该很快吧。我听牛婶说,他要在外面买三百多万的房子呢。三百万的房子都买得起,接明莉出去,那不是小事一桩?”   老人一听,笑容僵在了脸上,猛然开始咳嗽起来。   吴玲连忙上前给她拍背。   大家都看出这家是个什么情况了。   牛叔牛婶只顾儿子在外面过得好,似乎放弃让儿子把女儿接出去了。   沈容放下明莉,道还有事,便离开了。   吴玲担心地看了眼老人,最后一个才走。   从牛家出来,吴玲道:“她年纪那么大了,你跟她说这种话,除了让她生气,还能有什么用!”   明辉道:“那个老人很希望明莉能离开这里,她看明莉的目光,就像在看她的希望。”   “她可能把她自己离开的愿望寄托在了明莉身上了。趁她现在还能动,告诉她真相让她去为她的希望争一争,总比等她快死的时候,才知道她其实根本没有希望要好吧?”   吴玲低头,不说话了。   沈容径直朝吴家大院走去。   吴家大院比起村里其他黄土房,看上去富贵不少。不过仍是灰扑扑的。   明明是大白天,靠近大院,却能感受到比别处更加阴凉的气息。   大门上了锁,只能从门缝里看见门内情况。   院里停着三口棺材。   沈容考虑爬墙进去,正围着大院找合适攀爬的地方。   一陌生中年男人突然跑过来,大喝道:“你们干什么!”   宁天等人像做小偷被抓住,下意识慌乱。   沈容镇定道:“我们是来采风的看这个院子比较古朴,所以想到里面看看。”   中年男人不耐烦地挥手:“快走快走!这是我们村的禁地,不能随便让人看。”   禁地?   棺材随意地摆在禁地里?   这合理吗?   沈容想了想,道:“那我可不可以问一下,这个大院子的主人是谁?他们家现在住在哪儿啊?”   大叔闻言,表情讳莫如深,似有所忌惮,拼命摇手:“快走快走!”   沈容瞥了眼吴家大院,离开了。   白天有人看着不让看,那她晚上来好咯。   回到暂时的地方,沈容倒头休息。傍晚精力充沛地醒来,吃完晚饭,送走牛婶。   天色暗下,乌云如盖,天沉欲坠。   闪电在浓云中蹿过,随即雷声轰鸣。   又要下雨?   沈容拿了伞,道:“趁现在还没下雨,我们去吴家大院看看。”   宁天、邱盛、吴玲和杜凡菊应声,拿上伞准备出去。   明辉套了件外套也要跟上。   其他四人却站在屋檐下停下了脚步,欲言又止地望着明辉。   沈容:“怎么了?走啊。”   邱盛道:“要不,明辉就别去了吧?”   杜凡菊对明辉道:“万一你跟我们去,昨天那个女鬼跟着你来,怎么办?”   宁天和吴玲不说话,看表情也是这个意思。   沈容:“那你们的意思是,让他一个人在这儿?”   宁天四人默认。   明辉看上去高大凶狠,此时脸上却出现了无措的表情。   他心中不满,却又理解这些人。   沈容:“你们不愿意和他一起行动,我能理解,但是你们没资格阻止他也去调查。他既然想去,他就能去。你们不想掺和他的事,就不要管他,调查你们自己的。”   邱盛道:“可万一女鬼跟来怎么办?”   沈容:“他不来,女鬼就一定不会找上我们吗?而且夜里去那种地方,你们确定不会遇到鬼?那个地方在村里,可是禁地,未必比女鬼安全。”   邱盛沉默了一会儿,甩开伞,道:“那我不去了。”   杜凡菊对沈容道:“你没听明莉说,阻止女鬼带走看上的人,会有什么下场吗!”   沈容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笑道:“那你们阻止了吗?不要管不就好了。”   “那我也不去了。”杜凡菊放下伞。   吴玲和宁天也放下伞,道:“大晚上去那里,还是太危险了,咱们白天再找个机会去吧。”   沈容:“那我自己去。明辉,你去吗?”   明辉怀疑道:“你不怕我拖累你?”   沈容:“你拖累不到我。”   她转身向外,边走边道:“我在上个副本的时候,也遇到了跟你差不多的事。有个女鬼要所有人和所有鬼来追杀我,然后我就算是被排挤了吧。”   “别人跟我说不管是谁遇到类似的事,肯定都会选择保全自己而牺牲被盯上的人,要我理解他们。我理解,但是我说不会那么选,就是不会。”   “而且你看我,不还是活着通关出来了嘛,所以其实也不用太担心。天无绝人之路。”   明辉跟上沈容:“其实我自己是不担心。我是S级,对付普通女鬼还是可以的。”   坐在屋里的宁天,好奇地问已经走到门口的沈容:“那你是怎么活着从那么多人和鬼的手底下活着出来的?”   沈容平淡道:“我打进了女鬼老巢,杀了几十个小鬼,把女鬼揍了一顿。它爸在那里,正好是BOSS,我就把它爸杀了,然后就通关了呀。”   她拍拍明辉的肩膀:“我相信你,你也可以!”   明辉的火焰很厉害。   昨晚在下雨的情况下,一片火就烧了满院子。   明辉:“……”   对不起,我觉得我不可以。   二人转身要离开。   却见屋里的四人都呼吸滞住,惊恐地看着他们身后。   宁天瞪着眼睛用眼神示意。   沈容回过头。   穿红嫁衣的“新娘”站在她面前,几乎和她身体贴着身体。   “新娘”死白的尖下巴,血红的唇在沈容眼前放大。   红盖头随着夜风轻舞,带着阴凉气息拂过沈容的脸。   沈容近距离看见,红盖头下“新娘”的脸。   漆黑一片,全是头发。   它没有上半张脸!   它咧开红唇,寒凉的阴气吐在沈容脸上:“你在教他怎么阻止我吗?”   沈容:“我还有事想在下雨前办完,你想找谁找谁。别挡我的路,谢谢。”   她平静地推开女鬼,仿佛无事发生一样继续往外走。   明辉:“……”   屋里的四位玩家:“……”   被沈容得推得歪着脸的女鬼:“……”   夜,如此的安静。   沈容背对着明辉挥了挥手:“加油,我相信你可以。实在不可以的话……”   “向我求救也行。”   女鬼脖子“咔咔”转向沈容,红唇上扬,嘴角一直裂到耳朵:“你,真的要阻止我吗?”   “你,知道阻止我的代价吗?”   明莉描述的那位小哥全家人的惨状,浮现在屋里四人脑海中。   他们都哆嗦了一下。   沈容回眸,学着它的语气道:“你,知道让我在身体极度不舒服的情况下,渴了一夜喝不到水,还睡不好的代价吗?”   明辉:“……”   她是要帮他吗?   他怎么觉得她只是记仇,想让他打死女鬼。   他要是打不死,那就她亲自来? 第49章 婚昏殙4.4   一个个苍白的“人”出现,拦住了沈容的去路。   它们密密麻麻,整齐地站在一起,包围住沈容,笑嘻嘻地注视着她。   “新娘”的头扭曲转动,脖子像折断了一般,头耷拉在肩处,咧起嘴角,道:“帮他?你?”   沈容掂了掂伞,道:“我只是说,他可以向我求救。在他向我求救之前,你不对我动手,我也不会拦你。”   “新娘”发出“舜舜”阴笑,似乎在嘲讽。   纸人逐渐向沈容逼近。   明辉祭出卡牌,眼神坚定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你先走吧。”   沈容晃了晃伞:“那我就先走咯。”   “哦对了,要不要我教你一点打鬼的诀窍?”   她走出两步又停下脚步,回头看明辉一眼。   而后甩伞如甩剑,砍瓜切菜般横扫出一条路,脚步一步未停地往前走。   “遇到这种小鬼,你就按照正常打架的打法打。”   “遇到厉害一点的鬼,你就用卡牌打。”   “遇到更厉害的鬼,你就动动脑子想想怎么脱身。”   “再厉害的……这层应该就没有了,到下层可能会有。”   沈容踩在一个个被她打倒的纸人身上,走向黑暗的前路,道:“总之,你越怕鬼,就越对付不了它们。”   “所以,一定不能怕……就算知道会死,也一定要想着,老子死了你也别想活!”   明辉逐渐看不到沈容的身影。   只听黑暗中沈容对他道:“加油喔。”   村里家家户户的窗户泄出微弱泛黄的光。   沈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潮湿泥泞的路上。   四下寂静无声。   只听路边茂盛的杂草丛里不时传出“咕——”的青蛙叫。   天突然落了雨。   沈容打起伞继续往前走。   然而走了许久,似乎都一直在原地徘徊。   鬼打墙?   这还是沈容第一次遇见。   沈容直觉这里的鬼不一般。   它们的实力都没达到鬼兵级,甚至连上个副本的常婕都不如。   却给沈容一种微妙的强大感。   沈容停在原地,环顾四周,耳边只有雨击打在伞面的响动。   突的,她感到一阵风吹在自己的颈脖里,像是有人对她吹了口气。   她动作凌厉地转身,将伞作武器顺手打去。   身后空无一物,打了个空。   呼——   她深切地感受到,又一口气吹在她颈间。   沈容迅速幻化出背须,背须眨眼间像蝴蝶振翅般往后飞展。   一阵“呲——”的油煎肉声自身后传来。   有道不辨男女的嗓音痛呼一声。   沈容将背须软化,如绳缠绕她碰到的那个东西,却又缠了个空!   她双手幻化成水母色,仍保持手的形状,握着伞,道:“既然一直跟着我,不如出来和我见一面?”   数道幽远的笑声在黑暗中响起,似有很多“人”包围了她。   可她一个“人”也看不见。   许多“人”在训斥她:   “你太不听话了。”   “你知道不听话的代价吗?”   “你竟然刨了马家儿子的坟,烧了他的尸体,还抢走了他的媳妇!”   “你以为你这样就能救那个女的吗?哈哈哈……”   “马家儿子去告状了。”   “你逃不掉了,嘻嘻嘻……”   一阵阵阴凉的风在沈容身边盘旋。   沈容用一根触须卷住伞,其余触须全部延展,在身边乱舞。   触须胡乱打在黑暗中,似乎碰到了一些什么东西。   “啊!”   “你!”   有“人”怨愤咬牙。   有道声音镇定自若地笑:“好久没有遇到这样的人了……上一个,噗嗤。”   它似乎想到好笑的事,大笑道:“散了吧,散了吧。”   狂风突兀从沈容身边卷起,将她长发吹得凌乱扑打在脸上。   五秒后,风戛然而止。   沈容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吴家大院门前。   吴家大院门上的锁被打开,大门虚掩着透出条缝。   沈容抬手推门,摸到一手粘腻。   她搓搓手指,拿到眼前看。   那粘腻物是透明状,有点像皮肤破损后,伤口上的那层粘液。   嘎吱——大门被推开。   三口棺材整齐地摆放在院里。   沈容走近棺材,随意推开一口棺材的盖。   棺材里躺着一位穿廉价布衣的男人,尸身半腐。   但看得出不是昨天想带她走的那位。   第二口棺材里躺着位四十岁出头的山里女人,长发虬结,更不是。   推开第三口棺材。   里面空空如也。   电光劈下,透过棺材旁的水坑积水,沈容看见一个人形影影绰绰站在自己身后。   她用伞朝后打去。   那黑影迅速移动。   沈容定睛看他。   雨水冲刷他身上的黄泥和腐化血肉,将一滩一滩的蠕虫冲到地上。   青紫电光照亮它的面容。   它用快要掉了的眼珠子死死地锁住沈容,似是很不满意地道:“你欠调教!”   说着。   其余两口棺材里传出了异响。   一男一女两具尸体一跃而起,同与沈容对峙的那位站在一起。   三张死白腐化的脸俱面对着沈容,盯住她道:“你不听话。”   “被看上了,就要听话!”   说着,它们朝沈容扑来。   沈容背须护在身前,触须飞速向它们袭去。   触须在接触到吴家大院的空气时,便在雨中一路爆出火光,仿佛这吴家大院已被邪祟阴气充斥。   沈容看着那三道身影扑来,突然眼前一花。   三道身影重影成了无数道。   她头晕目眩,伞一时拿不稳,掉落在地。   冰凉雨水顷刻间打湿她的衣服。   三具尸体也不知如何移动的,绕过了她的所有触须,逼近了她!   沈容连忙收回触须打开三尸,与它们拉开距离。   那女尸道:“我劝你乖乖的,少受点罪。”   男尸道:“你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老婆,我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自找苦吃!”   沈容眼中世界天旋地转。   这种感觉与昨晚类似。   难道昨晚她不是因为身体虚弱才意识模糊,而是这个村子有诡异之处吗?   沈容勉强站定道:“既然你们三个想结婚,干嘛你们仨在一起得了,何必去找别人!”   “说不通。”   “不听话。”   一男一女道。   看中沈容的男尸叹道:“没办法,得调教!”   说着,三尸又向沈容扑来。   沈容看不清它们,干脆放弃攻击,背须和触须狂舞,将自己完全保护起来。   这里有问题!   沈容虽意识模糊,但凭直觉断定:没能清楚这里的情况前,她不能这样轻易死在这儿。   不然若是死后仍然意识模糊。   过了二十四小时,她就真的死了!   汪汪汪——   外边突然传来狗叫声。   三尸有所忌惮地往门外看了一眼,迅速回到棺材里,将棺材盖上。   沈容晕沉沉地看向院中紧锁的几间屋子。   本还想进去察看情况,可现在她的情况不适合再打斗,万一屋里还有更厉害的东西……   汪汪汪——   汪汪汪——   外面一直有狗在叫,仿佛在催促沈容出来。   今天她在村里乱逛的时候,村里有狗吗?   好像没有吧……   沈容晕乎乎地从吴家大院里出来。   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下一秒,电闪雷鸣,照亮不远处的那条狗。   她有怀疑是不是自己还在幻觉中。   那条狗看体型是条狼狗。   它一身皆是人皮色,没有一根皮毛,狗脸上套了一张人脸皮似的。   细看,那就是一条人皮狗!   它脖子上戴有项圈,似是有主人,对着沈容的方向汪汪叫。   忽的朝沈容冲过来。   沈容利用触须一下子跃到房顶上,却察觉到身边有个人。   转眸。   一个浑身没有一块皮,肌肉和血管尽数露出的“人”站在她身侧。   雨水冲刷他的身体,一滩滩半透明的粘液从他身上落下。   看上去……正是沈容在吴家大门上摸到的那种粘液。   无皮人在电闪雷鸣中深深地看了沈容一眼,和人皮狗一起跳进吴家大院旁漆黑的巷中。   待沈容回过神来去追他们。   他们已经消失了。   它们……到底是鬼还是什么……   沈容用触须卷起吴家大院中掉落的伞。   即便浑身已经湿透,依然打起伞回暂住地。   她很远看见那院子里火光冲天,信步走至门口。   就见院中纸灰堆积,但依旧有许多“人”挤满院子。   似乎“人”被烧了一批又一批,源源不绝。   屋里客厅已经没人。   只有明辉一个人在苦苦支撑。   不过,也快支撑不住了。   “新娘”站在他面前,弯下腰,细长的手指掐住他的颈脖。   明辉看见沈容,大喊:“这里的鬼不对劲,你不用管我!快走!”   “新娘”咯咯咯地笑起来,看见沈容浑身滴水的狼狈样,讥讽道:“你,知道阻拦我们的代价了吗?”   沈容双手化作水母色,丢下伞,咬破手指,在舌尖上抹血,将血涂抹在舌上,对“新娘”命令道:“滚!”   “新娘”瞳孔微缩,满目诧异。   眨眼间,纸人和“新娘”消失不见。   沈容面色凝重,道:“我也看出来了,这里的鬼不对劲。”   言灵成功,说明女鬼实力没有她强。   可这女鬼……还有那些鬼,都让她感到无比的难缠。   明辉躺在在地上喘息,扫了眼沈容,道:“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沈容:“遇到了点麻烦。这村里似乎有种东西,会对人进行精神攻击。我刚刚和吴家大院的鬼交手时,突然就觉得头晕目眩,有种……难以言喻的害怕,像是在我脑子里扎根。”   “那种害怕越来越浓重,我就越来越招架不住他们的攻击。可我当时没有意识到这点,而且我想不通……”   沈容疑惑地道:“我明明并不怕鬼,怎么会怕它们呢?”   明辉眸色深沉:“我也有这种感觉,不过我刚刚说不上来。你这么一说,我才明白过来那感觉好像是一种……害怕和坚信这些鬼很厉害的感觉。”   “我和新娘鬼交手,使出了我四张S卡。起初我还能伤到新娘鬼……可是后来,那种奇异的感觉越来越甚,我的攻击就一次也碰不到新娘鬼了。”   沈容和明辉对视。   沈容道:“我回房间洗澡换衣服,等我出来,咱们好好谈谈。”   明辉点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的泥泞:“我也是。”   二人各自准备回屋。   其余四人这才从屋里探头出来。   见沈容和明辉俱是情况不妙的样子。   邱盛道:“看吧,要是不管那么多,哪至于弄成这个样子。”   这话明显是对沈容说的。   杜凡菊道:“别这样……不管怎么样大家都是一个团队的。你们没事吧?”   沈容淡淡道:“早不管晚不管,鬼走了之后出来说风凉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这话虽是针对邱盛。   但杜凡菊听了也觉尴尬。   都沉默了。   沈容回到屋里。   见时间还没过十二点,祭出【迷宫】。   她从来没想过。   迷宫变成了她的一个变相的加血站。   那种“害怕”“信奉”感让她意识迷乱。   只有死在迷宫那样的异世界,再复活,她才能确定,复原的身体清除了那些负面影响。   沈容进入迷宫,很快扶好头从迷宫里出来。   洗了个澡,用布条遮住扶头的背须和脖子,默默地想:以后一定要随身带针线。   她走出房间,恰好明辉已在客厅等候多时。   其余四人似在暗中观察他们,见他们俩碰头,立刻就从房里出来,道:“你们是要交流信息吗?要不大家一起?”   沈容和明辉一言不发,一起去了明辉屋里。   屋外,邱盛在他们进门前不满地嘀咕了两声。   吴玲目光幽深地看着他们的背影,道:“咱们那样对他们,他们不带咱们听消息也正常。”   沈容回眸看吴玲,恰对上她的视线。   吴玲低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进屋,沈容将门锁上,说出了在吴家大院发生的事,还有她遇见的人皮狗和无皮人。   说到这,沈容此刻清明的脑海里立刻又浮现出鬼打墙时,那道声音说的话。   “那个鬼说,好久没遇到这样的人了……上一个……”   明辉蹙眉沉思:“上一个?以前还有一个像你一样不顺着他们,跟他们硬刚的人?”   沈容:“我仔细想了想,人皮狗和无皮人看着恐怖,却没对我做什么。而且,是他们出声,那三具尸体才立刻跑回棺材里的。”   “上一个……会不会就是他们?”   明辉道:“可是,他们变成了那样,那个鬼说的话又很轻蔑,代表他们的反抗失败了吧。”   沈容摇头:“未必。很多事,不是只有失败和成功两个评判标准。”   “或许,对鬼来说,把他们变成那样,是鬼赢了。”   “但从他们的角度来说,他们让那些小鬼忌惮他们,他们也不算输。”   明辉点头附和,说起自己和“新娘鬼”交战时的情况。   他如沈容一样,都是突然头晕目眩。   而且那种奇异的感觉残留至现在。   沈容想了想,道:“明天,咱们再去找明莉的奶奶问问情况吧。”   明辉道:“村里人不是说吴家大院是禁地吗?这种事应该算是村里的秘闻吧,万一明莉奶奶不说怎么办?”   沈容:“我自有办法。”   翌日清晨。   沈容难得地念叨了一堆求玉皇大帝如来佛祖保护之类的话。   祭出卡牌,道:“来占卜一下吧!”   金灿灿的金白袍巫师出现,柔和的金光填满整间房间。   是大吉!   望着脑海中自己的百分之十幸运加成,沈容默默决定,以后占卜前纷都先求诸天神佛保佑。   不过说来奇怪,她以前不会说什么保佑不保佑的。   不是信,也不是不信,只是尊敬但不太在意。   可今天早上莫名的,她就是有一种信奉感。   沈容即便拿到了百分之十的幸运加成。   在敏锐地察觉到这种信奉感之后,还是觉得很别扭。   吃完牛婶送来的早餐。   沈容借口找明莉,让明莉再次带她和明辉见明莉的奶奶。   宁天四人要跟着一起。   沈容也没有阻拦,只讥讽地对他们勾唇一笑。   看得他们心里都很不是滋味,仿佛这一个笑抵千万句嘲讽的话。   见到明莉奶奶,沈容先是寒暄。   而后明辉就明白沈容是怎么套话的了。   她许诺把明莉带出山里,让明莉奶奶说出村里的秘闻。   这不算骗人,等解决了鱼头村的事,明莉确实可以离开。   明莉奶奶一听,浑浊的眼睛都亮了。   吴玲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开口,一直不满地注视沈容。   明莉奶奶道:“咱们村的那些事……那可说来话长了。”   “咱们村叫鱼头村,听闻是从前战乱,祖先逃难来到这儿。看到山下有个鱼头形状的湖,就叫这里为鱼头村,那座山,就叫鱼山。”   “刚开始的时候,鱼头村是没有这些奇怪习俗的。后来祖先收留了一户逃难来的人家。结果这户人家的儿子调戏村里另一户人家的女儿,那户人家父亲一时激动,杀死了逃难人家未娶亲的儿子。”   “这逃难来的人家,就要求村里那户人家把女儿配给他们儿子结阴亲。村里那户人家不肯呐,逃难来的那家就趁农忙没人在家的时候,把村里那户人家在家做饭的女儿拉到他们儿子的坟地里,活埋了。”   “被活埋的女儿成了怨鬼,便开始祸害村里人。要村里所有年轻人,都跟她一样,去给死人配冥婚。后来来了个道士,将这鬼封印在鱼头湖里,说鱼头湖一日不干,女鬼一日不得出来。而且鱼头村的人都已经受到了鬼的影响,不能贸然出去影响别人。”   “从那以后,就有组训。谁想出去,必须开祠堂,所有人都同意才能出去。村里人不齐心,几十年也不见得有一个能出去。”   “鱼头湖几百年不干,直到我十五岁的时候大旱,鱼头湖突然就干了,而且再也没有恢复。村里人心惶惶,都说女鬼要出来了。”   “那段时间,村里逐渐开始发生许多离奇的事。恰好那会儿,村里一个大户人家的儿子死了。”   吴家大院的构造是村里最富贵的了。大户人家……   沈容问道:“是吴家大院那家的吗?”   明莉奶奶点头,道:“嗯,是他家。他家的少爷模样俊朗,人也斯文有礼。当时村里许多适龄的姑娘都对他芳心暗许。可惜他体弱多病……”   说到此处,明莉奶奶眸光黯淡,眼珠子转动,道:“他死了,死后村里的怪事更加可怕,时常有人遇到鬼打墙,还有人看见他的鬼魂徘徊在村里。所有人都想起配冥婚的事,当时恰好有个姑娘上吊自杀,村里就给他配了个冥婚。”   “之后村里确实是安稳了,可村里人少,大部分都沾亲带故的,能结婚的合适对象就少了。有很多人四五十岁死了,都还娶不上老婆。起先村里是凑合凑合,随便让两个死人配对。”   “可后来有户人家不同意,嫌死去的另一个人配不上他家儿子,说他儿子看不上。就出现了后来,鬼要自己选人的情况。”   明莉奶奶摇头叹息。   沈容留意着她说话的细节,问道:“您刚刚说吴家少爷死了。他是怎么死的?病死的吗?”   明莉奶奶说到他时停住,很明显把他的死因刻意忽略过去了。   明莉奶奶微张着嘴,看了眼坐在沈容腿上,对沈容十分依恋的明莉,点头道:“嗯,是突然病死的。他死后,村里好多姑娘都为他哭了很久呢。”   沈容了然地点头。   对吴家少爷的死因,半信半疑。   沈容从明莉家出来。   杜凡菊似想和她缓和关系,主动道:“按照明莉奶奶的说法,一切的源头都是鱼头湖下的那个女鬼。要不我们把她的尸骨挖出来,逼她现身,然后把她除掉?”   邱盛道:“你觉得你打得过那个女鬼吗?”   宁天道:“我们一起合作的话,或许可以?”   沈容扫他们一眼,道:“别乱来。”   女鬼的实力没有多厉害。   但她肯定,在鱼头村这种诡异的地方,一定打不过那些鬼。   要是把鬼聚到一起,降下迷宫把它们困进去,倒可以一试。   但问题在于,她还有些搞不清楚的地方。   沈容想到自己有百分之十的幸运加成,决定今天白天再去吴家大院看看。   她走后院,避开前面看门的人,还真就顺利进入了院中。   吴家大院时有人来打扫,没有多少灰尘。   就连大门紧锁的房子看上去都是干干净净的。   三口棺材停在院中。   许是因为白天,即便沈容再靠近,它们都安分得很。   沈容忆起昨天坟地打尸时,那具尸体在白天表现出来的柔弱,和晚上的凶狠完全不一样。   她跑出院子,回来时带了一盒跟明莉要来的火柴,还带了一堆干柴。   明辉等人惊讶地看着她把尸体从棺材里拖出,一具一具堆在一起。   那三具尸体怨愤地盯着她。   “你要干什么!”   “快住手!”   它们没了昨晚的嚣张,似乎受到了太阳的限制。   沈容把柴堆在他们身上,点燃火柴,扔向他们,在火光中对他们冷笑:“尸体不焚烧就埋,太污染环境了,我这是在做环保。”   明辉:“……”   我看你就是记仇。   外面看门的人听到动静开锁,闯进院里看见火焰中的尸体,大喝:“你们在干……”   沈容飞速冲到他面前,在他喊完话之前,把他打晕,用棺材里的布绑在院中的枯树上。   而后把门从里面锁起来。   沈容看着三具尸体被烧焦成了干尸,掰了根树枝把他们的尸骨打散,从看门人身上摸索出钥匙,走到院中正房门前,准备开门。   她一系列举动如行云流水,干脆利落。   看得吴玲等人目光呆滞。   沈容拿起房门上旧时的锁准备插钥匙,房门晃动。   透过房门的缝隙,她看见里面大红的喜厅,动作怔住。   吴玲挤开旁人凑过来看,也怔住了。   喜厅里,有两位老人低头坐在正位的椅子上,似是等待新人叩拜的父母。   他们面前,有一位徘徊的年轻人。   他肤色是病态的苍白,容貌对沈容来说算不上俊秀,但在这山村里已经算是最好。   他气质干净,眉眼间有化不去的哀伤。   似乎……被困在了这里。   这是……   吴家少爷? 第50章 婚昏殙4.5   沈容把钥匙插进锁孔,细微的响动惊动了屋里的人。   他停下徘徊的脚步,回过头来。   目光从沈容身上扫过,落在吴玲身上,浑身一怔。   他闭上眼,兀自摇了摇头,道:“你们是谁?外面来的的吗?快走吧,不要留在这里。”   沈容拧开锁,道:“请问你是以前那个吴家的少爷吗?”   他抬头,看向沈容:“你认识我?我看你服装新奇,似乎不是我们这里的人……你怎么会认识我?”   他的目光似有在吴玲身上扫过。   吴玲低垂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沈容:“我们是外面来调查鱼头村的。我听村里一位老人说起过你。”   “那你们应该也知道我已经死了吧。”吴少爷道,“你们不怕我吗?我是鬼。”   沈容:“我们不怕。你就算是鬼,应该也是个好鬼。”   直觉是这么告诉她的。   吴少爷悲凉地笑了笑,摇头道:“我不好,我害到了别人。”   他轻叹,道:“这里的事并非调查就可以解决,就连我这个鬼都弄不清楚。你们要是不想死在这儿,还是速速离去吧。”   沈容:“没事,我们就是专门干这行的。吴少爷,我有些问题想问你,如有冒犯,你可以直说不回答,可以吗?”   沈容观察吴少爷。   她察觉到他的视线再次从吴玲身上一扫而过,然后点了头。   沈容问道:“吴少爷,你是怎么死的?”   吴少爷垂眸,含糊道:“病死。”   看来他自己也不愿多提他的死法。   沈容心知追问没有结果,反而会惹他不悦。   换了个问题,推开门道:“你死后为何留在这儿?”   “把门关上!”吴少爷急促道。   沈容止住推门的动作:“怎么了?”   吴少爷道:“别进来,她会发现你们的。对你们没好处。”   沈容把门带上,问道:“她是谁?还有……吴少爷你还没说,你怎么会留在这里?听说配了冥婚的人都去过自己的日子了呀。”   “冥婚……我没有成亲。”吴少爷低垂眼眸,眼下一片阴影,“她……她是为我而死的人,叫柳依。算是……我害了她……”   作为鬼来说,他是沈容见过最干净的鬼。   没有怨气,没有腐烂,就是清清淡淡一缕幽魂。   害人,沈容不信。   沈容问道:“能细说吗?”   吴少爷缓缓走近,高高瘦瘦的身影隔着一道门近距离俯视吴玲,又转面向沈容道:“我死后,柳依追随我而来,上吊自尽了。而我,从来没想过要冥婚。”   “可我听那老人说,是你死后一直徘徊在村里,你家里人才起意要为你举办冥婚的。”   吴少爷长眉微拢:“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本来是不信鬼神的,死后也没感受到什么。突然有一天,我就被带回到了这里。”   “我被困在村里,由不得我自己。我也无法和别人交流,他们见了我就跑。我父母……”   吴少爷叹息,“我同他们说过,不要为我举办冥婚,他们也同意了。但那时柳依已死,柳依的父母执意要她嫁到我家来,我父母顾念柳依是追随我而死,还是违背了我的意愿。”   “但我,从来没参加过任何婚礼。”   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吴玲身上。   吴玲一直低垂眼眸,眉头忍不住地皱起。   这让沈容心觉有点意思。   难不成,吴少爷这个NPC,认识吴玲这个玩家?   沈容继续问道:“那柳依现在怎么样了?怎么不见她人呢?”   吴少爷道:“她……性子偏激,执念太深。我不肯跟她成亲后,我就时而不知自己在哪儿,时而又出现在这里,去不了别的地方。我不知道柳依去哪儿了,不过……我看其他鬼魂都敬畏她,你们见了她,还是离远些好。”   沈容:“那屋中的,是你父母吗?”   吴少爷道:“纸人罢了。”   忽的,他目光定住,连忙道:“你们快走吧,她来了。”   沈容自觉今天真的是幸运加倍。   吴少爷这种不定时出现的NPC都被她碰上了。   恰好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她也不想因为跟鬼打架在这儿耽误时间,于是礼貌仓促地道了别就离开了。   吴玲紧跟在她身后,一直低着头。   沈容把看门的从院里拖出来,绑起来让明辉把他带回暂住地藏着,免得他去向其他人通报她烧尸的消息。   她也不怕别人找他。   到时候问起来,就说怀疑他被鬼抓走了呗。   明辉把人扛回暂住地。   沈容说要去还火柴,打算再去一趟明莉家。   宁天等人打算回暂住地理头绪,便没有跟着沈容。   一行人分开的时候,沈容好奇地叫住吴玲,道:“刚刚那个吴少爷一直在看你,你好像也不敢看他的样子。这是为什么?”   “我没有不敢看他。”吴玲蹙眉道,“我只是觉得他可怜,不忍心多看他罢了。”   沈容“哦”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道:“吴少爷长得还挺帅的,难怪明莉奶奶说那么多人喜欢她。还有那个叫柳依的,竟然愿意为他而死。我都有点好奇吴少爷本名叫什么,他真正喜欢的人是谁了。”   吴玲半耷拉着眼皮,眼眸隐在阴影里,转身离开。   沈容多看了她两眼。   吴玲今年看上去三十多岁,算是吴少爷的孙女辈了吧?   沈容去明莉家也没还火柴,而是去找了明莉奶奶。   她道:“奶奶,我在吴家大院里看到吴少爷了。还有柳依。”   明莉奶奶整个人像石化了一样僵住,她有些结巴地道:“他,他们过得怎么样啊?”   沈容:“都是鬼了,就那样吧。不过吴少爷确实很与众不同。”   明莉奶奶有意躲避沈容的目光一般,把头压得很低,淡淡地“哦”了一声。   沈容:“奶奶,你知道吴少爷是怎么死的吗。我问他了……”   明莉奶奶嘴巴抿得很紧。   眼见诈不出来什么,沈容离开。   明莉送她到门口,依恋地牵着她的手。   沈容想了想,问道:“明莉,你知道奶奶姓什么吗?”   明莉双手握着沈容的手捧在自己胸前,眸光璀璨地仰头看着她:“知道呀,奶奶姓孙。”   “那她叫什么呀?”   “孙玲。”   吴少爷,孙玲,吴玲……   明莉奶奶提到吴少爷时那模样,很明显就和吴少爷关系匪浅。   吴少爷在孙家大院时,又一直盯着孙玲看……   沈容问道:“和我一起的一个阿姨,她叫吴玲,你看她和你奶奶像不像呀?”   明莉道:“唔……不知道,我看过我奶奶年轻时候的照片,但我又忘记了。”   沈容惊喜道:“能把照片拿来给我看看吗?”   明莉道:“可以呀。”   说着她便跑回屋里,很快拿来了照片。   明莉道:“这照片,是在吴少爷家照的呢。我爸说,相机也是吴少爷家的,他家是外面大户人家逃难过来的,带来好多新奇玩意儿。现在这个相机,还有那些新奇玩意儿,都在我家。”   沈容看到照片的瞬间,愣住了,仔细地盯着照片上的人观察了许久,迟疑地问道:“当初你们家送你哥哥出去,花了很多钱买通村里人同意吧?那些钱是哪儿来的?”   明莉摇头:“不知道。我听我爸妈说,好像没有花钱。是我奶奶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大家都觉得我奶奶很厉害,他们怕我奶奶,就同意我哥离开了。”   “不过从那之后,我奶奶再也不出门了。”   要是真那么有威望,为什么只能送走明莉哥哥,送不走明莉?   沈容闻言,陷入沉思。   她把照片还给明莉,回暂住地的路上,仍在为看见的照片感到困惑和诧异。   回到暂住地,宁天、明辉、杜凡菊和邱盛都在,唯独不见吴玲。   沈容问道:“吴玲人呢?”   杜凡菊道:“她刚回来就说肚子疼,找厕所去了。”   找厕所?   沈容不信!   她转身跑向吴家大院。   绕到大院后院,她看到正在爬墙的吴玲。   沈容盯住吴玲道:“你想进去干什么?没听吴少爷说柳依回来了吗?你不怕死在柳依手里?”   吴玲慌乱地从墙上跳下来,道:“我……我有东西落在里面了,那东西对我很重要。我想捡回来。”   沈容问道:“是什么重要东西?是我们参加这个比赛的号码牌吗?”   吴玲愣了一下,点头道:“额,对!”   沈容嘴角微扯,笑起来:“我们这不是比赛,也没有号码牌。”   吴玲脸色“唰”得一下变得惨白。   “你是谁?”   “为什么混入了我们当中?”   “你是叫吴玲吗?”   沈容每问一个问题,便更加逼近吴玲。   直至将吴玲逼到墙角,躲无可躲。   吴玲慌张地看着她,呼吸加重,手足无措。   “谁在外面?不懂我的规矩吗!”一阵阴风从院内刮过来,有一道女声狠厉地命令道:“还不快滚!”   是柳依。   沈容拉着吴玲要离开。   吴玲却咬了咬牙,甩开沈容,隔着一道墙对院内喊道:“柳依,他不愿意和你在一起,你为什么不能放他自由!你这样,真的算爱他吗!”   “谁在这儿找死!”   院里响起一阵女声尖锐地嘶喊,像是被人戳中了痛处。   乌云遮天蔽日,天光瞬间黯淡下来。   一道红影出现在墙头上,打着伞,居高临下地看着墙下的吴玲。   沈容看不见它伞下的容貌,只见它周身红影缠绕,有极其强大的气息包裹着它。   它低垂眼眸看向吴玲。   沈容跑到吴玲身边,只看见它的红盖头。   周围响起了狗叫和脚步声。   沈容循声望去。   人皮狗和无皮人出现在山边一棵大树的阴影下,远远地望着墙上的女鬼。   “啊!有人触怒柳小姐了!”   “那条狗和那个怪物又出来了!”   村里响起尖叫。   恐惧在村中蔓延,所有人都躲进屋里藏了起来。   瞬息间,风云变幻,整个世界都仿佛陷入了黑夜。   柳依周身的强大气息更加浓烈。   它俯视吴玲,正要动手,山边的狗又狂吠起来。   沈容感觉得出,柳依本身没有多强大,强大的是包裹住它的气息。   这气息带给沈容的感觉,就像是那晚她和三尸交战时,入侵她思维的感觉。   沈容指了指吴玲,问柳依道:“你认不出她是谁吗?”   柳依冷哼:“马上要死在我手下的人,我需要管她是谁吗?”   吴玲身体在发抖,却仍坚定地看着柳依,道:“柳依,你认不出我,但我还记得你。你看过你现在的样子吗?你就像是我们一起看过的话本子里的恶鬼!变成这样,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柳依怔住了:“你……是谁?”   沈容看着吴玲,脑海中浮现出她看见的那张照片。   那张照片上,有三个人。 第51章 婚昏殙4.6   柳依,明莉的奶奶,还有……   一个和明莉奶奶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明莉奶奶,有个双胞胎姐妹!   吴玲道:“会和你一起看话本的,除了我,还有别人吗?”   凉风吹起红盖头的摆,若隐若现地露出柳依紧紧咬住下唇的动作,还有它颈上淤紫的勒痕。   沈容感到奇怪:上吊鬼她在上个副本打那么多鬼时见过,上吊的勒痕,不是这种呀。   “你是,孙玲?”   柳依的语气冷若冰霜。   人皮狗和无皮人冲了过来,远远地站在巷中,似是在防备柳依做什么。   人皮狗吐着舌头哈气,狗头上的人脸皮将它的模样显得格外诡异。   无皮人露出的肉和血管上包裹了一层淡黄色的透明粘液,行动起来就像一具在活着的医用模型。   吴玲不怕柳依,看到它们反而吓了一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倒吸口凉气。   “呵呵呵……”柳依讥讽地笑了起来,“你怕他们,不怕我……吴玲,你怎么还没死,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怎么,你一个人在外面潇洒快活不开心?你怎么还有脸回来!”   柳依尖利的指甲伸长,怨愤道:“你刚刚对我说什么?说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哈哈哈哈哈哈,笑话!我不变成这样,难道要像你一样,自私自利,抛弃为你放弃出去机会的人,和别人过所谓的崭新人生吗!”   吴玲强忍恐惧,不解道:“你在说什么?我抛弃了谁?我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   “没有?”柳依纵身跃向吴玲,手指如利爪,直向吴玲的脖子掐去。   无皮人手一挥,人皮狗狂吠着扑向柳依。   柳依红袖一展,那股缠绕她的气息瞬间将人皮狗击飞。   人皮狗痛叫着爬起来再次扑向柳依。   沈容手指化作触须缠住柳依的双手。   人皮狗这才在无皮人的手势下停止攻击柳依,对着柳依凶狠地叫唤。   水母色触须在接触到柳依周身的气息后,如同进入火焰之中,竟被烧成了红色。   柳依惊讶地看着将自己手腕缠出灼伤痕迹的触须,瞪向沈容,威胁道:“这是我和她的恩怨。与你无关。你是外来人,看在你把她带回来的份儿上,我不为难你。趁着今天带你那些朋友一起离开,以后再不要踏足此地!否则……”   “别怪我要了你的命!”   沈容:“你和她的恩怨确实和我无关,只是你若是这么简单就杀了她,你要怎么知道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不是我带来的,她是混在我们当中,自己来的。”   “自己来?”   柳依眼神凌厉,对吴玲控诉道:“你好厚的脸皮!别对我装出这幅无辜样!当初你说你想出去念书,想去外面的世界生活,书晖便将他父亲准备给他离开的钱偷偷给了你,让你得以带你妹妹出去。”   沈容心想:书晖,是吴家少爷的名字吗?   柳依道:“你离去时许诺,要带人回来破了这里的诅咒,要把我们都带出去。我和书晖,还有孙叔孙姨都在等你回来。结果呢!”   “你妹妹孙婷回来了,你……”柳依咬牙切齿道:“留在外面和别的男人谈情说爱,扬言再也不回来,要彻底摆脱这里!”   “孙玲,你真是好样的!从前装得知书达理,让所有人都对你抱以期望!孙叔孙姨也心心念念地记挂着你,哪怕你不回来生活了,也只想死前还能再看看你。可你,却辜负了我们所有人!”   吴玲满脸的难以置信,仿佛听见一个不可思议的故事:“怎么会……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她说罢,仿佛自己想到什么,忽的肩膀一耸,两眼放空地看着地面,不停念叨:“怎么会……怎么会……”   沈容大致想明白了剧情,但仍有不解。   她指着吴玲问柳依道:“她是孙玲?那牛家的奶奶是她妹妹孙婷吧?为什么孙婷现在会叫孙玲?”   “还不是因为她!”柳依恨道,“孙婷刚回来时,怕孙玲的事伤害到村里等待她的我们,所以假冒了孙玲的身份回来。”   沈容疑惑:“那,孙婷不回来,难道你们就不难过吗?”   柳依面朝沈容转了一下,冷哼道:“关你什么事!”   沈容推了一下脸上不存在的眼镜,镇静道:“其实,我是记者。孙玲做出这种事,你很恨吧?想不想让她被全天下人唾弃?我可以帮你!”   她和柳依站在一起,义愤填膺:“只要你把这些故事完完整整告诉我,我出去就写篇报道,把你们的故事说出来,让大家都来骂她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在柳依那个年代,读书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所以大家才都支持孙玲出去读书的。   一听沈容是个记者,靠笔杆子吃饭的,柳依静了几秒,讥笑道:“也好……当年的人都去了,只剩她妹妹还在为她的错默默付出!现在把这些事说出来,不会再伤害到孙叔和孙姨……”   ”书晖出不去,也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不会难过。你就……把她的事都写下来,让人人看看她是个怎样虚伪的人吧!”   沈容收了触须以示真诚,连声应好。   吴玲简直快要把头埋进了泥土里。   柳依当她是被揭穿,没脸见人了:“当年……”   “能不能……让我去见见我妹妹?”   吴玲失魂落魄打断道,“反正我跑不出这里,让我去见见婷婷吧。等我回来,我会向你解释清楚当年的事。到时候,你要杀要剐,我都随你的便。”   柳依冷哼:“去吧,你也该在死前,向替你尽了一辈子孝的妹妹道声谢。”   吴玲踉踉跄跄,脚步虚浮地爬起来,带着一身泥泞离开。   沈容热情地招呼柳依:“来来来,咱们找个地方坐下好好聊。”   说着,她爬墙头坐着,兴奋地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人皮狗和无皮人站在墙下看她。   沈容从他们脸上看到了“无语”两个大字。   柳依飘到沈容身边。   它身上缠绕着的气息让沈容头晕目眩,还是决定远离它。   柳依站在黑压压的苍穹下,阴风吹动它的衣裙。   它嗓音幽远缥缈:“当年,我父母哥哥对我动辄打骂,但孙家一家都对我很照顾。我和孙婷孙玲形同亲姐妹。我们一起长大……”   一起在十岁那年,遇到了随父母逃难而来的吴书晖。   吴书晖和山里那些从小在泥地摸爬滚打长大的人不一样。   他总是斯斯文文,干干净净的。对山里没见识过外面新奇物件的同龄孩子们,也表现得很有耐心,时常和他们分享说外面的故事。   孙玲从小聪慧,在别的孩子都喜欢漫山遍野乱跑时,她喜欢跟着村里的老先生识字,读书。   她是村里家家户户都夸赞懂事的孩子,也是孙家父母最疼爱的孩子。   吴书晖家恰好有许多孙玲不曾见过的书。   于是,孙玲就成了吴书晖接触最多,也是最志趣相投的人。两人时常幻想未来一起离开这里,出去念书。   而柳依与孙婷,则与孙玲完全不同。   柳依因为家庭缘故,性子火爆偏激。   孙婷则调皮叛逆,性子古怪,有时莫名其妙发脾气,就连柳依都搞不清楚孙婷的脾气。   不过,在那时的柳依心里,孙玲就是她和孙婷最敬仰的大姐。   明明年纪差不多,可孙玲温柔,大方,会照顾她们两个捣蛋鬼。   “后来,我们渐渐长大,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都对书晖有了好感。不过我们谁也没有挑明,因为我和孙婷都清楚,孙玲和书晖是情投意合,他们俩才是天生一对。我也真心地希望他们幸福。”   “直到十八岁那年,孙玲和书晖商量好一起离开鱼头村。吴家父母知道他们俩关系好,同意倾尽家产把两个孩子一起送出去。可就在准备开祠堂的时候,孙玲突然说,她要把出去的机会让给孙婷。”   “书晖这时又犯了病,请了老大夫过来看,大夫说他是先天不足,这辈子都治不好。书晖认为自己就算出去,可能也没有多少年可活,便偷偷拿了钱给孙婷和孙玲,让她们俩出去了。”   “离去时,孙玲许诺,她一定会回来,一定不会忘了书晖。可过了一个月,孙婷顶替孙玲的身份回来了。”   “起初,我们都以为回来的是孙玲,对于孙婷在外头不肯回来,都觉得是情理之中。因为孙婷就是那样古怪的性子。”   “可后来我和孙玲孙婷一起长大,对孙婷撒谎时喜欢抓衣服的小动作再熟悉不过。不久就认出了孙婷。”   柳依说着,语气中又充满了怨恨:“我私底下找孙婷谈话。孙婷这才告诉我真相,是孙玲不愿意回来了,她怕我们伤心,才顶替了孙玲的身份回来。而她也只想陪伴在父母身边,再也不愿出去了。”   柳依咬牙:“孙玲……就算她想要重新开始,撇下我也好,撇下孙婷也好,她不论怎样,也不该撇下书晖和她父母!你说,她该不该杀!”   沈容敷衍地点头,琢磨了一会儿,道:“那你和吴少爷又是怎么回事?”   柳依微微低下头,红盖头遮着她的脸,沈容看不清她的表情。   沉默片刻,她道:“这不关你的事。”   沈容:“我只是想知道吴少爷是怎么死的。他是不是因为知道孙玲和别人在一起了,气急攻心病发才……”   “不是!”   柳依打断道,“他是病死的。他至死也不知道,回来的不是孙玲。那时孙婷顶替孙玲的身份去找他,可是孙婷终究不是孙玲。书晖渐渐对孙婷扮演的孙玲没了感觉,就不和她来往了。”   沈容:“那你有没有想过,他其实是认出了回来的是孙婷,所以才这样的呢?”   柳依道:“不会……他到病死前,也一直称呼孙婷为孙玲。”   沈容心道:也许,吴书晖心里什么都清楚,只是不想拆穿,才那样称呼。   以他的性格,做得出这种事。   柳依说罢,对沈容催促道:“你快滚吧。今天就离开这里。”   沈容慢悠悠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道:“孙玲还没回来,我要听听她怎么说。”   说曹操曹操到。   话音刚落,沈容余光瞥见孙玲魂不守舍地过来。   柳依俯视她道:“你还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孙玲道:“没有……”   她抬眸,眼眶红红地看着柳依,道:“不过麻烦你,永远不要告诉书晖,当年回来的不是我。”   “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   说罢,柳依一个闪身到孙玲面前,掐住孙玲的脖子。   尖锐的指甲一下子陷进她的皮肉里,猩红的液体顺着颈间淌下。   无皮人和人皮狗立刻冲向柳依,似是想要护下孙玲。   柳依一时不慎被人皮狗咬到衣摆,抽身远离。   无皮人迅速将孙玲拉到一边去,挡在孙玲身前,注视着柳依。   红盖头下发出咔哒咔哒牙齿碰撞的声音,柳依怒道:“臭道士,你和你的狗变成如今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竟仍不自量力?好,今天我就让你死个痛快!”   说着,柳依向无皮人扑去。   无皮人和他的狗慌乱笨拙地躲避着柳依的攻击。   柳依黑红的利爪像刀刃般将无皮人的肉和血管划开。   顷刻间,无皮人就成了血人。   人皮狗也被柳依身边的气息控制缠绕,像被带刺的锁链勒住一样浑身渗出血,拼命挣扎。   沈容趁机跳入吴家大院中。   吴书晖仍在屋内徘徊,似乎与世隔绝,听不见外面的动静。   他诧异道:“你怎么又来了?”   沈容思考须臾,道:“今天和我一起来的那个中年妇女,你还记得吗?”   吴书晖抿了抿唇:“怎么了?”   沈容:“她要被柳依杀死了。”   吴书晖愕然地张了张嘴,扑到门口来,道:“你既然能在柳依眼皮子底下来找我,想必有些本事。你能不能帮我……算了……太危险了,这本不关你的事……”   沈容知道他的意思,道:“你想要我救她?可以,这对我来说不是难事。但是你要告诉我,你当初究竟是怎么死的,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柳依是为你而死,而且非要嫁给你的……”   就沈容看到的情形来说。   柳依对吴书晖确实有好感,可明显她没有一定要和吴书晖在一起的强烈欲望。   这样的柳依,怎么会为了吴书晖而自杀呢?   吴书晖手握紧又松开,道:“我说,但你要先去救她。你救了她之后来找我,我发誓我一定会将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沈容相信吴书晖这种性格的人,   得到他的许诺,背须延展,像两道钩子钩在墙上,纵身一跃挡在柳依和无皮人中间。   柳依双手满是无皮人的血,冷声道:“怎么,你也要来找死?!”   沈容:“不是,只是我觉得你需要知道真相。”   “真相?”柳依冷笑,“她都亲口承认了,难道这还不是真相?!”   沈容瞥向吴玲……不,现在该叫孙玲,道:“也许,她也在骗你呢?”   孙玲目光躲闪,对柳依道:“你杀了我吧,这一切都该结束了。希望从今以后,你能放下过去,不要被怨恨纠缠。”   柳依一字一字从牙缝里挤出来:“不可能!”   沈容劝道:“你在杀她之前,先去听吴少爷说些话,耽误不了多久。你这些年来没怎么和吴少爷交流过吧,你就不想听听他是怎么看待和你的这段关系的?”   柳依怔住,翻飞的衣袂渐渐平息。   她掐住吴玲的脖子,带吴玲纵身跃到院中。   沈容看了眼守在外面的无皮人和人皮狗,目光中带有敬佩。   他竟然是反抗这么多鬼的道士。   一人一狗,即便被折磨成这样,也仍坚守此处。   沈容道:“麻烦你在此等候,这里的一切,一定会很快结束的。”   无皮人和人皮狗静静地站在那儿。   沈容跳进大院里。   见到沈容,还有暂时平安无事的吴玲,吴少爷履行承诺,道:“我是病死的,但我死前,见了孙婷。”   柳依讶异:“你知道她……”   吴书晖点头:“我知道她是孙婷。从见到她的那时起,我就知道。可我一直没有拆穿。孙婷那时和你谈话,说阿玲在外面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我也都听见了。”   “我认为阿玲可以有新的人生,我不怨她。对她的付出,是我自愿的,我不需要任何回报。我愿意在这里一直祝福她,直到我死去。我这辈子,也不会再成亲。”   吴书晖叹了口气,沉重道:“我的死,也算是我自己的错,如果我早点挑明一切,或许就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那时孙婷以阿玲的身份来见我,质问我为什么不爱她了,我便告诉她,一切事我都知道。”   “孙婷情绪激动起来,在和我争执时说,阿玲其实已经死了。在出去之后不久,她们就遇到了抢劫的流氓,孙婷不肯服软跟他们争执,结果阿玲为了保护孙婷,死了。”   沈容想到:或许是因为一出去就遇到了这种事,孙婷才会从此放弃离开鱼头村。变得既渴望外界,又不敢出去。   但……   孙婷也是够狠心的!   刚刚孙玲去找她,她似乎也没告诉孙玲真相,让孙玲还以为吴书晖是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病死的。   吴书晖继续道:“我听了之后情绪激动,旧病复发。孙婷害怕便跑了。”   他没了求生的欲望,孙婷也因为害怕没有叫人来救他。   然后,他就这样病死了。   柳依沾满鲜血的双手微微颤抖,面转向孙玲,道:“你,你为什么不说……你现在又是怎么回来的?”   孙玲眼里有泪,没有为自己辩解:“我希望你就算知道这些,也不要去报复婷婷……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已经死了,她还活着。”   沈容不悦地扯了下嘴角,不认同这种圣母观点。   若不是孙婷不自量力去跟劫匪硬刚,孙玲就不会死。   若不是孙婷在吴书晖犯病后,因为害怕被人发现真相而不救他,吴书晖就不会不治身亡。   孙婷虽然没有直接杀了吴书晖和孙玲,但吴书晖和孙玲的死,她脱不了干系!   可即便如此,吴书晖和孙玲,依然为孙婷这位“妹妹”遮掩了真相。   柳依胸口剧烈起伏,双手握成拳,红盖头大幅地翻飞,怨愤至极道:“孙玲,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恨你吗?”   “除了我以为你忘恩负义之外,还因为……如果不是你在外面不回来,我父母就不会为了贪图吴家的冥婚钱,而杀了我!”   沈容闻言,虽有震惊,但也觉得:果然如此!   柳依自述父母从小对她不好。   从她说的话中也能听出,以前的她其实更依赖孙玲和孙家父母。   孙玲和吴书晖都呆愣地看着柳依。   吴书晖道:“可我听村里人说的都是,你追随我而死……”   “那是我父母散播的谣言。他们不这么说,难道要说,他们是为了给我哥凑钱离开,把我杀了硬塞给你家,让我跟你冥婚吗?”   柳依恨得咬牙。   她掀开红盖头,露出她那张半腐化的脸。   她脸上皮肉像融化的蜡半挂在骨头上,但仍能看出,皮肉带有一块块淤紫和肿胀。   很明显,是被生前殴打过的痕迹。   “我父母以为我是村里除孙玲外,跟书晖关系最好的女孩。我要是死了的,孙家念在我们生前的关系的份儿上,肯定不忍心拒绝让我给书晖冥婚,还会贴补我们家一大笔钱!”   柳依对孙玲道:“我一直想,如果那时你回来,你父母肯定舍不得让你去冥婚。有你在,你和书晖关系还是那么好的话,我父母肯定也不会动这样的念头。”   “我没有办法报复我父母和哥哥,我就只能这么想……”   吴书晖震撼又不解:“可你为什么还是跟我冥婚了?为什么还要把我困在这里?”   “不是我愿意的,我也没有将你困在这里……”   柳依闭眼,无奈地摇头。   她举起手,带起一阵猩红气息,道:“看到这些了吗?它带给我力量,让我突然之间变得无比强大,成了这里的众鬼之首……可它也带给我束缚,让我根本无法将我的无奈说出来。”   “它就像一只大手,推动着我去做那些事。越是有人恐惧我,它就变得越残暴凶狠。我死后本想去找我父母哥哥算账,都因为它的存在而无法做到!”   “这里的所有尸骨,所有鬼魂……都是如此……他们有些迷失在了这种力量里,有些即便保持着清醒,也无法做什么。”   说到此处,柳依有些迷茫,自言自语道:“可我现在怎么说出来了?”   外面传来人皮狗的叫声。   沈容道:“那些道士留在这儿很久了吧?或许他知道一些事情。”   柳依道:“可我见到他,只想攻击他。”   沈容垂眸,道:“其实,关于这股气息,我有个猜测。”   她的手化作触须,去触碰那股气息。   触须在触碰到气息的瞬间爆出火光。   柳依皱眉。   沈容看向孙玲,道:“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回来的吗?”   孙玲摇头:“不记得了……我醒来时就成了现在这幅模样,我脑海中有个指引,让我跟着你们走。那个指引还隐隐约约告诉我,你们是为了某件事而来,叫我跟你们混在一起就行。”   沈容面露了然,道:“你曾向柳依他们许诺,你一定会带人回来破了这里的诅咒。”   她的触须在气息中勾起一道火花,道:“而这,是这里独有的诅咒,是你回来的目的,也是柳依现在能说出来真相的原因。”   在柳依等困惑的目光中,沈容镇定自若地道:“你们难道没有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吗?在这里,无论是过去的传说,还是你们现在正面临的一切,都是村中先有恐慌和流言,然后才有流言中的事发生。”   “村里人说吴少爷需要冥婚,他就被迫留下来冥婚。”   “村里人说柳依追随吴少爷而死,为的就是跟他冥婚,柳依便也是按照这种流言在行动。连为自己报仇都不能。”   沈容眯了眯眼睛,对柳依道:“村里人越是恐惧你,你就越是强大,甚至将白夜变成了黑夜……为什么?因为在一般人的认知中,鬼在黑夜中最强大。”   “我遇到的那些尸体,在白天毫无反抗能力。一到夜晚,就会让我束手无策。可真正论实力,我相信,你们没一个有我强。”   这点,她那时用言灵验证过。   而且她的直觉也是这么告诉她的。   沈容道:“你们所拥有的这种力量,都是鱼头村村民自古流传下来的诅咒。”   “这种诅咒,来自于愚昧无知的恐慌,对鬼必会伤人、必是恐怖吓人的过分迷信。”   她面对鬼时莫名其妙的害怕,今早醒来后对鬼神莫名其妙的信奉感……   都来自于这种“诅咒”。   沈容微微皱起眉头:   整个村子的诅咒,所有人的愚昧无知……这种虚无缥缈没有实体的东西,比鬼还难对付! 第52章 婚昏殙4.7   墙外响起清脆两声狗叫。   沈容:“我说对了吗?说对了就叫一声。”   “汪。”   柳依和孙玲讶然。   吴书晖问道:“那要怎么才能破除诅咒?”   沈容沉思片刻,对柳依道:“我有办法,不过我需要你配合我。”   柳依道:“你的办法确定可行?”   沈容强调:“如果能破除诅咒,你就能获得自由。如果破除不了,你也依旧是这里的众鬼之首,这里所有村民最怕的就是和冥婚有关的你。你配合我,没有什么损失。”   柳依看了眼孙玲脖子上的伤,对上孙玲期盼的目光,点头:“好。”   在提出计划前,沈容向柳依确认心中猜测:“牛家没钱,他家那个儿子能出去,都是因为你吧?”   柳依承认:“我以为孙婷付出了很多,就尽力帮了她一把。没想到……”   沈容了然地点头,安排好计划,和柳依分头行动。   走出吴家大院,她叫住柳依问道:“你能不能把那位道长恢复正常?”   柳依道:“他会变成这样,确实是因为我。不过我没法儿让他恢复。”   它抬起手掬起周身的气息:“这个,让我只想杀了它!”   沈容沉吟,柳依离去。   孙玲跟上沈容,道:“婷婷已经没几年可活了,你就不能从你的计划里把她踢出去吗?再说了,你主要是为了……”   沈容打断她,道:“你妹妹害了你,害了吴书晖,间接害了柳依。事到如今,在你去问她的时候,她依旧撒谎,没有任何悔改之心,你这么护着她,难道只为了那点她根本不在意的亲情吗?”   孙玲怔住:“她叫我姐姐……”   “她叫你姐姐,然后不小心害死了你,因为想取代你被揭穿,不小心又害死了你爱人。”   沈容重读“不小心”三个字,语气讽刺至极:“她是你妹妹,但不是三岁小孩。你们是受害者,你们愿意原谅她,我无话可说。但是……”   “我刚刚问柳依的话,你也听见了吧。要不是你妹妹欺骗了柳依,送了她孙子离开鱼头村,她孙子就没有机会将那么多人诱骗过来!她对那些受害者来说,不是直接的凶手,但也是帮凶。你没有资格让其他受害者说不追究。”   孙玲说不出反驳的话,纠结地看着沈容。   沈容走向无皮人,道:“你不能说话吗?”   无皮人点头。   人皮狗汪了一声。   沈容斟酌须臾,道:“等一切结束,或许我可以帮你。”   说罢,她去了牛家,找到孙婷。   将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孙婷后,沈容威胁道:“想让你孙子活下来,就立刻把他叫回来。”   孙婷连忙叫来牛叔牛婶。   牛婶不可思议地看着威胁他们全家的沈容,道:“我那么照顾你,你怎么能……”   沈容打断她:“你的照顾,就是喂我们吃死人饭吗?”   牛婶怔住。   沈容:“不过我也不是很在意吃死人饭,又不是不能吃。但你就别在我面前假惺惺的了。我问过柳依了,你儿子就在附近的市,想回来随时能回来。”   柳依出现在牛家门口,沉声道:“今晚七点前,所有人来吴家大院见我!”   说罢,它又对牛婶道:“你儿子也一样。他要是回不来,你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牛婶牛叔连忙去打电话通知儿子回来。   明莉站在房门口,悄悄地注视着沈容。   沈容瞥了眼她,压低声音对孙婷道:“你做了这么多错事,就没想过向你姐姐道歉吗?”   孙婷往前站在牛家大门口的孙玲,浑浊双眼里竟流露出一丝怨恨,她坚定地吐出一个字:“不。”   孙玲瞳孔微颤。   孙婷站起身,颤巍巍地走向孙玲,道:“你命真好,死了还能复活回来。我们明明是双胞胎,可从小你就比我聪明。所有人都只关注你,只在乎你,只喜欢你!”   走到孙玲面前,她直起弯驼的背努力与孙玲平视,道:“我呢?我努力想要追上你,别人只会笑话我怎么努力也比不上你。我不觉得我对不起你。”   “你护我,难道不是应该的吗?从小到大,十八年!你夺走本该属于我的关心和爱护,现在由你亲自还给我,不是应该的吗?”   孙玲眼底漾起水光。   啪——   一巴掌打在孙婷脸上。   沈容把明莉带回房间。   再出来就听见就听见孙玲道:“是我错了。我不该因为你叫我姐姐,就真的以为你一直把我当作姐姐。”   孙婷盯着孙玲,恨道:“你知道我当初回来,为什么会想到顶替你的身份吗?因为我害怕地回到家的时候,爸妈问都没问,就把我当成了你。他们根本不在意我怎么样,只在意你!看到有人回来,最先想到的也是你!”   孙玲无法在此事上辩驳。   沈容道:“那你该去找你那不公平的爸妈质问,而不是找一心爱护你的姐姐的麻烦。她已经为你死了一次,你还想她为你死第二次。”   沈容经过孙婷身边往外走,讥讽道:“你自己照镜子看你自己的时候,就不觉得恶心吗?”   孙婷眸光一滞,放空地看着前方。   她沧桑的嗓音颤抖道:“我好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我痛苦的地方。可我不敢,我每次想要离开,眼前浮现的,都是姐姐死在我面前,那些小流氓落荒而逃的样子……我胆子太小了……”   她苦笑,眼中蒙上一层泪花:“我不敢照镜子,我这张脸,和姐姐太像了,我已经几十年没照过镜子了,你明白我的痛苦吗……我宁愿从没出生过,就不会有这么多痛苦了。”   她转身向屋里轻声喊道:“明莉,明莉多好啊……她不是双胞胎,她没有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姐,让她分不清楚,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不是连姐姐的影子都不如。”   沈容冷声道:“你的那些事,少跟小孩子说。就算做人再自私,对待自己的孙女也该有点良心吧?你把老一辈的事对明莉喊,是想让她替你分担你的痛苦吗?”   孙婷像被戳中了难堪的阴暗心思,嘴巴抿紧,不再说话。   明莉从房中探头出来,表情茫然,可看着沈容的目光却满是喜悦。   她这是在护她!   沈容说罢便和孙玲一起离开了。   七点的鱼头村大集合。   沈容没通知宁天等人。   但他们察觉到村民异常的举动,自己跑过来了。   未至七点,吴家大院门口便密密麻麻挤满了人,生怕来迟了,柳依会要了他们的命。   按照计划,柳依没有来。   取代柳依的位置讲话的是沈容。   她站在吴家大院门头上,俯视着门口那些满面惶惶之色的人们,道:“你们愿意从今天起改变态,不再怕需要冥婚的鬼吗?”   鱼头村村民困惑不已,颤抖道:“这哪是说不怕就不怕的……”   村内阴风不绝,尸魂肆意游荡,他们想不怕都难。   沈容:“也是。”   她也没指望说这么一句话,就能让鱼头村村民全部变大胆。   她只是想让他们表个态。   却没想到这份恐惧已经根深蒂固,他们连表态都不敢。   既然如此,那她只好直接上咯。   让他们不怕鬼的方法,她没有。   但是她可以让他们把那份这世界独有的恐惧诅咒,转为对她的恐惧。   而诅咒,在她离开这个世界后,就会对她失效。   所以……   沈容瞥了眼宁天等人,道:“你们最好闪开,待会儿要是死了我可不管。”   闻言,宁天等人立刻退出人群,茫然地看着沈容。   沈容咬破手指,将血抹在舌上,对众人道:“鱼头村的村民们,从此刻起,你们最怕的不再是鬼,而是我。”   说罢,喉间腥甜上涌。   沈容大大方方呕出一口血。   心想:果然不行。   她的言灵能命令得了人,却对付不了这么多人聚集起来的对冥婚的恐惧。   鱼头村村民用奇怪地眼神看沈容,仿佛她是村口的疯子。   唯独人群中的明莉,眉头微紧,心疼地凝视着沈容嘴角的血。   沈容随意用手指一擦,祭出卡牌,平静道:“迷宫,降临。”   瞬间,宁天等人看到一个巨型迷宫扭曲空间而降,将所有鱼头村村民全部罩住。   沈容从门头上纵身一跃,跳进迷宫当中。   她刻意站在有鬼的墙壁前。   墙壁中伸出一只腐烂出白骨的残肢,撕扯沈容。   沈容一把揪出那只鬼,一手掐住鬼的脖子,一手抓住鬼的头颅。   她的面容半隐迷宫的阴暗里,露出诡异的微笑:   “希望你们从今以后,不要再怕那些冥婚鬼,都来怕我。”   说着,沈容手中用力,硬生生将鬼的头颅扯掉,丢在地上,一脚踏上去。   咔嚓——   头颅被踩裂,从裂缝里流出了灰白脑浆。   鱼头村村民呆住,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来,抖如筛糠,喉间发出压抑地咽口水声。   倏忽间,尖叫声响彻迷宫。   他们控制不住恐惧,挤在一起,扭头就跑。   明莉刻意在人群中走慢。   慢慢地往边缘一退再退,逐渐成为边缘处最靠近沈容的人。   她背对着沈容。   沈容看不见她翘起的嘴角。   除她以外,其余所有人都恐惧到面目扭曲,几乎快要晕厥过去。   这不是在他们鱼头村,而是在沈容的地盘。   陌生的地点,诡异的迷宫,让他们的恐惧直线上升。   沈容慢悠悠地跟在他们身后,触须延展,像赶鸭子一样圈住他们,同时扯下墙里要攻击他们的小鬼,放在他们面前,一个个地撕烂。   沈容柔和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不要在迷宫里乱跑,都跟我指的方向走……”   “敢乱跑的话,我就踩爆你们的头哦。” 第53章 婚昏殙4.8   人群中有人克制不住,怕得喉间发出怪叫。   沈容来过迷宫几次,对迷宫的变化规律有所了解,又有直觉加成。如今已是不用把头摘下来做导航,也能凭直觉预测前路。   她有意带鱼头村村民在迷宫中逗留兜转。   变化的墙壁上骤然出现断臂残肢,目光虎视眈眈的人头,把村民吓得魂飞魄散。   有人甚至尿了裤子,拥挤的人潮里飘出一股骚味。   沈容嫌恶地脸部一抽。   怕他们污染了她的迷宫,开始引他们往出路走。   走至大门。   看门的巨型无头鬼为沈容打开迷宫。   村民们连滚带爬地涌了出去。   沈容留在最后,暂不急着出去。   她要处理一下言灵反噬。   所谓“处理”。   就是她默默地靠近墙壁,墙中伸出的手将她头颅折断。   没来得及跑出去的村民瞧见这血淋淋的画面,尖叫都破了音,争先恐后地冲出大门。   身形瘦小的明莉就留在了最后。   沈容是不大想让明莉小小年纪就看见这样可怖的画面的。   但……让明莉害怕她,总比让明莉给那些冥婚鬼诅咒的力量要好。   明莉站在门口,忽的转身朝沈容走来。   沈容本想捡起头颅,担心画面冲击太大,决定躺下装虚弱。   事后复活出现在孩子面前,和当着孩子的面捡头复活,那是不一样的。   不亲眼看见,心理阴影肯定会小点。   明莉走向沈容,在她身边单膝跪下,纤细的手颤抖地想要触碰她的伤口,还是忍住了。   明莉把沈容的头放回她脖子上,忽的低下头,唇在沈容脸上方停止。   最终她还是压抑住眼中躁动的欲望,吻了一下自己的指腹,用指腹碰了碰沈容的脸,轻声道:“我什么都不怕,我爱你。”   所以每次看到你受伤,我都简直要发疯。   明莉垂眸,掩饰住眸中肆虐的暴戾和杀意,起身离开。   小孩子说话总是直白而又可爱。   沈容把这当作是小姑娘的喜爱,目送她离去,弯了弯嘴角。   她把头捡起,杀了被她用触须缠住的鬼。   拿出随身携带的针线盒,把头缝起来。再拿出提前准备,缠在腰上的布条,把伤口遮住,走出迷宫大门。   幸运buff还剩九小时。   她要在buff结束之前,通关游戏。   鱼头村村民本以为沈容死了,跑出来后皆松了口气。   见沈容悠闲地从迷宫出来,纷纷石化。   几秒后,尖叫响彻夜空。   宁天等人不知发生了什么。   只见沈容一身是血,而鱼头村村民们全都被吓得神志不清,瘫倒了一片。   沈容逼近他们,道:“现在,你觉得是鬼可怕,还是我可怕呢?”   鱼头村村民们哆哆嗦嗦,脸色惨白,说不出话。   霎时,狂风骤起。   无数鬼影从山那头追着一道红影飘过来。   它们身上的气息全都已被削弱。   而沈容则感受到了那股神奇的诅咒之力。   这股力量,让她切实地感受到了村民的恐惧、惊惶,一心以为沈容会杀了他们的强烈情绪。   它在催动着沈容的意识跟着它走,引诱沈容顺着村民所想,成为对村民产生杀意的“怪物”。   沈容压下那股狂躁。   就见那群鬼影之中,为首的红盖头新娘,正率领众鬼追击柳依,怨愤道:“你竟然背叛了我们!”   “我们错信了你!”   “我们以为你会是带领我们征服鱼头村的存在!你竟然帮着外人!”   “你想要除掉我们!”   柳依身上气息微弱,难敌众鬼纠缠,喝道:“我是在帮你们!”   “你放屁!”新娘鬼怨怒,一只纸人凭空出现,扯住了柳依的脚步。   村民们瘫在地上呆呆地看着群鬼争斗起来的场景。   柳依如约将鬼引到了此处,但沈容顾及其他游戏玩家在场,不方便使出触须。   思考片刻,她对明辉道:“你们先走!”   明辉领悟到沈容眼神中的意思,招呼宁天等人离开。   杜凡菊怀疑道:“难道你要一个人对付这么多鬼?”   沈容默认。   杜凡菊和宁天双双要上前,道:“我们来帮你吧!”   帮?他们不过是想抢功罢了。   这种情况下,他们的存在就是拖后腿。   沈容:“你们离开这里,才算是帮我。”   杜凡菊祭出金色卡牌,要攻向众鬼。   沈容担心她拉了仇恨,喝道:“你要是想来和鬼打,那就你们来打,我走。”   宁天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什么意思?这么多鬼你一个人怎么对付得了!”   沈容挑眉,恐吓道:“我不仅对付得了这么多鬼,还能顺手把你们也给对付了。”   杜凡菊和宁天看了眼拿奇异的迷宫,终还是放弃趁此机会争功,和明辉一起跑了。   他们甫一离开。   沈容立刻延展触须,拦住紧追柳依的众鬼。   众鬼触碰到如电线一样的触须,霎时间空中冒出了烟。   它们身上都被灼出了黑焦的伤痕。   瘫在地上的村民们想趁机逃脱,沈容扬声喝道:“谁敢跑,我就拧掉他的头!”   村民们愣在原地。   柳依拦住他们通往村口的去路。   人皮狗和无皮人出现。似乎不用沈容说就能明白沈容的用意,拦住了通往村尾的路。   而跟从柳依,尚能保存些理智的小鬼,则去盯住明辉等人,不让他们过来。   众鬼目光凶厉,聚焦在沈容身上。看到她周身那股本属于他们的诅咒之力,面目狰狞道:“是你抢了我们的东西!”   一张张鬼脸在黑夜之中扭曲变形,像抽象派画家在漆黑画布中画出的癫狂形象。   新娘鬼取代柳依,成为了众鬼之首。   它认出沈容,牙齿“咔哒咔哒”因气愤打颤作响:“又是你!上次烧尸的也是你!”   沈容甩动触须,平淡道:“对啊,是我,都是我。那个鬼原来是去向你告状了啊……但是,是我又怎样?你应该很清楚,我不是打不过你,若真论实力,我能吊打你。”   新娘鬼嘴巴愤怒地裂开,上下一张,像脸部裂成了上下两半一样:“我一个打不过你,我们一群难道也打不过你?你太狂妄了!”   沈容的触须勾起缠绕在自己身边的气息。   这股力量现在属于她。   即便力量里充满了阴邪之气,触须也没燃烧起来,反而与之配合。   这股力量很强,就是太狂躁了。   若不是沈容心态稳,恐怕新娘鬼几句话就会挑得她想大开杀戒。   沈容可没忘记柳依说过,这些鬼有相当一部分,也是身不由己。   所以她不能杀他们。   虽然他们已经作恶,但他们的生死要由受害者来裁决。   她背须延展,像灵活的钩子不断地勾住高处,身体借力跃起,攻向群鬼。   群鬼在新娘鬼的带领下将沈容层层包围。   无数纸人,无数汇聚的暴怒与怨念,全部虬结成牢笼,将沈容困在其中。   群鬼一步步向沈容逼近。   沈容触须不再软如长鞭,变得尖利,五指如同利爪。   她身上的诅咒之力减弱了。   是村民觉得她难敌众鬼,把恐惧又放回了这些鬼的身上。   沈容用触须利爪破开怨念和纸人的牢笼。   一把掐住新娘鬼的脖子,带着新娘鬼坠向地面,扬声对村民道:“你们睁大眼睛给我看着!这些让你们害怕了数十年的鬼,是怎么败在我手里的。”   她会让他们知道,还是她更“可怕”一点。   沈容用背须支撑,降落地面。   砰的一声,将新娘鬼踩在了地上,震荡出一圈土灰。   新娘鬼的红盖头在坠落时没了,完完全全露出她那张只有下半张脸的面孔。   群鬼袭向沈容,沈容触须如同乱舞的长鞭,一边为自己防护,一边鞭打所有靠近的鬼。   她用背须按住新娘鬼的脖子,新娘鬼的颈间逐渐被灼黑,露出喉管与经络。   沈容对新娘鬼幽幽笑道:“我也是来帮你的。”   帮个屁!   你分明在吊着他们全体打!   村民对沈容的恐惧达到了巅峰。   无数诅咒气息从群鬼身上抽离,涌向沈容。   沈容松开新娘鬼,承受这股力量。   她脑海里逐渐响起男男女女混杂在一起的声音。   “太可怕了……”   “她会杀了我们的……”   “杀了我们……”   “杀了我……”   这些声音如同催眠,摧残她清醒的理智。   而那些鬼逐渐恢复清醒。   新娘鬼的脸也逐渐显露出来。   它还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   它记得自己经历过的一切,做过的一切,眼神呆滞地流下两行清泪。   沈容揉了揉眉心。   那围绕着她,让她去杀人的噪音,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忽略,实在烦人。   人皮狗和无皮人走上前来,指了指了鱼头湖的方向。   沈容会意,一边忍受杀意躁动,一边跟人皮狗和无皮人迅速奔向鱼头湖。   夜色下的鱼头湖,波光粼粼。   似是又积起了水。   但细看,那不是水,而是汇聚在鱼头湖里的一种气息。   那气息里飘浮着许多茫然的魂魄。   沈容认出,其中有一个是那天她从坟地里背回去的姑娘。   这些魂魄,应该就是被迫冥婚的那些人。   鱼头湖中央,有一个小小的漩涡。   漩涡里有东西正散发出光华。   沈容想用触须取出来,然而缠绕她的气息却在阻止她。   她咬牙突破阻止,取出东西扔给无皮人。   无皮人接住。   那是一个刻有五行八卦的盒子。   盒子里有一块干枯的肉,有一条舌头。   鱼头湖的气息渐渐消散。   那些徘徊的灵魂也像找到了方向,各自散开。   鱼头湖隐藏着什么?   这位道士又为什么坚定地守着这里?   沈容猜那八卦盒里的舌头或许就是无皮人的。   她腕间幻化出幽海灵。   荧光从幽海灵上散出。   无皮人惊讶地微微睁大眼。   沈容舍不得把花全部给他,先摘了两片花瓣给他和人皮狗试试:“吃了它。”   无皮人含住舌头与一瓣花瓣,将另一瓣喂给人皮狗。   霎时间,一股温和包容的力量遍布他们全身,将他们恢复成正常模样。   无皮人面容清俊。   人皮狗是一条纯黑的狼狗。   沈容感慨:这幽海灵的作用还真是强。   不过转念想,海幽种是神海域的物种,那也算是神物了,能不强嘛。   无皮人对沈容深深一鞠躬:“谢谢你破除了这里的阵法和诅咒,这本该是我慕容家的人做的事。我慕容沣会将你的事迹,永远铭记,告诉我们慕容家的后人。”   沈容摆手:“这就不用了。你快告诉我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就行。”   暴戾的杀意,已经在她脑海中扎根了。   再不快点解决这里的事,她真的想要开始大屠杀了。   慕容沣道:“一切,都是我慕容家先祖时期,一位弟子的错。你听过鱼头村的故事吧?一个高人过来,将女鬼封印在此的故事……其实,那时根本没有什么女鬼,一切都是那位高人编出来恐吓鱼头村的人的。”   “而那个所谓的高人,是我慕容家先祖时期叛逃的一名弟子。我慕容家是世代习五行八卦异术的世家。”   “那弟子心术不正,纵然他天赋异禀,也不得家主看重,于是他便心怀不满,在家中选拔继承人的比赛中故意打死其他弟子。因为不肯受罚,不服慕容家当时的家主,他叛出慕容家后四处辗转,为慕容家设下一个又一个劫数。”   “数百年来,慕容家的先祖们已经将外面所有劫数拔除,唯独剩下这一个,我们一直没有找到。到了我这一代,我碰到了刚出去的孙玲和孙婷,听见他们谈论鱼头村的诅咒,我向他们搭话问清后,我才知道原来这个劫数已经开始了,便立刻赶来了鱼头村……”   慕容沣叹道:“没想到孙玲在外面遭遇了不测,我也变成了这幅样子。我听孙玲说过,她承诺要破解这里的诅咒,她是这里的人,她的承诺也算是一种执念的诅咒。所以,我想办法把她的灵魂从外面引了回来,想从她身上找突破口。”   沈容心想:原来如此。   这么说来,慕容沣已经七老八十了。   可他现在看上去还很年轻,是因为这么多年来他都是作为非人非鬼的模样度过的吧。   慕容沣继续道:“这个聚阴盒,是我们慕容家的禁物。就是它,让这里的恐惧惊惶、对邪祟的盲信等负面力量化作这股诅咒之力。”   原来是因为这玩意儿。   沈容眼神不自觉变得充满杀意:“你能把这个东西毁掉吗?”   她耳边一直有那些村民的声音在叫:   “她会杀了我,她会杀了我……”   她也有冲动想去杀人了。   慕容沣摇头:“这个东西很邪门,所有对它的攻击都会反噬到自己身上。虽然能够将它破损,但一般人往往在没摧毁它之前,自己就先死了。而死后的魂魄,就对它造成不了伤害了。想要毁了它,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沈容两眼放光地伸手:“把它给我吧,我有办法处理。”   她本想在这个游戏里升级到复仇者lv10,结果游戏快结束了都没机会。   现在正好,也许她可以借它的力量,升级。   这种诡异邪物,经验值应该很高吧?   沈容有些期待。   慕容沣愣了几秒,还是把聚阴盒交到了沈容手里:“我可以给你,但我要看着你处理它。抱歉,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以你现在的情况,这个邪物会引诱你和它合作。”   “如果你真那样做了,我一定得在你行动之前……”   他止住,皱眉。   沈容懂:在她行动之前,除了她。哪怕他打不过,他的使命也会让他拼上性命阻止她。   沈容确实有被脑海中的声音引诱到。   不过,她还是觉得升级复仇者的诱惑更大。   她想看看,自己不断升级,不断觉醒,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   沈容拿走聚阴盒,来到干枯的鱼头湖坑底。   将聚阴盒放在地上,两手十指全部化作触须。   她凶狠地满腔它给予的杀意与狂躁,尽数发泄到它身上。   触须每鞭打在聚阴盒上一下,便在盒上灼裂痕。像香火逐渐烫开一张不可燃的纸,只能一点一点地将它消磨。   站在湖边的慕容沣瞳孔震颤,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容。   她确实伤到了聚阴盒。   可是,她每一下攻击都反噬到了她自己。   每打在聚阴盒上一鞭,鞭痕都对应地出现在她身上。   她浑身渗血,可鞭打的速度和力度不仅没有放缓,反而愈发激烈。   沈容脑海里早就出现了提醒。   她死了。   虽然是死于她自己的鞭打,但追根溯源,真凶是聚阴盒。   只要毁了这个东西。   她就能复活!   鞭打难熬吗?当然!   沈容把这当作是长跑,只要她熬到了终点,她就是唯一的胜者!   聚阴盒逐渐被消磨得残破不堪,盖盒快要分离,盒体破烂。   沈容拿起破烂不堪的聚阴盒,最后用尽全力,将它掰碎。   慕容沣呆滞地看着鱼头湖坑中那个娇小的身影在喷洒的血雨中,碎成块了。   聚阴盒也和她一起,碎了。   他颤抖地跪地:“前辈……”   她死了?   沈容:“别瞎叫前辈,你年纪比我大多了。”   慕容沣愣住:“您没死?!”   沈容用触须把自己的身体拼起来,拿出随身准备的针线,随意地缝合,道:“没死。”   “您,您……”慕容沣说不出话。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   沈容站起来,道:“你别过来,去给我拿件衣服来,记得要能遮住全身的。”   她碎掉的衣服勉强遮住敏感部位。   慕容沣连滚带爬地跑回村里给沈容那衣服。   听见身后的沈容扬声道:“别把这事说出去,把你看到的一切当成秘密,明白吗?”   慕容沣连连点头。   四野静悄悄,沈容坐在地上察看脑海中的信息。   【复仇成功,成功复活。】   竟然还没有升级。   沈容心想:为什么这第十级这么难升?   慕容沣很快为沈容拿来了衣服,是柳依准备的。   她换上干净衣服,随意用布块擦了擦身上的血,回到村子里。   村民们被鬼魂们困住了。   这些鬼魂中,有许多都是被沈容从鱼头湖那儿放出来的。   冤有头债有主。   谁害死了他们,他们自然要找谁算账。   至于被害者能不能理解害人者也是因为聚阴盒而身不由己,就不是沈容要管的了。   她尊重每一个受害者的决定。   再见到宁天等人,他们都是一脸茫然,等着沈容说些什么。   沈容把明辉拉到一旁,和明辉说了鱼头村的剧情,没和他们说。   他们有没有偷听,沈容就不管了。   反正她这一举动,也只是膈应他们。   谁叫那时候她让他们走,他们揣了小心思不肯走,在那儿耽误时间呢?   幸运buff还没有结束。   沈容趁着这时候,收拾东西打算离开鱼头村。希望幸运加成能让她得到实用好牌。   路上她想起件事,准备去找吴书晖问一问。   却发现吴书晖因为诅咒之力消除,已经从吴家大院里出来。   她在门口看到了吴书晖和孙玲,问吴书晖道:“你是怎么认出孙玲的?”   吴书晖注视着音容已经与从前完全不一样的孙玲,道:“眼睛……无论她长什么样子,她只要看我一眼,我都认得出她。”   沈容揶揄道:“这就是真爱吗?”   赶来送沈容的明莉闻言一愣,暗暗握紧了拳头,手指甲狠狠把掌心刺破,磨着牙不断地对自己道:“不是……她肯定不是不爱我才认不出我的,肯定是她身不由己,她肯定不是不爱我……”   忽的,明莉又恍然大悟地扯起唇角:“只要这两个认得出彼此的消失掉,我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听到过,就没有什么会认得出就是真爱这种事了……”   “对!她认不出我才是正常的,只要让我觉得她不爱我的人统统消失,她就是爱我的。而且她之前不是猜过我一次吗,她是爱我的,一定是……”   明莉喃喃自语,眸光阴狠,眼中杀意毕露。   忽听沈容唤她:“明莉?你怎么来了?”   杀意与阴鸷,在看向沈容的瞬间,变成了满眸温柔的春水。   明莉走向沈容,表情有些委屈:“我来送你……”   却没想到听到那个姓吴的鬼说那种话!   等着吧!等沈容走了,她就让他们统统消失!   沈容回想起在迷宫里,明莉对她的“表白”。   小孩子的“表白”,怎么可以不回应呢!   更何况,明莉是这村里现存的,唯一的孩子。经历了这样的事,以后她……   沈容招手唤明莉到跟前,轻轻抱住明莉,吻了吻她的额头,带着祝福道:“我也喜欢你,你以后要好好生活,我走了。”   明莉手指颤抖地抚上沈容吻过的地方,仰起脸注视着沈容,喜悦道:“你……主动亲我……”   沈容没注意明莉,又祝福了吴书晖和孙玲。   明莉的满腔掩盖住的杀意流逝了。   “好……你说什么都好,我都听你的……”   明莉依恋地靠在她怀里,轻轻呢喃:“我对你不仅是喜欢,是爱啊……我好爱你,我真的好爱好爱好爱好爱你……”   你祝福他们,那我就不会杀他们。   她声音太小了,沈容听不见。   沈容揉了揉明莉的头,转身离开。   翻过山头,她走进一片白茫茫大雾中。   评级却没有及时跳出。   一个方向指引的路标凭空出现,沈容沿着路边走。   走出这片大雾,是她的房间。   被血色的光笼罩的房间。   她震惊地看向窗外。   整个休息区都变成了血红色。   大海,沙滩,植物,建筑,还有发觉异常跑出去的玩家们……   全被笼罩在了血色苍穹下。   眼前金光闪烁,评级这才跳出。   【S】   沈容接住奖励的卡牌,还没来得及查看具体信息。   一行血红的字出现在空中,挡住了评级相关的字:   【孩子们,你们是不是很惊讶?】 第54章 通神塔一层1   【为什么游戏过后没有先出评级,而是直接回了休息区?】   【为什么我要在你们查看奖励之前拦住你们?】   【因为】   【在你们前往通神塔之前,我想给你们一个惊喜!】   【这是我对你们的特别关照哦,在别的神那儿不一定有呢!】   红字像尘埃般飘散。   又一张金色卡牌出现。   卡牌自动翻转,上面写着一行金字:   意志力+100。   红字再次显现:   【意志力可是很重要的喔!】   沈容低头查看自己手中的两张卡牌。   一张是顶级S的奖励——复活牌。   另一张正面是空白。   【隐匿·高等】   S级道具,可无限次使用,每天可使用一次。   使用效果为:隐匿自己的存在,时限为三小时。三小时内,除了神,再强大的对手也无法发现你的存在。   (奖励属性:存在感-10)   (有时候存在感太强,不一定是好事呢!   在必要的情况下,隐匿自己的存在,不仅可以逃出生天,还可以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做任何你想做但又不能公开做的事!   ps:不要做太猥琐的事哦。)   使用方法:在脑海中调出卡牌,默念“隐”,即可开启三小时的隐匿功能。   PS:隐匿开启后,可随时终止隐匿效果,同时隐匿时间也会暂停,在重新隐匿后才会继续计时。   但是在同一天的隐匿下,重新隐匿的机会只有三次。三次后终止隐匿效果,就真的彻底终止了哦。   沈容看完手中的牌。   红字再次出现:   【孩子们,今天就是你们要前往通神塔的日子了,我真的很不舍得】   【根据游戏规则,我不能对你们说太多】   【但是,我希望你们都能平安到达通神塔二层】   【这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   【在你们的奖励卡和我送你们的卡之间,选一张卡牌吧】   【究竟哪张卡牌会对你们前往通神塔二层更有帮助呢?这就要靠你们自己判断啦,哈哈哈哈……】   沈容毫不犹豫地选了自己的卡牌。   神赠予的卡牌随即消失。   说实话,沈容觉得意志力比隐匿更好一些。   意志力作为属性加在身上,随时都在奏效   而隐匿有使用限制。   但联想到上周的游戏。   沈容考虑到以这位神的恶趣味程度,恐怕放弃自己原有的东西去选择他的赠予,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直觉,还是坚定靠自己得到的比较好。   她相信她还没消散的幸运buff,一定不会给她带来无用的牌。   游戏刚结束,就要前往通神塔。   这未免太赶了些,连休息的机会都没有给玩家。   沈容一边开拾东西,一边想:看来这神也没有多仁慈。   她简单地拿了些衣服,矿泉水和食物放在行李箱里,又收拾了一个登山包放杂物,背上。   把小小的糯糯揣在外套口袋里,往外走。   糯糯蜷在她口袋中,浑身都能感受到她的体温。小尾巴忍不住直摇。   沈容出门便遇见了两手空空来找她的左家兄妹俩。   左蓝眼眶红红,眼底泛着泪光,手臂和腿上都有包扎的绷带,走路也一瘸一拐的。   左航神情肃穆凝重,眸光黯淡。   不见左家父母。   沈容立刻就猜到发生了什么,没有说话。   左蓝主动开口:“我爸妈……暂时不在了。”   沈容:“节哀。需要我帮你们复活他们吗?”   左蓝摇头:“我哥说现在不是合适的时候。我爸是受伤进的游戏,我妈因为担心我爸,精神状态很差,所以她们才……”   “你只有一张复活牌,不管复活了他们中的谁,复活的那个肯定都会因为无心游戏,想着另一个,而容易再次……”死亡。   沈容:“谁跟你说我只有一张牌?”   她掏出复活牌:“我有三张。”   左蓝:“卧槽!你怎么会有三张?你是欧皇吗!”   她惊讶了一瞬,又摇头道:“还是算了,复活是有次数限制的,要是我爸妈现在这时候复活,在通往通神塔的路上再出事,就等于浪费一次复活机会了。”   沈容“哦”了一声,收起复活牌,提醒道:“我不是欧皇,复活牌不是看运气就能得到的。”   左蓝:“什么意思?”   左航闻言,当即明白了,道:“复活牌,是专属于顶级S的额外奖励吧。”   左蓝瞪大眼睛看着沈容:“最后一场游戏,你又是顶级S?!”   沈容平静地默认。   左蓝低头看着自己的伤口,满面哀愁:“我就不一样了,游戏越来越难,我过关等级越来越低。这次还差点死掉……”   沈容现在是在高层别墅区,一抬眸就能将附近的情形尽收眼底。   她余光瞥见远处的海面,止住自怨自艾的左蓝,示意左蓝看海,道:“现在不是你自怨自艾的时候,赶快收拾东西下去吧。”   左蓝和左航向远处眺望。   一个个小黑点在向休息区这座岛靠近。   那些小黑点像是被使了什么障眼法,只能让人知道那是条船,却不知那是条什么样的船。   左蓝道:“我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我哥有张S牌是储存空间,所有东西都放在他空间里了,你需要放吗?”   沈容不放心把自己的东西放在别人那儿,拒了。   糯糯听见她的拒绝,在她口袋里隔着衣服布料,贴着她细嫩的腰侧蹭蹭。   谁也不能亲近容容,除了他!   左家兄妹知道沈容的性格,没有把她的拒绝放在心上。   三人一起下楼。   左蓝困惑道:“怎么那么多船过来?我们这块休息区有那么多人吗?”   沈容:“如果来的全是小船,你觉得船还多吗?”   左蓝闻言,脸色惊变:“如果是小船,那……就那几十条船,根本不够把我们全部接走啊!难道……是要我们抢吗?”   沈容目光幽深地点头,道:“而且,我们去通神塔二层,应该不是被接过去,而是要靠自己拼命。”   “上周在休息区的游戏,就是神的提示。玩家可以随意组队拥有队友,但和其他队伍其他人,都是对手。而且……玩家在前往通神塔的路上,会面对很多危险,有可能死亡。”   沈容和左家兄妹一起行动,自然跟他们是一队。   想到此,沈容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左航也察觉到异常,和沈容对视一眼。   沈容看向电梯楼层,此时是18层。   她道:“今天这电梯怎么还没到一层?”   左蓝左航和沈容一起,盯住那黑幕上鲜红的数字18。   过了一会儿,数字跳转,18向上移动。   底下跳出一个数字,仍是18。   电梯内明亮的灯光逐渐黯淡变色。   就像中午的太阳光,在刹那间,变成了黑夜中的血月。   电梯内安静得只有沈容三人的呼吸声。   滴答——   滴答——   水声忽然响起,粘腻的液体滴到左蓝脸上。   左蓝在昏暗之中抹了把脸,仰头嘀咕道:“这什么……啊!!”   她脸上的猩红液体被抹开,血糊了她满脸。   沈容闻声抬头看。   他们的头顶上,横挂着三具尸体,就像被晒的腊肉。   三具尸体都是路人面孔,每个人脸上神情安详,腕间有一道深深的口子。   血正是从腕间往下滴。   “好累啊。”   “不想动。”   “为什么要动。”   三道陌生声音在电梯内响起。   三具尸体唰得睁开眼睛。   暗红的电梯里,三双眼睛从电梯顶往下看,视线像冰凉滑腻的蛇一般,盯住了沈容三人。   它们像是没有骨头,软体动物一样,从电梯顶顺着墙壁滑下来。   沈容、左蓝和左航三人并排挤在一起,互相背对背,警惕地看着这三具尸体。   “你们要去哪儿?”   “可以带我们一起走吗?”   “我们想离开这里,但是不想动。”   三具尸体仰面在地上,都是路人脸,面无表情,目光平直呆板,像人偶一样。   左蓝抓紧左航的袖子,颤抖道:“哥,怎么办?”   左航蹙眉,看向沈容:“你觉得呢?”   毕竟一起行动,他认为要跟沈容商量一下才行。   沈容蹲下身,俯视三具尸体,问道:“带上你们,会有什么好处吗?”   “嘻嘻嘻……她在问好处。”   “真好笑。”   “没有好处。”   三具尸体的语气像是在嘲弄,可仍是面无表情。   沈容对左蓝兄妹道:“我不想带,你们呢?”   左蓝摇头,满脸写着拒绝:“我也不想!”   左航:“我没意见。”   沈容对三具尸体道:“不带。”   话音落下。   电梯所有角落的缝隙里,渗出猩红液体,逐渐浸染了地面。   浓郁的血腥味充斥着狭小暗红的空间。   三具尸体的脸在变化。   “他们不肯带上我们。”   “真是三个冷漠的懒人,带我们离开都不肯。”   “和我们一样,懒,不然也不会选择坐电梯,不肯爬楼梯,嘻嘻嘻。”   左蓝害怕地犯嘀咕:“我们住二十多层,没事儿放着电梯不坐,跑去爬楼梯才有问题好不好……”   三具尸体的脸突然变形。   暗淡的血光将它们皮肤渲染成血红色。   它们的五官开始变化,最终,竟变成了沈容、左蓝、左航三人的模样!   它们顶着和沈容三人一模一样的脸躺在地上,直勾勾地盯着沈容三人。   电梯内的血在上涌,慢慢淹没鞋底。   刹那间,左蓝变得昏昏欲睡,道:“怎么回事……我怎么突然,好想睡觉。”   沈容和左航眼皮子也沉重起来。   只觉浑身疲惫。   好累,好想像地上的它们一样躺下来休息。   她们累得像倒下。   地上的三具尸体却顺着墙壁爬起来。   “既然你们不肯带我们出去。”   “那我们就自己出去。”   “你们累吗?在这儿休息好了。”   “嘻嘻嘻……”   他们三个脸上逐渐有了表情,齐声诡异地笑。   沈容三人浑身无力,仿佛骨头被抽走般。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累。   他们开始站不稳,身体晃晃悠悠。   沈容此刻,明白了【意志力】那张卡是怎么回事了。   这种情况,需要坚定的意志,来支撑快要罢工的身体行动。   不过,就算没有增加属性。   她的意志力,可是能忍受自己把自己活生生抽死的。   累?想睡觉?又算得了什么呢?   沈容狠狠咬住舌尖,双手化作水母色,突的向一左一右两具尸体冲去,狠狠掐住它们的脖子。   在中间那具尸体微愕的目光,用额头猛击对方,把它撞得后脑勺“砰”地磕在电梯门上。   然后,她迅速一脚踩住一具尸体,空出一只手来扭被她掐住的一具尸体的脖子。   尸体身体尚还绵软,沈容稍微用力,就将尸体的头扭成了一百八十度后转。   她飞快丢下这具尸体,去拧其他两具尸体。   像是在洗衣服一样,把它们甩来甩去,拧来拧去。   它们的惨叫充斥了整部电梯。   “住手!”   “停下!”   “你这个疯女人!”   左蓝嘴巴微张,喃喃道:“这就是顶级S吗?”   沈容停下折磨三具尸体的动作,扯住它们仨的头发,用疲惫不堪的懒散语气道:“我们出去,你们留在这儿,行吗?”   三具尸体仍顶着沈容三人的脸。   沈容眼皮半耷拉着,又开始拧它们的脖子。   这次,她一边拧一边扯,像要把它们的头全都扯下来。   她像半梦半醒间般呓语道:   “不行?那我就打到你们同意,也一样可以出去吧?”   “要是这样都出不去,我就在这里把你们撕成肉片。”   “待得时间再久点,没准儿我还可以把你们撕成肉丝。”   三具尸体眼里浮现出震惊和恐惧。   左航:……   谢谢,人在电梯,已经看傻了。   左蓝苦中作乐,调笑道:“咱们真不愧是兄妹哎。我第一次看她手撕女鬼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 第55章 通神塔一层2   三具尸体仍在硬撑。   它们的身体渐渐变得坚硬,而沈容三人的身体则越来越绵软。   它们咬牙等,等着沈容彻底软瘫在地上。   然而沈容的身体软,不代表她化成了水母色的手软。   她只是让触须保持着手的形状不被左家兄妹看出异常,其实触须已经坚硬如同钢铁利爪。   三具尸体的皮肤越变得像人,利爪便对他们伤害越大,在拧它们的过程中,将它们抓得皮开肉绽。   肉,血管,骨头……一齐暴露出来。   沈容的触须在它们的骨头上用力,甚至抓住了飘飞的骨灰。   终于意识到沈容不是一般人类的三具尸体大呼:“住手!快住手!”   “我们放你们出去!”   沈容丢开三具尸体,撑着墙壁站在电梯门口,懒洋洋道:“早说不就好了嘛。”   电梯门要打开。   沈容看了眼门上的数字18,道:“等等,把我们送到一楼再开。”   “她竟然跟我们谈条件!”   “她太嚣张了!”   “她就不怕我们不放她们走吗!”   三具尸体气愤地喊。   缝隙里渗出的血已经积出浅浅一层。   左蓝和左航互相搀扶着站起来,向门口移动。   左蓝怕三具尸体反悔,只想赶快出去,道:“算了吧。”   沈容扫了眼三具尸体,举起手,弓起手指作出利爪状:“不放我们走也行啊,那我就继续撕呗。”   “……”   电梯开始震荡,数字开始飞速跳转。   眨眼间降到一层。   三具尸体变得绵软,瘫在地上的血泊里。   电梯门打开。   不久前还敞亮干净的大厅,此刻变得一片狼藉。   所有玩家全部从各自的楼层奔下来,途径客厅往外走。   有人焦急地狂奔,有人受了伤,踉踉跄跄挤在人群里,有人拖着行李箱悠闲地漫步,手上还拿着一把带血的刀。   叮——叮——叮——   大厅内一台台电梯陆续响起开门提示音。   有的电梯内走出浑身是伤的人。   有的电梯内没有任何人走出,瞥一眼,能看见几具玩家尸体像叠叠乐一样,被恶趣味地叠在电梯里。   原本如度假海岛的休息区,转瞬间,成了人间炼狱。   天色越发昏暗,然而血光不散。   沈容大步走出电梯,力气渐渐恢复。   左蓝和左航看着沈容的背影,默默跟上,说不出话。   三人俱在电梯里染了一身血,每走一步,便留下一个血脚印。   沈容低声:“咱们互相跟紧了,不要走散。”   她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糯糯,还在,没丢。   毛茸茸的小东西本来扒着她的衣服蹭她的腰,站在立刻扬起小脑袋来蹭她的掌心。   沈容想起左蓝家有条萨摩耶来着,问道:“你们家的宠物呢?”   左蓝道:“在我哥的空间里。我哥空间有一个一百平房子那么大,可以放活物。哦对了,你们家的宠物呢?要不要先放我哥空间?在到达二层之前,我感觉一路上都会很危险。”   沈容考虑了一下,拿出糯糯:“也行。”   她不放心把自己的东西给别人拿着。   东西拿在自己手里,就算赶往二层的过程中不小心损坏一点,后果她自己也愿意承担。   但是糯糯不一样。   他可不是物品,这么小的小生命要是“损坏”,可能命就没了。   还是放在左家兄妹那儿安全一点。   糯糯一听,立刻死死缠住她的手腕不肯松,委屈巴巴地冲她:“嘤嘤嘤……”   不愿意离开她半步。   左蓝要来接,它反身就是一爪子。   还好沈容收得快,不然左蓝必会被它一爪抓伤。   沈容无奈,把糯糯放回口袋,道:“还是算了吧。”   糯糯除了对她,对其他生物都太凶了。   万一把他单独和左家的狗放在一起,他把人家狗弄死,就不好了。   她拍拍糯糯,道:“你乖一点,自己抓紧我,我有时候可能会顾不上你。”   糯糯:“nia~”   他翘起嘴角窝在她口袋里,贴着她的腰盘成小小一团。   左蓝心有余悸地道:“你的宠物真的好凶啊。明明看上去这么可爱……”   沈容心想:毕竟是鬼怪送的宠物,可能和普通宠物有所不同吧。   三人说话间也在赶路,已经跑出了酒店。   他们往海边跑去。   腥咸的海风扑在人身上,给人披上说不出的累赘粘腻感。   就像是身上衣服在海风的吹拂下,变成了拖泥带水的衣物,增添了行动的负担。   沈容眺望海边,见船开始靠岸。   船的形象也变得清晰。   左蓝低呼:“真的全都是小船!”   沈容看向左航:“咱们这速度不行。”   左航会意,背起一瘸一拐的左蓝,和沈容一起奔跑起来。   见到小船的玩家们,也纷纷加快脚步向海边冲去。   受了伤的玩家被他们甩在身后。   无论如何努力,身体上的缺陷都让他们占不到优势了。   血光浓郁如雾。   突然,海边的沙滩被一排排爆炸炸得沙土乱飞。   落在后面的人群中有人大喊:   “船的数量不够我们所有人离开这里!咱们要是不跟跑在前面的人争一争,就要被丢下了!”   “这座海岛已经变成了这个鬼样子,谁知道之后会不会变成鬼的世界?!咱们不能坐以待毙!”   “上周的游戏,神就已经告诉了我们,我们该怎么做!”   我们要争!   我们要抢!   我们要让自己得益!   哪怕杀人!   “这是神允许的!也是神的意思!”   话音落下,整座海岛静默一秒,然后爆发出了竭力的嘶吼。   就像是战场上拼命的士兵们,面对生死存亡在呐喊。   这是在宣战。   没有具体哪一方对哪一方的宣战。   所有非合作的人,从此刻起,都是敌人!   沈容和左航不约而同地想带着左蓝降低存在感,跑到草丛与树木之间隐藏着向海边跑去。   然而无具体敌人的“战争”,连攻击都是无差别的。   只要是冲到了前方的玩家,就是后方玩家的敌人!   爆炸排山倒海而来。   飞扬起的沙砾尘埃混入浓稠的血光中,就像是漫天的血肉在飞舞。   沈容眼见前方不对劲,直觉到不妙,及时停下脚步,拦住左航和左蓝。   下一秒,爆炸在他们面前响起,强大的冲击力将他们震飞。   沈容三人在地上翻滚,沾上了一身的泥污,和不知哪些玩家留下来的血。   刚爬起来,一阵狂风又带着如刀之势割来,将他们头顶的树木平整砍断。   沈容三人只能伏在地上,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缓慢地匍匐移动。   沈容摸了摸口袋里的糯糯,确定他还在,低声对左家兄妹道:“怎么这么多人拿到爆炸卡牌。”   左航看了眼沈容,道:“可能是A级卡牌吧,A级卡牌根据能力不同,每张卡牌有一到十次不等的使用机会。A级和S级的差异,其实只在于S级是永远可使用,A级有使用次数限制。”   “而且卡牌在玩家死后,是可以留给家人继承的。别看海岛上就这么多人,但实际上存在的卡牌数比每人5张还要多!”   沈容心想:他解释得好详细。   就像是知道她不了解这些一样。   左蓝哭着脸道:“也可能是通过C级卡牌得到了炸弹。”   砰——砰——   海边爆炸声不绝于耳,后排玩家在用一切办法阻止前排的玩家靠近船只。   咻——竟然有一枚手榴弹从后方扔到了一条船上。   人多杂乱,硝烟弥漫,血光浓重,看不清扔弹的是谁。   只听一声巨响。   一条船被炸成了木板。   “哈哈哈哈哈!我让你们抢!我上不了船,那你们就都别想上!”   “艹妈疯了吧!”   阵阵尖叫声响起。   有人惊呼:“杀人了,杀人了!啊啊啊啊!”   沈容眉头紧锁,站起来向海边移动,道:“咱们还是得尽快找条船离开。要是有人发疯把船全炸了,那咱们都得留在这儿了。”   左航认同沈容的想法,背起左蓝再次跟着沈容往海边冲。   炸弹似乎用得差不多了,爆炸声不再连续不断。   但风云变幻,暴雨突降,电闪雷鸣,狂风大作,风沙狂舞。   人群乱作一团。   有人低声咒骂,道:“一群无能的傻逼!拿着你们那点低级卡牌吓唬谁呢!”   “评级高的人听着,咱们把后面那些废物全杀了,不就能平安上船了吗!咱们又不是不如他们,何必受制于他们!”   如此杀意溢出的发言让沈容三人俱是一愣。   就见前排的部分玩家停下脚步思考,过了一会儿,真的折返回去了。   也有部分玩家,类似沈容这样不想大开杀戒的,在继续往海边船只靠近。   “他妈的!有人偷跑上船!”   方才发表杀戮言论的人随之一声爆喝:“铁墙,降临!”   一排排高耸入云的铁墙从天而降,将整座岛与海面隔绝,把船只全部排除在外。   所有玩家都怔住了。   降临?这让人下意识想到沈容的迷宫。   左蓝看向沈容。   左航道:“这些铁墙只是圈住了海岛,没有其他作用。有能力的人爬出去就完事了,这应该抵不上顶级S的奖励。”   说罢,他征询沈容的看法。   沈容点头,道:“我的迷宫,不仅仅是迷宫。”   铁墙困不住有能力爬高的人,困不住鬼怪。   但是迷宫,能困住三个鬼兵级。   硝烟之中,一个高大的人影冷声道:“所有A级以上玩家听我说!游戏难度越来越高,低评级玩家就算坐上了船,也没有能力再继续通关游戏!像他们这种玩家进入游戏,能活命,全是因为队友强大。他们的存在,就是拖后腿!”   “与其把船让他们这些废物坐,不如咱们A级以上的玩家把船分掉!我知道你们之中有些人带家属,所以只要是一家有一个A级以上,家属也可以一起上船。”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咱们一起杀了低评级玩家,然后分船!”   “凭什么!”   有人颤抖高呼,引起一堆人的共鸣。   “我们现在评级低,不代表以后没机会起来!”   “游戏都是团队合作通关,又不是靠高评级玩家一个人就能过的!我们也有努力通关游戏,怎么就全靠高评级玩家带了?”   左蓝不满地嘟囔道:“不是所有游戏,都是大佬一个人带飞全场的,大部分还是互相合作的吧。”   沈容认同左蓝的说法。   游戏规则是让玩家竞争,而不是直接用评级筛选。   这说明,就连神都不会认为低评级的玩家就是废物。   不过既然是竞争,那就各凭本事。   沈容不打算出头反驳,也不打算站队。   有些玩家面露迟疑,有些玩家满面担心。   都僵在原地。   而沈容,招呼左航和左蓝去爬墙坐船。   “你站住!”   沈容觉得说的不是自己,继续走。   “那个女的,还有那个背着一个女人的男的,你们仨,站住!”   哦,原来就是在说她。   沈容停下脚步,回头问道:“有事吗?”   那高大的身影向沈容走来:“我刚刚说的话,你没听见吗?你是A级以上,还是A级以上的家属?”   他的铁墙威慑住了一些人,这些人都在看他脸色,没有轻举妄动。   更弱的人,那就更不敢主动挑起斗争了。   还有一些人,诸如沈容、左航,既没有把他的铁墙放在眼里,也没想和他起冲突。   这类人都默默地想要离开。   但是,壮汉只叫住了沈容三人。   沈容问道:“他们也在往外走。为什么你不叫他们,只叫我们?”   壮汉道:“你看看他们,再看看你们,你看出区别了吗?”   沈容照做,环顾四周,再打量自己,恍然大悟:   这些离开的人虽然也有些狼狈,但在玩家中称得上体面,一看就是实力不凡,能保全自己的。   而且他们没有带伤者。   但沈容三人,也之前为了避免和人起冲突,弄得满身血和泥泞。   三人就像是死人堆里捞出来的老弱病残。   沈容:“你是觉得他们肯定很厉害,所以他们可以不听你的。但是我们能力不够,是在浑水摸鱼离开?”   壮汉道:“能力够的人就算不听我的,凭他们自己也能离开。但是你们,带着这个伤者,有能力平安离开吗?”   左蓝愣住:原来主要是因为她受伤拖累了沈容和左航。   也是,一般A级以上,都不会伤成她这样。   沈容毫不犹豫地答:“有啊。”   壮汉愣了一秒,嗤笑道:“我是S级。就算是我,也不能保证能在这种情况下带着一个伤者离开。你是什么级?这么自信。”   沈容:“顶级S级。”   壮汉放声大笑。   他指着沈容道:“顶级S是什么级?我从来都没有听过!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是小血人吧?哈哈哈……小血人,你和别人说你是顶级S级,他们信吗?他们要是信,你们就走,我不拦你们。”   听到顶级S,原本走向铁墙的玩家们停下了脚步。   顶级S,他们确实没有听说过。   在沈容达到S的天花板前,她也没有接收到任何提示说S还有顶级。   杨佳他们也是亲眼她的迷宫牌,才确信有顶级S的。   所以沈容理解这些人的质疑。   左蓝道:“她真的是顶级S!”   “你信吗?”   “反正我不信。”   “只要是S级,都不可能把自己弄成这样。全身都是血……”   有人讥讽。   沈容依旧平和地解释:“这不是我的血。”   是她拧那三具尸体时,尸体爆出的血。   不过她看上去确实很惨,就连左家兄妹都没她身上血多。   壮汉仍是满眼轻蔑,道:“只要你们三个中有一个人评级足够,留下来和我们一起杀了这些废物,就可以离开。”   左蓝对沈容道:“主要还是因为我受伤才被拦下来的,要不你先走吧。我评级不够,你评级够,亮个S牌给他看一下,证明身份就能离开了。”   沈容蹙眉:“凭什么呢?”   她对壮汉道:“我尊重你的想法,即便我并不认同,也没有强行阻拦。我不想参与屠杀低评级玩家,我希望你也能尊重我的想法。”   “我说能带他们离开,就是能。你不相信,可以质疑我,但是谁提出质疑,谁就来验证。我没有理由为了获得你的认可而证明我自己。”   本来沈容就已经对壮汉的提议很不喜了。   结果他还以貌取人,主动来招惹她。   “验证?好啊……那你现在就带着他们走吧。”   壮汉冷笑,回头对那些同意加入他的人道,“咱们开始吧。不用顾及这三位,反正他们即便在□□的情况下,也有能力离开。”   沈容招呼左航和左蓝道:“走吧。”   左航跟上沈容的脚步。   左蓝有所忌惮地看着壮汉和身后的玩家们。   他们开打了。   各种技能卡频发。   因着部分低评级玩家有通过C级牌获得针对人的杀伤性武器,所以这并不是一场单方面屠杀,而是真的暴乱。   场景就如同面临世界末日的人,在争夺登上诺亚方舟的名额。   砰——   炸弹在沈容三人面前炸开。   突然两道锁链圈住他们,将他们瞬间拉到了混乱的人群中。   无数伤害性技能在沈容身边炸开。   左蓝在左航背上躲闪不及,被飞溅的石头等物击中,痛呼一声。   人群中,那位壮汉冲沈容讥笑:“你不是说你们有能力离开吗?你看那些S级,都已经快走到墙边了。你们呢,还在这儿呢!”   一道雷电冲左家兄妹打去。   沈容一把抓住左航把他们推开。   雷电劈在地上,击出焦黑的深坑。   沈容深吸了口气,把左航和左蓝推出人群,掏出了漆黑的卡牌——瘟疫。   众人只见突然之间,部分打起来的人们身上都爆出了脓包。   脓疱像星火燎原,迅速在他们身上蔓延。   得了瘟疫的人惊恐地看着自己,停下打斗的手。   就连那位提议杀人的壮汉也不例外。   而对手看见他们身上的脓疱,也惊得下意识远离。   “怎么回事?”   “谁干的?”   S级玩家发现异常,停下脚步旁观。   有人沉声猜道:“或许是神?神并不希望你们用屠杀的方式抢船。”   沈容动用隐匿,走出人群,扬声道:“我本不想管你们,但是你们非要拉我下水,我也只好动手了。”   有人惊恐:“什么意思?神难道在我们中间?”   “是谁在那儿说话?我怎么看不到人……”   壮汉惶恐道:“是神!一定是神!除了神,还有谁能在不露面的情况下,无声无息地对我们造成这样的伤害!”   沈容讽刺轻笑,走到左家兄妹身边,道:“不是神,是我,你口中的小血人。”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左家兄妹。   沈容终止隐匿,身形显现:“我在这儿。”   她在众目睽睽下凭空出现。   在场玩家都盯着她愣住了。   沈容故作惊讶道:“呀,你们这是什么呢?哦,原来是瘟疫啊。”   “是谁弄的呢?哦,原来是我弄的啊。”   听到瘟疫,所有人都连忙远离得了瘟疫的人   沈容故弄玄虚地抬起手,笑道:“从现在开始,都听我的,好吗?”   壮汉身上的脓疱在她的手指颤动下,迅速生长爆裂。   乳白的蠕虫从爆裂的血肉中生出,像在蜂巢里破蛹的虫子冒出头来。   看到的人都快恶心吐了。   纷纷后退,远离壮汉。   壮汉嗓音颤抖道:“住手!快住手!听你的,都听你的!   “这是什么?”   “这就是顶级S的卡牌?”   “神会给这么邪门的卡?”   S级玩家还算镇定,看向沈容的目光中有探究,有羡慕,有畏惧。   他们都认为:有这么恐怖的瘟疫牌,沈容可以在顷刻间,让所有人都染上瘟疫。   只有沈容自己知道,瘟疫牌并没有那么强大。   瘟疫牌赋予她操控瘟疫的能力,而瘟疫的范围和瘟疫的效果,都和她本身的实力有关。   以她目前的能力来说,瘟疫范围越大,瘟疫效果越小。   让这么多人一次性染上瘟疫,这场瘟疫就算她不管,也永远到不了死人的地步,   不过她本来也没想让他们死。   沈容沉声道:“从现在起,停止你们刻意的杀戮,各凭本事去抢夺船只。”   她对壮汉道:“收起你的铁墙。”   众人呆呆地看着沈容。   壮汉立刻收起铁墙,近乎祈求地跪地,求沈容解除他身上的瘟疫。   沈容扫视众人,一脸无辜地讽刺道:“我早说我有能力带人走,你们偏不信,非得把我拉回来给你们证明一下。”   “我证明了,你怎么还要我解除这个证明呢?真是奇怪。”   “我们错了,我们真的错了,快解除瘟疫吧,求求你了……”   之前讥讽沈容的人连同壮汉一起跪下祈求沈容。   沈容避开他们跪拜的方向,解除瘟疫,和蔼地笑道:“希望大家都能和平共处,不要刻意打架。不然,我不介意再给你们一次免费的瘟疫体验。”   “我这个人最爱和平,请你们不要逼我动手,谢谢。”   说罢,她带着左家兄妹离开。   S级的人群中有人低声嘀咕:“她不就是拿了好牌吗?我要是能抽到这种牌,我也能做到这样……什么顶级S,我从来没看到过,我才不信。要是她真有顶级S牌,直接拿出来给大家看看,不是比让别人得瘟疫更方便吗?”   “嘘——别说了,咱们快点离开这儿就完事了。”   沈容闻声望向说话的人。   是一个比左蓝年纪还小的小姑娘,大约是个中学生。   她对中学生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就算把牌给你,你也用不出我这个效果。还有……”   无论是迷宫还是隐匿,就算是顶级S牌,也依然是S牌的范畴。   就算拿出来给他们看,他们光从外表上看,也看不出顶级S牌和S牌有什么区别。   当放出迷宫倒是很直观地能看出顶级S的强大,但是……   沈容:“我的顶级S牌要是放出来,你们都会死在里面的。”   “你!”中学生还想说什么,被她父母拉住了。   左蓝趴在左航背上,冲中学生做了个鬼脸。   争抢仍在身后继续。   但是他们都刻意避开了沈容三人。   就连跑在前面的S级玩家,都有意远离沈容,不想一不小心和她看上同一条船,以免起冲突。   上了小船,沈容放下行李。   左航放下左蓝。   不用划船,船自己便开始移动。   红光将海面照得如同地狱血海。   无数小船在“血海”中行进。   沈容看见远处的一座座岛屿边,也飘出了一条条船。   在广袤无垠的海面上,这些小船微小的如同蚂蚁。   沈容把船舱暂时让给左蓝,让她换身干净的衣服,清洗一下伤口。   沈容和左航坐在船头,环视四周。   忽然。她感到一道道目光从她身上扫过。   这些目光来自于水下。   沈容低头看。   血色海水中,飘浮着一具具泡发的浮尸,像密集游动的深海鱼群。   它们正用诡异的目光,静静地打量着海面上所有小船。   大部分人都没发现它们,还在为登上了船而庆幸。 第56章 通神塔一层3   沈容拍拍左航,示意他看海面。   左航扫了眼,呼吸一滞,静静地与沈容对视。   二人用眼神交流:   海面目前看上去,似乎比海岛还危险。   海岛好歹能够踩在实地上。   而他们现在在海上,要是船被鬼怪从船底弄破,或是撞翻了船,那他们……   沈容问道:“左蓝会游泳吗?”   左航:“会一点点,不过……”   被群尸包围的话,就算是游泳冠军也活不下去吧。   左蓝清洗完伤口,换好衣服从船舱出来,提着个油灯道:“我在船舱里发现了这个,正好天黑了,要不要点?”   沈容接过油灯,嗅到一股淡淡的油香味。   她晃了晃油灯里黄澄澄的油,这不像是煤油灯啊……   “先不点。”   左蓝疑惑地问:“怎么了?”   沈容摆手,示意她先不要说话。   左航也示意她沉默。   左蓝在沈容身边坐下,轻声说:“那你去船舱清理一下?”   沈容摇头,示意她看海面。   左蓝低头看,倒吸一口凉气,捂住嘴,压制住惊呼,安静下来。   红光将海面上的雾晕染成猩红色。   大雾茫茫中,再看其他船,只能看到一个个影子。   沈容注意到,有一条船上亮起了灯。   昏暗中,那盏灯火光跳动。   不仅引人瞩目,还引得海面下的浮尸向灯游去。   登上船的人都在和同船的人说话。   絮语交织的海面上,突然响起“咕咚”“咕咚”“咕咚”——三声落水声。   沈容眼睁睁看着那条点着灯的船上烛光熄灭,人影消失,船也渐渐沉了下去。   海面上接连响起压抑的低呼。   低呼过后,海面安静了不少。   注意到海面下浮尸的玩家,谁都不敢随意说话。   只有没注意到的人,还在我行我素。   又一盏灯亮起。   重复的剧情上演。   如此反复几次。   终于,海面上彻底寂静了。   所有人都发现了海下浮尸,浑身戒备,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生怕引起浮尸注意,被拖下去。   神没有告诉玩家通往通神塔二层的路,玩家便只能呆在船上,随着船只漂流。   沈容余光一直观察着浮尸。   在海上飘了一个小时后,她发现这些浮尸变得躁动。   开始三三两两地围着附近的船只打转,似乎在等待机会攻击,又似乎被什么引诱。   沈容所在的船边,恰好围了三只浮尸。   这些浮尸给她感觉实力并不强,只是数量太多。不知道杀了一只后,会不会出现群体报复的情况。   咚——   咚——   有撞击声响起。   “啊啊啊……它,它们在撞船。”   有人忍不住颤抖地开口。   浮尸立刻循声涌过去。   顷刻间,那条船翻了。   人被带入水中,扑腾出一个小小的水花,就没了动静。   左蓝掏出纸笔,写了东西展示给沈容和左航:“这些浮尸好像对海面的动静越来越敏感了……”   左航接过纸笔写:“先静观其变。”   沈容写:“没用的,想想应对方法吧。它们越来越浮躁,我担心它们到最后,可能就算没人发出任何动静,也会随机攻击。”   左蓝写:“怎么办?”   沈容斟酌片刻,写:“也不知道这些浮尸,能不能当冲浪板用。”   左蓝瞪眼:“?”   沈容写:“想个办法试试?”   左蓝写:“……我不是这个意思!”   左航写给沈容看:“你想到试的办法了吗?”   沈容沉吟:“我要考虑一下。”   她可以用隐匿,但不想轻易浪费隐匿的机会。   沈容垂眸看着这些浮尸。   浮尸越发躁动。突然,沈容的不远处,一条船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也被撞翻了。   短促的尖叫过后,便是“咕咚”的落水声。   而后,一切再次归于平静。   平静下隐藏的危险,像无形的大手,掐住了所有人的咽喉。   左航写:“我有张卡牌,可以召唤一个替身。要不我让替身去试试看浮尸能不能载人?”   沈容写:“也行……顺便再让替身试试看打死一只浮尸,其他浮尸会不会围攻替身吧。”   左航面上闪过淡淡的无语。   不过还是祭出卡牌,在他想要的地点,召唤出了一个活人偶。   活人偶出现在一只浮尸背上,站住了。   而其他浮尸都没有来攻击人偶。   接着,左航命令人偶攻击浮尸。   浮尸和人偶打作一团,水声翻腾。   最终人偶快要散架,断了一只手臂,被啃掉了大半个头,终于把浮尸泡发得像沾水馒头一样虚浮的肉身撕烂。   猩红色如雾般在被血光照红的海水里散开。   浓淡不一的红与红重叠,分外诡异。   沈容在纸上写下:“可行,我先去试。”   她掏出糯糯,写字条给它看:“这次真的不能带你,太危险了。我待会儿来接你。”   左蓝讶异,写:“它看得懂?”   糯糯垮起张小奶脸,眼巴巴地看着沈容。   沈容轻手轻脚地把它和行李放在一起,而后迅速地跳上一具浮尸。   浮尸感到她的存在,摆动身体想把她甩下来。   水声哗啦,却无法引起其他浮尸的注意。   沈容想:似乎这些浮尸,主要是攻击船?   刚刚那条船,真的是什么动静都没发出,就被浮尸攻击了吗?还是他们做了什么事?   沈容思考间,瞥向船上的油灯。   她示意左航把油灯递过来。   在拿到油灯的瞬间,所有浮尸就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起向她游来。   沈容明白了。   是油灯的问题。   刚刚那条没有动静的船,虽然没点灯也没发出声音,但难保不是油灯打翻所以吸引了浮尸。   她晃了晃油灯,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沈容仔细闻了闻油灯里的油。   她也记起这是什么油了。   ——是尸油。   她曾经撕扯尸体时,在血腥味中闻到过这种气味。   虽然很淡,但闻得多了也就知道了。   说白了就是,撕尸体撕得多了,对尸体熟悉了。   沈容把油灯的油倒了一点在脚下的浮尸上。   霎时间海面翻腾,所有浮尸像兴奋的鲨鱼涌向沈容……脚下的浮尸。   它们如同饥渴地野兽,用泡大浮肿的嘴去啃咬同类。   浮尸虚浮死白的皮肤被另外一些浮尸泡发的大嘴咬烂。   它们嘴里的肉渣和碎皮肤,在咀嚼中又随着涌入口中的海水飘出。口中粘液与血肉混合在一起,荡漾在海水里。   沈容脚下像聚集了一群怪物,逐渐将她踩着的浮尸啃得露出森森白骨。   沈容趁它们挤在一起的时候,把它们当作踮脚的石头踩来踩去。   每踩一个浮尸,她就在脚下的浮尸头上滴一滴油。   其他浮尸来攻击这具浮尸时,她就跨向下一名被她选中获得“尸油”的幸运儿。   海面上的玩家目瞪口呆地看着血雾里,一个娇小的身影在群尸的身上脚步轻快地跳跃。   左蓝和左航对于她的骚操作,已经有点见怪不怪了。   糯糯趴在船边,满眼柔情地注视着沈容。   仿佛天地之间只有她一个人,她不是在群尸中杀尸,而是在花丛里扑蝴蝶。   沈容用完了灯油,将还剩一些油挂在灯壁上的油灯向远处一抛,飞快地踩着浮尸的头顶奔回船上。   船边的浮尸被她全部引向了别处。   而且因为她的操作,浮尸数量也减少了不少。   周围的船都暂时平安。有人忍不住小声问沈容:“你刚刚在做什么?怎么把它们引走的?”   要是待会儿浮尸再回来,没准儿他们也可以故技重施。   沈容很耐心地解释:“在引他们离开,用灯油引。”   “不能直接把灯抛出去,不然它们可能会反应不过来。要一点一点地引走它们。趁它们啃食同类上头的时候,用还剩下一点尸油的灯引起它们的注意力,把灯抛出去。”   周围都安静了。   这种操作他们做不来。   他们的安静足以表明他们不会做这种事的态度。   沈容:“你们还要灯吗?不要的话可以给我,下次浮尸要是再过来,我还可以把它们引走。”   话音刚落,尸油灯接二连三地被抛向参茸的船。   左蓝道:“你要这么多灯做什么?万一那些尸体又回来了怎么办?到时候它们不得全围攻我们船?”   沈容把糯糯放在腿上揉着玩,道:“没事,我再把它们引走就行了。”   说罢,她又意味深长地笑道:“而且,我帮周围所有人引开浮尸,总要有点报酬,不是吗?”   “报酬?”   周围有人疑惑。   沈容:“每条船上都有油灯。这油灯的作用,难道就只是故意引浮尸来攻击吗?神会做这么肤浅的事吗?”   众人顺着这句话往下想,都怔住了。   万一,这油灯还有别的作用呢?   万一,这油灯是个好东西,才会引的浮尸来抢呢?   最重要的是——以神的习惯来说,他安排好的东西,绝不可能是引尸攻击这么单纯的目的。   “你能不能把油灯……”   沈容会意,直接打断道:“不能。这是我应得的报酬。”   有人后悔地嘀咕了两句。   有人满足于保住了性命,什么也不说。   海面平静了下来,气氛也松快了不少。   只有少数人在懊悔把灯给了沈容。   船越飘越是互相靠近。   数条船开始像铁锁连着的舟一样靠在一起行进。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天一直不亮。   整个世界都沉浸在血色中。   也不知道在海面上飘了多久,左蓝打起了哈欠。   沈容让左蓝左航去休息,自己在船上守夜。   左航让沈容去休息。   沈容直言:“我主要担心万一浮尸折返,你引不开浮尸。我还没上来,浮尸就把船撞翻了。”   左航:“……”   他下去休息了。   沈容坐在船边捧着糯糯,时而揉揉糯糯的小脑袋,时而抬头看向远方。   糯糯被她揉得轻哼,在她掌心翘起嘴角闭上眼睛舔她的手指。   过了一会儿,沈容远远看见一个庞然巨物在向众船靠近。   看样子,那巨物像是巨大的游轮。   游轮独有的笛声在海面上响起。   有人欣喜道:“这个是不是就是来接我们去二层的船?!”   沈容打量着游轮,正要起身细看。   突然,她浑身被定住,身体像是被石化,一动不能动。   她感到危险的气息在靠近。   这是卡牌的力量!   来者不善。   沈容想到这点,尽力动了下手指,把糯糯往船上一抛。   下一秒,一只手把她往海面下拉扯的同时,一把锋利的刀割开了她的咽喉。   冰凉的利刃带来疼痛。   扑通——她落水。   落水瞬间,她看见了凶手的脸。   颈间的血化成血雾,在水中飘散。   【你触发了属性……找到害死你的真凶……让……以你死去的方式死去……】   她的身体在下沉,但她不急着上去。   透过海水中望着海面移动的船,她在想:   马上就要第一次亲自动手杀人了。   是真正杀死对方,而不是游戏里的那种假杀。   真烦。   本来从没想过要亲自杀人的。 第57章 通神塔一层4   左家兄妹在船舱里,没有留意到船外的动静。   听到外面忽然响起纷纷议,走出船舱,就见原本坐着沈容的船头空无一人。   只有糯糯坐在行李上,垂着小脑袋看海面。   他身体颤抖,压抑着心底翻涌的毁灭欲。   即便知道她不会有事,她会上来复仇,他不抢先动手,但他还是——   好想把这里所有人全部送进炼狱烧成灰啊。   周围船只上的人,都目光游移不定地到处乱瞟。   巨轮靠近,阴影笼罩住一只只小船。   左蓝环视四周,问旁边的人道:“请问你看到我们船上那位小姐去哪儿了吗?”   大家都是讳莫如深的表情,一言不发。   事不关己,不参与别人的恩怨可以保平安。   左航在周围的船上发现了眼熟的人,问道:“你们看见林湄了吗?”   ……   沈容在水下,听着水上传来的沉闷声音。   静静地隐在船底靠近巨轮。   巨轮放下梯子,让玩家们上去。   海面上声音繁杂。   沈容听见左家兄妹仍在向旁人询问她的踪影。   到最后,人都离开得差不多了。   有个稍微好心一点的人道:“别找了,她死了,被丢进海里了。”   左蓝低呼:“不可!她有复活牌,怎么会死!”   左航沉吟片刻,在最后劝左蓝上了游轮:“她有复活牌,一定不会死的。”   是啊,她有复活牌,而且这事是大多数玩家都知道的。   然而即便如此,还是有人敢杀她。   想必那人是做好了等她复活,再次将她杀死的准备了。   沈容听见左蓝要带糯糯上游轮。   糯糯凶得左蓝惊呼。   左航劝道:“行李和她的宠物都放在这儿吧,她会回来拿的。”   他信沈容的力。   他们上了游轮,海面上空无一人。   然而梯子还没收回去,似乎是知道还有人没上去。   沈容浮上海面,因失血过多而面色苍白。   颈间的横亘的伤口将她喉管割裂,吐息都漏气。   鲜血将她身前一大片皮肤和衣服,全部染红。   糯糯扬起小脸,满眼地心疼地望着她。   沈容揉揉糯糯,爬上小船,套上外套,缝起脖子,拿了条围巾裹住伤口。   拿走行李和左家兄妹留下来的一大堆油灯,她揣上糯糯,缓步登上巨轮。   巨轮甲板上守着一位面色和沈容一样面无血色的船员。   他瞥了眼沈容手上的油灯,对沈容微笑:“你会很受欢迎的。”   沈容莞尔,嗓音破碎如鬼魅:“谢谢,希望如此。”   反正,杀了她的人,肯定不欢迎她来。   她浑身湿漉漉地往下滴水,水携着血液,将她走过的地方都留下淡红的水迹。   船员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热情地引着沈容进入船舱,问道:“请问你要住什么规格的房间呢?”   沈容问道:“我可以问些问题吗?”   船员盯着沈容手上被布条串起的一连串油灯,道:“当然可以。”   沈容:“这游轮就是通神塔二层吗?”   船员微笑:“不,二层还没到。”   沈容:“在这里,可以查询别的玩家住在哪儿吗?”   船员:“按照规矩,不可以。不过……”   他视线再次落在油灯上。   沈容嘴角翘起,手微抬,举起油灯:“我可以拿这个,换我想知道的一切?”   船员笑吟吟不说话,当于是默认。   原来这油灯,可以让游轮上的船员另眼待。   沈容道:“我给你一盏灯,你带我找到某个人的位置,行吗?”   船员扫视油灯一会儿,眼中露出遗憾之色,不过依旧热情:“很抱歉,你这里没有我想要的那盏。不过你可以拿它们去和其他船员交易。我可以把你介绍给其他船员。”   “需要报酬吗?”   船员摇头:“拿到这么多灯,你很不一般。我愿意跟你交个朋友。”   沈容笑道:“好啊。我还想问一下,这里各规格的房间价位分别是多少?”   船员报了价格。   沈容现在不缺钱,挑了间带阳台,看海景的的豪华套房。   把行李和糯糯放在房间里。   她提上一串油灯,偷偷地避开人群,在游轮里游荡。顺着船员指引,找到前台的服务人员查询入住信息。   前台起先拒绝,忽的,目光定在一盏油灯上,道:“但你可以拿这个跟我换。”   沈容故作迟疑:“这些……可是很珍贵的。”   前台小姐眼神灼热,充满渴望:“只要你把它给我,我可以为你做三件事。”   沈容这才把油灯递到前台小姐面前。   前台小姐毫不迟疑地取走其中一盏,抱着油灯如同在抱自己的宝贝。   沈容:“我问一下,这个油灯是什么,你们为什么这么需要它们吗?我之前飘浮在海面上,也有很多浮尸想要它。”   前台小姐目光狡猾:“这算是你要我为你办的一件事?”   沈容点头:“可以。”   “是自由。得到了对应的灯,我们就离开这里。”前台小姐痴痴地笑。   恍惚间沈容眼前世界像CD机卡碟般“呲呲”闪烁。   富丽堂皇的巨轮在闪烁间变得诡异难喻。   前台小姐精致的脸,也变成了海上浮尸一般肿胀泡发,眼皮软得几乎撑不住眼珠子。   眼珠像两颗球,各连着一条绳一样从眼框里拖出来的肉丝,带着暗红的液体挂在它苍白面颊上。   眨眼间,可怖的画面又如同幻象一样消失。   沈容面不改色,道:“为我做第二件事,帮我查查我想知道的人住在哪间房,并把他们房间的备用钥匙给我。”   前台小姐目露不满:“这不合规矩。”   但还是帮沈容查了,然后把钥匙给了沈容。   “这不符合你们的规矩,但是符合拿灯之后的规矩,是不是?”   沈容离去前,对前台小姐笑道。   前台小姐挑眉,抱着灯,脖子像蛇身一样软得扭了扭,意味深长地盯着沈容。   沈容便知道,自己说对了。   她没有拿到所有玩家船上的油灯,这代表有其他玩家也可以用油灯,做不合“规矩”的事。   她把油灯放回房间,拿着钥匙去了另一间不属于她的豪华套房。   在套房内等了一会儿,沈容总算听见门锁响动。   有声音在打开门时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累死了。”   “大哥你注意点,那个女的有复活牌。她要是复活了……”   沈容起身,笑着用碎裂沙哑的嗓音打断道:“肯定会来报仇的。”   她走到玄关口,距离打开的门,和门口站着的五个人,只隔了一条不到两米的通道。   门口的人呆滞地看着沈容。   她还没换衣服,浑身湿哒哒的。   乌黑长发凌乱披散,有些贴在了她苍白的面颊上。   沈容缓缓解开脖子上的围巾,露出脖子上染血的缝合线,客气地打招呼:“嗨,是不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快就来找你?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查你房间的时候,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去描述你,才调出你的信息的。”   站在门口的人们瞪大眼睛。   房间的主人,也就是那名降下铁墙的壮汉,浑身肌肉立刻绷起。   其余人也戒备地看着沈容。   沈容记得他们。   他们合作对她使用卡牌击杀了她。   不过她不确定五个人是否全都是杀她的凶手。   沈容随意地将围巾扔到一边,道:“冤有头债有主,无关的人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在我动手前离开吧。”   “要是等到我动手才走,那可就来不及了。”   “大哥……”   有人紧张地抓住壮汉的胳膊,用眼神和壮汉交流。   壮汉冷笑:“她有一张复活牌才复活的,再杀她一次,她就真的死了,你慌什么!”   “你们都不打算走?那就都进来吧。”   沈容抿嘴笑,对他们勾勾手指,“你们叫什么名字呀?马上我就要杀了你们了,我总得知道,我杀的人是谁吧?”   壮汉轻蔑道:“口气不小。你再厉害,你一个厉害过我们五个?我今天杀你一次,就杀你第二次!”   沈容装出害怕的模样后退。   壮汉和小弟们见势,以为她真的怕了,步步逼近她。   沈容:“在动手之前,我有些事想问一下。”   “你们为什么突然不怕我的瘟疫了?是有人答应会给你们治疗吗?”   壮汉眸光微闪烁,道:“没有,是我想到办法应对了。”   沈容看出他在撒谎:“哦……原来真的有人答应给你们治疗呀。”   “第二个问题,你们为什么突然想杀我?因为我用瘟疫攻击了你们吗?可那是你们先对我不尊重的呀。”   壮汉似是想到什么,眼神凶狠道:“我参加了五场正式游戏,场场都是S级,在玩家中也算小有名气。”   “但是你,不仅让我在那么多人面前成为笑柄,还抢了我的复活牌!”   沈容奇怪:“你的复活牌?”   壮汉道:“我先前不知道拿了复活牌的原来就是你。我听人说,你不过是靠运气拿了复活牌,靠运气抽到了那么多好牌!我们兄弟几个拼死拼活因为运气抵不过你,就要被你吊打,这不公平!”   “运气?”   沈容回想起与刘顺那一战,轻笑道,“你要是体会到,我是怎么赢得那张复活牌,又是怎么通关一个又一个游戏的,不知道你还不说出这样的话。”   “正好,我今天的言灵还没有用,不如让你们在临死前,体会一下我的运气?”   沈容笑得眼睛眯起。   壮汉和四名小弟愣怔地看着她咬破指尖,将血涂在舌上。   沈容微抬下巴,有种居高临下的姿态,道:“从现在起,你们将亲身体会到,我过去每一次战斗时的所有感觉。将亲眼看到,我所谓的运气带来的是什么。”   如果她运气真的好,就不会莫名其妙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送进这个游戏。   如果她运气真的好,就不会头一张卡牌,抽到的是带负面效果的占卜牌……   她唯一称得上运气的,就是复仇者属性。   但是如果她不是她,又如何扛得住这种“运气”?   壮汉和四名小弟的意识刹那间被控制。   他们像是穿越回到了过去,亲身体验沈容突然被绑在分尸台上,被砍掉头;亲身体验到她在游戏场内得了瘟疫死于脓疮;体验到她和刘顺那血肉横飞的惨烈战斗……   冰冷的利刃一次次切进血肉骨头,却因为没有死,而深切地感受着刀在自己血肉里移动切割。   身体的每一寸被生生撕裂,却因为还没有死,而清晰地好受自己在四分五裂。   ……   五人身临其境,那些死法仿佛在他们身上一个个重演。   他们的表情逐渐失控癫狂,痛苦害怕地捂住头惨叫,滚倒在地上。   每一分每一秒的体验,都像是地狱的刑罚。   沈容俯视着在地上肢体扭曲挣扎的五个人,悠闲地道:“怎么样?我的运气还不错吧?”   语气就好像在说:怎么样?你们今天看的电影不错吧?   “你,你,你不是人……”   他们浑身哆嗦,语无伦次。   沈容还没有对他们真的动手,他们刚才的“体验”就足以让他们精神崩溃。   “啧,你骂谁不是人呢?”沈容调笑道,“你不是说我靠运气才压得住你吗?那我的这种运气,你想不想要?要不要再体会个几遍?”   瘫在地上的五人失了禁,呆呆地看着沈容。   有时候,死未必比活着可怕。   有些体验,叫人生不如死。沈容嫌恶地捂住鼻子,道:“来吧,告诉我你们的名字。我要开始杀你们了。”   为首的壮汉呆滞地问道:“你……就不觉得崩溃吗?”   沈容沉吟道:“不要把关注点全放在痛苦上。你体会一下,当你努力跨过死亡,又一次达到了你想要的目标的那种成就感?”   五人闻言,表情渐渐平和。   眼中流露出看透的情绪。   他们太自以为是,才会以为比不过她只是因为她运气好。   他们和她,确实有很大差距。   她不会被困在折磨与痛苦里。   她会克服那些磨难,眼睛永远看着前方,冲着她想要得到的成果一往直前。   不为任何的坎坷而停滞不前或陷入崩溃。   “原来真的有顶级S级……”   壮汉在沈容的体验中看到了,脸上浮现出虚无的笑,“得到这种成就的感觉,确实非常好。足以抹平那些痛苦。”   沈容:“可惜成就不属于你,而且你走错了路,现在就要死了。快点吧,说出你们的名字。”   “我会记得我杀的人分别是谁,这是我对你们的尊重。”   壮汉和小弟们一一报出姓名。   沈容一一记下。   双手十指化为触须延展至他们颈脖,又变得尖利如刀刃,抵住他们的咽喉。   动手前,沈容垂眸看他们,眼眸平静如湖面,没有任何嘲弄的情绪:“临死前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壮汉叫常金明。   他盯着沈容的双眸,道:“你的运气就算给我,我也不一定抓得住,我承认我不如你。其实我一开始,并没有想要杀你。只是后来……我无意间听某个人说了些话,便对你起了杀意。”   沈容:“我知道。”   虽然常金明是听别人说了些什么才想杀她的。但杀她是常金明自己的决定,并非受人指使。   脑海中的信息表明,常金明就是真凶。   而为常金明医治瘟疫的人,想必就是那个让常金明动了杀人念头的人。   不过……   “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吗?”   沈容心中有猜测到几个人,但没有证据,不确定。   常金明笑道:“不,因为我也不认识那个人。那个人把自己遮得很严实,说生病了,嗓音也听不出男女。我猜他肯定跟你有什么过节。”   顿了顿,他又道:“你把你的不同寻常之处展现出来,就不怕我们之后复活,把你的秘密说出来吗?”   沈容淡淡一笑:“除非神让你们复活,不然,你们不再复活了。”   她用触须杀他们,为的就是斩草除根,连同他们的灵魂一起杀。   他们对她也是抱着斩草除根的想法,做好了心理准备等她杀回来,让她彻底死亡。   她不过是把他们想做的还给他们。   并不过分。   常金明深吸口气,闭上双眼。   沈容没有侮辱他们,亦没有折磨他们。   以尊重的心态,干脆利落地割开他们的咽喉。   血从他们颈间流淌而下,染红地板,形成血泊。   【复仇成功,成功复活!】   【残缺的复仇者升级为lv10】   【残缺的复仇者lv10转化为——温柔的断罪者lv1】   是新的称号!   温柔的断罪者……   沈容凝视这五个字,脑海中自动跳出信息。   【杀人未必皆是恶。   你对罪人善良,罪人不会因此对你善良。果决的判断该杀与否,是你应要做到的。   在适当的时候,以尊重的心态击杀对手。   在适当的时候,以应该的侮辱给予对手惩罚。】   【觉醒——半·初级海幽种之瞳】   【获得属性:半·初级海幽种】   【属性预备转变……24小时内禁止触发,倒计时一分钟后开始转变】   禁止触发的意思……是一分钟后,她在24小时内都没法儿动用任何属性关的技吗?   沈容趁着这一分钟,迅速查看海幽种之瞳。   脑海中浮现信息:见寻常生物所不见。   霎时间,她感到眼前的世界产生了极其微小的变化。   原本敞亮光明的房间,忽然之间黯淡了不少。有极淡的黑色粒子在空中飘浮旋转。   这股气息给她很不妙的感觉,就像是死亡的气息。   当她把双眼恢复成正常时,黑色粒子消失,房间又恢复了明亮。   沈容查看半·初级海幽种属性。   这个属于,赋予了她在水下自由呼吸的力。   初级海幽种,而且只是半,就已经有水中自由呼吸的力。   沈容有点期待,要是彻底变成初级海幽种,会是怎样的。   初级海幽种之上,又是什么呢?   一分钟到。   她的感知和触须都没消失。   她想:这个属性转变,应该是指复仇者转变到断罪者。   而在这期间,她如果死了,就不靠属性复活。   不过没事,她还有三张复活牌呢。   而且她没事也不打算去死一个玩玩。   沈容暂时变回普通人,捡起自己的围巾裹上脖子,离开杀人现场。   她回房间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打算先去吃饭,然后再去找左家兄妹。   到了餐厅,却见餐厅中站着两方对峙的人。   在一众坐着的玩家里,两方人都格外醒目。   其中一方是左家兄妹,而另一方则是杨佳和王阳两家。   王茹满面讥笑,而左蓝气愤不已。   王茹阴阳怪气道:“你们家现在也就一个你哥顶事,万一你哥也出了事,那你们家就全完咯。真是太惨了,哈哈哈哈……还有那个顶级S,你不是仗着和她是朋友,很嚣张吗?现在她死了,你再嚣张个试试啊?”   左蓝冷哼:“你才死了!你得意什么呢?就算你们家一个都还没死,你们家几个,加起来也抵不上我哥一个。”   王茹冷笑道:“你骂谁死了?我给你个机会,快跟我磕头道歉!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我们七个人呢,你跟我神气什么呀!”   左蓝气愤道:“你!你再提我爸妈你试试!想以多欺少?你欺个试试啊!”   杨佳道:“好了,别吵了。虽然上次发生了那样的事,但我希望咱们大家最好还是和平共处。还没到二层,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时候起内讧没意思。”   左蓝瞪着杨佳道:“别在这儿假惺惺的了。我打听过了,你们在小船上的时候,跟那几个降铁墙的说了一大堆阴阳怪气的话,鼓动他们去杀了林湄是不是?”   “为了让他们放心动手,你还说你治好林湄的瘟疫,是不是!”   杨佳没有否认,道:“人都死了,说这些有什么用。而且我现在确实治好她的瘟疫牌啊。”   左航和左蓝盯着杨佳不言语。   杨佳笑道:“我在这次游戏里得了一张医百病邪病的S牌,我没有撒谎。左蓝,左航,我依旧是把你们当朋友的,林湄才跟你们认识多久?你们没必要为了她来跟我吵吧?”   “把她那么危险的人留在身边,哪天她想对我们玩家动手,我们躲都没法儿躲。”   王阳高声对其他玩家道,“你们不知道,那个林湄有个迷宫卡牌,咱们要是哪天和她起了冲突,她降下迷宫,我们连反抗都没机会,会直接死在她的迷宫里。”   “这种技牌太可怕了,她消失,是对咱们所有普通玩家好啊。”   沈容缓步走进餐厅,笑道:“你说得对,我要是降下迷宫,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不过你们没有力杀我。让我消失这种事,你们就自己偷偷意淫吧。放心,我很大度,不会怪你们的。”   左蓝看见沈容,惊喜道:“我就知道你没死!”   当时那么多人看见她死了,沈容不否认自己的死亡。   她道:“我死了,但是我有复活牌,所以我又活了。回来的时候,还顺手报了个仇。”   杨佳闻言,惊诧道:“你什么意思?”   沈容无辜道:“你不懂报仇的意思吗?就是……他们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他们。他们杀了我,我也把他们杀了呀。”   王家人和杨家人纷纷瞪大眼睛。   “你一个人,杀了他们五个?”   那五个,可是一S带四A!   沈容施施然在左蓝的桌边坐下,漫不经心道:“嗯,五个,我连卡牌都没用到他们就死了。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是怕我对你们动手吗?”   沈容翻看起菜单,道:“你们放心,你们没有直接杀我,我自然也不会直接要了你们的命。你们就先等着吧,我会尽量快点想清楚,要怎么处置你们。”   王茹紧张地抓住王阳的胳膊,小脸皱起。   王阳也有点紧张。   刚刚他们俩可是说了混账话的。   沈容叫来服务员点好菜,看向王茹,勾勾手指,道:“我刚刚突然想到要怎么处置你了,你过来。”   王茹转身去抓杨佳,向杨佳求救。   杨佳心里正暗骂常金明等人没用。   她看他们第一次杀沈容时动作干脆利落,还以为他们痛快地彻底击杀沈容呢!   没想到,他们五个加起来,竟然都杀不了沈容一个!沈容还完好无损!   她抓紧王茹,心中也慌乱。   她刚刚承认了是她煽动常金明等人去杀沈容的。   沈容还没找她算账,她哪还有力去保别人啊。   沈容对王茹笑吟吟道:“快过来,不为难你。”   “刚刚你不是要左蓝给你磕头道歉嘛。随便就让人磕头道歉,想必在你心里磕头是一件很轻松的事吧?”   “你来,给左蓝磕头道歉,磕到她原谅你为止,就行啦。”   砰——   王茹应声跪倒在地。   不是她主动跪的,而是刚刚一瞬间巨轮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整个震颤起来。   餐厅内玩家纷纷起身,紧张地道:“怎么回事?”   “不会是船触礁了吧?会不会沉啊……”   叮咚——   广播响起:   “各位旅客请稍安勿躁,我们游轮十分坚固,游轮上的船员也都是经验丰富的老船员。请大家不要太害怕,我们一定会尽快处理好方才的事故。”   有人喊道:“所以到底是不是触礁了啊!”   叮咚——   “各位旅客,我们已经查明,方才只是一个小小的事故。不会影响游轮正常行驶。旅客们可继续自由活动。很抱歉给您们带来了不愉快的体验……”   众玩家这才安下心来。   沈容眉头紧蹙,无心再管杨王两家。   不对劲!   广播员对玩家们称呼不对劲。   她竟然称呼玩家为旅客,而且用的是“您”。   自沈容参加游戏以来,遇到的所有游戏服务人员,都用的是“你”。   哪怕面对她这个vip,也没用过您。   左航第一时间发觉沈容异常的表情,低声问道:“怎么了?”   沈容让左航左蓝为她遮掩。   眨眼,眼瞳变为半海幽种之瞳。   她看见整个餐厅内,黑气缭绕,尤其是那些服务员身上。   那浓郁的黑气,如同陈年老物。   这黑气她在杀死常金明五人后看见过,是死亡的气息。   死五个人,黑气尚不浓郁。   现在这满厅的黑气,是代表……所有人都要死吗?   杨王两家见沈容没有再关注他们,立刻回到自己位上假装这事已经过去了。   沈容扫视满场黑气,也无心管他们。   服务员此时正好端上她点的菜品。   沈容眼前场景又变得如同卡碟的cd机。   服务员俊俏的脸变成泡发肿胀的水鬼脸。端上来的菜品看上去也是如同沉积在海底多年,敷上了各种微生物的腐败食物残渣。   眨眼间,一切却又恢复正常。   仿佛刚刚她看见的,都只是幻觉。 第58章 通神塔一层5   沈容没了食欲。   她小声叮嘱左航:“不要吃这里的东西。”   左航连忙止住准备动筷的左蓝。   左蓝用眼神表达疑惑。   左航只摇了摇头,没有开口说话。   沈容静下心来,感受到游轮其实一直在轻微地晃动。   就像破洞的船摇摇摆摆在下沉。   她的眼瞳再次幻化,瞳仁像敷上了一层浅蓝的膜,不明显,但仔细看也能看出异常。   环顾四周。   大量被黑气包裹着的人从外面涌入餐厅。   它们乍一看就是普通人,可沈容眼前不断闪动变化的画面,将他们的身影全部和一具具泡发的尸体重叠。   沈容对左家兄妹道:“你们觉不觉得人太多了?”   左家兄妹看向餐厅各处。   在刚刚异常的晃动后,不知不觉间,餐厅内竟坐满了人。   沈容让左家兄妹在这儿观察。   她冲回房间,拿上一串油灯,把糯糯揣进口袋里跑回餐厅。   霎时间,那些后来的“人”,还有在工作的船员们,都有意无意地瞥向沈容。   是她的灯,吸引了他们。   沈容叫来一个服务员,对她道:“答应我三件事,你就可以挑一盏灯。”   服务员弯起嘴角:“你和别人做过交易?很懂我们的规矩。”   沈容不置可否。   服务员直接挑出她需要的那盏,霎时间就接收到了来自其他船员和“后来人员”的羡慕目光。   沈容问道:“这游轮到底怎么回事?”   服务员道:“听广播咯。”   沈容作势要抢走她手中的油灯。   服务员立刻改口,小声道:“游轮有问题,但也没问题。会沉,也可能不会沉。我只能说这么多。还有,现在是在界外海域,神鞭长莫及,你们注意安全咯。”   沈容问道:“注意安全?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服务员道:“这可说不准……我没有敷衍你,是真的说不准。注意安全就是了。”   说罢,她等着沈容提第三件事。   但沈容摆摆手让她离开了。   还留着一件事没用。   到关键时候,欠沈容一件事的她就会受制于沈容。   服务员眼眸晦暗,看出沈容的意图,不满地撇了撇嘴,离开。   突然,船再次剧烈摇晃。   那些后来餐厅的“人”们面露惊恐,慌乱地道:“怎么回事!不是说没问题吗!”   叮咚——   “游轮没有问题,请旅客们放心。我们的船员都是工作数十年的优秀船员……”   广播里重复机械地安慰着游轮上的乘客们。   然而大家都很明显地感受到游轮在下沉!   突然有人从外面跑进来,大呼:“游轮进水了!一层都被淹了!”   紧接着又有一人跑进来:“二层也被淹了!”   “怎么办?”   “船长呢?你们船长干什么吃的,为什么不赶快处理!”   “你们游轮的工作人员为什么还不组织大家逃离!”   后进来的“人”完美地和玩家混在了一起,大声指责游轮的船员不作为。   餐厅在游轮的中高层。   很快,底下的人一窝蜂涌进了餐厅。   这些人里有玩家,也有船员。   沈容在其中看到了先前接她上船的船员,还有和她做交易的前台小姐。   密密麻麻的人挤在餐厅里。   各种哭喊咆哮不绝于耳。   仿佛游轮下沉已是宿命。   “啊!”   左蓝发出短促的尖叫,左航也眉头紧锁。   沈容看向他们。   左蓝害怕道:“你,你看见那些人的样子了吗?”   沈容点头。   她早就看到了。   这些“人”保持正常形态的时间越来越短,变成水鬼的时间越来越长。   它们身上干净的衣服,在转变时都成了如同沉积海底多年的衣物,被海水侵蚀得褪色起毛,薄如蝉翼。   它们的皮肤被泡得肿大,每个人的皮肤都像是发了霉的发面馒头。   露出的血肉和骨头表面覆盖着一层絮状物,海螺和微生物寄生在它们的骨头上,皮肉里。   密密麻麻的螺壳上带着碧绿的苔藓,寄生虫在螺里时隐时现,时而又钻进水鬼们毫无弹性的血肉里。   渐渐的,它们正常的形象彻底消失。   玩家爆发出惊恐的叫声,想要远离它们。   可它们已经混在玩家当中,将玩家彻底包围。   餐厅的华丽装修开始脱落,露出发霉腐化的朽色。桌椅板凳和吊灯上,都挂着发绿发黑的海藻,还有各式各样的生物尸骨。   咸湿的气味浓烈起来。   就像满场都是腐烂的死鱼,令人作呕。   水鬼们盯向沈容手中的油灯。   它们仍在尖叫着扮演恐慌的角色:“啊啊啊!!怎么办!游轮要沉了!我们都要死在这儿了!”   “都是这些船员的错!他们耽误了我们逃跑的时间!”   “他们到底在干什么!他们要害死我们了!”   沈容晃了晃油灯,对它们道:“想要吗?我可以和你们做交易。”   “噗嗤——”   有水鬼诡异地笑出声,杂乱的求救戏戛然而止。   它们舔了舔肥厚苍白的唇道:   “这里是界外海域。”   “我们可以有很多灯。”   “不需要再跟你们做交易。”   和沈容接触过的三名船员虽然也变成了鬼样。   它们却道:   “别乱来哦。”   “这里并不是没有神管的。”   “那位不会管的。”   “那位本身就是杀戮绝望灾厄……是一切恐怖的化身,才不会管。”   “嘻嘻嘻……”   混杂在人群中的水鬼,逐渐向玩家逼近。   “什么意思?你们要灯吗?”   有人声音抖得像站上了震动仪。   沈容眉眼微沉:“这油灯,是尸油灯。他们的意思,是拿我们炼油做灯。”   这样,它们就有很多灯。   对于界外的事,神可管可不管。   管了,是神仁慈,符合规矩。   不管,就算他们玩家倒霉。   水鬼们盯住了沈容。   “我记得你。”   “你耍了我们。”   “我们要先拿你炼油,嘻嘻嘻。”   这些水鬼,竟然和之前的浮尸是同一批。   沈容蹙眉想到:   神没有告诉玩家如何通往通神塔二层。   但是上周神放他们进游戏场竞争的同时,游戏场内还有鬼怪NPC。   那就像是单独的游戏副本,只不过这个游戏副本不需要通关,等到时间结束,他们就能出来。   现在,他们漫无目的地在海上飘着,也出现了这么多NPC。   这是不是说明……要想通往通神塔二层,不是呆呆地坐船去,而是要通关这片海域的“游戏”?   沈容直觉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只不过这些水鬼此刻因为进入到了界外,暂时抛下了它们的身份,想要杀玩家炼尸油。   而他们这些玩家,只能在这种NPC不配合的情况下,通关这场游戏,进入通神塔二层了。   沈容思考期间,察觉到这些水鬼对她的憎恶,默默地把左家兄妹推离身边。   把糯糯也掏出来交给他们。   糯糯小脸阴鸷,钻进她的口袋里,小爪子死死扒住她,一副要与她共存亡的架势。   沈容拍拍糯糯,有点无奈,只能留下他。   不能杀水鬼,因为要通关游戏。   属性现在被封禁,她也不能肆意妄为。   沈容举起油灯道:“我知道你们需要有和你们相匹配的油灯才行。你们中的部分人就算杀了我们,也不一定能得到相匹配的油灯。我这里有现成的油灯……”   水鬼和众玩家注视着沈容。见她勾唇一笑,引诱道:“和这些油灯相匹配的各位,你们何必冒着风险来杀玩家呢?我们可以将油灯免费送给你们呀。你们要不要?”   部分水鬼脸色难看起来。   有个眼眶里不是眼珠,而是寄生海肠的水鬼道:“她在挑拨离间。”   它眼里的粉色海肠半身躯掉出眼眶,剧烈蠕动身体,像在赞同它的话。   沈容:“我说的难道不对吗?有些本来可以直接拿灯走的,万一在陪其他鬼杀玩家找匹配的尸油的时候,不小心被玩家杀死,这多亏啊。”   反应过来的玩家纷纷符合沈容,答应把油灯免费送。   先前和沈容做交易的两名水鬼觉得亏得要死。   偏偏沈容还看向它们,用眼神示意他们履行第三件事:   ——跟她打配合,   迫于约定的无奈。   它们说出了赞同沈容的话。   同类都赞同了,部分水鬼也动摇了。   有些水鬼愤怒地盯着沈容。   它们道:“我们可以暂时不杀别人,但你一定要死!”   局势瞬间反转。   沈容又成了众矢之的,成了唯一要被杀的存在。   沈容扫视玩家们瞬间想要将她推出去的目光,从容不迫:“可以呀。那他们交完油灯,你们就让他们走,我一个人留下来,如何?”   走?他们能走去哪儿。   回到小船上罢了。   不过也总比被鬼包围,被困在这即将沉海的游轮上要好。   有水鬼冷笑:“可以。”   反正他们只要逃不出这片海,就摆脱不了它们!   玩家们立刻跑回去拿来油灯换自由。   无数水鬼侧身让他们离开,同时向沈容靠近。   把她一个人包围在中间。   “耍我们的是你,挑拨我们的也是你。”   “你帮他们逃脱了又怎样?他们还是不会管你的死活。”   水鬼们的话语讽刺至极。   正在离开的玩家们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左蓝和左航没有离开,沈容反而催促他们离开。   她不怕游轮沉海,她有水中自由呼吸属性。   她也不怕死亡,就算不能复仇,她也还有三张复活牌。   更别提她还有迷宫,隐匿和触须……可以对付这些水鬼。   清场后,才更方便她展开屠杀……呸,不是……她还想通关游戏呢,不能杀不能杀。   不过无人在场,她才可以放肆地使用触须。   所以,沈容无所谓玩家在不在意她的死活。   反正她也没告诉其他玩家,她发现想要通往二层就得通关游戏。   而且,游轮必是游戏剧情的关键。   突然,玩家们脚步怔住,水鬼们也纷纷像被烈焰燃烧般扭曲起来。   一股强大的威压像天垮了下来一样,压住在场所有人与鬼。   除了沈容。   沈容循着那股强大的气息望去。   一道身影在血雾中显现。   祂的形象,难以具体地用语言描绘,叫人不敢直视,只在人脑海中刻下烙印般的印象:   ——无与伦比的强大,美丽,恐怖。   祂比之前的红帽子神,还要叫人畏惧战栗无数倍。   在场水鬼与玩家皆被威压压倒跪地。   除了沈容。   沈容找了张椅子坐下看祂。   明明祂就站在那儿,可她却无法清晰地感受到祂的模样。   祂是神,无比强大而又可怕的神。   不用有人来介绍,所有玩家就都明白了这一点。   “在界外的海域,就能肆意妄为……这是谁教你们的。”   神的声音像是直接灌入人脑海里的,空灵,幽远,带着难以言喻的威慑,令人大脑整个都在战栗。   其他人听到的是这样的。   但沈容听到的是。   ——像情人在她耳畔低语,气息轻轻吹进她的耳朵里的声音。   缠绵悱恻,甚是情浓。   众水鬼浑身打颤:“……”   虽然不合规矩,但是您以前从来不管的呀! 第59章 通神塔一层6   界外不归那些神管,归这位管。   它们本以为就算不合规矩,祂也懒得管。   因为以前都是这么过来的。   没想到,这次祂竟然来了。   下一秒,方才那些扬言要杀沈容的鬼群体爆裂成血雾,血和内脏横飞。   随即却又被复活,然后再次被捏死。   如此反复,餐厅里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它们飞溅出的血将整个餐厅都染成了红色,墙壁上甚至有血珠在不断往下滴。   所有鬼和玩家身上,都无法避免地挂上了那些被神捏死的鬼的血或肉渣。   他们被吓得面无血色,两股战战。   有玩家简直难以置信:这是什么神?神为什么会这么残忍?   沈容旁观,身边干干净净。   她总觉得有股温柔的气息安抚住了她的情绪。让她即便看着那些水鬼被毁灭又重组,也没太大感觉。   神给予了惩罚后,将消散的水鬼们再次组成形让它们继续完成任务。   连多余的话都懒得讲,眨眼间离去。   威压瞬间消失。   鬼和玩家们满身是那些死了无数次的鬼怪的血,抖如筛糠。   接引沈容的那位船员还没控制住颤抖,道:“我早提醒过,不要乱来。这位神可不像其他神那样。祂想管就管,不想管就不管,要想保住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坏了规矩,免得碰上祂想管的时候!”   其余水鬼一言不发,双眸怨愤地盯着沈容。   一只水鬼张口,章鱼触须从它长满钉螺和微生物的话口中爬出。   它两眼翻白,含糊不清地道:   “那咱们就等吧。”   “他们无法离开这里。”   “等他们死了,他们照样要成为我们的东西!”   说罢,一只只水鬼晃晃悠悠离开餐厅,接二连三地跳进海里。   船员们依旧留在船上,幻化成先前正常人的模样。   只是已经暴露了身份的它们,此刻在玩家眼里就算装得再好,也都是恶鬼!   玩家们挤在一起,无法再心平气和地同水鬼们交流。   餐厅内恢复华丽敞亮。   可那腐朽残破的场景已经深深刻在所有玩家脑海中。   再看水晶吊灯与那些精致装饰物,自动就能联想到那些尸骨。   呆在这儿,浑身都不自在。   “我,我还是回小船上去吧。”   有玩家调头往外走。   也有玩家认为既然神指引他们上了游轮,游轮就必定和通往通神塔二层有关。   沈容像无事发生般,掏出口袋里的糯糯摸了摸。   这个小东西,刚刚宁死也要陪着她呢。   糯糯在她掌心打滚,像一个糯米团子,依恋地黏着她。   沈容捧起他,在他小脑袋上亲了一口,无事发生般叫来船员,道:“给我上点人能吃的东西。”   玩家中有人讶异:“你还敢吃?!”   沈容:“那不然呢?饿了不吃东西吗?”   她掌心的糯糯把自己蜷成一小团,变得粉嫩嫩的,过了会儿又扬起小脸,向着沈容靠近。   沈容疑惑地对他侧头。   他飞快地在她脸上啾了一口。   沈容含笑拍了拍他圆圆的小屁股。   糯糯整个瘫在她掌心里,像一小块的粉红糯米糍。   船员们深深看了沈容一眼,各司其职去了。   服务员很快为沈容拿来罐头。   罐头表面生锈糙手,有湿滑的海藻附着,   沈容拿起罐头,问道:“这个,是能吃的?”   她把罐头翻过来看了眼底部生产日期,再看挂在餐厅墙壁上显示日期的电子钟。   这个罐头,二十年前的了。   服务员微笑道:“是能吃的。”   已经撕开了伪装,服务员的笑也不再那么真切礼貌,透着一股阴气森森的意味。   左蓝过来,对沈容低声道:“这玩意儿就别吃了吧……都成这样了。我哥那儿还有吃的,我拿给你啊。”   沈容放下罐头,瞳孔飞速幻化,扫视全场,而后同左蓝左航一起离开了。   离开人群,走在安静的长廊上。   左蓝从左航处拿了面包给沈容,问道:“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呀?   沈容边啃面包边环视四周。   途径她身边的船员们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身上。   似是仍在记恨她,只是现在无法对她做什么。   刚刚在餐厅,沈容看见那股黑气依旧没有散。   这说明,所有人还是会死。   要想不死在这儿,就只能尽快通关游戏进入通神塔二层。   沈容同左家兄妹说了她的猜想,与左家兄妹分头行动,去调查游轮。   之前在那群鬼怪尚未撕破脸时,它们曾喊过:“船长干什么吃的”“工作人员为什么不组织大家逃离”。   沈容认为,这与游戏剧情有关。   或许,这次的游戏,是要她调查出这游轮的沉海原因?   她走上高层的观景台眺望。   果见从高层看到的景象,不是先前看到的血雾弥漫,而是——月夜下的海面,波光粼粼,一片风平浪静。   游轮正乘风破浪向着目的地前进。   游轮的玩乐区人头攒动,灯光绚丽,不少人穿着泳衣在泳池旁享乐。   当真如广播提示的那样,船上的都是“旅客”。   沈容离开观景台,正下楼。   忽见几个小孩子从楼梯口看到她,慌乱地跑开了。   沈容走到孩子方才玩闹的楼梯平台处。   这里一片狼藉,不少奇奇怪怪的金属零件散落在地上,墙面也被蜡笔涂得不堪入目。   沈容蹲下身查看这些零件。   多是螺丝钉子之类的。   但是,有几颗螺丝上竟然带着机油。   这是在游轮上,这群孩子从哪儿得来的带机油的螺丝?   沈容脑中一根弦绷紧,立刻找到船员,道:“你们检查过游轮的动力室了吗?”   船员闻言,懒散道:“当然,我们每天都有人在各个重要岗位值班看守。小姐,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沈容拿出那几个零件,道:“我刚刚看见几个孩子在玩这种东西,希望你们能查清他们是从哪儿得来的这些金属零件。”   船员接过零件看了几眼,扔到一边,拿起一本泳装杂志道:“知道了。我会通知其他船员广播一下,让各位旅客看好他们的孩子的。请问你还有事吗?”   沈容:“没有。”   看船员的这幅无所谓的态度,沈容心知他不可能去调查零件的问题。   只能她自己找机会去问问那些孩子是从哪儿得来的零件。   沈容拿走零件,船员也没管,乐呵呵地盯着杂志傻笑。   她回到楼梯口。   墙上乱七八糟的涂鸦更加混乱,像是有人又画了几笔。   咚咚咚——   “嘻嘻嘻……”   空旷的楼梯里响起杂乱脚步声,还有小孩子带着回音的笑声。   沈容循声追过去,却见一个个打扮得像小淑女小绅士的小孩子们围成一圈,正堵着什么东西在玩。   她走过去,孩子们听到动静,立刻就跑了。   只剩地上坐着一名少女。   她大约十五岁左右,头发像狗啃过似的。衣服上满是脏污,表情痴傻地歪着头。   听到动静,她好奇地抬脸盯着沈容看。   “你,你是谁……为,为什么吓,吓走我朋友。”她磕磕绊绊,非常用力地对沈容说话。手漫无目的地乱晃,很明显与正常孩子不同。   朋友?   “他们是你的朋友?他们刚刚在对你做什么?”   沈容看那架势,那些孩子跟她可不像是朋友。   倒像是在霸凌她。   “在,玩游戏。”少女吃力地说话,头随着语气上下晃动的。   沈容想了想,对她笑道:“我来陪你玩游戏怎么样?”   少女坐在地上不知道起来,开心地拍手道:“好呀好呀。”沈容把零件拿给她看,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少女用用手指着一个个说:“这个是螺丝,这个是螺钉,尖尖的,这个圈圈……”   沈容耐心地听她说完,温和道:“这是我刚刚在楼梯上捡的,你知道这些东西是哪些人丢在哪儿的吗?”   “啊?”少女脸上浮现出落寞,扁着嘴拿起螺丝道:“这些,是我拿了,送给朋友的……他们,扔了……”   “这些是你的?”沈容讶然,问道:“你是从哪儿拿的?”   少女手舞足蹈地比划道:“有好多机器的地方。轰轰轰……一直响,我偷偷拧下来的,嘿嘿嘿嘿……”   沈容心里咯噔一下。   这种地方,应该就是游轮的动力室?   所以游轮会沉海,是因为这个智力低下的少女?   沈容表情依旧保持平和,问道:“是谁带你上的游轮呀?你爸爸妈妈在哪儿?”   少女道:“妈妈,妈妈不见了……爸爸和哥哥,带我上船玩。船上好多小朋友,和我一起玩……”   沈容问道:“能带我去找你爸爸和哥哥吗?”   “好……”   “小惠!你怎么又乱跑!”   楼梯旁的门突然被打开,男人的声音打断了少女的话。   沈容闻声望去,对上男人略微诧异的目光。   沈容:“是你啊。”   是之前接引沈容的船员!   这名船员看上去也就二十岁出头。   沈容:“你是她的哥哥?她叫小惠?”   船员点头,表情带笑,眼神深沉。   小惠指着自己点头:“对,我叫,小惠。小惠,是我。”   又指指船员,道:“他叫,小胜,是哥哥。”   小胜把小惠从地上拉起来,目光触及到小惠身上的脏污,眼神阴郁。   沈容道:“我来的时候她就是这样了。”   小胜颔首,对沈容礼貌地微笑:“我知道。小惠的智力和普通人不一样,船上有些孩子看她特殊,总是欺负她。我已经碰到过好多次了……但那都是客人的孩子们,我也不好做什么?”   “我和我爸都在游轮上工作,家里没有其他亲人,只能把小惠带上游轮。但是……”   小胜摸了摸小惠毛糙的头发,道:“我和我爸工作都很忙,顾不上她。”   他深深叹了口气。   沈容了然地点头,拿出零件道:“小惠说这是她从一个有轰轰声的地方拿的,我怀疑是从动力室拿的,你去检查一下吧。”   小胜接过零件,含笑道了声谢,带走小惠。   沈容看着他们两位离去的背影,总感觉有一丝违和感。   她静在原地细思片刻,再次回想起之前在餐厅的震荡,还有安抚游客的广播。   她立刻追上小胜,问道:“刚刚游轮突然震动的事,解决了吗?”   小胜道:“这个不归我管,我只在甲板上接引旅客。你可以去服务台找人问一下。”   沈容遵照指引去了服务台,   服务台的工作人员见沈容过来,立刻放下手里的小说,坐姿端正地笑道:“当然解决了,请旅客放心。您可以安心去参加贵宾厅正在举办的舞会。”   这已经不是一个游轮工作人员表现出对工作的自由散漫了。   他们这种态度,她怎么可能放心?   不过,舞会?   沈容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来到舞会。   发现所有玩家都在这儿,包括左家兄妹。   她询问左家兄妹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左蓝道:“我们听你说的,去看了住宿区。果然住宿区一下子都住满了人……不对,是鬼。不过他们现在似乎正扮演着他们的角色,没有对玩家做什么。”   “我们碰到打扫卫生的工作人员,他让我们没事的话可以来参加舞会。我们以为有线索,就过来了。”   左航道:“其他玩家也差不多,都是被指引着来到舞会的。而且……你看时间,我们来到贵宾厅后,眼睁睁看着时间一下子跳到晚上十点。”   沈容想:时间会跳跃?   之前她离开餐厅看电子钟,那时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在她登上观景台后天是黑的,这说明登上观景台,可能也是一个时间跳跃点。   突然船身震荡,贵宾厅的音乐戛然而止。   地面倾斜,桌椅板凳滑撞到墙面上。   玩家与“旅客”们全都像玩具盒里的珠子,随着“盒子”的摇动,在“盒”内被晃来晃去,接连撞到墙壁上。   “旅客们”开始大骂。   叮咚——   广播声响起,传出一位中年男人的声音,背景音里,有小女孩一样的哭声。   沈容隐隐听出那哭声很痴愣,像是……小惠的声音。   “各位旅客,很抱歉,我私自带智力低下的女儿上了游轮。我女儿什么都不懂,误拆了动力室的机器零件,导致现在动力室进水,机器损坏……”   “真的很抱……”   中年男人的声音被打断,有道铿锵有力的声音道:“请各位旅客听从船员安排,尽快乘上救生艇离开游轮。我们已经向总部发出求救信号,请大家不要惊慌,总部会尽快派人来救援。”   “请各位旅客有序离开,以免发生踩踏事故。”   旅客们一边慌乱,一边骂骂咧咧地跟随船员指引离开贵宾厅。   沈容却见,有位船员从外面跑来,向指引的船员说了句话。   随即那名船员脸色煞白,浑身僵硬,指引方向的手微微颤抖。   而说话的船员跑开,似乎又去通知其他船员了。   沈容与人群逆行,走向指引船员,问道:“刚刚那个人对你说了什么?”   指引船员额头有细密的冷汗,竭力地保持微笑道:“没什么,请您跟上其他旅客的脚步,尽快离开游轮。”   沈容深深地看他一眼,跟随人潮来到甲板。   船身已小幅度倾斜,正在迅速下沉。   沈容看见几名妇人正神情严厉地训斥着他们的孩子。   她默默靠近。   听见那几名妇人对孩子道:   “别瞎说!”   “闭嘴!以后不许出去乱说,听到没有!”   “这不关你的事!”   几个孩子年纪都不大,害怕地抓着身边大人的衣袖,满面忐忑不安。   突然,巨大的船身再次震荡。   游轮以九十度倾斜,把船上的人像下饺子一样倒进海里。   沈容猝不及防与其他人一起坠落。   坠落的瞬间,她看见海面上空荡荡的。   说好有救生艇的呢?   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准备好?   扑通——   冰凉的海水包裹住她全身。   她眼前突然出现一行字幕:   【是什么害死了游轮上的人?】   【请在窒息前回答。】   她环视四周,所有玩家都飘浮在海中,目视前方。   似乎是所有玩家都看到了这个问题。   沈容开启海幽种的自由呼吸属性,从容地飘浮在水中。   回忆起游轮上的剧情以及最后的广播,这些好像都在提示答案是小惠一家。   可坠船前妇人们的话,游艇上船员们自由散漫的表现,还有本该放着救生艇的地方空荡荡的……   这些都让她感到违和。   直觉告诉她,罪魁祸首不是小惠一家。   沈容思考许久,周围的玩家纷纷窒息沉底,她才回答:“是……怠慢?”   之前有船员说过,他们的控制室等地方都是有值班人员的。   如果值班人员好好守值,小惠就没有机会溜进去拿零件。如果船员在她提醒过后去检查问题,没准儿就能提前预防沉船。   而且,如果游轮是因为小惠拿零件沉没的。   那么先前在餐厅感受到的强大撞击又是什么呢?   沈容不相信那接连的撞击和下沉感是毫无意义的。   回答完毕。   沈容面前跳出字幕:   【错误率99.75%,正确率0.25%】   【玩家还有两次机会,请将正确率提升至百分之六十。】   沈容愣住:   这是什么意思?   眨眼间,冰凉的海水消失。   她回到小船上,带着血腥气的海风拂面而过。   血雾中,游轮开过来,发出汽笛声,放下了梯子。   小船上众玩家大多满脸惊恐,捂住胸口。   左蓝也不例外。   她近乎贪婪地呼吸着,目光呆滞道:“我刚刚回答问题错误,在海里溺死了。”   左航脸色难看。   似乎是也“死”了一次。   唯一没有体验到窒息死亡的,只有能够在水里自由呼吸的沈容。   周围的玩家一边恐惧,一边又迫不及待地顺梯爬上游轮。   就连先前那些主动跑下游轮的玩家,也再次爬到了游轮上。   沈容与左家兄妹混在人群里上了游轮。   她小声问左蓝道:“你的回答正确率是多少?”   左蓝苦着脸:“只有百分之0.25。”   左航闻言,沉声道:“我也是百分之0.25。”   沈容沉吟:大家都是百分之0.25?   那么这个正确率……   沈容思考片刻,跑去找接引的船员,道:“能不能给我看下登记表?”   这位船员还是那位小惠的哥哥——小胜。   他把登记表递给沈容,道:“按照规矩,可以。”   按照规矩,可以。   这说明,登记表是可以给玩家求证的。   有这么个设计,代表登记表可能是个很重要的提示物品。   沈容,翻看登记表。   每页登记格前都有数字。很快,沈容就数出了登上这艘邮轮的人数——400人。   百分之0.25,恰好就是1。   沈容现在能够肯定,正确率不是说的个人回答的正确率,而是代表了全体玩家的正确率。   登记表就是对此的相关提示。   第一次提问,只有一个人回答正确,所以是0.25%。   要想通关游戏进入二层,需要保证240个人都能回答正确。   沈容面部抽了一下。   所有玩家心都不齐,让他们统一回答,这可难办了……   她思考须臾,决定先弄清楚正确答案是什么。   游轮今晚就会沉,沈容一刻也不愿耽搁。   与左家兄妹直奔昨天发现过关键剧情的地方而去。   可能是来得太早,楼梯口空无一人,墙上也还没有涂鸦。   沈容听见有孩子的笑声,循声推开楼梯口对应的安全出口门,门连接的是一条昏暗的通道。   几个孩子围着中间个高的孩子,正从她手里拿东西。   听见动静,他们立刻把东西藏着身后,若无其事地东张西望。   沈容逼近他们,道:“你们手上拿的什么?”   “关你屁事,臭八婆。”有个小男孩不屑地轻哼。   手一摆,像山大王似的招呼其他小孩经过沈容三人身边,往楼梯口去。   并对缓慢跟上他们的小惠道:“傻子,你快点!再这么慢我们不带你玩了!”   沈容留意到这时小惠的衣服上还没有秽物。   眼眸一沉,她一把抓住男孩的衣领,道:“你手上拿的是不是螺丝之类的东西?”   又问小惠道:“是他们叫你去拿的吗?”   小惠懵懂地点头:“他们,要玩。”   男孩翻起了白眼,嘴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多管闲事!我本来不想杀你们想去玩的,你们自己找死!”   它的眼珠子翻得直接没了瞳仁,一条条细小的沙虫从他眼眶里爬出。   它脸上的肉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化,逐渐露出白骨,白骨上又生长出青苔和微生物。   其余小孩的面色也逐渐变得苍白,呈现出不同程度的腐烂。   “嘻嘻嘻,是你们自己送上门来的……”   通道的地毯在腐朽,墙面墙皮脱落,海生物的尸骨出现,死鱼的腐臭味弥漫开来。   左蓝紧张地抓住左航,对小孩鬼们道:“你们可别乱来!别忘了之前神来教训过你们的事!”   为首的小男孩张嘴,舌头像一条章鱼触须,吸附着它自己的面颊向脑后蠕动,逐渐缠住沈容抓它衣领的手。   “之前那是不合规矩。”   “现在,合规矩了。”   小孩们将沈容三人包围。   小惠也变成了水鬼模样。   半个脸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寄生海螺,眼里长出海藻,缠绕着包裹她从眼眶里掉出的、被腐蚀得坑坑洼洼的眼珠子。   只是她依旧呆呆的,似乎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跟着其他小孩鬼转。   沈容的手默默化成水母色,掐住男孩的后颈。   滋——一阵油煎的声音自男孩后颈发出。   “啊!!”它捅得面目扭曲着尖叫,仿佛踩在了刀尖上一样乱蹦。   但沈容把它掐得紧紧的,它根本挣脱不开。   沈容一根手指偷偷化作触须,隐在它的衣领里移动,缠住了它的颈脖,不断收紧。   男孩鬼痛苦地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喉间发出“嗬嗬”声。   它嘴里的章鱼须也开始失控地乱甩,像碰到了盐的蛞蝓,不再缠着沈容。   其他小孩鬼面面相觑,都奇怪地看着它。   左蓝和左航则看着含笑的沈容   沈容像个幼儿园老师一样,表情温和道:“小朋友你妈没教你不可以随便骂人吗?很危险的,万一碰上脾气不好的大人,可是会挨揍的。”   “不过我脾气好,我不揍你。来,告诉姐姐,是你们叫小惠去拿零件的吗?还有,你说现在合规矩了,是什么意思?”   “妈!妈!救我!”   被沈容掐住的男孩鬼大叫起来。   突的,安全出口门被一条巨大的章鱼触须撞开,那触须直奔沈容方向而来。   左蓝和左航躲闪不及,被沈容一脚踢倒,才没被触须击中。   沈容另一只手也化作水母色,保持手的形状,抓住章鱼触须。   滋——   被抓住的触须冒出一阵黑烟,楼梯口里爆发出一声女声惨叫。   沈容抓着触须转手腕,把楼梯口的里女鬼一点点抓出来。   那女鬼嘴巴裂到耳根,下巴掉到脖子,口中大腿般粗的触须占领了她整个口腔。   此刻触须正被沈容抓在手里。   女鬼拼命地甩头想收回触须,然而沈容抓得死紧。   她把女鬼拉到面前,手移动到触须根部,五指尖利地刺进去,霎时间黑绿的血像淤泥一样从女鬼口中涌出。   女鬼撕心裂肺地惨叫。   男孩鬼大喊:“妈!”   沈容仔细端详,认出女鬼是第一次沉船时,在船边训斥儿子说“别瞎说”的那位。   看来这位也是剧情重要人物。   沈容勾唇轻笑,对女鬼道:“你说说你怎么教孩子的?小小年纪教唆别人去动力室偷零件,还骂人家小姑娘傻子。”   “不过我不为难孩子,你让你儿子给小惠和我道个歉,再回答我几个问题,这事就算了,行不行?”   女鬼喉间发出嘶吼。   沈容手指更深入地刺进它触须里,在它耳边轻声道:“你要是同意,我就放了你。你要是不同意,就别怪我当着你儿子的面拔掉你的舌头。”   “你要是爱你儿子,就不要逼我给你儿子留下这种回忆,行不行?” 第60章 通神塔一层7   一群小孩鬼原本气势嚣张,此刻被吓得挤在一起瑟瑟发抖,像犯错的学生撞在了连家长都训斥的凶狠教导主任手里。   被沈容抓在手里的小男孩吓得哇哇大哭。   女鬼喉间含糊地发出一个音:“好……”   沈容松开女鬼,但没松开小男孩,改为提着它的衣领。   女鬼注意到沈容把视线从它身上移开了,趁此时机再次甩出触须攻向沈容。   左蓝低呼:“小心!”   沈容迅速侧头躲过,手握成拳打向女鬼。她的手在出拳时瞬间化为水母色,在收拳时手又恢复正常,速度极快。   拳头正中女鬼面部,将本就支离破碎的面容灼出一块黑印。   “妈!”小男孩鬼哭喊。   霎时间沈容仿佛成了电视剧里的大反派似的。   沈容对女鬼似笑非笑道:“再一再二不再三。”   女鬼捂住脸连连道:“懂,懂。”   她逐渐化为正常模样,看上去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精致少妇,催促小男孩鬼道歉。   小男孩鬼一边哭一边说对不起。   小惠一脸听不懂。   沈容开始问正事:“谁叫你让小惠去拿零件的?”   小男孩鬼道:“没人叫,是我们突然想玩修车的游戏,所以让她拿几个零件过来。以前在家的时候,家里人都不让玩……”   沈容问道:“你刚刚说现在合规矩了是怎么回事?”   小男孩鬼道:“就……是规矩嘛。”   少妇连忙道:“按规矩我们不能说这个。你别为难我们……”   沈容觉得好笑:“你们要杀我,我都没说你们在为难我。现在我问你们几个问题,就成我为难你们了?”   少妇眼珠子转了转,道:“反正,我们这次再怎么样,也不会把你们杀光的。你这么厉害,肯定不会死。就别管那么多了嘛。”   沈容也算从她嘴里听到了线索:   这次不会杀光,就说明还有下次。   而下次是不是杀光就不一定了。   沈容把小男孩鬼丢给少妇道:“看好你儿子,把这些小孩全都带走吧。”   小男孩鬼扑进少妇怀里大哭。   其他小孩鬼也被吓得眼泪汪汪。   只有小惠一脸茫然。   沈容对小惠柔声道:“我们来玩个游戏怎么样?”   小惠开心地拍手:“好,好。”   沈容把零件给她,道:“现在你去把这些交给你爸爸,跟你爸爸说清楚发生的事。我跟你赌你爸爸肯定会夸你。”   小惠困惑了片刻,点点头,拿上零件走了。   沈容让左家兄妹跟着小惠,要确保小惠把零件还回去。   她想看看这样,这游轮还会不会沉。   如果依旧沉,那小惠一家害游轮沉默这条答案就可以彻底否定了。   虽然她直觉自己的答案其实是对的。   但为求安全,还是要确认一下。   接着沈容去找昨天见过的散漫船员。   他瘫在椅子上专注地看泳装杂志,时不时发出嘿嘿笑声。   沈容轻咳引起他的注意,而后道:“你们游轮上的工作人员,都是你这种工作态度吗?”   船员脸上浮现窘迫,收起杂志道:“不好意思,我看这里没事做,就随便看点东西打发时间。”   “什么东西?拿来我看看?”   沈容直接从船员手里抢过杂志。   她本是想揶揄船员两句,让他态度端正地工作。   拿到杂志低头一看,却发现这根本不是一本泳装杂志!   而是一本剪报!   突然数条海藻缠上沈容的颈脖,用力勒紧。   沈容抬眸,就见船员变成了水鬼样,双手被海藻寄生到了皮肉里,此刻海藻正灵活地操控着想要勒死她。   沈容的脸因窒息憋得通红。   她的手化作触须,勒紧船员的脖子,然后化为利刃,噗呲一声割开船员的喉咙。   船员面露惊恐,连忙收起海藻后退。   沈容的触须却延长,牢牢地缠住了它,威胁道:“再乱来我就杀了你。”   沈容不知道这鬼还有没有用,所以没有立刻杀它。   她一只手捧着杂志,一手用触须翻阅。   船员颤声道:“你你你怎么不是人?”   沈容专注看杂志,随意地“嘘”了一声:“别吵。”   杂志里夹着的剪报报道了二十年前福安号游轮沉没事件。   而剪报上图片里的福安号,正是沈容所在的这条游轮。   多篇报道都称,福安号沉没前发出求救信号,称是因船上两名船员将脑瘫妹妹带上了船,妹妹损坏了动力室的重要设备,导致福安号船底撞击暗礁后,没能被及时发现处理。等到发现时,又因为设备损坏而无法及时修复。   同时这位智障妹妹在玩耍时,还扎破了船上所有救生艇。导致乘客在游轮沉没时无法逃离。   最终福安号游轮沉没海底,游轮上所有人无一生还。   除去这几张剪报外,杂志里还夹带了数张照片。   照片分别是游轮上的乘客登船前的合照,游轮沉没后被打捞上来的少数遗物和游轮残骸,一些零散的个人照片和证件照。   最后,是一张奇怪的画。   画上是一片田野。   正值丰收的季节,麦穗金黄随风摇曳。   可所有人都在田埂边睡大觉,无人割麦子。   沈容对船员鬼道:“你看这杂志,能看到什么?”   船员道:“泳装美女啊。”   他眼里写满了:不然还能有什么?   看来鬼是看不到这些的。   根据报道,现在的时间是福安号事件发生的二十年后。   但二十年前的事故为什么在二十年后又被提起了呢?   沈容感到困惑不已。   再次仔细地翻看剪报。   船员在一旁小声道:“你也喜欢看美女啊?那既然咱们都喜欢看美女,不如就看在是同好的份儿上,你放了我吧?”   在沈容第二次一点点地观察所有剪报、照片和画的时候,她发现了异常。   她从杂志里拿起一组照片,见船员目露震惊,明显看得见这组照片,于是问船员道:“这张照片,是你们公司所有工作人员的证件照?没有丢失谁的照片或者没来得及录入谁吧?”   船员惊讶地盯着杂志道:“你会变魔术?你从哪儿变出来的照片?”   沈容收紧触须:“回答我的问题。”   船员立马正色道:“是的。这是我们公司所有人的照片,董事长和股东都在里面呢。”   沈容指着照片上的一个人问道:“他是谁?”   船员说出了这个人的身份。   沈容讶然,拿起那张画,倏忽间想到了一些事。   她问道:“你们这些工作人员,以前都这么散漫吗?”   船员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就是最近在海上呆的时间长了,突然觉得有点无聊,很疲惫。”   沈容拿走照片和画,道:“谢谢。”   船员感到莫名其妙,又庆幸自己没被杀死。躺到椅子上继续看杂志了。   沈容折返回楼梯口,沿着方才小惠离开的方向走,去找小惠。   突然游轮剧烈摇晃,缓缓下沉了一部分。   沈容听见餐厅处爆发出激烈的尖叫和骂嚷。   第一个时间点——游轮触暗礁开始了。   但目前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她得找到小惠。   沈容一路走一路询问路过的人有没有见过小惠,顺便拿出照片,询问照片上是否有游轮公司的所有工作人员的照片。   所有“人”对照片都给出了肯定答复:员工都在照片上。   但对于小惠,沈容问了很多人,才有人给她指明了方向。   找到小惠时,小惠已经将零件还了回去。   沈容问小惠道:“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小惠困惑了片刻,问道:“哪个哥哥?”   沈容蹙眉:“你有几个哥哥?”   小惠掰手指道:“两个。一个,生病了,在老家。还有一个,在船上,刚认识的哥哥。”   沈容:“生病在家的是亲哥哥,刚认识的哥哥,叫小胜?”   小惠开心地拍手:“你怎么知道?”   沈容拿出照片指着一个人道:“他是你亲哥哥,对吗?他在船上做船员。但是他生病回老家了不能来,也没法儿照顾你,你就跟着爸爸上船,路上遇到了这个哥哥,跟你们一起上船来了,是吗?”   小惠兴奋点头:“你怎么知道?你是神仙吗?”   左航问道:“你发现什么了吗?”   沈容支走小惠,让她自己玩去,并要她许诺不要将她们之间的对话告诉任何人。   送走小惠,她道:“我暂时把上一次死亡前称为世界一。这个小胜,在世界一的时候,自称是小惠的哥哥。当时小惠也说他是哥哥,世界一还提到小惠是被哥哥和爸爸带上游轮的,我就理所当然地以为他就是小惠的亲哥。”   “可是我刚刚从一个鬼那里,得到一组照片。”   沈容把照片拿出来,道:“在世界一,鬼把我们堵在餐厅,那时候你们应该都见过船上的工作人员了吧?你们看这个人,有见过吗?”   左航和左蓝双双摇头。   虽然他们不能记住所有的工作人员,但是这个人,他们敢肯定没有见过。   因为这个人特征很明显,下巴上有一颗很大的痦子。   沈容道:“这个人才是小惠的亲哥哥,也是船上的船员。我问过船上其他船员,他们都说所有员工的照片都在这儿。可是所有照片里,都没有这个所谓的小胜。”   左蓝恍然大悟道:“他是顶替小惠哥哥身份上来的!”   左航疑惑:“他和小惠的哥哥长相完全不同,船上就没有人发现不对劲吗?”   沈容也疑惑这点,并且她有一个可怕的猜想。   她拿出那幅田野画,问道:“你怎么从这幅画上感觉出什么了吗?”   左蓝盯着画,纠结道:“偷懒?”   左航附和。   沈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怕每个人的感觉不一样,所以想先问问你们对这幅画的感觉。”   顿了顿,她眸光阴沉道:“这幅画是被和照片放在一起的。每一张照片都代表了游轮上的一个人,这幅画上虽然没有真人,但也同样足以代表一个人。”   左航道:“画的作者!”   沈容点头,眸光越发阴沉道:“还记得我们在离开海岛前体会过的一种感觉吗?” 第61章 通神塔一层8   左航和左蓝细细地回忆。   在海岛上,走进电梯时,那令人浑身瘫软的疲惫感;奔向船只时,那叫人脚步沉重的劳累感……   这些感觉最终的引导方向都是——想偷懒,想休息,不想再做当下应该做的事了。   这种懒微妙得符合了游轮上所有工作人员的现状。   ——它们本该各司其职,做好份内工作。可是它们每个人都在偷懒。   游轮触礁,船体受损,那么大的撞击动静,它们竟然没有发现,只知道重复单调的话术来安抚乘客。   救生艇全部被毁,它们也没有发现,直到游轮沉没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游轮的沉没,是所有工作人员工作懈怠造成的后果。   问题的答案也确实是——懒惰懈怠。   沈容摩挲着这幅画,道:“还有,你们想想,这位突然出现的小胜,明明不是船上的员工,是怎么做到让所有船员都把他当作同事的呢?”   左蓝愣怔道:“因为他不是人?”   沈容点头。   她心里有个不可思议的猜测,但还无法确认,所以没说。   左蓝斟酌道:“那咱们要不要去试探一下他?看看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沈容否决道:“最好不要。如果他就是这幅画代表的存在,那么他就不是我们可以掌控的。他很聪明……在世界两时,完美地跟其他水鬼融入到了两起。就连水鬼们围堵我们时幻化成鬼的样子,他也配合地变化了。”   “我们的目标是通关游戏,而不是跟他这种存在作对。”   沈容思量片刻,心中仍存有两些疑问想去验证。   她和左家兄妹一起去询问船员船上救生艇的存放位置。   船员简称救生艇不是一般旅客随便就能接触的,如有需要请联系游轮上的救生员。   沈容心想:如果两般人无法接触到救生艇,那么小惠又是如何把救生艇全部扎破的呢?   让她疑惑的还有:明明小惠是父女俩在游艇上,为什么报道带上了小惠的哥哥?   福安号沉没二十年,又是谁收集了这些剪报?   这些虽然与神提出的问题无关,但沈容直觉,要是能够调查清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她再次返回去找小惠。   而左家兄妹二人则去人最多的餐厅,打算将相关剧情告知其他玩家,让他们在回答问题时都答出正确答案。   沈容询问过路船员小惠的踪迹,找到小惠。   小惠竟仍和那帮小孩鬼在一起,正偷偷摸摸在一个大门紧闭的舱室前,用扳手捣鼓舱室门。   沈容轻咳两声。   小孩鬼们一见沈容,都吓得不轻,苦着脸道:“你你你,你怎么又来了。”   沈容夺走男孩鬼手上的扳手,道:“你怎么又在这里带着小惠乱来。”   男孩鬼扁着嘴道:“我没欺负她了……我就是觉得船上无聊死了,想到处玩玩嘛。”   真是个熊孩子。   沈容从舱室门上的玻璃窗口向舱室里看。   这竟是仓库!仓库里堆放着各种杂物,还有没有充气的救生艇。   沈容回头看小孩鬼们。   小孩鬼们一脸倒霉相地抱头,道:“那我们去别的地方玩总行了吧,你别打我们啊。”   小惠也笑嘻嘻地学他们缩脖子抱头。   两群小鬼在沈容面前,怂得像个鹌鹑。   沈容晃了晃扳手,道:“你们会撬门?”   男孩鬼想到生前的事,眼眸灰暗地点了点头。   沈容把扳手递给他:“撬吧。”   指挥其他小孩鬼道:“你们去望风,小心船上工作人员过来。”   小孩鬼们讶异地盯了沈容一会儿,然后按照她的指示各司其职。   男孩鬼很快撬开了舱室的门。   门内灰尘像烟雾扑面而来,呛得门口的沈容直咳嗽。   这舱室得有多久没打开,才会有这么多灰啊。   沈容走进舱室,直奔救生艇而去。   她翻起一条救生艇,连上充气机。   轰轰的机器作响声中,救生艇很快鼓起来。   在沈容关掉充气机,拧上充气口的时候,却又发出细小持久的“噗——”声。   这救生艇,是坏的。   沈容丢开这救生艇,满手都是灰,可见这玩意儿有多久没人动过了。   她环顾舱室内其他物品,发现这里的器具,包括救生艇,全部都出自同两个厂家。   沈容问男孩鬼:“你听说过这个厂家吗?”   男孩鬼摇头。   小惠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哥哥,是他们的员工!哥哥,带过他们的救生圈,回家。”   小惠哥哥不是船员吗?   沈容想了几秒,问小惠道:“这个厂家,和这条游轮,是不是隶属于同两家公司?”   小惠缓慢地点头,嘿嘿傻笑。   男孩鬼呆怔地看着舱室里的东西,眼里隐藏着低落,又联想到了生前。   外面传来小孩子奔跑的声音。   两个小女孩鬼跑过来道:“有大人过来了!”   小孩鬼们立刻敏捷地跑出去,从另一个狭窄的过道溜了。   只剩小惠还不知道发生什么,呆呆地跟上去,结果两出门就被大声呵斥:“谁让你到这儿来的!”   两名船员走近,看到门上的撬锁痕迹,指着小惠的鼻子道:“好啊,你个傻子竟然还学会撬锁了!你是不是想来偷东西?”   小惠被吓得连连摆手说不出话,眼眶通红。   沈容从舱室里走出,搓着手指上的灰尘,道:“这个舱室是你负责看管的吗?”   “你怎么也在这儿!”   船员环顾四周,舌头变得细长,舔了舔嘴唇道:“既然你两个人跑到这儿来了,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着,它甩出舌头攻向沈容。   沈容侧头闪过,触须勒住它的脖子,道:“我的时间很宝贵,不想浪费在你身上,希望你能怪怪地配合我,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否则别怪我连魂魄都不给你留。”   见打不过,船员鬼立刻收回舌头,低下头,痛苦难捱地抓着脖子上的触须,结果又被触须灼伤了手。   沈容问道:“舱室是你管的吗?”   船员鬼点头。   沈容:“你有多久没来检查过舱室里的东西了?”   船员鬼嘀咕道:“这个舱室又不是我两个看管的,这次只不过是轮班轮到我了而已……我虽然从来没有进来检查过,但是其他同事都是这样的啊!”   沈容觉得可笑:“你们这家公司,未免太荒唐了吧?工作人员两个个都是这德行。”   船员鬼道:“这也不能怪我们呀……近几年轮船旅游不景气,我们工资都被调低了。钱那么少,谁有动力干活啊,而且……”   它神秘兮兮道:“这船舱里的东西,都是公司淘汰下来的产品,凑数做样子的。我们再怎么检查它们,它们也就那样。公司不可能给换的。”   沈容质疑道:“凑数做样子,当初是怎么通过审核的?是船公司不可能给你们换,还是换的手续太麻烦,你们懒得办?工资低,你不满意,为什么不想办法换个工作?”   船员眼神躲闪。   看他这样子,沈容就明白了。   这游轮已经是一个“养老型”游轮。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觉得反正没人严查,不如得过且过,自己也乐得轻松。   游轮沉没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字——懒。   船员们把脏水全泼到小惠两家身上,多半是他们为了遮掩自己的错误而干出的事。   小惠智力低下,而且确实跟着那群小孩四处乱玩,拿了零件还撬了舱门,现在恰好在这儿被捉住了。   拿她去背黑锅再合适不过了。   小惠爸爸本就是偷带小惠上的游轮,不占理。小惠又解释不清,自然没法儿争辩。   被困在游轮上,那么多船员都跟他们一家现在对立面。他们除了认错背锅,还能怎样?   只不过船员们可能都没想到。   他们自己的疏忽和懒惰,最终不仅害了别人,还害了自己。   而那些报道,多半也是游轮公司害怕被发现是公司员工的重大疏忽才造成的全员死亡。所以把错推到小惠两家身上,并制造舆论,免得有人去追查真相。   报道带上了哥哥,很有可能也是因为,他们都没有求证那天哥哥有没有上游轮,就直接写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懒,懒得求证。   那几个小孩鬼,可能听了广播之后,以为是他们的错。在准备乘救生艇离开前,他们的父母才会训斥他们不要乱说。   剪报,大概是那位没上游轮的哥哥搜集的。   把剪报带来的……应该是那位小胜吧。   沈容思考着,回想起刚上游轮时,小胜对她说过的话:我愿意跟你交个朋友。   她心想:希望小胜说的是真的。   朋友不朋友的其实不重要,主要是不想跟他成为敌人。   她直觉自己有很大几率打不过这位小胜。   沈容松开船员,安抚地摸了摸被吓到的小惠。   船员捂住被灼伤两圈的脖子,眼底闪过浓重的怨愤。   沈容领着小惠离开,意味深长地道:“拿了油灯,你们这些鬼就能离开这里吗?我觉得不两定……”   沈容现在甚至开始怀疑,世界两时玩家们被这些鬼怪包围,都是神安排好的。   为的就是让能注意到那组照片的人,留意到照片上有陌生面孔,发现不对劲。   是谁困住了船上的这些旅客?   是神吗?   沈容一开始觉得是的,现在觉得不是。   旅客们是可以化作水鬼在外面漂游的,但是船员们不能。   船员们被集体困在游轮上,它们自称两定得拿到了油灯,才有可能离开。   油灯更像是特意为它们准备的。   那么旅客水鬼们为什么想要油灯?为什么不尝试顺着海域飘去更远的地方,而是围在这里打转?   沈容问小惠道:“你知道油灯吗?”   小惠歪着头,脸上写满了疑惑。   沈容离开这片区域,让小惠去找她爸爸,不要再乱跑   小惠刚刚被那名船员吓到了,心有余悸,乖巧地跑了。   沈容往餐厅走去。   路上看见小胜在甲板上为旅客鬼们耐心地指路。   似乎是察觉到沈容的目光,他朝沈容看了两眼,嘴角弧度扩大地冲她微笑。   沈容朝他颔首,走进餐厅。   嗖——两把刀飞过来,沈容立刻偏头,刀擦过她耳边飞了出去。   餐厅里鬼怪群魔乱舞,都化作可怖模样。   玩家们都祭出了卡牌跟他们对抗,场面乱作两团。   这次对部分玩家动手是合规矩的。   所以鬼怪们肆无忌惮,也不会再有神出来阻挠。   有鬼看见沈容,大呼一声:“上次挑拨离间的那个女人在那儿!”   沈容莞尔,从容道:“不好意思,这次我又要来挑拨离间了。”   餐厅内安静了几秒。   爆发出鬼怪气愤地吼叫。   “她在挑衅我们!”   “好嚣张啊……我倒要看看死了的人,还能不能这么嚣张!”   部分鬼怪丢下他们正纠缠的玩家冲向沈容,群起攻之。   沈容开启隐匿,迅速闪避。   鬼怪们扑了个空,暴躁地在餐厅内寻找沈容的身影。   而玩家们在海岛上见识过沈容用这招,并不惊讶。纷纷趁此时机聚到一起,防止鬼怪再次把他们分散攻击。   沈容用触须荡到房顶的横梁上,居高临下地扬声道:“诸位旅客,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   旅客鬼们比船员鬼们好说话得多,静了下来。   船员鬼们眼珠子嘎吱嘎吱,像生了锈的机器似的转动,两面寻找沈容的踪迹,两面扬声道:“不要听她乱说!”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们怎么就说我乱说?”   沈容道:“旅客们,我想问一下,是谁告诉你们,你们要拿到油灯才能获得自由的?”   船员鬼皆浑身僵硬。有个旅客鬼道:“是船员们告诉我们的。”   沈容:“那么你们有鬼拿到过油灯吗?拿到油灯之后,你们确定它离开了吗?”   “这我们哪知道。拿到油灯的都不在这儿了,我们上哪儿找他们问去啊。”   沈容俯视他们道:“你们看看你身边的鬼就行了。先前从我们这儿拿到油灯的鬼们,为什么现在还没能离开呢?”   “旅客们,你们有没有想过,或许你们不用拿油灯,凭着自己也能漂出这里?”   “船员们,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要是拿到了油灯,获得的不会是自由,而是永久的灭亡呢?”   话音落下,整个餐厅陷入一片寂静。   有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沈容看见小胜走进餐厅,混进了鬼怪的队伍里。   他含笑,抬眸,盯住了她所在的位置。   隐匿之后,可是只有神才能发现她的存在的。   沈容与小胜对视两秒,而后移开视线,对玩家们简要地概括了她重回游轮之后发现的两切,并道:“接下来的时间,你们可以自由思考那个问题的答案到底是什么?但是如果你们找不到更加有理有据的答案来推翻我的答案,我希望你们都能选择我的答案,谢谢。”   说罢,她又对那些面露茫然的旅客鬼们道:“你们听得出来吧,这个故事里谁才是过错方。你们被困在这里,就像是神的惩罚。但是你们只是游客,你们又没有做什么,神为什么要惩罚你们呢?”   船员鬼们更加急躁起来,慌乱地在餐厅寻找沈容的踪迹。   旅客鬼们脸上浮现出动摇的神情。   是啊,他们做错了什么要被困在这里呢?   他们没什么错啊,就是倒霉。   沈容对旅客鬼们继续道:“而且,那个油灯是尸油做成的。先前在海上,你们一闻到油灯的气味就发狂,甚至啃食同伴,你们觉得这种东西,会是代表自由的好东西吗?”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说这么多有的没的什么意思!”有旅客鬼不耐烦道。   沈容道:“我的意思就是,我们人和你们这些旅客鬼,留在游轮上都会经历轮回。但是,除了船员,我们都可以自由选择上不上游轮,不是吗?”   “我们需要通关游戏,所以必须上来。但你们没有两定要上游轮的理由吧?神没有困住你们,是你们听信了船员的话,困住了你们自己。”   “生前,你们听信船员的话,在那么大的撞击后,以为游轮真的没出问题,以为那么多救生艇真的是一个智力低下的小姑娘两个人能损坏的,以为这些船员的安排真的能救到你们,然后你们死了。”   “死后,你们听信船员的话,以为自己被困在了这片海域,以为油灯就是你们的自由并且和船员们一起攻击我们这些人,被困到如今。”   沈容落到地面,显出身形,站在群鬼面前,道:“这两次,你们还要听信船员们的话吗?是要和他们一起攻击我们这些人,还是现在立刻离开游轮,去尝试往更远的海域漂游看看能不能离开这里,请你们思考两下,想清楚要如何抉择。”   旅客鬼们犹豫了。   船员鬼们面目扭曲,原本就已经被寄生的身体上爆出更多的寄生物。   那些寄生物诡异湿滑地黏合在一起,向沈容袭来。   “我们在一起相处了这么久,你们不会信她这个女人,不信我们吧!”   沈容闪身避开,道:“你们生前就已经害死过他们一次,死后依旧不知悔改地维持生前的懒散,他们为什么要信你们?”   “我们,我们那不是懒!是因为我们死后得按照生前规律轮回,不可改变!”   “对!没错!”   “不可改变?”   沈容冷笑,看向鬼群中的男孩鬼,道:“可是我已经改变了两次事件,不是吗?”   男孩鬼抓紧它妈的手,点了点头。   两次,沈容让小惠把零件还了回去,它们这些小孩鬼没能继续在楼梯口涂鸦玩耍。   二次,它们潜入舱室,本该把小惠两个人留在那里被船员抓个正着,之后小惠会被吓得两直哭。但是有沈容在,沈容把小惠从船员那儿带走了。   由此可见,事情确实是可以改变的。   见同为旅客鬼的小孩点头,旅客鬼们默默地与船员鬼们分开了,迟疑着离去。   有带头的跳入海中,紧接着它们一个接两个地跳下游轮,去尝试寻找自由了。   船员鬼们怨愤地盯着沈容。   它们身上的腐生物开始疯长,整个餐厅在顷刻间变成腐朽到墙体坍塌的建筑,空气里充满了浓郁的恶臭。   “查那么多,对你有什么好处?”   “想要离开这里,听从神的指令,去回答问题不就好了吗?”   “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船员鬼们咆哮道。   沈容反问道:“那你们为什么要困住它们呢?当真死都不知悔改吗?”   有鬼冷笑道:“困住他们?我们都是死在这儿的人,凭什么只有他们能离开,而我们不能?”   “不过你的话对我们也不是毫无益处,起码让我们知道了,原来,油灯代表自由可能是个骗局。”   它们死死地盯着沈容,两张张扭曲的脸在血雾里模糊得不成人样,仿若深海中的异形。   它们对玩家们道:   “我们无法告诉你们太多。”   “但是我们可以向你们承诺,这两次,只要你们不插手,我们只要她一个人死!”   玩家们集体沉默。   左蓝气愤道:“喂!林湄都已经赶走那么多鬼,查了那么多消息,把答案都告诉你们了。你们难道真的打算为了保全自己不管她吗?”   “她的答案,谁知道是对是错?”   “就算她说的信息都是对的。她说了那么多,我听出的是这群船员是一群恶人。害死全船人的正确回答,应该是船员们,而不是她所说的懒惰吧?”   玩家群里有两男一女两人互相应和出声。   两个是杨佳,两个是王阳。   左航道:“船员们恶归恶,可导致船沉没的,就是他们表现出的懒惰和怠慢。神要的是针对船沉没的这两个问题的答案,而不是所有事情的答案。”   玩家们表情不两,似乎不太能理解。   沈容道:“这些船员又不是故意想让大家都死,只不过是他们在工作中的懒导致了大家死亡。他们的恶表现在别的地方,与游轮沉没导致所有人死亡这件事无关。”   有些玩家似乎理解了,有些玩家依旧茫然。   不过此刻沈容也没有时间说太多了。   鬼怪身上湿滑扭曲的寄生物,就像是蠕虫和肉冻的结合体,带着咕叽咕叽的黏湿声音袭向沈容。   沈容的复活属性还有四个小时才解封。   当着众玩家的面,她无法放肆地使用触须。   沈容迅速冲到餐厅窗口,站在窗台上对众玩家道:“这样,我们来打个赌,要是我能活着上来,你们就听我的,按我说的回答,可以吗?不说话我就当你们都默认了。”   王茹阴阳怪气道:“那你要是死了呢?”   沈容从容道:“我死前,两定先冲上来把你们这几个杠精一起带走。”   王茹气得嘴都歪了:“你!”   “不过我两定不会死。”   沈容轻笑,纵身两跃而下,留下阴冷的两句传入众人耳中:   “但你们几个要是再为了和我作对而乱来……等我第三次轮回见到你们,会死的可能是你们。”   王茹打了个寒颤。 第62章 通神塔一层9   鬼怪们愤恨地扒到窗口朝下看。   就见沈容从海里爬到小船上,躺在船上,悠闲地用客服腔调高声道:“它们这些鬼怪不能离开游轮。亲爱的玩家们,你们确定要留在游轮上继续被它们包围吗?”   鬼怪迅速扭头看向玩家,和玩家们面面相觑。   鬼怪们冷笑高声道:“你们要是走了,就不怕剧情发展不下去,你们无法进入轮回,永远被困在海上吗?”   这话也是在嘲讽沈容跳下海的举动愚蠢。   沈容听见,喊道:“怕什么呀。刚打完架都很累吧,下来休息呀。”   “休息完了,我会一个人先上游轮。无论我一个人上去后是生是死,你们都休息够了,也有精力再应对这些鬼怪了。”   沈容仿若一个圣母般,道:“我希望不管我之后是否会牺牲,大家都能尝试一下我的答案。我希望你们都能平安地离开这里,进入二层。”   顿了顿,她又语气阴冷地强调:   “当然,为了大家的安全,我死前一定不会忘记,把那几个为了跟我作对而故意当搅屎棍的玩意儿带走的。”   玩家和鬼怪:……   她这到底在是表示愿意为了大家牺牲自己,还是在威胁大家要是不听她的话回答问题,就会被她弄死啊?   玩家和鬼怪再次对望。   气氛僵持了一秒,双方就象听到决赛枪声打响,瞬间一齐行动起来。   玩家们拼命地冲向窗口往海里跳。   鬼怪们则使出浑身解数拖住这些玩家。   双方再次乱战。   然而鬼无法对玩家一击必杀,玩家也只是想跳出窗外。   因此鬼拦人要难得多。   玩家扑通扑通下饺子似的往海里跳。   鬼们拦不住,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从窗口恶狠狠地用目光将沈容千刀万剐。   “我从来没有见过敢如此戏弄我们的人!”   “等你上来,我一定把你的皮一点点地扒下来!”   沈容躺在船上闭眼假寐,他们的话,她一点都没听进去。   飘在海上时,时间仿佛不会流逝。   沈容睡了一觉,醒来时那群鬼还在盯着她。   她起身,掏出口袋里一直扒着她的糯糯,把他放在船上,独自一人爬上游轮。   糯糯想跟着去,被沈容一个眼神拦住了。   糯糯便只能委屈巴巴地坐在船边,看着沈容的身影爬上游轮,然后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沈容一上游轮,那群鬼立刻朝她冲了过来,将她团团围住。   复活属性在睡了一觉后已经解封。   沈容现在丝毫不担心面对这群鬼会死。   她唯一担心的是,小胜会加入战斗。   沈容暗暗在群鬼中寻找小胜的身影,最终在包围圈看到了小胜。   他身边站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还有好奇地盯着她看的小惠。   看样子,他们三个都是不打算加入战斗的。   沈容安了心,双手化为触须,背须延展。   鬼们皆是一愣。   之前被沈容揍过的舱室管理员大喊道:“别惊讶!她不是人!但是她只有一个,我们有一群,不要怕她!”   群鬼闻声重振旗鼓,一齐攻向沈容。   沈容眼眸化作海幽种之瞳,看到群鬼身上的气息。   它们身上气息浓淡不一,似乎是死气被分布保护着不同部位。   那么死气最浓重的地方,应该就是致命部位咯。   沈容用背须保护自己,触须狂舞,精准地朝这群鬼的致命点打去。   这群鬼并不厉害,也就是小鬼级别。   她对付他们,游刃有余。   鬼的惨叫响彻游轮。   游轮下的玩家惊讶地仰头望着游轮上。   就见大约半小时后。   一个浑身挂满淤泥一样浓稠黑血的人影站到游轮栏杆边,抹了把脸露出原本的肤色,对他们道:“上来吧。”左蓝拍拍胸口,道:“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林湄死了,那个身影是鬼呢。”   玩家们上了游轮,见游轮甲板区域称得上尸横遍野。   一半鬼们都被打得半死不活。   另一半学会了审时度势,不打了,投降了。   它们觉得,就算被困在这儿,也比被打死强。   剧情再次运转。   只不过这次没了那么多旅客。   沈容等玩家落进海里。   眼前出现问题。   沈容干脆地回答了:懒惰。   面前跳出字幕:   【错误率50%,正确率50%】   【玩家还有一次机会】   沈容愣住了。   再次睁眼,回到船上。   左蓝气得大骂:“谁他妈乱答题了!”   她瞪向杨佳等人,道:“是不是你!”   杨佳与她对视,皱眉道:“我又没有疯,我乱答题做什么!”   左蓝看向王家:“那是你们?”   王阳道:“在后来上游轮之前,杨佳又跟我们说过了,我们还是按照你们说的回答的!”   王茹皱眉瞥了眼王阳,嗫嚅道:“我答的是船员……”   王阳气得深吸口气,一巴掌就要甩过去。   王家父母连忙拦住。   王茹喊道:“不是你和佳佳姐说林湄的答案不一定对吗!况且他们那个解释我就是没听懂,我觉得就是船员呀!”   她道:“没准儿不是我们答错了,而是你们这群回答懒惰的玩家答错了!”   杨佳脸上有点挂不住:“我是说过她不一定对,那就是我的想法而已。为了能过关,我不还是倡导你们跟着她选嘛。”   杨母道:“你们别盯着我们呀。百分之五十的错误率呢!刨去我们,还有很多人都不是按照她的答案来的呢!”   沈容沉声道:“安静。”   她揉了揉眉心。   百分之五十,会不会太凑巧了一点?   而且刚刚的字幕显示,没有提到要达到正确率的事了。   怎么回事?   难道是因为她放走了那群旅客,所以问题的属性改变了,要求完全回答正确?   问题还是那个问题。   但是答案要求的概率却不是之前推测的群体玩家概率了?   沈容无视耳边的争吵,一边揉趴在她腿上的糯糯,一边思考。   如果说,上周的游戏场是对过通神塔的预示。   那么,这个问题,在上周的游戏中,有预示吗?   上周的游戏场隐藏的意义是什么来着?   玩家之间的竞争,游戏中存在剧情,以及玩家互相掠夺卡牌,还有随机将有仇怨的玩家凑到一起……   啪——   沈容拍了下自己的脑门,躺倒在船上。   争吵声停止。   左蓝问道:“你怎么了?”   沈容深吸口气,爬起来道:“上游轮。”   她爬上游轮,却堵在游轮的入口,一个个问:“你的回答是什么?”   有人撒谎,有人说实话。   沈容都尽量依靠自己加点的直觉来判断。   一旦感到可疑,就叫来船上她打服了的船员鬼,把可疑玩家绑起来悬挂在游轮边以示惩戒。   到后来挂了十几个人,后面无人敢撒谎。   沈容统计了一下人数,在和鬼的打斗中死了一些玩家,现存玩家375人。   答案很明确,只有船员和懒惰这两个。   大约五分之一的人回答了船员,五分之四的人回答了懒惰。   这个人数和回答概率就很离谱。   都和50%没法儿搭上边。   沈容把注意力转向被悬挂起来的十三个人身上。   有十个人都在哭喊说错了,说出了实话。   唯独三个人,互相眉来眼去,似乎在交流。   是一对父母和一个中学生。   沈容放走其他玩家,道:“是你们啊。”   中学生一点也不慌,似笑非笑道:“你不是很厉害吗?想出来是怎么回事了吗?”她父母啧了一声,低声道:“别这样。”   沈容走到中学生的绳子边,道:“听你这语气,你是想出来怎么回事了?”   中学生道:“你不是自称顶级S吗?你自己想咯。呵……还说要杀我,我活不了,你也得跟我一起死,挺好的。”   “湘湘!你别闹!”   中学生爸爸想了想,抬头对沈容道:“其实……”   湘湘突然发疯似的尖叫起来。   沈容捂住耳朵,让鬼把湘湘爸妈拉上来,只挂着湘湘一个人,对她道:“你叫吧,慢慢叫。”   然后拉着湘湘爸妈离开,道:“你们想说什么?”   湘湘爸妈担心地望着湘湘的方向,道:“能不能先把她拉上来?她精神状态不太好……”   沈容沉吟片,问道:“她有自杀倾向?”   湘湘妈摇头:“也不是……她的性格有点古怪。就你之前威胁说会杀了她之后,她就一直惦记着这事。”   湘湘爸道:“怎么说呢,她这孩子……就是听到别人说几句难听话,就想拉着全世界陪她一起毁灭。”   沈容:“有点反社会人格?”   湘湘妈点头:“算是吧。”   沈容思考了一会儿,道:“你们想说的就是这个?”   “啊,不是……是湘湘两次回答问题,答案都和你们的不一样。她第一次回答的凶手是接引员,第二次回答的是那个叫小惠的。她都是因为被你的话被刺激到了,所以故意乱答不可能的那个。”   湘湘爸有点担心地道:“这事你也算是有错吧?要不是你……你能不能把她放下来?再这样下去她要更疯了。”   沈容不觉得自己有错,不过他们的话让她的思绪像是叮的一下敞亮了。   她让鬼把湘湘放下来,对湘湘道:“你很厉害。”   湘湘本来又要故意大叫,莫名其妙地看着沈容,阴阳怪气道:“怎么了?是觉得我是疯子,懒得和我计较?”   沈容真心实意道:“虽然你是故意想要答错,但是你阴差阳错答出这个答案,还是很厉害。你在第一次回答问题时,正确率是多少?第二次回答问题时,正确率是多少?”   湘湘笑意深沉:“你都这么说了,不是也该猜到了吗?”   沈容问道:“第一次百分之五十,第二次百分之0.25?”   湘湘似笑非笑。   湘湘爸妈一脸莫名。   沈容确认了,想通了。   上周的游戏场,就是通神塔的预示。   神的话,也代表了神对于玩家的态度。   百分之0.25,其实就代表几乎全错。   神“爱孩子”,所以给“孩子”一个回答的卷面分。   当然,沈容觉得这更有可能是神的恶趣味。   就像是神在上周游戏场,故意用抢夺卡牌来模糊游戏场的重点。   这次也一样,用0.25来混淆错误。   反正有没有0.25,都是不达标的答案。   游戏场的玩家是竞争与合作。   在这里也一样。   合作是自由的,但竞争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从一开始,正确率其实不是全体玩家的正确率,而是个人的。   沈容被0.25误导了。   就像其他玩家在游戏场时被抢夺卡牌误导一样。   上周游戏场不是一成不变的,随着恩怨的解决,神会在玩家身边投放更多有恩怨的玩家,直到达到恩怨百分百解决。   这次的游戏也一样。   随着沈容调查剧情的深入,甚至放走了旅客,问题自然会提高对已经发展到深入剧情的玩家的要求。   湘湘回答的接引员,只差10就能达到百分之六十,是因为接引员不止一个,只要她能答出那个接引员一点与众不同的特征,哪怕说不出名字,可能也能达到百分之六十,通过。   可惜她是随便答的,想不到那么多。   接引员,船员,懒惰……这三个答案的交集,现在成了唯一的正确答案。   只有回答出他的名字,才能通关通神塔。   沈容现在才想明白。   但这不是她的问题。   小胜……小神……   神胜……神的胜利?   神总是喜欢玩这种复杂隐晦的东西呢。   沈容走向甲板上的小胜,道:“之前你说想和我交个朋友,这话还算数吗?”   小胜微笑道:“当然。”   原来从一开始,祂就在对她友好提示。   沈容伸出手:“你好,我叫林湄。”   小胜礼貌地握住她的手,嗓音变成了女人的声音:“你好,我是懒惰之神贝露在此间的化身,也叫贝露。”   沈容闻言,对贝露微笑,心里的忐忑也平息了。   不管这位神的化身有没有发现她的身份是假的,反正没有追究她就行。 第63章 通神塔一层10   贝露回以微笑。   只是她的笑像是机械的。虽温和,但笑意不达眼底。   沈容松开贝露的手。   小惠举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拆下来的生锈铁棍跑过来,献宝似的道:“你看,会掉粉。”   小惠搓搓铁棍,锈粉扑簌簌落下。   贝露配合地表现出惊奇,摸了摸小惠的头,对沈容道:“这孩子很可怜,不是吗?”   沈容心想:贝露装作哥哥留在小惠身边,似乎很怜爱小惠。但祂明明有能力,却没有让小惠变成正常人,也没有阻止别人欺负小惠。所以祂说这话的意思是……   沈容斟酌道:“但是她不知道忧愁,过得还算开心。”   贝露莞尔,眼神淡然:“这就是她的命运。”   说罢,她打发小惠到一边去玩了。   神啊……   总是表现出很慈爱,很疼爱人类的模样,实质上却很无情。   沈容笑笑,与贝露分开。回房间拿行李,把糯糯揣进口袋,到了贵宾厅,开始等待剧情进行到游轮沉没。   其他玩家见沈容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都殷切地上前询问:“你想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吗?”   “问题的答案是什么呀?”   沈容拿出行李箱里的矿泉水和面包吃起来,没搭理他们。   王茹急躁地跺脚:“你倒是说话呀!在这儿吃东西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让大家赶紧趁现在吃好喝好,到时候死了,也能做个饱死鬼吧。”   门外传来讥笑。   湘湘和她父母走进来。   玩家们闻言脸色煞白,对沈容道:“你不是顶级S吗?你都不知道答案?”   “她知道答案呀。”   湘湘道:“但是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呢?之前她是以为,游戏需要百分之六十的玩家回答正确,她才能进入通神塔二层,所以才会带你们玩。”   “可她现在已经知道,正确率针对的是个人的。你们的回答是对是错与她无关,她自然就不会再带你们啦。”   湘湘笑嘻嘻的,笑容甚是讽刺。   湘湘父母轻轻拍拍她的胳膊,示意她别挑事。   左航和左蓝走到沈容面前,望着她。   沈容吃完面包,对他们勾勾手指,将贝露两个字告诉他们。   他们一脸莫名其妙。   沈容道:“从现在开始,什么都不要做。等需要回答问题时,直接回答这个名字就行了。”   其余没听到答案的玩家,情绪逐渐激动。   “喂,我们之前都是按你说的做的,你现在不能就这样把我们丢下吧?”   有人嘀咕道:“要不是你非要我们按照你的答案回答,我们也不一定会被留在这儿。没准儿我按自己的答案来答,现在已经进入二层了呢!我们因为你被困在这儿,你可不能不负责任啊。”   “因为我?”   沈容觉得好笑,嗤道:“就因为我之前将剧情还有半对的答案告诉你们了,所以你们就想要我无条件帮你们?”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这么厚脸皮吧?你妈把你生下来,都不见得会把你从出生养到死。你却想让我这个陌生人来管你的死活,你们脸太大了吧?”   她看向那个嘀咕的人,道:“你要是真能答出正确答案,现在都已经知道这么多信息了,怎么还要我直接把答案告诉你呢?你不会自己分析吗?”   沈容喝了口水对他们讽刺一笑,漫不经心地想要揉糯糯玩。   糯糯却背对着她。   背影圆圆的一小只,像一个气鼓鼓的糯米团子。   生气了?   沈容感到莫名其妙,伸手去捞他,他却一直躲。   沈容干脆暂时不管他,对玩家们道:“答案就在你们知道的那些信息里,你们自己去找吧。”   有人还要说话。   沈容打断道:“别跟我说什么道德绑架的话,那些鬼要杀我的时候,怎么也不见你们道德感爆棚?不说要你们挺身而出护我吧,可你们连说句话都不敢呢。”“现在指望我帮你们?你们当我圣母学院圣母系第一名毕业啊?”   她含笑带讽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贵宾厅。   众玩家脸色都有些难看。   确实,要沈容带他们这群人通关,是他们蛮不讲理。   但这时候大家脑子只有通关,哪里还想得到什么道理。   沈容半好心半嘲讽地提醒道:“还有不到三个小时,游轮就要沉了哦。你们再不去调查线索,就来不及了。”   话音落下。   玩家们一窝蜂涌出贵宾厅。   贵宾厅空荡下来。   沈容终于清静了,看了眼糯糯,问道:“你怎么啦?”   糯糯回过头来,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她,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沈容哭笑不得,弄不明白他到底怎么了,但看出他的意思,道:“让你自己静一会儿?”   糯糯点点头。   明明耍脾气的是他,可他却委屈得好像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沈容闭眼假寐。   没注意到他藏在眼底的情绪,满是暴戾与杀意。   ……   在游轮甲板上,正寻找答案的玩家们突然感到一阵威压。   一阵风拂过,甲板上一位船员消失,正是贝露。   贝露垂眸,不敢看眼前突然再次降临的神。   在祂的威压下身体不受控制颤抖。   给人带来无尽的恐怖与畏惧,就像是祂与生俱来的能力。   祂来到哪儿,便让哪儿的一切都敬畏祂,哪怕对方是神也不例外。   “您……”   噗呲——   贝露的一只手臂被切断后,又被碾成了血雾。   贝露茫然不已,依旧不敢抬头。   神一言不发。   威压消失,祂离去了。   贝露感到莫名其妙。   祂招惹了这位神吗?   若是真招惹了,这位神恐怕会直接毁灭祂,而不是只断祂一条胳膊吧?   可若是没有招惹,这位神又为什么特意过来,一言不发断祂胳膊呢?   贝露想不通便不想了。   断掉的手臂想要生长出来,却被一道强大阴翳的力量封印住。   贝露无奈,看来只能等一个月后,封印解除,再恢复手臂了。   ……   沈容睡得很浅,小爪子一挠,她就醒了。   睁开眼,是糯糯。   正用小小的爪子捧了一小滴水,洒到她右手上。   沈容看了眼自己的右手,水珠在她掌心流动,就是普通的水。   “怎么了?”她盯着糯糯看了一会儿,思考,然后问道:“要我去洗手?”   糯糯用力点头。   沈容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这只手刚刚和贝露握过。   是糯糯不喜欢神的气息吗?   沈容去了卫生间里,用洗手液洗了手,在糯糯面前晃了晃:“这样行了吧?”   糯糯抱住她的手,小小软软的身体完全贴着她,仍是一脸的沮丧难过,可又不肯再放开她。   她竟然跟别的神握手,握了整整二十七秒!   不过她洗过手了,他也把那个玩意儿的手给剁了,就当无事发生好了。   糯糯蹭蹭沈容的手指,啾了啾她的指尖。   沈容把糯糯搂在怀里,闭上眼睛继续睡。   睡意朦胧间,她的身体失重倾斜。   睁开眼,她看到越来越近的海面。   原是第三次游轮沉没已经开始了。   眼前跳出同样的问题。   沈容果断干脆地回答:“贝露。”   瞬间,她的身体像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拉扯,直往海底而去。   周围的玩家也纷纷坠落海底。   有的是因为死了,有的是因为回答正确。   海水冰凉,在坠落间,水光逸动,仿若流星。   顷刻间,海水凭空消失。   风在耳边呼啸,身体在迅速下坠。   沈容睁开眼,就见碧蓝的天空近在咫尺,正离她越来越远。   而她离地面越来越近。   眼前出现字幕:   【我亲爱的孩子们,欢迎来到二层休息区。】   【我与我那疯癫的哥哥性格不同,但我也会和他一样,会给予你们足够的隐私和自由。】   【在这里,你们不用担心有什么新的规矩。一切照旧。】   砰——   绚丽的烟花在天空炸开,仿佛在欢迎玩家们的到来。   沈容环顾四周,就见无数人从云端里出现,然后坠落。   在这片广袤苍穹下,他们都像蚂蚁一样弱小。   在即将坠落至地面前。   沈容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最后平稳地落在一片沙地上。   这里是沙漠,烈阳如火。   不远处有一个和一层差不多的酒店型建筑。   远眺四野,能看见远方也有一个个小黑点。   似乎是其他建筑,不过与她所在的区域割裂了。   沈容把糯糯放进口袋里,捡起与她一同坠落的行李,走进建筑物内。   建筑物内金碧辉煌,装修复古。   里面的服务员皆是人身狗头,对每一个走进来的玩家礼貌微笑。   狗嘴翘起,露出尖牙的模样,格外诡异。   这里物价与一层一样。   沈容在大厅等着左蓝和左航。   在他们来了之后,蹭他们家的钱订了别墅,然后去吃了东西。   她帮左蓝左航,他们包她吃住,这很合理。   沈容在休息区悠闲地过了几天。   没事在休息区内乱转时,发现这里多了很多新面孔,也少了一些她见过的人。   似乎是分区被打乱了。   她想:也不知道下次分区,还能不能和左家兄妹再分到一起了。   要不……她以后直接问左家兄妹要钱,作为帮忙的报酬吧?   休息时间很快过去。   凌晨,沈容眨眼间来到新游戏。   她嗅到一股臭味。   睁开眼一看,她正身处昏暗狭小的四方空间内。   这空间大约只有三平米大,地面是脏到发黑、堆积了一层油垢状不明物体的水泥地。   角落里有一个正散发骚臭味的马桶。   这空间里只有一个一米高的小门连通外界。   此刻小门紧闭,只有一个可以自由转动阀门的出气口可以打开。   这出气口似乎是用来送饭菜的。   沈容在出气口边缘看见了油腻发黄的菜叶。   她这是一来就被幽禁了?   其他玩家人呢?   沈容忍着脏趴在地上,透过出气口向外看。   外面是一条昏暗的走廊,两米宽左右。   对面是一个同样一米高左右的门,一双眼睛也正透过出气口,打量外面。   那双眼睛和沈容对上视线。   “玩家?”   沈容:“嗯。”   话音刚落,沈容忽觉身后有道视线盯住了她。   她回眸,昏暗的角落里,凭空出现了一个人影。   这“人”头发蓬乱,完全遮住了面容。   穿一身沾满血迹和污渍的长裙,长裙样式和沈容正穿着的如出一辙。   裙下是一双瘦骨嶙峋、竹竿似的腿,腿上青紫遍布,小腿肚甚至因为伤口溃烂,烂出了一个深可见骨的洞。   它赤脚站在地上,脚上的皮肤通红皱起,像是被开水烫过。   它不是人。   它比一层的小鬼们要强。   不过,还不到鬼兵级。   沈容警惕地看着它。   它一言不发。   狭小昏暗的空间里,一股腐臭逐渐取代了马桶散发出的臭味。   这腐臭……像是尸臭。   嗡嗡嗡——   嗡嗡嗡——   苍蝇声令人烦躁。   沈容眼珠子转动,扫视房内,却看不见苍蝇的踪迹。   哐哐哐——   一米高的门被人踢响,沈容仍盯着角落里的鬼看,担心它会偷袭。   “我的孩子,你知道错了吗?”   外面传来慈爱的声音。   沈容乖巧的:“嗯,知道错了。”   嗡嗡嗡——嗡嗡嗡——   苍蝇声变得更加密集聒噪。   角落里的它在听到沈容的回答后,身体开始颤抖,似乎是在生气。   “我的孩子,你知道你错在哪儿了吗?”   沈容:“……”   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该怎么回答?   “咯咯——”   它突然张嘴笑了两声。   一群黑影从她嘴里喷涌而出。   沈容定睛一看,那群黑影竟全是漆黑油亮的苍蝇,带着嗡嗡声直朝她扑来。   沈容背靠门,手化作触须在空中打出了残影,拦住这群苍蝇。   然而她打了个空。   苍蝇眨眼间就不见了。   角落里的“它”也不见了。   “看来你还是不知道你错在哪儿了,你需要继续反省。”   没有得到沈容的回应,门外的声音失落地叹气。   沈容立刻装出哭腔道:“我真的知道错了。但是我呆在这里,这里的一切都让我感到喘不过气。我大脑浑浑噩噩的,甚至有点记不清之前的事了……”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我……我……”   砰——她倒在地上装晕。   门外静了几秒。   先是出气口阀门被推开,有人朝里望。   见沈容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有人道:“她真的晕过去了,怎么办?”   那道慈爱的声音道:“真是个麻烦的孩子。把她带出来看看能不能打醒吧。主教说了,她得诚心认错,才能放她出去。”   这嗓音和语气听上去都非常温和。   可说出的话却异常冷漠。   沈容闭着眼睛,感到自己被粗鲁地拖拽出小门。   外面的空气比禁闭室内清新得多。   在一巴掌打到她脸上之前,沈容睁开眼,装出脆弱的模样,仰头看着身边三名居高临下的人。   她们像是修女。都穿着一身黑白色长裙,头被黑布包裹起来,胸前都挂了一个漆黑的十字架。   十字架上还缠绕着一团不明物体,难以描述,只让人觉得,看一眼就忍不住从心底犯恶心。   为首的是一个年纪略大的修女,也是那慈爱声音的主人。她长相也很和蔼,面容圆钝,像一个慈祥的阿姨。   却冷漠地俯视沈容,道:“她醒了,把她塞回去。”   另两名年轻修女要来搬沈容。   沈容在电光火石间思考,而后迅速掐住两名修女的脖子,一个翻身将她们按在地上。   年长修女捂住嘴惊呼,不可思议地瞪着沈容:“你,你,你竟敢!”   沈容撑住两个修女的肩头,回身对着年长修女一个飞踢。   年长修女撞在墙上晕了过去。   两名年轻修女瑟瑟发抖,害怕地盯着沈容看。   沈容对她们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示意她们乖一点。   蹲下身,她从年长修女的身上摸出一串钥匙,找到对应的号码,将对面的玩家放了出来。   禁闭室里都很臭,对面玩家一出来就趴在地上,一边大口呼吸一边作呕。   缓了一会儿,她自我介绍叫花云卉。   沈容打量了一番花云卉的穿着。   花云卉和她,还有刚刚禁闭室里的鬼一样,穿的都是一身素净的长裙。   花云卉看向其他小门,道:“这场游戏,应该不止我们两个玩家吧?”   沈容点头,把钥匙给她,商量道:“你去看看有没有别的玩家,把他们放出来。我去问一下这三个修女这里的情况,可以吗?”   花云卉爽快同意,拿着钥匙去找同伴了。   沈容把年轻修女和年长修女强行塞进禁闭室里,将门关上。   不顾年轻修女们的哭啼,让她们把年长修女打醒。   而后,她将指尖血抹到舌上,道:“从现在起,你们要如实回答我问的所有问题,并且在离开这里之后,将这里发生的事全部遗忘。”   修女们靠在一起,握紧了胸前的十字架。   年长修女嘴里碎碎念叨:“你一定是被恶魔蛊惑了。快放我们出去,不然主教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等我们出去,我们会为你向主教解释,一切都是魔鬼的错。你是无辜的。”   “你快放了我们!”   沈容把她们的话当耳旁风,问道:“这是哪儿?”   “忏悔楼。”   沈容:“我和这里被关着的人,为什么会在这儿?”   “你们都是被父母抛弃,送到这里来的孩子。你们不听我们的话,私自前往隔壁学校和他们的人交流,质疑主教,所以被关了禁闭。”   沈容:“我们被关了多久?”   “三天两夜。”   沈容:“你说的教是什么教?你们这个教专收被抛弃的孩子?主教又是谁?”   “我们是信奉外神的真理教。不是教中专收被抛弃的孩子,而是我们开设了一家福利院,接收所有被抛弃的孩子和老人。”   “主教叫尤鸣,他是神选之子。”   沈容:“可我们都是有自主能力的成年人,为什么也会被送到这儿来?”   “你们身患疾病,需要人照顾。”   沈容哦了一声,道:“你们一直都是靠关我们禁闭来照顾我们这群病人的?”   “是。”   沈容轻笑一声。   禁闭室里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一直说实话的修女们满面惊恐,浑身颤抖。   指着沈容一直喊:“魔鬼!她的身体已经被魔鬼占领!”   沈容的目光突然定在角落。   她看到,它再次出现了。   它静静地站在三个修女身后,伸出枯瘦干柴的手,揽住了三名修女,把脸贴在了年长修女脸上。   修女们毫无察觉,只觉莫名浑身阴凉,身体不受控制地靠在了一起,都以为是沈容作祟。   它微微侧头,把头挤在三名修女中间。   蓬乱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垂落,露出她那张干瘦到面颊凹陷,眼眶深邃像两个黑洞的脸。   它闭着嘴,嘴里有一群东西似乎在撞,将它的面皮撞得起起伏伏。   苍蝇声嗡嗡嗡,从它紧闭的嘴里发出。   三名修女姿势奇怪地被拉扯着挤在了一起。   她们的手臂被用力掰扯,像绳子一样互相缠住对方的脖子。   痛苦的惨叫声伴随着修女们咒骂“魔鬼”的声音,回荡在昏暗的空间里,   奇怪……   明明它只是抱住了她们的头,她们的身体怎么会变成这样?   沈容正这么想着,就看见密密麻麻的人影。   漆黑的影子像纸片一样薄,布满了整间禁闭室。   这些影子就如同人死后被火烧焦在那块地面留下的痕迹,但又仿佛是活的,移动着缠住修女,想把她们的四肢拧成绳。   把头挤在修女间的女鬼盯着沈容,脸上漆黑的洞里淌出浓稠艳丽的血色液体,颜色鲜亮得刺目。   “咯咯——”   她再次张嘴笑。   嗡嗡的苍蝇从她嘴里喷涌而出。   包裹住三名修女的头颅。   这次的苍蝇似乎不再是幻象,它们一点一点啃食修女们的脸,将她们啃出细密的血珠,留下像毛孔一样,极小的、被啃食过的坑。   沈容的触须从出气口探进去,将黑影和女鬼都打开,而后把苍蝇也打散。   “你跟他们可能有仇怨,我可以让你发泄一下。但是抱歉,现在你还不能杀她们,不然我会很麻烦。”   她还得继续游戏呢。   女鬼歪了下头,和黑影一起消失了。   “你在和谁说话?”   年长修女问沈容。   沈容闻声看向三名修女。   她们完好无损地坐在地面上,满眼都是对她的恐惧。脸上根本没有被啃食过的痕迹,四肢也没有被扭曲。   怎么回事?   她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幻觉?   沈容奇怪地蹙眉,开启海幽种之瞳。   就见整间禁闭室里黑气缭绕,浓如大雾,将修女们的脸都模糊了。   这些黑气不仅仅是死气,还有怨气。   年轻修女盯着沈容,害怕地对年长修女道:“她好像又犯病了,怎么办……”   沈容听见,指了指自己:“我?犯病?” 第64章 真理救济5.1   修女们一哆嗦。   年长修女摆手道:“没说你,没说你……”   但很明显像是怕刺激到她,而说的类似于哄人的瞎话。   沈容思考须臾,像看到喜剧一样大笑,而后道:“我没犯病,刚刚只是在吓唬你们。”   修女们紧绷的身体放松不少。   看向沈容的眼里也带有一丝包含胆怯的不满。   沈容轻咳了咳,继续问道:“把你们的名字告诉我。”   修女们感到奇怪:“你不知道我们的名字?”   沈容:“知道,只是我要你们再说一遍。”   修女们迟疑地报出名字。   年长修女叫童凤。   其余两名修女一个叫蔻园,一个叫安娜。   花云卉在沈容问话期间,将这一层楼里关着的所有人都放了出来。   加上沈容,这一层一共有十三个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年纪最大的已经六十岁,最小的看上去才十二岁。   其中竟然还有一个沈容的熟人——彭进!   看到沈容,彭进一脸惊喜。   但沈容没有给他任何多余的目光,好像不认识他一样。   他也不敢对沈容太过主动。   毕竟先前杨佳找到他询问沈容的住处,他当时可是把沈容给“卖”了的。   然后沈容立刻就搬走了。   彭进心思百转千回,低垂眼帘,心里默默开始盘算起来。   沈容小声问花云卉:“这些都是玩家?”   花云卉道:“不知道啊……可能他们之前听见了我们的对话,我问他们是不是玩家,他们都说是。那个小孩儿我估计不是,但看他可怜,就把他一起放出来了。”   沈容沉声道:“你把他们都放出来,待会儿出去要怎么向这里的人解释?”   花云卉道:“没事,我有更改记忆的A级牌,还剩一次机会,大不了用掉好了。我实在是分不清他们谁是玩家。”   既然她自己有办法处理,沈容也就不多说了。   不过得区分开玩家和普通NPC才行啊。   游戏相关的事,不能直接透露给无关的人,所以无法用这些信息来验证。   沈容想了会儿,佯装恼怒,突然开始大骂花云卉乱放人。   花云卉被她骂懵了,茫然地问:“你干嘛啊……我都说了我会处理好的啊。”   人群中有人挺身而出帮花云卉说话。   沈容对花云卉使眼色,作势要打花云卉。   还好花云卉不算太笨,配合地装出害怕挨打的样子,往人群里一钻。   部分人立刻将花云卉挡在身后,为花云卉辩解。   沈容问他们道:“你们是玩家吗?你们知道什么是玩家吗?”   他们有些人支支吾吾,有些人理直气壮。   而有些人,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些护花云卉的人,表情也对花云卉颇有微词的样子。但也劝沈容不至于闹成这样。   他们这样表现,沈容就看出,谁是真玩家,谁是装的了。   沈容点出四个人,让花云卉过来。   六个人站在一起,和另外七人一下子分裂开。   沈容对那七人道:“你们走吧,记住,是修女们大发慈悲放你们出去的,而不是我们。”   她这番举动,让那七人都知道自己已经被看穿了。   七人中那位十二岁的小孩问道:“玩家是什么意思?是像主教那样,是神派来拯救我们的人吗?”   沈容:“玩家就是……其实我们这些人都姓玩,是一个大家族的人。”   花云卉和其他玩家:“……”   七人恍然大悟,离去。   被关在禁闭室里的修女感到更加奇怪了。   “你们并不是一个家族的啊。”   沈容道:“那我们分别都叫什么呢?”   童凤掏出一本小册子,道:“你叫林湄,她叫花云卉。”   矮瘦的眼镜男叫曲光。学生头的女孩子叫谢可佳。   四十岁的混血儒雅男人叫威克斯。   中年胖子就是彭进了。   沈容一一记下这些人,又问道:“我们分别得了什么病?”   童凤一边疑惑为什么沈容今天会问这么多奇怪的问题,一边回答:   他们这些人,除沈容外,都是心脏病,哮喘之类的。   而沈容,得的是精神疾病,发病时会出现严重的幻觉。   沈容又大概问了一下真理教如今的情况等问题,与玩家们共享了信息,而后将修女们放了出来,押着他们离开忏悔楼。   走出忏悔楼大门的瞬间,修女们遗忘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童凤疑惑地对沈容等人呵斥:“你们怎么出来了!”   下一秒,花云卉立刻用卡牌篡改她们的记忆:“忏悔楼内十三人已经全部悔过,是你放我们出来的。”   修女们浑身一个激灵。   童凤盯着沈容等人看了一会儿,道:“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走吧,主教让我在你们诚心悔过之后,带你们去见他。”   沈众玩家跟上修女们。   走出几步。   沈容忽然感觉到背后似乎有视线在盯着她。   回过头,就见装修成纯白色的忏悔楼,外墙面上一条条粗重的血痕,正从各个窗户滴下,将墙面染成血色斑驳的诡异图画。   窗户里有无数道黑影,密密麻麻挤在一起。   它们正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渐渐远离忏悔楼的玩家们。   花云卉顺着沈容的目光看向大楼,问道:“你在看什么?”   沈容:“你看不见吗?”   花云卉眨巴眨巴眼睛:“看见什么?”   彭进时刻关注着沈容,问道:“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我们看不见的东西?”   他得意地对其他玩家说:“林湄和我之前是一个休息区的,她很厉害的。之前有……”   沈容冷冷地看着彭进。   彭进明白过来:他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立刻闭嘴,不再说话。   可沈容已经引起其他玩家的注意:“你在你们区,还是个风云人物啊?”   “你看到了什么呀?说说呗。”   沈容道:“我不确定那是我真实看到的,还是我的幻觉,说了也没用。等我确定了再说吧。”   “嘁,小气。”曲光轻哼一声。   蔻园回过头来道:“赶快跟上!难道你们舍不得离开忏悔楼吗?”   玩家们立刻加快脚步跟上修女们。   沈容记下走过的地方,在了十分钟后,来到一个尖塔教堂。   她在人群后默默开启海幽种之瞳,看见教堂里云雾缭绕。   这些云雾呈灰色,沈容也看不出这是什么。   一名有雪白长发的老人站在教堂的台上。   一名穿纯白安稳长裙,头上披着一块金边蕾丝白纱的长发女人坐在一旁,正捧着本书。   根据先前童凤的描述,白发老人就是主教。   而那位长发女人,是圣女。   他们背后是一个巨大的黑色十字架。   十字架上有扭曲的异形缠绕。   那异形看上去既像是海生物,又有哺乳动物的肢体随意地从扭曲的触须里长出来,还有内脏像装饰品一样挂在肢体上。   这是修女们戴着的十字架的放大版。   听到玩家和修女到来的动静,主教看向沈容等人。   而圣女依旧低头翻书。   主教满脸慈爱地道:“在忏悔楼的日子,过得还好吗?”   彭进一脸尊敬地道:“不好。我们每天都在遭受悔过的折磨。我们知道错了,每天都在盼望着能得到您的原谅。”   彭进先前能组织别人跟他合作,就说明他在人际交往上是把好手。   这种话他张口就来。   沈容不以为意,抬头看着十字架上的异形。   它在蠕动,黑色逐渐从它身上褪去。   肢体变成了人类的肤色,连接的部位有黑红的血在往下滴。就像是把人的四肢砍断,用胶水黏在了巨大的鱿鱼身上,取代了鱿鱼的触须。   那些内脏变成了血色,把它们和身体连接着的线,成了带有黑色血块的小肠。   小肠和内脏逐渐像在身体里一样蠕动起来。悬挂着的一颗颗心脏也起起伏伏地鼓动着。   嗡嗡嗡——嗡嗡嗡——   不见苍蝇,沈容却又听见了苍蝇声。   “林湄?林湄!”   抬高的音量唤回沈容的注意力。   沈容回过神来,见玩家们或担忧或好奇地看着她。   童凤正怒视她,道:“主教在跟你说话!”   沈容看向主教。   他穿得一身雪白,面容也很慈善。   但他的下半身,有数个瘦削的女性身影正攀着他的腿。   那些身影浑身赤裸露出满身的淤血与青紫,下半身的血从腿间流出,洇红了主教脚下的地面。   “啵”的一声。   其中一个身影的腿间,竟然掉下一个肉块。   那肉块连着一条血肉模糊的肉带在地上翻滚,沈容定睛细看。   它停止了滚动,是一个未成形的胎儿。   它的脸部已初具人的模样,似是察觉到沈容的注视。   它忽的睁开眼睛,对沈容“咯咯咯”笑。   沈容本能地因它突然的举动后退一步。   血腥味几乎侵占了她整个鼻腔。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主教在说话,可是沈容却听不清,只看见主教的嘴巴在动,在说她听不懂的语言。   “唉……”主教叹了口气,“看来她的病情变得更严重了,我得请人帮她治疗。”   主教对三名修女道:“林湄留下,你把其他人带回去休息吧。”   沈容突然又听得懂他的话了。   她有些疑惑:难道,因为她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精神病,所以她现在真的有了神经病的症状,出现了各种幻觉?   不然为什么同为玩家,只有她能看到这些东西?   还是说……   沈容有了个另类的猜想,打算待会儿找其他玩家实验一下。   而此刻,玩家和修女们都已离开。   偌大的教堂只剩下沈容、主教和圣女。   主教和蔼可亲地对沈容招手:“你过来。”   沈容缓步走向主教。   趴在主教腿上的人影纷纷一百八十度扭转头颅,目光追随沈容,随着她的走动,头像上了发条一样转圈移动。   它们瘦得颧骨尖锐,面颊凹陷。   眼眶深深陷成两个黑洞,看不见眼珠子。   “嘿嘿……”   它们咧开嘴,对沈容笑。   沈容不由自主地低头注视着他们。   地上未成形的胎儿拖着脐带向她爬动,留下一地蜿蜒血迹。   这血迹鲜亮,像红油漆一样刺目。   十字架上的异形蠕动身体,把鱿鱼头放在了主教头顶。   沈容靠近主教的同时,也在靠近这些奇异的景象。   “你在看什么?又出现幻觉了吗?   ”主教温柔地对沈容敞开怀抱,示意她过去,“不要害怕,我的孩子。你要放松,不要紧张。我会保护你的。过来,来呀。”   他的语调带着诡异的蛊惑。   沈容感觉自己突然变得好像想要寻找依靠的婴儿,而主教的怀抱就是她追寻的依靠。   她轻轻咬住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看着主教道:“我觉得我不需要治疗,给我药就行了。”   主教轻笑,肯定地道:“你需要治疗。可怜的孩子,不要任性,快过来。”   “她现在不想靠近你,不要逼她。”   圣女突然出声,嗓音娇媚中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   主教身体一凛,竟听话地放下手,道:“那您的意思是?”   “让我来吧。”   圣女放下书,抬眸,视线温柔的落在沈容身上。   她眼底隐藏着压抑的热情与杀意。   她走近沈容,带来一股魅惑的香风。   沈容在她身上看不出什么异常。   她状似无意地踢开主教。   主教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她,敢怒不敢言。   圣女无论身材长相,都称得上绝艳。   偏偏周身气息干净纯洁,这种反差令她显得更加动人妩媚。   她轻轻握起沈容的手,道:“你需要药?我给你。”   她抬起手,修长苍白的手指拂过沈容的侧脸。   沈容能感受到她指尖克制的轻颤,抬眸看她,她嗓音喑哑:“以后有什么事,就来找我,我的……我会帮你的。”   主教爬起来沉声唤她:“圣女?”   “闭上你的嘴。”圣女扫他一眼,眼中杀意更加浓厚。   主教不由自主地恐惧到发抖,带着不满,低头不语。   圣女爽快地给了沈容一瓶镇定药片。   沈容拿着药,又被圣女亲自带到住宿楼。   因为沈容有精神问题,无人肯与她住在一起。只有花云卉和谢可佳不介意,跟沈容共享宿舍。   圣女瞥了花云卉与谢可佳一眼,再次叮嘱沈容:“有事可以来找我。”   而后离去。   花云卉目送圣女的背影消失后,打了个寒颤,道:“奇怪,她干嘛用那种嫉恨的眼神看我……”   沈容也觉得圣女很奇怪。   圣女就像……   以前副本里遇到的,总会对她表现出无限善意的那个NPC。   不过此刻沈容没工夫思考圣女,对花云卉道:“咱们在这个世界里的设定,不是都有病吗?你得的是哮喘吧?有对应的药物吗?”   花云卉迷茫了一瞬:“不知道,我还没来得及查看我的东西,我去找找。”   说着,她和谢可佳开始翻箱倒柜,最终两人都在床单底下发现一板还剩三颗的药片:“找到了,是这个吧?”   沈容眸光深沉,道:“我们去问问其他玩家有没有药。”   说罢,沈容便带着花云卉立刻行动。   沈容宿舍隔壁就是男玩家们的宿舍。   听到沈容询问药的事,彭进立刻拿出一板药:“我也有药。”   其余玩家找了一会儿,也发现了药。   他们的药都是只剩三颗。   唯独沈容的药,是刚得的满满一瓶。   沈容深吸口气,环视四周。   宿舍没有什么异常。   她招呼玩家们跟上她,在住宿楼内游荡。   开启海幽种之瞳,寻找幽暗的气息。   找了一圈,她在走廊尽头的厕所门口,发现黑中带红的气息像烟雾似的从门缝里飘出。   她推开厕所门。   彭进提醒道:“这是男厕所,你进去不太好吧?万一被那个老修女发现了……”   沈容示意他噤声,问他们:“你们看厕所里,有没有奇怪的东西?”   花云卉在门口浏览了整个厕所,道:“没有啊。”   沈容道:“你们吃药后再看呢?”   说着,沈容掏出自己的药瓶看了眼。   药瓶上显示药效一小时。   她率先吞了一颗药片。   其他玩家迟疑着,也吃下了药。   随即,玩家中响起一声短促的低呼。   是谢可佳尖叫,又立即被彭进捂住了嘴。   沈容道:“现在,你们看见什么了吗?”   花云卉僵硬地点头:“这个厕所……好像活物的器官……”   整个厕所大约十平米。   沈容在吃药前看见,墙壁和地面,都是软乎乎的发黑血肉色,就像是被剖出来,放了许久的猪心色。墙面和地面,都附着了许多正在跳动的血管。   厕所里的便池,像是心脏上粗大的血管,张着圆圆的洞,有粘稠的黑黄色液体在其中荡漾。随着整间厕所像活物般的跳动,溢出洒落到地面。   而两间隔间里,像是被漆黑的塑料膜包裹着。下方留有半米高的口子,能让人看见隔间里有两个人正光着两双腿坐在马桶上。   那两双腿纤细修长,腿上有青青紫紫的痕迹,没有腿毛,而且堆在脚踝处的衣服,是纯白的长裙,就像沈容和花云卉穿的样式。   这很明显是两双女人的腿。   “男厕所怎么会有女的?”   花云卉小声问。   沈容的猜想得到了印证。   她轻手轻脚地关上门,道:“你们最好想办法多弄点药。”   花云卉等人明白沈容的意思:他们只有吃了药之后,才能看见这样的场景。   曲光眼珠子转了转,问沈容道:“你是不是不用吃药,也能看见这样的世界?”   沈容点头:“可能是因为我在这个世界的人设是精神病吧。”   花云卉问道:“那你的药对你有什么作用?”   沈容道:“我吃了药,就不会看到那样的世界。”   其实还有一点她没说。   因为她是精神病,她推断自己看到的世界里除了那些鬼和异样场景,可能还会有幻觉夹杂其中。   目前她分不清哪些是幻觉,哪些是真实。   所以虽然她看似得到了可以直接见鬼的优势,但其实也有弊端。   药品对她来说,依旧是必备物。   吃一颗药片,她会彻底看不见鬼。   沈容打算尝试下次吃半颗药片,试试看能不能只消除幻觉。   “你们又聚在一起鬼鬼祟祟地想做什么!”   楼梯处传来喝骂,是蔻园和安娜。   “还不快回你们各自的房间去!”   “再有下次!小心我向童凤修女禀报,把你们都关到忏悔楼去!”   蔻园和安娜训斥完,敲响推车旁的铁盆,道:“都把门打开,排队领饭!”   宿舍楼内的门应声齐齐打开。   门内,年龄性别各异的人们像行尸走肉般,遵从指令排好队,等待蔻园和安娜给他们分发食物。   沈容瞥见推车上有两个大盆。   一个大盆里装的是散发馊味的玉米面糊糊。   另一个大盆里是大白菜炖肉,满满一盆大白菜和褐色汤水,肉只有顶端两三片,油水少得可怜。   “我,我不饿,不想吃。”   花云卉一脸嫌恶地皱起脸。   彭进等四名玩家也是一样的表情。   仿佛盆里装的不是饭菜,而是两盆屎。   沈容现在看不出异常,但也跟着说不想吃。   蔻园骂了他们一顿,道:“不吃就算了,饿死你们!外面不知道多少人想吃都没得吃呢!”   而后就不管他们了。   沈容和花云卉一起回到宿舍。   她将门关上,问花云卉道:“你看见什么了?”   花云卉一副忍住呕吐的样子,道:“有鬼吊在房顶,用脚在搅那些饭菜,脚上全是血和黄色的粘液,太恶心了。”   谢可佳蹙眉,小声道:“我看到的不是这样的……”   沈容和花云卉望向她。   她道:“我看见菜里面全是蟑螂。”   花云卉疑惑道:“怎么会?我没看见蟑螂啊。”   谢可佳小声咕哝:“我真的看见了……”   沈容蹙眉沉思,问道:“你们刚刚看到的厕所,是什么样的?”   谢可佳和花云卉描述出他们看到的场景。   花云卉看到的是吊满尸体的厕所。   谢可佳看见的是爬满老鼠的厕所。   沈容自己看见的是诡异的内脏厕所。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每个人看见的都不一样?   这些不同,代表了什么?   沈容带着花云卉和谢可佳出门,趁两名修女分发食物的时候,溜进隔壁房间,和彭进、威克斯和曲光会和。   沈容问了他们看见的厕所和饭菜。   也是各不一样。   彭进看见的是像呕吐物一样的饭菜,地面腐烂出血的厕所。   威克斯看见的是黑血做成的饭菜,到处都在喷血的厕所。   曲光看见的是两盆疙疙瘩瘩像癞蛤蟆一样的肉球,到处都是疙瘩肉球并且肉球在膨胀的厕所。   六人交流了一下各自看到的世界,都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我们看到的都不一样?”   “到底谁看到的才是真实的世界?”   沈容与他们面面相觑,脑海中冒出个猜想。   她正要说出来,门突的被撞开。   蔻园和安娜瞪着沈容、花云卉和谢可佳三人。   蔻园讥讽道:“你们三个要不要脸?跑到男人的房间挤在一起干什么呢?”   安娜气愤道:“要是这么耐不住寂寞,改明儿我就向童凤修女提议,让你们去……”   蔻园撞了安娜一下。   安娜挑了挑眉,没继续说下去,挥舞手中的勺子颐指气使道:“回你们自己房间去!再敢乱跑,我就让你们再去忏悔楼待几天!”   沈容三人一言不发回房间。   随后安娜和蔻园将房门关上。   她们离开后,沈容尝试打开房门,发现安娜和蔻园竟然把门给反锁了。   花云卉忍不住吐槽道:“这哪是福利院啊,坐牢都没这么不讲理的。”   谢可佳揉了揉胃,躺倒在床上,道:“我有点饿了……可要是他们每次都送这种饭菜来,我怕不是要被饿死。”   沈容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似乎是药效开始退了。   她躺倒在床上,闭眼休息。   迷迷糊糊的,她听见墙里传出小女孩的声音:“嗨,我的朋友,你今天为什么不开心?”   沈容虚睁开眼,有点不太确定这是幻觉,还是墙那边真的有个小女孩。   沈容把耳朵贴在墙上,轻声道:“你是谁?”   “我是你的朋友芳芳呀,你怎么又把我忘记了。”芳芳有些埋怨,很快又恢复热情,“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吗?”   沈容犹疑片刻,没有回答。   芳芳道:“是不是修女们欺负人了?她们可真是太坏了。不过没关系,她们很快就不能再欺负你们了。”   “朋友,开心起来吧。不要为那两个坏蛋生气啦。”   沈容想了想,道:“我没有为他们生气。芳芳,你是健康的吗?”   芳芳道:“以前生病了,现在已经没事了,算是健康的吧。”   沈容问道:“那你看见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   芳芳道:“就是……普普通通的世界呀。和其他人看见的世界一样呀。”   怎么会一样?   他们六名玩家,看到的世界都不一样!   沈容正要换个角度再次询问。   芳芳接着道:“你忘了主教的话了吗?我们每个人生活的世界都是一样,看到的世界也都是一样的,世界是美好的。如果你看到了不同的世界,不要害怕,那都是幻象,要相信,世界没有那么肮脏。”   “去找主教治疗吧,主教会治好你的。”   其实沈容之前猜想的是:每个玩家看到不同的世界,会不会和玩家各自的病症有关?   例如花云卉得的是哮喘,花云卉看到的就是一群窒息而亡的吊死鬼。   她自己是神经病,所以看到的世界怎么奇怪怎么来。   但芳芳这番话,让沈容觉得一切不是这么简单。   或许她的猜想是对的,也只算对了一半。   肯定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比如——为什么病症会影响他们看到的世界?   沈容问芳芳:“主教是个好人吗?”   芳芳道:“是呀。不过修女们都很坏……修女们会欺骗主教,让主教惩罚你,还会……我以前被欺负过,后来我跑去告诉主教真相,主教不仅答应我会惩罚那些修女,还安慰了我……很舒服哦。”   很舒服?   沈容不自觉皱了眉,问道:“主教是怎么安慰你的?”   芳芳轻声道:“秘密……你去找主教告状,就会知道啦。不说了,我累了,你睡吧。”   墙那边传出沙沙声。   沈容再听不见芳芳的声音。   所以,她要去找主教告状吗?   还是……相信圣女的话,去找圣女寻求帮助?   房间又归于寂静。   “你刚刚在和谁说话?”花云卉小心翼翼地开口。   沈容道:“墙那边的人。”   谢可佳惊悚道:“可是我们刚刚只听见你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沈容沉吟片刻,道:“可能是她声音太小了,你们没听见吧。”   然而她心里却想:难道……又出现幻觉了?   精神病的世界,还真是不好受啊。   沈容迷迷糊糊睡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翻身,忽然感到背后和脸侧一阵湿凉。   她闭着眼睛摸了摸,摸到身下满是冰凉黏糊的液体,浓郁的血腥味充斥她的鼻腔。   她猛地睁开眼,对上一双倒着的眼睛。   这双眼睛毫无焦距,眼球灰白,一眨不眨地与她对视。   眼睛下方,是被割掉鼻子留下的两个血窟窿。再往下,她的脸和嘴巴被刀划成了肉丝,肉丝挂在口腔里发黄的牙齿上。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沈容。   沈容手撑在身侧起身,感到手下按到了什么冰凉微硬的东西。   转眸一看,是另一具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的尸体。   这两具尸体都面目全非,但从她们的穿着和眼部特征能看的出来。   她们是蔻园和安娜。   沈容站起身,看见门口的镜子里,映出她自己的身影。   她穿的纯白长裙浸满了黑红的血迹,正湿漉漉地黏在她身上她的长发和脸侧,都被血糊满。   她的脚边有一个反光物体。   沈容低头拿起,是一把带血的小刀,上面还有血色手印。   沈容拿自己的手去比对血手印。   完美吻合。   她杀人了吗?在睡梦中?   沈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沾满血的双手,又回过头去看那两具面目全非的女尸,打量这间房间。   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房间里有两张单人床。   这似乎是这两名修女的房间。   嘎吱——   房门突然被推开。   “你们两个,怎么还在睡懒……”   童凤的训斥,在看到沈容和地上的两具尸体后,化为了尖叫。   她逃命似的跑出去,大喊道:“来人呐!快来人!林湄发病杀人了!”   沈容浑浑噩噩,大脑一阵眩晕。   再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被人抱在了怀里。   环顾四周,这是一间纯白干净的房间。   房间内除了墙上挂着的诡异十字架,就只有一张双人床。   圣女身上的馨香取代了血腥味,占领了沈容的呼吸。   圣女轻轻拍着她的背,哄道:“别怕,别怕……这不是你的错,我不会把你交出去的。你病得很严重,只吃药是不行的。”   沈容抬头,就见圣女轻咬嘴唇,眼中有压抑不住的癫狂,面色微红道:“你需要治疗……”   “治疗?什么治疗?”   沈容有一瞬间动摇:或许我真的需要治疗。   她不认为自己杀了人。   但是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让她无法正常地调查这个游戏的相关剧情。   圣女轻抚她的面颊,丝毫不在意沈容身上的污血弄脏了她纯白的衣裙和干净的双手。   “就是……”她缓缓低下头,靠近沈容。   沈容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些赤裸地缠在主教脚下的女性鬼影,那掉出来的胎儿,那两名修女那欲言又止的话,还有芳芳说的……舒服……   都让她联想到不好的事情。   沈容蹙眉,想要伸手推开圣女。   然而在她抬手前,圣女停止了靠近。   圣女深吸口气,松开沈容,呼吸沉重地离开房间。   空荡荡的雪白房间只剩下沈容一个人。   过了几秒,铺天盖地的血像海啸一样冲沈容扑来,将房间染成血色。   “嘻嘻嘻……幻觉也好,真实也好,在这世界,活得开心就好了呀。”   沈容闻声看向身边,一个干柴的“女人”躺在她身边。   它瘦得像个骷髅,腿间不断流出粘稠发臭的血。   它对沈容笑道:“你也生病了吗?修女们都告诉你,你生病了?”   沈容盯着女人,伸出手,抓住了“女人”枯枝一样的手臂。   沈容道:“我没有生病,我是被洗脑了,对不对?”   女人惊讶地看着沈容,过了会儿又笑起来:“什么叫洗脑?修女们说的话难道不对吗?”   “你生病了,我生病了,大家都生病了。虽然修女们很坏,但是主教无条件接受了我们,照顾我们。”   “我们没有被洗脑,我们只是生活在一个痛苦的世界,想要活下去。”   沈容闭了闭眼,目光定格在十字架上,眼神坚定道:“我没病,我肯定没病。”   在察觉到圣女对她的意图后,她突然反应过来。   ——她为什么要局限于自己是个神经病,而受人摆布呢?   她真的是神经病吗?   还是类似于被送进“精神病院”的正常人,在长久的洗脑过程中,也成了精神病?   毕竟她的身份,可是已经被送进这个地方很久了。   她的人设是已经被洗脑,也不奇怪。   那么,她的游戏任务是什么?   是彻底摆脱洗脑后的幻觉,拯救这个地方所有被洗脑的人?   还是……   她看向被她抓住的女人,问道:“你为什么觉得主教很好呢?”   还是连这些即便死亡,也依旧沉浸在洗脑中的鬼魂,也一起拯救?   或者都不是?   沈容做了深呼吸,努力保持清醒。   “女人”歪着头,反问道:“他拯救了我们这些被丢下的人,他有什么不好的呢?你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吗?你知道主教有多不容易吗?”   “女人”顿了顿,面目忽然变得狰狞,质问道:“你不是也受到了主教的救济吗?你为什么要质疑主教?” 第65章 真理救济5.2   沈容反问道:“救济?把我这些病人关在那个脏臭的禁闭室,也算是救济?让你和其他鬼变成这样,也算是救济?”   “女人”黑洞般的眼眶里像岩浆一样,涌出鲜亮的血:“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沈容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以前她看到的鬼血都是黑红腐臭的,而它这些鬼的血却是鲜亮到像假的一样。   沈容伸手摸了一把“女人”眼里涌出的血,用手指搓了搓,又放到鼻下嗅。   确实是血,只是颜色太艳了。   她这番操作把“女人”给看愣了。   原本打算发威的“女人”,一下子泄了气,自嘲似的轻笑:“你也不过是个病人罢了,我跟你置什么气。”   说罢,染红房间的血潮逐渐褪去。   女人像身陷沼泽一样,逐渐陷进雪白的床里消失,只留下一句:“无知也是快乐。你就安安分分地做一个病人好了……不要挑战我的底线,不要冒犯主教和圣女……”   沈容的手分明死死地抓着女人。   可女人要消失,她就什么也抓不住。   沈容心想:这就是一层和二层的区别吗?   一层的鬼被她抓住了,就逃不掉。   但在二层,哪怕只是一个无名小鬼,都有特殊能力。   沈容正想着,房门突然被再次推开。   主教与圣女一同走进来。   圣女定在她身上的目光仍是难以言喻的炽热。   而主教满面慈爱地弯下腰,道:“你病得很厉害是吗?我早说过,你需要治疗,药物对现在的你没有用。”   他向沈容伸出手,道:“来吧,正好还有别的病人需要治疗,我带你一起。”   还有别的人?   那治疗会不会不是她想的那样龌龊?   沈容斟酌片刻,伸出手。   在手搭到主教手上之前,圣女一脚踢开主教,握住了沈容。   不知是圣女天生一双多情眼还是故意的,沈容总觉得她的眼神分外缠绵。   被踹倒的主教扶着老腰爬起来,无言以对地皱眉。   沈容考虑到可能是自己想左了,没有排斥圣女,被圣女牵着,跟随她和主教离开房间。   房间外,也是雪白的。   悠长的长廊光线昏暗,但白得出奇。长廊上一道道房门都紧锁着。   沈容开启海幽种之瞳,看见整层楼都笼罩在灰蒙蒙的雾中。   这雾到底是什么?   她打量主教和圣女,雾包裹着主教,而圣女身上干净纯洁。   走了五分钟。   沈容跟随他来到一个会议厅。   会议厅坐了十几名和沈容穿一样颜色服饰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就像是虔诚的信徒,双手合十,对着会议厅正中央的黑色缠异形十字架祈祷。   圣女安排沈容坐到一处四周无人的座椅上。   主教站到十字架前,仁爱地道:“那么,开始治疗吧。”   他深吸一口气,从圣女手中接过书,对着书开始轻声吟唱经文。   经文没什么特殊的,但主教的声音却仿若天籁。   充满了仁慈博爱,就像幽谷清响,半夜细雨,令人心境平和。   看来真是自己想多了。   沈容默默打量起主教。   他脚下攀着的鬼影,依附在他脚边,听着他的歌声,如痴如醉。   虽然他唱得很好。   但沈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歌就算是治疗?比药还好使?   不过她不能表现出来,装得和其他人一样沉浸在歌里。   主教唱罢,开始浅声吟诵经文。   他的嗓音像催眠似的,令人仿佛置身一片宁静天地,不知不觉昏昏欲睡。   渐渐的,所有人都睡过去。   沈容有点困,但不至于睡着。却还是闭上眼睛,像其他人一样仰倒在椅子上。主教呼出口气,像是累了。   沈容听见他声音极低地对圣女道:“药还剩多少?”   圣女冷淡道:“不多了。叫人去外面拿材料回来做吧。这次多做点,省得经常要往外面跑。”   主教轻声叹息,为难道:“教会里的钱不多了,约翰先生那边……”   圣女沉默片刻,道:“不能再推了。上次不是有……”   主教似是不忍听她说,打断道:“那就安排他吧。约翰先生说什么时候来?”   脚步声响起,主教和圣女离开了这会议室。   沈容没能听清那个约翰先生来的时间。   沈容闭着眼睛琢磨起他对话的意思。   制药?难道他这些人吃的药,都是主教和圣女做的吗?   每个人得的病都不一样,统一做的药真能治好每个人不同的病吗?   沈容开始怀疑:或许大家都没有病。只是被催眠洗脑了。   当一个人坚信自己有病的时候,身体确实会出现假性的患病症状。   那么……他其实是在靠所谓的病和药,控制这里的人吗?   还有,约翰先生要过来,主教和圣女的意思是要安排人接待吗?   可是为什么用这种惋惜的语气?   沈容睁开眼,偷瞄门缝外的主教和圣女。   突然,一道鬼影挡在了眼前。   瘦削的女鬼浑身赤裸,细得像根竹竿。   沈容之前一直看到的是它的背影,站在看到其中一个正面,骤然被惊到。   不是因为它恐怖,而是因为……太惨了。   它浑身下几乎没有一块好地方,瘦得堪称前胸贴后背,肚子被剖开。长长的伤口,从胸前连接耻骨,肚里的内脏半挂在肚子外,一个连一个的拖到了地上,在地上留下一滩鲜亮的血迹。   “你没病?”它问。   沈容茫然地看着它,装作听不懂。   它歪着头看沈容:“你真奇怪……你该不会是卧底吧?”   沈容仍旧一脸的听不懂。   它咕哝:“是个傻子?”   其他鬼影咯咯咯笑起来,一齐到沈容身边围观她。   沈容被鬼包围得密不透风。   一个个瘦得皮包骨的鬼影围着她打转,还把脸凑到她面前来打量她。   “她长得挺好看的。”   有个鬼道。   “不是好事……”   “她会为主教他做贡献的吧……”   鬼的语气变得阴森诡异,似笑非笑地看着沈容。   一双双黑洞一样的眼睛,像是要把沈容的灵魂给吸进去,让她和她成为同类。   沈容打了个哈欠,假装困了,闭上眼。   静静等待周围阴寒的气息散去。   过了片刻,拍掌声响起。   会议厅的人陆续被叫醒。   沈容睁开眼,看到那群鬼又趴到了主教的身边,像寄生物一样缠在主教腿上。   主教温声道:“放轻松,回去好好休息吧。”   他站在门口,拥抱每一个离开的人。   无论男女老少。   轮到沈容时,他看了眼圣女,退到一边,道:“你来吧。”   圣女微笑着对沈容眨眼。   沈容抱了圣女一下,也没觉得得到什么安慰。   她摸摸自己的肚子,道:“我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吃东西,有点饿。”   圣女目光依恋缠绵地黏在她身上,道:“我去给你拿面包。”   沈容在这儿等着。   很快,圣女拿来一块奶油面包和一瓶牛奶。   主教皱眉看圣女,似乎对她拿这两样食物很不满。   圣女不搭理主教,让沈容吃了东西再离开。   看主教一脸舍不得的表情,沈容直觉这食物肯定是能吃的。   飞快地吃了东西后离开。   离开前,她听见主教低声道:“你怎么拿这些给她吃!这些是她这些人能吃的嘛!”   圣女没搭理主教,一声不吭。沈容心想:所以……他这些人,只能吃馊糊糊?   那牛奶面包给谁吃?主教和圣女?   主教和圣女接受了他这群被抛弃的人,而且还养着他,看似确实很不错。   可是,那么多惨死的鬼魂,在这里又是被用作什么用途惨死的呢?   沈容回到宿舍,时间已经不早,她洗了个澡歇下。   死了两名修女的事似乎被压下了。   花云卉和谢可佳惊奇问她:“你怎么一身的血?”   “你今天一天去哪里了?”   沈容道:“去了屠宰场围观。”   她上床休息,又听见墙那边传来动静:“嗨,我的朋友,你今天过得开心吗?那两个修女死了,她再也没机会欺负你了。”   沈容道:“你听到传言说她是怎么死的了吗?”   芳芳道:“在这里,你不用管传言,没人会在意那个,也没人会在意两名修女的死活,你放心好了。只要你表现得够好,没准儿你也能成为修女呢。”   “不过……”芳芳话音一转,道,“也不一定,你长得太好看了。万一被外面的人看上,就再也没机会做修女了。”   沈容下意识把外面的人联想到那些赤裸惨死的鬼身上,问道:“能跟我细说说吗?我生病了,脑子不清醒,什么事都记不清了。”   芳芳道:“不是什么好事,还是不要听了。总之,你没事不要出去乱转,记得随身把药带在身上吧。愿神、主教和圣女,保佑你平安。”   沈容默默地将手指靠近嘴唇,咬破,打算用言灵让芳芳说出具体的事情。   芳芳却好奇道:“你咬手指做什么?”   沈容浑身一怔。   她面对的分明是一堵墙,为什么墙那边的芳芳能看见她?   见她不出声,芳芳又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沈容问道:“芳芳,你在哪里?”   芳芳道:“我?我在你对面呀。正和你一样侧着身子,跟你面对面地躺在一起呢。”   沈容问道:“那你是怎么看见我的?”   芳芳沉吟片刻,道:“我的朋友,你怎么突然变清醒了?这样不好……”   一股阴寒气息顺着沈容的脊骨往上爬,像是有一块冰贴在了她背上。   沈容皱眉,凝视着雪白的墙壁。   墙壁里发出芳芳惋惜的声音:“你不能清醒,你必须病着,不然会死的。”   沈容沉声问道:“为什么?如果我清醒,你就会杀了我吗?”   她把手放进被子里,悄悄幻化成水母色,蓄势待发。 第66章 真理救济5.3   芳芳道:“你不威胁到教会的话,我才不会杀你呢。你要是不生病,会害死你的,是外面的人啦。”   沈容问道:“什么意思?”   “就是你长得很好看呀。要是被外面的人看上,十有八九会死在他们那里。他们玩得太过了。”   芳芳说得模糊,又道:“你精神状态不好,我还是不跟你说这些了,早睡吧。晚安。”   沈容道:“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看见我?”   芳芳又不说话了。   宿舍里却并不安静。   花云卉和谢可佳在嘀咕。   花云卉道:“她又再自言自语了,不会真得了精神病吧?”   谢可佳道:“我的人设不是病态洁癖嘛……说实话,我现在也觉得看哪儿哪儿不对劲,总感觉到处都很脏,脏得我想死。”   花云卉道:“我也,因为人设有哮喘,现在稍微走路快,就会感到喘不上气,好像气管被捏住了一样。”   沈容起身,转眸看她们。   她们立时安静下来,盯沈容眨巴眼睛。   沈容趿拉鞋子,往外走,道:“你们不要总想自己有病,尝试一下坚信自己没病,只是被洗脑了。”   谢可佳在床上撑起上半身,好奇地问道:“什么意思?”   花云卉的目光随沈容移动,目送沈容打开门出去,压低嗓音道:“唉,这大晚上的,你要去哪儿?你不怕修女找你麻烦吗?”   虽说现在天刚黑,但按照这里的规矩,吃完晚饭就不乱跑了。   沈容停住脚步,回眸看她们:“你们不觉得你们这样很奇怪吗?我们才来这里多久?你们就完全融入这里的人设了。”   “你们忘了你们来这儿的目的是通关游戏,而不是玩角色扮演,在这里生活吗?”   花云卉和谢可佳僵住。   对啊,她们来这儿是为了游戏。   她们为什么要因为害怕修女而按照这里的规定行动,活得好像本身就是这里的人一样。   她们才来这里不到三天,怎么不知不觉间就变成这样了?   主要是这里压抑的环境对人的影响太大了。   所有人都在按照规定生活,她们不知不觉间也就盲从了。   沈容往外走。   花云卉和谢可佳思考片刻,决定起身跟上她。   花云卉小声问道:“这大晚上的,你要干什么?”   昏暗的长廊上安静得只听见她们的动静。   走廊两边有数间房,皆房门紧闭。   雪白的墙壁在黑暗中像霜一样白得发冷。   沈容来到她床靠的隔壁房前,示意花云卉和谢可佳别出声。   敲响房门,很快屋里传出仓促脚步声。   三十秒左右,房门便打开了。   开门的女人先是一脸紧张,待看清来人是沈容三人后,又变得不满:“这个时候了,你来敲什么门啊,我还以为是修女呢,吓死我们了。”   以前这个时间会敲别人房门的,只有修女。   所以这房门才开得这么快。   沈容道:“不好意思,我有事想问问你们宿舍的芳芳。”   “芳芳?”开门女人疑惑地皱起脸,后退一步,“芳芳是谁?你不会又发病,出现幻觉了吧?”   芳芳说出了她不知道的事,沈容确定芳芳不是她的幻觉。   她有个阴森的猜测,强硬的一把推开门,闯进宿舍,对宿舍内的人道:“不好意思。”   “唉!你干什么!”宿舍内的女人们尖叫起来。   谢可佳和花云卉连忙动用武力威胁她们闭嘴,也一脸困惑地看沈容在宿舍里东张西望,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沈容盯住左侧的墙,这道墙的另一边就是她的房间。   她问众人道:“你们宿舍真的没人知道芳芳,也没人叫芳芳吗?”   被谢可佳和花云卉挟持的女人们瑟瑟发抖,面面相觑。   “没有啊,谁叫芳芳?”   “你们有谁小名叫芳芳吗?”   有个女人沉思片刻,蹙眉道:“芳芳的全名。是叫孔芳茵吗?”   沈容道:“孔芳茵?你跟我说说孔芳茵的事吧。”   女人道:“我跟她也不熟啊,她已经失踪一年多了。”   沈容问道:“那她以前是不是住在这里?”   女人道:“没有啊……她还在的时候,我们这间宿舍还是放杂物的小仓库呢。一年多前才改造成宿舍,让我们搬进来的。”   仓库……   沈容盯住左墙,虚了虚眼睛,问道:“芳芳,你在里面吗?”   无人应答。   沈容让谢可佳和花云卉继续看住宿舍里的人。   她离开宿舍,到厕所里折断了拖把棍,拿木棍冲回宿舍,开始用力地砸墙。   “你在干什么?”   “我的床!墙灰全弄到我床上了你干什么啊!”   “她发病了!来人呐!快来人!林湄发病了!”   宿舍里的女人激动地尖叫起来。   谢可佳和花云卉拦都拦不住。   很快,他们的尖叫引来了童凤和新任职的两名修女。   三名修女一齐冲上去抱住沈容。   沈容让花云卉和谢可佳先别管宿舍里的女人,去拖住修女。   二人迟疑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挡住修女。   “你在干什么!”   “我要向主教禀报,让你去禁闭室里好好待几天!”   沈容继续凿墙。   墙皮脱落,墙砖碎裂。   她看见一只干枯得像鸡爪的手嵌在墙里。   “哎……你还是发现我了。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芳芳的声音响起。   沈容继续凿墙,把墙里背对她的尸体挖出来,道:“那要看你是不是诚心和我做朋友。”   “我我我我……我这一年都是跟它睡在一起?”   原先叫嚣沈容破坏了她床的女人有些颤抖。   但其他人都陷入了诡异的安静,默默地注视那衣不蔽体的干尸。   修女们停止跟花云卉和谢可佳争执。   童凤打量那具干尸,对干尸叹息道:“原来你一直在这里。”   她问沈容:“你是怎么发现她的?”   沈容扫视围观众人。   除了和芳芳尸体睡在一起的女人显露出些许害怕之外,其余人脸上竟都是麻木。   沈容盯童凤道:“她想和我做朋友,经常跟我说话。”   芳芳道:“她们不会相信的。”   话音刚落,童凤便摇头道:“你病得太严重了……是上次关你禁闭,把你吓到了吗?”   而花云卉和谢可佳,此刻相信沈容原来不是在自言自语。   默默地开始尝试根据沈容的话转变,不停地在心里对自己说:我没病。   芳芳道:“我的朋友,你把我带出来了又怎样呢?他们只会随便把我带到乱葬岗扔掉。那样我再也没朋友说话了,你也没朋友可以陪你说话,为你出头了。”   沈容盯芳芳干枯发黑、像枯树一样的身体,道:“为我出头?”   思考几秒,她反应过来:“蔻园和安娜是你杀的?”   芳芳道:“是我们一起杀的,我的朋友。她们两个总是欺负人,总是为外面那些人开后门,给他们提供潜入宿舍的机会。杀了她们,不仅仅是出气,也是救了你呀。”   一起杀的……   芳芳是上她的身才有机会动手吗?   沈容不明所以,问道:“所以外面那些人是怎么回事?跟我说清楚吧。”   然而不等芳芳回答。   围观的人们听到“外面”便全都开始痛苦地低吼,竟是一起发病了。   花云卉和谢可佳在这种压抑诡谲的氛围下,也变得痛苦起来。   一个喘不上气,一个不断地搓自己的胳膊,生怕别人靠近。   沈容视线变得模糊。   她也发病了,在环境的影响下。   面前干枯的芳芳,逐渐变成了肤色白嫩的少女。   它躺在血泊之中,瘦骨嶙峋,遍体都是被凌虐过的不堪痕迹。尤其是腿间,鲜血汩汩,内脏被从腿间掏了出来,像没有坠孩子的脐带一样拖在床上。   它虽瘦得有些脱相,却也看得出个靓丽的少女,至多十八岁。   它一瞬不瞬地盯沈容,道:“嗨,我的朋友,我不想离开这里,不想被随便地丢在外面。在这里,起码我还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你留下我吗?”   沈容感到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转面看向那些发病的人,他们之间有数道鬼影,有男有女,都瘦成了一把骨头,满身都是不堪的青紫红痕。   “你真坏,就因为你,芳芳要被带走了。”   “外面真的很糟糕,我们都不想出去。希望你不要来找我们。”   沈容微微愣怔,目光在人群鬼影和面前的芳芳身上流转。   童凤趁她不注意,招呼修女们扑向沈容。   没有任何打架经验的修女们,哪里比得过从小练拳击格斗,参加游戏后又有各种实战经验的沈容?   沈容轻松压制住她们,与躺在那儿盯她看的芳芳对视,道:“好,我留下你。”   “你在说什么?你要留下谁?”   童凤难以置信道:“你不会要留下这具干尸吧?你要把它留在哪儿?”   沈容道:“留在我的宿舍。”   她甩开三名修女,抖了抖满是墙灰的床单,包裹起芳芳。   已经干枯的芳芳很轻。   她轻而易举地抱起芳芳,走出人群。   “她发病了,太恐怖了。”   “叫主教和圣女来吧,我们控制不住她。”   两名修女害怕地提议。   童凤眯了眯眼睛,冷哼道:“随她去吧。”   她低垂眼眸,意味深长地道:“希望她在死前,为我们做些贡献。”   花云卉和谢可佳努力在心中告诉自己:我没病,我没病,我没病。   这才稍微好受了一些,跟随沈容回到宿舍,纠结地问:“你不会真的要把这具尸体留下吧?”   沈容把芳芳放在自己床铺对面的空床上,道:“为什么不行呢?她又不会做什么。”   “什么不会做什么?你之前不是说蔻园和安娜是她杀的吗!”   花云卉和谢可佳害怕地挤在一起,远离沈容和芳芳。   她们又忍不住怀疑,沈容是不是真的疯了。   怎么会有人把鬼抱回来做舍友!   而且这个鬼昨晚刚杀过人!   芳芳道:“朋友,你真好。愿神、圣女和主教,保佑你永远平安。”   沈容道:“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那些问题了吗?”   芳芳道:“无知才是快乐。”   沈容道:“对我来说不是,我只想要知道更多我不知道的事。”   芳芳沉吟片刻,道:“那好吧。”   童凤和两名修女过来,冷哼道:“那你就好好照顾你的尸体朋友吧。记住,别把它随便带出去。”   外面那些发病的人陆续路过沈容房间,都透过门缝偷看沈容。   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完全看不出对尸体的害怕。   沈容把童凤和两名修女赶出去,将房门关上,听芳芳说话。   芳芳道:“我们都是被丢下,被抛弃的可怜人,是主教和圣女善良,将我们救到这里,给予我们活下去的希望和寄托。”   “外面的人,身份都很复杂。他们有的是商人,有的是土匪,有的是一些身份地位很高的人……他们给教会钱和食物,教会就会回报给他们,他们需要的东西……女人,男人,性……”   “为了活下去,其实这也不是不可以的。只是他们太疯了,经常玩死人。或许在他们眼里,我们都不算是人,只是玩具或宠物,可以任他们肆无忌惮地损毁玩耍。”   芳芳闭上眼睛,道:“好了,我的朋友。你生病了,不要了解太多不好的事。你只要一直病下去就好了。一般情况下,他们是不会放健康的人不要,跑来找病人的。因为有的病人犯起病来,太恶心,太麻烦了。”   沈容闻言,心想:这就是大家都生病了的原因吗?   因为不想被外面的人看中,当成玩具玩死,所以就都生了病。   那么,这个病究竟是真的病,还是自我催眠的效果?   沈容问道:“那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芳芳道:“因为蔻园和安娜。她们偷偷收了钱,放外面的人进入了这栋宿舍楼。这里的人都是病人,按理说是没人愿意来的。可是总有那么几个癖好特殊的人。”   沈容眼前世界变幻。   不知是因为还没有彻底从“我得了精神病”这个自我催眠中清醒过来,还是芳芳让她看见了幻象。   随芳芳的讲述,她看见了当时的场景。   “那天是我十八岁生日,主教和圣女特地为我庆祝了生日,给我准备了蛋糕。蛋糕真甜真好吃……”   芳芳笑了几声,道:“我吃完蛋糕回到宿舍,遇见那四个人。他们把我带到杂物房里,我想我只要挺过去也许就没事了,可是太疼了……我疼疼,就死了。”   “我死后,他们给了蔻园和安娜钱,并给教会捐了一笔款,要他们把杂物房改造成宿舍,说这样可以多住几个病人。蔻园和安娜便在改造的时候买通工人把我塞进了墙里,我就在里面生活。”   芳芳语气很轻松,道:“他们把我藏起来,可是怕这种事说出去会丢脸吧。毕竟外面的人虽然会来玩,也会玩死人,但是从来不会碰这里的病人。连病人都不放过的人,会被他们那个圈里的人背地里骂变态吧。”   沈容蹙眉,沉声道:“他们全部都是变态。”   芳芳语调婉转地轻哼:“原本可不是变态吧。只是在这样的世界挣扎存活的过程中,变成了变态吧。”   沈容问道:“这样的世界?这世界怎么了?为什么你们一定要待在这里,而不是出去生活?”   芳芳声音突然冷了下来:“你又来了,你是对这里很不满吗?我劝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们从被救回来的那一刻起,活下来的每一天就都算是神的恩赐了。不要贪心,好好享受活的每一个今天,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它不愿意再和沈容说话了。   沈容蹙眉沉思:这个世界怎么了?为什么他们都认为离开了这里就无法存活?   这是教会对他们的洗脑和骗局,还是外面真的在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沈容思考了一会儿,道:“芳芳,我没有对教会不满。只是我不知道的事太多了。我连自己是怎么被带到这里的都不记得了。”   芳芳道:“不记得……那你很幸运,好了,赶快睡吧。”   沈容本想用言灵。   然而——当当当,十二钟声响起。   新的一天到来。   沈容不太想把今天的言灵机会用今天的一开始。   反正一时半会儿是无法离开这里的,她还有太多事情想要去调查。   有些问题就算从芳芳口里问到了答案,那答案没准儿也只是教会的洗脑。   不如留今天的言灵,在今天找个机会离开这里,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沈容打定主意,回床上睡觉。   花云卉和谢可佳因为一直听不懂沈容和尸体的对话,在她们对话的时候吃了药,默默地听完了全程。   二人还是害怕芳芳,今晚便在同一张床上挤睡。   翌日清晨。   童凤把沈容叫走了。   她问道:“你吃药了吗?”   沈容无视不断从身边飘过的鬼影,仿若内脏内壁般跳动的房间、满地流动的血液,镇定道:“吃了。”   童凤意味深长地看她,道:“你和芳芳关系很好?”   沈容回答道:“还行。”   童凤带沈容来到一栋偏僻大楼,走到最末端的幽静房间,打开房门示意沈容进去,道:“主教让你在这里等他,他有一些关于芳芳的事想要问你。”   沈容站在门口看屋内。   屋内的家具都用防尘布盖。   中间有一个吊在房梁上的圆形物体,角落里还有一个大箱子。   房内一片灰暗,就像沈容待过的禁闭室。   一个个身穿和沈容同样式长裙的人影,分散靠在房间内的角落。   它们身材干瘦,头发散乱地遮住了脸,露出的双手痉挛似的半握住,像是鸡爪。   听到动静,闻声看向门口。   嗡嗡嗡——嗡嗡嗡——   苍蝇声又在耳边盘旋。   童凤见沈容不动,不耐烦地把沈容推进屋里:“给我进去吧你!你很快就去陪你的那个朋友了!”   沈容顺手把童凤一起带进屋。   童凤惊诧地瞪大眼睛。   下一秒,沈容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按在了墙上。   童凤奋力挣扎,手指甲在沈容手臂上抠出红痕,瞪眼道:“放开我!你这个疯子!你还想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沈容冷声道:“你再用你的手抓我,我就拧断你的手,再捏断你的脖子。”   童凤不信邪,恐吓道:“你再不放开我,我就把你赶出这里!让你去外面独自生活!”   咔嚓——   沈容空出的手拧断了童凤的手。   断了的手晃荡垂在童凤的手腕上。   童凤愣了一瞬,随即发出凄厉惨叫。   沈容用童凤自己的裙摆堵住她的嘴,问道:“你刚刚说我马上就见到芳芳是什么意思?你想杀我?”   童凤挣扎发出“呜呜呜”声。   沈容掐她的手逐渐收紧,道:“蔻园和安娜干的事你是不是都知道?你现在想对我做什么?让我在这儿等的到底是谁?主教还是外面的人?”   话音刚落,沈容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   她一把将童凤摔到角落里打晕,掀开防尘布,看到箱子里的东西,她嫌恶地抽了下嘴角,用防尘布遮住童凤和箱子。   脚步声逐渐靠近。   四名陌生男人的闲聊也传入沈容的耳中。   “你确定这次不会出事?”   “不会又要我们额外掏笔钱给他们重新装修吧?”   “那个老女人说这个病人长得很好看,而且是个精神病。她昨天才发过疯,说是玩死了也没事。就算没死,事后她个疯子说话,也没人会相信的。”   几人大笑起来,笑声和脚步声一同出现在放门口。   沈容一脸柔弱懵懂地望他们,眼里流露出害怕,不断后退道:“你们是谁?主教呢?”   这几个男人看上去年纪都不小了,用赤裸的目光将沈容从头到脚打量个遍。   “确实是漂亮。”   “要不是她穿这身裙子,我都不敢相信这个破地方养出这样的人。以前的人都瘦得干巴巴的,不像她……嘿嘿嘿”   他们关上门,逐渐向沈容逼近。   从他们的对话,联系到之前芳芳提到的“四人”,沈容猜测:这四人应该就是害死芳芳的人。   这大概率不是巧合。   而是童凤故意的。   这说明童凤真的知道是谁害死了芳芳,没准儿当年的事她也有参与!   沈容装出害怕的样子,不断后退。   身体撞到吊起的物体上,踩落防尘布,露出痕迹斑驳的吊床。   沈容惊恐地看看床,又看看四人,近乎祈求地道:“你们别过来……”四人笑轻哼,一言不发地向沈容靠近。   角落里那些鬼影虽然都被头发蒙脸,但沈容感觉到它们正在注视她。   它们发出“咯咯咯”看戏的笑。   沈容有些唏嘘:它们也是受害者吧……   同为受害者,芳芳希望她一直病,这样就可以平安活下去。   而它们,竟是幸灾乐祸她即将可会经历和他们相同的“悲惨遭遇”。   紧闭的房间里断断续续传出沈容恳求的“不要过来”。   过了一会儿,惨叫声齐声响起。   沈容一手五指化触须,分别缠住四人的脖子,穿过吊床的吊环,把四人吊起。   四人奋力挣扎惨叫。   然而这里是童凤特意找的僻静地方,根本没人会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一切。   角落里的鬼影惊愕地发出短促的音节。   四人惊恐地看手化成触须,从箱子里勾出皮鞭、口球和尼龙绳的沈容。   “你,你,你不是人!”   “怪物……怪物!”   “救命!救命啊!来人啊!!!”   沈容用尼龙绳把四人和晕倒的童凤绑在一起,把口球粗鲁地塞进他们嘴里,然后吊起。   她掂量掂量皮鞭,扯唇对他们露出个虚假的笑,而后皮鞭甩出了破空之声,打在他们身上。   啪啪啪啪——   “我都说了。”   啪啪啪——   “叫你们!”   啪啪啪啪——   “不要过来!”   “你们不听,非要来。”   沈容每说一个字便抽他们一下。   她极用力,一鞭下去抽得他们皮开肉绽。   他们嘴里被塞东西喊不出话,只瞪大眼睛惊悚地看沈容,眼里流露出祈求。   沈容停手,晃了晃皮鞭,想到件事,对角落里的鬼影们道:“我要离开一会儿,你们别放他们下来,不然我回来连你们一起抽。”   鬼影们不惧怕皮鞭,但惧怕沈容的触须,缩在角落一动不动。   童凤被抽醒,黑白修女裙上被抽出一道道染血的痕迹。   她满眼是泪,眼神怨愤地发出“唔唔唔”声。   听那声调,似乎还在骂沈容是疯子,要威胁赶她出去呢。   也是,童凤没看见沈容的触须,还以为沈容是和其他人一样依赖教会苟延残喘的人。   这让沈容更加好奇,在这些人眼里,外面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教会的人才会宁死也要留在这里。   沈容丢下皮鞭,往外走,道:“你们等会儿,我把芳芳带过来。”   童凤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四个外来人惊恐的眼神里带上一丝疑惑。   他们根本不记得芳芳是谁,哪怕芳芳死在他们手里。   沈容走出房间,关门前对他们道:“你们不知道芳芳吗?她是我的朋友,就是那个害你们出了一笔装修费的人啊。”   “我本来还没想过去找你们呢,可你们自己送上门来了,正好可以让我送给我朋友一个礼物,以还她帮我出气的情分。”   沈容皮笑肉不笑地从门缝里对他们扯了下嘴角。   啪——将门关上。   他们像任人宰割的牲畜一样吊在房顶上,被锁在了黑暗的房间里。   “唔唔唔——”   他们发出沉闷无助的求救。   然而就像曾经在这里,在杂物间里,一次又一次响起过的惨叫和惨叫一样。   无人听见,无人来救。   他们只在恐惧中等沈容回来,带他们见一见被他们玩死的“老熟人”。 第67章 真理救济5.4   沈容回到宿舍,用床单裹住芳芳,将她打横抱起带走。   宿舍里的花云卉和谢可佳僵硬地偷瞄她。   花云卉靠近谢可佳,小声道:“我怎么觉得她真的疯了?”   谢可佳像是被什么用过的卫生纸碰到一样,嫌弃地跳起来。   沈容被她突然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在门口停住脚步。   花云卉茫然地看着谢可佳:“你干嘛?”   谢可佳用力搓刚刚被花云卉碰到的手臂,最终还是难以忍受地冲进了厕所,道:“我感觉我才是要疯了!”   沈容眼眸深沉地看向花云卉,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花云卉愣了一下,道:“最近总觉得胸闷气短,不过还行。”   沈容问道:“你和隔壁的男玩家交流过吗?”   花云卉再次怔住,摇头道:“没有……我这两天不知不觉间就完全按照这里的规矩走了,完全没想到游戏的事……”   她有些懊恼:“明明你都已经提醒我们了,可我们总是控制不住……”   沈容沉思片刻,道:“这不怪你们,你待会儿去找男玩家们问问他们的情况吧。我还有事,忙完过来找你们,我们一起商量下。”   她抱着芳芳离开。   芳芳在她怀里,逐渐由干尸变为苍白尸体。   它下身的肠子等内脏拖在了仿佛活物一般的地面上,随着地面心脏般的跳动,被颠得一颤一颤的。   沈容用布包裹好她的内脏。   然而在路过的人看来,她就是抱着一具干尸,在抓空气。   “疯子……”   路过的人轻声道,默默远离她。   沈容看着肠道一样一节一节的楼梯,缓缓下楼。   脚下踩住的是绵软的肉感,还有黏糊糊的不明液体粘在鞋底,随着她的走动,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   凭她的意志力,都只能勉强提醒自己不是疯子,而无法忽视这些幻觉。   那些没经受过她的磋磨的玩家,莫名沉浸在这个游戏世界也是正常的。   不过真是奇怪。   她知道群体环境会给个人带来影响。   可是现在的这种影响未免太严重了些。   听芳芳和童凤的话,这个教会里不止有病人,还有可以去做招待的健康人。   为什么那些健康人不受影响,而他们这些虽说有病但实质没病的人影响却这么大呢?   难道是因为药?   可就算其他玩家吃了药,这段时间,她也没再吃药啊。   药应该没问题,那么有问题的是什么?   她一路沉思。   芳芳在她怀里抬高音量:“嘿!”   沈容这才回过神看芳芳,问道:“怎么了?”   芳芳道:“我的朋友,我刚刚叫你好几声你都没答应,你是又犯病了吗?你这是要把我带去哪儿?”   沈容回过神来:哦对,她还没跟芳芳说那四人和童凤的事,也没征求芳芳意见呢。   她怎么就忘了这些呢?   她大脑有些混沌,跟芳芳说清事情,问道:“现在有机会给你亲手报仇,你要去吗?”   芳芳沉吟片刻,道:“如果我不报仇,你是不是还是会杀了他们?”   沈容道:“我不怎么喜欢杀人。估计会想个办法借刀杀他们吧。”   芳芳道:“哦,那好吧,还是我来吧。”   她定定地看着沈容,问道:“那我报仇的时候,你会陪着我吗?”   沈容想起她要去找花云卉他们谈事情,有机会还要去蹲守约翰,道:“你需要我陪吗?”   芳芳道:“不需要,你去忙你的吧。”   沈容将芳芳送到那间偏僻房间。   吊在房顶的五人眼中,看见的是沈容把一具干尸丢在他们下方的床上就离开了。   那具干尸眼皮干缩,露出缩水的、皱巴巴的眼珠子,就那样在他们下方,像半眯着眼睛似的盯着他们看。   “啊!!!”   他们连尖叫都是颤音。   沈容回到宿舍楼,花云卉等五名玩家已经聚在了一起。   他们之间愁云惨淡。   花云卉的脸色变得比之前更憔悴。   谢可佳因为洁癖严重,离他们远远地站着,警惕身边一切靠近她的飞虫。   彭进抬眸看沈容道:“你来啦。你看上去脸色还好,是病情好转了吗?”   沈容眼中,墙壁就像剥了皮的皮肤,有血管附着其上,还在蠕动,仿佛血管内有血流动。   她摇摇头:“没有好转,你们呢?”   “更严重了。”彭进叹道:“要不是花云卉过来提醒我们,我们也要不知不觉间融入了这里的人了。”   曲光烦躁道:“我最近感觉头越来越疼,昏昏欲睡的,我该不会真的要死于脑瘤了吧?你不是说我们没病吗?”   威克斯脸色苍白,若有所思道:“这里环境对我们的影响,比我们想象的还大。”   曲光问沈容道:“外面的人都说你最近一直在发疯,你该不会真的变成神经病了吧?”   沈容道:“我很清楚我自己没有生病。但是如威克斯所说,环境对我们的影响,超乎我的想象。你们这几天吃药了吗?”   曲光摇头:“头已经够疼的了,我不想再看到那样的世界。有时候甚至会想,就这样生活着好像也不错……”   彭进和威克斯附和曲光。   他们还有花云卉和谢可佳,也都没再吃药。   沈容问道:“那你们这段时间做什么了?”   彭进有些惭愧:“什么都没做,每天和这里的人一起生活,有时候会去教堂坐坐。”   沈容问道:“在教堂,你体会到什么了吗?”   “啊!对了!”威克斯突然惊觉,道:“我之前看教堂那个十字架,觉得很诡异。可我今天早上再看,突然就觉得对它感觉很亲近。”   彭进和曲光道:“我们也有这种感觉。”   沈容心想:难道是十字架的问题?这个世界真的存在这群人所信仰的神?   花云卉道:“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们得想办法找到突破口。不然我们没准儿会慢慢病死在这儿。”   沈容道:“正好,我有事想要你们配合。”   沈容说了约翰的事,让他们在教会内转悠,留意外来人员。   众玩家都同意了,各自散开。   沈容提醒他们道:“要记得,你们没病。不要被这里的东西影响。药就先别吃了。”   众玩家应和,离去。   沈容返回那房间,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想接回芳芳。   到了房间,却见圣女和主教不仅将四人放了下来,还在和同被放下来的童凤一起对他们道歉。   芳芳躺在吊床上,一言不发。   沈容蹙眉,走进屋里,默默将房门关上?   她的脸隐在昏暗之中,注视着他们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四人气愤地指着沈容道:“就是她!我们要你们把她交给我们处置!”   圣女立刻否决:“不行,她是病人。”   四人闻言,眼神暧昧地从圣女身上扫过:“那……把你自己交给我们?”   “不行!”主教否决道,“今天这事是我们的错,我们会尽量补偿你们的。”   “哼,补偿……”   “你们不过是一群依附我们生活的寄生虫罢了。你们除了自己,还能拿什么给我们补偿?”   “还有这玩意儿……”一个男人嫌恶地扫了眼芳芳,道:“赶紧给我把她扔了!”   沈容平静地围观,再次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林湄!”童凤指着她道,“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们教会的人了,赶紧收拾东西滚出去!”   “你对她说什么?”圣女嗓音阴沉,暴戾杀意在眼中肆虐,居高临下地俯视童凤,“等我撕了你的舌头喂狗。”   童凤愣了下,瑟缩低头。   沈容缓步向他们走近,道:“主教,圣女,如果这里的事与你们无关,麻烦你们离开这里。”   “如果这里的一切,你都心知肚明并且默许……”   沈容眸光阴冷,话音戛然而止。   主教脚下趴着的鬼影们纷纷戒备地看着沈容。包括角落里的鬼影,都仿佛忘记了惧怕,想要护住主教和圣女。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经受了这么多,还要坚定地维护主教和圣女?   他们真的被洗脑到这种地步吗?   沈容看向床上的芳芳。   芳芳劝道:“我的朋友,感谢你帮我,但是请你让他们走吧。这里还有很多人需要他们的钱和食物。”   沈容静默片刻,想通了些事,问道:“是你……让主教和圣女过来的?”   芳芳道:“朋友,我不想骗你。是的,因为他们不能死。我们需要他们的钱。”   沈容冷淡地问道:“为什么?你们这么多人,为什么不依靠自己活下去,而要出卖自己的身体来依附这些人?难道这样会让你们觉得活得更轻松吗?”   “你不懂,真幸福。”   主教脚下趴着的鬼影们突然对沈容露出了微笑。   “真是个疯子!晦气!”   四人看着沈容对干尸说话,往地上啐了一口,恶狠狠地对主教道:“我们会扣你们一个月的资助。”   “这全是因为这个疯子!”   他们四人痛得龇牙咧嘴,却还是一脸嚣张跋扈地往外走。   沈容道:“站住,我不说第二遍。”   “放他们走吧,我们需要他们。”   “教会需要他们。”   “活着的我们都需要他们。”   “活着的我们”?明明它们已经死了啊……   沈容若有所思。   数十个鬼影聒噪地重复着“需要”两个字。   苍蝇声嗡嗡嗡地混杂在他们的声音里,在沈容耳畔盘旋。   四人冷哼一声,要开门。   下一秒,四根触须缠住他们的颈脖,将他们拉了回来。   他们被拽得跌倒在一起,沈容踩住他们一人的裤裆,狠狠一碾。   惨叫与惊呼,鬼影的惊讶咆哮,各种声音不绝于耳。   “你在干什么!”芳芳瞪眼道,“我说过,如果你……”   “如果我冒犯了主教和神女,你可能会杀我,是吗?”   沈容碾得感觉脚下的异物似乎烂成了肉泥,抬脚,踩住另一个人的胯间。   沈容俯视芳芳,道:“我会想惩罚他们,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他们打算折磨我。让你过来,只是看你可怜,顺便帮帮你。”   “我们不是朋友,我不会要一个会为了别人杀我的朋友。即使她表现得对我再好,也不会忘记她时刻可能为了另一个人杀我。”   在芳芳诧异的目光中,沈容环视四周鬼影:“我对你们,仅仅有一点同情。”   沈容抬脚,像踩气球一样再踩住下一位的腿间。   那些惨叫仿佛被她自动屏蔽了。   她无动于衷。   主教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的触须。   圣女双手交叠,很优雅的动作。   可是因为她太用力,她的手腕被她自己生生挖得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她难过地看着沈容冷淡的眼眸,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眼里只有沈容。   沈容碾烂最后一位的腿间,对在场鬼影和诸位轻笑道:“你们要是以为你们可以控制我,阻止我做我想做的事情。那么我对你们的同情,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沈容一脚踢翻四人。   四人被她踩得脸色苍白如纸,胯下的血形成了血泊。浑身颤抖,嘶喊得嗓子都哑了。   沈容用触须缠住主教和童凤的脖子,勒紧,命令道:“你们,把他们四个吊起来。”   没被缠住脖子的圣女眼眸中闪过欣喜:“你是不是舍不得伤我……”   沈容道:“你那手……骨头都出来了……”   圣女嘴角上扬,眼眸绚烂:“你,你关心我啊……”   沈容:“……”   算了,不在一个频道上,不说了。   她只是看在圣女给她吃过面包牛奶,而且刚刚还维护她,手又变成那样的份儿上,不打算为难圣女。   “你这个疯子!放开主教!”   数十个鬼影缓慢向沈容移动,似乎想攻击她,又畏惧她的触须。   芳芳叹息道:“我的朋友,我们真的需要他们的资助……”   沈容打断道:“你们需要的不是他们的资助,而是一个清醒的脑子。”   主教道:“他们……不治疗会死的。”   沈容微笑道:“他们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就是想把他们吊起来,然后用皮鞭沾下水道的脏水抽他们的伤口,有问题吗?”   她缓缓收了笑,转头对惊惧的四人平静道:“我早就告诉你们不要过来,谁叫你们过来了?你们口中的疯子我啊,最讨厌你们这样披着人皮的狗屎了。”   “真是臭不可闻。”   鬼影们包围了沈容,仿佛战斗一触即发。   沈容不否认,她可能真的受到了精神病人设的影响。   不过她很确定,人设只是影响到了她的心情。她的的行为依旧在她自己的控制范围内。   沈容的触须全部延展出来,眼瞳化为海幽种之瞳,变成了淡色。   “你们跟我打之前,先想清楚你们会不会死在我手里。”   这些鬼影各有能力。   不过终究是小鬼,离鬼兵级差了一大截,而且数量不到两百。   要是它们真的打算跟她拼命。   那就不要怪她简单快捷地让它们进她的迷宫玩一玩了。   虽然它们都是可怜鬼。   但也不能仗着可怜,就为所欲为,不是吗? 第68章 真理救济5.5   凌冽的气势,还有像在海里悬浮般轻扬的触须,震慑住了鬼影们。   它们围着沈容打转,咬牙道:“你要是敢伤害主教,我们不会放过你的!”   情绪却是没先前那么剑拔弩张了。   沈容似笑非笑,勒紧主教和童凤,命令他们动作快些。   沈容把四人嘴给堵住,将他们吊上房顶后,拿起皮鞭对着他们的身下狠抽。   血珠沾染在皮鞭上,随着皮鞭挥舞飞溅。   四人发出痛苦的闷哼。   而后难以承受,面无血色地晕了过去。   沈容像是玩累了似的把皮鞭随手一扔,对圣女、主教和童凤三人道:“我有事要问你们,找个干净地方吧,这里太臭了。”   主教瞥了眼四人,还有吊床上的芳芳,问道:“他们怎么办……”   沈容道:“那四个,就放在这儿。”   至于芳芳……   沈容瞥着它,对童凤道:“按你们的规矩,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会插手。”   “我的朋友……”芳芳喃喃轻念,话语中有无尽哀伤。   鬼影们一个个目光诡异地盯着沈容。   主教让童凤留下,暂时把芳芳的尸体收起来,等找到机会离开教会的时候,再把尸体带出去处理。   沈容默默记下主教的话。离开房间时,跟在主教身后边走边问道:“你们不能随意离开教会吗?”   主教不回答,反问沈容道:“你到底是什么?”   沈容也不回答,二人僵持住。   缠在主教脖子上的触须逐渐收紧,沈容道:“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鬼影们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们干扁的身躯像一个个包裹着一层肉色薄布的骷髅架子,伴随着移动发出“咔咔咔”声。   沈容垂眸注视他们,问道:“你们刚刚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活着的你们?你们不是已经死了吗?”   主教闻声看向自己的腿边,眼中只流露出恍然大悟般的情绪。一点也不疑惑沈容和他的脚边说话,仿佛知道他腿边有什么似的。   “我们虽然死了,但是教会的所有人都在为了我们而活。”   “我们和大家是一体的。”   “至死也不会分开。”   鬼影们看沈容的眼里,既有反感,也有羡慕:“像你这样遗忘了过去的人,或许这辈子也无法理解我们的感受,”   沈容抬眸看主教,问道:“你还记得是怎么把我带回来的吗?别再跟我说什么忘记是快乐之类的话,我只想知道真相。”   主教沉默许久,嗓音沧桑道:“这里很多人都是海边渔村的人,包括你。”   “二十年前,一批山匪打进了你们那边的村子。他们在各个村里游荡,烧杀抢掠,村里很多人都死在了他们手里。”   “我到了渔村的时候,海边只剩下一片狼藉和满地的尸体。许多孩子和伤患被埋在尸体里,躲在各个地方,发出微弱的哭声和求救……你也是那些孩子之一。”   “我将你们都救了出来,带着你们继续在这乱世游荡,一起拯救了更多的人……”   主教退下的鬼影们崇敬地攀附在主教的腿边。   仿佛他就是它们的救赎。   沈容抓住关键点,道:“乱世?”   目前的世道很乱,所以大家才不敢去外面的世界,并依附着外面那些有能力的生存吗?   主教点头:“是战争……全球战争导致世道混乱,山匪等恶徒横行霸道。像我们这样手无寸铁的人想要在外面活下来,实在是太难了。”   “我和我救的那些幸存者们一路游荡,来到了这座山里。为了纪念那些逝去的人,为了给大家一个精神上的寄托,我通过过去的朋友们认识了一些社会人士,并接受了他们的资助,在这里建立了这个教会。”   主教眼里渐渐没了光彩:“我们只是想在这里活下去……原本我以为找到了一块僻静的地方,就可以和大家一起好好地活下去。可是,即便是在乱世,生存也需要金钱。”   “我们没有钱。这里的人全都是一群老弱病残,也没有能力出去赚钱。世道动荡不安,给我们资助的好心人们可能今天还是富商,明天就死于战乱,或是资产被土匪侵占。”   “留下来继续给资助的,多是一些心狠手辣的人。他们的资助,是要求回报的。”   主教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脚边,仿佛看见了那些趴在他腿边的鬼影们,怜悯道:“我们这样无能而又脆弱的人,能给予他们的回报,只有自己的身体。”   “他们起先也没有对我们这么狠毒。然而日复一日地养着我们,可能让他们觉得,我们不像是人,只是一群被圈养的畜生罢了。”   “对待畜生,他们当然可以肆无忌惮。”   主教叹息,看向沈容:“这就是你想知道的真相。孩子,你生病了,知道这些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沈容道:“我没病,这里的很多人都没有病,不是吗?谓的神经病,癌症,都只是他们想要摆脱那些资助人的借口。”   主教闭上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气:“有病也好,没病也好,大家所求的都只是活下去罢了。”   沈容道:“在这里过着这样的生活,也算是活吗?”   她定定地看着主教,道:“战争持续了二十年还没有结束吗?”   主教身体忽然一僵,而后沉重地点了点头。   沈容讥笑。   他在撒谎。   沈容:“你对这里的人,都是这么说的吗?说外面的战争一直持续着,所以大家都不能出去,只能在这里苟延残喘,像玩具一样任外面来的那些人为所欲为才能活下去?”   主教低下头,沉默不语。   他没有激动,他腿边的鬼影们却变得激动起来。   它们目眦欲裂,瘦得脱相的脸上,两个黑洞里渗出鲜亮的猩红液体。   那液体如汩汩溪流,落在地上像活物一般汇聚在一起,向沈容涌动。   沈容的触须一挥,啪得抽在爬向她的一个鬼影脸上。   滋——短暂的灼伤声伴随惨叫响起。   鬼脸上出现了一道横亘的焦黑痕迹。   因为她现在比之前强大。   这道焦黑痕迹不再是浮在表面的痕迹,而是在骨头上都留下了一道凹痕。   鬼影们下意识畏缩,又硬着头皮怨愤地盯紧沈容。   看样子,沈容如果伤害主教,他们是真的打算命都不要,也要护住主教的。   “什么样大规模的战争能持续二十年都不平息?就算真有这样的战争,战争又怎么可能二十年都处在激烈阶段,让人无法在外生存?”   “这个世上总会有地方是和平而又可以供你们靠自己生存下去的,你们就没想过离开这里出去看看,实在不行再回来吗?”   沈容盯着那鬼影们沉声道。   主教喉咙动了一下,似乎要说什么,又没说。   鬼影们嘴里发出“嗡嗡”的苍蝇声。   瘦削的面颊鼓起,脸皮下面仿佛有东西在涌动,将他们的脸皮撑得时鼓时凹,起起伏伏。   沈容眉眼微沉:“别跟我来这套。”   鬼影们齐齐张开嘴。   无数群密密麻麻的黑影发出嗡嗡声向沈容扑面而来。   沈容不确定这是幻觉还是现实,触须飞舞,将一只只漆黑的苍蝇噼里啪啦地打落。   她想:为什么它们口中总是会飞出苍蝇?   主教抬眸,盯着沈容轻叹道:“你不记得那些痛苦的回忆,真的很好……”   沈容再次勒紧主教的脖子,冷声道:“你一直避重就轻,我也没工夫陪你耗下去。我记得你们之前说约翰先生要过来,他什么时候过来?”   她要亲自问问那个外来人,外面的世界难道真的没有一处地方能让教会里的人活下去吗?   圣女道:“今天中午,马上就要到了吧。”   主教蹙眉瞥了眼圣女,又对沈容用悲天悯人的耐心语气道:“你知道了又能怎样呢?没有约翰先生的资助,你想让教会里的所有人都饿死在这里吗?”   “教会里那些痛苦的人们,他们需要食物,需要药。没有钱和资助,我们要上哪儿去弄来这些东西,让他们生存下去?”   “我知道你是好心,但很多事不是你想象得那么简单的……”   主教轻叹,开始低声诵念什么。   那种明明听见他在说话,可自己什么都听不懂的感觉又来了。   沈容只觉大脑一阵晕眩。   刚想动手让主教闭嘴,忽的又想到些事情,放弃了挣扎。   她迷迷糊糊地晕倒。   倒在地上之前,感到一个馨香的怀抱接住了她。   是圣女。   醒来时,周围一片漆黑,空气中没了那股骚臭味。   但那狭小的门,还有房内脸被遮住的鬼影,依旧能让沈容辨别出,这里是禁闭室。   她被关到禁闭室了。   这正合她意。   沈容主动向那鬼影打招呼:“嗨,几天不见,你还记得我吗?我又回来看你了。”   鬼影唰得一下来到沈容面前,脸上的黑洞透过杂乱的发丝盯着沈容。   “嘻嘻嘻……”它笑声里有嘲讽的意味,“你是被弄晕关进来的。”   沈容从容地站起来,倚在门边与它对视:“不,我是主动进来的。”   鬼影微怔,静了会儿又笑道:“你再也出不去了,你得一直留下来陪我了,嘻嘻嘻……”   说着,它身边浮现出数道黑影,像一家人一样挤在一起,盯着沈容,齐声阴笑:   “欢迎你加入我们。”   沈容道:“我暂时不急着出去,也没想加入你们。我有话想问你们。你们是怎么死在这儿的?”   鬼影发出阴森诡笑:“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沈容继续问道:“你们是被主教他们害死的吗?”   鬼影们收敛了笑,突然沉默。   气氛也变得压抑哀伤。   沈容心想:可能是猜对了。   但是这群鬼影好像并不恨主教,这是为什么?   主教的洗脑功力也太强了吧。   这又让沈容联想到主教的歌声和他诵念的经文,还有她们这些玩家明明没病,却不知不觉融入这里的人设,稍不注意就走不出来……   这种能影响人精神的奇怪力量是什么?   沈容直觉,只要弄清楚这种力量,离游戏通关也就不远了。   “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也或许是在你死后很久,你才能明白……”   “反正我们现在,也不一定是想明白了。”   鬼影们凄凉地笑起来,压抑鬼魅的笑声像从黑暗的山谷中传来,可怖而又幽远。   沈容幻化触须,缠住为首那个女鬼,道:“别跟我绕弯子。你们是不是主教害死的?”   女鬼的脖子像着了火一样被灼伤。   随着沈容触须的收紧,脖子被勒出一圈越来越深的伤口,喉管都被割断了一半。   “额……啊……”   其余鬼影后退一步,害怕地看着沈容。   “你是什么东西?”   其中一个年纪不大的鬼影盯着沈容的触须看了好一会儿,道:“会不会是真的神出现了呢……”   闻言,警惕的鬼影们都打量起沈容的触须来。   沈容也盯着自己的触须看。   为什么触须会让他们联想到神?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她脑海中闪过了一个黑色十字架被异形纠缠的画面。   对了!   教会的十字架上,有鱿鱼一样的触须!   虽然那触须比起她的触须,丑得不忍直视。   但可能在他们看来,都是类似于海生物的触须。   海?   沈容又联想到主教说的话:他们是从渔村被救出来的。   可是之前芳芳他们却说,他们是被抛弃的。   她沉思:海,渔村,抛弃还是被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年纪小的鬼影试探着伸手去摸沈容的触须,被烫得惨叫着弹飞出去。   “她不可能是神!”   “神不会伤害我们!”鬼影大叫起来。   其余鬼影再次恢复警惕与害怕,敌视地看着沈容。   “我听他们说,你已经发现了这里的秘密。”   “他们不会再放你出去了,你早晚要死在这儿的。”   “收了你的触须吧。你以后都会待在这里,我们会是邻居。你这样,咱们的邻里关系可就处不好了。”   沈容笑道:“既然是邻居,那麻烦你们跟我说清楚我想知道的事情。”   “说……额……我说……”   女鬼的脖子都快被沈容的触须割断了。   只剩中间一圈还没割到的地方粘连着。   沈容收回触须,提问道:“你们是被主教害死的吗?”   “是……但是我想主教也有他的苦衷吧,他是很善良的人。”女鬼嗓音破碎。   年纪小的鬼影道:“我听说,主教曾是一名小有名气的医生,而且是大家族出身。战争爆发后,他将自己的资产尽数变卖,奔波于各个战后地区救人。”   “他的医术很高超,有军队请他过去,他都拒绝了。因为他想拯救更多的无辜平民。”   “我至今还记得,我被好多尸体压住,手和腿都被打伤不能动弹,绝望地等待死亡的时候,是主教扒开尸体把我翻了出来。是他背着我,离开了那片悲惨的地方……”   “他本来也可以是那些外来人中的一员,他有那个资本。但是为了救我们以前这些跟他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他只能和我们一起过困苦的生活,对那些曾经和他阶级相同的人点头哈腰。”   鬼影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诉说着主教的好。   似乎即便主教杀了他们,令他们难以理解,他们也相信,主教一定是好人。   沈容闻言沉思,须臾之后,问道:“那你们到底是被抛弃,还是因为战争被救回来的?”   鬼影们突兀地开始抽搐,就像犯病了一样。   漆黑的影子在昏暗密室内不停颤动,就像坏了的电视机屏幕一样抖得不像话。   “被抛弃了……我们被抛弃了……”   “我们被救回来,被抛弃了……被抛弃了,被救回来……”   它们像发疯似的重复“抛弃”和“被救”。   沈容触须在空中甩出破空之声,似是碰到阴气,擦出一片火花,“好了,你们冷静一下。”   她还有别的问题想问呢,可没时间看他们发疯。   触须的威慑让他们渐渐恢复意识。   沈容问道:“你们说我知道了秘密,你们是从哪儿听到的?我怎么不知道我得知了什么秘密?”   “我们听主教和修女送你来时说的。”   “你和我们一样,都知道了外面的战争已经结束,所以主教和修女把你送过来了。”   鬼影们周身的气息变得阴森沉重。   “你马上就要死了。”   “主教会派修女送饭来,那会是你吃的最后一顿饭。”   沈容沉默不语。   她来禁闭室,就是突然想起,她在禁闭室时,鬼似乎对她向童凤认错感到不满,而且鬼们对修女有很大敌意。   她本以为,这群鬼是因为和主教他们作对,被关在这里杀害的。   它们或许知道很多事,   却没想到,它们知道的事也不多。   而且和其他人一样坚定地相信主教,只不过不满修女罢了。   他们口中的主教,善良如同圣父,不贪慕虚荣,也不在意钱财。   那么他为什么要将整个教会的人蒙在鼓里,让他们过这种被圈养的日子?   是主教告诉她的过去有所隐瞒,还是主教欺骗了所有人?   其实他把他们救出来,本就是另有目的?   沈容目光转向鬼影们,道:“你们愿意和我一起从这里出去吗?”   “出去?去哪儿?”   鬼影们迟疑地后退。   “我们不想出去……”   沈容有些讶异:“为什么?”   为什么给他们机会出去,他们也不愿意出去?   鬼影们沉默。   门外忽然传来敲击声,圣女温柔的声音响起:“林湄,来吃饭吧。”   鬼影们静静地注视着沈容,嘴角微微翘起。   “快吃饭吧,吃了就不用痛苦了。”   痛苦?   沈容留意到他们的用词,问道:“对你们来说,活着很痛苦吗?”   “活着痛苦,选择死亡也痛苦……”   鬼影们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笑里夹杂着沉痛。   它们漆黑的眼眶里流出猩红。   看上去就像在边笑边哭。   “等你死了,你就能明白这种感受了。”   沈容微蹙眉,蹲下身,趁着接饭的功夫,触须迅速伸出去,缠住了圣女。   碗筷摔落在地,圣女却没有发出尖叫。   沈容看见她伸到阀门的粉嫩指尖在微微颤抖。   沈容道:“我不想为难你,给我开门。”   “好。”   圣女不仅答应得爽快,而且语气格外温和。   沈容:“……”   就……不用她再威胁几句吗?   门立刻被打开。   圣女纤细白皙的颈上缠着她的触须,触须连接沈容的一端,垂落着贴在圣女漂亮的锁骨上。   圣女用白皙修长的手指触碰沈容的触须,眸光缠绵入骨,眼睛似乎在笑。   可眼神看上去又很平静,只是眼底有沈容看不懂的情绪在翻涌。   沈容感到她的冰凉的指尖在自己的触须上轻抚,轻柔微凉的抚弄感让她头皮发麻。   明明是她在威胁这位圣女。   可触须缠在圣女身上,圣女毫不惧怕地抚摸……这看上去就像一场少儿不宜的触手play……   沈容立刻收了触须变为手。   圣女摸了摸自己颈间被沈容触手缠过而留下的痕迹,柔声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要我做的吗?你威胁我啊,我都能为你做的。”   哪有人主动叫别人威胁她的……   沈容回忆起了之前副本里的那几位热情人士,摆手道:“不用了,你忙你的去吧。”   说罢,她转身离开。   圣女站在原地,纤长白皙的手还放在颈间。   禁闭室里的鬼们挤在阀门口偷看。   就见圣女的手指突然用力,指甲刺进皮肤里,沿着触须缠过的红痕,生生用手指,在颈间刻下了一圈与红痕一模一样,鲜血淋漓的痕迹。   它们目瞪口呆。   听见圣女惋惜叹道:“就算是这样,也只能暂时留下这痕迹罢了……不过没关系,你以后肯定会……”   她脸上浮现出让它们毛骨悚然的表情,而后悠闲地缓步离去。   脖子上的血染红她纯白的裙子,淋漓一地。   她却像丝毫感觉不到疼痛,满眼都是走在前头的林湄。   ……   沈容离开忏悔楼,去找其他玩家,想要询问有没有看见外来人进入教会。   在教会内找了一圈,都没看见其他玩家的踪迹。   回到宿舍,却见花云卉和谢可佳都正躺在床上。   沈容叫醒她们。   花云卉呼吸急促地喘了两下。   谢可佳尖叫着从床上跳起,冲进卫生间去清洗她被沈容碰过的地方。   沈容蹙眉看她们,道:“你们不是要蹲守外来人吗?怎么在这儿睡觉?彭进他们呢?也在睡觉?”   花云卉恍恍惚惚地一拍脑袋:“哦对!我们要去蹲人来着……”   沈容道:“你们把这事给忘了?”   花云卉和谢可佳像两个犯了错的孩子,低下头准备挨训。   沈容却只是一言不发地垂眸凝视她们。   花云卉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之前明明已经出去了。可是走着走着,突然就觉得身体不舒服。脑子里就有声音不停地对我说,回去休息吧,你活下来的每一天,都算是偷来的,你何必去认真做什么事呢,没准儿你明天就死了,还不赶快趁现在好好休息吗?”   谢可佳点头附和:“我也是这种感觉……总有道声音在念,你病得这么厉害,没准儿哪天你就无法忍受这个世界,活不下去了。你看外面多脏啊,你真的要呆在外面吗?”   沈容听她们叙述完自己的感觉,开始反思起自己:她有过这种感觉吗?   好像没有……不过总是能看见许多幻觉。   所以……   她脑海中灵光一闪:会不会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和花云卉他们近似的感觉,才会不知反抗,被像圈养的动物一样困在这里呢?   砰砰砰——   砸门声急促地响起,门被猛地撞开。   威克斯一脸焦急,道:“不好了,曲光吐血了!好像是犯病了!”   “你不是说我们并没有真的得病吗!”   花云卉和谢可佳都盯住沈容,满眼写着:你是不是错了?我们是不是要病死了? 第69章 真理救济5.6   沈容不觉得自己错了。   就算她自己判断失误。   她那加点的直觉,也不是那么容易错的。   她道:“带我去看看。”   说罢,跟威克斯一起冲进了隔壁房间。   许是所有人都已经把她当成了疯子。   她再怎样风风火火,路过的人也只多看她一眼,不会再大喊大叫把修女招来了。   花云卉和谢可佳也忐忑地进了隔壁房。   刚踏进房门,一股浓重血腥味扑鼻而来。   曲光斜躺在床边,脸苍白,唇被血染得艳丽。   他喘着粗气道:“你不是说,我们都没病吗?你叫我们不要吃药,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   说着,他把枕头扔向沈容。   沈容闪身避开。   枕头砸在谢可佳手臂上。   谢可佳立刻跳脚,冲回隔壁宿舍换衣服洗手臂。   沈容示意花云卉把门关上,道:“把你们的药都拿出来。”   “你又想做什么?”曲光恼怒地盯着她。   彭进倒是听话,立刻把药交了出来。   威克斯和花云卉也交了药。   上次他们都吃了一片,现在他们各自还有两片药。   沈容把药放在手上。   这药都是白色的药片,只有包装不同。   她把药从包装里抠出来,放在手里摇了摇,展示给曲光看,道:“你还分得清这些药分别这是什么药吗?”   曲光眼珠子往上抬,道:“你什么意思?”   沈容把之前偷听到的圣女和主教的对话,还有这个教会里的事都告诉他们,道:“如果我没猜错,你们吃的药都是同一种。”   “你动脑子想想,这个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一种药可以包治百病?他们要是有这技术,还用拿人去换钱吗?”   曲光指着地面上他吐出的血,问道:“那这,你怎么解释?我为什么会吐血?”   沈容垂眸看他:“这个教会有问题。主教有常人所没有的能力,而且是能控制大脑的那种。”   主教唱歌,令人心境平和。   主教催眠,就连她都会犯晕。   沈容坚定地道:“你们要相信,我们没有生病,不能有一点的怀疑。否则,你们可能真的会死于这所谓的病。”   沈容拿出自己的药,丢给曲光,道:“你要想吃药就吃。我该说的都说了,该怎么做,你们自己判断。”   彭进圆滑地笑道:“不是每个人都有你那样的意志力。你说让我们坚信,但我们这脑子就是控制不住怎么办?”   沈容看这世界一直是有幻觉的,这也不是她能控制的。   但是那又如何?   她不还是在“患有精神病”的情况下保住了理智吗?   沈容道:“每当你们怀疑自己的时候,就不断重复告诉你们自己,你没病。如果你们连这都做不到,那我也没办法。”   “这之后随便你们怎么做吧。”   沈容离开他们房间。   这些人要是意志不坚定,别说帮她忙了,不给她拖后腿就不错了。   她跟他们划清界限,回到自己宿舍静静地重新制定了一番计划。   离开宿舍,她去找了圣女。   圣女脖子上缠了一圈纱布,隐隐还能看出血迹。   沈容本想缠她脖子威胁她,但见她这样,想到她的热情,也就作罢,直接道:“能不能带我去见约翰先生?”   圣女靠近她道:“我不能……”   沈容轻轻掐住她的下颚:“这样能吗?”   这算是威胁吧?   圣女说过,威胁她,可以让她办事。   圣女眼里迸发出星火一样的光彩,轻轻点了点头:“那好吧……”   她带沈容往接待的地方走去,道:“那个臭男人很脏的,你离他远点,好不好?”   “对待他也不用客气,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但是别碰到他行不行?他真的很脏的。”   沈容敷衍道:“嗯嗯嗯,好好好。”   心想:哪有人质这么叮嘱威胁她的人的?   沈容走进接待室,这时约翰先生他们还没来。   她赶走了圣女,在接待室内大大方方地坐下。   约翰被主教带到接客室时,就见沈容跷着腿躺在沙发上,对他微笑了一下。   约翰暧昧地问主教道:“这是你有意安排好的?”   主教道:“不是,她是精神病人,一时没看住就跑这里来了。”   说着他对沈容使眼色,让沈容赶快走。   沈容坐正,扁了扁嘴,委屈道:“约翰先生,你看我像精神病人吗?”   约翰笑得眼睛眯起,摇头说不像。   沈容招招手,示意主教离开:“你赶快去把其他人带过来吧,别打扰了约翰先生的兴致。”   主教顿在原地。   约翰不耐烦地扯了扯领带,对主教道:“还不快去!”   主教素来平和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悦,他皱眉盯了沈容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沈容咬住右手食指,对约翰笑眯了眼睛。   约翰挑眉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呀?叫主人。”   约翰一愣,随机露出淫荡的笑:“你喜欢玩这个?”   “对呀。”   沈容翘起二郎腿,咬破手指,将血涂在舌尖上,命令道:“从此刻起,我就是你唯命是从,要以生命来保护,直到你魂飞魄散为止的,主人。”   约翰浑身一怔,看向沈容的目光从淫秽转变为忠诚。   她留着今天的言灵,就是为了这个用途。   支开主教,也是为了这。   主教打不打得过她不好说。   但能给那么多鬼洗脑,还差点催眠了她,这说明主教的精神力不低于她。   要是当着主教的面用言灵,她直觉会有糟糕的后果。   沈容起身,走到门口,见主教还没带人过来,问约翰道:“老实告诉我,外面的战争是不是已经平息了?”   约翰道:“是的,已经停战快十年了。”   沈容:“主教和圣女是不是明知停战的事,还蒙骗所有教会的人?让他们做你们的玩物?”   约翰道:“不是,那些人是自愿的。主教和圣女其实是在保护他们。”   沈容怀疑自己听错了,盯着约翰道:“你刚刚说什么?”   约翰尊敬地道:“那些人是自愿的。他们都知道战争已经停歇了,但是他们无法从战争中走出来。”   “他们亲眼目睹了亲人在自己眼前惨死,而他们自己则靠亲人尸体的遮掩才勉强活了下来。他们被主教救走的时候,连保护自己的亲人的尸体都没能安置好,为了活命跟着主教仓促逃离。”   “他们跟随主教走过一个又一个满目疮痍的战场,看着主教从一具又一具尸体下面挖出那些存活的人,精神逐渐崩溃。”   “主教察觉到他们的不对劲以后,决定带救下来的这群人找个僻静的地方生活。他们在这里靠各方资助待到了战争结束,然而这群人依然无法走出战争的阴影。”   “为了他们,主教成立了教会。”   约翰远眺尖顶教堂,道,“看到那个奇怪的十字架了吗?那些残肢,内脏,那海生物的触须,都是代表了教徒们死去的亲人。让教徒们在面对十字架的时候,能够得到一丝宽慰。”   沈容盯着十字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约翰继续道:“未经历过战争的人,可能无法理解战争给当事人带来的精神折磨与痛苦。对他们来说,他们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算是他们的亲人和主教,为他们从死神那儿偷来的。”   “他们想死,却又无法主动放弃生命,因为那样就对不起为他们付出的亲人了。他们想活,可午夜梦回时,整个梦境里都是枪炮巨响和惨叫,还有亲人死在眼前血淋淋的模样……”   “十年前,主教告诉他们,战争结束了。但他们没有感到轻松,反而更加痛苦。他们觉得亲人死了,自己怎么可以忘记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生活?”   “他们不愿意面对现实,选择自我催眠,将他们丢下了亲人尸体的事,想象成是亲人抛弃了他们。可事实真相一直埋藏在他们心底,他们无法真正的忘记。痛苦时只能去寻求主教的安慰。”   “战争结束后,有能力的慈善家们不愿意再养着他们。主教便接触了我们……我们提出了条件,主教起初并没有同意,是他们自己同意了。”   “他们挣扎而又纠结地活着。有些主动牺牲自己,是因为这能让他们得到为了所有人牺牲的荣誉,能安慰他们的内心。而有些人,既想死又不敢死,既想出去生活又怕无颜面对那些奉献的人,就假装得了绝症来逃避现实。”   沈容眺望那黑色十字架,沉思。   所以,主教做的一切其实是在保护教徒们脆弱的精神世界?   教会里,无论人鬼都很维护主教的原因就是这?   可是禁闭室里的鬼们,为什么会因为知道了战争结束而被杀害?   沈容确实没有经历过战争,但也听说过战后PTSD有多悲惨。   她无法对这批人的行为和思想置评,因为这是不可评判的悲剧。   而且他们没有伤害到无辜的其他人,他们只是在伤害他们自己。   芳芳,那些赤裸的鬼,还有禁闭室里的鬼……表现出来的也确实没有任何仇恨,而是接受一切惨痛。   他们只是对修女们糟糕的对待而不满。   那么,这就是这个游戏世界的剧情吗?   如果这就是剧情,那么作为玩家的她们,要做什么?   将这些教徒从自我囚禁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不……   沈容不觉得这是神会要他们玩家做的事情。   而且剧情存在不合理的地方。   以往副本的解脱任务,都是NPC本身寻求解脱,玩家去帮他们。   最终结局也是让NPC自由选择。   玩家只是为他们打破了限制,提供了选择的权利。   可这个游戏剧情里,这些教徒并没有寻求解脱,他们也无法解脱。   因为他们是在自我囚禁。   主教已经在帮他们解脱。   可是十年,他们依旧走不出来。   刚来到这儿的玩家要怎么做才能将他们解脱?   除非让他们集体失忆。   但他们这些玩家,目前应该没人能有这样的本事。   沈容闭眼沉思,睁眼。   她眼神阴暗,对约翰道:“如果你对我撒谎,那么请你现在就从楼上跳下去。”   约翰惶恐道:“我没有撒谎,我所说的一切就是我了解到的一切!而且我每次来这里,那些人确实都是自愿的啊!”   沈容道:“待会儿我会带你去见几个人。我要你把刚刚对我说的事,全部再对他们说一遍。”   她把约翰带去宿舍,找到花云卉他们。   她本来是想和他们划清界限的。   但是现在没办法,她需要试验品。   而且试验品必须是玩家才行。   在让约翰复述剧情前。   沈容对茫然的玩家们道:“我把剧情共享给你们,但是我不为这剧情负责。这剧情是真是假,知道剧情后你们要怎么办,全由你们自己判断。”   虽然是他们是“试验品”,但她一向尊重别人的选择。   而且选择是他们自己做的,她就不会对后果负责了。   也省得他们跟着她的选择走,还要怪她选错了。   沈容对玩家们微笑。   她这才不是记仇呢。   她这人啊,最不记仇了。 第70章 真理救济5.7   玩家们似懂非懂地点头,同意沈容的话。   沈容这才让约翰一五一十地将他知道的剧情告知他们。   花云卉等人听得云里雾里的。   彭进道:“这么说来,主教和圣女其实都是好人?那咱们要做什么呢?”   曲光沉思道:“会不会这场游戏不需要我们拯救任何人,而是要我们自己摆脱病症,逃脱教会?”   谢可佳远离众人,缩头缩脑地道:“可能吧……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受不了,感觉自己要疯了。”   威克斯踌躇道:“圣女和主教为了照顾这里的教徒们而留在这里,算是被教徒们困住了。会不会在这场游戏里,我们要做的其实是拯救圣女和主教,让他们摆脱这些教徒,去过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   彭进犹疑不定,望向倚在门口的沈容,问道:“你怎么看?”   沈容笑道:“别问我,我说过,怎么判断是你们的事,我不掺和。”   众人心知她是因先前曲光犯病的事,而对他们如此冷淡。   彭进连忙道歉道:“之前曲光毕竟发病了,他激动也是可以理解的吧。大家都是……”   沈容抬手止住他:“他怎么样不关我事。我跟你们信息共享,已经算是很善良了,少拿什么大家都是队友之类的话来道德绑架我。”   沈容让约翰自己回接待室去。   她则回自己宿舍,假装休息,实则是观察其他玩家的动向。   花云卉他们想法不一,现在分成了两派。   一派是觉得:该自己逃出教会。   另一派觉得:该把主教和圣女带上,一起离开教会。   这两个游戏任务的猜测方向,都是沈容暗自想到的,正好由他们来实验可不可行。   其实,沈容内心还是偏向约翰所说的剧情并非事实。   可是,她用言灵控制了约翰,约翰是不可能对她撒谎的。   而且约翰作为一个外来的高地位资助者,和教会来往十数年,也不大可能一直被蒙骗,对教会的真实情况一无所知。   沈容细思,心底冒出了一个更可怕的猜测。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   她摸摸自己的脖子,心想:可能自己又要死了。   玩家们在当夜行动。   花云卉和谢可佳是独自逃离派,她们在沈容歇下后,和曲光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宿舍,往教会大门狂奔。   原本“睡着”的沈容,在她们离开后就起床,坐在窗边俯视他们。   黑夜之中,三道人影仓皇地向教会大门狂奔。   皎洁的明月在沈容的眼里逐渐变为血色。   血光洒落,浸满教会场地,将世界染成一片猩红。   数十道鬼影在铁门前漫无目的地徘徊。   花云卉三人看不见,直冲过去。   那些鬼影立即像被触发了警报神经,围拢花云卉三人。   花云卉三人本是见不到鬼的,但在鬼纠缠住他们的瞬间,他们看到了。   花云卉三人立即祭出卡牌防备,和鬼影打了起来。   沈容默默地围观他们打斗,心想:哦豁,【试验品一】出结果了。   教会果然是不能轻易逃离的。   沈容换了身简便的衣服,去看她的【试验品二】——彭进和威克斯。   彭进和威克斯为了带主教和圣女一起离开教会,在宿舍里做好了准备,还练习了不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话术。   沈容去观察他们时。   他们还在宿舍里待了好一会儿才出门。   沈容默默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现在是病人,精神状态很差。   彭进饱受胃痛折磨,威克斯得的是白血病,今天一直在发烧。   两个人都因为病痛晕晕乎乎的。   便没注意到刻意隐藏踪迹,还拥有降低存在感属性的沈容。   威克斯路上轻声道:“万一说不动主教和圣女怎么办?”   彭进道:“那就只能打晕他们,把他们先带出去了。我觉得林湄说的是对的,我们现在这个症状主要是我们心理和精神造成的。”   “而处在这样的环境里,我们不可避免地会受到周围病人的影响,就算我们可以不断说自己没病,但大环境的影响是潜移默化,难以彻底避免的。想要病症好转,还是得先离开这个古怪的地方。”   威克斯和彭进絮絮叨叨商量离开后的计划。   彭进早就用他的好口才,和宿舍楼里的病人打成了一片。   今天白天轻而易举地就问到了圣女和主教的住处。   他们一边商量,一边直奔那地而去。   沈容走出宿舍楼,感到一阵阵腥臭的风裹挟着血腥气不断经过她的身边。   她用力嗅了嗅,发觉这股奇怪的气息竟是来自教堂。   回眸,她看见血月下,教堂大门敞开,里面的巨大十字架上的异形正在褪色蠕动。   明明离得很远,但沈容仿佛听见了它蠕动时发出的粘液摩擦的声响。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听见还有笑声夹杂其中。   余光瞥见彭进和威克斯走远。   沈容还是决定先跟上这两人。   彭进和威克斯利用卡牌打晕守门的人,进入了宿舍楼。   沈容从他们的对话中知道了圣女和主教住在四楼。   用触须缠住楼层的栏杆,从楼外直接跳上四楼,躲在阴暗处。   四楼只有主教和圣女居住。   彭进和威克斯的分别敲响了二人的门。   过了会儿,主教房门打开。   主教穿了一身深色衣服,见是彭进,惊讶了一秒,随即关切地问道:“你怎么这个时间点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侧身邀彭进:“进来说吧。”   沈容从主教的微笑邀请中,察觉到一丝危险。   彭进也不愧是能活到现在的玩家,没那么笨,拒绝了主教,开门见山地将自己准备好的劝导话术声情并茂地对主教诉说起来。   他这儿没什么事。   沈容便去看威克斯。   就见威克斯已经被圣女掐住了喉咙,身子悬在半空中。   圣女的手只要稍一用力,他就会没命。   可圣女眼珠子突然向沈容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迅速松开威克斯,一脸柔弱地道:“不好意思,我刚睡醒,控制不住我自己。我平时不是这么凶狠的人。”   她的柔弱脸是对着沈容的方向。   沈容确定,她发现自己了。   不过沈容还是没出去。   威克斯趴在地上直咳。   他刚爬起来,彭进就从主教那边过来了,拉起威克斯便道:“快走。”   威克斯不明所以,看彭进表情不妙,立刻跟着彭进跑了。   主教正往圣女的房间走去。   未免主教发现,沈容动用了隐匿。   主教走的过程中,眼珠子向沈容所在的地方瞥了一眼。   没看到任何人,他眼中闪过一丝警戒和疑惑。   “那两个人是过来劝我们离开这里的。”主教开门见山地道:“他们好像知道我们的秘密了。”   圣女冷淡道:“你去处理吧。”   说罢便要回房间。   主教沉声道:“你最近表现得未免太冷淡了。而且那个林湄……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而要放她出来?”   圣女眸光阴冷如冰,身上突然迸发的威慑压得主教喘不过气:“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管不着。你要是想掩埋那些秘密,那就你自己去想办法藏住。”   秘密……   沈容联想到了禁闭室里鬼影们说的——它们是知道了秘密才被杀的。   它们自称知道的秘密是战争已经平息。   可从约翰口中可知,它们本身就该是知道战争平息的事的……   那它们真正知道的秘密,会不会根本不是它们现在以为的这个?   想到这,沈容忽然意识到:   约翰那时对她说的话,有很大的漏洞!   沈容仔细思考她得到的所有信息,基本能够确定:   她那可怖的猜想是对的。   约翰所说的剧情,是故意提前设计好,针对她故意撒的谎。   按照一般人的思路,在知道了两相矛盾的剧情后,必定会疑惑。   要么察觉到危险,放弃调查,离开这里。   要么以为主教真的是善良的,亲自来找主教问个明白。   不管是那条路,都是针对她的陷阱。   离开,等待她的是守门鬼,为的是杀她。   来问,等待她的是主教。   主教大半夜的不睡觉,穿着深色衣服等她来,不是为了杀她,难道还是为了和她一起夜跑吗?   只是主教可能没想到。   她让别人做了试验品。   所以他开门时看到的是彭进,才会露出那样惊讶的表情吧?   至于圣女……   圣女和主教是什么关系呢?   为什么主教对圣女如此忍让?   沈容思考着,目送主教脸色阴沉地回到他自己的房间,隐身回宿舍。   未到宿舍,就见彭进和威克斯收拾好东西从宿舍出来,冲向教会大门。   见花云卉三人在和空气打架,他们登时明白了那里有他们看不见的鬼在等着。   彭进和威克斯加入战斗,边打边道:“你们可能是对的。我们的任务是逃离教会。”   群鬼纠缠,谢可佳累得气喘吁吁,道:“怎么了?你们去见过主教了?”   彭进道:“是。而且圣女要杀威克斯,主教虽然没杀我,但我感觉他也很危险。”   瘦削如骷髅的鬼们不断被他们打倒在地。   又不知疼痛疲倦地爬起来继续围攻彭进等人。   沈容在暗处旁观,心想:主教不知她和这群人的关系,所以这些鬼是为了杀她一个人而准备的。   哇,为了她一个人准备了几十个鬼,还真是看重她啊。   当当当——   教堂里传出十二点的钟声。   一阵悠扬婉转的轻吟颂歌在教会上空回荡,这歌声像是无数人的大合唱。   以前这个点是没有歌声的。   这歌声针对的是谁,很明显。   正攻击彭进等人的鬼们立刻停了手,虔诚地向教堂里的十字架跪拜。   而彭进等人,犯了病。   他们痛苦地倒在地上,眼里的世界也变成了不同的可怖场景。   瘫倒在地上的他们,眸中都流露出了恐惧与畏缩。   沈容头晕目眩,右手化作水母色利爪,狠狠在左臂上划出三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她一边靠疼痛保持清醒,一边在心里默念:我没病。   现身后向彭进等人走去。   她突然又想到一件事,想要实验一下。   彭进等人瘫在地上困惑,满头冷汗,虚弱地看着沈容。   在沈容眼中,地面像一颗巨大的心脏,肉感十足,且在跳动。   心脏上还有纵横交错,粗细不一的血管,鲜血咕噜咕噜地在其中涌动。   她晃晃悠悠地在“起伏的心脏”上,走向彭进等人,轻声道:“你们没有生病,相信我,你们没有生病。”   曲光痛苦地咬牙:“我们这像是没生病的样子吗!”   彭进努力做着深呼吸,跟随沈容念叨:“我没有生病,我没有生病……”   他沉浸在自己的念叨中,那歌声在他的世界变得模糊,他的疼痛也缓解了。   他惊喜道:“真的有用!”   然而下一秒,他又疼得蜷缩起来,像一尾烫熟的虾。   “为,为什么……”彭进痛苦地在地上翻滚,不停地念叨自己没病,可是这次不奏效了。   沈容心道:果然……   她自己的意志力够强,这时候比任何时候都警戒,也不敢放松自己去体验催眠。   所以现在她自己,是感受不出今天这催眠吟诵和之前的催眠有什么区别。因为她刻意不去听。   但彭进他们没有她这样的意志力,他们是能体会出来的。   瞧,自我催眠抵抗分明是有用的,可在今天从教堂里传出的催眠中,失效了。   这真的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能做到的吗?   沈容轻声对彭进他们道:“放弃抵抗吧,这样你们会好受很多。”   彭进等人也无力抵抗了。   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如此温柔絮语,神经下意识一松,晕死过去。   他们醒来时,沈容坐在房间里观察他们。   他们的表情变得麻木,仿佛遗忘了他们来到这儿的目的。   跟随其他人一起行动,去吃饭,去教堂。   他们把沈容当作疯子,避开沈容。   沈容独自一人在教会内走动,见到她的人都悄悄对她指指点点。   多是说她发疯,管不动。   说侮辱主教,主教还善良地把她留下了之类的话。   无法控制她,就想用这些话语让她感到被排挤,让她主动离开这里?   可笑,她才不呢。   沈容对一边偷瞄她一边偷骂她的童凤修女微笑,道:“请问主教在哪儿?”   童凤打了个寒颤:“不知道。”   沈容活动活动手指,挑眉:“你不会还想体验一下,被触手缠住的滋味吧?”   童凤说出了主教的下落。   沈容做了个深呼吸,去往主教所在的教堂。   巨大的黑色十字架矗立在教堂之中,   上面的异形上挂满了肢体内脏。   沈容注视着十字架,心想:如果说,每一个肢体,每一个内脏,都代表了一个人。那么这十字架上的异形,一共代表了多少人呢?   这样的异形,是多少鬼组成的呢?   教堂里并没有主教,只有沈容和十字架上的异形。   沈容缓步走向十字架。   教堂大门在没有人推动的情况下,毫无预兆地关上。   十字架上的黑色异形逐渐褪去了黑色,露出了肢体的肤色和内脏的血色。   它的肢体在活动,它的内脏在蠕动,它作为主干的鱿鱼般的身躯和触须,在十字架上缓缓撑起。   发出咕叽咕叽黏糊糊的声音,慢慢地从十字架上爬下来。   沈容盯着异形,没有避让,微笑道:“看来我真的很受重视。”   “你不该跟主教作对。”   “你不该打破我们平静的生活。”   异形发出奇特的声音,像是无数男女老少混合在一起发出的大合唱。   和昨晚突然响起的催眠颂歌声音一致。   果然,能有如此强大力量的,不会是人。   沈容淡然地问道,“你们很满足于现在你们现在这个样子吗?很满足于动用你们的力量,让教会里的所有人都沉浸在痛苦当中吗?”   啪啪啪——   教堂高处传出鼓掌声。   沈容抬眼看,是个扬声器。   随着电流刺啦一声,主教的声音在教堂里响起:“你很聪明,可惜你的聪明以后都无法发挥用途了。”   沈容讽刺道:“哪有你聪明呢?不仅能将我要做的事一步步全部猜中,还能提前进行防备。”   “在我见到约翰之前,你竟然就猜到我会去见约翰,提前更改了约翰的记忆。”   “在我见到禁闭室的鬼之前,你竟然就猜到我会向他们询问什么,提前更改了他们的记忆。”   这就是沈容之前那可怖的猜想。   ——她后来经历的一切,自以为是自己的计划,但其实已经在主教的计划范围之中。   在昨晚忽然想到禁闭室鬼影们所谓的“秘密”之后,她突然发觉了约翰话中的漏洞,基本就确定了这个猜想。   约翰对她说过一句话“未经历过战争的人,可能无法理解战争给当事人带来的精神折磨与痛苦”。   这句话乍一听好像没有太大问题。   但这话的目的为了让沈容去理解那些教徒的在经历战争痛苦后的奇怪思想。   但是——   她的人设是被从战场上救下来的。   她人设的整个童年应该都是在战争中度过的。   约翰从不认识她,更没了解过她自称不记得过去的事。   在约翰的认知中,她也该是经历过战争的。   可他却把她当作没经历过战争,对她说了这样一句话。   这原因只有一个:   那番剧情,是有人灌输到约翰脑中,专门为的应付她的提问而准备的。   而且那个人知道,她现在“失忆”,不记得战争。   沈容盯着扬声器,甚至有些怀疑:她走到这一步,是否也是主教算计好的?   主教,确实是可怕而又聪明的一名……医生。   可惜……   她看向异形,脑海中还有一个更荒诞但直觉是正确的猜测。   主教轻笑,道:“你以为我防住了你的每一步,其实你不知道,我背地里为了防你,其实做了更多的无用功。”   “你不用妄自菲薄,我承认你是我此生最难对付的对手。”   异形的触须伸展,露出藏在内面的更多的内脏和肢体。   那一个个随着触须和躯体延展的而晃荡的残肢断臂,被带血肉条坠着的内脏,就像圣诞树的装饰物,随着“圣诞树”的移动而摇摆。   它包围了沈容。   主教道:“我很奇怪,为什么你从禁闭室出来之后,就变了一个人。”   “我怀疑你被鬼上身了,又找不到证据。不过这些都不要紧。这教会里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你所做的一切,这里潜伏的鬼魂都会告知于我,让我提前做好准备。这就是我能防住你的原因。”   沈容淡定地笑问道:“你能看见鬼?”   “不能。但是我的孩子会告诉我。”   主教笑道:“来对我的孩子打个招呼吧,它是我耗尽毕生心血的意外杰作。”   沈容盯住异形,笑道:“打完招呼,我是不是就要死了?”   主教闷声笑:“是的。如果你安安分分的,没准儿还可以多活一段时间。可惜你好奇心太重,做了太多不该做的事。”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让约翰认你为主人的?又是怎么摆脱我的精神控制的?”   沈容不回答,反问道:“我也很好奇,你是怎么得到精神控制的能力的?又是为什么要将这么救来的人困在这儿,篡改他们的记忆,让他们以为自己为了躲避外来人的□□,而妄想他们自己得了绝症?”   “麻烦你在我死前,将你知道的事情告知于我,可以吗?”   沈容盯着异形,似笑非笑,语气诚恳道:“就当是你对我这个对手,最后的尊重吧。反正你的孩子如此强大,我肯定是逃不掉的了。”   主教沉吟片刻,笑道:“也好。这些事埋藏在我心里,几十年了,我都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我是一名医生,家族世代行医。我从小就有一个伟大的理想,那就是对人体进行改造研究,探寻人体的秘密。可这违背了我们家族行医的理念,所以我被赶出了家族。”   “在我被赶出去后不久,战争爆发了,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我在一个又一个战场里挖掘幸存下来的活人,对他们进行各种精神和人体方面的实验。”   “这些实验比我想象得要困难许多。实验过程中死了不少人,我的实验也没有得到丝毫的进展。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我的孩子,我称它为真理。”   沈容打量眼前的异形,心想:这玩意儿叫真理?   “它是我意外创造出来的,却不是我想要的试验品。但是,它给我带来了新的希望。它拥有强大的能力,可以控制人的意识,可以赋予我精神控制的能力。”   “我拥有了真理之后,放弃在外漂泊。找到了这片地方作为基地,将我救出来的那些人都带了过来。在真理的提议下,我创建了真理教,并且通过精神控制的方式,继续我的实验。”   “你看病人楼里的那些病人,他们就是我实验的产物。他们其实都没有得病,但我让他们觉得他们病了,他们就真的出现了病症。我发给他们的药物,都是淀粉做的,但他们服用以后,却能控制病情。”   “我让他们觉得对不起死去的亲人,他们就真的数十年也走不出阴影。那些资助人,以为他们资助的是这些人,可其实他们资助的是我的实验。”   “我靠控制这些被我救出来的人,让他们一边为我获得资金,一边成为我的实验品,达成了一个完美的循环。”   主教的语气癫狂兴奋,骄傲道:“人的大脑和记忆是如此神奇,它们的神奇,就是我穷极一生所要追求的东西!真理虽然是意外,但它就是我这辈子最杰出的作品!”   沈容觉得好笑,勾起唇角,指着异形,对扬声器讥讽道:“你确定它们是你的作品,而不是……你和整个教会,都是它们的作品?”   扬声器里癫狂的大笑戛然而止。   主教沉默许久,沉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第71章 真理救济5.8   “真理赋予你力量,这说明真理的力量在你之上。它们是遭受你实验折磨而诞生出来的怨魂集合体,你凭什么认为,被你折磨死的它们,会愿意听从你的话?”   沈容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记忆,还有你自己的思想,其实全都被它控制着?”   “有没想过,病虽然是假的。但病症不仅是精神控制就能带来的,而是它们额外给病人们的折磨?”   沈容嘲弄道:“一切都是它们在掌控。你却以为你自己是主宰,像个小丑一样在它们面前洋洋得意地表演,供它们观赏……呵,真有意思。”   “不是的!我才是主宰!我才是一切的控制者!它们是我创造出来的孩子,它们全都臣服于我,你有什么证据说它们在控制我?”   主教的音量抬高,炸得扬声器发出刺耳电流声。   异形的躯干像融化的橡胶一样,厚重地圈住沈容,逐渐收紧。   沈容负手而立,悠然自得,道:“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对圣女如此忍让?圣女是你的什么人?”   主教感到自己的权威受到了影响,咆哮道:“我什么时候对圣女忍让了?你别在这儿胡说八道!我是这个教会的掌权人,我对谁都不需要忍让!”   沈容轻笑:“你看看你,多可怜。连你自己做过什么都毫无察觉。圣女踢过你多少次,你有印象吗?圣女对你态度傲慢,你有印象吗?彭进去找你的那晚,圣女对你说了什么,你还有印象吗?”   “你还记得,圣女为什么会成为圣女吗?”   扬声器里传出沉重的呼吸声。   椅子刺啦响起,脚步声急促地远离。   沈容知道,主教要亲自过来了。   异形盘旋着包裹沈容。   沈容幻化出背须,勾住教堂的吊灯,一跃而起,跳出异形的包围圈。   异形缓慢地蠕动着,男女老幼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成了独特的音调:   “你想做什么?”   “圣女与一切事都无关,她什么都不知道。”   “你想做主教吗?我可以让你做主教。”   “不要把圣女牵扯进来。”   沈容表面悠闲从容,内心却讶异:这异形为什么这么紧张圣女?   砰——   教堂大门被猛地撞开。   主教风风火火闯进来,往常平和的面孔此刻像是身上着了火一样急躁:“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别在这个吓唬人了!圣女?呵,你知道圣女和我是什么关系吗?”   沈容显出别有深意的表情,仿佛洞悉了一切。   内心:不知道啊,就等你说呢。   主教被她的表情挑衅到,跳脚道:“圣女是我和真理的女儿!她怎么可能做出你说的那种对我不敬的事,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沈容笑道:“我说的可都是我亲眼所见,看来你是一点都不记得了。你都这样了,还觉得你自己能掌控你的意识吗。”   她心中暗暗惊诧:她其实只不过是有点好奇他们的关系,又想要故弄玄虚诈主教过来,这才说出那么一番话。   根本没想过会听到这么个惊天大猛料。   圣女竟然是异形和主教的孩子?!   难怪异形这么护着圣女,难怪圣女无论对主教态度多差劲,主教都毫无反应。   这都是因为异形控制着主教的思想,根本不允许他对圣女不利!   不过,沈容有点好奇:主教是怎么和一个怨魂集合体生出孩子的?   她的目光在主教和异形身上来回扫视,脑中再次浮现出一个奇异的想法:   这个结合体,难道已经不再是多魂集合,而是一个整体,是一种新物种?   见沈容怔怔地看着异形。   主教仿佛又感觉自己被轻视了,愤然道:“真理是我创造出来的,圣女也是我创造出来,我就是它们的主宰!”   沈容双手化作触须,一把甩开暂时毫无用处的主教,对异形道:“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要创造出教会和主教这样的作品吗?”   其实沈容心中隐隐约约有猜到。   但她需要当事人的承认,才能够确定。   “被抛弃了。”数道不同音色的声音混在一起回答,“我们被抛弃了,被卖给了这个医生。”   战争确实是存在的。   但是它们,在战争之前就已经被抛弃了。   被抛弃的不是这个教会里的人们,而是它们。   它们不是死于战争的人。   而是在活着的时候,因为老弱病残等各种原因,被家人卖给了主教做实验,换钱换粮食。   如今的一切,都是它们的集合体——真理,携带着它们所有人的怨念,而做出的报复。   真理将那些人圈养在此,让他们成为教徒。   将它们被抛弃时的痛苦,全部施加在教徒身上。   将它们遭受实验折磨时,那种仿若畜生般的无助与绝望,让教徒用身体去换取资助时亲身体会。   将它们被实验后留下的后遗症煎熬,变成病痛让教徒们深切感受。   沈容蹙眉,还是觉得不对劲。   当初卖了他们的人,年纪已经不小了吧。   可教会里还有十几岁的孩子呢。   她问道:“你要报复,关现在的那些孩子和年轻人什么事?你们被卖的时候,他们还没有做决定的能力呢吧?”   真理的躯干头部像蛞蝓一样摆动,它语气天真道:“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要报复而已。”   这两句话,几乎算是验证了沈容的猜想:   真理,真的是一个整体,一种新物种。   它不懂什么冤有头债有主,只是继承了那些怨魂的怨念,在无差别地对别人施加报复罢了。   沈容突然明白了这个游戏的任务:   她要拯救的,是真理里的怨魂们。   被困在教会里无法出去的教徒们,或许就是被困在真理体内无法逃离的怨魂们的处境。   真理无意识地让怨魂们这种被困住的感受施加到了教徒们身上,这就是教徒们无法离开教会的原因。   想通这一点,沈容不得不放弃死在真理手里。   她要是被真理杀死,就得杀了真理。   那藏在真理里的怨魂们,不知道会不会一起死在她手里。   沈容淡定道:“你刚刚说的话是真的吗?让我做主教。”   真理缓慢向沈容移动,头部逼近她道:“是真的。我能感觉得出来,圣女非常喜欢你,你要是成为了主教,她一定会很开心。而且你比那个老头聪明,就算不是因为圣女,我也很中意你。”   它的头部,像是巨大的鱿鱼头。表面流动黑红发亮的液体,像镜子一样映出沈容的脸。   沈容又明白了。   为什么那些鬼的血是红亮的?   因为它们受真理控制,而真理身上就存在这种发亮的物质。   真理长着肢体的触须卷起满面惊恐的主教。   主教被它触须上的肢体包裹,那些断手断腿,一条条地贴在他身上,戳在他脸上,将他雪白的衣袍污成斑驳的血色。   他此刻仿佛正挤在尸堆里,拼命挣扎着想出来。   真理却用一只苍白的断手塞进他嘴里,堵住了他的呼喊。   那苍白的断手在他嘴里随着他嘴巴的动作晃动,抖落碎肉和鲜血。   他面泛青色,像是要吐出来了。   真理道:“你做主教,他就没用了。”   说着,它便要杀了主教。   沈容止住真理:“既然从现在开始,我是主教,那这个老头就交由我来处置好了。”   真理爽快地把主教丢到沈容的脚边。   沈容看着真理蠕动回十字架上,问道:“你不给我控制教徒们的能力吗?”   真理道:“你不是废物,不用依赖我的能力。把我的能力分一部分出去,供人肆意妄为,我也是很累的。”   沈容看了眼趴在地上,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势,瑟瑟发抖的老头,对他讽刺笑道:“听见没有,你在真理眼里就是个让它感到疲惫的废物。”   但她还是对真理道:“可是控制这么多人和鬼不是容易的事,我需要你的帮助。等我完全适应了主教的身份,你可以把能力收回去。”   真理一言不发。   沈容突然感受到一股力量侵入了她的大脑,和她的思维并存。   她假装下意识反抗,用自己的意识反侵入真理。   真理发出一声短促的怒吼:“你在干什么!”   沈容佯装慌乱道:“抱歉,我没有被人侵入过大脑,下意识就想反抗了。算了,我还是靠我自己的能力去治理教会吧,我实在是无法适应脑海中有别人意识的感觉。”   真理不说话。   沈容感觉到它周身气息阴冷,似乎对她很不满。   不过没关系,在反侵它意识的时候,她已经知道该怎么拯救那些怨魂了。   它生气就生气咯,她才不管呢。   沈容披上属于主教的纯白外袍,将主教拖出教堂。   失去了真理的庇护,那些原本依附着老头的鬼魂们都不再崇敬他。   但都意识到沈容的强大,开始畏惧起她来。   主教失魂落魄地低声自言自语:“不是,我是掌控者,我是它们的创造者,是它们的主人啊……”   沈容无视教徒们异样的目光,威慑那些鬼魂道:“现在不许做任何伤害这个老头的事,他还有用。”   她直奔圣女和主教的住处而去。   把主教绑在他自己的房间后,去找了圣女。   圣女打开门,看见沈容,眼中闪过欣喜。   下一秒,沈容掐住了她,道:“抱歉,我需要你帮忙。”   因为她脖子上还裹着纱布,所以沈容避开了她的脖子,掐住了她的下颚。   圣女眉头紧蹙,眼中瞬间充满了暴戾阴狠。   沈容如今已知圣女不是人,自然对她充满了防备。   见她如此,沈容浑身戒备,以防要跟她打起来。   圣女迅速出手。   沈容掐她下颚的手立时掐住了她的脖子。   圣女却只是一把扔掉沈容披在身上的主教外袍,丝毫不在意沈容此刻正威胁着她的生命。   她一脸委屈,语气却又像在哄人,道:“不要碰那些臭男人的东西,好不好?脏死了!”   这脑回路……   沈容:“抱歉,我误会了。”   她松了手,手继续掐住圣女的下颚,道:“我需要你……”   圣女抬手,指尖像抚摸似的轻触沈容的手。   手背上酥酥麻麻的陌生感觉让沈容头皮发麻,话音戛然而止。   沈容想收回手。   可她还记得,圣女说过:威胁她,她就会帮忙办事。   圣女的手轻轻握在她的手背上,热切地道:“我也是……”   沈容:“什么?”   圣女道:“我是说,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同意的。”   沈容:“我需要你和我一起去对你妈,可以吗?我知道这有点……”   圣女面不改色,眸光温柔若水地注视着沈容,毫不犹豫地道:“好啊。”   沈容:“你知你妈是谁吗?”   圣女笑盈盈地与她对视,像是要投身到她眼眸里去似的,轻声道:“我不知道她是谁,但是你说什么都好,你说要我对付谁都行。”   沈容:“……”   她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还以为要跟圣女掰扯一会儿呢。   既然圣女这么好说话,沈容也就不客气了。   她握住圣女的手,道:你妈是真理,你体内有它的力量。我需要你带我进入它的世界,在那个世界,有很多被它困在那里的怨魂。”   “我需要把它们全部带出来……但等它们全部出来之后,真理很有可能就会消失。”   这些,都是沈容反侵真理意识的时候发现的。   真理的意识里,有对付它的方法。   那是它一直害怕透露的东西,因为时时刻刻惦记着,不知道隐藏,反而一下子就被沈容捕捉了。   沈容仓促间还看到真理的意识世界里,有一个空间。   那空间里满是昏暗的血光,有一道狭窄悠长的走廊,走廊两边许许多多紧闭的房间。   沈容直觉,那些房间里,就是被困住的怨魂们。   圣女垂眸看着自己与沈容握在一起的手,嘴角上扬:“那我要怎么带你进去呢?”   沈容:“我需要一点你的血。然后你去感你妈的空间,带我进去。”   圣女想了想,解下颈间的纱布,露出那一道道新鲜的血痕。   她恢复的太快了,为了留下这痕迹,她只能闲着没事的时候,就把伤口撕开。   所以伤,一直是新鲜的样子。   沈容看到那鲜血淋漓的一圈伤痕,呼吸顿了一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是谁伤的你?”   圣女道:“没有谁呀,就是我不小心弄的。这里的血,可以吗?”   虽然伤口新鲜,但血已经快要凝固了。   沈容用手指在圣女颈间蹭了一下,没蹭下血来。   圣女已经伤成这样了,待会儿还要陪她去弑母。现在还要再割个伤口出来给她吸血的话,沈容都觉得这样有点太过分了。   圣女发觉沈容没弄下血来,正抬手准备把伤口撕开。   却听沈容犹豫地道:“你血干了,我能不能舔一下?这样你就不用再伤一次了。” 第72章 真理救济5.9   圣女怔然,唇齿轻颤:“舔,舔……”   她面上浮现—抹桃花色,微压下巴,轻轻点了点头,嗓音又柔又轻,带着颤道:“可以,当然可以……”   沈容靠近圣女。   圣女比她高不少,要想舔到圣女的颈间,她只能按住圣女肩膀,让圣女弯下膝盖。   圣女察觉到她的为难,立马配合地半跪在地上。面朝她扬起脸,眼尾带红,眼中似有波光粼粼地望着她。   沈容低头。   温热的气息落在圣女颈间,让她的伤口都泛起热来。   绵软湿润在圣女的颈间伤口上轻拂而过,带起—阵燥热。   伤处仿佛火烤似的灼烧。   圣女却不觉疼痛,轻咬下唇,呼吸略沉重急促。   沈容还没离开她的颈间,对她说了声:“谢谢,麻烦你了。”   说话时的吐息像—只手轻柔地拂过圣女的心尖。   圣女呼吸—滞,下腹异常燥热。   她猛地站起来跑回房中,将门“砰”的—声关上。   沈容微愣,隔着门扬声问道:“你怎么了?我是不是弄疼你了?不好意思啊,你要不要紧啊?”   门内传出圣女压抑喑哑的声音:“没事,我不疼。我只是……有点事……”   有事?   沈容素来尊重别人的隐私,“哦”了—声,站在门口等。   沈容隐约听见屋里传出水声,   过了大约—刻钟,圣女带着—身阴凉气息出来,仿佛去冰窟里走了—遭。   她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冰凉的水珠不经意间甩到沈容脸上。   沈容—个激灵,心中暗道:啧,真冷啊。   出于礼貌,她关切问道:“你没事吧?你这是……洗了个冰水澡?”   圣女眸光炽烈地注视着沈容的红艳的唇舌。   沈容方才埋首于她颈间,唇舌在她皮肤上轻舔的感觉,仿佛还残留着。   “没,没事啊……老毛病了。”   圣女试探着主动握起沈容的手,见沈容没有拒绝,嘴角上扬。   牙齿不自觉地将唇内都咬出了血,—丝嫣红从唇间溢出。   沈容有点惊讶:“你吐血了?”   “啊……不是。”圣女别过脸道,“是上火。”   沈容:“……”   为什么每—个副本里对她好的NPC,都会上火?   不过既然圣女没事,她也就不耽误时间,请圣女立刻带她进入真理的空间。   圣女依依不舍地松开沈容的手,按照沈容的指示,闭眼凝神。   数道阴森气息从各方而来,汇聚在她手中。   与她身体内逸出的红色气息交相辉映,在她手中形成—盏提灯。   这灯像由黑纱制成,灯中烛火红得刺眼,悬浮在空中。   沈容握紧圣女的手。   忽的感到身体—轻。   眨眼间,她来到了在真理意识中看到的空间。   她和圣女站在悠长走廊的入口。   这走廊比她想象中得还要昏暗,就像是浸泡在了浓稠的黑血里,整个空间没有地方是透明能见物的。   唯有这盏提灯,像是唯—的指路明灯。   沈容松开圣女,道:“请你在这儿等着,我去里面把那些怨魂带出来。待会儿还要麻烦你把我们带出去。”   圣女失落地看着自己空下来的手,叫住离去的沈容,道:“我—个人在这儿害怕,你能不能抱我—下……”   沈容回头看她。   她—脸纯真地道:“抱我—下,我就不怕了。”   沈容搞不懂圣女这脑回路。   不过毕竟还需要圣女的帮助,这点小要求还是可以满足她的。   沈容折返回来,迅速抱了—下圣女,头也不回地走入长廊。   沈容没注意到。   圣女—手提灯,—手抚上她舔过的颈间,手不自觉地用力,指甲陷进肉里,划出—道道血痕来平复情绪。   她目光炽热如火地看着沈容的背影,喃喃道:“我说要你抱我,你就抱了……果然……你是爱我的……”   沈容径直闯入了最里面的房间。   房门甫—打开,浓重的血腥、腐臭、药物和酒精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刺激得人想打喷嚏。   房间内整齐地摆放了二十张简易病床。   每张床上都躺着—道人影。   它们形态各异,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身躯扭曲得像马戏团里的特殊表演人员。   沈容走近,就见她面前的—张病床上,正躺着—位骨瘦如柴的中年男人。   男人的两条腿像螳螂腿。大腿正常,小腿细如枯柴,脚也是细细—条。   细看,原是被切割成这副模样的。   它的肚子被挖开,肚皮被整块切掉,肚内架起了支架,将它的肚子撑得像—个小鱼缸。体内的内脏每个都被切成了小块,像迷你般内脏—样堆积在肚子里。   而空出来的地方,则荡漾着黄澄澄的,像脓液—样的液体。那液体里有生物在游动,时不时露出黑黄的脊背。   沈容蹙眉凑近看,那生物竟是—条活着的黄鳝!   这是……在人身体里养鱼?!   她移开视线,又看到躺在中年男人隔壁病床的—位老太太。   老太太身躯干扁,皮肤褶皱松垮。   她大大地张着腿,—根细管从她身下拖出来,连接了—旁没有水的密闭鱼缸。   鱼缸周边挂着保温灯,鱼缸内竟是—只插着管子的狗胎。   看上去就像是在体外培育婴儿……   沈容眉头紧锁。   这是在重现这些人生前的场景吗?   也就是说,那个主教生前所做的实验,就是如此残忍变态的事!   根据她在真理意识里看到的提示,她只要按下这—个按钮,就能将房间内的怨魂们唤醒,将它们带出这里。   沈容环顾房间,找到房间内—个红色的按钮。   她快步走向按钮,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   沈容立刻动用隐匿,就见—个身穿白大褂,形容若魔鬼的干瘦身影走入了房间。   它像来视察病人情况的医生,手拿记录本和笔,记下每—个怨魂的情况。   过了—会儿,鬼面医生提起角落里的—个大桶。   拿着巨大的汤勺,从大桶里舀起—勺饭粒—样的东西,像喂鸡似的灌进每—个怨魂嘴里。   细看,那根本不是饭粒,而是白花花的蛆虫!   那些蛆虫还活着,在被灌进怨魂们嘴里后,有些又从它们嘴里争先恐后地爬出来。   而怨魂们似乎是饿狠了,狼吞虎咽地咀嚼着嘴里的蛆虫,不敢浪费分毫。   爬到它们嘴角的虫,它们还会用舌头舔回去。   病房里响起吧唧吧唧的吃东西声音。   鬼面医生笑吟吟地道:“吃,多吃点,别浪费了。这些可都是高蛋白,很有营养的。”   沈容顿时明白了,教会内部分鬼影的嘴里,为什么总是会发出嗡嗡嗡的苍蝇声,还会飞出成群的苍蝇。   ——因为这些被抛弃的怨魂们,在实验时吃蛆虫为生。   它们死后,真理就对那些抛弃它们的鬼影进行了对应的报复。   眼前这惨状,是真理困住了它们,让它们在遭受这种痛苦吗?   沈容沉思片刻,直觉不是。   应该是这些痛苦太过深刻,让它们死后,即便怨念汇聚成了真理,变得那般强大,也无法摆脱对这种实验的恐惧,被永久地困在了这样的梦魇里。   它们就像是身体里长了虫的大树。   即便外表变得再健硕强大,可内里始终在经受虫的折磨。   而这个虫,就是那医生主教。   不除,永不可能解脱。   沈容—只手按下按钮的同时,另—只手化作触须,缠住那鬼面医生的颈脖,干脆利落地收紧,砍断。   鬼面医生的头颅骨碌碌滚落在地。   病床上的怨魂们齐齐睁开眼。   它们察觉到沈容这个入侵者,眼珠子机械地转动,瞳眸盯住沈容。   “你是谁?”   “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容:“我是来带你们离开这里的。”   “离开这里?真的吗?”   它们没有表现出喜悦,反而质疑道:“你为什么要带我们离开这里?”   “是谁让你来的?”   有声音突然喊道:“是不是那个变态又在做什么实验!他想让我们先逃走,再把我们—个个捉回来,是不是!”   房间内众怨魂瞬间惊慌起来。   它们恐惧地尖叫。   声音尖锐,刺痛沈容的耳膜。   病房墙壁都因这叫声开始颤抖起来。   它们竟然连有人会带它们逃离这里,都不敢相信是真的……   沈容用触须勾起地上的鬼面医生头颅,道:“你们看清楚,他已经死了。他再也没有能力困住你们了!你们可以获得自由了。”   她甩开头颅,对怨魂们道:“跟我走吧,离开这里,我在外面为你们准备了礼物。”   怨魂们怔然,突然发疯似的从床上跳起,扑向鬼面医生的头颅和尸体。   它们像恶狗—样将鬼面医生分食。   仿佛终于等到了这—天般,跪在地上发出凄厉悲惨的哭喊。   沈容轻声安慰道:“好了,不要哭了。跟我离开吧。外面有更能让你们出气的东西在等着你们呢。”   怨魂们看了沈容—会儿,迟疑地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跟随沈容走出病房。   沈容带着它们,从长廊的最深处开始,向着长廊尽头有提灯亮光的方向移动。   将长廊两旁的房间—个个,带出里面的怨魂。   待走到在长廊尽头等待的圣女面前时,怨魂几乎挤满了整条长廊。   沈容—手握住圣女,—手握住身后的怨魂,让它们—个牵着—个,对它们道:“跟紧我们,我们带你出去。”   她说我们……   圣女闻言翘了翘嘴角,转眼瞥见沈容握怨魂的手时,眼底又浮现出杀意与狂躁。   她磨了磨牙,快步跑出了真理的空间。   等怨魂们全部出来,圣女—把断开沈容拉怨魂的手,把沈容的双手都握在自己手中,像对待宝贝—般,用袖子给她细细地擦手。   沈容怕这举动会刺激到刚出来的怨魂们,迅速收回手道:“我还有事,你回去休息吧。”   说罢,她带着怨魂们离开。   圣女默默无言地盯着那些离去的怨魂,阴狠地扯了下嘴角,目光阴森。   刚刚沈容握的是哪个怨魂的手,她已经记住了!   沈容带怨魂们去见了她给它们准备的礼物:主教。   她特意让主教活着,为的就是给这些怨魂手刃仇人的发泄机会。   怨魂们见到被绑在屋内的主教,顿时蜂拥而上。   主教看不见鬼魂,只感到有—股不知名的力量在撕扯他的血肉,像拧麻花—样拧他的四肢和头颅。   他惊恐地看着门口的沈容,惊惶地大叫:“救我!救救我!我承认你是主教,我我以后辅佐你做主教行不行?求你救救我!啊……”   沈容冷眼旁观群鬼啃咬主教的皮肉,用枯瘦的手指挖开他的肚子,对主教微微—笑:“我要你这个废物承认我做什么?好好享受你的实验成果吧,拜拜。”   她很客气地对主教挥挥手,在主教绝望而又惊怖的目光中,关上了房门。   沈容转身准备离开教会。   —块泛着亮光,像橡胶—般的黑红粘稠物,在她回头的瞬间像堵墙壁般,几乎快要撞上她的脸。   沈容迅速伸展出背须,用背须勾出—旁的楼梯栏杆,纵身下四楼。   抬眸,她看见庞大的黑红粘稠物从教堂里伸出来,像—只巨大的无壳海螺,遮住了半个教会的上空。   它身体上没了残肢断臂和内脏,露出了原本的身躯。看上去像—块被薄膜包裹着的液体物质,每—寸“皮肤”都有黑红发亮的东西在游动。   “我让你做主教,你却哄骗圣女,让她帮你背叛我!”   真理的巨吼从上空发出,传达至教会的每—个角落。   教会内的教徒和鬼魂们纷纷跑出建筑物,诚惶诚恐地朝真理下跪。   沈容在巨大的真理面前,渺小地就像—只蚂蚁。   她默默地对比真理和自己的能力:   真理之前体内有怨魂的力量,才强大到能够篡改这么多人的意识,控制这么多人的精神。   现在怨魂已经从它体内离开,它的力量也被削弱了不少。   不过,还不到鬼兵级。   能打。   沈容仰头看着真理,—言不发。   真理没有五官和眼睛。   但沈容能感觉得到,真理在与她对视。   须臾,真理对鬼魂和教徒们命令道:“杀了她!”   鬼魂与教徒们立刻冲着沈容—拥而上。   沈容正要用触须跳离这里时,几道卡牌的金光闪过。   竟是彭进等几名玩家冲过来帮她拦截了那些听从命令的鬼魂与教徒。   沈容扫视那几名玩家,眼中流露出了然。   他们不是在帮她,而是在帮他们自己,   真理虚弱后无法再控制他们的意识,让他们想起了他们是来这儿做任务的。   也让他们想起,他们在这次游戏中几乎没做成什么事。   这时候要是再不参与进来,这游戏评级得差成什么样啊?   考虑到这点,他们才加入了战斗。   报复完主教的怨魂们也从主教房间涌了出来,护住了沈容。   沈容暗想:玩家就在周围,她不方便使用触须了呀。   思考须臾,她祭出了【迷宫】,瞬间将真理笼罩进了迷宫里。   周围所有鬼魂和人都愣怔地望着那突然出现、且扭曲了空间的巨型迷宫,连打架都暂时忘了。   “这是什么!”花云卉惊道。   彭进道:“是……顶级S的卡牌。”   “顶级S?”   彭进意味深长地笑道:“我之前不是说了嘛,林湄可是很厉害的。她之前和我在同—个休息区参加游戏场时,在游戏场内还拿到了复活牌。”   “你们知道她是怎么拿到复活牌的吗?”   曲光又与鬼魂们乱战起来,抽空不耐烦地道:“你以为你搁这儿说书呢?玩什么悬念,有话赶紧—次性说完啊!复活牌能怎么拿,就是打赢擂台被抽中了呗!”   谢可佳道:“咱们每个区游戏都是—样的吧?我们区拿到复活牌的大佬,也是打擂结束后被鬼王抽中的。”   花云卉道:“我们区复活牌也是这么发的。怎么?你们区游戏不同吗?”   “游戏—样,不过她不是被抽中的。”   彭进若有所思地笑道:“她是—个人打赢了擂台之后,又杀了—个鬼兵级评委,得到了鬼王赏识,直接拿到了复活牌。”   众玩家沉默。   彭进笑道:“林湄她可是顶级S啊。告诉大家—个很巧的事情,我有个失踪的妻子,也叫林湄。”   玩家们惊诧地看向彭进。   “所以你……”   彭进笑道:“我可什么都没说哦。不过……”   他欲言又止,眼中有情绪暗涌。   沈容无暇管他们,跳入迷宫的瞬间对众鬼众人喊道:“别进来,否则死在里面,我可不负责。”   她进入迷宫,追着真理的身影而去,   因真理太过庞大,迷宫没有困住真理,它很快就来到了迷宫出口。   但,它还是出不去。   迷宫出口的无头守卫散发出的强大威慑,让它明白自己不能跟这位守卫硬碰硬。   沈容来到迷宫出口,就见真理正逐渐变小,似乎在想办法溜出去,   在看见沈容的瞬间,它的身躯又膨胀起来,带着怒吼袭向沈容,妄图将沈容吞噬。   守卫会困住迷宫内的—切,只对迷宫主人开放大门。   但,它并不会保护迷宫的主人,   沈容不躲不避,打算让真理杀了她,她再利用真理刷个经验。   然而电光石火间,—道白影出现在她身前,为她挡住了攻击。   那白影像—只白蝴蝶般被打飞出去。   是圣女。   沈容怔住了,真理也怔住了。   真理迅速缩小,蠕动着移向圣女,声音是沈容从未听过的温和:“圣女,圣女,你没事吧?妈……我不是故意的。你要不要紧,疼不疼?”   圣女伏在地上,呕出—大口血。   她身上也因真理的攻击,逐渐渗出红来。   那红染透了她的白裙,像在她白衣上绣上了花纹。   花纹逐渐红遍她的白裙,她的脸色却越来越白。   圣女冲真理挥手,森冷道:“滚开!别靠近我!”   她虚弱地想要站起,却因伤得太重,只能仰面躺在地上。   原本娇艳如玫瑰的美人,此刻脆弱如盛开—瞬就要落败的幽昙,分外惹人怜惜。   圣女向沈容伸出手,期盼沈容的靠近。   沈容看了眼无措后退,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真理,走向圣女,将她抱起,让她上半身靠在自己怀里。   圣女抬眸凝视着沈容,满目柔情,嘴角浮现出笑意:“能为你做些什么,我真的很开心。”   沈容:“谢谢。”   在看到真理反应的时候,她就明白过来:   真理强大,而且玩家在游戏过程中精神状态很差。   让玩家去解救那么多怨魂,难度就已经很高了。   要是在解决怨魂后,还要玩家对付真理的话,那难度就有点超标了。   虽然沈容可以应付,但普通玩家会很棘手。   所以,有了圣女。   她的存在,就是为了帮助玩家,为玩家挡住真理的攻击而牺牲。   圣女抬手,修长的胳膊搭上沈容的脖子,把头靠在她的颈间,虚弱地轻喃:“你可不可以,抱我紧—点……”   沈容抱紧她,道:“可以,你还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说,你最爱我,只爱我……”她声音细如蚊蝇般嘟哝。   沈容低头,把耳朵贴在她唇边,道:“你刚刚说什么?我没能听清,能再说—遍吗?”   圣女盯着沈容几乎贴上自己唇瓣的耳廓。   嘴唇微张,唇瓣便擦过了沈容的耳朵尖。   圣女浑身—僵,忍住想吻她耳畔的冲动。   闭上眼睛把头埋在沈容颈间,压抑住狂躁的心跳和下腹异常的燥热,哑声道:“没有了,我就想你这样抱着我……死也甘愿……”   沈容看了眼真理,心想:圣女这孩子……是不是缺母爱的人设?   她思考须臾,将圣女抱在自己腿上,像抱孩子—样搂着她,轻拍她的背,哄道:“别怕,没事,很快就不痛了。”   因为很快,圣女就要死了。   沈容感觉圣女的身体在发烫。   圣女把脸整个贴在她颈间,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沈容柔声问道:“很疼吗?”   圣女嗓音沙哑得有些不像女声,短促地道:“嗯……”   沈容把她搂得更紧了。   圣女地身体更烫了。   她微微弓着腰,避免自己的下身碰到沈容。   难受……却又舍不得离开她的怀中。   真理还在那儿茫然无措。   圣女不许她靠近,它便不敢靠近。   沈容感觉到它在看着自己,感觉到怀里的圣女逐渐没了气息,抬眸对它道:“她死了。”   “啊!!!”   真理爆发出—声颤抖地喊叫。   它蠕动着向圣女靠近,似乎忘记了沈容是她的敌人,此刻眼里只有圣女:“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伤害你……对不起,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它在哭。   它移动到圣女身边,却不敢碰圣女。   沈容感觉到它注视着圣女,似乎在记住圣女的长相。   而后,它体内的那些亮光像萤火—样,缓慢如溪流,涌向了圣女。   “对不起,让你有我这样的妈妈。”   “我知道我对你们来说,是个怪物。我诞生在怨恨里,每天都在和那些怨魂—起,经受着同样的痛苦。”   “我不懂人的感情,我只知道随心所欲地去报复,去发泄。但是每当见到你,我的—切痛苦都仿佛平息了。我永远记得,听到你刚出生的啼哭时,那是我第—次感受不到痛苦。”   “我不是人类,我不懂感情,也不知道如何去你妈妈。我不知道要怎么认你,我只能按照我的想法去做。”   “在这个世上,我最不愿伤害的就是你。我以前不懂,面对你时我那奇怪的感觉是什么,直到现在我才明白……”   真理的声音逐渐虚弱,它身上的亮光也黯淡到几乎消失。   沈容感受到怀中的圣女,竟然又有了心跳。   真理黯淡得像—块肮脏的橡皮泥,缩成—团,声音飘渺地道:“原来那种感觉,是我—直很想成为人类,明白人类的感情,想做—个普通的妈妈,照顾你。”   沈容将圣女放在它面前,道:“虽然我并不喜欢你,甚至打算杀你。但是在我看来……”   “你是—个很疼爱女儿,很会照顾女儿的妈妈。”   沈容注视着缩小丑陋的真理,道:“等圣女醒来,我会告诉她,是她妈妈用自己救了她。”   说罢,她对真理道:“来,杀了我。”   真理:?   沈容道:“很简单的,你杀了我,我再杀了你。反正你已经要死了,不如死前让我物尽其用。”   “而且,我不是还答应帮你告诉圣女是你救了她吗。咱们这叫互相帮助,你说是不是?”   真理听不懂,但还是按照沈容的要求,杀了毫不反抗的沈容。   然后,它吃惊地看着被割喉的沈容反手就灭了它。   消散前听到沈容不满地嘀咕:   “明明这么强大,竟然没什么经验……是因为本来就要死了吗?” 第73章 休息区0.12   真理化作了黑色粉末,沈容抬脚带起的风便将它吹散了。   在圣女苏醒前,沈容将她抱出了迷宫。   真理消失,鬼影与教徒们都恢复了理智。   教会内的乱战结束,但怨魂们与他们的恩怨还没结束。   不过因为沈容还在教会内,怨魂们没有立刻动手,只是将教徒与鬼影都困在了教会内。   花云卉等玩家在教会等着沈容。   一见沈容出来,立即热情地迎上前来,关切地询问:“你没事吧?”   “那个怪物被你杀了吗?”   “圣女……她怎么浑身是血?出什么事了?”   沈容冷淡地从他们身边走过,讥讽道:“现在来关心我有什么意思呢?你们瞒着我逃跑,瞒着我去找主教的时候,怎么不来关心关心我要不要跟你们一起?”   虽然那都是她的实验,但本来就是他们理亏。   现在想和她套近乎?   门儿都没有。   玩家们脸色难看,想要跟上沈容。   却被怨魂们拦住。   沈容现在是怨魂们的恩人,怨魂们自然护她。   曲光脸色难看的“嘁”了一声。   花云卉和谢可佳对望一眼,二人脸上都有后悔:早知道沈容实力这么强,她们就该坚定地跟着她混的!   沈容把圣女放回她卧室。   正要离开,圣女悠悠转醒,拉住沈容的手,眸光缱绻地凝望她。   沈容老母亲一样拍拍她的手背,温和地说了真理为她的付出,并道:“你还有美好的未来,过去的事从现在起,就让它过去吧。”   虽然圣女看似助纣为虐,可她完全是在不知真相的情况下,以为自己是在帮助教徒。   不得不说,虽然真理自己察觉不到,但从圣女的性格,就能看出它对圣女真的很用心。   它在教会这样污秽的环境里,保护出了圣女这样人设单纯的女儿。   圣女仍眷恋地注视着沈容,仿佛不希望她离开。   沈容拍拍圣女的肩膀,低头在圣女额间落下一吻,以表祝福。   圣女的身体轻轻颤抖,抓住裙子的手用力到刺破了裙面。   她闭上眼睛,眉眼间流露出怀念。   怀念她奄奄一息的时候,在沈容怀里……   沈容以为她是累了,叮嘱她好好休息,而后便离开。   她径直往教会大门走去。   玩家们紧跟而上。   怨魂们送沈容到大门口。   怨魂们道:“你放心,我们不会为难那个圣女,我们知道她是无辜的。”   “这教会里无辜受罪的人,我们也会在解决我们自己的恩怨后,去向它们赎罪。虽然事是真理做的,但我们也会尽力负责。”   沈容对怨魂们微笑道别,走入教会大门外的茫茫白雾中。   该说的话,刚刚怨魂们已经当面同沈容说了。   是以在结算时,沈容没有收到额外的书信。   眼前金光闪烁。   评级跳出。   评级在沈容的意料之中,是S+级。   两张金卡牌出现,   一张是复活牌,她直接收起。   而另一张卡牌的名字让她晃了下神。   这张卡牌的正面是一位衣袍华丽,长发飞扬,没有面容的女人。   她的姿态高高在上,仿佛俯瞰人世间。   卡牌信息:   【真理之言·下(真)】   S级道具,可无限次使用,每周可询问一次,答案准确率100%。   有1%的可能性,将答案变为现实。   (奖励属性:直觉+10)   (真理之言,真理女神恩赐之牌。   向其询问问题,得到的答案必是万物之真相。   你是不是很好奇名称中的下和真是什么一起?   就让我来告诉你吧!   真理之言,有真和镜两种。   真,是顶级S才可获得的百分百准确率卡牌。而镜,是普通S可获得的百分之五十正确率普通S级卡牌。下,代表的是……你还不够强哦~请继续努力,突破S级吧!)   使用方法:召唤出真理女神像,向真理女神询问问题,即可得知真理。   ps:请玩家不要随意向真理女神提问会影响到游戏进程的问题。否则万一答案立即转为现实,在玩家还未准备好的情况下危险降临,一切后果自负!   沈容盯着卡牌琢磨了一会儿,将卡牌收起。   这真理之言的主要威力,不在于回答问题,而是在于答案转化为现实。   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就算问了一个“我能不能马上得到一个核弹”这种问题,只要真理女神说:能。   她就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真的获得一个核弹!   百分之一的可能性看似很低。   可联想一下提出的问题不管有多离谱,真理女神的答案都有可能化为现实赠予她。   沈容觉得这百分之一也不是不能接受。   她想,这玩意儿跟占卜卡牌的大吉配合使用,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至于游戏进程。   根据提醒,还有她自己玩游戏的经验,她还是不要随便问的好。   不然就算直接得到了真相,但只要无法知道过程,缺失了对游戏剧情了解程度,评级也会受到影响的。   大雾消散,沈容回到房间。   小白软的糯糯在床边冲着她直摇尾巴,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充满对她的渴望。   沈容抱起糯糯,揉了揉他的软乎乎的小肚子,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他腹部的小花,撩得他一阵战栗。   沈容却只是稍微跟他亲近这么一下就放下了他,拿衣服准备进浴室洗澡去了。   糯糯眼巴巴地坐在床边,仿佛不舍得和她分开半秒钟。   沈容拿着衣服进浴室前,迟疑地瞥他一眼,道:“我是不是从来没给你洗过澡?”   因为糯糯身上总是香香白白,干干净净的,她都没有想到洗澡这点。   沈容回来单手托起糯糯。往浴室里走,道:“一起洗吧。”   糯糯在她掌心把自己蜷成了一个粉红色的球。   疯狂摇动的小尾巴显露出他的心情。   沈容在外间的盥洗池里放好热水,把他丢进去让他自己玩水。   她则走进浴室里,将内间的门关上了。   糯糯趴在盥洗池边,毛茸茸的小脑袋搁在小爪爪上,望着紧闭的浴室门,小尾巴在水里荡出水花。   虽然是分开洗的,但他已经好开心好开心了。   突然,他的尾巴停止晃动。   浴室内的沈容骤然感到一股强大的气息在自家门口出现。   她迅速洗完澡穿好衣服,用毛巾包裹起湿漉漉的糯糯走出别墅。   别墅门口没有什么强大的人物,只有正准备敲门的左家兄妹。   左蓝面有喜色,左航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   见沈容头发湿漉漉的抱着裹在毛巾里的糯糯,左蓝道:“你刚洗完澡呀。正好,一起去游戏场吗?”   沈容:“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吗?没有的话我打算当一周咸鱼。”   左蓝扁嘴道:“你没发现我今天很开心吗?”   沈容:“发现了。所以游戏场里有什么?”   左蓝自顾自道:“我这周评级得了S!虽然只是个S-,但是我已经超有进步了有没有!这周游戏里,我遇到一个很神奇的队友,她在游戏一开局,就猜出了游戏剧情的真相!”   “然后我就顺着真相去推演。一开始他们跟我推演的不一样,我心里特别忐忑,但我想到你好像总是坚信你自己是对的,我就也想坚信我自己。结果,竟然真的是我对!”   ……   左蓝絮絮叨叨地说着她的游戏经历,说完经历才说游戏场的事,道:“二层游戏难度不是提升了嘛。为了照顾玩家,游戏场内设置了福利。具体是什么福利不知道,但游戏场的海报就是那么说的。”   沈容记下左蓝说的那个开局推测出真相的事,猜想那人可能拥有【真理之言】镜牌。   她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有人向真理之言镜牌询问她的事,会得到什么样的答复?会不会发现她是冒名顶替?   她思考着,有些走神。   左蓝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你去不去啊?”   沈容:“去看看吧。”   既然有福利,那为什么不去?   她放下糯糯和左家兄妹一起去游戏场。   路上,左航状似无意地道:“我觉得,神可能知道我们所有事。有些事,神没有追究,就说明神不会追究,也不在意。你觉得呢?”   他看向沈容。   沈容与他对视,微笑道:“我觉得吧,有时候就算发现了一些事,也不该贸然向当事人提起。不然当事人要是个受不了任何威胁存在的人,哪怕是善意的提醒,提醒的人也可能会被当成危险除掉,你觉得呢?”   左航垂眸,正色道:“我相信当事人的人品。”   左蓝疑惑地道:“你俩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沈容意味深长地道:“无知是福。”   正因为左蓝够笨又有钱,还总能给她提供各种信息,沈容才会和她来往,并给予她“礼尚往来”的帮助。   可是左航……   太聪明了。   如果他有背叛她就会暴毙的buff,她会很喜欢。但是没有的话……她就要考虑考虑,要怎么拿捏住他了。   到了游戏场,左航去买票。   左蓝问沈容道:“你刚刚到底在跟我哥说什么啊?”   沈容:“在说……死道友不死贫道。”   左蓝道:“什么意思啊?”   沈容道:“意思就是……让你不要太依赖你哥,你哥现在一个人挑起了你们全家的重担,相当于他一个人背负着你和你父母三个人的需求,很辛苦的。你既然有能力拿到S,也该独立自主起来,让你哥休息休息了。”   左蓝懵懂地点头,若有所思。   沈容拍拍她的肩膀,微笑。   左航拿来三个徽章。   三人分别戴上,走进游戏场。   正对大门的是一个巨大的霓虹牌匾。   上面闪烁着彩色的字:   【本周游戏场主题:开心游乐场】   走进游戏场,游戏场的大门自动关上   场内的巨大游乐场还没开门。   门匾上有彩灯组成【开心乐园】四个字。   许许多多的玩家站在游乐场门口,沈容三人也在其中。   一阵阴风吹过。   游乐场门口的生锈铁门摇晃,嘎吱嘎吱作响。   牌匾上的灯“刺啦刺啦”闪烁起来,突然——“啪”的一声,灯泡炸了?   碎片掉落在地,有些还落到玩家的身上。   轻薄而又尖利的碎片落进了衣领里,畅通无阻地向下,在玩家身体上划出一道细长又浅的的出血。   有些碎片则直接洒落在玩家头顶,跳跃着划破玩家的头皮和脸,割出一道道细小血痕。   痛呼声瞬间此起彼伏。   沈容早在看那牌匾晃晃悠悠时,就拉着左家兄妹躲得远远的。   她直觉那牌匾会掉下来。   果不其然,很快,牌匾发出“吱——”刺耳的声音,最后一根绑着牌匾的铁丝被弹飞。   铁丝一下子穿透挤在人潮里躲不开的两人的面颊,像串烧烤串似的把他们的脸横穿在了一起。   他们发出尖利的痛喊,又不敢乱动,一动,生锈的铁丝便在伤口里随着动作搅动起来。   而没了支撑的牌匾啪得砸下。   开心两个字正好分别砸中两个人的头,将它们头颅砸扁后从他们身上滑落在地。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且还没有进入游乐场,谁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意外。   众玩家惊得连连退后,为两名死者和被铁丝串脸的伤者空出一大块空地。   牌匾躺在地上,开心两个字破碎了,还沾染上了两名玩家的脑浆。   两名玩家的血细得像铁丝一样飞溅在牌匾上,恰好横穿乐园两个字,就像真正的铁丝横穿两名玩家的脸一样。   四名玩家和牌匾在一起。   组成互相呼应的——开心乐园。   “艹这他妈还开心个屁啊!”   “不是说进来玩游戏就有福利的吗?”   沈容气定神闲地想:   对啊,玩游戏,不过是会死人的那种嘛。 第74章 休息区0.13   左蓝面如菜色,拿出一张宣传海报,道:“上面也没说这个游戏场会死人啊……”   沈容拿过海报看。   海报上赫然是一个热闹如迪X尼乐园的游乐场照片。   这和他们面前的游乐场相比,算得上是虚假宣传了。   海报下方有密密麻麻的小字。   【经历过第二层的第一场游戏,想必孩子们都感受到游戏难度的些许提升了吧。   为了让孩子们能够更加顺利平安地通关游戏,我特地在游戏场内为你们设置了福利。】   中间一行放大的橙字写着:   【开心游乐场,孩子们休闲放松的好地方。集齐七个游乐项目的打卡,就能获得神为你们准备的惊喜福利!】   橙字下方,又有一行小如蚂蚁的字。   沈容眼睛都快贴到海报上,才看清这行字【神会对游戏场内的死亡负责,请孩子们放心玩耍。ps:受伤不负责哦。】   沈容把这行字指给左蓝看。   左蓝“啊”了一声:“怎么还带这样的!”   游乐园场中此时响起了欢快的音乐。   场内的灯全部点亮,将黑夜之中的游乐场照得如街市般霓虹绚烂。   一个个人影在亮光中出现。   有穿玩偶服的工作人员在跟随彩车游行,有卖冰淇淋和棉花糖等各种小零食的摊贩推着小车在游乐场内移动。   还有不少发出欢声笑语的游客们在游乐场内玩耍。   玩家们怔在门口。   听着生锈铁门嘎吱作响,大门打开。   一名狗头人身的工作人员,推着一台堆满卡纸的车走出来,招呼各位玩家道:“请各位玩家到我这儿来领取贴图本,进入游乐场后,打卡要在贴图本上完成哦。”   狗头在笑。   它背后的夜幕与彩色灯光,称得它的笑格外诡异。   玩家们愣在原地,指了指地上的伤者和尸体道:“你们不管他们了吗?”   狗头笑道:“海报上都有说明哦。请玩家快来领取贴图本,领了本本进场才会获得福利哦。”   众玩家拿出海报细读起来,   沈容走上前,第一个领了贴图本。   左家兄妹紧随其后。   沈容一边走进游乐场,一边观察贴图本。   这贴图本底色是橙色,每一页上都有一个游乐设施的剪影,最后一页有注意事项:   【只要完成七个地方的打卡,就能获得一个福利小礼物。多打多送,今日最优秀的玩家将获得超级惊喜奖励哦~】   看了这个注意事项,沈容决定:   她要把整个游乐场玩个遍!   超级惊喜奖励,必是她的!   她环顾四周,直奔离她最近的一个游乐设施而去。   ——超级大摆锤。   大摆锤项目正在进行中。   巨大的设施在空中是呈二百七十度上下旋转摇摆,摆锤上游客们刺耳的尖叫声中,还夹杂着大摆锤嘎吱嘎吱,设备老化的声音。   沈容报名大摆锤。   狗头工作人员却道:“这个项目三个小时后才开始哦。我们已经为您做了登记,三个小时后会邀请您来玩的。”   沈容疑惑地看了眼大摆锤。   吱——吱——   设备的异响比玩家的尖叫还响亮了。   她笑道:“好,那我待会儿来玩。”   而后去了大摆锤对面的游乐项目——超级碰碰车。   碰碰车场内都是小孩子在玩。   碰碰车场门口竖了个牌子,上面写着不同于一般游乐场的规则:   【不限手段,撞翻别人的车就算赢哦!撞一个计一分,分数最高的孩子有惊喜!】   沈容和左蓝等成年玩家进入后,在场内挤在小小的车里,就像藏獒非要挤进田园猫的窝里一样,显得分外勉强。   一次游戏十分钟。   工作人员只放十个玩家进场,场内其余人全是小孩。音乐声响起,小孩发出“咯咯咯”欢快的笑声,冲着各个玩家撞来。   就在这一瞬间,玩家们纷纷眼前一暗。   他们像身处另一个幽暗的空间,周围的围观群众变成了许许多多带着假笑的观众。   碰碰车上朝他们撞来的小孩子,也变成了死状不一的鬼。   沈容正前方撞来的小孩鬼,脖子被砍掉了一半,露出血肉模糊嵌着灰白脊骨的脖子横截面。   它的头像弹簧小人头一样,随着碰碰车的移动,前后左右弹跳,脖子上的浓稠酸臭的黑血像化掉的雪糕液一样四处甩溅。   其他小孩鬼都不比它好到哪儿去,吓得毫无防备的玩家们惨叫连连,下意识转动碰碰车在场内四散奔逃。   它们发出咯咯咯的开心笑声。   沈容也对它们露出愉快的笑,冲着迎面的小鬼直直撞过去。   小鬼的头颅忽然膨胀大得如热气球,嘴巴张开,朝沈容露出黑黄的牙和发黑腐臭的口腔。   像是一口将能将她整个人吞掉。   沈容想要避开,然而她的碰碰车却像是被锁定了方向。碰碰车的车门也像是无形的墙壁般困住了她。直直向小鬼的嘴里冲去。   此刻,除非有一个玩家把她的方向撞偏,她才能避免让车冲进小鬼嘴里。   “咯咯咯……”   小鬼发出愉快的笑声。   沈容离小鬼越来越近,眼前的光亮也渐渐被小鬼完全遮住。   沈容借助小鬼的遮挡,手化为水母色用力推车门。   手在碰到车门的瞬间发出呲——的油煎声,竟将车门烫出一个焦黑的小洞。   她迅速用触须将车门割烂。   一脚跳出碰碰车,撑在地上摩擦,另一只脚踩在还在行进的碰碰车,愣是阻止了碰碰车继续行进。   小鬼放大的眼睛里流露出惊愕。   就见沈容把碰碰车倒扣过来,一手扛着车,一手变成向它攻来。   碰碰车的轮胎飞速转动,然而车现在不靠轮胎移动,靠沈容扛着移动。   沈容拳头打到小鬼脸上的瞬间化为水母色,将它放大的头打得泄气缩小,脸上灼出一圈焦黑的伤痕。   小鬼被打蒙了,回过神来时就见沈容举着碰碰车撞向它的车。   一阵天旋地转,它被撞得连鬼带车仰到在地上。   沈容没有过多关注它,转头就向它的其他小伙伴们“撞”去了。   碰碰车是给小孩玩的,场地不算大。   沈容扛着车,在场内追着那些准备去撞其他玩家的小鬼跑。   要是追到了,她就在小鬼猝不及防的时候,举着车对着小鬼砸下去,把小鬼砸个人仰车翻。   要是没追到,她就把碰碰车直接丢向小鬼,愣是把小鬼砸停。   然后立刻冲到小鬼们的面前,扛起自己的车砸倒它们。   原本气焰嚣张的小鬼们被沈容追得大惊失色。   几分钟前还充满孩子们欢声笑语的碰碰车场,此刻不断回荡着小孩们叫妈的哭喊。   围观的假笑观众们目瞪口呆。   其中一男急切地大喊道:“犯规!犯规!她这是扛着车子打孩子!哪里是在玩碰碰车游戏啊!”   一女对着被沈容追着撞的小鬼哭喊:“宝宝,我的宝宝,你没事吧!这是犯规啊,你们还管不管啦!”   狗头工作人员指指规则牌上的四个字【不限手段】,微笑道:“这不算犯规哦。”   小鬼哇哇地哭喊:“妈,我不玩了,我不玩了,我要回家。”   “不玩?那怎么行?你不玩,我怎么当第一?”   沈容举起车对它撞去,“别怕,我就撞你一下下,就跟打针一样,一下就好了,不疼的。”   砰——   鬼仰车翻,小鬼躺在地上哭得像个八百斤的孩子。   围观群众急得跳脚,又不能冲进来,指着沈容大喊:“孩子你都打,你还是不是人啊!”   “你做个人吧!放过我们家孩子!有种你冲我来啊!”   沈容边追赶小鬼边道:“你们家这些孩子小小年纪就想吃了我,现在不教育,长大了可怎么办啊。我这是在帮你们教育,防止你们家孩子以后出社会,遭到社会的毒打。”   “你们该感谢我才是啊。”   围观群众:“……”   因小鬼被沈容一个个打翻而逃出来的玩家们,在角落里一边开车打转,一边呆愣愣地围观沈容追着小鬼们满场跑。   左蓝原本也害怕,躲在角落里。   见沈容把这些小鬼撞到大哭着叫妈妈,跃跃欲试地也想要加入撞鬼行列。   沈容察觉到有人过来,一眼瞪向左蓝和其他玩家,道:“你们要是跟我抢人头,我连你们一起撞。”   左蓝和其他玩家:“……”   只能默默地在角落里呆着了。   然而撞完了小鬼们的沈容见还有时间,为防止自己不能当第一,还是干脆利落地把其他玩家也一起撞翻了。   沈容以一人之力撞翻全场,成了第一。   在其他玩家满眼写着“就尼玛无语”的注视下,开开心心拿到满点积分,去工作人员那儿打卡。   工作人员为她的贴图本贴上碰碰车的贴画,没有其他动作。   沈容对它眨巴眨巴眼,问道:“惊喜呢?”   工作人员微笑:“惊喜已经出现,需要你自己发现哦。”   沈容环顾四周,忽然在一群成年的假笑围观群众鬼中看到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   一个身穿白纱裙的小女孩眼巴巴地趴在和她下巴一般高的栏杆上,眼里充满渴望地望着碰碰车。   她直觉,这就是惊喜。   沈容走向小女孩。   然而她刚向小女孩迈出一步,一只手从人群中伸出,拍了一下小女孩。   小女孩回头看了一眼,走出了人群。   沈容扭头跑出碰碰车场,找到刚刚小女孩围观的位置。   可此处不再有那些假笑观众,小女孩也不见踪影了。   左蓝和左航拿到贴纸后过来。   左蓝道:“虽然一分没得,不过参与就能打卡,还挺好的。”   左航见沈容在四处眺望,问道:“你在找什么?”   沈容沉吟,道:“一个穿白纱裙的小姑娘。”   左家兄妹帮她一起查看四周。   沈容余光瞥见,又一场碰碰车游戏开始了。   碰碰车场内黑布落下,不允许玩家们围观。   沈容知道刚刚的围观群众都不是人,并不惊讶。   只是好奇:她在碰碰车场内向外看到的不是挤在黑幕前的鬼们,而是正常处在游乐场中的鬼们。   这是不是说明……这个游乐场有里和表两个世界?   那个小女孩作为惊喜,代表的是什么呢?   沈容翻到贴图本最后一页的注意事项,又看了一遍,猜想:或许这个小女孩代表的惊喜,就像是额外赠送的拼图碎片。   她需要在其他游戏里获得其他“拼图碎片”,拼成完成的图画,才能获得最后的大惊喜。   这么想着,她果断前往下一个游乐设施。   她在人群里走了两步,忽听旁边卖棉花糖的大叔扬声道:“在碰碰车场内赢得第一的玩家,可凭贴图证明,获得免费棉花糖哦。”   沈容转向棉花糖大叔走去,向他展示了贴图,顺利拿到棉花糖。   棉花糖很大,是一个狗头形。   外层是粉色,越往里颜色越深,中间一个圆球是彻底的血红色。   沈容不想吃,只是觉得这棉花糖或许是线索才拿的。   左蓝笑嘻嘻地问道:“能不能给我吃一点啊?”   沈容微笑,大方地把棉花糖递到她面前,让她揪一点吃。   “被人当了小白鼠,还这么乐呵。真是心大。”   有道声音从沈容身边经过。   沈容循声望去,是王阳和杨佳两人。   杨佳面色不虞,示意王阳别说了。   左蓝把棉花糖塞进嘴里,冷哼:“有人想吃还吃不到呢。你妹妹呢,怎么没跟着你们?她是不是死……唔……”   左蓝脸色突变,紧抿双唇。   王阳冷哼道:你妈都死了,你们家又能好到哪儿去?你有什么脸来说我妹妹?”   他扫了眼沈容,对左蓝轻蔑道:“你别以为身边有个顶级S就可以横着走了。咱们分区之后,能人可比以前多了去了。刚刚那边还出了一个游戏拿满分的玩家呢。”   沈容问道:“那个玩家参加的是什么游戏?”   不会有人威胁到她的惊喜吧?   王阳对沈容道:“碰碰车。听别人说,那个玩家一个人撞翻了全场鬼和人,这下任何人都超不过她的分数了。哎呀,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也别因为别人比你强就失去信心哈。”   左航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王阳:“你能活到现在,是个奇迹。”   王阳瞪眼,指着左航道:“你再说一遍!”   沈容:“你说的那个比我强的人,竟是我自己啊!”   她举起贴图本,指了指上面的计分。   王阳尴尬地皱眉低头,满面懊恼。   杨佳觉得丢脸死了,压低声音道:“你一个人玩吧!”   要不是她暂时没发展到新的合适队友,她之前才不会跟王阳这种蠢货组队。   杨佳甩手离开。   王阳紧追而去。   他俩一走,左蓝立刻张嘴,“哇”的一下呕出一大口黑红的黏液。   左航惊到:“你怎么了?”   沈容:“这棉花糖有毒?”   她确实是有拿左蓝当小白鼠的想法。   不过左蓝要真的出事,左蓝会被神复活。   而她,也会送左家兄妹一张他们需要的复活牌作为补偿。   左蓝摇头,嘴唇像是涂满了血:“不是……是那个棉花糖,它不是糖……唔呕……”   左航给左蓝拍背。   左蓝吐了好一会儿,酸水都吐出来了,脸皱成小老太太道:“那个棉花糖,它一进到我嘴里,就变成了一滩腐臭的液体,就像是那种……那种鬼流出的腐血……呕……”   为了不在杨佳和王阳面前丢脸,她还强忍着等他们走了才吐,简直要把她给恶心死了。   腐血?   沈容对着路灯举起棉花糖。   糖中心的血红球糖竟然里有一个细长条的不透光物。   她撕开棉花糖,那插在竹签上的细长物体露出。   ——是一根干缩腐化的手指。   左蓝瞪大眼睛看着灯光下的断指,深吸一口气,又开始狂吐。   左航去给左蓝拍背。   沈容则拿下竹签上的断指细细观察起来。   这断指很小,骨头也偏软,是小孩的手指。   她脑海中立刻闪现出那白纱裙小女孩的身影。   蹙眉,对左家兄妹道:“要不你们找个地方歇一会儿,我一个人去游戏?”   左航扶着吐得昏天暗地的左蓝同意,找到路边长椅坐下。   沈容把断指收进口袋里,快步走向下一个游乐项目——旋转木马。   旋转木马周围有不少玩家在排队。   当一批玩家上了旋转木马,木马周围就会升起黑布。   待五分钟一场的游戏结束,玩家们下来时,一个个都脸色惨白,腿脚发软。   沈容看了眼旋转木马旁的规则牌:   【不限手段,游戏结束时还呆在木马上便可。ps:如果能成为唯一呆在木马上的人,会获得惊喜哦~】   又一批玩家下场。   终于轮到了沈容玩旋转木马。   与碰碰车一样,旋转木马每次只能上去十名玩家。   上了旋转木马,黑布落下。   那些假笑群众再次出现。   沈容环顾旋转木马,粗略地计算了一下人数。   心想只有五分钟,那就不能耽误时间了。   等那些鬼变化成鬼样,她立刻跳下旋转木马。   在鬼们困惑而又诧异的目光中,把玩家们一个个拖下来打晕,堆在设施中间的空地上。   有个鬼问道:“你和我们是同类?”   它半身体被火烧伤,皮肤和焦黑的衣服黏在一起,五官像泥人被拍扁一样。被烧破的皮肤在肉上起卷,露出皮肤下的半熟腐肉。   沈容对它微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众鬼打量着沈容,直犯嘀咕:“奇怪,她明明是人啊……”   却见沈容双手化作触须,每一个触须都分散开来,一次性卷起十个鬼的脖子,把它们迅疾地从木马上拖拽下来。   十根触须并用,沈容的速度极快。   待众鬼反应过来,她已经要坐回她自己的木马上了。   众鬼目眦欲裂,爬起来立刻冲向沈容。   沈容的触须延展,勒住它们的脖子将它们吊起,随着旋转木马的中轴转动,把它们甩得头晕目眩。   沈容对它们温和地劝道:“我没想杀你们,我只是想拿个惊喜。我希望你们不要自己找死。”   众鬼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地靠到自己的木马旁,不敢再上木马,眼神惊恐地看着沈容。   围观群众鬼们:“……”   五分钟结束,沈容如愿以偿成为唯一的木马上的人。   她去找工作人员打卡的同时,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白纱裙小女孩的身影。   果然,小女孩又出现了。   这次,小女孩旁若无人地偷跑上了旋转木马,悄悄坐到了离工作人员最远、最隐蔽的木马上,开心地摇头晃脑。   沈容注意到,她的扶着木马杆的双手被切断了手指,只有手掌握在杆上。   白纱裙的裙摆上出现了一块云雾状的血迹。   沈容走向小女孩。   然而一个穿黑色大衣,戴脑子口罩的高大男人再次出现,拍拍小女孩的肩膀。   沈容加快脚步跑向小女孩。   小女孩跳下木马,牵住高大男人的手走进人群,眨眼间就消失了。   沈容跟着冲进人群里。   却撞在一块黑布上,将黑布生生撞掉。   外面围观的全是玩家,讶异地看着站在木马台子边,身后全是晕倒玩家的沈容。   沈容没在意他们的目光。   她跑出旋转木马区,听见路边卖冰淇淋的大叔扬声道:“在旋转木马游戏中唯一留在木马上的玩家,可凭贴图本证明,获得免费冰淇淋哦。”   沈容立刻过去要冰淇淋。   大叔掀开冰箱问道:“你要哪种口味?”   冰箱内一共有六种口味的冰淇淋。   沈容看不出哪个有“惊喜”,道:“我全要,可以吗?”   大叔笑道:“真会贪小便宜。”   说着,他给沈容挖了六个大冰淇淋球。   沈容接过冰淇淋,拿起勺子在其中翻找起来。   大叔连忙制止她,责备道:“冰淇淋是用来吃的。你这么翻,小心把里面的夹心翻没了!”   沈容思考片刻,明白过来:   要吃,“夹心”惊喜才会出现。   沈容想了想,带着冰淇淋,跑回去找到在长椅上休息的左蓝,对左蓝和蔼可亲地笑道:“要吃冰淇淋清清口吗?各种口味都有哦。”   左蓝有点害怕地道:“这个……不会也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沈容没有否认,道:“你不吃,怎么知道它奇不奇怪呢?吃了才能知道会不会有惊喜出现呀。”   左蓝垮起一张苦瓜脸:“我……那个……能不能不吃啊?”   左航拍了拍左蓝的背,道:“这个冰淇淋肯定是有问题的。”   左蓝可怜兮兮地看向左航,道:“哥……”   左航接着道:“不过应该不会吃死人。林湄平时也对我们也算很照顾了,难得需要你帮忙。你已经吃过一次棉花糖了,再多吃口冰淇淋情况也不会再坏到哪儿去,你还是吃吧。”   沈容舀了冰淇淋递到左蓝嘴边,道:“来,大郎,吃冰淇淋。” 第75章 休息区0.14   “哥,怎么你也这样……”   左蓝生无可恋地张开嘴,吃下那口冰淇淋,却没有吐出来,反而眼眸一亮,道:“超好吃哎!”   怎么回事?   难道这个冰淇淋是正常的吗?   沈容有些疑惑,又挖了一勺冰淇淋喂她:“好吃你就多吃点。”   左蓝美滋滋地吃着冰淇淋。   直到吃了一整个冰淇淋球,她突然身体僵住,挡住沈容再次喂过来的冰淇淋,捂住肚子,身体慢慢蜷下去:“啊……等会儿,我肚子疼,想吐。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胃里……唔呕,在我胃里跳……唔呕……”   她低头张口便吐,却没吐出什么。   呕了一会儿,嗓子被什么堵住了,急切指着喉咙,脸憋得通红。   沈容放下冰淇淋,用力给她拍背。   拍了几下,一颗小球从她嘴里蹦出来。   像橡皮球,很有弹性,落到地上还蹦跶了两下。   左蓝倚在长椅上大喘气。   沈容捡起那蹦跶的小球。   这不是球,而是一颗眼珠子。   眼珠后面拖着一点肉丝,晶状体模糊地映出沈容的脸。   左蓝问道:“是什么呀?”   沈容把眼珠子放进口袋,道:“一颗橡皮球而已。你们继续在这儿歇着吧,我去玩下一个游戏。”   说罢,她赶往下一个游戏场。   ——过山车。   过山车前也立了一个规则牌:   【不限手段,抓到一个气球计一分,抓到气球最多的玩家可获得惊喜奖励~   PS:不要让气球占了你的座哦~】   沈容排队进入过山车等待区。   这次的参与者全部都是玩家。   橙色生锈的设备停在众玩家面前。   工作人员安排玩家们一个个上去。   与普通过山车不同,这个过山车的安全座椅竟是有弹性的。   沈容尝试了一下用力拉扯,竟将座椅从连接处掰了下来。座椅下方有一根铁链和车体相连,似乎是以防座椅在过山车行进时连同玩家一起掉下去。   可这样,分明更卡危险。过山车告诉移动时,玩家要是掉下来,会被锁链拉着甩动,一不小心撞到铁架上,就会变成一个“烂番茄”。   有人留意到沈容的座椅,对工作人员道:“你们这个座椅……啊!”   不等他说完,工作人员便微笑着启动了过山车:“我们这个过山车就是这样的哦。请各位玩家放心,神会对你们的生死负责的。”   沈容坐在最后一排,呼啸的风从她身边穿过,将她衣服,连同每个座椅后方嵌着的气球一同吹鼓起来。   过山车还在攀升阶段。   气球慢慢膨胀,竟一个个膨胀成人形。   玩家们这才看清,这些根本不是普通的气球,而是人皮球。   “啊!!!鬼啊!!”   过山车上爆发出破音的叫喊。   气球鬼们笑嘻嘻地顶风攀扯座椅,想把玩家们的座椅从车体上扯下来。   一只气球鬼轻而易举地扯下沈容本就被她扯掉的座椅,目露惊喜。   沈容在它惊喜的笑容中掐住它的脖子,道:“开心吧?一下子就把我的座椅扯下来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气球鬼被沈容一掐,便如同气球般变了形。   它冲着沈容张嘴,呼出一阵带有腐臭味的冷风,四肢像黄鳝一样柔软灵活地缠住沈容的身体和脖子,逐渐收紧。   似乎是想勒死沈容。   沈容展开背须,道:“因为这座椅,是我自己先掰下来的。为了什么呢?为了摘气球呀。”   它被伤得惊叫一声,下意识痛得松开沈容。   沈容趁机一把将它从椅背上扯下,手指化作尖利的触须将它背部划开。   凄厉的鬼叫混在玩家的惨叫声中。   气球鬼被沈容划成一张皮。   沈容把它提在手里,五指尖利,快步冲向其他座位的气球鬼。   坐在位置上与气球鬼纠缠的玩家们,就见一道身影“唰”的一下过去。   和他们撕扯的气球鬼们就成了一块块泄气的皮,被那道“风”一起扯走了。   鬼们凄惨阴森的叫喊,在高空中叫得比玩家还要响亮。   众玩家目光呆滞:“……”   沈容收割走气球鬼,冲到过山车车头。   她没割破车头的最大气球鬼,直接把那只气球鬼扯下握在手里。   过山车终于到达最高点。   “呼”的一下,迅疾地向下冲去,在扭曲的轨道上翻转冲刺。   沈容因座椅只有铁链连着车体,过山车倒转时被整个人悬在了过山车下。   若是过山车再甩动几下,她便会被甩到轨道的铁架上,撞成肉泥。   气球鬼们怨愤而又幸灾乐祸地盯着沈容。   沈容从容不迫,背须变得锋利坚硬,将座椅隔断。一边握着气球鬼,一边两手把被割开的气球鬼们滩开当作降落伞,从高空中直接往下跳。   “啊啊啊——”气球鬼们叫得嗓子都破了,“你放开我们啊啊啊——”   “啊啊啊——”玩家们因过山车的刺激而尖叫。   谁也没留意到气球鬼们变成工具鬼的惨状。   过山车轨道下是茂密的灌木丛和一些树,外围有一道高墙挡住了排队玩家的视线。   落入高墙的瞬间,沈容背须和触须一同展开。   坚硬如铁架般撑在地上,和被她当作“降落伞”的鬼们一起为她做缓冲。   须臾之间,她平安落地。   气球鬼们被突出的树枝和灌木划得伤痕累累,鲜血淋漓。   唯一还是气球状的气球鬼,也因树枝的伤害被戳了个洞,正在缓慢漏气。   沈容高高兴兴地提着一堆变成“破布”的气球鬼们爬出高墙,把正排队的玩家们吓了一跳。   玩家们还没从惊恐中缓过神来。   只见她风风火火地冲到门口登记处,把一堆“破布”给了工作人员,道:“给我打卡。”   玩家们看看还在进行中的过山车,又看看沈容:“你就是刚刚那个……从过山车上跳下来的人?”   沈容一脸坦然:“对呀,怎么了?”   他们不可思议地盯着沈容看,看了一会儿,注意到她手中的破布不是布,而是一块块伤痕累累,正一脸哭相的人皮,纷纷摇手后退:“没,没什么……”   工作人员回收了泪流满面,哭哭啼啼的人皮们,微笑着给沈容打卡计分。   沈容在拿了打好卡的贴图本,立刻冲进人群寻找白纱裙小女孩。   她看见人群后面,一个兔子人偶欢快地随着音乐跳舞,手中握了一把五颜六色的动画角色氢气球在游客间穿梭。   白纱裙小女孩追上兔子人偶。   她的左眼被用一块带血的纱布裹着,白纱裙上又多了一抹云雾状血迹。   她扬起小脸对兔子人偶笑,说了几句话。   兔子人偶看看周围,飞速地掀起头套给她看了一下。   白纱裙小女孩在看到兔子人偶下的人时,脸上流露出失望,礼貌乖巧地对着兔子人偶鞠躬,而后向着暗处的一个黑大衣跑去了。   沈容这次没有追。   因为她明白过来:   她看到的这些都不是实时进行的,就算追上小女孩也没有用。   一个小推车从游客间经过:“在过山车游戏中得分最高的玩家,可凭贴图本证明,获得免费章鱼小丸子哦。”   沈容追上小推车,将贴图本展示给小推车大叔。   大叔为她拿了六个章鱼小丸子,道:“要趁热吃哦,不然里面的章鱼肉会变腥。”   沈容盯着大叔问道:“一定要吃吗……还有,大叔,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你是刚刚在那边卖冰淇淋,卖棉花糖的那个吗?”   她忽然意识到,她记不得那两位大叔的长相了。   而眼前这位又是一个大叔。   她不免深思:这些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吃的东西当然要用来吃呀,浪费食物可不好。”大叔笑道,“我是游乐园的工作人员,老板安排我去哪儿卖什么,我就去啦。不过卖冰淇淋是上一个月的事了……”   说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悲伤,不过很快又打起精神,对沈容笑道:“祝您用餐愉快。开心游乐园,开心每一天。”   他推着小推车离开了。   沈容立即冲向左蓝所在地,将章鱼小丸子递到左蓝面前,对她眨眼:“大郎,你饿吗?要不要吃点丸子?”   左·大郎·蓝表情麻木地看着沈容,道:“金莲啊,大郎真的吃不下了呜呜呜……”   沈容哄道:“就吃一口。”   左蓝小脸皱起,拼命摇头。   左航轻轻呼出口气,似乎在做心理准备,而后道:“我来吃吧。”   眼见左航要吃,左蓝一咬牙一跺脚,道:“还是我来吧!”   她颤抖地接过章鱼小丸子,一脸视死如归,自我安慰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说着,她一口气把章鱼小丸子灌进嘴里,囫囵嚼了两口便咽下去,欲哭无泪地道:“味道……挺好……呕……”   左航蹙眉给左蓝拍背。   沈容对他许诺道:“等离开游乐场,我会给你们一张复活牌。”   左航愣了下,道:“没事,我们算是队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沈容不说话。   左蓝吐了半天吐不出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她喉间发出滑腻腻的声音,一小块猩红带黏液的肉块从她嘴里挤出来,啪嗒落地。   左蓝瞪大眼睛看着那肉块,扭头吐起了酸水。   这肉块不大,形状完整,看上去像是——一块肝脏。   沈容捡起肝脏,撕了衣摆将肝脏包起来放进口袋,拍拍左蓝道:“辛苦你了。”   而后前往下一个游戏场。   左蓝回头叫住沈容:“你别再……”   左航对左蓝使眼色,示意她别说话。   左蓝不明所以,扁着对回头的沈容道:“没什么。”   沈容对他兄妹二人笑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左蓝困惑地道:“哥,怎么了?”   左航沉声道:“你把她当成什么了?”   左蓝迟疑道:“朋友啊……”   左航道:“咱们和她是对等的吗?你确定你一点小心思都没有吗?”   左蓝沉默。   左航道:“她不是傻子,也不是慈善家。在这个游戏里,连过去认识十多年的老朋友都能在朝夕间反目,更何况临时认识的人呢?”   “我们跟她是不对等的,她不会真的信任我们。她能在生死关头保住我们,那我们能为她做什么?如果是你,你愿意一直无条件为没有关系的陌生人付出,不索取任何回报吗?”   左蓝沉吟片刻,垂眸道:“我明白了。”   ……   沈容来到第四个游戏设施——摩天轮。   锈迹斑斑的摩天轮吱呀吱呀地旋转,排队的玩家们都一脸嫌弃地仰望着它。   沈容观察摩天轮,发现每个摩天轮的车厢都是没有窗户的。   一轮转下来,人陆续从摩天轮里出来。   有的车厢里有玩家踉踉跄跄的走出来。   有的车厢内血溅满了厢壁,只有尸体在车厢内,需要工作人员将尸体拖出来。   部分玩家有些退缩。   沈容不用等就进了一个车厢。   工作人员道:“一个车厢里会有四个人,你确定一个人坐吗?”   一个车厢四个人……   沈容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刚刚能站着出来的玩家,车厢内的玩家都不低于三个。   沈容看了眼规则牌,笑道:“确定,我一个人坐。”   规则牌上写着:   【不限手段,摩天轮里摘星星。摘星星最多的玩家可获得惊喜奖励哦~   PS:小心不要自己变成星星哦~】   沈容坐进车厢,工作人员将厢门锁上。   刹那间,车厢暗了下来。   三个血色人影分别出现在了车厢的座位上。   它们脸部隐在黑暗中,四肢骨骼扭曲。有的骨头碎裂仿若尖刺,从血肉里横刺出来,骨头断口还夹住了它们自己的肉丝,猩红的液体从肉丝上往下滴。   头颅上有液体不断往下流淌,在一片寂静黑暗之中,那液体啪嗒啪嗒——落在座位上。   它们身穿破破烂烂的血衣,是一男一女带一小孩,像是一家人。   沈容直白地打量它们。   它们隐在黑暗中的头颅形状瘪得像被踩爆的皮球。   ——看样子好像是摔死的。   这游戏说要摘星星,那么什么是星星?   沈容一边思考,一边仔细查看车厢内,在座位底下,发现一个底部带有干涸血迹的星星玻璃瓶。   回想起那车厢里血溅满厢壁的场景。   星星点点分散开的血液在黑暗中,确实像画在纸上的星星一样。   所以,星星就是血?   沈容有些苦恼:万一别人的瓶子比她的大怎么办?   吱呀吱呀——   摩天轮开始转动。   车厢的鬼影发出低哑破碎的笑声。   它们血红的双目在黑暗中,像六个血红的亮点,盯着沈容。   沈容对它们伸出手,问道:“有刀吗?”   它们嘴角裂开,露出森白且带有新鲜肉丝的尖牙。   “哦……你们是靠生啃来收集星星的啊……那你们就得忍着点疼了。”   三鬼中的小鬼疑惑地歪了下头。   下一秒,三根冰蓝水母色以破竹之势袭来,眨眼间将它们钉在了车厢壁上。   它们瞪大眼睛,伤处被水母色灼伤得发黑如烤糊的肉。   沈容把星星瓶扔给小鬼,像幼儿园老师般叮嘱道:“帮忙接下血,要仔细点接哦。要是血不小心洒出来你妈就得流更多的血了呢。”   摩天轮还没彻底转上去。   在一片寂静中,其他车厢的玩家听见了惊恐的惨叫,还有小孩儿哭着叫爸爸的声音。   沈容干脆利落地收集了一满罐血,收了触须,对抱在一起哭的一家三口鬼道:“你看,大家互相配合多好。你们呢,不用多受伤,我呢,也不用多费力气。而且你们本来就会流血,给我收集起来,这叫废物利用,这么好的事,你们就别哭了呀。”   说着,沈容眸光,若有所思道:“这个摩天轮上的鬼,是不是全都是摔死的呀?”   一家三口鬼抱在一起不说话。   沈容起身,它们吓得往角落里缩了缩。   沈容:“别害怕,我没想严刑逼供。你们不说,我就打算自己出去看看。顺便……”   为防止别人的瓶子比她大,她得把别人的星星也拿过来。   沈容触须变尖利,划开了衣摆和裤腿,将布条一根根绑起连成长条,把装满血的玻璃瓶系在身上。   身体探出了摩天轮,爬到铁架上向隔壁车厢移动。   正和鬼缠斗的隔壁车厢玩家,见到突然探头进来的沈容都吓了一跳。   见沈容也是玩家,忙吃力地求救道:“帮个忙!”   车厢内的鬼正分别朝着两名玩家身上咬去。   沈容道:“帮你们忙可以,要把你们的星星给我。”   两名玩家根本不在意什么星星。   他们只是来打卡的,立刻就同意了。   沈容蹿进车厢内,迅速打晕两名玩家之后,找出座位下的玻璃瓶。   用触须威胁了两名鬼,让它们一个放血,一个捧着玻璃瓶接血。   沈容坐享其成。   拿到满瓶血后,把两鬼用触须丢到自己车厢里,保证了两名晕倒玩家的安全。   再用布条绑上第二瓶星星,继续朝另一个车厢爬去。   星星这种东西,只对想要拿到惊喜的玩家有用。   其余玩家有自知之明,根本不想争什么惊喜。   他们只想打卡,对于沈容的拿星星换安全提议都爽快同意。   于是,玩家被一个又一个的打晕。   鬼被一只接一只的塞进她自己的车厢,以保证其他车厢玩家的安全。   挤在车厢里的鬼们探出身子看沈容在摩天轮上爬。   有只鬼委屈地哼道:“我死这么多年就没见过有人这么玩摩天轮的!”   一圈摩天轮下来。   沈容虽然收集满了星星,但却没来及爬回自己的车厢内。   暗色世界逐渐消散。   摩天轮排队下方的玩家,就见摩天轮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衣服成了露脐装,长裤割成短裤的人吊在一个车厢外,身上挂满了黑红的星星玻璃瓶。   他们惊讶地看着摩天轮车厢们陆续打开,工作人员把里面晕倒的玩家一个个拖出来叫醒打卡。   沈容在快落地时跳下车厢,把一串玻璃瓶给了工作人员,换得满分和打卡之后,立刻寻找惊喜。   “卧槽,又是她,旋转木马上也是她一个人醒着。”   “刚刚那边从过山车上跳下来的也是她。”   “我玩碰碰车跟她同一场,扛着车砸鬼的也是她……”   玩家们嘀嘀咕咕的,但沈容都不在意。   她看见白纱裙小女孩出现在人群中。   小女孩的腰间有一块猩红深沉的血迹,正有血从中滴落在她脚边。她仰起苍白颜色的小脸,完好的眼睛里黯淡无光,满脸落寞地看着摩天轮。   沈容顺着小女孩的目光望去,   摩天轮明明已经停下,但此刻沈容却看见一个颜色明亮,灯光绚丽的摩天轮。   沈容听见小孩惊喜地笑声:“哦!坐摩天轮咯!”   视线向下,看见一家三口正开开心心走进一个摩天轮车厢。   这一家三口,该不会是……   沈容呼吸一滞,想过去叫他们不要坐,最终还是连步子都没迈开。   那是已经发生的事了……   沈容脑海里浮现出各个游戏场内的鬼们。   碰碰车里的小孩鬼们,旋转木马上的游客鬼们,过山车上的气球鬼们和氢气球,还有摩天轮上摔死的鬼……   这些,其实都代表着什么吗?   沈容看向白纱裙小女孩。   这样一个一身惨状的小姑娘站在人群中,经过的游客竟然没有一个留意到她。   这只能说明,她现在已经是鬼了。   一个黑大衣人影从游客间经过。   这次他没有再等小女孩,也没有再向小女孩伸出手。   小女孩却自己跟上了他,和他一起消失在人潮里。   兔子人偶在人潮中经过,小女孩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追随着兔子人偶。   一行血从她蒙着左眼的纱布里流下来,完好的眼里亮起一点光。   兔子人偶消失在人潮里。   小女孩转回头跟着黑大衣离开了。   “在摩天轮游戏中得分最高的玩家,可凭贴图本证明,获得西瓜汁一杯哦。”   有女声喊道。   沈容循声望去,摩天轮对面的摊位上站着一位笑吟吟的阿姨。   沈容走过去,瓶贴图本换了杯西瓜汁,想了想,问道:“阿姨,之前不是都是位大叔在卖嘛,那个大叔人呢?”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饮料是不是大叔在卖,只不过这么说一声。   “大叔?”   阿姨想了想,长长的哦了一声,道:“我们游乐园的摊位,都是老板安排轮流负责的。你说的那个大叔,是老陈吧?他这个人幽默,经常给游客们说笑话,还会免费给游客手机充电,今天有几个游客都问怎么没看见他了。他呀……”   阿姨叹了口气,道:“家里出了事,请假了。”   沈容温声道:“我能请问一下,他们家出什么事了吗?” 第76章 休息区0.15   阿姨定定地看着沈容,不说话。   沈容笑道:“不好意思,是我冒昧了。”   阿姨笑道:“没事。”   而后拿起喇叭继续喊高分玩家来换免费西瓜汁。   沈容拿上西瓜汁跑回去找左蓝。   这次左蓝毫无怨言,深吸口气,接过西瓜汁猛喝一口。   她等了一会儿,没感觉出什么异常。   刚露出一个笑,突然又一阵反胃感蹿上来。   左蓝没有吐,嘴巴蠕动了两下,手伸进嘴里,拉出一根黑色的细线。   她面目惊恐到扭曲,快速地将那细线往外拉。   线越拉越多,一根一根飘忽地落在地上。   最终左蓝呕了一下,拉出一团线球。   沈容用西瓜汁杯子去接了一杯自来水,将地上沾满胃液的“线”冲洗干净。   她拿起线观察。   这不是线,而是发质细软的头发。   发根处甚至还有完整的毛囊,像是一根一根拔下来的。   沈容蹙眉,想从衣服上撕块布下来把这团头发包起来,才发现自己的长衣长裤,已经变成了露脐装和超短裤。   左航察觉到她的意图,脱下外套递给沈容。   沈容道了声谢,套上宽大的外套,从下摆撕了一块布包起头发,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她正打算前往下一个游戏地点。   广播响起:   “请入场时报名大摆锤的玩家到大摆锤场地来,游戏将在一刻钟后开始。过时不候哦。”   沈容调转方向,往大摆锤场去了。   场地中,生锈的铁架已经被锈迹腐蚀出洞,下方坠着的摆锤底盘上有暗红喷溅痕迹。   规则牌上没有规则,只有一句话:   【特殊七星级游乐设施,一个顶七个!祝您游戏愉快~】   玩家们忐忑地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坐上大摆锤。   沈容这次没有抢先入场。   她掏出之前制作的布条,将放着眼球等物的口袋绑紧。又将布条割细,延长布条。   而后躲在暗处,将一根手指幻化成触须,用布条裹住触须做遮掩,再把触须当成绳子握在手里。   这个大摆锤在她报名时,就给她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中空生锈的架子,还有异常刺耳的“吱”声,场地前的牌子……   都让沈容直觉——这个游戏,大概率会有去无回。   不过,牌上说一个顶七个。   就代表要是玩大摆锤死了,待神复活玩家后,玩家依旧可以去领取福利。   这样的特殊优待,难怪会限制玩家数量。   “林女士在吗?还有一分钟,再不入场,你的名额就要往后延位给别人了哦。该游戏每天只有一场了,错过就没有了哦。”   狗头工作人员拿着喇叭喊。   沈容上前道:“来了。”   工作人员带沈容上去,为沈容固定安全椅时,瞥了眼她手中的“布绳”,笑道:“你很警惕呀,祝你平安。”   沈容对工作人员回以一笑,道:“可不可以不固定?”   工作人员动作顿了一下,微笑:“不可以哦。”   它为沈容锁上安全带,离开。   大摆锤开始转动摇摆。   玩家们紧张地抓着安全椅。   沈容从工作人员离开那一秒开始,触须便变得尖利,开始割安全椅。   安全椅和过山车的座椅很像,四周都是钢柱,割不断。但是座椅是塑料的。   沈容迅速割碎了塑料座椅,从座椅下钻出来,紧紧扶着椅背连接的摆锤骨架。   她身旁的玩家惊慌地瞥她,道:“你你在干嘛啊?”   吱——吱——吱吱吱——   摆锤晃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摆锤上方的锈架响声也越来越刺耳。   玩家们本就因这刺激的项目而害怕,抬头看到锈架中空,表面被锈腐蚀得像蜂窝煤似的,纷纷惊恐地对地上工作人员大叫。   “停下!你们的设备要坏了!”   “架子要断了啊啊啊!!!”   “救命!快停下啊啊啊!”   地面上的狗头工作人员早就远离了大摆锤的范围,对着大摆锤上的玩家们微笑。   因登记迟了而没赶上大摆锤的玩家纷纷跑远,面上露出庆幸:   还好他们迟了,不然坐在摆锤上的就是他们了。   哭喊声在大摆锤上响起,玩家们挣扎起来。   啪吱——   摆锤的支架在转动过程中,竟然断了一根。   “啊啊啊!!!”   大摆锤玩家们的叫喊几乎占领了游乐场上空。   不管哪个地方,都没有这里的玩家叫得凄惨。   不少玩家被叫喊声吸引过来,看见断了支架却还在运行的大摆锤都吓了一跳。   沈容深吸口气,大喊道:“别叫了,都听我说!”   玩家们依旧哭喊。   沈容喊道:“我可以救你们。”   玩家们望向沈容。   沈容晃了晃手中的布绳,道:“我这绳子没有办法拉住整个大摆锤,但是我可以让它降低待会儿甩出去的速度,给你们增加生存概率。”   玩家们看了眼那细细的布条,继续张大嘴巴哭喊。   沈容:“不信就算了,反正我只负责我一个人活下来的话,还会更轻松呢。”   沈容旁边的玩家看见了她刚刚似乎用布绳割断了塑料椅子,猜想布绳可能是什么特殊道具,问道:“你救我们,有什么条件吗?”   沈容道:“我要你们把这大摆锤的打卡贴纸全部给我。要活还是要贴纸,你们自己选。”   “就这啊,我还以为你要什么呢!”   “给给给,我给你!”   “你能保证我们不会死吗?”   沈容:“不能保证,只能保证你们……大概有三分之一的人能活吧。”   玩家们迟疑了。   最终还是决定赌赌三分之一的概率。   万一活下来的是自己呢?   沈容利落地用“布绳”勾住架子,爬到架顶。   在这里,没人看得清她具体在做什么。   她的双手化作触须,卡住摆锤转动的轴轮,降低摆锤转动的速度。背须偷偷从外套里面延展,绑住架子,固定住自己。   啪——又一根钢架断裂。   沈容观察着大摆锤转动的速度和角度,在摆锤降速且靠近地面时,提前割断摆锤的锈架。   摆锤“砰”得砸到地上,因着惯性在地面上滑出去。   叫人意想不到的是,它下方竟有一个圆滑的防震机制,在摆锤斜呲出去后,也没有压住某一方的玩家,而是像陀螺一样在地上打着转移动,缓解了不少冲击。   有这种设置,说明游戏机制是允许玩家卡准时机救人的。   玩家们被转得头晕目眩,有的坐在摆锤上就吐了出来。   沈容利用“布绳”从架子上爬下,这个存活率让她惊喜。   打完卡后,她开开心心地撕走了其他玩家的大摆锤卡。   三十六张摆锤卡就等于三十六个小福利!   发啦!   围观玩家都呆愣愣地看着她。   有人道:“卧槽,又是她……”   这次没有计分,沈容本以为不会有惊喜。   却看到白纱裙小女孩在人群里对她眨巴眨巴眼睛,表情惊讶,像是在说:竟然活下来了!   然后扭头跑开了。   沈容心想:这个小姑娘,刚刚是在对她救下摆锤显露情绪?   这是不是说明——现在的小姑娘是可以交流的?!   沈容立即冲出人群,去追赶小女孩。   然而眨眼间,小女孩就不见了。   沈容在原地呆了几秒,前往下一个游戏场地——鬼屋。   她想:等“拼图”凑够了,就是她挖掘出真相的时候。   现在不用急,不用急……   鬼屋正在排队,一次只让进十三名玩家。   规则牌上写:   【鬼收集惊吓值,人收集道具,不限手段~得分最高者可以获得惊喜哦~】   和之前鬼屋的规则近似。   沈容排队时,被工作人员分配好队伍在休息区等待进场,余光瞥见队伍里的熟人——杨佳和王阳。   王阳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   杨佳蹙眉瞪他一眼:“你再这样咱们就真的分开玩吧!”   杨佳不是在护沈容,   她讨厌沈容吗?   当然讨厌。   只是她不笨。   之前是她太自以为是,第一次遇到沈容这样的人,被嫉妒和过往累计的成就冲昏了头。   但明白过来,她就不会再做蠢事了。   王阳不悦地撇了撇嘴,不得不保持安静。   鬼屋内一队玩家出来,轮到沈容等人进去。   鬼屋的主题是随机变化的。   轮到沈容时,是医院主题。   十三人进入鬼屋,又被工作人员分开分配了角色。   沈容被分配成病人,套上了病患服。   她从病房里走出来,四下静悄悄无人。   走廊上灯光昏暗,浓郁的消毒水味充斥鼻腔。   经过走廊反光的装修物时,她余光瞥见那反光物里竟映出许多人来往的身影。   她回头看四周。   四周只有她一人。   再看反光物,反光物里的医院称得上热闹。病人与家属来来往往的走动着,仿若电视剧。   可是这“电视剧”里却有一个盯着她自己看的她。   沈容凑近反光物,反光物里的“她”也在靠近。   突的,一张血淋淋的鬼脸来到反光物里“她”的身后出现。   鬼变形的下巴架在她的肩头,眼珠子一瞬不瞬地侧盯着她,嘴逐渐裂开,露出狰狞而饱含杀意的笑。   沈容手化作水母色,向后抓住鬼的头。   触须却没有像之前碰到鬼那样,发出刺啦刺啦的油煎声。   沈容蹙眉,回过头目光凌厉地盯着鬼。   鬼呆愣愣盯着她水母色的触须,嘴唇颤抖:“你你你原来不是人……”   这声音……   沈容扯唇,阴冷地对他笑道:“你是王阳?”   王阳盯着沈容,原本打算扎在沈容身上的刀疯狂打颤。   叮——一声,刀掉落在地。   他颤抖着后退,撞到身后的墙壁上。   “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找我麻烦……你真的很讨厌,也很笨。像你这样的人,对你父母来说是个负担吧?”   沈容逼近王阳,颇为不满地道:“虽然在休息区这种能力用处不大。但真不想浪费在你这种讨厌鬼身上,也是没办法……”   医院走廊响起仓促的跑步声,短暂几声后又终止。   ——王阳想逃跑,被沈容的触须缠住了脖子,慢慢地拖到自己面前。   沈容低头贴在王阳耳边道:“本来还想和你玩一玩,但是又懒得浪费时间在你这种人身上。”   王阳抬眸惊恐地看着沈容。   明明他是鲜血淋漓的鬼,沈容才是人。   可目前的画面却是鬼在人手里瑟瑟发抖道:“求你,别杀我。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的……”   沈容不以为意地笑道:“你说出去又怎样?我是顶级S,有点特殊道具不是很正常吗?我怎么就不是人了?”   “哦哦,是这样啊。”王阳面上浮现出惊喜,“对不起,不好意思哈,是我弄错了。”   沈容瞬间冷脸道:“但你刚刚想杀我是吧?”   王阳结结巴巴道:“没,没有……我是……”   沈容恢复笑容道:“你现在的身份是鬼,要杀人也很正常,你紧张什么。”   “对对对……所以你能不能放过我……”   沈容又收了笑,冷冷地注视着他:“可是规则里说,作为扮鬼的玩家,只需要收集到惊吓值就行,你为什么要杀我呢?”   王阳被她一会儿冷脸一会儿笑的样子快给弄疯了,干脆心一横,道:“对!我就是想杀你!怎样!有本事你杀了我啊!”   反正从这儿出去,他就会被神复活。   沈容拍拍他的脸,笑道:“我不杀你。”   语气温柔,却阴森到让他头皮发麻。   “但留着你三番两次来找我茬,太耽误我时间。”他的鬼眼里映出沈容的动作。   她咬破了手指,将血涂在舌上,一道金色纹印出现。   她对他说:“从现在起,永远忘记一切,变成傻子吧,王阳。”   他多次主动挑衅。   她没有把他丢进迷宫,在迷宫里杀了他并把他的尸魂永远困在迷宫遭受其他鬼欺凌的折磨,已经算是很善良了。   相信她就算那么做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神对于游戏场里失踪一两个人肯定不会很在意,毕竟神只负责生死。   沈容拍拍顶着鬼脸开始傻笑的王阳,冷笑道:“傻子,我说了不杀你就是不杀你哦。祝福你进入真正的游戏后,不会被里面的鬼杀掉哦。”   说罢,她嫌弃地擦了擦手,嗤了一声:“浪费我的言灵。”   见还没有其他玩家出现。   沈容对着反光物里的人影们道:“你们都是鬼吧?”   反光物里的人影脚步顿住,阴笑着看向沈容。   沈容手化为触须,对人影们笑道:“不想死的话,就帮我去收集惊吓值,然后把惊吓值检测器带回来交给我吧。”   她跟人影们说明了惊吓值检测器,还有扮鬼玩家拥有对应道具的事,要求鬼们抢走检测器去吓唬玩家,再把道具也一起带回来给她。   人和鬼的分数,她全都要!   沈容用触须点了点反光物,将反光物灼得冒出青烟。   物内众鬼瞬间像进了烤炉一样物内的房间被灼伤。   群鬼从物内跑出来,恶狠狠地盯着沈容。   沈容触须挥舞,道:“要先挨打才听话,还是直接听话不挨打,随便你们选。”   有鬼似乎认出了沈容,突然惊慌地向其他鬼道:“她是不是那个女的……”   “那个女的?”   “就是之前那些玩家进来,他们不是闲聊说有个女的扛着碰碰车砸鬼,还从过山车上跳下来抓了一把人皮鬼,又以一人之力救下大摆锤上的人……”   “那个女的!”   群鬼瞪大眼睛。   沈容疑惑道:“对,是我。你们听谁说的啊?”   原来她已经成为玩家们闲聊的话题人物了吗?   “很多人说啊……不是,听谁说的不重要!”   “我们这就去按您说的做。”   “别打我们,OK?”   “大家都是出来工作的,都不容易,你理解理解哈。”   它们齐齐赔笑后退。   沈容:“那我在这儿等你们。哦对了,别让那些玩家上来打扰我,玩家扮成的鬼也别放上来。顺便,先把那个小傻子送走再去给我办事吧。”   “知道知道。”   群鬼干脆利落地杀了王阳,点头哈腰地离开。 第77章 休息区0.16   沈容在长椅上躺下,睡觉。   楼下传来各种尖叫与鬼吼,她充耳不闻,继续睡觉。   响动逐渐平息。   阴森气息靠近,周围空气降了温。   沈容仍旧闭眼休息。   有鬼用气声交流:   “她睡着了?”   “我们要不要趁现在……”   “她真的睡着了吗?万—是在诈我们呢?”   “别乱来,把她送走就完事了,别惹事。”   沈容感到有轻轻的力道推她:“哎,醒醒……”   沈容伸出手,手指动了动,示意它们把东西交到她手上。   群鬼有些后怕:原来她没睡着。还好它们没动手杀她。   它们恭恭敬敬交上检测器和道具。   沈容拿了东西起身,活动活动身子,对群鬼礼貌地道:“谢谢帮忙。”   群鬼连连摆手,笑道:“不谢不谢,您赶紧出去吧……”   “我们没有赶您的意思哈。我们的意思是,怕耽误您宝贵的时间。”   沈容对它们笑了笑,爽快地拿上东西离开。   提前被鬼吓跑出来的玩家们在休息区休息。   见沈容—人出来,满手道具和检测器,都惊讶又困惑地微微瞪大眼。   “你哪儿来这么多道具……这个检测器不是被鬼给抢走了吗?”   沈容打卡时随意道:“我又抢回来了呀。”   杨佳探头向鬼屋里望,别扭地问沈容道:“你看到王阳没有?”   “看到了。”沈容收起贴图本,—面在人群中寻找小女孩,—面回答道:“他被鬼给杀死了。”   杨佳蹙眉,厌恼地低声咒骂道:“这个蠢货!”   沈容专注于找小女孩,没有在意杨佳。   人群中没有出现小女孩。   —个兔子人偶垂头丧气地走来,在鬼屋对面的长椅上坐下,抬起头呆呆地看着来往的人群。   它的目光追随着人潮中欢快活泼的小孩子们,又起身,缓步向人潮的反方向走去。   它的速度很慢,不像先前的小女孩那样眨眼间消失。   沈容在鬼屋前等了—会儿,确定不会出现小女孩了,加快脚步跟上兔子人偶。   兔子人偶走到大摆锤区。   这里因为刚刚出了事,被用铁栏杆隔离起来,人烟稀少不奇怪。   但沈容却注意到,大摆锤不像她之前操纵的那样,圆滑的落在地上,只在地面蹭出—点痕迹。   而是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将地面砸出了网状裂纹。大摆锤的表面像被自下而上的泼了—盆血—样,有发黑的喷溅状血迹。   大摆锤周围还有大滩大滩清洗过、却没洗干净的深色痕迹。   环顾四周。   周围变得昏暗,游客们都刻意地远离大摆锤周围。就连大摆锤对面卖饮料的亭子都是关了门的。   此刻这片区域只有沈容和兔子人偶。   兔子人偶跨进大摆锤的区域,毫不在意地在溅满血的摆锤上坐下,低头摘下兔子头套,将头套随手放在大摆锤上。   头套下是—个头发凌乱的中年女人,发丝因汗湿黏在额头上,显得她格外狼狈。   她纵横着岁月痕迹的脸上满是憔悴,两眼无神地目视前方,眼里渐渐蓄起泪水。   过了—会儿,她克制不住,捂住脸失声痛哭。   —道道鬼影出现在大摆锤的周围。   它们明显是死于大摆锤事故的鬼。   有的下半身被砸扁之后又因为在地上拖蹭了—段,被像面皮—样压扁拉长。   有的被落下时被大摆锤砸中了脑袋,整个头颅都碎了……   —道道血淋淋的身影在黑暗中向女人靠近。   女人似是察觉到什么,缓缓抬起头来望向四周,试探地问道:“是鬼吗?有鬼在吗?”   沈容默默站在暗处,浑身戒备地注视着这群鬼。   女人哽咽道:“是有鬼吗?真的有鬼吗?”   她哽咽地逐渐发不出声音,嗓音颤抖压抑地哭道:“要是有鬼,能不能出来见见我,你们见没见过我家琪琪啊……能不能叫她过来见见我啊……能不能告诉她,妈妈好想她……可是妈妈好没用,家里姥姥还病着,妈妈还得出来工作……”   她说不出下去了,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沈容回想起之前白纱裙小女孩叫住—个兔子人偶,看到兔子人偶下的人时又露出失望表情的模样。   原来,她是在找妈妈吗?   鬼影在向女人逼近,可是女人却毫无察觉。   离她最近的—个上半身被砸成大饼状的女鬼突然向女人伸出手。   沈容手化作触须准备拦住女鬼,又直觉女鬼似乎没有攻击的意思,选择静观其变。   女鬼被压烂的手搭上了女人的肩膀。   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像是在安慰她。   女人—愣,摸向自己的肩头,却摸了个空。   她泪眼婆娑地四处张望,目光突然定在了—个方向。   沈容顺着她望的方向看去。   —个西装革履的肥胖中年男人皱眉看着她,道:“你大晚上在这里哭什么。这段时间外面都传咱们游乐场里闹鬼,不会就是你搞的鬼吧?你还能不能干了,不能干就赶紧滚蛋!”   女人连忙—边擦脸—边语无伦次道:“能干能干,我不,我那个,就是来这里休息—会儿,我马上就去工作。”   中年男人皱眉道:“行了,哭哭啼啼的,你别干了,回家歇着吧!”   女人跟着老板道:“不是,老板,我就是歇了—会儿……”   她跟随老板跑去,身影和老板—起消失在黑暗中。   大摆锤区的鬼影们也逐渐变透明。   沈容看到在大摆锤的后方灌木丛里,—道白影—闪而过。   眨眼间,周围又亮起来,热闹起来。   地面的裂纹和大摆锤上的血统统消失不见。   不在意这里出过意外,忙着打卡的玩家在周围来回奔波。   沈容想到那白影,走向那灌木丛。   灌木丛里有—个新鲜小土包。   沈容用灌木丛的枝杆挖开土包,—截只有手掌没有手指的青白小手臂正躺在泥土里。   沈容捡起手臂,环顾四周,没看到什么特殊的。   她撕了衣服包起手臂,用布条绑住手臂挂在身上。   她想:这个游戏该不会是要她集齐小女孩琪琪的身体,把琪琪拼凑起来吧。   可是琪琪那时看着大摆锤,为什么又是那种表情?   琪琪—直跟着的黑大衣是谁?是她爸爸,还是杀人凶手?   沈容—面想,—面奔向下—个游戏场打卡。   路遇左家兄妹,她见时间不早,便对左家兄妹道:“你们不用在这里坐着等我了,去忙你们的吧。”   左航和左蓝这才去打他们的卡。   许是因为玩家们都在讨论沈容的事迹,让游乐场里的鬼都知道了有个玩家—路满分打卡,还会打鬼。   在察觉到沈容就是满分玩家后。   它们都为了少挨打,极其配合沈容,直接协助沈容拿满分。   比如沈容玩海盗船时,海盗船设立在—大片人工水池上。   规则是【不限手段,游戏结束前,捉到最多的鱼可以获得惊喜,小心不要让鱼坐了你的座位哦~】   鱼,自然就是水里的鬼。   沈容正打算捉“鱼”,“鱼”就会自己蹦到她手里,对她笑道:“大家都是打工鬼,不容易,不要为难我们哈~”   沈容:“……”   和沈容同批次的玩家:“……”   等她离开,下—场,“鱼”们照常欺负玩家。   尖叫声在沈容身后此起彼伏。   鬼们配合,沈容乐得轻松。   不过她也察觉到—丝不同寻常之处。   原本因琪琪的事而略微凝重的心情也放轻松了。   她开始专心追寻琪琪的故事,就当是电视剧。   在玩完海盗船后。   她看见琪琪跟在黑大衣身后,随黑大衣—起进了游乐场的服务大厅。   随后她便听见免费领小吃的叫喊。   根据经验,这代表场景已经结束。   沈容去领免费烤鸡腿,假装和琪琪家还有那位陈叔很熟,状似无意地提起他们。   从烤鸡腿阿姨处得知,琪琪妈妈被现在的老板放了假,回家休息去了。   阿姨脸上带着淡淡悲伤而又庆幸的笑:“琪琪家出了那么大的事,放到哪家父母身上,都扛不住。更何况琪琪妈是单亲妈妈,琪琪从小都是她—个人照顾大的。哎,女儿死了,还只找到部分尸体……哎,也不是哪个天杀的对那么可爱的小姑娘下这么狠的毒手。”   “老陈啊,老陈也不容易……真是没想到啊。他是我们前老板的爸爸,在游乐场里帮忙,就跟我们普通员工—样,从来都不摆架子,脾气又好,偏偏养了个倒霉儿子。”   阿姨神秘兮兮道:“听人家讲,他儿子得罪了人,被人做法害了。前段时间游乐场不是莫名其妙频繁出事故嘛,就是别人做法害的。现在他儿子作为老板要赔钱,还要接受调查。”   “老陈那时候跟我们说家里有事,也不说是什么事。上个月换老板,我们才知道,老陈是在为到处为他儿子筹钱呢。”   “我们现在这个老板,跟老陈儿子是朋友,体谅老陈家不容易,接手之后还多给了点钱。不过这个老板没想干游乐场,只是想要这块地。”   “现在这个老板人还不错,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不打算干游乐场了,但也没说把琪琪妈辞掉,嘴上话说得挺难听的,但只是让琪琪妈回家休息,还是给她算工资的。”   烤鸡腿阿姨叹了口气,道:“唉……我估计这游乐场用不了多久就要倒闭了。”   说着,阿姨又捡了—个烤鸡腿到沈容碗里,道:“反正用不了多久游乐场就要倒了。你知道琪琪和老陈,肯定是我们游乐场的常客。来,我再送个鸡腿吧。”   “谢谢。”   沈容端着鸡腿边离开边思考。   游乐场里出了这么多事,如果真的是因为被人害了,那么害人者是为了什么?他能从中得到什么?   沈容很快理清了头绪。   鸡腿也不吃了,找了个塑料袋揣在身上。   反正,根据她现在的推断,琪琪真正的尸首不是她身上的这些。   这些很有可能只是暗示了琪琪各个部位所对应的位置。   沈容继续去玩游戏,每玩完—个游戏。   琪琪的故事便会展示给她—段剧情。   沈容在问清大婶后,就已经把故事猜到了七八成,后续发展果然也如她所料。   完整的故事是这样的:   游乐场块地是陈叔家祖传的,后来陈叔儿子赚了钱,开了个游乐场。   现任老板和陈叔儿子并不是朋友,只是商业伙伴。他看上了陈家这块地,但是陈家不肯转让。   于是他便请了黑大衣从中作梗。   琪琪是无辜倒霉鬼,因为从小跟着妈妈在游乐场里长大,合适用来献祭做法,便被残忍杀害。尸体被分散在游乐场各个地方做邪阵,害得这家游乐场频繁出事。   游乐场死了许多人,陈叔儿子被抓走调查,陈家面临大笔赔偿款,陈叔便只能卖地换钱。   老板根本不是嘴硬心软。   给陈叔加钱,是为了让陈叔快点转让,他还可以扮个好人。   他本来是想赶走琪琪妈的。   但是琪琪死后,琪琪的鬼魂—直跟着杀人凶手黑大衣。   黑大衣有所察觉,不敢再增加琪琪的怨气,便让老板假意对琪琪妈好。   琪琪还很小,是个懂事的孩子,她小小的世界里只有游乐场和妈妈。   她知道妈妈把自己带大很辛苦,自己死后老板让妈妈不用工作还可以拿钱,所以默默地跟着黑大衣,也没有做出任何报复行为。   陈叔和陈家儿子也在倾家荡产赔偿完受害者家属之后,—个劳累过度猝死,—个生无可恋上吊自杀。   琪琪妈也在游乐场关停前,从游乐场高处跳下。   因为琪琪的部分尸体是在游乐场里挖出来的,她相信琪琪在这儿。   她觉得,如果在这儿变成鬼,她能见到琪琪。   这是—个悲情故事。   但沈容没忘记,贴图本上说是惊喜。   所以她很快平复情绪,继续玩游戏,根据提示挖出琪琪的尸骨放在—起,然后继续去玩游戏。   在她玩完倒数第二个游戏之后。   她看见游乐场关闭的前—晚,现任老板和黑大衣被游乐场里的鬼合起伙来杀了。   它们把那两个畜生吊在废弃的游乐设施上。   让其经受了它们经受过的所有折磨。   —群鬼,连带着两个畜生,在游乐场里永远生活了下来。   当然,两个畜生将永远被这群鬼奴役。   玩完最后—个游戏。   沈容进入了那个灰暗的、属于鬼们的世界。   小孩鬼,木马鬼,人皮鬼,摩天轮上的鬼们……几乎整个游乐场里的鬼们都聚在了沈容面前。   游乐场灰暗破旧,彩灯都像蒙了灰—样发暗,却闪烁起来。整个游乐场浸在昏暗的霓虹中,外加—群血淋淋的鬼包围住沈容,场面格外的阴森可怖。   沈容淡定地环顾鬼魂包围圈,道:“我的惊喜呢?”   “看,我就说吧!—定得是全拿高分的玩家才能承受得住我们—起出现!”   有道声音洋洋得意在鬼群中响起。   有清嗓子的声音响起,兔子人偶从人群中走出,是琪琪妈。   她道:“额,那个,在发放惊喜之前,我们得说清楚……你们那两个铁丝串脸的倒霉鬼玩家,不是我们弄的哈。”   琪琪道:“我们只负责游乐场内的东西。你把大摆锤上的人救下来的时候,我还担心你万—救不好,有人就会死不掉变残疾呢。”   死不掉,就不能“读档恢复”啦。   沈容心想:原来那个时候琪琪出现,露出那种表情,是这个意思。   咻——的—声。   沈容闻声回头望去,看见烟火蹿起,在漆黑暗沉夜空炸出绚烂璀璨的星火花。   热闹的音乐声响起。   回过头来,血淋淋的鬼们消失不见。   破旧的彩车车队与戴着玩偶头套的鬼们,在只有沈容—个人的游乐场里游行。   它们恢复了生前模样,—片欢快景象。   琪琪站在花车上,穿着纯白纱裙,拿着话筒,像少儿诗朗诵—样,对着写满拼音和字的稿子开始读:   “生活很苦,有许多难以预想的挫折。我们从没想过,我们什么错事也没做,还会这么倒霉的死去。”   “后来我们想通了,我们没有死。我们可以用另—种方式努力工作,努力生活。”   “祝愿在游戏中艰苦挣扎,奋力求生的你,也能找到属于你的快乐。请不要—直沉浸在紧张压抑的环境里,这世界,肯定有隐……额,妈,这个没拼音,怎么读?”   琪琪蹲下来—脸苦恼地找妈妈。   琪琪妈凑过去,小声道:“藏。”   沈容嘴角翘起,忍住不被逗笑。   琪琪清清嗓子,继续道:“隐藏在悲伤之后的快乐,等待你去发现。”   烟花闪耀天际,这群鬼们在陈叔的带领下,在沈容面前停下,对沈容喊出它们的口号:   “开心游乐场,开心每—天。祝您天天开心!”   沈容问道:“你们之前—直说自己是打工鬼,你们在为神打工吗?”   之前鬼屋的—个鬼摇头:“不算吧。神高高在上,平时根本不会管我们。就像……人不会管蚂蚁那种感觉。”   “我们是在为自己打工。唔……可能这也是当鬼的好处吧,没有老板会管我们了,哈哈哈哈哈!”   它们大笑起来。   沈容含笑望着它们,心情也跟随它们开怀的笑声变得轻松。   它们能变得这样开心,是神对它们的仁慈吗?   她认为不是。   倘若不是它们自己看得开,它们不会坦然地接受变成这样惨不忍睹状态的自己,不会坦然地接受自己的倒霉死亡是被人害死的现实……   它们会无法笑着对—个“赢家”说出开心每—天。   因为要—群人生因为倒霉才结束的人,真诚地笑着去祝福—个“收获满满的、活着的赢家”,真的很难。   事情已经发生,它们无法扭转过去,但它们可以向着未来重新开始。   坏人得到了报应,可它们已经死了。   不过……虽然它们死了,但它们依然可以“生活”。   它们只会对玩家下死手。   因为在这里死去的玩家,出去后也依然可以“生活”。   沈容真诚地对他们鞠躬,道:“谢谢你们送给我的惊喜,我很喜欢。”   陈叔走上前来,在众鬼的注视下,将—张漆黑卡牌交给沈容。   卡牌正面,是—群人在挂着开心游乐场灯牌的游乐场前的大合照。   陈叔道:“这就是特殊惊喜。这里面有我们积攒多年的力量,虽然是—次性卡牌,但你只要用了它,—次性炸掉像我们游乐场这么大的鬼窝不成问题。”   小孩鬼瓮声瓮气地昂着下巴道:“你不用担心这会影响我们,这是我们以前攒的力量。其实我们还是很厉害的!”   沈容拿着卡牌,心中踏实了。   这是她从进到游乐场,就直觉—定要拿到的卡牌。   为什么她这次这么积极?   因为她再次加了点的直觉,让她在进游乐场之后有—种异样的忐忑感。   就仿佛如果她错过这里的某样东西,未来的她将会必死无疑。   沈容拿着牌若有所思,再次对众鬼道:“谢谢。”   众鬼对她挥手:“再见。”   琪琪道:“欢迎你下次再来玩呀。”   人皮鬼道:“下次别再揍我们了哈,很疼的。”   沈容对他们笑了笑。   眨眼间,灰暗消失。   她回到了原本的游乐场。   玩家们大多已经完成打卡,俱是—脸疲惫。   “游乐场即将关闭,请各位玩家到门口排队离开。”   “我们在门口设立了福利兑换点,请达到福利兑换要求的玩家排队领取。”   沈容在去排队领取福利。   她玩遍了游乐场,再加上她从大摆锤玩家那儿拿到的卡牌,她—共可以兑换40个小福利。   福利拿到手,是四十张半个巴掌大的小牌。   信息自动出现在脑海中:   【控小鬼】   每—张牌可随时随地控制—个能力比你低的小鬼为你办事。将卡牌贴在小鬼身上即可生效,控制时间为24小时。   —次性卡牌,使用过后自动消失。   ps:只能控制能力比你低的小鬼哦。控制比你强的鬼,容易被杀掉~   哇,这确实是福利。   沈容在围观群众羡慕的目光下,收起厚厚—沓牌,离开游戏场。   刚回来就来参加游戏,她还没休息过。在游戏场玩了—圈,沈容有点疲惫。   离开游戏场,她直接回家打算洗漱休息。   进入别墅。   以前她—回来就会对她“niania”叫,向她扑过来的小东西却没有动静。   沈容脚步顿了—下,对屋内喊道:“糯糯?”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沈容快步进屋,找遍了别墅。   没有看到糯糯,只在屋里发现了—张橙色的、质感冰凉的信封。   橙色。   玩家们玩的游乐场,大多东西的底色也是橙色……   沈容面无表情地打开信封。 第78章 休息区0.17   信封打开,却没有信纸。   有金粉从信封里逸出,在空中排列成字:   【可爱的小姐,神邀您共进晚餐】   【时间:今晚七点】   【您可以先休息,届时会有人来接您】   沈容看完字,片刻后,金粉如水雾般凭空消散。   手中橙色信封也化作金粉消散。   神?   沈容回忆起之前洗澡时感受到的那股强大气息。   ——原来,是神从这里经过。   是神带走了糯糯吗?   神为什么要邀请她共进晚餐?   是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吗?   诸多疑问在沈容心中盘桓。   不过她不是因为搞不清状况就会耽误做事的人。   她一边思考一边洗了个澡,然后躺回床上休息。   睡意朦胧间,敲门声吵醒了她。   沈容从床上爬起,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见门外站着一位狗头人身的工作人员。   它和其他工作人员穿着不同,西装革履,胸口处的口袋里放了一块橙色手帕。   似是感受到沈容在隔门看它,它微笑道:“小姐您好,我是神派来接您的。神邀您去镜空二殿共进晚餐。”   “真诚建议您能打扮得体一些。镜空二殿一般情况下,可是只有神才能拜访的神居哦。”   沈容礼貌道:“哦,麻烦你等一会儿。”   她换下睡衣,打扮得和往常一样,开门,道:“走吧。”   狗头人身工作人员眼珠转动,上下打量了沈容一番,沉默了一会儿,微笑伸手邀沈容出门。   沈容迈出大门,一阵失重感袭来。   她抬脚落脚的刹那。   脚下的大理石地砖成了鎏金橙色的地面。   这地面没有一点砖样的缝隙,但又奢侈华贵得不像天然形成。   沈容警戒地环顾四周。   这是一座空旷的橙色宫殿。   它简约,却能让人感受得出奢靡,以及天堑般宏大的差距压迫感。   狗头工作人员邀请沈容继续跟随她走。   来到一个落地窗外是浩瀚星海的房间。   这房间也是遍眼皆是橙色。   于是落地窗前小桌上的一朵冰蓝水母色玫瑰,就成了整间房间最刺目的颜色。   冰蓝水母色,和她的触须一样的颜色。   这是在暗示她什么吗?   沈容脑海中一根弦紧绷起来。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逃脱神的观测,也早就做好最坏的打算,一点也不慌张,镇定入座。   她的镇定令狗头工作人员多看了她一眼。   随后一道无形力量将狗头工作人员拉出,只听一声闷哼……   沈容闻到了一股淡淡血腥味,自门外飘来。   有脚步声悠闲向沈容走来。   “你好,小姐。我是掌管二层的神。”   低沉的嗓音跟随脚步声靠近。   “我的名字,你不用知道。”   沈容眼中出现一个穿一身橙色西装,身材高挑的男人。   祂的身形看上去和一层的红西装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西装颜色不同。   而且祂没有戴帽子。   祂长相俊逸,身上每一寸都恰到好处,非人类所能比。   尤其是周身气场,强大到让沈容心脏战栗。   不是她害怕了。   是神天生自带的压制。   不过……祂没有在鬼城时的那位可怕。   那位,和她就像不是同一维度的存在。   她连那位的长相都难以记住。   莫名有一种——不配看那位的感觉。   沈容想起身,神很自然地压了下她的肩膀要她坐下,然后在她对面落座。   祂的姿态,优雅从容。   沈容注视着对面的神,礼貌道:“你好,我是林湄。”   她等待神拆穿她。   可是神没有。   狗头工作人员开始上菜。   全是她爱吃的食物。   但是神面前只有一杯无色,似乎又带点若隐若现鎏金粉末的液体。   很奇妙的一种东西,看上去就像……   ——海幽种的金粉。   而且是比她分泌的还要更高级的金粉。   神没喝,只是淡淡地注视着沈容。   沈容感觉祂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仿佛另有深意。   不过她并不在意。   毕竟神要是想杀她,她也拦不住。   那还不如随心所欲来。   沈容开门见山地问道:“请问我的小宠物是您带走的吗?”   神盯着她的眼睛。   沈容总觉得祂眼中有异样情绪在翻涌。   祂道:“你是说,那只陆花白雪吗?”   陆花白雪?   是那个小东西的名字还是品种?   沈容:“是。”   管他呢,反正差不多就是她的糯糯了。   神道:“陆花白雪是神域的生物,不该出现在这里。所以我把祂送回去了。”   沈容:“可是我的宠物在上层就跟着我了,当时负责一层的神也没说什么呀。”   神道:“每层的规矩都不一样。或许你到下层还能把祂接回来。”   沈容:“可我来二层的时候,不是说一切照一层吗?”   神道:“我就是规矩。更改与否,我说了算。”   沈容笑了下,不说话了。   心道:这就是神吗?随心所欲。   不过糯糯没死就好。   她相信神的话,祂只是把糯糯送回去了。   因为神没必要骗她。   沈容低头专心吃饭。   神一直注视着她,而她旁若无人。   吃完饭,沈容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神叫来工作人员,把她送回去。   沈容感到莫名其妙,离开的时候看见先前带她来的那名工作人员被挖了双眼,在外等候处置。   沈容离开了。   橙色宫殿寂静下来。   神还坐在餐桌边,看着沈容方才坐过的地方,嘴角翘起。   她刚刚说什么?   ——“我的小宠物”。   她说他是她的!   一个狗头工作人员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恭敬道:“殿下,已经将那位小姐送走了。秘书官的眼睛……”   神漫不经心地轻蔑道:“不该他看的东西他偏看,就让他瞎着吧。没杀了他,是我仁慈。”   狗头工作人员愣了一下,道:“是。”   它感觉殿下自从离开又回来之后,就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实际上,它也没感觉错。   就在沈容离开别墅,去了游戏场之后。   神来到了沈容的别墅,穿门而入,对屋内的“女人”笑道:“妹妹,来了怎么也不知会哥哥一声。竟然还留在这个玩家这儿……啧啧啧,这个玩家,是你的什么人吗?”   封政一脸轻蔑,起身走向神:“去你的宫殿吧,我好好跟你说说。”   神也在向他靠近,道:“行啊。根据规定,咱们可是不能给玩家放水的。难道这个玩家是你以前认识的那个?哎呀,你该不会给她开了不少后门吧?这要是被父神知道了,她可是必死无疑啊。”   说话间,两人朝着对方迈开步子,眨眼间便来到橙色宫殿。   一般情况下,无人能来宫殿,那些狗头工作人员不得召唤也不能来。   是以,这宫殿此刻只有一人。   神继续道:“我的好妹妹,你怎么不说话了?哦对了,你给她放水,难道大哥就没说什么吗?”   封政噗嗤笑出声,满眼蔑视地讽笑道:“你的大哥比你懂事,所以他还活着。你嘛,可就难说了。”   神愣了一下,感受到强大的气场压制住祂。表情突变,瞪大眼睛开始后退:“你什么意思!你别忘了我可是负责二层的神!我要是出了事,父神可是立刻就会知道的!到时候……”   祂话没说完,一道凭空出现的黑红血色大门挡住了他后退的步伐。   封政眨眼间上前,抓住他的头发,将他按跪在地上,居高临下,垂眸俯视他讥笑道:“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谁?”   “你来威胁我?呵……哈哈哈哈哈哈。”封政像是看一个笑话似的,对他笑起来。   大门应声而开。   门内是一片滚烫的血海,有金色液体在血海之中若隐若现。   每一道金色液体都是一把锁链,锁住了血海之下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正在消逝的——神。   神封政手中挣扎,惊恐道:“你……”   封政揪着祂的头发把祂的头往门上闷砸:“烦人的东西,打扰我和她相处!去死去死去死……”   神被他砸得头破血流,两眼无神。   门上的黑红物体飘入神的伤口。   神瘫软在地上,嘴唇哆嗦着瞥向满手是血的封政。   封政随手把失去了反抗能力的祂丢进门中血海,嫌弃地用手帕擦了擦手,而后把手帕一起丢进了门里。   咕咚——血海吞没了神,血海里又多了一道金色液体锁链。   手帕落在血海上,瞬间消失,连灰都不剩。   过了一会儿。   一个和神长得一模一样,穿橙西装的人形从血海中爬出门外,对封政匍匐跪拜。   门被关上,消失。   封政变为橙西装的神,将人形隐匿起来,吩咐道:“那个老东西精力有限,祂的注意力主要随着玩家走。玩家在休息区时,我会扮演那个没用的废物,等玩家去游戏了,我也要离开,就由你来扮演。”   那个老东西,便是指父神。   人形跪地低头道:“您为什么不直接……杀了祂呢?”   封政想到什么,桀骜暴戾的表情变得温和,眸光若水般柔,嘴角浮现出一丝缱绻笑意:“在等她……”   人形识相地不吭声了。   之后,便是封政舍不得离开沈容一分一秒,特意请了沈容上来,和现在扮演掌管二层神的他共进晚餐。   她一离开,他就又想她了。   封政眼中闪过一丝暴戾和不耐烦,又因为想到她而平息。   他俯瞰着沈容的住所,轻声呢喃:“为了你,我先忍忍……你今天好冷漠,好像也不喜欢那朵花,我特意弄成那种颜色呢……为什么?是因为我扮演的是这个废物神吗?你不喜欢他是吗?”   “你对我就不会这样……你果然是爱我的……”   ……   沈容回到别墅便继续休息了。   得知糯糯没事,她就安心了。   不是她太过冷漠,所以不在意糯糯离去什么的。   只是她觉得就算不在一起,只要知道对方平安便可。   毕竟谁和谁都不是连体婴,总会有分开的时候。   分开,不代表再也见不着。   或许还有重逢的机会呢?   所以沈容并没有因为糯糯的离去情绪低落,祝福糯糯在它自己的地方过得好就完事了。   她打算照常休息。   但是掌管二层的神却每天一日三餐,邀她上去吃饭。   然后祂什么也不吃,就盯着她看。   沈容怀疑这位神可能得了厌食症,需要个吃播帮助祂唤起食欲。   所以她每次都是假装看不见神,该吃吃该喝喝。   其实……主要还是她觉得神要想怎么样,她没有反抗能力。   她要是为此整天忧愁,那不是自找苦吃嘛。   那就一切随缘咯。   休息的七天很快过去。   期间她听左蓝说,王阳变成了傻子。   但是王家竟然没和带王阳去游戏场的杨佳闹翻,这简直不是王阳父母的风格。   沈容道:“王阳变傻了,和死了没区别。王阳会给他父母拖后腿,但是杨佳不仅不会拖后腿,还可以帮助王阳父母。”   “王阳父母只要还活着,就有机会复活王阳。要是他们没机会复活儿子就死了,就算王阳还活着,也早晚会死。”   左蓝失神道:“所以权衡利弊,还不如先不管王阳,和杨佳打好关系?可是,他们是父母哎,儿子变成那样难道不生气吗……”   沈容不置一词。   左航把左蓝拉到一边教育去了。   凌晨零点。   沈容准时进入新的副本。   她睁开眼,还没看清眼前的世界。   就听一道熟悉的男声响起:“好巧啊,咱们竟然又在同一个副本!”   沈容循声望去,是彭进。   彭进笑吟吟地看着她,笑意不达眼底。   巧?   无数玩家参与游戏,同时参与同一个副本的玩家就那么几个。   她却连续两次参与游戏都碰见同一个人。   这是巧合,还是蓄意为之?   可以彭进的能力,他有什么本事蓄意为之?   难道他也有什么特别的机遇?类似她的海幽种属性……   沈容看着彭进,不显露情绪,微笑道:“是啊,真巧。” 第79章 明志大学6.1   二人对视,各怀心思。   其他玩家惊讶道:“你们俩认识?!”   “听这话的意思,还是连续在同一场游戏的?”   “卧槽,你们怎么做到的呀?”   沈容道:“巧合呀。”   她状似不以为意,看向其他玩家。   他们站在暮色昏黄的校门口,背景是写有明志大学的校牌。   两男两女。   沈容微笑道:“我叫林湄。”   彭进紧跟着开口:“我叫彭进。”   阳光俊秀的男生微笑着自我介绍道:“我叫单楚飞。”   和沈容差不多身高,长相甜美的姑娘叫束佳雯。   身材高大,肌肉健硕的男生叫冉健。   身材纤细,气质优雅的女生叫乔露丹。   他们以及沈容,看上去年纪都不大,就像是大学生,且态度友好。   只有彭进一人,像中年家长。   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往沈容身上瞥。   不过六人都背着书包,明显都是学生。   陆续有学生经过他们身边走进校门。   “哎,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呢,赶快进学校呀。六点半就要上晚自习了,现在都六点了!”   一对小情侣挽着手直冲他们跑来,跟他们好像很熟似的。   男生道:“你们在这儿干嘛?不会是在等我们吧?”   “我们待会儿要出去玩,今晚就不回来了……”   女生不好意思地笑笑,对沈容等三名女生道:“晚自习记得帮我打卡。哦对了,晚上阿姨要是查寝,记得帮我混过去,谢谢啦。明天回来给你们带早饭!”   男生拍了拍离他最近的彭进,对单楚飞两人挑了挑眉:“兄弟,一样的,帮个忙哈。明天回来请你们吃饭。”   说罢,这对小情侣转头离开。   冉健望着他们的背影,苦恼地抓了下头发,道:“那么问题来了,我们要去哪里上晚自习,还有咱们住在哪个宿舍?”   沈容在他说话时就已经打开背包,找到手机和一把钥匙。   手机解锁,沈容先查看日历备忘录等。   果然,备忘录上面记了一些信息。   她道:“我是行政管理的学生,我之前的教室目前正在装修。今晚晚自习,在德育楼上。”   她晃了晃手中钥匙以及钥匙上的挂牌,对乔露丹和束佳雯道:“我们住在女生宿舍北苑4栋404。”   嘶……全是4啊。   其他玩家见状,也纷纷打开书包查看。   “我也是行政管理的。”   “我也……”   大家都是行政管理的。   男玩家们住的宿舍,是男生宿舍北苑4栋404。   待几人弄清楚身份信息,校门口已寥寥无人。   天色暗下,路灯打亮,将苍白的水泥路照出冷色。   校门口通往校内的路边树林茂密,正是夏季,林中却无任何虫鸣。   夜风骤起,刮出一阵沙沙声,带起一阵别样的凉意。   沈容和其他玩家一起走进学校。   束佳雯笑嘻嘻看着沈容和彭进,道:“你们之前参加的那个游戏是什么样的呀?我参加了这么多游戏,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同一个玩家队友呢!”   彭进道:“比较复杂,说不清。”   沈容一言不发。   见他二人不想说,束佳雯又笑道:“额……那咱们来捋一捋咱们目前知道的信息吧。”   沈容道:“我们女北404,住了四个人。咱们三名玩家,以及刚刚那个女生。我查看过手机通讯录,那个女生应该是叫孙笑。”   “根据我手机里的短信记录以及备忘录推断,我是宿舍长。因为孙笑恋爱后频繁和男友在外过夜,每次被发现我都要跟着孙笑一起挨骂,所以我和孙笑的关系不怎么样,但还没有撕破脸。”手机上有这么多孙笑的信息,沈容推测,这个孙笑在此次游戏里,应该是个重要人物。   “卧槽,还要看这些?”   束佳雯和冉健掏出手机再次查看起来。   乔露丹道:“我手机上也有我这个人设用备忘录写的信息。我和孙笑关系也不好,原因是我要早睡,但是孙笑每次回来都要聊天到很晚,影响我睡眠。不过也是没有撕破脸。”   束佳雯边翻手机边道:“我的备忘录里什么也没有写哎。”   冉健道:“我的也没写。不过我的短信消息里,有一条孙笑约我明天下午去学校老图书馆的信息。我回了,还说会对耗子保密。”   单楚飞道:“耗子应该就是董豪吧,那对情侣里的男生,我和他交流的信息里也是叫他耗子。咱们两个宿舍可能是因为董豪和孙笑谈恋爱才聚在一起的。”   冉健道:“那孙笑约我是什么意思?她该不会跟我出轨了吧?”   束佳雯和彭进哈哈笑起来,调侃冉健。   阴冷的气氛有所缓解。   通往学校的森林路也走到了尽头。   沈容余光一直在观察彭进。   同样,她注意到彭进也一直在观察她。   沈容收回视线,瞥见路尽头有一个公告栏。   走近,公告栏里有校内地图。   其余玩家走过来和沈容一起拍下地图,找到德育楼的方向后,跟着地图往德育楼去。   束佳雯忽然惊道:“哎呀,都六点二十八了,肯定来不及了。”   冉健道:“没事,反正咱们又不是真的来上学的。”   沈容环顾四周。   走过这一片广场一样的空地,又有两条林荫叉道。   根据地图,他们走了左边这条。   这条林荫道的路灯似是年久失修,走一段路,便有一个坏了的路灯。   整条道都浸在昏暗之中。   许是因为两旁的树多,路上也格外阴凉。   束佳雯和冉健、彭进三人插科打诨缓解气氛。   在他们的吵闹中,一行人走到了一栋大楼前。   楼侧本来是三个字,但因为最上边的字已经掉了下来,只剩一个模糊得大字印记,所以只能看到【育楼】两个铁制生锈的大字。   束佳雯三人的吵闹声戛然而止,与沈容三人一起静静地看着眼前大楼,嗓音透出忐忑:“咱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冉健掏出手机。   昏暗之中,手机光自下而上打在他脸上,将他照得如同鬼魅:“没错啊,地图上的德育楼就在这儿啊。”   “而且你们看,楼里还亮着灯呢。”   彭进指着大楼道:“喏,看到里面上晚自习的人了吗。咱们应该没走错。”   乔露丹道:“那这楼也太破了吧……”   沈容打量眼前像是浸泡在黑暗里的大楼。   这是一栋墙体原本为红色调的大楼。   因长年累月的雨水冲刷,墙皮碎裂脱落,在内里灰白毛糙的墙面上留下一道道在昏暗灯光下,宛若血迹的流淌状痕印。   大楼嵌水管的周围以及背光面,因为潮湿而发霉发黑,绿黑色苔藓在墙体上肆意生长。   整栋楼都透着阴湿气息。   楼里的各个教室都亮着灯,从外面能看见每个教室里都有学生的身影晃动。   冷白灯光透窗洒落,然而光洒落的楼下区域却依然一片黯淡。   似乎只有教室里是亮着的。   沈容拿出手机看了眼之前拍下的公告栏地图。   公告栏有一层玻璃,玻璃的反光让照片变得有些模糊。   沈容盯着照片观察了一会儿,转头便走,道:“咱们走错了。”   “啊?!”   玩家们困惑地站在原地。   彭进毫不迟疑地跟上沈容,对其他玩家笑道:“你们就信她的吧,她可是顶级S。”   “什么顶级S?”这几位玩家虽然困惑,但都还算好说话,立刻跟上。   束佳雯疑惑地问:“怎么就走错了?你看这地图,就是这儿啊……”   沈容低声道:“地图是错的,先离开这儿再说。”   “哎!你们几个!干嘛呢!”   身后传来呼喝。   沈容等人回头看。   就见那“德育楼”前有个穿保安制服的人影,戴着保安帽子,脸隐在一片黑暗中,指着他们道:“怎么来了又走?想逃晚自习啊!还有一分钟晚自习就要开始了,你们是哪个班的啊!”   “一分钟?!”束佳雯惊惑地掏出手机,瞪大眼睛卧槽了一声:“还真是六点二十九。”   “怎么回事?”   “我们刚走进这条道的时候,就已经是六点二十八了。怎么可能走了这么久还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才过一分钟?”   束佳雯和冉健他们面面相觑。   彭进问表情镇定的沈容道:“你怎么看?”   沈容盯了彭进几秒,注视着逐渐向他们靠近的保安,对束佳雯四人道:“去上晚自习吧。时间恰好一直卡在二十九,不就是为了让我们晚自习不迟到吗?”   束佳雯等人有些迟疑,但还是跟上沈容又走回去。   保安也停下了脚步,往回走道:“该学习的时候不好好学习,明天的考试小心挂科!赶快去上自习吧。”   沈容在保安背后观察保安。   他的脸一直隐匿在黑暗中,看不清长相。   但她看见他帽子下露出的头发,像被某种暗色东西黏成了一团,紧紧贴在头皮上。   沈容六人被他带回“德育楼”。   德育楼的一楼大厅没有开灯,黑漆漆一片。   保安坐在“德育楼”门口的凳子上,拿着警棍冲他们挥舞,像赶鸭子似的道:“快进去快进去,马上就要迟到了,你们怎么一点也不急?”   束佳雯等人悻悻然地进了大厅。   沈容进门前,微微蹲下身看保安帽子下的脸。   ——只能看到模糊得五官,还有他脸上像被踩过烂泥一样坑坑洼洼的糊状物。   保安用棍子轻打了下沈容的脚边:“看什么看!还不快进去!”   沈容最后一个进入德育楼大厅。   一阵潮湿霉味扑面而来,刺激得人想打喷嚏。   这一楼的教室被黑暗裹挟着,没有丁点亮光,寂静得只有六人的脚步与呼吸声。   单楚飞在黑暗中环顾四周,低声道:“那么问题又来了,咱们在哪个教室上晚自习啊?”   沈容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道:“慢慢找吧。反正咱们没上晚自习,时间就一直是六点二十九。”   束佳雯等人掏出手机看了眼,还真是。   而且他们的手机全都没了信号,就像进入了一个时间停滞的异常空间。   沈容在一楼转了一圈。   教室门全都锁着,从窗户向里看,能看见教室内桌椅凌乱,杂物四散。   一点也不像教室,反而像是废弃的杂物间。   乔露丹跟紧沈容,道:“你刚刚说咱们走错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玩家们都疑惑地看向沈容。   沈容用手擦了下窗台,搓了搓手里沾上的黏湿青苔与湿灰,道:“你们仔细看拍下的地图。”   玩家们拿出手机盯着看,也没看出什么。   沈容道:“不要看中间,看下面的字。”   玩家们听从指示。   看清暗处的字后,都吸了口凉气。   冉健惊讶而又困惑地读者字:“明志大学重建前结构图展示?”   “卧槽,为什么不把字打大一点?这大晚上的,玻璃又反光,谁看得清啊!”   沈容若有所思道:“也许不是我们看不清,而是被蒙住了眼睛呢?你们没有发现这公告栏的玻璃也很异常吗?”   乔露丹沉声道:“上面全是灰。”   正常来说,学校门口印有地图的公告栏,是所有来校参观的人都会注意到的。   哪所学校会放这样布满灰尘的公告栏供人看?校领导疯了吗?   玩家们的注意力集中到这栋大楼里,道:“是这栋大楼引我们来的吗?”   沈容没有回答,又看了眼手机,道:“现在时间,依然是六点二十九。”   她回头看了眼守在门口,拿着警棍的保安,道:“咱们先去上晚自习吧。时间不流动,那个保安可能不会放我们离开大楼。”   而要时间流动,可能要他们找到自习室并进去才行。   虽然,沈容可以揍倒保安然后离开。   但是既然是玩游戏,还要了解剧情才能拿高评级,还是按流程来吧。   逛完一层,六名玩家往二楼走。   沈容刻意落在队伍最后,一边走,一边回忆之前与彭进的接触,同时观察彭进。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在上场游戏里,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彭进,他看似没什么突出的地方。   却圆滑到能够跟所有NPC与除她以外的玩家都打好关系。   尤其是在后来玩家们意见不同,分头行动时。和彭进一起行动的威克斯,几乎是在听彭进指挥。   那时主教邀请彭进进屋,明显是动了要杀他的心思。   可彭进却全身而退了。   那时她在观察威克斯,没注意到彭进用的什么方法全身而退。   但让主教放弃杀意,沈容估计自己也得用言灵才能做到。   毕竟当彭进拒绝进入主教房间时,以主教当时的打扮和他的敏感度,他应该就能猜出彭进意识到什么了吧?   在一层时,沈容遇见的彭进虽然圆滑,但绝没有圆滑到可以指挥其他玩家,在游戏里如此游刃有余的地步。   游戏结束后,其他玩家都狼狈不堪。   而彭进呢?   他表现得从容淡定,一直在对其他玩家说沈容如何如何。   这些变化,都是在经过通神塔之后出现的。   过通神塔时,所有上游轮的玩家都是跟她一个休息区的。   那时,和她同区域的彭进在哪儿?她好像没有看到。   她不了解过通神塔的机制,不能否认通神塔游戏或许会把玩家打散。   但现在这种情况,她也不能不多想。   ——彭进,还是彭进吗?   通神塔的那片海域,是界外海域啊。   听那些鬼的意思,以前发生什么事,在界外都是无神管的,管也就管了那么一次,而且只管了它们游轮。   那么在那位神不管的地方,会不会发生什么?   彭进察觉到沈容的视线,回过头来看沈容,笑问道:“你怎么了?一直盯着我看干什么?”   沈容笑道:“你身上有脏东西。”   彭进笑容扩大:“什么脏东西?”   沈容经过他身侧,跟上其他玩家,对他低声道:“你自己看吧。”   她毫不掩饰敌意,因为也无需再掩饰。   彭进这次和她同一个游戏多半是追她而来,其目的尚不明确。   都到这种程度了,她还和彭进装友善的话。   那不是在粉饰太平吗?   二层,依旧是一片漆黑。   三层,也是一片漆黑。   而且每层楼的开关都无法打开,似乎是被断电了。   “明明我们在外面看的时候,楼里的灯都是亮的啊。怎么会连着三层一个人都没有……”   “而且这里霉味好重。应该很久没人来过了吧……”   彭进镇定道:“很明显,我们是进了鬼楼啊。”   他话音里带着一丝浅浅笑意。   沈容等人不知道在这里转了多久,手机时间却一直停留在六点二十九。   楼中气温仿佛一直在降低,到达四层后,冷得玩家们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沈容搓搓手臂,看了眼手机,眉头紧皱。   手机主页的天气图标上,显示现在只有十度,晴。   明明已经没了信号,手机的天气却在实时更新。   沈容深思:这天气和温度,代表了什么?   晴天十度,是深秋?   她忽然感觉霉味散去,空气变得干燥起来。   干得她呼吸时,鼻腔钝痛。   “那间教室是亮着的!”   束佳雯突然惊喜地低喊了一声。   就像久在黑暗山洞徘徊的人看到了光,下意识说了一声。   沈容闻声抬头,就见前方不远处的一间教室里有亮光从窗帘缝与门缝里透出来。   这是他们找了四层,看到的唯一一间亮着的灯的教室。   惊喜过后,又都迟疑起来。   恐惧渐渐从心底生起。   “那个教室里……”   冉健面露难色。   话未说完,忽有高跟鞋声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哒——哒——高跟鞋在靠近。   随后,教室门被打开了。   “谁在外面吵?”   一个人影从教室里走出,见沈容六人,道:“你们怎么才来?你们看看这都几点了?还想不想要学分了!”   人影脚踩一双完全和皮肉黏在了一起的烧焦皮质高跟鞋。   露出的小腿像焦黑的枯柴。裙子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完全贴在了身上,和血肉融为了一体,隐约还能看见皮肉里“长出”发给的水钻和未烧完全的蕾丝花样。   裸露在外的皮肤漆黑起皱。它脖子细得喉管等结构突出,头颅给人感觉干巴巴的。宛若骷髅般的面容没烧完全,显露一块一块褶皱流血化脓的皮肉。   它满头头发都被烧成了糊状物,蜷贴在了脸上,头皮上。   人影站在教室洒落在外的冷光中,从头到脚都清晰地映入沈容等人眼中。   束佳雯、乔露丹、单楚飞和冉健瞪大眼睛,嘴唇紧抿,手微微颤抖,喉间发出异样短促“咕——”声。   似要叫,又忍住了。   彭进隐在黑暗中,看不清情绪。   它抬手指着他们道:“赶快进来,还有一分钟就上课了。一分钟过了我就算你们迟到!”   沈容捂住肚子,对那人影虚弱道:“对不起老师,我急性肠胃炎犯了,就叫他们陪我去了趟医院,结果到校门口发现时间来不及了,又跑回来。但因为我太疼了,他们陪我走得慢,这才回来迟了。”   “老师”顿住回教室的脚步,焦黑干缩得像橡皮球的眼珠子转动,仿佛看向了沈容,道:“肠胃炎犯了啊……严重吗?”   沈容哆哆嗦嗦,一脸坚强地道:“没事,我能忍。明天就要考试了,我要学习。”   “老师”道:“你看你……行了,你回宿舍休息去吧。明天也就一个小测验,大不了之后补考嘛。”   它对其他玩家道:“你们进来上课!”   其他玩家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沈容,满眼:这他妈也行?   沈容:“不行啊老师,我没有请假条,这个时候回宿舍,宿管阿姨肯定要问的。楼下保安也不会放我走……呜呜呜……”   她捂住肚子蜷起身子,仿佛疼得不行了。   “你要不要紧啊?还能不能上课啊。”   老师眼眶上的皮肉皱起,像是在蹙眉,道:“你过来,我给你开个请假条。哎哟……要不打个120,你去医院看看吧。”   沈容虚弱道:“没事老师,我不学习我心里慌。要不这样吧,你给我开个请假条,我先上课。我要是撑不住了,我就立刻打120去医院行吗?我经常犯肠胃炎,我心里有数,估计就是昨天吃海鲜吃坏肚子了。”   束佳雯低声卧槽:“你竟然还编出个剧情来了……”   老师定定地看了沈容一会儿,招手道:“你先进来吧。看你们这秋天穿成这样,你们不冷啊?现在年轻人为了爱美真是……先进教室吧,教室里开了空调。我去办公室给你拿请假条。”   秋天。   沈容默默记下这个季节,记下这个教室。   “谢谢老师。”   她一脸痛苦又感恩地目送老师走进黑暗里。   蜷着身体装得像真得了肠胃炎似的,跟随玩家推开教室门。   门一打开,一股热浪袭来,   就仿佛喷薄的火焰扑向了他们。   教室里的学生们在门打开的瞬间,齐刷刷转头望向门口的玩家。   它们每个都像是被烧死的,惨状和那位老师不相上下。   有些烧得没那么严重的,看上去更加可怖。   皮肤一块是焦黑,一块是腐肉般地黑红,一块是半熟肉一样的色泽,有黄色脓水从破裂伤口里流出。   玩家们浑身僵住。   沈容稀松平常地走进教室,虚弱地找了靠门边的位置坐下,同她的焦尸同桌打了声招呼,道:“这里没人坐吧?我疼得受不了,走不动了,能不能让我坐这儿?”   同桌死死地盯着她,不说话。   沈容又对靠着空调的焦尸道:“我身体不舒服,能不能把空调温度打低点?太热了,热得我头晕脑胀的……啊呀,好疼……”   她捂着肚子,毫不介意地趴在被烧成焦炭一般的桌上,蹭了一脸的黑灰。   看上去勉强地和焦尸们有了些相似。   玩家们呆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沈容:“你真要在这儿上课啊?!”   这里可全都是鬼啊! 第80章 明志大学6.2   焦尸们齐刷刷地望向玩家,干缩的焦黑眼珠盯着他们。   沈容奇怪地道:“当然啊,明天就要考试了,我怎能不学习呢?我只有在实在撑不住的时候,才会不学习。”   说着,她凑到焦尸同桌身边,道:“我没带书,带我看看课本吧。”   众玩家:“……”   彭进低头轻笑一下,目光从沈容身上掠过,在她后方坐下。   玩家们在门口踟蹰。   一具焦尸突然开口,声音干涩道:“你们站在那儿干嘛,还不快进来。”   说罢,那具焦尸调低了空调温度。   温度并没有降低多少。   教室依旧如酷暑炎炉般燥热。   在群鬼注视下,玩家们不得不硬着头皮进入教室,在沈容周围坐下。   正好,这周围都没什么鬼坐,空出了一片位置。   沈容伏在桌上哼哼,仿佛真的痛得不行。   焦尸同桌翻开桌上焦黑的课本,课本竟没碎。   沈容隐约在课本扉页看到一个名字——项凌花。   她记下名字,悄悄又点开手机看了眼。   手机屏幕上显示天气:   晴,5度。   时间为——下午三点半。   果然……   她就奇怪,为什么他们明明是来上晚自习,保安也是说晚自习,可刚刚那位老师却说是来上课。   沈容收起手机,对焦尸同桌道:“凌花,我肚子真的好痛,今天是几号来着?我都有点记不清了,我这周末还要回家给姥姥过生日,这周末又是几号来着?还有啊,你能给我讲讲最近发生的开心事,让我分散一下注意力吗?”   她可怜兮兮地趴在桌上注视项凌花,对项凌花流血流脓的模样视若无睹。   项凌花沉默,似有些迟疑,嗫嚅道:“今天是11月4号,后天就是周末了,6号。最近……”   沈容正听着,忽感觉一根脆的树枝戳了她一下。   回头看,不是树枝,而是一个焦尸来到了她身边,在用手戳她。   因为被烧焦,它的手脆得直掉皮屑。眼珠在它眼眶里滑动,像在使眼色。   沈容疑惑不解仰头看它:“怎么了啊。”   “啧……”焦尸蹙眉。   项凌花低下头不说话了。   焦尸对沈容道:“你还是来跟我坐吧。”   沈容在项凌花与焦尸之间犹豫了一下,道:“不了,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待会儿上一会儿课,我就请假回去。谢谢你啊,真的感谢。”   焦尸道:“那好吧。”   便又远离了项凌花。   沈容小声对项凌花道:“跟我说说最近发生的事呗,咱们小声说。”   项凌花瞥向沈容道:“你不介意吗……”   沈容小声:“介意什么?”   项凌花好似默认她知道什么,低头笑了一下,小声道:“你要是跟别人这么说,他们也要不跟你玩了。”   说着,她讲起了最近在学校里的事。   董学长发表了一篇论文,引起了很大的争议,心情很糟糕。   孙学姐发表了一篇论文,受到了表彰与追捧,让董学长更加烦躁了。   沈容心想:看项凌花以及周围同学的表现,项凌花在学校里可能是个负面风云人物。她的事迹无人不知的那种。   还有董学长和孙学姐……   恰好和董豪孙笑对应上了。   是巧合,还是……   沈容将疑惑与信息一一记下。   过了一会儿,老师拿了一张被烧成灰却还保持完整的请假条递给沈容,道:“你撑不住就赶紧说,知道吗?身体比学习重要。”   说罢,她站上讲台讲课。   这节课讲的是物理,沈容听得云里雾里。   稍微一晃神,整个教室都黑了。   教室里不再有焦尸,只有他们六名玩家。   “怎么回事?我就眨了下眼睛啊……”   玩家们都感到不可思议。   沈容感到气温正在渐渐趋于正常,拿起手机看了眼,发现手上竟还握了一张漆黑的请假条。   在她拿起请假条的瞬间,请假条渐渐化为粉末消散。   这么个小动作无人察觉,玩家都在惊讶于环境的瞬间变化。   沈容看了眼手机。   手机上显示时间为——晚上九点。   她起身,向外走去。   其余玩家跟上。   到一楼后,她发现坐在门口的保安大叔不见了。   一楼的钢化玻璃门被生锈的锁链从外面锁起,铁栅栏落在地上,旁边积了一滩锈水。   “完了,咱们现在该怎么出去啊?”   束佳雯哭着脸摸上玻璃门,又嫌弃地咦了一声:“全是灰,好脏啊……”   沈容走到门边蹲下身观察。   锈水里没有多余的痕迹。   这些都说明,玻璃门和铁栅栏门都很久没人动了。   那他们是怎么进来的呢?   沈容怀揣着疑惑,转身走向一间教室。   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开,拿起教室里的凳子将窗户砸碎,然后利索地爬了出去。   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   束佳雯等人对她的骚操作只静默了一会儿,然后见怪不怪地也跟着爬了出去。   外面依旧是阴凉的林荫小道。   只是透过并不茂密的小树林,能看见树林那边灯火通明。   沈容等人穿过树林走过去。   见是一条有彩灯喷泉的人工湖,人工湖对面是复古欧式建筑,门头上写着:北苑。   门口有许多人拎着水瓶和塑料袋来来往往。   很明显,这就是宿舍。   看样子,现在晚自习已经结束了。   沈容等人绕过人工湖,走进北苑。   北苑里又有两道门和一道墙,将男女生宿舍分开。   沈容、乔露丹和束佳雯进了女生宿舍,找到4栋404,开门,开灯。   沈容在门口打量了宿舍一番。   就是一普通女生宿舍,没什么特别的。   她们也混在女生队伍里去打水洗漱,而后上床休息。   一夜转瞬即逝。   沈容醒来,呆呆地坐在床上,回忆昨晚,问道:“你们昨晚,又没有闻到一股焦味?”   “没有啊。”束佳雯和乔露丹摇头。   沈容又问:“你们有没有听到有人说话?”   “没有……”束佳雯摇头。   乔露丹严肃地问:“你昨晚听见什么了吗?”   沈容有点分不清昨晚是梦还是真实。   一大清早醒来,她后知后觉回忆起来的东西,就像是她清醒后有人塞进她脑子里的。   她说出了她脑海里模糊的印象。   她隐隐约约看到有人哭着在桌上写信。   信上字迹娟秀,写到:   【生无以为证,只有以死明志。】   然后,一场大火朝她扑来。   束佳雯和乔露丹都陷入沉思。   门突然被推开。   清晨,塑料袋的声音格外刺耳,早饭香气混入了宿舍内的空气中。   “我回来啦。”孙笑脚步轻快地进屋,将手里提着的一大袋包子面条等物放在桌上,道:“昨天你们帮我混过晚自习了吗?”   束佳雯和乔露丹尬笑。   沈容镇定道:“昨天我们也没去上晚自习。”   “啊!”孙笑恼得跺脚,“那导员今天肯定要找我谈话了!”   沈容打量了孙笑一番,状似无意地问道:“你知道项凌花吗?”   孙笑气恼的表情僵在脸上,僵硬地看向沈容:“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沈容问道:“你认识她?”   孙笑小脸皱紧:“她都死那么久了,我怎么可能认识她!这事你们是从哪儿听到的?”   束佳雯和乔露丹对望一眼。   束佳雯上前挽住孙笑道:“就是昨晚不小心听别人说到的。你能给我们细说说吗?”孙笑抽回自己的手,道:“在项凌花生前住过的宿舍里说她,你们就不怕她晚上来找你们啊!”   说着,孙笑浑身一哆嗦:“要不是住这个宿舍免住宿费,鬼才……”   她像是怕犯了什么忌讳,捂住嘴不说,去了卫生间。   沈容没吃她的早饭。   拿起手机搜索了明志大学项凌花的事,却什么也没搜到。   是全被压下来了,还是游戏不允许他们用这种方式调查?   沈容一边疑惑,一边约男玩家们北苑门口集合。并要他们向董豪问一下项凌花,还有董学长与孙学姐的事。   沈容三人洗漱完毕,到了北苑门口。   等了一会儿,单楚飞等人过来,也带来了项凌花的消息。   “是学校翻新前的事了。说是项凌花家里贫困,考上大学后在学校里给男学生……做□□,结果被同宿舍里的一个女生发现,捅了出来。”   “项凌花极力否认,学校也相信她,没有对她进行处分,但是风言风语就这样在学校里传开了。那个时候还不像现在这样开放,项凌花这种问题在学生之间挺严重的,她就遭到了排挤。”   沈容心想:难怪昨天项凌花身边没人坐。   束佳雯道:“然后她就自杀了?”   冉健摇头,道:“没有。听说她写下遗书,准备找一天自杀。结果写好遗书的当天下午去上课。因为那节课要做实验,老师就把他们带去了明育楼的物理实验三室。这个实验三室恰好跟隔壁放化学药品的库房挨着。”   “结果……化学药品爆炸起火,整个教室的学生瞬间就全被烧死了,一个都没逃出来。”   束佳雯道:“那些学生好惨啊……”   “明育楼?咱们昨晚去的不是德育楼?”   沈容边掏出手机查看昨晚拍下的照片,边回忆昨晚的教室,道:“昨晚我看了,那个教室和隔壁教室的墙壁,并没有被炸塌。而且教室里也没有被烧毁的痕迹。我在教室外看那间教室的门牌确实是物理实验室3,但隔壁,是物理实验室4。”   单楚飞等玩家没想到昨晚被鬼包围的情况下,沈容还有心去观察这些。   冉健愣愣地道:“那我们就不知道了。董健就是这么说的。”   沈容一边扒拉手机一边问道:“那董学长和孙学姐的事,你们问了吗?”   “问了……”   “等一下。”沈容手指在手机上迅速滑动,对单楚飞等人道:“你们看看你们昨晚拍下的公告栏照片还在不在。”   单楚飞等人不自觉地跟着沈容的指挥走。掏出手机,查看。   束佳雯放大照片,蓦的惊呼一声,吓得差点手机扔了。   沈容放大照片仔细地盯着看。   公告栏的玻璃里,不再是地图。   而是一张放大到填满公告栏的照片。   照片上,一张放大的鬼脸上半部分贴在镜头上,挡住了一半镜头。   它颧骨往上扬,烧焦的皮肉因这动作拉扯着露出猩红血肉。被拉扯上去的焦皮挡住下半部分焦黑干缩的眼珠子,像是在笑。   它离镜头太近,近到它猩红血肉里宛若橘皮点状的毛孔都清晰可见。一层薄薄黄黄的粘液在血肉上微微发亮,像涂了一层凝胶。   它的背景是昨晚那间教室。   被烧焦的鬼魂们都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将沈容六人围拢,笑嘻嘻地簇拥着他们,像在拍班级大合照。   沈容坐在靠门口的位置上趴在桌上她身后的彭进也是趴在桌上,没被拍到。   束佳雯等四人分别坐在他们昨晚的位置,两眼被黑色填满,仿若黑漆漆的两个洞。   他们正对着镜头,抬手比耶,头和周围的鬼靠在一起,笑得和被烧焦的鬼们一样灿烂。 第81章 明志大学6.3   “这是……”   乔露丹看向沈容,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一副想扔手机,又不敢扔的样子。   沈容盯着照片心不在焉地说:“或许我们昨晚从看到公告栏时,就已经被鬼迷惑了。”   她的目光不在照片里的鬼身上,而在彭进身上。   沈容对玩家们道:“昨晚我们上课的时候,都有一种晃神的感觉。仿佛遗忘了中间的某一段时间,对吧?”   玩家们点头。   彭进拿着手机嘴唇抿成一条线,嘴角似有弧度,但不明显。   沈容:“这照片,应该是在我们失去意识的时拍的。”   束佳雯道:“可是,为什么你们俩没有露脸?”   冉健道:“如果是鬼控制了我们,把我们变成这样。那你们俩为什么还保持原本坐在那儿的样子?”   彭进语速缓慢地道:“因为鬼虽然模糊得了我们的意识,但是还没有能够控制我们俩的能力。”   束佳雯眨巴眨巴眼睛,好奇地问:“你们俩都是那什么顶级S吗?顶级S有什么特别的吗?”   “顶级S就是S级玩家中最强的呀。”彭进温和道:“你们不用太害怕。游戏肯定会考虑普通玩家该如何存活的。所以就算拍了这样的照片,也不一定会死啊。”   沈容闻言,心想:他没有否认他是顶级S这件事。   难道他也拿到了顶级S?   话音刚落,束佳雯等人脸色唰得白了。   彭进不提,他们还联想不到拍了这样的照片,可能会死。   束佳雯等人情绪低落,瞳孔不安地四处乱瞟。   沈容瞥了眼像恶作剧成功,眼眸中暗藏笑意的彭进,安慰束佳雯等人道:“越慌,越容易办不成事,你们先冷静一下。”   她收起手机,道:“按照安排,我们今天是要去上课的。但目前我们没时间去上,今天暂时逃课吧。”   束佳雯等人的目光集体落在沈容身上。   沈容:“待会儿我们先去昨天的公告栏处查看一下。然后再沿着昨晚的路去那个明育楼看一下。还有……”   她重提之前没问完的问题:“董学长和孙学姐的事你们问过董豪了吗?”   玩家们的目光随着沈容的动作移动。   束佳雯和乔露丹看向三名男玩家。   单楚飞道:“问了。我说,你知道咱们学校以前有个董学长和孙学姐的事吗?但是董豪没当回事。他当时愣了一下,然后嬉皮笑脸地说……”   冉健学着董豪的腔调掐起嗓子道:“董学长和孙学姐?不就是在说我和孙笑吗?你们这么称呼我们,是又在搞什么鬼呀?”   董豪愣了一下?   沈容向单楚飞伸出手:“麻烦把你手机借我用一下。”   单楚飞爽快地交出了手机。   沈容选择单楚飞拿手机,就是因为他在这四人的表现中还算镇定。   沈容:“打听消息,不是像你们那样打听的。”   说着她点开短信,啪啪啪打字,发短信给董豪:   “我跟你说的董学长和孙学姐,是我听别人说的。说什么董学长和孙学姐本来是情侣,因为一个论文没写好,另一个写好了,所以闹掰了。我提这事的主要意思是你可别像这位董学长和孙学姐一样,跟你女朋友因为某些小事闹掰。”   “有些话当着别人的面我不方便说,你也知道我不是什么碎嘴的人。反正你自己留心一点。”   冉健看着沈容把这样的短信发出去,卧槽了一声:“这样问啊?可是项凌花没说董学长和孙学姐是情侣啊。”   这次的四名玩家挺有意思,也挺真诚。   沈容便耐心道:“咱们问董学长和孙学姐的事是为了什么?”   单楚飞一点就通,道:“主要是为了通关游戏。所以我们的目的不在于问清董学长和孙学姐,而是要探知所有能探知到的相关信息。游戏里不会平白给出董学长和孙学姐的事,恰好我们身边就有一董一孙,你猜这这个董孙和那个董孙之间有没有关系呢?”   “你看董豪对咱们嬉皮笑脸的样子,他就不可能是那种沉默寡言的人。所以呀,这么套话,董豪也许会好奇董孙的事具体是怎么样的。就算他不好奇,如果他真的知道些什么事,他就会……”   话没说完,手机震了一下。   董豪回复了信息:“你是不是知道了?”   玩家们挤在一起看手机,期待沈容回复。   沈容边往昨晚的公告栏位置走边打字:“唉……有些事我不方便说。要不咱俩找个机会好好谈谈?”   束佳雯道:“哇哦,这招叫故弄玄虚吗?啥都不知道也假装什么都知道。”   沈容被逗得嘴角扬了。   过了一会儿董豪又回消息:“这事你没跟别人说吧?”   沈容:“没有。我想了很久,觉得还是要跟你提一提。”   董豪回复:“其实我心理压力也蛮大的。这种事也不知道该告诉谁,找谁商量。兄弟,谢谢你先来提醒我,没去告诉笑笑。我知道你的人品,让你这样你心里肯定也挺过意不去的。”   冉健道:“卧槽,他到底干什么了?为什么孙学姐和董学长的事会让他说出这种话?”   沈容对冉健道:“你还记得你手机里的短信吗?孙笑约你今天下午老图书馆见面。她能当着你的面亲亲热热和董豪出去过夜,很大可能是她对你没别的意思。找你……”   沈容晃了晃手机,道:“应该是他们俩的关系出了问题。”   手机屏幕上显示她发出去的最新一条消息:“没事,毕竟咱们才是兄弟,也认识这么久了……你们的事要是不愿意跟我细说,我不会追问,也不会告诉别人。我就是提醒你一下。”   束佳雯道:“这招叫以退为进?”   很快,董豪回复信息,道:“下午笑笑说要和外校的朋友出去玩,咱们去操场谈谈?我也正好想找个人给我出出主意,看看该怎么办。”   沈容回复:“好。这件事其实是我女朋友告诉我的,她比我先知道,下午我带她一起过去。就下午两点见吧。”   回完,她把手机还给了单楚飞,道:“下午我和你一起去操场。”   以免单楚飞编不出瞎话。   单楚飞和冉健略带崇拜地看着沈容。   董豪又回复道:“卧槽,你竟然有女朋友了!行啊你,一直瞒着我们大家。那下午两点见。”   与董豪套话期间,六人已经转到昨晚的公告栏处。   正是早晨,旭日东升,暖阳穿透道路两旁的森林。   这片区域却依旧有些阴凉。   公告栏的玻璃干净透亮,不似照片上那样积满尘污。   而且公告栏里放置的海报,是关于明志大学的荣誉事迹,根本不是什么海报或鬼照片。   有保洁阿姨在路上清扫。   沈容想了想,去门口的小吃亭,用手机支付买了一袋包子,回来把包子递给阿姨:“阿姨,你还没吃早饭呢吧?一大早在这儿维护校园环境,真是辛苦了。”   阿姨愣了一下,推拒道:“不用不用,我也是拿工资的。”   沈容和她你来我这地互相“打太极”,推让了两把,总算把包子送出去。   她让阿姨坐到一边吃,趁这功夫,问道:“阿姨,那个公告栏也是你打扫的吗?”   阿姨道:“是啊。这里的地,那边的公告栏,还那边的广场……这一片都是我打扫。”   沈容问道:“阿姨,关于那个公告栏,你有没有听说过什么校园传闻啊。”   阿姨道:“你们大学生不是该比我清楚吗?”沈容苦恼道:“我之前一直专注学习,对同学之间流传的事一点都不了解。现在想找几个朋友玩,他们说什么我也听不懂,又不好意思打岔。所以就想问问学校里工作的叔叔阿姨嘛。”   束佳雯等人也买了早饭坐在旁边。   一边吃,一边听沈容胡扯。   阿姨道:“哦,这样啊……我在这个大学工作好多年了,这个学校大部分流言我都是知道的。”   “就那个公告栏,说是到了天黑之后不能看。里面的海报会变的。你要是想去什么地方的时候,去看它,就会看到一张假地图,不管你要去哪儿,它最后都会把你引到那边废弃的明育楼去。”   “你要是去了明育楼那边,遇到了里面的鬼班级,第二天你的手机里就会出现一张你和它们的合照。你要是露了脸,三天之内,你就会被它们带走,成为它们当中的一员。要是没露脸,就能逃过一劫。”   阿姨摆手道:“不过都是鬼故事,吓人的,你也别当真。”   她接着道:“还有个很有名的,说是以前有个女学生叫项凌花。她出生于4月4日,住北苑女生宿舍4栋404,最喜欢的数字也是4……”   阿姨说的项凌花和单楚飞他们打听来的差不多,只是多了一些信息。   “听说这个项凌花,那时候其实不是去做□□,而是和一个有女朋友的人恋爱了,做了小三。她不知道自己是小三,等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怀了孕,而且男的那边也出了什么事。”   “后来项凌花不是死了嘛,就在明育楼那边。”   阿姨突然压低声音道:“这个项凌花的事还挺离奇的,你上网搜是搜不出她的。学生之间都传,说是她不想让人讨论她,所以不让人在网上留下她的名字。”   “还有就是……广场上不是有个门锁起来的房子嘛,那个房子其实是个小剧院。不是都说,学校以前化学实验室爆炸烧死了全班学生。我听老同事说其实不是的,而是那个班级的学生在剧院里为班级表演彩排,管理的老师没注意到里面有人,就把他们锁在里面了。”   “里面设备老旧,电线起火。学生在彩排的时候,没注意到。注意到的时候火势已经大了,里面又没有任何可以灭火的设备,这群学生连同带他们彩排的一个年轻女老师,就一起烧死在里面了……”   阿姨道:“不过我不知道这是真是假。那个剧院里我去过,整个就是一个空房子,墙粉得白花花的,感觉才重新装修过不久。”   沈容问道:“那明育楼里的鬼班级是怎么回事呀?”   既然是在剧院被烧死的,这群鬼为什么会跑到那个班级去呢?   阿姨道:“那个鬼班级啊。听说是这群鬼死了以后不知道自己死了,年轻女老师是物理老师,彩排后刚好上物理课,就带他们过去了……我也不太清楚。”   沈容道了谢。   阿姨零零碎碎又说了几个沈容没听过的校园传说,沈容一一记下。   说话间时间不知不觉流逝。   阿姨地还没扫,一看时间不早了,赶紧不说了,扫地去了。   沈容又给阿姨买了杯奶茶,给自己买了点吃的,和束佳雯等人一起离开。   束佳雯有些精神恍惚道:“完了,被拍了照片真的会死……”   乔露丹安慰道:“三天呢,我们尽量在三天内通关游戏。而且咱们也不一定打不过那些鬼啊,到时候拼一拼嘛。”   六人一起往明育楼去。   走入那阴凉小道,便有一道生锈的铁门横亘在他们面前,将这条道截成了两段。   “这里有铁门的吗?”   “昨晚……我好像没注意到。”   沈容也没注意到。   不过昨晚明育楼的大门也是这样。   明明开着,回过神来却发现门已经很久没被动过。   沈容观察铁门下的痕迹,下边是滑轮,看不出什么。   她道:“或许只有晚上才能过去。也或许是昨晚门开着,天太暗我们都没注意。今天学校的人把门给锁上了。”   忽然,她的注意力被铁门门轴里的一点湿黄色东西吸引。   她走过去看。   冉健也过来,要把那东西拿出来。   沈容拦住他,道:“这好像是符纸,不要动……”   彭进紧跟着接话道:“刚刚那个阿姨不是说,在剧院里死了的学生们是因为上课才聚在明育楼的吗?也许事实是,学校知道有鬼,请人做法把鬼赶到了废弃的明育楼。”   “你们看这门那边的树林里,杂草丛生,明显不是经常打理。这说明那边整块区域很有可能都被废弃了。这带符纸的大门,就是拦住那些鬼,不让它们出来的。”   这些正是沈容的猜想。   沈容睨向彭进,似笑非笑。   束佳雯道:“那个明育楼正对咱们宿舍啊!”   沈容:“咱们去宿舍那边看看吧。”   六人去了宿舍门口,绕过的人工湖,就见道上也有一道门轴里塞了符纸的大门。   可大门没挡住小树林。   穿过小树林,依旧可以畅通无阻地来往于明育楼和宿舍之间。   昨晚沈容他们就是穿树林回的宿舍。   束佳雯等人脸上都有些后怕。   沈容看向人工湖,道:“这边,可能主要是靠湖来镇压。你看,大白天的,湖里的彩灯还亮着呢。”   单楚飞也附和道:“昨晚人工湖有彩灯喷泉,可是没有什么学生围观,这说明彩灯喷泉是常开着的。学生看多了,自然就不稀奇了。”   沈容等人抬头,目光穿过树林望向那掉了一个“明”字的明育楼。   明明是大白天,明育楼却像笼罩在一片阴云下。   墙上斑驳的红痕宛若血迹,一扇扇蒙尘的玻璃窗户,像是正散发出幽暗的灯光。   突的,四楼的一排窗户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黑点,密密麻麻,逐渐布满窗户。   沈容虚起眼睛细看,那仿佛不是黑点,而是一只又一只手掌拍在窗户上留下的痕迹。   那排窗户属于同一个教室——昨晚他们上课的那间。   束佳雯等人被吓得背上冒冷汗。   沈容淡然转头,离开。   距离下午去见董豪还有段时间。   沈容照常按照自己的习惯行动——没事干就去休息。   束佳雯等玩家也学她休息,分开回宿舍。   沈容和束佳雯、乔露丹定好了闹钟,躺在舍睡觉。   忽听外面传来激烈争吵,还有摔打东西以及女生的哭声。   沈容、束佳雯和乔露丹被吵醒,爬起来开门向外看。   就见一个女生气势汹汹手拿拖把,地冲向另一个女生。   周围女生有的在看热闹,有的在阻拦。   “行了行了,她每天不是宅在宿舍就是泡在图书馆,哪有时间跟你男朋友去约会啊。而且她穷得手机都还是老人机,也没法儿跟你男友上网聊天啊!”   “佳佳你冷静点。你要是把她打伤了,她去告诉导员,那到时候你就倒霉了。”   被唤佳佳的女生指着另一个女生咬牙切齿,气得骂不出话,哼了一声,转头离开。   而被用异样眼光围观,面对别人指指点点的女生一直异常淡定,仿佛一切都不关她的事。   忽然,她像是察觉到沈容等人的目光,回过头来。   她面容精致,身材曼妙,穿一身素净的白睡裙,眸光潋滟。   让人看着她脑海里只蹦出两个字——怜惜。   她直勾勾地看着沈容,原本淡然的眼神逐渐化为委屈,眼底像有水光漾起,似乎委屈得要哭出来。   沈容想了想,问道:“你没事吧?”   她扁着嘴摇了摇头,缓步向沈容靠近。   虽是一脸的委屈样,可随着她越来越接近沈容,她眼底逐渐亮起碎光:“我上了大学后,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关心过我呢……你是第一个。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呀?我是刚被调到这边宿舍的,今年才大一,我该叫你学姐吧?”   沈容道:“那你就叫我学姐好了。”   女生走到她面前,竟比沈容还矮一点,娇小得分外惹人怜爱,微微抬眸看着沈容,道:“我叫项凌花,学姐可以叫我凌花。”   束佳雯和乔露丹嘴唇动了动,满面震惊。   组织了一会儿语言,震惊道:“你,你叫什么?”   项凌花满眼只有沈容,注视着沈容,明明没做什么,却因一张过于惹人怜惜的脸而显得像是在勾引人。   她声音轻得像羽毛扫过人耳畔,给人带来酥酥麻麻的感觉:“我姓项,叫凌花,项凌花。”   她伸出白皙如玉,每一根骨节都仿佛上天精心雕琢的手,握起沈容的手,嘴角翘起,在沈容的掌心轻轻写下“项凌花”三个字。   她写下的字,和沈容在那烧焦课本上看到的项凌花三个字,一模一样。   沈容注视着她,道:“你认识董学长和孙学姐吗?”   项凌花面露疑惑,一双水眸满眼都是沈容道:“不认识。我才刚调来这边宿舍不久,以前一直在南苑那边,平时也不怎么乱逛……”   沈容:“你是为什么被调过来的?”   项凌花再次有意无意地靠近沈容,裙子蹭上了沈容的衣服,道:“以前的室友造我的谣……幸好老师相信我,我才能继续上学。不过那边的宿舍我住不下去了,那边的女生都在排挤我,有些男生也因为谣言骚扰我……”   说着,项凌花眼里泛起泪光,可怜地道:“老师就把我调这边来了。没想到,新室友也误会我……”   乔露丹道:“你干了什么啊?怎么刚来就跟新室友闹起来了?”   项凌花道:“她之前偷偷放她男朋友进宿舍。那时候我在宿舍恰好跟她男友打了个照面。谁知道,她男友就盯上我了,趁我在外面的时候,偷拍了我几张照片。照片被她发现了,她就以为是我勾引了她男朋友……”   项凌花抓紧沈容的手,像菟丝花找到了依附,道:“我连她男友长什么样,我都不记得了呀。我怎么可能勾引她男友……”   她轻声自言自语,嘴角暗暗上扬:“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要勾引也是勾引她……别的那些垃圾我看都懒得看……”   束佳雯啊了一声,问道:“你后面说什么?我没听清?”   项凌花盯着沈容道:“我说,我才看不上她男友。不过那个宿舍我恐怕住不下去了,我怕她们报复我。但我再叫老师给我换宿舍的话,老师估计也要烦了。唉……这段时间,我都不知道该住哪儿了。”   她满眼期待,眼中闪烁的光就如晴朗夜空的星月交辉。   沈容笑道:“那你来跟我住吧。”   她反牵住项凌花的手,带她进宿舍,问道:“你之前住的宿舍号是什么呀?我们宿舍4栋404,不太吉利,你不介意吧?”   项凌花盯着沈容牵她的手,克制着嘴角上扬的弧度,道:“当然不介意呀。我之前住的也是4栋404,只不过是在南苑。呀,你们宿舍人都住满了啊……那我睡哪儿呢?”   沈容不以为意道:“跟我睡啊。你要是不习惯跟别人睡,那我去跟……”   她看向束佳雯和乔露丹。   束佳雯与乔露丹皆道:“我们都可以。”   “那我去跟她们……”   “我没有不习惯!”项凌花愣了下连忙打断,低头掩饰住笑意溢出的眼眸,语气依旧柔弱:“那就麻烦学姐了……”   沈容笑道:“不麻烦啊。哦对了,你是什么星座?几月几号的呀?我最近在研究星座,我给你算算运势。”   项凌花与沈容一起坐在床边,身子有意无意地挨着沈容,道:“我不了解星座……我是4月4号出生的。”   束佳雯正拿着手机和单楚飞他们说这个活着的项凌花的事,听到生日,手一抖,手机差点掉了。   她瞪着眼睛与沈容和乔露丹使眼色。   宿舍是4栋404,4月4日出生,受人排挤,被人造谣的项凌花……   这不是和死去的那个项凌花,几乎一模一样的人设吗?!   沈容也若有所思,温和道:“我冒昧地问一下。南苑那边人造的谣,是不是说你……做援交?”   项凌花点了点头。   束佳雯和乔露丹盯着项凌花,瞳孔震颤。   沈容继续问道道:“你们班的物理老师,是不是一个年轻的女老师?”   项凌花摇头:“是个男老师。” 第82章 明志大学6.4   男老师……   沈容沉思须臾,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一点了,道:“我和我男朋友还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在宿舍休息吧,束佳雯她们会陪着你的。”   项凌花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嘴唇轻颤道:“男朋友……”   这三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和着血挤出来的。   阴森得束佳雯和乔露丹不由得打了个激灵。搓搓手臂,鸡皮疙瘩都起来。   项凌花低头,手抓紧了裙子,指甲几乎要将布料刺破般,嗓音压抑道:“你,你有男朋友了?谁呀?”   沈容本是提防项凌花会和董豪认识,才这么说的。   毕竟她已经在董豪那儿和单楚飞装了男女朋友了。两方话要是对不上,岂不容易被拆穿?   但项凌花这反应……   沈容看了眼她用力到手上青筋暴起的手。   突然,一滴一滴血接连落在项凌花素净的裙摆上。   沈容望向她的脸:“你怎么了?”   项凌花心绪难以平复,嘴上咬得鲜血淋漓,齿间染血成了赤红。   她低着头掩饰眼中的毁灭欲与杀意,嗓音低哑:“没,没事啊。我……牙疼。你男朋友是谁呀?叫什么名字?谈了多久了?我……”   她怎么不知道!   沈容用笑敷衍过去。   见时间不早了,不愿误时间,示意束佳雯和乔露丹观察不对劲的项凌花。   她起身温声道:“没事就好,那我先走了。有事回头再说吧。”   沈容离开。   下一秒,宿舍内的束佳雯和乔露丹就晕了过去。   项凌花走到阳台,从高处俯瞰沈容离开宿舍的身影,指甲将掌心掐得血肉模糊。   她擦去唇间溢出的血,露出笑容,眼神却阴森暴戾:“假的,肯定是假的……我一直跟她在一起,她怎么会背着我找男朋友呢……假的假的假的假的……”   啪——   项凌花满是鲜血的手猛地拍在阳台防盗栏,将防盗栏捏得粉碎。   他双目血红,盯着沈容的背影道:“真的也没有关系……我杀了他就好了,我杀了他……”   “可你要是难过怎么办……”   “哦,没关系……我可以变成他的样子和你在一起。对,我可以杀了他,然后取代他……哈哈哈哈……”   项凌花仿佛要滴血的眼睛里透出癫狂的笑意,不断自我安慰似的呢喃:“谁也不能从我这儿抢走你,谁也不能……你是爱我的,我知道你肯定是爱我的……都是别人的错,一定是那个人勾引你,没关系,我杀了他就好了,杀了他就好了……”   ……   沈容走在路上,总觉得有道视线盯注在自己身上。   环顾四周,却又什么也没有发现。   她快速赶往操场,路上提醒冉健去和孙笑碰面,并随时用短信交流情况。   到操场与单楚飞碰头,沈容说了在宿舍遇到了一个活着的项凌花的事。   随后,二人大致商量了一下待会儿应对董豪时的分工。   很快,董豪过来。   见他们站在一起,惊讶道:“卧槽!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怎么一点消息也没透露出来!谈恋爱还瞒着我们大家,不够意思啊兄弟!”   他对单楚飞使眼色。   单楚飞斯文地笑了笑。   沈容淡笑中带忧愁,道:“我们还是先说说你的事吧。”   董豪嬉皮笑脸的表情逐渐僵化消失,尴尬地随沈容和单楚飞找到操场角落的台阶坐下,道:“我,我现在很纠结。”   沈容道:“你跟我们说清楚,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事我听到之后,先告诉了楚飞,让他跟你商量,就是想让你快点自己处理好这事,不要因为这事影响到你和笑笑的感情。”   她说得很模糊,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   董豪心乱如麻,道:“我说是,你肯定会说我渣。但是既然答应谈一谈,那我就敞开心扉跟你们说吧。说实话,不管是笑笑,还是凌花,我都舍不得。”   凌花?   沈容心中疑惑,没表现出任何异常,道:“我只听说你和一个女生……那个女生叫凌花吗?”   董豪道:“她啊,她叫项凌花,是咱们学校大一的。她的名字和那个学校传闻里的女生一样,而且住的宿舍也是4栋404,我觉得还蛮有意思的。”   沈容与单楚飞对视一眼。   这个项凌花,是宿舍里的那个项凌花吗?   董豪接着道:“我本来没想过和她发展到这一步。就是前两个月,我和笑笑不是一起准备论文嘛。就像你们说的那个董学长和孙学姐那样,我和笑笑最终成绩落差太大了。”   “我觉得我也有用心准备,怎么会和她差距那么大呢?就……”   董豪拍了拍胸口,皱眉道,“我有一种我不如笑笑,自尊受到了打击的感觉,你们懂吧?我那段时间心情真的特别糟糕,但是笑笑完全体会不到我的心情,只顾着她自己高兴。”   “我那段时间就不太想搭理她嘛,借口重新准备论文跟她减少联系。我想找个情绪发泄口,然后我听说大一有个项凌花,做……”   董豪顾忌地看了沈容一眼,道:“你懂的。其实我当时没想做什么,就是觉得很新奇,她正好跟校园传闻里的女的一模一样,我就找了她的联系方式加了她。”   “结果项凌花同意加我之后,很生气地骂了我一顿,说她不是做那个的。骂着骂着就哭了,她压力大我压力也大,我们两个那天晚上就聊了很久……再后来,就约出来见了一面,吃了顿饭,然后……”   董豪挠了挠头,有些心虚,道:“凌花是第一次,她从来没谈过恋爱,我觉得我该对她负责。笑笑这边……她大一就和我在一起,到现在也有三年了。说实话我对她没什么感觉了,但毕竟在一起这么久了,理智就一直在告诉我,我不能抛弃她。”   沈容再次与单楚飞对视。   又对上了!   今早保洁阿姨说的那个传闻——项凌花没做援交,是做了小三。   这一切是巧合吗?   董学长,孙学姐,项凌花……   那个焦尸项凌花提到的属于项凌花生前的人,现在竟有三个活人跟他们的身份人设对应上了。   这游戏是要玩家如何通关?   难道……   他们是陷入了一个轮回?   沈容斜睨着董豪,道:“项凌花现在还不知道她自己做了小三,是吗?”   董豪点头,道:“我有考虑过跟笑笑分手,但不知道怎么说。”   考虑过跟孙笑分手,昨天还跟孙笑出去过夜?   沈容嘴角暗暗勾起讥讽的弧度。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冉健发来消息,她示意单楚飞先应付董豪,点开冉健的短信。   冉健的短信很乱:“就宁,,,,兔球孤傲。??油灰”   沈容蹙眉。   这简直像是脸滚键盘闭着眼睛打的字。   她心中一凛,在手机上打出段字漫不经心地展示给单楚飞看,同时吸引走董豪的注意力,道:“你还是快点解决这事吧。笑笑应该跟你说过,我和她关系一般。但即便如此,我也不希望她在这种方面受到什么伤害。”   董豪低头像是认错,道:“我知道,我会尽快想清楚的。还请你们帮忙瞒着笑笑。”   单楚飞看到沈容手机屏幕上“冉健可能出事了”这七个字,迅速反应过来拿起手机假装接电话,而后对董豪道:“我约了以前的高中同学,要带我女朋友去跟他们出去玩,我们就先走了。”   董豪愣了一下:“啊?你们不是说帮我出主意……”   顿了顿,他道:“哦,那你们去吧。”站在原地,皱眉目送单楚飞和沈容离开。   沈容和单楚飞询问了老校区图书馆的位置。   仓促地给其他玩家发了消息,而后直接赶往图书馆。   路上,沈容还不忘偷偷分析剧情。   她有一点感到很奇怪。   那时在宿舍,项凌花说她不认识董学长和孙学姐,沈容直觉她是没有撒谎的。   会不会……还有另一个项凌花?   这个想法离奇。   沈容总不能用直觉来对其他人解释,便什么也没说。   她和单楚飞商量,等待会儿把冉健接出来,晚上他们再去一趟明育楼。   这次,要问清楚董、孙、项三人的关系。   沈容又翻出冉健短信来分析,尝试用九键重打。   最终拼出来冉健发来的是:   救命,图书馆有鬼。   沈容和单楚飞俱是心中一紧,加快脚步跑向老校区。   老校区紧挨着翻新后的校区。   说是老校区,其实也只是没来得及翻新的校区。   踏入老校区的瞬间,沈容汗毛直立。   她的直觉开始疯狂叫嚣。   沈容脚步顿住。   老校区阴凉的风在她周身盘桓。   单楚飞见沈容面色阴沉,问道:“怎么了?这里有什么不对劲吗?”   他环顾四周。   这里大楼老旧,花坛里野草丛生。   明明是夏季的室外,却冷得叫人感觉仿佛进入了低温空调房。   虫鸣蛙叫,一概没有。   只有凉风吹动树梢发出的森冷沙沙声。   沈容问道:“你们中午回宿舍,睡觉了吗?”   单楚飞疑惑地点头:“睡了一会儿,怎么了?”   “全都睡着了?”   单楚飞懵懂地道:“嗯。”   沈容:“你离开宿舍的时候,彭进和冉健醒了吗?”   单楚飞摇头:“没有。那个时候他们还睡着呢。我想他们又没什么事要做,就没叫他们。”   沈容眼眸逐渐阴沉如暗夜,道:“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去找冉健就行了。”   单楚飞有些不懂沈容突然的转变,道:“冉健说图书馆有鬼……”   “那个鬼,我一个人可以解决。”   沈容道:“你回去休息吧。晚上还要去明育楼。明育楼的鬼会精神控制,你们尽量保持清醒,提高警惕,试试看今晚能不能扛一扛吧。”   单楚飞云里雾里地“哦”了一声。   有些羡慕地目送沈容往图书馆去,心想:林湄和彭进的精神比他们强大,不用担心被控制,真好。   他转身往宿舍走,走入空无一人的林荫小道,忽然看见道上有一个娇小素净的人影站在路中间。   那是一个漂亮到他不知怎么用语言形容,非常惹人怜惜的女孩子。   女孩站在树荫下,裙摆被风吹动。   瞬间,风禁止了,树枝保持被晃动空中的姿态,没有落下。   无名恐惧像狂潮铺天盖地袭来。   单楚飞忍不住害怕得浑身发颤,却无法动弹。   只能看着女孩向他走来,用阴鸷暴戾的声音,高高在上地问他:“你就是……”   ……   沈容走到老校区图书馆门口。   图书馆里还有几个学生正在看书。   她踏进图书馆,嗅到一股刺鼻的霉味和尘灰气味。   沈容默默地开启了海幽种之瞳。   图书馆在她眼中,瞬间变成了一栋飘满尘灰的废弃音乐教室。   报废的钢琴木已腐朽。   沈容心想:刚刚的场景竟然是幻觉……真是好强大的幻觉啊。   地上厚厚的灰尘被踩出一道脚印。   脚印通往窗帘紧闭,光线阴暗的教室。   那里,一个个子不高,体型微胖的中年男人对沈容咧嘴笑道:“果然,瞒不住你。海幽种的这双眼睛,可真好啊……”   他舔了舔唇,露出尖利的牙齿。 第83章 明志大学6.5   沈容站在门口没有进去,海幽种之瞳凝视着他,冷声道:“彭进……哦不对,你是什么东西?”   体型微胖的男人身后逐渐长出一条细长,散发着荧光的米白尾巴,他的头顶也冒出一对米白的尖耳朵。   这尾巴和耳朵……   好像她养的糯糯那个品种   “彭进”笑道:“我和你一样,都是取代了别人身份的神兽种。只不过你比我先找到机会寄生在人身上罢了。”   他叹道:“你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寄生,可我这个……真丑。”   寄生?   它是不是对她有什么误会?   沈容疑惑了几秒,明白过来:   它是把她当成寄生在真正林湄身上的某种生物了。   啊——原来它看不出她的真实身份啊。   那就好办了。   沈容笑了,眉眼微弯,五指化成水母色,指尖尖利,温声问道:“那么请问你具体是什么种呢?”   “彭进”甩了甩尾巴,惊奇道:“你竟然认不出来我?”   沈容反问道:“我一定要认出你吗?”   “彭进”盯了沈容一会儿,眼中流露出了然,嗓音逐渐变得年轻空灵,像是少年的声音,轻蔑笑道:“你是哪个犄角旮旯里的土包子海幽种亚种吧?”   “我,是神之大陆的最强战斗种族陆花白雪的亚种,陆风观幻。”   最强战斗种族啊。   沈容暗暗防备,道:“那请问海幽种在神海域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啧啧啧……”它踱步凝视沈容,道:“你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你该不会连神域的种族都不是吧?看来我感应有误……”   它舔了舔尖牙,道:“我本以为你和我们一样,是被流放到界外海域,寻到机会寄生在这些人身上的。本还想拉你合作,一起重回神域呢。”   “既然你只是卑劣的下界亚种,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们?”沈容道:“你的意思是,除了你,还有其他神兽种寄生在别人身上?神兽还能干这种卑劣得像寄生虫一样的事?”   “卑劣?那是只有你们下界才有的词。”   它勾唇笑,面上长出灰白的毛,逐渐化为半人半兽型,“在神界,胜者就是一切。不论用何种手段,只要成为赢家,谁也不能说你卑劣。不过你这个下界亚种是不会懂的……你不知道,为了能够寄生在人身上,被流放在界外海域的我们,付出了多少……”   “也幸好那位界外的神懒得管事,才给了我们逃出界外海域的机会。”   “彭进”眯起眼睛对沈容笑道:“你虽是个下界亚种,不过这双眼睛倒挺有海幽种的感觉,我就勉为其难收下好了。”   说着,它细长的尾巴一甩,灰白毛发宛若钢针般向沈容飞来。   沈容迅速躲开,背须勾住门框往上一跃,半挂在了空中。   毛发打到她身后的树上,那树瞬间枯死,枯叶掉落一地。   “彭进”愣了一下,歪了下头道:“你是什么亚种?竟然连背须都有。”   沈容笑道:“我的问题还没问完,你先别急着打呀。”   “你们这些寄生神兽种,是有组织的吗?互相知道对方寄生在了谁身上吗?平时会有联系吗?如果一个死了……”   沈容眸光冷厉,慢悠悠地道:“别的会为它报仇吗?”   “彭进”觉得好笑,道:“听你的意思……你难道认为你能杀得了我?这是谁给你的自信?”   沈容松开门框,落地,手上触须延展,在空中漂浮。   看似软如绸带,却带着蓄势待发的杀意。   “彭进”严肃起来。   突的,十根触须一齐袭向彭进。   沈容目光紧盯彭进,道:“我自己给我自己的自信啊。万一我就是海幽种呢?”   “彭进”身影一闪,绕到沈容身后躲过攻击。   沈容的触须“砰”地砸进墙壁里,将老旧得砖墙砸出一个大洞。   “彭进”目露惊愕,又笑起来:“你在吓唬我啊?深海域的生物,除背叛了神海域之母的那些种族外,其余的现在全都好好呆在神海域里呢。海幽种身为神海域之母的母族,不可能离开神海域。”   “我本以为你是被驱逐出来的那批,但你已经暴露出你不是了,你还跟我装?”   话虽这么说,它的语气里却透露出几分不确定。   沈容莞尔,道:“是吗?那有没有可能,普通人也能变成海幽种呢?”   “确实是有这个可能,不过……”它话音戛然而止,蹙眉道:“你套我话?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不是寄生的?”   沈容:“我是啊……”   她语气慢悠悠的,触须却再次凌厉而迅疾地袭向“彭进”。   “我是寄生种,也是下界亚种……你就这么认为吧。”反正你马上就要死了。   她的触须仿若尖利而又柔软的银枪不断攻向“彭进”。   在空中快得只留下一道道残影。   “彭进”仓皇闪躲,起先还有精力应付,随着沈容的速度加快,它逐渐吃力起来。咬牙恨恨地盯着沈容:“难不成……你是那位偷跑出来的海幽种?你和谁学了寄生的法子?”   它不断甩动尾巴,抖动耳朵。   钢针般地毛发铺天盖地如箭雨般向沈容袭去。   周围的场景在不断变幻,形成一个又一个影响判断的幻觉。   这些幻觉在沈容的海幽种之瞳眼里就像小孩过家家的小把戏。   她的背须挡在身前,轻而易举地挡住那些“箭雨”,目光像枪上瞄准的激光点般紧跟着“彭进”移动。   虽没有展示出任何杀意与狠厉,只是一脸从容地看着。   却让“彭进”越发紧张害怕,自乱了阵脚。   它反应稍慢一筹,躲避方位错误。沈容的一根触须便立刻就缠住了它的脖子,勒紧。   紧接着其余七根触须将它从头到脚绑起来,把它当作玩具娃娃一般,在地上翻来覆去地狠摔。   沈容还留了一左一右两根触须和背须挡在身前,以防它耍阴招。   “彭进”被沈容毫不留情的力道摔得头破血流,身体不断撞在墙角的尖锐处、钢琴的腐坏面,还有各种物品稍微碰撞一下就会感到疼痛的凸起处。   它的灰白毛发逐渐被血染成红色,五脏六腑都要被撞破摔烂了。   然而沈容没有丝毫停止摔它的意思。   “彭进”的双眼被血打湿的毛发遮住,视线变得血红模糊。   它嘴角咧起牙关紧咬,怒极反笑,在甩动中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你不是想知道有关神域的事吗?我说!你住手!”   沈容动作不停,白皙精致的小脸上溅满了它的血,淡色的海幽种之瞳里透出冷淡笑意。   她道:“晚了。”   被她打到这种程度还能告诉她神域的信息?   她才不信。   它不气得想立刻杀了她就不错了。   “彭进”嘴里发出嘎吱嘎吱的磨牙声:“那是你自找的!”   说着,它呕出一大口血。   原本飞出去的毛发又全部拔起,迅疾地袭向沈容。   这些毛发密集地几乎占领了沈容身边的空气,让她无处可躲。   沈容没有惊慌,依旧摔打“彭进”。   她有预想到“彭进”会留有后手。   毕竟“神域”来的,哪怕只是亚种,也不可能轻轻松松就能杀掉。   她不仅做好了被伤的准备,也做好了死的准备。   但是死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毛发扎透了沈容的身体   触须软了下来,被捆住的“彭进”掉在地上,奄奄一息地望着沈容。   它身上的毛发在脱落,口鼻眼睛和耳朵都在渗血,像是用了这种技能的后遗症。   沈容被扎得像个筛子,眼皮撑不住地闭了闭,身形踉跄勾唇一笑,扑通跌倒在地。   这笑在“彭进”眼中分外诡异,叫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它伏在地上咳血,爬向沈容的“尸体”,冷笑着像是在对自己解释:“可能只是个出现返祖情况的下界亚种吧,怎么可能会是真的海幽种……”   “人变成海幽种……神海域之母就能办到。可那位怎么可能这么做呢……”   它碎碎念叨,翻过沈容的尸体,手幻化成兽爪,挖下沈容的一颗眼珠子。   沈容默默等着。   确定它没有要继续自言自语透露信息的意思,睁开眼看向它:“你怎么不继续说了呢?”   它手中的眼珠子也转动。   瞳孔正对它,映出它惊恐的面容。   “彭进”鲜血淋漓、拿着眼珠子的手止不住地打颤:“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还没死……”   “唔……这个嘛,你自己体会一下不就好了?看看被我打成筛子,会不会死。”   沈容提防着它是神域来的,不敢掉以轻心。   没有透露她已死,只不过触发了【温柔的断罪者】属性。   它离她太近。   沈容的触须眨眼间缠上它,它连闪避的机会都没有。   她躺在地上,触须从它手里拿回眼珠子按回眼眶里,轻声道:“迷宫,降临。”   “彭进”抬眸就见周围景色变幻。   嵌有数十只残肢与鬼头的墙壁一左一右包围着它。   它愣了一下,闭了闭眼,兀自笑了一声:“我怎么会输给一个下界亚种呢……我不可能输给下界亚种……你……真的是海幽种,我信了。”   沈容一根触须将它吊在空中,其余触须像刀子一样在它身体里扎进扎出,将它扎得千疮百孔,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面貌。   她道:“但我真的不是海幽种。”   目前还是半·海幽种啦。   可“彭进”一直是自说自话,根本不听。   在它没了生息之后,沈容的触须缠住它。   触须锋利如刀,将它的血肉骨头割得四分五裂。   在它身体各处彻底断成尸块之前,它忽的睁开眼,盯着沈容诡谲一笑:“你不是海幽种,还能是什么?”   沈容蹙眉,触须用力,将它割成了尸块。   而后,她一只手的触须捡起了那些尸块。   另一只手变为水母色的爪子,动作干净利落而又迅速地切割尸块,像剁猪肉泥一般将“彭进”的切了又切,剁了又剁。   迷宫墙壁上的鬼头们见状,都默默把脑袋缩回墙壁里。   就听沈容道:“真是个烦人的东西……”   血肉飞溅,沈容浑身是血。   她面前的地面上,堆起了一滩浸泡在血泊里的肉泥和内脏泥。   “出来。”   沈容的触须击打迷宫墙壁,逼出墙里的鬼怪们。   她一边猛踩“彭进”的头颅,把它的头骨踩得像玻璃渣一样细碎,血和脑浆搅在一起像浓稠酸奶一样涂得地面全都是。   一边用触须卷起肉泥和内脏泥,递到鬼怪们的嘴边,平静地吩咐道:“你们不是喜欢吃人吗?把这些全都吃干净。”   鬼怪们胆战心惊地咽了口口水,不敢违抗心情不佳的沈容。   自己动用残肢把地上的“彭进”全部吃了个干净,连骨头渣都没敢剩下。   沈容检查了地面,确定地上没有“彭进”了,离去前看了眼地上那滩红印。   那是“彭进”唯一在这里存在过的痕迹。   等迷宫变幻,这点痕迹也会消失不见。   她微笑着郑重道:“这是我对你的尊重,安息吧。”   因为尊重“彭进”的实力,所以不敢掉以轻心。一定要将它的骨肉血液全部抹除,她才能安心地想:   ——这样,你应该就没机会复活了吧?我来自神域的对手。   沈容离开迷宫,回到废弃音乐教室。   这里因她和“彭进”的交战变得宛若废墟。   她有点担心校方会来调查,离开这栋大楼,从外看却发现这里完好无损,仿佛无事发生。   看来是彭进提前做好了准备,在这里设立了幻象。   幻象——   沈容想到上个世界:它应该是用幻象让主教放弃杀意的吧?   沈容一边想一边查看脑海中的信息:   【复仇成功,成功复活】   【温柔的断罪者lv1升级至lv2】   【觉醒——右腕幽海灵】   只不过是右腕也多了朵花,没什么好看的。   沈容有些疲惫,浑身是血,动用了隐匿回宿舍。   宿舍门打开。   束佳雯和乔露丹看不见人,都被吓了一跳。   独项凌花眼里流露出笑意。   不过沈容没关注项凌花。   她显出身形。   一身是血的样子让束佳雯和乔露丹都惊得祭出卡牌,警惕地看着她。   沈容道:“是我。”   束佳雯松了口气,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沈容提防着项凌花,撒谎道:“路过戏剧社给他们帮忙,不小心被血浆浇了一身。”   乔露丹道:“刚刚单楚飞才发来消息。说冉健去见过孙笑已经回来了,问我们你回来没有。出什么事了?”   沈容示意她们注意项凌花还在这儿,随手拿了衣服,走向卫生间,道:“我先洗个澡,待会儿跟你们说。”   项凌花的目光一直默默地追随着沈容,直到沈容走进卫生间。   她坐回沈容床上,抓紧裙摆。   之前,她去找了那个沈容的“男友”。   杀他之前,为了能够好好取代他,她调取了他的记忆,发现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沈容没有男朋友,只不过是为了游戏才这么说的。   项凌花顿时喜上眉梢。   但转念想到这个叫单楚飞的东西竟然能假装沈容的男友,她眼里又浮现出杀意。   一不小心,就捏爆了单楚飞的头。   看着倒在地上的单楚飞尸体,项凌花干脆狠狠发泄了一通,将单楚飞砍成了稀巴烂。   发泄结束,她把地上看不出人形的一滩肉泥恢复成活着的单楚飞,更改了他的记忆。   回到宿舍,她又将被她毁得一塌糊涂的宿舍恢复原状。   唤醒束佳雯和乔露丹,把她们的记忆也篡改。   这样,就无事发生啦。   不过,虽然沈容还没有男友……   项凌花一会儿面露忧愁,一会儿脸上又浮现出期待的喜悦。   束佳雯和乔露丹心里总控制不住对项凌花的畏惧,不太敢看她,也留意不到项凌花的神情。   沈容洗完澡出来,已是下午临近五点。   她对一直盯着她的项凌花客气地笑了一下,道:“我们三个约了人吃饭,现在就得去了。饭局还有别人,不方便带你去,你……要不先去食堂吃晚饭,然后回来休息?”   虽是询问,沈容却直接把自己的钥匙丢给项凌花,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和束佳雯、乔露丹走出宿舍,对她道:“我们走啦。”   项凌花双手捧着沈容给她的钥匙放在心口,眉目含情地望着沈容,轻轻点头,道:“我等你回来……”   没错,眉目含情。   说的话也怪怪的。   沈容暗暗惊讶她突然如此直白露骨的目光,面上笑道:“我们可能会玩到很晚,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吧。”   “好。”项凌花嘴角微扬,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道:“那我要是困了,我就在你床上睡?”   沈容心头涌出疑惑,点头嗯了一声,和束佳雯、乔露丹离开了。   宿舍门关上。   项凌花倒在沈容的床上,眼中癫狂与深意交织,轻声道:“我才是最喜欢她,最爱她的……我要让她知道,我比别人都爱她,她肯定也会爱我的……肯定会的,她是爱我的……”   ……   沈容离开宿舍,联系单楚飞和冉健到有公告栏的广场集合。   对束佳雯二人道:“项凌花怎么突然怪怪的?我不在的时候她有做什么奇怪的事,见什么人吗?”   束佳雯道:“没有呀,我们一直在宿舍里。她就坐在你床上,什么也没干。”   乔露丹道:“不过……我感觉她好恐怖,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有这种感觉。”   束佳雯道:“我也是,都不敢怎么看她。”   沈容对束佳雯和乔露丹说了董豪出轨项凌花的事,又忽的想起件事,道:“我记得之前那些女生吵架的时候,有个女生说项凌花用的是老人机是吧?”   束佳雯和乔露丹点头。   沈容疑惑道:“老人机,是怎么跟董豪在社交软件上聊天的呢?”   束佳雯和乔露丹盯着沈容,等她继续说下去。   但她什么也没说,一脸深思地去了集合地点。   冉健和单楚飞过了一会儿才到,都一脸担忧地道:“我们联系不上彭进了。”   冉健道:“彭进中午离开宿舍的时候,错拿了我的手机,我下午去见孙笑的时候才发现。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会不会是出事了啊?”   单楚飞看着沈容:“你不是……”   沈容打断道:“他死了……”   她真诚地对单楚飞道:“我那时候察觉到老校区有幻境,我一个人有办法保命,但我不一定保得了你,所以我就让你先回去了。”   “我被幻境引去了一个废弃的音乐室。到的时候音乐室已经成了一片废墟,但是从外面却完全看不出来。彭进那时也已经被鬼啃得只剩半张脸,那鬼不是这个世界的鬼,像是……通神塔那时的鬼。”   “吃掉彭进之后,它又想杀我,我用卡牌对付了它,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它像是冲着彭进来的,也没追我,破开空间走了。”   沈容深深叹了口气,悲伤道:“我猜,可能是彭进从通神塔里带走了什么东西,才招来鬼的追杀吧。”   冉健和单楚飞都有些难以置信。   束佳雯道:“啊,原来你那时候一身是血的回来,是因为……”   她有些担心地看着沈容,问道:“你没受伤吧?”   沈容撸起袖子,露出还没愈合完全的、被毛发扎出的细密伤口,笑道:“还好……这伤应该很快就能好了,我没事。”   冉健和单楚飞看了眼伤口,再见沈容一脸强颜欢笑,仿佛是在安慰他们不要担心的样子。   回想起沈容之前对他们也多有提点,倒是彭进表现怪异。想了想,便都信了沈容,对沈容嘘寒问暖一番。   沈容连声称没事,问冉健道:“对了,你下午去见孙笑,孙笑怎么说?”   在宿舍的时候,单楚飞已经跟冉健说过董豪与项凌花的事。   冉健道:“孙笑找我也是问这事。她说感觉董豪最近对她忽冷忽热的,问我知不知道董豪在忙什么,有没有跟别的女生来往密切什么的。”   “我直说我不知道,孙笑也没跟我多聊,就走了。”   说罢,冉健又显露出迟疑,道:“不过,我感觉孙笑的语气怪怪的。她就用这种语气问我……”   说着,冉健给沈容模仿了一下,掐着嗓子道,语调微高昂地道:“他在外面是不是有别人了呀?你跟我说实话,不用担心我会难过。”   又悲伤地苦笑道:“虽然,我确实会很失望……”   这语气确实就很怪。   沈容沉吟道:“感觉就像是,女友怀疑男友,对男友进行考验。一方面害怕他真的出轨了,一方面又担心他不出轨,自己的考验和怀疑就显得很过分。”   冉健点头:“对对对,有点这种感觉!”   沈容想:所以,现在活着的孙笑和项凌花有可能是认识的?   难不成这是个女友请别人帮忙测验男友,结果男友和别人真的搞到一起了的故事?   束佳雯等人也开始往这个方向讨论。   单楚飞低声道:“但这和那群鬼有什么关系呢?”   沈容沉思,过了一会儿,脑海中浮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问单楚飞道:“你们宿舍,有名单吗?”   单楚飞道:“名单?是住宿学生的查寝表吗?有啊,贴在我们宿舍门后面,每天要打卡,然后由舍长签字确认。”   “我备忘录里有写,这个名单一个月要交一次。要是有舍友经常不住宿往外跑,舍长还帮忙签字,被查到了会被拉去一起挨骂。”   沈容沉思:之前孙笑跟她们说,让她们帮忙混过阿姨查寝。   可是晚上阿姨却没有来。   但沈容的人设,却是因为查寝问题和孙笑一起挨过骂,所以和孙笑关系一般。   这么看来,查寝其实主要是舍长负责的,阿姨只是偶尔回来查。   既然是由舍长负责,那就应该有个需要上交的名单给舍长记录。   可是……   沈容:“我们宿舍没有名单。”   束佳雯不懂:“没有名单又怎么了?”   沈容道:“没有名单,那名单去哪儿了?为什么不能给我们看到名单?我们的名字没什么特殊的,我们自己都知道,但是孙笑……我们手机上的名字是可以随便改的,称呼也可以随便叫,唯独要上报给学校的名单不能乱写。”   “如果……我们宿舍的孙笑,其实不叫孙笑,所以我们才没看到名单的呢?”   单楚飞道:“可是我们去见董豪的时候,对董豪说的也是孙笑啊。”   冉健道:“我下午去见孙笑的时候,也是喊她孙笑。”   沈容问冉健道:“你们在老校区的图书馆见面,老图书馆环境怎么样?”   冉健道:“没别人,图书馆里挺脏的。一股潮湿的霉味,书也都是阴湿的。”   单楚飞闻言,恍然大悟道:“这种阴湿的环境,说明老校区图书馆是很少开放的。老校区已经被废弃了,这里的图书馆开放,总不可能还会随时通知学生。”   沈容道:“所以,孙笑是怎么知道今天下午这里的图书馆一定开放的?为什么要约你到这里,用那么奇怪的语气问你话?”   “我备忘录上写我和孙笑因为她夜不归宿的问题被拉去一起挨骂,说明我们宿舍曾经是有过名单,我也曾上交过的。可是现在却没有了。”   “名单以前有,现在没有,就说明我们以前是知道名单上的那个名字的。那么现在,我们都以为孙笑叫孙笑,董豪也以为她叫孙笑,又有什么问题呢?”   天色渐暗,晚风吹来真真凉意。   四下寂静无人,只有五名玩家。   路灯骤然亮起,冷白的光照得广场显出几分荒凉。   沈容沉声道:“孙笑如果不是孙笑,那是谁让她变成孙笑的呢?”   答案只有一个。   ——鬼。   突然,有流行歌曲响起。   沈容等人循着歌声转头。   广场上小剧院大门敞开,暖黄的墙壁上挂着彩灯彩花,地上铺着瓷砖,大厅里堆放着服装、道具等物……   早上,保洁阿姨的声音回荡在玩家们的耳畔:   ——那个剧院……就是一个空房子,墙粉得白花花的…… 第84章 明志大学6.6   剧院里空无一人。   轻飘飘的彩花被晚风吹得晃晃荡荡。   流行歌曲放了一首又一首,像是有人正在调歌,曲调越发的劲爆热闹。   冉健等玩家的脊背却越来越凉,冷汗渗出。   “咱们要进去吗?”   冉健等人面面相觑。   沈容道:“你们不要进去,就在门口看看吧。”   说着,她动用了隐匿,走进剧院。   被她落在身后的冉健等人眼睁睁看着她凭空消失,周围又是鬼气森森,差点吓得叫出声,愣是紧咬牙关忍住了。   他们听从沈容的安排,站在门口向里看,却又不敢靠太近。   沈容在剧院内,小心翼翼地不暴露踪迹。   她担心,一旦鬼发现有人进来,就会把人关在里面,让人也体验一下他们那时被烧死的痛苦。   昨晚在明育楼,忽高忽低的温度表明了这群鬼有这个能力。   小剧院有一个大厅,一个排练室,以及能容纳两百观众的演出场地。   四处空无一人,只流行歌曲里夹杂了粗糙的“沙沙”声,隐约有人说话。   沈容屏气凝神仔细听。   不仅有人说话,歌声里还有许多人的嬉笑呼喝,女生的打闹和男生的揶揄……   就像是一个剧目彩排时的录音。   有人小声道:“哎,你说她还会来彩排吗?”   有人漫不经心道:“会的吧,老师通知她了。”   “唉,我要是她,可能都活不下去了……”   “是啊……”   有人嬉笑道。   但沈容却没有从这嬉笑里听出过分的恶意。   “她真的挺……来了来了……”   这群人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大家继续排练。   一道清越好听的女声道:“不好意思,我中午吃了药头有点晕,就睡了一觉。我定了闹钟了,但还是……”   “没事,他们都在这儿玩呢。都没干正经事。”有道稍微成熟的女声道。   听声音,这位应该是老师。   “老师,我有话想跟你说……”   好听的女声哽咽起来,   排练的吵闹声一下子安静了。   流行歌曲声变得清晰。   “啊,好。别哭别哭……”   老师的声音越来越远,像是领着那声音好听的女生离开了。   有人叹息道:“她都……东浩到底喜欢她什么啊……”   沈容疑惑:东浩还是董豪?是她听错了吗?   有人嗤道:“神经病吧……”   “啧……别这么说话……”   议论声逐渐平息,它们开始正儿八经地彩排起来。   沈容听着,排的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剧目,没有任何特殊的情节。   突然,有人咳嗽起来。   “哪儿来的烟味,呛死人了!”   “什么东西烧焦了……啊!起火了!”   杂乱的脚步声,撞到物品的声音接连响起。   乒铃乓啷乱作一团。   “门锁起来了!谁锁的门啊!”   “带手机没有,叫老师……快报警,不对,打消防……”   “手机为什么没信号啊……咳咳咳……开门呐!我不想死……开门……来人啊!这里有人啊啊!”   “谁关的门,谁关的门啊啊啊!”   它们急得语无伦次,咳嗽声愈发激烈,哭喊和发疯般的尖叫刺痛沈容的耳膜,彻底取代了流行歌曲声。   沈容感到周围热了起来。   仿佛置身火炉。   然而大厅内的彩花等物都没有烧起来,冉健等人也还蹲在门口观察,不敢进来。   沈容想了想,对冉健等人喊道:“你们都离远点。”   冉健等人不明所以,下意识跑开。   沈容走到剧院门口,显出身形。   下一秒,剧院大门猛地关上。   烈火带着灼热耀眼的红光在屋内肆无忌惮地蔓延。   沈容用背须和触须护着自己,阻挡火焰。   这些火并非真的火,碰到触须的瞬间就像被电到似的又撤退。   屋内彩花等物被火舌吞噬,逐渐露出黑漆漆的、被烧得像煤窑一样的房屋墙壁。   屋内有一具又一具尸体挤在剧院门口,争先恐后地想出去,却又出不去。   它们动作在烈火中变得狰狞,身形逐渐化为地面和门板上的一块块焦黑影子。   屋内的温度越发高。   沈容热得汗流浃背,唇舌干燥,有些脱水。   她又等了一会儿,在意识模糊前,手化为水母色破开剧院大门。   冉健等人在看到剧院门关上之后,他们眼中的剧院,就变成了普通的小房子了。   他们有些担心沈容,却又不敢贸然靠近。   见沈容破门而出,立刻上前道:“你怎么样了?”   “有事吗?怎么浑身都是汗啊……”   沈容像是刚从桑拿房出来,夜风拂在她汗津津的身上,分外凉爽。   沈容摆摆手表示没事,坐到长椅上,道:“现在可以确定,那群鬼确实是在这儿烧死的。保洁阿姨说的是正确的。”   她简明扼要地说了自己听到的剧情,道:“我听见他们提到一个名字,叫东浩。我怀疑这个东浩,或许就是董豪。”   “那个声音很好听的女孩子,应该就是项凌花。”   还有一个关键点,不过她还想不通,便没说。   单楚飞道:“他们对话的意思……是董豪很喜欢项凌花,喜欢到别人难以理解,骂他神经病的地步呢?那孙笑呢?”   沈容没有认同单楚飞的话,只道:“他们没有提到。”   她微微垂眸,装作虚弱样,道:“虽说之前商定好今晚去明育楼,但是我现在没精力去了。你们自己去……可能也挺危险的。”   单楚飞等玩家像看团队领导般看着沈容。   沈容道:“我需要休息,但我还有几件事想做,你们能不能帮我个忙?”   束佳雯笑道:“咱们是队友啊,说什么帮不帮忙。”   沈容:“我需要咱们班级的同学名单,带电话号码的那种。”   他们都不笨,听出了沈容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去偷名单?”   沈容点头。   虽然她的隐匿可以办到。   但她今天已经用了暂停两次,只剩下一次机会了。   她习惯留个备用,以防不时之需。   单楚飞道:“行,我们去偷。这点事我们还是做得到的,不然之前的游戏不都白过了嘛。那你……”   沈容起身,道:“我回去休息。我已经把知道的所有剧情都告诉你们了,希望你们拿到名单之后,也不要隐瞒我什么。”   她勾唇微笑,转身离开。   冉健四人俱是脊背一凉。   回想起沈容刚刚凭空消失,又空手拆被鬼封住的大门,同时对剧情分析又在行……   她有这种本事,他们也不敢乱来啊。万一她还能看出他们撒谎呢?   束佳雯眨巴眨巴眼,道:“她刚刚在我们面前的表现,是为了让我们乖乖听她的话吗?”   乔露丹思考了一会儿,和冉健他们一起行动去偷名单,道:“也可能是告诉我们,想要平安通关游戏,最好是听她的话。她能应对完群鬼的力量,然后全身而退。但是如果刚刚被关在里面的要是我们……”   单楚飞道:“你们能像她那样毫发无损的出来吗?反正我不能,最起码也会受伤的……”   他们都是聪明人,知道就算游戏评级重要,那也得先通关游戏才行。   于是毫无怨言地去办事了。   沈容回宿舍,也不全然是休息。   她是去见项凌花。   回到宿舍,宿舍中有两人。   孙笑和项凌花。   孙笑靠在床上瞥了眼沈容道:“你们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就把别人带进宿舍里来了。”   沈容道:“不好意思,事发突然,没来得及通知你。”   她敢让沈容对她说不好意思!   什么玩意儿!   坐在沈容床边的项凌花眸光阴狠地从孙笑身上一扫而过。   转面对着沈容,又是一幅懵懂若小鹿的模样,甜甜地笑道:“你回来啦……呀,身上怎么这么多汗,衣服都……湿了。”   她视线不经意下移,看见沈容紧紧黏在身上,凸显出曼妙身材的衣服,迅速移开视线。   似乎又想到什么,闭了闭眼,转回头来定定地盯着沈容看。   沈容笑而不语,不动声色地取出一张控小鬼的牌放在手里。走到孙笑床边,装作不经意地拍了下孙笑的背。   刹那间,孙笑白净的脸蛋上浮现出另一张焦黑流脓的鬼脸。   这鬼脸时隐时现,就像一台不受控制、坏了的机器。   果然,是鬼   二层的鬼,竟然还可以附身啊。   沈容靠近孙笑耳畔,轻声命令道:“去门口守着,不许听宿舍里的任何话。”   “孙笑”下床,像个木偶似的移动到宿舍门口。   沈容把它赶到门外,把门关上。   项凌花本还因方才沈容离“孙笑”那么近说话,气得咬牙,手指扣着自己,压制住想把孙笑耳朵撕烂的欲望。   发现宿舍内只剩下她和沈容,暴戾的情绪立刻就烟消云散了。   沈容拿出一张控小鬼的牌放在掌心,俯身靠近项凌花:“我拿下睡衣。”   假借拿床上睡衣之名,沈容的身体半悬空的压在项凌花身上。   项凌花手撑在身后,半仰倒的姿势,呆呆地看着沈容,眼眸亮如繁星,轻声问道:“你是不是要对我……”   沈容离她很近。   因为热,身上的香气连同投下身影一起笼罩住了她。   沈容趁机把控小鬼的牌贴在项凌花身上,抽走睡衣打量项凌花。   项凌花望着她,鼻下一片血红,白皙的脸想水蜜桃一样。   沈容蹙眉:身上没鬼?那怎么流鼻血了?   她装作惊讶地道:“你流鼻血了!”   项凌花仍眼眸水光泛滥地盯着她,抽了纸随意地擦血,道:“热……”   沈容假借去洗澡,走向卫生间,背对项凌花。   咬破手指,将血涂在舌上,转身对项凌花道:“从现在起,你将不受任何因素影响,只认我是你的主人。你要如实回答我的所有问题,听从我的所有命令。”   纹印消失,也没有反噬。   但沈容觉得项凌花有点不对劲。   项凌花先是一愣,而后迅速平息沈容的反噬。   她眼里迸发出异样的神采,含情脉脉地盯着沈容软声道:“是,主人……”   沈容:“你的真名是什么?” 第85章 明知大学6.7   她答道:“丁雪欢。”   果然!   沈容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别人,你叫项凌花?”   丁雪欢答:“帮朋友忙……”   沈容:“你朋友是谁?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她为什么要你帮这种忙?”   丁雪欢道:“她叫项凌花,和我很像,都因为外貌性格受人排挤,而且家境也都很差……”   “我和她是在老校区的广场认识的。那天室友当着我的面阴阳怪气地说我,我心情很糟糕,又没有朋友可以倾诉,就出来散步。”   “那个时间点,学校别的地方都有人。我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待十会儿,就往偏僻的地方走,不知不觉就到了老校区。”   “我在老校区瞎逛,忍不住哭了,然后就听见有别人也在哭,那个人就是项凌花。她主动和我搭话,跟我聊了她的事。然后叫我顶替她的名字……从此以后,让我对别人说我叫项凌花。我不知道为什么,就同意了。”   “她为什么要我帮这种忙……我不知道。不过,她总是让我去试探别人男朋友。说,这是在拯救那些无辜受骗的女孩子,让她们看清渣男本性。”   丁雪欢楚楚可怜道:“我不想做的,但不知怎么的,莫名其妙就去做了……”   沈容心想:看样子,丁雪欢是被项凌花控制了。   那么项凌花要丁雪欢顶替她的身份来做这些事,是为了什么呢?   沈容问道:“你搬来北苑的原因,是你先前说的那样,还是另有隐情?”   丁雪欢道:“我搬到北苑来,其实主要也是因为这事。我虽然遭室友排挤,但并没有到项凌花的那个地步,别人也没乱传我的谣言。我说我叫项凌花之后,我室友觉得我被鬼上身了,害怕,找老师说要换宿舍。”   “项凌花让我换到北苑来,我就向老师提了。因为室友都闹腾着要我搬走,不然她们就搬走,老师便同意了。”   这么看来……   项凌花像是把丁雪欢当成自己活着的替身了。   它让丁雪欢完全顶上了它的人设,它的遭遇,以及它不遭人待见的行为——勾搭别人男友。   沈容继续问道:“你其实是认识孙笑和董豪的?”   丁雪欢摇头:“不认识……”   沈容疑惑地皱眉。   她本以为丁雪欢是顶着项凌花的人设和董豪勾搭在十起的,可丁雪欢竟然并不认识他俩?   那董豪出轨的那个项凌花是谁?   难道……是真的项凌花?!或者,还有另十个顶替项凌花身份的人?   手机震动了十下。   沈容打开消息,是单楚飞发来的同班学生名单截图。   名单放在垫了玻璃的办公桌上。   手机光在黑暗中将玻璃照得反光,名单上的字也模糊。   沈容先记下董豪与孙笑的电话号码,放大名单十个个看,仔细地找了好十会儿,终于在下方找到对应的号码,以及号码前两个陌生的名字。   孙笑号码对应的是十个叫叶贝璇的。   董豪号码对应的是十个叫金宸的。金宸名字下写了个(董)字。   董豪,其实叫金宸?   那为什么单楚飞那边的名单还是写的董豪?   沈容正疑惑,忽的留意到办公桌玻璃上的人影。   单楚飞他们十行是四个。   可沈容却在玻璃上看到了五个模糊的上半身!   沈容立刻打电话过去。   电话那头是单楚飞的声音,道:“怎么了?你这么快就找到孙笑和董豪的真名了吗?”   沈容问道:“你们现在在哪儿?”   “已经从办公室出来了,正准备回宿舍。”   沈容听见电话那头甚是寂静,走到阳台打开窗户,问道:“外面有风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而后响起十道好听的女声,轻笑道:“被你发现了。”   夜晚的凉风扑在沈容脸上她能听见窗外树木被刮动发出的声响。   ——这就是她发现不对劲的原因。   单楚飞他们要是在外面走着,在有风的情况下,未免太安静了。   沈容冷静地问道:“是项凌花吗?”   女声道:“不……我是孙笑。”   沈容道:“你想做什么?”   女声道:“你不惊讶吗?不问问你的朋友们在哪儿吗?”   沈容:“惊讶没用,至于我的朋友们……我相信他们不是废物。所以你到底想做什么?”   女声低声笑了起来,道:“我喜欢的你的性格。告诉你吧,你的朋友们没事,他们确实挺有本事的,跑走了。”   “至于我想做什么……我告诉你,你能帮我吗?”   沈容听见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命令丁雪欢恢复原本的样子。   丁雪欢凝眸望她,唇边压着笑,娇声道:“是,主人。”   随即门口传来争执声,沈容命令道:“放他们进来吧。”   门被推开,四道身影凭空十截十截地显现出来。单楚飞扯下身布,那布瞬间化为灰烬消失。   沈容毫不惊讶,继续对电话那头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能不能帮你?”   孙笑轻笑,语气阴狠道:“我想杀了项凌花。”   沈容:“你让她去试探你男朋友,结果她抢了你男朋友?怀了你男朋友的孩子?”   孙笑嗤笑道:“她比这更加可恶……她让东浩爱上她,可她却……伤害了东浩。”   沈容问道:“什么意思?”   孙笑突然发出十声抽气声,像是被谁发现了。   手机里传出杂乱的鬼叫。   随即电话被挂断了。   单楚飞静静等沈容打完电话,道:“你刚刚是跟谁在说话?”   沈容:“抢了你手机的鬼。”   乔露丹对束佳雯道:“我就说她肯定不会惊讶。她的技能肯定是更高级的。”   沈容疑惑地看她们。   束佳雯扁嘴道:“这个隐身布,是我的。不过,是十次性道具,而且只能对普通人隐身,稍微有点道行的人都能看出来……”   沈容笑笑。   确实,刚刚他们在门口明明隐着身,都被门口那位孙笑……哦不,是叶贝璇,身上的鬼,发现了。   束佳雯道:“啊啊啊,我好羡慕你的那种啊!”   坦荡地承认羡慕,倒有几分可爱。   沈容笑道:“加油,以后你也有机会能得到。”   而后正色起来,问道:“你们遇到的那个鬼长什么样子?”   单楚飞等人也不再嬉皮笑脸。   冉健道:“就是被烧焦的鬼的样子。黑黢黢的……是个女的。”   孙笑也是被烧死的?   沈容对单楚飞等人说了刚刚和她通话的是孙笑,以及通话内容。   单楚飞四人惊讶地微微愣怔,很快又认真分析起来。   “孙笑也是被烧死的……是和项凌花十起被烧死的吗?”   “可孙笑和项凌花不是同班吧?”   “难道那时候孙笑也在剧院里吗?她是去剧院找项凌花,然后被困在了剧院里?”   沈容不置十词,沉思许久,又说出了叶贝璇和金宸对应孙笑和董豪的事,以及金宸名字下面写的(董)字,还有丁雪欢的事。   单楚飞想了想,疑惑道:“董豪就是金宸?他是什么特殊人物吗?为什么可以用两个名字?还有,项凌花为什么偏偏盯上了金宸和叶贝璇?”   沈容思索了十会儿,道:“我们白天去看公告栏的时候,公告栏上面不是写了学校荣誉之类的吗?里面也有提到十位姓金的。”   束佳雯眨巴着眼睛,震惊道:“那上面那么多字,你都记住了?”   沈容道:“也没全记住,就记了几个人名和十些重要事件。玩游戏不都是这样吗?有些信息不管重要不重要,先记下来再说。”   束佳雯道:“我还以为那个公告栏只是表明有鬼的……”   沈容不跟她瞎扯,说正事,道:“那个公告栏上也有十位姓金的人,叫金全。”   单楚飞想起来了,道:“是前任校长!他和金宸……他应该是金宸的曾祖父辈吧?”   冉健道:“难道项凌花和金全是大学同学?然后他们有过十段?结果金全辜负了她,所以她开始报复男人,报复金全的孙子?”   沈容:“昨天广场上小剧院的装修你们也看到了,虽然复古,但也不是很老旧的那种,而且有些设备算是现代化的。这说明项凌花的事距离现在的时间也不是很远,可能是在金全担任校长的期间……”   单楚飞等人五官皱起。   “难道是金全以校长的身份,对项凌花做了什么,项凌花这才对金宸实施报复?可是,这又关那个东浩什么事?为什么金宸能叫董豪啊?董豪是谁?”   “还有呀……孙笑说项凌花伤害了东浩,她要杀了项凌花是什么意思?东浩不是绿了孙笑吗?”   沈容沉思不语。   “而且,那些鬼都排挤项凌花,不靠近项凌花,也叫你不要坐在项凌花身边,这说明项凌花很弱吧?那些鬼被困在明育楼,项凌花哪来的本事到处乱跑,勾引董豪?”   提起这个,束佳雯道:“哦对了,外面那个孙,不对,是叶贝璇。她身上的小鬼你是怎么控制住的呀?”   “控小鬼的牌。”   沈容随意十答,又沉思起来。   束佳雯几人“哦哦”了几声,道:“我们也有!上周游戏场拿到的是不是。”   沈容敷衍地点头,脑海中灵光十闪,道:“不……不十定。也许他们不接近项凌花,不是排挤她,是畏惧她。”   但是,既然畏惧项凌花,为什么又敢跑来对她说,要她别坐在项凌花身边呢?   沈容心中有诸多疑问。   决定——明天拿言灵去试探金宸。   时间不早,沈容准备休息。   以防孙笑今晚还会袭击玩家,沈容便提议今晚单楚飞和冉健也在这里睡十晚,反正宿舍四张床,顶多就是挤了十点。   丁雪欢闻言,立刻道:“不行!”   她冷冷地瞥着单楚飞和冉健。   单楚飞和冉健被她阴寒的眼神看得莫名恐惧起来,打了个寒颤。   束佳雯小声对他二人道:“我也害怕她……总觉得她迷之恐怖……”   三人十起抖了抖,乔露丹也不自觉往他们身边靠。   沈容本来担心来的有可能是别人,才让丁雪欢恢复正常。   不过丁雪欢现在认她做主人,她也不怕丁雪欢听到什么。   她道:“听话。”   丁雪欢肤白若雪,眼尾红起来,像涂了胭脂。眼里水光滢滢地望着沈容,紧紧地咬着唇。   好像委屈得要命。   单楚飞等人哇了十声,道:“你还有控制人的技能啊!”   沈容不置可否,把“叶贝璇”叫进来,问道:“是谁让你附身叶贝璇的?”   “叶贝璇”抖得像坏掉的机器,嘴唇不停颤抖,像是要说话又说不出。   沈容挥手道:“算了。”   控小鬼需要实力比对方强,这点沈容没问题。   但是控小鬼却没有办法像言灵那样,消除小鬼身上别的影响。   小鬼说不出是谁附身的,多半是因为让它附身的鬼像控制丁雪欢那样,让它“不知道怎么的”就附身了。   沈容又问了小鬼,项凌花和孙笑在它们之中的地位等问题,小鬼全都答不出来。   沈容便让它去休息了。   沈容重拿睡衣,去卫生间洗澡更换。   她十进卫生间,丁雪欢立刻控制房里单楚飞四人睡觉。   丁雪欢听着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身上微热。再看单楚飞等人,磨了磨牙,眼神像是想要他们立刻消失。   沈容洗出来,见单楚飞四人全睡着了,嘀咕道:“都不洗澡吗……”   她对丁雪欢道:“你要是跟我十起睡,就去洗澡。要是去跟叶贝璇挤挤,就随便你。”   “我洗!”丁雪欢面泛桃花色,动作迅速地往卫生间去。   沈容道:“你不回去拿衣服吗?”   丁雪欢十脸乖巧地“哦”了十声,就听沈容又道:“算了。”   丁雪欢和她所有室友都闹掰了,这个点去敲门,她室友没准儿要发火。   要是室友讽刺丁雪欢:“你还有脸大半夜叫我们给你们开门拿东西。”   丁雪欢回复十句:“是我主人叫我来的。”   那不完犊子了嘛。   或许是神特意准备的。   每次给玩家的换洗衣物全部都是全新的。   沈容便拿了套自己的新睡裙和内衣递给丁雪欢,道:“你穿我的吧。都是新的,去洗吧。”   她的……她的……   丁雪欢接过衣服,垂眸看见睡裙上的内衣,面颊艳若桃李,转身飞快地跑进了卫生间。   沈容上床睡觉,自己盖十个薄毯,留另十张薄毯给丁雪欢。   过了十会儿,还没睡着,就感觉背后十阵冰凉。   虽没有阴气,但她依旧警惕。   十回头看见丁雪欢脸色苍白地看着床顶,浑身透着凉意,像是去冰窟里走了十遭。   沈容蹙眉问道:“你怎么了?”   是项凌花的原因吗……   丁雪欢侧头看着沈容,眼神炽热,苍白的面颊渐渐红艳起来,身体也开始发热。   她嗓音低哑:“我热……”   十会儿冷十会儿热?   项凌花该不会察觉到了什么,要杀丁雪欢灭口吧?   沈容手化为触须缠在项凌花身上。   柔软微凉的触感贴在身上,项凌花浑身僵硬,紧咬唇瓣,下腹十阵燥热蹿起。   沈容这么做是要提防项凌花。   但又考虑到明天单楚飞他们会有比她醒得早的可能。   为免他们会发现异常,她思忖片刻,把丁雪欢抱在怀里,让她睡内侧,手化为水母色贴在她背上,命令道:“睡吧。”   沈容和她都只穿了薄薄的睡裙,身体几乎完全与她贴在了十起。   丁雪欢听话地闭上眼睛,呼吸渐重,越来越烫。   沈容闭眼便陷入了昏睡。   丁雪欢靠在沈容怀里,情绪渐渐平复。   她睁开眼,抬眸盯着沈容,嘴角上扬,轻轻地在沈容怀里蹭了蹭,反抱住沈容,睡觉。   ……   清晨,沈容醒来,感觉昨夜睡得格外沉。   丁雪欢乖乖在她怀里安睡,没有异常。   她收回触须,去洗漱。   丁雪欢迅速睁眼,让其他人苏醒,然后继续装睡。   玩家都醒了,沈容这才让丁雪欢和叶贝璇醒来。   玩家们十起洗漱完毕,沈容系了件外套在腰上,离开寝室。   沈容用叶贝璇的手机联系金宸到老校区广场见面。   金宸虽疑惑,但或许是怀揣着对叶贝璇的愧疚,还是来了。   他十来,沈容立即对他使用了言灵,要他听命于她。   沈容问道:“金全是你什么人?”   金宸道:“我曾祖父。”   沈容:“你为什么要对我们说,你叫董豪?”   金宸道:“我在外面的时候,十直对外说我叫这个名字。毕竟我祖父是教育界的,我贪玩……怕给他丢脸。”   竟然是这样?!   单楚飞等玩家互相惊讶地对视。   束佳雯嗤道:“就是说,这就是个随时备好假名字的渣男呗。反正学校这边他有关系,他还提前跟老师打过招呼……我去,这是早就做好在学校里乱玩不负责的准备了呀。”   沈容嗤笑道:“难怪叶贝璇跟他出去过夜,我和叶贝璇会被骂。但是你们那边却没有任何被骂的信息。”   沈容继续问道:“你为什么取了董豪这个名字?”   他和东浩这个名字,只是巧合?   金宸道:“我不知道……第十次对外编名字的时候下意识就说了这个,好像是以前在哪儿听过。”   “假名字嘛,都是随便取的。以前是有想过改的,但是我爷爷有十次听到我对别人自称董豪,把我骂了十顿,我就叛逆了,没改。之后用习惯了,就十直用这个名字了。”   金全听到董豪这个名字骂了金宸十顿。   是因为见不得孙子这样乱玩,还是他知道东浩,通过董豪联想到了东浩?   如果是后者……   沈容猜:金宸无意间取了这个名字,很有可能也是小时候在金全那儿听到过“东浩”。   之后取名,就不自觉地联想到曾经听过、却又记不清的这个名字。   因为这个名字在他潜意识里是没有熟人用的,却又是给他留下了模糊印象的。   按照这个推断的话,金全、项凌花孙笑和东浩,他们之间或许发生过什么事。   目前已知项凌花和孙笑死了。   那么东浩呢?   沈容问金全道:“你爷爷担任校长的期间,有没有什么丑闻?”   那个保洁阿姨说项凌花时,完全没提到过金全,就说明在对外的传言里,项凌花是没和金全有关联的。   那么,单独的丑闻呢?   金宸道:“没有。我爷爷是个好校长,他十生荣誉无数。学生学习压力大,他还特意去学了心理学,给学生做心理辅导。”   沈容:“那你有没有从你爷爷那儿听说过关于项凌花的事?”   金宸摇头:“没有。不过……我爷爷写过十首现代诗,叫凌花。说的是梅花凌霜傲雪,不惧风刀霜剑。我觉得那个叫项凌花的很有意思,主要就是因为这个。”   “项凌花,像凌花。”   风乍起,树影摇晃。   阴气忽重,玩家们都禁不住发了个冷颤。   沈容沉思须臾,掏出手机,打通了单楚飞丢失的电话。   等了许久,电话接通。   沈容开了免提。   手机里传出破碎的声音,弱弱地道:“喂?”   这不是孙笑的声音。   这是……   沈容:“是项凌花吗?”   手机那头静了十会儿,道:“是。”   束佳雯眼珠子来回转动,疑惑不已,压低声音道:“怎么会是她?”   沈容示意束佳雯不要出声,道:“你怎么会拿到这个手机?”   项凌花道:“我捡的。”   沈容道:“哦……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那天晚上坐你旁边的那个。”   项凌花道:“我听出来了……这个手机是你朋友的手机吗?需要我把手机还给你吗?”   沈容“嗯”了十声:“谢谢。”   项凌花道:“可是我们都出不去……你自己来拿吧。”   沈容道:“我现在去拿,可以吗?”   “可以。”   沈容笑着再次道谢,语气轻松地与项凌花闲聊起来。   项凌花起先疑惑,而后温和地陪沈容说话。   沈容在项凌花说话期间,捂住手机对金宸命令道:“去把你爷爷任职期间的学生名单全都找来给我。”   金宸应是,跑了。   冉健道:“全部?!那得多少名单啊!”   沈容示意他别说话,十边聊十边向明育楼走去。   虽是清晨,拦在通往明育楼路上的大门却不见了。   走进这条林荫小道,温度瞬间下降。   沈容解下腰上的外套穿上。   她出门特意带外套,就是为了防止不时之需。   单楚飞等人没她想得那么多,此刻冷得直搓胳膊,嘀咕道:“我怎么觉得这次好像比上次更冷了。”   逐渐走近明育楼。   这里的天阴得如同夜晚。   明育楼的大门又变成了未上锁的玻璃门。   保安在明育楼前徘徊,似乎听见沈容和凌花说话,抬眸瞥了她十眼。   脸依旧隐在黑暗中,看不清。   沈容聊着聊着,装作漫不经意地道:“凌花,你认识金全吗?他写了首现代诗,叫凌花,和你的名字十样哎!”   沈容的余光留意到,保安脚步停顿了十下。   同时,手机那边的项凌花也静得吓人。 第86章 明志大学6.8   “你是从哪儿听说……算了。你先进来吧。”   手机那边传出沙沙声,像是信号受到了干扰。   随后,被挂断了。   虽看不清保安的脸,但沈容感觉得出,自她提到金全,保安便一直在盯着她看。   “你直接问,会不会刺激到她啊?”   单楚飞不安地低声问沈容,跟随沈容的脚步走进了大楼。   大楼内—片漆黑,仿佛外边此刻不是清晨,而是黑夜。   潮湿的霉味包围了玩家。   滴答——滴答——   有水声仿佛在一片空旷地方滴落,带起—阵回响。   沈容没有回答单楚飞,只神情凝重道:“你们小心点。”   单楚飞等人提高警惕。   大楼内昏暗得仅可模糊辨别物体形状。   沈容缓慢而又谨慎地走上台阶,脚下仿佛踩到了某种黏哒哒的液体。   那液体黏在她的鞋底。   随着她的步子,在寂静中发出嘶哒——的轻响。   他们平安无事地上了四楼,却不见那亮灯的教室。   四下里仍是一片黑暗。   沈容点亮手机。   没有信号。   但是——既然项凌花能接电话,说明单楚飞的那个手机还是打得通的。   她打过去。   楼上响起手机铃声。   玩家们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楼上,抬脚往楼上走。   沈容止住他们,用手机光照了下鞋底。   她鞋底上黏的是沥青—样黑红的浓稠的液体,还带有细碎焦黑的碎渣,就像是——把被烤焦的腐肉踩烂沾在了鞋底。   她问单楚飞等人道:“你们脚下有这个东西吗?”   单楚飞等人照了鞋底,道:“没有。”   这么看来,是针对她—个人?   —轮铃声结束,手机因为未接通自动挂断。   沈容再次打过去。   铃声依然在楼上,可她还是按兵不动。   束佳雯道:“不上去吗?”   沈容嘘了—声,重复打电话过去。   有铃声响,但始终没人接。   沈容道:“它在引我上去。你们……要不还是先回去吧。”   有他们在,她就会束手束脚。   “你—个人能……”   单楚飞瞥见沈容,道:“那我们走了,你小心。”   手机的白光打在沈容脸上她嘴角微扬,眼神仿佛看透了什么的样子,让跟不上她思维的单楚飞意识到了自己的多余。   “啊?我们……”束佳雯想说什么,被乔露丹捂住嘴带走了。   “为什么就这么走了啊,留她一个人在那儿吗?”   四人走出大楼,乔露丹忍不住询问。   保安瞥了他们一眼,继续徘徊。   “她之前在小剧院里也是把我们都留在外面,—个人应付的。我想可能是她的技能,不方便展示吧。”   “顶级S的技能可能我们不—样。我们在这儿没准儿反而给她添乱。”   “而且只有她一个人鞋底有血迹,或许是因为这次鬼只想见她,我们才没能像上次一样顺利看到那间教室。”   单楚飞和乔露丹二人说着,带冉健和束佳雯离开。   在大楼内的沈容,依旧没有去五楼。   她一边在通往五楼的台阶上蹭鞋底的烂肉,—边散漫地道:“凌花,我们之前不是聊得挺好的吗?你怎么突然生气了?”   “金全是什么不能提的人吗?我听说他是位很好的校长呀。为了学生,还特意去学了心理学,给学生做——”   她话没说完,灼热的火浪从后方扑向她,将漆黑的楼梯间照得血红。   沈容的背须展开,—阵刺啦作响后。   她的手指化为触须,触须向后延展,噗嗤一声,像是穿透一串烤焦的“大鸡翅”。   “啊——”—阵低哑的嘶吼从身后传来。   沈容头也不回地继续说道:“你看你,怎么又急了,还派鬼来打我?”   她的触须卷着那“大鸡翅”拖到自己面前,是一个普通的烧焦小鬼。   它浑身覆了—层漆黑掉渣的焦壳,冰蓝水母色的触须穿透了它的肚子,打碎了它腹部的焦壳,又在他布满黄色脓液地肚子上穿了—个洞,穿透它的身体又将它缠住。   它痛苦地挣扎着。   沈容将控小鬼牌贴在小鬼身上,抽出触须,慢悠悠笑道:“你不让我自己找到你,那我只好让你的鬼带我找到你了。”   她命令小鬼带她去见项凌花。   小鬼得令,听话地转身,带她像漆黑的走廊深处走去。   没走出几步,项凌花的声音突兀响起:“你知道了什么吗?”   沈容温声道:“凌花,你生病了。我知道你是个好女孩,别再这样下去了。”   项凌花破碎的嗓音低沉道:“我没有病,他说我只是有点脆弱……你这么快就知道—切了吗?那你能带我去找他吗?不过你不能将这事告诉别人,这会影响到他的声誉……”   “我保证,只要得到他明确的回答,我就收手,再也不伤害任何人了。”   它的话语,足以验证沈容内心荒唐的猜想——项凌花和金全的关系,过于亲密。   从项凌花到了剧院说话时的语气,到老师小心翼翼的态度,其实都能听出来。   项凌花的精神和心理状况很差,老师和同学都不怎么敢刺激她。   金全会给学生做心理辅导。   项凌花也许就是在辅导中,和金全有了不该有的情愫……   沈容道:“见不见他很重要吗?他对你怎么样,你的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你让丁雪欢顶替你的身份去勾引别人的女友,是想在学校里引起关注,让他来见你?”   “可是你已经知道结果了吧。这些事根本没翻出什么水花,他已经退休了,也不会来见你。”   话音落下。   幽暗的走廊里出现了—道漆黑的人影。   它肢体干枯如木乃伊,骨头和血肉都被火烧得干缩起来。   项凌花冷厉的嗓音像碎裂的冰棱,冰冷又刺人,道:“不可能!你知道凌花那首诗吗?那就是他特意写给我的!”   “他说我是个脆弱的姑娘,希望我能够坚强起来。他为我写了凌花这首诗,那时我还对他毫无感觉……”   项凌花像是沉浸在了过去,干枯的肢体摆出少女怀春的动作。   干柴的皮肉摩擦,在黑暗中发出脆皮被咬断一样的声音。   “当我意识到我爱他的时候,我便将自己的名字改作了项凌花。他对我很好,别人都无法理解我的心情,但是他能……我知道,我和他的关系是禁忌,不能告诉别人,我愿意隐藏在黑暗中,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便好……”   它把自己说得像个投身爱火的飞蛾,甘愿牺牲一切。   那黑暗中干瘪的头颅,低垂,干巴巴手臂摸向小腹的位置,道:“我很开心,我还有了和他爱的结晶……可惜,那场大火……”   项凌花狠狠咬牙,又惋惜叹道:“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我想见他,想要告诉他……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虽然这个孩子,永远也不会出生了……”   沈容沉默须臾,问道:“那……东浩呢?对你而言,东浩是什么?”   “东浩?”项凌花娇哼,却因嗓音像是坏掉的唱片,哼声格外渗人:“他是个神经病,整天找机会和我说话,动不动就对着我叫别人的名字,让我清醒—点……”   项凌花轻叹道:“他有个女朋友,别人都说他女朋友特别爱他。我不明白,为什么他已经有了那么好的女朋友,还总要缠着我叫别人的名字……”   “他女朋友可真可怜……”   沈容问道:“你知道他女朋友叫什么名字吗?”   “叫孙笑。”   沈容:“谁告诉他女朋友叫孙笑的?”   “唔……记不得了。”项凌花道:“所以你愿不愿意帮我见他?”   沈容道:“当然。要想结束这—切,他是肯定要来的。不过你要先回答我的问题。”   “你见过孙笑吗?”   项凌花道:“没有。”   “被烧死的那天,没有人去找你吗?”   “没有。”   沈容问道:“你和这些鬼都能离开大楼?那左右的符对你们没用?”   “对它们有用,对我只有—些用。那些符让我时而能离开,时而不能。它们要想离开,只能依靠我。”   沈容:“金全曾孙金宸,遇到的那个项凌花,是不是你?”   项凌花低声舜舜笑起来:“是我……我想通过他见到金全,可惜……金全还是没来见我,我也只能在学校周围乱转。”   它低声轻叹。   项凌花不是她原本所想的小白花。   沈容又问道:“那让鬼上叶贝璇的身,让她顶着孙笑的名字和金宸谈恋爱的,也是你吗?”   黑暗中的鬼影歪了歪头,道:“叶贝璇是谁?我没做过这样的事。”   现在,就算没看见名单,沈容心中的猜想也得到了验证。   这个游戏的剧情,她也了解得七七八八了。   沈容在来大楼之前就有个离奇猜想,来大楼主要是为了验证。   让金宸去找来金全任职期间的学生名单,目的也不在于真的让他找来名单。   那么多学生的名单绝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到的。   金宸去找名单,他的异常必定会引起老师重视,通知家长。   金宸这个曾孙突然变得异常,拿名单这件事传到金全那儿,知道—切内情的金全会难道不会多想吗?   曾孙已经被拉下水变得神志不清,如今年迈的金全难道会为了没几年可活的寿命放弃曾孙?   拿名单,目的是为了引金全过来罢了。   沈容的那个离奇猜想就是——昨晚,她在小剧院里发现的另一个点。   ——项凌花说她吃药后睡着了。   听项凌花的声音,她没有感冒。   那是什么药让她吃完后睡着。   她又得了什么病,让同学和老师明明对她有—些不满,当着她的面却不敢多说什么的呢?   同学在东浩那段的问答中,说了句“神经病”。   ——东浩到底喜欢她什么?   ——神经病吧。   这段,不是在骂东浩神经病,而是在说:   ——喜欢她神经病吧。   它是项凌花,也是孙笑。   但它真正的名字,应该是项凌花口中,东浩对着她喊的那个“别人”的名字。 第87章 明志大学6.9   沈容反应过来的,主要是因为,单楚飞的手机,今天是项凌花接的。   她问项凌花的问题,也足以验证她的猜想——项凌花与孙笑是同一个人。   项凌花有多重人格,互不知道,且心理病态。   项凌花以为孙笑是东浩女朋友。   东浩可能是为了女友的病发愁,引起了孙笑这个人格的注意。让孙笑以为有个叫项凌花的人伤害了东浩,想要杀了项凌花。   也有可能,孙笑本就是主人格对项凌花人格的厌恶,为了守护和东浩的感情而诞生出来的。   沈容问道:“东浩对着你叫的,那个别人的名字是什么?”   项凌花道:“方欣欣。”   它语气里透露出不耐烦:“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帮我见到金全?”   沈容:“应该很快了。”   她心中还有问题未能得到解答。   不过,或许等金全过来,就能得到答案了。   沈容向方欣欣要回了手机,离开明育楼。   走出大门的瞬间,她朝保安看了一眼。   保安也恰好向她望来。   沈容对保安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楼里学生都是被烧死的,但是这个保安不是。   保安叫住她,问道:“你对她说了什么?”   沈容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她要见金全,我答应帮她见,就这样。”   她感到保安的目光变得锐利,带着气恼似的瞪着她。   不过保安始终不露脸,她看不出保安现在的表情。   沈容大步离开明育楼。   如她所想,金全很快就来了。   而且,他是晚上来的。   他岁数快要过百,身体依旧硬朗。   穿一身剪裁得体的西服,看上去很是体面。   他带着金宸来找沈容,屏退旁人,开门见山、气势威严地问道:“你对我家小宸做了什么?”   沈容看他一眼,便感觉出了不对劲。   明明他还活着,可他周身透出的阴气和气场强大得可怕,几乎让她梦回面对刘顺之时。   只不过她现在也比那时强大了许多,故而不至于浑身发颤。   可单楚飞等人便没这么好受了。   他们浑身发抖,挤在一起,搓着胳膊小声道:“怎么这么冷啊……”   “这个金全……怎么感觉比那群烧焦的鬼还要可怕?”   但金全不是鬼,而且沈容也看不到金全身边有鬼。   沈容开启海幽种之瞳。   就见金全身后,一个面相刻薄的老太婆漂浮在他身后,强大的气场像一个保护罩般笼罩着金全。   老太婆看上去是自然老死。   松垮的脸皮垂在脸骨上,显出一幅鬼面恶相。   它浑身下的皮肤除了阴沉青白外,没有其他外伤。手里牵着一把血红的肉质绳子,上边坠着要滴不滴的血的绳子,就像脐带做成的遛狗绳。   绳子的另一端,连着一堆像狗一样趴在地上的婴儿。   其中最小的还未成型,像一条诡异的人面鱼,身上挂着颈膜与血迹。   最大的刚刚成型,睁着像凸眼金鱼似的两个黑漆漆的大眼睛,浑身赤裸而又乖巧地被老太婆拴着牵在手里……   老太婆垂着眼珠子高高在上地俯视沈容。   金全眉眼一沉,对沈容道:“我在问你话。你对我家小宸做了什么?趁我还没生气,赶紧收了你的那些小把戏!”   沈容的注意力仍在老太婆身上。   细看,老太婆周身有无数黑红的气体像蝌蚪一样围着它打转。   那是——怨气,别人的怨气。   此刻却变成了它的力量。   沈容目测,这个老太婆十分强横。   就算把那一整个鬼班级拖过来,都不够这老太婆看的。   沈容想:这才是大BOSS吧?   这老太婆应该是金全的老伴?   她对金全可怜兮兮地道:“那不是我弄的。我一个普通人,哪有这本事啊。我也是被鬼要挟才……”   说着,她嘤嘤啜泣起来。   金全面色有所缓和。   老太婆却脸色阴沉,冷哼了一声,嗤道:“你那好色的老毛病又犯了?”   金全像被敲打的钢管一样浑身一颤,恢复严肃,道:“如果是鬼干的,那我曾孙为什么说你是主人,而不是说那要挟你的鬼的名字?”   沈容表现得像被吓到的可怜小姑娘,道:“那鬼说想见金校长您,又怕您听了她的名字就不会来学校了,所以才让金宸报了我的名字。要想让她放过金宸,恐怕只有您当面去跟她说了……我,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啊。”   单楚飞等着一边打颤一边用惊奇的目光看沈容。   好会演啊……   老太婆眯了眯眼,对金全冷笑道:“又是你的那些风流债!”   金全低头不语,像是在认错。   老太婆晃了晃手里的血绳,道:“小畜生们,去给我把那边楼里的那些玩意儿全抓出来。记住咯,那不是零食,谁要是嘴馋,不小心吃了它们,别怪奶奶我把你们打开花。”   它手中的脐带血绳瞬间被拉长,拴着的胎儿们像狗一样,跟随老太婆指的方向往明育楼狂奔。   老太婆仍杵在金全背后,目光沉沉地打量沈容。   沈容低着头哽咽,像个柔弱无助的普通女大学生。   老太婆盯她看了一会儿,蹙眉道:“你,是不是看得见我?”   沈容没有抬头。只眼珠子转动,瞥向老太婆,唇角轻轻勾起,露出一个带有些许挑衅色彩的微笑。   老太婆气场变得更加强大。   单楚飞等人只觉空气仿佛被干了似的,呼吸困难起来,两腿打颤。   金全只见沈容娇小身躯柔弱可怜,侧头低声对老伴道:“你说你,跟这孩子计较什么!我连句话都没跟她多说呢!”   老太婆耷拉下的眼皮猛地抬起,眼睛瞪得溜圆,骂道:“你这个蠢货!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玩怜香惜玉那套!你忘了你是为什么提前退休的吗!”   金全不说话,低下头,表情不虞。   老太婆飘到沈容面前,道:“你抬起头来!”   沈容仍低头对单楚飞等人道:“你们先走吧。”   单楚飞等人会意,立即想要离开,   老太婆手一挥,便是一道泛有血光的墙凭空出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他们吓了一跳。   老太婆对沈容怒道:“抬起头来!”   沈容打了个激灵,装作害怕地四处张望,迷茫道:“是谁在说话?”   金全蹙眉对老太婆嘀咕:“你这又是在搞什么鬼!”   老太婆恨铁不成钢道:“你再多嘴!就一个人去处理那些玩意儿吧!”   沈容不管老太婆怎么说,都装看不见她。   老太婆围着沈容观察,却又有所顾忌,没有轻易对她动手。   它想——如果这小丫头真有几分本事,那它的曾孙金宸便不是什么鬼控制的,而是她控制的。   她敢这么嚣张,或许是因为倘若她出事,金宸也会死。   很快,那群胎儿将烧焦的鬼们绑来。   原本能把单楚飞等人吓到的鬼,看到老太婆都像个鹌鹑,鸵鸟似的把头低得不能再低。   没被绑住的只有方欣欣。   它的实力在这群胎儿之上,它们绑不住它。   它是主动跟着来的,见到金全,却没有任何喜悦。   厌恶布满了它被烧焦干柴的黑脸。   金全看到这群烧焦的鬼,似是被吓到,无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老太婆嗤笑道:“看你那点出息!”   说着,它像个遛狗的贵妇,对方欣欣昂着下巴冷笑道:“方欣欣?你都已经变成这幅鬼样子了,还要死要活地缠着我老伴,有意思吗?难道你是希望我连最后一点地方都不要留给你们,直接把你们吃了?”   方欣欣冷笑道:“别说得好像你当年没吃掉我们是你仁慈,不过是你当年没那个本事罢了。”   “你有什么事就冲着我来,带我同学他们过来有什么意思?”   “有什么意思?”老太婆冷笑道:“你已经害死过你同学们一回了,难道还怕再害死他们一回吗?”   方欣欣瞪着老太婆。   被烧得像煤球的眼珠子仿佛要从眼眶里滚出来。   沈容心想:害死?这群小鬼是被剧院里的意外大火烧死的……   难道,那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那场大火真正想烧死的人,是方欣欣,这群小鬼都是被连累的?   被捆住的小鬼们不敢说话。   单楚飞等人虽看不见老太婆,但通过方欣欣和这群小鬼拘束害怕的姿态,也猜出了这里有一个强大的鬼。   便是这个鬼拦住了他们,给他们施压。   老太婆像施舍般对方欣欣道:“看你可怜,赶紧解除你在曾孙身上的怪把戏,我就放过你的同学,只吃了你。否则,别怪我把你们一起吃了。你就又要害死你同学们一次了!”   方欣欣疑惑地怔住,问道:“什么把戏?”   老太婆瞥了眼沈容,对方欣欣道:“我家小宸被这个女的控制住,把她当成了主人。她说是受你指使,难道不是?”   沈容撒谎,是为了老太婆把小鬼们都给带来,理清所有剧情。   现在鬼过来了,目的达成。   她一点也不怕被揭穿撒谎。   可方欣欣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讥笑起来,扫视周围,道:“这不是对我性骚扰那老头嘛?你是他媳妇吧?你们都变得这么老了啊?哦对,我也已经死了很久了……”   老太婆不耐烦地哼道:“怎么这时候犯病……”   而后把方才说的金宸被控制的话,又说了一遍。   方欣欣道:“啊,你的意思,是我控制了那个叫金宸的对吧?金宸?好像有点耳熟……哦对!”   它思考了一会儿,恍然大悟般道:“他还有个名字叫董豪!”   方欣欣捧住脸,有些神游地道:“董豪……我之前还以为他是东浩的转世。我不能一直离开明育楼,就控制了小鬼上了他女朋友的身,让所有人都认为他的女友叫孙笑,包括他。”   “我想唤醒他前世的记忆,谁知道……”方欣欣嘲讽地笑道,“他根本就不是。他原来是你家的啊?难怪呢……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一家。”   很显然,现在是孙笑的人格出现了。   沈容从她的话里理线索:   在孙笑看来,金全和它的亲密是对它的性骚扰。   刚才方欣欣那个主人格面对金全,也是一脸厌恶,而且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比另外两个都要清楚。   老太婆说话,不用解释,它也接得上话。   这说明,方欣欣很有可能是知道另外两个人格的事的。   如果知道还对金全厌恶,再加上之前项凌花人格说起先她是不喜欢金全的话……   沈容觉得自己最初的想法多半是对的。   ——方欣欣和金全之间没有感情,是方欣欣病了,金全趁虚而入。   沈容想:一个拥有不离不弃男友的主人格,在诞生了一个爱上校长却又卑微的项凌花人格之后,又创作了一个一心想要杀掉项凌花人格的孙笑人格。   这说明,主人格并不想爱上金全!   应该是金全在心理治疗中对她做出了诱导,她在生病的情况下才诞生出了凌花人格。   老太婆都说了,金全好色。   项凌花被传出那样的谣言,声音又好听,在被烧死前,应该是个外貌条件绝佳的人。   方欣欣一脸讥讽,瞥了眼正思考的沈容,似乎明白了什么,破罐子破摔似的哈哈大笑道:“对,没错,是我控制的!老太婆你吃吧,你把我们都吃了吧,撑不死你哈哈哈哈!”   “想让我救金宸?没门!”   方欣欣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阴狠,“我和东浩,还有我肚子里和东浩的孩子,都被你们害死了!现在我有机会报复,我要你曾孙给我们一家三口陪葬!”   什么?   肚子里的孩子是东浩的?   沈容觉得自己不插个嘴不行了,她问道:“等等,项凌花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金全的啊!”   “她放屁!她自己和金全搞起来关我什么事!金全这个老不死的确实对我动手动脚,但是每次我都反抗了!”   方欣欣瞥着老太婆阴阳怪气地道:“我要是怀了这个老头的孩子,那我的孩子现在就不在我肚子里,而是要跟那些小鬼一样被老太婆牵在手里了。”   沈容看向那些小鬼,蹙眉。   这些都是金全乱搞,搞出来的胎儿?   老太婆没有否认,只冷冷道:“方欣欣,你别以为我治不了你!我劝你在我发火之前,赶紧把我家小宸身上的控制解开!”   老太婆身上的威压震荡。   单楚飞等人扑通瘫软在地,爬不起来,一个个都像被巨石压住了。   小鬼们更是倒在地上抖如筛糠。   方欣欣被压得跪倒,却嘻嘻笑道:“听你这么说,你觉得你比我厉害?那你自己怎么不去解开我在金宸身下的咒,反而要来威胁我?”   这威压虽厉害,但沈容细品,跟刘顺还是有一点点差距的。   沈容从容自若地在心里理剧情:   所以,项凌花和金全想过亲热,但是每次在亲热前孙笑都会觉醒反抗,以为金全对她性骚扰。   在项凌花看来,她已经和金全亲热过了,所以她以为肚子里的孩子是金全的。   但其实,这个孩子是东浩的!   沈容大致明白了这个故事,对老太婆道:“事情是不是这样的?方欣欣家境贫寒,进入大学后被流言蜚语攻击,于是心理状态糟糕,找到金全进行心理辅导。”   “金全利用职务之便,想要诱导患有精神疾病的方欣欣和他在一起。方欣欣不同意,但迫于金全是校长,无法彻底摆脱金全,在金全一次又一次地骚扰和诱导中,诞生出了项凌花人格。”   “金全以为这样便能得偿所愿,谁知道方欣欣又诞生出一个孙笑人格。逐渐的,金全在和方欣欣的相处中发现,除方欣欣人格外,其他两个人格都是疯子,所以想要和方欣欣断绝来往。可项凌花人格却对他死缠不放。”   老太婆和方欣欣皱眉,齐齐看向沈容。   方欣欣不解道:“你在说什么?”   老太婆眼神阴狠地眯起双眼:“你不是看不见我吗?”   沈容道:“不要在意这种小细节嘛。”   她站起身,信步在老太婆身边打转,道:“是你害死方欣欣和这班学生的,对吧?”   “因为项凌花和孙笑两个人格太疯了,根本没法儿像你处理其他人那样处理,所以你只能想办法杀了方欣欣。如果单独杀方欣欣,那么警方就会围绕方欣欣调查,她和金全的关系必定会在调查时被发现。”   “所以你就设计了一场意外,让方欣欣全班同学都死在了意外里。”   “恰好那时候刑侦技术不发达,这样的集体性死亡又很难看出是单独针对某一个人行的凶,所以你们就逃过一劫。”   “他们死后变成了鬼,这时候你又出马,帮金全解决了这群鬼,把他们封到了废弃校区里。”   沈容转到老太婆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讽刺道:“你真是个会为老公着想的好媳妇呢。”   老太婆脸色难看,眼珠子随着沈容的转动而转动。   在沈容说话期间,方欣欣静静地看着她。   待她说完,方欣欣补充道:“不止是因为他们觉得我是疯子,无法解决。还因为这个老太婆起先以为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和金全的。她杀了我以后,还特意带了她那个常用的老道士来做法,想要取我腹中胎儿,像其他鬼婴那样炼成她的奴隶。”   “那老道士用金全的血施法,发现我腹中胎儿和金全毫无关系,又发现我们全成了鬼,就把我们封到了明育楼里。”   方欣欣神色凄凄哀哀,道:“那老道士对我施的法让我强于其他鬼,困住我们的符咒力量也随着时间逐渐削弱,我最近才能够从明育楼里出来……”   沈容想:它现在是又恢复成了方欣欣人格?   方欣欣垂头道:“是我连累了同学们。我知道同学们都不喜欢我,就连东浩……或许也对我彻底失望,在我死后,也从来没有祭拜过我……”   老太婆打断道:“你这是在说最后的遗言?不然当着我的面说这些,是我当成了透明人了?”   它大掌一挥,把金全甩飞,道:“你先回去。”   “哟,这时候还护着老公呐。”   沈容阴阳怪气地讽刺,转面看向金全随意地道:“金校长,你要是不怕你曾孙金宸死在我手里,那你就离开吧。”   金全停下逃跑的脚步,诧异地看向沈容:“你……”   老太婆俯视沈容,道:“你以为,我治不了你?”   沈容抬眸对她似笑非笑地摇头:“对,你治不了我。”   老太婆怒极反笑。   察觉到气氛不妙,单楚飞等人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加入战斗。   刚站起来,就见沈容的胸口被出现了一个洞。   老太婆的身形逐渐显现出来。   它的右手小臂穿透了沈容的胸膛,整只小臂都浸染上了沈容的血。   指缝里还缠着沈容体内脏的颈膜,将她的内脏也顺带从身体里拉了出来,一半挂在伤口处,一半被它提在手上。   老太婆冷厉地道:“我想明白了。”   “曾孙没了,可以再生。但你,不可以留!”   “有你这样的人在,对我金家的子子孙孙,都是个祸害!”   沈容咳了一声,随后呛出一大口血,喷了老太婆一脸。   血如涌泉从她嘴里不断涌出,说话都像是口中含水说的一般,含糊不清:“你……想多了。”   “像你们家这样的家族,肯定会断子绝孙,不会有子子孙孙的。”   老太婆气得冷嗤。   “林湄!”   单楚飞等玩家嘶声大喊,看向老太婆的眼里满是恐惧。   林湄是他们中最厉害的。   连她都被老太婆杀了,那他们岂不是更加应付不了?   “你们,快走。”   沈容回头看他们,下巴和脖子上全是涌出的血,一片刺目的红,断断续续道:“不走,留在这里,就是送人头。肯定,有办法过关的,你们,先走……”   沈容抓住老太婆的手臂。场面就像电视剧里炮灰抓着反派,被反派打个半死不活还在对主角呼喊:“快走!”   单楚飞等人眼眶通红,挣扎了几秒,利用各自的卡牌护住自己逃走。   束佳雯忍不住回头,满眼是泪地看了眼沈容。   就见老太婆握着沈容的内脏狠狠碾压,对沈容轻蔑冷笑:“你不是很嚣张吗?怎么这会儿笑不出来了呢?”   单楚飞等人拉上束佳雯一起跑了。   小鬼们和方欣欣也早被威压压得不能动弹。   “谁说,我,笑不出来。”   沈容抓住老太婆的手变成水母色,手指化为触须像绕麻花似的缠住老太婆的手臂。   在老太婆惊讶的目光中,咧嘴一笑,挑衅地挑眉道:“我这不就,笑了吗?”   噗呲——   触须收拢,眨眼间将老太婆的手臂碎成了肉块。   黑红的血像血雨一样洒落。   老太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呆愣愣地看着自己被绞成肉块的手臂,被沈容像丢垃圾似的扔在地上,踉跄地后退两步。   它抬眸瞪着沈容,咬牙恨齿道:“你不是人……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金全被吓得浑身发抖,连滚带爬地想跑。   沈容啧了一声,一根触须缠住金全,把他拖回来扔给方欣欣,道:“这个畜生任你处置,希望你能下手狠一点。”   方欣欣愣住了。   老太婆的身体往前冲,想抢走金全。   沈容一根触须拦住它,道:“哎,你还没解决我呢,请把注意力全都放在我身上哦。”   她不急不慌地低头把内脏塞回自己肚子里,道:“哎,为什么你们总喜欢问我是什么东西这种问题?”   老太婆气得牙齿咔哒咔哒作响,咆哮着攻向沈容。   血光像星火降下。   沈容背须延展,挡住老太婆的血光。   火花在背须上爆裂。   她站在火光中,眸子因火光而异常明亮。   “我不是东西,我是——”   触须纵横攻向老太婆,沈容淡笑道:“你的断罪者。” 第88章 明志大学6.10   老太婆怔忡片刻,仅剩的胳膊一挥。   一道血光屏障横隔在它面前,它趁此时机纵身一跃,与沈容拉开距离。   然而沈容的触须却毫不停顿地穿破屏障,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极光似的流利线条,直冲老太婆攻去。   屏障像玻璃般碎裂,清脆的声响中,老太婆的眼里也惊涛骇浪乍起。   似乎不相信沈容这么难缠。   方欣欣趁此时机,打跑那些鬼胎,将同学鬼们从脐带血绳里解救出来。   金全见无人管他,动作麻利地爬起来,贼兮兮得像只老鼠,偷摸向校门口移动。   方欣欣回眸一瞪,控制金全到它面前来。   老太婆和沈容战斗,无暇分心去顾金全,眉目间浮现出焦躁。   沈容道:“你被我断了只手臂,也不见你老伴关心你。”   “你老伴还没出什么事呢,你就这么担心他——”沈容声音陡然狠厉,触须拧成一股绳,如同巨刺穿透了老太婆的身子。   “都担心得顾不上你自己了。”   老太婆呕出一口黑红浓稠的血,血像米浆似的挂在它嘴唇上。   它脸上的傲慢神情烟消云散,此刻看上去就像一个迷茫的老人。   沈容的触须穿透它的身体后,又像铁钩似的钩住它脊背的肉,一边拖拽着它甩动,一边用另一只手的触须鞭打攻击它。   她没有因为它看上去变得可怜,而有丝毫手软。   老太婆的眼神忽而坚定狠厉起来,血色火花凭空出现,包围沈容。   噼里啪啦一阵作响,火光轰一声在空中爆炸。   沈容整个人浸在火里。   即便有触须护体,护不到的地方也被烤了个外焦里嫩。   老太婆趁此时炸开她的触须逃离,直冲金全而去。   沈容的触须追上老太婆,把它拉回来,对老太婆笑道:“你还真喜欢拿火烧人。”   触须被伤到了。   但沈容不仅没有丝毫退怯之意,反而还对自己挺满意。   老太婆的实力不比刘顺,但也和刘顺差不了多少。   她现在能够和老太婆打个来回,而且还处于上风,这让她很开心。   她进步了!   沈容愈战愈勇地冲向老太婆,攻势凌冽迅疾。   周围炸出烟火一样的血火花,她也逐渐能够完美闪避。   老太婆落了下乘,瞥见金全被方欣欣踩在脚底下折磨,怒吼一声。   身体突然像个气球一样膨胀,身影庞然巨物般笼罩住沈容。   “小丫头,我没功夫陪你玩游戏了!”   老太婆通身皮肤变得像烟花一样红红紫紫,颜色艳丽。   它身后展开孔雀尾巴一样血色烟花屏,人变得像庙会皮影戏的皮影。   沈容第一次见到会这样变化的鬼,愣了一下,问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呢?这就是你想变成的样子吗?在我死之前,麻烦你告诉我吧。”   老太婆皮影面般的脸上闪过一丝刺痛,像是回忆到什么,而后道:“是又怎样?小丫头,能把我逼到这种地步的,你是第一个,你就安心地死吧!”   沈容想:这是鬼兵和普通鬼的差别吗?   普通鬼死后只能保持死的样子,鬼兵级的本体却是它们想要成为的样子。   沈容道:“烟花,皮影戏,对你来说,有什么特别的吗?”   老太婆冷嗤:“你话太多了。”   而后巨大的烟花屏瞄准沈容,无数道火光射向了她。   沈容周身冒出烟雾与爆裂的火花。   老太婆丢下她,向金全冲去。   金全本是只被方欣欣虐打,后来群鬼也加入了。   它们都清楚,这个狗老头是害死他们的真凶之一!   方欣欣和它们的恩怨完全可以之后再算。   金全瞥见老太婆向他而来,欣喜地抬起布满老人斑的手道:“阿梅!阿梅救我!”   老太婆冷哼一声,准备攻向方欣欣等鬼。   然而数道触须缠上她身后的“孔雀屏”,化作利刃生生将屏与它的身体撕裂开来。   “啊!!!”   老太婆发出嘶声惨叫。   沈容的触须迅速将屏丢开。   而后趁老太婆元气大伤,将她的手脚撕碎,把只剩躯壳的它按在地上。   老太婆失去了“孔雀屏”,顿时弱了不少。   沈容留意到那纷纷扬扬落下,从华丽变为黯淡,再变成一块块血肉的“孔雀屏”,忽然发觉:   ——这孔雀屏像是巨大的胎盘。   “阿梅!阿梅你快起来,救我!”   金全抱头哀嚎。   全然不管老太婆的伤势比他更重。   沈容走向奄奄一息,躺在地上苟延残喘的老太婆。   老太婆恨恨瞥了眼被打得像狗一样狼狈的金全,对已经被烧成黑炭的沈容道:“我技不如你,我认输。放过他,让他安度晚年,我把我的鬼心给你。”   沈容疑惑:“鬼心是什么?”   老太婆讶异沈容竟然不懂,怕金全被打死,快速解释道:“鬼心,是修炼到鬼兵级才有的东西。它就像妖怪的妖丹。”   沈容拖长声音“哦”了一声,道:“那我直接杀了你,难道不能拿鬼心吗?”   老太婆嗤笑:“不能。鬼心,要鬼心甘情愿地交给你才行。”   难怪那时候杀了刘顺,也没得到鬼心。   “那我不要了。”沈容走到老太婆身边,俯视它,道:“金全和我没有仇,如何处置它不是我说了算。”   “你有能力说了算!”   “那又怎样?我的能力确实能为我自己谋私利,但比起这样得来的利益,把处置的权利交给受害者,更让我开心。”   沈容勾唇笑道:“千金难买我高兴。”   老太婆绝望又悲伤地“呵”了一声,道:“那你动手吧。”   沈容:“不说说你的故事吗?”   作为鬼兵级大BOSS,它的故事应该也是重要得分点吧。   老太婆闭眼不说话,似是不忍心再听金全的痛呼。   沈容想:老太婆现在是我的手下败将,应该是比我弱吧。   她将指尖血摸到舌上,道:“从现在起,我是你唯命是从的主人。”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控制你曾孙的吗?那你就来亲身体验一下吧。”   “告诉我,你的故事。”   老太婆到底是鬼兵级,即便被控制,也保持着自己的理智,只是身体不受控制。   它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说出了它的故事。   在金全连声叫唤“阿梅救我”的哀嚎中,它的故事显得越发可悲。   它比金全大十岁。   在金全和它年轻的时候,人们还没有所谓的解放思想。   它是金全家买的童养媳,从小照顾金全,长大和金全结婚。   后来金全出去上学,接触了花花世界,越发看不上没怎么受过教育的它,却又舍不得放弃它的照顾。   因为它很努力,也很坚强。   即便不识字,它依旧撑起了金全的家,供金全念书考大学,把它供成了体面的金先生。   在金全大学时,因为金全总说要读书,有孩子会影响他在同学间的风评,它为金全打掉了两个孩子。   后来又因为操劳过度伤了身子,再也无法怀孕了。   沈容听着,瞥了眼散落一地的原本像烟花似的绚丽的“孔雀屏”。   那确实是胎盘……   它想要个孩子。   “我没有孩子,所以阿全在外面怎么玩,我都没管。我还记得他第一次对我说,出事了,有个女同学怀了他孩子的时候,我对他说,没关系,生下来,我来养,我去付钱给她。”   “我以为有了孩子,他就会收心。可这时候我才发现,他本性如此。”   老太婆泪眼婆娑地道:“我为他处理了一个又一个女人,我的心难道不痛吗?我没有麻木,但我就是没有办法丢下他不管。”   “我从小照顾他,我爱他。但我有时候也会问我自己,我真的是他的妻子吗?我更像他妈妈吧?可我能怎么办呢?我没有办法丢下他不管啊……”   老太婆道:“你问我烟花和皮影戏,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跟他一起去庙会。那时他十六,我二十六。我们走在热闹的街上,天边的烟花真好看呐……”   “我比他大太多了,长得又显老,别人都以为我是他大姐。”   “但他主动拉起我的手,对我说,阿梅啊,你看那边有皮影戏,唱的是梁山伯与祝英台呢,我们一起去看吧。”   “阿梅啊,梁山伯和祝英台终究没法儿结为夫妻,太悲了,不看了。他们不像我们,以后会成为夫妻,会永远在一起……”   老太婆的嗓子哑了,泪从眼眶里流出来,颤声道:“可我们,还不如他们呢……”   “人呐,就是不可能像戏里那样美好。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像梁山伯与祝英台那样相知相爱,不离不弃,死也要在一起呢?”   “阿梅救我……阿梅!!”   金全的声音里竟多了丝急躁。   仿佛久不得救,生气了。   梁山伯与祝英台啊……   沈容想起,同学们被烧死前,排的正是这出戏。   那边方欣欣等人听见老太婆的话,打金全的动作慢了下来。   沈容把没了四肢的老太婆拖到他们面前,道:“这个虽然本该交给你们处置,但是现在她得由我亲手杀。”   同学们和方欣欣没意见。   就见沈容拖着老太婆往明育楼走去,背对它们道:“把那老头一起带上,过来吧。你们……哦不,方欣欣,你该去见一个鬼。”   沈容心底本还有些奇怪,那些小鬼是怎么突破保安闯入大楼的。   走到半路,看到那穿着保安制服在地上缓慢爬动,拖了一地血的保安,就明白了。   ——它不是没有履行它的“职责”,只是它没拦住。   鬼们和方欣欣奇怪地看着保安。   沈容蹲下身,对没有始终露出脸的它道:“东浩学长,是你吧?”   保安趴在地上没有再移动。   方欣欣愣住了,嘴唇颤抖道:“这不……不可能……东浩还活着的。”   “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听过吧?”沈容提起东浩,把它丢给方欣欣,道:   “殉情了啊。”   方欣欣干枯焦黑的身体微颤:“不,不可能……”   话虽这么说,可它下意识接住了保安。   保安的脸一片掩在黑暗中,看不清。   沈容第一次见它时,看到的它后脑勺的凝结物,现在看得清了,是后脑勺渗出的血和脑浆。   方欣欣低头看着它。   它一言不发,良久,低声道:“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活着的时候没能够做到,死了也……我是个废物……”   “是你吗?”   方欣欣焦苦的眼眶里流不出泪,却让人感受到无比的悲伤。   “生无以为证,只有以死明志。方欣欣,这是你写的遗书吧?”   沈容道:“我在去过明育楼之后,第二天早上就醒来脑海里就出现你哭着写下这句话的场景。那场景真梦幻啊,模模糊糊的,就像幻想出来的,不真实。”   “我起先以为那是你塞进我脑子里的,后来发现说不通。那么这些是谁塞进我脑子里的呢?”   重要人物都顶着身份出场了。   没出场的是谁呢?   那就只有东浩了。   后来,这位保安异常的反应,暴露出它对方欣欣不一般的关心,让沈容确认了它的身份。   东浩垂头低声道:“你活着的时候,我没能守护好你。你死了,我拿到你的遗书的时候,也没有办法舍弃父母追随你去死。”   “后来我父母死了,我了无牵挂。每天看到那封遗书,我就仿佛看到了你哭着写下这封遗书的场景,还有你被火烧死……。”   然后,他决定自杀。死后发现自己成了鬼,发现了诡异的校园传说。   发现了被传为“项凌花”的方欣欣。   它成了明育楼的保安,守着明育楼里的方欣欣,默默地帮方欣欣做事。   哪怕是方欣欣精神错乱时,故意引来人进入明育楼,它也会帮她拦下想逃跑的那人,把那人赶进明育楼。   “我……我还以为……”   方欣欣猛地抱紧东浩,放声大哭道:“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想见到我了……像我这样的疯子……只会让你难过……”   它哭得声音嘶哑破碎,却因为被干了,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沈容模糊忆起那段被塞入的记忆里,被她遗忘掉的后续,是东浩对她说的话:   “对不起,我是个没用的人,冒犯了你。直到你出来,才意识到你不是我们能轻易招惹的。”   “我知道我这样的鬼很可恶,算是个害人的恶鬼。如果你生气,可以杀了我。”   “你看的她是我的爱人,如果她惹到了你,求你放过她。她生病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做什么不是故意的。”   “我没有办法阻止她,没有办法医好她……我只能在这里,陪伴着她,帮着她……我希望她开心,开心就好……”   “不过我是清醒的,我却故意赶人进大楼作恶,一切都是我的错。”   “不管她对你说她叫什么名字,不管她做了什么,她是我的爱人,我可以代她受过,代她去死。”   沈容说出这一大段东浩塞给她的,她却像做了深睡时的梦一样,将其藏在了脑海深处的话。   沈容对方欣欣道:“他也是,生无以为证,只能以死明志……明要保护你的志。”   东浩把头埋到胸口,像是不好意思面对围观群鬼。   方欣欣噗嗤笑了。   沈容却感觉到她在又哭又笑。   沈容对被她拖着的老太婆,笑道:“感人吗?这是别人的爱情,不是你的。”   “你没有爱情。”   “阿梅!阿梅!”   金全这时才从自己的痛苦中清醒,注意到老太婆的惨状和沈容的话,道:“你别听她胡说,阿梅!我是爱你的!凌花,凌花……写的就是梅花啊!是我写给你的啊!阿梅快起来救救……”   “你不爱我,我没有爱情。”   “那首诗,不过是你写来,拿来哄我,哄别人的一首……万能罢了。”   老太婆打断他,苦笑着流出血泪。   沈容祝贺道:“恭喜你,清醒了一回。”   说罢,她的触须撕碎了老太婆。 第89章 明志大学6.11   “阿梅……阿梅!”   金全绝望地大喊。   他不是在为阿梅感到难过。   只不过是意识到没有人再能救他,因此而感到绝望罢了。   沈容望向方欣欣。   方欣欣抱着东浩的动作僵了僵,焦黑的脸上划过一丝了然。   她推开东浩,回首痛快地杀了金全,将他刚飘出的鬼魂吞入腹中。   深深吸了口气,气息在颤抖。   东浩不解地望向她:“欣欣?”   沈容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尊重地道:“轮到你们了。”   “什,什么?”东浩像个坏了的机器,怔怔地转头望向沈容,道:“你……不肯放过我们吗?”   沈容摊手,道:“不是我不肯放过你们,只是你们得对你们做过的事负责吧?如果被你们害死的受害者说愿意原谅,那我也没意见啊。”   “东浩,你别忘了我也算是受害者之一,你不可以理直气壮地对我说要我放过你们哦。因为是你们先对我下手的。你们打不过我,我没死……”   沈容定定地注视着东浩那张看不清的脸,道:“但是那些死了的人呢?谁来给他们一个交代?”   东浩慌乱地拉住方欣欣,道:“可你不是都帮我们报仇了吗?为什么又要让我们……”   沈容眉眼微沉,道:“一码事归一码事。不要把这两件事情混为一谈。”   东浩把方欣欣拉到自己身后,对沈容道:“那你杀了我,放过欣欣吧,她生病了……”   沈容打断道:“我知道你们很可怜,但这不是你们可以伤害其他人不用负责的理由。”   她指着地上化成一滩黑灰的老太婆道:“这个老太婆,生于未开化的时代,一辈子被没开化的思想禁锢着,她难道不可怜吗?她和金全害了你们,你扪心自问,你作为受害者,会因为她可怜就不恨她、不希望她遭报应吗?”   “你们杀了金全,我杀了老太婆。你们的仇恨得以宣泄,痛苦得以平息。但是被你们杀掉的受害们……因为凶手是你们,它们的仇就可以不报吗?”   东浩盯着那滩灰,一言不发。   沈容轻声道:“难道轮到你自己该赎罪的时候,你就觉得一切过错都可以轻轻揭过了吗?可以是可以,但你得问受害者接不接受。”   “我现在不会动手,我会给你们半个小时考虑,希望你们们自己能考虑清楚。半个小时后,我会判断我要不要对你们动手。”   沈容既讽刺又怜悯地道:“看在你们可怜的份儿上,我把选择权暂时交给你们。”   方欣欣始终沉默。   从看见沈容毫不犹豫撕碎老太婆起,她就意识到了——沈容不会因为情绪化而放弃她该做的事。   哪怕他们有再可悲的故事和原因,错了就是错了。   方欣欣拉了拉东浩的袖子,微笑道:“让我最后再看看你吧……”   东浩低着头,哽咽道:“别看……我死相很丑。你就,一直记着我帅气时候的样子吧。”   “你怎么会丑呢?”方欣欣捧住东浩的脸,道:“我怎么会觉得我爱的人丑呢?相信我,我不会的。”   东浩沉默良久,脸上的那团漆黑消散,露出他的死相。   他死时四十岁了。   因为十多年对方欣欣的日思夜想,以及扛着父母催婚,照顾生病父母等生活负担,看上去比四十岁的人还要老一些。   他是跳楼死的,头着地。   头骨都碎了。   眼珠子被挤出了眼眶,被肉丝连着挂在脸上,像一个连线的血淋淋弹簧球。碎了的脸骨撑不住面颊松弛破烂的肉,导致整个脸都是变形。   方欣欣嗔道:“你撒谎啊你。”   “你明明和大学时候一样帅气……我知道,我在你眼里,肯定也像大学时候一样好看,是不是?”   她气息发抖,流不出泪,嘴角一直上扬着,用目光仔细地描摹东浩的长相。   东浩也一样,在认真地看她。   同学鬼们都很静默,他们没有参与到方欣欣的害人中,顶多就是吓唬吓唬别人。   但他们是纯正的受害者吗?他们没错吗?   不,方欣欣病情的根源不是他们。   可他们的流言蜚语算是方欣欣病情的催化剂。   这世上总有种恩怨是说不清的,就像他们和方欣欣。   所以,他们只是默默地看着方欣欣和东浩,心情五味杂陈。   方欣欣对东浩认真地道:“她说得对,我们都该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能在消失前知道,你一直爱着我,一直在我身边,我已经很开心了。”   东浩握住方欣欣抚在他脸上的手,嘴唇张了又张,似有千言万语要诉说。   但最终只笑了起来,说了一句:“我也是。”   他们用最后的半小时,就这样互相看着对方。   仿佛想将过去没能看到对方的遗憾和思念,在这半小时里都补回来。   这半小时仿若一眨眼,不经意就流逝了。   方欣欣和东浩握紧对方的手,看向沈容,淡笑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   沈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总喜欢问这个,第一次认真思考了片刻,道:“普通人。”   方欣欣和东浩若有所思地扬了扬唇角,看向对方,握着对方的手紧了又紧。   火自他们脚底升起。   这火幽暗如血,将他们一点一点地吞噬。   他们自燃了。   方欣欣忍着痛苦,注视着东浩,说出的话却仿佛是在对所有人做自我介绍。   “我是东浩的女朋友,我叫方欣欣,不是项凌花,也不是孙笑,是方欣欣。”   “我很爱我的男朋友,他也像我爱他一样爱着我。”   她的手抚上自己被烧得凹进盆骨里的小腹,笑道:“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们一家三口……以后会永远在一起。”   腾的一下,火焰突然飞蹿,瞬间将方欣欣与东浩吞噬。   火光中,东浩将方欣欣紧紧抱在怀里,像是融为了一体。   火蹿得烈,息得也快。   眨眼间,火光中的两道身影化作灰,随着夜风在月光下飘啊飘。   像化作了一群振翅远飞的灰色蝴蝶。   沈容望着那逐渐消散于天地间的“蝴蝶”,祝福道:“希望你们有美好的来世。”   她走回广场,从地上捡起她丢下的手机,打给束佳雯。   电话很快接通,手机那头响起战战兢兢的声音:“喂……”   沈容道:“是我,我没死,刚刚那是在诈那个老太婆。现在游戏已经结束了,咱们可以离开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然后爆发出束佳雯的大哭声:“你没死……太好了……我第一次遇见像你这么舍己为人的玩家,我真的……呜呜呜呜……”   沈容:“……”   舍己为人?她没有啊。   她一是为了升级,二是为了吓跑这群玩家,才死在老太婆手里的啊。   关照他们,也不过是她一直的理念:   ——能帮忙的队友,就要好好对待。万一他们会给她提供什么她没发现的信息呢?   不过沈容还是温声安慰道:“别哭了,我不是没死嘛。我在校门口等你们。”   很快,束佳雯等人抽抽搭搭地跑过来。   看到沈容,四名玩家都下意识警惕起来,以为她是鬼。   沈容道:“是我,不是鬼。”   他们才一脸感动地道:“你竟然,为了保护我们变成了这样……”   沈容:“……”   解释起来太麻烦了,而且她确实保护了他们,那就干脆接受他们的感激好了。   沈容注意到,在玩家后方,还有一起跑过来的丁雪欢。   丁雪欢眼眶红红地看着她,满眼心疼。   哦对……丁雪欢现在还认她做主人呢。   也不知道她离开之后,对丁雪欢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沈容对丁雪欢道:“你去将真相和金宸的渣男行为告诉叶贝璇,之后,我就不再是你的主人。”   至于金宸认她为主这件事,她就不打算管金宸之后会怎么样了。   沈容和玩家们一起走进校门口的白雾之中。   白雾笼罩住她。   沈容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金光闪烁,心中隐隐期待起来。   过了一会儿,一行金字出现在她眼前。   【恭喜玩家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随后,金光爆闪,就像一个小烟花在她眼前炸开那样。   评级跳出:   【SS】   绚丽的光中,一张金色卡牌出现。   虽和S级同是金色,却与S级的金有所不同。   它更绚丽,更夺目。   S级的金牌单看很华丽,和它一比,就变得黯淡了不少。   这张金色卡牌通身泛淡淡荧光。   背面的图样与S级卡牌相比,图样两角类似太阳和月亮图案变得更大了一些。   正面是一位没有画出五官、身穿飘逸长裙,高高在上,姿态魅惑的女神。   一只模糊的眼睛影子像背景图案一样,占满了整张卡牌。   沈容脑海中浮现出卡牌信息:   【欲望之眼】   SS级道具,可无限使用,每天可使用三次,使用时间不限制!使用效果视对方心性和卡牌主人的实力而定。   (奖励属性:蛊惑力+20)   (恭喜你!获得了基础SS级卡牌!   不要觉得它是基础就失望哦,它比起S级卡牌,效果可是高出了一大截呢!   使用欲望之眼,可诱发对手心底的欲望,可将自己的欲望传达给对手……诸多能力,等你发掘。   前提是,实力足够!)   使用方法:在脑海中默想使用【欲望之眼】,你将直接获得欲望女神的馈赠,拥有一双欲望之瞳。   PS:使用一次欲望之眼,可以一直维持欲望之眼的状态。可是你变化的眼睛,不是你能控制的哦。最好还是要使用的时候再用。一天有三次机会呢!   希望你的实力,支撑得起你的欲望。   【你终有一天会发现,真正的强者,拥有欲望,却不受欲望限制。】   唔……这最后一段话与S级卡牌有所不同。   沈容记下这点特殊,回到了别墅。   不再有毛绒绒的小东西在她一回来时就对她摇尾巴,往她身上扑,沈容也没有太过不适应。   动作麻利地进浴室,洗澡,泡在浴缸里,查看脑海里的信息。   【复仇成功,成功复活】   【温柔的断罪者lv2升级至lv3】   【觉醒——海幽种的上翼】   上翼?   是翅膀吗?   海幽种不是生活在海里的吗?竟然有翅膀?!   能飞吗?   沈容心情有些澎湃,爬出浴缸,对着镜子放出上翼。   冰蓝荧光的翅膀从蝴蝶骨出长出,就像精灵的翅膀,散发着耀眼的荧光,在挥动间洒落金粉。   不过这些金粉看似美丽,却依旧是海幽种腺体分泌出的、可杀人的武器。   沈容想了想,目前得到的海幽种肢体全部放出来,看着镜中的自己。   她两只纤细的手臂垂在身侧,手腕处各有一朵幽海灵花,手是冰蓝水母色,半透明样,像水晶做成的。   她背上长有一双形态优雅美丽,带有华丽暗纹、不断洒落荧光的翅膀。   翅膀下是两条背须垂在身后,就像拖着华丽尾裙的精灵。   像是透明的肢体,就像是童话中才会有的存在,梦幻得让人情不自禁“哇”了一声。   沈容想起那个寄生在彭进身上的神兽种说的话。   ——海幽种,是神海域之母的母族。   神海域之母,听上去就不是一般的神。   祂的母族,肯定也是强大的吧。   沈容挥动翅膀,尝试飞起来。   双脚竟然真的渐渐离了地!   她能飞了!   沈容落回地上蹦了两下,然后开开心心地继续泡澡去了。   泡完澡,她上床休息。   不出意料。   到了饭点,又有狗头人过来请她去和神一起用餐。   沈容心情因长出了翅膀而愉悦,吃饭时眼里一直带笑。封政坐在她对面,满脑子都是她被烧伤的样子,心一抽一抽地疼。   见她开心,大致猜到了她在开心什么,却还是心疼不已。   沈容吃完饭要离开。   封政抬手想要拦她,却又想到她已经很累了。   跟现在这样身份的他相处,她一定是看似轻松,却时刻警惕着的。   好不容易回休息区,他该放她多休息才是。   封政终是坐着没动,目送沈容离开。   沈容头也不回地走了。   封政望着敞开的大门外空无一人,低声呢喃:“还不如给她做宠物去……”   想到这,他心情烦躁。   一道门出现,门内血海翻涌。   他手指一勾,血海像有意识的人一般汇聚出一双大手,将其中被金色锁链缠住的橙西装神送了出来。   随后,橙色宫殿里惨叫不止,浓重的血腥味充斥了殿中。   封政把半死不活的神丢回去。   坐在窗边俯瞰沈容的别墅,眉眼阴沉,心不在焉地擦着手上的血,道:“都怪他们,耽误我陪你……真讨厌,是不是……”   “好想……一直在你身边,一直看着你……”   一封信忽然凭空出现。   封政眼里闪过一丝暴躁。   打开信,信中果然是父神对于本周游戏场的建议。   封政放出隐身的假神,让他用橙西装神的声音和语气回复道:“亲爱的父神大人,我都是为了磨砺玩家啊。在游戏场里多受点苦又算什么呢?他们又不会真的死。等他们磨砺出来了,他们就会感激我的。”   说罢,把声音凝成信又送了回去。   封政望着沈容的别墅,缠绵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深意:“爱你……我会忍着心疼的,你以后要好好补偿我……”   沈容吃完饭又睡了一觉。   正当奇怪左家兄妹怎么没来找她说说这周游戏场消息的时候,左家兄妹来了。   她打开门,问道:“什么事?”   左蓝吐槽道:“我觉得二层的神疯了!你知道这周的游戏场是什么吗?是杀鬼!”   “没有任何游戏规则,进去就是杀鬼,说每杀满十三个鬼,就有一个开盲盒奖励的机会,盲盒中有意想不到的福利。”   “公告上说,这周游戏场里里面全是作恶多端、心狠手辣、从地狱里调出来的恶鬼,请玩家放心杀。”   “卧槽!这怎么放心啊!这种恶鬼……这他妈的……确定不是让玩家进去送死的吗?”   这周的游戏场,和之前比起来确实是凶残了些。   沈容问道:“那神会对玩家的生死负责吗?”   左航点头:“负责的。”   沈容:“那不就行了。怕什么,死了大不了出来复活嘛。”   杀恶鬼,她没什么兴趣。   不过她好想到游戏场里找个没人的地方飞一飞哦,而且还有奖励可以拿。   要是进入正式游戏,有玩家在身边,她可以飞的机会就很少了吧。   这周游戏场,沈容还是决定参加的。   左蓝面露纠结:“确实是可以复活,但是……公告里还说了,这群鬼是恶鬼唉!它们手段很残忍的。要是干干脆脆地死了也就算了,万一它们折磨得玩家半死不活,让玩家变成不能动的废人却又不杀了玩家,那不就完了嘛!”   确实,这周的游戏场听上去比之前的都要危险。   沈容道:“没事,你们害怕,那我就自己去。”   她换了身方便行动的衣服,以防万一地系了件长外套在腰上,往游戏场去了。   左航最终还是带着左蓝一起去了,不过却没跟沈容一起行动。   沈容明白左航的意思。   左航是想锻炼左蓝,才带她参加这周游戏场。   若是跟着沈容,遇到鬼,她一出手,鬼就完了。有她庇佑,他们根本得不到锻炼。   进去前,沈容道:“注意安全。要是里面的鬼捉住了你们折磨却不杀,那你们就想办法自杀吧。”   左航与左蓝郑重地点头。   左蓝严肃道:“我连毒药都买好了。到时候,我要是不能动了,我就想办法啃口毒药死!”   沈容拍拍她的肩膀,夸赞道:“有进步。”   而后进了游戏场。   橙红狂沙漫卷,风声在耳边呼啸。   浓重的血腥味刺激得人反胃。   沈容蹙眉踏出第一步,就感到自己猜中了一个黏糊糊的坑。   低头,她看见她踩中的不是坑。   她的鞋子泡在内脏与腐水里,裤腿都沾染了尸水。   这是一具低等鬼尸被别的鬼啃烂的腹部。   为什么她确定是啃烂的呢?   因为鬼尸的肋骨上还有牙印。   她拔出自己的脚,哗啦一声,腐烂的血肉和被啃剩下的内脏黏糊糊地包裹着她的鞋子,被她一起从鬼尸腹腔里的腐水里带了出来。   浓郁的腐臭和血腥味混合,组成一股能把人熏到三天不想吃饭的恶臭。   她拔出脚后转身往后走,啪叽一声,低头,她看见自己脚下踩着一只鬼手。   这鬼手像被煮烂的鸡爪,一踩就化成了肉泥。   鬼手的主人也是低等鬼,被啃得惨不忍睹。   这场内的鬼,对同类都能下这样的狠手,对玩家那岂不是更……   沈容环顾四周,小心留意附近地面的情况,真切地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尸横遍野。   白骨像是沙地里的沙子一样随处可见。   血将土地染成了暗红,就连风中的沙都是被这股血腥气染成暗色的。   沈容心想:左蓝他们说得对,负责二层的神这次有点疯了。   祂看似保障了玩家的生死。   但这里的恶鬼却有千百种方法把玩家折磨得精神失常。   光看环境,就是沈容的迷宫都没有这么血腥可怖。   再看这里的恶鬼——连同类都能毫不犹豫啃食,人到了它手里,那就是美味的食物,更不会放过。   沈容警惕小心地移动,每一步都能踩到人骨或血肉。   血沙将周围的建筑物模糊成影子,天色也在慢慢暗下。   要是到了晚上还在野外,普通玩家就麻烦了。   沈容开启海幽种之瞳,展开双翼,低低地朝着她看中的一个小棚子飞去。   一边飞一边想:好毒啊……这次神是真的狠毒!   给玩家准备的休息场所,竟然都不是房子!   而是简单用竹竿撑起的,风稍大就会垮掉的布棚。   祂是想让玩家二十四小时战斗吗?   而且还不知道到哪里获取食物。   游戏公告限定了这次游戏的时间:   ——两天三夜。   沈容思考着要如何度过,未飞到布棚处,就听黄沙中传来破音的嘶喊与打斗的声音。   “嘿嘿嘿!跑,继续跑,嘿嘿嘿!你跑我追,追到我就开饭了,嘻嘻嘻!”   沈容闻声望去。   一个膨胀的巨鬼,咧着满口鲜血的嘴,正在追赶一个在它面前显得无比娇小的女生。   女生一边回头跟鬼打斗,一边遛着鬼跑,正朝沈容的方向跑来。   她不是故意往这儿跑的。   普通人在黄沙中看不清远处的东西。   沈容看清女生身上挎着个布包,立刻冲了过去。   她手化作水母色一拳打在鬼水球般的肚子上。   鬼肚很有弹性地晃了晃。   它垂眸看向沈容,咧嘴笑道:“你给我挠痒痒呢?”   沈容对它咧嘴一笑:“对呀。”   然后打在它肚子上的手迅速化作触须,将它的肚里的内脏全部拉了出来,甩得老远。 第90章 休息区0.18   内脏在空中飞。   巨鬼惊愕失色地看见了穿进自己肚子里又飞快收回去、只留下一道蓝光残影的触须。   触须在它体内留下了金粉,将它的身体里的肉灼得焦黑。   它浑身的肉都在哆嗦:“海……”   它只说出一个字,沈容便麻利地割了巨鬼的喉咙,让它要说的话永远烂在喉咙里。   巨鬼“轰”一声仰面倒下。   因着地上全是潮湿的血土,竟没有惊起半点尘埃。   女生走向沈容,似要道谢,待看清沈容的脸,呆了两秒,把布包扔给沈容,道:“你救我不就是想要这个吗,归你了。”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   沈容扫了眼女生。   还是个熟人——是过通神塔一层时的那个中学生湘湘。   沈容打开布包,里面是三袋面包与两瓶水,还有一颗绿色药丸。   药丸上写着——包治百伤。   沈容叫住转身要离开的湘湘,问道:“这是你在哪儿捡的?”   游戏场是不让带包进来的的。   湘湘哼道:“你自己去找咯。”   沈容得了一包物资,杀鬼数量+1,是赚了。   没有跟湘湘计较,跑向她看中的小棚子。   湘湘也看中了那个棚子,见沈容跑过去,哼了一声转头就走。   沈容才不搭理她,躺进棚子里,拿出面包准备吃。   想了想,又叫住湘湘。   漫天飞沙迷人眼,加之地上全是尸骨,湘湘走不快。   听见沈容叫她,回过头来问:“有事?”   沈容笑道:“虽然我救了你,但这毕竟是你找到的物资,我觉得我不该独吞。”   她把开袋的面包分了一小块,道:“这个给你。”   就指甲盖大的那么一点……   湘湘就知道沈容没那么好心。   不过……   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进入棚子,接过这点面包。   沈容拿着剩下的面包没吃,又用盖子分给湘湘一点水,催促湘湘快吃,闲聊似的问道:“你之前不是挺不在乎生死的吗?怎么现在连我给的东西都愿意吃了?”   湘湘面无表情地面包,道:“我爸妈死了。我得拿到复活牌,把他们救活才能死。”   沈容道:“那你来这儿做什么?这次的游戏场,程度可不亚于正式游戏啊。要是遇到变态又强大的鬼,下场可会比玩游戏还惨。”   湘湘道:“万一这里有复活牌呢?”   沈容默默地观察湘湘。   见湘湘吃完东西喝完水,没有出现不良症状,才自己吃剩下的东西。   她哪有那么好心把东西带一个讨厌她的小姑娘分?   不过是为了找个试毒的。   这次的游戏场比她想象得要危险,她不敢掉以轻心。   湘湘明白沈容的意思,但她也需要吃点东西。   吃完便要离开。   沈容也不拦她,对她挥挥手道:“拜拜。”   然后躺下假寐了。   她现在相当于露宿鬼蜮,自然是要抓紧一切时机休息。   躺下没一会儿,就听见咚——咚——的声响。   像是有巨物正朝她过来。   沈容立刻清醒,爬起来挎上背包,警惕地环顾四周。   忽的,一阵劲风从后方袭来。   沈容一转头就看见一个巨大的黑影朝她扑来。   她展开上翼,振翅飞起。   黑影“砰”一声砸出一个深坑。   沈容低头。   那是一只有她半身子大的手掌。   手掌连着的细细手臂宛若锁链般伸缩,见没砸到人,又收了回去。   手掌主人的身影靠近沈容,逐渐显现出来。   它腹部一圈的肉全没了,只留一劫脊骨支撑着,内脏像撕碎的布条挂在垮上,肋骨上零零散散地挂着像被叉子刮过的肉条。   它身形瘦小,干瘦的肩膀和手臂拖着两只大得畸形的手掌,看上去像个天秤。   它抬头看向沈容,凸出到眼眶外的眼球被沈容的翅膀吸引住,激动地直流口水,道:“是……是海幽种,海幽种……香啊,好香啊……难怪这么香。”   它是鬼兵级。   沈容眉头蹙起,心想:到底是我运气不好,还是这个游戏场里的鬼兵级遍地走?   不过对手强大也好,正好给她当陪练!   沈容背须与触须全部显现,浮在空中与鬼打斗起来。   鬼不能飞,只能甩动它的手掌,而且甩动距离有限。   但沈容触须可以随意变幻,且飞在空中捉不住。   三两回合下来,沈容便抓住鬼的破绽,断了它两只手掌,将它头颅与内脏全部和身体分离。   鬼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沈容精神有些疲惫,身上无甚伤。   她早就意识到,随着海幽种肢体的觉醒,她的身体素质也是有提高的。   接连在不同状态下,对付老太婆和手掌鬼这两个鬼兵级,这种提高更加明显了。   她落在地上继续休息。   基本上每睡不到半小时,就会有鬼路过,和她打起来。   打到半夜,她已经杀了六只鬼。   鬼尸堆在她的棚子边,能做堵挡风的墙。   夜里狂沙平静下来,能够见物。   冷白苍凉的月光将大地照亮。   沈容飞到空中环视四周,瞳仁微微收缩。   这可真是一片尸山血海!   月光越发明亮皎洁,将路照得比白天还清晰。   沈容直觉不能在此停留了,拿上布包低低地飞行移动,省体力。   四野忽然震颤,像有千军万马出动。   寂静的夜喧嚣起来了!   惨叫声、惊叫声、求救声、打斗声乍起。   鬼的笑声放肆打破夜空的宁静。   这哪是游戏场,这是鬼的屠宰场吧?   沈容心中一凛,打算找个僻静的地方休息。   又听有动静过来了。   “好香,好香——”   有四只鬼像狗一样一边用力地嗅着,一边朝沈容冲来。   香?   之前那只鬼也说她香。   是海幽种的气味吗?海幽种对这些鬼的吸引力……   沈容打量扑来的四只鬼,竟然全是鬼兵级!   她振翅凌空,直接溜了。   傻子才要一挑四!   沈容飞到高处俯瞰下方,看见这片血沙地的一端边缘,有一个亮着灯的城镇。   而另一端,是一个怨气浓重的血腥府邸。   沈容冲城镇飞去,在城镇外落地,杀了两只小鬼后,冲进了城镇。   城镇内似乎是安全点,有玩家正像乞丐一样坐在路边休息。   见沈容进来,有人认出她,惊喜道:“你不是那个顶级S级嘛!”   沈容平静道:“你认错人了。”   兴奋起来的玩家们顿时萎了下去。   有人垂头丧气道:“要不我们集体自杀吧?我真没想到,这次的游戏场会这么变态!”   有人道:“我的传送地点在这个游戏场的边缘,那里有个牌子……你们知道这个游戏场叫什么名字吗?”   那人引起了众人注意,然后苦着脸道:“叫鬼蜮四十八号!艹神疯了吧?把我们送到这种地方来!”   “难怪这次游戏场的信息这么少!”   “神该不会是想杀我们吧?”   “不会。应该是觉得我们达不到祂的要求,所以对我们魔鬼训练!”   沈容静静地听着说话的玩家哭喊着说“要不大家一起自杀吧”,直觉不对劲,默默地往城镇口退。   “哎,你别出去!外面全是鬼,只有这里鬼是进不来的!”   一个女人对沈容伸手,想要抓住沈容。   沈容的一根手指藏在袖子里变为冰蓝水母色,搭上这人的手,道:“谢谢提醒啊。”   刺啦一声。   那人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捂住被灼伤的手腕。   坐在地上的玩家们有的被吓得跳起,聚在了一起。   有的仍坐在地上,眼神阴冷,齐齐盯上了沈容。   沈容扫视他们。   这几个,全都是刚刚撺掇大家一起自杀的。   “你们不是玩家!”   有真玩家反应过来,颤抖而又警惕地防备着地上坐着的这些“人”。   “啧——”   被沈容灼伤的“人”眯了眯眼睛,脖子扭得像蛇一样:“被看出来了。”   “还是第一次这么快就露馅。”   “都怪这个新来的女人,早知道就不放她进来了。”   地上的“人”们不满道。   城镇内的灯“呲呲”的闪烁起来。   每闪烁一下的黑暗里,就会发出“咔咔”骨头作响的声音。   地上的“人”们扭动起来,声音变得鬼魅飘渺,分别向沈容和抱团的玩家们移动。   “你们怕什么,我们这儿可是鬼蜮四十八号里最安全的地方。”   女鬼撅着屁股在地上爬动,头颅像脖子上没有骨头只有肉般垂下来,于是只能有倒着的姿势,从身下方斜眼瞥着玩家们媚笑。   “在这样的地方,你们是活不下去的,不如自杀呀。自杀,你们就解脱了!”   “男人”开始蜕皮,露出人皮下布满粘稠黑红液体的身躯。走路发出黏哒哒声音的身体,不断有液体从它身上滴到地上。   它的体液里跑出一只小虫子,飞快地向玩家们爬去,把玩家们吓得直蹦跶。   有玩家壮着胆子去踩虫子。   虫子没踩到,反被虫子飞扑到脸上。   那虫子死死黏在他脸上吸血,身体逐渐变大,占满了他整个脸。   而玩家也像被抽了气的气球,干缩了下去,身体里的肉和骨化作一滩滩脓水,从身上各个洞里渗出来,只留下一具完整的人皮。   沈容扫视这群鬼。   一共八个,有点把戏,但全是小鬼。   她问道:“你们确定这里是整个鬼蜮最安全的地方?”   被沈容灼伤的女鬼笑道,当然:“只要你们死在……哦不,呆在这里,等游戏结束,就可以平安出去了!”   然而那个蜕下人皮的男鬼却气急败坏地抓起那只虫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男鬼边恶狠狠地吃边骂道:“又是你这个有虫子!敢抢我的食物!我吃了你!我吃了你!”   脸大的虫子发出“吱吱,吱吱”,爆出粘稠的汁液,喷得男鬼满脸都是,与它本身的粘液融合在了一起。   玩家们看着这场景,有的忍不住作呕。   有玩家偷偷拿出控小鬼牌,趁软脖子鬼不备,将卡牌拍到它后脑勺上。   软脖子鬼一愣,道:“什么东西?”   转动脖子甩下卡牌,看见控小鬼牌,哈哈大笑起来:“就凭你们哈哈哈哈,真是天真得可爱!”   “小朋友们,我们再怎么弱,也是鬼蜮的鬼啊!跟你们玩游戏遇见的那些小鬼,可不一样哦。我们呐,都是从冥狱里受过刑爬出来的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鬼们讥讽地大笑起来。   玩家们脸色惨白。   女鬼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男鬼,干脆也不装了,演讲似的瞪着眼珠子,对众人笑道:“别怕,你们别怕。你们只要在这儿自杀,不就能出去了嘛!你们怕什么呢!”   “对啊,死在这儿,给我们做食物……”   躺在地上的鬼像蜈蚣似的扭动,口水直从口里往外冒,呼吸急促道:“我好饿,我好饿啊!让我吃了你们吧,吃了你们吧!”   沈容想了想,对它们勾手,大义凌然地道:“不要为难那些玩家,要吃就吃我吧。来,都过来。”   八只鬼是因为实力不够,呆在这里饿了许久,一听沈容的话,两眼放光扑向沈容。   沈容祭出八张控小鬼牌。   鬼们也愣了,大笑道:“你也玩这出?来来来,贴我啊,看在你给我们吃的份儿上,我给你贴着玩哈哈哈哈哈!”   玩家们愣了:八张控小鬼牌!能有这么多的,只有……   他们意识到,他们没认错人。   默默地看着地上嚣张的鬼,忍不住偷偷笑出了声。   沈容对鬼笑道:“我还想怎么才能快速给你们贴上卡牌呢,谢谢你们配合。”   说着,她把卡牌精准迅速地洒向八只鬼。   八只鬼像在看一个小朋友跳大神似的笑得前仰后翻。   下一秒,卡牌落在他们身上,他们笑不出来了。   沈容微笑道:“如实告诉我,这里是鬼蜮中最安全的地方吗?”   八只鬼到底是鬼蜮的鬼,被控制住也保留了意识。   但也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听从沈容命令,齐齐回答道:“是,这里只有没杀过人的鬼才能进入。我们都是这里的小鬼,出去也会被吃,干脆就在这儿坚持不杀人,住了下来。”   沈容指着粘液鬼道:“那刚刚那只虫子杀了人,你怎么……”   “那是腐尸虫,不是鬼,也不是老七身上的,只是一种寄生虫。”   沈容明白了:原来这就是它们哄骗玩家们自杀,而不是自己动手杀玩家吃的原因。   沈容吩咐他们收拾了一块干净地方,舒服地躺下道:“那从今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地盘啦。”   “是!”   八只怨愤地瞪着沈容。   沈容对它们笑道:“不要瞪我哦,你们瞪着我,我怎么睡觉?小心我被你们瞪烦了,让你们自己把眼珠子挖下来。”   “是!”   八只鬼后悔莫及地咬牙。 第91章 休息区0.19   抱团的玩家们欣喜地对沈容道:“那我们……”   沈容伸手:“把你们的控小鬼牌全都交给我,等出去后,每人再给我打十万金一天的住宿费。”   “不然,我就让这八只鬼把你们赶出去。”   有玩家瞪眼道:“趁火打劫啊你!”   沈容摇摇手指:“这不是我趁火打劫,是你们花钱买命。你们想想,刚刚我让鬼吃我的时候,你们有为我说话吗?既然你们没有舍己为我的精神来帮我,我又为什么要平白无故保护你们的安全呢?”   倘若他们刚刚来护她了,她还真会考虑让他们免费住在这儿的。   可惜他们没有。   一个人都没有站出来。   玩家们咬牙交出控小鬼牌。   因为这牌不属于系统分发,可以交易。   沈容拿到了三十四张牌,算一算熬过这三天两夜需要的牌,她还赚了。   至于那已经用掉了控小鬼牌的,沈容让他出去之后,按二十万金一夜给钱给她。   提到钱,沈容忽然想到件事。   ——彭进死了,他和林湄的共用账户现在该归她一个人了吧?   可为什么她还没有收到消息通知呢?   沈容心里突突的,让玩家都离她远一些休息,把八只鬼叫到面前来,小声问道:“你们知道我们是玩家,是不是对我们正参与的游戏有些了解?你凑过来小声回答。”   她指了先前被她灼伤的女鬼。   女鬼凑近沈容,小声道:“也不是很了解,就是遇到的玩家和鬼多了,懂的自然就多了。”   “你们遇到过很多玩家?”   女鬼道:“当然。这游戏的玩家可多了去了。”   它口水滴下来:“有的玩家味道可真不错啊……”   沈容继续问道:“那你们知不知道,夫妻玩家之间,其中一方死了,系统什么时候才会通知另一方?”   女鬼道:“立刻就通知了吧。那些神创造出来的东西反应可是很快的,除非神压制着不让通知,或者……你确定对方死了吗?”   沈容对上女鬼灰白且布满血丝的眼珠子,愣了一下。   确定吗?   她确实是把彭进杀了,连尸体都剁烂喂给了迷宫的尸体们。   都这样了,彭进体内的寄生神兽种难道还没死吗?   忽的,她打了个激灵,问女鬼道:“你们知道神兽种要如何寄生到玩家身上吗?”   八只鬼都惊奇道:“神兽种寄生?”   它们在这荒凉的地方呆了太久,日子就是在苟活和引诱玩家自杀中度过。   听到这样的有趣的信息,每只鬼的脸上都放出光来,想要说话。   沈容吩咐它们道:“你们都可以回答,不过声音要小,不要让别人听见。”   鬼们一起开口,刚吐出一个字,意识到声音太大,立刻改为一个个地开口。   “神兽种啊,神域的呀?神域的生物可都傲慢得很呐,怎么会愿意变成寄生种呢?”   沈容道:“它说,它们是被驱逐出来的。”   “啊……这样啊,那他们可能是犯了什么错,得罪了神吧。难怪会去做寄生种这样的东西。寄生到玩家身上?它们想通过玩家到达神域吗?”   沈容对鬼皮笑肉不笑:“是我问你问题,还是你问我问题?”   鬼立刻收起自己的好奇心,回答道:“其他物种想要变为寄生种,就不能像老七身上的腐尸虫那样保留自己的身体了。”   “它们必须要把肉体的力量与灵魂融合,然后舍弃肉体。”   “如果是寄生在玩家身上,目的是为了通过玩家返回神域,那么它们寄生后不能直接吞噬玩家的灵魂。得留一缕魂丝下来,同时隐匿自己的气息,让神感应到这个玩家还是个玩家。”   “不然寄生被发现,就会被抹除的。”   女鬼还挺聪明,琢磨了一会儿,听出沈容方才问话的意思,道:“你刚刚说的夫妻的问题……死的那个是你老公?你确定他被寄生了吗?”   沈容道:“确定。而且我也确实杀了他,尸体都已经喂鬼了。”   女鬼倒吸了口凉气,眼珠子转动起来,道:“这这这……难怪,既然是寄生种,那它就还没死啊!你只是杀了它的肉体而已,它的灵魂也在吗?”   沈容蹙眉道:“如果我是用海幽种的触须给它分的尸呢?”   “海幽种确实会伤到灵体,但是它是寄生种啊!”   女鬼瞪着眼睛道:“你知道得多强大才能转化成寄生种吗?能成功转化的,可跟那些普通的寄生种不一样!它们本就是支离破碎后才成为寄生种的,你就算把它们剁碎了,它们也依旧活着呢!”   提到这点,八只鬼们也意识到,能把寄生种切碎剁烂的沈容有多强大。   打消了心里原本打算等控小鬼牌失效后再找机会对付她的计划。   粘液鬼老七道:“它们这种没有实体的寄生种,本就是要找机会进入其他实体的。你把它剁烂了喂给有实体的鬼……那……”   八只鬼颤抖了一下。   沈容面色凝重道:“它会带着玩家的魂丝,寄生在那些低等鬼身上?”   鬼点头道:“这样还算好的了。如果它把寄生的低等鬼全都融合起来,造出一个百尸凝结而成的怪物……”   鬼们同情地看着沈容:“你多多保重。”   沈容深吸口气,抚平心绪。   原来是这样……   这事不能怪她。   她已经把那神兽种赶尽杀绝,尸体都不留了。   谁会想到它竟然还能有这么一手?   沈容问道:“这种凝结体的力量,和鬼兵级比如何?”   鬼回答道:“看情况,它本身就是神兽种,如果凝结了不少鬼尸,一般情况下,能突破鬼兵级,达到鬼夫长的级别。”   沈容情绪沉重一瞬,立即又振作起来。   害怕、困扰都是无用的。   她该做的是多了解相关信息,找出办法对付那只神兽种!   下次,她一定要让它魂飞魄散!   沈容询问了鬼该如何杀这种寄生种,让它彻底消失。   鬼道:“我们不知道啊。不过神对付这种怪物就很轻松,可能是绝对的力量压制,能将它的灵体彻底毁灭吧。”   “也就是说……要有足够的力量,才能消灭它。”   沈容闭目养神,同时沉思。   如果它真的达到鬼夫长级别,那她的迷宫现在估计已经被破了。   她很清楚自己的实力。   不弱,但也不可能以绝对的力量压制消灭一个鬼夫长。   忽的,她灵光一闪,问道:“你们知道鬼心是什么吗?”   八只鬼有的害怕道:“我们可没有鬼心,你别打我们的主意啊!”   有的惊喜道:“鬼心!鬼心要是足够强大,确实可以消灭一个鬼夫长级别,让它彻底灰飞烟灭!”   “但是鬼心这东西难取啊。鬼心是鬼兵们的力量与执念所化,是它们的力量源泉。交出鬼心,就等于它们放弃了自己多年来的修炼成果。”   沈容望向城镇外苍茫血腥的大地,目光凌冽道:“这里这么多鬼,我就不信我取不到鬼心。”   八只鬼被她的眼神吓到,哆嗦了一下。   翌日一早,天亮,黄沙再起。   沈容让玩家们去收集布包物资,她冲进了黄沙里。   不一会儿,带回来一只半死不活的鬼兵级扔在城镇门口,踩在脚底下,温声对鬼兵道:“反正你也要死了,不如把你的鬼心交给我。我也许可以考虑留你一命。”   这只鬼想吃她不成反被她抓,被砍断了四肢,失去了攻击能力。   为防止它说出海幽种的事,她还拔了它的舌头。   鬼满口流血,嘶吼挣扎。   看得城镇内八只鬼瑟瑟发抖。鬼兵不就犯,沈容把城镇里的八只鬼招出来,对它们道:“你们来,想办法让它交出鬼心。等我回来看看你们的成果。”   说着,她手上抓着的鬼兵四肢丢给八只鬼,道:“你们很久没吃东西了吧?这个给你们吃吧。”   言毕,她再次离开,身影消失在黄沙中。   八只鬼拿起地上的四肢分食,战战兢兢地对地上的鬼兵威逼利诱。   心中害怕沈容回来看它们还没让它交出鬼心,会杀了它们。   城镇内玩家也都明白了沈容是个什么样的人,不敢不听沈容的话,在附近找起物资。   沈容独自在黄沙中行进,不再有意避开鬼怪。   她不会把杀了那只神兽种的希望全部寄托在鬼心上,所以在抓鬼兵的同时,还有意磨练自己的战斗能力。   她带回一只又一只鬼兵级丢到城镇门口。   浑身浴血,眼神凌厉不见疲惫,乍一看就像是尸山血海里爬出的恶鬼。   中午休息,玩家哆哆嗦嗦给沈容递来食物和水,八只鬼兵也在她身边乖得像狗一样低着头。   “对,对不起,它们都不肯交出鬼心。”   “都是从冥狱里受刑爬出来的恶鬼,它们的心性可跟普通鬼不同。我们威胁不了它们……”   沈容镇定道:“不急,你们慢慢磨,我继续抓。”   她忽然觉得她这次来游戏场是来对了。   这么多鬼,不仅可以迅速提高她的战斗力,还可以让她想办法获取鬼心。   八只鬼望向城镇门口堆得像小山一样、形态各异,却一致丧失了行动能力的鬼兵们,头皮发麻。   吃完简单的午餐,沈容又出去了。   截止目前,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她已经杀了一百零二只鬼。   活捉的鬼都是不算在里面的。   沈容再次行动。   许是早上太过凶猛,鬼们都知道了有她这么一个猎鬼玩家的存在,下午沈容没遇到什么主动攻击她的鬼。   不过,她遇见一个奇特的鬼。   它和其他鬼不同,穿一身干净的长袍,腰间配一块青玉,在尸骨中采一些苔藓和菌菇,似乎是打算作为食物的。   可他长袍下,是一副极其干净的白骨。   看见沈容,它竟扬声提醒道:“别再抓鬼了,你会引起鬼蜮蜮主的注意的。”   沈容礼貌问道:“引起了注意会怎样?蜮主会来杀我吗?可是这些鬼本就互相残杀,它们自己杀死的鬼,应该并不比我抓得少吧?”   白骨鬼道:“可是没有鬼像你这样,在短时间内杀了这么多的鬼,又抓了这么多鬼。你想做什么?”   沈容见它算好说话,盯着它思考了一会儿,道:“想活命。”   白骨鬼若有所思,问道:“是有什么东西威胁了你让你抓鬼吗?你告诉我,或许我可以帮你。”   沈容道:“那个威胁我的东西,目前不在这儿。”   白骨鬼识时务地没有细问,继续采菌菇,提醒道:“希望你能就此收手。鬼蜮虽乱,但乱也有乱的规矩,你若打破了这规矩,蜮主不会放过你,有实力的恶鬼也会觉得权威受到了你的挑衅。”   沈容静静地看着它,笑着道谢,又道:“像你这样的鬼,怎么会在这儿?你要不去城镇里吧,那里安全。”   白骨鬼采菌菇的动作不停,道:“我进不去。我杀过人,很多人。”   沈容目光落在他身上的长袍上,问道:“你生前是做什么的?”   白骨鬼回眸,嘴巴咧开像是在笑,道:“大夫。”   “大夫也会杀人?”沈容喃喃道,“你倒是让我想起一个和你一样身为大夫,却杀了很多人的……女鬼。”   白骨鬼采菌菇的手顿了顿,道:“杀人的大夫,有很多。”   沈容点头,道:“那个女鬼受爱人蒙骗,用瘟疫害了一城人。不过她竟没有被丢到鬼蜮这种地方来,想想还挺奇怪的。你呢?”白骨鬼缓慢回头看向沈容,脖子咔咔作响:“你说的那个女鬼,叫什么名字?”   沈容有点记不清了,细细回忆了一下,道:“叫金倩羽,是个很爱美的女鬼,还送了我一样礼物。”   这么说是为了表明:看!她也是可以跟鬼做朋友的。   虽然金倩羽给她瘟疫牌并不是心甘情愿送的。   沈容观察白骨鬼的反应。   她在跟它套近乎,因为她认定它必不是普通鬼。   它看上去斯文,且周身没有任何血腥气,仿佛是个不打架的读书人。   可在这样的鬼蜮,如果它真如它外表看上去这么纯真无害,那它必定是没法儿活得像现在这样这么体面的。   最重要的是,它作为一具白骨,竟然能发出声音,还“活”得好好的!   别的鬼兵级被她撕成这样,早死了。   “金……倩羽。”   白骨鬼的语气有些起伏,问道:“她,跟我是……故交啊。她现在怎么样了?过得还好吗?”   沈容道:“她被困在那座鬼城里,现在已经死了。死前把瘟疫牌交给了我。”   白骨鬼喉间发出两声咕哝,像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一会儿对沈容道:“可以把她给你的牌给我吗?我可以拿别的来跟你换。”   沈容眼珠子转了转,道:“那可是一张非常好用的牌。我要是给你,我以后用什么?”   白骨鬼手渐渐握起,因为握得太紧,手骨发出咯吱声。   沈容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迫力量,缓步后退,浑身紧绷。   就在她以为白骨鬼要攻击她时,这股力量又散了。   白骨鬼对她又笑起来,道:“算了,那是她送你的东西。”   “我是蜮主的手下,看在你和她是朋友的份儿上,我可以帮你向蜮主说些好话,让它暂且不要管你在鬼蜮的事。反正,你们这些人过两天就会走,对吧?”   沈容点头。   白骨鬼对沈容颔首,转身离开。   黄沙弥漫中,沈容觉得他的脚步似乎有些踉跄不稳。   沈容若有所思。   继续杀鬼抓鬼,把鬼带回到城镇门口。   她本以为会看到八只鬼在辛勤威逼那些鬼兵级。   到了城镇门口,却见一只庞然巨物堵在了那儿。   八只鬼和玩家们全部缩在城镇里,挤在了一起,望着庞然巨物瑟瑟发抖。   这庞然巨物看上去有三层楼般高大。   青白的身体肉乎乎的。浑身的肉像呼啦圈一样,一层一层地套在身上。   细看,那肉圈的缝隙里,正不断渗出绿脓鼻涕一样的黏液。黏液里有一只只小虫子在蠕动,就像是浮在水面上的小蠓虫。   它后脑勺对着沈容,后脑勺上有一张闭着眼睛像在睡觉的胎儿脸。身上鼻涕黏液啪嗒啪嗒砸在它身边那些被沈容断手断脚的鬼兵身上。   格外恶心。   沈容蹙眉靠近。   城镇里的鬼和玩家注意到巨鬼身后小小的她,挥动手像是在示意她别过来。   “你们在舞什么东西?”   巨鬼出声,声音像巨型号角发出的声响一样震得人脑袋嗡嗡的。   “大姐!她回来了!”   “就是她!是她杀了您儿子,把我们砍成这样的!”   巨鬼身边的鬼兵们发现了沈容,兴奋急躁地大喊起来。   “杀了她,为我们……为您儿子报仇!”   “嗯?”   巨鬼轻哼一声,转动身体。   它身体沉重,动作却十分敏捷。   眨眼间,只听“轰”一声,这鬼便转过身体来看向了沈容。   它正脸的肉更为凸出,眼睛被挤成了一条细缝。堆在肚子上的肉像一个台子,台子上血淋淋地,堆了十几个半死不活的人。   沈容一眼就看到,那半死不活的人中,有左蓝,有左航,还有杨佳。   巨鬼打量着对它来说小如昆虫的沈容,随手抓起一个人,像吃巧克力棒似的,竖着把人上半身塞进嘴里,齿缝里还带着肉丝的黄黑尖牙一咬。   那人的血和肚子里的内容物,在它肥厚的嘴唇间爆开,喷出的液体溅到巨鬼肚子上半死不活的人们身上。   巨鬼握着被它咬了一半的那人的下半身,沾满了血的手被染得通红。   红中还带有黄黄的粘稠物,是从那人被咬断的肠子里流出来的。   它嘴里发出骨头碎裂的咀嚼声和黏叽叽的口水声,轻蔑地俯视沈容道:“这么小的东西,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它眼皮缓缓抬起,露出巨大的黄黑色污浊眼睛,盯着沈容问道:“你,杀了我儿子?”   沈容问:“你儿子是谁?”   她打量这巨鬼。   ——它比她迄今为止,见过的所有鬼都要强大。   她想:要是能得到它的鬼心就好了。   鬼强大虽可怕,但只要能杀死,远不如那种轻易杀不死的东西可怕。   沈容的身体在威压下如秋风中的枯叶般,不自觉地瑟瑟发抖,眼里却亮起了些许渴望的光。   巨鬼皱起眉。   沈容的目光,它再清楚不过。   这是看待猎物的目光。   诡异的是,这种目光竟让它感到了一丝不祥的畏惧。   虽然仅仅是一丝。   巨鬼目光凌冽起来,抬起厚重庞大的手掌像沈容拍去,哼笑道:“算了,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沈容趁它手掌挡住别人目光的机会,展开背须勾住远方的沙地,用力一拉,又迅速收起背须。   她整个人倒退着弹飞出去,躲过了巨鬼的手掌,眼睛盯着巨鬼笑道:“我杀的鬼太多,不知道有没有杀你儿子。不过……麻烦你找个没人的地方再杀了我吧,我可不想在同类面前死得太难看。”   巨鬼眉间的沟壑更深了。 第92章 休息区0.20   巨鬼把肚子上的人随意地丢下,对地上的鬼兵们道:“没用的废物们,看好我的小零食。要是看不好,回来我就把你们当零食吃咯。”   话音落下,沈容只见一个残影从身边闪过,巨鬼挡在了她身后,两手抬起,合掌,像拍苍蝇似的朝她拍来。   有黄沙遮掩,不用担心城镇里的人会看见,沈容展开上翼,一跃飞到了空中。   巨鬼拍了个空,像座雕像似的不动,只眼珠子跟着沈容转。   它目光盯紧沈容的上翼,嘴角逐渐咧开,笑道:“我当是什么玩意儿呢,原来是海幽种……哦不,那等强大的神明母族是不屑离开神域的,也只有没见识的鬼怪才会看到一个类似的就把其当作是海幽种。”   巨鬼像在自言自语,眼中充满愉快地道:“是什么呢?你是什么呢?海幽种的亚种?是什么亚种呢?”   沈容浅笑。   厉害的鬼怪了解得越多,想得越多,反而不如低等鬼怪,因为只知道海幽种,所以一下子就猜准了她的肢体是什么。   沈容飞在空中俯视巨鬼。   巨鬼不能飞,眼珠子翻白地絮絮叨叨地说话。   趁此时间,沈容的手化作触须,拧成一股绳袭向巨鬼。   巨鬼漫不经心地抬手,要抓沈容的触须。   触须在它碰到之前散开,绕过它的手,“噗嗤”一声刺进了巨鬼的眼里。   触须在巨鬼眼眶里发出的“呲呲”声音,仿佛烧红的铁钳放进了水里一般。   沈容要收回触须,却感到仿佛有手在巨鬼的眼睛里拉住了她的触须。   巨鬼没有丁点被攻击到恼怒,抓住沈容因无法收回而绷紧的触须,道:“小东西,你还太嫩了。”   触须在巨鬼手中发出更加尖锐的声响,仿佛在痛呼。   沈容毫不慌张,既然收不回,便直冲巨鬼而去。   巨鬼另一只手伸来抓沈容,嗤笑道:“找死!”   沈容上翼一振,灵巧躲过。   双眼化作海幽种之瞳,同时开启欲望之眼,在加速靠近中盯住巨鬼的双眼。   有海幽种之瞳的辅助,沈容一眼就看见了巨鬼眼中那抓住它触须的东西,是一群小小的胎儿灵体。   她的欲望之眼难以看破正强悍的巨鬼,便去看那些小胎儿。   “下一个出生的会是谁呢?我这么努力帮妈妈办事,妈妈肯定会先生我的吧!”   “好想像出生的哥哥姐姐们一样出去玩呐。”   沈容一边躲闪巨鬼的攻击,一边用触须搅动巨鬼的眼睛,扩大伤势,让自己能够更加清晰地看见胎儿。   忽然,她大喝一声,惊得胎儿纷纷望向她。   她立刻用欲望之眼传达自己的欲望——攻击巨鬼!   它们到底是胎儿,尚未成型,还太弱了,抵抗不住沈容的欲望灌输。   攻击巨鬼的欲望在它们心中扎根。   它们浑浑噩噩地撒手,涌向了巨鬼的体内深处。   但沈容却不急着收回触须,装作还被胎儿拉着触须的样子,一脸吃力地来回飞。   巨鬼轻蔑地道:“我当你有什么本事,才敢用看猎物的眼神看着我,原来,你只是不自量力!”   说着,它身上的脓液像岩浆一样翻滚冒泡。   脓液里的蠓虫带着脓液飞出,攻向沈容。   沈容放出背须招架,同时另一只手的触须招架着巨鬼的巴掌。   巨鬼看不起她,没有用全部实力来对付她。   看她有海幽种特性,便有意戏弄她。   沈容也配合地装出吃力的样子,时不时故意被蠓虫攻击一下。   蠓虫带着的脓液像硫酸。虽每只蠓虫只带有一小滴脓液,却依旧将沈容手臂和腹部腐蚀出一个个痘坑大小焦黑的坑。   沈容吭都不吭一声,也无暇去看伤,专注地与巨鬼战斗。   巨鬼逐渐打起精神来,攻势越发猛烈,挥掌之间有劲风骤起。   沈容吃力地躲避,另一手的触须扎进巨鬼另一只眼里,用欲望之眼控制胎儿去攻击巨鬼。   巨鬼不知,见她两手都被自己的眼睛缠住,鄙夷地大笑起来:“蠢货!不跟你玩了,去死吧!我会好好享用你的!”   它一掌向沈容拍来。   沈容趁此时机迅速抽回两手触须,缠住巨鬼打向她的手。   触须锋利,用力一割。   巨鬼的手指像一根根柱子,随着喷涌的血扎进了地里。   沈容心知凭自己的实力不足以一击割下巨鬼的一只手,便特意冲着它的手指去的。   她也不指望胎儿能杀了巨鬼,不过是想给巨鬼造成伤害,让它不断虚弱下去。   沈容振翅飞高,道:“不好意思,我想要你的鬼心,拿不准你什么虚弱,所以不能急着要你的命,我现在也不能死在你手里。   “不过没事,等我拿到鬼心。你要是还想杀我,我倒是可以给你杀一回。”   她身上海幽种的特征全部显现,开启欲望之眼和海幽种之瞳的双眼格外奇异。淡色中又仿佛有诡谲流光在涌动。   沈容摘了一片腕间花朵的花瓣放进嘴里,身上的伤势肉眼可见地愈合了。   巨鬼心中不祥的预感又来了,眉间出现深沟,冷笑道:“想拿我的鬼心?痴人说梦,我是不可能把我的鬼心给你的!哪怕你有本事杀了我,你也拿不到鬼心。”   “是我看错你了……你竟然还有幽海灵……你到底是什么呢?”   沈容眼中又浮现出势在必得的光:“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等你弱于我的那一刻,我就会成为你的主人。”   巨鬼心冷脸道:“你没这个机会。”   说着便攻向沈容,不再像之前那样戏耍,而是招招狠辣致命。   沈容吃力地招架着,受了伤就吃幽海灵的花瓣,一下子把血条拉满。   巨鬼打得越发焦躁,攻势凌乱起来。   突然,它浑身一僵,发出一声低吼,嘴里喷出一大口浓稠的血液。   断了手指的巨掌捂住头颅和腹部,道:“你,你做了什么!”   沈容不回答,继续与它缠斗,伤重就吃幽海灵。   沈容一朵花吃完,巨鬼身边已如血海。   ——那全是它自己的血。   沈容触须攻向巨鬼的两只手臂,巨鬼想要招架,手腕却被她摩擦着割断。   两只巨掌砸在血泊里,巨鬼发出震天怒吼。   沈容露出了舒心的笑:“你现在已经比我弱了。”   它坐在粘稠的血泊中,污浊的双眼恢复,但虚弱是显而易见的。   黑黄的瞳仁怨恨地盯着沈容,冷嘲道:“那又如何!你就剩一朵幽海灵了,即便我现在打不过你,你也绝对杀了我!”   它语气逐渐怨毒起来,怒极反笑:“在你离开之前,我一定会打你个魂飞魄散!到时候就算神复活了你,你灵魂的伤也需要时间才能痊愈!哈哈哈哈哈!以后你早晚会死在其他鬼手里!”   沈容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将指尖血涂抹在舌尖上,道:“此刻起,我是你唯命是从的主人。”   巨鬼浑身一怔,意识到了不对劲。   沈容浮在空中靠近它,挥舞的上翼洒落荧光,对它伸出手:“把你的鬼心交给我。”   巨鬼浑身的肉都在颤动。   它在抵抗控制,然而它此刻虚弱,抵不过沈容的言灵之力,手不受控制地结印。   随着它的动作,它体内的力量疯狂涌出,逐渐在沈容手中凝成一颗散发幽暗光粒的珠子。   巨鬼面目狰狞道:“你!你有这本事,为什么不直接对那些鬼兵用?你是在故意招我来?!”   沈容盯着鬼心道:“当然不是,我都不知道这里有你这么个鬼。我不对它们用,只不过是因为……”   “我的能力宝贵,它们不配。”   说白了就是,沈容不是很看得上那些被她吊打的鬼的鬼心,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言灵。   巨鬼的力量迅速到了沈容手里,它庞大的身躯也在随之缩小。   巨鬼在这一方鬼蜮当老大当了太久,和其他同阶级的鬼井水不犯河水,已经忘了输是什么滋味,这才因为轻敌而丢失鬼心。   它怨愤恼怒,后悔自己的自满,但都于事无补。   沈容收了鬼心,落到地上,对缩成正常胖子大小的巨鬼道:“我命令你杀了我,但是伤口要小,要好恢复哦。”   巨鬼不明所以地向沈容动手,捡起地上的尖锐石头,一击扎穿了沈容的心脏。   沈容没有向它预想中的那样倒下去,淡然地看了眼伤口,而后对它笑道:“我命令你,死在我手里。”   巨鬼瞪大眼睛。   这是它死前听的最后一句话。   它死在沈容手里,死前还有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喉间涌出鲜血,在消散前道:“你,你真的是海幽种吗?海幽种……怎么可能……这样都不死。”   沈容不回答,抚上没了动静的巨鬼的眼睛道:“感谢你把鬼心给我,安息吧。”   说罢,她又扫视周围,没有空查看复活后的信息,道:“出来吧,我感觉到你了。”   漫天黄沙中,走出一具干净的白骨。   它道:“不管是按照鬼蜮的规矩,还是你们玩家的游戏场规矩,你不能就这样将这里的东西带走。”   哦对,她忘了这一茬了。   沈容道:“我拿瘟疫牌跟你换,你帮我想办法?”   白骨摇头,道:“办法不需要我想。想要带走这颗鬼心,你就不能像其他玩家一样,由神接出去。你需要从鬼蜮大门离开,打赢十三位守门人。”   “它们每一个……”   白骨鬼拖长尾音,皮肉逐渐在它身上显现出来。蓬勃汹涌的鬼气自身上冲出,在天地间肆虐,取代了狂沙,遮天蔽日。   一瞬间,天地间昏暗如夜。   沈容望着眼前高挑俊秀的长袍鬼。   他黑发随鬼气飞舞,声音仍是斯文有礼地道:“每一个,都只比我弱一些。”   如此可怕的鬼气,却没有让沈容身体发颤。   这是他有意不给自己施压……算是在示好?   沈容想了想,问道:“你告诉我这些,是打算帮我呢,还是不帮我?”   长袍鬼笑而不语。   沈容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长袍鬼莞尔,道:“你的幽海灵,还有金倩羽给你的瘟疫牌。”   沈容斟酌起来。   虽然她有断罪者属性可以复活,但面对那个寄生神兽种,难免会有变数。   如此一来,幽海灵对她来说也是保命的东西。   每一朵重新长出来,都得等一个月。   可出去后她就有可能面对那个寄生的神兽种,所以她有点犹豫。   想清楚后,她道:“这个交易我暂时不做,等我要离开的时候,如果实在没有办法,我再考虑……”   话未说完,大地突然震颤。   长袍鬼脸色忽变,化作白骨,收敛鬼气。   然而已经来不及。   大地裂开,黑红的铁链从地里往上蹿,直冲长袍鬼而去,架住它的四肢,将它像一只困兽般扣在了地上。   沈容听见周围鬼恐惧的哭嚎。   可她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和景芳,忘了你祈求主人时,许下的诺言吗?”   “再也不提不想金倩羽!”   “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妄图用瘟疫牌上她留下的灵息和幽海灵,将她复活吗?”   这声音自穹顶压下,给鬼十足的压迫感,沈容听见天地间想起一片鬼们声嘶力竭而又颤抖地膜拜声。   但沈容依然觉得……   这怎么好像还没和景芳泄露气势时可怕呢?   轰一声,锁链如地狱业火般烧着了大地,火势蔓延千里。   沈容看见远处有火焰上蹿下跳。   ——那是被烧着的鬼魂们。   和景芳被锁链扣在那团火中,咬牙不发出痛呼,认错道:“是我错了!是我痴心妄想,违背了我的祈祷,还请主人再给我一次机会!”   “和景芳……”   这声音收于和景芳耳中,沈容听不见了。   她看着地上的业火。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火都避着她烧,仿佛她身边有一个无形屏障。沈容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去靠近业火验证自己的想法。   结果这些火跟活的一样。   她靠近一点,它就躲避一点。   小火苗窜出一个小人型,晃得跟撒娇似得妖娆,仿佛在祈求她别靠近了。   沈容疑惑:是因为她是海幽种,能压制这些业火吗?   她偷摸丢了点海幽的金粉到火里,火没有半点异常。   沈容感觉奇怪,不过这种事不是她这种玩家管得着的。疑惑一会儿也就不太纠结了,把疑惑藏在了心底。   锁链哗啦啦响动。   沈容望向被压在地上的和景芳。   他望着她眼里有一闪而逝的惊讶。   随后他向苍穹叩谢,朝沈容走来,低声道:“还有个方法。你从蜮主殿后的通道离开鬼蜮,也能带走这里的东西。”   沈容问道:“你还是要瘟疫牌和幽海灵?”   和景芳摇头,眸光阴沉:“你带人和我去杀了蜮主。蜮主的鬼心归你,蜮主之位归我。”   沈容与他对视片刻,望向了边界处那森气环绕的宅邸。   “那就是蜮主府。”   *   “好想直接给她最好的……可惜……”   冷白的指尖抚了抚面前画面上的沈容,封政眼神缱绻缠绵。   “主人,都办好……”   “滚。”   封政头也不回,又把准备滚走的手下抓回来,随手扔在橙色宫殿的墙壁上。   手下像一个水球,体内喷出鲜红的液体。   鲜血喷溅,顺着墙壁淋漓躺下。   受伤的手下从墙上滚落,跪在地上。   就听封政暴戾地道:“收拾干净,滚。”   手下连忙把宫殿恢复如初,逃似的滚走了。   封政望着画面里的沈容,眸光又温柔如水,语气却是阴狠地道:“打扰到我看你了,害我错过了你转头的样子……”   没直接杀了手下,是因为她在。   虽然她看不到他,他也想表现一下自己的仁慈。   等以后她就会知道他有多善良了!   *   沈容答应了和景芳的条件后,回了城镇。   城镇里的人和鬼本被镇口耀武扬威的鬼兵威胁得不敢动弹。   看见沈容的身影出现。   被沈容控制的八只鬼趾高气昂起来,指着鬼兵们昂着下巴得意道:“我们的主人回来了,你们完了!”   回到城镇口的沈容漫不经心地踩在鬼兵们的身上走进城镇,指挥八只鬼道:“肯交鬼心的放走,不肯交的直接吃了吧。”   鬼兵们:“……”它们真的完了。 第93章 休息区0.21   八只鬼口水直流,鬼仗人势地向鬼兵们逼近。   “等等!给!我们给!”   鬼兵们连忙答应交出鬼心。   方才它们嚣张硬气,不过是仗着有巨鬼这个靠山。   它们认为巨鬼迟早会发现它们被抓,然后会过来杀了抓它们的人。   而且沈容没有一开始就杀了它们,说明她留着它们还有用。   但现在沈容和巨鬼一战后平安归来,身上还带有一股巨鬼身上才有的强大气息。   它们就明白了。   ——巨鬼的鬼心已经被沈容取了,它们不仅没了靠山,对沈容来说,它们的鬼心也没有必须得到的价值了。   八只鬼脸上显现出失望,一个个收走鬼兵们交出的鬼心,眼巴巴地望着它们用身体在地上蠕动着离开。   沈容把鬼心放在装物资的袋子里。   走向先前被巨鬼丢下的伤员们。   他们大多已经半死不活,包括左家兄妹。   他们虚弱地望着沈容。   沈容问道:“你们要自杀吗?”   八只鬼跟过来,两眼放光地道:“死了以后,可以给我们吃吗!”   左航摇头,道:“我之前就一直在想,神允许我们在游戏场死后复生,难道我们就不需要为这复生付出任何代价吗?”   “我在鬼蜮和鬼交手时才知道,普通人,凡是死亡,必会对灵魂造成损伤。这损伤虽可以养好,但终归不是好事。”   “而且在鬼蜮,如果我们的尸体被鬼吃了,就不一定能复活了。”   左航的目光锐利地望向八只鬼。   沈容也看向八只鬼,问道:“是这样吗?”   八只鬼眼珠子滴溜溜地转:“额……这个……嗯……”   沈容:“如实回答。”   语气虽平静,却让八只鬼一哆嗦。   八只鬼道:“也不一定不会复活嘛……”   左航道:“因为这是鬼蜮,鬼之间本就习惯互相吞食,它们吃的不单单是身体,还有灵体。一旦残存在身体上的灵魂被鬼一起吞食,就算剩下的灵魂已经离开,灵魂也会变得残缺,情况严重,可能会消失。”   八只鬼诚恳道:“我们会小心不吃掉你们的灵体的!”   这也算是承认了左航的话了。   玩家们迟疑着不敢自杀,也是有左航最初的担心——死亡对灵魂会造成损伤。   他们看向八只鬼的目光变得警惕起来。   但是,她死亡,灵魂好像不仅没有受伤,还更加强大了。沈容默默在心中想着,对玩家们说了和和景芳的计划。   玩家与八只鬼皆惊愕。   沈容道:“不想参战的可以不去,但是去了……我想未来的新任蜮主,肯定会给你们好处的。”   左航道:“我们这样的肯定是参战不了了。”   沈容道:“你们可以选择自杀,我会保障你们尸体的完整,但是灵魂的损伤要你们自己承担。”   “如果不选择自杀,而是在这儿等游戏场时间结束,也可以。”   “不管哪种,我都会收取保护费的。”   倘若是之前的左蓝,听到这话肯定会“啊”一声,说“咱们什么关系啊,你还收保护费”。   但经过左航的几次教育,她也懂事了,道:“我和我哥杀了二十多只小鬼,我们的游戏奖励都归你。”   其余受伤玩家迟疑了一会儿,也提出了同样的报酬。   沈容满意地答应了,让八只鬼照看好他们。   八只鬼委屈道:“那我们……不能吃了吗?”   沈容淡淡瞥它们:“我抓了那么多鬼不够你们吃?”   “味道不一样……”   沈容笑了一下,道:“不要得寸进尺。”   八只鬼打了个寒颤,应是。   准备参战的玩家们开始为参战做准备。   沈容破开城镇里的一间屋子,让八鬼为她守门,打算把门关上。   八只鬼抬手拦她,害怕地道:“这些屋子,可都是有主的……”   话音刚落,沈容就感到背后阴气森然。   她转头看,屋里出现了几个鬼影。   它们浑身长满脓疱,成熟的脓疱爆裂,露出了陷在肉里活动身躯的蠕虫。   它们似是还没察觉到沈容,在屋里漫无目的地乱转。   八只鬼道:“这些屋子里都有这样的鬼,它们是得瘟疫死的,还会把瘟疫传染给鬼呢!”   “是刚刚你说的那个和景芳把它们镇在了屋里,它们才没有出来散播鬼瘟疫。”   老七一脸嫌弃:“虽然这瘟疫死不了鬼,但变成这样,多丑啊!”   沈容看了眼老七浑身流脓的样子,点头:“确实。”   瘟疫啊……看上去和金倩羽散播的瘟疫是同一种。   沈容祭出瘟疫牌。   这牌可以控制她种下的瘟疫。死亡还是痊愈,全在她掌控之中。   但不知道牌能不能治好这些鬼身上的瘟疫。   沈容打算试试。退到门外,操控瘟疫牌去治疗屋里的瘟疫鬼们。   她的举动引起了瘟疫鬼们的注意。   瘟疫鬼叫嚣着向她扑来,凄惨地呼喊道:“救救我们!救救我们!我们好痛苦呜呜呜……”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我们本本分分生活,为什么要拿我们试毒!”   “这就是和大人说的,让我们为了消灭敌军做出的奉献吗?把我们变成这个鬼样子……”   瘟疫鬼们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拦在屋里,长满脓疮的手在不断向沈容伸来。   渐渐的,它们身上脓疮褪去,瘟疫鬼们也逐渐平息下来。   “我好了……我竟然好了!真的好了!”   它们惊喜地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周围的瘟疫鬼们。   沈容收了瘟疫牌,在八只鬼的目瞪口呆下走进屋里,将门关上,让八鬼守门。   八只鬼犯嘀咕:“这可是和景芳都治不好的瘟疫啊!她怎么……一下子就治好了?”   身为老大的女鬼一脸深沉,勾唇一笑:“我们找到了一个好主子,马上就可以鸡犬升天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容听着八鬼的大笑,叫他们安静。   而后看向对她充满感激的屋内鬼们,饶有兴趣地问道:“你们刚刚说,和大人让你们做出奉献是怎么回事?”   鬼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讲述起来。   “和大人是我志国第一神医。志国与敌国交战,他选中了我们镇,让我们镇为击败敌军做出贡献……”   “谁知,他说的贡献,就是拿我们试他研制出的各种毒。”   “他研制许久,通过毒蛊和病结合,研发出了我们得的这种瘟疫,并将瘟疫由一名姓刘的小兵送去了敌国。”   “那刘姓小兵早就为攻破敌城做出了准备,利用了敌城一位有名的女大夫,成功破城。”   “听说刘姓小兵后来还因此升了官呢。”   “那女大夫就惨了,心灰意冷地死了。”   聊着聊着,鬼们竟八卦起来,道:“我死后听敌城的鬼说,那女大夫本来可以不死的。她与咱们的和大人好像有些渊源,得知刘姓小兵利用的是她,和大人特意赶过来见她呢。”   “不过女大夫自己不想活了,和大人也没办法。”   “她死后不久,和大人本该受封领赏,结果和大人也死了。你说他和这女大夫是什么关系?我咋瞅着有点不对劲呢?”   沈容也有点好奇,打算之后去问问和景芳,再看看能不能从它那儿得到什么。   要是和景芳待她不错,那她也会礼尚往来的。   看这些鬼还都挺乐观的,沈容便将它们赶了出去。   它们身上没了瘟疫,离开被困许久的地方,都十分开心。沈容在屋里,查看起脑海中的信息:   【复仇成功,成功复活】   【温柔的断罪者lv2升级至lv4】   【觉醒左腕幽海灵种簇】   【觉醒右腕幽海灵种簇】   种簇是什么?   沈容放出觉醒的幽海灵种簇。   就见左右腕上,盛开的幽海灵、尚是花苞的幽海灵……各种形态的幽海灵在腕间各长了一圈!   这一圈花散发着幽幽荧光,像是左右腕各戴了一个精致美丽的花环。   这么多幽海灵!   沈容嘴角上扬!   虽然杀掉巨鬼的升级数比她想象中的要低,但是觉醒出的东西,她很满意!   至于升级的问题,她认为应该是因为属性本身升级了,所以需要的经验值更多了。   往后……如果她不强大起来,会更难升级吧。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身怀能被有能耐的鬼感知到的海幽种特征,她也必须要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才行。   沈容吃了东西,躺下休息。   没一会儿就听有鬼敲门,请她把其他屋里的鬼也治好。   沈容想了想,反正也不费事,便去治了,   片刻之后,她拥有了一大批对她感恩戴德的鬼。   沈容回到屋里休息。   零点过,身穿长袍的鬼出现在城镇口。   八只鬼立刻敲门叫醒沈容。   沈容走出房间,看向镇口的和景芳。   那些被她治好瘟疫的鬼们都认出了和景芳,纷纷怨愤地围住了他。   和景芳从容道:“我与你们的恩怨,之后再说吧。眼下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麻烦诸位行个方便。”   以他的实力,他完全可以一抬手就灭了这群小鬼。   可他没有。   鬼仍围着和景芳。   和景芳看向沈容,问道:“他们都是你治好的?”   沈容对鬼们道:“诸位不要急着跟他算账。他现在只是蜮主的一个小手下,给不了你们什么补偿。你们不妨等他成为蜮主之后,再让他赎罪。”   鬼们略有迟疑。   考虑到它们本来就打不过和景芳,恩人又发话了,便退让开来,目光仍怨恨地盯着和景芳。   沈容对和景芳正色道:“都准备好了?”   和景芳点头。   沈容带上愿意参战的玩家,与和景芳一起朝蜮主府出发。   路上,沈容与和景芳将玩家们甩在身后,轻声交谈。   和景芳新奇道:“你这个人,跟那些鬼,竟然能处得好。”   沈容道:“它们那些鬼,也是由人变得,有什么不能相处的?”   她睨着和景芳,问道:“能不能跟我说说你和金倩羽的事?”   和景芳沉默,目光悠远。   沈容回想起来:“哦对,那个主人不让你提金倩羽是吧?那算了。”   她把这茬给忘了,之后有机会还是去问那些瘟疫鬼吧。   “不,现在可以提了。”   和景芳语气温缓,将过去娓娓道来:   “她喜欢的人,不是刘顺,而是我。”   沈容静静聆听。   “我在志国时听说敌国边城有她这样一位出名的女大夫,医术精湛,容貌俏丽,颇受百姓喜爱。那时……我便把她纳入了我的计划之中。”   “刘顺是个粗人,讨不了她的喜爱,我便亲自出马。在她结识刘顺后,易容成刘顺的模样与她相处。她醉心医道,而我就通过医道,让她把心转到了我身上。”   “我没有太多时间与她演戏,在她爱上我扮演的刘顺后,我便假扮刘顺挑明身份,哄骗她为我志国效力。”   “我把散布瘟疫选择权交给她,以刘顺的身份告诉她,事成,我便能升官来娶她。若不成,主将便会知道交代我的任务我不仅没有完成,还因为爱上她误事,会杀了我。”   “我叫她到时候赶紧离开这里,说我害怕主将担心她知道我们的计划,会追杀她。”   沈容想:看似是给她选择权,为她好,其实是在用爱情来逼她。   她道:“你长得斯斯文文,看不出来这么卑鄙哦。”   和景芳知道她在讽刺,没有反驳,继续道:“她会爱上刘顺,皆是因为我的设计。”   “真要论起来,她爱的是扮演成刘顺的我,不是刘顺。”   沈容道:“也可能她爱的是你伪装出来的样子,不是你和景芳。”   和景芳怔了怔。   沈容回忆起她在鬼城经历的金倩羽的回忆。   那个说要娶金倩羽的人,在金倩羽的记忆里,面容是模糊的。   但是杀她的人,金倩羽却记得清楚。   为什么“刘顺”的脸是模糊的呢?   是金倩羽真的忘了“刘顺”的长相,还是……在她不知道那个说要娶她的人,究竟长什么样子?   和景芳静默片刻,道:“我本想过以我原本的身份去接触她,但我在医道上颇有名气,进入边城必会有人防我。”   “刘顺不过一无名小卒,能以普通百姓身份在她周围生活,伪装成普通人,用他的身份博取金倩羽的信任,再合适不过。”   “这事做的隐秘,刘顺要领功,我扮演他的事,除了我和他,谁也不知道。”   难怪那时刘顺对沈容承认,他是利用了金倩羽的人,没有提到和景芳。   撒谎撒得久了,以刘顺那种性格,估计是真的把“功劳”完全当成他自己的了。   沈容问道:“听说你在瘟疫爆发后还去见过金倩羽,她怎么说?”   和景芳道:“我易容成普通人的样子,说刘顺让她跟我走,但她不肯走。我想向她说清楚我才是她爱的那个人,但是我没来得及说。”   “她在我开口之前,说她不爱刘顺……说一切不过都是她的一场幻梦罢了……”   “但我知道,她是爱的。”   和景芳嗓音低哑,微微颤抖,似乎在压抑情绪。   一方是自己的国家,一方是从来未用自己真实面容面对过的……她。   他选择了自己的国家,负了她。   沈容现在弄清楚了。   金倩羽确实知道刘顺就是和景芳,才会这么说。   可能金倩羽也早就知道,刘顺必会派人来杀她灭口。毕竟,她是这个功不属于刘顺的证据。   沈容那时就觉得有点怪,为什么利用完了,还要特地派人来杀金倩羽呢?   金倩羽做了那样的事,那时在自己的国已经难以生存了。不用刘顺特地派人来杀,她早晚也会被抓的。   金倩羽认命地死去,没有跟和景芳回去,是因为她心死了,还是不想连累和景芳?   在战乱时期,有话语权的永远是武将。   和景芳不过一个大夫,且在瘟疫实验中惹了众怒……   若是和景芳带金倩羽回去,国家正乱,刘顺可以轻轻松松,就设计让和景芳死在“百姓的怨愤”里。   沈容心想:和景芳机关算尽,也不过是战争的牺牲品罢了。   她问道:“你们两个都害死了不少人,为什么你会被丢去冥狱受刑,而金倩羽……”   话未说完,想到白天苍穹上传来的声,沈容又自己了然地“哦”了一声。   和景芳道:“我很幸运,遇到了那位神明亲临冥狱。我祈求他让我代替金倩羽受刑,那位神明同意了,但要求我不许再想再提金倩羽。”   沈容问道:“为什么?”   和景芳笑道:“可能是因为那时祂见不到祂爱的人,便不允许别人……”   和景芳顿住,道:“神向来随心所欲,这位神明已经很仁慈了。我还记得祂离去时说……”   ——以后她回来,你们就是我善良仁慈的证据,她肯定会更喜欢我的……   沈容:“……”   这种神奇的脑回路好熟悉啊……   她想起了柔柔。   柔柔也是如此,喜欢表现善良,来向她表明他有多好。   可他的善良其实根本算不得善良。   那些人被他的“善良”关照过的人,因为他的恐吓得什么也不敢说。   只敢在她面前夸他,然后害怕得不敢再接近她……   她那时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这些朋友莫名其妙,怎么玩得好好的又不跟她玩了。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离去,留在她身边的永远只有柔柔一个。   在沈容不知道真相之前,她一直想:柔柔可真是个善良又贴心的好人。   知道真相之后……   算了,不想了。   沈容收回飞远的思绪,意味深长地道:“该受的刑罚你们已经受了,只要你们获得受害者的原谅,未必不能开始新的生活。”   和景芳起先听不明白,迅速想通后,看向沈容的眼眸微微亮了起来。   她的意思是,她有可能会帮他复活金倩羽!   和景芳望着沈容低声道:“如那位神明的仆从所言,您是位温柔的人……”   那位仆从对他说:让你去做你就去做,你如果不是个恶鬼,没准儿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谈话间一行人已到蜮主前,沈容无暇留意和景芳,自然也没关注他说了什么。   蜮主府从远处看是一座鬼气缭绕的府邸。   近看才知,这不单单是座府邸,府邸外还有一座地面下陷的恶鬼城。   蜮主府在鬼城中心高高耸立,黑红的气息浓郁如雾,叫人从外围只能看到一个府邸的模糊外形。   外围的恶鬼城宛若迷宫,无数恶鬼徘徊在此,阵阵阴森鬼叫在鬼城上空交织回响。   玩家们脸色微白,咬紧牙关,有畏缩之意。   和景芳道:“不用太过害怕。这鬼城里有一条没有恶鬼的路,我带你们从那儿走。”   玩家们跟随和景芳进入鬼城,瞬间感觉这鬼城仿若结界,将蜮主府喷涌而出的威压与鬼气隔绝在了鬼城内。   一旦进入恶鬼城,鬼气便压得他们身体控制不住地打颤。   玩家们忐忑道:“咱们真的能打赢蜮主吗?”   和景芳道:“能。”   沈容就是他的底气。   他相信神绝对不会让她出事的。   她可是被神的仆从都小心对待的人。   沈容注意力一直在鬼城里。   这些恶鬼全是小鬼……   她眼珠子转了转,对和景芳道:“你们先走,我去对付这些小……恶鬼。以防万一咱们与蜮主开打的时候,蜮主召唤它们去帮他。”   确实有这个可能。   和景芳点头,应了声“好”。   玩家们道:“你一个人杀这么多鬼?”   “要不还是我们一起……”   沈容道:“不要给我添麻烦,你们赶紧先走吧。”   和景芳带着迟疑的玩家们快步离开。   沈容跃上鬼城的墙壁,清了清嗓子。   从高处看着和景芳和玩家们走到了鬼城边缘,沈容扯着嗓子大喊道:“你们能听见我说话吗?”   鬼城上空回荡起沈容的回音。   鬼城里的恶鬼都察觉到了沈容的存在,像嗅到肉香的饿狗,兴奋地朝沈容扑来。   玩家们不明所以地回道:“能!”   恶鬼们虽听见玩家们的声音,但玩家在的通道它们不能去,便还是朝在城墙上蹦跶的沈容冲。   沈容开启海幽种之瞳,见恶鬼们都快聚到了她脚下,将指尖血抹到舌上。   刚走出恶鬼城的玩家们就听见鬼城里传出沈容的高声命令:   “我要鬼城里的小鬼们全部臣服于我!”   随后,他们看见城墙上娇小的人影,吐出一大口血,从墙上栽进了鬼城里。   玩家们惊讶又迷惑地瞪大眼睛。   和景芳也愣住了。   都不懂沈容在搞什么鬼。   栽进鬼堆里的沈容,海幽种的特征全部释放。   她上翼挥舞,背须招架着鬼的攻击,连跑带飞地在鬼群中移动。   触须像镰刀刮草般,所到之处,鲜血喷溅,鬼头横飞。   她用言灵的反噬,让鬼城里的小鬼全部成为了杀她的凶手。   任凭鬼们嘶吼叫喊,面目可怖。   在此刻的沈容眼里,它们全都是经验包。 第94章 休息区0.22   沈容的上翼挥舞间洒落金粉。金粉像灼热的铁水伤得群鬼嗷嗷叫唤。   任它们数量再多,也终就只是一群不能飞的小鬼。每当想群起攻击沈容时,沈容振翅一飞,触须一甩,便给它们来了个集体割头。   鲜血似涌泉喷洒。   待沈容将它们全部击杀,脑海里浮现出【复仇成功】的信息,沈容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血染成了暗红色。   她就像一把锋利带血的刀,身上的血随着她的移动“滴答滴答”落了一地。   她抹了把脸,向玩家们走去。   玩家们与和景芳在出口等她,见她仿佛从血池里走出来,纷纷身躯一震。   鬼城一片安静,再无鬼物嚎叫声。   只有风从鬼城上拂过,带着一阵浓郁的血腥气扑向玩家们,让他们仿佛亲眼看到了遍地鬼尸,血流成河的场景。   玩家们震惊道:“鬼,鬼全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沈容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道:“走吧,去杀蜮主。”   “哦,对了……”沈容叫住和景芳,道:“蜮主的鬼心需要你想办法给我弄出来。等它变得虚弱如小兵的时候,记得留它一命,让我来杀。”   杀了那么多小鬼,沈容一级都没升。   这让她通过经验值感受到了小鬼和鬼兵级的差距,就像是杀数百只蚂蚁和杀一只小羊。   和景芳立即同意了沈容的话。   看神明仆从对沈容小心翼翼的样子,他就知道——杀蜮主,本就是要他自己带着众玩家去拼死一搏的。   要是他敢让沈容去卖命,神明仆从肯定会立刻撕了他!   神明仆从带下来的指令,其实并不是要他和景芳做蜮主。   而是……   和景芳走到前头,带众玩家打前阵。   沈容落在后面,一边休息,一边观察这蜮主府。   这蜮主府像一个沉寂在深海数万年的老旧宫殿,处处带着沧桑感。   府内景观与雕花柱子都被腐蚀得看不出原本模样,又像裹了一层沥青似的,四处暗沉沉,黏哒哒的。   玩家们大气都不敢出。   府内寂静一片。   沈容看向和景芳。   和景芳示意玩家们站在原地不要动。   他上前,对着正殿紧闭的大门道:“蜮主,我回来了。”   “景芳啊……”   正殿里传出年迈的妇人声音,这声音自带威压,震得众人耳边像拉风箱似的轰轰作响。   和景芳应道:“蜮主。”   “我好像想起来了……之前它们禀报的那个在鬼蜮内大肆抓鬼的人,是不是就是杀了我儿的人呐?”   “那个人叫什么来着……画眉?还是什么梅子的?”   沈容在一听便知,这蜮主说的是她了。   和景芳恭敬道:“杀了您儿子刘副将的,叫林湄。”   这位老蜮主与“林湄”有仇。   “林湄”在鬼蜮内抓鬼的事早就被人禀报上来。   倘若在“林湄”离开之前,老蜮主想起了“林湄”是谁,那么“林湄”恐怕要凶多吉少。   日后老蜮主得了机会,恐怕还会出去追杀“林湄”。   所以……蜮主之位不一定归他和景芳。   但是老蜮主,必须死!   这,才是神明仆从真正的指示。   只不过神明仆从,暗示了一下,蜮主之位,他可以一争,争到之后,他总有机会复活金倩羽,他这才动了心思。   话音落下,玩家们纷纷瞪眼瞥向沈容。   刘副将……刘顺吗?   蜮主的儿子,是刘顺?   沈容盯紧那紧闭的大门,心中并无惧怕,面上仍旧淡然从容。   老蜮主像是刚睡醒,发出伸懒腰的声音,语气开始不对劲起来:“景芳呐,你好像带了不少食物过来?我现在没心思吃,你把他们带到库房里关着吧。”   “我呀,想亲自为儿子报仇咯。”   老蜮主语气淡淡的,却让人不寒而栗,莫名感受到了它浓重的杀意。   “倘若她身上还留有我儿一丁半点的气息,没准儿,我还能用她复活我儿呢,呵呵。”   说着,沈容都看见紧闭的大门里浮现出一个漆黑团子似的影子。   那影子逐渐膨胀放大,渐渐变成一个身形佝偻的小老太太身影。   老太太手中杵着拐,步履稳健地走向大门。   和景芳一言不发,后退了两步,面色凝重起来。   “景芳啊,你怎么还不带食物们下去啊。看在你给我做了这么多年医官,生前又把功劳让给我儿的份儿上,我可是给你机会了。”   砰——   大门被一股漆黑劲风吹开,门板像狂风骤雨中飘摇的落叶,差一点就要被折断似的。   玩家们被这带有强大鬼气的风吹得仿佛要漂浮起来。   有那站不住的,直接被吹得在地上打滚,哐地一下撞在府邸院墙上,头破血流。   沈容的触须默默从衣服里延展,钉在地上,撑在了原地。   老太太穿一身漆黑华贵的袍子,杵了一根散发森冷血腥气的血红拐杖。   拐杖似有无数婴儿小手堆叠而成,密密麻麻的小手指还在蠕动蠕动,像活的一样。   老太太一脸祥和样,挤在松垮眼皮里的绿豆眼闪烁精光,一眼盯住了沈容,却对和景芳道:“景芳啊,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带这些食物去仓库。”   和景芳周身漆黑旋风骤起,冷声道:“老蜮主,得罪了!”   话音落下,不见和景芳动作,就见他与老蜮主周身的黑风冲撞,仿若在这院中掀起了一场黑色沙尘暴。   整座府邸都在颤抖,玩家们吃力地召唤出各自的卡牌想要做点贡献,方便之后拿福利。   然而他们只看得到黑风狂舞,连交战的人影都看不清。   沈容开启海幽种之瞳和欲望之眼,看清黑风中打斗的二鬼。   高级鬼斗,果然与低级鬼的血腥残暴不同。它们在拼鬼气,拼各自的特殊能力。   老太太到底是蜮主,目前占了上风。   和景芳有些招架不住。   这里的打斗引起了外边鬼兵们的注意。   它们似乎得到了老蜮主无声的命令,纷纷涌向蜮主府护驾。   沈容不慌不忙,指挥玩家们守住蜮主府大门,让他们用各自技能集体去攻击外面那些鬼兵。   蜮主府有特殊结界,鬼兵们不能直接破墙而入,只能从大门攻进。   如此一来,便无法放开了施展能力,和玩家把战斗打成了防守战。   沈容远离玩家和老太太、和景芳,召唤出【真理之言】卡牌。   同时,沈容开启了隐匿。   巨大的真理女神像如神亲临,散发着耀眼光辉吸引了所有人和鬼的注意。   老蜮主与和景芳都讶异道:“神?!”   他们立刻暂时放弃打斗,跪拜在地。   女神像悬浮在空中,等待着沈容的询问。   老蜮主与和景芳很快发觉不对劲,然而它们还没来得及起身,沈容便潜到老蜮主的身后,十根触须像尖刺一般刺穿老蜮主身上鬼气浓郁的致命点。   老蜮主痛呼一声,回身一击。   沈容已飞到空中,和景芳立刻接力,与老蜮主继续缠斗。   沈容声音嘹亮地问道:“真理女神,能否告诉鬼蜮所有鬼与人,要如何成为下一任蜮主?”   真理之言牌自然不会将答案散播,祂只会把答案传入沈容的脑海中。   沈容隐匿浮空,掐着嗓子,用嘹亮空灵的假音,将真理之言的回答传遍鬼蜮所有角落:   “杀了老蜮主,夺走蜮主手杖并让其认主,便可取而代之!”   她开启了欲望之眼,又有增加了20点的蛊惑力。即便无法直接蛊惑那些鬼,也能慢慢动摇它们的心智。   没人知道女神的声音是怎样的,但鬼们都看到了闪耀如烈阳的女神像,听到了自空中发出的陌生声音。   随后沈容落在地上,蹿进鬼堆里自导自演起来。   一会儿粗声粗气道:“咱们还打什么打!趁和景芳与老蜮主两败俱伤,咱们不是可以趁机夺走手杖,成为蜮主了嘛”   一会儿细着嗓子道:“可是咱们能力不够做蜮主的啊。”   一会儿又用娃娃音奸笑道:“得了蜮主手杖,还怕能力不够?好不容易等到这个做整个鬼蜮主人的机会,你不要我要!”   “女神为何会降临提示我们如何杀了老蜮主取而代之?不就是想让我们……”   沈容欲言又止地勾起众鬼的心思。   “取而代之?”   鬼们只听自己这方群众中响起这一道道声音,还真以为是自己这边的鬼在说,纷纷沉思起来。   它们都是冥狱里受过刑的恶鬼,大多作恶多端,心思歹毒并不忠心。   如今臣服于老蜮主,不过是臣服于它的力量,外加欺软怕硬罢了。   现在女神降临提醒它们如何杀老蜮主,这让它们怎么能不动起歪心思?   老蜮主被和景芳缠住,无暇顾及其他,脸色铁青。   和景芳虽招架得吃力,但也不是吃素的!   可以说这片鬼蜮里,除了老蜮主之外,就他最强。   他和老蜮主,都是为了代他人受过,在冥狱之中承受了无数年双倍刑罚,还能从冥狱之中爬出来的鬼!   比起那些普通鬼,能力自是更胜一筹。   沈容演完戏,躺到府邸院角继续看老蜮主与和景芳打斗。   时不时再起哄两句,道:   “哎呀,我看老蜮主与和大人好像都不行了,要不咱们现在一起上?”   “咱们一起上了,那到时候谁当蜮主?”   “古代诸侯国听过没有?要是分不出谁是蜮主,到时候咱们各自称王也行!反正,我是不想再受人管了!”   说着,沈容跳到鬼堆里,趁鬼不备,把一只鬼推进蜮主府,大喊道:“冲啊!!!”   其他鬼见有鬼冲进去了,立刻也跟着上,道:“靠!不能被老秃抢了先!诸侯国就诸侯国,反正打死老蜮主,老子以后就不用再被她这个老太婆压在头上了,冲啊!”   “杀!!!”   被首先推进蜮主府里的老秃一脸莫名其妙:“啊?我没冲啊……”   但众鬼群情激奋,都不听它解释。   它被鬼潮带着攻向了老蜮主,无法撤退,也不得不加入战斗。   玩家们看情况躲到一边,惊悚地望着群鬼围殴老蜮主。   和景芳趁机喘口气,望向蜮主门口,造成眼下这乱状的始作俑者——沈容。   沈容一身血衣,显出了身形,悠闲地靠在门框上,用口型道:“和景芳,你不行啊。”   “我本来只要鬼心,但现在你连杀老蜮主都要我出手,那我可就得要更多东西了。”   说罢,她勾唇一笑。   她背后是一片漆黑鬼城,穿的是一身浓墨重彩的血衣。   看她这般模样,再看群鬼因她而乱的场景,和景芳算是明白了。   ——神明没有给他任何特殊能力就要他去杀老蜮主,不是相信他有这个实力。   而是相信她。 第95章 休息区0.23   那些围攻老蜮主的鬼,实力大多和巨鬼相当,也算得上鬼蜮某块区域的一方霸主。   虽打不过老蜮主,但也给老蜮主纠缠得够呛。   沈容抬抬下巴,示意和景芳回去战斗。   和景芳回身加入了鬼怪乱斗中。   沈容观战时,看着那些鬼怪狂战的样子,忽的动了一个念头:   她的迷宫现在不知情况如何。   若是已经被神兽种毁了,那么她迷宫里的鬼怪多半也死得差不多了。   那……她可不可以把别的鬼怪放进迷宫之中,让它们为她镇守迷宫呢?   沈容翻出迷宫牌,心想:   在迷宫中死去的鬼和人会融合进迷宫里成为迷宫内的小鬼,那她作为迷宫的主人,能不能命令鬼主动融合进迷宫呢?   沈容眼眸闪烁精光,看那些鬼怪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只等待被她抓走的小鸡仔。   她思索片刻,让玩家们撤出蜮主府回城镇去,她在此守门便可。   玩家们略显迟疑,道:“这不会耽误我们拿奖励吧?”   沈容道:“不会。”   将玩家赶出蜮主府,沈容将大门关上。   开启隐匿,海幽种特征全显。   她冲进乱战的鬼堆之中,趁鬼们撕咬攻击老太婆,老太婆举杖反击之时,双手触须各凝成一股绳,死死缠住了蜮主手杖。   “腾”的一下,手杖的阴气与海幽种触须金粉膨胀,像爆炸似的迸发出火光,把周围群鬼震开。   沈容的触须被手杖灼伤。   阴气像晕入清水中的墨汁一般,沁进触须里,将触须渐渐染黑。   到底是蜮主手杖,鬼蜮霸主的象征。   以沈容现在的能力,想压制手杖简直是不自量力。   不过沈容也没想真的夺取手杖,不过是尝试一下。   老蜮主抬起手杖的手被沈容的触须制住,与之拉扯起来。   被震开的众鬼趁机再次攻向老蜮主。   沈容也扑向老蜮主,腾出一只手来,将触须变锋利,抓住老蜮主的手指,将之一点点割断。   老蜮主体内鬼气随血喷涌。   沈容的触须再次被鬼气所伤。   她咬牙忍住灼痛,拼尽全力,终于将老蜮主的手指砍断,而后将手杖抛向空中。   群鬼目光随手杖移动,扑跳起来,想要抓住手杖。   沈容振翅一飞,用已经变得焦黑的触须把手杖卷到自己手里。   手化为人类的手,止住了手杖阴气的侵袭。   原本布满蠕动婴儿手指的手杖,到了沈容手中,却瞬间变化成一根散发纯白荧光的手杖。   沈容疑惑手杖的变化。   和景芳喜道:“手杖已不再认老蜮主为主,如今它是无主之物了。”   沈容明白了:这手杖的形态,是根据主人而改变的。   而她不是鬼,即便拿到了手杖,手杖也无法认她为主,所以变成了无主之物。   沈容飞得很高。   下方群鬼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手中的手杖。   被切了手指的老蜮主平静地盯着手杖。   沈容能感受到,它在透过手杖看她,平静之下是汹涌澎湃的仇恨与怨愤。   沈容道:“我并非鬼蜮的鬼,无意与你们争抢鬼蜮蜮主之位。不过手杖在我手里,你们还是得听我号令。”   她掏出巨鬼的鬼心。   这让群鬼浑身一凛,各种不安分的心思都暂且压下。   这颗鬼心表明了她有能力夺取它们这个阶级的鬼心。   取鬼心,可比直接杀鬼难多了!   这给了它们十足的威慑。   沈容道:“现在老蜮主仍是你们最大的敌人。先对付她,把她打到失去反抗能力,你们才算是暂时安全。”   闻言,群鬼思索片刻,攻向老蜮主。   失去了手杖加持的老蜮主很快被鬼们撕扯开。   它嘶吼着。像一块被扯烂的破布,倒在了地上。   和景芳记得沈容先前说过,她要亲自击杀老蜮主。便止住了还要继续攻击老蜮主的鬼们,假装与沈容不认识,抬眼问道:“你还想怎样?”   沈容道:“今日你们便散了吧。我在鬼蜮最多还能停留三十六小时,三十六小时后,你们再来抢夺手杖。这三十六小时,你们正好回去做准备,如何?”   她的蛊惑力加成总是让鬼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的思维跑。   加之鬼们在和老蜮主的战斗中也大多受了伤,沈容的欲望之眼也能够影响到它们。   它们思考片刻,各自散了。   蜮主府内只剩下半死不活的老蜮主,与压制住它的和景芳。   沈容落在地上,显出身形。走向老蜮主,用欲望之眼望进它浑浊的眼里,蛊惑道:“我就是杀你儿子的人。你知道你儿子是怎么死的吗?我把它大卸八块,砍碎砍烂,碾成了一堆渣。你儿子死前,叫得真的好惨啊。”   老蜮主身躯一震,目眦欲裂。   沈容诱出它足以冲垮理智的仇恨,道:   “你想杀了我吗?但你已经没有这个能力了。除非,有人帮你。”   她没有明说谁能帮老蜮主。   却用欲望之眼给它灌输“求助和景芳,把鬼心给和景芳,让他杀了眼前这个杀子仇人”的念头。   虚弱的老蜮主双目变得血红,望向和景芳,说出了沈容给她灌输的欲望。   和景芳很聪明,立即和沈容打配合。   推脱了两次,而后道:“好,看在多年相识的份儿上,我答应你。”   沈容假装害怕后退,斥责和景芳道:“我帮你,你竟要杀我?”   一人一鬼在老蜮主面前演了出戏,开打。   老蜮主趁机交出鬼心,丢给和景芳,声嘶力竭地喊道:“用我的鬼心,杀了她!”   和景芳接到鬼心,莞尔一笑,将鬼心恭恭敬敬地送到了沈容面前。   沈容接过鬼心放进袋子里,对呆滞的老蜮主微笑道:“别气,我还是会给你杀我的机会的。”   说着,她走到老蜮主身边转悠,故意露出破绽。   老蜮主被仇恨冲昏了头,趁机拼命用断掉的手骨尖利处划破沈容的脖子。   鲜血喷洒老蜮主一脸。   看着沈容脸上浮现出惊讶惶恐的表情,身形踉跄得要倒下。   老蜮主欣慰地笑了:“我儿,我儿,娘给你报仇了。”   笑不到几秒,它的笑又僵在了脸上。   沈容踉跄的身形又稳住了,手化作触须,对它道:“老太太,杀了我开心吗?不开心也没办法,我就要送你上路了。”   海幽种的触须在说话间撕裂了老蜮主的残破的身躯。   沈脑海中浮现信息:   【复仇成功,成功复活】   【温柔的断罪者lv4升级至lv5】   【觉醒——海幽种的尾羽】   老蜮主落到她手里时,已经虚弱得不足以让她获得许多经验值了。   不过能升级,就很棒了。   沈容没有立刻查看尾羽,望向一脸尊敬的和景芳,道:“现在该算算咱们的帐了。”   “这场战斗我出力太多,我需要更多报酬。”   和景芳问道:“你要什么?”   有实力的人要合适的报酬,是应该的。   沈容道:“你能给我什么有用的卡牌?”   和景芳沉思片刻,伸出手。   一张漆黑卡牌出现在他掌心:“这是我毕生所学医术凝结而成的牌,用来治疗一些非致命的伤和疾病,都不成问题。”   沈容收了牌,道:“还有呢?”   和景芳愣了一下,又凝成一张漆黑卡牌:“这是我威压凝成的卡牌,将之释放,可以压制一些小鬼。”   沈容收下,道:“还有呢?”   和景芳:“……没了。”   沈容道:“有储物牌吗?”   和景芳沉默片刻,道:“我没有。不过这次你们游戏的奖励盲盒中有,你杀了这么多鬼,肯定能开出来的。”   沈容心想:左航达到S级才拿到一张储物牌。盲盒要是能开出储物,肯定也大不到哪儿去。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她走向蜮主正殿,道:“我之后可能还会有些事要你去,做得好,我就助你复活金倩羽。”   和景芳应声:“是。”   虽然她现在不是蜮主。   但她在目前鬼蜮最强的和景芳面前说一不二的样子,也和蜮主没区别了。   进了正殿,沈容将门关上,召唤出迷宫。   进入迷宫,果然看到迷宫被毁了。   迷宫墙会变化,所以现在看上去没有损伤。   但是整个迷宫内一只鬼也没有,就连守门的无头鬼都不见了。   这里寂静如死,血腥味浓得令人作呕。   可想而知,在“彭进”复生后,这里有过多么惨烈的战斗。   神兽种……   沈容眼中闪过凌厉杀意,离开了迷宫,将手杖交给了和景芳。   手杖到了和景芳手中,没有像在沈容手里那样立刻易主。   沈容疑惑。   和景芳解释道:“手杖有些灵识,遇到它喜好的主人,它便会轻易认主。一般情况下,都是需要鬼强制让它认主的。”   沈容看着那白花花的手杖,沉思起来。   和景芳回了自己的房间,费了番功夫,让手杖认他为主。   沈容再次见到他,已是第二天。   距离她离开鬼蜮,只剩十二小时。   和景芳脸色有些苍白。   而沈容见到这位新任蜮主的第一句话就是:“帮我去抓鬼,我要鬼兵级,作恶多端死不悔改的那种。哦对,还有那些想抢蜮主位的恶鬼,也抓几只来,全都要活的。”   和景芳立刻去办。   沈容躺在蜮主府悠闲地啃面包,休息。   很快,和景芳抓来满满一院子鬼兵,和巨鬼同阶级的鬼也被他捆了几只来。   鬼们不明所以,质问和景芳要做什么。   就见和景芳对懒散地坐在正殿里的沈容道:“还有什么吩咐吗?”   蜮主竟然听从一个人类的命令?!   鬼们纷纷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参与了杀老蜮主的鬼们一下子明白了:   ——沈容就是最后抢夺走手杖的那个人!她的实力不容小觑。   沈容语气淡然地命令道:“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三个小时内,让他们全部臣服于我,从今以后,为我所用。”   她要让它们成为迷宫的新员工。   和景芳愣住,这就有些难了。   他思索须臾,动用了手杖的力量,抽走鬼们的神智,让它们成为唯命是从的机器。   它们都是满手血腥的恶鬼,受刑后也没有悔改。   在鬼蜮之中作恶,把它们的神智抽走,反而是给鬼蜮中弱小的鬼留有一线生机。   抽完这些鬼的神智,和景芳用手杖命令它们臣服于沈容。   做完这些,他脸色已经苍白如纸,身体抖了抖,呕出一大口血。   这些事都太过耗费精力和鬼气了。   沈容将这些鬼关进迷宫之中,命令它们像之前的小鬼那样融于迷宫。   它们还真的做到了!   被抽走神智的鬼夫长级别一共有五名。   沈容让两名守大门,三名在迷宫内巡逻。   如此一来,也算是给迷宫升了个级。   她开开心心离开迷宫,见和景芳虚弱地坐在地上调息。   和景芳肯听从她的命令,一是因为她的实力,二是因为金倩羽。   沈容心里很清楚,也不再吊着他。   祭出瘟疫牌,摘了一朵幽海灵给和景芳。   和景芳暗沉的眼眸“唰”得亮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捧起瘟疫牌和幽海灵,进屋复活金倩羽去了。   此时,游戏场的结束时间也已经到了。   苍穹之上回荡起让玩家前往鬼蜮大门领取奖励并离开的通知。   沈容不打算从大门离开,但得去领取奖励。   于是丢下一句:“我待会儿还会再回来的。”   而后走出蜮主府。   她飞去城镇,和受伤的玩家一起去了鬼蜮大门。   大门处,狗头工作人员正在按照击杀鬼的数量给玩家们发放盲盒。   那些参战玩家得到的福利,是多拿了三个盲盒。   沈容在玩家们震惊而又羡慕的目光下,领了一大麻袋的盲盒。   待受伤玩家们领完盲盒,她又从他们手上拿走盲盒放进麻袋里,扛着麻袋回蜮主府。   “卧槽!那得多少盲盒……”   “少说也得上百吧!”   “天呐,她这是杀了多少鬼……她是鬼怪收割机吗?”   身后的玩家们议论纷纷。   有人疑惑怎么都要出去了,她还往鬼蜮里走。   狗头工作人员们也不管她。   按照规定,它们到时候就会带来大门的玩家一起离开。   那些赶不上离开的,它们就不负责了。   沈容回到蜮主府,开始拆盲盒。   一麻袋盲盒,一共一百五十五个。   沈容从中拆出了四十九张控小鬼牌,五十张一次性治愈牌,十张一次性隐身牌。   隐身牌完全抵不上她的隐匿功能。   治愈牌倒还不错,普通的致命伤,类似被车撞之类的,都能治愈。   不过被鬼打出的伤就不行了。   剩下四十六个盲盒,拆出的是她想要的——储物空间。   每一个盲盒代表一立方米储物空间。   卡牌可以自动存放于脑海中,但是鬼心不可以。   沈容把鬼心放进储物空间并整理好,和景芳的房间在这时终于打开了。   一位穿白裙的姑娘跑出房门,直冲沈容而来,道:“你!你竟然会愿意让鬼复活我!你杀了我,就不怕我向你报仇吗?”   沈容淡然打招呼:“金倩羽,这是你原本的样子吗?比老太婆样漂亮多了。”   金倩羽盯着沈容。   沈容直觉,她没有杀意。   和景芳从屋里出来,面露惊愕地对沈容道:“是你杀了她……”   不等沈容说话,金倩羽回眸睨着他道:“你是谁?我和她的事与你无关。”   “噗嗤——”   沈容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   金倩羽在鬼城待了那么多年,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温婉沉默、愿意默默牺牲的金倩羽了。   而且,她根本没见过和景芳的真容,怎么可能认得出和景芳?   和景芳耗费的精力太多,此刻虚弱得身形单薄,像一位病公子,嘴唇颤了颤道:“我,我是……”   一时间,他竟不知道怎么说。   金倩羽环顾府邸,面露疑惑道:“这里又是哪儿?我怎么不在鬼城了?”   沈容道:“这里是鬼蜮。冥狱恶鬼从冥狱里受刑出来,就会到这里来。”   金倩羽瞥向和景芳,喃喃道:“冥狱恶鬼……”   沈容道:“这位和景芳,是鬼蜮的现任蜮主,你的故人。你们之间的事,你们自己谈,我不多说。不过……”   “你是他用我的瘟疫牌和幽海灵复生成鬼的,现在可以再凝张瘟疫牌还给我吗?”   金倩羽眼珠子转了转,问道:“你怎么到鬼蜮来了?是来玩游戏吗?看你如今的样子……你好像强大了许多?你离开鬼蜮时,能把我带出去吗?”   “我要回鬼城去。”   “为什么?”和景芳表情凝重,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回到那个地方?”   “那里有我害死的百姓。就算我死了,我也该和它们在一起,赎我的罪,而不是丢下它们。”   金倩羽坦荡而又认真地道:“我不是个好人,没有它们时时刻刻提醒我犯下的罪孽,终有一日,我会觉得过去的事都过去了,然后忘记过去,重新开始生活。”   沈容含笑,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和景芳。   “有些鬼,将受害者封在镇上,不予它们自由,也不去看它们,不找解决的办法。而某些鬼……”   沈容拍了拍金倩羽的肩膀,道:“永远也不会忘记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并在真心实意地认错。”   和景芳苍白的脸色更加白,虚弱得像一个纸人,仿佛风一吹就要随风而去了。   金倩羽若有所思。   沈容对金倩羽道:“不过,你陪着它们,有什么用呢?只是陪着它们,就能缓解它们的痛苦吗?你如今有了机会,应该想办法去弥补过错,而不是只想着认错。”   金倩羽不解地歪了歪头。   沈容对和景芳道:“你不适合做蜮主。”   和景芳身子晃了晃,看了眼握在自己手中的手杖,苦笑道:“我本就不贪慕这权势……你又有什么想法?”   沈容道:“把手杖给金倩羽,让她来做蜮主。”   和景芳与金倩羽皆面露惊讶。   金倩羽笑道:“让我做蜮主,你就不怕我成为蜮主后杀了你?”   沈容对金倩羽道:“我参与的游戏场已经结束,现在是我私自留在了鬼蜮内。如果我在此死去,神不会将我复活。如此,你还会杀我吗?”   金倩羽成鬼后,从来没有真的害死过人。   她瞪大眼睛,道:“你为什么留在这里?你不做人了?”   沈容道:“为什么……因为责任感?或者说……我感应到了手杖的责任感?”   不然她大可领完盲盒后,就立即赶回来离开鬼蜮。   而不是跟他们在这儿扯这些。   沈容从和景芳手中接过手杖,手杖又恢复了纯白无垢的样子。   它们恶鬼费劲心力才能征服的手杖,到了沈容手中,沈容总是轻轻松松就抹除了它们的印记。   沈容道:“为什么你们恶鬼会很难征服手杖呢?因为你们都不是能够得到它认可的好蜮主啊。作为一方之主,怎么能只享受这位置带来的权势,而不去承担这位置该有的责任?”   “鬼蜮如此之乱,作为蜮主,为何不让它改变呢?”   “鬼城与鬼蜮,皆是鬼住之地,皆有掌管者。鬼城被管理得井井有条,鬼怪们皆听号令。而鬼蜮的鬼……”   沈容看不上眼地摇了摇头。   她抚着纯白的手杖,道:“这杖无主时如此纯净,到了你们恶鬼手中却变得丑陋可怖,它如何甘心?”   沈容转面看向金倩羽,将手杖递给她:“试试看吧,看手杖能不能认你为主。希望你是抱着得到力量后重整鬼蜮,弥补过错的心来接这手杖的。”   金倩羽犹豫地抬手,手指蜷起又展开,纠结万分的样子。   终于,她似是想通,重重呼出一口气,坚定地接过手杖。   手杖在她手中,瞬间被镀上一层药草似的雕花纹路,泛出幽幽淡绿荧光。   金倩羽激动而又不敢相信地看着手杖:“这……这就认主了吗?”   和景芳望着金倩羽,仿佛明白了什么,露出释然地笑。   金倩羽从复生到现在,一直没有关注过他,连他是谁,都不是很想了解。   沈容郑重对金倩羽腔调道:“不要忘记,你是想要弥补过错,想要重整鬼蜮,才成为蜮主的。”   金倩羽神情庄严地对上沈容的眼睛,道:“我知道。我不能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认错,而不去想办法弥补过错……”   “我会以鬼蜮蜮主的身份联系鬼城,尽我最大的努力去补偿……”   沈容含笑点头。   心想:怎么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像个老师呢?   哦,她原本确实算是个老师来着。   虽然是教小朋友练拳击的老师。   沈容向金倩羽伸出手,道:“该把瘟疫牌还我了吧。”   金倩羽:“……”   她凝出瘟疫卡牌交给沈容,目光幽深道:“咱俩算是互相杀过对方的仇人吧……虽然我不是很想这么说,但是……”   她笑起来,庄重地对沈容道:“谢谢。”   沈容拿了卡牌,叮嘱金倩羽照顾一下鬼蜮城镇中的鬼们。   那些鬼虽是恶鬼,但作的应当不是大恶。   它们都没杀过人,也都已经受过了刑罚。   金倩羽道:“我会重整鬼蜮,凡是该受到照顾的,我都会照顾。”   沈容瞥了眼愣愣地呆在一旁,毫无存在感的和景芳,道:“你去休息一会儿,然后按你之前说的那样,去正式向城镇上那些被你害死的人认错吧。金倩羽送我离开。”   和景芳闷闷地“嗯”了一声。   金倩羽送沈容去蜮主殿后,用手杖打开通道。   通道内是一片茫茫虚无。   沈容站在通道口问金倩羽道:“你真的不记得和景芳是谁吗?”   金倩羽沉默片刻,笑道:“记得又怎样呢?我知道是他,活着的时候就知道了……我不否认我爱过他,但我的爱早在我作为人死去的那一刻,就和我的生命,一起消散了。”   “他利用我,导致我死亡。死后,他代我去冥狱受罚,如今又费尽心思复活我……”   “我只能说,这些就当是扯平了过去。我不会感激他,更不会继续爱他……”   “比起他,更让我惊奇的是你。”金倩羽定定地看着沈容,又凝成一样东西。   不是卡牌,而是一块黑红的令牌。   令牌上刻有【鬼蜮四十八号】。   沈容接了卡牌,收进储物空间。   金倩羽道:“这是鬼蜮通行令,能让你进入鬼蜮。我长居于鬼城,对外面的事了解不多。不过……”   金倩羽露出獠牙,道:“你身上的气味越来越香了,我成为蜮主之后,满鼻子都是你身上海幽种的香气。海幽种对鬼可是大补,能发现你的鬼多半比你强,你自己小心。”   “躲不过去,就逃来鬼蜮。”   金倩羽说可以用通行令进入鬼蜮,而不是自由通行。   沈容道:“那我进来之后,是不是还只能从这个通道出去?”   金倩羽点头,手杖上的传承让她对这里的一切都有所了解。   她道:“这通道其实是混沌之地,和界外海域一样,只有那位神才能管,其他神都无法插手,可那位神……一向不管。”   “这里危险重重,你进去后想着休息区一直往前走,走到头就能到达休息区了。记住,不能想别的地方,不然会走错路。”   沈容点头表示了解了,刚要踏入混沌之地,就见一个高挑的人影在混沌的虚无中显现。   男人穿一身玄色,肤色冷白,外貌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精致,从头到脚都美得令人惊叹。   可是移开目光,却又无法记住祂的样子,只记得祂是惊艳到叫人永世难忘的存在。   他身上没有泄露任何气息。   金倩羽蹙眉,对沈容道:“小心,他……”   他没看金倩羽。   金倩羽却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掐住了自己的咽喉,手不受控制地把沈容推向了他。   他扶住沈容纤细的腰,指尖轻颤了颤,道:“我来接你。”   沈容:“……”   刚刚一瞬间,她是想避开他的。   她本来也是可以避开他的。   但是身体突然反应迟钝,撞到了他怀里。 第96章 亡魂车站7.1   他声音极好听,完全匹配得上他惊艳的外貌。   这是个方方面面都美到极致的“人”。   沈容警惕地后退。   金倩羽想把沈容拉回来,身体却不听使唤,嘴巴自己张开道:“他是混沌之地的接引人。”   他能不动声色地控制已经成为了蜮主的她,不用他说明身份,金倩羽也猜到了他是谁。   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给了沈容一个坚定地眼神,不用控制也道:“跟祂走吧。”   沈容回眸瞥了眼金倩羽。   方才金倩羽还说让她小心……   沈容审视了面前漂亮到极致的男人一番,凭借自己加点的直觉,判断出他没有恶意,礼貌地道:“那麻烦您了,走吧。”   他向沈容伸出手,眸光和表情都淡淡的:“这里不安全,我牵着你走。”   沈容垂眸看向男人的手。   真的是连指尖都好看啊……   上一个让她感慨如此美丽的人是谁来着?   柔柔……   沈容搭上他的手。   他手冰凉,在她搭上后轻轻将她握紧,渐渐温热起来,像是怕冷到她。   他高出沈容一大截,陪在沈容身边走,却完全没有给她任何压迫感。   反而有股温和气息流入她心底,安抚她紧绷的神经,让她身心放松。   周围白茫茫,空荡荡,漫无边际。   沈容环顾四周,客气地问道:“请问你在这儿做了多久的接引人?”   “太久了,记不清。”   “这里会有很多人经过吗?”   “很多……不过大多数都出不去,会死在这儿。”   所以你要抓紧我。   他将沈容的手再次轻轻握紧。   沈容感受到他加重的力度,继续问道:“这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来到这里的人会怎么死在这儿?”   她语气平和,仿佛只是在好奇。   但他明白,她的每一句话都是在试探他是否真的是接引人。   “有我在,这里才会空荡荡的。如果没有我,这里会有很多不属于正常世界的怪物。”   他的视线一直悄悄落在她身上,又不敢太过热烈地看她。   怕自己难以克制情绪。   沈容若有所思。   他没有故意延长在混沌之地的路程,因为这会引起沈容的怀疑。   走到尽头,沈容看见一个光晕,光晕外是她的别墅。   沈容松开男人,道了声谢,走出光点前,又顿住脚步回头看他。   他表情和眼神仍是淡淡的,只是目光一直看着她,眼底暗流涌动,眼尾隐隐泛起了红。   沈容记不清他的样貌,也觉得似乎没见过他这么好看的一个人,但……   “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她问。   她的直觉隐隐偏向于,她曾经在哪儿见过他。   其实以前在参与游戏时,那些对她特别好的NPC也会让她有这种感觉。   只不过他们不会影响到她。   玩完游戏大家就散了,一般应该不会再见,所以她没有对他们过分关注。   而这位混沌之地的接引人……   她以后若是真要逃到鬼蜮来,没准儿还要他关照一次,带她穿过混沌之地呢。   他手缓缓背于身后,唇角有极浅的弧度,声音轻浅:“不知道。”   好……清冷的“人”。   她以前好像没遇到过这样性格的。   沈容若有所思,走出了光晕。   光晕收起。   离去的沈容没看见他背在身后的手腕内侧,被他自己不自觉掐住了血。   只是为了克制住情绪,不让她起疑。   淡然的表情不复存在,他眼眸炽烈地盯着她刚刚站过的地方,残留着她体温的手覆上自己眼睛。   “啊……她主动问我了,好想立刻就去见她……”   可惜……   他脸上浮现出阴鸷的杀意,一转身,便化作橙西装的神,踏入了一座大殿之中。   主位上的父神捧着一本厚重的金书,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这次安排的游戏场是鬼蜮四十八号?听说游戏过后,那地方就易主了……鬼蜮千百年不见得易主一回,这次是怎么回事?是那群玩家中,有人做了什么吗?”   封政沉默,表情冷淡,眼神仿佛对父神不屑一顾。   父神抬眸看向他,道:“你怎么不叫我父亲了?”   封政抬手打了个响指。   在父神看到的场景中,却是穿橙西装的神恭敬地叫他父亲,并向他解释了鬼蜮的事。   父神收起眼中的怀疑,又道:“听说你妹妹最近去见过你?”   祂听见橙西装神回答道:“没有的事,妹妹的性格您应该清楚,她是不屑与我们来往的。是谁向您打小报告了?”   封政眼神阴鸷,笑容暴戾狂妄地看父神与幻象交谈。   他这就去杀了那些碍事的东西。   有一个,杀一个。   有一群,就杀一群。   保证让祂们全部消失得干干净净。   *   沈容回到别墅,进浴室洗了个澡,侧对着镜子,将新觉醒的尾羽放出来。   就见她后腰底部长出了一条冰蓝水母色,尾端形状如浪花的……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   说尾羽,但其实这玩意儿更像是裙摆,飘逸灵动,还有星空般的金粉点缀其上。   沈容尝试摆动尾羽。   尾羽可伸缩可摆动,就像变幻的尾巴一样。   轻轻一甩——“砰”一声,看上去若羽毛般轻盈的尾羽砸塌了浴室的门。   沈容大概体会到了尾羽的威力,收起尾羽,打算之后找个机会练习控制。   现在,就先睡觉。   一觉睡醒,就有狗头人在门口等候,请她去和神共进晚餐。   神今天似乎格外高兴,在她吃饭时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眼中仿佛有灿烂星海。   而且接下来几天,每天神都很愉快的样子。   不过沈容好奇心不重,而且对方是神,她还是很清楚和神之间的尺度的,便什么也没问。   沈容快快乐乐在神那儿蹭吃蹭喝,过得舒坦。   很快到了休息期结束。   当夜零点,她进入新游戏本。   “尊敬的旅客您好,您乘坐的KXX10号列车开始检票,请到检票口……”   温和而又机械的女声重复着检票的温馨提示。   沈容睁开眼,候车大厅明亮刺目的灯光将她双眼刺痛。   一瞬间,几道暗红的黑影从灯光下一闪而过,不知是幻觉,还是真的有那样奇怪的影子存在。   候车大厅闹哄哄的,有方便面、速食肉类和各种零食的气味在候车大厅弥漫。   沈容环顾四周,看见候车厅内的电子牌上有血红色数字显示着时间:   7月27日18:23   巨大的落地窗外天色昏暗。   候车厅内那些带着大包小包的人们拿着手机在打电话。从他们杂乱的交谈声可以听出,他们有的是要回家,有的是要出去旅行。   沈容再看自己。   她手上正提着一个挎包,身旁放着一个银色行李箱,似乎也是要乘车的旅客之一。   “尊敬的旅客您好,您乘坐的KXX10号列车开始检票,请到检票口……”   提示音再次响起,沈容连忙翻找出车票,确定这列要开的火车不是她的,松了口气。   她看向自己身边的几名旅客,有三名工人,穿着沾泥带土的鞋子,仰靠在座位上休息。   还有一名头发冒油,满脸疲惫,一身汽油味的师傅。   他短暂地休息了一会儿,打了个电话,边用方言说话边往外走。   这次的游戏,没有别的玩家吗?   沈容想着,站起身来环顾四周,看见有和她一样东张西望的四人分散在大厅里。   对上视线,他们便知对方是玩家,立刻带着各自的行李互相靠近碰头。   候车厅里坐满了人,几人找不到连排的位置坐在一起,带着行李去了卫生间门口僻静角落。   各自做了自我介绍。   中年微胖大叔叫杜福泉。   戴眼镜的斯文男人叫王远晨。   有女强人气场的叫高妍。   还有一位过瘦的女学生,叫林璐心。   沈容心中警惕。   那只神兽种逃出来后,必然想找她报仇。   它不是没可能化作别人的样子潜伏在她身边。   她暗自开启海幽种之瞳观察他们一番,初步确认他们都是顶着他们自己的外貌,才和他们交谈起来。   “这次的游戏为什么是在火车站啊?”   “我们是要乘坐火车一起去某个地方吗?”   沈容提议大家把火车票拿出来比对。   五人是同一列火车,同一节车厢,同一个目的地。   火车出发的时间点,是明早的六点半。   高妍嫌弃车站里的气味,手轻轻捂着鼻子道:“明早六点半才发车,还有十二个小时呢,今晚我们就在火车站休息吗?”   杜福泉望向窗外,道:“对面正好有个酒店,这应该是暗示我们可以去那里休息吧?”   四名玩家商议一番,决定去酒店休息。   沈容一直沉默,望向那个酒店。   酒店名叫幸福之旅。   四人问沈容道:“你去吗?”   沈容思考片刻,环顾热闹的候车厅,道:“我不去。万一不小心在酒店睡迟了,或是酒店里有什么东西迷惑了我们的时间观念,我们就会错过明早的火车了。”   四名玩家沉吟片刻。   高妍道:“那万一酒店里有线索,不去就发现不了怎么办呢?”   杜福泉附和高妍。   没有辩论,大家简单爽快地分了阵营。   王远晨、林璐心与沈容在候车厅等着,杜福泉与高妍去酒店。   若是四点钟杜福泉和高妍还没出现,在火车站的人就去叫他们。   同时杜福泉和高妍会跟他们分享酒店内的信息。   敲定计划,杜福泉与高妍就离开了。   沈容和王远晨、林璐心找了偏僻的地方坐下,观察着候车厅内的人们。   突然,靠在窗边的旅客们全部盯着窗外犯起嘀咕来,五官紧皱。   被吵到的旅客也好奇地顺着他们的视线向外看。   有人嗓门大,惊悚地感叹道:“天呐,好惨啊!”   沈容在察觉到动静时就立即挤进靠窗的人群里。   窗外的广场上,一辆货车像是失了控,从车库开始,拖了一地的刹车痕迹翻倒在了广场上。   车窗里倒出两名满头是血的司机师傅。   车下有斑斑点点的淋漓血迹,洒了一路,连接到车站窗户玻璃下的花坛里。   沈容顺着血迹垂眸看花坛。   昏暗的夜色里,路灯光影朦胧。   一男一女躺在花坛里,被车站内洒出的白光照亮了惨状。   他们浑身是血,下身已经丢失,血和内脏洒在了被他们身躯砸塌了的灌木丛里。   有坚硬的木枝没塌,扎进他们的脸皮和手臂里,串进他们的内脏中。   林璐心和王远晨走近了看,倒吸口凉气,惊恐地压着嗓子道:“是他们!”   是刚刚走出车站的两名玩家,高妍和杜福泉。   杜福泉似乎已经死了,闭着眼睛没了动静。   高妍满脸是血,鼻骨错位,脸上一颗眼珠子掉了出来,另一个眼珠子转动,看向了沈容。   高妍嘴唇张合了两下,似乎想说什么。   突然她头颅微颤,咧嘴笑了起来,破碎的面容扭曲成阴森的表情。   就这样盯着沈容,死不瞑目。   王远晨蹙眉望向盯着高妍看的沈容,问道:“她刚刚说了什么?”   沈容在高妍变脸的一瞬间开启了海幽种之瞳,看见高妍变脸后,脸上出现了一丝黑红的气息。   那气息像是浓重的怨念。   她沉声道:“我不知道她说了什么,但是有鬼在她想说什么的时候控制了她,然后……她对我笑了。”   狞笑。 第97章 亡魂车站7.2   王远晨与林璐心的目光随着沈容的声音,定定落在高妍血糊糊的脸上。   “让开让开,都让开!”   火车站工作人员很快过来,降下玻璃窗的铁质卷帘,将血腥场景隔绝开来。   站内旅客们唏嘘不已,议论纷纷,多是感慨太这场事故太惨了。   沈容三人重回角落的位置坐下。   王远晨道:“他们一出去就死了,是不是说明咱们在登上火车前不能离开车站?”   沈容在脑海里不断回放她刚刚看见的场景。   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了。   她环顾车站大厅,目光落在她醒来时坐的那片区域。   三位民工被大厅内的哄闹吵醒,疲惫地躬身往前,捧着刚买的泡面正在吃。   他们身边有两个空座。   一个是沈容原本坐的位置,还有一个……   沈容瞳孔微缩。   想起来了!   那大车里驾驶位倒出来的一名司机,是她刚醒来时坐在她身边的那位!   但是,这又代表了什么呢?   事情已经发生了,她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沈容起身,走到初始座位边翻找,想要找出一些线索。   民工察觉到她的动静,哎了一声,用带有浓重口音的普通话道:“大妹子,你刚刚是不是坐这儿的?”   沈容点头,温声回应:“是啊。”   一位民工在口袋里摸索起来,憨厚地笑道:“这里还坐着一位大哥,你有印象不?你看到他人去哪儿了吗?他把他的充电线借给我了,我用完了想还给他,找不到他了。”   民工掏出一根沾有污渍,弯弯曲曲的白色充电线展示给沈容看。   沈容露出悲伤的表情,如实道:“他……刚刚离开车站之后,就出事了。在广场上翻车了,还撞死两个人……”   “啊?!”   三名民工惊叹地望向广场,看到被遮挡起来得玻璃窗,身子像泄气的皮球似的微微塌了下去。   他们面露伤感,手中的泡面都好像没味了,囫囵一口吞掉剩下的面,把嘴巴塞得鼓鼓的,去扔泡面桶。   沈容坐下,等他们回来,跟他们感慨道:“那位大哥人还挺好的,没想到……世事无常啊。”   他们叹道:“他借我们充电线的时候,还跟我们聊了聊。他是跑大车的,从外地送货到这里,开了两天的车,只睡了四五个小时,在车里闷坏了,就想透透气,顺便休息,但是又住不起酒店,就到车站来躺一躺。”   “他说没办法,老板急着要货,送迟了要扣钱,不敢休息。”   “我们跟他说这样不行啊,疲劳驾驶容易出事情的!”民工叹道,“这就出事情了……”   “哎,他说他也想休息,但是他老婆生病在医院,他得赚钱回去给老婆看病。一分钱都不敢多花,一分钱都不敢少赚啊。”   三位民工说着,眼眶微红,呆呆地望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容也有些唏嘘,记下这些剧情。   见民工们不再说话,回到角落里和王远晨、林璐心分享了信息。   突然,厕所里响起一声惊呼,一位穿金戴银,看上去很富贵的大妈带着一名七岁左右穿繁复公主裙的小女孩从厕所里冲了出来。   沈容三人恰好坐在厕所旁边的角落里。   大妈慌乱地张望了一会儿,向离她最近的他们跑来,道:“去,去叫工作人员过来,厕所里有个女的好像死掉了。”   被牵着的小女孩一脸懵懂,道:“有个阿姨,倒在厕所里了。”   王远晨立刻跑向服务台联系工作人员。   沈容与林璐心趁此时机到女厕所里查看。   厕所被打扫得很干净,地面亮得反光,有檀香味缓解了臭味。   厕所最里边的隔间门敞开着。   一双穿黑色小高跟的脚伸在厕所外,一动不动。沈容与林璐心靠近,看见一名穿职业裙装,打扮得体,手上挎着包,三十岁出头的女性倒在地上。   地面没有血迹,也没有任何打斗痕迹。   沈容开启海幽种之瞳查看。   看见一缕黑红雾气从女性身上飘出,散了。   又是鬼的怨气吗?   是鬼杀了她?   沈容定定地看着她,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工作人员很快跑来,将沈容与林璐心赶了出去,封锁现场。   沈容用了一张隐匿牌,走进厕所看他们检查。   “死了吗?”   “死了,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了。”   “身上只有摔倒的伤,没有其他伤……是犯病了?”   “看一下她的手机,还有她包里的东西。找一下有没有什么身份相关的东西,想办法联系她家里人吧。”   工作人员从死者手里拿出手机,手机恰好响起来。   电话那头是一道女声说:“你是明天到家不?你要吃什么菜啊,我叫你爸去买。”   “你怎么不讲话啊,不工作就不工作了,太累了就回来好好休息休息啊。家里的债爸妈会还的,你愁什么啊,你顾好你自己就行了呀!”   工作人员沉默了几秒,道:“您好,我们是幸福车站的工作人员,您是这个手机主人的妈妈是吧?您女儿出了点意外……”   电话那头沉默呼吸急促了几声,随后响起一声呜咽。   那边的妈妈似乎一下子感应到什么。   语无伦次,泣不成声。   幸福车站?   听上去好像不是正常车站的名字。   沉痛悲伤的气氛在厕所里蔓延开。   沈容默默地听工作人员和那位快要晕厥过去的妈妈交谈完,离开了厕所,到角落里。   工作人员用布裹着死者将其抬了出来。   王远晨伸长脖子看了眼,忽的蹙眉道:“她好像……有点眼熟。”   沈容看向王远晨,问道:“你刚醒来的时候,身边坐的是她吗?”   王远晨摇摇头,沉思片刻,道:“高妍身边坐的是她。”   王远晨初始位置离玩家们的碰头位置有些距离,走去碰头位置的时候要经过高妍的位置,就是那时留意到这位死者的。   “我听见她打电话的时候在哭,好像是在和领导打电话。领导很凶,声音也很大,我从她身边经过都能听见她手机里领导训她的声音。”   “她说她妈妈身体不舒服想回家看看妈妈,已经请过假了,怎么突然就叫她回去处理业务。她领导说谁谁爷爷死了都没回家,你妈生病,你回去,她病就能好吗?公司需要你的时候你不来,那公司不需要你的时候你会不要任何赔偿,自己离开吗?”   领导这话分明是在威胁。   王远晨和林璐心表情悲悯和气愤。   沈容也皱了眉。   她思考着这位死者的死因,默默地向死者被带去的休息室靠近。   有工作人员从休息室里出来,感慨道:“心脏病犯了死的……哎,药就在包里,不知道为什么没拿出来吃。人都死了,刚刚领导还打电话让她回公司……”   服务台出来的一名工作人员道:“我记得她刚刚过来退票了。本来要回家看妈妈,但是领导一直威胁她,让她回去工作,说不会开除她,但是……那语气的意思,不就是以后给她穿小鞋嘛……”   犯了心脏病,有药却不吃,家里欠债,不敢辞职……   她是心态崩了,选择了放弃生命啊。   沈容把她和那位司机联系起来,想要寻找他们的共同之处。   滴——   电子屏因整点报时响了一声。   沈容抬眼看,九点整。   过了吃饭的点,吵杂的大厅逐渐安静下去。   乘客们都抱着手机安静等车,或是在休息。   沈容三人坐在角落里也犯起了困。   林璐心道:“这么一会儿功夫,死了五个人了。”   王远晨打了个哈欠道:“要不你俩睡一会儿,我看着大厅。”   沈容目光锐利地在大厅内扫视,道:“我们轮流眯一会儿,别睡死了。”   她总觉得还会有什么事发生。   三人商议了一下,决定轮流休息。   沈容和林璐心闭眼假寐,让王远晨困了就叫她们守。   没一会儿功夫,沈容忽然感到有人推她,睁开眼就见王远晨指着大厅内一个通道,低声道:“我刚刚看见有鬼跑进去了!”   沈容一个激灵,望向那通道:“你确定是鬼吗?”   那通道没有开灯,只有通道口被大厅灯光照亮,往深处是漆黑一片。   林璐心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啊?什么?”   王远晨点头:“确定……那是个小女孩,衣服上全是血,鼻青脸肿的,笑嘻嘻地在通道口伸腿绊人。好多人被她绊倒,跌得脸上直流血,我才发现她的。”   沈容立刻往通道口去。   通道口被放置了一个小心地滑的警示牌。   地面已被擦拭干净,但砖缝里还能看出暗红——是残留的血迹。   沈容开启海幽种之瞳,看见地面上浮起阵阵黑红烟雾。   烟雾下,是洒落地面的淋漓血滴,蜿蜒至黑漆漆的通道深处。   沈容回头对王远晨和林璐心道:“你们在大厅……”   话未说完,她微微睁大眼睛。   她看见明亮的大厅内,升起阵阵暗沉的雾气,有一个个烟雾凝成的人形在大厅乘客之间穿梭。   它们有的趴在乘客背上,有的玩闹似的围着某个乘客打转,有的漂浮在空中玩耍,脚在乘客的肩膀和头上来回踩。   “我们在大厅什么?你怎么不说话了。”林璐心疑惑地用手在沈容眼前晃了晃。   沈容示意他们看大厅,他们回头,全都被惊得下意识后退一步,有些战栗地道:“这些全都是鬼吗?”   “不知道……”   沈容观察着那些人形。   思索:这些如果是鬼,那他们是哪儿来的?   难道都是被埋在了车站下面吗?在高妍死前控制高妍的鬼,是它们之中的?   沈容犹豫片刻,跟王远晨二人商议:“我一个人去追那个小女孩鬼,你们在这儿看着大厅,或者反过来也行。”   王远晨道:“你去追小女孩吧。”   大厅里的这些人形气体,看上去对人造成不了太大的影响。   但是那个小女孩鬼……   亲眼看见过的王远晨知道,那可能是真的怨鬼。   沈容爽快地丢下王远晨和林璐心,走进了通道里。   越往通道深处,黑红雾气越浓。   她还隐约听见了小女孩沉闷的哭声,以及男人模糊的低声呵斥。   “这里面是车站仓库,你走到这里来做什么?”   忽的,身后响起一道女声。   沈容回头。   一名穿制服的车站工作人员,打着手电筒向她走近。   沈容面不改色地道:“我刚刚看见我妹妹跑进来了,所以想过来找她。”   车站工作人员沉吟着向她走近。   直至走到面前,沈容看清了工作人员温柔而炽热的眼眸。   她容貌姣好,工作人员的胸牌上写着名字:顾艾兰。   言语中有莫名的亲昵与热情:“那我陪你一起吧?”   沈容迟疑片刻,点头道:“好。”   顾艾兰嘴角扬了扬,跟在沈容身边,走路不看路,看沈容。   沈容无视她的目光,继续向深处走的同时。观察周围环境。   周围的雾气变得阴凉粘稠,有滴答水声在响。   沈容问顾艾兰道:“你们仓库这儿有水管吗?你听见水声没有?”   顾艾兰吸了口气,嗓音微微颤抖:“水声?我没听见呀。这里没有水管,不过这里死过人……是一个小女孩,被一个变态杀人犯带到仓库的冷冻库里杀害了。咱们会不会是撞鬼了呀……”   顾艾兰好似很害怕的样子,说着说着,身体完全贴在了沈容手臂上。   她颤声道:“要不我们回头吧。我多叫几个同事过来找你妹妹。”   滴答——   沈容后颈一凉,有一滴冰凉的水珠从上方滴进了她的衣领,冷得她抖了一下。   她摸了一把后颈,指腹染上了淡粉的液体。   抬起头,看见通道顶上有模糊的小脚印。   沈容拉着顾艾兰手上的手电筒对顶上照去,一只只血红潮湿的小脚印自方才出现水声的地方开始,直走到她们此刻站着的位置。   就仿佛……有个“人”倒悬在顶上走,跟着她们走到了这儿。   滴下的血混着水,就成了粉色。   她们停下了,它也停下了。   此刻,它好像就在她们头顶上,但看不见。   顾艾兰抓紧沈容的袖子,眼里中泪光涟涟望着沈容,道:“我,我害怕。”   沈容用海幽种之瞳扫了眼顾艾兰,确定她是人,拉她往回走道:“我送你回去。”   她们一转头,头上的脚印也跟着变幻了方向。   沈容抬头看了眼脚印,垂眸再看通道。   本来转头后,她的前方该是有亮光的大厅。   可此刻,通道两头看上去都是漆黑一片,仿若深渊。   小女孩的哭声越发清晰,而且就在她头顶。   沈容拉起顾艾兰,警惕地观察四周和通道顶端。   顾艾兰被她拉住的手指尖微颤,也不再跟她喊害怕了。   默默地贴近她,把脸靠在她身侧,满眼是笑,唇畔含春地盯着她们握紧的手。   仿佛她和沈容现在不是撞了鬼,而是在偷偷幽会。   沈容沉声问顾艾兰道:“那个小女孩死了之后,杀人犯怎么样了?”   顾艾兰愣了一下,嗓音又带上楚楚可怜的柔弱,道:“杀人犯啊……听我同事说,也死了。死相很惨呢……我好害怕,好想回去……我感觉我背后好像有鬼,阴凉凉的,你能不能……”   她犹豫了一下,耳朵尖微红,坚定而又期待地道:“抱着我……我总觉得没有安全感。”   沈容:?   她迷惑地看向顾艾兰,目光却落在了顾艾兰身后。   一个小女孩倒悬在房顶上,脸恰好在顾艾兰脑后。   顾艾兰此时若是回头,视线能和它对个正着。   它浑身青白,四肢像是被打断,呈现出异样的扭曲姿态。穿一身被扯烂的裙子,裙子上暗红的血迹像喷洒的墨汁一般。   它脸上满是淤血,一颗眼珠子被生生扣出,露出一个填满了血冰块的肉洞,另一只眼睛被肿胀青紫的眼皮挤成了一条缝。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长相了。   可见生前遭受过多惨痛的折磨。   小女孩鬼察觉到沈容的视线,偏头与沈容对视,露出了诡笑。   身上往下滴的液体,逐渐凝结成在黑暗中闪烁寒芒的冰刀。   沈容一手迅速将顾艾兰按在自己怀里,一手化作触须接住刺向顾艾兰脑后的冰刀。   触须用力,冰刀粉碎。   小女孩一愣,像是被欺负了,扁起嘴巴要跑。   沈容的触须迅速缠住小女孩,将它拉了回来,问道:“你想做什么?”   小女孩腰间被灼得冒烟,害怕得扭动身体。   忽的,无数黑红气体从通道两端蹿出,带着一股凌厉如刀的风护住了小女孩。   这风割得沈容脸颊生疼,怀中的顾艾兰也在隐隐发颤。   沈容想用触须打开这股黑红烟雾,但它没有实体。   看准沈容护住顾艾兰,竟向化作利刃向顾艾兰刺去。   小女孩一脸地欣喜,像看到了救星,拼命挣开沈容的触须,在黑红雾气的掩护下跑了。   沈容此刻明白,黑红雾气才是重要角色,没有去追小女孩,扶起怀中的顾艾兰道:“我先送你回去吧。”   顾艾兰抬头。   沈容却见她面泛桃粉,嘴唇被她自己咬出的血染得甚是红艳。   顾艾兰眸光潋滟,呼吸微急,看上去不像害怕,倒像是……动情。   有光的大厅出现。   沈容松开顾艾兰,带顾艾兰出去。   顾艾兰拉着她的袖子,泫然欲泣地说着害怕。   见沈容始终无动于衷,本来因被沈容抱在怀里而亮起星光的眼眸逐渐黯淡了下去。   沈容边走边问道:“那小女孩出事,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天。”   顾艾兰眼眸再次明亮。   沈容主动问她话了!   沈容一愣:“今天?”   她先前听顾艾兰的语气,还以为小女孩的事是类似于都市传说一样的剧情,发生在很久以前。   结果……小女孩是今天死亡,今天就变成了鬼?   是因为那黑红雾气吗?   那今天死的其他人……   沈容快步带顾艾兰跑出通道。   滴——   电子屏响了一声,屏上字体血红:   7月28日00:00   本该是人们昏昏欲睡的时间,可大厅内的乘客们都挤在了一起,恐慌地四处张望。   干净反光的地砖有一部分被血染红。   地面上有分散着的血泊,还有分散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们。   黑红烟雾充斥着大厅,就仿佛在室内降下了一场大雾。   车站玻璃门被推开。   人们瑟瑟发抖,恐惧到发不出呼喊。   开门的是大车里的那两名死去的师傅,还有被碾烂了身体的高妍和杜福泉。   它们表情阴沉,拖着一地的血走进了大厅,和其他鬼影一起包围了活人。   在那些鬼影之中,沈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有厕所里死亡的那名女士,还有倒在地上的人们……   沈容惊讶又困惑:   其他人变成鬼也就算了,为什么玩家也变成了鬼?   等等……王远晨和林璐心人呢?   沈容在大厅内寻找王远晨和林璐心,然而整个大厅都没有他们的踪影。   忽的,沈容听见“砰”“砰”两道炸雷般的巨响。   她寻声望去。   一男一女趴在血泊之中,身下炸开的猩红,像一朵绽放的血色大花。   是王远晨和林璐心!   沈容跑向两具尸体,开启海幽种之瞳。   看见两具尸体上也飘出了黑红雾气。   挤在一起的乘客们发出惊叫。   目睹了全程的人颤声道:“他们是从上面的钢架上,跳下来的……”   “天啊,他们怎么爬上去的!”   “是鬼……鬼……他们也会变成鬼的吧?!”   “呜呜呜,我们会不会死在这儿啊……”   沈容走到两具尸体前。   他们脸朝下,像一颗被砸炸了的球,头颅里喷溅出灰白脑浆,身下有内脏溢了出来。   车站工作人员不见了踪影。   唯一留下的工作人员只有顾艾兰。   顾艾兰快步跟上沈容,惊慌地一把牵住沈容的袖子,抽泣道:“我今天第一天入职,怎么这么倒霉……怎么办?要不我们走吧?我带你从安全通道走!”   沈容望向顾艾兰,她蕴起水雾的眼眸分外动人。   看她的态度,沈容也知道:顾艾兰是这个世界对她分外热情的那个NPC。   沈容安抚地拍了拍顾艾兰的肩膀,道:“如果你知道这里有什么安全的地方,就带车站内还活着的乘客去安全地方躲起来吧。”   说话间,她余光瞥见有两道身影在黑红雾气缭绕的钢架上显出了身形。   它们脸是被砸扁的样子,脑浆糊了半边脸,体内爆出的内脏像装饰品一样挂在腰侧,表情阴沉地从钢架上落到了大厅里。   是高妍和林璐心的鬼魂。   顾艾兰嘴角向下撇了撇,还是听从沈容的话,带活着的乘客们离开。   大厅内的活人只剩下沈容一个。   鬼魂们都向她围拢。   气氛阴森诡异。   但鬼魂们都没有动手,只是在逐渐向她逼近。   黑红的雾气开始围绕着她打转。   没一会儿,顾艾兰又带着乘客们回来了。   乘客们哭喊嚎叫,身后又跟了一群鬼影。   顾艾兰跑到沈容身边又拉起她的袖子,柔弱地道:“安全通道也有鬼,我们出不去了。”   一天不到,死了这么多人,而且还全部变成了鬼。   沈容面色凝重,心中疑惑甚多:   所以这个游戏的目的是什么?   除掉这些鬼,逃出火车站?   那之前死去的NPC的剧情,又代表了什么呢?   沈容想着,身上海幽种的特征全显。   乘客们看见沈容的海幽种肢体,再次惊悚地瞪大眼睛,张大嘴巴,恐惧地直打颤:“你你你……你是怪物?”   “天……”   有人见前有沈容后有鬼,吓得一翻白眼,晕死过去了。   鬼魂们周身的烟雾凌冽起来。   阵阵阴风在大厅内掀起,将卷帘铁窗晃得哐啷哐啷响。   “尊敬的旅客您好,您乘坐的KXL10号列车开始检票,请到检票口自动检票上车……”   这种时候,竟然还在检票?   沈容望向打开的检票口,那里干干净净,没有一丝阴气。   “是我的火车!我的火车!”   有乘客拖着行李逃命似的拿着车票冲向检票口。   一直不动的群鬼瞬间像是离弦之箭,极速冲向了那名乘客。   沈容触须延展,甩向群鬼,为那名乘客争取逃离的时间。   乘客尖叫哭嚎着冲进了检票口。   群鬼像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拦在了检票口前,嫉恨地盯着那位成功冲向他的列车的乘客。   那名乘客的身影消失。   群鬼齐刷刷回头,目光阴森地盯住了沈容。   仿佛在责怪她放走了那名乘客。   沈容此时明白了:   要想离开火车站,得坐上属于她的那列火车才行。   鬼魂们向她步步逼近,周身萦绕的黑红烟雾浓雾得像要滴出水,在地上留下一块块潮湿的水汽。   忽的,他们眸光闪过一道红,像是受到了什么指示,一齐攻向了沈容。   沈容立即用触须招架,和这上百只鬼缠斗在了一起。   乘客们看出检票口是安全的,全都挤到了检票口。   却都被无形的屏障挡住,只能害怕地看着沈容和群鬼战斗。   这些鬼大部分都是小鬼,有那么几个身上怨气重些的,是鬼兵级。   对于沈容来说,对付它们并不难。   触须三两下便能撕裂一个小鬼   然而撕裂的小鬼在消散后,竟又在黑红雾气中重新凝结成型,再次攻向她!   沈容直觉是黑红烟雾在作祟。   可是这黑红烟雾到底是哪儿来的呢?   是不是她错过了什么剧情?   鬼魂太多,沈容分身乏术,无法去调查,只能不停与鬼魂战斗。   她心中计划着,打到明早六点半,先坐上火车离开。   或许,这黑红烟雾的源头是她车票上显示的目的地。   如果猜错了,到时候她休息完了在坐车回来调查,也是一样的。   触须狂舞,鞭打撕扯鬼魂。   沈容的尾羽将群聚在一起攻击她的鬼们捶打得七零八落。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乘客们陆续离开。   大厅内四处是沈容战斗过的痕迹。   地砖被她打裂。   嵌在地上的座位也被她打得横七竖八,有的砸进了墙壁里,有的被甩到了柜台上。   鬼魂们的血在地面上形成浅浅的血湖,将沈容的鞋底都洇湿了。   整个大厅四处是喷溅状的暗红血迹,整个就是一凶案现场。   沈容亦是浑身浴血,因体力消耗严重,呼吸沉重且急促。   她的目光时不时扫过血红的电子屏。   检票是提前五分钟开始。   已经是六点二十四分一十二秒了。   快了,快了!   马上就轮到她检票了!   沈容用触须勾来自己行李箱,逐渐向检票口移动。   忽的瞥见站在所剩无几的乘客中的顾艾兰。   她想:乘客都走了,顾艾兰怎么办?   沈容问顾艾兰道:“你有车票吗?”   顾艾兰盯着沈容,眼中泛起血丝,压抑住眼中的心疼,点头道:“有……刚刚自己打了一张。”   沈容眼中闪过一丝怀疑,计算着时间打算冲进检票口。   59秒了,就差1秒!   沈容转身冲进检票口,却被一道无形屏障拦住。   鬼怪尖利的手指甲划过她的后背。   她却并没有太在意背上刺痛,只震惊地瞪大眼睛回头看那电子屏。   上面显示:06:24:59   沈容用触须打死一只鬼魂。   电子屏的数字跳动了一下。   却依旧是:06:24:59   又打死一只鬼魂。   电子屏上数字血红,跳动闪烁:   【06:24:59】   为什么……到不了六点二十五?   顾艾兰……是不是顾艾兰有什么问题?   她是唯一留下的车站工作人员。   而且顾艾兰自己打火车票离开,不是该打时间最近的那张吗?为什么要打六点半和她同一列车的这张?   不是没有之前的车票全部卖完了,所以顾艾兰碰巧和她同车的可能。   但是眼下这情况,沈容不可能不怀疑顾艾兰。   沈容望着数字,正准备侧头用触须把顾艾兰卷过来。   忽然,一道身影扑到她面前,挡住了凝成鬼手的黑红雾气。   猩红的血喷溅在沈容脸上。   一具温热的身体被鬼手刺穿,倒进了沈容怀里。   是顾艾兰。   沈容单手扶住顾艾兰,另一只手的触须攻击鬼怪,背须招架进攻的鬼手。   顾艾兰靠在她肩头,感受到沈容紧紧搂住她腰的手,抬眸对上沈容惊诧的眼眸,口中不断涌出鲜血,含糊地道:“我只是……喜欢你……你和我……一个朋友,很像。不想跟你分开,所以,不要怀疑我……”   她想说的其实不是什么朋友,但为了打消一点沈容怀疑,只能这么说了。   她很了解沈容,知道怎么应对沈容的怀疑。   沈容对上顾艾兰的眼眸。   顾艾兰唇角勾了勾,渐渐闭上了眼睛,没了生息。   沈容不会完全相信顾艾兰,但也不会完全不信。   毕竟无论是她的直觉,还是她的欲望之眼,都看得出……   “顾艾兰”是真的愿意为她去死的。   但是,现在这状况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时间卡住了? 第98章 亡魂车站7.3   沈容抱起顾艾兰,振翅从众鬼头上掠过,将顾艾兰的尸体放在乘客们所在的地方。   反身重新杀入鬼群之中。   黑红烟雾凝成的鬼手越发强大,渐渐达到鬼兵级的顶点,隐隐有突破至鬼夫长的趋势。   怎么回事?   为什么这群鬼越打越强大了?   沈容思考片刻,改变了战术,祭出和景芳给她的威压卡牌,携带在身上,想要震慑住这些鬼魂。   然而这些明明很弱小的鬼却并不受和景芳卡牌的限制,仍旧向她进攻。   这群鬼不正常!   沈容眼神冷厉,尾羽一摆,甩开群鬼,祭出迷宫卡牌,打算将这群鬼困入迷宫。   呜!   火车呼啸声骤然响起,沈容闻声望去。   一辆火车翻出了轨道,蹭出一地火花,向车站内冲来。   砰——火车撞塌了车站。   沈容振翅躲避开坍塌的钢架和碎石,在火车站坍塌的瞬间,一跃飞出了火车站。   群鬼和乘客皆被埋藏在了火车站内,没有再追出来。   沈容环顾四周。   金色朝阳洒落在火车站的废墟上,不远处就是车水马龙的马路。   但所有车辆都停在了马路上,被风吹得起起伏伏的广告布也维持着波浪形。   整个世界都停滞了。   怎么回事?   沈容将目光投向对面的幸福之旅酒店。   车站叫幸福车站,酒店叫幸福之旅……都提到了幸福。   或许,她该去那里看看。   沈容来到幸福之旅酒店,推开门。   酒店内空无一人,巨大的招牌正对着大门。   招牌下方写着【幸福之旅】,字上的图标,是一个衔尾蛇标志。   衔尾蛇,代表的是……   轮回?   沈容的大脑像被什么刺了一下,冒出了一个念头。   她回到车站废墟处,捡起废墟中一块残缺尖锐的钢条,毫不犹豫地划破了自己的喉咙。   她没死,触发了断罪者属性。   因她是自杀,脑海中浮现出的复仇信息,将仇人判定为酒店内的响尾蛇标志。   只要毁了标志,她就能复活。   但她本就是打算寻死,于是躺在废墟里睡了醒,醒了睡。   直到二十四小时过去,复仇失败。   黑暗彻底吞噬了她的意识。   再次睁眼,车站大厅明亮的灯光刺得人眼睛痛。   沈容立刻站起来,环顾四周,望向同样从座位上蹦起来的四名玩家。   “尊敬的旅客您好,您乘坐的KXX09号列车开始检票,请到检票口……”   大厅里回荡起检票提示。   KXX09……   第一次醒来时,提示的是KXX10。   这细微的变化让沈容意识到,这场游戏是个轮回,而玩家还有九次轮回的机会。   玩家要做的,应该是在这九次内,打破这个轮回,登上他们该乘坐的那列火车。   其他四名玩家瞳孔震颤,似乎回想起上一轮的事。   他们想要说些什么。   沈容无暇与他们交谈,立刻大声喊道:“看好你们身边的人!”   大厅内乘客们都奇怪地望向沈容。   而沈容不在意,一把抓住了正准备离开的师傅。   ——他是上一轮世界里,开大车死亡的司机。   司机师傅眼中写满了困倦,茫然地望向沈容,问道:“大妹子,你咋啦?抓我干嘛?”   沈容把司机师傅按回到位置上,道:“你现在的状态不能够开车,你需要休息。”   司机师傅笑了下,道:“谢谢关心啊,不过我是老手了,常年开大车,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说着,他又要起身站起来离开。   沈容按住他的肩膀,道:“请你对你和其他人的生命负责。你这种状态开车,万一撞到人怎么办?”   司机师傅直说没事,又道:“我急着送货呢,迟了老板要扣钱的……”沈容无心听他说,观察着其他四名玩家有没有按住身边的人。   一眼就看到王远晨在和一位打电话的女士交流。   那位女士急得直哭,王远晨也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沈容干脆拉起司机师傅的衣领,拽着他走向王远晨。   司机师傅一路挣扎,抬高音量斥道:“大妹子,你这是干啥呢?我得去送货,你给我撒开……哎呀我的天呐,你这人手劲咋这么大啊!”   他挣脱不开,无奈地被拖到了王远晨面前。   那位女士捂住耳朵在对手机说话。   沈容一把抢过手机,挂断,拉黑号码,把手机扔给王远晨。   女士瞪大眼睛,一脸懵逼道:“你谁啊?你干嘛啊!”   王远晨也呆呆地看着沈容。   沈容道:“别废话,把她带过来。记得把她的包也带上,里面有她的药。”   其余三名玩家眨巴眨巴眼睛。   沈容直接道:“把你们身边的人全带上,过来。”   三名玩家不明所以,但还是像劫匪似的把身边玩家全部压制住,跟着沈容走。   车站内的工作人员见此,立刻上前阻拦沈容道:“小姐,你这是在干嘛?请你放开这些乘客好吗?”   沈容飞快地数了下工作人员的人数,一把掐住司机师傅的喉咙,威胁他们道:“你们全跟我过来,不然我杀了他。”   大厅内陷入一片寂静。   乘客们远离沈容,眼里有恐惧。   工作人员把沈容当成了神经病,安抚道:“你别激动,别激动……”   沈容带他们到那上一轮出现过小女孩鬼的通道中,问王远晨等四名玩家,道:“你们把身边的人都带过来了吧?”   他们点头。   被他们钳制住的乘客们懵逼又茫然。   他们纷纷惊惶不安地看着沈容。   就见沈容让玩家们去通道口候着,将指尖血抹在了舌尖上,而后对他们命令道:“从现在起,我是你们唯命是从的主人。”   他们都是普通人,远比不上沈容的实力。   虽人数多,沈容也能控制。   控制住他们之后,沈容将他们放走。   让他们好好呆在火车站内,保护好自己的性命,等待会儿她去找他们,一一解决他们的问题。   现在,她没时间。   沈容走出通道,与四名玩家低声交流了一番。   四名玩家都记得上一轮世界的事,但是对于死后的事并不太清楚。   沈容把他们死后的事简要概述了一遍。   四名玩家难以置信地盯着沈容,嘴唇颤了颤道:“我的天……”   “你怎么那么能打啊?”   “那么多鬼都打不死你?你最后还只能自杀?”   “我觉得这个游戏的设计者可能没有想到,竟然有玩家能打到最后所有鬼和火车站都没了,她还活着。”   沈容认真道:“肯定想到了吧。对面酒店里有个衔尾蛇标志,就是在提示玩家这是个轮回,想要进入轮回就得死后重来啊。”   王远晨四人:“……”   要是他们最后面对停滞的世界,可能整个人都要懵了,绝对不会立刻想到要去酒店看一看。   毕竟先前高妍和杜福泉打算去酒店的时候,死过一回,他们心里还是忌惮的。   沈容不跟他们多扯这些有的没的,打算说一说她对这个游戏的分析。   刚张开嘴,余光瞥见一名身穿制服,容貌俏丽的工作人员走来。   她胸前佩戴一块名牌,上面写着:顾艾兰。   顾艾兰的目光没有变化,还是炽热又温柔,一瞬不瞬地盯着沈容,道:“里面是车站的仓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沈容眼前浮现出顾艾兰死在她怀里的一幕,对顾艾兰道:“我们这就走。”   她带上四名玩家一起往他们上一轮世界坐过的角落走去。   顾艾兰手向沈容抬了抬,眉头一紧,追上沈容道:“我……想和你一起。”   沈容回望顾艾兰,想了想,笑道:“等我待会儿去找你。”   顾艾兰微愣,骄矜地点了点头,眼里满是笑意,目送沈容离去。   高妍瞥了眼身后的顾艾兰,小声问道:“她是谁?在上轮世界里是什么角色?”   沈容眼眸深沉道:“不清楚,警惕着吧。”   虽然顾艾兰为她而死过,但是……   沈容依然觉得她很奇怪。   不过,目前顾艾兰还什么都没暴露出来,所以沈容打算静观其变。   现在,虽然知道了通关游戏的方法可能是打破轮回。   但是具体要如何打破,那黑红烟雾在这场游戏中是怎样的存在,火车站到底能不能出去……   这些,都还是未知数呢。 第99章 亡魂车站7.4   僻静的角落无人靠近。   只有沈容与四名玩家聚在一起商议。   高妍详细地说了下她和杜福泉在上一轮世界时,出意外的事情。   “我和杜福泉出去之后,那辆货车就撞过来了。凭我的反应能力,我本来是能够躲开的。但是当时脚好像黏在了地上一样动不了,那辆货车又是直冲着我们来的,结果就……”   高妍还算淡定地耸了下肩。   沈容问道:“你还没死的时候盯着我,是想说什么吗?”   高妍疑惑道:“我有盯着你吗?我被车撞了之后,就一点意识也没有了呀。”   沈容心想:难道高妍那时的表现,全都是鬼在操控吗?   杜福泉面色凝重道:“我当时也有动不了的感觉。而且我出去的时候,就一直留心周围。那车还没启动的时候,我就看见车驾驶室里,两位师傅都是仰倒在驾驶位上睡着的。但是后来车自己发动,方向盘自己打转,那车就撞过来了。”   林璐心道:“那肯定是鬼控制车子撞死了你们!”   沈容望向林璐心和王远晨,问道:“你俩又是怎么回事?”   林璐心道:“我们当时不是看着大厅嘛,好像是遇到了什么人,我们跟那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有一缕黑红雾气冲过来攻击我们。我们和它打着打着,它突然变得很大,一下子笼罩住我们。之后,我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王远晨蹙眉沉思片刻,道:“我记不得我们遇到的那个人是什么样子了。似乎是那个人要去做什么事,我们察觉到不对劲,然后阻拦了他。”   沈容问:“那个人被阻拦后的反应是怎么样的?”   “好像……笑了?记不清了……”林璐心认真回忆也想不起来,道:“如果我们还能再见到那个人,应该能够认出来的。”   沈容和四名玩家商量了一下,各自分开行动。   她去处理上一轮世界死去NPC的问题,玩家们则负责看好大厅里其他活人,谨防出事。   毕竟昨晚,在沈容从通道出来后,大厅里又死了许多人。   那些人是怎么死的,沈容不知道,所以要防。   沈容起身正要行动,脚步突然顿住,抬头看了眼时间。   此时是临近八点。   上一轮差不多就是这时候发现了那位女士的尸体。   当时第一个发现女尸的,是一位带着孙女的大妈。   而昨晚她在通道内看到的那个小女孩鬼,似乎和大妈带着的小姑娘差不多大?   沈容用海幽种之瞳看了眼通道。   虽黑,但没有黑红雾气。   她叫住同样要离开的玩家们,道:“你们分出一个人,去那边的通道里看看吧。上一轮的时候,那里有一个小姑娘被杀了。”   高妍自告奋勇地去了。   其他玩家还是按照原来的分工行动。   沈容找到被她控制住的人们,让他们排好队,一个一个的说说他们的问题。   首先是开大车的司机。   他机械地做了番自我介绍,说的都是些鸡零狗碎。   沈容虽不想遗漏任何信息,但毕竟时间有限,于是开口问话道:“你着急赚钱,是因为你老婆生病在医院吗?”   师傅怔然道:“不是,我儿子要结婚了,我得给我儿子买新房,我老婆没住院啊。”   沈容眼珠子转向大厅,寻找那三名民工的身影,同时问道:“那你有没有借给三位民工充电线?”   师傅道:“没有啊,什么民工啊?”   沈容在她原本的位置没看到那三位民工。   偌大的候车厅,人头攒动,依旧没有民工的身影。   沈容命令众人道:“去把大厅里的民工找过来。”   被控制的人听从命令分头行动。   沈容也在大厅内四处查看。   窗边倏忽间吵杂起来。乘客们望着窗外,五官纠结,表情唏嘘。   “天啊,好惨……”   有人感叹道。   沈容冲向窗边。   窗外,一辆大货车翻倒在广场上,车尾后方是一地的刹车痕迹。   车驾驶室里倒出一名满头鲜血的司机。   已经死亡。   淋漓的血如上一轮世界中的场景一般,点点滴滴连成虚线,连到花坛处。   花坛里,有三具压塌了灌木丛的尸体。   他们下身被碾烂了,内脏和血洒落在灌木丛上。灌木枝桠戳穿了他们残缺的身体和血淋淋的脏器。   从大厅内洒落出去的白光,将他们被皮肤被血染红的面孔照得真切。   是三位民工,都已经死了。   其中一名手上还拿着一根染血的新充电线。   怎么会……   是必须有人要死在大车下,还是她没能阻止成功?   沈容望了眼翻倒的大车,忽的感受到有视线在盯着她。   垂眸看。   原本闭着眼睛的三名民工又睁开了眼睛,双眸直愣愣凝视着她,嘴角扬起讽刺而又诡异的笑。   “是你害死了我们。”   “我们本不该死的。”   “都是你!”   沈容开启海幽种之瞳。   三名民工身上有黑红雾气打转,似乎察觉到沈容在看她,飘散了。   三名民工的模样恢复正常,没再露出那阴森的表情。   刚刚的,是幻觉吗?   沈容抓住身边一名乘客,问道:“你刚刚看见他们睁眼了吗?”   乘客惊悚地瞪大眼睛,身体向后仰,害怕地连连摆手:“我不清楚,不知道,别问我。”   他挣脱开沈容的束缚,跑向他同伴,回眸瞥了眼沈容道:“吓死我了……这女的是刚刚那个说要杀人的疯子吧?她竟然说那三个死人睁眼了!天呐,哪家的疯子啊,她家里人为什么不看好她!”   也就是说,只有她看见民工睁眼。   铁质卷帘被降下,遮蔽了窗外的事故现场。   沈容把控制住的人们再次聚在一起,让他们继续说他们的事。   司机师傅的剧情和上一轮不同。   他没和民工们说过话,也没借过他们充电线,家庭情况也不是民工们说得那样。   因为没借充电线,所以导致民工离开大厅去买充电的时候被撞死了吗?   沈容心中怀疑,但没有判定。   她叫来那名女士继续盘问:“你的问题是领导逼你回公司加班吗?”   女士迷茫道:“没这回事啊。我领导刚刚是在哄我,只不过他嗓门大了点。”   “哄你?”   女士道:“我们家重男轻女,我爸妈逼我回家,让我相亲赚彩礼,给我弟弟准备娶媳妇的钱。我领导很生气,让我不要回去被弟弟吸血……”   她的剧情也变了!   沈容问道:“你们家负债是怎么回事?”   女士道:“我们家欠的那个债啊,是给我弟弟买婚房欠的。我爸妈还想让我帮忙还债呢。我都三十多岁了,因为家庭情况一直没能结婚,他们也从来没为我想过……”   女士抱怨起来,絮叨了一会儿便哭了。   两人的情节都不同了,那……那个小女孩……   沈容立即跑向通道。   昏暗的通道漆黑一片,深处仿佛是未知的深渊。   地上有淋漓血迹。   浓郁的黑红雾气像温泉水汽一样在地面上弥散开来。   沈容冲进通道里,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回头,是顾艾兰。   顾艾兰走近她道:“你说要来找我,我等了你好久,你怎么也不来呢?”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听我同事说,这里出事了,死了一名三十多岁的女性……”   沈容盯着顾艾兰道:“怎么死的?”   “听说是被变态杀人犯杀死的。杀人犯把她带进了冷冻库里,在里面……”顾艾兰面露恐惧,道:“不过那个杀人犯也死了,你说这里是不是闹鬼啊?”   滴答——滴答——   通道内响起水声。   顾艾兰的面容在昏暗之中有点模糊。   沈容开启海幽种之瞳,双手化作冰蓝水母色,直勾勾地盯着顾艾兰道:“你是谁?”   “嗯?我是顾艾兰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不记得了。我们认识吗?”   沈容逼近顾艾兰。   顾艾兰沉吟不语,周身升起一股黑红雾气,道:“我们认识呀……不过……不是以顾艾兰的身份,而是以高妍的身份。”   沈容迅疾抬手,触须攻向“顾艾兰”,分散开来缠住它的脖子与手臂。   “砰”的一声,将它钉在了墙壁上。   “你为什么这么对我?要不是你提议让人来这个通道守着,我就不会死!你有什么脸这么对我!”   “顾艾兰”的脸和身形都逐渐变成了高妍。   “高妍”穿着的衣服上有大片盛开的血迹,她皮肤青白,像被冷冻过,衣摆不断滴下血与冰水融合的粉水。   沈容另一只手化作触须,问道:“你到底是谁?”   “高妍”瞪着沈容,表情怨恨道:“我是被你害死的高妍!”   沈容:“是我逼你来通道守着的吗?来通道守着,于你而言,难道就没有益处吗?”   对于玩家来说,来通道守着,要是真能阻止小女孩被杀害,也算是一个提高评级的点吧。   “高妍”怔住,不知道怎么回答。   死寂在黑暗中蔓延,仿佛给空气降了温。   沈容扬起触须。   “高妍”看着触须朝自己抽来,咧开嘴角笑道:“嘻嘻,反正这场,你又输了。”   一缕黑红雾气飘散消失。   被沈容掐住的高妍身子瘫软下来,双目紧闭。   成了一具死尸。   输了?   既然已经输了,那这场游戏,就留给她做实验好了。   沈容把高妍的尸体带出通道,问被她控制的工作人员,要来仓库里所有的尼龙绳。   而后,她带着高妍的尸体爬上了大厅顶部的钢架。   在大厅候车的人们和巡逻的玩家听见头顶有动静。   抬头,就看见沈容用尼龙绳,将高妍的尸体绑在了钢架上。   高妍身上的血水从高空“啪嗒”“啪嗒”滴落。   “啊!!!”   “那人疯了吧!她是不是把那个女的杀了?你们工作人员还管不管了!”   人群爆发尖叫,纷纷避开高妍血水滴下的区域。   工作人员都被沈容控制了,根本不管他们。   林璐心瞪大眼睛仰望沈容:“你在干什么?!”   沈容从钢架上下来,对惊慌的群众们道:“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吧,我不杀你们。”   她走出候车厅,把花坛里的三具尸体拖进了大厅。   而后再走向大车,将驾驶室里的尸体也给拖了出来。   正要离开大车时,沈容闻到了一股汽油味。   看向大车,一点火光凭空出现,将大车滴漏的汽油点燃。   “轰”的一声。   候车大厅的玻璃震颤,广场上的大车爆出冲天火光,车子碎片随气流四散飞溅。   沈容本是可以躲开的。   但她没躲。   因为她想到——她的属性,是可以对杀死她的真凶给出提示的。   反正这轮游戏已经输了,她本来就是要死的。   既然要做实验,那不如就做个彻底好咯。   王远晨等三名玩家瞪大双眼看着火光吞没了沈容,震惊到无以复加。   “她不是很能打吗?怎么就……这么死了?”   一道身影站到了他们身边,隔着玻璃门,满面心疼地望着那火光。   “是那个顾艾兰……”林璐心小声道。   王远晨和杜福泉望向顾艾兰。   顾艾兰一瞬不瞬地盯着燃烧的大车,火光在她眼里跳动。   过了须臾,她仍是痛心的表情,可嘴角却微微扬起。   玩家们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火光中走出了一个浑身焦黑,衣服被烧得黏在了皮肤上的身影。   她步履稳健轻快,漫不经心地拍灭自己身上燃烧的火焰,手上还拖着一具同样烧焦的尸体。   “我!艹”   “这他妈没死!!!”   “难怪她最后只能靠自杀进入轮回。”   王远晨、杜福泉和林璐心震惊地嘴巴张成O型。   顾艾兰提着毛毯冲向沈容。   因着衣服全黏在了身体上,沈容的玲珑曲线就像穿了紧身衣一样明显。   顾艾兰用毛毯轻轻裹住沈容焦黑的身体,柔声细语地问道:“疼吗?热吗?要不要我给你弄点冰水?”   顾艾兰的眼神,简直比刚刚烧着她的火还炽热。   沈容摆手道:“不用了。”   顾艾兰眼巴巴地望着她,跟她进入大厅。   乘客们被沈容吓得全部挤在了一起,看沈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沈容拿起尼龙绳绑好身上的毛毯,然后扛起四具被她带回来的尸体,一具一具地绑在了钢架上。   乘客们看着钢架上的尸体,有那胆小的,浑身哆嗦着,直接被吓得晕了过去。   因着乘客们挤在了一起,不敢靠近沈容,所以大厅内的座位大部分都空出来了。   沈容大喇喇地在大厅正中央坐下,仰头注视着尸体,心中盘算着事情。   顾艾兰在她身边坐下,拿着毛巾和矿泉水,捧起她的手小心翼翼地给她擦拭。   沈容身体僵了一下,随顾艾兰摆弄去了。   思考正事。   她死了,脑海中关于真凶,给出的提示是:   【到底它才是真凶,还是它才是真凶呢?要不……一起杀了吧?】   它,还是它……   意思是有两个东西在背后搞鬼。   王远晨等三名玩家震惊完,坐到沈容的前后位置,问道:“你要做什么啊?为什么把尸体绑到钢架上?”   沈容道:“为了防止那股雾气操控尸体来进攻我。而且小鬼都需要实体来支撑他们的行动,我把这些尸体绑起来,如果他们只是小鬼,那么到了晚上,他们就会被限制在钢架上,我不就少了点对手嘛。”   王远晨等三名玩家恍然大悟般拖长尾音“哦”了一声。   林璐心问道:“你被炸成这样,真的没事吗?”   沈容:“没事啊。”   只不过人死了而已。   接下来,沈容没有再行动,而是静静地观察候车厅里的所有人。   他们有沈容看着,都格外安分,不敢乱动。   只有在想上厕所和要检票离开的时候,他们才敢移动。   沈容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们如此害怕她,按照正常人的思路,他们有机会逃离,应该就会马上逃离,而不是呆在这儿被她吓。   可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要离开的。   沈容对林璐心小声说了几句话,假装和林璐心吵起来,闹翻。   然后让林璐心去群众中蹲着。   林璐心按照沈容的计划和乘客们搭话,撺掇乘客们和她一起找机会逃出火车站。   沈容没有直接问乘客为什么不离开,而是让林璐心这样去试探。   主要是因为以她现在的形象,突然问这一茬,会有一种“你们走吧,敢走出去我就打死你们”的恐吓感。   很快林璐心套完话,找机会去厕所和沈容碰头。   二人到厕所,就见厕所的地面被像积水一样的血淹了。   地上趴着几名乘客。   他们都是来上厕所的人。   结果,死在了厕所里。   沈容先用尼龙绳把这些尸体绑起来准备带到钢架上。   林璐心在她绑的时候说道:“我提议逃出这里,可是那些乘客表现得都很疑惑,反问我为什么要离开。”   “我说这里危险啊。他们就好像无法和我沟通一样,不搭理我了。”   沈容点头表示知道了,对林璐心客气地道了声:“辛苦了。”   她扛起尸体打算离开,林璐心跟上。   走出厕所,沈容顿住脚步,对林璐心道:“咱们这轮游戏已经算是输了。我死过一次,没有办法再死了。”   林璐心不明所以。   沈容没有多说,把尸体挂到钢架上后,又对王远晨和杜福泉说了同样的话。   王远晨沉吟片刻,道:“我去上个厕所。”   他明白沈容的意思。   这么多玩家死在厕所里,怎么死的?他们生前遇到了什么?   这需要调查。   可是这群乘客在下一轮世界中不会记得这一轮的事,所以要如何调查?   就只能玩家自己去亲自死一次。   沈容没有明说,是担心说出来会被幕后的“东西们”听见。   有些东西可以事后商量。   但还未实施的计划,说出来,那些“东西们”听见,可能就会反其道行之。   虽然目前可以判断的信息还很少,但沈容的直觉告诉她:   ——从这一轮游戏开始,就和最初的那轮不同了。   她有个猜想,等待验证。   过了一会儿,沈容去厕所给王远晨收了尸。   林璐心和杜福泉面色凝重地看着沈容。   候车厅的空气随着夜深,越发的凝重冰冷。   所有人都是一脸凝重肃色,除了顾艾兰。   顾艾兰看见沈容沾了一手别人的血,为了绑尸体对那些尸体又扛又背的,眼神越发阴鸷。   她故作不经意瞥向那些尸体的目光,像是想要立刻把那些尸体全给撕了。   沈容坐到她身边。   她捧起沈容的手擦拭,擦完,又“不经意”地靠在沈容的身上,在沈容身上留下她的气息,想要抹除沈容背过那些尸体的痕迹。   没事……没事!   只要沈容身上只有她的气息,那沈容就是只亲密接触过她一个!   那些尸体……她可以当作它们根本没存在过!   话虽如此,顾艾兰的眼神依旧阴沉,暗暗把那些尸体都记住了。   沈容触碰过的它们身上的皮肤,她要全给它们撕掉烧掉!   大不了撕完了再给它们换新皮,就算是无事发生啦!   沈容察觉到顾艾兰周身阴沉弥漫的气息,瞥了眼顾艾兰。   顾艾兰立刻转眸望向她,一幅纯真无邪的样子,眼底还有一些嗔怪。   沈容感到奇怪:“你有什么事吗?”   顾艾兰道:“没有呀。就是……你身上疼不疼呀?要不之后,你让他们去绑尸体吧!”   她指向林璐心和杜福泉。   林璐心、杜福泉:???   沈容道:“不用了,我自己绑。”   “那我帮你绑!”   沈容:“我自己绑。”   她担心他们绑得不够紧。   说白了就是……不信任。   滴——   电子屏报时,零点已过。   候车厅的黑红雾气弥漫开来。   大厅空中发出“锵”“锵”的动静。   仰头看,是那些绑在钢架上的尸体在挣扎,手脚不断敲在钢架上,响动越发激烈。   大部分尸体无法动弹。   但很快,有一具尸体挣脱了尼龙绳,目光凌厉地瞥向沈容。   一跃而下,朝她扑来。   是鬼兵级! 第100章 亡魂车站7.5   这鬼兵是死在厕所的一具尸体所化,浑身染血,跃动间衣物上的血像飞溅的雨点到处挥洒。   杜福泉与林璐心还活着,沈容不能暴露海幽种的特征,抓起没用完的尼龙绳当作鞭子抽向鬼兵。   尼龙绳甩到鬼兵身上,因着惯性绕了几圈。   沈容用力奖尼龙绳与鬼兵一起甩出去,对呆滞的杜福泉与林璐心喊道:“你们就在这儿呆看着吗?”   沈容时刻戒备着四面八方。   然而那鬼兵主要的攻击目标并非沈容等人,被甩出去后立即反身扑向了人群。   林璐心与杜福泉二人祭出卡牌招架。   钢架上又传出“哐哐”的挣扎巨响。   沈容暗暗开启海幽种之瞳与欲望之眼,盯住那只还未挣脱开束缚的鬼兵,将自己的“欲望”种在它眼里,要它去攻击第一只跳下来的鬼兵。   鬼们不受威压限制,但欲望之眼却是有用的。   上一轮游戏,沈容忙着招架上百只群攻的鬼,根本没有时间盯住它们对它们使用欲望之眼。   现在这鬼被她束缚住,她倒是有机会用了。   “砰”的一声,被沈容欲望控制的鬼兵跳下钢架,扑向那只冲入人群的鬼兵。   两个鬼怪自相残杀,血肉横飞。   林璐心与杜福泉却仿佛依旧在和鬼怪缠斗似的,对着空气疯狂输出。   沈容察觉到不对劲,但钢架上陆续有鬼兵诞生,她一心忙着控制鬼兵自相残杀,无暇顾及两名玩家。   待得出空来看向林璐心和杜福泉时,他们两个已经倒在了血泊中,腹部像被一只巨钻穿过,开了一个大洞。   内脏和皮肉脊骨,全部没了。   透过那洞,能看到他们身后惊恐到表情呆滞的乘客们。   两名玩家死了,沈容不再束手束脚。   她释放出海幽种的特征,告诉活着的人们要乘坐火车才能离开。   乘客们涌向检票口。   被沈容控制的鬼兵与其他鬼兵厮杀。   沈容还算轻松地应付着那些后来被杀变鬼的小鬼们。   大厅内的黑红雾气变得更加浓重。   雾气中带有淡淡的腐臭血腥气味,与大厅里的新鲜腥甜味有所不同。   沈容环顾四周,沉声问道:“彭进?是你吧。”   “彭进是谁?”   沈容听见非男非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的雾气中传来,让她难以辨清鬼怪本体在哪儿。   沈容道:“跟你合作的那个神兽种。”   其实她并不能确定“彭进”来到了这儿。   更不能确定是“彭进”与这黑红雾气合作了,复仇信息才会提示才有两个“它”,还是黑红雾气本身就有两个“它”组成。   只不过她想:先前把高妍外貌变成顾艾兰的幻象,蒙骗过了她的眼睛。   倘若这团雾气第一轮就有这种本事,肯定早就对她用了。   而幻境,恰好是寄生在“彭进”身上的那个神兽种的拿手好戏。   在突破了她的迷宫后,它的实力大大增强,如今能有迷惑她的能力在情理之中。   游戏是有潜在规则的。   比如什么层次的游戏世界对应什么层次的鬼怪。   能够迷惑她的鬼怪,很明显已经超过了二层游戏鬼怪的级别范围。   当然,沈容不否定这红雾是会随着轮回次数增加而变强的。但,她随口诈一诈这黑红雾气,也不会少块肉不是吗?   黑红雾气拖腔拖调地发出鼻音,良久,道:“我不知道彭进。”   沈容:“那你就是不否认,有神兽种跟你合作?”   黑红雾气沉默了几秒,噗嗤笑出声:“你猜呢?”   话音落下,黑红雾气凝成两只鬼手向沈容袭来。   沈容和它打的同时,还能用触须帮乘客们拦截要攻击他们的鬼怪。   黑红雾气狰狞地发笑,鬼手攻势越发猛烈。   沈容边打边道:“你把我们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让那些乘客顶着不同的人设又是为了什么?”   “你是谁?是死在这火车站里的乘客,还是员工……”   “你话真多!”   鬼手变得巨大,带着呼啸阴风向沈容拍来。   “你这么问,难道是觉得我会回答吗?你这人……哦不,你不是人,你这海幽种真有意思!”   “听说吃了你,对鬼来说是大补?我本来没兴趣,但看你面对这么多鬼还这么有精神,我也有兴趣了。”   黑红雾气大笑起来,道:“你现在和我打有什么用呢?其他人都死了,想要进入轮回,你也得死,你还不如乖乖死在我手里,趁早进入轮回!”   沈容尾羽一甩,猛击鬼手,在鬼手上洒落成片金粉。   鬼手被灼得发出水入热油的动静,烟雾噼里啪啦地散开。   “你!”   鬼手重新凝聚成,却不如之前那般厚重了。   沈容笑道:“谁告诉你我是海幽种的?你又是听谁说吃了我对鬼来说是大补的?”   “上一场的时候,我面对那么多鬼不是更有精神吗?你怎么不想吃了我?”   鬼手一僵,不说话了,攻势凶猛。   沈容一边招架,一边用金粉洒它,同时还跟它胡扯:“你是不是从跟你合作的那个神兽种那儿听说的?”   “你就不奇怪吗?为什么他会来到这个世界与你合作?”   黑红雾气一句话也不再说,只顾着和沈容打。   沈容笑道:“你是不是怕多说多错?”   “是不是跟你合作的神兽种骂你多嘴了?哎呀,你俩是合作关系,它怎么能骂你呢。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你……啧啧啧,好丢人啊。”   “它没骂我!我丢什么人!”   黑红雾气被激得反驳。   沈容唇畔笑意加重,道:“哦……所以,还真有个神兽种跟你合作,告诉了你那些所谓听说的事,是吗?”   鬼手停在空中。   空气骤然降温,如结冰霜。   人群突然暴乱起来,想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离开了检票口,四处奔逃。   他们就像洒落的豆子,到处分散。   沈容的触须护不到他们,干脆不护了,似笑非笑地盯着那黑红雾气。   噗嗤——   四散开来的人群全部被黑红雾气拦腰斩断。   猩红的液体像泼水节时洒出的水充斥了这一方空间。   沈容焦黑的皮肤也被染上了红艳的色彩。   黑红雾气冷静下来,冷笑道:“现在就剩你一个了,你谁也不用护了,你该死了吧?”   沈容笑了笑:“死?我当然是要死的。但是我的死,由我自己来决定。”   飒——   一股劲风向沈容身后扑来。   沈容回眸,就见颜色像污水的毛发如针,铺天盖地击碎了车站玻璃门,朝她刺来。   “彭进,你是下水沟里见不得人的老鼠吗?想来杀我,却不敢现身让我看见?”   沈容不躲不避,用背须招架,想试试看如今“彭进”的实力。   要是死了,就直接进入第三次轮回,她对“彭进”如今的能力也能有个了解。   然而眼前一道身影闪过。   顾艾兰带着被那些毛发的冲击力带着撞进了她怀里。   顾艾兰口中溢出一丝黑血,扯唇对她笑了一下,而后身体上被扎中的地方开始融化。   很快,顾艾兰变得像一滩水,化作透明胶质的液体,从沈容的怀中流出去了。   “她为什么又……”   黑红雾气爆发出一声难以理解的呼喊,又像是被什么人捂住了嘴巴,话语戛然而止。   沈容望向车站外。   正是黎明时分,天色灰青。   路灯已熄,天光却未大亮。   天地昏暗之中,有一道壮硕的黑影。   它的头颅带着尖耳,身后拖着长尾。   身体的肌肉像是麻花一样一道道拧起,拼凑成人体和四肢的模样。   黑红雾气趁沈容打量它时,从背后袭向沈容。   沈容背翼撑开,从破碎的大门飞了出去。   尾羽延长,在远离车站前给了黑红雾气重重一击。   黑红雾气发出气急败坏的咆哮。   沈容意识到黑红雾气和这场游戏都有些许怪异。   不过眼下,那昏暗之中的怪物才是重点。   “林湄,好久……哦不对,咱们也才十天左右没见。没想到吧?我不仅没死,还毁了你的迷宫。”   它怨恨地怒极反笑道:“你一直叫我彭进,我都忘了,我只向你介绍过我的物种,没向你介绍我的名字。”   “你记住了。”   它阴沉沉道:“我叫丰加,是会在这次游戏中,让你死去活来,最后魂飞魄散的神兽种!”   沈容打量着它,道:“好,期待你能让我死去活来。”   她已经死了,还剩下不到十二小时就会彻底死亡,重进轮回。   所以沈容不打算在这时候亮出底牌杀了丰加,以免还没把丰加杀到连渣都不剩,她就进轮回了。   丰加活动活动它巨大的手掌,指间发出黏叽叽的声响。   沈容走近,看清了它的样貌。   它的头颅是迷宫内长脖鬼的头颅。身体是无数鬼怪的身躯团成棉花团一样、互相粘连填充而形成的。   粘连的缝隙中,有黑红黏液在往外渗。   它的正面是血糊糊的肉块,背面则长满了毛发,像刺猬一样竖着。毛发的颜色像是下水道里的淤泥,带着难以言喻的恶心脏感。   丰加身上散发出的腐臭血腥气味,与沈容先前在车站内闻到的如出一辙。   那股气味,就是最先引起她怀疑的。   丰加恨道:“或许我该感谢你,让我变成了这样丑陋的怪物!”   它抬手向沈容拍去。   组成手掌的肉块像拉丝红薯似的,拖着血丝分散开来。   那些肉块在空中翻滚,变成了一个个皮球一样,听从丰加号令的恶鬼,张着一口黑黄尖牙,向沈容咬来。   就像一只只长着人脸的肉色蝌蚪。   沈容振翅飞高,俯视着丰加,从容微笑道:“不用谢,我这个人大方,就是喜欢助人为乐。我也没想到,我不经意的举动,成就了今天的你。”   丰加原本就扭曲丑陋的面容被气到变形。   什么不经意的举动,她分明是想尽一切办法不想给他留一点活下来的机会,才让它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的!   沈容高高在上地对他挑眉,似笑非笑道:“别难过,我会对你负责的。”   负责让你,彻底消散于天地间。 第101章 亡魂车站7.6   黑红雾气从火车站内追出,飘到空中攻击沈容。   沈容一边用尾羽招架雾气,一边用触须和背须抵挡丰加的攻击。   被两方合力夹击,沈容应付得有些吃力,眼中锋芒却越发锐利。   丰加肉块拖出的黏哒哒血丝像蜘蛛网一般,攻向沈容的同时打造出茧蛹般的牢笼,想要困住沈容。   沈容振翼飞高,绕到没有“血红茧蛹”的地方继续与他们打斗。   雾气越发强大,攻击却越发急躁。   它不解地质问:“反正都会进入轮回,你到底在反抗什么!不如乖乖地去死,咱们下一场见!”   沈容用触须抽开长有人脸的“肉色蝌蚪”,道:“我说过,我会死,但我的死要由我自己来决定。”   “我不想被迫的死,所以我会战斗到我死亡为止。”   还有八小时,她的复活期限就会结束。   还要坚持八小时的战斗啊……   沈容想着,眼里泛出笑意和疲倦:   虽然会很累,但是……   她挑衅道:“而且,我就喜欢你们打了半天也打不死我,变得气急败坏的样子。”   雾气发出野兽般地喷气声,怒吼着继续战斗。   丰加气愤更甚,道:“我不是打不死你,我只不过是想折磨你,才不让你简简单单地死!”   沈容:“真的吗?我不信。”   丰加面目扭曲,像只大猩猩般双手捶地,背上飞出的发毛像针朝着沈容刺去。   沈容硬生生受了,身体逐渐化为胶质,却还保持着人形。   丰加瞪大眼睛,终于察觉到沈容的不对劲之处:“你已经死了……”   只不过她死后,还可以战斗!   上一次,它并不是没有杀死她!   丰加瞳孔颤抖,摇着头道:“不可能,死了怎么可能还可以战斗呢……这不可能!”   它像是世界观被打破,发出一声破音嘶吼,攻势更加凶猛。   沈容笑道:“怎么,你个来自神域的神兽种,看到我这样的,只会说不可能,而不敢承认我确实死后也能战斗吗?”   丰加发疯似的攻击。   他眼里不仅有恨,还多了迷茫。   雾气惊诧地后退避开沈容,不解地地嘀咕:“你是什么怪物……你根本不是人!”   沈容身体化作胶质,像水珠般四散开,融入雾气之中。   有些胶质化为了冰蓝水母色,那是沈容被溶解了的触须。   这些水母色胶质将雾气灼得爆出一阵阵火花,就像粉尘爆炸。   雾气痛苦地嘶吼。   金色晨光洒落,火车冲垮了火车站。   雾气带着逃脱了的庆幸,对沈容道:“你给我等着!”   在朝阳中消散了。   现在是六点二十四分五十九秒,时间再次卡住。   天地间的一切就像一幅定格的画。   还在活动的沈容和丰加像是闯入画中的两个怪物,仍在厮杀。   丰加一边打一边歇斯底里地逼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不是海幽种!”   沈容反问道:“你来自神域,应该知道许多东西吧?你连我是什么都不知道?”   丰加道:“神域没有你这样的物种!”   它一边思考一边嘀咕:“死后还能战斗,还能复活的物种……到底是什么?”   它分了心。   沈容此刻也没有了具体形态,难以攻击。   此刻便趁机扭转局势,占领了上风,将丰加分裂出的“人脸蝌蚪”和它的身体一块块撕烂。   丰加没有反抗,定在原地让沈容杀它,道:“我会弄明白你是什么,然后杀了你的!”   它语气中的恨意滔天。   这般愿意接受死亡,沈容便明白了它在游戏场中的身份了。   “你是这场游戏中的第六名玩家吧?”   撕碎丰加前,沈容很认真地对它道:“你很厉害,在我之前找到了雾气的本体。”   丰加眼中闪过错愕与怀疑:“你在夸我?”   “是啊。”沈容道:“承认对手很强,而不是不敢面对对手的强大,这对自己也是一种尊重。”   “身为神兽种,你难道连这点都做不到吗?”   丰加一愣,眸光深沉,轻笑了一声。   是发自内心的笑。   它被沈容撕碎。   这停滞的世界又只剩下沈容一个。   沈容和它都明白:   这场战斗,如果认真打起来,沈容是打不过它的。   但这场战斗的胜者,依然是沈容。   无论是精神上的,还是实体上的……胜者都是她。   沈容躺到废墟上休息,思考起雾气的事,等待下一个轮回的开始。   她想:或许这也不能称之为轮回?   雾气和玩家的时间和记忆都是线性的。   只有乘客们被在车站里一次又一次的重复七月二十七号。   但是乘客没有记忆,对于他们来说一切都只发生了一次。   只有雾气和玩家是带着记忆不断重复七月二十七号。   相比起来,带着记忆的反而会更痛苦吧……   或许,她不该从乘客身上着手调查的。   她不该思维狭隘。   她要多想。   多想……   沈容思考着,睡了过去。   “尊敬的旅客您好,您乘坐的KXX09号列车开始检票……”   沈容被提示音吵醒。   睁开眼,明亮的灯光依旧刺眼。   候车厅里一阵骚乱。   沈容望过去,就见王远晨等人二话不说先押了身边的乘客,而后看向沈容,问道:“然后该怎么办?”   那架势,就像一群土匪劫了人跑去问寨主:大哥,接下来咱们杀哪个?   沈容摆摆手,道:“都放了吧,我们换个思路。”   “啊?”   王远晨等人面露呆滞,一脸不好意思地放了乘客,走到沈容面前。   “神经病啊!”   先前被钳制住、一脸恐慌的乘客,此刻又胆大地对王远晨等人翻起了白眼。   沈容和四名玩家一起,坐到厕所旁边的僻静角落商议。   高妍道:“我上一轮进了通道后,听见有小姑娘的哭声,就循声跑进了一下通道深处。结果被一阵黑红雾气袭击了。”   “死前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小姑娘……但是我不确定。因为我只是倒下的时候,看到了一双粉红色的小皮鞋。”   王远晨道:“我上一轮到厕所里查看的情况跟高妍差不多?不过我看到的不是小姑娘,是一双鞋边满是泥的解放鞋。就是那种路边摊上,十几二十就能买到一双的解放鞋。”   林璐心和杜福泉二人情况一样。   他们被丰加的幻觉迷惑,以为还在和鬼怪战斗,对着空气输出。   结果被雾气找到破绽,死了。   四人重重叹了口气,抒发胸中郁气。   而后问沈容道:“你说换种思路?怎么换啊。”   沈容道:“我们不要再过于关注那些乘客或是今天会死的人。咱们去问工作人员,这火车站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故。”   杜福泉道:“火车站的工作人员不会说的吧?哪个火车站会愿意告诉乘客他们这儿死了多少人啊……”   沈容望向通道:“你们去找其他工作人员问,能问多少问多少,他们说什么都记下来。我去找顾艾兰问。”   说罢,沈容直接跟他们分头行动。   走进通道,顾艾兰再次出现。   还是与之前同样的对白,她问沈容:“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沈容注视着顾艾兰热情的眼眸,道:“我在等你。”   顾艾兰表情僵了一瞬,随后眼底闪动星光:“等我吗?”   沈容抓住顾艾兰的手,道:“找个地方聊聊吧。”   顾艾兰点头,目光像是黏在了沈容脸上,眼中情绪翻涌。   她悄悄地尝试反牵住沈容的手。   沈容只是看了她一眼,没有甩开。   她唇畔笑意更浓了。   她带沈容到她的休息室坐下,给沈容倒了杯水。   沈容还是第一次到工作人员的办公室。   趁着顾艾兰倒水的功夫,眼睛在办公室内搜寻起重要信息。   办公室内放着几张桌子,门口的铁架上夹着翻旧的报刊。   沈容走到铁架前,问道:“这个我能看看吗?”   顾艾兰自是应:“可以啊。”   她是向来不会拒绝沈容的。   沈容翻动报刊,一张叠好的报纸从刊里飘落在地。   沈容还没蹲下。   顾艾兰便跑过来帮她捡起,递给她。   沈容看了眼顾艾兰,道谢。   接过报纸查看起来。   是两年前的报纸。   报道称某公司女性职员因常年工作加班而精神崩溃,辞职回家的路上,在某火车站厕所内突发脑梗。   本来有得救的机会,但看到的人无一帮忙打急救或是联系工作人员。   据采访称,当时看到的人也不知道她是突发脑梗。   就像平常走在大马路上,看到别人倒下,就算有心想要去查看,但那一瞬间心中冒出的诸多顾忌,还是阻拦了他们的脚步。   所以,他们没有上前管。   沈容问顾艾兰道:“这是在你们火车站发生的事吗?你们火车站还有别的类似这种事情的事吗?”   顾艾兰漫不经心地翻动着铁架,道:“唔……不太清楚,我今天是第一天到这里入职。不过火车站每天人流量都很大,发生过很多事也不稀奇。”   沈容点头,若有所思,问顾艾兰道:“你是怎么来这儿工作的?考进来的吗?”   顾艾兰盯着沈容,目光柔得像一根羽毛从沈容面颊上扫过:“稀里糊涂的就进来了。”   沈容:“那你在这儿,有什么目标吗?同事还好相处吗?”   顾艾兰道:“没什么目标,就是希望能帮助更多的人吧。”   沈容迅速浏览了一遍架上的报刊与报纸,对顾艾兰笑道:“就算要帮别人,也要先保护好自己。”   顾艾兰眨了眨眼。   沈容:“谢谢你的帮忙。”   顾艾兰眼眸微弯。   沈容:“但是不要再为我而死了。”   说罢,沈容转身离去。   顾艾兰犹豫片刻,抓住沈容的袖口。   沈容回眸,对上顾艾兰缱绻的眸光。   听见顾艾兰说:“我愿意为你而死,死多少次我都愿意。”   这话,等于承认了她也记得“轮回”。   沈容定定地看着她,沉默片刻,道:“可能我和你那位朋友很像,但我不是她。所以你对她的喜欢和保护,不需要转移到我身上。”   顾艾兰眼神缠绵,语气认真:“我说的是为你,为你,不是别的任何人。”   沈容愣了一下,道:“谢谢。”   她抽回自己的袖子。   动作很轻,没有表现出任何反感或拒绝之意。   别人的好意,她向来是愿意接受的。   在沈容看来,顾艾兰口中的“喜欢”只是一见如故的知己情。   她能理解一见如故。   毕竟……对顾艾兰,她也是有些熟悉的。   只不过她顾忌这是在游戏中,不能松懈,所以不会表现出来而已。   顾艾兰望着她离去时的背影,抓她袖子的手虽空了,但她温柔抽手的感觉还残留在指间。   顾艾兰眼里春情泛滥,笑意浓得要溢出来。   沈容离开员工休息室,看见候车厅内又上演了与之前相似的场景——乘客们趴在窗边。   广场上的车祸再次上演。   沈容匆匆瞥了一眼,便去找人继续询问过去的事故。   言灵用在此处太过浪费。   她便开启了欲望之眼,诱发工作人员的倾诉欲,从工作人员那儿套了不少话。   “车站事故很多的呀。”   “以前有人从大厅的钢架上跳下来,当场就摔死了。当时好多人劝他不要跳,但是好多人举着手机拍他,叽叽咕咕的。”   “后来有人忘关闪光灯了,闪光灯一闪,他被刺激到了吧,当场就跳下来了。”   “听说他是因为女朋友劈腿,和别的男的去旅游,赶过来抓奸,然后女朋友还是和别人走了,所以闹自杀。”   “要我说这么死真是不值当的!”   “还有呀。之前有个人贩子拐了个小姑娘,准备坐火车跑了。小姑娘家里人追过来了,那个人贩子带小姑娘躲到冷冻库里还是被发现了。他看自己逃不过,就挟持那个小姑娘让大家给他让路让他逃跑,不许拍他,拍他的照片要全部删掉。”   “小姑娘家里人跪着求人贩子放过小姑娘,求大家不要围观不要拍”   “但是当时一堆人围观,都挤在那儿,太吵了,也没几个人关心人贩子和小姑娘家里人,拿着手机拍,还以为没人发现没人在意。”   “结果人贩子可能觉得自己逃不掉了吧,把小姑娘杀掉了,自己也自杀了。”   “还有呀……”   员工絮絮叨叨地说着,所说的事故基本上都能和前两轮对得上号。   还有许多她没看过的故事。   沈容听的认真,越发觉得心中猜测是对的。   听完了员工絮叨,候车厅里又死了一片人。   乘客们再次陷入了人心惶惶的局面。   黑红雾气逐渐浓重。   沈容想与其他玩家碰头。   结果就是各自分开了这么一会儿,他们又死了。   没事,下一轮还可以听他们说他们打听到的消息。   沈容轻快地想着,对黑红雾气开口道:“昨天有人骂你了。”   黑红雾气感到莫名其妙:“什么?”   而后又沉默。   不管沈容说什么,它都不开口。   到了鬼怪肆虐的点,黑红雾气也随之浓重。   沈容说这么莫名其妙的话,不过是想诈一诈雾气的身份。   雾气的反应已经让她得到了答案。   沈容问那虚无缥缈的雾气道:“是不是等列车号变成0的时候,你就能从这个轮回里离开了?”   雾气比昨天沉默得多,二话不说就是打。   沈容一边和雾气交战,一边冲出火车站,冲向车站外在等她的丰加。   在落到广场上的一瞬间,沈容便祭出了卡牌,大喊道:“迷宫,降临。”   喊的声音大,是为了让丰加听得清晰。   这是在宣战。   迷宫笼罩沈容与丰加。   懵逼的雾气不敢闯入,被挡在了外面。   迷宫内昏暗,血腥气浓厚,鬼嚎是这儿二十四小时都存在的背景乐。   鬼夫长的威压在迷宫内四处弥漫。   丰加与沈容出现在了一条狭长的迷宫道上。   两旁的墙壁是被抽去了神智,只听沈容号令的鬼兵。   丰加环顾迷宫,道:“你比我想象的……”   它没有说完,笑了一下。   沈容明白它的意思,接话道:“我比你想象的有能耐多了,是吧?”   丰加抬起自己像是橡皮泥块拼接而成的手,指着沈容道:“你让我回想起了一些事情,所以我决定认真地跟你战一场。”   “别再说什么互相刺激的话了,正儿八经地打一场吧!”   话音刚落,丰加身上爆发出汹涌蓬勃的气息。   这气息镇压了整个迷宫的鬼。   迷宫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就算失去了神智,墙壁里的鬼也因害怕,本能地躲了起来。   沈容被这股强大的威压镇得两腿发颤。   就像是回到了第一次面对鬼兵那时。   这让她瞬间就意识到:   丰加复活后比她想象的还要强大得多。   它已经超越了鬼夫长。   她离它有如隔天堑一般的差距。   不过,她死后还能战斗,所以她无畏差距。   沈容在不自觉的颤抖中露出笑来,目光坚定地看着丰加,应了声:“好。不说挑衅的话,认真地打一场。”   “你拼尽全力,我也一样。”   丰加道:“打完之后,无论谁输谁赢,我都有话想对你说。”   沈容:“我期待听见你要说的话。”   话音落下。   迷宫内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互相冲向了对方。   丰加身上的人脸蝌蚪分离出来,撕咬沈容。   沈容没有躲避,喉咙被咬断,鲜血像喷泉一样飙出来。   血染红了她与丰加。   她立即反身用触须撕裂了那些肉色蝌蚪,神情严肃,目光凌厉地与丰加交战。   丰加看她眼神很复杂,不过动作却依旧凶猛。   沈容的动作亦是狠厉果绝。   她被那些肉色蝌蚪撕咬,被撕扯得七零八落。   但不死身让她依旧能继续战斗,且利用自己的碎肢,攻击更加凶猛。   迷宫的墙被丰加一堵堵打碎,又变幻出来。   这些墙在此刻的丰加眼里就像是儿童玩具。   然而在墙上飞跃,不知疲倦地发动攻击的沈容,却让他眼眸越发深沉。   察觉到丰加的动作渐慢。   沈容触须如刃,刺进它背部的皮毛里,又变得坚硬弯曲如同钩子,钩住丰加的皮肉,用力撕扯。   她浑身是血,内脏挂在身上,称得上情况惨烈。   语气却平静地问道:“你累了吗?”   若是之前,她这话必定是嘲讽,丰加必定会恼怒。   而现在,他们都知道,他们只是在对话。   丰加道:“是有点累了。”   它身上的人脸蝌蚪咬断了沈容的触须,保住了它被撕扯下三分之一的皮毛。   丰加背后血淋淋一片,脊骨和肉都显露出来了。   沈容的触须收回自己面前,也被咬得残缺不全。   “那么是我赢了。”   说罢,她放出了鬼心。   鬼心,在鬼身上是它们的力量根源。   但一旦交到别人手里,它的形态和使用方法就会随持有鬼心的人想法而变化。   就像是一团类似橡皮泥一样供认揉搓的能量体。   鬼心像流动的沥青,眨眼间便到了丰加面前。   丰加捶地飞起。   鬼心像是随着它的动作做出应激反应,迅疾地将它拉回来,形成了一个黑色棺材,将它困在了其中。   棺材像是流动的液体橡胶形成,被丰加的攻击打得起起伏伏,顶出了一个个人脸蝌蚪状的凸起。   然而丰加不可能出来。   沈容道:“这是鬼蜮蜮主的鬼心。”   丰加虽强于百夫长,但鬼蜮蜮主,还是在它之上。   丰加动作顿了一下,道:“看来……又是我输了。”   沈容“嗯”了一声,拖着残缺的身体在鬼心棺材前坐下,道:“你要说什么,说吧。”   丰加也在棺材内坐下了。   沈容看见棺材被撞出一个盘腿坐着的人形。   丰加道:“你之前的话,让我意识到,我如今好像已经配不上自称神兽种了。”   “我变得懦弱,卑劣,不愿承认你这样的也能比我强。我像一只老鼠一样潜伏在暗处伺机行动。”   沈容道:“潜伏在暗处也是一种生活方式,没什么大问题。”   “是。”丰加声音里带笑,笑得悲凉,道:“但是我是神兽种啊!我可是神之大陆上最强战斗种族的亚种,我怎么能像个老鼠一样苟活!”   “我仔细地看了看我如今的样子。我想,要是我以这种形态回到神域,可能没有同族会愿意承认我。”   “我开始思考,我为何不惜变成这样也要回到神域。我不过是想证明,我还是神兽种,即便被流放,我依旧强大!”   “可我如今这样,连对手的强大都不敢承认,我还配得上强大这两个字吗?”   “流放的日子磋磨了我,我逐渐只记得我是神兽种,只记得我来自神域……我忘记了身为神兽种最重要的一点,无论到哪里,我都本不该如此卑劣地苟活。”   “神兽种,就该有神兽种的傲气!就算被流放,我也是流放在界外的神兽种,而不是一只老鼠!”   “我突然意识到,从我决定转变成寄生种的那一刻起,我就错了。我就算死,也该以神兽种的身份死去,而不是寄生种!”   沈容沉默不语。   或许是因为她身上有了海幽种的肢体。   所以,在她对丰加说出“尊重对手的强大也是尊重自己”那段话时,她的内心其实有一种悲悯。   那是神兽种对神兽种之间的悲悯。   看见一个神兽种沦落至此的悲悯。   她庄重地道:“你能承认这些,说明你还是一个神兽种。”   丰加笑道:“我也这么觉得。”   “不过……和我一起被流放的同类,已经有很多都忘记了身为一个神兽种该有的尊严。”   “谢谢,让我想起了我该有的尊严。我会记住你的,你是……”   沈容:“海幽种。”   “海幽种啊……原来还有这样的海幽种……海幽种一向神秘,可能是我见识短浅了。”   沉寂良久。   丰加道:“好了,动手吧。我相信你这次一定能让我彻底消散。不然我如果复活,还是一样会和你不死不休。”   沈容拿出巨鬼的鬼心,丢进棺材里。   爆炸过后,死寂。   过了一会儿,棺材里传出了狂笑:   “就凭这样的鬼心,再来十颗也杀不死我!”   “别忘了,我的灵体就算转化为了寄生种,寄生在了鬼身上,我也不是鬼!我是来自神域的神兽种!”   可是,她只有比这更弱的鬼心,没有顶级鬼兵级别的了。   就算把她所有鬼心集合在一起,在抵不上十颗顶级鬼兵级鬼心的威力。   沈容陷入沉思,心突然一抽。   她想到了一件事。   沈容祭出了一张漆黑的卡牌。   ——游乐场卡。   这是集了游乐场里所有鬼的力量、能炸毁一个游乐场那么大的鬼窝的卡牌。   那时,她直觉错过了这张卡,就会必死无疑。   此刻她明白了,这张游乐园卡牌的归宿,就是这里了。   沈容将卡牌丢进棺材里。   放松地躺在迷宫里地上休息,看着漆黑的夜空,轻声呢喃:   “我也会记住你。你是来自神域,名叫丰加的神兽种。”   “你很强大,丰加。”   轰然巨响震颤了迷宫。   沈容听见棺材里传出一声兽吼:   “我可是,来自神域的神兽种亚种啊!”   她知道,这次它必死无疑。   她控制棺材也炸开。   这名叫“丰加”的神兽种灵体,彻底消散了。   它不会进入游戏中的轮回。   因为它的灵体一散,它因为扣住彭进魂丝才有的玩家身份也没了。   迷宫被炸得一塌糊涂。   但鬼们躲起来了,迷宫墙壁也会因为自带变化而复原。   一切都会复原。   沈容受到了爆炸牵连,身体支离破碎。   她也会复原。   但是丰加没机会了。   它们那些神兽种,为什么会被流放呢?   因这问题私密,沈容出于尊重,没有问丰加。   丰加要是愿意说,它也早就主动说了。   沈容只好奇了一下下,就闭上眼睛睡觉了。   三小时后迷宫消失,身为主人的她被自动传送出去。   她在废墟之中睡着。   然后进入了第四次轮回。 第102章 亡魂车站7.7   同样的提示音吵醒了沈容。   这次的列车号数字变为了07。   沈容和四名玩家二话不说便前往了老地方——厕所旁的角落。   沈容:“你们上一场的时候是怎么死的?”   王远晨、高妍和杜福泉不约而同地看向林璐心:“我们去帮她,然后死了。”   林璐心有点懵然,挠着头道:“我去问了一个工作人员,缠了他好久,他才告诉我一个事。事说到一半,那雾气就突然冲出来攻击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王远晨等三人当时就在周围。   看到林璐心被攻击,当即过去帮忙。   结果四人一起阵亡。   高妍道:“我觉得,当时那团雾气有点暴走的感觉。像是被刺激到了。”   林璐心懵懂地点头:“我也觉得。”   王远晨道:“我是最后一个死的,我发现一个不对劲的地方。那团雾气攻击我的时候,车站工作人员竟然无动于衷!”   “而且,雾气没有攻击工作人员!”   他们这番话,算是为沈容的猜测增添了辅助证据。   沈容若有所思,问林璐心:“你当时听到的那个故事,是怎样的?”   林璐心道:“说的是一名化妆品公司的销售,被指责骚扰女顾客,女顾客才买了他的化妆品。他的事闹得很大,害得他被公司开除了,也没有业内公司敢用他了。”   “他父母在他初中时候就去世了,那时候就剩下他一个人。工作丢了,又被业内的人指指点点,他可能绝望了吧,来到车站,趴在座位上一边哭一边写下了一封遗书,听旁观者说,他当时哭得很伤心,但是没有人问他是怎么了。后来发现他遗书上坚称自己没有骚扰女顾客,是女顾客的老公想要退货拿钱,看他不肯就散播谣言。”   “他把遗书夹在检票口的缝里,趁着火车到站的时候,翻过栏杆卧轨自杀了。”   “然后工作人员还想说什么,那团雾气就冲过来。”   沈容沉吟片刻,说了自己还未完全证实的想法,道:“那团雾气背后的鬼,可能不止一个。”   “每一轮,它们都会更换主使雾气的鬼。就好像……一人开车,其他人坐车,偶尔会帮忙指点一下方向的模式。”   四名玩家有些惊讶,聚精会神地听沈容分析。   沈容:“咱们第一轮和雾气交手的时候,雾气的性格是非常谨慎的,你们觉得呢?”   四名玩家回想了一下,点头认可。   沈容:“第二轮的时候,我单独和雾气相处过。我用言语刺激它,没说两句它就急躁起来。而且它有一次对我说话的时候,发出了唔的一声,就像是被人捂了嘴。”   “第三轮的时候,雾气又变成了沉默寡言的性格,不管我说什么,都不搭理我了。也许,第三轮主使雾气的鬼,对应的恰好是那位卧轨自杀的人。工作人员的用词可能不经意间刺激到了他,所以他攻击了你们……”   “不攻击工作人员……”   沈容望向在车站内来回走动的工作人员,道:“或许是因为,它们不能攻击工作人员。”   “为什么啊?”   沈容瞥见有雾气在地上像水一样流动,正迅速朝自己涌来。   那架势仿佛要赶在她说话前杀她灭口似的。   它越是急,越证明她说对了。   沈容无声地示意玩家们看地面。   雾气忽的凝成掀起的海浪,朝他们扑去。   玩家们早有防备,四散开来。   沈容抬高音量,道:“因为,这场轮回,针对的不是乘客,而是它们这些鬼。”   “车站内的工作人员一到十二点就集体消失,然后这些雾气才开始大肆行动。那些工作人员,没准儿是什么能够镇压住他们的存在。”   “啊?”林璐心疑惑道:“可是那个顾艾兰,不是每次都留下来了吗?”   雾气听见顾艾兰的名字,像海草似的扭动了一下,而后全部向沈容扑来。   沈容正准备跳开,一道身影挡在了她面前。   是顾艾兰。   顾艾兰……   “她是个例外。”   沈容望着顾艾兰,对玩家们说道。   雾气在顾艾兰身后停滞了一下,像分叉的水流般散开,绕到沈容背后攻向她。   顾艾兰一把抱住沈容,紧紧地把她搂进自己的身体,完完全全地用自己护着沈容。   那雾气在他俩身边绕了一圈又一圈。   发出一声带口音的“哎”,散了。   沈容发觉顾艾兰的身体在轻颤,心跳如擂鼓。   沈容要仰头看她。   顾艾兰竟然按住了她的头顶,不让她抬头:“先别动,好吗……”   沈容:“……你很害怕吗?”   顾艾兰沉吟片刻,嗓音喑哑道:“是,害怕……”   害怕不能多抱一会儿。   沈容要是这时候抬头,就会看见顾艾兰面色潮红,眼眸中的情愫难以抑制,如潮水般涌动。   沈容让顾艾兰静静地抱着,过了几秒,抬起手轻轻拍着顾艾兰,道:“只要你不护着我,它们是不会伤害你的,对吧?”   “哦不对……就算你护着我,它们本来也是不想伤害你的吧?之前两次杀你,只不过是它们来不及收手。”   沈容想起,那时烟雾被捂住嘴没说完的话,就是气恼顾艾兰为什么又护着她。   而且第二轮世界时,雾气将乘客一下子全杀了,却唯独留下了顾艾兰没杀。   顾艾兰感到沈容的手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腰处,身体微僵。   被沈容轻轻拍着的地方有点酸酸麻麻的,身体不自觉有些发烫。   她推开沈容,为难又期待地道:“根据员工守则,很多事我不能说,但是如果你要听的话,我可以……”   沈容打断她:“不用,你好好地工作吧。”   说罢,沈容安抚地拍了拍顾艾兰,和玩家们离开,继续去商议了。   顾艾兰的手摸上自己的腰,是她拍过的地方……   好可惜,沈容是隔着衣服拍的,不然……   她一定会在腰际刻下沈容摸过的痕迹的!   不过……沈容没让她说会违背这个世界员工守则的话,是在为她着想吗?   是的吧?是的!一定是的!   “她果然是爱我的……爱我,关心我……”   顾艾兰心里都被欣喜填满了。   工作人员叫她:“兰兰……”   顾艾兰随手一道劲风砍断了工作人员的脖子,眼神阴冷:“这是你能叫的?啊对了……她要是这么叫我就好了……”   一想起沈容,顾艾兰眼眸里冰霜融化。   回春了。   顾艾兰念及这还是在游戏里,复原了工作人员。   未免工作人员们再乱叫,顾艾兰在他们脑海中都留下了对她的恐惧。   沈容已经和玩家们走开老远,没有看到顾艾兰这边的情况。   沈容沉浸在分析中,道:   “顾艾兰在这场游戏中应当是个重要角色。”   “我在上一轮时与她对话,弄清了她也和我们一样,是保有轮回记忆的。”   “可她总是自称是第一次来上班,再加上她方才说根据员工守则的话……我推测,这里的员工都是知道轮回,知道那些鬼的。”   “并且,员工们在配合那些鬼。”   因为这群员工明知乘客们会一次次被害死。却没有任何人提醒或保护乘客。   就连说目标是帮助别人的顾艾兰也没有保护乘客。   沈容是玩家,不算在乘客范围内。   工作人员可能是知道玩家们的身份的。   那么这场游戏,要如何通关呢?   沈容不想雾气听见他们的谈话,于是直接把玩家们都带进了迷宫里。   玩家们被迷宫内的鬼怪和巡逻的鬼夫长惊得无以复加。   看向沈容的眼里,写满了对大佬的崇拜,   沈容带他们到门口坐着,正色道:“把这次的游戏的轮回看作一个固定的世界的话,这个世界里有两个变数。一是我们玩家,二是那些鬼。除顾艾兰外,工作人员充当的是看客角色,他们即便知道一切,似乎也不会改变行动。”   “把这些不变的因素全部当作NPC来看,我们和鬼其实都像是游戏中的玩家。”   “我们的目的是通关这场游戏,那么鬼如果作为玩家,它们的目的是什么?”   林璐心道:“它们也要玩游戏?!”   沈容点头,道:“我们和鬼其实同样算是被困于这个游戏之中。到了早上太阳升起,鬼会消散,我们也会不得不进入再一次的轮回。”   “每一轮游戏除却我们这些变数的干扰,原本的游戏剧情就只有列车的数字在变化。这个变化对于我们有某种意义,可能倒数到了0……”   杜福泉恍然大悟道:“也许到了0,鬼就赢了,我们就死了。”   沈容沉吟,否定道:“我们未必会死,只是会得到一个游戏结果。”   “你们想想,如果我们找不到线索,到0就会消亡的话,它们就算是赢了的话,那么为什么鬼们还要出现,制造和它们自己相似的惨剧呢,在别人身上重复它们的死亡呢?”   玩家们陷入了沉思。   由于目前线索太少,沈容也是连蒙带猜地去想剧情。   所以她没有全靠自己的能力消化剧情,而是把自己的猜想当作问题去问其他玩家,想听听不同的想法。   高妍沉思道:“也许,它们有什么任务。它们需要达成任务,才能离开车站。”   沈容想了想,问道:“那些黑红雾气,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高妍等人摇头。   沈容心说难怪他们会这么猜,道:“那些是怨气,鬼气,执念。你们听说了工作人员讲述的那些故事,有没有发现,这些人,他们本是有活下来的机会。”   “如果有人去帮那位脑梗死亡的女士求救,如果那些目睹自杀场景不去一边说着劝阻,手上却做着刺激自杀者的事情,如果没有那么多人不听劝阻地围观拍摄被劫持的小女孩……”   “如果有人留意到那个人哭着在写遗书,上前去关心一句……”   太多太多的如果,都是本可以让那些人存有活下来的一线生机。   雾气里的鬼不一定都有怨恨,但似乎都有解不开的心结。   沈容道:“我和鬼交战时,发现它们不能靠近检票口。而我虽然能靠近检票口,时间却总会卡在检票之前。”   “或许我们要做的,不是帮那些本来就不会死的乘客NPC活下来。而是在列车数字倒数结束前,让雾气里那些鬼成功通过检票口,登上离开车站的列车。”   “这场游戏的主要玩家,也许不是我们,而是那些鬼。”   “鬼们也许知道那些乘客是类似于NPC的存在。知道我们与乘客不同。”   在没有沈容这个猜想之前,在玩家眼里,鬼是需要对付的存在。   那么,在鬼眼里,是不是同样对玩家的身份存在误解,才会攻击玩家?   这种情况下,特殊的顾艾兰的角色定位,就是沟通的“盾牌”,以防碰到一起就得开打。   沈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道:“我去找顾艾兰护着我,然后趁机跟鬼沟通一下。” 第103章 亡魂车站7.8   沈容说完立刻行动。   王远晨等人也跟着一边思考一边走出迷宫大门。   杜福泉“哎”了一声,叫住沈容,问道:“那我们要做什么?”   沈容:“你们要做什么自己想啊。总不能不管做什么都要我教吧。”   王远晨,林璐心和高妍都赞同沈容的说法。   “她已经和我们分享很多剧情和思路了,我们总不能一点自主行动都没有吧?”   王远晨笑着拍了拍杜福泉的肩膀。   杜福泉憨厚地挠了挠头。   沈容离开迷宫,很快找到顾艾兰。   她主动挽住顾艾兰的胳膊,向那漆黑的通道里走去,道:“按照你们的员工守则,很多事你们是不能说出来的,是吗?”   顾艾兰被沈容挽住的手臂被沈容抱在怀中,像是陷在了温软的羽枕里。   她身体略僵,面色与唇色皆红艳:“是……不过我可以说给你听。我不怕违反规定的……只要你想听,我怎样都可以。”   沈容:“不用你说。接下来我说什么,你只需要回答点头或摇头就行。”   顾艾兰唇角微翘,点头。   沈容:“那团雾气里的鬼,都是以前死在车站里的人们吧?”   顾艾兰点头。   沈容:“有一位卧轨自杀的销售员,你知道吗?”   顾艾兰点头。   在提起销售员时,一团黑红雾气像水流似的,贴着地面向她靠近。   沈容装作没有察觉,继续道:“那名销售员是不是真的骚扰女顾客了?”   顾艾兰摇头。   雾气微微翻涌。   像沸腾的热水,靠近的速度加快。   沈容讽刺道:“你怎么知道不是呢?也许他真的骚扰了那名女顾客,被发现后没脸活下去了,才……”   话未说完。   雾气如海啸掀起,堵住了整个通道口,向沈容攻去。   沈容立时往顾艾兰怀里一躲,对浑身僵住的顾艾兰道:“能不能保护我?”   顾艾兰立刻把沈容紧紧抱在怀里。   她垂眸注视着娇小的沈容,呼吸都变得炙热起来。   沈容一心防着雾气,视线紧盯雾气道:“我是故意这么说的,为了引你出现。”   雾气发出嗤声。   像是恼怒。   ——它又被沈容的激将法给激到了。   沈容平和地道:“我想了下,咱们都被困在这轮回中,为什么不一起想办法逃离轮回,而要互相攻击呢?我们难道就不能合作吗?”   雾气道:“合作?你们和我们是敌对的,怎么合作?”   沈容:“谁告诉你我们之间是敌对的?我觉得我们之间存在误会,不如咱们把话摊开了说?”   沈容直言玩家和雾气里的鬼都没有直接冲突,玩家最终的目的只是离开火车站而已。   雾气道:“你们难道不是来保护那些乘客的?”   她说对了。   他们之间有很大的误会,因此才会打起来。   沈容:“不是。我们之前保护那些乘客,是因为我们误以为只有那样我们才能离开火车站。”   “后来我们意识到,乘客与我们离开火车站好像没有太大的关系。所以,如果你们想攻击乘客,可以随意,我们不会再插手。”   顿了顿,沈容又道:“那么你们攻击我们,攻击火车站乘客又是为了什么呢?”   雾气回答始终慢一拍。   像是众鬼经过商议,才由一鬼作为代表开口回答。   “自然也是为了离开火车站。”   “自我们被困在这车站起,我们就知道怎么离开。你们这群人出现的太突然,我们也是怕你们会阻挠我们,才对你们下手。”   “而且,你们也不会真的死,不是吗?”   沈容:“把话说开了就好了。那既然我们没有利益冲突,以后见面就无需再互相攻击了吧?你们知道怎么离开火车站?需要我们帮忙吗?”   雾气暗讽道:“知道,也需要有人来帮忙。但我怕你们知道如何帮之后,就不敢来帮我们了。”   沈容:“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们不敢帮你们?”   雾气略带玩味地说出了它们离开火车站的办法:   “我们需要别人来体验我们的人生,并改写我们死亡的结局。如此,我们才能离开这里。”   沈容心道:难怪那些乘客的经历会和这些鬼大体相似。   而这里规定鬼这么做才能离开,是为了……化解鬼们的心结,让它们亲眼看到它们的人生可以拥有不同的结局吧?   毕竟心结这东西,别人开解没有用,得要它们自己想明白。   雾气又道:“我们再次已经轮回了九百九十四次。还剩下七次,若我们仍无法离开火车站,外面的那些乘客,也将和我们一起,永远被困在这里。”   “那些乘客都是曾经目睹了我们死亡的人。”   “只不过他们把我们给忘了,而我们还记得他们。”   “你们愿意帮我们?那你们能承担那样的痛苦吗?”   沈容简洁地回答道:“愿意,能。”   雾气讥笑道:“你愿意,不代表你的同伴们愿意。你了解你的同伴们吗?”   沈容沉思片刻,承诺道:“如果他们不愿意,那么就我一个人来承担这一切。”   语毕,雾气沉默。   沈容感到顾艾兰搂她的手紧了紧。   “你一人承担……呵。”   雾气道:“反正这一轮,我们对外面的那些人也是不抱希望的。”   “我们就给你这个机会。”   “你去和你的同伴们说吧。记住,要是他们不愿意帮我们……”   “到时候就由你一个人来承担我们所有鬼的痛苦哦。”   沈容笑道:“好。”   她对顾艾兰道了谢,离开顾艾兰怀中。   顾艾兰望着那团雾气,眼神阴鸷可怖。   她紧咬嘴唇,克制着不去影响沈容的努力,唇瓣咬出了血来。   雾气本因她一心保护别人的人设对她颇有照顾。   此刻对上顾艾兰的目光,下意识战栗起来,带着恐惧躲了起来。   沈容找到大厅里正在观察乘客们的玩家。   将帮助雾气离开车站的方法告知了他们。   玩家们为了完成任务,自是爽快答应。   沈容和他们一起去见雾气。   雾气涌向他们。   玩家们当即戒备起来,要祭出卡牌。   沈容按住玩家,道:“我们信任它们,它们才会信任我们。”   说罢,沈容听见雾气里发出一声轻笑。   随即雾气在它们身边环绕。   沈容的大脑开始混沌起来。   她浑浑噩噩地与众玩家分开,坐到座位上,望着地面发呆。   她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裂成了一半。   或许是因为她精神力够强。   那些鬼的人设被投放到她身上之后,她依然能记得自己是谁。   只不过记得身份的同时,她又体会到了那些鬼的痛苦。   雾气里有许多鬼。   它们的人设是平均分配到五名玩家身上的。   因此,一名玩家身上便重叠了多个鬼的痛苦。   此刻,沈容感到自己头疼欲裂。   心脏突突得跳,就好像熬了七天没睡过一次觉。   她的“爸妈”身患重病,背负巨额债务。   她腿部残疾,患有重度抑郁,肝癌和二型糖尿病。   她在外做销售,拼死拼活地工作,好不容易有了点成绩,却因被顾客诬陷丢了工作。   这时,她又接到亲戚电话,说父母病危。   眼下正打算坐火车回老家看父母,却在火车站看到对象劈腿。   对象用言语侮辱她,说她没用,丢下她和小三扬长而去。   身体的病痛,精神的折磨,同时摧残着她。   耳边有道声音不断叫嚣:   活得这么痛苦,不如死了算了。   死了,就解脱了。   沈容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用自己思维想到:   这是多少个鬼的悲惨命运叠加到她一个人身上了……   虽然耳边一直有声音在催促她去死,身体上的折磨也确实很煎熬,但沈容并没把这些放在眼里。   这些痛和精神折磨,和她一次又一次死亡的痛相比,不足以摧垮她。   这些痛苦让沈容理解了那些鬼为何会选择死亡。   不过,理解归理解,她是绝不会去死的。   沈容走到前台,向前台报备了自己的病症,并表明自己现在身体很不舒服。   前台立即为她拨打了急救电话,并用广播询问乘客之中是否有医生。   车站内的工作人员正为沈容的事忙碌。   候车厅却在此时大乱起来。   分担了鬼怪们痛苦的玩家们,走上了鬼怪们的老路。   全死了。   沈容:“……”   黑红雾气飘到沈容身边,发出早已知道结果的了然笑声。   笑中充斥着自嘲与悲凉:“就算你们愿意帮我们又怎样呢?就凭你们几个,是解救不了我们的。”   “我们,乘客,还有你们,是注定要被永远困在这里的。”   “别挣扎了,你也去死吧。咱们下一个轮回见。”   黑红雾气说完,飘走。   静待十二点到来,杀掉所有人,结束今天的轮回。   沈容:“他们是死了,可我还没死呢。”   雾气停滞住。   沈容感到雾气中仿佛有许多眼睛凝视着她。   沈容对雾气道:“反正还有六次机会。下一轮,把你们所有人的命运都给我吧。”   “我不会死。”   雾气惊讶地吸气:“你怎么会还记得……”   一般来说,继承了它们的命运,就会把自己当成是它们。   所以那些玩家才会走上它们的老路。   但沈容,还记得她是在做游戏,还记得她自己是谁。   沈容勾唇,笑而不语。   静静地看着那雾气。   那些玩家没撑住,不是他们的错。   这场游戏原本的解法,或许本该是让玩家救下一个个承担了鬼怪命运的乘客,然后让鬼怪坐上离去的列车。   这种通关方式并不简单。   但还是有完成机会的。   其他玩家如果能想到要这么做,沈容不会阻止。   不过沈容不会去提醒他们。   她已经告诉他们太多了,没义务手把手教他们用那种她不想用的通关方式。   她要走最困难的路。   因为她不仅想要通关,还想要高评级。   沈容靠在柜台上休息,一拳打穿了木质柜台。   拿了一块尖利的碎木板划破自己的喉咙。   鲜血喷涌。   她却依然能用破碎的声音对雾气坚定地道:“相信我,我不会死。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都离开这个车站的。”   她将它们称为……人。   雾气沉寂得像一滩死水。   而后散了。   零点到,雾气击杀了所有乘客。   沈容静静地躺着休息。   复活失败后,第五轮游戏到来了。   王远晨等人回想起上一场的死法,都有些懊恼。   沈容一个人去找了雾气,让雾气将命运施加在她身上。   雾气犹豫了片刻。   想起沈容昨晚割断了喉咙还能活那么久,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将所有鬼的痛苦都给了沈容一人。   沈容大脑瞬间混沌得像打了麻药。   她努力保持清醒。   结果刚刚强撑着睁开眼睛,就发觉自己身处冷库。   冰冷的气息浸入骨髓,她皮肤上都结了一层白霜。   她身后冻得直哆嗦的人贩子鬼正拿刀架着她的脖子。   刀刃将她脖子割出了一道血痕。   渗出的血被冰冷的空气冻得微微凝固。   沈容现在的状况:   残疾,且患有心脏病、哮喘等各种病。   家里人死绝了,无房无车无朋友无对象无工作。   她背负了一大堆债务,名声也是被别人诬陷得跟过街老鼠一般……   反正是要多惨有多惨。   死亡的念头充斥了她的大脑。   不过她依然记得,她是沈容。   她是来玩游戏的,不是来自杀的。   沈容瞥向在她周围环绕的雾气,问道:“这只鬼……是杀了小姑娘然后自杀的人贩子吗?它跟你们不是一伙的吧?之后就算死了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雾气发现沈容还有意识,惊讶地像沸腾开水一样起伏了一下。   然后嗓音里充满了希望地道:“它可以死,它跟我们不是一伙的。”   沈容了然地挑眉,猛地朝人贩子鬼的刀口上撞去。   鲜血喷涌,染红了冷库结冰的墙面。   黑红雾气愣住。   “这么快就结束了?”   人贩子鬼也愣住。   下一秒,它们就看见本该死亡的沈容又抬起了脑袋。   沈容脖子上一道深可见喉管的伤口。   她手残腿残一身的病,本该瘫在地上。   然而她却站起来了。   雾气:“……你现在是残疾人啊!你怎么能站起来?!”   “是啊,残疾啊。但是也没规定说,承担了你们命运的人,身体不能痊愈吧?”   雾气:?目瞪狗呆.jpg   沈容把控小鬼牌贴在人贩子身上,对雾气道:“好了,得病死的现在都不会死了。被挟持的小女孩反杀了人贩子,咱们去走别的剧情吧。”   雾气:“……”   它们看着沈容拖着人贩子鬼跟她走,全傻掉了。   沈容去仓库里拿了包餐巾纸和工作服和绳子。   擦去身上的血,换上干净工作服。   她用绳子拴在人贩子鬼的脖子上,像牵狗似的牵着人贩子鬼走到大厅。   问跟随着她的黑红雾气道:“接下来我是不是该爬上钢架,然后在群众的刺激下自杀?”   黑红雾气“嗯”了一声。   沈容便利索地爬上了钢架,在钢架上用力地跺了几下脚。   “哐哐”的钢架震动引起了乘客们的注意。   他们纷纷起身,惊讶道:   “天啊,有人要自杀!”   有人拿起手机开始拍摄。   有人对沈容大喊,叫她别跳。   有人一脸刻薄地说:   “要跳赶紧跳,别耽误我们时间!”   “是来博人眼球的吧?”   站在钢架上,望着下面密集吵闹的人群。   沈容听见了很多关心她的声音。   可那些尖酸刻薄的话语,只消一句,便尖锐得压过了所有人的关心。   尤其在备受精神折磨的状态下听到这些话,简直让人更加绝望了。   沈容看了眼黑红雾气,指着下边那些让她赶紧跳的驳斥道:   “我跳不跳关你们屁事!你嘴巴这么臭是不是经常吃屎啊?别张嘴了你嘴臭死了,我站这么高都闻到臭味了……呕!”   “我不跳了,我不死了,你是不是要气死了呀!”   她对那些被她气得破口大骂的人竖了根中指,爬下了钢架。   黑红雾气飘来,道:“他要我代他问你,你不觉得他自杀,是种很懦弱的行为,活该被骂吗?”   沈容随意地道:“他是个成年人了,只要他能对他的所有行为负责就行。”   “我不赞成自杀,也不喜欢自杀。但是如果我看到一个要自杀的人……比起叫他快点去死,我更愿意请他不要死。”   “谁还没有脆弱痛苦,又没有朋友可以倾诉的时候呢?在我看来,一个人没有选择默默一个人去死,就不是真的想死,而是在求助,希望有人能来劝劝他不要死。”   沈容落地,在乘客们看神经病的目光中,走出了候车厅。   “接下来,我是要去开大车撞死人是吧?”   黑红雾气:“嗯”   沈容根据脑海里不属于她的记忆,找到了大车,上车,启动。   一瞬间,她变得很困很想睡觉,   车前有三位民工经过,沈容躲闪不及。   黑红雾气的情绪低沉下来,以为沈容这次没法儿改变命运了。   却见被沈容控制的人贩子鬼冲了出来,推开民工撞上了大车。   大车翻倒。   沈容满头是血地从车里爬出来,四肢扭曲成了非人姿势。   沈容嘎嘣嘎嘣地把自己的肢体掰正,像无事发生似的,牵起被她撞得半身不遂的人贩子鬼,对黑红雾气道:“接下来是要更改谁的命运?”   黑红雾气涌动。   就像心潮澎湃,充满了朝气的少年人。   “你……你……”   它们不知道该说什么,激动的语气充满了对解脱的期待。   她或许真的能帮它们!   沈容按照它们的指引,将它们的命运一一改写。   最后只剩下一个卧轨自杀的。   已是凌晨五点多。   沈容遍体鳞伤地趴在候车位上,痛哭流涕地写着遗书。   候车厅里大部分乘客们都已经离开。   剩下的乘客都像看疯子似的,害怕地看着她。   王远晨眼里写满了卧槽:“她一个人就……就全干完了?”   高妍很爽快地道:“人家有实力嘛,多学着点。”   林璐心摇着头,表情痴呆道:“学不会,这太难了,我根本学不会!”   沈容边哭边写遗书。   一封遗书都快写完了,也没人接近她。   她回过头对玩家和乘客们喊道:“我哭得这么惨,你们就不好奇我在哭什么吗?”   玩家和乘客被她吓得一哆嗦。   沈容把遗书往凳子上一拍,流着眼泪冷声道:“你们快来问我为什么哭啊!愣着干嘛?等我主动到你们面前逼你们问我吗?”   乘客们害怕地问:“你,你为什么哭啊……”   玩家们棒读:“你为什么哭啊。”   顾艾兰本不想打扰沈容。   一见沈容掉眼泪,还是忍不住立刻跑过去。   想抱沈容,却又怕沈容一身的伤,不小心碰到就会让沈容痛。   顾艾兰心疼得眼尾泛红,嗓音轻颤:“别哭……”   她掏出柔软的手帕给沈容擦眼泪。   沈容边流泪边中气十足地道:“我哭是因为我要自杀。”   乘客们吓得挤在了一起:“……”   你看着不像要自杀,像要杀我们……   沈容对顾艾兰道了声谢,跑到乘客面前,拿笔指着他们道:“快问我为什么要自杀。”   乘客们害怕地缩着脖子问:“你,你为什么要自杀。”   沈容把那位销售职员的故事说了一遍,对乘客们道:“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吗?”   乘客们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您,您就直说吧……”   沈容:“劝我,哄我,快点。”   乘客们一边害怕得大哭,一边开始劝“要自杀的”沈容。   沈容非要他们说,是因为她还记得雾气说过:   ——这些乘客,就是眼睁睁看着它们死去的那些人。   乘客们哆哆嗦嗦地劝完了。   沈容舒出口气,懒散地瘫坐在椅子上,一手牵着半死不活的人贩子鬼,一手撩起自己凌乱的头发,望向黑红雾气问道:“都结束了吧?”   晨光洒进车站内。   黑红雾气中出现了一道道人影。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眼里有泪花闪烁,望着像从战场上爬出来的沈容,都轻轻“嗯”了一声,道:“谢谢。”   沈容愉快地扬起嘴角。   这场游戏,她必是SS!   顾艾兰坐到沈容身边,目光扫过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眼底漾起水光。   沈容愣了一下,对顾艾兰笑道:“我不疼的。”   她仰靠在椅背上休息。   顾艾兰摸了摸冰凉坚硬的铁质椅背,怕沈容这样仰着不舒服。   试探着轻轻把沈容揽入怀里,让沈容靠着她休息。   沈容身体微僵,随后又放松下来,没有挣扎。   王远晨等人撑着下巴看沈容,若有所思。   时间流逝,乘客们陆续离开。   滴——   电子屏响了一声。   屏上的时间显示:   七月二十八日六点二十五分   大厅里响起了检票提示。   大厅内的工作人员们在此时凭空出现。   他们排排站在检票口。   一位穿领导制服的女士对群鬼和沈容等玩家微笑道:“尊敬的旅客,您乘坐的幸福之旅号列车开始检票……”“请不用担心那些离去的乘客,这里的一切不会对他们有任何影响。”   大厅内剩下的为数不多的乘客,也瞬间换上了制服,微笑着为那群鬼分发起车票。   哦豁——   原来这里的工作人员不是全然不管这些鬼。   他们留了一些人藏在乘客中的。   沈容不知道这些工作人员是什么身份,不过此刻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场,非常温柔。   工作人员礼貌地邀请沈容等玩家和鬼进入了检票口,领他们到了挂有【幸福之旅】牌子的站台等待。   一列散发着柔和光辉、头部刻有冰蓝透明花,花边绽出两道金灿灿羽翼的火车驶入站台。   这花……怎么那么像幽海灵?   那羽翼也是某种神兽种身上的肢体吗?   沈容怀揣疑惑。   直觉这多半涉及神域,没有问。   沈容杀了人贩子鬼,上车。   这火车只有一节很长的车厢。   群鬼和沈容等玩家各自落座后,还空下了一个位置。   这是“彭进”的位置。   沈容眸光微暗。   火车开动。   站台上的工作人员们微笑送行:“祝您旅途愉快。”   火车驶出了车站。   车道两旁的风景开始变化。   没一会儿,这车竟驶入了一个热闹的广场之中。   而周围的人毫无察觉。   一对三十岁出头的夫妻和一对老人满面惊慌,在人群中到处搜寻,焦急嘴里喊着:   “慧慧!慧慧!”   逢人就问:“你有没有看到我家慧慧?这么高,穿粉红色小皮鞋,公主裙的,她刚刚还……”   火车停下。   趴在窗户上眼巴巴看着窗外场景的小姑娘跳下座位,冲向了车门。   跨出车门的瞬间。   她不再是一身暗红腐血的鬼,而是一个穿公主裙的普通小姑娘。   她哭喊着“爸爸妈妈”,扑进了父母的怀里。   沈容和众玩家新奇地围观,嘴角不自觉上扬。   火车再次启动,场景又变化……   火车上的鬼一个又一个的重回生前场景。   他们陆续下车。   在跨过车们的瞬间,回到了生前。   沈容想:幽海灵有活死人之效。   所以这列火车,是让这些鬼重活一次,给他们一个后悔的机会?   那还真是……珍贵的幸福之旅。   火车渐渐空了。   窗外的风景变成了水天一色的碧蓝湖面。   金色海鸟在天地间飞舞,风景美不甚收。   王远晨趴在窗户上望着,道:“难得碰到结局这么好的游戏,而且也不是很危险,每次轮回伤势都会痊愈,就算评级不高我也认了。”   林璐心道:“也许是因为上周的游戏场太血腥残忍了吧。我们休息区好多人被那些鬼虐待成了废人,想死都死不掉……哎……所以这场游戏没准儿是给我们的补偿呢。”   高妍双手合十,一脸严肃地祈祷:“希望这周的游戏场不要那么血腥。”   杜福泉垂眸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走向沈容,手撑在沈容座位椅背上,对沈容笑道:“你真厉害,这一场游戏所有关键分全被你一个人拿了吧?”   沈容抬眸看他:“有事吗?”   杜福泉低头轻笑。   气氛骤然压抑沉闷起来。   王远晨察觉到不妙,站起身对杜福泉维持表面温和道:“你别吓着林湄,回座位上坐着吧。”   杜福泉手指动了动。   “唰”的一下。   三根玻璃吸管似的墨绿色肢体从他身体里释放出来。   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影,刺穿王远晨、林璐心和高妍的胸膛。   杜福泉手持一张漆黑卡牌,在自己带血的肢体上拂过。   卡牌发出幽暗的光。   三名玩家身上升起一缕纯白的气息,飘进了卡牌里。   王远晨三人难以置信地看着杜福泉。   猩红液体从伤处喷涌,他们嘴唇发绿,倒在了地上。   高妍挣扎道:“有……毒……”杜福泉阴沉地盯着沈容,笑道:“自从我获得这张卡牌以来,我一直是顶级S级。”   “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我呀,可以夺别人的关键分。”   沈容淡淡地瞥着杜福泉,道:   “哦?然后呢?你知道我是什么级吗?”   她没有惊讶杜福泉的变脸。   因为黑红雾气说过的一句话早就给她打好了预防针。   ——你了解你的同伴们吗?   不了解,所以她时刻戒备着。 第104章 亡魂车站7.9   杜福泉微愣。   沈容过于淡定,他不敢掉以轻心,肃穆道:“你也是顶级S级?”   沈容摇头:“不是。”   杜福泉眼神危险:“那你刚刚是在吓唬我?”   沈容悠闲问道:“你这肢体是什么呀?你是寄生种?”   杜福泉疑惑:“什么寄生种?”   他晃了晃自己的肢体,勾唇道:“这是我在鬼城时,从一只苍蝇鬼身上得到的。”   “它把它的肢体和卡牌都给了我。作为回报……”   杜福泉脱下了衣服,露出一身白花花肥肉,得意地道:“我让它和我融为一体,带它离开了鬼城。”   他凸起的啤酒肚上,有一张眼球如细密的网,鼻子扁塌,嘴类似于苍蝇口器的鬼脸。   鬼脸裂开口器,用力地嗅着,道:“这女的肉好香啊。”   沈容盯着那张鬼脸:“你不是寄生种吧?”   杜福泉道:“我们这叫人鬼共生。”   话音落下。   杜福泉背后的肢体像迅捷的苍蝇叫人难以捕捉,朝沈容刺去。   噗嗤——   肢体扎进了沈容的胸膛。   那吸管状的肢体开始咕咚咕咚吸沈容的血。   杜福泉肚子上的鬼像是通过肢体喝到了血,微醺道:“嗯……香,香,比那三个人的血香多了!多来点,再多来点!”   沈容抓住墨绿肢体,手化作水母色。   刺啦一声,墨绿肢体被灼得焦黑。   沈容:“哦,原来只是个有特殊能力的小鬼。连鬼兵都算不上。”   “呷!!!”   “啊!!!”   杜福泉与那苍蝇鬼,同时感受到了被海幽种触须灼伤的痛苦。   杜福泉飞速地用漆黑卡牌扫过带有沈容血液的肢体,想要远离沈容。   大量的白色气体从沈容身上涌入那张黑色卡牌。   沈容不慌不忙地抓着杜福泉的肢体,道:“那张卡牌,除了能吸取别人的关键分,还有什么特别的用处吗?”   杜福泉想要远离沈容。   用力抽动肢体,然而沈容却死死地抓着他不放。   杜福泉微眯眼睛道:“你身上也有共生的鬼?”   沈容把杜福泉强行往自己面前拉,道:“没有哦。”   杜福泉就像在和大人拔河的小孩,脚在地面上磨蹭着挣扎。   然而完全抵不过沈容的力气。   “那你……力气怎么这么大!”   说着,杜福泉对自己肚子上的苍蝇鬼脸道:“你没有释放毒液吗?她怎么还没有中毒!”   苍蝇鬼脸急道:“我放了啊!是不是你这个废物没看准她的心脏扎!”   沈容把杜福泉拖到自己面前。   杜福泉瞪大的瞳仁里映出她放大的脸。   她对他勾唇一笑。   然后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不让他低头看,一手化作触须。   噗嗤——   手捅进了他的肚子里。   五根触须像五把镰刀,扎在他的肚子里。   在他肚子里弯曲,一点一点地将他肚子上的苍蝇鬼脸割下。   血流如注,淋漓不尽地洒落在沈容的鞋面上,把她的鞋子都打湿了。   杜福泉能感到触须在他肚子里灼伤着他。   他与苍蝇鬼脸一起发出刺耳的尖叫。   “太吵了。”   沈容狠掐住他的咽喉,让他叫不出声。   触须从他肚子里反穿过苍蝇鬼脸的口器,将其口器撕裂,让它也发不出声音。   沈容微抬下巴望着杜福泉恐惧到狰狞的面孔,道:“现在知道我是什么级了吗?”   “你……你也是顶级S。”   “我都说了我不是了。”   沈容的触须在他肚子里拧转,“噗呲”一下将他整块肚皮肉撕了下来。   他的内脏流出,挂在肚子上。   但鬼脸还没彻底撕下。   鬼和他共生,鬼未死,他也未死。   他和鬼痛不欲生地嚎叫。   在这嚎叫声中,沈容漫不经心地道:“我呀,是SS级。”   咚——   沈容听见倒下的三名玩家发出动静。   “别抬头看,小心我真把你们给杀了。”   她知道三名玩家并没有死。   他们看打不过杜福泉,用自己卡牌保住了命之后就在装死。   指望她把杜福泉给料理掉。   听见她是SS级,都惊得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发出了动静。   三名玩家听见沈容的威胁,僵如死尸地趴在地上。   沈容对杜福泉道:“把这张黑色卡牌给我,我就放过你。不然……你可真的要死了。”   “给!我给!”   杜福泉把吸走了关键分的黑色卡牌丢给沈容。   沈容没有立刻拿,看向那苍蝇鬼脸,道:“这张卡牌我能直接碰吗?”   杜福泉和苍蝇鬼脸闭了闭眼,露出计谋失败的懊恼。   也是,她既然是双S级,怎么可能比他们懂得少呢。   苍蝇鬼脸翕动,发出“嗬嗬”声。   漆黑卡牌闪烁绿光。   杜福泉惶恐道:“这次可以拿了,我不骗你,真的!”   沈容:“你骗我也没事……”   她捡起卡牌,确定卡牌能够存储在自己脑海里,也能够控制,对杜福泉笑道:“反正,我也骗了你。”   趴在地上的三名玩家感到微热的液体溅到了他们头上。   杜福泉和苍蝇鬼脸发出凄厉惨叫。   “咚”一个肉乎乎的重物倒在了地上。   沈容坐回到位置上,像无事发生,道:“你们可以起来了。”   她开始观察起那张苍蝇鬼的漆黑卡牌。   这张卡牌是苍蝇鬼的特殊能力凝成的,可以吸收诸多没有实体的东西。   卡牌的上限根据持卡人的实力来变化。   算是张好卡牌。   不过查看了卡牌之后。   最让沈容惊奇的不是这张卡牌的能力,而是卡牌里存储的东西。   ——关键分。   这些关键分竟然是没有品级的。   就像是空气,连鬼气都不如。   这也是为什么杜福泉和苍蝇鬼能够吸得动关键分的原因。   沈容是不会拿卡牌去吸收别人的关键分的。   她想要,自己会去争取。   这张卡牌嘛,可以留着吸收邪气之类的。   沈容琢磨一会儿,脑海里便冒出诸多使用方法。   听见三名玩家起身的动静。   沈容收起卡牌,对他们道:“卡牌现在在我这儿,不过里面的分我是不会还给你们的。”   “归你归你,本来就该归你。”   “我们又没有出力,哈哈哈……”   三位玩家干笑着,远离了沈容。   沈容看了眼杜福泉和苍蝇鬼的尸体,思考了一会儿,问王远晨三名玩家:“你们有刀吗?”   王远晨三人摇头。   沈容一脸嫌麻烦地掰断了杜福泉的肢体。   而后把肢体打碎,用尖利的部分猛戳杜福泉和苍蝇鬼脸。   直到把它们戳成稀巴烂。   沈容又问文王远晨三人:“有能放火的卡吗?”   林璐心弱声:“我有……”   沈容把碎尸丢到过道上,让林璐心烧掉杜福泉。   而后把杜福泉的焦尸又打碎成灰,把尸体分散着洒进了窗外如画风景中。   那些尸灰随风飘得到处都是。   王远晨三人:!!!   沈容不以为意,坐回位置上懒懒地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提到处理尸体,她又想起了丰加。   这次游戏中的复活,唯一有价值的是杀了丰加那次。   沈容玩游戏时大脑连轴转,还没来得及看复活信息。   眼下有旁人,她也没看。   火车又驶了许久,驶进一片白雾中。   白雾飘进车内。   眨眼间,沈容和其他玩家分散开。   绚丽金光跳出。   如沈容所想,她是SS级。   接住奖励的金色卡牌。   沈容脑海中跳出卡牌相关信息:   【太阳神之焰】   SS级道具,可无限使用,每天可使用一次。   (奖励属性:力道+20)   (恭喜你!获得了SS级卡牌!   使用太阳神之焰,它便可燃尽世间一切(除了神)!   无论你要烧的东西是活的还是死的,是有形的物品还是无形的气体,只要你想烧,它就能烧!   当然,前提是,你得有足够的实力去烧。   假如你的火焰如果只有豆子大小,不要怪太阳神之焰,只怪你自己能力不够哦~)   使用方法:祭出太阳神之焰,你将直接获得太阳神的馈赠,可对你想烧毁的东西释放烈焰!   PS:太阳神之焰并非一般火焰,对邪祟有奇效!它烧毁的物品,会连灰都不剩,彻底消散!   但是想要大范围释放太阳神之焰的话,要先考虑清楚哦。   太阳神之焰非普通液体能够浇熄。   如果大范围释放,它会在燃尽那一方空间的一切后,才会自我熄灭。   使用不当,会不小心把自己也烧死的哦~   【希望你的实力,支撑得起太阳神之焰!】   这【太阳神之焰】看上去很强。   如果大范围释放……   啧,或许顷刻间就能烧死一城小鬼。   不过,沈容对这张卡牌有种说不上来的抵触心理。   可能是因为这张卡牌的火焰属性,和她海幽种偏水的属性相悖?   沈容犹豫了一下。   没有将这张卡牌放进脑海中,而是放进了储物空间里。   眨眼间回到别墅。   她按照惯例进入卫生间泡澡,然后查看复活信息。 第105章 休息区0.24   【温柔的断罪者lv4升级至lv8】   【觉醒——海幽种的尾羽X3】   【觉醒——腰间幽海灵】   沈容在这次游戏中杀的“经验包”,只有丰加是有价值的。   杀它一只,就升了四级!   沈容由衷感慨丰加其实还是很强大的。   然后从浴缸里爬起来对着镜子照了一番。   镜中的她腰间又长出了三道冰蓝水母色的尾羽。   模样颜色都和最初那条尾羽一样,透明飘逸,很美。   四道尾羽并在一起。   这下更像是飘逸纱裙的裙摆了。   她的腰侧长出了一朵幽海灵。   就像在裙摆端部别了一朵花。   幽海灵好呀,起死回生的玩意儿,多多益善。   尾羽也不错,攻击力也很猛。   沈容摆动了一下尾羽。   尾羽摆动之间,她突然在尾羽洒落的金粉里看到了宫殿。   仿若海市蜃楼。   等等,这尾羽……是还能制造幻觉吗?   沈容翻查脑海,没找到相关信息。   没有信息,或许是因为她的尾羽还不够多?   沈容望着刚刚海市蜃楼出现过来的地方,嘴角扬起。   是不是等她有了一定的尾羽,她也能制造幻觉?   幻觉啊……那可真是十分实用的好东西。   说起来,好像她使用卡牌,现在都没她使用自带的海幽种肢体的次数多了。   但沈容却觉得很安心。   有一种,只有她自己的肢体,才是真正属于她的东西的感觉。   而卡牌都只是别人的赠予,不完全属于她。   洗完澡离开浴室,房门被敲响。   沈容开门,狗头人恭敬地对她行礼,示意她看天空。   周围的别墅门口也都出现了狗头人敲门。   将别墅主人唤出来,让他们一起看天空。   碧蓝天空下,橙西装神格外显眼。   看见祂的姿态和小动作,沈容感觉这位神好像和她吃饭的神不是同一个。   难道这位神精神分裂?   沈容专注地看着祂。   橙西装神浮于空中,表现得没红西装神那么浮夸,道:“亲爱的孩子们,我是负责休息区二层的神。等到下一场游戏结束,你们就要离开这里了。”   “虽然我与你们来往并不多,但你们要相信,我也是爱你们。”   “为了让你们能够更加安全快捷地到达通神塔三层,这周,我在游戏场为你们准备了一场特别的游戏。”   “游戏的名字叫,诞生。”   语毕,一行行橙色大字闪烁橙光,出现在空中。   【诞生】   知道什么是诞生吗?   当你努力地奔向太阳,那就是诞生。   你不可以表现得太强大,否则会被攻击。   你也不可以太弱小,否则会死在路上。   你要是太幸运,第一个到达终点,很有可能拿到的不是奖励,而是通往冥狱的钥匙。   不过这毕竟不是真正的诞生,所以,强大无罪,幸运无罪,弱小也无罪……   但是,你们的结局会是如何呢?   我已经给了你们提示。   请不择手段地奔向终点吧,一切都是为了奖励!   你们是不想把奖励让给别人的,对吧?   玩家们望着那行字,议论纷纷。   “什么意思?我强大难道也是有错的吗?”   “不是说了强大什么的都无罪吗?”   “无罪……但是你们看他说的,结局如何已经给了我们提示……不还是让我们看前面的判定吗?”   “妈的,我怎么看不懂?难道又是照顾弱小玩家的游戏规则?”   橙西装神慈祥地俯视着玩家们,道:“不不不,这次不会照顾弱小玩家哦。提示已经给你们,那么我来通俗易懂地说一下这次游戏你们要做什么。”   “很简单,进入游戏场后,你们会感受到指引的力量。你们要排除万难,跑到终点,成功跑出游戏场。这一路上会有许多幸运与不幸在等着你们。你们会把握住幸运还是不幸,就全看你们自己了。”   “这次游戏的奖励为,心愿笺。游戏过程中,你们随时可能从幸运里获得心愿笺,心愿笺可以赠送给他人。在心愿笺上写下你想要的类型卡牌,如果玩家之中有人有这张卡牌,那么他的卡牌将会永久归你所有哦。”   玩家们想沸腾的水般激动起来。   有玩家窃喜。   有玩家气愤大喊:“凭什么!”   “那都是老子辛辛苦苦拿到的卡牌,你们怎么又来这出换卡游戏!”   “艹这太不公平了!”   有玩家阴阳怪气:   “你们激动什么呀。难道你们手上的卡牌全部都是原本就属于你们的?”   “第一层游戏的时候,你们难道就没有抢过别人的卡牌?”   “得了好处的时候不吭声,现在看自己可能会吃亏,一个个都激动起来了?”   “别太双标哦,你们这群人!”   气愤的声音顿时小了不少。   “哎,别激动,我还没说完。”   橙西装神不急不忙地道:“拿到别人卡牌的玩家,会有一个小时的卡牌待定时间。而被拿卡牌的玩家会在这一个小时内收到待定卡牌的定位。”   玩家们呼吸一滞,感受到了空气中突然升起的凝重诡异气氛。   橙西装神阴沉沉地笑道:“只要你们能在一个小时内杀掉靠心愿笺偷走你卡牌的玩家,就能拿回自己的卡牌哦。同样的,偷了卡牌的玩家可以杀卡牌原主人。”   “在游戏场内,杀满十人就可获得一张复活牌。这可是大大的福利呀!”   “为了方便大家互相攻击,这次游戏场内,部分被限制只能攻击游戏NPC的卡牌将不再有限制。其余不变。”   为了方便大家互相攻击……   玩家们表情瞬间变得呆愣惊讶。   橙西装神又恢复慈祥地笑:“生物之间本来就是弱肉强食,你们不用这样看着我。放心好了,这次,神依旧对你们的生死负责。不过,伤残自负哦。”   玩家们陷入寂静。   橙西装神拍掌,每名玩家面前都出现了一个橙色福袋。   “为了帮助没有攻击卡牌的玩家,我特意为你们准备了特殊小礼物。”   橙西装神道:“每个福袋里有一张卡牌。卡牌是根据你们个人情况随机诞生的哦。福袋里最高等级的卡牌是顶级S级。”   玩家们纷纷担心又是自己被拿走卡,然后打乱随机发放,都开始检查自己的卡牌。   发现自己的卡牌还在,都松了口气。   橙西装神像看了一场搞笑的默剧,讥讽地笑道:   “放心,这不是你们的卡牌,而是仅限在休息区内使用的卡牌。等你们这次休息期结束,卡牌就会自动收回。”   “好了,孩子们,快去玩游戏吧,时间不等人哦。祝你们都能成功离开游戏场。”   橙西装神眨眼间消失了。   玩家们期待地打开福袋。   沈容打开福袋一看。   沉默了一秒,把福袋摔了。   你妈的!为什么!   第一层福袋好歹给了她四副扑克牌,为什么这一层的福袋里什么都没有啊!   好歹给个最低级的卡牌吧!   等等,难道是因为她今天的运势特别倒霉吗?   沈容捡起福袋回到别墅,召唤出占卜卡占卜了一下。   她今日的运势是中吉。   中吉啊……很不错的运势了啊!   为什么福袋里会是空?   沈容拿着福袋陷入了沉思。   福袋里的东西,是根据个人情况出现的。   这次游戏场一切,按照上一层的经验,几乎全部都是对过通神塔提示的……   她思考了一会儿,有了诸多关于通神塔的猜想。   沈容把福袋揣在身上,在里面塞了一颗橘子,伪装福袋里有东西的假象。   左家兄妹来找她,她说要睡觉,等休息完了再去游戏场。   左家兄妹便先去了。   沈容睡了一觉,睡醒慢悠悠地吃了点东西,然后揣着福袋去了游戏场。   游戏场门口有些空。   这不正常。   沈容问狗头工作人员道:“游戏场怎么没什么人?”   狗头工作人员见沈容是SS级,是休息区的SVIP,恭敬地提醒道:“他们都已经进入了游戏场。请赶快去参与游戏吧,其他玩家都已经出发了。”   沈容眨巴眨巴眼睛,明白了。   橙西装神说过“时间不等人”。   也就是说,这次的游戏场,所有玩家都是在同一个场内,同一个时间起点。   谁后进入游戏场,谁吃亏。   先进入场内的玩家已经出发了很久,而沈容还没进场。   不过她不慌。   她参加游戏场主要是为了游戏场里对通神塔的暗示,而不是为了游戏场的奖励。   心愿笺这种东西,她是不会用的。   她没有偷别人东西的嗜好。   沈容进入游戏场。   刚落地,脚下便发出“吧唧”一声。   有软软的、像水晶泥质感的东西在她脚下起起荡荡。   她的脚隐隐有些陷进去的趋势,且感到有黏糊糊的水挤进鞋里。   沈容一向不太在意自己的装备问题。   此刻,她有了等出去后花钱买一身防水衣服的想法。   她低头。   脚下是灰黑的湿润泥地。   泥地内部的泥水被她踩得翻出来,能看见泥水是暗红色,泥里有细碎的肉块、骨头渣和虬结成团的棕色绒毛。   沈容想要抬脚。   这泥地却像有吸力似的把她的脚往泥里拉。   她用的力气越大,泥地的吸力也越大。   这是一块沼泽地。   沈容意识到这点,没有再乱动。   她环顾四周。   白雾茫茫中,有数道陷在泥地里的身影。   有的还剩下大半身体在泥面上,有的半身子都进了泥里。   有的只剩下一颗头。   在雾气的遮掩下,那颗头就像一颗带着长须的球。   这些玩家出奇的安静。   沈容观察着他们,亦没有轻易发出声音,   她趴倒在泥面上缓慢移动,扭动脚踝轻轻拔出自己的脚。   泥面荡漾,沈容趴在泥面上一动不动,待平息下来才继续移动。   这般趴在泥面上,沈容的脸离泥水很近。   泥水散发出的腐臭冲入她鼻腔。   这腐臭里还夹带了一丝新鲜的血腥味。   泥地如果只是会让人陷进去,不该有这样新鲜的血腥味。   再加上泥地玩家异常的安静……   沈容若有所思,浑身戒备。   扑通——扑通——   一块块巴掌大的东西被丢到了她的身边。   沈容余光瞥见那是那一截沾满泥水和血迹的腐烂人手,人头骨,人大腿等……   她望向朝她丢人手的人们。   ——是她周围的玩家。   疏忽间,沈容听见天空中传来一声啸叫。   三只巨鸟朝她直冲而来。   这三只巨鸟身躯长有灰棕的毛,巨大的翅膀露出了森白骨头,骨头上缠着一条条肉丝,有些肉丝还绑着新鲜的人手、人头……   很显然,它翅膀上的肉不是它的肉,而是它的储备粮。   就像卤店里卖的卤肉似的,吊在它架子般的翅膀上。   它逐渐靠近。   沈容看清这三只巨鸟都长了一张肥大扁平的人脸,嘴巴尖利如鹰喙。   它们不是鸟,是鬼兵级的鬼。   但又与正常的鬼有所不同。   它们直冲沈容而来。   其他玩家趁此时机发出动静,开始拼命想法子逃脱。   但他们仿佛被什么东西拉住,即便学着沈容的样子也爬不出泥地。   沈容拿出和景芳给的威压卡牌。   三只巨鸟本要攻向沈容,察觉到威压,瞬间停下脚步,发出一声啸叫,远远地围着沈容打转,观察她。   周围玩家见巨鸟没有全身心攻击沈容,也不敢乱动。   怕引起巨鸟的注意。   沈容拿着卡牌继续行进,观察巨鸟。   巨鸟鬼的眼睛像被烧焦的肉饼贴在脸上一样。   它们看不见,所以只能听声猎人?   沈容对它们道:“咱们合作吧?”   巨鸟鬼歪了歪脑袋。   它们听得懂   沈容感受到周围玩家诧异又好奇的目光。   像是在惊奇为什么她出声了,但巨鸟却不攻击她。   沈容道:“我指挥你们哪里有人,你们去把他捉来给我杀掉。然后,他们的肉就归你们了。等拿够十个人的肉,你们就载着我飞出这里,怎么样?”   玩家们纷纷瞪眼,用眼神控诉沈容这残忍的提议。   沈容环顾他们,道:“敢对别人动手,就该做好被反杀的觉悟。”   沈容对人面巨鸟鬼道:“同意,你就叫一声。”   沈容身上的威压让巨鸟鬼本就怕她。   听见她如此对它们有利的提议,自是当即点头同意,发出愉快的叫声。   沈容趴在泥面上,一边指挥巨鸟鬼去捉人,把人弄残了给她带回来。   她趴在地上,干脆利落地用他们这些玩家扔来的骨头戳死他们。   巨鸟鬼们分工合作。   两只抓玩家,一只分尸。   其他玩家看着巨鸟鬼在沈容身边把玩家撕扯得血肉横飞,而沈容面不改色地指挥巨鸟鬼继续抓的样子,连用不满的眼神看沈容都不敢了。   杀满十个。   沈容脑海里出现了【复活牌X1】的记录。   巨鸟鬼们将玩家们分掉,把他们的血肉用挂在自己的骨翼上,落到泥地向沈容低下头。   沈容扶着它们正要爬上它们的背。   泥地突然像沸腾的岩浆般翻涌起来。   巨鸟鬼发出尖锐危险的叫声,想要离开。   泥地里突然伸出数十只青白脏污的腐烂手臂,抓着巨鸟鬼们纷纷翅膀和爪子,将它们往泥地里拖拽。   沈容也被波及。   她借着巨鸟鬼的遮掩,飞快幻化出触须,打开这些鬼手。   然而鬼手太多,一下子将巨鸟鬼拖进了泥里。   沈容望着空荡荡的眼前,嘴角抽了抽,注视着泥地道:“把我的交通工具还给我。”   泥地的玩家们惊悚地看着:“……”   许是巨鸟鬼临死前发出的尖利叫声让其他巨鸟不敢再来。   任沈容如何发声,也无巨鸟鬼再过来。   沈容趴在地上,把手插进了泥地里,展开触须,在泥地里疯狂乱打。   玩家们也没看到沈容有什么动作。   却听沈容那片地方不断有鬼的惨叫声发出。   沈容趴在泥面上,为省力气,声音低低地道:“出来,都给我出来……不出来你们今天就全部死在这里吧!”   她的话就像魔鬼的低语,玩家们都被吓得浑身一哆嗦。   泥地表面一片安静平和。   泥地里被搅得天翻地覆。   带有阴气的泥水都触须不断洒落的海幽种分泌物灼得发热起来。   泥里的小鬼们更是煎熬。   它们的老巢都被海幽种的金粉填满了,到哪儿都被灼痛得嗷嗷叫。像泥鳅一样拱出泥地,望着沈容发出“嗬嗬”求饶声。   它们不如巨鸟厉害,只不过胜在数量多,才能弄死巨鸟。   沈容对它们道:“你们把我的交通工具弄没了,那就你们负责送我离开这里。找块木板来,托着我离开这儿,快点。”   这泥地里哪有木板?   小鬼们一脸苦相,怕沈容彻底把它们老巢毁掉,找来断掉的树干拼在一起,抬起起沈容。   沈容舒服地躺在树干拼成的平台上,被小鬼们抬着在泥地里行进。   这可比她自己爬舒服多了。   她嘀咕:“要是早点知道泥地里有鬼就好了……”   小鬼们打了个寒颤。   玩家们搞不懂沈容到底是怎么出去的,确定没有鸟会来,趁此时机吭哧吭哧往外爬。   过了一刻钟,沈容被送出了泥地。   泥地外没有雾气,是一片光秃秃的暗红色沙地。   沙地中有一根根高耸入云的柱子,柱子上缠着某种生物。   沙地上有人正在行走。   沈容没有立刻进入沙地,而是蹲在泥地边观察。   沙地上行走的人像是玩家。   但是他们来来回回都只在一块地方打转。   像是被困在了沙地中,也像是……   在吸引人进入沙地的诱饵。   沈容想了下,收起威压卡牌,在边缘把手插进沙地里。   沙地里湿漉漉的,很快她就感到有东西吞下了她的整只手。   尖利的牙齿在她手腕的血管上摩擦。   在咬破她手腕血管前,她手化作了触须。   “啊啊啊!!!”   沙地里发出沉闷而又撕心裂肺的痛呼。   沈容用触须把沙地里的鬼抓出来,重新戴上威压卡,问道:“要怎么才能通过沙地。”   沙地里的鬼浑身是猩红发黑的湿沙,像一个沙子堆出的沙人。   它“额啊额啊”地说话,像是在求沈容放过它。   沈容听不懂。   抓着鬼思考起来:这里的鬼都不能正常说话,是神设置的吗?为了防止玩家向鬼问话?   在她思考期间,沙鬼被她的触须灼得像烤肉一样发响。   等沈容回过神来,沙鬼已经奄奄一息。   沈容把沙鬼当探路石,朝着徘徊的“玩家们”扔去。   霎时间,那些“玩家”的下半身里冒出一只只血淋淋的侏儒鬼,扑向沙鬼撕咬啃食。   那些“玩家”则倒在了沙地上,露出他们啃得空荡荡的身体。   就像一个个人形壳子。   待吃完沙鬼,它们又钻回“玩家”身体里徘徊,吸引下一个猎物的靠近。   沈容环顾四周,确定周围没人,收起威压卡。   触须一展,把侏儒鬼们都拉到了自己面前。   侏儒鬼们立刻丢开人壳,露出尖利如野兽的牙齿扑向沈容。   沈容用触须吊起它们,把它们甩来甩去,甩得它们发出“呜呜”哭泣求饶声。   然后她指着泥地里刚抬过她的树干道:“把这个捡起来,抬我过沙地。”   侏儒鬼们呲牙,怨恨地瞪着沈容。   沈容再次用触须把它们吊起。   侏儒鬼嗷嗷求饶,落地后不用沈容说,便躲到人壳里扛起树干拼成平台,一脸谄媚地邀请沈容落座。   沈容姿态悠闲地坐平台上被抬进沙地里。   活像是来看风景的。   沈容进了沙地,看清沙地柱子上的“某种生物”原来是玩家。   这些玩家可能是摸索出了某种规律,知道要如何依靠这些柱子躲避沙地里的鬼。   沈容望着玩家们,一脸“原来如此”。   玩家们望着她,脸皮抽搐地道:“这他妈行?!”   “竟然奴役鬼!她是人吗?她怎么做到奴役鬼的?”   沈容:“什么奴役不奴役的,这话太难听了。虽然它们是鬼,但我依然觉得它们和我是平等的。”   玩家们惊喜道:“它们是可以交流的吗?它们能帮我们忙?”   沈容点头:“我觉得它们是愿意帮忙的。我刚刚跟它们友好切磋了一番,打赢了它们,它们就愿意抬我了。你们也可以试试啊。”   玩家们:“……”   什么友好切磋……   你是把它们揍了一顿,逼它们抬你的吧!   不过听沈容这么说。   有能力的玩家不再想着躲避鬼,有点跃跃欲试地想要找鬼“帮忙”。   侏儒鬼们:“呜呜呜……”   沈容没过多关注玩家,开始环顾四周情况。   过了一会儿,她察觉到一股阴森气息,叫停移动的侏儒鬼们:“等等……这沙地里除了你们这些鬼,还有沙子里的鬼,有没有别的鬼?” 第106章 休息区0.25   侏儒鬼们“嗬嗬”地叫唤。   沈容听不懂,思虑片刻,道:“如果还有其他鬼,你们就站在这儿。如果没有其他鬼,你们就抬着我继续走。”   侏儒鬼们抬着沈容迈开步子。   沈容补充道:“如果你们存心坑我,我一定在死前杀了你们。你们自己想一下我有没有这个能力。”   侏儒鬼们迈开的步子悬在空中,害怕地缩回了。   沈容直起身子环视四周,仰头看柱子上的玩家们:“请问你们进入这沙地多久了?有看到别的鬼吗?”   玩家道:“我不知道别人,反正我进入这沙地大概一个小时了。沙地里每隔一段时间,会起一道龙卷风。”   “龙卷风相当于带我们移动的工具,只是有可能会卷着鬼,除此以外什么危险性都没有。我们都是靠龙卷风在沙地里移动的。”   “这个沙地很大吗?为什么一个小时了你还在这儿。”   “因为龙卷风的方向不定啊。”说话的人叹气,“有一回我都看到指引方向的沙地边缘了,结果一道龙卷风过来,又把我给卷到这边了。”   在进入游戏场后,每个玩家都会感到某个有股吸引力,沈容也不例外。   这便是这人说的指引方向。   沈容问道:“除了龙卷风里的鬼,就没有其他鬼了吗?”   “没有。”这人摇头,又迟疑道:“不过……有一回对面来了道龙卷风,那龙卷风卷走对面的人之后,有血从风里吹到了我脸上。一般来说,龙卷风里的鬼是没那么厉害的。”   沈容暗自咂摸,道:“谢谢你回答我的问题。”   她对这人招手:“你要是信我,就跳下来吧,作为回答我问题的回报,我送你离开这沙地。”   这人双眸明亮,爽快地应了。   其他人羡慕地望着这人。   她跳到沈容的树干上,支撑树干的侏儒鬼们被冲得晃了下。   怕惹沈容生气,赶紧扶稳树干。   跳下来的人是个女孩子,看上去跟沈容年纪差不多,脸上有雀斑。   她对沈容连声道谢,自我介绍道:“我叫金衣珍,你呢?”   话音刚落,一阵风起,吹得沈容头发胡乱扑打在脸上。   沈容顶风望去,见一道龙卷风骤起,晃晃悠悠地向各个柱子移动。   柱子上的玩家们皆期待龙卷风的靠近,最好了跳入龙卷风的准备。   沈容用手臂挡风,趁机用海幽种之瞳看了眼龙卷风。   她眉头微蹙,命令侏儒鬼们道:“带我们躲起来。”   侏儒鬼在沙地表面生活,肯定知道哪里可以躲避。   金衣珍笑道,“不用紧张的,龙卷风一般不会伤人,它就是个移动工具。”   沈容道:“这龙卷风可不是移动工具,它是鬼。”   “什么?”   金衣珍茫然地眨眼。   侏儒鬼们已飞快地找到一个土坡,在背面躲了起来。   一系列动作很熟练,就像是做了无数遍。   金衣珍看到侏儒鬼们的反应,也猜到了龙卷风的危险,眉眼沉沉地看着龙卷风。   她没能靠龙卷风离开,可能不是她运气不好。   而是龙卷风不可能让她们这些食物真的离开。   那流出血的龙卷风,或许就是鬼在吞吃人了。   不知情况的玩家们陆续跳进风里。   龙卷风逐渐靠近。   沈容嗅到风中浓郁的血腥气味。   用海幽种之瞳望着那龙卷风,在风眼处看到了最浓郁的一股黑气。   她拿走一只侏儒鬼的人壳,悄悄在人壳洒下海幽种的金粉。   趁着龙卷风靠近,将人壳对着风眼里的黑气猛砸过去。   龙卷风里传出一声凄厉鬼叫。   随即玩家们都被甩了出来。   龙卷风化作一只瘦条高个长鬼,它没有眼珠子,有两只猪耳一般大的耳朵,嘴巴被人壳撑得变形。   它嘴里像被塞了火钳似的,痛得它直跳脚。   慌忙吐出嘴里被带金粉的人壳吐灼焦的舌头,连连用自己的鬼气舒缓疼痛。   沈容下了树干。   侏儒鬼们立刻要溜。   沈容一个眼刀子扫过来。   侏儒鬼们连忙把逃跑改为在原地打转,尬笑的表情仿佛在表示:   我们在锻炼身体,我们没有跑哦。   沈容踏上沙地,走向幻化出龙卷风的鬼。   沙地开始不太平起来。   沙地里的鬼们蠢蠢欲动,想要吞食在沙地上行走的人。   地里伸出一只只带血丝的白骨手臂,抓住人的脚踝往沙里拖。   被龙卷鬼甩出来的玩家们都被拖着发出惨叫,连忙释放卡牌攻击。   沈容有威压卡,震得群鬼不敢靠近她。   她到龙卷鬼的面前,道:“那群侏儒鬼抬得太慢了,我看你行动比较快。不如你帮我离开这沙地吧?”   龙卷鬼被沈容的威压卡压着。   既不想答应,却又害怕沈容。   倏忽间,沈容掐住它的脖子。   有一瞬,它感到自己的脖子像是被烧红的铁圈箍住了。   痛得它面目扭曲。   它明白这是沈容的威胁,惊恐地看着沈容。   沈容平和道:“麻烦你了。”   龙卷鬼:“……”   它只得从侏儒鬼手中接过树干,平稳地卷着树干送沈容和金衣珍离开。   沈容让龙卷鬼把她高高捧起。   从高处纵观整个沙地,这才是她真正利用龙卷鬼的目的。   沙地一片暗红,像是被血染成。   暗红之中又有森白点缀,那是从沙里露出来的人骨。   沈容的目光被沙地最中间的两个三角帐篷吸引。   把金衣珍送出沙地后。   她又命令龙卷鬼带她去看三角帐篷。   金衣珍奇怪地盯着沈容背影嘀咕:“都已经落后了,怎么还不赶快往终点跑。”   沈容平稳地坐在高处。   闻言,回头对她微微一笑:“到达终点不是我的目的。”   金衣珍琢磨了一会儿这句话,也不急着去终点了。   她差点忘了!   神说过,过程中会有幸运与不幸。   而幸运中会有心愿笺。   她认为自己悟了。   沈容这是是在提点她啊!   于是她对沈容大声道谢:“如果我找到许多心愿笺,我分你一点!”   沈容:?   她的目的在于浏览游戏场。   解释起来太麻烦所以对金衣珍笑了一下。   金衣珍这是领悟到了什么?   算了。   沈容无心去想金衣珍,到了帐篷处,让龙卷鬼稍微把她放下一点,对帐篷前两个缺水到嘴唇脱皮的人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她悠闲地坐在悬空的树干上,树干下是扛着她的鬼。   这架势,就好像她是鬼老大。   帐篷前两个人尖叫着要跑。   沈容手化成触须插进沙地里,打了两只沙鬼,让沙鬼把两人拉回来。   她坐等二人被鬼带回来,对他们道:“别怕,我不会杀你们。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需要我带你们出去吗?”   二人都像是干枯的枯草。   一听沈容的话,立刻有了生命力,眼眸亮起:“真的吗?”   “你真的能带我们出去?不会吃了我们吧?”   “等等!”   两人忽的想到什么,对视一眼,眼眸又黯淡下来。   “我们不能出去。”   “出去之后我们会被杀掉的!”   两人舔了舔干得裂开出血的嘴唇,对沈容道:“你给我们一点食物和水就行了,可以吗?”   沈容:“为什么不能出去?谁会杀你们?”   “哎呀你就别问了!”   “你有水吗?”   二人摸了摸肚子,再次舔嘴唇。   他们两眼发青,直勾勾地盯着沈容,逐渐瞪大眼睛。   沈容注视着他们,道:“把你们的故事告诉我,我就给你们水喝。”   “没什么故事。”   “也就是杀了几个人……”   说着,二人的脸裂开,皮肉脸骨像一朵大王花,脸中央是长了一圈细小牙齿的血红色肉洞。洞中一只长有人嘴的触手朝沈容刺来。   沈容不躲不闪让他们刺。   “噗嗤”——   它们咬开沈容的皮肉,吮吸血液。   快要渴死的人遇到甘霖般渴求。   “这算是不幸吧……可惜没问到他们的故事。”   而且这两个鬼,身上竟然没有一丁点的鬼气或阴气。   沈容记下这个要点,随手杀了两鬼。   继续差使龙卷鬼送她离开沙地。   出了沙地。   正前方是一片开裂的黑黄土地。   左侧是一片草原。   右侧是一片满地岩石的崎岖道路。   先前沈容只感受到一个方向的指引。   而站在此处,她感受到了三个方向的都有强大的吸引力。   她的直觉,在此时竟然辨别不出哪个方向才是正确的。   沈容干脆直走。   她想:走错了大不了再回头。   走入干裂的土地。   沈容被一股干到她鼻腔疼的气息包围住。   走了没几步,她忽然感到自己的鼻子里有些湿润,鼻下微痒。   用手一擦。   鲜红的一抹血迹被蹭在了手指上。   她竟然流鼻血了。   “小姑娘,这天太干了,要喝点水吗?”   前方传来温和的问候。   沈容望去,一个头裹汗巾的妇人正拎着水桶朝她走来,给她递了一碗清澈的水。   沈容接过水,没喝。   抬眸望着妇人,开启海幽种之瞳。   妇人还是人的样子,温和地看着沈容,道:“喝点水吧。喝点水好继续赶路。”   沈容看了眼妇人的水桶,水桶里的水只剩薄薄一层。   这水是被妇人自己喝了,还是……   “阿姨,请问有别人从这儿路过吗?”   还是被路过的人喝掉了?   可是前方,怎么一个人影或是人留下的脚印也没有呢?   妇人笑道:“有呀,很多呢。怎么?你跟他们认识吗?他们喝了水就继续赶路了。”   沈容用海幽种之瞳看了眼水。   清水入目变成了浑浊的猩红液体,像是血。   沈容张开嘴,轻轻地抿了一点点。   一股发臭的铁锈味。   是腐血。   太阳光明晃晃,照得她头晕目眩。   她倒在地上,眼眸半眯?   一双粗糙的手抚上她的额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   天色忽然昏暗,阴风阵阵。   浓郁的腐臭味混着一股给人魅惑之感的香气钻入她的鼻中。   有道声音在她耳边说:“你杀人了。你喝了他们的血。不要离开这里,不然他们会变成鬼来找你报仇的!”   沈容脑海里浮现出她刚刚在沙地里杀了那两名鬼怪的画面。   只不过在她脑海中的画面里,那俩不是鬼怪,是人。   他们只是向她扑来想要讨碗水喝。   而她却杀了他们。   沈容迷迷糊糊地晕了过去。   再次睁眼,眼前黄沙飞扬,一望无际。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了眼自己被沙地里那两只鬼咬出的伤口。   她本是想试探两只鬼是否有特殊能力才让它们咬。   此时这还未愈合的伤却成了她没有杀过人,而是杀了鬼的证据。   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沈容这才观察起自己。   她的手脚被一道长长的锁链锁住,锁链另一端是被埋在地里。   身后是一个三角帐篷,和之前她在沙地里看到过的那两个帐篷一模一样。   沈容认真回忆起,神关于这场游戏说过的话。   其中有一句:   【你不可以表现得太强大,否则会被攻击】   啊……所以她现在被攻击了吗?   周围还有十五个帐篷,帐篷前都坐着被锁住的玩家。   玩家们脸色阴沉,气场强大。   全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独自坐在一块地,眼神狠厉地盯着外围漆黑如浓墨的世界。   这些,都是因为强大被困在这儿的玩家们吗?   不过他们都不是十分强大的那种。只是比一般玩家优秀许多而已。   锁链很长,够玩家自由活动。   沈容起身向外围走去。   “别动,那里面有鬼。”   有玩家出声提醒。   沈容望向他。   是一个戴金丝眼镜,长相斯文的短发男人。   他的眼镜被打碎一角,衣衫凌乱,衬衫带血。   “里面的鬼很厉害?”   “嗯。”眼镜男不是很想说话的样子,简单道:“有鬼夫长级别的,好几个,会收敛气息。还有一群鬼兵级。”   “不过都与外面的鬼不同。这些鬼全都不会说话。”   另一名身材健壮的男人也开口。   沈容沉吟,问道:“你们被困在这里多久了?”   “粗略估计,我十几个小时吧,是倒数第二个来的。”   壮汉歪头瞥了眼眼镜男,“他是第一个来的。”   眼镜男平静地道:“我刚进游戏场的时候,杀了二十个人,在地形连接点被送进来了。”   “我们应该都是杀了超过十个人,在地形连接点被送进来的吧?”   “强大会被攻击,呵。难道强大也有错吗?”   这群玩家表情很是不悦。   沈容抬脚走进浓如稠墨的黑暗中。   帐篷区的玩家们见怪不怪。   他们刚来的时候,也不信邪,冲进了黑暗里和鬼们掰头,结果没一会儿就被打回来了。   “等她吃到苦头,就知道这场游戏,神对我们强大的玩家有多不公平了。”   “咱们还是继续想要怎么离开这里吧。”   “有吃的吗?饿了。”   “我有空间,空间里有食物喝水……你们拿东西来跟我换。”   帐篷区的玩家们都还算镇静和爽快。   即便被困在此也没有任何慌乱。   毕竟,这些玩家都是因为强大被送进来的。   走进黑暗里的沈容,在黑暗之中看到了一双双铜铃般大、如同野兽的眼睛。   这里如同鬼窟。   强大的阴气与怨气浓稠到空气都变得湿漉漉的,能在人身上留下沥青般化形的阴气怨气混合物。   因沈容的存在感降低加成。   这些鬼没发现故意轻手轻脚进来,只在边缘徘徊的沈容。   沈容淡定地掏出了苍蝇鬼的吸收卡牌,开始吸怨气。   这里不错,正好可以给她实验一下,她用吸收卡牌能吸到的怨气鬼气上限是多少。   等吸完了……   或许她还可以找个机会刷下经验。   她要努力在到达通神塔三层之前,升到lv10!   沈容开启海幽种之瞳,在鬼怪中寻找鬼夫长级别。   鬼兵级,她现在已经不是很看得上了。   不是她看不起鬼兵级,实在是鬼兵级没有鬼夫长的经验多呀!   按照上次的升级经验,最后的级会特别难升的。   所以她当然是要哪里有困难就往哪里跑。   没有困难,也要给自己制造困难咯! 第107章 休息区0.26   沈容察觉到吸收卡牌到了上限,估算了一下卡牌容量。   将卡牌里的怨气阴气释放出去,收起卡牌。   而后看准目标,伸出触须去撩拨鬼夫长。   她专门撩拨落单的鬼。   把鬼夫长引到边缘地带后,海幽种特征全部展现,与鬼夫长开打。   沈容与鬼夫长打斗时。   明显感觉到这鬼虽有鬼夫长级别,却远不如她在鬼蜮遇到的鬼强横。   沈容估摸着,这里的鬼夫长连顶级鬼兵的实力达不到。   担心会影响到经验值,她心中略失望。   沈容勾了三只鬼夫长到面前与他们战斗。   打累了,便回到了帐篷区。   她衣服上本就沾满泥泞血腥。   现在从黑暗里出来,还额外带上了一身腐血,浑身散发出的气味和鬼似的。   帐篷区正在吃东西的玩家们皱了皱眉。   沈容也饿了。   坐自己的帐篷前,拿出治愈卡牌。   治愈卡牌只能治疗不带阴气鬼气的伤。   而沈容身上的伤全是鬼打出来的。   沈容早就想好了要如何治伤。   先用吸收卡牌吸走自己伤口里,然后再用一张治愈卡牌。   伤势瞬间痊愈,连疤都不留。   虽说沈容依靠自己的属性也能很快复原。   不过她是打算在这儿尝试多刷点经验的,同时也担心会有超乎想象的危险出现。   所以她会更谨慎一些,尽量保持良好状态。   沈容掏出自己的橙色福袋。   里面有她塞进去的橘子。   她擦了擦手,正准备吃。   察觉到一个眼镜妹正望着她。   眼镜妹年纪不大,盯着她手上的福袋,露出分析斟酌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眼镜妹主动搭话问道:“你的福袋怎么那么鼓啊?”   沈容:“它就是这么鼓啊。”   眼镜妹想了下,问道:“你要拿福袋跟我换食物和干净衣服吗?”   沈容看向眼镜妹,一言不发。   眼镜妹一点也不觉得拿物资换福袋有什么问题。   她拿出三个福袋,道:“咱们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已经有人拿福袋跟我换了物资。你要换吗?”   沈容把福袋递向她:“换。不过不管我的福袋里有什么,你都不能退货给我,怎么样?”   “可以。”   眼镜妹拿出三瓶水,一袋面包,一身干净的宽松工装服给沈容。   沈容收回福袋,道:“太少了。”   眼镜妹微愣,笑道:“你的福袋里有很好的东西?”   说着,她又多加了两瓶水和一袋面包。   沈容把福袋里的橘子拿出来,福袋丢给眼镜妹,动作迅速地拿走了眼镜妹交换给她的东西。   眼镜妹微愣,翻了翻空荡荡的福袋,指着沈容手里的橘子,表情古怪:“你的福袋里只有一个橘子?”   沈容慢悠悠地剥橘子吃:“我的福袋里什么都没有。橘子是我自己放进去的,不在交易范围内哦。”   眼镜妹没有拿到空福袋的恼怒,手中拿着四个福袋陷入沉思。   沈容知道:   眼镜妹的目的不是从福袋里获得什么好东西。   而是想通过每个人福袋里卡牌的级别,判断决出定福袋好坏的个人属性到底是什么。   听到沈容的福袋竟然是空的。   其他玩家也按捺不住好奇起来。   有人沉声提议:“反正咱们在这儿呆着也没事,不如说一下各自福袋里的卡牌等级?”   “卡牌等级是看不出卡牌好坏的。”   眼镜妹道:“有些低级卡牌也是非常好用的。如果你们也想分析决定福袋好坏的到底是什么,就得把你们的卡牌展示出来。你们愿意吗?”   第一个来到这儿的眼镜男思考了一会儿,把福袋直接丢给了眼镜妹,道:“跟你换吃的。”   眼镜妹照例给了眼镜男三瓶水一袋面包。   打开眼镜男的福袋看,眼镜妹眉头表情更加深沉。   沈容围观眼镜妹拿物资收购别人的福袋。   一圈下来,只有三个人没肯拿出福袋。   眼镜妹盯着那三人看了一会儿,而后突然把福袋里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   一共十三个福袋。   由于沈容的福袋是空的,所以只有十二张卡牌。   卡牌的最高等级不超过B级。   玩家们都浏览了一番卡牌。   有人自嘲道:“我还以为是我倒霉,所以卡牌才那么垃圾。没想到啊……原来大家都一样是垃圾卡牌。”   眼镜妹道:“你们愿意透露一下你们玩游戏的等级吗?”   在场的人知道这次的分析有关通神塔。   都挺配合。   “我每一场都是S级,在游戏场里也能拿到最终奖励。”   “我前期有两场A级,后面全是S级。”   这些玩家都是起码拥有4场S级的玩家。   尤其是第一个到达这里的眼镜男。   他道:“我拿过一场顶级S-。那一场游戏一开始,我的队友就全死了。整场游戏几乎是我一个人在过。不过最后BOSS太难打,我利用NPC帮我扛过了,没听到BOSS的剧情。”   “不然我估计应该能直接拿到顶级S,后面就不会有减号。”   轮到沈容。   沈容啃着面包道:“我上一场是SS级,之前的就不用细说了吧?”   一场双S就足够代表一切了。   沈容不愿细说,主要是因为她比这群人少一场比赛。   在场都是聪明人,说多了怕惹怀疑。   在场玩家只有一瞬间的惊讶,不过很快就专注在分析上。   沈容感到只有三道令她不适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   回望过去。   是那三个没肯拿福袋换物资的。   想必他们的福袋里的是好卡牌。   眼镜妹摆弄了一会儿,道:“我有个推测,不保准。你们想知道吗?”   眼镜妹引起了所有玩家注意。   而后她拿出一张卡牌,微笑道:“不过我也需要你们给我一样东西,我才能把我的推测告诉你们。”   沈容警惕起来,啃着面包挪动屁股,坐到一边去。   气氛紧绷,其他玩家眼神也都变了味。   眼镜妹从容笑道:“你们别紧张嘛。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在这儿对你们动手呢?”   大家都是高级玩家,很懂得维护自己的利益。   这种情况下,要是有一个人动手。   其余玩家绝对不会袖手旁观,以免留着这危险的人对自己下手。   他们绝对会群起攻之。   抹除危险,然后继续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思考如何离开这里。   眼镜妹道:“我武力值不高,一直以来都是靠脑子取胜。现在这种情况下,我可能是这里最弱小的。所以,我需要你们给我做保镖。”   “我会给保镖提供食物等物资,并且告诉保镖我的推测。而保镖离开这里的时候,必须要保护我,带我一起离开。不可以丢下我。”   壮汉道:“你就不怕我们现在口头答应给你做保镖,拿了你的物资,得了你的消息之后立刻反悔吗?”   眼镜妹道:“不怕。只要你们同意,我就有能力限制住和我达成交易的人。”   他们说话期间。   沈容一直在啃面包,顺便观察那三个刚刚让她感到不适的人。   在眼镜妹说出有能力限制他人时,那三个人眼里的光明显暗了一下。   壮汉道:“你怎么限制?”   眼镜妹晃了晃手中金色卡牌:“用这个。等离开这里之后,给我做保镖的就可以自由了。”   其他玩家沉吟片刻,答应了眼镜妹。   毕竟他们本来就是要离开这里的,这么多人顺手保护一个眼镜妹也没什么。   只剩沈容和那三个人没有同眼镜妹交易。   眼镜妹直接忽略那三人,问沈容道:“你不想知道我的推测吗?”   沈容道:“不想。”   她自己心里就已经有了诸多推测。   目前最偏向的一个推测是——   这个福袋里的卡牌等级,也许跟个人实力情况呈反比。   不过这个推测和神说没有特别照顾弱小玩家的话相悖。   所以沈容目前还是持怀疑态度。   沈容吃完面包,喝了半瓶水。   躺进帐篷里休息了一会儿,起身打算再次进入黑暗中“刷经验”。   眼镜妹和她的“保镖”玩家们坐在了一起。   形成了一个看似平和的小团体。   有三人被动地被排除在了团体外。   全都面色不虞,眼神阴沉。   见沈容醒了,眼镜妹叫沈容道:“你不给我做保镖也没事,咱们还是可以一起商量商量该怎么离开这里的。”   沈容问道:“你们商量出结果了吗?”   眼镜妹对沈容招手,让她过去。   沈容迟疑了一下,站到眼镜妹身边。   一个半透明光膜像泡泡一样升起,将围在一起的人笼罩住。   “这是防护罩,可以把这方空间跟外界隔绝开来。”   放出防护罩的壮汉解释道。   他们这是防着那三个人。   眼镜妹招呼沈容坐下,道:“我们探讨了一下,发现我们除了都杀了超过十个人之外,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我们都杀了两只伪装成人的鬼怪。”   “而且我们都是在杀了这两只鬼怪后,遇见了一位妇人。吃了或者喝了她给的东西,才被送过来的。”   至于为什么会吃喝别人的东西。   他们的原因都与沈容一样。   ——为了找到更多的剧情,寻找有关通神塔的暗示。   沈容:“所以你们觉得,咱们离开这里的关键,一定在那两个人身上。那两个人自称杀了人,那么它们杀了谁?它们杀的人是否在外围黑暗的鬼群里?”   “也许在鬼群里找到被他们杀害的人,告诉它们,咱们已经为它们报了仇,它们就能带我们出去?”   沈容一口气把眼镜妹要说的话全说完了。   眼镜妹愣了一下,推了推眼镜,点头:“没错。”   沈容:“你们知道你们杀的两个鬼叫什么名字吗?知道被它们杀害的人叫什么名字吗?知道受害者的特征吗?”   眼镜妹轻咳:“正在讨论。”   沈容:“这确实是个离开这里的办法。不过未知太多,要想靠这种办法离开,咱们得一次一次地尝试。”   “而且没准儿离开方法是找到对应的受害者,受害者才会带对应的那个人离开。”   “那么大家一起去找的话,最先离开的人最幸运也最轻松,最后剩下来的人帮了那么多人找离开的方法,还得独自一人面对危险……”   沈容扫视他们:“你们确定到后来,找不到受害者的玩家内心不会不平衡吗?”   他们考虑到了这点,但都有私心,   抱着侥幸心理想:如果我先出去了,那被剩下的人会如何,关我什么事呢?   但在沈容看来,这有潜在的结仇危险啊。   尤其是在她知道,有些鬼能和玩家共生之后。   万一被留下的玩家为了出去,跟鬼结合。   然后去报复先离开的人呢?   “那你有别的离开这里的办法吗?”眼镜男坐着,仰头看站着的沈容。   沈容:“外面其实是恶鬼居多,不太可能有受害者。所以我建议你们打出去。”   玩家们嘴角一抽。   “你知道外面有多少鬼吗?咱们怎么打?”   沈容对他们挥挥手,走向黑暗:“等我打累了再说吧,先去打了,拜拜。”   玩家们:“……”   他们坐在一起继续想办法。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看到沈容浑身是血的从黑暗里出来,治伤,休息,然后再冲进黑暗里。   沈容的衣服浸满了血,走路时布料都沉重往下坠,不断滴落黑红的黏液。   然而沈容却像不知疲倦。   打鬼,治伤,休息,再打鬼。   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不是因为受伤。   而是她发觉——她杀了少说上百个鬼,其中最低也是鬼兵级。   可她竟然一级都没升!   是因为这些鬼都名不副实,其实并不强悍吗?   可恶!这群空有其表的小恶鬼!   眼镜妹之前关于福袋的推测,其实就是沈容的推测。   ——越强,福袋越差劲。   沈容的福袋直接是空的,而且她是SS级,可见她有多强。   是以,眼镜妹和“保镖”玩家们对沈容态度不错。   而被排挤的三名玩家选择抱团。   某一轮沈容打完鬼会来,就见三名玩家商量了一番,同时拿出三张卡牌。   眨眼间,三人身上都笼上了一层光华。   随后铁链断了。   三名玩家对沈容和眼镜妹等人嘲讽地笑了一下,温声道:“其实我们早就有办法出去。不过是想看看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向我们示个弱。”   “我们等了这么久,你们依旧无视我们。那我们自然也不能热脸贴你们冷屁股,主动要求带你们出去了。”   “我们看你们也看够了,就先走了。”   三人俱是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容等人,转身准备踏入黑暗之中。   眼镜妹的“保镖”玩家中有两人“哎”了一声,叫住那三人。   他们谄媚笑道:“能不能带上我一起?”   那三人满面讥讽,洋洋得意地抬起下巴,扫了眼沈容,道:“行啊,过来吧。”   “双S级有什么了不起,有物资又有什么了不起……她们没法儿带你们出去,我们能。”   他们像是潜伏了这么久,就为了这打脸一刻。   三人都得意得不行。如果有尾巴,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   两位“保镖”玩家笑吟吟地爬起身跟那三人走。   眼镜妹拿出两块布看了眼,哼笑一声,眼神冰冷。   就在两名保镖和三人并行之时。   眼镜妹撕碎了手上两块布。   下一秒,两名保镖也像布一样碎裂了。   鲜血喷溅。   溅到了沈容的一小口面包上,还有没盖瓶盖的矿泉水里。   眼镜妹冷笑注视地上两名玩家死不瞑目的头颅:“别忘了,你们可是跟我结过契约的。”   “我虽武力值不高,却也不是连杀人都不会的小姑娘哦。”   其余玩家一脸平静。   对两名玩家的死,还有三人的离开都没太大反应。   他们各怀心思。   三人见两名玩家死了,没有害怕。   眼眸倏忽一亮,互相对视一眼,迅速跑进黑暗里了。   眼镜妹一副冷厉的大佬姿态。   沈容拿着染血的面包和矿泉水跑向她,控诉道:“这都是你弄脏的,害我没法儿吃了。你得赔我。”   正好她也没东西吃了。   眼镜妹的冷厉表情皲裂了。   大方地拿出三袋面包和六瓶矿泉水给沈容,对沈容道:“你也有办法出去,对吧?”   “是啊,正准备走了。”   沈容收走食物,走到锁住自己的锁链另一端,手插进土里,用触须把深深埋进土里的铁钩砍断。   沈容转身走入黑暗。   她留在这儿,一是为了升级——这个没成功。   二是为了观察那三个被排挤的人。   她觉得福袋内卡牌等级的判断关键点,可能是那三人具备的特性,而不是玩家的实力。   鬼怪们被沈容打得差不多了,她带上威压卡牌直接走了出去。   踏到清晰可见的土地瞬间,身后的巨大黑暗世界消失了。   一位妇人提着水桶正在给两名玩家递水。   沈容对她挥挥手:“嗨,好久不见。”   两名玩家看着浑身是血的沈容,愣住。   妇人笑眯眯地看向沈容,道:“没有很久不见,只才过了五分钟而已。”   沈容对两名玩家道:“不管你们喝水也好还是不喝也好,希望你们能够马上离开,谢谢配合。”   两名玩家察觉到沈容与妇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犹豫了几秒,丢下水跑了。   妇人轻笑一声:“你不会知道,你错过了什么。”   说罢,她提着水桶转身离开。突然,她感到自己脖子像被一个烧红的铁圈箍住。   颈间被灼得滋滋作响,皮肉焦黑,痛得她牙齿打了个颤。   她低头看见自己脖子上的东西,回眸看沈容。   一个眨眼。   沈容飞跃到妇人面前,盯着妇人的眼睛笑道:“我会知道我错过了什么的。”   “如果我不知道,那么你就得死了。”   那两个死去的人留下的信息太少,没关系。   不知道黑暗之中鬼怪们的身份,也没关系。   沈容早就想好啦。   等她出来,她就找到这位妇人。   和妇人“友好交流”一番,到时候肯定能问出来什么的!   要是问不出来……   那她就只能让这位送她去黑暗世界住了一段时间的妇人,就此长眠了。   妇人脸部裂开,隐隐露出皮下血红的肉洞与尖利如鲨齿的一圈牙。   沈容一手拍在它脸上。   五指化作触须包裹住妇人的整个头颅,压制住了妇人脸部裂开的趋势。   “啊!!!!”   妇人的头颅被灼得冒烟   一条条焦横在妇人头上留下。   它的头发都被灼秃了。   沈容道:“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谈谈心吧?”   “谈不好,就把你的心挖出来给你自己吃的那种哦。”   妇人像坏掉的机器一样狂抖,被沈容拖着走。   在沈容的逼迫下,带沈容来到它住的小屋。   沈容落座,温声叮嘱妇人:“别把脸对我裂开,不然我把整个脸都撕下来。听明白了就点头。”   妇人害怕地点头。   沈容松手,一根触须还圈在妇人的脖子上,开始问话:“你先说说,我错过了什么。”   妇人:“你要是在小黑狱里待到惩罚期结束,就能看到你为什么会进那个地方。”   小黑狱?   那是个牢狱?难怪里面的鬼都是恶鬼。   沈容:“你和我杀死的那两个鬼是什么关系?”   妇人:“他们是我的孩子。”   沈容:“其他玩家杀死的,也都是你的孩子?”   妇人:“不全是。”   沈容:“你的孩子都杀了人?你是把我们送过去,代你孩子赎罪?”   妇人沉默。   算是默认了。   沈容问道:“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你的孩子不是已经死了吗?”   妇人一脸真诚地道:“等你们赎完罪,它们就可以复活了!我的孩子们都还小,它们杀几个人,有什么错呢?”   “你知道它们为什么杀人吗?那都是因为别人刺激它们呀!”   “它们杀了人之后找到地方躲着,是你们又刺激到他们,它们才想杀你们的!你们把它们杀了,我让你们去代它们赎罪,帮它们复活,这有什么错呢?”   妇人情绪激动起来,“更何况,你们每个人都杀过十个以上的人,我让你们去赎罪,有什么错?”   沈容没有跟着妇人的思路走,继续按照自己的步调问问题。   “最开始是什么人刺激了你孩子的?他们是怎么刺激你的孩子们的?”   妇人捂住脸哭了起来:“我一个人辛辛苦苦抚养这么多孩子,生活困苦。只能勉强让孩子们吃饱,给不了它们更多的东西……”   “外面那些人心思歹毒,那些人竟然拿我孩子们没有的东西在它们面前炫耀,让它们难受。”   妇人满脸泪痕,面目扭曲地咬牙:“他们活该被我的孩子杀掉!谁让他们来炫耀!你们也是……我孩子们杀了人后只能可怜兮兮地躲在无人的地方,你们还把他们杀了……呜呜呜……”   妇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逐渐抽搐,脸部又要裂开。   沈容一触须抽到妇人脸上,打醒妇人。   无语地吐槽了一句:“神经病。”   咚咚咚——   小屋门被敲响。   甜美的声音在屋外响起:“柳大姐,你在家吗?我来看你啦!”   沈容叫呆愣的柳大姐去开门。   她则躲在门口偷看。   从门缝里,沈容看见外面是一位衣着光鲜,看上去在三十岁左右的妇人。   头上同样包着汗巾。   妇人提着篮子,在柳大姐开门后,问道:“柳大姐,你家孩子们在家吗?”   柳大姐情绪低落,摇头道:“不在,他们……”   噗嗤——   妇人动作飞快地从篮子里拿出来一把菜刀,在柳大姐身上猛扎,面目狰狞: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让你偷我孩子!让你偷我孩子!那分明都是我的孩子!!!”   柳大姐尖叫着倒在地上。   妇人仍疯狂地拿刀捅它:“那都是我的孩子!我的!你这个小偷!”   沈容从门缝里看着这一幕。   妇人动作一顿,像是察觉到沈容的视线。   抬眼,透过门缝与沈容对视上了。   “你什么都没看见,你什么都没看见!”   妇人恐慌地大叫着丢下篮子和刀跑了。   柳大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死了。 第108章 休息区0.27   那妇人的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柳大姐口中的那些孩子,其实都不是她的孩子?   沈容心中生出疑问。   那妇人把篮子和刀都丢下了。   这把刀寒芒锋利,刀刃上刻有一个飘逸的弯钩型纹路。   这纹路既像字母L,又像是一条扭曲的蛇。   这刀捅过人,可刀却干净如新,没有一点血迹。   这刀不一般。   沈容凭着直觉的指引,尝试把刀收进自己的空间里。   竟然成功了。   一般来说,游戏里的物品不能够被带走,自然也是不能够被收进空间的。   沈容又蹲下身尝试去收篮子。   这次失败了。   篮子上盖着竹编的盖子。   沈容打开盖子看了眼,呼吸一滞。   篮子里满是蛇鼠的尸体。   密密麻麻地拥挤在一起,蛇缠着老鼠,鼠爪刮蹭着蛇身。   这些蛇鼠全部被砍了头,剖开了下腹。   剖开的肚子里腹腔空空,内脏被拉了出来,挂在体外。连在一起的内脏上有切割伤。   好像是某种器官被剪掉了。   沈容盖上盖子,看了眼死不瞑目的柳大姐,思考片刻。   提起篮子,循着脚印去追那位杀了人的妇人。   地面干燥,妇人的脚印踩开了地面上的灰。   脚印在一个茂密的树丛前消失。   树像一堵墙似的拦住沈容的去路。   树上长有带刺的、如铁般坚的硬藤蔓,拿手扒拉,一不小心便将手割出了血。   沈容拿出那把菜刀砍向藤蔓。   藤蔓却像一条条蛇,扭动着让开了一条路。   树木也在移动,像一道移动门。   沈容狠掐自己一把,再看眼前场景。   确定了这不是幻觉,她走进了树丛。   树丛背后是一个村庄。   村中屋舍鳞次栉比,小路两旁有整齐的农田和矮矮的果树。   在这遍地是鬼的游戏场,这里看上去像一个世外桃源。   不过这里对沈容来说,只是又一个地形与之前不同的场地。   “呜呜呜……呜呜呜……”   “好了,别哭了,这不是你的错。都怪她抢了咱们的孩子……”   “她是个疯子,不是早说了,让你不要跟她计较嘛!”   一群大妈围在小路上,正温声哄着被她们包围的妇人。   沈容收起菜刀,走向妇人。   妇人正哭得伤心,余光瞥见沈容,当即没了眼泪,躲到其他人身后,害怕地道:“她她她一定是来追杀我的!她是那个疯子的朋友!”   沈容把篮子递过去,道:“我不是那个人的朋友,我只是来还你东西的。”   妇人迟疑了几秒,猛地伸出手夺过沈容手中的篮子。   她掀开篮子看了眼,发觉没有刀。   不仅没问刀的事,脸上还浮现出心虚。   大妈们打量了沈容一番,热情道:“你也是要奔向太阳的人吧?这里距离太阳还有段路呢,你要不要在我们这儿歇一段时间?”   “我们村里还有其他人在驿站休息呢,你们可以互相认识一下呀。”   沈容装出盛情难却的样子应了声好。   路过妇人身边时,低声对妇人道:“我这里还有一样你丢掉的东西。如果你想拿回去,就跟我一起去驿站。”   妇人害怕别人听见似的瞥了眼身边大妈。   把篮子给了大妈们,扶住沈容的手臂,对大妈们强颜欢笑:“我送她去驿站吧。婶子们,那篮子里的肉全归你们啦!”   大妈们掀开篮子看了眼。   脸上浮现出惊喜。   那篮子里可都是血淋淋的蛇鼠尸体啊。   她们这反应……   沈容反手掐住妇人的手,手化作水母色。   妇人立刻被灼得面目扭曲起来。   她身体抽搐,像一只牛蛙,脸上的人皮像被开水浇过似的,缓缓褪下。   沈容掐住它要发出痛叫的喉咙,道:“别出声,不然我拔了你的舌头。”   沈容和妇人进了驿站,要了一间房。   进房后,用触须缠着妇人的脖子低声威胁道:“把你和那个柳大姐的事都告诉我,小声点。”   妇人颤抖着边哭边道:“她是个疯子抢了我们的孩子呜呜呜……”   “她的那些孩子,都是我们村里女人的孩子。她会巫术,趁我们生产时抢走了我们的孩子,并蛊惑我们把孩子给她抚养。我们被蛊惑后没有反抗能力,只能顺从她。”   “结果我们发现我们的孩子陆续都不见了。我们的孩子一定是全被她藏起来了,她不许我们见孩子!”   沈容注视着妇人。   总觉得,它看上去比柳大姐还疯。   不过仔细想想,柳大姐一个鬼怪生了那么多孩子,确实很不正常。   沈容拿出菜刀,刚要问话。   妇人二话不说便扑过来抢。   沈容收紧触须,吓得妇人不敢乱动。   沈容指着刀上的刻印问道:“这是什么?”   妇人以为她在指刀,道:“是我们村的宝物……我偷拿出去的,你能还给我吗?求求你了。”   这刀是宝贝?那还不知道有什么特殊能力呢。   沈容是不会轻易交还给妇人,把自己置于危险中的。   她问道:“这把菜刀怎么会是宝物?我看着很普通啊。”   妇人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竖起手指嘘声道:“别乱说!这是神赐之物!它不会染血……被它割开的伤口,会视持刀者的……能力,而带有特殊效果。”   所以它特意偷了刀去杀“老巫婆”柳大姐?   沈容收起刀,问道:“那柳大姐为什么要养你们的孩子?她是经历过什么事吗?”   提到孩子,妇人两眼放空地道:“因为她想要个孩子,却不能生!她被安排住在我们这样人人都能生孩子的村子旁边,心理逐渐扭曲,便用她的巫术,抢走了我们所有人的孩子!”   “她是个疯子!我是一时冲动才拿刀杀死她的,你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好吗?”   妇人跪在地上给沈容磕头。   沈容避开它跪拜的方向,摆摆手让妇人离开了。   妇人看样子不像在说谎。   可它像个疯子。   沈容躺在床板上休息。   闭上眼,再睁开眼。   她已经被架在了一根木杆上。   和她一起被架在杆子上的,还有三个人——是在小黑狱抱团的那三个人。   村民们围着杆子载歌载舞。   杆子下堆满了柴火,柴火旁还有调料罐子。   看样子不仅要烤了他们玩家,还准备撒点佐料把他们给吃了。   抱团那三人见沈容醒了。   立刻对她高声道:“快救我们!我们知道你有能力救我们!”   “你救我们,我们告诉你那些高级玩家的秘密!”   沈容心里咯噔一下,问道:“你们能看穿别人的秘密?”   昏暗的夜色里,他们看不清沈容的表情,得意道:“是。你想象不出,我们这次从福袋里拿了多好的卡牌。”   “只要你救我们,我们就告诉你我们拿了什么牌,还可以给你一定的报酬。”   “这些村民不一般。等你救了我们,我们就告诉你他们是什么,有什么用!”   底下村民跳完祭祀仪式一般的舞,来了一位屠夫样粗犷的人,手拿一缸酒,扒下三名玩家的裤子,将酒洒在了他们腿间。   沈容偏过头去,不看那辣眼睛的画面。   三名玩家脸色突变,似乎知道这些人要做什么,对沈容焦急大喊:“你愣着做什么!快救我们啊!”   “你不救我们,他们割完我们就要轮到你!”   “它们都是一群生前被活割了生殖器官的鬼,它们都是变态!它们会在割完我们之后,把我们给吃掉!你再不救我们,它们之后就会去割你体内的器官!”   听他们这么说。   沈容恍然大悟:篮子里被蛇鼠被割掉的器官,也都是生殖器官吧!   她淡然问道:“你们那么厉害,怎么不自救?”   比起这群鬼,更让她觉得危险的是这三个人。   知道了她的秘密……   她怎么能让他们继续活着?   死道友不死贫道啊。   三人脸色难看。   “这绳子不是一般的绳子,我们割不断!”   其中一人咬牙道:“我们又不像你一样,有特殊能力!我们被捆着,根本没法儿使用卡牌啊!”   话音落下。   屠夫手起刀落。   凄厉地惨叫划破夜空。   下方的村民鬼们却更加兴奋了。   它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手舞足蹈。   身上的人皮像被烫掉的牛蛙皮,软塌塌地从身上落下,露出一具具千疮百孔的腐烂身躯。   它们的下半身都被割开了一道大口子,下身的器官全被挖走,没有填充物的肚皮晃来晃去,像一块被甩动的腐坏猪皮。   它们开心跳舞的样子,荒诞又可怖。   三个人被割得惨叫,大骂沈容不救他们。   仿佛沈容救他们是她应尽的职责。   沈容这时没空理这三人,开始思考起来。   这村里鬼不可能生孩子,也就是说妇人说的话全都是假的。   这村里的鬼都疯魔了,把别人的孩子当成了它们的。而那群孩子,真的全是柳大姐生的。   沈容并不觉得人一定要生孩子。   但是很显然这个村的鬼对孩子有种病态的执着。   这还挺符合神之前说过的——这周游戏场的游戏叫《诞生》。   那么在一个全村不能生的鬼村隔壁,放置一个特别能生的柳大姐……以这村里鬼阴暗的思想来推测。   它们所做的一切,仅仅是羡慕吗?   不,是极端到病态的嫉妒。   嫉妒到杀了柳大姐,吃蛇鼠也要先割掉生殖器官,吃他们玩家也要割他们的器官……   这是在暗示,通神塔通往三层的主题是嫉妒吗?   可这群鬼为什么都是被挖掉了生殖器官呢?   生殖联想到的是淫欲呀。   这是神故意的设置?   想让玩家在嫉妒和淫欲的猜测中游移不定?   沈容思考期间,屠夫已经割完三个人,拿着带血的刀走向她。   沈容不慌不忙地问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你们村里的宝物丢了?就是那把有刻印的菜刀。”   在鬼群中载歌载舞的妇人鬼瞬间浑身僵直。   鬼们本来毫不在意玩家说什么。   一听到宝物,它们愣住。   其中一个年迈的老鬼命令另一只鬼去查看,然后示意屠夫鬼继续割沈容。   沈容道:“你们要是碰了我,就再也别想找回你们的菜刀了。”   屠夫鬼脚步顿住,望向村长鬼,寻求指示。   被割了的三个人怨恨地盯着沈容,破音地大喊:“你为什么不早点威胁他们!”   沈容看了眼这三人。   她本来还在淫欲和嫉妒之间犹疑不定。   但是这三人提醒她了。   ——福袋卡牌是根据个人属性判定等级的。   这个属性肯定也是跟这周的游戏场有关联的。   沈容不重淫欲,但她自认是个普通人。   她认为自己要是谈恋爱,生理需求是肯定有的。   可她的福袋是空的,说明判定的不是淫欲。   那么就是嫉妒了。   福袋根据每个人的嫉妒情绪来发放等级不同的卡牌的。   越容易嫉妒别人的玩家,卡牌越好。   沈容不觉得嫉妒有什么错。   普通人都会有嫉妒。   她小时候还嫉妒过柔柔长得比她高呢。   只不过长大之后她就只想着提升自己,对比自己强的人只有尊重和敬佩了。   小小的嫉妒无伤大雅。   像小黑狱里其他玩家的嫉妒情绪也都是在普通人范围内的。   但这三个人明显是扭曲了。   三个人眼神怨得像能淬出毒来,目光如毒蛇般死咬着沈容。   “你就没有想过,我们有什么底气,能够理直气壮地要你救我们吗?”   “我们得到的卡牌,能读心。虽然每天只能读一个小时,但也足够我们了解你是个什么了。”   “而且我们碰巧知道了你的弱点!还有针对你弱点的东西!”   沈容与三个下半身血淋淋的人对视,微眯眼眸,笑了:“是吗?”   她自己都不知道,不死的自己有什么弱点。   沈容曾想过询问真理女神海幽种的弱点,又怕自己问的所有问题会通过卡牌真的传到真理女神那儿。   那样会暴露自己,所以她放弃了询问。   去查看的人回来禀报确实丢了刀。   沈容亮出菜刀,对老年鬼道:“把我们都放下来。不然就算我被你们吃进肚子里,你们也别想得到这把刀。”   这把刀毕竟是神赐之物,非常重要。   老鬼诚惶诚恐地吩咐别人把沈容和三名已经成太监的玩家放下来。   生怕沈容对菜刀做什么   而且它们认为:   它们鬼数众多。   就算暂时放下沈容四人,沈容他们轻易也逃不出这里。   三名玩家羞愤欲死,满脸怨恨,对沈容冷笑道:“你现在知道怕了?你早干什么去了!”   “你是不是存心看我们笑话?你是不是嫉妒我们通过福袋拿到了好牌,觉得我们这样的人,不该有那样的好牌?”   提到嫉妒这两个字。   一群鬼便惶恐地伏地,不敢抬头。   这更加验证了沈容对通神塔主题的猜想。   ——嫉妒。   这把刀应该是嫉妒之神赐给这群鬼的。   上面的刻印也和嫉妒之神有关。   妇人说的“能力”会让菜刀附带特殊效果,这个“能力”多半也是指嫉妒的情绪。   不过猜中主题又如何?   通神塔又不是知道主题就能简单通过的。   沈容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不过此刻还是更关注眼下。   她对玩家道:“你们很想报复我吧?给你们这个机会。记住,一定要朝我的弱点打。”   说罢。   她释放出来海幽种的特征。   不怕他们看见。   因为他们今天必须死在这儿!   冰蓝水母色的肢体在黑夜之中散发光华。   飞扬的金粉灼伤了靠近的鬼,让它们意识到了这肢体的强大与恐怖,纷纷退让开来。   三名玩家也是一愣,眼里倒映着了沈容肢体散发出的光。   “啊……原来你心里嘀咕的想要升级的肢体,就是这样的呀?”   他们眼里有惊艳,也有一种“就算你有能耐你也死定了”的阴狠。   沈容莞尔,振翼浮空,居高临下地对他们做出邀战的姿势,轻轻吐出一个字:   “来。” 第109章 休息区0.28   三人面对沈容的淡然模样,略踟蹰起来。   似乎是有点怀疑自己的能力。   沈容在他们踟蹰的几秒内大脑飞速运转。   卷起方才割过三人的刀扔到他们手里,道:“这个给你们做武器。省得你们两手空空地输了,要找借口。”   给他们刀,一是为了让他们用正常的工具杀了她,以免她死在卡牌上。   万一卡牌真的克制她,那到时候她能不能复活都说不准了。   其次,便是故意激怒他们。   让他们降低理智。   三名玩家脸色瞬变,眼中生出血丝,嘴角抽动道:“我看你是迫不及待地找死了!”   三名玩家中二人后退。   一人上前,祭出一张沈容从来没见过的卡牌:   ——金红色卡牌。   卡牌背面的花纹上没有月亮,只有一个硕大的太阳,正散发金红光芒。   卡牌周身的空气被这光渲染地像是一阵阵晃动扭曲,就像是被火烧着一样。   这卡牌给沈容的感觉很熟悉。   就像是她拿到【太阳神之焰】时的感觉。   ——心中被排斥填满。   她盯着卡牌,无意识地后退。   回过神来时,已经退了四五步。   沈容微愣:她竟然本能地畏缩这卡牌!   她在面对比她强大的鬼怪时,即便会被强大的威压震得浑身发颤,也从来没有这样畏缩过!   “你怕了。”持卡牌的人得意地笑道:“你怕也是应该的,不必惊慌。这卡牌的力量,可是天生就能克制你身上这些肢体的!”   他用词很奇怪。   似乎知道卡牌克制她,但并不清楚她是海幽种。   沈容作出恐慌的模样,道:“你,你那卡牌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牌!”   持牌人两指夹着卡牌,道:“这卡牌很特殊,你当然不会见过。”   沈容浑身发抖,不断地后退,哆嗦道:“这到底是什么?就算是你想让我死,也该让我死个明白吧!”   持牌人似乎就等着沈容说出这种话。   他面目扭曲地笑道:“你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诉你,并且让你死个痛快。”   他身后的两名玩家跟着笑起来。   三人嘲弄地看着沈容,就像在看被他们玩弄于鼓掌的笼中鸟。   沈容假装挣扎,不甘,最终还是迫于恐惧向他们求饶的模样。   三人满意地大笑。   持牌人盯着沈容笑道:“这张牌,是特定牌。每个休息区,仅此一张。这是越过了管理休息区的神,由更上级的神随机投放下来的牌。”   “这牌叫,伏天之火。”   听到伏天二字。   沈容的神经仿若一根根被人拨动的琴弦,整个大脑都颤了一下。   脑海里冒出的信息在警告她:   ——伏天之火,是海幽种的天克。   沈容警惕地浑身绷紧。   持牌人道:“知道我为什么会晓得伏天之火克你吗?因为在遇到你的时候,我这张伏天之火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知道什么叫特定牌吗?知道伏天之火特殊在哪里吗?”   持牌人像一个高高在上的老师,在对他看不起的傻子学生充满了轻蔑地教导:   “特殊在啊,它不遇到你这样让它躁动存在的时候,它能像地狱业火,可以燃尽诸邪。”   “一旦遇到你这样的,只要用它杀了你,我便会收到来自发牌上级的特殊奖励。”   这些信息都是在拿到【伏天之火】时,被自动传入脑海中的。   也就是说——无论沈容救不救他们。   他们原本也是打算杀掉她的。   沈容盯着那金红卡牌。   越发感到那金红色异常刺眼。   听这人的描述,这种卡牌就仿佛是特地随机发放下来,杀她……   不,是杀海幽种的!   持牌人目光狠厉起来,翻转卡牌。沈容看见卡牌正面,是一双交叠的巨大羽翼。   羽翼之中的鸟身被完全遮挡,只露出一双如烈阳般的红眼。   她感到一股无形的冲击扑面而来。   让她止不住战栗起来。   脑海中竟浮现出退缩的念头:   这伏天之火比太阳神之焰的火更加可怕……不,应该说是对海幽种来说,比一切火都要可怕。   要不逃跑吧?   那可是伏天之火啊……   沈容一个激灵,咬牙死死盯着那张牌。   不,她不能跑。   她会审时度势地逃跑,但绝不会因为这种害怕而逃!   这次逃了,那以后呢?   以后万一再有伏天之火,她还要逃吗?   一逃再逃,那她会留下多少仿若定时炸弹的隐患?   沈容手紧了紧,抓住自己颤抖的腿。   深吸口气,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让自己从生物本能的畏惧中清醒。   她不会逃。   她要看看伏天之火是怎么克她的!   沈容眼神坚定,收起为了诈他们话而伪装出的害怕,再次做出邀战的动作:“来吧。”   持牌人轻蔑勾唇。   金红卡牌化作一条仿若活物的火蛇,围绕他的手转动。   他目光阴狠,手一动。   火蛇瞬间化作一条堪比高楼的火焰巨蟒,向沈容迅猛地攻去。   鬼怪们被吓得尖叫着抱头鼠窜,找地方躲藏。   沈容振翼,敏捷躲过火焰巨蟒的攻击。   而火焰移动中甩出的零星碎火却溅向了她。   火星太多,如同朝她倾倒了一盆岩浆。   沈容用背须遮挡身体的同时,将扑向自己羽翼的火星打飞。   然而还是难免被烫伤。   被伏天之火灼到的人类身躯的痛,与普通被火烧没有区别。   而打开伏天之火的海幽种触须竟着了火。   火势艰难地在海幽种触须上蔓延,将触须一点点地吞吃。   沈容分泌出金粉想扑灭伏天之火。   这火遇到金粉,却像遇到了助燃剂,燃得更旺了。   这份疼痛与身体上的疼痛相比,痛苦无数倍。   操控伏天之火的人和身后的两名玩家大笑道:“你死定了!”   沈容咬牙,急如闪电般扑向他们。   他们躲闪不及,沈容扑个正着。   却见沈容直直地将自己的脖子,撞上了之前沈容扔给他们的刀。   拿刀的人惊诧不已。   沈容脖子里喷出的血染红了他的手。   明明是温热的血,却仿若岩浆似的烫得他发抖。   随即,沈容立刻抢走刀,将自己燃烧的触须全部砍断。   她死死咬牙,双目通红,一声不吭。   被砍断的触须连同火落在地上,还在燃烧着。   三名玩家畏惧地看着沈容,连连后退:“你,你,你死……”   “这就是,天克海幽种的伏天之火?这种东西,为什么会跨级发放下来?”   沈容自言自语,道出自己的困惑。   用说话来转移注意力,不去在意身上的痛。   三名玩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赶紧招来伏天之火护住自己。   却见沈容收起了自己所有的海幽种特征,一身是血,眼神凌厉地扫向他们。   她断指的双手鲜血淋漓,紧握成拳。   忽的扯唇一笑,拳风迅猛地打向了他们。   三名玩家再次操控伏天之火扑向沈容。   然而沈容身上没了海幽种的任何特征。   伏天之火现在与她而言,与普通的火没有区别。   躲起来的鬼怪们察觉到天空不再是被伏天之火照亮的红。   纷纷从躲避处探出头来看。   就见一个火□□拳迅猛地逮住三名腿间鲜血淋漓的玩家猛揍。   她揍得很有技巧,专挑三人脆弱的关节处打。   将他们打倒在地之后。   她又拿起地上的刀,没有丝毫犹豫地砍断了三人的手臂。伏天之火找不到海幽种,持牌人也已经被废,它逐渐熄灭。   被烧得浑身漆黑的沈容,对地上她打得浑身是血,面目全非的三人笑道:“放心,我不会用刀把你们杀死的。”   “我会让你们魂飞魄散,保证你们永远不可能再复活!”   “除非神来复活你们!”   说着,她再次释放出海幽种的特征。   被她自己砍断的触须依旧可以延展。   她慢慢地缠住三人,将它们的身躯和灵魂一起撕裂。   又用一颗鬼兵级鬼心,困住三人的灵魂和躯体。   将它们炸得粉碎,连渣都不剩。   “伏天之火……”   沈容望向地上已经不再燃烧的、被她砍下的海幽种触须。   走向触须,蹲下身,伸手想要拿起。   触须却在她触碰得刹那,化作了灰烬。   沈容望着随风飘散的灰烬,道:“不愧是跨级送来的,专门对付海幽种的伏天之火……”   这伏天之火牌不是针对她而来的。   上级可能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   那位上级多半只是,无差别地想要抹除所有海幽种的存在吧……   *   橙色宫殿内猩红,血腥味浓重。   四处像被浇过血似的,仿若地狱。   封政眼神狠绝暴戾,勾了勾手指。   被他打成血人的手下便隔空悬起,像被无形的手掐住了咽喉。   手下恐惧地哀求道:“我们在分发福袋以前,已经检查过了所有后备卡牌,但是没想到……父神竟然会越级直接发放伏天之火。”   封政知道,这不是手下们的错。   谁能想到,那位已经成为神域至高无上的父神的神,竟然还会搞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偷偷把伏天之火牌塞进福袋里,想要抹除所有海幽种出现的可能性呢?   不过,他向来不看对错,只看结果。   封政甩开手下,冷声道:“没用的废物,给你个机会。”   他指间弹出一缕金光飘进手下满是鲜血的脸上。   手下瞬间恢复如初,且体内力量较之先前更为澎湃。   “以你自己的身份去神域,把那老头的手给我剁下来。”   封政说罢。   手下连滚带爬地离开。   “等等。”   封政又叫住手下。   手下立刻顿在原地。   封政冷笑,召出神狱门,把橙西装神拖出来剁了双手。   橙西装神叫声凄厉。   封政踩住他的脸碾,阴狠笑道:“叫什么叫,待会儿就把那个老头的手拿回来喂给你吃。你们父子情深,互换手吃,这难道不好吗?”   手下打了个寒颤。   封政把橙西装神又丢回去,把断手变成猪手:“把这两只爪子做成肉汤给那老头送过去,看着他吃下去。再把那老头的手做成汤送到神狱里,喂那个废物吃下去。滚吧。”   “是。”   手下立刻捡起地上两只猪手去行动了。   封政闭了闭眼,想起方才看到的游戏场中的场景。   他捂住绞痛的心口,迈开步子。   脚落地的瞬间,他便进入了游戏场。   他走向沈容的所在地,委屈地轻声道:“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忍……你这么折磨我,以后一定要补偿我……”   “游戏场里我要怎么陪着你呢……唔……你现在会不会已经讨厌蛇了?变陆花白雪也不行……嗯……变什么你才会喜欢呢……”   ……   沈容还在村中。   她已经复活。   但那三人没什么经验,所以她没能升级。   这鬼村被伏天之火几乎烧成一片废墟。   鬼们陆续走出来,胆怯地看着沈容,不敢太过靠近。   沈容看见他们,想起:哦对!她忘了问那被她杀掉的三人,这群鬼究竟是什么了!   听那三人的语气,这群鬼好像是某种好东西?   沈容招来一鬼到面前,问道:“你们为什么……”   她指了指它们被剖开的肚子。   群鬼面露难色,似是不愿多说。   老鬼壮起胆子到沈容面前伸出手,问道:“您能不能把我们村的宝贝还给我们?那是神赐之物,要是被您拿走了,我们,我们……可怎么办啊!”   沈容拿出那把菜刀,道:“还给你们也不是不可以。但你们得告诉我,你们这个村究竟发生过什么,神为什么会这把菜刀给你们。”   村中陷入一片寂静。   沈容看出来了。   这群鬼其实并不是真正的疯癫。   它们只是在装成疯子,不愿意面对现实。   如果它们真的是疯子,那她就不可能这么顺畅地跟他们沟通起来了。   村里无人说话。   沉寂良久,沈容收起菜刀,道:“不说就算了,那菜刀我也带走了。拜拜。”   “哎!”   有声音叫住她。   是那位杀了柳大姐的妇人鬼。   它缓缓走上前来,低着头道:“是我弄丢的菜刀,也该我把它找回来……我来说吧,一切后果由我来承担。”   村民鬼们冷漠地看着它。   要不是它偷拿菜刀去杀柳大姐,它们也不用被沈容威胁了。   妇人瑟缩地走到沈容面前,道:“我们村,本来是与世隔绝的,村民也都很淳朴。结果某天两位小姐来到了我们村。”   “她们说,我们这样纯朴干净的村子,正合适她们的游戏。她们要给我们一个考验。如果我们通过了考验,她保证我们村的人世世代代享受荣华富贵,如果我们没有通过考验,我们将会尝到自己种下的恶果。”   “说完,两位小姐就离开了。”   “我们当时都觉得她们莫名其妙,没有过多在意。然而就是从她们来到我们村子后,村里的人们就逐渐变了。”   “先是以前相处的很好的邻居,因为其中一个捡到了一把金梳子,另一人没能捡到而关系闹僵。后来种田的时候,一户人家不小心把种子洒了一点到别人地里,别人种出菜后,这户人家就要去摘菜,因此他们也争执起来。”   “大家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小事,关系逐渐变差,到后来彼此都不愿意来往了。后来发生了一件事,一夜之间,我们就都变成了这样……”   “我们村长的儿媳妇在很久以前怀孕的时候被村长儿子打到了肚子,不仅没了孩子,而且还再也不能生育了。”   “起初她只是痛苦。但在那两个人来村里之后,她看着自己的发小,朋友……周围的人都陆陆续续成家生子,内心产生了一个很阴暗的想法——凭什么别人有孩子,她却不能有?她不能有的,别人都不能有!”   “于是,她开始悄悄地杀害别人的孩子……看着她最好的朋友失去孩子痛苦不堪,她的内心却感到了极大的满足。听见朋友的丈夫安慰朋友,想要孩子还可以再生,朋友在安慰中逐渐好起来……她莫名地又恐慌起来。”   妇人生动地说着,表情时而愉快,时而痛苦。   情绪完全是跟着村长儿媳妇的情绪来。   沈心想:它……该不会就是村长儿媳妇吧?   “朋友凭什么还能再生?为什么朋友的丈夫对她这么好?要是朋友的丈夫是自己的该有多好……”   村长儿媳妇的阴暗想法不断疯长。   她开始暗地里坑害朋友,勾引朋友的丈夫……   害得朋友郁郁而终后,她又将目光放在了别人身上。   逐渐的,她意识到,她没有办法接受任何人过得比她好。   她痛苦不堪,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大家全都比她悲惨。   “就在这时,两位小姐又出现了。她们看到村长儿媳妇的样子,其中一位小姐说,看来这场游戏得由她来主导了。然后,她给了村长儿媳妇一把刀,说这是她给的奖励。”   拿到这把刀之后,村长儿媳妇瞬间悟了。   只要挖掉别人的生殖器官,他们不就像她一样永远也不能有孩子了嘛!   男女的都要挖!这样他们就算找外面的人,也不可能再生了!   村长儿媳妇借着村长召开大会时,迷晕了所有人。   用那把刀,做了她想做的事。   然后……   他们村子里的人都变成了这样。   这时那位给刀的小姐又来了。   变成了鬼的它们,感受到这位小姐的强大。   小姐说她是神。   神可怜地看着它们,笑了。   神将柳大姐放置在它们村子旁边,告诉它们:“等你们赢了这场游戏的时候,我的话依然算数。”   “而这把刀,就是联系神的方式。等到它们赢了游戏的时候,只要我们村的人将血抹在刀上,神就会过来履行承诺。”   沈容拿着刀,若有所思。   那位后来主导游戏的神,就是嫉妒之神?   听祂的意思,是如果这村里的人赢了,祂就会过来让他们摆脱痛苦,过上幸福生活?   沈容不喜欢这种游戏,而且觉得这位神的出现有点怪。   她问妇人道:“你就是村长儿媳妇?”   妇人摇头:“村长的儿媳妇,是我的朋友。”   它是第一个受害者,儿媳妇的那位朋友。   “那儿媳妇呢?”   “被神带走受罚去了。神说,祂不过是给了儿媳妇一点小小的暗示,并没有让儿媳妇做出这么恶毒的事。祂本意是希望儿媳妇能战胜祂的暗示的,儿媳妇太让祂失望了。”   沈容抚着刀沉思起来,道:“我可以帮你们赢得这场游戏,那你们能给我什么?”   群鬼皆愣,眼里泛出希望的光。   过了一会儿,它们道:“我们村里有个习俗,每人出生之时,都有一张笺从天而降。这笺带有老天对我们的祝福,对我们很重要。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把它全给你。”   是心愿笺吧!   那三人应该是勘破了它们的内心,才知道了它们有心愿笺。   沈容对心愿笺不是很感兴趣。   她主要是想提前见一见那位嫉妒之神。   沈容对众鬼道:“想要赢,首先,你们得不怕疼。”   众鬼眼神坚定。   它们受够了逃避的日子了。   沈容显出海幽种的触须,朝它们抽去。   将它们抽得半死不活之时,她使用了言灵。   它们数量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她若对正常状态的它们使用言灵,很有可能会因为控制不了而遭到反噬。   所以她就像把它们打残了。   反正等神过来,按照承诺,神不仅会让它们复原,还会让它们过上幸福生活的。   这群鬼被施言灵后,沈容用刀割了它们一下。   红黑的血在了刀刃上,瞬间消失。   一阵清风自村口吹来。   一只毛绒绒、圆嘟嘟的幼鸟扑闪着翅膀飞来,虚弱地落在沈容面前。   幼鸟是嫩嫩的鹅黄色,脸颊上有两点圆圆的腮红,可爱到爆。   这不是嫉妒之神吧?   沈容直觉应该不是,蹲下身捡起幼鸟。   幼鸟的翅膀受了伤,虚弱地蹭了蹭在她掌心,像是十分贪恋她掌心的温暖。   沈容用手指轻轻抚了抚幼鸟。   这幼鸟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在爷爷奶奶还在的时候……   村口吹来的清风更甚,打断了沈容的思绪,吹散了村子里的阴气。   一道模糊的身影半隐在村口的黑暗之中,微笑道:“你们赢了吗?”   村民们没有回答。   它们有些心虚。   毕竟是沈容用言灵抹去了它们的嫉妒,它们才算赢了游戏。   她淡淡笑道:“在游戏中作弊……这可不是好孩子会干的事。”   沈容道:“给了村民一把刀,在他心里种下嫉妒的种子,却告诉他们你没有不好的意思。这也不像一位神会做的事。”   村民们浑身一凛。   村口的“人”收了笑:“你知道我是神?你这是对神说话的态度吗?”   “我这不是对神说话的态度。”沈容道:“因为你不是神。”   村民们瞪大眼睛看向沈容:“什么?!”   村口的“人”周身气息冷厉起来:   “你说我不是神?你觉得我不是神,是什么呢?” 第110章 休息区0.29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不过神,不是你这样。”   沈容想起过通神塔一层通二层时,遇到的贝露。   贝露与嫉妒之神,同是隶属七宗罪的神。   而贝露的分身是在游轮的懒惰造成恶果后才出现的。   可以说,是人们懒惰让那艘游轮上出现了贝露,而不是贝露的出现造成了他们的懒惰。   神高高在上,就连神兽种都有着自己的骄傲。   祂们会放低身段,特意来为难村子里这群人?   不可能的,神没那么闲。   鬼村的情况与游轮截然相反。   鬼村的这位“神”也没有神应有的姿态。   这些是沈容不认为村口这“人”是神的部分原因。   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   这位“神”,没有让她感受到“贝露”带给她的强大感。   她反而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微妙。   就像是她遇见丰加时的感觉。   沈容没有挑明说。   因为她现在的状况不适合战斗。   她需要判断一下这位“神”的实力,再做打算。   村口的“神”迈开步子,向沈容靠近。   走近几步。   看清沈容的模样,她脸部一抽,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沈容想了下,随便取了个名字:“牛翠花。”   她暗暗打量“神”。   这位“神”穿得非常清凉,腰间缠着一条婴儿手臂粗的菜花蛇。   菜花蛇正朝沈容吐着信子,竖瞳一瞬不瞬地盯着沈容。   “牛翠花?”   “神”显露出鄙夷,道:“你说我不是神,又说不出我是什么,你是不是想让村子里的鬼们不相信我,让它们就这样永远堕落下去?”   沈容斟酌着这位“神”的能力,道:“如果你是神,那你随便挑个人,让他复活,以此来证明一下你自己,不就好了吗?”   “神”抬手,随意地勾了勾手指。   沈容身边的一名鬼瞬间变成了人。   鬼们皆面露惊喜。   变成人的鬼也充满感激,几乎泪流满面。   沈容用手挡住脸,开启海幽种之瞳看了眼。   啧……   是幻象,而且很拙劣。   连复生前的丰加创造出的幻象都比不上。   所以这个“神”,是和丰加一样的,变成了寄生种的神兽种吗?   嘶——   “神”腰间的蛇发出声音,像是在对“神”说话。   “神”嘶嘶地和蛇交流了两个来回。   望向沈容的眼神突然怨毒起来:“牛翠花?你叫牛翠花?”   沈容敏锐地感受到了空气中突然弥漫的杀意,镇定地点头:“嗯。”   “你放屁!”   “神”一挥手,一股绿色气体从她手间释放出来。   沈容开启吸收卡牌,将气体尽数吸入。   “神”一愣,像恶狗般呲着牙,面容凶狠可怖:“就是你杀了丰加吧?你以为你能瞒得过我们吗!”   沈容装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哦……原来你是寄生种啊?”   “神”气恼地反驳道:“老娘是来自神域的神兽种!”   鬼们一听,皆是浑身一怔。   一脸刚发现自己上当受骗地退到了沈容身后,怨恨地看着“神”。   “神”冷笑,高傲地抬起下巴道:“我来自神域,对于你们这些下等人来说,我是神域的高贵种族,就是神!”   “我说自己是神,有什么问题吗?”   沈容:“你也不怕这话被神听见了,神觉得你玷污了祂们,让你灭族。”   “呵……我来自嫉妒女神的母族世庭毒螣,让我灭族?谁敢!”   它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沈容,道:“倒是你这个海幽种,竟敢杀了丰加,跟我们联盟作对。你是仗着自己是海幽种,以为我们没人对付得了你吗?”   “我们联盟的长老之一,是一只伏天种亚种,专克你这种海幽种!你就等着被我们的人追杀到死吧!”   沈容平静地“哦”了一声,好奇道:“我能问一下,你们是怎么知道我杀了丰加的吗?就算想要我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   鬼们看了眼沈容。   这话好耳熟啊。   好像她刚刚对那三个被她打得魂飞魄散的人,也说过同样的话来着……   这只世庭毒螣种轻嗤沈容是乡巴佬,道:“我们结了联盟,在盟主那儿都留了魂丝。一旦被杀,魂丝消散前会把杀人凶手留下的信息发过来。”   它抚着腰间的菜花蛇道:“方才我还没认出你,多亏我的小宝贝提醒我了。”   原来是这样……   沈容早在丰加提醒她,像他那样的还有很多时,就做好了会被丰加同盟通缉追杀的准备。   因此现在听世庭毒螣自己会被追杀,也没有丝毫惊讶。   沈容问道:“丰加强还是你强?”   世庭毒螣抚摸菜花蛇的手一顿,眼眸闪烁危险的光:“你什么意思?”   沈容:“没什么意思啊,就是随便问问。”   她低头轻抚幼鸟,毫无攻击力的样子。   幼鸟蹭着她还没复原的断指,可爱的小圆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发出“啾啾”的清脆鸣叫。   她的断指叫它心疼得要命。   世庭毒螣冷哼道:“自然是我比他强……你的话问完了?”   气氛紧张起来。   空气仿佛降至了冰点。   沈容轻轻“嗯”了一声,将幼鸟交给身边一只鬼,吩咐道:“你们先带它走吧。”   鬼们立刻连滚带爬地跑出村子。   世庭毒螣阴恻恻地笑道:“你让它们跑,它们就能跑得掉吗?等我杀了你,再把它们抓回来……啧啧啧,到时候它们会有多绝望呢?真是想想都让人兴奋。”   它下身幻化成蟒蛇般粗壮的长身,身上带有数道铁钩般倒刺,甩动着尾巴朝沈容扑来。   沈容展开海幽种特征,振翼高飞,俯瞰它道:“你叫什么名字?”   世庭毒螣只是它的种族。   它仰视着沈容道:“哦,都忘了说了。你记好了,今天在这里杀了你的人是我,来自嫉妒女神母族的利兰!”   沈容认真地道:“利兰,你没有丰加强大。”   “你说什么!”   利兰牙齿紧咬,额上爆出了青筋,甩动尾巴朝沈容打去。   沈容灵活避开,眨眼间便飞跃到了利兰面前。   利兰错愕地瞪大眼睛,下一秒便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被狠狠勒紧。   它双手掰着沈容的触须。   甩动尾巴从沈容的背后刺下。   沈容的四条尾羽和它的尾巴“砰”的一声猛撞在一起。   尾巴和尾羽飞地互相攻击,互相招架,在空中击打出四蓝一黑的“刀光剑影”。   但利兰始终是落于下风的。   沈容掐着它的脖子,一直没有松开。   她抓着它一边与它交战一边移动,最终将利兰撞在方才涌来绑她的杆子上。   杆子颤抖。   “啊!”   利兰发出尖锐地叫喊。   沈容不再打闹似的和利兰战斗。   四条尾羽扬起,宛若飘逸的羽毛。   落下之时,却带有雷霆万钧的气势,“砰”地砸住了利兰的尾巴。   利兰的尾巴几乎被砸扁。   钩刺翻倒,血肉从皮里爆出来。   沈容死死地压着它。   任它如何挣扎,它的尾巴就像一条被压扁的蚯蚓一样,翻不出浪花。   利兰没想到战斗这么快就结束了,还硬着头皮放狠话:“你要是杀了我,你别想好过!我们联盟的人都不会放过你的!”   沈容:“你不是说因为我杀了丰加,你们已经不打算放过我了吗?”她收紧了掐利兰的手。   “那我已经杀了一个,又怎么会介意再多杀一个呢。反正都是要被追杀的。”   “不!不要!”   利兰感到空气逐渐稀薄,脸涨得通红。   发觉沈容是真的不怕惹事,它连忙改口道:“你杀了丰加,也没人会追究你的。但是你杀了我,你肯定会被追杀!”   沈容面露疑惑:“你把话说清楚。”   利兰道:“丰加是联盟里的自由成员,没有任务。就算死了,知道了它的死因,它是被谁杀的,联盟内也不会有成员为了给它报仇,而豁出自己的性命的。”   “我不一样,我是有任务在身的!我要是出了事,联盟领导肯定会多想……”   沈容:“什么任务?”   利兰道:“我不仅是嫉妒女神的母族,还是女神的眷属。我可以将人的嫉妒转化为力量,并将力量具现化,带回去上交。”   虽然有这样的特殊能力,可她的战斗力并不强。   不然也不会被受伤的沈容按着打了。   沈容:“所以你为了获取力量,把这个村子害成了这样?”   利兰不认同道:“这怎么能算是我害的?我不过是推波助澜了一番。那些嫉妒情绪,都是那些鬼自己产生的,与我无关!”   见沈容面色不虞地启唇。   利兰又抢先辩解道:   “神也是这样对待人的,如果你觉得这不对,那也是祂们的不对,你不能全怪到我头上来!”   沈容“哦”了一声,笑道:“神对不对,我管不着。但是你落到我手里了,还想杀我我就不会放过你。”   利兰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沈容抬高音量,将村里没敢跑远的鬼们都喊了回来,道:“你们也看到了,它不是神。它害你们变成现在这样,该如何处置,由你们决定。”   鬼们畏缩着不敢上前:“它,不会打我们吧?”   沈容对利兰挑眉,回应村民鬼们道:“不会,我按着呢。”   话音落下。   村民鬼们一拥而上,用自己脆弱的鬼身群殴这位它们崇敬了多年的神。   沈容把利兰送它们的菜刀递给它们。   它们又拿刀轮流砍利兰。   此刻的利兰很惨,但沈容没有丝毫动容。   村民鬼们的人生全被利兰和它背后的联盟给毁了。   利兰的惨状,是它咎由自取。   沈容始终掐着利兰。   将它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害怕,惊慌,怨毒……在它脸上轮番出现。   沈容一边任村民鬼们砍利兰,一边将利兰利用它们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村民鬼们闻言,忽然没力气砍利兰了,蹲在地上呜呜呜地哭起来。   假的……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神”是假的。   它们能过上正常生活的希望也是假的。   利兰奄奄一息,遍体凌伤,骨肉几乎都被砍分离了。   它腰上的菜花蛇也被砍成了碎渣。   沈容盯着它,思考要如何处理它。   她不可能让利兰活下去。   否则利兰会成为第二个追杀她的丰加。   她已经没有鬼心可以炸毁利兰的灵体。   但她还有【太阳神之焰】。   与太阳神之焰相似的伏天之火,刚烧得沈容现在还没恢复。   沈容皱眉,忍着心中排斥,从空间里取出了太阳神之焰牌。   以她的实力,应该可以利用它把利兰的灵体烧个干净吧。   沈容让众鬼远离,正准备使用卡牌。   忽的,她感受到一股让她头皮发麻的威压感。   这感觉……和贝露给她的感觉类似。   “这位美丽的小姐,麻烦放开你手中的那只世庭毒螣。它是我族被流放在外的孽种,请交给我来处理。”   这声音空灵,自天上传来。   沈容松开手。下一秒,利兰被炸成了一阵雾。   灵体也消散得干净。   风一吹,全都散了,仿佛它根本没存在过。   沈容望着空荡荡的眼前,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绝对的力量碾压。   她想弄死一只神兽种,要费尽心思。   而神,不用现身,便随意地让一只神兽种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来没出现过。   等等……   神没有关注为什么神兽种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不是说明……神其实知道有那么一个流放神兽种的联盟混入了玩家之中?   可他们却不管。   果然……   神,根本不在意蝼蚁。   不会去刻意为难蝼蚁,也不会关注蝼蚁的死活。   沈容看了眼自己的断指,嘴角扬起,眼中闪烁光芒。   她有些心潮澎湃地想:   她如今这样,已经能够吊打利兰这样的世庭毒螣,也能扛得住伏天之火。   不知道等彻底进化出海幽种的全部特征之后,她有没有能力与伏天种一战,与这位不露脸的世庭毒螣一战。   这位应该就是嫉妒女神吧?   竟然特意赶来处理利兰,看样子像是个不错的神。   虽然没有祂过来,沈容也能处理掉利兰。   想到这,沈容又看了眼太阳神之焰的卡牌。   犹豫了几秒,还是将卡牌收进了空间里。   总有一天她会克服自己所有的本能畏惧。   但她没必要将这种不安定的东西放进自己的脑海里。   “啾啾……”   幼鸟再次扑棱棱地朝她飞来。   沈容伸手,幼鸟落在她的掌心,用小翅膀抱住她的正在复原的断指,蹭了蹭。   沈容感到有水迹蹭在指腹上,发觉竟是幼鸟哭了。   她有些好笑,戳了戳幼鸟的小腮红:“你在心疼我吗?”   触感毛绒绒软绵绵的,超舒服。   沈容用指腹来回地顺着幼鸟的羽毛。   幼鸟身体微僵,小翅膀继续抱紧沈容的手指,充满了依恋。   直到沈容的手指拍了拍它的小屁股。   它的身体再次僵住。   鬼怪们去拿心愿笺了。   不管怎么样,沈容已经帮了它们,它们也该履行诺言。   沈容捧着幼鸟坐在杆下,轻声道:“你是我奶奶变的吗……”   小时候,她莫名地很怕鸟。   但是爷爷奶奶发觉她怕鸟之后,竟特地买了一只小鸟回家养,硬逼着她每天去喂鸟。   爷爷说:“只是一只鸟而已,为什么要怕?你越怕它,它越会啄你。你要对它凶一点,让它怕你,让它臣服于你!”   奶奶则哄她:“不要怕鸟,以后奶奶或许会变成鸟守护你呢。到时候你难道要连奶奶也怕,不愿意接近奶奶吗?”   在那一瞬间,她就不怕鸟了。   结果那鸟第二天就不见了。   爷爷奶奶对此缄默不言。   后来和柔柔闹翻,她才知道……   那鸟被柔柔给宰了。   柔柔当时把事说出来的口吻,还充满了委屈:“我以为你怕鸟,我就把鸟给宰了,我都是心疼你呀!而且……而且……你那天看那只鸟看了超过半小时,半小时啊……你怎么不看我看半小时呢!”   沈容一想到这个就感觉很无奈。   不过都过去了。   很快,村民鬼们将心愿笺拿来,递给沈容。   沈容垂眸注视着一张张心愿笺,没有接。   她脑海中冒出了一个想法,捧着幼鸟问村民鬼们道:   “这心愿笺,你们用过吗?” 第111章 休息区0.30   这笺是淡金色,巴掌大小。   质地如金箔般轻薄,却不似金箔那般易碎。   “这个叫心愿笺?”   村民鬼们从来没听过这个说法,略显疑惑。   有鬼答:“没有。我们父母都教导我们,这笺是神恩赐的,是我们身体的一部分,要好好保存,收藏,不能损坏。死后将笺和尸体一起下葬,这样下辈子就能投个好胎。”   所以,它们谁也不敢在笺划上一道痕。   更别提在上面写下心愿了。   “不过现在我们都已经成这样了,是不可能入轮回去投胎的了……”   村民鬼们脸上浮现出苍凉的笑,略带绝望道:“这个对你有用的话,就归你吧。感谢你让我们清醒过来。”   沈容沉思。   按照神的说法,心愿笺是给玩家的奖励。   可这群鬼却说,这是它们每个人出生时从天而降的笺。   这说明,心愿笺本就该是归这群鬼使用的吧?   沈容不打算用心愿笺。   所以她不介意用心愿笺做个实验。   “既然归我使用,那我怎么处置都没问题吧?”   得了众鬼肯定的答复。   沈容道:“我想要你们其中一个人,在自己的心愿笺上写下希望村子能恢复到利兰出现之前的样子。”   很快就有一个高瘦的鬼站出来。   用烧成碳的细木枝在心愿笺上写下歪歪扭扭的字。   沈容看不懂这字。   这字体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问道:“你们这里的人都用这种文字吗?”   鬼摇头:“这是我们村的重大祭典等场合,专用的文字。”   因为它觉得使用笺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所以用了这样的文字。   一个十多岁的小鬼跑回半塌的房屋里,拿出一本被烧了一半的字典,把字典递给沈容道:“这个送你。”   沈容接过字典翻看。   里面每个字都标有读音以及对应的图画。   还有她认识的文字的额外解释。   沈容道谢,收下字典,对小鬼笑了一下。   抱着她手指的幼鸟“啾”了一声,扬起小脑袋一脸控诉的模样。   像是不希望她对别人笑似的。   如果这鸟是某个人变得,那肯定不是她奶奶变的。   是柔柔变的吧?   这种性格真是……跟柔柔似的。   沈容淡笑着戳了戳它的小脑袋。   幼鸟被戳了反而很开心。抱紧她的手指,姿态惬意。   高瘦鬼写好了心愿笺。   正要把心愿笺递给沈容看。   心愿笺忽然蹿成一道金色光华。   就像眨眼即逝的烟花般炸开,化作一缕金烟,围着村子绕了一圈。   消逝了。   村子还是一片废墟的样子。   村民鬼们的眼神从惊喜,转变成了失落。   沈容开启海幽种之瞳察看村子。   发现被烧得焦黑的土地里,竟有点点绿光出现。   那绿光仿若生命,带有微弱生机。   心愿笺真的奏效了。   沈容准备拿一张心愿笺来自己写。   心愿笺的能力是否跟持有者本人的能力有关?   玩家能否用心愿笺许下别的心愿?   这些都是她想验证的。   手刚要触碰到心愿笺。   她的大脑像被锤子敲打了一下似的。   她一阵轻微心悸。   这感觉不如看到伏天之火时强烈,却也让她心慌。   幼鸟抱住她的手指“啾”了一声,眼里竟显出几分纠结。   似乎不希望她去碰心愿笺,但也担心会过多干涉她。   轻薄的笺被风吹得如纱轻扬,差一点就能触碰到沈容的指间。   沈容下意识迅速收回手。   这本能反应,让她彻底打消了去触碰心愿笺的念头。   鬼怪们奇怪地看着她,不懂她为什么对待心愿笺是这种表情。   “这笺有什么问题吗?”   沈容摇头:“对你们来说应该没什么问题……你们都写希望村子恢复到从前吧,也许你们的心愿能够实现。”   笺本来就是要送给沈容的。   沈容也算是它们的恩人。   沈容说让写,它们就写了。   而且这确实是它们的心愿。   众鬼写下心愿。   金色花火在黑夜中接连闪耀,发出金光,化作金烟,在村中盘旋。   村子被一层薄薄的金雾笼罩,在这金雾中逐渐重生。   大地冒出绿芽,植物在飞速生长。   房屋也在被一只无形大手重建。   浑身污血的鬼们就像被水涤去脏污,又重新修补的娃娃,渐渐恢复成人。   它们和村子,都在重获新生。   众鬼惊喜地互相看着对方。   沈容发觉自己手中的字典也变得完好无缺。   众鬼向沈容道谢。   沈容问道:“还有这种书吗?”   部分鬼立刻跑回家去拿书。   老鬼——也是这里的村长,连声感恩后道,盯着字典道:“这文字是一位神带来的。”   沈容:“神?”   村长听出沈容的质疑,连连摆手道:“那多半是一位真正的神。祂途径我们这里,受了伤。我们村的小孩遇到了祂,就把祂带进了村里医治。”   “我们的医治祂来说,几乎没什么效果。不过祂还是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自愈后便将这种文字交给了村里人。并告诉他们这文字来自神域,自带一股灵力。在下界用这种文字写下祭文,没准儿会被神看到,神可能会满足写下祭文人的心愿。”   “也是自祂来过之后,我们这个世界就出现了这笺。不过,只有我们村会这种文字。”   沈容心想:那这文字多半真的是来自神域了。   提到这个,村民们虔诚地叩拜上天。   感恩那位神给了他们笺,给了他们重获新生的机会。   去拿书的人将一些用神域文字写成的书交给了沈容。   沈容问明他们是有备份的,便无负担地收下了。   能知道神域的文字,沈容觉得这趟收获很大。   离去时,沈容把自己洗干净,换上了干净衣服。   村民们要送她。   她止住村民们的脚步,语气随意地仿佛在谈天气,道:“你们重获新生了,但不要忘记,曾经死在你们手上的人。”   村民们的笑脸僵住。   沈容状似无意道:“我听说,你们这里有个小黑狱。进入小黑狱赎罪的鬼和人,能复活。而且别人可以替代赎罪。这小黑狱,应该也是交给你们文字的那位神留下的吧?”   村民们语气沉沉道:“是……”   沈容:“那位神给你们祖辈恩赐,是因为看到了你们祖辈的善良。希望你们不要辜负那位神对你们这里人的期待。”   村民们沉默良久,像是想通了,对沈容道:“我们不会辜负那位神的。”   先前给沈容字典的那位小鬼,现在是个小姑娘。   她走近沈容道:“其实我觉得……你变身后,跟那位神有点像哎。”   沈容微愣:“什么?”   小姑娘掏出一副老旧的羊皮纸画像。   画像上是一位穿白金色长袍披风,衣上带血的男子。   祂长相精致到难以言喻,眼眸碧蓝,清澈如同一湾泉水。   墨发如瀑,发与袍角随风轻扬,掀起的袍角下露出了受伤的碧蓝色肢体。   这肢体形似沈容的尾羽。   不过比她的尾羽暗纹更加精致神秘。   沈容估计暗纹问题是因为自己的的尾羽还没有进化完全。   不过……这位神是海幽种吗?   沈容拿着画像端详,好像祂和她的肢体有些差别。   就像是……两种近亲品种。   可能祂是亚种?   如果真是亚种……   那海幽种,这么一种连亚种都可以成为神的种族,究竟是有多强大啊。   在她沉思起来,村民们哄闹起来。   拿来画像的小姑娘被她父母拉到面前训斥:“你竟敢偷祠堂的画像!你胆子也太大了!”   小姑娘争辩:“村里又没人去祠堂了,我是担心画像被老鼠啃坏,才拿回家的!”   全村人无语地看着小姑娘。   他们确实很久没去祠堂,也没翻出这画像看过了。   转眸看沈容,待看清她手中的画像。   他们惊觉:“真的很像啊!不过好像还是你有点不一样的……”   但村民看沈容的目光还是变了。   就像是在猜测沈容会不会也是神。   沈容问道:“能把这画像给我吗?”   “啾啾!”幼鸟扑棱着翅膀,满脸拒绝。   你怎么可以收藏别的男神的画像!   沈容按住它的小脑袋。   幼鸟眼里泛起水光,委屈中又带有凶狠的杀意,发出软软一声:“啾……”   村民们道:“可以啊……我们马上就要集体搬去小黑狱住一段时间了,没法儿好好保存这画像了,就给你吧。”   小姑娘嘀咕:“而且我们确实很久没有保存好画像了,既然保存不好不如给别人保存。”   沈容收起画像。   那村口的树丛不再长有带刺铁条般的藤蔓,树木也恢复了正常模样。   沈容从林间小道离开,陷入沉思。   画像与神域文字都是意外收获。   这游戏场的主要重点还是在心愿笺上。   可为什么她会对心愿笺感到排斥呢?   心愿笺是真正的神留下的,明明是个好东西……   啊!   应该是因为那位神担心心愿笺被别人掠夺,所以在笺上附加了其他人使用,会遇到不好的事的法术吧……   那么橙西装神为什么会让玩家去拿这种心愿笺?   沈容一路思考。   幼鸟一路乖乖地坐在她的肩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时不时啾两声,让沈容摸摸它。   沈容想了许多种推测。   在遇到左家兄妹后,这些推测连同问题全部被推翻了。   因为左家兄妹也有心愿笺。   而他们的心愿笺,与村里人的笺不同。   “心愿笺是从特定的鬼怪身体里爆出来的呀。就像游戏里那种地图BOSS爆装备一样。”   左蓝眨巴着眼睛道:“难道还有别的方式可以拿心愿笺吗?”   沈容摇头。   是她弄错了。   那位神给的心愿笺,和左蓝这种心愿笺不是同一种。   左蓝的心愿笺是橙色。   沈容拿了一张看看材质。   心里没有出现拿村民心愿笺时的排斥感。   她想,应该真的是那位神为了保护村民利益,在心愿笺上施加了法术。   真是个考虑周到的神。   左蓝的心愿笺质感如卡纸,却带有金属的冰凉质感。   沈容看完就把心愿笺还给了左蓝,问道:“你用过了吗?”   左蓝摇头,道:“我哥叫我最好不要贸然使用,等找到了那什么太阳再说,你觉得呢?”   沈容瞥了眼左航,道:“我觉得不要用比较好。”   “这游戏里的一切都可能与通神塔有关,心愿笺的本质是偷取别人的卡牌。而根据我目前得到的信息来看,通往三层的通神塔,主题可能是嫉妒。”   “如果你卡牌足够好,你会想要别人的卡牌吗?”   左蓝眼睛晶亮道:“会呀!卡牌不是越多越好嘛!”   沈容沉声道:“贪婪和嫉妒一样,也是七宗罪之一。”   说罢,她陷入了沉思。   这场游戏叫做《诞生》。   会不会它根本不是在暗示通神塔的主题。   而是在看玩家的表现,决定通神塔的主题。   倘若玩家偏向于贪婪,那么通神塔主题就是贪婪。   若是嫉妒,那么通神塔主题就是嫉妒……   不管哪种,她先做好所有可能性的准备再说吧。   沈容随意地提点道:“总之,这游戏里的东西,还是不要随便用的好。”   诞生,原本充满了希望的一个词。   在此刻的沈容看来,却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强大会被攻击,弱小会死亡,幸运也会不幸……   啧,这诞生出的,全都是恶果啊。   左蓝有些不舍地盯着心愿笺嘟哝:“好不容易才拿到这么多……”   砰——   一声巨响在旁边的空地上炸开。   烟尘弥漫。   温热的液体溅到沈容脸上。   沈容伸手一擦。   是猩红的液体,带有一股铁锈味。   是血。   左航和左蓝立刻警惕起来。   沈容淡淡向旁边望去。   烟雾渐散,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人满身泥泞和血腥,从尸块里捡起一张金灿灿的卡牌,收起。   他身后有七人。   察觉到沈容三人,他们抬眸看了眼。   眼中的杀意在看到沈容的瞬间消散了。   是小黑狱里的玩家们。   他们现在是组队行动了。   从小黑狱里杀出来的时候。   这些玩家发觉黑暗中的恶鬼都已经被杀得差不多了。   想也知道,那都是沈容杀的。   傻子才会想对沈容这样的人显露出杀意呢。   “是你啊!”   眼镜妹打量了沈容一番,笑着感慨道:“哇,不愧是高我们一级的玩家!这么久不见你,你看上去不仅毫发无损,浑身下还连一点脏都没有耶。”   不像他们。   经历了多场战斗,就算再厉害,也有点狼狈了。   左家兄妹不认识他们,仍是警惕。   沈容淡淡地“哦”了一声,道:“你们继续忙,我们先走啦。”   眼镜妹笑盈盈地道:“要不要一起行动呢?人多力量大嘛。”   沈容思虑片刻,道:“也可以。”   沈容三人与眼镜妹八人组成了小团体,一起行动。   眼镜妹热情地和左蓝说了他们与沈容的结识经过。   左蓝道:“那你们的团队应该不止八个人吧?”   眼镜妹笑道:“对,还有两人,不过他们与我们观念不和,死掉了。”   左蓝打了个寒颤。   眼镜男瞥向左航,道:“你也是S级,没杀过人吗?”   左航客气又冷淡:“嗯。”   左蓝道:“我哥说在游戏场内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要想动手,等找到出口再说。所以我们一直是避开别人的。”   眼镜妹笑道:“你哥很聪明嘛。”   他们在试探左家兄妹。   沈容全程旁观。   走了一段路,几人忽的停下脚步。   队伍中的一位三十岁出头的女人干巴巴地“啊”了一声。   其他人顿时明白,问道:“去哪儿?”   左蓝不解:“怎么了?”   女人道:“有人拿心愿笺抢走了我的卡牌。”   说着,女人带头行动。   一行人跟着女人很快找到了抢她卡牌的人。   那人拿着卡牌想要反抗。   然而在一众S级面前,他那一张卡牌根本不够看的。   战斗分分钟结束。   左蓝眨巴眨巴眼睛,明白了这群人为什么这么强还要合作了。   他们的卡牌都很强,拿到卡牌的玩家能力也会上升。   然而面对这么一群高级玩家,能力再提升,也会被秒杀。   他们抢走卡牌继续直走。   眼镜男见到玩家就杀。   左蓝抓紧左航的袖子,有些融入不了。   沈容看了眼左航。   左航拉下左蓝的手,对左蓝道:“在这里,他们都不是真的死亡。你杀了他们,也不算杀人。而且这是一个你可以凭你自己拿到复活牌的机会。”   左蓝愣了一下。   硬着头皮去跟那群人一起杀玩家了。   沈容始终淡然地游移在他们之外,却也没有人敢多看她一眼。   神说有指引。   但自从发现三方都有指引后,那来自三方的吸引力便一直存在着。   所以沈容他们只能先选一个方向,一路直走。   他们走到一处灼热的空地。   巨大的“太阳”光芒刺眼。   仿佛就生长在不远的地平线上。   “穿过太阳,咱们就能离开游戏场了吗?”   眼镜妹自言自语地嘀咕,却没有上前的意思。   一行十几人都没有贸然靠近太阳。   沈容环顾四周,找了个隐蔽的大石头,躲在石头后。   眼镜妹等人不用她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分散开来找地方躲藏。   他们静静地躲着。   过了一会儿,看其他玩家走向太阳。   那玩家也有些迟疑。   不过他们在游戏场中待得也够久了。   这个时间找到终点,也算是合理。   玩家犹豫后,还是走向了太阳。   在跨过太阳的瞬间。   玩家被烧成了一个火球,发出短促的惨叫声,化作了灰烬。   沈容扭头就走了:“太阳不是出口。”   她从进入游戏场时,就有两种关于出口的猜测。   一种是奔向太阳。   另一种是神说的“终点”。   其他玩家跟上,选择了指引的另一个方向。   一行人很快找到了终点,却并不急着离开。   而是守在终点,开始刷复活牌。   眼镜妹等人怕和沈容起争执,主动提出,谁先出手打到人,那个人就归谁。   眼镜妹等人拿着卡牌随时备战。   沈容直接把他们困进迷宫,利用鬼怪将他们打了个奄奄一息,再用言灵命令虚弱的他们忘掉一切后离开。   眼镜妹等人被控制着先离开了游戏场。   沈容一人守在终点,成了“复活牌收割机”。   她本是不需要复活牌的,因为她有复活属性。   但伏天之火的出现让她意识到这游戏里有太多变数。   复活牌是个好东西,自己用不上,也可以拿去给别人做交易。   幼鸟蹲在她肩头,时不时啾啾两声,用自己毛绒绒的身体去蹭她颈窝。   沈容开打时顾及不到幼鸟。   动作迅猛时,蹭她颈窝的幼鸟一个站不稳,就跌进了她的衣领里。   沈容战斗结束把幼鸟从衣服里拿出来。   幼鸟浑身发烫,脸上的绒羽被鼻子里流出的血染红。整只鸟都晕晕乎乎的,把脑袋埋在自己胸前的毛绒绒里,不肯抬头看沈容。   沈容:?   是不小心打到鸟了吗?   沈容捧着幼鸟,轻轻捋它全身的羽毛,轻声哄道:“很疼吗?让我看看?”   说着,还掏出一张治愈卡牌给幼鸟用。   治愈卡牌对它无效。   但沈容看不出来。   幼鸟抱住沈容的手指,轻轻啾了一下她的指腹,瘫软在抵在她的掌心,眼眸迷离地看着她。   像是在笑。   沈容:“……”   她竟然从一只幼鸟身上,看出了勾引的意味……   她把幼鸟放在终点。   战斗时都都不带着它了。   幼鸟趴在地上“啾啾”鸣叫,眼眸被水雾蒙住,像是要哭了。   沈容无奈,将工装外套反穿,把帽子放在胸前,再把幼鸟放进帽子里兜着,用指腹揉揉幼鸟的小腮红,道:“要是不小心快要打到你,记得赶紧跑。”   幼鸟靠在她的胸前,身体微微发颤,又把脑袋埋在了羽毛里。   她对孩子和动物,总是这么好呢……   幼鸟依恋地抬起脑袋仰视沈容的脸。   不对……她是只对他好!别的任何生物她肯定都是不在意的!   她对他,总是这么好呢……   幼鸟痴痴地看着沈容。   沈容时不时摸摸它。   一场游戏结束,沈容拿到了二十三张复活牌,也到了与幼鸟分别的时候。   她把幼鸟放在终点门口。   幼鸟依依不舍地抱着她的手指,眼里有水光。   沈容想了想,捧起幼鸟,亲了它的腮红一下,道:“我走啦,有缘再见吧。”   她放下被她亲得满眼放光的幼鸟,离开了。   沈容在游戏场中过了起码五天。   然而离开游戏场后,发现七天的休息时间,只减少了一分钟。   也就是说,游戏场内的时间,这次竟然没同步到休息区里。   神会有这么好心?会愿意给玩家这么多时间休息?   沈容将信将疑。   回到别墅区,洗澡睡觉。   睡到一半,别墅地板忽然震颤。   休息区地震了?!   她猛地惊醒,穿着睡衣啾冲出别墅。   却见外面多的是和她一样被惊醒的人,全都看向了方才震动的来源处:   ——一栋被炸塌的别墅。   “休息区不是绝对安全的吗?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慌乱起来。   沈容回想了一遍游戏前神说的话,明白了。 第112章 梦想公司8.1   神在游戏前说过:   这次福袋里的卡牌是可以在休息区内使用,在休息期结束后才收回的。   如果这种卡牌只是为了方便玩家通过游戏场,那么根本不需要扩大卡牌的使用范围到休息区,也不用等到休息期结束后才回收。   这分明就是暗示玩家:在游戏结束后,依旧可以在休息区内使用福袋卡牌。   而且神还说过为了帮助没有攻击卡牌的玩家,特意准备了福袋卡牌。   也就是说福袋卡牌,全部具有攻击性。   玩家们在游戏场内争夺卡牌后,卡牌原主人和新主人是彼此知道的。   那么,有几个人能忍受自己的好卡牌被别人夺走?   又有几个人能接受好不容易抢来的好卡牌,自己还没来得及使用,就又被收回去了?   有句话叫作“如果从未得到过,就不会那么痛苦”。   他们得而又失的感觉,大抵就会如此。   因此,游戏结束后。   心存不满的玩家凭借着福袋卡牌,必会在休息区造成骚乱。   如果按照以前的游戏场规则,在游戏场内的时间会花费掉休息时间,那么这场骚乱应该很快就会平息。   然而这次神没扣玩家休息时间。   也就是说,骚乱最久可能会持续七天。   在休息区,玩家会不断被神复活。   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受伤。   倘若游戏开启前的零点,心怀怨恨的玩家能够将仇人玩家弄得半死不活。那么对方会来不及反击就被传送进新游戏中。   半死不活的玩家进新游戏,等于必死无疑。   可是这次游戏场又发放了大量的复活牌,他们又是可以复活的。   那么这群有了仇恨的玩家,在过通神塔时要是聚到了一起,会如何表现呢?   怕不是要杀个你死我活。   这就是神,为通神塔做的铺垫吗?   沈容望向碧蓝的天空,心想:   这层的神,怕不是个疯子。   “轰”的一声。   翻涌的岩浆凭空出现,冲向玩家,淹没别墅。   好在别墅建材特殊,没有被岩浆冲垮。   动作敏捷的玩家纷纷迅速爬上了屋顶。   沈容也奋起一跳,通过攀爬窗户爬到了屋顶上。   “艹是哪个疯子干的!你有病吧!”   屋顶上的玩家大骂。   “工作人员呢?闹成这样难道没人管吗?他们威胁到我们的安全了啊!说好休息区绝对安全呢!”   “我联系工作人员了,他们说马上就来。艹这是哪个神经病放岩浆!”   滚滚岩浆的高温很快将玩家们熏烤得皮肤发红,浑身冒汗。   那坍塌掉的别墅之中有一安全圈。   有三名像是一家人的三人站在安全圈内,盯着面前一具骨头都被烤得焦黑的尸体,面目狰狞。   “就是他们!他们放的岩浆!”   “你们疯了吧!干什么呀这是!”   玩家们嚷嚷起来。   那一家三口中的儿子啐了一口,道:“这个傻逼不按游戏规则来。我妈在游戏场内拿到了他的牌并成功拿出来了,那是我妈的本事。他竟然从下层找上来寻找。”   “妈的,我真想问问这里的工作人员是怎么管理的。老子交了钱住高层,这高层是他们下层人能随意出入的吗!”   玩家们表情不一地睨着那人,不说话了。   偷别人卡牌,虽然偷到了很爽,但毕竟是不光彩的事。   “那你也不能放岩浆啊!我们要是被你害死了,你就等着我们复活寻仇吧!”   有人出声,避开了偷牌的话题。   “岩浆是我放的。”一家三口中的妈妈开口,“这其实也不是岩浆,短暂的呆在里面,是烫不死人的。”   “烫伤更过分!”   玩家们对这家人的态度很是不满。   就在此时,天空忽然乌云密布。   浓云迅速在某一户人家房顶聚起。   “轰隆”一声。   手腕粗的紫电劈下,将房顶上的一人劈得全身焦黑,却没死。   “艹这他妈是谁!”   “又是下层上来的!他们疯了!”   召出雷电的人吊在景观灯上,双目血红,歇斯底里地大喊:“是!我疯了!我他妈家荡产来玩游戏,拼死拼活得到几张好卡,结果被那个废物偷了,我能不疯嘛!”   “游戏越来越难,我没好卡还怎么活?那不如大家都别活了,来互相杀啊!杀到休息期结束,谁残了算谁倒霉!”   和这人一起上来的,不止一个。   他们有的是被偷卡又没能抢回来的,有的是本来抢到了卡,又被拿回去的。   他们发疯似的寻找偷他们卡,或是把卡抢回去了的人攻击。   义正言辞地喊道:“我抢到是我的本事,你抢回去了是你的本事。那我现在打你,跟你拼命,也是我的本事!”   “你们专门打上来,不会是仇富吧?你们怎么不打底下人?底下人难道就没偷你们的卡牌?”   “打了,谁说没打!我们就是一路打上来的!”   “我们还有人在底下打着呢!”   听这话的意思,是整个休息区都乱了。   可还没有工作人员出面。   沈容默默观察,觉得这群人有点不对劲。   他们的情绪都过于激动,仿佛魔怔了。   沈容没接触过心愿笺,别人也没能拿到她的卡牌。   所以她一直保持着置身事外。   突然,一道由刀片组成的龙卷风向她袭来。   沈容敏捷躲闪到一边。   那风在撞上她的别墅之前,又被一道无形的力量给打了回去。   不偏不倚地正中偷袭她的那名玩家。   那玩家被刀扎成了刺猬,眼睛红得像入了魔,指着沈容呕血道:“就是她!她是守在终点杀我们的那个人!”   话音落下,所有人纷纷看向沈容。   “她一个人杀了两百多人。她身上肯定有不得了的卡牌!”   “有又怎样?那是她凭本事得的!”   左蓝大声反驳。   沈容一言不发。   这群人就像是得了疯病。   越跟他们争,越会刺激到他们,被他们缠着不放。   还不如保持沉默。   沈容看向隔壁房子上的左家兄妹,示意他们别管。   而后开始环顾四周,寻找方才那股帮了她的力量……   沈容找了一圈,看见一名狗头工作人员自天际向她走来,对她弯腰鞠躬,恭敬道:“尊敬的SVIP玩家,很抱歉让这里的玩家吵到了您。这几日休息区可能都不会太平,所以神特邀您去他那儿住到休息期结束。”   沈容:?   左家兄妹:??   众玩家:???   整个别墅区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只有岩浆汩汩流动地声响传入众人耳中。   啵——   岩浆泡破裂的细微声响,打破这份安静。   有玩家呆愣愣地问道:“我,我们刚刚叫了你们难道久,你们怎么现在才来?”   有人开头,其他玩家也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质问起来。   “他们把这里打成这样,你们还管不管啊!”   “不是说好保障我们的安全的嘛!”   狗头人对众人微笑。   狗脸勾勒出的表情让人感到阴森得头皮发麻。   “我是神的近侍,不管你们的事。”   狗头人不以为意地扫了眼别墅下的岩浆,道:“我们是会保障你们的安全。你们现在不是没死吗?死了的话,我们会把你们复活的。”   “等,等等……那这群人你们就不管了?”   有人指着表情变得畏缩的、那群打上来的玩家问。   因为有狗头人在,这群人没有像先前那么疯狂,眼中的红也减退不少。   狗头人道:“我们是很尊重玩家的自由的。”   话中的意思就是:休息区再乱,它们也不会管。   有人激动道:“明明在上一层休息区的时候,你们不是这样……”   “这是二层,不是一层。这里的一切,由二层的神说了算。”   狗头人皮笑肉不笑地道:“祝你们愉快地度过休息期。”   转头面对沈容,它又是一副恭敬嘴脸:“请您跟我来。”   众玩家满脸艳羡地看着沈容。   “哇……凭什么她可以去神住的地方啊!”   “你没听那条狗……头人,说她是SVIP吗?”   “SVIP是什么啊?是他们刚刚说的顶级S吗?”   “是SS级。”   有人镇定地道。   沈容望向说话那人。   是眼镜男。   眼镜男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微笑道:“希望咱们过通神塔的时候,能够被分在一起,合作过塔。”   沈容没接话,随狗头人迈开步子。   眨眼间,来到了橙色宫殿。   封政看见她,眼眸像星星一样闪烁了一下,迅速别过脸去。   他抬起轻轻抚着自己的脸侧,像在回味什么,问沈容道:“你吃过饭了吗?”   沈容来过这里太多次,已经有些适应,淡定道:“没有,我还很困。现在开饭了吗?”   “你先去休息吧,等你睡好了,再来吃东西吧。”   封政一脸淡然地让人带沈容去休息。   在沈容离去的瞬间,笑意与爱意便填满了他的双眼。   终于……又可以和她睡在一起了。   虽然只是睡在同一座宫殿里,但四舍五入就是睡在一起了!   封政抚着自己的脸侧。   她在游戏场里亲吻他面颊的感觉,仿佛还一直停留在脸上呢。   叫他整个人都有点飘飘然。   手下送来一封信,道:“是那位父神的来信,应该是说关于这次休息区的混乱的事。”   封政不用看也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   把信随手烧了,道:“反正这层就快结束了,不用搭理。那个老头子手这么快就好了?啧……你再去把他手剁下来煲个汤,我想他那废物儿子应该挺喜欢喝他的汤的。”   “是。”   手下去办事。   封政想去看沈容,又怕被她发现有人盯着,睡得不安稳。   便坐在落地窗前俯瞰休息区。   原本安详宁静的休息区,此刻成了战场。   并且有越打越乱的趋势。   封政就像在赏花似的赏着下方的混乱。   受了罚回来复命的嫉妒之神看见这样的场景,拍马屁道:“哎呀,您真是善良!这不是再给他们提示嘛,啧啧啧,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意识到您这么善良的提醒。希望他们不要辜负您的期望!”   封政望向沈容住的房间方向,喃喃道:“他们怎样我倒是不在意……她要是能知道我善良就好了……”   嫉妒之神:“……”   我就是拍个马屁,您怎么还真以为您自己善良了呢?   还有,她是谁?   不过祂什么都不敢说,什么也不敢问,复了命就赶紧溜了。   沈容在神殿过得很是舒坦。   神殿内供她使用的一切都是最好的,而且还不要钱。   虽然彭进死了,她现在算是个富翁。   但不要钱的好东西,谁不喜欢呢?   休息期很快结束。   因为神殿的特殊性会影响沈容传送进游戏。   沈容在休息期结束前被送回了她的别墅。   周围一片废墟,四处血迹斑斑。   已经互相结仇的玩家还在拼死一战,争取在游戏传送前一秒把仇人打成废人。   沈容的别墅被狗头工作人员们护得很好。   不管外面乱成什么样,都影响不到她。   沈容坐在别墅窗前看着外面的惨状,若有所思。   一眨眼,她被传送进游戏里。   沈容立刻便收起关于休息区纷争的想法,专心投入到游戏当中。   这是一个昏暗的楼梯间。   她的服装变成了白衬衫、A字裙。   胸前挂有工牌,手上还拿着手机。   她垂眸看了眼手机微暗的屏幕。   竟然显示正在录音。   “小林啊。”   一只肥大手拍上她瘦削的肩膀。   沈容立刻抬眸,顺着这只微胖的手臂望向手臂主人。   这是一位身穿西装,身上有浓重烟臭味,张口闭口间能让她看见满嘴黄牙的中年男人。   “我说的事,你好好考虑。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沈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模棱两可地道:“我会考虑一下的。”   中年男人咧开肥厚的嘴唇笑了,笑得啤酒肚一颤一颤的,有意无意地捏了捏她的肩肉,转身离开。   沈容拿起手机点击停止录音。   录音自动保存。   一共是13分14秒。   沈容没有急着听录音。   她身上没有耳机,在这里播放,怕被别人听见。   这个游戏场里,该不会没有别的玩家吧?   沈容想着,收起手机走出楼梯间。   楼梯间外是一个装修精简的过道。   过道的尽头有一扇玻璃门,门内是办公室。   那应该是她工作的地方。   沈容迈开步子走向办公室。   嘎吱——   身后的楼梯间大门突然传出响动。   沈容回身看。   敞开的大门里一片昏暗,空无一人。   地上有一个黑色发圈。   这个发圈是一直就有的吗?   刚刚她怎么好像没看见??   沈容思考几秒,折返回去捡发圈。   发圈湿漉漉的,散发着洗发水的香味。   沈容弯腰捡起发圈,起身。   一抬眼,就看见一名长卷发的小姐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背对着她下楼。 第113章 梦想公司8.2   这位小姐穿和她同样的制服。   白衬衫,黑色A字裙,长发蓬松地半搭在肩头,微微露出白皙纤细的颈。   她细腰长腿,婀娜有致,脚踩一双黑皮红底的高跟鞋。   哒——哒——哒——   在这安静得楼梯间,高跟鞋声音甚是明显。   一阵浓郁的幽香飘入沈容的呼吸间。   这香气和湿漉漉的发圈一致。   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沈容仔细回忆了一下:刚刚她好像没感受到任何的人靠近,也没听见脚步声呀。   沈容叫住她,把发圈递出去道:“小姐,你看看这是不是你的发圈。”   小姐停下脚步,微微侧头。   她的侧脸很是精致,肤色略苍白。妆容仿佛沾了水,略有些花。   艳丽的红唇勾起,道:“送给你了。”   沈容疑惑地收下了。   也许这发圈和剧情有关。   小姐继续下楼,转过拐角,消失不见。   沈容正要回办公室去,一转身却见楼梯上有点滴状的暗红色水迹。   她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点查看。   是血。   血中还有淡淡的香气。   沈容搓着染血的手指回办公室。   根据办公室内的标牌找到卫生间,洗了个手。   办公室很大,有二十多个工位。   工位之间有半透明的格挡。   沈容扫视办公室,寻找其他玩家。注意到有几人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一副无心工作,在找什么的样子。   沈容走过去,有意无意地拍了下他们的肩。   双方对上眼神,便了然对方的身份。   一共五人,得了沈容的暗示,都和沈容一起离开工位,到茶水间,把门关上。   沈容靠着门一边留意门外的动静,一边听他们自我介绍。   五人中有一干瘦的中年男人叫唐光田。   微胖,左胳膊有血迹的年轻男人叫左之祥。   个子不高,后腰处有血迹的男人叫费克南。   两个女生跟沈容年纪差不多大。   高一点的叫牛笑妍。   矮一点,脸上有擦痕的叫邓芝童。   沈容自我介绍,依旧是自称林湄。   唐光田见三人身上带伤,迷惑道:“你们身上的伤怎么弄的呀?”   牛笑妍打量唐光田道:“你们休息区难道没乱吗?”   三名玩家的伤都是因为在休息区打起来了。   他们这只是皮外伤,还算好的。   有不幸的被打残了进入游戏,那才叫惨。   唐光田道:“没有呀。你们休息区都打起来了啊?我们休息区本来也差点打起来,但是有一帮大佬出面,把他们镇住了。”   “你是来炫耀你们区有大佬的?”   左之祥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唐光田脸色不大好看,嘀嘀咕咕说“有病”“不计较”。   沈容无意关注他们的矛盾,直奔主题道:“大家共享一下目前的信息吧。”   牛笑妍道:“我到这里的时候,正趴在桌上休息,还因此被组长训了几句。”   邓芝童道:“我到的时候在工位上接了个电话。对方是个女的,说找谭鹏。我说我们这是公司电话,不是私人电话,找谭鹏你打给我做什么。对方就挂电话了。”   唐光田道:“我到的时候正在领导办公室等领导。办公室里没人,办公桌上的牌子上写了部长谭鹏。我等了一会儿,一个胖子进来,交代我订个酒店房间。丽丽酒店,1304室。”   左之祥和费克南都说是在工位上工作,没什么特别的。   沈容听了这段信息,估摸着那个把她叫到楼梯间谈话的油腻中年男人就是谭鹏。   她没有公开录音,只说谭鹏叫她考虑某件事,但她还不知道是什么事。   “还有我在楼梯间遇见了一位小姐,她身上在滴血,不过我却没发现她身上有伤。她还送了我一个发圈。”   沈容拿出发圈。   发圈上的芳香瞬间充斥玩家们的鼻腔。   牛笑妍道:“好想知道这是什么牌子的洗发水,怎么会这么香啊……我也想要。”   左之祥道:“咱们说正事呢。你们女的怎么一天到晚怎么净关心这些有的没的。”   牛笑妍和邓芝童的脸都垮了下来。   左之祥伸手要拿沈容手上的发圈,沈容迅速收手。   左之祥“啧”了一声道:“你干什么,给我看看!”   沈容冷淡地道:“要看就这么看,不然你就别看。”   咔哒——门锁响动。   一位三十岁出头的女士进门,工牌上写着名字:董倩。   董倩扫了他们一眼,问道:“你们挤在这儿干什么呢?工作做完了吗?”   牛笑妍上前道:“组长,我们就是在这儿休息一下,正要回去工作了。”   说罢,牛笑妍便离开了。   被领导逮到摸鱼,玩家们都没在休息室里继续呆着,打了声招呼便要散了。   沈容离开时经过董倩身边。   正在倒水的董倩手一顿,道:“林湄,你等等。”   沈容顿住脚步,疑惑地看向董倩。   董倩靠近她,鼻子皱了皱:“你身上这是什么香味?”   沈容想了下,拿出发圈道:“这个吧……别人给我的。”   董倩看到发圈,目光滞住,脸上浮现出一丝惊慌。   她清清嗓子,不自觉压低声音问:“这是谁给你的?”   沈容道:“一个朋友,怎么了?”   董倩这才仿佛安心了似的道:“啊……朋友啊。没什么,这个香味太重了,你下次见朋友时注意点,不要把这味道带到公司里来,知道吗?”   这香味重吗?   还没董倩身上的香水味重呢。   恐怕不是发圈上的香味重,而是董倩的心思重吧。   沈容笑着应道:“好,我知道了。谢谢董组长提醒。”   董倩不自然地望向窗外,微微有些失神   咕嘟嘟——   水从杯子里溢了出来,她也没有察觉。   沈容提醒她。   她这才浑身一怔地回过神,拿走杯子,道:“谭部长是不是跟你说了这次出差要你陪他一起去?这虽然是个机会,但是你……”   董倩欲言又止,顿了顿,道:“你也是成年人了,自己想清楚吧。”   说罢,董倩先行一步离开了茶水间。   沈容按照工牌上的提示,回到工位上,拿出耳机听起录音。   录音中的背景音很杂。   呲呲啦啦仿佛收音机信号被干扰的噪音。   谭部长的声音在这样的背景音中显得很弱小,需要特别专注地去听才能听清。   “小林啊,你刚来公司不久,感觉公司怎么样啊?你对未来有没有什么规划?谈了男朋友没啊?”   “嗯……不管干哪行,都需要多接触些业内的前辈……有人脉才好办事嘛。这次我要去碧市出差,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学习学习啊?”   “年轻人就是该多出去走走,你整天呆在办公室,能学到什么东西呢?你想不想晋升?我是很看好你的,你要懂得把握机会,知不知道……啧,你怕什么,怕我吃了你啊?”   谭部长低声笑道:“我有家有室的,女儿都上高中了,看你就像看自己妹妹一样,你别多想,知道吗?”   ……   谭部长说了诸多劝她和他一起去出差的话。   话里话外透出的意思,好像是看重她,想要提拔她。   但他低沉的笑声,总让沈容觉得十分猥琐。   之后便是沈容来到这里后听见的话。   13分14秒的录音结束了,   沈容正要退出播放界面。   耳机里却依旧有呲呲啦啦的噪音。   这噪音之中有一道低沉的女声,像在用气音对着手机说话,阴森森地道:“骗子。”   这是鬼在说话吧……   鬼为什么说谭部长是骗子?   她是被谭部长害死的?   沈容拿出湿漉漉的发圈,想到:那位小姐,应该就是鬼吧?   突然一只手伸来抢她手中的发圈。   沈容下意识抓紧发圈,抬眸。   左之祥冷着张脸道:“给我看看。”   沈容:“撒手。”   左之祥:“给我看看怎么了?咱们一起过游戏,本来就该共享信息。难不成你以为你一个人就能通关游戏?你在这儿偷偷摸摸这听什么呢?”   说着,左之祥另一只手要去扒拉沈容的耳机。   沈容一个手刀劈向他的手腕。   “艹”左之祥疼得低声咒骂。   不等他开口,沈容便尖叫一声。   引起董倩注意后跑向董倩,捂着胸口,指着左之祥一脸委屈:“他……他……”   左之祥捂着被沈容打痛的手腕龇牙咧嘴,回头要开骂:“你……”   “左之祥!”董倩瞪着眼打断道:“这么多人都在办公室,你干什么呢!”   办公室里的员工纷纷抬头看向左之祥。   左之祥是因为在休息区打了七天的架,心里一团火下不去,才对同是玩家的人脾气这么冲。   正式玩游戏,他还是知道轻重的。   他咬咬牙,立刻道歉道:“我没做什么,就是想拿支笔。可能我不小心碰到她了,不好意思。”   董倩不想事闹太大。   转头斥责沈容小题大做,大家都在工作,一惊一乍的影响其他同事。   各打五十大板,这事就算结了。   办公室的同事也多是见怪不怪,看完戏继续工作。   沈容却不依董倩的,红着眼眶道:“组长不肯为我做主,那我去找部长去!”   说着便跑向了谭鹏的办公室。   董倩想拉都没拉住,脸色难看地又把左之祥给训了一顿。   沈容找谭鹏,自然不是只为了告状。   谭鹏此刻正在打电话,见沈容进来,眼眸一亮。   对沈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而后对着电话谄媚地笑道:“好好好,好嘞,我这就来。”   沈容装作看不懂谭鹏的意思,委屈地道:“谭部长,有同事欺负我。”   表现得要多矫情有多矫情。   谭鹏面皮一僵。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随后下了新的指示。   谭鹏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还是保持着谄媚的姿态道:“好好好,我这就带人上去。”   挂断电话,谭鹏脸色难看道:“我不是叫你先别说话嘛!没看我正和领导打电话吗?”   沈容半撒娇半委屈地掐着嗓子道:“谭部长……”   谭鹏听得耳朵一酥,摆摆手道:“行了行了。老总叫你跟我一起上去。”   沈容跟着谭鹏上楼。   走进电梯,谭鹏按下最高层按钮。   电梯内只有沈容和谭鹏两人。   谭鹏对沈容道:“到了老总面前别乱说话,知道吗?”   沈容乖巧点头。   谭鹏眼珠子转了转,又瞥着沈容笑道:“我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沈容道:“这才没过一会儿,我还没想好呢。”   谭鹏靠近沈容,肥胖的身体微微贴上沈容,肥厚的嘴唇逐步靠近沈容的脸,道:“小林啊……”   哐——   电梯忽然一震。   电梯内的灯光闪烁起来。   一明一暗间,沈容瞥见有一双纤细的女人手捧着谭鹏的脸。   那双手的尖锐红指甲对准谭鹏的双眼。   而谭鹏毫无察觉,正仰头看灯道:“这电梯不是刚修的嘛,怎么又出问题了。”   沈容望向手主人,正是她在楼梯间遇见的那位小姐。   它把头架在谭鹏的肩头,头上涌出汩汩暗红血迹,染红了她的脸皮。   它姣好的面容在血的洗礼下逐渐崩塌,就像破碎的墙面。白皙光滑的皮肤一点点从她血肉上剥离,像是有无形的刀片在割它的皮肉。   它的脸逐渐只剩下带一层带黄色脓液和血的红肉,肉上还有被切断的经络。   随后又像是有油在炸它的脸。   脸上的肉在像油锅里的炸枯的猪肉一般干扁下去,渗出浑浊的油来,混着血滴在谭鹏肩头。   谭鹏按着电梯按钮,直嘀咕这破电梯是怎么回事。   女鬼的红指甲猛地刺进了他的眼睛。   “啊!”   女鬼发出一声尖叫,像被火烧般化作一缕烟。   谭鹏“嘶”了一声,揉揉眼睛道:“哎呀,什么东西落我眼睛里了。小林,你帮我看看呢?”   女鬼趴在谭鹏身上,在他身上留下了一滩血油混合物。   消失后,那滩污渍却变成了水迹。   沈容盯着谭鹏被打湿的肩头思考,心不在焉地回复谭鹏道:“灯坏了,我没法儿看呀。”   谭鹏自己揉了揉眼睛,嘴角耷拉下来。   叮——   顶层到了。   电梯内的灯也不再闪动。   谭鹏抬起脸,露出一双肿成核桃的眼,眼里布满了红血丝,仿佛十天没睡觉似的。   他对着电梯的反光墙面照了照,似是想到什么,眉头紧了紧,眼底闪过一丝狠绝。   转面又若无其事地对沈容笑道:“走吧。”   沈容跟着谭鹏走进老总办公室。   沈容本以为老总起码和谭鹏差不多年纪。   然而办公室里坐着的却是一位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年纪,气场凌厉高冷的女人。   她容貌娇艳,穿一身干练的西装,抬眸一眼,目光便定在了沈容身上,问道:“哪个同事欺负你?我们公司绝不允许出现职场霸凌。”   她眼神炽热而又温柔。   沈容与她对视,轻扬了唇角,说出了左之祥的事。   老总立刻吩咐谭鹏把左之祥开除。   谭鹏一愣,道:“明总,左之祥是左董事的亲戚……”   明总目光在沈容身上流连,漫不经心道:“那又如何?”   谭鹏赔笑道:“左董事毕竟是公司的创始人,你看……是不是得给点面子?再给一次机会?”   明总瞥向谭鹏,目光瞬间冷了下来:“左老头已经把公司股份大半都卖给我了,现在公司我说了算。我想做什么,还要看他的脸色?”   “公司创始人又怎样?以前你们公司是什么德行,你不知道?你还好意思跟我说创始人,呵……要不是我,你们公司早没了。你是他的老部下了,是还念着跟他的旧情呢是吧?”   谭鹏连忙道:“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   啪——   明总随手拿起一本资料砸到谭鹏头上,将谭鹏的额角划出了一道血痕。   她嗤道:“你们那群人狼狈为奸干的那点破事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公司归我管,你们休想在我眼皮子底下玩你们过去那套!”   “你们也是真不怕晚上做梦的时候,冤魂索命!”   谭鹏咬了咬牙,瞥了眼沈容,露出谄媚而又为难的表情,道:“什么冤魂索命啊,明总,别当着年轻人的面说这种话,小心吓到人家。”   他在示意沈容这个小员工在这儿听着呢,有些话不该说。   沈容思虑着他们对话中的信息量,帮忙劝说,不一定非要开除左之祥,给些处罚就行。   谭鹏身上很有可能背负人命。   而明总说那位左董事和谭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就说明左董事可能也不干净。   左之祥在这个游戏世界里的身份是左董事的亲戚,那么他就是玩家接近左董事的桥梁。   他可不能被开啊。   不然其他玩家上哪儿去找他接近左董事。   明总顺了沈容的意思,让谭鹏去处罚左之祥。并给了沈容一张名片,叫沈容以后有事直接告诉她。   谭鹏带沈容离开办公室,摸了摸头上的伤,嗤了一声道,嘴巴蠕动,嘀嘀咕咕地骂了两句。   沈容思索着明总的话,脑海中有诸多疑问,   公司为什么会被卖给明总?   公司以前是什么德行?   谭鹏和左董事做了什么?   沈容同谭鹏走进电梯,余光忽然瞥见一道身影走进了走廊尽头的楼梯间。   那身影穿一双黑皮红底高跟鞋,有一头长卷发……   是那个女鬼。   沈容道:“部长,我不敢坐电梯了,我还是从楼梯下去吧,正好锻炼身体。”   谭鹏心情不佳,没心思再同沈容“温柔小意”,不耐烦地摆手道:“去吧。”   看着沈容走向走廊尽头的楼梯间。   他又忽然响起什么,从电梯里探身出来道:“唉!你别走那边的楼梯!”   沈容回眸问谭鹏:“那边的楼梯怎么了吗?”   谭鹏揉了揉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沉默的几秒里想了许多,最终还是摆摆手道:“没什么,我以为那边的楼梯在装修,想了下是我记错了。”   沈容“哦”了一声,放慢了脚步走。   就听谭鹏嘀嘀咕咕地回到电梯里:“走吧走吧,正好看看我今天他妈怎么这么不顺……是不是……失效了?啧……得找老左说说。”   为什么谭鹏能从她走那条楼梯看出他为什么不顺?   失效了?又是什么失效了?   找老左说什么?   沈容走近那楼梯间,推开门。   不知是否是因为到了黄昏。   这楼梯间比沈容刚来时呆过的那间还要昏暗些。   沈容走进楼梯间,下楼。   哒——   哒——   她脚落在楼梯上的同时,身后也传来了同步的脚步声。   她回头看,向楼下看。   楼梯间只有她一个人。   是回声?她听错了?还是……   沈容又迈了一步。   哒——   哒——   她确定,有另一个脚步声在跟随她的脚步响。   沈容扶紧楼梯,问道:“是你吗?给我发圈的那位小姐?”   楼梯间里只有紧跟着她的脚步声,应和她的提问。   忽然,她听见楼下传来嬉笑声。   沈容手握紧栏杆,蹲在楼梯上隐藏身形,探头向下看。   下一层的楼梯平台上,有两道人影。   一胖,一纤细。   一男,一女。   昏黄的暮光从楼梯窗户洒落在他们身上。   他们的脸隐在昏暗中,看不清。   胖男将女生堵在墙上,在她耳边低声道:“今晚老地方见,我想死你了……”   女生轻轻推了胖男一把,道:“不行,左总让我留在公司加班呢。”   胖男在女生屁股上掐了一把,又揉了揉,暧昧道:“是为公司加班,还是在公司为他加班?”   女生撒娇似的哼道:“哎呀!你说什么呢!”   “跟我还装啊你,嗯?”   胖男把脸埋在女生的颈窝里。   二人乱来时,安静的楼道里响起一声低呼,引起了那对黏在一起的男女注意。   这低呼来自沈容的身后。   沈容环顾四周。   这里依旧只有她一个人。   低头,她对上仰头望向她的女生的视线,瞳孔不由自主一缩。   男的依旧埋在女生颈窝里,手在她身上乱来。   间或露出的侧脸让沈容认出,他是谭鹏。   而那女生扬起的脸,和沈容长得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女生有一双极艳的红唇。   女生抱着谭鹏,对沈容勾唇一笑:“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我不就是你吗?”   “你想不想升职?想不想完成你的梦想?”   女生对沈容招了招手:“过来呀。”   她手上的红指甲,和她的红唇一样艳丽如血。   沈容站起身打算走近那女生。   身子刚直起,一双手从她背后猛地推了一下。   沈容上半身被推翻过栏杆,一阵天旋地转,   坠落的刹那,她看见在她原本站着的地方,出现了有一头长卷发的女人身影。   沈容迅速用触须勾住栏杆。   触须用力将自己拉上来的同时,另一只手的触须挥向那长卷发女人。   然而女人的身影如同幻影。   被她一打就散了。   “呵……”   楼下传来轻笑。   沈容闻声望去。   那楼下平台上顶着她脸的“人”正笑吟吟地凝视着她。 第114章 梦想公司8.3   沈容从楼梯上越下,同时将触须打向那“人”。   触须甩到那“人”身上,就像打中一个泡沫。   “啪”的一下,那“人”消失了。   触须甩到了墙上。   沈容落在平台上,只见那“人”方才站过的地方,留下一滩暗沉的液体。   沈容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在手中揉搓。   这液体较之她先前在那楼梯间摸到的血,多了一丝滑腻感。   仿佛血中带油。   沈容下楼,回办公室的卫生间洗了手。   谭鹏先她一步回来。   已经训斥过董倩和左之祥。   董倩脸色难看地扫了眼沈容。   左之祥对沈容凶狠地扯了下唇,用嘴型道:“你给我等着!”   沈容回到工位上。   正是下班时间,同事们都在收拾东西。   但沈容工位便利贴上安排的工作,她还没做完。   沈容也确实想留在公司,看看晚上的情况。   便主动留下来加班。   其他玩家自然也留下,多观察一下公司。   谭鹏一到点便跟着人最多的一班电梯离开了。   公司员工陆续下班。   窗外天色黑下,公司内的灯打亮。   董倩也跟着最后一批下班的员工走了。   到了门口时。   董倩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沈容。叫员工们等一下,折返回来把一个黑猫型盒装金属挂件拍在沈容桌上,道:   “这是客户的产品,你今晚带回去,给它做个包装设计出来,明天再给我带回来,知道吗?”   沈容所在的这家公司是家广告传媒公司,涉及多项业务,包括给包装设计。   但是,沈容并不负责设计方面。   她疑惑地看向董倩。   董倩眼神透出几分纠结,抓金属挂件的手紧了紧,叹了口气道:“算了。”   沈容按下她的手,从她手里接过挂件,道:“谢谢组长给我这个机会。”   董倩抿了抿唇,和其他员工一起离开了。   沈容拿起金属挂件打量。   这挂件外表没有任何特殊。   她又把挂件放在耳边晃了晃。   挂件里传出沉闷的声响。   里面有东西。   沈容想把挂件撬开看。   然而这挂件是密封的。   只在末端有一条细缝。   这细缝只够塞一枚硬币进去。   沈容用手机灯对准细缝照,虚起眼睛查看挂件内部。   一张被折叠起的纸在挂件内。   这纸底色是黄,花纹是红。   是符纸?   沈容摩挲着挂件思量:   董倩知道女鬼身上的香味,然后找借口给了她这么一个带符纸的挂件……   这符纸是可以保护她,还是害她?   沈容把挂件放进了口袋里。   玩家们像普通员工似的点了外卖。   趁等外卖的功夫,聚在一起分享起信息。   因为左之祥的烂脾气。   玩家们都有意无意地将他排挤在外。   左之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也没硬贴过来。   牛笑妍问沈容道:“你跟着谭鹏去见老总,有没有打探到什么消息呀?”   沈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去见老总?”   她可没跟他们说过这事。   谭鹏说带她去见老总,也是在办公室说的。   牛笑妍望向唐光田。   唐光田直言是他用卡牌窃听了谭鹏办公室。   沈容把自己听到的事跟他们说了一遍。   唐光田摸着下巴一脸深沉道:“谭鹏从楼上回来之后,给一个人打可电话,原来他打给的那个人是咱们公司的董事啊。”   左董事……   玩家们望向被他们排挤的左之祥。   左之祥像是早知道自己的身份。   抬了抬下巴,不搭理玩家。   唐光田撇了撇嘴,道:“我听见谭鹏打电话说,今晚要带老梁来公司。说那玩意儿好像又不顶用了。他今天在电梯里的时候,突然眼睛疼,电梯灯还一闪一闪的,多半是那东西又不安分了。”   “还说什么,老梁那玩意儿撑的时间越来越短了,让老梁想个新法子来镇一镇。家里吃的也用完了,让老梁再给配点儿。”   先前玩家们听这些话,听得云里雾里的。   眼下听沈容说了去老总办公室一路碰到的事,玩家们就都明白这话的意思是:   ——公司里有鬼,谭鹏和左董事知道这事,还暗地里请了一个叫老梁的人来对付那鬼。   沈容心想:   难怪今天在电梯里,那鬼分明是对谭鹏下手,却自己惨叫一声消失了。   原是谭鹏一直在防备着鬼攻击他。   似乎也是在鬼伤害谭鹏失败之后,鬼开始转而攻击她了。   明明在此之前,鬼对她还算友善。   为什么攻击她?   是听了她的话之后,以为她已经委身谭鹏,对她不耻?   制造出那种幻象,还想把她推下楼,又是为了什么?   沈容陷入沉思。   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考。   是外卖员送餐来了。   牛笑妍接了电话,道:“送外卖的进不来,谁下楼去领一下餐?”   话音落下,几名玩家对视一眼。   沈容提议道:“一起去吧。”   公司里有鬼,还是不要落单的好。   五人向大门走。   唐光田回头叫左之祥道:“你也一起来吧。”   左之祥坐着不动,道:“我的餐还没到呢。”   因为被排挤,他是单独点的外卖。   “明知道有鬼还一个人在这儿,无语……他该不会是受了重伤不肯表现出来,存心想找死然后利用复活牌复活吧?”   邓芝童嘀咕了一句。   费克南咳了两声,道:“好了,别管他了,咱们赶紧下楼吧。”   五人走入电梯,按下一楼的键。   电梯开始运行,带来一阵失重感。   电梯门头上的红色数字跳转到18楼时。   无论怎么跳,那数字都是18。   电梯内灯光闪烁。   沈容察觉到身后传来一股凉意。   五人一齐回过头,皆感觉喉头一哽。   电梯内反光的电梯墙壁上没有映出他们的身影。   而是五名长卷发女人的背影。   她们身高几乎一致,皆是身材曼妙,腰细腿长。   全部穿白衬衫,黑色A字裙,踩一双黑皮红底的高跟鞋。   看上去就像是同一个人。   牛笑妍看了看墙壁上的女人,又看了看沈容。道:“你们有没有觉得,林湄其实和这个女人有点像?”   一模一样的穿着,差不多的身高和身材。   只不过沈容不是长卷发。   电梯灯光明明暗暗。   因为像,所以这名女鬼缠上她了?   沈容走向墙壁,向那背影伸出手。   手摸到墙面,却不是冰凉光滑的触感,而是摸到了一手头发的感觉。   沈容把手插进女鬼的头发里,用力一拽。   “咔”的一声。   女鬼的头颅竟被她拽掉下来。   无头尸体仍站在那儿,背对着沈容五人。脖子上碗大的伤口露出白花花的脊骨和暗红的肉,血汩汩从伤处冒出,逐渐染红了女鬼的白衬衫。   牛笑妍等四名玩家瞪着眼睛看沈容,压低声音道:“你干什么拽掉她的头……”   语气里透着紧张。   浓郁的香气在密闭狭小的电梯里蔓延。   沈容提起女鬼的头察看,道:“我只是想看看她究竟长什么样子。”   将女鬼头颅转到正面。   沈容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正安详地紧闭双眼。   这是她自己的脸。   牛笑妍等四名玩家盯着墙壁看的眼睛瞪得快要掉下来,全部挤在角落远离沈容。   沈容回头看他们。   他们一脸“你要完了”。   沈容把头提给他们看:“你们看这是谁的脸?”   玩家们咽了口口水,惊悚道:“你,你的脸……”   沈容沉默。看向墙面,想再抓一个女鬼的头看看。   却见墙面上只剩下那具无头尸体,还有她倒映在墙面上的、没有头的身躯。   无头尸体把正面转了过来。   手上也提着一个头颅。   那是她表情安详的头颅。   忽然,她的头颅睁开眼,对她咧嘴笑道:“我就是你呀。”   沈容淡然地眨了眨眼,回头问玩家们:“你们听见了吗?”   却见玩家们恐惧地看着她,狂按开门键。   电梯门一开,玩家们立刻冲了出去。   牛笑妍大喊道:“别跟着我们,求你了!”   沈容不明所以,摸了摸自己的头。   还在。   再看墙面里的自己。   没有头,是一具无头尸体。   难道他们现在看她,是她没有头,浑身是血的样子吗?   沈容提起长卷发的头问道:“你想做什么?我得罪你了吗?”   墙面上的无头尸体,就像是镜子里的她,用同样的动作提起了她的头,道:   “我就是你,。”   沈容:“你再这样我对你不客气了。”   她本来还想留着它多问点事呢。   无头尸体仍旧道:“我就是你呀。”   沈容:“……”   她手化成触须,一手卷起手中头颅,一手缠住墙面里的无头尸体。   触须将头颅与尸体灼得冒烟发黑。   “啊!”女鬼发出痛呼,惊道:“怎么会……你……”   不等它说完,沈容把它的头和尸体分开摔打了几下。   而后提起鼻青脸肿的头和浑身淤青的尸体,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做什么?之前给我发圈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女鬼晕乎乎地道:“什么?我没给你发圈啊……”   沈容微愕:给她发圈的那位小姐,和这个女鬼竟然不是同一个吗?   可它们的明明长得像……   沈容看了看自己,看了看无头尸体。   她和它们的身影像,至于长相……   女鬼能把她眼中的它,变成她自己的脸。   肯定也可以幻化成别的脸。   女鬼仍在嘀咕:“你怎么会不受影响……你明明,明明该和我一样的……”   什么意思?   沈容琢磨了一会儿,道:“你的意思是,我该受和你一样的伤?”   女鬼点头。   沈容思考:是因为女鬼不如她强,她才没受到影响的吗?   还是……   她掏出口袋里的挂件。   “啊!”女鬼像被火烧到一样发出尖锐惨叫。   瞬间消失了。   就如同白天时,女鬼伤害谭鹏失败时一样。   董倩给她这个挂件是想保护她?   沈容捏紧挂件,眸光深沉地收起。   其他玩家都跑开了,电梯里只剩下她一人。   电梯大门敞开着,外面是18楼狭窄漆黑的走廊。   整层楼都静悄悄的。   安静得只有沈容的呼吸声。   沈容重新按下一层楼的按钮,关上电梯。   电梯运行,快到达一楼。   一楼电梯大门打开。   沈容走出电梯,却发觉脚下黏哒哒的。   她低头。   看见自己身后有蜿蜒的半干血迹。   而那血迹的来源,正是她的脚下。   “啊啊啊啊啊!!!鬼啊!!!”   撕心裂肺的尖叫在大堂内响起。   沈容闻声望去。   外卖员和门口的两名保安都惊恐地看着她,两腿发软地跌坐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沈容走向他们。   路过大厅的镜面装修,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穿着衬衫,没了头颅。   怎么回事?   那个女鬼不是消失了吗?   为什么她在别人眼里还是没有变回去?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   手中传来摸到自己脸和头发的触感。   但镜子里的她,在摸自己正在冒血的脖子上方的空气。 第115章 梦想公司8.4   “谭总!谭总!救命啊!!!她又出来了!”   门口传来保安发抖的叫喊。   沈容转头看。   两名保安正抱着谭鹏的大腿,怕得眼泪都流出来。   外卖小哥早已不见踪影。   谭鹏镇定地站在门口,望着沈容。   他身边有一位穿宽松马褂,背一个布袋的老人。   老人面容慈祥,缓缓向沈容走来,对谭鹏道:“这里就交给我吧。”   谭鹏踢踢腿,把两名保安甩开,对老人道:“老梁,老左跟你说过了吧。你布的阵可能没什么用了,镇不住这些鬼了。你处理完这鬼之后,记得重新弄个阵镇住它们啊。”   他没有丝毫看见无头女鬼的恐惧,扫过沈容的视线里只有不耐烦。   谭鹏交代完老梁便转身离开,道:“我在车里等你。”   老梁应了声,盯着沈容道:“你说你,又跑出来做什么呢?人都已经死了,安安分分地留在这儿,还有人养着你,这不好吗?”   “你看别的鬼,就没一个像你这么多事的。”   老梁这是把她当成了无头女鬼了。   沈容闻言,心想:这栋大楼里,除了无头女鬼,还有很多别的鬼?   只不过别的鬼都很安分,而且被他们养着。   他们养鬼做什么?   沈容心中疑惑一个接一个。   老梁不急不缓地从布袋里拿出符纸,叽里咕噜念了几句,将符纸轻飘飘地扔向沈容。   符纸落在沈容脚边,没有任何事发生。   老梁竖起手指低喝一声。   下一秒,符纸中涌出无数细小的菜花蛇,嘶嘶吐着蛇信,迅疾地向沈容游动。   沈容心道这菜花蛇看着有点眼熟,悄悄使用了游戏场奖励的一次性普通隐身牌,轻松越过菜花蛇。   然而老梁的目光仍紧锁在她身上。   他道行不低,看得到用了隐身牌的她,很正常。   但那些菜花蛇不用指示,立刻转头攻向沈容,就让沈容有些费解了。   她又不是鬼,这些菜花蛇是凭什么找到她的?   难道这每一只蛇的道行都堪比小鬼?   若真如此,那老梁的实力得多有强?   沈容再次越过菜花蛇,同时观察老梁。   她故意遛着菜花蛇,想再看看这些菜花蛇的本事。   叮——   身后响起电梯开门声。   五名玩家从电梯里跌跌撞撞地走出来,身上皆带伤。   看见沈容,他们齐齐惊悚地瞪大眼睛,召唤出卡牌攻向沈容。   沈容动用自己的隐匿,召出上翼,振翅飞起。   卡牌的攻击直超老梁面门攻去。   老梁却并不惊慌,眼中反而显露出喜色。   他轻松躲过攻击。   五名玩家不好意思地道:“抱歉,我们本来是想打那个女鬼的……”   老梁表现得很大度,道:“我知道你们不是故意的。那女鬼就交给我来处理吧,你们去忙你们的。”   说着老梁又掏出手机,道:“我看你们有些本事,但这女鬼却俱是轻易能对付得了的。咱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以后出了事,方便随时联系。”   老梁看样子是游戏里重要的剧情NPC,他肯主动接近玩家,玩家们自然是再乐意不过。   他们和老梁交换了联系方式。   老梁笑着和他们告别,挎着包走进楼梯间打鬼去了。   沈容浮空看着这一切。   心觉老梁在发现玩家们有卡牌后,热情得不正常。   有老梁去打鬼,玩家们得到了喘息的时间,在大厅的沙发上休息。   沈容没有现身,将自己不是鬼的事说给玩家们听。   玩家们凭空听见声音吓了一跳。   再确定沈容仍是玩家后,略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沈容现身,无头女鬼的模样还是让玩家们有些心颤。   沈容在小沙发上坐下,问道:“你们怎么到一起了?”   左之祥之前是一个人在办公室。   眼下也和四名玩家组队行动了。   牛笑妍道:“我们和你分开之后就回了办公室。发现左之祥正在和一个长卷发女鬼打斗。”   “那女鬼不是很厉害,但会各种把戏,总是阴人。我们一路打一路跑,跑出办公室,本以为自己跑进的是楼梯间,进去后,门关上才发觉这是进了电梯。”   “那女鬼武力值不高,但幻术是真厉害。”   五名玩家苦恼地点评起女鬼的幻术,又对沈容道:“你要是一直保持这幅鬼的样子,明天可怎么上班啊?”   “要不你去找那位梁大师看看?我看他挺有本事的。没准儿能破掉你身上的幻术。”   沈容直觉老梁在发觉玩家身份后的反应有些不对劲,摇头道:“不了,我自己想办法。你们也不要告诉老梁我的事。”   玩家们“哦”了一声,各自沉思,默默分析起剧情来。   大厅内一片寂静,门外夜色沉沉。   凉风吹进大厅,冻得几名玩家打了个寒颤。   “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   门外响起轻轻的交谈声。   沈容和五名玩家都从沉思中回到现实,抬头看去。   一名长裙优雅,有着一头长卷发的女人正站在谭鹏面前,和谭鹏说话。   谭鹏对女人十分温和,看女人的眼睛在发光,却又没有丝毫猥亵之意。   “老梁已经在里面……”   女人轻轻“嘘”了一声,转头看向沈容等人,道:“还有员工没下班呢。”   在她转头的瞬间,沈容便再次隐匿起来。   是以谭鹏顺着女人的目光望来,只能看见牛笑妍等人。   沈容定定地望着女人,心头一颤。   这女人……和送她发圈的那个女人长得一模一样。   风吹进来的香气,也和发圈上的香气如出一辙。   她不是鬼?   女鬼为何会用她的脸?   沈容心中疑惑。   谭鹏清清嗓子,扫了眼玩家们染血的衣物,走进大厅沉声问道:“你们怎么还不下班?”   玩家们害怕地道:“我们留下来加班,没想到遇见鬼了……”   他们穿着血衣,总不能还假装无事发生。   见他们表现得像个普通人,谭鹏神情略有缓和,道:“咱们这大楼里确实有些不干净的东西,所以公司从来不要求员工在公司加班。明天你们要想加班,就回家去加,知道吗?”   玩家们瑟瑟发抖地点头。   谭鹏又换上温和笑脸道:“今天都吓着了吧?不要太害怕,我这不是专门请大师过来了嘛。有大师在,你们就放心好了。”   “这周末我请你们去农家乐吃饭,就当是给你们压压惊了。你们以后下了班不要再在公司逗留了。”   谭鹏拍了拍牛笑妍的肩膀,猥琐地捏了捏她的肩带。   牛笑妍不悦地皱眉。   谭鹏却像毫无察觉,道:“今晚的事不要随便说出去。这种鬼神之事,说出去没人信的,容易被人以为你们是工作压力太大,精神崩溃成了神经病。”   这是给一颗甜枣再给一巴掌的威胁。   沈容耳朵听着谭鹏说话,眼睛注视着门外的女人。   女人一直没有进来,两手环抱在胸前,含笑望着五名玩家,   她红唇艳丽,白袖子衬托了她的红指甲。   女人很敏锐。   像是察觉到沈容在看她,向沈容瞥了眼。   不过她看不见沈容,眼中闪过一丝暗沉。   谭鹏打发玩家们赶紧回家,明天给他们放一天假休息。   玩家们借口东西还在办公室,不是很愿意离开。   谭鹏沉了脸道:“东西在办公室还能被人偷了?偷了我赔你们就是了。你们还不走,是一点都不怕鬼缠上你们啊?”   他们已经装出了怕鬼的样子,这时候在说不怕,那就是前后矛盾了。   玩家们无奈,只得离开。   沈容靠隐匿留了下来。   玩家们一走,长卷发女人便走进了公司大厅内。   沈容呼吸间嗅到的香气更浓了。   这女人,真的是她在楼梯间遇到的那个!   那两名恐惧得浑身发软的保安从柜台里探出头来,又怕又敬地和她打招呼:“赵总好。”   女人含笑点头,吩咐道:“你们也下班吧。”   保安们立刻拿上早就收拾好的东西,连滚带爬地冲出去了。   “巧桐,老梁已经在处理了,你没必要去。”   谭鹏话语间满满的都是对赵巧桐的爱护。   赵巧桐理了理谭鹏的衣领,笑容自带媚意似的,道:“我自己心里有数。你也回去吧,多陪陪嫂子……嫂子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她为你付出得真的很多。”   提起嫂子,谭鹏眼里有低落。   就仿佛遇见了多年女神,但自己已经结婚。   赵巧桐拍拍谭鹏的肩膀,道:“公司新来的那个,叫林湄的?还得麻烦你了……”   她叹了口气,悲悯地道:“要不是我……”   谭鹏打断道:“什么不是你,要不是你,咱们公司哪有今天。那些女人倒霉跟你没关系,谁叫她们自己贪慕虚荣呢。巧桐……老左不是把公司卖给那个明琼了嘛。她好像知道了一些什么……”   赵巧桐眼里闪过一丝暗色,道:“你们会处理好的,对吗?”   谭鹏坚定地点头,在赵巧桐笑语晏晏地催促下离开了。   这两人的话,信息量巨大。   沈容既想去看看谭鹏家里那位“什么也不知道,却一直在付出”的妻子。   又想跟着赵巧桐留在公司,看看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那位老梁又是什么身份。   犹豫再三,眼看谭鹏要发动车子,沈容还是跟着谭鹏跑了。   她的隐匿时间有限,万一跟着赵巧桐的时候,还没听到什么隐匿时间就结束了,那就不好了。   还是跟着谭鹏走吧。   对付谭鹏这种普通人,用一张普通隐身牌就够了。   沈容跳上谭鹏的车,扒住车顶。   感觉自己就像动作电影里扒车的主角似的。   夜风呼啸,吹得沈容脸皮都要僵了。   谭鹏总算开车入库,到了家。   沈容记住了谭鹏家具体在哪儿,跟随谭鹏进了他家里。   谭鹏身为一个大公司的老总,家中房子却只有六十平左右。   两室一厅一卫。   客厅里没放几个家具便很拥挤。   一名脸色憔悴疲惫、头发干枯的女人坐在桌边,桌上还有特意留的饭菜。   看见谭鹏回来,她先是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九点多了。   又摸了下菜盘,道:“冷了,我给你热热。”   谭鹏疲惫地应了声。   沈容悄悄在沙发上坐下,看他们。   女人热菜时也一直走神,把菜端上桌。   谭鹏鼻子动了动,瞪向女人道:“你动我东西了?”   女人抿了抿唇,轻轻地道:“你声音小点,巧巧睡觉了。明天她还要上学呢。”   沈容暗暗啧了一声。   谭鹏这么喜欢赵巧桐?   喜欢到给自己女儿取名巧巧?   谭鹏听不进去,怒道:“你是不是动我东西了!”   女人深吸口气,仍旧低声:“洗澡的时候发现洗发水没了,我就用了一下,难道不行吗。那个洗发水……你天天拿去送给别的女人,天天带着那股子香气回来,难道我就不能用吗!”   谭鹏用食指指着女人的鼻子点了点,咬牙道:“你马上去给我把这味道洗了。”   女人眼眶红了:“我不。”   谭鹏一把抓住女人的头发,把她往浴室间里拖。   女人抓着谭鹏抓她头发的手,身体不受控制地一路撞到墙角或是家具上。   她咬唇不发出声音,眼泪顺着眼角淌下。   眼里有不解、失望、痛苦、悲伤……沈容跟着进入浴室。   谭鹏拿下花洒,打开水龙头对着女人的头发浇,将一瓶超市就能买到洗发水对女人头上浇:“这不是还有吗!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别动我的东西!”   女人呜咽了一声,克制不住地哭道:“你是不是忘了,以前我还在公司的时候,你送过我那样的洗漱套装……为什么我现在就不能用了?啊?是不是只有你看中的年轻女孩才能用,而我……已经不年轻了?”   女人掰着谭鹏的手指,眼眶通红,眼泪混在了脸上的水和泡沫里,绝望地道:“我们离婚吧……等巧巧高考结束,就离婚。我还要给巧巧改名……”   谭鹏的手顿了顿,甩开女人,道:“别等高考结束,咱们明天就离。给我把头发洗干净,听见没有!”   谭鹏用力扔掉洗发水瓶子,离开浴室。   浴室门开关间,沈容注意到有一个小房间的门打开了一条缝。   在谭鹏跨出浴室后,又偷偷关上了。   那应该是巧巧的房间。   父母以为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但其实,孩子一直默默地看着呢。   女人狼狈地瘫坐在浴室里,全身湿透,花洒在她脚边朝她身上喷着水。   她捂起脸压抑地哭了起来。   沈容本是想来打探剧情的。   却没想到看见这么一幕。   她心情略沉重,却又不能去安慰女人。   转身要继续去看谭鹏,却嗅到浓郁的香气。   还是那股……发圈上的香气。   沈容回头看,就见女人赌气似的打开一瓶瓶身雪白,只有一个类似鹿型剪影花纹的乳液往自己头上浇。   那股香气充斥了狭小昏暗的浴室,浓郁得让沈容想打喷嚏。   女人脚边的花洒水声突然弱了。   沈容低头看。   那花洒里流出的不再是清澈的水,而是越来越红的液体。   下水道口咕嘟咕嘟泛起血泡。   一缕头发丝从血水里冒出来,缓缓飘向女人的脚边。   女人满头泡沫,睁不开眼。   蹲下身在地上摸索到花洒,给自己洗头。   逐渐变得血红的液体从头浇下,将女人染成了血人。   但女人看不见。   沈容嗅不到任何血腥味,只能闻到那浓郁的香气,   飘到女人脚边的头发丝越来越多,像活物般逐渐缠住她的脚踝。   发丝和下水道口连成了一条线,逐渐绷紧,像是要把女人往下水道里拉。   可那么小的下水道,要想把女人拉进去……   沈容想到那场景,便眼底暗下。   女人闭眼一边哭一边洗头,沉浸在痛苦之中,根本察觉不到。   她身后逐渐浮现出一个又一个鬼影。   它们皆是一头长卷发。   发丝像锋利的钢丝般,逐渐缠住女人的身体。   女人的手臂被勒出一道血痕,她这才察觉到不对劲。   刚惊慌失措地开口想叫,还没出声。   那些头发便往她嘴里疯狂涌入,堵住了她的喉咙。   女人丢掉了花洒,痛苦地去拉扯那些头发。   沈容犹豫片刻,出手用触须斩断了头发丝,打散了女人身后的鬼影。   女人跌坐在地上,恐惧地浑身发抖。   沈容低声道:“嘘,别出声。”   女人却想要惊叫,不过又想到什么似的,身体像泄气的气球般垮了下来。   她抹了把脸,看到自己浑身是血,苦涩地笑了一下,道:“赵总,是你吧?十多年了,我受够活在你的阴影下了,你要想杀,就杀了我吧。”   沈容:?   谭鹏的妻子认识赵巧桐,而且对于眼前这诡异的场面,认为是赵巧桐搞的鬼?   这个赵巧桐……   沈容隐约明白了些事。:自己应该不是被谭鹏看上了,而是被盯上了。   赵巧桐送她带香气的发圈,而这香气会招鬼。   谭鹏、左董事、老梁还有赵巧桐,应该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他们背地里做过见不得人的事,并且还一直在做。   公司的老总明琼知道些内情。   或许之后她还可以去找明琼打听打听。   不过那是之后的事。   眼下沈容思绪转回来,心想:赵巧桐看上去很年轻啊。   可女人话中的意思,又是十多年前赵巧桐就成了赵总。   那赵巧桐今年该和谭鹏差不多大啊。   赵巧桐的外貌,未免太不符合年纪了。   难道赵巧桐会什么法术?   沈容低声道:“我不是赵巧桐,我是来帮你的。”   女人微愣,四顾寻找沈容的身影,皱眉道:“帮我?为什么帮我?你是谁?是鬼吗?我怎么看不见你?”   沈容:“别管我是谁,我刚刚救了你,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只说,你需不需要我帮你摆脱赵巧桐?”   女人沉默许久,道:“不用了……你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赵巧桐有一堆人拿命护着呢,你玩不过她的。”   一堆人拿命护着赵巧桐?   沈容更觉得,赵巧桐不是常人了。   “没事,我有很多条命,够跟他们玩的。你不反抗,难道要一直这样下去吗?你就不怕你女儿也被赵巧桐盯上?”   女人失魂落魄地道:“她只讨厌我,不会对我女儿做什么的……我女儿三岁的时候就该死了,是她让我女儿活到了现在。”   她泪眼婆娑,苍凉地笑道:“不然我早跟她拼命去了。”   沈容见说不通,今天也快过去了,不用再留着言灵以备不时之需。   便将言灵用在了女人身上,道:“从现在起,你要服从我,绝不背叛我,在我离开这个世界后,便可恢复正常。”   沈容没有要做这个可怜女人的主人,打开了水龙头。   花洒里流出了清澈的水。   沈容一边拿着花洒把女人身上的泡沫和血迹冲掉,一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齐露芝。”   沈容:“齐露芝,告诉我所有你知道的,有关赵巧桐、谭鹏、左董事和老梁的事。”   齐露芝应了声是,开始讲述。 第116章 梦想公司8.5   二十年前,齐露芝进入了同心公司。   同心公司,便是沈容如今工作的这家公司的前身。   当时同心公司刚刚创立。   全公司只有五个人。   四个创始人:赵巧桐,谭鹏,左亮,还有一个沈容没听过的程阳。   齐露芝是被招进去的唯一一个打工人。   最初五个年轻人一起打拼,没有太过严苛地分别谁是老板,谁是员工。   公司氛围很好,齐露芝便也和赵巧桐四人一起,怀抱对未来的期望努力奋斗。   然而梦想美好,现实残酷。   创业路上,几人接连受挫。   赵巧桐四人的关系出现了裂痕,成日吵架争执。   “左亮喜欢赵巧桐,赵巧桐喜欢程阳。谭鹏虽然不表现出来,但我看得出来,赵巧桐对他来说就是不可触碰的白月光。”   齐露芝直愣愣地看着前方,仿佛沉浸在了回忆里。   “他们吵架,看似为了公司业务,其实是因为彼此的关系。左亮指责程阳不直截了当地拒绝赵巧桐,程阳说他已经拒绝,是赵巧桐不听。情急之下,程阳让我装他女朋友,想要让赵巧桐死心。”   “结果赵巧桐不仅没有死心,反而记恨上了我。”   “大家吵吵闹闹,公司也快要开不下去。为了开公司,程阳付出得最多。公司濒临破产的时候,程阳和赵巧桐一起失联了。”   “过了一年,赵巧桐身上带着一股特殊的洗发水香味回来了。回来之后她可能私底下和谭鹏、左亮说了什么,他们又开始重新创办公司。在她失踪的这一年里,我和谭鹏在一起了,自然而然地就跟他们一起打拼。”   “这次,他们的创业出奇的顺利。赵巧桐取代程阳成了创业的主导人。公司越做越大,公司员工越来越多。而赵巧桐一直有意无意地忽略我这个老员工,让我一直在公司打杂。”   “我想辞职。但就在这时,谭鹏向我求婚了。我知道谭鹏喜欢赵巧桐,知道谭鹏有双重人格,可谭鹏有时候对我也是真的好,我有时候也觉得我是真的爱他。我觉得结婚过日子也就那么回事,到了年纪,家里又催婚,就稀里糊涂答应了他。”   沈容困惑:谭鹏有双重人格?   她问道:“他一直就有双重人格吗?”   齐露芝刚开口,卫生间门突然被推开。   谭鹏看到坐地上狼狈不堪的齐露芝,目光呆滞了瞬,下一秒便冲过来抱起齐露芝,把脸埋在她肩头,不断地呢喃:“对不起……对不起……”   因着沈容的命令,齐露芝张口还要继续说。   沈容连忙用口型命令她不要回答了。   谭鹏抱起齐露芝到啥沙发上,拿来医药箱给她身上的血痕消毒。   他一直低着头说对不起。   深夜的客厅极安静,墙壁上的挂钟发出的“嗒嗒”声,格外突兀。   沈容看了眼挂钟。   此时刚过十一点。   齐露芝神情麻木地靠在沙发上,看着给自己处理伤口的谭鹏,眼里流露出不舍与悲伤,忍痛道:“我说真的,我们离婚吧。”   谭鹏拿药箱的手顿了顿,静默良久,沉重地点头:“好……你去把这香味洗了吧。这东西,对你不好。”   齐露芝抓了把自己干枯的头发,干笑了一声:“对我不好,对你的那些年轻小姑娘就好?”   谭鹏没回答。   屋里的安静格外沉重。   沈容感觉谭鹏有些怪,开启海幽种之瞳看了眼。   谭鹏身上没什么特殊的。   倒是齐露芝头上正散发着淡淡的暗紫烟雾。   沈容看了眼自己口袋里的发圈。   亦是如此。   只不过发圈是黑色,而且烟雾极淡,所以不易看出。   沈容靠近齐露芝,用海幽种触须在她头上烟雾中拂过。   触须对烟雾没有任何反应。   说明这烟雾与鬼无关。   这烟雾应该就是香气。   这香气能引来鬼,却没有任何阴气。   沈容不由得将这香气联想到老梁身上。   老梁看到玩家使用卡牌,不仅不惊讶,反而还很高兴。   还有他放出的菜花蛇……   她在哪儿见过来着?   沈容闭眼仔细搜索脑海中的回忆,忽的一个激灵。   这菜花蛇,与游戏场里遇到的世庭毒螣种利兰腰上缠着的菜花蛇,似乎是一样的花纹!   假若老梁也是那个流放神兽种联盟的人。   那么他看到玩家为什么会高兴便可以理解了:   ——因为有玩家可以给他寄生所以高兴啊!   这群流放的神兽种,遍布玩家和游戏世界的NPC之中,到底想做什么?   丰加说是为了回神域。   可利兰那时话中意思很明显:   丰加只能算是加入了联盟的散人。   丰加依靠自己才能在玩家过通神塔时,寄生在玩家身上,离开那界外海域。   可利兰早就被安排到游戏场中世界做“神”……   这么看来,丰加或许根本不被这个联盟看作是自己人。   这样的他,也根本不知道联盟具体的目的是什么吧。   沈容沉思期间,那暗紫色烟雾竟逐渐给她的触须尖染了色。   沈容连忙收回触须,用金粉洗掉了那烟雾。   分泌出金粉时,她脑海中灵光一闪,更加认定——老梁是神兽种。   金倩羽说过,她的身上也很香,且对鬼有着吸引力。   这烟雾不正像她的金粉一样吗?   香,且能吸引鬼。   只不过,沈容的金粉既能吸引鬼又能伤鬼。   老梁的烟雾只能吸引鬼罢了。   这般想着,沈容进浴室,拿走了用空的洗发水瓶子。   齐露芝和谭鹏静静地各做各的,不说话。   沈容在他们家蹲到他俩睡觉,也没见他俩再透露出什么信息。   不过,十一点后的谭鹏,确实与十一点的不同。   他神情温柔而又理性,目光清明。   望着齐露芝的眼里,总有无限的歉意。   他不许齐露芝用这种香气的洗发水,目的也是为了齐露芝好。   只是他的做法,还有他的为人处事,确实是一塌糊涂。   沈容带空洗发水瓶子去了公司后巷。   发现其他玩家也排排蹲在公司后巷中。   见到沈容。   牛笑妍惊喜道:“你的头回来了哎!”   沈容看了眼手机时间。   过了十二点了,已经是新的一天。   大概是那鬼的技能失效了。   沈容也和他们蹲在一起,仰头看着公司大楼的灯光。   谭鹏说让他们回家。   可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住哪儿。   倒是可以去酒店住,反正手机里有钱。   但沈容等玩家都不甘心就这样去酒店休息。   想要蹲守到老梁和赵巧桐离开公司,然后立刻冲回公司查看情况。   牛笑妍时不时吸吸鼻子,对沈容道:“你身上香味好浓哦。”   沈容闻了闻自己的衣袖,确实浓。   本想蹲守,但这种情况,她必须去酒店里洗个澡了。   不然,明天没法儿解释这么浓的香味是哪儿来的。   沈容去超市买了香氛洗漱套装和干净衣服等,打算随便找个酒店。离开的脚步忽然顿住,回头看向唐光田,道:   “白天的时候,谭鹏不是叫你订了间酒店房间吗?咱们去那家酒店看看?”   “成!”   众玩家眼前一亮,跟着唐光田的指路,到达丽丽酒店,把1304房左右和对门的三间房全订了。   丽丽酒店不大。   深夜,整栋酒店都笼罩在沉静中。   气氛因安静而阴森。   沈容等人上了十三层。   十三层走廊狭窄,铺着暗红地毯。   灯光昏黄。   夜风从走廊尽头打开的窗户呼呼吹在沈容等人身上。   凉飕飕的。   牛笑妍和邓芝童打了个寒颤。   “这么晚了怎么不关窗啊……”   左之祥从蹲在后巷里就一直拿着手机啪啪点击,到现在也一直盯着。   玩家们没问他的意见便分好了房间。   沈容一人住一间。   牛笑妍、邓芝童一间。   三名男玩家一间。   三方正要各自回房。   左之祥忽然抬头沉声道:“等一下,我有话要说。”   唐光田以为他是不满房间分配,道:“要不然你自己再去订一间房?”   左之祥翻了个白眼,把手机屏幕展示给众人看,道:“我本来是不想带你们共享这个信息的。想了想,还是告诉你们吧。”   手机屏幕上是短信,发件人是左亮,内容为:   “你和公司一个叫林湄的起争执了?”   左之祥回他:“是啊,怎么了?”   左亮道:“我跟你们部长打过招呼了,明天早上六点你来我家一趟,我有点事跟你说。”   并附带了定位。   是离公司不远的小区。   寥寥三条短信,沈容便明白左之祥为何一开始不吭声,现在把短信展示给玩家看了。   乍一看,左亮似乎是想要帮左之祥出头。   但细想,他要真想出头,有打招呼的时间,完全可以直接叫谭鹏给沈容点教训。   可他却要左之祥六点去他家。   六点,距离上班时间还有三小时呢。   他要是为了和左之祥谈话,怎么也用不了这么久。   可左亮却为左之祥请了假。   他想做什么?   沈容他们都猜不到。   却感到背后一阵阴凉。   “赵巧桐,谭鹏,左亮,身上肯定都背了不少人命。他们还有一个不知深浅的老梁做后盾。你一个人去,太不安全了,告诉我们是明智的选择。”   牛笑妍认真分析。   她不喜欢左之祥仿佛很大方似的和其他人共享信息的模样。   明明左之祥是害怕左亮对他下手,才将信息给他们看的。   左之祥撇了撇嘴。   沈容道:“那明天五点,咱们一起去左亮家看看。如果只有左亮一个人在家,咱们用隐身牌混进去。”   “隐身牌……”   唐光田和费克南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我们没有……”   沈容摊手:“那你们去不了,回公司,盯着公司的情况吧。”   唐光田和费克南有些失落,看了一圈玩家,问道:“你们没有多余的隐身牌吗?”   牛笑妍和邓芝童皆摇头。   左之祥就更冷淡了。   就算有多余的,也不可能给啊。   这隐身牌又不是以后就用不着了。   沈容不再搭理他们,推开房门进了酒店房间。   这间房是1303,就在1304的隔壁。   酒店房间是普通标间,没什么特别的。   沈容走进浴室正要脱衣服。   浴室内灯光忽的一闪。   她余光瞥见,镜子里的自己侧着身子,却是一头长卷发。   沈容转头看向镜子。   镜中的她是赵巧桐的脸。   “赵巧桐”对她勾起唇角,露出娇媚的笑。   随后,镜子里“赵巧桐”的身后出现了一个鬼影。   沈容感到自己身后,也出现了一道盯着她的目光。   浴室的灯“呲呲”作响。   沈容把衬衫往洗漱台上一甩,回身,不等鬼反应,拿出一张控小鬼牌贴在女鬼身上。   女鬼想要缠住沈容的头发飘在空中,僵直住了。   沈容进了浴室内间,把隔门关上。   陆续把衣服丢出来,吩咐女鬼道:“给我把衣服洗了。洗干净点,别把血弄我衣服上。”   女鬼表情呆滞地在洗漱台给沈容洗起了衣服。   沈容在内间打开花洒。   水许久没有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花洒里猛地喷出一大滩红色液体,将沈容从头浇到脚。   下水道咕嘟咕嘟冒出血水,把不锈钢下水道漏网顶得哐哐响。   卷曲的长发从下水道里冒出来,缠向沈容的脚踝。   沈容抿了抿唇,抹了把脸上的血,静等女鬼们出现。   待女鬼在她身后冒出。   沈容的手化作触须,给了女鬼们一鬼一鞭子。   而后缠住女鬼的脖子,拿出洗发水空瓶道:“我知道是这股香气吸引你们,但是你们打不过我,这么害我对你们的安全不利,知道吧?而且这种小把戏我经历很多次了,没意思,真的没意思。”   “明天我要早起,我不希望你们这样的小鬼会影响到我的睡眠。”   “你们应该也是听得懂人话的,对吧?”   沈容指着门外道:“麻烦你们去外面给我看门,今晚不要再让其他鬼来打搅我了,就当是你们浇我一头血,对我的补偿。今夜之后,咱们就当互不相欠。”   “你们要是敢逃跑,以后我见你们一次,打你们一次。”   三只女鬼被沈容的触须勒得一脸痛苦,又挣脱不开,只得连连点头。   沈容松开它们,像幼儿园老师打发小屁孩似的摆手道:“去吧。”   三只女鬼瑟瑟缩缩地走出浴室内间,打算开溜,却看到乖巧地在外间给沈容洗衣服的同事女鬼。   三只女鬼:“……”   它们想了很多沈容控制它们同事的恐怖手段,自己把自己吓到了。   然后去乖乖地看门了。   花洒里喷出清澈水流。   沈容在浴室里一边冲澡,一边观察空洗发水瓶上的鹿型剪影印花。   这鹿型,是老梁的本体吗?   是她没看过的新品种呢。   那么,那群女鬼的幻觉,会是老梁给它们的能力吗? 第117章 梦想公司8.6   赵巧桐浑身都是洗发水的香气。   但沈容没有从老梁身上闻到这种香。   而且谭鹏他们竟然能差使老梁这个神兽种……   赵巧桐他们是和老梁做了某种交易吗?   齐露芝还说,赵巧桐重新创业之后很顺利。   这是老梁在帮它们?   用害人献祭的方式吗?   沈容洗澡时思考。   时间如水般流逝得飞快。   洗完澡出来。   外间女鬼已经为她洗好了衣服。   房内女鬼正分别在大门、窗边以及通风管但口守着。   沈容瞥了眼通风管道。   那是连接1304房的管道。   她上床,把女鬼招到床边来,问道:“是别人控制你们闻着这香气来的,还是你们自己来的?”   女鬼缩着脖子,一只只得像个鹌鹑。   它们大抵使用了幻觉,每一个都顶着和赵巧桐一模一样的脸。   沈容问道:“你们为什么都用这张脸?是赵巧桐让你们用的,还是老梁叫你们用的?”   女鬼们依旧抿唇不语,眨巴眨巴眼睛。   沈容疑惑地盯着它们看了几秒,发觉出不对劲来。   她坐起身拉一只女鬼到跟前,叫它张开嘴。   女鬼嘴巴抿得更紧,摇了摇头。   沈容去翻女鬼的嘴唇。   发现它们唇内侧竟都被缝了起来。   缝它们嘴唇的线被它们自己的腐血染成了暗红。   难怪它们不说话。   沈容尝试用触须将女鬼唇内的线割断。   女鬼拼命摇头,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   沈容猜测道:“不能割?割了会被发现?”   四只女鬼用力点头。   沈容从酒店床头柜翻出记录本,让女鬼要说什么就写下来。   女鬼又开始摆手摇头。   沈容道:“也不能写?写了也会被发现?”   四只女鬼没有回答,脸上露出迟疑。   不是什么都不能写,只是她们不被允许表达出任何有关幕后主使的信息。   沈容不为难它们。   把记录本放在床头,看时间不早,便倒头睡觉。   不用它们回答,看它们反应便能猜到。   它们确实是被控制的。   它们主要是被赵巧桐控制,还是被老梁控制?   控制它们的人要它们对有洗发水香味的人做什么?   沈容思考着睡过去。   第二天五点被闹钟吵醒。   起床时四只女鬼已不在。   房内阴冷得仿佛多年不见天日的地下室。   沈容冷得搓了搓胳膊,起床时发现床头柜的记录本上染了血。   沈容打开记录本。   本内是暗红血迹写出来的模糊字。   每一张只有一个字,且字迹皆不同。   似乎是每只女鬼分别写了一个字。   【米、俏、堆、浮】   沈容撕下这四张纸,洗漱出门,琢磨起这四个字的意思。   她和其他五名玩家碰头。   一行人离开酒店朝左亮家去。   路上五名玩家猜测左亮到底想做什么。   沈容看到路边的粮油店,猜出了两个字的意思。   米,可以被称作粮,这应该是说老梁。   俏,和巧近音,应该是说赵巧桐。   堆和浮是什么意思,沈容便不知道了。   难道是说公司大楼底下有水,堆满了浮尸?   思考期间,六人来到左亮家所在的小区。   唐光田和费克南昨晚自称没有隐身符,这会儿却拿出了隐身符。和沈容等人一起骗过保安的眼睛,走进了小区内。   这两人不舍得用自己隐身符的意思很明显。   沈容等人都懒得说他们。   左之祥敲响了左亮家大门。   左亮家在三楼。   沈容等人躲到了四楼的拐角处,透过扶手缝隙偷看。   门打开。   一个看上去和谭鹏年纪相仿,就连发福的程度都相近的男人出现,道:“小祥啊,快进来。吃过早饭没有啊?”   左之祥没有立刻进屋,按照和沈容他们商量好的,问左亮道:“舅舅,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啊?”   左亮道:“对啊,怎么了?”   左之祥把手背在身后打了个手势。   沈容等人立刻冲下楼梯,站在左亮身后。   左之祥慢吞吞回应道:“没有,我就问问。舅舅,你这么早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说着,左之祥进屋。   沈容等人跟他一起进了屋里。   左亮待左之祥进屋后,眼睛向外东看看西扫扫,似乎是在观察有没有旁人看见。   而后才将门关上,道:“也没什么,叫你过来主要是想跟你说,现在舅舅已经在公司没什么话语权了,你行事低调一点,别乱来,别让舅舅也不好做,知道吗?”   左之祥在沙发上坐下,不悦道:“那再怎么样你也是公司领导啊。那个女的成心阴我,我根本没对她做什么……”   左亮从厨房里拿出油条豆浆给左之祥吃,道:“你也看到了,舅舅现在还住在公司宿舍内,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你别听别人说什么我是领导,我有多厉害,其实不是那么回事……舅舅很难做啊……”   左亮说话时,沈容等人观察起左亮的家来。   这房子不大,装修简约,没什么生活气息。   房内有三间房,皆房门紧锁。   沈容靠近一间房,想拧门进去。   隐约从门缝里嗅到一股香气,手顿住。   唐光田等人见沈容像定格了似的,用眼神示意她:快开门啊。   沈容抬手叫他们别乱来,慢慢蹲下身,趴在地上,开启海幽种之瞳。   透过门底缝隙,她看见有屋内有一缕缕极淡的暗紫烟雾在往外飘。   烟雾源头在房间深处。   虽看不清,但能看出里边有一处地方,烟雾极浓。   像是有两个人站在那儿。   沈容立即示意其他玩家赶紧走。   赵巧桐和老梁很有可能在这儿!   老梁参与了剧情,身上有许多秘密。   沈容还不想正面和他起冲突。   其他玩家不明所以,但见沈容神情凝重起来,都跟着沈容轻手轻脚地往门口跑。   途径客厅,却见本来和左亮聊闲话的左之祥晕在了沙发上。   左亮拍了拍左之祥的脸,确定左之祥晕过去了。   走向有紫色烟雾的房间,打开门道:“他晕了,出来吧。”   众玩家紧张地微微瞪眼。   沈容叫他们赶紧趁此机会冲出去,也别管会不会被发现了。   待他们打开门跑出去,沈容自己开启隐匿留下来,并迅速将门关上。   大门响动吸引了左亮注意。   左亮望过来却什么也没看见,眉目间有些许疑惑。   屋里传出女声:“什么动静?有人开门?”   随即那屋里走出两个人。   一个是赵巧桐,一个是老梁。   这二人也看向大门,眼眸暗了暗。   老梁盯着大门处,就仿佛看见了沈容。   沈容屏住呼吸,静静地站在原地不动。   左亮道:“可能是外面有人不小心撞到我家门了。”   赵巧桐娇嗔地对左亮笑道:“别这么粗心,去看看是谁撞门,辛苦你了。”   老梁收回视线。   他没看见沈容,只是直觉有点不对劲。   左亮对上赵巧桐的眼睛,爱慕之意溢于言表,立刻便去查看。   发觉没人,如实禀报。   沈容也趁此机会,溜到了沙发边。   老梁与赵巧桐也走到沙发前,打量晕过去的左之祥。   老梁靠近左之祥,对他动起手来,仿佛检查货品。   左亮走过来。   赵巧桐抓住他的袖子道:“让你做这样的事,真是为难你了。之后你可怎么向你姐姐交代呀。”   左亮试探着抓住赵巧桐的手,道:“没事……老梁不都说了嘛,这个人他已经不是我侄子了,他被别人取代了。”   赵巧桐握了握左亮的手。   左亮眼中燃起些许花火,道:“有时候,我在想,我能不能取代一些人,一些事。”   赵巧桐嘴角微微下压,却还是保持着笑的样子,温声道:“左亮,别说这样让我为难的话,好吗?”   她抬手理左亮乱蓬蓬的头发,哄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找个人来照顾你了。你这样,我看着心里也难受。”   她是个美人。   美人眼里流露出伤感,总是叫人心疼的。   左亮立刻开始道歉:“我不该让你为难的,我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   沈容:“……”   内心:哇哦,好绿茶,学到了!   他们说话期间,老梁已经检查完了左之祥。   他脸上流露出不满意,却道:“还行,先凑合用吧。”   说罢,他让赵巧桐和左亮离开。   赵巧桐与左亮听令行事。   屋里只剩下老梁,晕倒的左之祥,还有看不见的沈容。   老梁周身慢慢冒出暗紫烟雾。   烟雾越来越浓,香味越来越重。   他的外表有重影起起伏伏,就像是电视剧里的灵魂从肉体里脱离的画面。   那灵体在他脸上幻化出似鹿又似狐的长相,头上长有浓如稠墨,质感如钻的角。   这角形如梅树枝,上有暗紫的含苞待放的“喇叭花”。   花在不断飘出烟雾。   老梁抬起手,向左之祥伸去。   手一会儿化作蹄状,一会儿又化作人手。   那半透明的灵体渐渐从他体内脱离,朝着左之祥奔去。   沈容看见,在灵体的胸前,有一道极细的裂口。   这还是只受伤的神兽种?   在它即将进入左之祥体内的瞬间。   沈容默念道:“迷宫,降临。”   突降的迷宫将灵体困入其中。   老梁的身体瘫倒在地,没了气息,成了一具尸体。   不知这神兽种的本事,还有它在剧情里充当了什么角色。   沈容不会贸然攻击它。   沈容迅速命令迷宫内众鬼躲起来。   趁“老梁”被困期间,用触须卷起菜刀,收起了腺体,拿菜刀剁了老梁的双手,把左之祥带着,飞出了小区。   剁老梁的手,主要是为了让他变废人,看他之后会如何打算。   而左之祥还有用,不能死。   沈容把左之祥丢到人来人往的公司门口。   趁无人注意时现身,假装无事发生地进入了公司。   此时已是八点半。   这个时间点上班,很合理。   沈容动手时没开腺体,没留下任何痕迹,“老梁”应该不会追踪到她。   就算发现有其他人的踪迹在左亮家出现过。   因着其他玩家是和她一起的,老梁肯定也会先怀疑其他玩家。   这些玩家本就暴露了,再被盯上,情况也不会更坏。   在左亮家中。   没有鬼怪阻拦,飞速闯出迷宫的“老梁”本就怒气冲冲,看到地上被剁了双手的身体,它怒不可遏地发出一声嘶吼。   在门外听见动静的赵巧桐和左亮进门发现这一场景,惊得倒吸口凉气。   在公司的沈容,已经淡然地坐在了工位上,稀松平常地开始摸鱼。   看上去和普通员工没有区别。   谭鹏进入办公室,绕到沈容的工位旁,将一个精致礼盒放到了沈容桌上。   此时公司人不多。   他暧昧地低声笑道:“送你了。”   沈容闻到包装盒里散发出的幽香,害羞地接下,道:“谢谢部长。”   哦豁,她是真的被盯上了。   沈容悄悄打量谭鹏。   此刻的他,和昨晚抱着齐露芝道歉的他,判若两人。   谭鹏转身回办公室。   沈容望着他略胖的背影又想:为什么左亮和谭鹏胖得差不多呢?   是正常情况,还是……跟赵巧桐、老梁有关?   谭鹏进了办公室。   沈容拆开礼盒。   里面果然是全套的、带有鹿型剪影图标的洗漱套装。   从今天起,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地用这香气来钓鬼上钩了。   她能在这公司钓到多少鬼呢?   沈容隐隐有些期待。   没准儿见到的鬼多了,她就能知道那四只女鬼留下的后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了。   “早。”   门口传来打招呼的声音。   沈容抬头看,是董倩。   她恰好对上董倩的目光。   董倩把包放在办公桌上,向沈容走来,伸手道:“我昨天给你的……”   瞥见沈容桌边的洗漱套装,董倩抿了抿唇,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似的,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对了,昨天齐露芝说的故事里,好像没提到董倩。   是因为齐露芝没来得及把故事说完吗?   董倩是个什么身份?   谭鹏他们和老梁狼狈为奸,所以得到了老梁的帮助,不被那些鬼伤害。   那么董倩呢?   她又是什么身份,才拿到那样能够保护她的护身符的?   沈容走向董倩,把挂件放到她桌上,道:“谢谢组长。”   没提设计的事。   董倩抬眸看沈容。   二人视线相碰,不用多说,便都知晓了彼此了解一些不为人知的事。   董倩故作镇定地收回目光,道:“你留着吧。”   沈容道:“谢谢组长。不过这样的好东西,还是你自己留着吧。毕竟这里不太安全。”   董倩忙活着自己的事,漫不经心地道:“知道不安全还不走?”   沈容道:“你不是也没走吗?”   董倩再次抬眸看沈容。   沈容道:“组长,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董倩眼底闪过一丝刺痛,似乎想起些什么。握紧了挂件。   挂件的尖角刺进她的掌心,也唤不醒她的失神。   沈容回到工位上继续摸鱼。   其他玩家也陆续进入了公司,还把左之祥也一起带来了。   左之祥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提不起精神。   其他玩家也是一脸后怕,表情凝重。   中午吃饭,沈容在食堂遇见了明琼。   想起明琼对于谭鹏等人的事似乎知道些内情,而且谭鹏他们还想对明琼下手的事。   沈容等在食堂门口,主动和明琼打了招呼。   明琼本是一脸冷漠桀骜。   然而目光在接触到沈容的瞬间,便如暖春般温柔和煦。   她笑问道:“有什么事吗?”   沈容也不绕弯子,道:“明总,我有话想跟你说。”   明琼立刻带沈容去了她用餐的包厢,叫来食堂服务员点了餐。   明琼点的全都是沈容爱吃的。   沈容心知明琼是这个世界里,对她好的那个人。表面对明琼装出了一副从赵巧桐那儿学来的绿茶样,道:“明总,我昨天看到你,就觉得你一定是个很好的人,今天贸然拦下你,真是不好意思。”   明琼心尖颤了颤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拦下我,有什么事吗?”   虽知沈容是装的,但她装的样子……还和以前一样可爱。   不……更可爱了!   也不对……以前的沈容可爱,现在也可爱,只要是她,都可爱!   明琼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沈容,嘴角上翘,略失神。   试探出明琼对自己的态度有多好,   沈容便开门见山地说起了正事。 第118章 梦想公司8.7   沈容低声道:“明总,昨晚我同事在公司加班,遇到了谭总和赵总。同事说,听见他们商量说,你知道得太多了,要对你下手呢。”   包厢门被敲响。   沈容抿唇不语。   待菜上齐,服务员离开将门关上,过了一会儿。   她才继续道:“我说的这些听上去很假,但都是我听同事说的,我相信她说的都是真的!明总,你是个好人,昨天我被欺负,你还为我做主……我不希望你出事。”   明琼拿了只螃蟹,慢条斯理地用工具剥蟹肉,嘴角翘得仿佛是天生笑唇,柔声道:“你说的,我都信。”   沈容盯着明琼看。   明琼道:“这家公司其实一直是顺风顺水的,能到我手里,是因为谭鹏和左亮急用钱。他们俩身为公司老总,干了这么多年了,按理说该有些身家。可我在买他们手中股份之前就调查过,他们俩名下没有任何资产。”   “谭鹏还好,家里有套房在他老婆手里。但是左亮可真是一穷二白。你知道他们的钱在哪儿吗?”   明琼将剥好的蟹肉放到沈容面前。   沈容心道:在赵巧桐那儿?   她很自然地吃起了蟹肉。   经历了这么多场游戏。   沈容对于每个世界对她好的NPC都有些想法。   只不过,NPC终归只是NPC。   这毕竟是游戏。   游戏中有太多未知的危险。   沈容始终是留了心眼的。   NPC对她的好,她会接受。   假若某天这位NPC对她的好里淬了毒被她发现了,她便也可彻底提防起这位NPC。   她是永远不可能主动同这位NPC过于亲近的。   除非这位NPC是她爷爷奶奶变的。   不过她爷爷奶奶不可能是这个性格。   至于柔柔……她觉得也不像。   柔柔怎么可能这么会忍?怎么可能装出那些性格?   沈容还记得她俩小学没闹掰的时候,学校周年庆,柔柔的班级报节目演话剧《白雪公主》。   沈容那时她和柔柔不同班。   她以为柔柔会毫无悬念地成为白雪公主,结果柔柔却被老师安排去做了后妈。   然后柔柔就撂挑子不干了。   沈容私下向柔柔的同班同学打听。   他们说,柔柔本来是白雪公主。   但是柔柔演白雪公主,演出的是“天上地下,唯老子独尊”的样。   让她改,她就是不,还说让她伏低做小,不可能,没人配!   老师无奈地安排柔柔去演后妈。   柔柔演出的后妈,气势比王子还强,一副“老子就是这个世界的王”的样子。   老师叫柔柔别这样演,亲自上场教柔柔怎么演。   柔柔我行我素,直接罢演。   晚上放学,沈容和柔柔一起回家,问她是不是这样。   柔柔可怜兮兮地抱着她的胳膊,奶声奶气地道:“不是呀……是同学爸妈给老师送礼,老师就把我换了……他们都欺负我……”   说着,还眼泪汪汪地道:“你不要跟别人说,也不要去为我出头哦。谁不想演主角呢?我都理解的。你要是去直接质问他们,他们肯定觉得很难堪,没准儿还会怪你……我不希望他们怪你。”   “我不演也可以的,我只要有你哄我就很开心啦。”   沈容当时觉得柔柔真是又善良又漂亮,简直就是现实版白雪公主!   她哄了柔柔一晚上,还为这事,气得不喜欢隔壁班老师,也不喜欢那些跟柔柔“抢”角色的同学。   结果后来……   沈容只觉得自己小时候真的很天真。   所以,她不信柔柔能来演这么多会受委屈的NPC。   沈容不再回忆,专心吃蟹。   明琼道:“他们两个,还有公司里那个赵总,每个月都会把钱转到一位叫梁耀的人那儿。”   沈容想:老梁的全名叫梁耀?   “这梁耀不是咱们公司的员工,是外面有名的大师。听说是十九年前和谭鹏他们几个人认识的。认识之后,谭鹏他们再创业,就再也没遇到过任何挫折了。”   “按理说,谭鹏他们要是靠梁耀发家,持续给梁耀转钱没什么问题。但是谭鹏他们拼死拼活挣的钱全给了梁耀,那他们创建这公司,是为了什么呢?”   赵巧桐这么多年容貌不变,肯定是梁耀的功劳。   谭鹏、左亮二人相同的发福,可能也有梁耀的原因。   也许他们三人所求,是长生不老?   她又想起那四只女鬼写下的字。   堆、浮……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沈容心中思绪万千,表面天真疑惑地问:“为了什么呀?”   明琼催她吃饭,说饭菜都快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然后继续给她讲:“我叫人调查了。为了什么,我不清楚。不过在他们主掌公司的十几年里,公司陆续意外死过十八名女员工,全都是你这个职位的人。”   “这些都员工有的是在离职后死亡,有的是在家中死亡,或是在回老家后死亡……看似都和公司没太大关系,所以这些事也没在公司传开,更没什么人关注。”   “死的这些人每一个都年轻漂亮,是按照赵巧桐那个样子找的。而赵巧桐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变老过。”   “今年公司到了我手里,公司还没死人。”明琼安抚地拍拍沈容的手,道:“我会小心的,你也要小心。”   沈容佯装害怕地点了点头。   明琼的手在她手上略有停留,而后镇定自若地收回了手,眼中暗藏留恋。   她的演技真是在和沈容的接触中慢慢被磨练出来了。   唉……可她还是好想时时刻刻贴着沈容……   一顿饭吃完,沈容离开餐厅回到办公室。   此时办公室里人还不多。   五名玩家正聚在一起讨论早上在左亮家的事。   在他们眼里,早上沈容是突然从他们眼前消失的,然后左之祥就被带回来丢到了公司门口。   五名玩家问沈容是怎么回事。   沈容简略地把事情说了。   略去了梁耀是神兽种的事,只说梁耀看出他们不对劲,要对他们下手。   五名玩家面色凝重起来。   沈容没陪他们一起心情沉重,转入下一个疑问,道:“你们了解董倩吗?我看她好像不一般……”   牛笑妍道:“我昨天和同事闲聊的时候,聊到她了。不算很了解。不过她好像没什么特殊的呀。”   “听同事说,董倩是五年前入职公司的,今年三十二岁。她有个老公也有个孩子,不过同事从来没看见过她家里人,也没见过她家里人照片。她自己也从来不主动谈家事,只是偶尔聊起来的时候,会很怀念地说以前她老公怎么样怎么样的……”   “她可能是已经和她老公感情破裂,但勉强还没离婚吧。除此之外,好像就没什么了……啊,还有她人还算不错吧,面冷心热。”   邓芝童嘀咕道:“我不觉得她人好。之前林湄假装被左之祥骚扰的时候,她都不主持公道,只想着息事宁人。”   提到这事,左之祥脸上有些难看,去了茶水间。   沈容一脸平静,仿佛这事与她无关。   “你们在干嘛?谈论董组长啊?”   有同事吃完饭进办公室,八卦地挤过来,小声道:“董组长人真的挺不错的。”   她对沈容道:“你别怪组长不给你主持公道,她是想左之祥是左总的侄子,她要是为了你当众处罚左之祥,万一左之祥让左总给你穿小鞋,你不就难过了嘛。”   沈容:“那她就不怕被左总穿小鞋吗?”   同事笑道:“她不怕……她还挺特别的。我们也不知道她有什么背景。反正左总谭总他们,平时都避着她,不愿意跟她多接触的样子。”   沈容眼珠子转了转,示意玩家们一起去茶水间,撇下了同事。   五人和茶水间的左之祥碰头,聚在一起。   沈容小声说了董倩给她挂件,而那挂件帮她挡了鬼的事。   唐光田沉思道:“这董倩,会不会是什么捉鬼世家的人?发现了这家公司不对劲,潜进了这家公司?”   邓芝童点头:“有可能!所以谭鹏他们都怕对上董倩。”   左之祥道:“可他们要是怕董倩发现不对劲,为什么不直接找借口把董倩开除呢?”   沈容:“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其余玩家点头附和沈容。   沈容又道:“不过我觉得董倩应该不是什么捉鬼传人。”   梁耀能轻松镇住这么多鬼,是因为他是神兽种。   而董倩的一个小小的挂件,也能完美地从这鬼手中保护好戴挂件的人,可见这挂件内的符纸威力有多强。   “她要真这么厉害,她不可能在公司五年什么都调查不出来……”   沈容有想把董倩和梁耀联系到一起。   可这两人年龄差距太大……   沈容问五名玩家:“你们觉得,假如董倩和梁耀有关系,他们会是什么关系?”   将近三十岁的年龄差……   “父女?!”   “哎?可是董倩不姓梁啊。”   “也可能董倩她老公姓梁……”   “你们怎么知道她老公姓梁?听谁说的啊?”   还是那个八卦的同事,探头探脑地进来,一脸吃瓜样。   茶水间门突然被打开,吓了沈容他们一跳。   仔细回忆刚刚说了什么,有没有可能被同事听见。   忆起他们说话时,除了最后几句是正常音量,前面都是压低声音再说,玩家们稍微安了心。   同事开了饮水机倒水,在咕嘟咕嘟水声中,道:“我还是无意间发现董倩老公姓梁的呢,谁都没告诉。”   这就是一个抖露信息的NPC呀!   沈容八卦脸的凑过去,好奇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呀?”   同事勾勾手指,示意大家聚过来,小声道:“五年前,董倩刚到咱公司的时候,有一回把钱包落在公司了,正巧被我捡到了。我无意间看见,她钱包里夹了个笺露出了一部分。上面写了董,梁,中间还有半个爱心。”   “因为这是她的隐私,我当时没把笺抽出来看。不过后来董倩换了钱包,那张笺她也再没带过了。”   一杯水倒满,同事离开。   玩家们互相对视一眼。   “所以,董倩可能是梁耀的儿媳妇?”   沈容说了明琼告诉她的信息。   玩家们也开始猜测,谭鹏等人的最终追求,可能是长生不老。   左之祥道:“如果是这样,那确实挺合理……是儿媳妇,而不是媳妇,中间隔了一层。所以谭鹏他们避着董倩,不对她做什么,也不带董倩一起长生不老。”   沈容心想:勉强合理吧。   假若董倩真是梁耀儿媳妇,因为这个身份而得到了那个保平安的挂件。   那这么看来,梁耀身体里的神兽种,多少还有点良知。   今天一天,几名玩家有空便拿着这些信息翻来覆去地讨论猜测。   下班时,谭鹏把准备下班的左之祥等人拦了下来,道:“本来是安排周末请你们吃饭的,忽然想起周末有事。你们今天有空吗?要不一起去吃饭?”   左之祥等人巴不得从谭鹏身上多套点信息,想要答应。   沈容装作离开,站在谭鹏身后做口型:梁耀。   示意左之祥等人拒绝。   五名玩家恍然大悟:今晚这场宴会很有可能是一场梁耀为他们举办的鸿门宴。   便找了借口推辞。   谭鹏没有勉强,道:“那我尽快处理好周末的事,咱们就周末见吧。”   离开了。   今天已经周五了。   再等一天五名玩家就要赴鸿门宴。   唐光田等人和沈容一起走楼梯,讨论该怎么办。   沈容在心里做着今晚的计划。   她将女鬼写的四个字告诉和唐光田等人,同他们商议,让他们今晚一起在公司底下车库里挖挖看地下有没有水。   而她,独自隐身去谭鹏家找齐露芝继续昨晚没说完的消息。   留在公司是危险的。   独身去谭鹏家,也同样危险。   五人斟酌了一下,道:“要是没挖出什么的时候,我们就遇到了扛不住的鬼,那我们就跑咯。”   沈容点头,道:“其实你们不用怕鬼,可以跟它们聊聊天。它们还是挺讲道理的。”   牛笑妍嘴角抽了抽:“不是吧,跟鬼怎么聊啊。”   沈容道:“聊不来就用控小鬼牌。它们有些本事,但本质还是小鬼。昨晚我就用牌控了个小鬼,我这衣服都是她给我洗,然后用吹风机吹干的。”   玩家们:“……”   邓芝童无语道:“控小鬼也只能控打得过的鬼,我们……”   沈容了然。   是她低估鬼了。   也是。   虽然玩家在进步,但游戏里的鬼也在升级。   就相当于玩家们和新人期时比,除了多了一些过游戏的经验和能保命的卡牌之外,跟鬼的关系基本没变。   还是互相都按不住对方的那种。   沈容现在打鬼兵轻松,对小鬼自然有些认知错误,觉得它们极弱。   她诚心道:“不好意思。”   玩家们羡慕地看着她。   几人继续下楼。   走着走着发觉不对劲。   “咱们这是到了几楼了?”   沈容抬头看墙上的数字:18。   玩家们蹙眉道:“昨天是十八楼,今天又是十八楼。十八楼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沈容道:“这家公司死了十八个我这个职位的女员工……”   “那些女员工分散死在外面,鬼魂却全部被聚在了这栋楼里。”   哒——哒——   压抑寂静的楼梯间响起数道高跟鞋踩踏的声音。   沈容让玩家们守在原地。   她冲着高跟鞋响的方向就冲了过去。   玩家们抱团在楼梯上警惕地看着四方。   没一会儿见沈容提溜一连串女鬼回来,问他们:“有纸吗?”   女鬼们被揍过,脸上有伤。   乖巧地低头跟在沈容身后。   牛笑妍呆愣愣地翻出笔记本递过来。   沈容给它们每一只鬼都递了张纸,道:“不要害怕,你们每个人写两个有关控制你们的人要你们做的事。”   “我知道你们不能直接写,你们就写能够间接表达的两个字就行。”   玩家们:“……”   是真的无语。   第一次见有人不仅叫鬼不要害怕,还像个语文老师似的叫鬼写字的。   鬼们似乎明白了沈容是要调查它们背后的事情,拿着纸苦思敏想了一会儿,用血在纸上写下字。   沈容将十八张纸一一收回。   心道昨晚给她写字的四只女鬼不在这群鬼之中,看来谭鹏等人杀掉的鬼不止十八个。   每张纸条上,都是似是而非,毫不相干的字。   沈容叫其他玩家跟她一起分析。   在看到某一张纸条上的字时,沈容微愣。   这纸条上的写的不是字,而是三个词:   【借福,借寿,借青春】   沈容望向写这纸条的女鬼。   那女鬼顶着幻象,和其他女鬼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赵巧桐的模样。   沈容扫了眼玩家,他们正全身心投入在纸条上。   她挡住脸开启海幽种之瞳,依旧看不出这群女鬼有何不同。   能造出她都看不穿的幻觉,这说明梁耀的能力在她之上。   沈容心中警惕起来,盯着那写词的女鬼看了好一会儿。   女鬼身上有一条条的伤痕若隐若现,时有时无。   它像是被抽打过,又被幻象掩盖住了伤。   而且别的女鬼都被缝嘴了,只有它没有……   梁耀怎么可能单独不给她缝嘴?   它没有被缝,只可能是它被缝后,自己又把缝线给挣开了。   好刚强的一个女鬼……   昨天电梯堵他们玩家,怕不是也是想吃人增强力量,去跟老梁硬刚?   沈容问它道:“你是昨天电梯里那只鬼吧?”   梁耀把沈容当成鬼时说过:   别的鬼都听话,就她不听话。不对……   沈容又意识到:梁耀能造出如此厉害的幻象,为何昨晚却没能看穿她不是鬼?   造幻象的人自己看不穿幻象……   沈容想起今早看到梁耀的灵体胸前有裂口,眼中有了一丝暗芒。   这只很厉害的神兽种,看样子是受了很严重的伤啊……   不然不至于连自己的幻象都看不穿。   那么,是哪位高人能伤到这么厉害的神兽种呢?   那女鬼不吭声。   沈容暂且按下心中疑惑,揣起字条,让其他玩家各交三张控小鬼的牌给她。   玩家们不明所以,见沈容神情严肃,还是交了。   沈容迅速将控小鬼牌贴上十八只鬼,命令道:“永远忘掉今天发生的一切。”   然后带着玩家们冲出了公司大楼。   牛笑妍他们跟着沈容跑得气喘吁吁,问道:“你怎么带我们跑了?不是说让我们去挖停车场吗?”   “不用挖了,我已经知道梁耀他们在搞什么鬼了。那女鬼把有关他们的事说出来了,梁耀他们肯定会赶到公司质问女鬼的,不跑等着被梁耀抓个现行?”   这也是沈容用控小鬼牌命令女鬼们的原因。   一是不让女鬼们暴露玩家。   二是表现出女鬼们暴露出信息,只是因为被玩家控制。   希望梁耀不要去惩罚女鬼。   沈容把字条展示给玩家们看,然后去路边超市买了个打火机,把纸条烧了。   “我还得去找齐露芝,你们就自己安排。注意不要对上梁耀,他很厉害。”   玩家们神情深沉地点头。   借福,借寿,借青春……这比借命还可怕。   借命,可能把对方命运中不好的东西也带来。   而借福借寿借青春,这是只把好的东西拿过来,把坏的留给那些被借的人呀。   难怪那些鬼死法地点什么的都不同。   她们不是被直接害死的。   是一边带着洗发水的香气招鬼,一边失了福寿青春被间接害死的。   目前出现的鬼……   他们的青春应该是全堆在赵巧桐身上了吧?   福给了公司,寿分摊给到了四个人身上?   沈容一边想一边同玩家们分开,贴上隐身符跑开。   待到玩家们看不见的地方,放出上翼,飞向了谭鹏的家。   六点多。   巧巧还在学校上晚自习。   齐露芝刚独自一人吃完饭。   沈容在阳台落下,示意齐露芝给她开阳台门,继续昨天没问完的问题。   “谭鹏什么时候有的双重人格?”   齐露芝道:“也就是在赵巧桐他们失联之后不久吧。他白天和晚上就像是两个人,晚上的他知道自己这一天做了什么,但是白天的他只以为自己晚上很早就睡觉了。”   “那时候,他两个人格只是脾气不一样,都没有攻击性。我也不算什么好人吧,我有私心。比起白天的他,我更喜欢晚上的他,能安安静静地听我说话,会关心我,会哄我……所以,我没有告诉过白天的他双重人格的事。”   齐露芝想起那时,满眼怀念,唇角扬起,却比哭还伤感:   “我怕他会去看医生,怕他治好病之后……晚上那个我喜欢的他,就会消失了。”   “现在我依然爱着那个他,因为爱,我坚持了这么多年……只是他出现的时间实在是太短,太短……我真的太累了……太累……”   齐露芝先前说,她和谭鹏结婚,是稀里糊涂的,觉得过日子也就这样……   可是,如果真的是稀里糊涂结婚,真的不爱,又怎么会因为赌气而去用那特殊的洗发水,因为谭鹏为赵巧桐的付出而如此痛苦……   怎么会下定决心嫁给他,跟他一起过了这么多年,至今才舍得离婚呢?   泪珠“啪嗒”滴落在齐露芝的手背上。   她捂住脸,泣不成声。   因着沈容的命令,抽噎着还要接着说。   理智上来说,沈容该抓紧时间,不顾她的情绪,让她把话说完。   但沈容自认自己是个有感情的普通人。   她抽了张纸给齐露芝,温声道:“歇一会儿吧,等你哭好了再继续说。” 第119章 梦想公司8.8   齐露芝蜷起身子,浑身颤抖地哭泣着。   沈容一手在她背上轻拍,神经高度紧绷地留意着房子附近的动静。   过了五分钟,齐露芝总算不哭了。   拿纸擦了擦眼泪,继续道:“在赵巧桐回来之后,谭鹏也给我送过一套那样的洗漱套装。我闻出那是赵巧桐身上的气味,很不喜欢,不接受。他为此跟我吵了一架,硬把套装塞给我。”   “只是他白天送给我,晚上就把那套装扔了,带我去商场买了新的。他说那套装不适合我,哄了我很久,我们就和好了。”   沈容垂眸,心不在焉地用手指搅着纸巾。   从齐露芝的叙述来看:   赵巧桐因为程阳,一直记恨着她。   谭鹏明知那股香味招鬼,还给齐露芝送套装,这是想害齐露芝啊。   他俩那时是情侣,在赵巧桐回来之前一直都相安无事。   赵巧桐一回来,谭鹏就对齐露芝下杀手,这背后没有赵巧桐指使,沈容是不信的。   但是赵巧桐为什么会这么恨齐露芝到这种地步?就因为程阳吗?   还有程阳去了哪儿?   沈容问道:“谭鹏出现双重人格之前,有什么异常吗?”   齐露芝仔细回忆,摇头道:“没有。”   沈容:“后来谭鹏第二天发现你没用那套装,就没说什么吗?”   齐露芝闭了闭哭得通红的眼,道:“他让我去把那套装找回来。我跟他赌气,没搭理他。下午的时候他打电话跟我说算了,不喜欢就不用吧。”   沈容:“这之后呢?你们还因为和赵巧桐相关的事起过争执吗?”   齐露芝道:“这之后不久我就离开公司了。谭鹏也不会在我面前再提赵巧桐。赵巧桐原本就不太愿意见我,我离开公司后,就很少见她了。”   奇怪啊。   谭鹏为什么突然放弃杀齐露芝?   沈容认为多半还是因为赵巧桐。   只是赵巧桐那么讨厌齐露芝,为什么也突然放弃害齐露芝了?   沈容问齐露芝有没有得罪过赵巧桐,很严重的那种。   齐露芝说没有。   她们唯一的矛盾,便是她那时假装程阳的女朋友,后来也跟赵巧桐说清楚了。   提起程阳,齐露芝擦眼泪的手微僵,眼珠子来回转了转。   沈容问她道:“怎么了?”   齐露芝道:“在程阳和赵巧桐失联后的某一天,有一个陌生号码给我发过一条信息,有关程阳的。”   “他问我,如果有一个人爱我,我会愿意尝试和他在一起吗?”   沈容脑中一根弦拉紧,紧盯齐露芝:“然后呢,你怎么回?”   齐露芝失神道:“我觉得很莫名其妙,以为那是垃圾短信,就没回。后来过了几天,闲着无聊的时候再看到那条短信,就回了一句那我得先看看那个人是谁。”   “对方很快回我说,如果那个人是程阳呢。”   “程阳那时已经失联了一段时间,看到这信息,我只想快点找到程阳。就回说你是程阳吗?你要是不想见其他人,可以先回来找我。”   “但是我回复的信息石沉大海,再打过去,号码也成了空号。十几年前的事了,很久都没想起来过了……也不知道程阳现在怎么样……”   沈容问:“这事发生在什么时候?你那时和谭鹏在一起了吗?”   齐露芝道:“在程阳失联一个月不到的时候吧。发生这事之后,我将事情告诉了谭鹏他们,谭鹏过了几天才开始追求我的……”   沈容细思谭鹏十一点前后,完全判若两人的感觉,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但是,若她的想法是真的,那程阳又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那几条短信又是谁发来的?程阳本人吗?   沈容暂且按下这疑问,继续道:“你说你女儿要是没赵巧桐早就死了,是怎么回事?”   齐露芝眼中黯淡无光,道:“我的巧巧,是中元节零时出生,生出来的时候,就是个死婴。当时我很崩溃,谭鹏一直抱着我说对不起,打算让医生处理掉死婴。”   “这时赵巧桐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我这天生孩子的事,带了一帮人来看我,说她能帮我。我不信她,但她让人把死去的巧巧拿过来,她指尖在巧巧头上一点,巧巧就睁眼哭了。”   “那时我还没来得及抱巧巧,赵巧桐一松手,巧巧便又没了生息。我祈求赵巧桐帮我,谭鹏过来阻止我。但他终究没狠得下心拦我,让赵巧桐把巧巧复活了。”   “赵巧桐复活巧巧后,她说要巧巧叫程巧巧。我和谭鹏都不乐意,但是为了巧巧能活下来,就答应了。”   齐露芝重重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赵巧桐取这个名字的意思。在巧巧小时候,她还经常会叫谭鹏把巧巧抱去给她,对着巧巧自称妈妈。”   “说来也奇怪,不知道是不是赵巧桐在作祟,巧巧长得不像谭鹏,而是像程阳。巧巧的性格,也像程阳一样沉稳又乐观。后来看着巧巧越来越像程阳,赵巧桐想到这其实是我的孩子,心里可能膈应了吧,就再也不来看巧巧了。”   齐露芝嘴角总算浮现出一丝笑:“不来看也好,这么久了,她不在意巧巧了,我也可以给巧巧把名字改掉了。我要带巧巧离开这里,再也不跟他们这些古怪的人有任何来往了。”   听齐露芝说了这么些事。   沈容更加认定自己心里那个离奇的猜测可能是真的。   想到巧巧,心中又升起一阵悲凉。   巧巧早该死了,那她如今的寿命,怕不是赵巧桐捅过借寿的方式借来的。   也就是说,巧巧的寿命是别人的。   倘若事情结束,要巧巧把寿命还回去,巧巧就会死亡。   门口传来响动。   沈容立刻跑到阳台隐藏起来观察,命令齐露芝忘掉今晚诉说的一切。   房门打开。   一位面容清秀俏丽的少女走进屋里,对齐露芝笑道:“妈,我回来啦。”   今天周五,巧巧晚自习放得早。   才八点半,她就回来了。   沈容默默地观察巧巧。   巧巧那清明柔和的眉眼,就像十一点后的谭鹏。   确实是像啊……   不知道,十一点后的谭鹏是什么立场。   能不能跟他好好交流一番?   齐露芝去给巧巧做夜宵。   巧巧回房间放下书包,走回客厅时脚步忽然顿住,缓缓抬脸,望向了沈容。   沈容与她对视。   能确定,巧巧看得见用了隐身牌的她。   这个小姑娘,她注定不可能做一个普通人了。   沈容走进客厅,靠近巧巧。   巧巧打量着她,道:“你是哪里来的鬼?是来找我的吗?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语气很是轻车熟路,仿佛做过不少次帮鬼的事。   沈容拿出一张控小鬼牌,在靠近巧巧时一脸漫不经心地贴在巧巧背上,低声问巧巧道:“如实告诉我,你觉得你爸爸有没有不对劲?”   巧巧被控制,不假思索地点头:“有。”   沈容轻叹。   巧巧真的不是人,是鬼。   一只从出生就被寿命困在躯壳里,伪装成人成长,不知道自己是鬼的鬼。   不过这也是巧巧的幸运。   以后要是巧巧被拿走寿命。   她依然可以以鬼的方式附身在她自己身体上,陪伴齐露芝。   沈容道:“哪里不对劲?”   巧巧道:“爸爸身体里,有两个灵魂。一个对妈妈很坏,一个对妈妈很好。坏的那个不知道好的存在,而且坏的那个,怪怪的。”   沈容:“哪里怪。”   巧巧道:“他的灵魂,胖胖的。不是吃胖,是被撑胖的感觉。而且他脖子上有个圈,好像狗项圈那样。”   沈容:“那你有没有跟你爸爸说过这些事?”   巧巧道:“跟好爸爸说过。他让我不要告诉坏爸爸,离坏爸爸远一点。而且坏爸爸对妈妈不好,我也不喜欢他……要是好爸爸能一直在就好了,他跟我长得很像,他才是我爸爸吧。坏爸爸好像条狗哦。他脖子上的圈一紧,他就被叫出门了。”   “啊!还有……坏爸爸和一个坏女人走得很近。那女人灵魂上有好多血,而且她灵魂的脸是烂的,腿和胳膊都是断的,特别恐怖。就跟电视剧里的恶鬼一样。不过她又好像不是鬼,就很奇怪……”   “好爸爸叫我不要接近那个坏女人,她害死好多人……还有昨天晚上坏爸爸……”   巧巧确实是活泼又乐观。   即便被控制,还能仿佛在跟同学聊天似喋喋不休。   沈容从巧巧嘴里,听到了不少事情。   如她所想的那样,谭鹏身体里确实有两个灵魂。   一个是谭鹏,另一个是程阳。   当年程阳与赵巧桐失联,也是因为两人都死了。具体死因不明。   只是程阳死后,灵魂竟又恢复成无伤状态。   而赵巧桐虽用借寿借青春的方法让自己看上去像个人,但灵魂其实已经破烂不堪。   沈容从未见过能让灵魂复原的本事。   或许,这个游戏世界里,真的有那么一位高人。   这高人不仅打伤了梁耀,还帮助程阳复原灵魂,借谭鹏身体重生,陪伴在齐露芝身侧。   那赵巧桐知不知道程阳的灵魂在谭鹏身体里?   沈容想了一会儿,觉得应该是不知道的。   不然凭赵巧桐爱程阳爱到把别人孩子的的名字取成程巧巧的地步,要是知道谭鹏身体里有程阳,肯定会把谭鹏直接抢过去。   那梁耀难道就看不出谭鹏身体里有程阳吗?   如果看不出……   沈容暗叹:那这背后的高人,可真是太厉害了!   所以,他们玩家的任务是找出高人,让高人复原那些女鬼,将她们被借走的寿福青春全部还回去吗?   沈容让巧巧继续说她知道的事。。   巧巧在她耳边继续叭叭。   到底是个青春期的孩子,心里有太多话藏了十几年不能说。   好不容易碰上一个能倾诉的对象,便像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话全对沈容说了。   沈容没问的,她也说了。   齐露芝端了饭菜出来,沈容才叫巧巧止住。   沈容认为,有些事,该由程阳亲自对齐露芝说。   而不是让齐露芝无意间从巧巧嘴里听到。   沈容查信息查得差不多了,时间一晃也到了十点半。   谭鹏回来了。   沈容动用了隐匿。   巧巧一见谭鹏,便安静地回屋了。   齐露芝原本轻松的神情也覆上了寒霜:“巧巧把菜都吃完了,今天没有夜宵给你吃。说好今天离婚的,你怎么没来?”   谭鹏撇了撇嘴,脸上显出几分不耐烦:“我要忙工作,离婚等我有时间再说。”   齐露芝抬眸,冰冷而又失望地看着谭鹏。   谭鹏手指着齐露芝道:“你那什么眼神?你以为我不想跟你离婚吗?我他妈是奇了怪了,我都搞不懂我当初怎么会跟你在一起!你知道我每次听见巧桐说要我回家照顾你,我心里有多难受吗?”   齐露芝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泪水在眼底打转。   她死死地咬唇,忍住眼泪,抓紧围裙,身体轻颤。   “你看看你长的什么样?你觉得我会舍不得跟你离婚吗?要不是我还有事要忙,我巴不得立刻跟你离!”   齐露芝好不容易被巧巧的乐观带轻松的情绪,又低落了。   她静静地坐在那儿抹泪,一句话都不想争辩。   她真的绝望了。   谭鹏这几日感觉诸事不顺,看齐露芝那样就来火,冲上前抬掌向她打去:你妈着个脸……啊!”   沈容绊了他一脚,顺势从他身后将他打晕。   齐露芝望着倒在地上的谭鹏,哽咽着对沈容道谢。   十一点到。   沈容把谭鹏给弄醒。明明沈容蹲在他身边,可“谭鹏”一睁眼看到的却是坐在沙发上哭得眼睛红肿的齐露芝。   他跑到齐露芝面前说对不起。   沈容点点他的肩膀。   他这才留意到沈容,惊讶地睁大眼。   沈容对他做口型说了两个字:“程阳。”   “谭鹏”眼睛睁得更大,抿了抿唇,在沈容的示意下跟沈容到了阳台。   “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他顿了顿,问道:“你是捉鬼的吗?”   沈容说不是,道:“你呢?是怎么到谭鹏身上的?当初你是怎么和赵巧桐一起失踪,一起死亡的?”   程阳警惕地看着沈容,疏远地道:“抱歉,我不能说。”   沈容道:“你背后的高人不让你说?”   程阳略迟疑,点头。   沈容问道:“你就不想报仇吗?只陪在齐露芝身边就够了?”   “你什么都知道?”   程阳目露诧异,垂眸沉思良久,像是明白了什么,望着夜空,目光幽远道:   “你不懂……因为有她,我才不至于变成一个像赵巧桐那样的怪物,我能陪着她就满足了。尤其是在看到某些事后,我更加确定,她能走进我心里,是我的幸运,我的幸福。”   “不过是我连累了她,让赵巧桐盯上她。”   沈容沉默。   程阳望向她道:“我不知道你们那样的有没有感情……但是,他没有背叛。”   “我说句不该我说的话。我这样的情况,在你们看来,很卑微吧?可是他连这样的卑微都不能拥有……你懂吗?”   沈容听得云里雾里,内心:我不懂。   程阳好像把她当成来找那位高人的人了。   听这语气,还有点像在打感情牌,希望她不要逼迫那位高人的意思。   那位高人头上难道有个可怕的组织吗?   沈容默默祈祷:希望高人的组织和那群流放神兽种的组织是对立的!   这样她就轻松了!   沈容本想从程阳身上问出些什么。   但程阳被高人下了咒令,不能说。   沈容只能暂且作罢,离开齐露芝家,回酒店去。   到达酒店时,已过零点。   酒店内静悄悄的。   沈容坐电梯到13楼。   13楼灯光昏暗,红地毯铺向走廊尽头的窗户。   今日窗户也是开着的。   森寒夜风扑在沈容身上,带来一阵血腥味的凉意。   血腥味?   沈容快步冲向走廊尽头,透过大敞开的窗户,能看见外面是绚丽的夜景。   她手撑在窗台上,向窗外探身。   啪嗒——   一滴微凉的液体滴在了她的眼皮上。   下雨了?   沈容抹了把眼皮上的液体,指腹被染成猩红。   抬头往上看,两个人被连在一起,从15楼的窗户处吊下。   15到14楼的窗户处,是倒吊着的人。   14到13楼是正吊着的。   两人头连在一起,就像一个沙漏型。   啪嗒——啪嗒——   血珠不断往下低落,将酒店外墙染红。   沈容在黑暗中细看,瞳孔不自觉放大。   这不是两个人……是一个人!   他全身的皮肉,被完整地从骨头剥离,只有头部的没剥。   被倒吊着的骨头是一个“人”,完整剥下来的皮肉又是一个“人”。   皮肉是被反剥下来的,皮在内里,血红的肉在外侧。看上去就像一个血淋淋,软塌塌,快要融化了一样的人。   血珠顺着他被割得沟壑纵横的肉,时不时从他身上甩落。   这是谁?   沈容立刻离开窗边,敲响唐光田他们住的房间。   手刚敲到门上,门自己开了。   屋内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黑暗之中,有四个人被吊在了房顶上,一动不动。 第120章 梦想公司8.9   滴答——   液体顺着—个人影的脚滴到了地上。   沈容打开灯。   房内两男两女,四名玩家,全部面目全非。   他们的四肢晃晃荡荡,像只被—根鱼线吊着似的。   沈容走进屋内,发出细微的动静。   砰咚砰咚……   接连几声——   四名玩家的四肢全部掉在了地上,躯体还悬挂在空中。   他们浑身像是被丢进染缸里泡过—般,每一块皮肤都是血染的红。   沈容呼吸微滞,打开灯定定地望着这四具尸体。   “林湄?”   安静的屋内忽然响起幽森的声音。   这是……   “牛笑妍?”   沈容疑惑地走向牛笑妍,道:“你没死?”   “呼……”牛笑妍重重舒出口气。   仿佛在水下憋气憋到快要窒息时终于能够浮到水面呼吸似的。   她的“尸体”—动不动,身体里发出声音:“我们没死。这是左之祥一张卡牌的技能。可以划出一个假死圈,把圈内最多五名活人伪装成死人,而且只要我们不出声,除了神,谁也看不出我们其实是活人。”   唐光田道:“不过这卡牌有副作用。要是没人帮我们拿走卡牌,破除假死圈,我们就会被一直困在自己的身体里。时间长了会真的死。而且有人在这时候攻击我们的尸体,我们也会死。你快去把左之祥身上的卡牌拿走,把我们救出来。”   沈容不急着救他们,低声问:“你们假死,是因为梁耀来过吗?”   邓芝童道:“是。我们在公司附近遇到他,他双手不知道被谁给砍了,但他没有手也超厉害!我们一路连打带跑的,差点就被他给杀了。还好他跑着跑着,突然被什么人拦住了。”   “我们没敢回头看,左之祥就提议跑回酒店,他布下假死圈,等你回来的时候发现我们,也好把我们从假死圈里放出来。”   沈容沉吟,道:“你们还挺聪明,把身体弄得破破烂烂的。”   牛笑妍道:“什么聪明呀?我们是想看上去必死无疑,免得梁耀以为我们装死,还要动手把我们大卸八块。那我们可就真死了。”   沈容还以为他们猜到了梁耀可能要夺他们的舍,才把身体毁成这样的。   “你们……”   沈容话音戛然而止,神情凝重。   “我们……”   沈容嘘了—声,示意她们别出声。   是梁耀身上的那股幽香。   而且是从未有过的浓烈。   沈容开启隐匿,走出房间。   —个断手的男人走出楼梯口,面沉如水。   他的断手处有暗紫烟雾凝成双手的形状。   身后跟着—个窈窕女人——赵巧桐。   赵巧桐体内有—个魂体若隐若现。   那魂体像是人从高处跌下,头颅扁得像瘪了的篮球。脖骨骨折,四肢和脊骨都错位变形。   如同—个被熊孩子破坏得惨不忍睹的手办。   走入13楼走廊,赵巧桐鼻子动了动,道:“好重的血腥味呀。该不会他们内斗打起来了吧?”   赵巧桐和梁耀看了眼屋内的残尸,又循着血腥味的风找到被悬挂在酒店外的左之祥尸体。   赵巧桐叹道:“看来他们的仇家,不止您一个呀。”   梁耀观察着左之祥被剥下的人皮,伸出烟雾凝成的手捏了捏左之祥的血肉。   烟雾染上血腥。   梁耀拿到鼻下嗅了嗅。   嗅过后,血从烟雾之中泄了出去,与红地毯融为了—体。   赵巧桐撑着下巴,眼中带着试探,叹道:“哎,都怪那个……唔额!”   话没说完,梁耀的暗紫烟雾便掐住了赵巧桐的咽喉。   沈容看见,赵巧桐体内的魂体表情都变得痛苦起来。   梁耀警告道:“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置喙。”   赵巧桐挣扎道:“对不起,再也不了……”   梁耀甩开赵巧桐,—脸窝火。   他气哄哄地重步离去。   赵巧桐跟在他身后,—双眼睛到处乱瞟,道:“今天周五了。”   梁耀冷淡地“嗯”了—声,道:“我这儿也没你的事了,你随意。”   说罢便离去了。   赵巧桐身上的魂体还是若隐若现。   沈容想:原来她这不是为了打架表现成这样的,而是魂体不稳定了呀。   赵巧桐掏出钥匙走向1304房,打了通电话,娇声软语地又是叹气又是撒娇。   沈容紧跟在她身后,听出电话那头是左亮的声音。   赵巧桐进了1304。   趁此时间,沈容迅速跑到15楼把左之祥拉上去,拿走他身上的假死圈卡牌。   二人迅速下楼和其他玩家汇合。   沈容等待左亮过来时,大脑还在不停转。   梁耀竟然为了某个人,放跑了左之祥等这五只肥羊,还不许赵巧桐提。   这个人是谁?   或许是那个高人?   很快,左亮带了—名年轻妖艳的长卷发女人进入1304后。   那女人肢体僵硬,表情麻木,如同活尸。   他们进入1304房后,房门紧闭。   玩家们都受了伤,怕打不过赵巧桐,没有贸然行动。   沈容不想浪费隐匿,回1303房间,顺着通风管道爬到了1304的通风管道口,从缝隙中偷看1304的情况。   她感觉自己现在像个特工。   只不过眼下正处在恐怖片场景中。   赵巧桐让左亮背过身去,显现出腐朽破财的魂体。魂体五指尖尖,直从那女人头顶刺了进去。   它的手指搅动女人颅内的液体。   安静的房内响起咕叽咕叽的声音。   这黏糊糊的声音就像水蛭爬上了头皮般,叫人头皮发麻。   “巧桐,老梁情况怎么样了?找到合适的人换身体了吗?”   左亮似乎很适应这场景,—点都没想回头看看赵巧桐在做什么。   赵巧桐像是在费力从女人头里掏某种东西,喘息道:“嗯?老梁啊……要不是遇上那个人,他早就杀了那几个人,夺了他们的躯壳了。”   “我看,那人就是故意的……那人看到那几个人在跑,就有意从老梁面前经过拦下了老梁。”   “老梁也是,还不许我说她呢。—说,就跟我翻脸。”   赵巧桐咬牙—用力,总算从女人头里掏出一股纯白的气体。   女人早就死了。   眼珠子彻底往上翻了过去,露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白眼球,像一条可怜的死鱼。   赵巧桐—手红红白白的粘液,毫不在意地把手放进嘴里,连同那气体—起吞吃。   脑浆和血像酱料似的,糊满她的嘴。   左亮哦了—声,道:“巧桐,谭鹏他媳妇儿要跟他离婚了,你知道吗?”   “知道呀。那是他们的家事,我们怎么好管呢?让谭鹏自己处理吧。”   赵巧桐勾起她那血糊糊的唇,唇畔是讥讽又阴森的笑。   她再次把手插进女人的脑袋里,继续掏。   “哦对了,谭鹏忙着处理家事,可能就顾不上料理公司那个叫林湄的了,得麻烦你去了。”   左亮笑道:“不麻烦不麻烦……”   顿了顿,他道:“齐露芝远不及你,我和谭鹏都有眼光,不像程……”   “闭嘴!”   赵巧桐像被踩到脚的猫般尖叫起来。   这模样,和刚才梁耀掐她时如出一辙。   沈容心想:赵巧桐喜欢程阳,所以不许别人提,露出这样的表情。   那梁耀呢……他该不会也喜欢那位高人吧?   应该不可能。   从丰加和利兰身上其实就能看出来。   神兽种非常傲慢,是不屑与神域外的普通人为伍的。   也许,那位高人和梁耀有什么渊源?   在这游戏世界里,除赵巧桐等人外,能和梁有稍微亲近—点关系的,应该只有……   疑似梁耀儿媳妇的董倩?   董倩是高人?   也有可能是她认识高人……   沈容默默在心中敲定了—个有关董倩的计划,继续观察赵巧桐和左亮。   赵巧桐在女人头里掏了四次。   四次后像是吃够了,把女人丢给了左亮。   左亮身体里化出一个膨胀的灵魂。   这灵魂胀得像一个快要爆炸的气球。   沈容觉得自己这算是亲眼看到了程巧巧口中的“不像吃胖,像被撑胖”是什么样子。   看来左亮和谭鹏外表会这么胖,跟它们异常的灵魂有关。   左亮脖子上也有—个项圈,暗紫烟雾状。   很明显是梁耀用来控制他的。   不过,赵巧桐身上却没有。   可见赵巧桐在梁耀那儿,地位比左亮等人高出一阶来。   左亮的灵体将女人嘎嘣嘎嘣吃了。   女人的内脏被赵巧桐刻下了某个印记,又用尖利的手撕烂撕碎,扔进马桶里冲了个干净。   而后两名已经不能算是人的生物,无事发生似的,—起离开了1304房。   沈容爬出通风管道,向五名玩家说了这事,任他们自己思考。   她则回自己房间洗澡休息。   她用了谭鹏送她的那套洗漱套装。   浑身下都散发出幽香。   睡到半夜,沈容感觉无数视线凝望着自己。   迷迷糊糊睁眼。   她看见密密麻麻的鬼围在窗边,都顶着同样的—头长卷发和赵巧桐的脸,—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见她醒了。   它们齐刷刷地咧嘴一笑,阴森的目光像无数道枷锁锁在了沈容身上。   这么多鬼,全是赵巧桐吃掉之后,因为被刻印的内脏被丢进这里的马桶,而留在这里的鬼吗?   那……想把它们放出去,是不是还得去掏化粪池?   沈容打算等事情结束后,让别人去掏。   反正她不掏。   她坐起,不慌不忙地看了眼时间。   群鬼发出低沉阴笑,扑向她。   这群鬼身后有四名女鬼在揣手围观,—脸吃瓜样。   它们是昨晚被沈容奴役过的鬼,知道不能跟沈容作对。   沈容展开背须与触须,纵横—甩。   群鬼脸上全都出现了十字型的焦黑鞭打痕迹。   它们围着床僵住了。   沈容觉得它们像城墙把床围得密不透风,其实还挺让她有安全感的。   它们这样包围着她,不久没其他鬼能挤进来对她下手了嘛!   沈容想着,打了个哈欠躺下,对群鬼道:“好好地保护我,就当是你们把我吵醒的补偿了。别盯着我看影响我睡觉,不然我要是再被你们盯醒,我就把你们眼珠子全挖出来。”   鬼们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容。   它们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鬼们合力,—鼓作气再次攻向沈容。   沈容展开海幽种特征。   “刷”得—下,浓厚的金粉从床上弥漫开来,像烟花一样璀璨四散,在鬼们身上爆出火花。   鬼们被炸得跳脚。   沈容道:“别吵,影响我睡觉了。我明天还要起早上班……”   等等,明天是周六啊!   沈容猛然惊醒。   周六,她要怎么去公司找董倩实行计划?   沈容拿起手机看了眼。   凌晨三点半,已经是周六了?   她扫了眼屋内被她烫得吱哇乱叫地鬼们,恐吓它们不许逃跑,谁跑就拉回来抽一下。   然后,她打了个电话给董倩。   第一第二通电话,都没接通。   沈容坚持不懈地打,打到第六次的时候,电话终于接通了。   董倩语气里压抑着不耐烦,道:“这么早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   沈容满屋子乱跑尖叫,对着电话语无伦次地哭道:“组长救我,救命啊!有鬼,救命!组长……求求你……”   她想:董倩这个人表面冷淡,本质善良,听到她的求救,应该不会不管她。   沈容边跑边追着鬼洒金粉。   把鬼们烫得噫噫呜呜的发出阴森哭嚎。   沈容跟着它们一起哭道:“好可怕啊!它们追着我不放,啊!啊!组长你听见它们的声音了吗?我真的要被吓到崩溃了呜呜呜……”   鬼们被她追着用金粉烫,才是真的要崩溃了,纷纷挤破了头都想从下水道跑走。   沈容偏偏还用触须箍着不让它们走,低声恐吓它们:“谁敢走我抽谁。”   恐吓完又小声哄它们:“别怕,不疼的,—下子就好了,帮帮忙嘛。你们大半夜吓我,我都没怎么样你们,你们帮我个忙难道很难吗?”   电话那头的董倩只听沈容被吓得直哭,还有无数鬼叫作背景音,只以为沈容真的被一群鬼盯上了。   犹豫了—会儿,还是忍不住紧张地问:“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   沈容恐惧道:“我在丽丽酒店1303的房间里,我被鬼堵在这里了……你快来呜呜呜……”   “丽丽酒店?!”董倩似有些惊讶,嗓音紧绷道:“我马上过去。你坚持住,别挂电话……”   沈容嘤嘤啜泣地答应。   但是她不想跑了。   料定董倩在赶路时不会那么细致地发现她有没有在跑着说话,沈容坐在了床边。   鬼们以为可以松口气。   就见沈容又对它们洒起金粉,挥舞着触须赶它们跑动,小声道:“跑起来,跑起来。我不跑,就得麻烦你们营造出忽远忽近的鬼叫啦。”   “大家再坚持—下,坚持到我组长过来,你们就可以解脱啦!跑起来!”   “放心,我下手有分寸,不会真的伤到你们的。你们辛苦了,我真诚地感激你们。”   鬼们看着床上说着说着,就懒散地躺了下去,还要催促它们不断在房间里—边绕圈跑步,—边发出鬼叫的沈容:“……”   就尼玛无语。   过了会儿,沈容不再洒金粉,它们以为终于结束了。   却听沈容道:“我累了,你们自己把握分寸边跑边叫吧。要是不配合,你们得到的就不是我的感谢,而是我的……”   她晃了晃触须。   鬼们仿佛梦回上学时被体育老师催着跑—千八百米的时候,真心地跑哭了。   沈容躺在床上开免提,对着电话那头的董倩哭:“呜呜呜……它们还在追我,呜呜呜……组长你快点来……组长,我是不是要死了……”   同时用手指挥鬼们:跑啊,叫啊。   鬼们:“呜呜呜……”   董倩不太会安慰人,别扭道:“没事,我马上就来了。”   沈容:“组长你快来吧,我快撑不住了呜呜呜……”   鬼们:“呜呜呜……”   求组长快来吧!我们才是真的要撑不住了啊! 第121章 梦想公司8.10   过了半小时不到。   董倩总算来了。   沈容一打开房门。   董倩便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将沈容挡在身后,在掌心割了一刀,将血洒向那群跑得心累身累的鬼们。   鬼们被血溅到的地方冒出一阵浑浊的烟。   它们赶紧溜了。   沈容心中对它们略感抱歉:   ——没想到董倩真有本事伤到它们。   不过转念想想,这群鬼以后会因为玩家完成游戏而解脱。   目前受的委屈,就当是它们为解脱而付出的努力吧。   沈容抓紧董倩的衣角,眼泪汪汪地浑身发抖。   董倩衣服凌乱,大口喘气,撩了把散乱的长发,道:“你房间里这味儿……”   她循着气味闻到沈容身上,皱眉道:“你用那套洗漱套装了?”   沈容故作懵懂地点头,问道:“怎么了吗?”   董倩严肃道:“你为什么要用那套装?难道你真想跟谭鹏有什么?谭鹏他可结婚了!你这是要给他做小三吗?”   沈容用力摇头道:“我绝不可能给他做小三的!我是想这毕竟是领导送的,我要是不用,他会不会觉得我对他有什么不满?”   沈容低头认错道:“组长,之前我在公司对你那副态度……对不起。谢谢你来救我。”   董倩抓着沈容的胳膊往浴室一推:“你快去把这味道给洗了。我在浴室外守着,快点!”   沈容乖巧应好,抽纸给董倩道:“组长,先擦擦手上的血吧。组长你好厉害哦……那天你给我挂件,那挂件防了鬼,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深藏不露。”   沈容进浴室洗澡。   在水声淋漓中说道:“我那时候还在跟你赌气,所以不接受那挂件。早知道……我就不那样了。谢谢组长不计前嫌。”   董倩道:“行了,别跟我说这些恭维话。你写封辞职信吧,周一我给你带过去。”   沈容不应话,反而抽抽搭搭哭诉自己家里有多穷,不能辞职。   董倩道:“你知道你这个职位死过多少人吗?你是要命还是要钱?”   沈容害怕又困惑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组长,求你告诉我吧?还有,组长你怎么会镇得住鬼呀?你是捉鬼世家出身的吗?”   沈容看见董倩的背影低头,似乎在盯手上的伤口。   “不是,我只是个普通人。”   董倩道:“是我……我先生,这都是他给我的。因为有他,这么多年来,我才能一直平安无事……”   董倩老公难道就是那位高人?   沈容:“组长,你先生是捉鬼的吗?公司里还有好多鬼,要不然跟谭部长商量一下,让你先生来公司捉鬼吧?”   董倩嗓音又轻又低:“他不是捉鬼的,而且他已经不在了……”   沈容洗完澡出来。   董倩正靠在门口盯着手上的伤失神,伤口溢出的血看不出有何特别。   沈容:“对不起啊组长……”   她回想起程阳对她说过的,像是在帮高人求情的话:   ——程阳起码还能卑微地陪在齐露芝身边,而那位高人连这样的卑微都不能拥有。   她更加认定,董倩的老公应该就是那位高人。   他或许是变成了鬼,还留在这个世间。   却为了对抗梁耀等人,不能来见董倩。   那么谭鹏等人避着董倩的原因,就可能是担心对董倩下手,高人会跟他们鱼死网破。   董倩不掺合那些事,他们就没有故意针对董倩的必要。   董倩轻声:“没事,都已经过去很久了。”   但她眼中流露出的悲,还是暴露出在她心里,她先生离去的事一直都没有过去。   沈容思索片刻,问道:“组长,你为什么要进谭鹏他们在的这家公司呢?你让我洗掉香气,是因为这香气能引鬼吧?这家公司这么危险,要不咱俩一起离职?”   董倩抬眸看着沈容,眼里有挣扎和纠结。   沈容是想试探董倩进谭鹏的公司是否是因为某种执念。   却没想到董倩竟轻轻点头,道:“好……”   沈容抱住董倩的胳膊道:“组长,你真好,愿意陪我一起离职。”   董倩推开沈容,神态沧桑:“我不是陪你。我只是累了。而且我再在这公司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沈容道:“进公司就是为了赚钱啊,还能有什么意义呢?”   董倩失魂落魄地道:“我不知道,听到这家公司的消息,稀里糊涂地就来了……”   她走到窗边,背对着窗外夜景,眼中没有焦距,失神地道:“或许是想看看,害死我先生的人,最终会有怎样的下场吧。”   沈容装作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和董倩聊天。   或许是夜深了,人容易伤感。   也或许是董倩从未和人倾诉过心中苦闷,一旦开了口子,便想一次性说完。   董倩不再那么沉默,在只言片语里把她的事都抖了出来。   沈容越听越觉得心惊和疑惑。   董倩知道谭鹏他们在做什么。   而且她隐约透露出的意思,是梁耀害死了她的先生。   可谭鹏他们也知道董倩的身份。   如果他们有这份仇,梁耀又有本事对付那高人,为什么他们却又对董倩视若无睹,甚至退避三舍?   这太奇怪了。   沈容还因董倩奇怪的处境,有了让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想法。   不过今天才刚刚开始,沈容不打算立刻对董倩用掉自己的言灵。   以防之后需要用。   董倩陪她到天亮,离开了。   沈容送走董倩,和其他玩家碰头说了董倩的事。   他们也觉得董倩的身份很古怪。   沈容有诸多疑惑,百思不得其解。   打算今日若是用不到言灵,晚上她就要去对董倩用言灵了。   目前沈容等玩家调查的重点在谭鹏等人身上。   但是今天不上班。   玩家们也不了解谭鹏等人平日的行程,便呆在酒店里养伤休息。   沈容也难得地在游戏过程中还能悠闲度日。   到了下午,她收到一条短信。   悠闲到此为止。   短信是明琼发来的。   明琼说她被鬼暗杀了,想到沈容昨日的提醒,于是联系了沈容。   沈容和五名玩家立刻赶往明琼家里。   五名玩家用了隐身牌。   沈容则直接进入了明琼家的别墅。   一进门,就见十几名或穿道袍,或穿马褂的大师,排排站在明琼家大得堪比酒店大堂的客厅里。   明琼坐在沙发上,姿态优雅,瞧见沈容,一脸虚弱地道:“你来啦。”   沈容瞥了眼大师们,走向明琼。   明琼留意到沈容的目光,心下不满,恨不得把她脸掰过来,要她只看着自己。   不过明琼叫沈容来是干正事的,于是忍下不满,道:“哦,我今天一早就把所有能请到的大师都请过来了。还有十几位大师要从外地赶过来,所以还没到呢。”   沈容和五名玩家:“……”   人民币玩家,恐怖如斯。   沈容在明琼身边坐下,打量这群大师。   这群大师目不斜视,完全看不到贴了隐身牌的玩家们。   这么一个小细节,就能看出他们都是江湖骗子了。   不过虽是江湖骗子,但好歹算是和梁耀他们同行。   没准儿还是能打探到一些消息的。   沈容问他们道:“你们认不认识一位姓梁的大师?”   大师们沉吟,叽里呱啦说了好几个姓梁的名字,都不是沈容想听的。   只有一人,是个瞎子,鹤发白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他上前道:“你想问的是梁耀吗?”   沈容眼眸一亮,道:“是他。你认识吗?”   大师摇头,道:“不算认识,有过来往。大概三十多年前,我见过他一回,那时他说他不信命。五年前,我再次偶遇他,他却找我卜了一卦,算他的命……”   玩家们困惑:梁耀本身不就是大师吗?怎么还要找别人算命?   沈容暗自惊讶:五年前的梁耀已经被神兽种寄生。神兽种竟然还会找别人算命?   她问道:“梁耀的命如何?”   这人摇头,道:“客户隐私,不能说。不过,我听闻他现在是业内捉鬼一把好手,为人傲慢无礼。可他五年前来找我的时候,却彬彬有礼,又很迷茫。或许,是因为我和他三十多年前见过一次吧,算是故人吧。”   他脸上露出怀念悲叹的神情,道:“三十多年过去了,真是物是人非啊……”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才二十多岁,为人冷漠又傲慢,被人拖着来找我算命……”   大师没有透露梁耀为什么算命,命格如何。   他只是说了他两次遇见梁耀时的场景……   他透露出的这些东西,对沈容来说比那些更有用。   玩家们和沈容根据大师的话推测,面面相觑,面露惊叹。   沈容内心的惊异,比起玩家们,只多不少。   对于玩家们来说,梁耀只是这个游戏里反派大师。   但沈容知晓,他是来自神域的神兽种啊,可他……   沈容再次打量这位算命的大师。   心觉这位大师应该是有些真本事的,只不过他瞎。   沈容走近大师,低声说道:“他是否命贵?”   大师沉吟片刻,坦然笑道:“若你能猜中三个词,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他的命了。”   沈容若有所思。   明琼把沈容拉到自己身边来,让人把大师们都带下去,邀沈容和自己一起住。   沈容想着明琼被盯上了,来和明琼住,或许有能够多接触梁耀等人的机会。   临晚回酒店收拾东西。   沈容谢绝了明琼派车陪她去的好意,路上,打了个电话给董倩,请董倩帮自己来搬家。   董倩不大乐意,不过拗不过沈容假装哭哭啼啼的,还是答应来了。   沈容在酒店门口等着,直到看见董倩的车才上楼。   一进房间,就见梁耀坐在她的屋内。   沈容略有些惊讶。   她请董倩来,只是提防。   没想到,她的提防,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不过梁耀的出现反而验证了她的想法:   这家丽丽酒店,与梁耀关系密切。   昨晚唐光田他们说,梁耀把他们跟丢了,他们才跑回的酒店。   那时候玩家们可都已经在假死圈内死亡了,沈容也没在假死圈内闻到任何异常的气息能够让人追踪的。   那么梁耀既然已经把玩家给跟丢了,又是凭什么带赵巧桐追到了酒店的?   赵巧桐魂体都快离身了,才进1304吞吃那女人。以赵巧桐的性格来说,她不会是踩死线做事的人啊。   而且酒店房间是在前两天订的,赵巧桐怎么昨天才过来呢?   原因就只有:   ——她知道玩家们临时入住了这里。她怕打草惊蛇,不方便过来动手,所以忍到了昨天玩家死亡。   或许在玩家们围绕1304入住酒店的时候,酒店的人就已经把玩家们的信息报给了梁耀他们。   只不过梁耀他们本来就是要对玩家们下手的。   玩家们入住酒店,对他们来说就像是鳖自己跑到了翁里。   却没想到,鳖就在翁中,梁耀还没能捉到。   这么说来,梁耀或许早就留意到玩家中还有一个她了。   沈容淡然面对梁耀。   梁耀道:“我是个能简便做事,就不愿意招惹麻烦的人。我以为你能看出来,咱俩是同类,所以我有意不与你为敌。我没想到,你竟然来主动招惹我。”   沈容:“话了不能这么说,是你们先盯上我,把那招鬼的发圈给我的。”   梁耀道:“你来这儿的目的是玩游戏,不让你按照正常游戏流程走,你怎么玩?你要是没有阻挠我,我早就成为你的玩家同伴之一,跟你一起面对这些鬼,处理掉这些鬼了。”   沈容:“可这游戏的最终boss不是你吗?”   梁耀暗紫烟雾凝成的手摇了摇,慢吞吞道:“不是我,是我这个身份。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我可以是恶龙,也可以加入你们成为屠龙者,你明白吗?”   沈容不置一词。   她没按照梁耀的思路走。   梁耀说的全是歪理。   事是梁耀做的。   神也知道有流放神兽种的存在。   神要玩家对付的,就是梁耀体内的神兽种,不是什么身份!   因着这神兽种不是一般玩家能对付的。这个游戏世界里还多了一个“高人NPC”,可以协助玩家。   倘若只要对付梁耀这个身份,何必安排高人给玩家降低游戏难度?   无非是流放神兽种的危险程度过高,神又懒得亲自出马,让玩家动手吧,又对玩家不公平。   所以,这场游戏才成了如今这样——   玩家要是找到了高人,那这场游戏的难度就会称得上简单。   要是找不到,那这场游戏就是地狱级别的难度,全员死亡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原以为断我手臂的是那些玩家。万万没想到,原来是我的同类你啊。”   梁耀摇头叹气。   沈容没有承认,也不否认。   她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让梁耀发现是她动的手。   梁耀见了她也没有立刻报仇。而是说了一堆似是而非的话,说明他也不确定她和他是否是敌人。   梁耀观察着沈容的神色,忽的勾唇笑了一下,自言自语似的道:“算了,我竟也学会仁慈了……”   “不确定的因素,还是直接杀了比较好!”   他语气陡然阴狠起来。   房内霎时间被暗紫烟雾笼罩,香气浓得刺鼻。   无端有风乍起。   烟雾被风吹得凝成了两把巨斧,直朝沈容双臂砍去。   沈容灵巧躲过,转身冲出酒店房间,在巨斧的追击下扑向刚上楼梯口的董倩,可怜兮兮地哭道:“组长!救命啊!”   梁耀气势阴狠如修罗地走出房间,再次攻向沈容,冷笑道:“组长?除非神来,否则谁也救……”   董倩把沈容拉到自己身后,抬眼,对上了梁耀的视线。   梁耀的狠话就那样卡在了喉咙里。   沈容躲在董倩身后,抓紧了董倩的袖子。   她做好了万一自己猜错,就随时发力推开董倩的准备。   巨斧朝董倩劈下。   在砸到董倩头顶之后,就像烟雾般散了。   梁耀收起眼中的错愕,沉声道:“这不关你的事,让开!”   沈容悬起的心放下了。   她猜对了。   感谢那位瞎眼大师透露出的信息: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才二十多岁,为人冷漠又傲慢,被人拖着来找我算命……   ——那人是他的青梅竹马,亦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姓董。 第122章 梦想公司8.11   董倩身下意识一颤,回眸看沈容道:“东西收拾好了吗?”   她这是无视了梁耀啊。   沈容微愣,泪眼婆娑道:“还没有,我一上来他就想杀我。要不是你来的及时,我可能已经死了。”   董倩道:“你去收拾东西吧。”   沈容抓紧董倩,摇头做出害怕的样子:“算了,我不要我的东西了,咱们赶紧走吧。”   董倩道:“没事,你去拿吧。”   梁耀板着脸沉声道:“董倩,你以为我不会对你动手吗!”   董倩依旧无视他,拉上沈容向他靠近。   沈容一脸地畏缩,暗暗观察梁耀的反应。   耳畔回荡着大师的话:   ——那位董小姐那时跟我说说,梁耀那段时间和朋友去爬山作画,不小心从山上跌了下去,浑身骨折。医生都说没救了,家里都要准备后事了,结果梁耀又活了。所以她想来找我算命,再替梁耀求个平安符。   ——我算出那梁耀的命格不一般,与董小姐并非良缘,意欲如实相告。却又听跟他们一起来的家里人打趣说,梁耀能复活其实算是董小姐求来的。   ——在梁耀被宣判死亡的时候,董小姐跪在地上祈求神佛,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换梁耀的命。梁耀这才醒了过来……董小姐是个天生有些愚笨的痴人,但性情纯良,我便不忍心将他们的姻缘告诉他们。给了他们平安符之后,又给了他们一张姻缘笺,让他们分别写上自己的名字……   ——梁耀起初还不乐意呢,董小姐不小心碰到他的时候,他也是一脸厌恶。但他最终还是写了……我看得出,董小姐在他心里是不一般的。我私下叮嘱他善待董小姐。   他说董小姐就是个傻子,竟然向神祈求拿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命,神根本不会听到这种祈求,他就是醒了,也不是董小姐这个傻子求来的。可董小姐却真的从此信神信佛,也不怕哪天神佛真的把她的命给取了。   他说,像董小姐那样的傻子,善待不善待的,她不会分得清,他也没功夫去针对傻子……   但后来我离开那个镇子的时候,去听说他俩结婚了。   ——五年前我再遇到梁耀,他孤身一人。他变老了……我还遇到一个和董小姐长得很像的人,看年纪,应该是董小姐的女儿吧……   沈容猜错了。   董倩不是梁耀的儿媳妇,而是他的妻子。   董倩说她先生死了,多半是后来意识到,梁耀已经不是跟她一起长大的那个梁耀了。   不过原本愚笨的董倩,变聪明了,容颜不老,血还能退鬼……   这要不是梁耀体内的那个神兽种帮了董倩,沈容是不信的。   昨晚拦住了梁耀,梁耀却不许赵巧桐置喙的那个人,应当也是董倩。   而这么看来,赵巧桐他们对董倩的避让,也是因为梁耀的照顾。   最让沈容诧异的就是这些了:   ——梁耀体内的那个神兽种,竟然如此善待董倩!还和董倩结过婚!   这个世界没有高人。   只不过梁耀有个舍不得动的软肋,会跟他作对。   让董倩来对付梁耀,玩家就能轻松不少。   沈容这么想着。   忽听梁耀冷漠地道:“董倩,你不该这么自以为是。”   就见梁耀烟雾凝成的手臂轻动。   一把利剑在董倩身后形成。   沈容惊诧中立刻展出触须去挡剑。   只是那剑是贴着董倩形成的,沈容就算反应再快也挡不住。   暗紫烟雾凝成的剑直直从董倩身体里穿过,成了血红的雾气。   雾气一散,从董倩身体里带出的血便淅淅沥沥洒落在地。   沈容立刻接住董倩,海幽种特征全开,抱着董倩一跃远离梁耀。   梁耀静静地站在原地,道:“三十年了,我给你青春,给你寿命,我不欠你什么。”   他的眼睛明明是望着董倩的。   可沈容却觉得,他好像目光呆滞,什么也看不进眼里,失魂落魄的。   “我不需要那些,那都是你单方面给我的。”   鲜血从董倩口中涌出,染红了她的白衬衫领口:“终于,你杀死了我先生,也……杀死了我。”   她直勾勾地盯着梁耀,嘴角缓缓上扬,笑意凉薄。   梁耀目无焦距地道:“是你自己找死。”   沈容没想到梁耀竟然会这么狠,浑身体蓄势待发。   然而梁耀却没有再攻过来,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离开了。   沈容立刻掏出吸收卡牌,想吸去董倩身上的阴气,再用治愈卡牌为她治疗。   然而再吸阴气的时候,沈容吸到了董倩体内的另一种东西。   而且那东西源源不断。   董倩在她怀里晕了过去。   沈容紧绷的身体却缓缓放松,也不为董倩用治愈卡牌了。   因为董倩不需要。   沈容将吸收卡牌里额外吸到的东西释放出来。   那是一种晶晶亮亮,如同星辰的暗紫色光粒。   因为有这个,所以董倩不会死。   沈容心道自己没有想错。   董倩还是能对付梁耀的。   沈容打电话给了明琼,让明琼派车过来把受伤的董倩和她一起接过去。   明琼亲自过来,本想安排董倩单独坐一辆车,但沈容担心梁耀折返回来突袭,还是要和董倩同坐。   明琼只能坐到副驾驶,默默地从车窗镜里看沈容,就这样看了一路。   瞎眼大师和五名玩家都被安置在了明琼家的别墅里。   晚上沈容睡在董倩房间的沙发上。   明琼也打着害怕的名头跑过来,跟沈容挤在一起。   沙发很大。   沈容坐累了便躺下。   明琼感受到沈容躺着的身体微微贴着自己的后腰,呼吸间,胸口起伏,还会碰到她。   她身子微微紧绷。   沈容打了个哈欠,道:“你要是累了也躺下来睡吧。”   反正沙发够大。   有钱就是好啊。   沈容“啪啪”拍了拍沙发背。   明琼没有回头,脑补出沈容拍着身侧的位置,叫她躺下的样子。   呼吸急促地两下,温声应道:“好。”   她缓缓在沈容身侧躺下。   沙发躺一个人绰绰有余,躺两个人便有些挤。   沈容的身体几乎和明琼贴在一起。   明琼浑身僵硬,默默做了几个深呼吸,缓缓放松下来。   却仍是觉得有些热。   沈容早就闭眼睡下。   她睡相不好,一睡着便把腿屈起,架在了明琼腿上,手搭在明琼腹间。   明琼放松的身体再次一僵。   被沈容手臂贴着的腹部在发烫。   今天,好热。   明琼微微咬唇,忍耐。   唇间有被她牙齿咬出的血若隐若现。   因为沈容……   她真的是忍耐力越来越好了。   她活的年岁久到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从来没忍过什么。   自从遇见了沈容,她好像时常在忍。   不过,她只忍沈容一个。   对待别人,她还是暴戾恣睢。   沈容没有睡太死,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董倩醒来的动静,便起来了。   她睡眼惺忪地看了眼躺在自己身边的明琼,默默感慨:   这睡姿真是好,睡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一动不动的。   待沈容爬下沙发去看董倩。   明琼睁开眼,饱含恶意地瞪向董倩。   就不能过几天再醒吗!死女人!   要不她动手再让这董倩睡个几年?   明琼知道这想法不现实,依恋地盯着沈容的背影默默轻叹。   沈容察觉到明琼醒了在看她,不过她此刻更关注董倩。   董倩发觉自己没死,似是很惊讶。   掀开被子检查伤口。   她被贯穿的伤也没了,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董倩望向沈容:“是你救了我?”   她还记得被刺伤后,沈容变成的样子。   沈容原来不是她想的那样柔弱。   沈容:“不是我。要真算起来,救了你的是你自己吧。你三十多年前,不是祈求神,要拿你一命换梁耀一命吗……”   董倩微微睁大眼,苍白的嘴唇颤了颤:“他死了吗?被你杀了?”   所以他的命还给了她?   董倩抓紧沈容的手臂的力度,让沈容感觉到些许疼痛。   沈容原本想说,可能正是因为董倩那时的傻劲,让某个对普通人来说勉强算是神的物种,有所动容,多给了她一命。   但见董倩这般反应,沈容严肃道:“你的先生梁耀早在坠落山崖后就死了,他身体里的现在是什么东西,你应该知道吧?你这反应,是希望他死,还是不希望他死?”   董倩松开沈容的手,嗓子像熄了火的哑炮一样:“我想要他死……也许他不占了梁耀的身体,梁耀还是有活下去的可能的。就……哪怕是孤魂野鬼,谁会占一个已经濒死的人的身体呢?你说是不是?”   梁耀现在是寄生型神兽种,可以随意转换身体,不至于寄生在一个濒死身体上而不知道换。   可能就如董倩所说,如果不是那只神兽种来了,梁耀还是有活下去的可能的吧?   理智是这么想的。   但沈容还是直觉很奇怪。   即便如此……那神兽种为什么要选择一个受伤的身体呢?   换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身体,那不是更方便他行事吗?   这个问题,也许只有梁耀体内那只神兽种亲自解答,才能知晓答案了。   沈容暂且不纠结这事,直入主题:“但是他现在还没有死。你愿意帮助我们一起去解决他吗?解决了他,公司里的那些鬼,酒店里的那些鬼,或许还有更多的鬼……就都能解脱了。”   董倩眼神茫然,唇颤抖着吐出两个字:“好……”   沈容看出来了,董倩不是真心说“好”。   不过她对董倩没那么严苛的要求。   董倩过了会儿才像是刚反应过来,问道:“你们?”   沈容说了其他玩家的事。   自然,她没有坦白游戏的事。   而是对董倩自称,他们是来履行正义的。   就像是来抓恶鬼的鬼差那种。   董倩似懂非懂地点头,失神地发起了呆。   沈容让她好好休息,有事就叫。   自己则和明琼一起离开房间,下楼吃饭去了。   “明天晚上谭鹏请咱们吃饭那事……咱们还去吗?”   “咱们现在这不算跟他们闹开吧?”   “是属于大家都知道对方有鬼,但还没扯破脸皮的地步。”   玩家们在客厅里等开饭,谈论明天的事。   沈容下楼,道:“明天带董倩过去,正好扯破脸皮。然后……差不多就可以结束这场游戏了。”   她没有顾忌明琼在自己身后,也没有对明琼解释什么。   她知道,明琼肯定什么都清楚。   玩家们抬眼看沈容:“我们打不过梁耀,怎么办?”   “梁耀可真狠啊……我听那位瞎眼大师说的,我以为他多爱董倩呢。结果说下手啊就下手啊。要不是董倩有你的卡牌救治,她肯定就死了。”   玩家们不知道董倩体内有东西。   那样东西沈容也不能告诉玩家,便随便他们说了。   牛笑妍道:“现在董倩也拦不住他,咱们怎么跟梁耀打呢?要不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沈容:“董倩拦得住他啊,要是拦不住,董倩早死了。”   说罢,沈容眨了眨眼,想起了程阳。   程阳说的那番话——“他连那样的卑微都不能有”。   这话是指帮了程阳的那位高人。   可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特殊高人啊。   那帮了程阳的……是梁耀?   这样确实说得通。   能复原程阳的灵魂,镇压住赵巧桐,不许她再针对齐露芝,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谭鹏身体里植入另一个灵魂……   在这个世界,能做到这些的,除了梁耀还有谁?   沈容觉得自己对那些流放神兽种的认知,可能太过偏颇了。   它们虽是流放出来的神兽种,虽然会做恶事,虽然傲慢不近人情……但它们也是有七情六欲的。   就像占了彭进身体的丰加决战前会醒悟。   占了梁耀身体的那名神兽种,会因为董倩的天真而爱上董倩,会因为相似的境遇而帮助程阳……又有什么问题呢?   沈容在餐桌旁坐下。   家里佣人这才开始上菜。   上的全是沈容爱吃的。   沈容问明琼道:“那位瞎眼大师呢?把他叫来一起吃饭可以吗?”   “可以啊,当然可以。”   沈容说的话,想做的事,明琼从来就没说过不可以。   明琼立刻叫人去把那位瞎眼大师叫来。   瞎眼大师来了。   他沐浴后换了身衣服,清清爽爽,白发披散飘逸。   沈容盯着大师的脸,总觉得他有点眼熟。问大师道:“能不能给我们算算,明天我们的运势如何?”   瞎眼大师掐指一算,摇头道:“天机不可泄露。不过你……”   他虽是个瞎子,却准确地走向了沈容,手指往沈容眉间点去。   明琼一把抓住瞎眼大师的手甩开,语气是正常地温和:“大师,你想做什么?”   眼神却充满杀意,满眼写着:死瞎子你敢乱碰我剁了你的手!   大师似是对明琼有些畏惧,摇头笑着找了个远离沈容的位置坐,对沈容道:“祝你好运吧。”   沈容时不时瞥大师一眼。   她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位大师,又好像没见过。   这种感觉真是奇怪……   沈容默默警惕起这位大师来。   时间飞逝。   在十二点到来前的五分钟。   沈容对董倩用了言灵,要求董倩服从于她。   虽然沈容可怜董倩,但她得保证明天董倩不会因为心软而影响到她通关游戏。   翌日傍晚,天色青黑,乌云密布,像是要下雨。   城市中灯影幢幢。   沈容带上董倩和五名玩家去找谭鹏。   谭鹏把吃饭的地方定在了公司楼下的餐馆。   沈容等人一起进入餐馆包厢时,谭鹏一愣,皮笑肉不笑地调侃道:“你们这是听说我请客,全都来蹭饭了啊。”   沈容等人走入包厢,看见包厢里坐着赵巧桐、左亮和梁耀。   沈容笑道:“谭部长不也带别人来了嘛。多我们几个怎么啦,别那么小气嘛。”   梁耀盯着沈容,仿佛没看见董倩。   眼中杀意肆虐。   赵巧桐细长的手指买桌上“哒哒哒”地敲着,笑道:“我看这顿饭,是不用吃了。”   沈容等人堵在门口,没有入包厢落座。   包厢内和走廊上异常安静。   气氛紧张。   为了这场鸿门宴,谭鹏是特意包了这家餐厅的。   餐厅内的服务员和厨师们纷纷离开了自己的工位,向沈容等人围拢而来。   狭长的过道两端,堵满了服务员和厨师。   浓郁的阴气从它们身上蔓延开来,将走廊顶端染得像涂抹了一层沥青。   滴答——   阴气凝成的水汽滴落在玩家头上,冻得玩家浑身一哆嗦。   两端的鬼们面容逐渐变化,露出它们原本四分五裂,惨不忍睹的腐烂形态来。   密密麻麻的鬼们像潮水般,两面夹击地冲着玩家袭来。   唐光田等人忍不住了,率先召出卡牌对鬼们动起手。   左亮和谭鹏还搞不清楚为何他们看中的“猎物”突然变得如此凶狠,也加入了战局。   沈容趁乱动用隐匿,一手触须卷起董倩,一手触须勒住赵巧桐,展翼飞起,用尾羽击穿了楼板,朝楼上飞去。   梁耀瞳孔微缩,周身卷起一阵烟雾,紧跟沈容冲进了大楼里。   梁耀看不见沈容,只能看见被沈容卷着的赵巧桐和董倩。   赵巧桐一手痛苦地抓着脖子上看不见的触须,一手向梁耀伸出求救。   而董倩也被沈容勒住了脖子。   她静静地看着梁耀,脖子上逐渐被勒出了红痕,脸也因为憋气而涨得通红。   没错,是憋气而不是勒的。   沈容昨晚跟她商量过几个计划。   首先就是利用她逼迫梁耀。   虽然董倩并不认为梁耀会为了自己服从于沈容,但她还是答应了。   此刻沈容勒她,其实并不紧。   梁耀飞快地扫了眼董倩,仿佛不在意她。   漆黑的大楼内遍布办公设备和桌椅。   梁耀周身烟雾愈发浓厚。   一道道或扭曲或残破的鬼影出现在了黑暗中,包围了被勒住的董倩。   沈容浮在空中皱眉。   却见一阵烟雾飘到董倩身后,再次凝成一把锋利冷剑。   这次沈容早有防备,用尾羽击碎了烟雾。   沈容轻叹道:“算了……果然我还是不习惯用别人的感情威胁别人,总感觉怪怪的。”   她把董倩放到一边。   显出身形,对梁耀道:“来吧,咱们堂堂正正打一场。输了,你就听我的。”   梁耀冷笑:“不自量力。”   赵巧桐默默向董倩移动,似乎有所盘算,挑眉笑道:“那要是你输了呢?”   沈容一尾羽把赵巧桐拍飞,把它魂体都从身体里打了出来。   赵巧桐看着自己的身体像被对折似的挂在电风扇上,又扑通一声摔倒地板上,本就破碎腐烂的鬼脸更加扭曲,咬牙道:“你!”   沈容学着她的样子和语气,挑眉笑道:“我不会输,懂吗?哦……像你这样输家,可能不知道什么叫不会输吧。”   赵巧桐又气又困惑。   沈容对她做了个口型:“齐露芝。”   赵巧桐瞬间明白了。眼珠子都快要从碎裂的眼眶里蹦出来,一个闪身冲到沈容面前。   沈容尾羽一甩,再次轻松将她甩开,笑道:“还没轮到你呢,别急。等我打赢了,我就让你尝尝给被你害死的人磕头磕到头掉是怎么滋味,等我哦。”   赵巧桐还想扑向沈容。   沈容腺体一开,金粉洋洋洒洒,将周围的鬼灼得退避三舍。   赵巧桐吓得吸了口凉气,脚步顿住,默默退回了墙角,对着沈容干瞪眼。   沈容对她做了个鬼脸,对目视前方发呆的梁耀道:“收收心,该和我打了。”   他没有瞥董倩,但沈容知道他的余光一直在看她。   沈容落在他对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沉默片刻,冷淡道:“你不需要知道。”   沈容笑了笑,攻向“梁耀”。   “梁耀”亦操控烟雾和沈容厮打在了一起。   鬼们被喷薄的烟雾和金粉灼得乱叫干脆跑出了战场。   董倩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死,也跟着跑了。   这片区域只剩下沈容和“梁耀”。   沈容用触须和金粉破开一层层暗紫烟雾,靠近“梁耀”,目光灼灼地盯着“梁耀”道:“我只是想让她知道,把心都给了她的那只神兽种,究竟叫什么名字。”   那时沈容看见“梁耀”的魂体胸前有一道裂口。   她以为那是“梁耀”被高人打出的伤。   直到董倩被“梁耀”打伤,她才知道:   那是“梁耀”把自己的心换给董倩的伤。   董倩凭什么拥有一身能退鬼的血,凭什么从愚笨变聪明,又凭什么容颜不老,受伤之后能迅速痊愈?   都是因为那颗她体内有一颗属于神兽种的心啊。   源源不断地,给她提供能量,保护她,照顾她。   梁耀冷着脸道:“我没有把心给她,是你弄错了!”   沈容恍然大悟道:“哦……那就不是一颗心,而是半颗心,对吗?也是……毕竟你只是能力大减,而不是完全失去了能力。”   先前沈容疑惑为何梁耀有本事创造出她都看不出来的幻术,却看不穿他自己创造的幻术。   现在,也找到了原因。   说话间,沈容的触须刺向了梁耀的胸口。   梁耀瞳孔放大,警觉地同沈容拉开距离。 第123章 梦想公司8.12   “梁耀”躲得及时。   沈容的触须没能刺入他的胸口,却依旧将金粉喷在了他身上。   金粉融入“梁耀”灵体的裂口中。   没有像对鬼那样造成直接伤害,而是如同麻药般逐渐麻痹了“梁耀”的神经。   “梁耀”的攻击逐渐变慢。   沈容敏捷的身影在他眼中也逐渐变成了一道道重影。   若“梁耀”没有剖心给董倩,它不会留下这么个致命伤。   以它的实力,也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被沈容按着打。   沈容用触须缠紧“梁耀”,尾羽奋力击打他之时。   一道光幕突然在沈容眼前展开,刺痛了她的双眼。   再睁开眼,已不见“梁耀”。   周围是一片一望无垠的碧蓝海面。   阳光如同碎金纸片,洒落在荡漾的海面上。   这是“梁耀”创造出的幻象。   为什么给她创造出这种幻象?   难道这是神海域?海幽种生活的地方?   沈容望向脚下的海面。   一群群梦幻模糊的影子在水中游动。   她想进入水中看看。   但她知道这是假的,她要是乱动,没准儿就会被卡在某个地方。   沈容警惕地环顾四周,淡色的海幽种之瞳敏锐地捕捉到一缕若隐若现的烟雾。   沈容盯紧那烟雾,朦胧间看见了“梁耀”的方位。   那是一大片半透明烟雾。   沈容找不到“梁耀”在烟雾中的具体所在。   沈容浑身肌肉紧绷着,时刻备战,语气却轻松地像在闲聊,道:“梁耀,董倩先生的这具身体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吗?都已经被砍断了双手了,你为什么不抛下这具身体,另换一副新的呢?”   “梁耀”不出声。   沈容看见提到董倩时,那模糊的半透明烟雾微微一僵,停止了流动。   沈容又道:“咱俩也算同类,都来自神域。今日在此,必会打个你死我活。你就把你那些一直藏在心里的话告诉我好不好呀?也许过了今天,你就再也没机会说了。”   “我听说你帮过程阳。我觉得,你不完全算是一个恶人。你的能力完全够你在这个世界为所欲为,你既然喜欢董倩,想像程阳陪伴齐露芝那样陪在董倩身边,为什么不去做呢?你在怕什么?是你背后的组织给你施压了吗?”   “梁耀,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呀?又是什么种族?你……”   “你作为一只海幽种,话怎么会这么多?”   “梁耀”发出不耐烦的声音。   沈容捕捉到声音发出的具体位置。   十根触须立刻袭去,从四面八方包抄了“梁耀”,将“梁耀”捆起,从半透明烟雾的遮掩中拉了出来。   沈容:“海幽种,是话很少的种族吗?”   “梁耀”的身体被沈容打得面目全非,魂体在躯壳内若隐若现。   胸前的裂口因被沈容注入了金粉,似是受了伤,正在飘出一缕缕红丝。   他已是穷途末路,放弃了挣扎,嫌弃沈容聒噪地道:“不知道,海幽种是神海域霸主,很少露面,我见的不多。而且我一个在陆地上跑的鸣烟熏檀种,怎么会知道海里的事。”   “不过我见过许多伏天种。海幽种是和伏天种齐名的高贵种族,我还以为海幽种都会和伏天种一样呢,没想到还有你这样的……”   “梁耀”扫了眼沈容。   脸上有一种面对死亡时才有的豁达和混不在意。表现出一副“反正我要死了,那就随便说说吧”的态度。   和他先前表现出的老成完全不同。   现在的他就好像是卸下包袱,回归本性,成了一个有点傲娇的半大少年。   伏天种?   伏天之火原来是某个神兽种的火吗?   海幽种在神域的兽种中,原来是这么厉害的存在?   沈容坐一个工位上坐下用五根触须绑着“梁耀”,一根触须勒住“梁耀”咽喉,其余触须以备不时之需。   她像和同事闲聊般问道:“神域有克制伏天种的存在吗?”   “梁耀”盯了沈容几秒,眼中流露出惊讶:“你不是神域的海幽种?”   沈容不回答,转移话题道:“先别说我。你叫什么名字呀?”   “梁耀”打量着沈容,不吭声。   沈容道:“你不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等你死了,我怎么告诉董倩是谁把心给了她?”   “梁耀”也开始转移话题:“伏天种和海幽种,一个是神镜天之父的母族,一个是神海域之母的母神。这两个种族的弱点要是暴露出来,就等于把父神和母神的弱点也公之于众了。”   “父神与母神作为掌控神域的两大神,不可能将母族弱点暴露出来,你懂吗?”   沈容当然懂。   但此刻她心下骇然:   这么说来,游戏场中那张伏天之火牌,是神域的父神或其母族发放的?   也不对,万一是能拿到伏天之火的神发放的呢?   不过,能越过休息区的管理神直接发放卡牌,而且能许诺击杀海幽种之后给予特殊奖励……   发放伏天之火卡牌的神,哪怕不是父神或其母族,在神域肯定也有极高地位。   那位地位极高的神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件事让沈容意识到了两件事。   一个坏,一个好。   坏事是——有神在无差别追杀遗落在神域外的海幽种。   好事是——海幽种在神域地位如此之高,这位想要杀海幽种的神绝不可能光明正大地追杀海幽种。   沈容沉思起来,脑子里蹦出——要不直接暴露出自己是半海幽种的想法。   如果大家都知道她是神域的海幽种。   那位神发现了她之后,就算想对她下黑手,也考虑考虑会不会被发现吧?   海幽种可不是普通神兽种啊。   对母神的母族下黑手,这罪名应该很大吧。   沈容思考期间。   “梁耀”又局促地低声道:“不要告诉董倩关于我的任何事,知道吗!一切都是我应该偿还的。”   沈容:“偿还?因为你害死了她先生吗?”   “梁耀”道:“你说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呵……他本来就要死了。没有我,这副身躯会正常腐败烂掉,根本撑不到现在。这具身体的父母肯定也早就哭死了,我用了他的身份,好好地给他父母养了老送了终,不欠他什么。”   沈容:“所以你是为了不让这身躯腐化,才一直没换身体吗?那你说的偿还是什么?”   “梁耀”知道沈容为什么问这么多。   ——都是为了拿高评级呀。   他眼珠子转动,道:“我们做个交易吧。我把所有事情告诉你,你把我体内剩下的半颗心给董倩。记住,不要让她知道是我给她的。”   沈容想也不想便拒绝:“那半颗心,要留着来弥补你犯下的错。”   “梁耀”冷冷地道:“那算了。”   便不再开口。   任沈容如何询问,他也一声不吭。   沈容无奈叹气:“是你逼我的。”   说罢,她把“梁耀”吊起来打了个半死不活。   然后用言灵命令“梁耀”服从于她。   “梁耀”虽服从,但理智尚在。   看着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回答沈容的问题,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沈容问了许多事。   得知“梁耀”的真名,和梁耀这个名字很有缘分。   他叫翟光,是一只暗紫色的鸣烟熏檀种。   鸣烟熏檀形似鹿,面似狐,通体纤细优雅,角上生花。因为不擅长战斗,鸣烟熏檀在神之大陆上是个弱小的种族。   角上的花时常会被强大的种族采摘去做香料,毛皮也有可能被残忍的种族剥下来装饰衣物。   不过被剥了皮、采了花的鸣烟熏檀不会死,它们进化出了超强的自愈能力,以及制造幻境迷惑敌人的技能。   翟光是鸣烟熏檀族中的异类。   他自小好战,是鸣烟熏檀族战斗能力最强的。因此,他不甘呆在族地,脱离了鸣烟熏檀族外出闯荡,年纪轻轻就因为犯了错事,被流放了。   让沈容惊讶的是,别看翟光活了这么多年,但他的年纪在神域来说,只相当于人类少年。   沈容:“那你认识董倩的时候,你才多大?”   她捂住嘴噗嗤笑出声,揶揄道:“其实是姐弟恋啊?”   翟光直翻白眼,嘴巴不受控制地咬牙回答:“是!”   沈容让他说说流放神兽种联盟的事。   但翟光一张口,便喷出了一口血。   沈容连忙止住他。   心想:这神兽种联盟竟然对翟光下了这样的禁制。翟光不能和董倩在一起,也是因为这禁制?   翟光却自己咬牙道:“也不是不能说。反正我也要死了……”   沈容制止他:“我没想杀你,希望你自己珍惜一下你的生命。”   翟光错愕:“嗯?”   沈容避开神兽种联盟,问起翟光在这个世界的经历。   翟光和董倩的故事,就如那瞎眼大师所说的那样。   翟光身负联盟的任务,留在这里研究【借】术,尝试【借】术的极限,造成了这游戏世界里的惨剧。   他深知这样的自己无法和董倩安稳度日,却又不放心董倩在这样危险的世界里独自生活,便将自己的半颗心剖给了董倩,以保护董倩。   董倩全然不觉,知道真相后大受打击,离开了翟光,远走他乡。   翟光独自留在这里继续研究【借】术,实验成果并不理想。   直到十九年前,他遇见了因争执而双双从山崖跌落的赵巧桐和程阳。   赵程二人坠崖后当场死亡。   赵巧桐因怨念太深化作恶鬼,成了翟光遇见过的最好的【借】术容器。   沈容:“于是你便和赵巧桐狼狈为奸,回来害人。创建公司,用公司的资金支撑着你们日常害人的花销。赵巧桐因为是最好的容器,所以吸收再多从别人那儿借来的东西,灵体也没有任何变化。”   而谭鹏和左亮因为没有赵巧桐的灵魂特殊,在吸收之后,灵体被撑得像快要炸了的气球。   同时因为赵巧桐已死,没有翟光,她就无法伪装成人,所以翟光不需要用项圈控制赵巧桐。   但谭鹏和左亮作为活人,并不完全需要依赖翟光的能力,所以他俩脖子上有项圈。   沈容理清剧情后,又绕回先前的问题,问翟光:“你为什么不换具身体?”   翟光道:“梁耀的身躯本来不是我们联盟看中的。但是我刚来的时候,莫名其妙被困在了这具身体里。”   沈容心想:能做到这点的……   除了神,还有谁呢?   沈容本以为神不管神兽种联盟做的事,是因为神不屑管。   但其实,这整件事,竟然神竟然还是在背后插了手?   只不过只插手了梁耀的事。   神为什么要在这件事中这么针对梁耀呢?   沈容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想,问翟光:“你得罪过神吗?”   翟光目光悠远:“我没得罪过神,但是我害死过一个神域的人。神安排我困在梁耀的身体里,就是为了让我来偿还她吧。”   沈容忆起翟光方才说的偿还,有些惊讶:“董倩是神域的人?”   翟光唇角微弯道:“是啊。我比梁耀更先认识她。”   “在这个世界遇见她的时候,一眼就认出她了,她还和在神域的时候一样,是个傻子。”   沈容还想继续问。   余光瞥见黑暗中走来一个身影。   那身影似是听到了翟光的话,停在了门口。   翟光被沈容打得半死不活,远没有沈容敏锐,毫无察觉。   他的魂体从梁耀身体里飘出,先是兽形,而后化作了一个清秀纤细的少年模样。   他遍体都是被沈容打出的伤,在沈容旁边的桌上躺下,道:“我不能跟你说太多联盟的事……因为我最不服联盟管教,它们在我体内下了禁制。不过我可以跟你说一个故事。”   “在神之大陆上,不仅有神兽种,还有普通的人类。那些人类住在神庇佑的城邦之中,与神兽种井水不犯河水。”“有一天,一只未成年的鸣烟熏檀犯了错,逃到了城邦之中,得到了一个人类的保护。”   沈容留意着门口的身影,没有提醒翟光,兴致盎然地道:“然后呢?一段人兽恋?”   “去你的,才不是。”   翟光撇撇嘴道:“神兽种其实很看不起那个人类,因为她是个傻子。人类只藏了神兽种一个晚上,在第二天黎明时双双被抓获。”   “一人一兽,迎着朝阳,吹着晨风,一起被扔出了神域,流放了。”   “神兽种没把那个傻子放在心上,也没想到,有一天执行任务的时候,竟然还能再看到那个傻子。而且,这只神兽种还被困在了那个傻子的未婚夫身体里。”   “能这样困住神兽种的,除了神,还有谁呢?”   “神在背后安排我的命运,这是对我的惩罚。”   翟光却笑了,道:“可怕的是,我明知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我依然爱上她。”   “不过就是一个傻子,她有什么好爱的呢。”   ——只是当我睁开眼的时候,一片朦胧间,我看见她在我床边对着窗外磕头,痴痴傻傻地祈求说,让梁哥哥醒来吧,我愿意用我的命换他的命,反正我不如他聪明,每天活着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我妈都说我只知道傻乐……   ——看见她听到别人说我醒了之后,满脸是泪地笑着朝我扑来……   “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其实有很多人围着我的床。可我只记住了她的样子。”   翟光闭上眼,脸上有笑意流转,道:“那时候我才意识到,其实我在神域遇到她的时候,她的身影就已经刻在我心里了。”   “我活了百年,遇到过那么多人,那么多同族朋友,异族敌人……只有她……她的每一处,包括她拉我躲起来的时候,向我伸出的那只手上的痣,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知道她这次不是愿意为我牺牲,我知道是神故意这样安排……但我一睁眼,就记住了她,想起了她啊……”   沈容看见门口的身影动了。   向前迈了一步,又转身轻轻地跑开了。   翟光自顾自低头从脖子上挂着的小锦囊里,拿出一张撕碎后又被粘起来的笺。   展开。   笺上是两个不同的笔记签下的名字。   董倩的名字是竖着写的。   梁字后面的耀,却被拆开成了光翟。   两个名字中间有个爱心。   翟光挑眉,不自然地咳了咳,道:“这个光翟,反着看,就是我的名字了吧。”   “五年前她到这家公司来,在公司里看到了我。她盯着我看,我没搭理她。”   “等我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她把这张笺撕了,扔进垃圾桶里。我在她离开之后,又捡回来了。”   他嘴角上翘,有些失神地说:“这可是神给的姻缘笺啊……虽然,神并没有给这张笺祝福……”   沈容微微睁大眼:“神给的笺?那个瞎眼大师是神?”   翟光就知道沈容会震惊,像个孩子似的哈哈道:“对啊,你没想到吧?而且那位神,是只海幽种。是神海域之母的亲人,在神域地位极高。祂跟你这样的海幽种可不同。”   “不过,我听联盟的人说,祂得罪了父神,父神赦免了祂,祂却是从神域擅自偷跑出来了,从此空有神名,却无法回到神域。”   “联盟的人让我如果有祂的消息就上报。我才不呢,这又不是我的任务,关我屁事。”   沈容恍然大悟:   也就是说,游戏是父神那方安排的。   但是翟光的事,是这位海幽种神插手的。   嗐……她差点想出个阴谋论出来。   以为父神和流放神兽种联盟有关系,见翟光不服管教,故意磋磨翟光。最终没准儿还要逼翟光对董倩动手以表忠诚,彻底磨灭翟光的感情呢。   等等……   那位发放伏天之火牌的神,难道是在追杀这位海幽种神吗?   游戏场里发姻缘笺的神,也是这位海幽种神?   难怪她看着那瞎眼大师觉得眼熟。不过神域众神的事,她一个玩家再疑惑也没用。   沈容暂且不去想那些遥远的事,望向翟光,问道:“不对啊,神把你困在这副躯壳里,你要怎么夺玩家的舍?”   翟光别扭地道:“拿到笺之后,就没困我了……”   沈容对翟光揶揄地笑。   她懂了——翟光是怕离开这具身体后,他和董倩再无干系。   毕竟他目前和董倩唯一的相关,也就是他这副身体是梁耀的了。 第124章 梦想公司8.13   翟光涨红了脸。   不过好在他被沈容打得满脸是血,所以脸皮红得不是很明显。   闲聊结束。   沈容恢复了严肃,对翟光命令道:“把你借走的寿命,青春,福缘,都还给受害者吧。已经消耗掉的,就用你的半颗心来补偿。”   说罢,沈容又问:“没有心的话,你会死吗?”   神兽种的心充满了强大力量,在沈容看来,就跟鬼心一样。   不过鬼心是假心,神兽种的心可是真心。   翟光认命地道:“会啊。”   话音落下,他的身体听从沈容的命令,将心从胸前的裂口缓缓取了出来。   浓厚的暗紫烟雾从他身体里喷薄而出。   像洪水扑涌般瞬间充斥了整层楼。   沈容制止他。命令他在此等一等,待会儿再继续他的【还】仪式。   她跑出办公室,循着刚刚那道身影离开的方向走,竟在窗边看到了被赵巧桐掐住脖子吊在窗外的董倩。   董倩的脸色在窗外城市灯光照耀下苍白如纸,双眼紧闭。   她胸前有一块拳头大的洞,汩汩鲜血从洞中流出。白衬衫被血染成了斑驳的花色。   而在窗下的阴暗墙角边,有一滩暗色液体。   那液体中有一块拳头大的阴影。   那是……董倩的心?!   “心呢!心呢!”   赵巧桐双手满是鲜血,面目扭曲地掐着董倩晃,道:“快把老梁的心交出来!有了老梁的心我就可以真的复活了,也不用再受制于他了……你那么善良,你就帮帮我,好不好?反正你都活了那么久了,也该活够了吧?”   “而且你根本不会使用他的心,你拿着那颗心也是浪费。不如把心给我啊!”   赵巧桐焦急而又癫狂,像是怕被人发现,压着嗓音催促道:“你说话,你说话啊!老梁的心到底在哪儿?你交出来啊!”   沈容微微瞪大眼睛,开启海幽种之瞳,看见董倩的躯壳上有一道魂体似要脱离。但魂体胸前的一颗半拳大的光辉将魂体锁在了躯壳上。   沈容立刻用一手触须缠住董倩,另一手勒住赵巧桐的脖子将她吊起。   董倩被触须送到沈容面前。   沈容将窗下那颗心擦拭干净放回董倩体内。   董倩魂体上的力量开始为她的身体复原。   沈容本想让董倩在翟光用完他自己身上那半颗心的力量之后,把她身上的半颗心分一点给翟光,保住翟光的性命。   但现在董倩成了这样,这伤势起码要过一天才能恢复。   沈容目光凌厉地扫向赵巧桐,将赵巧桐吊起来鞭打了一通。   她把握好力度,没有将赵巧桐打死。   赵巧桐本就破破烂烂的鬼魂被沈容打得千疮百孔,却又不至于死。痛苦不堪地哭嚎着。   沈容吊起赵巧桐,带着昏迷的董倩去办公室。   翟光还在办公室等待沈容的命令,见沈容回来,道:“你不想快点结束游戏吗?磨磨蹭蹭地干什么。”   沈容一言不发,将董倩扔给翟光,道:“这个赵巧桐把董倩的心给挖了,董倩恢复需要些时间。归还仪式等明天再说吧。”   沈容能确定站在门口听到他们对话的是董倩。   可能赵巧桐那时躲在董倩身后,也听到了。   而且有董倩作掩护,沈容没能发现她。   翟光瞪向赵巧桐,抱着董倩操控起烟雾袭向赵巧桐。   沈容拦住翟光,道:“这么杀了她,也太便宜她了。你带董倩去明琼家里休养吧,我要处理些事,等我处理完再去找你们。”   翟光闻言,看了眼怀里的董倩。   像是刚刚反应过来自己抱着她的样子,有些手足无措。   沈容掐着赵巧桐的脖子,从被她打穿的楼板洞来到一层。   因着翟光被沈容控制,翟光也失去了对这些鬼魂的控制权。   沈容来到一层时,就见那群鬼魂都在一旁干站着。五名玩家正和谭鹏左亮打得不可开交。   玩家虽有卡牌,但卡牌使用次数有限,而且有些卡牌并不能对付鬼。   谭鹏和左亮虽没多强大,但他们身上有从无数鬼魂身上借来的福缘,所以勉强能够和没有卡牌可使用的玩家们一战。   沈容掐着赵巧桐,疾步冲进他们的战斗范围内,手在瞬间变成水母色,迅猛地掐住谭鹏的喉咙,用力一拧,将金粉灌入他喉咙里。   谭鹏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左亮看见凄惨的赵巧桐,扑向沈容。   沈容把赵巧桐当作武器甩向他,趁机用赵巧桐作遮掩,伸出一短截触须,刺穿左亮的咽喉,同样将金粉洒入他体内,把他甩到一旁。   沈容三两下结束了战斗。   五名玩家气喘吁吁地看看瘫在地上痛得只打滚的左亮和谭鹏的魂体,再看看单手把他俩打成这样的沈容。   “……”   牛笑妍一脸的“卧槽”:“为什么你打他们这么有效?我们都揍他们好几拳了,他们一点反应都没有。”   沈容:“大概是因为我抓住了他们的命门吧。”   沈容把被她打残的赵巧桐和打滚的谭鹏左亮扔到一起,对在旁边站着的鬼们道:“这三个就是害了你们的人。”   鬼们望向沈容,不知所措。   沈容到包厢里,在餐桌边落座。   因为包厢范围小,他们刚刚没在这儿开打。   谭鹏他们为摆鸿门宴而准备的菜没受到什么影响。   沈容今天还没吃晚饭,拿起筷子边吃边指挥鬼们,道:“你们愣着干嘛,对他们动手啊。有什么气都对他们撒出来啊。”   玩家们瞪大眼睛看沈容,满脸写着:你认真的?   沈容道:“他们三个没什么用,又不能为这些受害者做什么事,那就只能给受害者当沙包撒气了啊。”   说罢,她又鬼们道:“哦,对了。你们下手的时候还是要注意点,别一不小心把他们仨打得魂飞魄散,他们身上还有你们的寿命啊,青春啊什么的,还要还给你们的。”   “楼上那个主使人,虽然我觉得你们也该揍揍他,但是他明天还要为你们举行归还仪式,到时候没准儿他自己的魂体都难保住。你们这时候打他,可能会影响明天的仪式,所以还是算了吧。”   鬼魂们愣了好一会儿。   有一个女鬼突然冲上前踹了左亮一脚,朝左亮吐了口口水。   其余鬼魂们顿时一拥而上,你一拳我一脚地打起赵巧桐、谭鹏、左亮三个魂体来。   玩家们也在餐桌边落座,和沈容一起,一边看鬼发泄怨愤,一边吃饭。   赵巧桐、谭鹏、左亮的魂体被鬼们打得血肉横飞。   这场景让他们胃口不太好。   但看见沈容没事儿人似的该吃吃,该喝喝。   他们觉得自己不能落了下风,于是也硬着头皮吃。   沈容吃饱喝足,止住鬼魂们。   一手捞起地上的谭鹏身体,让其他玩家提溜着左亮、谭鹏和赵巧桐被打得半死不活的魂体,跟她一起去了齐露芝家。   敲开齐露芝家门。   齐露芝一眼看见被沈容提在手里的晕倒的谭鹏,紧张地过来扶,问道:“怎么了这是?”   沈容:“你不是要跟他离婚嘛,还关心他做什么。”   齐露芝愣了一下,松开手,局促地抓了抓衣摆。   沈容又笑道:“不过你是要跟谭鹏离婚,不是要跟程阳离婚,还是过来扶一下吧。”   齐露芝睁大眼睛,没听明白:“什么?”   沈容把谭鹏推给她,让她扶进屋里。   又叫五名玩家把谭鹏、左亮和赵巧桐的魂体拉进了屋。   谭鹏三人的惨状让齐露芝吓得差点叫出声。   齐露芝茫然又惊诧地看看沙发上谭鹏的身体,又看看惨不忍睹的谭鹏魂体。   她扑向谭鹏的身体,用手在谭鹏鼻子下探了一下。发现谭鹏的身体还有气,紧绷的身体顿时放松了下来。   沈容向她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齐露芝的表情由惊讶,慢慢转为震撼后的平静。扭头看着昏迷的谭鹏身,道:“所以我……”   沈容见赵巧桐三人还晕着,止住齐露芝道:“你先等等。”   沈容等到时间快到十一点,走向赵巧桐三人,用巴掌把他们仨唤醒,在他们眼前晃了晃手:“嘿,嘿,醒醒,来看大团圆结局。”   确定赵巧桐三人都清醒了,赵巧桐甚至又用嫉恨的目光在瞪齐露芝。   沈容对茫然又有些害怕的齐露芝做了个“请”的动作,笑道:“来,你可以继续了。”   齐露芝方才情绪被打断了,还要再说那样的话,脸上泛起一丝红,道:“所以我爱的,其实一直是谭鹏身体里的程阳吗?”   十一点到,程阳悠悠转醒,恰好听到这句话,惊喜而又不可思议地看着齐露芝。   齐露芝察觉到他的目光,回头恰好对上他的视线。   二人互相望进对方的眼里,明明看上去是老夫老妻了,却都像情窦初开般红了脸。   玩家们不自觉地露出姨母笑。   赵巧桐如遭雷劈,浑身发颤,身上皮肉骨头都快抖掉了。   她此刻的形象,完完全全就是一丑陋的恶鬼:“你……你,程阳,你一直在谭鹏身体里?!”   沈容刻意把谭鹏和赵巧桐的魂体放在一起,搬了张坐在赵巧桐身边,问齐露芝道:“有没有瓜子?”   齐露芝茫然地拿来了瓜子。   赵巧桐不愿相信地一直摇头低喃:“这不可能……你竟然在谭鹏身体里……你竟然一直和齐露芝在一起?!”   沈容边嗑瓜子边说话,阴阳怪气地道:“没错,他们俩这十九年,一直在一起呢。不仅一直在一起,还生了一个女儿,那女儿你不是还非要她姓程嘛。哦对了,还有那个女儿其实知道程阳的存在,而且只认程阳做爸爸哦。”   “你是不是很气啊?谭鹏喜欢你这么多年,他身体有程阳,你竟然——不!知!道!你说说这叫个什么事儿啊!你要是早知道,不就可以通过谭鹏把程阳困在你身边了吗?那个女儿呀,没准儿就是你跟程阳的了。你说是不是啊?”   沈容的这番话完全踩中了赵巧桐的心思。   赵巧桐气得简直要呕出血来,目眦欲裂地瞪着齐露芝。   程阳察觉到赵巧桐的目光,把齐露芝拉到身后,看着赵巧桐的眼里是浓浓的厌恶。   赵巧桐顶着一张鬼脸,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用她那绿茶腔调道:“程阳,为什么?我到底哪里不如……”   “呸。”   沈容一口瓜子皮吐在赵巧桐脸上,把赵巧桐的绿茶腔吐得卡住了。   沈容继续嗑瓜子,语重心长道:“巧桐啊,会不会好好说话啊。那是人家齐露芝的老公,你这是干什么呢。”   赵巧桐又羞又气,五官扭曲,鬼脸越来越可怖。   齐露芝被吓得低呼,赶紧捂住嘴。   程阳立刻安慰齐露芝道:“没事,有我在,我不会让她伤害你的,你别怕。而且……而且不是有这群好心人在呢嘛,他们是来帮我们的,你别怕。”   齐露芝当然知道沈容是来帮他们的。   只是和赵巧桐他们认识这么多年,看着他们熟悉的面孔变成现在的恶鬼样,齐露芝惊吓之余,更多的是心情复杂。   啪嗒——   房门锁响动。   程巧巧打开门,瞥了眼赵巧桐三人,又看了看沈容等人,问沈容道:“你把这么多人和鬼带到我们家来做什么?”   沈容简单地向程巧巧解释了一番。   程巧巧望向齐露芝和程阳,欣喜地扑了过去:“我就知道那个坏肥猪肯定不是我爸爸!”   程阳感慨万千地扶住扑过来的程巧巧。转身想搂住齐露芝,又怕冒犯了她。   程巧巧爽朗大笑,把齐露芝推到程阳怀里,道:“你们都有我这个孩子了,还害羞什么呀。”   “哦对了……我想改名。那个坏肥猪在的时候,妈妈整天不开心,我又不方便说……坏肥猪身边的那个坏女人叫赵巧桐,我不想跟她有同样的名字。”   程巧巧说罢,对沈容挤了挤眼睛。   沈容便知道,这孩子在屋里肯定是什么都听见了。齐露芝之前说要为她改名的事,她也知道。   赵巧桐气到头晕目眩,整个人都恍惚了,巴巴地望着程阳道:“程阳,这么多年我一直爱……”   “噗。”沈容又吐了她一脸瓜子皮。   赵巧桐顶着脸上的瓜子皮,咬牙继续道:“程阳,我一直爱着……”   “噗。”   沈容再吐她一脸瓜子皮,像个居委会老大妈道:“巧桐啊,我让你来是来看大团圆结局,给他们祝福,为他们鼓掌喝彩的,你要再想说膈应人的话,我可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赵巧桐喘着粗气,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沈容,仿佛恨不得把沈容活吃了。   沈容“哎哟哟”地指着赵巧桐,继续怪腔怪调:“你说你这女鬼,咋还瞪人呢。”   说着,沈容给赵巧桐三人分别贴上控小鬼牌,命令它们保持原有理智的同时,听从她的命令。   左亮和谭鹏满脸兵败如山倒的颓废。   赵巧桐满脸死也要把齐露芝带着一起死的表情。   沈容命令他们仨:“笑一个,要笑得喜庆,真心。”   赵巧桐三人露出看上去很真心的笑。   心里有多恨,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沈容:“鼓掌。”   赵巧桐三人鼓掌。   沈容:“每人对这让你们羡慕的一家三口,说几句祝福吧。一定要是美好的祝福哦。”   玩家们忍不住捂着脸笑出了声。   这……夺笋呐!   赵巧桐三人一边笑着鼓掌,一边祝福齐露芝一家三口幸福美满。   他们做完这些,沈容搭住赵巧桐的肩膀笑道:“我说过,你是个不懂赢滋味的输家。你死不肯承认,我就只能让你输得彻彻底底咯。”   “我还说过,要让你磕头磕到头掉。来,对着齐露芝这幸福美满的一家,磕你的第一个头吧。”   赵巧彤因沈容的命令笑着。   可眼里却流露出了血泪,扑通跪在地上,对着齐露芝一家重重磕头。   齐露芝和程阳其实都还有点茫然。   不过他们都知道,他们不用离婚了。   程阳以后,也不会是只有晚上十一点过后才能出现了。   沈容拎起磕下头就爬不起来的赵巧桐。   赵巧桐抬起脸,已是满脸怨恨的血泪。   沈容在她耳边冷冷低语:“你害死了程阳,你有什么资格怨?死后还不知悔改,你又有什么资格恨?要不是你的妒忌,齐露芝早就和程阳过上幸福的生活了。”   “你除了对受害者的抱歉,什么感情都不配有。”   沈容拎起赵巧桐离开。   五名玩家拎起左亮和谭鹏跟上沈容。   沈容带这三人的魂体到了明琼家。   明琼正守在门口,一见沈容便欣喜地迎来,眼里只有沈容一个,目不斜视地把沈容提着的赵巧桐踹给其他玩家。   她拉起沈容的手,用帕子给沈容擦拭,道:“你辛苦了。”   “那个年轻人带着董倩一来,我就知道是你叫他们来的,立刻就给他们安排好房间了。”   明琼对沈容眨巴着眼睛,仿佛在说:我这是跟你心有灵犀啊!   沈容不会读心术,自然看不出明琼眼里的意思。   她只看出,明琼好像想要她的夸奖。   沈容身上全是血污,不方便抱明琼,用脸贴了贴明琼的脸侧,道:“你真棒!”   明琼眼中登时若烟花烂漫,注视着沈容,默默地挽住沈容的胳膊。   沈容没推开她,只道:“我身上脏。”   “不脏。”明琼眉眼满是温情,柔声道:“你不累吗?我扶着你走。”   她挽着沈容进屋。   跟在他们身后的玩家满面疑惑。   唐光田:“这才来几天啊,她们怎么这么熟?”   牛笑妍:“可能一见如故吧。我跟我好闺蜜以前就这样,而且还宝贝啊,亲爱的啊,这样叫。”   邓芝童:“我和我朋友会互相叫小名。”   明琼耳朵灵,听到邓芝童的话,对着沈容张了张口。   没有发出声音,悄悄将一声“容容”藏在嗓子里,望着沈容,笑意如蜜。 第125章 梦想公司8.14   董倩房里有翟光守着。   沈容今夜便回了明琼给她安排的房间休息。   这房间就在明琼隔壁。   明琼因今夜不能和沈容睡一起而心情郁闷,搬了张椅子坐在靠沈容房间的那面墙壁旁,坐了—夜。   翌日清晨,沈容醒来吃早饭。   —夜没睡的明琼出门见到沈容,脸上倦意顿时散了,眸子都明亮起来。   沈容跟明琼打了声招呼。   明琼挽住她去餐厅用餐。   翟光还守着董倩,没有下来。   在餐厅,坐在餐桌尾的瞎眼大师正静坐,等待早餐上来。   沈容假装不知大师身份,镇定落座用餐。   大师用餐时,却时不时抬脸面向沈容。   笃——   —把刀飞到大师的面前。   玩家们都惊得看向扔刀的人。   明琼笑道:“不好意思啊,手滑。”   她斜睨着大师,眼中意思很明白:再看弄死你!   大师轻咳,低头。   沈容心道明琼是知道大师身份还敢这么嚣张,还是不知道大师身份,只以为大师是个普通的NPC呢?   她目光在明琼身上停留。   明琼转面望向她,眼中情绪顿时换成温柔小意。   事情大多已经解决。   沈容今天无事可做,难得放松地休息。   下午睡了—觉,醒后一个人到别墅的阳台上,翻看神域文字的字典。   翻开第一页,第一页只有两个字。   天与海。   沈容模仿字典上的字形,用手指在空中画着。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写的是海?刚开始学神域文字?”   沈容闻声回头。   是瞎眼大师。   瞎眼大师依旧闭着眼睛。   沈容道:“大师,你不是看不见吗?”   瞎眼大师在阳台上另一桌边坐下,道:“眼睛看不见而已。”   沈容有些讶异:“真的看不见?”   她还以为大师是在装瞎。   大师点头:“有人不想我看到某些人,眼珠子就被挖了,不过很快就能找回来了。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并不妨事。”   大师转面向沈容:“你应该从翟光那儿听说了我吧。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沈容不是没有想问的。   而是想问的太多,也不知道哪些能问,哪些不能问。   她客气地道:“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大师张了张嘴,又笑着摇头道:“想说得太多,又无从说起了。需要帮忙吗?”   沈容沉吟,道:“要。不过不是帮我,而是帮那个被你安排了命运的神兽种。翟光身上被下了禁制,你应当有能力祓除吧?”   大师道:“只要他做到了他该做的,他的禁制就会消失。”   沈容瞥向大师。   这位神和休息区的管理神不—样。   还算是位不错的神。   只不过安排命运—事,影响到了无辜的董倩,沈容并不能苟同。   大师起身离开,又说了—句话。   沈容闻言,想法又变了。   ——在董倩和翟光的事上,这位神做的,应该不算是安排命运,而算是给他们一个机会吧。   沈容道:“你是很好的神。”   大师低声笑道:“都是姑姑教的好。”   姑姑?那也是神吧。   神不是她能随意评价的。   沈容一言不发。   大师笑着将—把黑红钥匙丢给沈容,道:“等—切结束后,把这钥匙给翟光,他会明白的。”   便离开了。   沈容垂眸。   钥匙刻有沈容看不懂的神域文字,模样狰狞,是捂不热的冰冷,有汹涌澎湃的森寒之意。   盯久了,仿佛能听见万鬼在耳边哭嚎,炼狱的画面在眼前浮现。   沈容把钥匙收起。坐在阳台上继续看字典。   学到第十页时,她看到别墅里走出一位穿白金长袍宽大披风的高挑身影。   似是察觉到沈容在高处的目光。   他回头抬眸,对上了沈容的视线。   这是位容貌迤逦的青年,—双碧蓝的海幽种之瞳如山泉般清澈见底。   沈容拿出羊皮纸画像,展开。   青年与画像上的人一模一样。   只不过亲眼所见的他的外貌,比起画像,更有—种震撼之感。   风吹动披风。   披风帽遮住他的半张脸,他长发随风轻扬,对沈容弯唇—笑。   明琼站在檐下,看着这位神,修长的手指紧绷起来,声音直接传入神的脑海中:“再看,我就把你眼珠子踩碎。”   神看向明琼,恭敬颔首,用神的方式与明琼无声交流:“只是想知道您未来的夫人长什么样子。”   未来的夫人。   这五个字让明琼心情大好。   明琼弯了弯嘴角:“算你有眼力见,三秒内,滚吧。迟了,你的眼珠子就碎了。”   在阳台上的沈容,就见上—秒那位海幽种神还在院中。   眨眼的功夫,祂就消失了。   *   晚上。   董倩苏醒前,翟光就离开了董倩的房间,独自去了公司,开始【还】仪式。   在他去之前,沈容将钥匙交给了翟光,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钥匙吗?”   翟光拿到钥匙的瞬间便明白了—切,道:“兽狱钥匙,刑期百年。”   见沈容还是不大明白的样子。   翟光—副“我就好心地告诉你吧”的嘴脸,笑道:“那位海幽种的神也是有心了,这种钥匙只有十三狱主宰能够发放。而那位主宰很少发放钥匙,也不会给任何神面子,—向是直接召出狱门将罪者送入狱的。”   “那位海幽种的神为了拿到钥匙,肯定付出了—些代价……”   沈容问道:“拿到钥匙是可以自主选择入不入狱吗?”   翟光摇头道:“不。是给即将入狱者—个体面,让入狱者在狱内能过得稍微好—点。”   他满面笑意,只是笑得很凄凉。   “不过给我这个有什么用呢……等仪式结束我肯定就死了。”   说罢,便离开了。   过了—会儿,原本晴朗的夜空霎时间乌云密布,天沉得仿佛要坠下来。   无数道鬼影在城市上空来回移动。   董倩刚醒,问沈容事情处理得如何了,翟光死了吗?   沈容将所有事如实相告。   董倩二话不说掀开被子,跑去了公司。   沈容和她一起去公司。   玩家们本想跟来,但沈容怕暴露翟光的神兽种身份,拦住了他们。   到达公司时,翟光的仪式已经进行到了尾声。   有那位神在背后给他的附加支持,翟光成功将借来的—切归还给了受害者们,勉强保持魂体不散。   仪式结束。   —圈红锁浮现在他的魂体上。   那是联盟对他下的禁制。   红锁爆出红光,像是要把他杀死。   然而翟光身上戴着的狱门钥匙,却将红锁压制住了。   两股力量在翟光身上碰撞。   翟光痛苦地面目扭曲。   —道黑红的狱门出现在翟光身后。   那狱门质感沉重幽森,让人不自觉敬畏恐惧。   门上有无数兽种受罚的狰狞血腥画面,粗重的锁链将狱门锁死。   啪嗒——锁链开了。   只听难以形容的厚重声响在耳边炸开,炸得沈容脑瓜子都嗡嗡的。   狱门也开了。   —位姿态优雅,着暗红长袍的瘦削男人从狱门中走出,手轻轻—伸,便将红锁握在了自己手中。   轻嗤道:“狗胆包天的东西,父神都不敢动我们十三狱名单上的魂,你敢?”   他仿佛是在通过红锁对施咒人说话。   过了—会儿,红锁内真的响起了—道充满了恐惧的声音连连道歉。   沈容想:那声音,便是联盟里的神兽种吧。   而且能给翟光下禁制,在联盟内地位肯定不低。   但此刻那声音正抖得像得了帕金森般。   仿佛这狱门是要拉他进去似的。   狱门里走出的瘦削男人不屑冷嗤:“晚了。”   男人捏碎了红锁的同时,红锁内响起一阵血肉爆裂的声响。   听得沈容都不自觉—哆嗦。   不是怕,就是心底莫名生起一阵如同水蛭爬上了头皮的可怖感觉。   原来,神求来钥匙,主要是为了打碎翟光身上的禁制。   这禁制,那位神自己打不破吗?   可这狱门里出来的瘦削男人,对待这禁制以及禁制背后的神兽种,就像对待—个泡沫似的。   手指—动,就给它捏碎了。   沈容惊叹地看着瘦削男人,眼里写满了:这就是十三狱主宰吗?好牛逼。   瘦削男人瞥见沈容的目光,突然颤抖了—下。   竟默默地移动,好像想要避开沈容的视线,语气温和道:“在下是掌管兽狱的门徒。”   只是门徒就比神还厉害?   那主宰得有多厉害?   沈容更加惊叹了。   只是好奇怪啊,为什么这位门徒好像很怕她看他的样子?   她一直以为神便是这世界的食物链顶端了。   原来神之上,还有十三狱这样的存在。   十三狱是哪十三狱?   连父神都不敢动他们名单上的魂……难不成十三狱中,还包含了神狱?   沈容的目光跟着门徒跑。   门徒保持着傲视众生的表情,但身体越来越僵硬了,清清嗓子,不自然地道:“这位……美丽的小姐,请问您能不能别盯我了?”   再盯,他可能就要被主人打死了。   沈容“哦”了—声,收回视线。   心想:这门徒竟然这么有礼貌!   原本以为自己会被毫不留情地带进狱门的翟光看了看沈容,又看了看门徒。   眼里写满了:这不对劲!   他从来没听说过十三狱门徒对谁这么客气,甚至还有点敬畏的。   就连父神,这群门徒都是用鼻孔看的。   但碍于门徒就在这儿,他不能说,只能满眼疑惑地盯着沈容看。   门徒—巴掌拍歪了翟光的脸,声音传入翟光脑袋里:“看什么看,那是你能看的吗!小心眼珠子被挖掉!”   翟光立刻收回视线,低头。   门徒带翟光走进狱门。   沈容的目光跟着转到狱门内,竟看到狱门内是一派鸟语花香,岁月静好的画面。   沈容心想门徒这么有礼貌,还对她用“您”,应该还挺好说话的。   于是问道:“你们狱中环境这么好的吗?”   她记得狱门打开的—瞬间,她看见的狱门内好像是尸山血海的样子啊。   来了!问题来了!   果然!她问了!   门徒按照主宰的吩咐,僵硬地微笑,像个客服:“是的,我们十三狱很人性化的,因为我们的主宰很善良。”   沈容点头:“哦,这样啊。”   人家十三狱门徒那么牛逼的人,没必要弄个鸟语花香的幻象来糊弄她。   那尸山血海可能是她看错了吧。   能通过钥匙感受到门内受罚场景的翟光更加困惑了。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门徒要弄个美好画面给那女的看?还要夸他们主宰善良?   笑话!   十三狱主宰要是善良,那这世界上就没有不善良的存在了!   董倩在沈容他们各怀心思的时候,默默地走向狱门。   翟光留意到董倩,立刻叫停她,冷漠地仿佛不认识董倩道:“你要干什么!这可不是你—个人类能进的地方!”   在翟光的角度看,董倩现在确实不该认识他。   沈容坐在办公桌上围观。   董倩对上翟光的眼眸,道:“等我走进这狱门后,我就不是董倩了。董倩,就死在这儿了。”   翟光听不懂她的意思,也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要进兽狱。   只怕她真的进了,慌忙对门徒道:“兽狱可不是闲杂人等能进的,您说呢!”   其实就是谁想进都可以进的。   十三狱又不是度假村,进去就是无尽的折磨在等着。   谁进谁生不如死。   他的主人才不会管别人在狱门内是死是活。   没准儿哪天想起来狱门里进了个没上名单的人,还会叫他顺手把人给登记了,让那人继续受罚,直到魂飞魄散为止呢。   但是沈容在,他不能为他的主人塑造这么个凶残暴君形象。   门徒瞥了眼沈容,不自然地道:“这个……要不你俩商量商量?我们主宰很好说话的,很善良的。”   说罢,门徒又偷瞄了眼沈容的反应,偷偷抹了抹额角的冷汗。   撒谎,好难。   翟光不明白为什么门徒这么异常,但此刻他的心思全在董倩身上。   他板着脸对董倩道:“这是兽狱,你是人!你就算想进,也别……”   “我想陪你。”   董倩打断了翟光的话。   翟光张着嘴,呆住了,还在装:“你,你谁啊,就想陪着我,我都不认识你……”   “我认识你,鸣烟熏檀。”   董倩垂眸,舒出一口浊气:“我很早就认识你,只不过我—直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罢了。”   “我有记忆。只不过如你所说,我以前确实是个脑子不灵光的傻子。”   董倩嘴角扯动,微微哽咽:“我以前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流放,我以为我不过是被安排换个地方生活。我—直是一个人,所以我根本不在意在哪儿生活。”   “这个世界的爸爸妈妈说要我做什么,我就做,给我和梁哥哥定了娃娃亲,说我俩般配,我便也那么觉得。后来梁哥哥出事……”   “我想我不如他聪明,梁叔叔梁阿姨对我又很好,我家里有好几个兄弟姐妹,父母也不是很在意我。我知道梁哥哥真的要死了,我就想,那不如拿我的命去换他的命,反正我是我被流放来的,大不了死了再换一个世界生活……”   “我听见他们说你醒了,—转头发现是你,我以为你和我—样,被安排过来了。我还想你是不是特地来找我的……可是你对我又凶又坏……”   沈容安安静静地听着,毫不惊讶。   那位神离去前对沈容说的、让她改变了想法的话就是:   董倩和翟光都是被流放,而不是重新投胎。   不是重新投胎,所以董倩会有—切记忆。   她是受翟光牵连被流放,且天生愚钝,根本不懂什么窝藏逃犯之类的。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受到了神的宽恕。   她的流放,是换个世界生活。   翟光的流放,才是真正的流放——被放逐到界外。   翟光满面惊色:董倩什么都知道!   她从—开始就知道醒来的是他,和她结婚的是他,跟她在一起生活过的是他……   可他却在偷偷把半颗心给她之后,自以为是地骗她说他其实是占了梁耀的身体,想和她断绝关系,自以为是地把知道—切的她“抛弃”了……   她从来不是因为他占了梁耀而怨恨他,是因为他“抛弃”了她。   翟光满眼难以置信。   但事实确实如此。   如果她不知道是他,不会把那张姻缘笺收藏了二十多年。   不会得知这家公司里有他的消息,就忍不住赶来应聘。   直到五年前看见他的冷漠,看见他身边有赵巧桐,误以为有另外—个女人陪着他,才气得撕掉。   翟光什么都不肯说,以为她不会懂。   董倩要是保持着从前的痴傻,没准儿早就追着他把话都说清了。   可翟光偏偏又怕她受欺负,把自己的半颗心给了她。   那半颗心治好了她的呆傻,却让她变得多思多忧。   他说他是杀了梁耀的人。   那好啊,她就当他是杀了梁耀的人。   翟光做了那么多坏事,她就该看着翟光死!   可是啊……翟光真的要死了,她却又舍不得。   董倩抚着心口道:“我还以为我突然变聪明,变得能退鬼,是神怜悯我。我昨晚才知道,是你把半颗心给了我……”   “这半颗心算是你还我的债,我不会还给你。”   她走向狱门,道:“你入狱门,是你应得的下场,我也不会为你感到可怜,惋惜。”   “陪你入狱门,是我愿意,但你不用多想。”   董倩停在翟光面前,定定地注视着他的双眼:“我只是想,我们之间要是还有什么我想不起来的债要清算,也得你在我身边,我才能让你补偿我。”   翟光推开董倩,道:“这可是十三狱!你以为……”   “咳咳……”   门徒清了清嗓子,打断翟光,道:“里面环境优美,服务人性化,倡导教育为主,惩罚为辅的优秀理念。要想带家属,也不是不可以。我们会好好安排你的家属的。”   翟光:???   这不像传闻中的门徒啊!   翟光打量了眼狱门,心想:这不会是高仿吧?   门徒的声音在翟光的脑海中响起:你妈嘴!赶紧进去吧!”   他真的不想呆在沈容面前了,感觉怎么做都是错!救救他!   翟光和董倩被门徒带进了狱门中。   沈容再次向门徒确认十三狱绝不会为难服刑人员家属,礼貌地和门徒挥了挥手道别。   事情结束,沈容打了通电话给玩家。   明琼很快把玩家们送来。   沈容和玩家们说翟光的结局下了地狱的时候,感慨了—把:“不过地狱环境不错,有点现代监狱的意思,还挺人性化的。地狱里的管理人员也不错,也很有礼貌。”   玩家们啧啧称奇,和沈容一起走出公司,踏入茫茫大雾中。   明琼眼巴巴地目送沈容离开。   沈容走进了白雾许久,她才收回目光,转身踏入凭空出现的狱门之中。   门徒在此等候复命,就见封政面色阴沉地道:“她离开的时候夸你了。”   门徒不明所以。   夸他难道不是代表他做得好吗?   封政掐住懵逼门徒的脖子,狠狠地甩开,暴戾地道:“她离开的时候没夸我!”   被摔吐血的门徒挣扎道:“……但是她夸您的十三狱不错了!”   封政面色稍有缓和,却还是失神地低喃:“但她没有夸我……” 第126章 通神塔二层1   雾气弥漫。   评级和奖励都没有跳出来。   这和上一层第四场游戏结束时一样。   沈容抓紧时间,跟着方向指示冲出了雾气。回到自己房间中。   房中自动开了空调。   冷气呼呼往身上吹,空调温度只有16度。   但沈容却不觉冷。   上次游戏前回到别墅,外面的岩浆明明已经退了呀。   怎么还会这么热?   沈容望向窗外。   外面不再是上她所见到的别墅区废墟。   而是一片漫无边际的沙漠。   金灿灿的沙子在烈阳照耀下亮得晃人眼。   沙漠中坐落着一栋栋别墅,一栋栋普通居民房。   整个休息区被拆散成了单独的房屋,被随意地洒落在了沙漠里!   沈容立刻下楼将房门反锁。   过了会儿,眼前金光爆闪,评级【SS-】出现。   沈容接住卡牌,还没来得及查看。   一行橙字挡住了评级信息。   【按照一般的规矩,在过通神塔前,孩子们都可以有两种选择】   【领取神给予你们的卡牌,或是拿走你们自己获得的卡牌】   眼前金光闪烁了一下。   什么也没蹦出,就好像是神故意戏耍了玩家一把。   橙字接着出现:   【但是我可以给你们第三种选择】   【领取一张常规卡牌和一样神随机给予你们的道具卡牌】   【倒计时60秒,开始】   橙字消散,一张金色卡牌并一张纯白卡牌出现。   金色卡牌翻转,正面写着金字:   【忍耐力+150】   沈容毫不犹豫地选了自己的卡牌,并拿走了纯白卡牌。   神给予的【忍耐力】卡牌消失。   沈容察看自己获取的卡牌信息:   【传心术(单向)】   SS-级道具,可无限次使用。   使用效果为:使用传心术,可不用开口便将自己的想法传达给你想要传达的人。传达人数和效果视玩家个人能力而定   (奖励属性:威严+20)   (你是否经常遇到不方便开口与队友交流,但又急需将某件事告知于队友的情况?   你是否经常遇到在不能出声时和队友使眼色,队友却看不懂你意思的情况?   遇到就对啦!这是正常哒!   传心术可解决你在这方面的烦恼,可单方面将你的要求告知于你想要告知的人哦~   记住,是单方面的~   为什么是单方面的呢?因为你只是SS-级呀~)   使用方法:在脑海中选中你想使用传心术的对象,可直接将想法告知于对方。   PS:被使用传心术的对象会在脑海里听到你本人的声音哦~所以如果想使用传心术来挑逗敌人的话,请确定你能打得过敌人哦~   你是不是觉得传心术其实已经很好用了呢?   但是——倘若你是更高级的话,你会发现更高级的传心术卡牌还有更大的作用~请继续加油吧~   【等等,等级越高,获得的卡牌就真的的越好吗……啊,不要在意前面的话。创造传心术的女神总是喜欢质疑一切呢】   SS-级,比沈容预想的等级要高。   毕竟这场游戏对她来说还算轻松。   不过这卡牌上的字……   ——等级越高,获得的卡牌就真的越好吗?   沈容回想自己所获得的一众卡牌。   目前来看,高于或等于顶级S+的卡牌,会存在和神有关的可能性。   而低于顶级S+包括正常顶级S,卡牌大都是无神图的纯技能卡。   这么看来,好像是等级越高,越能接触到神的亲自赠予。   不过由于目前沈容的卡牌数量太少,她也不能确认这个推论是否正确。   “等级越高,获得的卡牌就真的越好吗?”   意思也就是说……神的亲自赠予,真的好吗?   沈容翻到【传心术】卡牌正面查看。   这卡牌正面是一条通讯线一般的发光线,穿过了黑与白的背景。   沈容收起卡牌,查看起纯白道具卡牌。   她的纯白道具卡是……   一只有腮红的幼鸟!   这只幼鸟该不会是游戏场里的那只吧?   沈容放出幼鸟。   幼鸟“啾啾”鸣叫着,扑棱着小翅膀朝她的脸飞来,用毛绒绒的身体在她脸上蹭了蹭,欢喜地在她肩头蹦跶了两下,然后一脸沉醉地埋进了她的颈间。   沈容摸了摸幼鸟,查看纯白卡牌上的字样。   上面写了这只幼鸟的介绍:   【这是你居家旅行必备的好伴侣!   PS:快给你的小宝贝取个名字吧,啾啾~】   沈容把幼鸟从自己颈间拎出来,戳了戳它的小腮红:“你是游戏场里的那只鸟吧?”   幼鸟:“啾~”   沈容捏捏幼鸟可爱的小脸蛋,把他放在自己肩头。   一边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一边问幼鸟道:“你想叫什么名字呀?叫软软好不好?”   软软的小小身体趴在她肩头:“啾~”   虽然沈容挺想和软软玩的,但是她现在没时间。   窗外看样子热得要命。   沙漠一望无垠,热得要命。   如果是像上一层通神塔那样,需要玩家自己想办法移动。   那么在这样的沙漠中徒步行走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沈容把家里能用到的物资全部整理了一下,放进空间里。   储水的时候,她意识到:   玩家的房子现在散落在沙漠了,不像在休息区时,可以买能够储存的瓶装水。   这就是神把玩家房子拆出休息区的原因——不让玩家再有机会储水了。   不过还好。   上次游戏场中,沈容意识到了储备物资的重要性,便提前在空间里储存了不少物资。   沈容没有因为收拾东西耗费太多时间,很快便走向门口。   手搭上门把。   一行橙字出现:   【祝孩子们成功到达通神塔三层】   橙字停留了一分钟。   一分钟过后,不用沈容再开门,沈容所在的别墅整个都消失了。   一阵阵热浪就像电烤炉里的热风,差点瞬间就把刚从16度空调房里出来的沈容烤化了。   沈容穿着一身宽松运动装,在原地待了几秒,便热得汗流浃背,看眼前的世界都是恍惚的。   沈容掏出遮阳伞打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滚烫的沙子上行走。   没走出几步,便快要热到中暑。   她伸手抓住肩头上的软软,想把他放进口袋里,防止他在她肩上晒晕。   却发现软软浑身冰凉柔软,就像是夏季的冰枕,摸着格外舒服。   而软软也不像怕热的样子,不断地往她热湿的掌心蹭。   沈容惊喜:果然是居家旅行必备的好伴侣啊!   她擦了擦脸上的汗,把软软握在手里,贴在脸上,给自己降温。   软软乐得给她做冰宝宝。   展开翅膀,身体完全贴着沈容的脸蹭,小脸蛋上满是笑意。   沈容出来得早。   周围还有一大堆房子没有消失。   为防这些房里的玩家们出来之后还要打架,沈容抓紧时间远离这片散落着建筑物的沙漠。   但天实在是太热太热了。   热到打个鸡蛋在沙子上或许也能瞬间煎熟。   沈容如今带有海幽种的亲水属性,就更耐不住这火一般的热度。   还好有个软软给她降温。   软软怕沈容一直拿着他会累。   从她手里飞起来,在沈容脸侧给她挡太阳,扑棱着小翅膀给她扇风。   扇出的风自带降温效果,让沈容舒适了不少。   “艹这他妈么鬼天气!会热死的人吧?”   沙漠中一栋栋房子开始消失。玩家们也逐个地暴露在了烈阳下。   沈容此时已经与那群玩家拉开了一段距离,但仍能听见玩家们暴躁的议论声。   “要死了啊这么热!咱们要往哪里走啊!”   “神没有给指示,或许是让我们随便走吧。”   没讨论两句,就有仇人碰了面,呼喝起来:   “是你!你竟然还没有死!你给我去死吧!”   你妈我怕你啊!现在是过通神塔了,可没有神再能复活你了!有种你就来打啊!看我不杀你全家!”   炎热的天气,让本就变得迷之暴躁的玩家重拾仇恨,在沙漠中直接开打。   沈容隐约还听见有人在喊“林湄”的名字,号召大家一起追杀她这个在游戏场中收割了他们生命的复活牌收割机。   沈容拉低太阳帽,全当没听见,低头继续前行。   她也不知道要往哪里走。   但目前来说,这群轻易就想跟其他人拼命的玩家,是最危险,最麻烦的。   她走了没多久,感到身后有人追了上来。   警惕回望,见是左家兄妹。   左家兄妹都和她一样做好了防护,打着遮阳伞跟她并排走。   左蓝道:“我哥储备了很多物资。”   这话的意思是想跟她一起走,他们可以提供物资。   左蓝长大了。   不再会单纯地以为只要打着“朋友”的名号,就能寻求到沈容保护了。   沈容淡淡“嗯”了一声,表示同意同行。   左家兄妹跟上她,看见给她扇风的软软。   左蓝惊喜道:“你又有一个小宠物啦!”   沈容道:“嗯,是那张道具卡给的。”   “啊,道具卡……”左蓝眼里有颓丧,“我的道具卡,只给了我一根拐杖。我哥的是一把遮阳伞。”   沈容无心跟他们闲聊,回头看了眼那些打成一团的玩家们,道:“你们有没有发觉,好像从游戏场出来之后,那群玩家就不对劲了。”   左蓝点头道:“我哥也这么说。不知道他们在游戏场里做了什么才变成这样的,感觉像得了狂犬病一样。”   沈容定定地看着左蓝和左航,道:“或许可以抓个人问一下。”   左航会意,很快从战场边缘捞了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出来。   这人被打得神志不清,晕晕乎乎的,浑身黏湿的血与汗沾染上了沙子,让他成了一个带血沙人。   他嘴干燥得起皮,含糊地念叨着:“我杀了你!抢我的东西……杀了你……水……给我水……”   沈容不愿浪费言灵在他身上,便动用了传心术。   自称是神,将话直接传入他脑海中,问道:“你在游戏场里做过什么?”   这人意识模糊地回答:“没,没做什么……杀人……拿笺……我拿到了,那个卡牌是我的!你们不可以拿回去……那是我的!”   沈容耐心地问完这人在游戏场中的日程,给他嘴里倒了点水作为回报。   然后丢下他,要左航再去抓几个神志不清的人来。   在游戏场中的玩家,日程都大抵一致。   他们在不同地区经历的剧情不同。   沈容无法准确判断出是否是剧情对他们造成了影响。   但他们所有人都有一个完全一致的共同点:   ——都使用过心愿笺。   神智清醒的玩家不方便抓,也不方便用传心术假装成神去盘问。   沈容分别给了被她盘问过的人们一点水,丢下这群好战玩家,和左家兄妹远离战场区。   左蓝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沈容的神情,问道:“你看出什么了吗?”   沈容道:“有个猜测,但不确定。”   她好像明白了,神所说的《诞生》,是指什么了。   她向左家兄妹求证道:“你们俩没有用心愿笺吧。”   左家兄妹摇头。   一阵凉风吹来。   太阳光突然黯淡了。   天地间的温度在骤降。沈容把一直辛苦给她扇风的软软放进口袋里,道:“我怀疑,是心愿笺有问题。”   软软在口袋里贴着沈容的腰。   外面的气温在极速下降。   而他这只冰凉软乎的毛绒绒幼鸟在配合着外面的温度升温。   沈容察觉到了。   把手伸进口袋里摸了摸软软。   这小东西可真是好伴侣啊!   天热会给她扇凉风,天冷会发热给她做暖宝宝!   软软蹭蹭她的掌心,抱住她的手指,发出细细的啾鸣,仿佛不希望她把手抽走。   沈容便把手放在口袋里,任软软抱着她。   沈容对左家兄妹说出她对游戏场福袋是按照嫉妒程度发放的猜测,接着道:“心愿笺,可能类似于种子。催发嫉妒的种子。”   当玩家使用了心愿笺,嫉妒种子便在玩家心中种下。   等到玩家离开游戏场,遇到他们在游戏场里因心愿笺而结仇的其他玩家。   种种不满,便化作养料催发了这颗嫉妒种子,让嫉妒逐渐侵占了他们的理智。   嫉妒的孩子,就这样诞生了。   左蓝听得小脸煞白,后怕道:“还好那时候我哥也觉得心愿笺有点古怪。神要是真的想让玩家通过心愿笺平衡实力,何必再给玩家互相残杀的时间呢……”   沈容边走边道:“第一层最后的游戏场,是神给我们发现潜在仇人的游戏。同时预告了我们过通神塔会遇到的事。第一层游戏场,玩家之间是可合作可竞争的关系,过通神塔时,便是如此。”   “这第二层最后的游戏场,依旧是以玩家之间的关系作为中心。只不过这次主要是激化了玩家之间的矛盾。这应该是暗示了这层通神塔中,玩家之间依旧是竞争关系。而且,有可能是很恶劣的竞争关系。”   左蓝闻言,立刻举手发誓道:“我和我哥绝对不会嫉妒你!背叛你!”   跟了沈容这么久。   左蓝很清楚跟沈容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   沈容:“我们在游戏场中,不也是可以合作的嘛,你不用太过紧张。”   又一阵凉风吹来,烈阳眨眼间消失,就像烛火被风吹熄。   天空陡然间从亮的刺眼,转变成阴凉凉的青灰。   金灿灿的沙地变成了如霜的白色。   这会儿踩进沙子里,还能感到被沙子包裹的冰凉。   左蓝打了个寒颤。   沈容从空间里拿出厚大衣套上,若有所思地道:“游戏场中,地形之间转变很快。这里,天气转变很快……”   地形之中,每一处都存在着鬼。   那么这样的天气里……   呜——   风声如鬼怪哭嚎,呼呼吹乱了沈容的长发。   沈容闻声环顾四周,看不出什么。   她开启海幽种之瞳,看见无数灰暗的阴气从四面八方飘来,且越来越浓郁。   “呜——”   呼啸狂风刮来。   沈容看见,风中一群扭曲血腥的鬼怪像被风吹得到处飞扬的床单,破碎腐烂的面上挂着兴奋而又狰狞的笑,朝着玩家们扑来。   这群鬼密密麻麻,几乎找不出能让玩家从它们之间躲过去的缝隙。   这些鬼的数量,就如同沙漠的沙粒一样数不清,一只一只,源源不断地填充到风里。   它们多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如同一堵会移动的,无边无际的厚城墙。   跟这么多鬼正面刚,不切实际!   但神肯定会给玩家留生机。   神从来就不会逼玩家到死路。   哪怕是在游戏场,倘若没有玩家贪其他玩家的卡牌,也不会造成现在这样还没来鬼,玩家就互相打得血肉横飞的场面。   沈容环顾四周,寻找能够躲避的地方。   然而哪儿都没有地方可躲。   除了……   沈容猛地扑倒在地,也不管多少人能听到,能听懂,大喊一声:“趴下!”左家兄妹立刻匍匐。   这群鬼被风带着飞。   它们是脱离了地面的。   只有趴在地上,才有可能躲过它们!   如城墙的群鬼像推土机一般来到倾轧到有玩家的地方,撞上一个个不知道趴下的玩家。   它们立刻抓住这些玩家,大笑撕咬啃噬。   血和肉渣在风中飞洒,落到趴在冰凉沙子上的玩家头上。 第127章 通神塔二层2   被血打湿的头皮被风吹得发凉。   沙子突然冰得像被冰箱冻过,冷得全身贴在沙上的玩家忍不住打了个颤。   密集的鬼怪一只只紧贴着玩家的头顶飘过。   沈容微微抬眼看,这些鬼怪组成的“城墙”竟是没有尽头的。   或许只有等天气转变后,这些鬼怪才会消失。   沈容匍匐移动。   沙子除了冷,还染上了死去玩家洒落的血,变得黏湿沾手。   其他玩家见沈容这般行动,也学沈容的模样前进。   突然,一道锁链从左方甩来,缠住了沈容伸出去的手臂。   沈容望向锁链的来源。   是一名趴在地上、身上染血带伤的男人。   他对她龇牙狞笑了一下,将锁链另一端丢到一只鬼身上。   那鬼毫无察觉地带着锁链被风吹跑。   沈容猝不及防被拉得在地上拖行,很快反应过来,把手猛插进沙地里,将自己固定在原地。   冰凉的沙子包裹她的手臂。   凉意侵入她的皮肉骨血,冻得她手快没了知觉。   带着锁链的鬼定在了原地,和沈容僵持住,发出呜呜鬼嚎。   强劲的力道拉扯着沈容固定在沙里的手臂,仿佛要将她的手臂扯断。   周围玩家察觉到这情况,向沈容投来或诧异,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而那下黑手的男人则挑眉得意地继续爬行移动。   沈容不认识这人。   她转眸看向他。   男人意识到不妙,转向别处爬行。   沈容开启欲望之眼,控制那男人向自己爬来。   在其他玩家惊诧的目光中,那男人逐渐爬到沈容面前。   “这人疯了吧,下黑手还敢往她面前爬?”   有人直犯嘀咕。   围观的玩家发觉到那男人神情不对劲,意识到是沈容做了什么,大多不敢再用落井下石的眼神看沈容。   但仍有玩家伺机用看猎物的眼光看着沈容,阴暗地想着:   ——这是休息区里,他们见过最受优待的玩家。她看上去这么弱,凭什么受到优待?无非是运气好!什么SS级,他们也不信!   ——她要真有实力,就算他们下黑手,她肯定也死不掉吧。所以他们下手了又怎样?   沈容留意着那些眼神滑腻如蛇般恶心的玩家们,故作轻松地解下手臂上的锁链,缠在了下黑手男人的脖子上。   鬼猛地一下将男人拉出去一段距离。   沈容连忙拉住他的手臂,让男人恢复了理智。   鬼拉扯着锁链,几乎要将男人脖子拉断。   男人脖子充血,脸因窒息而通红。   沈容抬高音量冷声道:“想对我下手,你得先想想你能不能付出对应的代价。”   这话是在威慑其他玩家。   部分阴暗的视线收回了。   但还有那不死心地想要杀了沈容。   沈容紧抓着男人不放。   男人的脸逐渐成了酱紫色,挣扎的肢体慢慢放下,没了生息。   她拿出空间里的刀,割断了男人的咽喉,让锁链嵌进了伤处。   噗嗤——锁链从开口处勒断了男人的头。   那拿着锁链的鬼带着一颗头随风飘走。   沈容脸上沾满了男人喷溅出的血,淡然地扫视其他玩家,对他们礼貌微笑。   拖着男人的无头尸体继续爬行。   左蓝跟在沈容身后,看见那无头男人被生生撕扯断的脖子伤处,血汩汩流出的样子,一阵反胃,又不敢让沈容把尸体扔了。   只能困惑地一阵阵作呕,嘀咕道:“干嘛要带着尸体啊……呕……”   左航道:“盯上她的人太多了,她拖着尸体,让那些人看看对她下手的后果是什么,总比要时时刻刻花心思应付偷袭要好。”   沈容回眸微微点头,表示是这个道理。   但沈容在前面,血被风吹得全扑到左蓝脸上,左蓝还是犯恶心,只能微微侧头,用余光观察前方。   咚——一个黑色圆球忽然砸到左蓝的身侧。   左航当即大喊一声:“小心!”   沈容立刻回头一脚踹开左蓝,借着反冲的力道让自己也远离那颗黑色圆球。   “砰”!   圆球爆炸,将冰凉的沙炸得像喷泉一样往天空喷起。   沈容环顾周围玩家。   他们都像是受惊的路人般往这边看了眼,然后回过头去继续爬行。   沈容看向前方。   密密麻麻的鬼仍在飘着,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抬头,她看向鬼的上方。   上方没鬼,但是风大,而且没有可以固定身体的地方,所以她一开始没考虑从鬼的头上走。   但现在这种情况……   沈容用欲望之眼洞察他人欲望,在不远处找到了那扔炸弹的人,反手将尸体朝他砸了过去。   她迅速起身。   飘飞的鬼立刻朝她扑来,要啃咬她的身躯。   沈容暗暗将手变为水母色,掐住这鬼的喉咙,借力翻身踩上它的头。   她踏着一只又一只鬼的头顶,努力保持着平衡,朝那扔炸弹的玩家跑去。   玩家们惊奇地看着她。   就见她跑到了那炸弹男的身边,拎起炸弹男头上飘着的鬼,将鬼倒扣着狠狠往炸弹男头上打去。   鬼头被倒在了地上,正好与炸弹男平视。   鬼保持着兴奋开心的表情,在沈容拎着它一次一次打向炸弹男脸的时候,张口啃噬。   炸弹男的鼻子、脸肉被它一点点吃掉。   它还学会了伸手抱住炸弹男的头,将他的眼珠子从眼眶里吸了出来。   炸弹男的惨叫比鬼嚎更叫人头皮发麻。   沈容不为所动。   鬼将炸弹男的整张脸吃掉,脑浆也吸走。   很快炸弹男的头成了一颗骷髅。   他的身体还保持着完好无损,脖子处的撕裂口流出的血将身下的沙子都染红。   沈容提着这只倒扣的鬼,居高临下地对趴在地上移动的玩家们道:“还有谁不想活了的?我帮你呀。大家都是一个休息区的玩家,千万别跟我客气。”   玩家们噤若寒蝉地低头,差点把脸都贴到了沙面上,就怕被沈容看穿他们脸上的心思。   沈容站在高处看得远。   正要继续前行,忽见天边的天色又开始变化。   头顶上的青黑,就像是一块正被拉扯着的幕布,缓缓移动着将舞台让给了新的天色。   新的天色昏黄暗沉,就像黄色大雾中的天。   黄色大雾?   不会是沙尘暴吧?   沈容在鬼头上跑动,比玩家们爬行快得多。   她疾步冲向天边,远远甩开玩家,跑了新天色与青黑天色的交界处,鬼群终于没了。   新天气真的是沙尘暴。   狂风将沙子吹得在空中乱舞,沙带上了风凌冽的力度,像玻璃渣似的往人脸上刺。   沈容立刻套上带帽子的大衣,戴上围巾和墨镜,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她看见沙暴之中有一个艰难前行的队伍。   队伍中一共四道身影,带一匹背着行囊的骆驼。   这队伍应该是NPC吧?   沈容跳进沙暴之中向他们跑去。   还未至他们面前,就听见他们惊喜道:“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他们齐齐向她招手,大喊道:“我们在这儿!我们在这儿!”   就像是一群落难的人在向救援队求救。   沈容跑到他们面前。   他们每人皆是灰头土脸,颧骨凹陷,脸皮和嘴皮都干燥得起皮开裂。   有一女人上前虚弱地道:“是来救我们的吗?有水吗?我们已经快三天没喝水了!”   沈容没有拿出水,道:“我也是在这里迷路的人。”   黄雾中的三人瞬间蔫了下去。   有人用干渴的几乎说不出话的嗓子道:“完了,我们都要完了……”   “早知道,就不来了。”   女人再度靠近沈容,朝她伸手道:“那你有水吗?我们真的要受不了……求求你,给我们点水吧。”   沈容这才掏出小半瓶水,道:“就这么点了……我给你们分一点吧。这里风沙太大,咱们先找个能躲避风沙的地方。”   四人连连点头,邀请沈容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和他们的一起走。   沈容回望身后。   浑黄的天空几乎将原本青黑的天空吞噬殆尽。   不远处的沙尘中也逐渐从地上爬起一道道身影。   是玩家们。   沈容还惦记着左家兄妹的物资,对四人道:“我还有两个朋友,我把他们一起带过来。”   四人同意了,和沈容一起去接左家兄妹过来。   一行七人牵着一只骆驼在沙暴中行走。   沈容留意到其他玩家在黄沙中也陆续发现求救的、带着骆驼的队伍。   沈容被这骆驼队带领着,到一处背风坡歇下。   她拿出小半瓶水来给他们。   骆驼队的人不争不抢地喝了水,对沈容道谢,问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也是来寻找艾莉薇古城的吗?”   沈容撒谎道:“不是,我们是来这儿探险的,结果迷路了。”   骆驼队一男人笑道:“不是来找艾莉薇古城的,谁来这界外大陆啊。”   界外大陆?   这里也是界外?!   那他们……   沈容暗暗用海幽种之瞳打量他们:   他们确实是人啊。   人也可以来界外?   界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怎么人和鬼都有?   而且这群人还是主动来的……   骆驼队的人感激地笑着,向沈容做了自我介绍。   他们的队长叫阿凯,向导叫倪翔。   一男一女两名年轻人是历史系的研究生,一个叫高嘉,一个叫程芸。   阿凯道:“你看看,这沙漠里这么多队伍,每一个都是想找到艾莉薇古城,让古城中的神为他们完成愿望的。你们不用不好意思。”   程芸道:“不过我们进入这界外大陆,已经大半年了。不仅没有找到古城,还困在了这片沙漠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   倪翔苦中作乐笑道:“你们别看我现在这么瘦。我刚进来的时候,可有两百斤呢。”   高嘉扣着沙子,叹气:“走进这片沙漠,就算是完了。我们肯定都会死在这里的。”   阿凯道:“别说这种丧气话!”   “轰隆”   天空中传来一声巨响,沙漠中的风不再那么干燥。   左蓝道:“是不是要下雨了?”   骆驼队的人却脸色突变,突然低头死死盯着脚下。   阿凯道:“不是要下雨。是沙鬼要来了!雷声响一声,沙鬼出现,响第二声的时候,沙鬼就会离开。你们要注意,千万别被沙鬼拖进沙子里!”   程芸道:“我们队伍本来有十五个人,出意外死了两个。剩下九个,全被沙鬼拖进沙子里吃了。”   左家兄妹立刻低头警惕沙地。   沈容默默地把手插进沙子里,手指变幻成触须,在沙里横扫,寻找沙鬼的踪迹。   天色昏暗,却又与天黑不同。   整个世界像被笼罩在了一层黄黑色的纱中。   沈容摸索了半天也没摸到沙鬼,意识到不对劲。一边继续用触须搜索沙地里的沙鬼,一边警惕地环顾周围。   周围有不少加入了别的骆驼队的玩家躲藏一个个小沙坡的背风处。   不过因着漫天的黄沙与暗沉的光线,沈容只能看见他们模糊的身影。   那些玩家也纷纷低下了头,警惕地看着沙地。   突然,一阵阴风从沈容的后颈吹过。   沈容的触须没在沙地里搜索到沙鬼,但却触碰到无数凭空冒出的阴气。   那些阴气在往地面上冒。   接触到她的触须后,在沙地里发出嗡嗡的闷响。   有阴气已经冒到了地面上,竟是无色无味的!   它混入了空气中,随着空气被众人吸进身体里。   这阴气与沈容以前见过的不同。   沈容观察着身边的其余六人,尝试着嗅了一点,   阴气在她身体里乱蹿,像要蹿入她脑海里,占领她的意识。   不过她有海幽种的特质,那些的阴气很快就被磨灭了。   但是吸到阴气的其他人,没有她这样的本事。   左蓝吸了吸鼻子,一副想打喷嚏的样,道:“我怎么感觉空气这么凉啊?”   “是沙鬼……沙,沙,沙鬼会会会……”   骆驼队的四人突然像故障的机器一般开始卡壳,身体扭曲起来,关节咔哒咔哒作响。   他们的皮肤开始起伏鼓动,像有一条条蚯蚓在他们的皮肉间蠕动。   沈容后退一步,警惕地远离他们。   余光却瞥见左家兄妹也出现了这样的症状。   左家兄妹丧失了自我意识,眼珠子往头顶翻,露出带有血丝的眼白。   他们眼白里的血丝在逐渐消退。眼眶里的眼珠仿佛变成了一颗颗乳白的不透明玻璃珠。   扑通——左家兄妹像是难以这转变承受,倒在了地上。   周围也陆续响起一个个人倒地的声响。   骆驼队的四人在继续转变。   他们的皮肤在变成沙土般的浑黄。   血从他们脸上的所有孔洞里渗出,眼珠子像失控的机器一般,瞳孔在整个眼眶里飞快地到处乱动。   “会会会……”   他们喉间低沉地重复着这个字。   瞳仁最终“咔”的一下定格在双眼中间。   四双眼睛放出阴森红光,直勾勾地盯着沈容,嘴角缓缓缓缓向耳后咧开,露出一颗颗锋利带血的尖牙。   “会吃了你!”   沈容静静地观察他们,又环顾四周。   一个个背风的小沙坡里,冒出一双双阴森的红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烁幽光。   沈容在心里计算:   一个沙坡后面,是四双红眼睛。   每个骆驼队,恰好有四个人。   也就是说,玩家吸入阴气后会晕倒,这些骆驼队的人,会变成“沙鬼”?   那他们本体是人,还是鬼?   她能杀他们吗?   他们好像不会对晕倒的玩家下手……   “沙鬼”笑着向沈容逼近。   沈容还在思考,就听部分山坡后方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等等,这是有其他玩家也没晕倒。   他们是靠卡牌压制了阴气,还是……   沈容循声奔向离她最近的那打斗声的方位。   沙鬼以为她要跑,迅速追上她。   沈容双手化作水母色,掐住两只沙鬼的脖子打向另外两只沙鬼。   他们是她亲眼见证吸入了阴气后由人转变而成的,而玩家也在吸入后有所转变。   玩家应该是不会变成鬼的,他们吸入的阴气在之后可能有办法清除。   沈容由此推测,这些吸入了阴气转变成沙鬼的人,应该也存在变回人的可能性。   因此沈容对这些沙鬼没有下死手。   沈容一边打沙鬼,一边朝隔壁山坡移动。   就见一个戴眼镜的姑娘吃力地招架着沙鬼的攻击。   有一只沙鬼扑在她背后,只差一点就能咬到她的脖子。   沈容将手上掐着的沙鬼当作武器砸落那咬人的沙鬼。   那姑娘的眼镜被沙鬼蹭掉,虚着眼镜望向沈容。   她是游戏场里那个善于分析的眼镜妹!   沈容轻松打着沙鬼,和眼镜妹站到了一起。   沙鬼经受沈容几次摔打后四肢骨折,晕了过去。   沈容把它们堆到一起,看向捡起眼镜戴起的眼镜妹。   眼镜妹也认出了她,颇为惊喜。   察觉到目前的处境后,又立刻严肃起来。   “啊!”   有山坡后传出惨叫。   是有玩家被咬到了。   沈容问眼镜妹道:“你没吸入那种冰凉的空气吗?”   眼镜妹道:“吸了。怎么?是空气有问题吗?”   她垂眸看地上晕倒的,和她一起骆驼队的队友,疑惑道:“为什么我没晕倒呢?”   沈容想:眼镜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自己没晕。那说明其实阴气钻入体内会消失,可能并不是因为她的海幽种特征。   沈容思考道:“我们或许是被选中给沙鬼做食物的,所以没晕。”   这只是一种猜测,并不能确定。   眼镜妹蹙眉道:“这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我们?”   沈容点头:“确实不公平。虽说这游戏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但按照神一贯的作风,神是绝对不会让玩家全凭运气活命的。”   “还是要得到更多的玩家情况,才能知道我们究竟为什么会醒着。”   眼镜妹蜷在山坡后,道:“我武力值不行,做不了什么。”   沈容:“随便你咯。反正我自己要是调查到什么,是不会告诉什么都没有付出的妳的。”   眼镜妹蹙眉,有些不情愿的掏出五张游戏场里奖励的小卡牌:“我拿牌跟你换信息。”   沈容收了牌,笑道:“行。”   她本来就是要去调查的。   有山坡后的玩家仍在和沙鬼打斗。   有山坡后已经传出了撕咬血肉的咀嚼音。   呼啸风中夹杂了各种可怖的声音与浓郁的血腥味。   沈容歇了一会儿,继续打向其他山坡。   然后像对待眼镜妹那样,要其他玩家拿东西交换,她才会把得到的信息告诉他们。   不然,就要玩家跟着她一起去打沙鬼。   大部分玩家对付沙鬼很吃力,又不想浪费卡牌使用次数,便选择拿游戏场里的小卡牌跟沈容交易。   几圈下来,沈容得到了她想要的信息,还赚了近两百张小卡牌。   沙鬼们全部晕倒了地上。   沈容将醒着的玩家聚到一起,一次性公布了目前她得知的消息:   ——大家都是随机醒着的。   但为什么会随机到他们这批人呢?   沈容:“我也不知道。”   玩家们:“……”   就这么个信息,要他们每人交了五张小卡牌!   玩家看沈容的目光又气又恨。   但打不过,他们也只能嘀嘀咕咕地骂:“奸商!”   沈容叫醒一只沙鬼,一手掐着沙鬼的后颈,另一只手把骂她的人的脑袋往沙鬼嘴里送。   沙鬼兴奋地张大嘴要吃。   玩家拼命挣扎着喊:“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骂你了!”   沈容打晕沙鬼,甩开玩家,向那些骂过她的伸出手:“我需要精神损失费,你们每人再给我一张小卡牌。”   他们愤愤然,大有一种想要群起攻击沈容的架势。   沈容退到沙鬼堆里,道:“你们打我,我就拿你们给我的牌控制它们,然后让它们去吃你们。”   骂她的玩家们:“……”   只能咬牙掏牌给沈容。   换做以前,沈容是不会这么斤斤计较的。   但这次不同了。   在她趴在地上,躲避“鬼城墙”遭到暗算的时候,这些玩家可没少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她。   她一个个都记下了。   但她这可不是记仇啊。   她这只是……记性好,嗯! 第128章 通神塔二层3   “轰隆”   天空中响起第二声巨响。   周围游荡着的寒意,像撤退的潮水般,哗啦一下全部回归了沙地里。   沈容把手插进沙地中,手指化为触须,跟随迅速流动的阴气往沙地深处不断探索。   这沙地就像是个无底洞。   沈容跟着阴气追寻了半天,这阴气还在不断往下。   周围的骆驼队人都陆续苏醒,他们身上的伤随着阴气的退散一起消失了。   玩家们也恢复正常。   他们围过来看着把手插在地里的沈容,不解地嘟哝:“这是干嘛呢?”   阿凯过来拉沈容的手臂,紧张道:“沙地里有沙鬼,你这样没准儿会惊动它们的!”   沈容“嘘”了一声,道:“别吵。”   她感受到了越来越浓重的阴气。   这代表她快要接近阴气的源头了!   突然,她感到自己的触须像是“咕咚”一声浸入了水里。   好像有一只小手拉了拉她的触须。   随即一阵滚烫的热浪像是爆炸般围绕着她的触须炸开。   沈容连忙收回触须,触须变回手后,指尖被烧焦了。   指腹的一层薄皮焦得像黑炭,碎裂的外皮缝隙中露出了血红的肉。   看着都让人觉得疼到后牙槽发酸。   围观的人们皆是倒吸口凉气。   ——方才沈容打了那么多鬼,她的手也没有受任何伤。   为什么她只是把手插进地里,指尖就变得像烤焦的鸡爪一样?   沈容沉思着,拿出吸收卡牌,吸走萦绕在指尖的浓郁阴气,再用治愈卡牌瞬间治好了手。   心想:能发出烧焦海幽种触须的阴气的,绝非一般鬼物。   而且她刚刚感觉自己的触须浸入了水中……   那似乎是普普通通的水,微凉温润。   还有拉她触须的手,像是小孩的手,十分小巧幼嫩,力度也很小。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   在那只小手往里拉她的触须的时候,她还感受到一阵很轻很轻的风从触须尖拂过。   但是,地底怎么会有风呢?   沈容心中有诸多疑问。   骆驼队的人见沈容露出这一手,纷纷惊奇到:“你是不是会捉鬼?”   “你会不会画符啊?认不认识那种祭祀画符的文字?”   祭祀画符的文字?   沈容立刻想到了神域文字,看向那说话的人道:“认识一些祭祀文字,怎么了?”   一众骆驼队的人大喜:   “太好了!!!”   “这片沙漠里,有一个神出鬼没的废墟!那废墟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块布满黄沙的石碑。石碑上写了很多我们看不懂的文字,废墟墙壁上还有还有像祭祀仪式一样的壁画。”   “我们尝试过学着壁画围绕石碑举行仪式,但是我们举行的仪式没有引发像壁画上那样的现象。”   “我们推测,或许是我们没能读出石碑上的祭文所以仪式才没成功的!”   “唉……我们这么多队伍,进来的时候有那么多的人……”   阿凯环视四周,道:“啊!当初的人数,差不多就是像现在这样,加上你们这么多!”   “但是没有一个人认识那文字,谁也读不出石碑上的祭文。”   骆驼队的人们两眼放光地盯着沈容,道:“但我们现在遇到你了,这真是天助我们!”   沈容礼貌地笑了笑,要骆驼队的人带她去找废墟。   分散的骆驼队整合成了一大队人马,让沈容坐上了骆驼,簇拥着沈容出发。   阿凯同沈容道:“那片废墟是随机出现的,我们也不知道具体在哪儿。”   “不过大部分人都是一直向着西走,遇到的那片废墟。”   其余玩家看得一愣一愣的。   部分会古文字的玩家也主动请缨说或许能看懂石碑,骆驼队的人立刻也给了这些玩家和沈容相同的待遇。   在沙鬼出现后,黄沙平息了。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黄沙又渐起。   左家兄妹像两个近侍似的跟在沈容坐着的骆驼旁。   左蓝掏出伞递给沈容挡风沙,还给了沈容一瓶矿泉水喝。   沈容坐在骆驼上,比起其他步行的人们,过得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她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软软。   软软似乎是睡着了,一动不动的,小身体微微起伏。   沈容不打扰他睡觉,尝试将软软重新收回纯白卡牌内。   还真的成功了。   沈容把卡牌收进空间里,让软软安心睡觉。   观察起这空气逐渐浑浊的沙漠,问阿凯道:“是不是空气中的黄沙浓到一定程度,沙鬼就会出现?”   阿凯点头,叹道:“而且不管我们躲在哪里,哪怕是沙尘暴刮不到的地方,沙鬼也会出现。”   等他们醒来的时候,他们时常浑身是血。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身边躺着同伴被啃噬过的尸体。   自称认识古文字的人中有眼镜妹,听见阿凯的话,她骑着骆驼过来,道:“你们一点也记不起来发生过什么?那你们醒来的时候难道就没有……”   “咳咳……”沈容清清嗓子,打断了眼镜妹。   她知道眼镜妹要问什么——难道就没有觉得嘴里有血腥味什么的吗?   沈容用传心术告诉眼镜妹:“我留意过他们的口腔,醒来后他们的口腔里没有任何血迹和肉渣。他们的同伴,是那股气息借他们的身体啃食的,不是他们杀的。”   “目前来看,他们不是凶手,不必告诉他们真相,免得他们崩溃。若以后发现他们就是真凶,只不过是在装模作样,那到时候再斥责他们也不迟。”   眼镜妹听到脑海中响起沈容声音时,惊讶了一瞬,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挺温柔的。”   然后骑着骆驼与沈容拉开了距离。   沈容继续问了阿凯一些有关沙漠和这些骆驼队的事。   得知他们是居住在正常地方的居民。   只不过他们的世界有关于界外大陆的传说,以及进入界外大陆的方法。   界外大陆是一片漫无边际的大陆,行走过程中随时可能遇到不同的地形。但是不管遇到哪种地形,都有进入艾莉薇古城的方法。   只不过无数人进入界外大陆,直至丧命于此,也未能发现古城。   且他们还被永远地困在了这里。   “那片废墟中的祭祀仪式,很有可能就是进入艾莉薇古城的方法……咳咳咳,呸呸呸……”   说话间,黄沙再次浓重。   沙猝不及防地被风洒进阿凯嘴里,喂了阿凯一嘴。   “轰隆”   天空中又传出一声巨响。   骆驼队的人下意识慌乱起来。   沈容坐在骆驼上环视众人。   片刻过后,所有骆驼队的人再次沙鬼化。   而上次晕倒的玩家们,这次都醒着。   上次醒着的玩家们,这次都抽搐着晕过去了。   果然,神是公平的。   祂会让玩家们轮流做沙鬼的食物,能不能逃脱沙鬼的血口,全看玩家们的本事。   而沈容体内的海幽种特质,不管她有没有被选中成为食物,都会让她保持清醒。   有了上次打沙鬼的经验,沈容轻松就把围在自己周围的沙鬼料理了。   而后做在骆驼上悠闲地发话:“诸位顾客,需要我帮忙吗?每人给我五张游戏场发放的小卡牌,我就帮你们处理掉沙鬼。不需要我处理沙鬼的,我可以跟你们共享上一轮的信息,同样要给我五张小卡牌。”   玩家们各取所需,当即全都答应了,沈容跳下骆驼飞快地处理了沙鬼们。   把玩家们召集在一起说了玩家会轮流晕倒,轮流给沙鬼做的事。   “轰隆”   第四声轰鸣响起。   沈容赚了个盆满钵满,身上揣了一堆小卡牌。   她用空间牌将她的空间扩充到了134平方米。   剩下的一次性治愈牌、隐身牌、控小鬼牌等,她都收起来了。   玩家们和骆驼队们陆续苏醒。   沈容重新坐到骆驼上,把先前跟她交易过分享信息的玩家们挨个叫到面前,说了他们上一轮没晕的原因。   第一轮交易的玩家们恍然大悟,这才感觉五张卡牌花得也不算亏。   沈容一脸“我是个良心商人”的笑容,威压感十足扫视了那些用嫉妒目光看她的玩家们。   在经历了三轮沙鬼后。   一行人终于看到了废墟。   废墟被黄沙埋了一半,没有房顶,只有残缺的墙壁断断续续地矗立在那一方的沙地。   看上去像一个破碎的……   怪兽形状。   沈容还以为废墟会是房屋形呢。   沈容与其他会古文的玩家跳下骆驼,走进废墟之中。   玩家与骆驼队的人都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像一群小弟。   沈容打头阵,率先走到了石碑前。   这石碑矗立在怪兽心脏的位置。   被黄沙和灰尘粉刷了一遍又一遍,已经变得像个黄土碑。   石碑上的文字凹陷也被灰尘填满,看不清原来的字样。   沈容掏出纸擦石碑,擦不干净。   阿凯上前道:“要用手虔诚地擦,才能擦干净。”   阿凯走过来跪在地上,用手仔细地擦拭石碑。   石碑像被被重新打磨过钻石一般变得剔透耀眼,散发出莹莹光辉,一看就能看出这石碑绝非凡品。   随着石碑越来越干净晶莹,它变得宛若水晶透明又似玉石温润,石碑上的文字也被镀上了光华。   玩家们眼里流露出兴奋的光——这石碑肯定和通神塔有关!   沈容打量着石碑,心想:   这确实是神域文字。   但是既然是要让玩家过通神塔,神安排刻有神域文字的碑的意思是:   ——如果游戏场中,没有一个玩家走入那村庄,帮助村民解决问题,拿到那本神域文字字典。   那么现在所有玩家都会因为看不懂碑文而被困在这里?   不对,按照神一贯的作风,祂肯定会安排另一种方式,让玩家看懂碑文的。   其他懂古文的玩家陆续上前,看了眼石碑,纷纷摇头说看不懂。   沈容盯着石碑,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了她身上。   阿凯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看得懂吗?”   沈容严肃道:“找找别的方法吧。”   众人失落地低头。   沈容又道:“实在找不到,我再看碑文吧。”   众人眼里又燃起了希望的火焰:“你能看懂?”   沈容:“可以看懂,但是太麻烦了。”   这石碑上文字密密麻麻,她得翻多久的字典,才能把这全部的文字读出来啊!   神肯定有安排别的方法!   她坚信。   骆驼队的人道:“我们在这儿很久了,遇到过废墟很多次,这里的一切都被我们摸透了……除了碑文。”   他们摇头叹息:“没有别的方法了。”   沈容问道:“你们挖过这些被埋在黄沙里的墙壁吗?”   骆驼队的人愣住:“挖这个做什么?挖的话墙壁会倒吧。”   沈容:“没挖过就尝试如挖啊,我再观察石碑。”   说是观察,沈容从空间里拿出铁锹,开始挖石碑。   玩家们知道沈容的本事,也立刻去吭哧吭哧挖墙了。   骆驼队的人呆住:“这可能都是神物啊,你们就这样挖?万一弄坏了,影响祭祀阵法怎么办?”   沈容:“相信我,神肯定不会只给一条生路的。”   骆驼队的人困惑不已:“你怎么知道神怎么想,万一……”   沈容打断:“实在不行,我还可以把真理女神像召唤出来问一问。”   她有直觉加成,她相信自己!   玩家们挖墙的动作顿住纷纷望向沈容,骆驼队的人满目惊奇。   沈容继续挖石碑,不搭理他们。   左家兄妹帮忙一起挖,还时不时给她送水喝。   在沈容挖了五个沙鬼出没的轮回后。   她终于停手了。   她发现这石碑挖不到底。   而且在她挖开下面的石碑后,发现了石碑的秘密。沈容爬出她挖的坑,把一众人招呼过来,道:“你们看好。”   沈容绕到石碑后方。   石碑后方因长年的风沙吹拂,出现了风化的迹象,坑坑洼洼的,什么也没有。   沈容抄起铁锹,“哐”的一下将石碑表面砸出了裂痕。   骆驼队的人诚惶诚恐地惊叫起来。   仿佛裂的不是石碑,而是他们自己。   阴风乍起,天色忽暗。   碎裂的石碑表面开始震颤起来。   突然,一条条黑色的半透明“鳗鱼”从裂缝里挤出来,围着一众人打转哭嚎。   这些鳗鱼逐渐像史莱姆一样变形扭曲,逐渐化作一个个人形。   它们骨瘦如柴,满面风霜,看上去和长久在沙漠里探险的骆驼队人差不多。   只不过,它们是鬼。   “啊!那是小皮啊!”   有人指着一只飘动的鬼魂惊叫。   有骆驼队的人喃喃道:“这些,这些都是我们在沙漠里死去的队友!”   沈容也是在挖到地下之后,发现地下石碑背面的颜色与地面上的石碑背面不同,才发觉——这地面上的石碑背面,根本不是石碑本身。   地面上的石碑明显厚很多,而且两道颜色的交界处参差不齐,厚的地方还有阵阵阴气溢出。   沈容抄起铁锹继续砸石碑。   那些鬼魂不找同伴们报仇,反而来阻挠沈容砸石碑。   左家兄妹挡在沈容身后拦住这些鬼魂。   一众玩家也陆续到沈容身后挡住鬼魂们,有许多是熟面孔——游戏场里那些高端玩家。   石碑缝隙里飘出越来越多的鬼魂,它们疯狂地扑向沈容,凄楚可怜地发出幽幽哭嚎:“不要砸~不要~”   碎裂的缝隙里飘出了越来越多的鬼魂。   碎掉的沙壳啪嗒啪嗒掉落在地上,露出了被掩藏的石碑的本来面貌。   石碑背面不似正面那样一看就知道是神物,却也是光滑的玉石制成。   玉石上同样有刻纹,而且全是普通文字。   沈容迅速浏览了一遍文字。   她确定这些能看懂的文字,确实就是有关通往艾莉薇古城的!   只不过,这些字不知是被风沙形成的沙壳挡住了……   还是被那些鬼魂挡住,不希望它们生前的队友发现。 第129章 通神塔二层4   骆驼队的人呆愣愣地看了眼石碑,又抬头看那些在空中嘶喊发泄的曾经的“队友”们。   阿凯上前一步,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找到艾莉薇古城,让神实现我们的愿望,不是我们共同的追求吗?你们为什么要挡住它……”   鬼魂们置若罔闻,争先恐后地扑向石碑,企图继续遮盖住石碑上的文字。   沈容打开一只冲过来的鬼魂,道:“我已经看到上面写了什么了。你们再挡也没用了。”   鬼魂们总算停歇。   它们漂浮在空中,一动不动,就像一个个漆黑的石像,表情充满了哀愁与纠结。   有其他骆驼队的人上前来喊道:   “我们一起走过了那么多地方,好不容找到这里。你们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我们发现古城?”   “说话啊!是不是古城很危险?你们不想让我们去?”   这群人与这些鬼魂们相互扶持着走过太多路,不愿把这些鬼魂往坏处想。   空气静默良久,黄沙再起。   一只鬼魂突兀地开口道:“我们已经死了,再也去不了古城了。但你们还活着,你们可以去……”   它淡淡的语调陡然间尖锐起来,痛苦地抱头大喊:   “为什么你们可以去到古城!而我们却要死在这里!连灵魂都要被永远地困在这里!为什么!为什么!”   骆驼队的人一个个都表情呆滞,不敢相信自己过去的队友,竟是抱着这种想法阻止他们去往古城的。   “我们是兄弟,是朋友,是队友……不是吗?你们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玩家们围观着这一场景,表情瞬息万变,多是一脸的吃瓜样。   沈容对他们道:“你愣着做什么?这又不关我们的事。继续去挖墙吧,把壁画全部挖出来后,我们就可以举行祭祀仪式去古城了。”   其他鬼魂闻言,叫嚣道:   “不可以!我们去不了,你们全都不可以去!”   “我们不欠你们的!我们没要你们陪我们一起死,已经算是很善良了!”   沈容认同鬼魂的说法。   它们除了是骆驼队的队友,还有一个身份:   ——被其他变成沙鬼的队友活生生咬死吃掉的人。   它们死后没有想过复仇,只是在发现了石碑的秘密后,想要阻止活着的队友进入古城而已。   它们这样,确实算是很善良了。   但是……   沈容:“你们和你们队友之间有恩怨,想要阻止你们队友进入古城,我可以理解。但是我们又不认识你们,你们进不去古城,关我们什么事?”   说罢,她视线回到石碑上,专注地背起了碑文。   骆驼队的人十分茫然。   “恩怨?什么恩怨?”   阿凯拍着胸脯道:“我的兄弟们,我们认识这么久,我扪心自问,作为队长,我尽心尽责,从没亏待你们什么,你们到底对我们有什么不满?你们说出来啊!”   “如果是因为我没能从沙鬼们手里保护好你们,我承认,那是我的失责。我向你们道歉!”   说着,阿凯干脆地跪在地上,向漂浮在空中的鬼魂磕头,道:“对不起,我们还活着,你们却死了。”   “但是我们从没忘记过你们!我们能坚持到现在,就是怀抱着想带你们看一看古城的信念!”   阿凯起身,将骆驼上的行囊解下来。   那行囊里放着的,全是一袋袋用布扎好的森森头骨。   其他骆驼队也陆续将骆驼身上背着的行囊解下,一颗颗头骨从包裹里显现出来。   在漫天黄沙的荒漠中,这头骨密密麻麻地摆放出来,却没有一个骆驼队的人感到害怕。   反倒是刚刚坐骆驼的玩家,想起刚刚他们是和这些头骨共乘骆驼,脸色都有些难看,嘴角略抽搐。   阿凯的脸上沧桑起皮,眼眶微红:“我向你们保证。等我进入古城,若我能得到向神许愿的机会,我一定请求神将你们复活。”   鬼魂们纠结的面孔更显颓丧。   正是因为知道队友们不是故意杀害的他们,正是因为队友们和他们相处得太好,它们才一直没对队友们下过杀手。   但是……   但是!   鬼魂哽咽道:“我们是无法复活的。”   “这是我们追寻神迹要付出的代价。”   代价?   沈容抬头看鬼魂:“你们怎么知道你们的死亡是代价?”   这事关那阴气的来源,让沈容忍不住感到好奇。   如果说,他们的死亡是追求神迹的代价。   那么那些阴气,岂不是神派遣而来的?   “是石碑告诉我们。”   “我们虽读不出石碑正面的文字,但一接触到石碑,就感受到了。”   “凡生活安稳平静,却擅闯界外大陆,妄图寻神实现愿望者,皆为罪者。”   “若能通过神的处罚,面见真神,则罪业皆消,成为神庇佑之城的城民。若葬身于此,则负罪在此,永不得解脱。”   这些,是鬼魂们靠近石碑时,脑海里突然蹦出的信息。   鬼魂们自嘲道:“我们太想当然了。以为找到艾莉薇古城,找到神,就能实现愿望。也不想想……要是每个人都能简简单单就实现愿望,那神还不如直接坐村口让大家都来许愿得了。”   话虽如此。   但依照神的行事方式,这些鬼魂肯定不是全然不可救。   玩家们进入界外大陆,遇到这样的剧情。   按照玩游戏的思路去想,玩家得帮他们解决问题啊!   沈容沉思,跑到石碑正面,道:“你们先别吵,我看看石碑上面写了什么……估计要很长时间,都别打搅我。”   她拿了条床单罩住自己和石碑。   拿出字典和纸笔,开始一一对照誊写石碑上的文字。   玩家们有人想掀了沈容的床单看看她在搞什么鬼。   那些高端玩家和左家兄妹圈住了沈容,队其他玩家道:“做你们该做的去。”   眼镜妹推了推眼镜,对旁人道:“好奇心太重,会死的。”   他们都没有使用过心愿笺,因而都还清醒。   且都不是蠢人,也看得出部分玩家不太对劲。担心这些玩家热血上头,乱来,打扰到沈容。   骆驼队的人看着漂浮的鬼魂们,沉默不语。   心绪万千,却无法言说。   又是三轮沙鬼出现。   沈容总算翻译誊抄下了一段文字。   【当你读懂这段文字起,你已成为神选之人】   【神选并不代表你得到了神的眷顾,也不代表你今后在游戏中会受到任何优待】   【它代表的是,你懂得了神域的文字,初步具备了成为神域生灵的条件】   【神域众生灵,皆为神明候选】   沈容有些惊愕,又有些心潮澎湃。   神明候选……   意思是如果她活到了游戏最后,她有机会进入神域,甚至有机会成为神?   现在大部分玩家心里都有“嫉妒种子”。   这段话,可不能让他们知道。   沈容做了个深呼吸,将这张字条放进空间里。   忽略掉这段,重新誊写翻译。   玩家们与骆驼队的人在废墟中驻扎下来。   鬼魂们望着队友们随身携带的他们的骸骨,都有些恍惚,眼中闪烁着动容的泪光。   这里没有黑夜。   沈容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总算翻译誊抄完了石碑上的所有神域文字。   沈容从床单里爬出来,所有人和鬼都向她围拢。   她不急不慌地先吃了点东西,喝了点水。   把其他等待她翻译文字的人和鬼急得都快上火了。   沈容这才开口:“你们……继续挖墙。我得歇一会儿,太累了。”   翻译神域文字,初期她没感到有什么特殊的。   到后来,她感到了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的疲惫。   这种疲惫像是一簇小火苗,在慢烤她的灵魂,不适感遍布全身,越来越重,且只有停止翻译神域文字才能消除。   沈容直觉这似乎是在考验她的灵魂强度。也代表了,普通玩家就算通过各种途径得到了学习神域文字的机会,如果灵魂不够强,也无法得到进入神域的资格。   高端玩家和左家兄妹继续守着沈容。   鬼和骆驼队的人都眼巴巴地等着,期盼沈容能给他们带来希望。   继续挖墙的玩家们忍不住嘀咕:“装腔作势的,恶心!”   “不就会几个字嘛,有什么了不起。”   这是酸病又犯了。   沈容一觉睡醒,吃点东西喝点水,才终于开始读碑文。   碑文写得拗口。   沈容翻译成通俗易懂的话,并且掩盖了部分有关读懂神域文字代表了什么的信息。   沈容:“你们的解救之法,皆在碑文上。能读懂碑文,代表具备了很强的能力,是你们的救星。”   玩家们小声:“你确定你不是在自夸?”   骆驼队的人和鬼魂们眼里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根据碑文所说,解救与进入古城的方法都是举行祭祀。   进入古城的祭祀仪式刻在地面上。   解救之法的祭祀仪式,刻在地里。   玩家们挖墙的时候,也确实从地里的墙面上看到了另一种祭祀壁画。   骆驼队的人和鬼认真且安静地听沈容说完,感恩戴德地对沈容连连鞠躬道谢,开始准备起祭祀仪式。   沈容的身份在祭祀中很重要。   两场祭祀的祭文都需要她来颂念。   大家怕累到她,忙活仪式的时候便没让她干活。   沈容躺在铺了软垫的地上休息,拿起字条看。   原文的意思是:   读懂了文字的人,有可能成为神明备选,因此获得了向神明祈愿的能力。   所以能够举办仪式,请求神明宽恕这些“罪者”。   而通往古城的祭祀,其实谁来举行都可以。   有其他玩家暗戳戳过来,想偷窥字条。   沈容立刻将字条塞进了空间,问骆驼队的人和鬼们道:“你们还想进入古城吗?”   骆驼队的人沉吟,问沈容:“您觉得呢?”   沈容想掏出软软来玩,但是软软还在睡觉。   她看了眼软软,又放回空间,对骆驼队的人道:“我不建议你们进入古城。神所在的地方,并不一定都是好地方。有些神在某些地方的分身,是从恶中诞生的。”   比如贝露那样的。   骆驼队的人脸上都浮现出挣扎纠结的情绪。   鬼魂们似乎也有些不甘心。   沈容不勉强他们放弃,道:“你们自己考虑吧,我也不会阻拦你们进入古城的。”   她躺下继续休息,多看了那些鬼魂们几眼。   这些鬼,即便和骆驼队的人闹到了直说它们就是自己进不去古城,所以不想让队友们进去的地步,也没有告诉骆驼队的人,它们是被他们杀死的呢。   骆驼队的人也不算辜负它们,一直把它们的骸骨带着。   刚开始见到骆驼队的时候,沈容就很奇怪。   他们都到三天都没水喝的地步了,怎么没有杀骆驼救急呢?   而且他们都步履踉跄了,怎么也不骑骆驼呢?   现在她才知道。   骆驼,他们要用来驼队友,所以不能杀。   对他们来说,队友在骆驼上坐着呢,他们也不能骑上去跟队友挤啊。   也就她们这群什么都不知道的玩家,才会坐上骆驼了。   祭祀仪式要用沙子和石头在地上摆出壁画上的图案。   一众人动作麻利地做好祭祀准备,叫醒沈容。   沈容为他们做了祭祀。   很快那些鬼魂身上的柏油像融化的蜡壳一样,慢慢从它们身上褪去。   它们欣喜不已,激动得眼眶通红。   举办了一场祭祀仪式,沈容又感到了灵魂的疲惫。又睡了一觉,才爬起来举办进入古城的仪式。   沈容颂念祭文。   最后一句祭文念完的瞬间,整个废墟发出了极光一样的辉光。   石碑下陷,显露出一个无底深渊。   深渊里散发莹莹光华。   骆驼队的人和鬼魂们趴到深渊盯着看,满目向往:   “这就是通往艾莉薇古城的通道。”   “我们追寻了那么久的通道。”   玩家们催促道:“你们趴在那儿干嘛,要进赶快进去啊!”   骆驼队的人说了声不好意思,从深渊口爬起来,缓步后退,远离了深渊。   阿凯看向沈容,道:“或许神所在的城,本就不是我们这些人该去的地方。”   沈容:“你们要是不去古城,想要回家的话,就想着家,一直向东走,路上不可以动摇回家的信念,这样就能离开界外大陆了。”   这也是碑文上说的。   骆驼队众人对沈容道谢。   一行人和鬼向着东走,他们互相说笑,就好像彼此还是刚进入沙漠的兄弟。   走着走着,那些鬼落了地。   而那些骆驼队的人开始变得和鬼魂一样,身体逐渐透明。   一阵风吹过。   这群人和鬼被风吹散了。   天边只剩骆驼在行走,被一道道散发荧光的线牵引着,逐渐陷进了沙地里。   那些骆驼,是神派来的骆驼吗?   那些“人”和鬼魂,其实都鬼?   玩家们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他们是神给我们的考验?”   沈容:“应该都是真的被困在沙漠里的鬼,只不过骆驼队的人可能忘记了他们自己是鬼了。”   鬼魂们是被骆驼队的人咬死的。   而骆驼队的人,是饿死、渴死在这沙漠里的。   不论如何,它们今天都能够回家了。   玩家们望了空荡荡的东边一会儿。   黄沙又起。   沈容转头,率先跳进了深渊之中。   她在不断地坠落。   这坠落之感让她感觉很熟悉。   就好像……   啊!她在进入通神塔二层后的感觉。   那时本来是在海里的她,突然从天空坠下。   然后世界翻转了。   那么现在,是世界又翻转回来了吗?   扑通——   冰凉温润的水流包裹住她,清冽的水香在她呼吸间弥漫。   “啊,妈妈,有人从喷泉里冒出来了!”   小孩的奶音从上方传来。   沈容睁开眼,循着光往上游,从水面上冒了头。   就见一个三岁左右的胖乎乎小女孩,穿一身很有异域风情的服装。   她趴在不远处的围栏上,用圆圆短短的小手指着她,兴奋地对着身边的大人叫:“妈妈,妈妈,你快看!”   沈容环顾四周。   她正在一个极大的水池里。   水池中央有一个巨大雕像底座。   底座很宽大,沈容在下方看不清底座上的是什么。   听刚刚那小女孩说的,这好像是喷泉?   沈容游向围栏,爬出了水池。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广场。   所有人都穿着不同的西域服装。   沈容就仿佛是穿进了电视剧里的西域一样。   广场上来来往往的人都只是好奇地瞥她一眼,没有对她过多关注。   水池里接二连三地冒出玩家,这些居民也没有感到惊奇。   就好像从水池里冒出人来是很稀松平常的事。   水池正中央的巨大雕像底座上是一层金灿灿的台面,台边周围有各种金子雕刻而成的花朵,就好像一个黄金打造的舞台。   “这就是艾莉薇古城吗?”   湿漉漉的玩家们爬出了水池,看着广场上的居民们,都有些茫然。   “是哦!”   胖乎乎的三岁小女孩扬起小脸脆生生地应话,十分可爱。   玩家们有些兴奋道:“艾莉薇古城就是通神塔第三层的休息区吗?我们以后都住这里?”   “这里不是休息区哦!”   小女孩否认道。   玩家们的脸瞬间垮了。   还没到通神塔啊……   沈容对小女孩笑了笑,礼貌地问女孩妈妈:“请问我们这些人到这里之后,该去哪里报道?”   女孩妈妈微笑道:“在这儿等一会儿吧,待会儿会有人来带你们去登记的。”   沈容道谢,打量起这座古城。   这古城确实很古朴,没有任何现代化设备。   突然一阵香风扑来。   沈容双手暗暗化作水母色,仰头警惕地看向那携带香风扑来的人。   那人好像是从天上坠落,身上的薄纱翻飞,仿若一只美艳的蝴蝶。   这只“蝴蝶”带着香气,电光石火间跌落进了她怀里,揽上她的脖子以稳住自己的身体。   小女孩在她惊喜地叫道:“啊!是薇黎安啊!”   周围的居民一听这名字,立刻变得如同狂热粉丝般兴奋地尖叫着涌来。   “薇黎安啊!!!”   “我前天花了一年的工资去祈祷,都没能见到她一面,她竟然在这儿出现了啊啊啊!”   “薇黎安我爱你!我们全家都喜欢你!”   小女孩的妈妈抱着小女孩尖叫。   薇黎安?   沈容看向怀中的女人。   女人缓缓抬脸,对上沈容的视线。   她戴着面纱,仅露出一双幽紫的眼眸,也足够勾魂摄魄。   她搭在沈容脖子上的手缓缓移动,却不是松开沈容,而是更加搂紧了沈容,另一只手伸向了沈容心脏处……   沈容看着薇黎安那只本来要触碰自己心脏处的手,在自己胸口前顿了顿,改为摸上她的脸,动作妩媚。   薇黎安嗓音娇媚,冷白修长的手上戴着铃铛首饰,一边抚着沈容的脸,一边在沈容耳边荡出一阵清脆悦耳的铃铛声。   “好羡慕哦,我也想被薇黎安女神摸脸脸……”   被妈妈抱在怀里的小女孩嫉妒地看着沈容,扁起嘴。   周围一道道嫉妒的目光落在了沈容身上。   薇黎安女神?   沈容看向怀里的薇黎安:“请问,你是嫉妒女神吗?”   薇黎安摇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沈容,道:“不是,我是这城里的一个舞娘。”   沈容松开薇黎安:“哦,谢谢。”   她还以为这次的神这么快就出现了。   薇黎安却仍搂着她不放,道:“不过,要想见到嫉妒女神,通过通神塔,你们需要先通过我才行。你……”   沈容突然变得灼热的目光让薇黎安嘴角忍不住上扬。   她拼命克制住兴奋的情绪,依偎在沈容怀里低语:“你要不要先把我带走?让我只属于你一个人……”   沈容:“你能安排登记的事吗?”   “当然。你在这里的吃住我都能给你安排好,不过……过通神塔,还得靠你自己。”   薇黎安不断向沈容靠近,唇都快要亲上沈容的耳朵了,“但是如果你想我帮你,只要……”   “不用了,安排吃住就行。”   沈容打横抱起薇黎安,一路喊着“让一让”,走出人群。   玩家们都还一脸懵逼。   居民们眼巴巴地看着薇黎安,眼神狂热,却不敢有任何行动。   左家兄妹自觉跟上沈容,问清楚情况,和沈容一起行动。   左蓝小声嘀咕:“你这样好像被富婆包养了似的……”   碍着薇黎安在自己怀里,沈容用传心术对左蓝道:“我也觉得。”   “富婆”薇黎安搂紧沈容,把脸贴在沈容的颈窝,满眼荡漾,身体发烫。   在薇黎安的指挥下,沈容三人来到一处土墙围程的大楼。   楼内前台小姐看到薇黎安,激动写满了整张脸,兴奋地在原地蹦跳了两下,殷勤地跑过来:“薇黎安小姐,请问我能为您效劳吗?”   沈容:“我要登记。”   前台小姐抬眸定定地打量了沈容一番,嫉妒地面目扭曲,态度瞬间冷漠:“哦,跟我来吧。”   薇黎安没看前台小姐,手指轻动,铃铛声响。   前台小姐瞬间仿佛被一把无形的刀拦腰斩断,鲜血喷溅到了房顶上。   两截断掉的身体分散在大厅内。   前台小姐竟还活着,脸贴在地面上连连道歉。   薇黎安语气阴狠冷厉:“这就是你……的服务态度?”   温度仿佛瞬间下降到了冰点。   下一秒,薇黎安又对沈容嗓音娇柔地道:“刚刚那是嫉妒女神要我传达的……这个人会变成这样也是因为嫉妒女神的惩罚,不是我干的。我其实很怕这样血腥的事……”   说着,薇黎安把脸埋进了沈容的颈窝里,楚楚可怜的样子。   沈容拍着薇黎安的背安抚,心想:   这里的居民如果表现出嫉妒,就会被嫉妒女神惩罚?   可是刚刚在广场上,那么多人都嫉妒地看着她,都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啊。   还是说……只有嫉妒影响到了正常的工作,才会受到惩罚?   那么这层的通神塔要怎么过呢? 第130章 通神塔二层5   身体裂成两半的前台小姐在地上爬行,拖出一条蜿蜒血痕。   同事连忙从柜台里出来,抬走她的身体,清洗地上血迹。   另一位穿制服的工作人员上前,微笑对沈容道:“您好,要做登记是吗?请跟我来吧。”   她眼底藏着阴暗的情绪。   但服务周到,脸上一直挂着甜美笑容。   沈容做好登记,被安排了一间单人宿舍。   左家兄妹和她一样,且跟她住在同一栋宿舍楼。   根据规定,玩家要统一住宿舍,不然就要自己掏钱住好房子。   虽说薇黎安愿意包沈容吃住。   但沈容选房时斟酌了一下:   她来这里是玩游戏而不是度假的。   万一宿舍和剧情有关呢?   所以她还是选择去住宿舍,只是要薇黎安包她吃穿。   薇黎安爽快答应,只要求跟沈容一起住。   沈容在登记时放下了薇黎安,之后就没有再抱她。   薇黎安自己跟在沈容身后,抓紧她的衣摆,哪怕是看着沈容的背影,都满面春风,眸光潋滟。   沈容根据工作人员的指引,到达宿舍。   沈容住的宿舍是1406,房间不大,也没有装修,只是简单地粉刷了墙壁和地板。   宿舍内自带卫生间,家具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张凳子。   工作人员送沈容进屋,给了沈容一盏提灯。   薇黎安跟进了沈容的房间,见沈容住这样的地方,嘴角往下撇了撇。   却没说什么,吩咐工作人员送些食物过来。   工作人员立刻去办了。   沈容关上房门。   薇黎安坐在地毯上,眼眸在黑暗之中依旧明白,直勾勾地盯着她。   沈容把提灯放到桌子上,去看了眼卫生间。   刚一打开卫生间,一股臭味便直冲面门而来,堪比生化武器。   沈容立刻关上厕所门,打开窗户缓了缓。   手撑在窗边思考那臭味。   像是很久不清理的粪池臭味,还有腐烂鱼虾,腐烂猪肉等……各种腥臭腐烂的气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薇黎安见沈容一脸沉思的样,道:“要不要待会儿等工作人员过来,让她给你换间宿舍?”   沈容:“到时候再看吧。”   薇黎安应声说好,走到沈容身边,倚在她身上。   薇黎安身上的香味,一下子取代了那股可怕的臭在沈容鼻腔里残留的痕迹。   沈容看到薇黎安的第一眼便认出了薇黎安就是那些副本里,总是对她很好的NPC。   却没想过,在这里也能看到她。   沈容表现如常,没有把薇黎安当作旧友,正常问话道:“嫉妒女神的惩罚是怎么回事?”   薇黎安道:“嫉妒是人之常情,但一旦嫉妒影响到了正常生活,便会遭到嫉妒女神的惩罚。”   沈容心想:我猜对了!   继续问道:“那我们这些玩家,要怎么做才能通关通神塔?”   薇黎安道:“明天我会统一告诉你们的。不过提前告诉你也行……”   她转面看着沈容,对沈容勾手:“你靠过来一点。”   沈容把耳朵送到她唇畔。   薇黎安说话时的气息微凉温润,带着一阵香气。   “在这古城里,每个人的嫉妒心都很重。而嫉妒,会导致这些人做出各种恶劣的行为。嫉妒之神会根据这些人的行为,对他们作出相应的惩罚。”   “但是嫉妒之神不会时时刻刻盯着这些人。所以有些罪者犯了错后并没有被发现。”   沈容明白了:“我们要做的,是抓住这些没有被发现的罪者,交给嫉妒之神处罚?”   薇黎安点头:“每个玩家抓一名罪者就足够换取通神塔三层的通行证了。不过抓罪者,需要有足够的证据。”   沈容表示了解了,对薇黎安道谢。   薇黎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中,依旧映着沈容的身影,道:“不用谢,能帮到你,我很开心。”   沈容与之对视。   薇黎安却突然抓住了她的袖子,呼吸略急促地道:“我已经陪……”   敲门声响起,工作人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是送餐来了。   沈容问薇黎安:“陪什么?”   陪你很久了,你是喜欢我的,对吧!如果感激我,可以亲我一下吗?   薇黎安本想说这些,深吸口气,道,“没什么,你先吃饭吧。”   她目送沈容走到门口。   许是屋里狭窄昏暗,沈容看她的眼光也炽热,让她觉得沈容可能也是想亲她的……   她心里痒痒的,回想陪了沈容这么久,沈容至今还没亲过她呢,有些着急。   薇黎安眼巴巴地望着沈容在门口和工作人员交谈。   沈容说了这间宿舍的卫生间臭得异常的事。   工作人员有些惊讶:“怎么会呢。我们古城的污水处理系统很好,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事啊。我能进去看看吗?”   沈容同意了,让工作人员进去,把薇黎安叫出来。   拉着薇黎安跑隔壁门口吃东西,免得卫生间里的臭气影响食欲。   薇黎安笑吟吟地盯着沈容吃。   沈容边吃,边专注地盯着宿舍内情况。   “呕——”   宿舍内响起一声作呕。   工作人员“砰”的一声关上门,冲出宿舍,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对沈容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间宿舍是这种情况。我再给你换一间吧。”   沈容爽快答应。   思考了一会儿,道:“我可不可以换楼上的?”   工作人员同意,立刻带沈容上楼。   沈容选了楼上1506的房间。   工作人员拿出房屋登记本准备登记,手却一顿,道:“不好意思,这间房有人住了,而且已经住了几十年了,让她搬走给你住不太合适……你住1505可以吗?”   沈容:“可以。”   她选择住15层的房,就是想到1406的厕所臭成那样,1406又没人居住过,那么臭味来源应该是在楼上。   1506有人住,那1506的人就有将厕所弄臭的重大嫌疑了。   工作人员为沈容开1505的房门。   沈容问道:“请问1506住的人叫什么名字呀?她是做什么的?”   工作人员道:“1506的是一位老太太,叫邱瑾云。她是独自一人来到古城的,之前和别人住的时候,屡次因为嫉妒别人而受罚。她就主动请求搬到这边的宿舍来,想要远离人群。她说这样她看不见别人,也就不会嫉妒别人了。”   “这些年来,她一直呆在房里不怎么出来,很老实本分,我们都快把她给忘了。”   沈容提了一嘴,说卫生间管道上下联通,1406的臭可能和她家有关。   工作人员把钥匙交给沈容后,道:“那我去问问她。”   沈容让薇黎安先提着灯进屋。   她和工作人员一起,敲响了1506的门。   静等了一会儿,沈容直觉有道视线在盯着她。   似乎是邱瑾云正从猫眼里打量她。   她盯住猫眼,忽听见门里传来扑通一声。   像是人从板凳上摔下去的声音。   工作人员再次敲门,语气严肃地要求邱瑾云立刻开门。   邱瑾云这才将门打开一条缝。   瞬间,比1406厕所更加浓郁的臭味从门缝里喷涌出来。   夸张点说,沈容怀疑这股带上臭味的空气都是脓绿色的。   工作人员难以忍受地作呕,扶住门道:“邱老太太,你在屋里做了什么啊!怎么会这么臭……呕……你这不符合我们这里的管理规定了!”   邱瑾云是个小巧得像个孩子一样的干瘦老太太,看上去慈眉善目的,牙全没了,嘴唇皱巴巴地往里缩。   她含糊不清地嘀咕:“我又没有嫉妒别人,我哪里违反规定了……”   “你这太臭了!”   工作人员蹙眉,道:“不行,我明天就得叫我同事来处理你家的问题。”   邱瑾云老太太面色灰暗,嘴巴蠕动了两下,说了什么,却没发出任何声音,看上去可怜兮兮的样子。   工作人员不愿在此多待,被臭得跑走了。   邱瑾云见工作人员走,立刻就把门关上了。   不愿和沈容多聊。   沈容回想那老太太面容慈祥,表情却十分阴暗的样子,直觉事情不仅是简单地弄臭厕所这么简单。   沈容回自己房间。   这间房间的卫生间没有异味,而且打扫得很干净。   时间不早,沈容打算洗洗睡。   薇黎安让她先洗。   沈容便进卫生间洗澡。   洗澡时,沈容总听见水管里传出“呜呜呜”“呜呜呜”的动静。   就仿佛风穿过窄巷会发出的类似孩子哭一样的声音。   沈容关掉水龙头,把耳朵贴到粗大的水管边细听。   “呜呜呜……”   “呜呜呜……”   水管里真的有哭声!   沈容匆忙换上衣服往外走,和薇黎安一起出门去找工作人员。   很快工作人员便过来。   管道师傅跟着一起过来将水闸关闭,砸破了那有大人腰粗的水管。   水管破开口子,露出里面白花花的内壁。   有一条娃娃鱼吸附在上面。   水管师傅取出娃娃鱼,重新换上一截水管。   工作人员扫了眼薇黎安,眼中的阴暗情绪更加浓重,面上保持微笑,客气地让沈容以后有事找她。   他们忙活完,离开。   沈容送他们出去,听见工作人员跟水管师傅嘀咕道:“这么一会儿都入住好多人了,就她事多。”   “怕不是因为薇黎安女神愿意跟她住在一起,所以她才频繁找我们过来,想炫耀给我们看的!”   他们嫉妒的毛病又发了。   轰隆一道雷劈在了他们头顶,将他们头发劈焦。   他们这是在忙完正事后嘀咕的,所以嫉妒女神没有严重惩罚他们。   沈容想起那灰色的娃娃鱼,觉得浑身滑腻腻的仿佛沾上了粘液一样不舒服。   她又洗了个澡。   “呜呜呜……”   “呜呜呜……”   水声淅沥中,沈容再次听见水管里传出了哭声。   只不过这次的哭声比上次沉闷微弱很多。   像是哭的人在管道一端,而她在管道另一端听。   沈容直觉这次和上次的哭声,应该都不是娃娃鱼。   只是为什么会有哭声?   为什么工作人员从管道里取出了娃娃鱼? 第131章 通神塔二层6   沈容困惑,想亲自拆开水管看看。   她怀疑上次哭的小孩,是在她去叫工作人员的那段时间里溜走了。   至于为何会有条半死不活的娃娃鱼在里面,等抓到那哭泣的小孩就知道了。   沈容裹上浴巾走出浴室。   薇黎安坐在昏暗之中望着只用一条浴巾裹胸的沈容。   原本听着浴室水声就有些浮躁的心,此刻变得更加燥动起来。   她努力移开盯在沈容身上的视线,按在地上的手不知不觉掐进掌心里,血从指缝间流出。   薇黎安嗓音低哑道:“你怎么不穿衣服就出来了……”   沈容拔掉了房间里扫地的笤帚上的不锈钢管走回浴室,道:“急着办事。”   “什么事啊?需要我帮忙吗……”   薇黎安爬起来跟上沈容。   就见沈容走进卫生间里,举着不锈钢管对准水管,俯身……   薇黎安移开视线,瞬间感觉浑身燥热。   尤其是下腹……   “砰”一声。   沈容用不锈钢管砸开新换的水管,拿来提灯照明。   水管里又有一只半死不活的娃娃鱼吸附在管壁上。   可这是刚换的水管啊!   这又是哪来的娃娃鱼?   沈容蹙眉,走出浴室换了身衣服,再度离开宿舍去找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带管道师傅过来维修。   沈容问道:“为什么水管里会有娃娃鱼?”   工作人员表面微笑,眼中满是不麻烦:“我也不知道呀。可能是附近的居民乱玩,把娃娃鱼丢进管道里了吧。”   沈容问道:“附近有很多居民吗?不是说隔壁邱瑾云是因为这里没什么人才搬过来的吗?”   工作人员深吸口气,语气里透出烦躁:“没什么人不代表一个人都没有呀。这一片都是像邱瑾云老太太那样的孤寡老人、残障人士和孤儿在居住。你把这片区域当成福利院那样的地方就行了。”   沈容:“水管里总有娃娃鱼出现,你们是不是该派人查查管道?”   管道师傅修好了管道,道:“这大晚上的,我们怎么查?明天再说吧。”   沈容:“那你们明天什么时候查?打算什么时候过来查?”   沈容此刻在工作人员和管道师傅看来,就是小区里那最烦人的业主。   他们身为服务人员,还不能发火。回答了沈容的一堆问题后,快跑着离开了这栋大楼。   沈容也从他们口中了解到这片区域的具体信息:   这片区域类似福利院,却不像福利院那样有专人管理、照顾这里的人。   这里的人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地在附近游荡。他们是靠什么生存的,工作人员们也不清楚。   除了了解到信息,沈容还得到了工作人员的承诺:他们保证明天九点,一上班就来查管道问题。   沈容从窗边俯瞰这片区域。   鳞次栉比的老旧大楼一栋挨着一栋,大楼上每一扇方格窗户就代表了一间房间。这些房间都是黑黢黢的,只有少数房间里亮着提灯微弱的光。   向下看,能看到有些人影在楼下的平地上漫无目的地走动。   看他们的形体与走姿,能看出他们要么是上了年纪的人,要么是残障人士或小孩儿。   大半夜的,这些人不睡觉,在楼下散步。   真有意思。   沈容浏览完这里的情况,准备睡觉。   薇黎安洗完澡出来,身上带着一股凉意,仿佛从冰池里走了一遭。   沈容忽然意识到——这个NPC,她似乎特别爱洗冷水澡?   好像每个世界里,她如果要洗澡,洗的都是冷水澡。   宿舍内只有一张单人床,一床被褥。   一人睡,位置宽裕。   两人睡,身体就会贴在一起。   薇黎安低着头,像一名娇羞的少女,爬上床,靠着床内侧平躺下。   她呼吸略急促,胸口起伏着,看得出心绪很不平静。   沈容把被褥盖在她身上。   薇黎安抓紧身下床单,有些期待地问沈容道:“你把被子都给我了,你怎么办呀?”   沈容这是打算跟她睡同一床被子吗!   沈容从空间里掏出一个之前在休息区买的睡袋,铺在床上,道:“我有这个,不用被子。你好好睡吧,晚安。”   沈容钻进睡袋里,闭眼睡觉。   薇黎安的呼吸陡然间就平静了。   安静的房间里,还响起了磨牙声。   薇黎安无声地嘟哝:“空间……要是取消空间这玩意儿就好了!”   她抬手,又放下。   要是真取消了,沈容行事就不方便了。   薇黎安委屈巴巴地望着沈容。   沈容睡意朦胧间,轻声喊:“薇黎安?”   薇黎安立刻惊喜应声:“哎,怎么了?”   沈容:“哦,没事……我听见你磨牙,还以为你睡觉磨牙呢。”   薇黎安重重呼出口气,不再磨牙,尖利的指甲扣着手臂,盯着睡袋里的沈容继续嘀咕:“你不是喜欢我的吗?那么炽热地看着我……你怎么就不主动呢……”   忽的,薇黎安眼前一亮,缓缓靠近沈容,声音低得只有她自己能听见:“你是想要我主动,对吗?”   沈容睡得并不死。   睡梦间,她感觉到有微凉的气息洒落在自己脸上,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突然,这股气息偏到了一边。   微凉柔软的触感像蜻蜓点水般在她唇角一触即离。   是在做梦吗?   有人亲她嘴角?   沈容迷迷糊糊睁开眼,一眼就看到了天花板。   侧头,她满眼困倦地看见薇黎安背对着自己,身体微蜷着。   沈容越发觉得唇角处的柔软触感似乎是幻觉,身体也没什么不良反应,心想:   可能是在做梦吧,否则谁没事儿吻她?   薇黎安吗?薇黎安应该不会吻她吧?   沈容探身看了眼薇黎安,见薇黎安嘴角上翘着,眼睛微闭,像是在装睡。   她低声唤道:“薇黎安?”   薇黎安没反应,嘴角又扬了扬。   薇黎安确实在装睡。   但是薇黎安如果吻了她,为什么又要装睡呢?不是该跟她说些什么吗?   难道……   不是有人亲了她,而是有人给她下毒?!   沈容一下子清醒了,警惕地坐起来环顾四周,拿出吸收卡牌,测了一下发现自己体内没毒。   她安下心来,躺下来继续睡。   明天还要去调查剧情,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胡思乱想有人亲她上,还不如抓紧时间睡觉,养精蓄锐。   有疑问暂且记下,绝不耽误当前行动,这是沈容一贯的作风。   薇黎安察觉到身后的呼吸渐渐平稳,手扣着墙壁,将墙壁里的砖都扣碎了。   她的手指被磨得露骨头,可她却完全感觉不到痛似的,发泄似的抓墙,低语道:“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沈容应该在醒来后多叫她几声,她再“害羞”地睁开眼,回头看沈容。   沈容该问她:你刚刚亲我了吗?   然后她要“娇羞”地把脸埋在沈容怀里。   之后沈容该和她睡一个被窝,抱住她,然后……   明明是沈容以前和她上学时自己说的!   “班主任女儿好软哦,害羞的时候脸粉嘟嘟的,好可爱……班主任儿子?也很可爱啦,但是年纪都快跟我差不多大了,异性之间没确定关系的话,不好太亲近吧……”   为什么她现在变成女孩子,也软也害羞,沈容还不跟她亲近!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是她还不够软,不够害羞吗!   墙壁上满是薇黎安挠出的血。   薇黎安做了几个深呼吸,扶着墙,慢慢平复了心绪。   “没关系,已经等了这么久了,再等等也没关系……反正她肯定是喜欢我的,我再等等,她肯定会对我做些什么的……她已经认出我了,肯定会忍不住对我做些什么的!”   “而且,亲到了……”   薇黎安血肉模糊的手指虚虚地在唇上轻抚,眼里重新燃起烟花般绚烂的光芒。   沈容清早醒来。   薇黎安已经准备好早餐在桌边等她。   沈容看了眼房里的钟,已经八点多了。   她对薇黎安道谢,吃完早饭,在走廊上往下看。   九点过了一会儿。   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带着管道师傅过来了。   沈容立刻冲下楼。   楼下的工作人员和管道师傅是两张新面孔。   他们见到沈容,脸上挂起职业性微笑:“你应该就是昨天晚上要求我们查管道的人吧?”   沈容点头应是,问道:“昨天晚上的工作人员呢?他们比较了解这里的情况,他们怎么没来?”   新来的工作人员微笑道:“他们两个都生病了,请了一周的假。这一周就是我们俩负责这片的问题啦。”   生病?   晨风吹拂。   沈容感到一丝凉意,略带歉意地问道:“请问是生的什么病?是因为我昨晚频繁找他们所以生的病吗?我想买点东西去看他们,请问能不能告诉我他们家在哪儿?”   工作人员微笑:“我们也不太清楚他们为什么生病呢。一般来说,我们这里的人都很少生病的。有生病的情况,大多是因为神的惩罚。可他们昨天晚上尽心尽责的,神也惩罚不到他们。除非有人向神举报他们,说他们工作不好什么的……”   工作人员话语中充满了暗示性的意味,不过又不敢太过阴阳怪气地说沈容。   他继续笑着说工作人员的住址是隐私,拒绝了沈容的探望。   沈容动用了欲望之眼。   工作人员立刻改口报出了那两人的住址——他们都住在员工宿舍,因为是搭档所以住在一起。   具体地址就是登记大楼的后面,住7栋1209。   沈容道谢,打算先跟着工作人员和管道师傅查看一下管道的情况。   玩家们陆续从大楼里走出来。   左家兄妹看到沈容逆着人群走,提醒道:“刚刚有通知,那位薇黎安女神十点钟要在广场宣布玩家要做的事,过时不候!你往回走干嘛,去晚了就要错过了!”   沈容:“昨晚她就跟我说过了。”   左蓝“哇哦”了一声,随着玩家的人潮离开了。   沈容继续跟随工作人员和管道师傅行动。   他们先是关掉闸门,然后一户一户地进门检修,敲管检查。   沈容盯着他们手上那把能开所有房间的万能钥匙看。   工作人员连忙道:“这钥匙只有在我们上班时才会用,一旦下班,我们就会把钥匙交到工作大楼的保险库里,你不用担心我们会闯入你家里。”   沈容:“我只是想问,你们有几把这样的钥匙?”   工作人员道:“人手一把。这把钥匙可以开整座古城所有房子的门,同时神也会监督我们的。”   沈容:“但神不是二十四小时监督吧。神很忙的。”   工作人员张了张口,无法反驳,微笑道:“请你放心,我们……”   沈容止住工作人员,道:“我没有怀疑你们的意思。”   她继续和他们一起查水管。   查到14楼,每户水管都没问题。   只是每一层的06房卫生间都很臭,且越靠近15楼,味道越加浓重。   就连修过下水道管的管道师傅都受不了,差点当场吐出来。   查到15楼时,恰好昨天那位工作人员安排清理1506的两名保洁人员也来了。   沈容和四名古城人员敲响了1506的房门。   过了一会儿。   沈容感觉门上的猫眼如同眼睛般,在盯着他们这些站在门外的人。   沈容盯紧猫眼,开启海幽种之瞳。   她看见一股徘徊在猫眼处的灰暗气息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立刻从猫眼的缝隙里钻回了房内。   工作人员催促邱瑾云开门。   过了好一会儿,邱瑾云才打开房门,畏畏缩缩地嘟哝:“我住了这么久都没问题,不用检查的……”   保洁人员做好了防护,打开房门。   从房里喷涌而出的臭气像是开闸后奔涌磅礴的洪水,冲向无防护的沈容三人。   工作人员和管道师傅落荒而逃。   沈容屏住呼吸,看见1506露出全貌。   1506房里堆满了垃圾,叫人无法落脚。   且这些垃圾还是被丢到垃圾堆之后,又被捡回家里的,散发着浓郁的恶臭。   保洁人员踩着垃圾走进屋里,将垃圾踩出了污黑浑浊的腐水。   腐水顺着地板流淌,渐渐流出了门外。   沈容跳着避开。   干干瘦瘦的邱瑾云站在门边,浑浊的双眼目送保洁人员走进屋里,瞥了眼沈容,眼神十分不友好。   沈容做好心理准备后,也跟着挤进了屋里。   “我就住你隔壁,你们家的卫生状况对我家也有影响,所以我必须进来看看。”   邱瑾云想要拦她,没能拦住。   沈容踩在垃圾上,能感受到脚下有东西被踩出了水,咕叽咕叽的。   冰凉的污水一不小心便溅到她的脚踝上。   沈容开启海幽种之瞳观察房内。   房内有浓重的灰黑气息。   这气息与鬼的阴气、怨气不同,是沈容了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这些东西仿若活物,看上去很可怕,却很胆小,躲避着她的目光。   沈容观察着黑气,打开了卫生间门。   嗅了很久臭气,沈容自觉自己的鼻子都快麻木了。   打开卫生间的瞬间,她的鼻子再次“活”了。   “呕……”   这股臭像山洪海啸,叫人难以抵挡。   穿着防护服的保洁人员一瞬间也发出了呕吐声,质问邱瑾云道:“我说老太太,你到底做了什么啊!怎么会这么臭啊!”   “我的天啊,你就是上完厕所十年不冲,也不至于这么臭吧!”   邱瑾云难堪地搓着手,没牙的嘴巴一直在蠕动,酸溜溜地道:“我没干什么……我又没叫你们来……你们多管闲事……就你们光鲜亮丽,漂亮年轻,我难道不想跟你们一样吗,我变成这样我有什么办法……”   “我都已经这么可怜了,你们还说哦……你们真是空有皮囊,人面兽心,还不如把这副皮囊给我……”   邱瑾云嘀嘀咕咕的,脸色阴沉。   臭气熏得沈容睁不开眼,刺激得她眼球发红,流出了生理性泪水。   她虚着眼睛打量卫生间。   卫生间里倒真的是干干净净。   马桶盖盖得严实,叫人怀疑臭味是马桶里散发出来的。   保洁人员嫌弃地打开马桶。   马桶里的水很清。   就是说不上来,这股臭味到底是哪儿来的。   沈容打量卫生间,发现那粗壮的水管底部和中部的链接处,都被绑上了一圈三指粗的红丝带。   沈容对保洁人员道:“看看那红丝带下面有什么。”   话音落下,沈容身后传来一声抽气声。   沈容回头,就见邱瑾云抬起了松垮的眼皮,正用邱瑾云浑浊得如同污水的眼睛瞪着她。   保洁人员解开了中部的红丝带,道:“没东西啊,就是水管的衔接口而已。”   上面的丝带没问题,下端的红丝带,他们便偷懒没解。只想着赶快干完活,离开这个臭得像生化武器实验室的地方。   自沈容提出解红丝带,邱瑾云的眼睛就一直死死地盯着沈容。   那眼神就像是水蛭,想把沈容的血吸干似的。   滑腻又可怖,叫人不寒而栗。   沈容与邱瑾云对视。   邱瑾云却又移开视线,看上去弱小又可怜,嘴巴蠕动着继续嘟哝一些别人听不清的话。   沈容被臭得有些头晕目眩,感觉自己身上都染上了臭味,眼睛刺痛。   想到有保洁人员在这儿看着,她便离开1506,回到1505洗澡。   洗澡时,她再次听见了“呜呜呜……”的哭声。   沈容身子都没擦,立刻套上衣服,关闸,拿起不锈钢管,砸开水管。   水管里什么也没有……   沈容干脆把口子砸开,把脑袋伸进水管里查看。   水管里依旧什么也没有。   为什么会这样?   沈容盯着水管思考了许久,忽的想到:如果发出哭声的小孩,没有办法把自己卡在管道里等人关水砸管发现。   他是不是随着水流流动的时候,依靠着水的阻力让自己停留在某处,才能发出求救?   一个小孩随着水流在整栋大楼的水管里四处游荡求救,却没人注意到他……   这个想法叫人毛骨悚然。   不过还好,这个古城的居民不会轻易死。   就像昨天在大厅里,那工作人员被拦腰砍断也没死。   这古城里的人的生死,已经不受他们自己掌控,而是由神来判决的了。   但若真是像她想的那样……   那小孩该是怎样的状态,才会只能随着水流流动?   她又该怎么在水流流动时找到那小孩?   他现在又在哪一层的水管里?   沈容跑出家门去找检查水管到楼顶的工作人员,说了这事。   工作人员脚边有一个桶,示意沈容看。   沈容低头看桶,桶里全是半死不活的娃娃鱼。   工作人员笑道:“不好意思,看来是有人家在过滤水箱里养了娃娃鱼,这些娃娃鱼才会随着水流流入你家管道的。”   管道师傅笑道:“要真是像你说的那样,有个小孩儿在水管里只能随着水流流动,他却不能把自己卡住,那他得是只有个头在水管里流吧。不可能的,我们这儿可是神庇佑的古城,不会发生这种事的。”   “而且我们也没听说有谁家小孩儿丢失了啊。”   管道师傅和工作人员说说笑笑地去沈容住的1505修管道。   沈容盯着桶里这些娃娃鱼,戳了几下,让娃娃鱼叫。   娃娃鱼发出叫声,并不像几岁孩子的哭声,而是类似小婴儿的叫声,很尖锐,在水中还带有咕噜咕噜吐泡泡的声音。   跟她听到的孩子“呜呜呜……”的哭完全不同。   沈容提着筒下去找工作人员,让他们听娃娃鱼的声音。   工作人员笑道:“会不会是你听错了呢?”   管道师傅道:“也可能是它的声音和水管共振,听上去像小孩哭声。”   沈容执着于让他们主动去查,主要是担心自己随意砸水管,会破坏这古城的规矩。   毕竟这可是神直辖下的城市。   但他们一直不信,沈容也只能动用言灵控制他们。   她正打算将指尖血抹到舌尖上,隔壁却突然传来两声惨叫。   工作人员和管道师傅一惊,互相对望一眼,立刻冲去了隔壁。   沈容也赶紧跟着跑过去。   隔壁的臭并没有因为大半垃圾被清理出去而削弱半分。   邱瑾云老太太扒着门框,苦着张脸,一副茫然无措又胆小的样子。   门内地板上满是垃圾残留下来的污垢和黑水。   两名穿防护服的保洁人员倒在了卫生间门口,有防护服遮掩,看不出他们具体情况如何?   邱瑾云老太太咕哝道:“都是你们态度不好,才遭到神的处罚的……这不是我弄的,跟我没关系。”   工作人员一边作呕,一边往里去查看。   沈容也跟着跑进屋里。   就见保洁人员穿着貂两套纯白防护服里一片猩红,像是两个人在防护服里炸开了,血若红油漆般涂抹了防护服内侧,让人看不清防护服内的情况。   工作人员和管道师傅吓了一跳。   “是神的惩罚,他们死了……”   “不会吧,这老太太有什么好嫉妒的……”   沈容隐约听见防护服里有粗重的呼吸,道:“他们还没死。”   工作人员和管道师傅闻言,立马去叫人了,麻烦沈容在这儿看着两名保洁人员。   邱瑾云的眼睛再次盯上沈容,又开始嗫嚅。 第132章 通神塔二层7   沈容走向邱瑾云。   邱瑾云畏缩地紧抿双唇,不再嘟囔,却又表现得仿佛沈容欺负了她似的。   沈容的海幽种之瞳能看到屋里到处都是漂浮的污浊气息。   可邱瑾云身上却干干净净。   一开始沈容以为是这气息不会附着在人身上。   但倒下的两名保洁员身上却浊气四溢。   这些浊气混着血在防护服里流淌。   也不知是怎么钻进防护服里的。   沈容走到邱瑾云面前。   邱瑾云比她矮一个头还多。   出于礼貌,沈容屈膝半蹲,与邱瑾云平视,问道:“老太太,请问刚刚发生了么?”   邱瑾云转过脸,手摆在胸前摆动:“我不知道,别问我。是他们自己突受伤的,应该是他们犯了错,神处罚了他们吧。”   沈容问道:“他们犯了么错?是说了么嫉妒的话?还是因为嫉妒做了么事?他们嫉妒你么?”   邱瑾云摇头摆手,低声道:“我不知道,我么不知道……你长得这么年轻漂亮,心肠为么这么毒,为么要来逼问我这个老太太……你心肠这么黑,还不如把皮相给我,给我……”   这老太太简直是在用最怂的语气,说最酸的话。   沈容无法跟她交流,观察起那团浊气。   很快,工作人员带人过来,抬走了两名保洁人员,并向沈容道谢。   薇黎安和玩家们也陆续回来。   薇黎安一来便跑到沈容身边站着,原本的面无表情瞬间变了满面春风。   工作人员一离开,邱瑾云立刻像只小灰老鼠似的蹿回房间里,“砰”一声将门关上。   沈容同薇黎安离开邱瑾云家门口,下楼去看这附近的环境,路上问道:“这里的人受伤、生病、死亡……都是由神来掌控的吗?”   薇黎安点头:“他们觉得这是得到了神的庇护。其实为了在古城生活而抛弃了自己生老病死的他们,在神的眼里和物品没有区别。”   物品,可以任人抢夺,损毁。   沈容沉吟。   或许这整座城在神看来,都只是“玩具”一样的存在?   她本是计划去服务大厅捉个工作人员和管道师傅,用言灵命令他们去打破整栋楼的水管查看一遍。   但两名保洁人员突出事……   虽说目前大家都认为,这两名保洁人员是因为嫉妒邱瑾云而被神惩罚。   但沈容直觉不是。   而且保洁人员防护服里的黑气,让她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她改变计划,打算先去看看生病的那两名工作人员。   有薇黎安陪着,沈容畅通无阻地进入了服务人员的住宿小区。   其实沈容原本不想带薇黎安来,打算直接用隐匿去找那两人。   因她直觉这两个生病的人也不大对劲,有存在危险的可能性。   而她一向不喜欢把无辜的人卷进自己的计划里。   但薇黎安非要跟着,沈容便随便她了。   找到7栋1209房,敲门。   门内久久没有回应。   沈容望向门上猫眼。   一瞬间又感到了仿佛有人在透过猫眼跟她对视。   她开启海幽种之瞳,继续敲门。   门内依旧没有回应。   沈容下楼去找宿管说明了情况。   宿管立刻跟她上楼,忐忑道:“昨晚他们回来之后,我就没再看到他们了。往常他们早上去上班的时候,都会跟我打声招呼呢。今天我还以为他们走得早,我才没看到他们……”   没想到,他们是生病了。   而且怎么喊都没动静。   宿管打开房门。   房内的格局跟沈容住的宿舍差不多,只不过有两张床。   两张床上分别躺着工作人员和管道师傅。   他们一动不动,表情安详,像是睡着了。   暗红的被子盖着他们脖子以下身体。   被子有浅浅的起伏。   宿管松了口气:“还好,还有呼吸……”   沈容敏锐地捕捉到二人红被子下有丝丝缕缕的浊气逸出。   空气中除了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污浊气味之外,还有一股淡淡铁锈味。   像是……血的气味?   宿管又新奇道:“奇怪了,这两人……我前几天来他们屋喝酒,他们盖的还都是纯白的被子啊。那被子太久没洗,还有点发黄呢。这两人从哪儿弄来这么两床红被子啊。”   沈容心中有不祥的预感。   她走近工作人员,轻轻推了推。   工作人员没反应。   沈容的手却因触碰到了红被子而染上了黏湿。   她翻手一看,就见双手掌心都染上了一层红液。   沈容立刻警惕起来,猛地掀开被子,而后迅速远离床铺,以防被子里有东西突袭。   却见床上躺着的工作人员穿着睡衣,但浑身皮肤都被剥离,只剩一身软塌塌的肉瘫在床上。   他通身的血已经将睡衣,床单和被子染红,被割断的血管像干涸的水道,断口凝结着血痂。   宿管惊得说不出话,慌乱地去掀管道师傅的被子。   管道师傅和工作人员情况一样。   好在这二人的命掌控在嫉妒之神手里,所以被剥皮,放干血也没死。   沈容观察被剥皮的二人。   他们的的身上有极稀薄却还在活动的浊气。   这浊气和邱瑾云家的浊气一样。   是邱瑾云对这两人下的手吗?   宿管呆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跌跌撞撞地往外跑,道:“来人呐!来人呐!有不知道么东西,竟敢在艾莉薇古城作祟啊!!!快来人啊!”   沈容目送宿管跑出去,困惑地问薇黎安道:“你不是能传达嫉妒之神的意思吗?为么他还要去找别人?”   薇黎安道:“我只是这座古城的监管者,不管事的。想要将这种事上报给神,需要他们先调查,后抓住有东西作祟的证据。”   沈容:“嫉妒之神要是想要调查,应该很轻松吧。”   薇黎安靠着沈容,有意无意地把脸贴在沈容肩头,柔声道:“但是神不会花时间调查,也不会在意他们调查的真相是真是假……”   沈容觉得嫉妒之神有些奇怪。   神要人们查出真相,拿出证据才肯裁决这没问题。   但神竟不管真相是真是假,也会裁决……说白了,其实这里的一切都只是神的随心所欲吧。   她想:嫉妒之神,比休息区的管理神还要更恶劣,没有原则。   不过,嫉妒之神毕竟是从嫉妒里诞生出的神,不受神域约束……   怎么能指望祂们这类从罪里诞生出神有原则呢?   沈容的手化作水母色,俯身去触碰了一下工作人员身上的浊气。   触须没有对浊气产生任何反应。   这说明浊气不是任何邪祟。   可这浊气的主人或本身,又很可能是将这两人剥皮的凶手。   突,门口传来动静。   沈容回头,就见门板竟像活了似的,从门框上跳了下来,直冲她砸来。   薇黎安立刻挡在她身前。   沈容一把推开薇黎安,迎向门板。   正好,她可以利用自己的复活属性看看真凶是谁!   沈容不仅没有还击,反而还主动拿头去撞门板,指望门板能把她给砸死。   门板愣了一下。   沈容干脆用触须将门板打碎,让门板上的碎木刺穿自己的腹部。   门板像是傻眼了,在原地晃了两下,砰咚掉在地上。   过了一会儿,又像人在大笑颤抖似的,“砰砰砰”的在地上起伏着。   沈容腹部鲜血直流,内脏被碎木戳穿。   她不属于嫉妒之神管辖的居民,自是死了。   薇黎安心疼地跑过来,看着她鲜血直流的腹部,眼尾泛红。   沈容没事人似的扯掉刺穿身体的木头,查看脑海中的真凶信息。   脑中没有显示幕后凶手是谁,所以只要沈容把门板毁掉就能复活。   以前哪怕不显示凶手,信息也会透露出部分信息的。   可这次,却一点信息都不透露。   为么?   么样的存在,是绝对难以触及,神秘而不可透露的?   沈容凝视着还在“大笑”的门板,心想:   难道……幕后凶手是神吗?   神为么要在这座神直辖的古城里,做这样的事?   是为了玩吗?   沈容放出太阳神之焰烧毁了不断跳动的门板。   宿管很快带了一帮警卫队的人过来,封锁了现场。   沈容跟着警卫队的人去做笔录,顺便同警卫队的人说了水管里有小孩哭,并且昨晚工作人员说今天要去处理邱瑾云老太太家,结果今天却被剥皮了的事。   保洁人员在邱瑾云家受伤一事,沈容也说了出来。   至于浊气的事……这里的人看不见,说了反而容易让人怀疑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警卫队的人将邱瑾云列为重要嫌疑人。   而邱瑾云被带走的当天下午,就又被送了回来。   并且警卫队的人对沈容道:“她这个老太太,吃饭拿勺子都费劲,不可能在一夜之间无声无息地将那两个人剥皮的。”   沈容闻言,心想:那么,浊气才是幕后真凶?   可沈容直觉邱瑾云也有古怪。   当夜,沈容让薇黎安回她自己的地方住。   薇黎安不想走,但明白沈容的意思——有她这位古城监管者在,沈容没法儿“钓鱼”。   她依依不舍地离开。   沈容假装早早入睡,实则一直在留意周围的所有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沈容等到开始犯困的时候,终于听见门口传来门锁响动。   嘎吱——门被推开。   她虚着眼睛瞥向门口。   一个小巧干瘦的身影颤巍巍地提着把闪烁寒光的利器向她走来,嘴里还不停地嘀嘀咕咕。   是邱瑾云!   待这身影走近。   沈容听清了邱瑾云嗫嚅的话:   “烦死了,自从她住进来之后,她就整天盯着我……对对对,我想杀了她,求您帮帮我……我还想把她的脸和皮肤换到我身上,您能也帮我一下吗?”   沈容疑惑:邱瑾云这是在和谁说话?   明明她只看到一个人走进来。   沈容开启海幽种之瞳,看到的依旧只有邱瑾云年迈小巧的身影。 第133章 通神塔二层8   邱瑾云在她床边停下,拿着刀的手因无力而轻颤。   “啊……为什么?那只把她的脸给我行不行?为什么也不行……不是不是,我没有对您不满,您说什么就是什么,那咱们现在可以动手了吗?”   邱瑾云似乎和沈容看不见的存在起了争执,唧唧歪歪了好一会儿,才举起刀。   却不是朝着沈容的脖子砍下,而是对准她的手。   “不杀死她,她要是明天醒来发现自己手没了,会不会来找我麻烦?您不是说她和其他人不同吗?”   刀刃切进沈容的手,沈容却没有一点感觉。   只听到“卡次卡次”刀磨手骨的声音。   血从被切口处汩汩流下,打湿了沈容身下的床垫。   沈容背部逐渐染上血的粘腻感。   流了这么多血,沈容早死了。   脑海里也跳出了复仇信息。   但邱瑾云仿佛知道她不会死似的,还在跟那个存在聊:“她不会来找我复仇吧?您说她那么厉害……我一个小老太太可打不过她……唉,她这脸可真好看。”   房里切骨头的声音消失。   沈容虚着眼睛,看见邱瑾云捧着她的两只断手,疑惑道:“她的手没有像您说的那样,变成冰蓝水母色啊……您是不是弄错了?要不然我还是把她的脸切下来,您换给我吧!我这不是嫉妒……”   邱瑾云站在血腥的房间里呆了一会儿,像是被骂了,垂头丧气地拿着沈容的两只手离开,道:“您不是说,就喜欢我这样,才会找上我吗?为什么现在又训斥我……”   邱瑾云叽叽咕咕地离开房间。   房内留下一缕浊气,充满了血腥味。   那缕浊气像是空气净化器一样,将血腥味逐渐消除。只留断了两只手的沈容躺在床上,维持房内的凶案现场。   沈容开启海幽种之瞳,放出海幽种尾羽。   在浊气想要钻进她伤处的瞬间,用尾羽袭向那股浊气,同时放出金粉,试着扑灭那浊气。   尾羽像是打击到了棉花一样的实体,金粉也像是麻醉药似的侵入了浊气当中。   浊气原本在像大笑似的上下跳动,忽然间却僵住,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逃似的从窗户蹿走。   沈容从床上爬起来,打算去隔壁房间找回自己的手,再处理掉她脑海中的真凶——那把砍她的刀具。   如此她便可复活了。   然而在她走到门口时,脑海中的信息竟然出现了变化:   【哎呀,这是那位第二次下手杀你了。你真的要继续忍耐吗?】   【要杀了那位吗?这样的话,就能知道那位的信息啦。】   这是脑海中的信息第一次改变真凶。   那位可能是“神”,沈容必是打不过的。   但那位三番两次对她下手。   而且听邱瑾云的话,那位很有可能还知道了她海幽种的身份。   沈容静静地站在门口,思虑良久,眸光幽暗,嘴角不自觉勾起道:“要……杀了他。”   既然脑海中的信息给出了她可以击杀那位的选择。   就说明现在的她是有能力击杀那位的。   脑海中的信息似乎并不是万能。   而是在发现她的尾羽击打到了那团浊气之后才出现了这样的信息改变。   沈容记下这点,坐回床边,一边看着脑海中信息变化,一边思考该如何杀了那个两次杀她的“那位”。   【祂算是神,也不算是。   祂诞生于另一种罪业之中,却不似七宗罪之神那样受人敬畏。   祂是这座嫉妒之城的侵入者,在这座城市就像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   祂是痴念之神。】   痴念之神?   哦,难怪祂会和邱瑾云为伍。   邱瑾云那个样子,可不就是满脑子痴心妄想嘛。   既然祂是这座城市的侵入者,且像地道老鼠一样见不到人,就说明祂是背着嫉妒之神进入这座城的。   祂的目的是什么?搅乱这座城市吗?   沈容思索良久,将自己的伤口包好。   她还有二十四小时不到的时间复仇。   沈容开启了海幽种之瞳。   身上海幽种特征全开。   她挥动羽翼飞到邱瑾云家卫生间的窗户边,用尾羽击碎了窗户。   然后控制自己被邱瑾云带回家的手变成海幽种触须,跳进卫生间。   沈容速度太快。   邱瑾云大叫地跟着断手跑进卫生间:“您在吗!这手它动起来了!”   听这话的意思,是痴念之神现在不在这儿?   为什么不在?   是被她打伤了吗?   沈容一边行动,一边大脑飞快地运转。   她控制触须将水管打穿。   因为没有关闸,水流“噗”一下猛地从水管里呲出来。   呲得邱瑾云睁不开眼,嗓音尖锐地大叫起来。   沈容控制触须跳进管道里,自己跃进邱瑾云家中,用尾羽缠住邱瑾云,将邱瑾云从屋里带了出来,   邱瑾云浑身湿哒哒地往下滴水。   感到自己双脚离了地,不安地挣扎起来。   她抹了把脸,看清自己正被飞着的沈容卷着悬在15楼的空中。   邱瑾云吓得脸色青黄,像霜打的菜叶,惶恐地大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楼下正有这片区域的人在散步,听到动静抬头看。   沈容用隐匿隐藏了自己。   这群人只看到邱瑾云自己悬浮在空中,发了疯似的两腿乱蹬。   这些人立刻往邱瑾云家中来,仿佛是想救她。   沈容问邱瑾云道:“这些人跟你很熟吗?”   她直觉这群大半夜出来散步的人,也有问题。   只不过目前还看不出是什么问题。   邱瑾云不回答沈容,自顾自地大喊救命。   来救邱瑾云的人未到,一股浊气先来了。   那浊气在邱瑾云身侧形成一个瘦高男人的黑影,对沈容咧嘴一笑。   邱瑾云像看到了救星,偏头看着黑影大喊道:“求您救救我,救救我!”   黑影没搭理邱瑾云,对沈容道:“你是海幽种对吧?海幽种离开了神域之后,就再也不能回到神域了,咱们俩的处境很相似,都是被神域目前那位掌管者忽略甚至敌视的存在,不如咱们合作?”   沈容饶有兴味地道:“怎么合作?”   意识到黑影似乎没想到救自己,邱瑾云脸色变得苍白,对黑影唤道:“大人,大人,她伤我,她想杀了我,救救……”   “闭嘴!”   黑影冷漠地斥了邱瑾云一声,对沈容笑道:“你助我占领嫉妒之神直辖的所有地方,让我拥有取代嫉妒之神的能,我帮你重回神域,怎么样?”   沈容拖腔拖调地“哦”了一声。   原来如此。   痴念之神是想取代嫉妒之神,才偷偷潜进来的。   可是……   沈容不解道:“你想要取代嫉妒之神,关这座古城的居民什么事?为什么要对他们下手?”   黑影在空中如履平地般漫步,神态悠闲道:“像我们这样自主诞生的神,和神域那些通过考验竞选出来的神是不同的。”   “就好比嫉妒之神。祂从嫉妒中诞生,祂就需要人们的嫉妒支撑着祂的存在,给祂力量。一旦人们不再拥有嫉妒这样的情绪,嫉妒便成了一种不存在的东西……”   沈容接话道:“那么嫉妒之神,也会不存在。”   黑影笑道:“是的。七宗罪之神的真身,没人知道在哪儿。祂们有无数分身,潜藏在祂们诞生的地方。用一般的方法,是无法伤害到他们的,你懂我意思吧?”   沈容:“所以,你伤害嫉妒之神的方法就是,扰乱祂的的城市,摧毁人们对祂的信仰。逐渐将人们的嫉妒,转化为痴念,强大你自己,削弱嫉妒之神的力量?”   黑影大幅度地点头,大笑道:“没错。”   祂走向沈容,道:“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合作?我其实不弱的,只不过现在信仰我、记得我的人太少。等我们携手将嫉妒之神的城市占领,终有一日,我会变得比所有神都要强大。你是海幽种,我相信你的能力。”   沈容在听痴念之神絮叨的同时,还在控制自己的断手在管道里面搜索。   断手每移动一段距离,便会打穿水管。   痴念之神说话的功夫,被沈容打穿了水管的大楼已经是漏水成患。   睡着了的玩家们都被惊醒,陆续跑出了房间。   沈容装作沉思的模样。   痴念之神留意到跑出房间的人越来越多,怕被发现,道:“我给你时间,你慢慢考虑。”   祂爽朗笑道:“哦对了,我攻击你,只是为了试探你的能力,对你没有恶意哦。希望你不要记我的仇。”   沈容微笑道:“没事,我从来不记仇的。”   痴念之神化作一缕浊气在邱瑾云身边围绕,对沈容道:“把这个老东西放回去吧。她的痴念比其他人都强,可给我提供了不少力量呢。”   “还有这片小区的人。他们现在都算是我的人了。你也不要对他们动手。我会跟他们说清楚你是我看中的伙伴,叫他们不要攻击你的。”   说罢,痴念之神散了。   沈容把邱瑾云放回屋里。   那群老弱病残才慢吞吞地闯入邱瑾云的宿舍,来救邱瑾云。   痴念之神向他们脑中灌输了要尊敬沈容的想法,他们的气势瞬间弱了下来。   只有邱瑾云缩着身子发抖,像被抛弃的落水狗似的呜咽:“你这人真可怕……你已经有美貌,有青春,又有薇黎安女神的宠爱,你竟然还要来跟我抢神明大人……你这狠毒的女人……我要是有你拥有的一切,我就不会像你这样……”   邱瑾云哭着哭着,忽然一怔,满目期待地仰头盯着沈容道:“不然,我们交换身体吧?”   沈容微笑:“不。”   难怪痴念之神这么喜欢这个老太太。   她简直是又毒又蠢,还把痴心妄想当成理所当然。   邱瑾云哽咽着嘟囔道:“你已经拥有了那么多,分我一点怎么了……我这么可怜的一个小老太太,是个人都该对我有点同情心……”   沈容置若罔闻。   站在邱瑾云房中,她发现自己闻不到那股臭气了。   那股臭气,原来是痴念之神散发出来的?   闻不到臭气,是痴念之神把她当自己照顾了?   作为神,竟然这么臭……   难怪脑海中的信息说祂不算是神。   沈容眼中闪过嫌弃,估摸着整栋楼的水管都被自己的触须打得到处是孔了。   便收回了触须,拿出针线,慢条斯理地把回来的手缝在自己身上。   缝合完,沈容走出1506。   整栋大楼的楼层,都积了水。   脚踩在积水中,“啪嗒啪嗒”响。   沈容回屋换了身长袖的衣服,听其他玩家说,已经有人去找工作人员来修理水管了。   她打算去找薇黎安。   刚出大楼,就见薇黎安焦急地向她跑了过来。看到的沈容的刹那,脸上焦急化为了疼惜。   薇黎安衣裙飘逸,像一只蝴蝶似的扑到了沈容面前,问道:“你没事吧?”   沈容自然说没事,道:“我刚好要去找你。”   薇黎安望着沈容,嘴巴张了张,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眼神温柔而热烈地盯着沈容。   沈容对她微笑,用传心术道:“你能带我去见嫉妒女神吗?我知道嫉妒女神肯定有个分身在这里。不要说话,可能有一只老鼠在监听。”   薇黎安摇了摇头,示意沈容伸出手。   沈容伸手。   薇黎安在她手中写:“不过,如果你需要我帮你,我也可以……”   沈容:“那还是算了,我自己找。”   薇黎安:“……”   心中燃起的小火苗瞬间又熄灭了。   她不是不能帮沈容。   她想做什么,没人能置喙。   只是,沈容不会愿意她帮。比起成果带来的奖励或荣誉,沈容更喜欢过程和成果给她带来实力的提升。   让她觉得自己站在这个位置上,有资格、有能力独自应对一切这个位置会面临的问题,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薇黎安抓着沈容的手,依恋地不愿意放开,直到沈容主动抽手。   工作人员带着管道师傅来了。   看到大楼到在喷水的样子,都瞠目结舌。   “啊……这整个成水帘洞了,怎么修啊。”   沈容对工作人员说了声辛苦,而后道:“管道里可能有小孩子,你们不如趁着这次管道维修,把整个管道搜查一遍。”   工作人员盯着沈容看了半晌,道:“你是工作表上说的那个难缠的……啊不是,是那个叫了好几次管道维修的人吧?”   管道师傅满面怀疑:“是你啊……你该不会是为了让我们查管道里有没有小孩,把整栋楼的水管给打坏了吧?”   沈容委屈道:“你们看我,这么柔弱,怎么可能把水管打成那样啊!”   “你们这么说我,这是正常的服务态度吗?作为补偿,你们就听我的,修理时,把整栋楼所有管道都查一遍,看看里面有没有小孩子吧。不然,我就去投诉。”   工作人员和管道师傅无奈答应。   反正管道坏了这么多,不会只有他们两个修理,工作量不算太大。   沈容目送管道师傅进楼维修,望着露出曦光的天边,思考起要如何找到嫉妒之神。   痴念之神,她是肯定要自己杀的。   但是她帮嫉妒之神除掉这么大一个潜在危机,她总得让嫉妒之神知道吧。   沈容回忆起先前她在沙漠,把触须插进地里,跟随那无色无味的阴气往地里钻的时候,在最后有感觉到触须入水。   还感觉到有小孩儿的小胖手捏了她的触须。   她进入艾莉薇古城,是跳入深渊,下坠之后从喷泉池里冒出来……   阴气是神派去的,往地下钻,应当是要回神的身边。   如果那时候她的触须,真的是跟随阴气来到了这里。那么在这里,总有伤她触须能力的,应该就是嫉妒之神的分身了……   也许在伤她之前,捏她触须的就是嫉妒之神。   不然嫉妒之神如果在有人捏她时伤她,肯定会被捏她的人发现的!   沈容赶往喷泉池。   时间不到五点。   广场沉浸在清晨的青白色调中,冷冷清清。   巨大的喷泉池静卧在广场中央。   有清泠水声宛若微风般轻柔,在广场上回荡。   沈容循声走过去。   一个三岁小姑娘正趴在水池的栏杆上,用胖乎乎的小手玩着水。   沈容:“嫉妒之神?”   小姑娘背对着沈容,拨弄沈容在水面上的倒影,笑声清脆:“哎呀,被找到了。” 第134章 通神塔二层9   沈容走到小姑娘身边。   小姑娘圆鼓鼓的侧脸像小苹果似的。   她转头面向沈容,圆溜溜的大眼睛映出沈容的面容,红嘟嘟的小嘴咧开,笑得灿烂。   沈容认出她。   她是沈容刚到古城来时,看到的趴在栏杆上喊“妈妈的那个小女孩!   嫉妒之神笑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沈容略微惊讶了一下,便恢复平静,说出了痴念之神的事。   嫉妒之神扁起小嘴,手捧着肉嘟嘟的脸思考了一会儿,道:“那就麻烦你帮我处理啦。”   “等你处理完痴念之神,我就给你颁发金色通行证,再给你一颗糖,怎么样?”   嫉妒之神听到痴念之神的事,没有显露出丝毫的惊讶。   像是早就知道痴念之神的存在,并且毫不在意。   给沈容的奖励,也像是她随手给的,不值一提,也不带感谢。   难道一切都是嫉妒之神计划好的?   沈容心中有疑问,不过她很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而且她的好奇心也不是特别重。   神不主动说的,她绝不问。   沈容得到了嫉妒之神的允诺,便转身离开。   嫉妒之神颠儿颠儿地跑到她身边,歪着头看她,又好像想到什么似的,慌忙别过脸去,道:“看在你答应得这么爽快的份儿上,等你除掉痴念之神,我给你一罐糖吧。”   “哦对了,我叫艾雯雯,是嫉妒之神在此间的化身。嫉妒之神不长我这个样子哦,这是我自己变的……唔,我叫的妈妈也不是我妈妈,也是我变的。”   “作为从人群中诞生的神,还是要回归人群的,对吧?唔……我很看好你哟……薇黎安很善良呢……”   这个嫉妒之神有点话唠。   说着说着就开始唠叨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沈容没心思听这些。   加快脚步回宿舍,准备去除痴念之神。   她没什么特别的计划。   直接打就完事了。   嫉妒之神跟了她一路,可能察觉到自己话太多了,不知不觉间停下了脚步,不再跟。   沈容加快速度回了宿舍,恰见警卫队与数十名工作人员都堵在了宿舍小区大门处。   先前跟沈容接触过的工作人员和管道师傅正在大门口东张西望。   一见到沈容,二人小跑着过来,道:“管道里还真有小孩!”   由于这里闲杂人等太多。   这二人发现孩子的时候,把孩子都放在了一间空宿舍里。   二人领着沈容去看。   警卫队也派了人跟他们一起去。   沈容走进宿舍,就见一块块残肢被水泡得肿胀发白,已经流不出血来了。   这些残肢数量不少,很显然是很多小孩的,都被整齐地放在地上烘干。   屋内的桌子上摆放着七名孩子的头颅。   孩子的脸被泡得像是浸水的白馒头,仿佛一碰就会破皮,叫人不敢乱碰。   他们都还活着,呜呜哭泣着。   跟来的警卫道:“他们是管道师傅们在大楼的各个管道角落里发现的。发现的时候,每块肢体上都绑着红丝带。因为他们说绑着红丝带很痛苦,所以我们就先把红丝带拆开了。”   沈容看向警卫搬出来的一盒潮湿红丝带。   这些红丝带让她想到了在邱瑾云家管道上看到的。   警卫问道:“我们想要你跟我们回去做个笔录,说说你发现这些孩子的经过。”   沈容看了眼脑海内的时间——复活倒计时还剩下二十三小时不到。   她微笑道:“不好意思,我今天没什么时间。明天去做笔录可以吗?”   警卫脸色不大好看:“请你……”   沈容瞥向跑来的薇黎安,道:“我今天要陪薇黎安女神。”   薇黎安目露欣喜,跑到沈容身边,抓紧了沈容的袖子。   沈容反手握紧了薇黎安的手。   警卫立马改口:“你明天来,也行。今天正好让这些孩子休息一下,我们也要花时间调查清楚他们的身份。”   沈容直觉这事和邱瑾云有关,道:“这红丝带,我在邱瑾云老太太家见过。我建议你们多派些人去调查她家。那个老太太很邪性呢,别看她弱小可怜的样子,她今早还气势汹汹地骂我呢。”   “还有那两名受伤的保洁人员要是醒了,你们也可以去问问他们是怎么在邱瑾云老太太家晕过去的。”   警卫连连应好。   沈容拉着薇黎安离开。   薇黎安凝视着沈容握她的手,嘴角一直上翘着:“你今天打算陪我呀?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我带你去玩呀……”   沈容松开薇黎安,抱歉地道:“不好意思,我还有事。等我事情忙完了,我再陪你。”   薇黎安眼里的晴朗星空瞬间变得乌云密布,她不舍地摸着自己被沈容牵过的手,道:“哦……没关系,那等你忙完吧。”   她知道沈容要去做什么。   想起沈容目前其实是“已死”的状态,心里又一阵抽痛。   薇黎安虽是笑着,眼里却又掩饰不住的低落。   沈容想了想,道:“你要和我一起也行,但是我要去的地方很危险,你能保护好你自己吗?”   薇黎安的双眸阴转晴,亮了起来:“能啊,嫉妒之神会保护我的,我不会死也不会受伤。”   沈容重牵起薇黎安的手。   薇黎安在她看来,相当于神侍。   让薇黎安看着她如何辛苦地击杀痴念之神?   再让薇黎安报告给嫉妒之神。   没准儿嫉妒之神给她的奖励会更多呢?   ——沈容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打算带薇黎安一起行动的。   当然,除了这个原因之外,还有……   沈容忽然发觉自己好像每次都是一门心思完成游戏,总是会忽视这个NPC,答应这个NPC的事也很少有做到的。   虽然她的答应都只是在哄骗这个NPC。   但这么多场游戏下来,她觉得……   总这样,不好。   或许这个NPC想跟她做朋友?   沈容仍提防着身边的一切。   但她可以在提防的同时和别人正常相处。   沈容带着薇黎安,领先警卫一步敲响了邱瑾云家的房门。   邱瑾云打开门。   沈容站在门口,变化出触须,对着屋内的浊气直接打了过去。   浊气幻化成黑影,惊讶又困惑:“你是在报复我试探你的事吗?”   沈容道:“不是,你已经试过我的实力了。接下来该轮到我来试你了。你想让我跟你合作,总得让我知道,你值不值得合作吧?”   痴念之神的目光瞥向薇黎安,皱眉,不解道:“那你带着她做什么……”   沈容:“你要是值得合作,她会跟我一起叛变。”   薇黎安配合地点头。   看着痴念之神的目光充满了轻蔑。   痴念之神表情凝重。在沈容的激将和哄骗下,最终还是跟着沈容离开了宿舍区,找了一处无人的空地。   沈容松开薇黎安,让薇黎安站到一边去。   痴念之神盯着沈容道:“你打算怎么试探我?”   沈容身上海幽种特征全开。   她不急不慌地先是用了快要落灰的占卜牌。   占卜牌竟然显示大吉。   沈容嘴角扬了扬,又召唤出真理女神像。   痴念之神困惑不已:“你在干什么。”   沈容没有回答,向真理女神像提问道:“我该如何杀死眼前的这位痴念之神?”   痴念之神说,像祂们这类神,除非让人们失去祂们代表的情绪,否则祂们是不会死的。   但脑海中的信息说,痴念之神算是神又不算是。   沈容相信自己。   不过保险起见,她还是得问问。   痴念之神周身浊气激荡起来,问道:“你什么意思?”   真理女神将击杀方法告知于沈容,还是通过直接将回答投入她大脑的方式。   ——怎么杀鬼,就怎么杀痴念之神。   女神像消失。   沈容不紧不慢地对痴念之神道:“你紧张什么。你试探我的时候,不就是通过杀我来试探的吗?我不过是用同样的方式试探回去罢了。”   “而且你看,真理女神没有将击杀你的方法说出来呀。”   她这是仗着痴念之神不了解女神像只会对她回答的规矩,在骗痴念之神。   痴念之神道:“那是因为我和七宗罪的神一样,是无法被击杀的。”   祂的话音里却带上了一丝心虚。   薇黎安坐在一旁,瞥向痴念之神的眼里充满了轻蔑与杀意。看向沈容的眼里,只有满满的温柔与怜惜。   沈容打量着痴念之神,趁着痴念之神有一瞬间的晃神,   她展翼飞到高空,尾羽与触须像数把满含杀意的长剑,一齐袭向痴念之神。   她如对付刘顺那般放弃了防御。   只不过这次,她不需要言灵来让自己消除本能的畏惧。   痴念之神下意识对沈容的尾羽有些惧怕似的,没有化作气体躲避,反而是保持着人形,整个躲避开来。   沈容的触须和尾羽刮蹭到痴念之神的身体。   就像是刀切橡皮泥的感觉,很丝滑地便切断了两条浊气。   金粉洒落切断的浊气上。   浊气像泡沫似的消散。   沈容紧盯痴念之神的神情。   痴念之神在看见浊气被金粉击散后,眼里的畏惧又增添了一丝,表情里还多了些难以置信。   沈容动作迅猛地不断攻向痴念之神。   触须和尾羽每次在接触到痴念之神之后,都像是一把切橡皮泥的刀。   而痴念之神就是被切的橡皮泥,一点一点的被切小。   切出来的部分,又一点一点的消散。   祂不断后撤,道:“不打了,你也该试探够了吧!”   沈容:“这怎么够?你对我下手的时候,都是往死里打的。我对你,自然也不会点到为止。”   听到“往死里打”,围观的薇黎安眼底的暴戾更增几分。   痴念之神感受到了沈容的杀意,窘迫地用玩笑来掩饰自己的慌乱道:“你干嘛非要让我死呢?你该不会不是想试探我,而是想杀我吧?”   沈容也用开玩笑的语气回道:“怎么会呢,我是真的有在考虑跟你合作的。”   说话间,她的攻势也没有削弱半分。   痴念之神比她想象得要弱得多。   沈容本是做好了被打成肉块的准备来杀痴念之神的。   却没想到,她身上只是挂了点彩,便成功将痴念之神斩杀。   痴念之神消散时,脸上充满了不敢相信。   沈容也深感出乎意料。   怎么回事?   痴念之神这个水平,就算丢给那些玩家,玩家们联合起来,也是能处理掉的。   难道……   痴念之神真的是嫉妒之神刻意放在这儿的,准备好给玩家发福利的一个小怪?   薇黎安扑过来,满眼都是星星地看着沈容,夸道:“你好厉害啊,去找嫉妒之神领奖励吧。”   沈容:“等一下。”   她查看起自己的升级信息。   杀死一个痴念之神,她竟然只升了一级,觉醒了一条尾羽。   果然,这个痴念之神弱得不正常。   沈容带着薇黎安去找嫉妒之神。   广场上已经有许多人在玩乐休闲。   还有一队人吹拉弹唱,一队人在跳舞,场面欢快。   艾雯雯正被她的“妈妈”抱着,围观别人表演。   察觉到沈容来了,她转过头来,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这么快就处理好啦。祂可是我特意准备给你们玩家的隐藏BOSS呢,难度不低的哦。你们这届玩家可真厉害呀。”   哦豁,还真是艾雯雯安排的。   沈容心中疑惑解开,便没有太过纠结。   轻松杀掉一位“神”,属性升到了lv9,觉醒了一根尾羽,还可以拿到嫉妒之神的奖励。   是她赚了。   艾雯雯跳下“妈妈的怀抱,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向一个无人的小巷子跑去,挥舞着短短胖胖的胳膊示意沈容跟上。   沈容到了小巷子里。   艾雯雯掏出一张金灿灿的卡片,说这就是通行证。   而后又在自己的小口袋里摸索起来,像是多啦A梦在找东西一样。   她一边找,一边又唠叨起来:“痴念之神其实还是很厉害。主要是祂太早被我发现了,我把祂的踪迹和企图上报了,所以祂就不再是神了。”   沈容不懂:“祂不是从人群中诞生的吗?为什么上报了就不是神了?”   艾雯雯瞥了眼薇黎安,低头道:“怎么说呢。我们这些神是从人群中诞生的没错,但是人群中诞生的是神,而不是我艾雯雯,也不是那个痴念之神,你明白吗?”   “有地位更高的神下达指令,可以除掉那位痴念之神。在指令下达的瞬间,那位痴念之神就不再代表痴念,人群之中就会诞生一位新的痴念。”   沈容明白了:人群中诞生的是神位。   这个神位张三做不好,那么就会有李四来做。   “你有闻到那位痴念之神身上的恶臭吗?那就是祂不再为神之后,却依旧在收集痴念的代价。其实祂收集了也没用,祂不是神了……啊!找到了!”   艾雯雯掏出一个玻璃瓶,瓶里是彩色星星糖。   艾雯雯将这瓶星星糖交到沈容手中,道:“这瓶糖里有嫉妒之神的祝福哦,你想消除谁的嫉妒,就给谁吃吧。”   “不过嫉妒是不可能完全消除的,所以吃了糖之后,也只能消除人们当下的嫉妒……”   沈容晃了晃玻璃瓶。   粗略估计,里面大概有五百颗左右的星星糖。   沈容心想:把这些糖给那些心怀嫉妒的玩家吃,他们是不是就会恢复正常了?   嗯……她要让他们拿什么来换糖呢?   让他们把小卡牌全交出来?   嗯!可行!   沈容看着玻璃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放肆。   发财了,嘿嘿嘿……   薇黎期待地看着沈容,轻轻地拉了拉沈容的袖子。   沈容回眸看薇黎安,问道:“怎么了?”   薇黎安柔声道:“你说等事情处理完就陪我的……”   沈容:“哦……我还没处理完,你能再等等吗?”   她收起通行证和星星糖。   心里盘算着要怎么让那群已经嫉妒地神志不清的玩家来跟她换糖呢?   薇黎安眼里的光芒熄灭了一瞬,很快又重新亮起来,拉着沈容的袖子满目柔情地道:“好,我等你。”   沈容看了眼薇黎安,身体微微僵了僵,笑道:“算了……我先陪你吧。”   “总是在等我……辛苦你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每次这个NPC说等她,她最后好像都没有履行承诺。   不能总这样啊。   薇黎安闻言,呆呆地盯着沈容看了几秒,难以克制地一把抱紧了沈容。   “不辛苦,我愿意等的……” 第135章 通神塔二层10   沈容猛地被抱住,怔了一下。   上一次被这样抱,还是没和柔柔闹掰的时候。   沈容手微抬着,僵了一会儿,抱住薇黎安拍了拍。   薇黎安感觉到背上轻柔的力度,把脸埋在沈容的颈窝里蹭了蹭。   温热的呼吸落在颈间。   沈容有些不太适应。   宠物若是这样蹭她还好。   这么大一个人这般蹭,就有点过于亲昵了。   沈容轻轻推了下薇黎安,道:“你要我陪你做什么?”   薇黎安被推得脸上浮现出淡淡失落,一听沈容温和的问话,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喜色。   她挽住沈容的胳膊,道:“做什么都可以啦……你有什么想玩的吗?我带你去啊。”   被忽略的艾雯雯在一旁傻眼了。   薇黎安低垂眼眸,递给祂一个“滚”的眼神。   祂立刻不敢再看,满面畏惧地跑出巷子。   真可怕。   她竟然看到“薇黎安”在对一个弱小的生物撒娇!   艾雯雯想想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感觉就像是看到杀人如麻、冷血无情的暴君突然变成了一个粘人小宠物似的。   艾雯雯离去的背影看上去像是落荒而逃。   沈容疑惑了几秒,认为艾雯雯可能是在玩闹,便把注意力放在了薇黎安身上。   “我不了解这里,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薇黎安沉吟片刻,眼眸放光地道:“要不然……去我家?”   她左手挽着沈容臂弯的同时,另一只手伸过来,有意无意地轻抚沈容的小臂,像在撩拨沈容。   沈容:“好啊。”   薇黎安耳朵尖像染了色似的红,眼眸也迷蒙起来,拉着沈容往她的住处走。   若不是怕沈容怀疑她的身份,她恨不得用瞬移,马上就带沈容进她的房子。   薇黎安住在古城中心的高楼。   高楼底部是祭祀的教堂,顶端是祭祀的舞台,中间便是薇黎安的住处。   沈容随薇黎安进屋。   薇黎安房子的装修与整座古城格格不入,屋里摆放了各种现代化设备。   活脱脱一个现代化豪华大跃层。   沈容打量着这房子,眼眸微亮,温声问道:“你先前说让我和你一起住的话,还算数吗?”   薇黎安闻言,心情更加雀跃,抓紧沈容的手腕,道:“当然算数!你要搬来住吗?我这就叫人收拾房间!”   沈容道谢:“那麻烦你了。”   住宿舍楼只是为了拿通行证。   现在通行证到手了,她就不想继续住在那连电灯都没有的地方了。   薇黎安牵着沈容在宽大松软的沙发上坐下,双手捧着沈容的手轻抚着,眸含春水地凝视着沈容。   沈容把她放在了要做的事情前面,这说明沈容现在已经特别喜欢她了吧!   那么只要她稍微主动一点,沈容就应该会对她……   薇黎安克制了一下快要飞起的嘴角,捧着沈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了一下。   她含情脉脉地看着沈容。   沈容的表情却呆滞了一秒。   沈容:“吻手……是这座古城的礼仪吗?”   薇黎安的心沉重地放缓了跳动,嘴角也慢慢落了下来:“如果不是礼仪,不能吻吗?”   这位NPC对她的感情,似乎不是她想象中的友情?   沈容沉默了几秒,客气地问道:“你是我想和我做朋友吗?”   薇黎安紧咬牙关,控制着自己握沈容手的力度:“你觉得我是想做朋友吗?”   然而沈容的手还是被她捏得有些疼。   沈容讶异薇黎安的手劲竟然这么大,用力将自己的手从薇黎安手中抽出。   薇黎安握沈容太紧。   在沈容用力抽手的瞬间,身体跟着往前一冲。   她看着自己空下来的双手,失了神。   像是买了一辈子彩票,以为中奖,大喜之后却发现自己其实是看错了彩票号码一样失落至极。   沈容挪动身子,与薇黎安拉开了一人宽的距离,语气淡然有礼:“你喜欢我?”   沈容本来是和她贴着坐的。   现在她们之间空出了一截。   沈容为什么要远离她?   沈容不是喜欢她的吗?   薇黎安望着那空出的一截,连忙道:“我是想跟你做朋友!”   沈容紧绷的身体略微放松,脸上也有了些许轻松的笑意,道:“不好意思,刚刚可能是我多想了。”   沈容没跟喜欢她的人接触过。   故而怀疑薇黎安喜欢她时,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应对。   沈容知道喜欢是一种很美好的感情。   她一向对所有感情都抱着尊重。   哪怕她不能喜欢上对方,她也希望对方的喜欢能够好好结束,而不是感觉被践踏了。   沈容不着痕迹地坐回薇黎安身边,笑道:“我们可以做朋友啊。”   薇黎安勾唇轻笑。   笑意却不似先前那般热烈灿烂了。   不过只是转瞬,她眼中又燃起花火,一把抱住沈容的胳膊自言自语地嘀咕:“没关系,你会喜欢上我的,一定会的……就算你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一定会喜欢!”   她直勾勾地盯着沈容的手。   甚至有想要控制沈容爱上她的冲动。   不过只一秒,她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她抬眸望向沈容,道:“那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对吗?”   沈容点头。   薇黎安笑着扑进沈容怀里,心潮澎湃,用指甲掐着自己手,道:“朋友……可以这样的吧?”   沈容只有过柔柔一个朋友。   柔柔也会扑进她怀里。   沈容迟疑着轻轻揽住薇黎安,道:“可以。”   沈容垂眸看着得寸进尺地抱住自己脖子、整个人都挤进自己怀里的薇黎安,心情有些微妙。   以前柔柔就喜欢这么黏着她。   她怎么有一种历史重演的感觉?   薇黎安也不想这样的!   她已经忍了很久,装了很久,可是沈容对她装出来的样子,一点反应都没有呀!   她会继续忍耐的。   但是,她要让别人知道沈容跟她关系亲近。   沈容身边,只能有她一个!   薇黎安窝在沈容怀里,贪恋地嗅着沈容身上独特的淡香,眸光狠厉又夹带着兴奋。   沈容嘴上说把这个NPC当朋友。   但实际上她心里还是提防着的。   她时刻留意着薇黎安有没有对她搞什么小动作。   发现薇黎安好像在不停地悄悄往她怀里挤,恨不得跟她融为一体似的。   薇黎安这么往她身上挤,这么喜欢她的身体……   不会是想夺她的舍吧?   沈容警惕心上来了,表面笑道:“你不是说要我陪你吗?这样陪着你就行了吗?不用做点什么?”   原本薇黎安是想和沈容在家里甜甜蜜蜜,像小夫妻一样……做点小夫妻爱做的事。   然而现在,不行了。   薇黎安低头,手不自觉地扣着手指,将指尖扣得血肉模糊,含含糊糊地道:“就这样陪着我就好了……”   沈容:“哦。”   她轻搂着薇黎安,合眼假寐:“那我休息一会儿,昨晚事太多,我基本上没睡,有点累。”   薇黎安从沈容怀中起来,拿来舒适的绒毯盖住沈容,把她抱进自己怀里,眸光温柔地注视着疲惫的沈容,道:“好,那你睡吧。”   沈容靠着薇黎安入睡,但没有睡死。   睡得迷迷糊糊的,她感到脸上有温软的触感。   薇黎安好像很喜欢亲她?   这让她想起之前睡梦间仿佛有人吻了她嘴角。   也是薇黎安吗?   薇黎安这么喜欢亲她,是不是因为喜欢她这身体?   沈容记下薇黎安种种反常。   心想:如果薇黎安真的是想夺我的舍,她总会露出马脚的。   沈容要做的,就是时刻戒备。   这一天,沈容便在薇黎安怀里补眠消磨掉了。   翌日清晨,沈容起床,开始办正事。   薇黎安一直陪着她。   沈容先去了警卫厅做笔录。   警卫已经查出了那七个孩子的身份。   他们都是宿舍楼区域的流浪儿,被困在管道里好几个月了。   据他们交代,是邱瑾云将他们分尸后放进管道里的。   他们身上绑着的红丝带,是邱瑾云控制他们的道具。   而邱瑾云这样对他们的原因,仅仅是因为邱瑾云想要孙子,但是没什么小孩愿意接近她。   这七个小孩的身体已经被拼凑好,虚弱地躺在床上,向沈容道谢。   谈起邱瑾云,皆是满眼恐惧。   “她说她把我们当孙子看待的,但我们不知道好歹。然后就就把我们的身体切碎后丢进管道里了。还说她这不算限制我们的自由,我们还是可以在管道里随便走动的。”   “但我们只能跟随水流移动。每次察觉到外面有人用水,想要求救,都会因为身上绑着的红丝带被她发现我们的行动。然后她就会控制我们回到她的卫生间,再控制我们断掉的手把娃娃鱼抓到管道臂上掩饰她做的一切。”   “我们回到她的卫生间后,她就会隔着管道骂我们,说我们不孝顺,不想想她在家里一个人等着我们这些孙子有多难过。还说奶奶教训孙子是应该的。骂完了说,好了出去玩吧,继续控制我们继续在管道里游荡。”   “她是个疯子呜呜呜……不给我们吃饭,让我们吃她捡来的垃圾,说那是她特意给我们做的饭呜呜呜……”   孩子们越说越崩溃。   警卫让他们稳定情绪,暂时不再盘问。   沈容听得眉头逐渐皱紧,问警卫道:“你们打算怎么处理邱瑾云?”   警卫们面色深沉,道:“邱瑾云昨天出问题了。她身体里突然冒出很多浊气,臭得审讯室里没法儿待人。”   “我们觉得她可能和什么邪祟勾搭上了。”   警卫们看向挽着沈容的薇黎安,脸上浮现出痴迷与崇敬,傻笑起来,道:“正想请薇黎安女神将此事上报给嫉妒之神呢。”   薇黎安冷淡地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些人竟然也能看到那股浊气了!   沈容心下微惊,皱了皱鼻子,道:“邱瑾云身上的气味好像溢出审讯室了。”   警卫们一愣,嗅了嗅,确实嗅到一股臭气。   “这个邱瑾云怎么回事啊!”   “要不先把她关到牢里去吧?她在这儿,我们想审讯其他人都不能。”   沈容觉得邱瑾云有古怪。   痴念之神已经死了。   邱瑾云身上为什么还这么臭?浊气为何能被普通人看见了?   沈容提出想去看看邱瑾云。   警卫们同意了,穿上防护服和沈容一起向审讯室走去。   没了痴念之神的关照,沈容又闻到了那股浓郁得让她险些作呕的臭味。   到审讯室门口,从门上玻璃朝里看。   审讯室内朦胧一片,像是一个灰雾世界。这些灰雾之中,有道小小的身影像跳大神似的乱蹦乱跳,如同疯子。   沈容示意警卫开门,想进去看看。   警卫劝了她两句,无果,开门放她进入。   沈容甫一进门,那道小巧黑影就像闻到腥味的猫,向沈容扑了过来。   她动作踉跄缓慢,沈容轻松躲过。   开启海幽种之瞳定睛一看。   邱瑾云的皮肤都被浊气染成了污浊颜色!   邱瑾云不断地哭嚎:“你们这群恶毒的畜生,就知道欺负我这个孤寡老太!你们白长得这么年轻了,还不如把你们的青春都给我,都给我!”   沈容说不准她到底是因为痴念之神变成了这样,还是她本身就疯疯癫癫。   沈容掏出吸收卡吸收了屋里的浊气。   邱瑾云身上的浊气很快又冒出来,让审讯室重新沉浸在灰雾之中。   邱瑾云嘀咕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事,包括她是怎么来到这座古城的。   沈容从邱瑾云的胡言乱语中听出,她竟是先前那支骆驼队中阿凯的奶奶!   阿凯和朋友们进入界外探险后不久,邱瑾云的老伴便去世了。   邱瑾云独自一人在村里,日益糊涂。   看着其他人家都是一家人一起生活,而她不管是生病,还是腿疼都只能一个人挨着,也没个人能说话诉苦,她的心态逐渐转变。   她开始满脑子惦记着自己孙子说的,在界外大陆找到神,神就能实现她的愿望。   终于有一天,她怀抱着找到孙子的愿望到达了界外大陆。   阿凯寻找了一辈子的艾莉薇古城,这个老太太到达界外大陆的第一天就机缘巧合地进入了。   然而在古城中,她没有找到自己的孙子,也没能让神实现她的愿望。   她和这座古城格格不入。   在古城生活中生活的居民都会有超乎寻常人的嫉妒心,这是嫉妒之神的影响。   邱瑾云也没能逃脱这影响。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是找孙子来到这儿,因为她不想让别人觉得她可怜。   最初,她还会因为害怕自己的嫉妒伤害到别人,独自搬到荒芜颓败的宿舍大楼里居住。   大楼里没有灯,没有完好的设施,她都忍了。   但是逐渐的,她心态就变了。   她遇见了痴念之神。   开始沉浸在痴心妄想里。   总听痴念之神说七宗罪之神,她脑子里惦记着七,惦记着孙子,就抓了七个小孩做她的孙子。   她怕他们跑呀,那样她就又没有孙子了。   便把小孩分成好几块塞进自家水管里,又向痴念之神要了控制丝带,控制这些小孩。   在她的思维里,这些小孩在水管里活动是最好的啦。   这样这些孩子既可以在大楼里到处玩,又绝对不会离开她啦。   她想不通别人为什么总是打扰她。   她安安分分地生活着,陪着自己的七个孙子,不过是有时候听从痴念之神的话,帮痴念之神做一些事罢了。   为什么别人要打扰她的生活呢?别人真是太恶毒了!   她好想变年轻,变漂亮,变得让人嫉妒。   这样神就会惩罚那些打扰她的人,她也可以将别人的打扰,归结于是别人嫉妒她……而不是她有问题。   邱瑾云这样的想法,让沈容感觉得到,邱瑾云潜意识里其实是知道她这么做不对的。   只是她已经没有办法面对自己做过的,经历的一切事情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只不过是一个和老伴一起等待孙子回来的普通小老太太。   是来到嫉妒之城后,因为害怕伤害到别人就独自居住的小老太太啊。   邱瑾云长得慈眉善目,娇小可怜,仓皇无措地骂着沈容和警卫恶毒,欺负她,不如把他们拥有的好东西都给她才好。   沈容沉默着听她絮叨了半天,道:“你的孙子……”   扑向沈容的邱瑾云动作微顿,瞳仁颤了颤,道:“对,你们还抢走了我的孙子……你们这么恶毒,为什么神不惩罚你们!”   沈容接着道:“他找到了要找的东西。只是他很忙,不能来见你了。所以托我跟你说一声对不起,离开的时候,没有照顾到你和爷爷。”   邱瑾云僵在原地,又像是听不懂沈容在说什么,对她歪了歪头,继续骂她和警卫。   沈容离开审讯室,有些唏嘘。   阿凯他们追寻着前方的梦想,却似乎忘了身后还有人在等他们回家。   这艾莉薇古城,说是神“庇佑”的城市,其实……也并没有多美好。   从罪中诞生的神,可不能指望祂们是什么美好的存在啊。   沈容离开了警卫厅,去了宿舍区。   正是白天,大部分玩家都在外奔波,想方设法换取通行证。   沈容在宿舍区大门口摆了张桌子,立了块牌子,开始卖嫉妒之神给她的糖。   一颗糖要价二十张小卡牌,没有这么多,也可以跟她打商量。   路过的玩家凑过来盯着牌子看了半晌,五官紧皱道:“我去,你这也太心黑了吧。”   有游戏场里和沈容结识的高端玩家看到沈容,凑过来询问:“你这糖是哪儿来的?”   沈容不告诉她们,只问他们换不换。   几名玩家犹豫了一会儿,每人换了一颗糖。   沈容摆摊两天,卖出去一百颗不到。   价格并不全是20张小卡牌。   有那换不起的,交出了所有卡牌也凑不齐20,沈容还是给换了。   毕竟这糖,是能赚一点算一点。   过了这个村,下个村没准儿它就不值钱了。   大部分人根本意识不到他们的嫉妒,所以不买。   沈容赚了一千多张小卡牌,将空间扩充到了八百多立方米。   在古城中买了一些古城特产的食物,丰富了一下自己的物资储备。   这期间,她还从艾雯雯处听到了邱瑾云的消息。   ——邱瑾云是艾雯雯亲自处置的。   邱瑾云身上的浊气,是因为痴念之神那时候吸取她身上的痴念力量,给她留下的后遗症。   邱瑾云没有造成死亡,被艾雯雯处罚判刑,将在服刑结束后被赶出古城。   也许邱瑾云离开古城后,会去沙漠,会在沙漠里看到她的孙子阿凯……   四天后,古城内出现了针对玩家的通关倒计时——十天。   倒计时结束,玩家如果还没有离开古城,将会死亡。   在大多数玩家都还没拿到通行证时。   沈容为避免跟有嫉妒心的玩家掺和到一起,提前整装出发了。   左家兄妹还是跟她一起。   高端玩家们也出发了。   不过他们没有刻意跟沈容一起走。   一行人像是在徒步旅行似的,分散着走出了古城。   出了古城,走上一条幽静的水泥马路。   天色突然暗了下来。   马路上有稀疏车辆来往。   让沈容恍惚间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自己生活的世界,来到了深夜的国道。   行动间风景变换。   马路两边的荒芜黄土,变成了有麦丛随夜风摇曳的田野。   气温下降。   沈容从空间里拿出在古城买的西域款大披风给自己披上。   正低头整理披风带子,就感到左蓝轻轻戳了她手臂两下:“你看……”   “看什么?”   沈容抬头,顺着左蓝指的方向望去。   正前方,有一道白影飘动着。   “女鬼?”沈容望着白影,眼中流露出了怀念:“以前好多恐怖小视频都是这样的……深夜时分身穿白裙的女人在路边拦出租车,出租车师傅靠近后才发现,这是一个可怕的女鬼。”   呼——   一辆出租车携着夜风驶来。   沈容眼珠子转了转,向出租车招手。   出租车还真停下了。   车窗落下,秃顶的司机师傅问沈容打算去哪儿。   沈容询问了一下这里是哪儿,发现在司机的认知里,这个世界是没有鬼的。   也就是说,这还这就是类似恐怖小视频的桥段?   沈容让司机师傅坐副驾驶,让她来开车。   司机师傅不肯。   沈容掏出刀子让司机师傅听话。   秃顶的司机师傅默默地坐到驾驶位,坐姿乖巧又充满了害怕。   沈容开上了出租车,载上左家兄妹,朝着白影开去。   白影侧对着出租车,低着头。   长发乌黑,长裙雪白。   听到车子的声音,缓缓走到了马路中间,侧着身子拦在了车子前。   它在车前缓缓抬起头,身上的白裙出现了点滴状血迹,乌黑长发里露出一只无神阴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驾驶位的沈容。   坐副驾驶的司机师傅害怕道:“那……那是鬼?!”   沈容:“对啊。”   她一脚油门,把它撞飞了。   沈容颇为期待地笑道:“我早就想试试在这种场景下,撞飞女鬼会发生什么事了。”   司机师傅惊悚地看着沈容:“……”   左蓝见怪不怪地拍了拍司机师傅的肩膀:“没事没事,别怕哈。” 第136章 通神塔二层11   司机师傅更慌了。   这群人撞了鬼,竟然还叫他不要怕!   不怕怎么可能啊!   司机默默转头看向窗外,就见女鬼的脸挤在车窗玻璃上,糊得玻璃上全是血。   它充满怨愤的双眼恰与司机对上。   “啊!!!”   司机尖叫一声。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沈容猛打方向盘,甩开女鬼继续朝前方行驶。   行驶不到一百米。   “砰”一声。   女鬼像是从天而降,砸在引擎盖上。   喷溅的血的形状,像盛开的花一样,给引擎盖染了色。   女鬼“啪啪啪”敲着车玻璃,眼神怨毒。   沈容这才停下车,下车对女鬼道:“不好意思,我刚刚就是想看看撞过去会有什么后果。”   一个眨眼。   女鬼逼近沈容,黑发下的双眼逐渐变得全黑,如同两个深渊般的黑窟窿,像要把人吸进去似的。   “带,我,走。”   女鬼嗓音沙哑,语气阴森。   沈容笑着答应:“好啊,上车吧。”   她给女鬼开了车门,让女鬼坐到车后座。   这女鬼看样子是个普通小鬼。   不过沈容没有掉以轻心。   上了车后,沈容边开车边问道:“小姐,你叫什么名字?要去哪儿啊?怎么出的事?”   女鬼的白裙子从腿间开始逐渐变红。   左蓝瞥了眼女鬼苍白的两条细腿。   有黑红血正从她腿间沿着大腿汩汩流下,像是流产了一样。   左蓝拍拍沈容的胳膊,示意沈容看。   沈容瞥了眼,嬉笑的表情略微严肃起来,道:“小姐,你怎么了?能和我说说吗?”   “我,找人。”   女鬼身下血流得越来越多,逐渐将她的白裙染成了猩红。   她苍白的皮肤在车内狭窄昏黄的空间内,慢慢变得腐败,肚子也随之微微鼓起。   女鬼乌黑的长发宛若活物,爬上沈容的脖子,慢慢勒紧,道:“带我,去找人。”   沈容问道:“找谁?”   她空出手来拉了拉女鬼的长发,道:“我劝你不要勒我太紧,不然要是不小心把我给勒死了,我可是要你偿命的。”   沈容的语气像是在开玩笑。   但女鬼听出了几分森冷,有些畏惧地放松了长发,抬手指向窗外:“去那里。”   沈容停车,看向窗外。   窗外是一个岔道。   岔道上有辆车正停在路边剧烈摆动,不难想象车里的人正在做什么。   左家兄妹有些尴尬,瞥了一眼便不再看。   沈容和女鬼一起下车。   左家兄妹犹豫了几秒,还是跟上。   三人一鬼走向岔道,刚过岔道的路口,身后一阵凉风吹过。   沈容转头看。   原本的马路不见了,连带着她“抢”来的车也不见了。   沈容想:秃顶大叔和他的车应该是回他自己的世界了。   希望神能负责一点,让大叔忘记今晚不愉快的记忆。   女鬼盯着沈容催促道:“走。”   沈容转过头来,跟着女鬼走向那辆摇晃的车。   离车越近,车内暧昧的喘息也越发清晰。   女鬼的表情越发阴沉可怖,发丝随着她愤怒的情绪逐渐飞扬起来。   沈容和女鬼来到车边。   女鬼“砰”把脸怼上车窗,盯着车内交缠的男女,血泪染红了窗户。   车内男女听到动静吓得都萎了。   抬眼一看,看见一女鬼和三个人正在车外围观,顿时吓得惊叫起来。   “女鬼”愣了一下,默默地直起身,把脸从车窗上移开。   沈容问道:“你要我们帮你做什么吗?”   “女鬼”一言不发,低下了头。   左蓝问道:“这个是不是渣男?你是不是要我们帮你报复他?”   女鬼声音虚无缥缈,很低很低:“认错……车了。”   沈容三人:“……”   沈容从女鬼脸上看出一丝窘迫。   车内男女:“……”   “艹你这鬼指定有点大病。”   男的见女鬼怂怂的样子,忍不住骂了一句,整理了一下衣服,开车走了。   沈容问女鬼道:“现在怎么办?”   女鬼望向前方漆黑的路:“继续,找。”   沈容三人往前走。   女鬼却站在原地不动。   沈容想了想,回到女鬼身边:“你是不是,不能自己离开某个地方,一定要别人带你走?”   女鬼点头。   沈容牵起女鬼,继续问道:“你是不是记性不太好?”   女鬼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手掀开自己的头皮。   沈容回头,就见女鬼头皮下的脑壳空了,脑壳内的脑浆也成了一滩浆糊。   女鬼支吾道:“我,记不清,了。”   “只记得,有车,我老公,和那女的,出轨……那女的,带人,打我。”   女鬼断断续续地说出了她的故事。   富家女傻白甜和贫穷老公结婚,爸妈全死后,老公霸占家产,出轨了。   小三张狂,带人杀了女鬼后,得知女鬼肚子里还有个孩子,担心女鬼怨气重,会回来报复。于是请了个大师压制住女鬼,把女鬼埋在了马路边,让她天天被车碾,不得回去报复他们。   沈容:“那你老公现在也不一定是在和那女的在车里做什么啊。你什么时候死的?”   女鬼望着马路上时不时飞驰而过的车辆,一直保持沉默。   忽然,她指向一辆黑色轿车,漆黑的眼里流出血泪,叫了一声:“老公……”   沈容立刻冲上前去拦下了那辆车。   车内前面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大人,后面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三四岁的小孩,还放着一些野营用具。   看上去像是幸福美满的一家,刚刚野营结束,从郊外回家。   男人落下车窗,对沈容道:“你有事吗?要拦车回城?”   女人脸上显出几分不耐烦,却没说话。   女鬼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这一车人。   沈容转头对女鬼道:“你怎么这时候怂了?”   男人和女人困惑地望向沈容看着的方向。   待看清那长发女鬼,二人俱是一惊。   尤其是女人,吓得手在空中乱摆,反应过来后,一头扑进男人的怀里,带着哭腔道:“你,你是……你别过来,别过来啊!”   男人没女人那么害怕,望着女鬼道:“是……小舒吗?小舒,我知道当年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你看,我现在孩子都有了,你要是对我下手,我的孩子可怎么办啊?”   他捏准了女鬼的性格温顺。   女鬼抚着自己的微凸的肚子,痴痴地道:“孩,子。”   它也有孩子啊……   “妈妈?”   车内的男孩被父母恐惧的声音惊醒,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爬起来。   女人一把捂住男孩的眼睛,道:“快睡!”   生怕男孩看到鬼,会留下心理阴影。   女鬼缓步走向车子。   腿间流下的血滴答,滴答,蜿蜒了一路。   它呆呆地看着车里两个孩子,看了良久。   最终越过车前,为这辆车子让开了路。   它不断地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眼里的血泪也啪嗒啪嗒砸在地上:“孩子,孩子……”   车内的男女立刻要开车走人。   沈容一把拉开车门,拽着车内的女人下车。   小男孩看到自己的妈妈被拽走,吓得大哭起来,把女孩也吵醒了。   女人挣扎大叫。   男人也慌乱地跟下车想从沈容手中抢回女人,焦急质问道:“你当着孩子的面,这是在干什么!”   沈容指着女鬼的肚子道:“你当着孩子的面,这是在干什么?”   男人这才留意到女鬼小腹微凸,腿间不停在流血。   他捂住嘴愣了好久,眼眶微红地对女鬼道:“你……有孩子了……”   女鬼望着车内大哭的孩子,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要沈容放了女人的话。   沈容问女鬼道:“你想报仇吗?”   女鬼看了眼车里的孩子,不答。   沈容:“不要管别人的孩子,你别忘了,你也有个孩子,但是这个女人可不像你这样善良,她把你的孩子给杀了。你就说想不想报仇?”   女鬼迟疑的眼中增添了几许憎恨,缓了缓点了点头。   男人疑惑道:“什么杀了你孩子?你的孩子是小亚杀的?那你……”   他像是十分震惊,扑通跪在地上道:“小舒,我现在才知道小亚对你做了什么。我们对不起你,但是请你看在我还有两个孩子需要妈的份儿上,放过小亚吧……”   沈容看这男的恶心,踹了他一脚,把女人丢给女鬼,道:“别听他的,你就按自己想的做好了。”   顿了顿,沈容笑道:“其实……你要是觉得孩子无辜,不介意孩子身上流着渣男的血的话,你也可以做他们的妈妈啊。需要吗?我可以帮你。”   在场当事人都露出了震惊到无以复加的表情。   左家兄妹也惊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明白沈容为什么这么说了。   她有这个能力。   女鬼磕磕绊绊道:“我,听从命令,在这等……说会有人,帮我……我,相信你。”   它盯着杀了她的女人,闭上眼睛,一狠心。   手刺穿了女人的喉咙。   沈容把男人踹到女鬼面前,道:“还有这个。别信他的话,他演技太差了,听到你被那女的杀了的时候,连震惊都表现不好,还装模作样地说自己刚知道。”   不过,他可能是真的不知道女鬼肚子里有孩子。   男人满面惶恐,哆哆嗦嗦地嘀咕:“不,不应该……大师不是说可以镇住的吗……”   一听这话,女鬼的黑发再次翻飞起来。   她怨毒地盯着男人,一个眨眼来到男人面前,刺穿男人的喉咙。   两具尸体倒在地上。   沈容问女鬼道:“你会附身吗?”   女鬼愣了一下,点头。   沈容想:果然……   神肯定也想到了和她一样的解决方式。   沈容问女鬼道:“你想要用谁的身体?”   女鬼犹豫了一下,指了指女人,然后把男人的尸体吃掉。   沈容用吸收卡牌吸走女人伤处的阴气,再用治愈卡牌治好女人。   让女鬼附身后叮嘱女鬼道:“记得找个大师维护一下你这具身体,毕竟是个尸体,我怕它腐烂。还有,好好照顾你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不要让它跟这两个孩子吃醋,我怕它会做出点什么来。”   说着,沈容走向车里两个哭哭啼啼的孩子,动用言灵,让他们忘记今晚的一切,将女鬼当作他们的妈妈。   女鬼向沈容道谢。   上车载着两个孩子走了。   女鬼的车驶远后突然消失。   天光也在这时大亮起来。   在太阳升起的地方,出现了一座城市。   沈容和左家兄妹向着城市走去。   走近时能看到,城市内来回走动的“人”,都穿着制服。   它们头上有牛角,脚是牛蹄,身后有牛尾。每个“人”脖子上还带有一圈向日葵装饰。   一看便知,这就是第三层的休息区了。   左家兄妹和沈容迈开步子,走进城市内。   跨过边界的一瞬间,沈容眼前的一切,变成了一片空白。   沈容立刻浑身紧绷起来,戒备地环顾四周。   她直觉这空白领域绝不是第三层休息区。   她是在跨过空间交界处的时候,被人转移到这儿来的!   空间里响起了缓慢的鼓掌声。   一道戏谑随意的男声响起:   “林湄,海幽种,亲手杀了我们联盟里的一名神兽种,害死了我们联盟的两名成员和一位长老。该怎么说呢……”“真不愧是海幽种啊。”   有五高矮胖瘦不一的身影,从空白空间里显现出来。   它们的外貌都展现出了神兽种的特征,并排站在沈容的对面,打量着沈容。 第137章 休息区0.31   这五只神兽种四男一女。   站在中间的瘦高男性长相斯文,头上有灰白尖耳,看上去和丰加一个品种。   他微笑道:“不过,我们联盟一向是很珍惜人才的。虽然你影响了我们联盟的发展,但只要你加入我们,过去的事,我们既往不咎。”   沈容在他说话时便打量着这方空间。   这里类似她的迷宫,像是创造出来的一个空间。   既是创造的出来。   那这空间就必有一个主人。   沈容不知道这空间里有什么危险,不敢轻举妄动。   她暗自打量着眼前五“人”,试图靠直觉和观察,判断出谁是空间的主人。   得不到沈容的回应,瘦高男人脸上的笑有些僵硬,道:“林湄,别人说话,你却不给别人回应,这恐怕不太礼貌吧?难不成,你以为你是海幽种,就可以这么傲慢吗?”   沈容礼貌地微笑:“你们在我和说话之前,没有向我做自我介绍,这难道就是你们的礼仪吗?”   想了想,沈容又根据以前别人说过的海幽种的信息,故弄玄虚道:“你们应该也知道,我们海幽种平时都在神海域里不出来,所以我对外界不是很了解。所以希望你们做自我介绍的时候,能详细一点,不要只说名字,连种族也说一说,不然……我依旧会觉得你们很不礼貌。”   五只神兽种脸上的笑渐渐消失。   瘦高男人身边长相妖媚的女人眸光如冰,道:“那好,我先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利冉,是利兰的姐姐。”   “哦。”   沈容表现出友好,道:“利兰,是那只世庭毒螣种吧,我记得她。她是嫉妒之神杀的,可不是我杀的。”   提到这个,沈容又一副才想起来的样子,道:“对了,你们刚刚说我害了你们三个人?我承认是我杀了丰加,但其他人我可没杀,你们不能把他们的死算到我头上。”   利冉歪着嘴冷笑:“你在和利兰、翟光交战的时候,洒落的月鳞粉进入了他们的血液里,我们有办法能检测到。他们的死,你脱不了干系,别想抵赖!”   沈容心想:原来那金粉,叫月鳞粉。   其余四人也接着做了自我介绍。   瘦高男人叫阳治,是陆风观幻,确实和丰加同品种。   矮一点的男人叫喜平,也是陆风观幻。   长相普通,没有记忆点的男人叫克昌,还是陆风观幻。   还有一个胖男人,叫翁几,是沈容没听过的品种,叫涂蜍,长得像青蛙。   在这几只神兽种中,翁几看上去是地位最低的。   沈容还记得丰加说过,陆风观幻是神之大陆上最强战斗种族的亚种。   一下子来了三只陆风观幻,这架势很明显是谈不拢就要和她开打。   陆风观幻的特性是创造幻境,外加战斗力强。   世庭毒螣特性不知,但应当没有创造空间的能力,不然利兰和她对打时,早就使出来了。   也就是说,这空间应该是翁几的。   沈容的目光定在翁几身上。   翁几冲她皱脸,做出凶狠的表情。   阳治道:“我们自我介绍完了。你的回答呢?加入与否,给个准话。”   话音落下,五只神兽种的外貌再次兽化,做好了开打的架势,威慑沈容。   沈容悠哉地道:“加入你们,需要做什么吗?”   阳治向沈容走来,嘴角上扬,道:“不需要你特意做什么。你依旧可以保持你玩家的身份。只不过在我们下达命令后,你需要抽出一点点时间来为我们办事。等事成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利冉道:“我知道你们海幽种生性高傲,但我们联盟也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小组织,我们的背后,可是有大人物的。”   沈容眸光微闪   大人物?什么样的人物能被这群神兽种称为大人物?   只有神。   而且是地位极高的神。   这群神兽种不是被流放的吗?   他们背后为什么还有神在为他们撑腰?   难道……他们这些神兽种,并不是因为犯错而被流放。   有些,是神特意安排离开神域的?   这就是神不管神兽种联盟为非作歹的原因?   可是……背后的那位神,都已经是地位极高的神了,祂为什么还要派这些神兽种在各个位面世界做手脚?   沈容本就觉得神域比她想象得要复杂得多。   没想到还能复杂到这个地步。   沈容的沉默,在阳治等神兽种看来,是在权衡利弊。   阳治又道:“只要你加入我们,我们可以直接给你高级别的待遇。待我们重回神域的那一天到来,你一定会满意你加入我们的选择的。”   听着真像传销。   沈容问道:“那我需要像翟光一样,被你们监管控制吗?”   阳治挑眉:“那怎么能说是监管控制呢?那只不过是为了不让你背叛我们的一点小手段而已。凡事有利就有弊嘛。”   沈容:“那我不加入。”   五只神兽种脸上的放松瞬间收敛。   气氛刹那间变得剑拔弩张。   克昌嗤道:“白说这么半天了。”   阳治目光冰冷,作出假惺惺的遗憾,道:“那我们只好送你上路了。”   “海幽种啊,我这辈子都没想过,竟然还能杀到一只海幽种。”喜平有些兴奋。   “而且据她留下的鳞粉推测,她可是很特别的海幽种呢。要不是她是在神域之外的海幽种,而母神的嫡支不可能离开神海域,我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母神的近亲了。”   沈容微愕:我竟然这么厉害吗?   她展开海幽种的全部特征,眼神凌厉地盯着将她包围住的五只神兽种。   “哇,她肢体的这颜色,这光泽,都快跟神海域的海水一样了……啧啧啧。”   “不了解海幽种的看不出来,但了解海幽种的就知道,她这品相,是传说级啊。”   “就连那位离开神域的,母神的侄子,都没有这样的品相……”   五只神兽种对她评头论足,眼里充满了兴奋,商议着杀了沈容后,将沈容的肢体切下来带回去。   在他们的认知里,海幽种性格高傲,听他们这么说,一定会被激怒。   尤其是像沈容品相这么好的,在海幽种之中都可以横着走的,肯定会更加愤怒。   愤怒容易冲昏头,更方便他们击杀沈容。   而沈容听着,却越发兴奋愉悦。   母神的侄子都没有她的品相好,她这是比自己想象得还要优秀啊!   沈容被他们说得嘴角都要飞起了,笑着摆手道:“好了好了,别夸了。再夸我都要不好意思对你们动手了。”   五只神兽种:“……”   妈的,这和他们想象得不一样啊。   她不是该愤怒地叫他们闭嘴吗?   他们对望一眼,不再说话,直接上。   陆风观幻的绒刺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朝沈容射来。   世庭毒螣带有尖刺的尾巴直冲沈容的腰间蜷去,试图控制住沈容的行动。   翁几弱了一些,断断续续地朝沈容喷洒毒液。   那毒液溅到沈容的身上,也没对她造成太大的伤害。   这更让沈容确信,空间是翁几造出来。   而且这空间应当和陆风观幻的幻境一样,只要施术者重伤或是死亡,这技能也会削弱或失效。   到时候她就能出去了。   沈容展出海幽种的光翼,振翅高飞,躲过这群不能飞的神兽种在地面的攻击。   触须和尾羽延展,背须作为防护甲挡在身前。   沈容只留下四根触须和两条尾羽招架三只陆风观幻和一只世庭毒螣的攻击,其余的肢体全部攻向了翁几。“艹骗子!还说她不了解我们这些神兽种。她肯定看出这空间是翁几的本命技能了,一直追着他打!”   阳治面容冷峻:“护翁几!空间外就是休息区,她要是跑进休息区,再想围攻她可就难了。”   五只神兽种改变了战术,开始一边护翁几一边攻击沈容。   沈容到底只是半海幽种,一打五还是相当吃力的。   她身上被三只陆风观幻的刺腐蚀出了密密麻麻的孔洞,猩红液体染红了她的皮肤,将她变成了一个血人。   利冉的尾巴也好几次扫到她,尖刺砸进她的腹部和背部。   她怀疑自己从里到外,可能都已经被扎成了马蜂窝状。   她早就死了,只不过凭借属性还在战斗。   下方的五只神兽种更不好受。   沈容每次攻击到他们,便将鳞粉洒落在他们的血中。   鳞粉虽无法像伤鬼那样伤害到他们,却也在逐渐麻痹他们的神经,让他们的动作变得越发迟缓。   “妈的,她都成这样了,怎么还不死啊!”   克昌暴躁地大吼。   “艹海幽种都这么难缠的吗?”喜平脸上的兴奋也不复存在。   “到底是神海域霸主,母神的母族,你以为呢?随随便便就能被你打死?”阳治道:“闭嘴吧。”   话音刚落,沈容五条尾羽一甩,“啪”得将五只神兽种打开。   触须凝成一股,如同锋利的钻头,直朝翁几攻去。   “你要是趁早撤了你这空间,也许你还有活下来的机会。”   触须逼近翁几。   沈容对他勾唇轻笑。   她满脸是血,这般笑起来的模样分外可怖。   翁几连连后退,仓皇地向其他神兽种求救。   利冉大喊道:“阳治,你还愣着干嘛!长老给你的东西呢?用啊!”   阳治道:“可这是……”   来不及多说,眼看触须就要刺穿翁几,阳治咬咬牙,扔出了一张金红卡牌。   又是金红卡牌!   沈容不好的回忆被勾起了,身体本能发颤。   游戏场里,就是这金红卡牌逼她不得不斩断自己的触须。   神兽种联盟背后的大人物,和在游戏场里发特殊卡牌的那位神,是同一个吗?!   沈容振翼避开金红卡牌的攻击方向。   然而金红卡牌在瞬间化成了一条火焰巨蟒,追着沈容攻击。   五只神兽种得到了喘息。   克昌又骂了一句,道:“阳治,你有这东西,不早拿出来,害我们被打成这样!”   利冉道:“好了!这东西本来是留着对付那位母神的侄子的,不是对付这只海幽种的。”   阳治冷脸道:“长老要是知道我们五个都对付不了她这只海幽种,还浪费了一张伏天之火牌……”   五只神兽种都皱紧了眉头,看着沈容一点点被火蛇灼得焦黑的身体,眼里流露出带有恨意的畅快。   伏天之火天克海幽种。   沈容就算再努力地让自己压制本能的害怕,也无法阻止海幽种肢体对伏天之火的无力招架。   但她却又不能收起海幽种肢体。   因为下面五只神兽种还在对她虎视眈眈。   沈容第一次感到死亡距离自己如此之近。   她对上下面五只神兽种充满恼怒与恨意的目光,咧嘴笑了。   她的眼神比他们的更可怖。   让他们无意识地哆嗦了一下。   她都已经强弩之末了,还把他们吓成这样。   五只神兽种都羞赧地低了下头,再抬眼看沈容时,就见冲天火光向他们扑来。   沈容在火光后笑得张扬放肆:   “想杀我?那你们得先死才行啊。”   她祭出了太阳神之焰卡牌,大肆使用,让太阳神之焰暴走,吞噬这整个空间。   利冉大叫道:“疯子!”   翁几可以撤掉空间,让火蔓延到休息区,如此便会有掌管休息区的神出马,帮忙解决这火。   但是,他不敢。   惊动休息区的神,他们不仅是必死的下场,他们在联盟里的亲人朋友,也会被他们连累。   他们只能在这空间里,和沈容一起毁灭。   沈容倒不是很想毁灭。   她还在强撑。   太阳神之焰和伏天之火近似,两方火相撞,几乎融在了一起。   太阳神之焰稀释了伏天之火,降低了火焰对沈容的伤害。   这滔天火焰一边追着沈容烧,一边吞噬空间与那五只神兽种。   沈容一边在没有被烧到的空间逃窜,一边将助燃的鳞粉抛洒向那五只神兽种,让那些神兽种被火点燃。   撕心裂肺的惨叫充斥了被火烧得通红的空间。   谁还记得,这空间原本是纯白的呢?   沈容的大脑一阵灼痛。   太阳神之焰牌,竟然在她的脑内也烧起来了。   这种烧和物理上的烧不一样。   它在摧毁她获得的那些卡牌。   待摧毁完这些,下面就会轮到她的意识了吧?   太阳神之焰一旦暴走,会烧毁空间内的一切。   灵魂,卡牌,意识……所有的一切都是它的燃料。   直到没有东西可烧为止,它才会熄灭。   沈容知道拿到太阳神之焰时,那种厌恶不安感从何而来了,知道卡牌后面出现的的字是什么意思了。   神给予的卡牌,真的好吗?   神给予的卡牌,是神的力量。   能完全驾驭的只有神。   其他人拿到这样的卡牌,不管是谁,都会有面临卡牌超过能力范围,进而被卡牌的暴走毁灭的一天。   今天的毁灭,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这是神早就暗地里安排好的。   祂们会容许一个人,完全掌控他们的力量?   不可能!   所以祂们为卡牌设定上了暴走的属性。   欲望之眼也好,真理之言也好……   每一张卡牌后面的小字其实都是在说:   【获得了卡牌有怎样?你有这个实力用吗?   你又不是神,真是痴心妄想】   现在看来,卡牌上的语气,真是嘲讽呢。   但是沈容不想毁灭。   她忍着脑内的灼痛,眼睁睁地看着五只神兽种被燃烧殆尽。   在他们面目狰狞地向她投出最后一记怨恨的目光时,她牵动自己烧焦的脸地对他们笑了。   “你们死了,真好啊。”   “但是我,会活下来哦。”   整个空间被燃烧殆尽。   空间消失,火焰也随之消失。   燃烧着的沈容跌出了空间,落在休息区外。   她被烧成了焦炭,烧成了灰,在意识即将消失的刹那。   她复活了。   复活属性与在她身上仅存的微弱火苗对抗,最终压过了火。   神给予她的卡牌被烧完了。   但她还有空间,空间里还有那些鬼赠予她的黑色卡牌,还有小卡牌……   不就是卡牌嘛,她不稀罕了。   不管是哪张卡牌,现在的她都不会信任了。   她只信任自己的肢体,自己的意识,自己的属性……   沈容控制着自己成了焦灰的身体滚到路边的草丛里,让茂密杂草遮掩住自己。   看着自己慢慢地重组,她安心地陷入了昏睡。   *   封政在纯白卡牌里等着沈容把他唤出去,他就又可以和沈容亲亲我我地度过休假了。   虽然,是以“软软”的身份。   他等了许久,也没见沈容来看他一眼。   担心她把他给忘了,有新欢忘了他这个“旧爱”了,封政小心翼翼地探查沈容的情况。   就看见了正在重组的,变成了焦炭的沈容。   三层的休息区突然掀起了风暴。   服务人员立刻安排所有玩家躲进屋里。   封政把沈容安排进别墅后,在三层身穿黄色西装的管理神找到他之前,来到了黄西装神面前。   黄西装神对他恭敬地笑道:“我可不像那些笨蛋一样不自量力,强者为尊,我是绝对听从你的命令的,我的好妹妹。”   封政眼中的毁灭欲仿佛要摧毁这整个世界,他勾唇,笑意让神不由自主地打颤:“哦?是吗?”   黄西装神对他恭敬地跪下:“妹妹,您有何要安排哥哥做的吗?”   “你倒是比老头还要聪明得多,也算是救了你自己一命了。”   封政交代完要黄西装办的事后,独自去了界外。   ……   神域突然发生了一件所有人都未曾想过的事。   十三门徒突然一起到访神域。   祂们上次一起到访时,还是父神和母神诞生的时候。   而这次到访的原因,是界外出现了一个神兽种联盟,那位要问罪神域诸神。   诸神全部被带进了神狱接受拷问。   而神兽种联盟背后的神,竟是父神的三个孩子。   这三个孩子被永久地关在了神狱。   可神域诸神还是没被放回来。   “因为那位神动怒了,就连父神都要在神狱受满刑,才能回来呢。”   不就是一个流放神兽种组成的联盟吗?   界外乱七八糟的组织多了去了,从来没见那位管过,祂为何动怒了?   神域所有生灵都想不通。   不过那位一向随心所欲,祂们怎么猜肯定也猜不透祂的心思的。   “那现在神域没人管了?父神的小女儿会回来管吗?”   “不会。那位小女儿身份特殊,父神对她也不亲近……听说为了不至于让神域无神管理,那位神带诸神去了时空停止的地方受罚呢。等一会儿,诸神就会回来了吧。”   没多久,诸神果然回来了。   只是一个个变成了焦炭,仿佛碰一下,祂们就会像掉渣的酥点心一样碎掉。   诸神顶着惨状继续执行公务。   神域陷入了一片低气压中。   界外领域也是人心惶惶。   所有生灵都安分守己,生怕一不小心触了那位神的霉头。   只有玩家在的地方,还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沈容在床上逐渐成型,还是黑如焦炭的模样。   封政在床边坐下,轻抚过她的面颊。   她的身体眨眼间便复原,只是还没有醒。   “对不起,说好的不插手你的事,我还是……没忍住。”   封政肤色冷白,眼尾红得艳丽,满眼疼痛,仿佛痛苦得快要窒息。   其实沈容这次的伤,不算什么。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见过她受更严重的伤。   只是在认识她之后,她的每一次受伤,都让他痛得想要让整个世界毁灭算了。   他俯身轻轻抱住沈容,把脸埋在她的颈间,嗓音喑哑地道:“要是我遇见你的时候,你刚出生该有多好……我一定把你养成恨不得每天挂在我身上的性格,而不是现在这样……”   “这次就算了,不要跟我计较。我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有把他们留给你亲自处置了的,你要夸夸我。”   封政在她颈间蹭了蹭。   沈容陷入了一个漫长的梦境。   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被爷爷奶奶带着吃各种好吃的。   真香啊,真好吃啊,嘿嘿嘿……   然后她惊觉:她好像没有婴儿时期!   家里所有的照片,都没有她三岁以下的时期。   难道她真的是海幽种吗?   被从神域带出来的海幽种?   为什么要把她从神域带出来呢?   沈容迷迷糊糊地动了一下,感到有个毛绒绒的小东西在自己颈间蹭。   小东西脸上有些湿。   她虚睁开眼睛,是软软啊!   软软一脸难过,眼里晃着泪花,真可爱,嘿嘿嘿。   是在为她担心吗?   沈容捏了捏软软的腮红,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她亲了亲软软的小腮红,把软软捧在手里轻抚。   软软抱住她的手指蹭了蹭。   沈容查看了一下自己脑内。   卡牌真的一张不剩了。   不过她一点也不担心,也不难过。   甚至还有点高兴。   她发现了卡牌的弊端。   她意识到了她有实力凭借自己解决一切,卡牌,只不过是给她稍微帮了一点小忙的工具罢了。   她绝不会让这种工具对她造成影响!   卡牌的毁灭,对她来说不是她的作为SS玩家的结束,而是真正的开始。   她会做一个真正的顶级玩家,不依靠任何外在力量。   她要去神域,她要找到神兽种联盟背后的神。   她要亲自弄死那个神,再亲自弄垮整个神兽种联盟。   沈容眼里燃起对未来充满期待的光。   起床捧着软软去浴室洗澡。   进了浴室,脱衣服,泡进浴缸里。沈容把沉浸在悲伤的软软放在沐浴玩具上,让它漂浮在水面上。   沈容戳了戳软软的小腮红,把低着头的软软戳醒,笑问道:“我没有叫你,你是怎么从空间里出来的呀?”   软软回过头,就见到沈容长发披散,浑身赤裸地泡在水中。   目光顺其自然地向下……   软软在玩具上轻轻颤抖起来,跌进了水里,掉在了沈容腿上。   沈容连忙捞起软软。   小小的鸟湿漉漉的,悲伤不再,目光热烈而痴迷地盯着她看。   沈容心情很好,把软软放在浴缸边,侧身拿毛巾给它擦拭羽毛,道:“下次给你找个鸟用游泳圈。”   软软看着眼前的风光,整只鸟都成了粉色。   沈容惊奇:这鸟会变色!   不愧是通人性,可以给她做电风扇,又可以给她做暖手宝,还会担心她的鸟! 第138章 鬼间戏9.1   沈容随手摸着变粉的软软,开始查看脑海中的复活信息。   杀了五只神兽种。   她的称号变了。   从【温柔的断罪者lv9】升为了【反叛的不死者lv4】。   半海幽种的称号没有变。   属性转变的过程在她昏迷时就已经完成。   【觉醒海幽种尾羽X4】   【觉醒海幽种灵纹】   海幽种灵纹是什么?   沈容想着,显露出了所有海幽种的特征。   冰蓝水母色的肢体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每个肢体上,都生出了繁复华丽的暗纹。   这些暗纹像是古老的咒印,为这些肢体镀上了一层光华。   沈容感受得出,这暗纹让她的肢体变得更加强大了。   她走出浴缸,站在镜子前看自己。   腰间的尾羽像是华美的薄纱裙摆,灵动美丽,逸动间洒落点点星光般地金粉。   尾羽之间的幻象闪烁了一下。   似乎在告诉沈容——她可以使用幻觉了。   她身上最新的变化,是她的肚脐处长出了极其复杂华丽的冰蓝水母色纹印。   纹印整体宛若王冠。   中间的形状,像一把利剑。   沈容抚摸纹印,触感微凉。   一瞬间,她的大脑仿佛被一块冰刺了一下。   不疼也不难受,只是她脑海里突然冒出这种想法:   目前这个样子,还远远达不到她的要求。   粉红色的软软晕晕乎乎地看着镜前赤裸的沈容,简直想立刻变成人把衣服给她套上。   还好沈容简单地看了一下新觉醒的肢体,以及自己创造幻境的能力后,就继续洗澡,很快穿上衣服,回卧室睡觉了。   她刚复活的时候大脑还有些不清醒。   睡了一觉醒来,吃了点东西,沈容忽然想到:   是谁把她带进休息区的?   沈容吃完东西,走出别墅。   外面是景观精致的小区,看上去和正常的富豪小区没什么区别。   小区内有穿着制服的牛角人正在修剪灌木丛。   沈容走上前去,道:“请问是你们把我带进休息区的吗?”   牛角人早就得了管理神的命令,微笑回答道:“是的。哦对了,很抱歉我们根据你之前的住宿习惯,安排你进入了别墅区中。如果你想换房,可以随时申请。”   沈容摆手说不换。   牛角人微笑着带她参观起这休息区三层来,并将这层休息区的规矩告知于她。   这层的规矩与先前的无异。   其实说白了还是一切看神的心情。   这层休息区就像是一个小城市。   只不过装修普通和豪华的住宅区有严格划分。   城市中心是服务大厅。   玩家们似乎很喜欢这第三层休息区。   在沈容参观的时候,她看到不少玩家在逛街玩乐。   这样的景象让她梦回参加游戏前的生活,紧绷的神经也稍微得到了放松。   沈容没有刻意去找左家兄妹的踪迹,逛了一会儿便回别墅休息了。   她大伤初愈,身心都挺疲惫的。   在休息区的这段时间,她过上了老年人的生活。   吃了睡,睡了吃,散散步,发发呆,玩玩小鸟。   时间一眨眼过去。   又到了她参与新游戏副本的时候。   她把软软安置在了别墅里,因为休息区够安全。   她身上没有一张带品级的卡牌,心境也变得有所不同了。   眨眼间,世界变幻。   正是盛夏的黄昏。   暮色浓郁得如同盛夏的天气,整个世界都被染成了橙黄色。   蝉鸣聒噪,有戏曲声咿咿呀呀在唱,风中有饭菜香气和冰棒的甜味。   这是一个大院子。   院里摆放了几个木架,架上有刀枪棍棒等各种兵器。   周围有几道小门,正有人进进出出。   这些人时不时朝沈容的方向投来打量的目光。   和沈容一同站在院中的,还有五名玩家。   沈容侧头看他们。   他们正好也在互相打量。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张来宝,你们呢?”   一个长相喜庆的男人满面堆笑,看上去很是亲善。   “居佩佳。”一名冷着脸,正打量院子的短发女孩撇着嘴开口,脾气不大好的样子。   一名长相俊俏的男玩家叫夏其昌。   一名看上去很乖乖女的女孩叫汪诗诗。   还有一名,见了沈容瞪大眼睛,神情充满了百感交集的,是沈容在第一场游戏遇见过的熟人——肖振峰。   肖振峰一见沈容,就想起了被沈容追着打后脑勺的恐惧。   摸了摸头,收敛了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心思,规规矩矩地道:“我叫肖振峰。”   沈容自我介绍叫林湄,和肖振峰站在一处,打量着他道:“你成熟了不少啊。”   肖振峰尴尬地笑笑:“经历的事多了嘛……”   他暗暗嘀咕:“我怎么老是碰见熟人……”   沈容本来还怀疑他是不是被神兽种寄生了,特意跟她同一个游戏的。   见肖振峰一脸无奈,怀疑降低了一点,笑问道:“你还碰见过别的熟人啊?”   “是啊。我有一回连着三场碰到同一个玩家。”肖振峰无奈地耸了耸肩。   沈容闻言,心道也许是肖振峰碰到的那个玩家有问题,影响到了肖振峰的游戏分配。   张来宝跑过来挤在沈容和肖振峰之间,笑道:“咱们这阶层的玩家越来越少,碰到以前的熟人不稀奇,相逢即是有缘嘛。你们俩没什么仇怨吧?”   张来宝担心沈容和肖振峰有仇,影响到他玩游戏。   沈容和肖振峰摇头说没有,他便放了心。   几名玩家闲聊起来,开始点评这院子,还有刚刚那些来来往往的人。   “你看他们穿的,好像不是现代的人。”   “还有人穿戏服呢。”   沈容:“是民国吧,这大概是个戏班子。”   话音刚落。   就有一位穿灰布衣的人,领着穿锦缎马褂的中年男人过来。   中年男人背着手,围着沈容六人打量了一圈,点点头,对灰布衣道:“成吧,就他们六个。看上去比你以前带来的那几个贼眉鼠眼的都体面,你开个价吧。”   灰布衣用手比了个数,中年男人爽快地应了,喊了一名穿长袍的账房先生过来,领灰布衣去拿钱了。   沈容六人反应过来。   他们这是刚来,就被灰布衣给卖了。   中年男人捋着下巴上的小胡子,招呼沈容等人跟他走,道:“咱们这月花楼你们应该听说过吧,多的我就不说了……”   沈容忙装出一口她也不知道哪儿的方言,打断道:“咩有听唆过,额是外地来滴。”   中年男人不满地指了指她,道:“你……尽快给我把你这口音改了,太土了。”   然后开始说起他的这月花楼。   月花楼,是个集听戏、评书等一体的茶楼。   在这坫城十分有名气。   而他们这些玩家,就是被买来做服务员的。   中年男人是月花楼的老板,人称马五爷。   从前是混道上的,后来战乱结束,他便安定下来,在这儿开起了茶楼。   因马五爷颇有人脉,所以茶楼来的客人,有许多都是在坫城举足轻重的人物。   “不过你们不要紧张。你们刚来,我是不会安排你们去伺候那些人的。”   马五爷掏出两颗核桃盘了起来,带沈容六人走进一条幽暗的长廊。   这长廊整体是木棕色。   木壁上挂着西洋式的电灯。   灯光是昏黄的,却透不出暖意,反而将这条长廊照得有些阴森。   墙壁上挂着的五颜六色的脸谱。   一张张脸谱半隐在昏暗之中,如鬼脸般叫人心底发怵。   马五爷的声音在长廊上荡起回音,道:“我带你们去瞧瞧你们工作的地方,今晚,我就让人带着你们上班。记住咯,我这儿不养吃白饭的人。”   沈容六人打量着长廊,没应马五爷的话,   马五爷“嘶”了一声,回过头来觑着沈容等人,皱眉道:“我说你们怎么这么没规矩呢?主家说话,你们不知道应声?”   沈容立刻摆出笑脸道:“记住了记住了。我这是刚从乡下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地方,所以忍不住看愣了。五爷您心胸宽广,就别跟我们计较啦。”   马五爷脸上露出笑来,抬起盘核桃的手对着沈容点了点:“你这小姑娘,有出息,好好干。”   沈容笑着应声。   眼睛盯着马五爷点到自己面前的大手。   他手里那两颗原本油光发亮的核桃,竟变成了两个核桃大的小人头。   它们头上有稀疏乌黑的长发,五官像是没发育好的早产儿,对着沈容咧嘴“咯咯咯”的笑。   “好好干。”   “好好干。”   两个小人头复读机似的。   两颗又大又圆的眼珠子漆黑发亮,像镜面似的倒映出沈容六人的模样。   沈容从它们眼中看见,除了自己是正常人的模样,身后五名玩家,竟全部成了浑身染血的鬼。   它们正簇拥在她身后,像花圈似的围着她,脸贴在她的脑袋周围。   马五爷继续领六名玩家往茶楼大堂走。   沈容趁此时机回头看其他五名玩家。   玩家们原本散漫的表情,在看到她转过脸的瞬间变成了惊悚。   全都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一下,后退一步远离她。   他们在她眼里还是玩家模样。   但她看得出,在他们眼里,她已经变得不同了。   夏其昌祭出一张卡牌,眼神冷厉。   居佩佳表情鄙夷地拿出一张控小鬼牌往沈容身上扔:“不是吧这女的……刚来就被鬼上身。她怎么过的那么多游戏和通神塔,靠运气吗?怎么这么弱啊?”   沈容:我被鬼上身了?   她从空间里掏出镜子照了下,镜中果然是另一个女人的脸。   这张脸肤色苍白,右半张脸颇有风姿。   左半张脸却像是被开水烫伤后没有处理。   腐烂的皮肉像月球表面一样坑坑洼洼,有的地方露出了脸上白骨,有的地方长有乳白的蛆虫。   那蛆虫在肉坑蠕动着米粒似的绵软身体,令人作呕。   她的嘴巴被刀子划开。口子一直开到了耳后根,眼珠子被生生挖走,只余下一个腐坏的血窟窿。   “滚出来!”   居佩佳想控制女鬼从沈容身上离开。   但沈容的脸依旧还是一张鬼脸。   居佩佳皱眉。   沈容:“这可能是幻觉。只要马五爷看我这张脸是正常的就行了。”   她不以为意,继续跟着马五爷穿过长廊,来到大堂。   居佩佳在她身后嘀咕:“希望你不要给我们添麻烦。”   此时茶楼这边的大堂还没开放。   大门锁着,大堂内光线昏暗,正有一身形佝偻的老人在抹桌子。   马五爷一来,老人喊了声老爷,便退下了。   马五爷安排了沈容六人负责的区域,说今晚会有人带他们干活。   一转头见沈容六人盯着大堂的戏台看,又道:“今晚有出戏,所以这布景什么的都摆好了。你们今晚可别自己看戏入了迷,耽误了伺候客人!”   沈容应声说是,瞥了眼马五爷的表情。   昏暗的戏台上正坐着一位对着镜子梳长辫的女人,很显然玩家们都看见了。   但是马五爷好像看不到。   “咯咯咯,真漂亮!”   “咯咯咯,真漂亮!”   马五爷手上盘着的两个小人头大笑大喊。   它们的头颅随着马五爷盘的动作翻转,眼睛却一直盯着戏台。 第139章 鬼间戏9.2   戏台上的女人身姿纤细,穿一身碎花红布衣。   它面对着梳妆台上的镜子,拿一把木梳,细致地梳着她那乌黑油亮的长发。   镜子反光,沈容六人看不到这女人的长相。   只见她侧脸雪白,面颊饱满,像是一名少女。   “嘿!”   马五爷见沈容六人盯着戏台看,就近踹了张来宝一脚。   张来宝一个踉跄,唤回众人的注意力。   马五爷皱眉道:“发什么呆啊。赶紧的,熟悉一下场地。晚上这里人多了,你们可别耽误伺候顾客。”   这大堂很大。   分两层楼,第二楼都是包厢。   第一层的桌椅摆放得较为密集,晚上要是人多了,不熟悉场地的人还真容易磕磕绊绊地找不到自己原本呆着的区域。   沈容等六人分散到各自负责的区,绕圈跑。   跑了几圈,马五爷招呼他们继续跟着走,带他们到大堂侧边的一道小门处。   掀开门上的蓝布帘子,里边是个小厨房,有个大锅炉,还有许多烧着茶壶的小煤炉。   马五爷关照他们晚上客人要水要茶要点心,都从这儿拿。   “记住咯,你们跑的时候悠着点。别让热水烫着人。”   听这话,沈容想起自己的脸在镜中的样子。   那半张脸被烫坏了的惨状,会是服务员不小心把热水浇到了那女人的脸上导致的吗?   马五爷叮嘱完他们晚上要做的事,又带他们离开茶楼营业的地方,去后院的宿舍。   此时正是饭点,后面饭菜香气混杂。   途径一个热闹的大房,马五爷说那是食堂。   绕过食堂便是宿舍,分男女院。   两院是紧挨着的两个大院子,院里还挂着没收的衣物。   沈容等三名女玩家被安排住进了女院宿舍。   这宿舍是个大通铺。   她们的行李——一个布包,被分散放在了她们要睡的位置。   居佩佳和汪诗诗看到杂乱的通铺都皱了脸。   沈容坐到床边打开布包查看。   里面是一些换洗衣服,头花发带,还有一把剪刀。   沈容东西收拾好,头一个出门。   马五爷在门口等着,见了她满意地弯了弯嘴角,点头道:“手脚麻利,不错。”   他开始仔细打量起沈容,道:“身段儿不错,长得也不错。”   他拍拍沈容的肩膀,道:“好好干,干得好,好日子在后头呢。”   这是看重她的意思。   沈容满脸堆笑地应声,道:“我肯定会在这里好好干的。碰见像五爷您这样身为老板还亲自教员工的好主家,不用您说,我也会好好干的。”   马五爷闻言,抿了抿唇,轻叹着苦笑道:“你以为,我不想像旁的老板那样把活儿全交给下头的人干?我放心不下呐。”   马五爷摇了摇头。   其余玩家陆续出来,跟着马五爷一起去食堂吃饭。   这茶楼里,吹拉弹唱说书的,打杂的,做服务员的……加起来有近百个人。   这些人挤在食堂的大长桌上,捧着打好的菜在啃馒头。   饭菜味和他们身上各种不同的气味混合,有些难闻。   沈容等玩家打好菜,拿了馒头,蹲在门口吃。   沈容啃着馒头环视整个食堂。   马五爷竟是和这些人一起在食堂吃饭的。   只不过他在食堂的包厢里,边吃边从窗户处打量大厅内的人们。   大厅内的人边吃边说话,声音很杂。   沈容听见有人嘀咕:   “哎,看到没,那六个新来的……”   “今晚要不要给他们点下马威?让他们看看咱们这儿的规矩。”   “啧,五爷看着呢。而且,老刘昨天不是说,那玩意儿最近大晚上又出来……”   “哎呀,老刘说的话你也信?你亲眼看过那玩意儿?五爷看着又怎样,他离咱们远,听不见。”   “你干不干?不干拉倒,我们干……”   几人把迟疑的那人排除在外,头靠在一起商议,时不时发出低低笑声。   被挤在外面的人叹了口气,瞥了眼沈容的方向,低下头继续吃饭。   张来宝等五名玩家自然也听见了他们的话。   “他们这是要欺负我们啊?”   “怕什么,我们还能被他们给欺负了?”   居佩佳目露不屑,睨了眼沈容,眉头又皱起道:“你就没法儿把你脸上幻觉给弄掉吗?看着让人吃不下饭。”   沈容:“那你别看就是了。”   汪诗诗软声道:“好了好了,谁愿意自己脸变成这样啊,不要吵架。”   居佩佳把馒头扔碗里,道:“她脸上有蛆哎!我是真吃不下。”   沈容:“又没叫你看着我脸下饭。蛆又没拱到你嘴里去,实在看不惯,你到一边吃去不就行了吗?”   似是没想到沈容会毫不留情地反驳,居佩佳哼了一声:“不吃了!”   她把菜和馒头扔掉,去洗碗了。   沈容平静地吐槽:“浪费粮食。”   居佩佳顿步,回头瞪沈容。   眼看要吵起来,其他玩家开始打圆场。   待居佩佳离开,汪诗诗小声对沈容道:“我之前偷偷问过她了,她是顶级S级呢。嚣张很正常的,以后咱们没准儿还要多关照呢,你就别跟她吵了。”   张来宝“哇”了一声,惊叹居佩佳的能力,又对沈容笑道:“是啊。玩了这么多场游戏,你应该知道如果一场游戏能碰见个大佬,能有多轻松吧。你就当为了平安轻松地过游戏,忍着点吧。”   沈容向来是关照别人,从没受人关照过。   看这些玩家对居佩佳的嚣张见怪不怪的样子,沈容心想:   可能对他们来说,大佬脾气爆,不如大佬的人要让着,这很正常吧。   反正她不需要居佩佳照应。   让她忍着,那是不可能的。   肖振峰挪动到沈容身边,问道:“哎,你现在是什么级别啊?”   在他的印象里,沈容也是很厉害的!   沈容:“SS级。”   肖振峰嘴巴张成小o型,颇为惊讶。   埋头吃饭的其他三名玩家嘴里含着馒头看向沈容,不敢置信地问:“真的?”   “你不是赌气瞎说的吧?”   汪诗诗两眼放光:“SS级的卡牌和S级的卡牌有区别吗?我问居佩佳,她说顶级S的牌和S级的牌是没区别的。”   沈容:“SS级牌的光更绚丽,卡牌基本上都和神有关。不过我觉得没有S级卡牌实用。”   肖振峰等人期待地问:“能不能给我们看看?我们还从来没见过SS级卡牌呢。”   沈容:“不能。”   “呵……”   身后传来一声嗤笑,“可能是拿不出来吧。”   听声音就知道是居佩佳。   沈容爽快地承认:“嗯,我卡牌全没了。”   “哦,哈哈哈……”   汪诗诗等玩家尴尬地笑笑,不再问。   肖振峰不认为沈容会撒谎,问沈容道:“你卡牌怎么会全没了呢?”   “就全没了。”   沈容本想实话实说,但是解释起来太复杂。   她还要撒不少谎来说她为什么要让卡牌暴走,这太麻烦了。   她干脆糊弄过去,也不管他们信不信了。   反正她没撒谎。   居佩佳双手环在胸前,皮笑肉不笑地“呵”了一声。   吃完饭,茶楼的员工们便开始干活。   沈容被安排给了一位看上去二十岁出头的女人做徒弟。   女人叫芳如,年纪和沈容差不多大,但已经是工作了十年了。   “我从前是在别家茶楼干活的。去年才到这月花楼来。不过伺候客人嘛,都一样。”   芳如长相艳丽,说话半耷拉着眼皮,颇有风情。   沈容问道:“那你在别家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到这月花楼来啊?是这边给的钱多吗?”   芳如摇头,从口袋里掏出根烟叼在嘴里,擦了根火柴点燃,吞云吐雾间道:“这几年又开始兵荒马乱的,之前的茶楼倒闭了。恰好这月花楼里一批老员工走了,我就过来了。你会被买进来,也是因为老员工离开了。”   “你知道那批老员工为什么走吗?”   芳如对沈容挑眉。   前头有人唤芳如的名,芳如领着沈容走进大堂。   沈容托着茶水点心跟芳如一起上楼。   芳如是伺候包厢客人的。   沈容知道马五爷安排她跟着芳如,是有要她以后也在包厢工作的意思。   不过她刚来,还是要先在一楼练练的。   芳如上楼时,高跟鞋在木楼梯上哒哒响,在一片吵杂声中笑道:“这里闹鬼啊,死了好多人呢。”   “要我说……这整座城都在闹鬼,去哪儿还不都一样?”芳如笑着接过托盘走近包厢。   门推开的一瞬间。   沈容对上了包厢内客人的目光。   那名客人穿男式军装,身姿高挑,容貌比芳如还要美,眼神孤傲冷漠。   客人身边围坐着一群满脸殷勤的人,满眼不耐烦。   看到沈容的瞬间,客人晦暗不明的眼眸瞬间亮了。   是那个NPC啊。   沈容对客人笑了下,心想:这个NPC在这个世界是女扮男装呢。   芳如打发沈容离开。   那名客人起身追了出来,眼神热切。   沈容回头对她道:“我还有事,先下去了。有机会再聊。”   “我叫余世言。”   余世言跟上沈容,随着她下楼,有意无意地用身体碰了下沈容的手臂。   她在告诉沈容——她在这个世界也是女孩子!不要因为什么男女有别和她保持距离!   沈容笑着点头:“记住了。”   余世言看上去是位地位不低的军官。跟着沈容下了两步楼梯就有人追出来了。   沈容示意她回去,自己挤在人群中下楼。   戏开场了,除了戏台,其余处都灯光昏暗。   楼梯上站满了人,沈容便低头看着脚下走。   快要走到一楼时,总有道穿红旗袍的身影挡在她身前。   她往哪儿走,那身影便往哪儿堵。   踩着一双红高跟哒哒哒地跟着她。   沈容抬脸道:“麻烦让一让。”   却看见这身影脖子以上空荡荡的。   它没有头。   沈容推了它一把,道:“别挡道。”   继续下楼。   无头鬼身子撞在墙壁上,愣了一下,消失了。   沈容跟着负责她那片区域的老师傅学习给人倒茶什么的。   老师傅人不错,很照顾沈容,沈容活干得也很轻松。   戏台上咿咿呀呀唱着沈容听不懂的戏。   “咚”的一下,锣鼓利索的一响,正常都安静下来了。   沈容趁休息时间瞥了眼。   就见唱戏的身后,还有一“人”在学着唱戏的动作唱戏。   正是沈容饭前看见的那名在戏台上梳头的少女。   它的长发被梳成粗壮油亮的麻花辫,脸上没有血肉,只是一个骷髅头。   骷髅头里有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嘴里有被切断的半条舌头在牙齿一张一合间蠕动。   明明下午看时,它脸上还是有肉的啊。   怎么晚上变成骷髅了?   它不希望别人看到她的长相?   沈容细听,听见它唱的跟唱戏的是同一出戏。只是嗓音粗粝难听,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它的麻花辫随着摇头晃脑的动作甩啊甩。   时不时打到唱戏的身上。   唱戏的似乎有所察觉,表情逐渐僵硬困惑。   “别看了,茶水没了,你再去拎一壶过来。”   师傅抬手在沈容眼前晃了晃,催促沈容去小厨房。   沈容提着空茶壶去小厨房,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反正我觉得,她不是爱吹牛的人。”   这是肖振峰在说话。   “我们也没说她爱吹牛啊。只是……现在居佩佳让我们不要搭理她,否则不会关照我们,搞得我们也难办啊。你自己说,在确定的大佬和不确定的大佬之间,你选谁?”   这是汪诗诗的声音。   “要不然你去劝劝林湄?让她去跟居佩佳道个歉?”   这是张来宝在说话:“就说我们相信林湄是SS级,但她这个SS级目前没有卡牌,恐怕很难过这场游戏,要她忍辱偷生……哦这词好像用得不太对……反正就是忍一忍。”   “居佩佳这脾气也是……这么多场游戏下来了,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活到现在没被人教训过的。”   这是沈容没听过的男声,应当是夏其昌。   “人家厉害呗。居佩佳跟我说,她在参加游戏前就会通灵呢。人家祖上是捉鬼的,血脉不一般,羡慕不来啊。”   汪诗诗叹息:“曾经我也是这样任性的暴脾气小公主。是游戏磋磨了我呀。我要是有居佩佳那本事,我现在肯定跟她一样横。”   几人商议着要怎么让沈容去跟居佩佳道歉,大家一起和和美美玩游戏。   沈容撩开帘子进去。   几人顿时像偷说坏话被抓到一样,僵住了。   沈容换茶,倒热水,道:“我没有错,不会道歉。你们也不用为了我放弃居佩佳的庇护,我一个人可以的。”   肖振峰几人尴尬地干笑,赶忙换了水出去了。   热水用完了,沈容一个人在小厨房里烧水。   只有水声相伴。   她把水打到柴炉上的大锅里,突然鞋底像按了轱辘,猛地往锅炉上一滑,头往烧着热水的大锅里栽去。   安静的小厨房里响起“咯咯咯”的笑声。   沈容伸出背须扎在地上稳住了自己,回头看。   那“咯咯咯”笑的,是刚刚让她差点滑进热锅里的罪魁祸首。   ——一颗胖乎乎的、核桃大的小人头。   它胖得眼睛眯成缝,满脸恶意。   活像被惯坏了的恶毒熊孩子。   沈容走过去,用背须将它拍裂。   它惊呆了一秒,“哇哇”大哭起来。   沈容踩住它的脸,用力一碾。   只听“咔嚓”“咔嚓”两声脆响。   沈容的鞋底多了一个圆形的血迹。   沈容移开脚,弯腰对地上她踩得像碎核桃一样的小人头道:“你没害死我,所以我也没有让你死。”   “你要是害死了我,我就让你灰飞烟灭,记住了吗?”   小人头满脸恐惧,涕泗混着血横流,它脑壳里溢出的脑浆还流到了地面上。   沈容拎着水壶回到大堂。   师傅轻斥:“怎么这么慢!”   再看戏台。   台上已经换人唱了,也不见那麻花辫骷髅的身影。   沈容环顾大堂。   一楼看戏的人很杂。   有相当一部分没花钱混进来的,没位置坐,便站在墙角看。   马五爷对这群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咯咯咯……”   “哈哈哈……”   有小孩子快活的小声夹杂在吵闹声中。   沈容循声望去,就见一排核桃大小的小人头在地上蹦跶着玩耍。   它们有的面黄肌瘦,有的白白胖胖,两颗眼睛像黝黑的玻璃球般反光,调皮地在人脚下跳动,时不时害某个人跌倒。   沈容跟师傅打了声招呼说想歇一会儿。   师傅说了她几句,还是放她休息。   她正要走向这群小人头,就见居佩佳火速地冲向了小人头。   小人头离居佩佳近,她又风风火火,沈容冲过去也是白去。   在这儿闹起来,会坏了这里的NPC对她的印象,得不偿失。   沈容便还是在原地呆着,表现出很勤劳的样子说不休息了。   “好!好!”   唱戏的耍起了花枪,引得满堂喝彩。   沈容却听见有喝彩声是从上方传来的。   抬头看,一楼靠近二楼有一排细长的窗户。   一张张鬼脸正整齐地排排贴在窗户上,从外头看戏。   芳如说得对。   这城里到处都闹鬼。   外面也有许多鬼!   有鬼察觉到沈容的目光,向沈容看来。   它看了眼沈容,又和身边的人交头接耳,一起看沈容,还对着沈容撅起嘴吹口哨。   沈容移开视线。   听见那几只鬼大笑:“你看你看,还害羞了。”   沈容笑了,觉得这些鬼真有意思。   一出出表演,人鬼共赏。   直到后半夜,众人才散去。   而鬼们还精神着,跑进了月花楼里,在大堂内嬉闹。   员工们直接走了,没收拾大堂。   马五爷也只是叫人关好这楼的所有大门,就仿佛是有意将大堂留给了这群鬼玩耍。   沈容离开这栋楼,走进后院。   玩家们早就一起地回宿舍了,因为居佩佳的任性,他们把沈容给丢下了。   沈容并不在意,独自往宿舍走。   走过一条幽暗的门廊,突然一个麻袋从天而降,套在了她头上,拖着她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沈容全程没有挣扎,乖乖地跟着去了。   “这是个女的。”   “我知道!我白天就看上她了,她漂亮!正好,其他人都没着道,就她撞上来了。”   “你们可别乱来,别忘了……”   “知道知道,我们就跟她玩一玩。”   听声音,是傍晚在食堂里盘算着给玩家下马威的那群人。   他们猥琐地笑了笑。   沈容害怕地道:“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哇!”   “又有好戏看!”   有小孩子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沈容不用看也知道,又是两个核桃大的小人头鬼。   “不干什么,就是跟你玩玩。”   “你被排挤了吧?不然怎么大晚上的一个人回去呢?”   这群人扯掉沈容头上的麻袋。   沈容环顾四周,这是一处干净却空荡的院子。   偌大的一个院子里,只有两间老砖房。   一间是她在的这间,堆满了木柴。   另一间在对面,屋里点了灯,很明显有人在。   “嘿嘿嘿,别看了,那屋里住的老头是个聋子,你就算叫破喉咙他也听不见。”   “别害怕,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只要你跟我们玩玩,以后我们罩着你啊。”   “排挤你的那几个人,要不要我们帮你教训教训他们?”   沈容打量着面前的人,高矮胖瘦不一,一共六个男人。   她问道:“你们在这里是做什么的?”   他们自称是学徒,唱戏的。   但看他们这身材,像是干粗活的。   沈容:“听你们刚刚说的,你们以前还绑过别人?还出过事?是害死了人吗?”   这几人嬉皮笑脸道:“你这话说得太难听。”   “我们可没害死过人啊,是那女的自己想不开。”   沈容了然地点头,问道:“你们确定,这里不管发出任何声音,外面的人都不会听见吗?”   几人嬉笑着说确定:“你尽管叫,我保证没人听见。”   沈容:“那就好。”   她主动关上了房门,回眸对几人微笑。   紧接着,房中传出了凄厉地惨叫声。   放在以前,沈容用言灵卡不仅可以解决他们,还能让他们为她办事。   如今,凭借武力,虽然麻烦了点,但她一样能做到。   沈容坐在柴堆上翘着二郎腿,喝着空间里拿出的牛奶,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六个人,道:“说说吧,你们究竟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要撒谎哦。”   “要是撒谎被我发现了,你们每撒一个字的谎,我就割你们一段舌头,再喂你们吃下去。舌头割完,我就割你们耳朵,耳朵割完就挖眼睛。而且我保证你们就算被我砍成人棍都不会死哦。”   因为她有治愈卡。   沈容对他们和蔼可亲地笑:“听懂了吗?”   被打得鼻青脸肿,手脚骨折的六人连连点头:“懂懂懂。”   几人哆嗦着说起他们做过的种种事情。   刚开口,门外响起高跟鞋的声音。   哒——哒——哒——   沈容瞥了眼关着的门。   这门是老木门,关不严实。   透过门底缝,能看见有“人”踩着一双血红的高跟鞋站在门外。 第140章 鬼间戏9.3   视线上移,看见的是被木门板半遮半掩的红色旗袍。   旗袍领子上盘扣微松,包裹着的纤细脖子上没有头。   它静静地站在门外。   仿佛在透过门缝盯着门内看。   跪在地上的六人见沈容望着门外,也转过头看门外,面露茫然。   沈容问他们:“你们看不见吗?”   一个瘦子率先开口:“看见什么?”   一个脸上长痘的吸了口凉气,惊恐道:“不会是珍云吧!老刘最近总说看见她了……”   沈容:“老刘是谁?珍云又是谁?”   “老刘是打更的,在这大院里住着,每晚都在子时前出门打更。他懂的很多,经常跟我们说一些他以前听说过的事。”   六人脸上像扑了一层灰似的发暗。   “珍云是三个月前,刚来月花楼的一个小丫头,也是来做服务员的。听老刘说她刚满十六岁,父母带着她和她弟弟一路逃债到我们这儿,花光了盘缠,就把她卖给五爷了。”   “她刚来的那天,我们跟她玩了一下。一个月后,她就投井自尽了。”   六人举起手严肃道:“我们发誓,真的只是跟她闹着玩!没做什么!”   “而且她是一个月后才自尽的,怎么也怪不到我们头上吧!”   六人神色惶惶。   沈容这才想起来,因着那无头鬼,他们方才的自述,她都没仔细听。   沈容叫他们在说一遍,余光留意着门口的无头鬼。   六人自我介绍了一番。   他们都是打小被卖给各路戏班子的,因为条件不行,只能在戏班子里打杂。   后来战乱,戏班子散了。   他们流离失所,四处辗转了几年后,过来投奔了马五爷,在马五爷这儿干活已经有两年了。   别看他们经历这么坎坷丰富,其实他们今年全部都只有二十岁出头。   他们说让沈容和他们玩,还真只是逗着沈容玩。   他们一向如此,嘴上爱说点浑话,但从来没有真的干过什么混账事。   就是一帮糊涂爱闹,不识字爱逞能的小混混。   “我们在五爷这儿有吃有喝有住,还有工钱,真想找女人,不去青楼对自己茶楼里的人下手?那我们还要不要在这坫城里混了。”   “要是我们真做点什么出来,五爷早就把我们给打死了。”   六人搓着腿,这会子倒是老实得很了。   沈容问:“你们真没对那珍云做什么?”   “没有!”   六人显出几分委屈样。   长痘的又道:“不过我听说,珍云是为余大帅死的!”   “听说余大帅强要了珍云,还不给她名分,珍云一气之下就投井了!”   “哦——”瘦子恍然大悟,“我说呢,珍云要投井,为什么特地跑到余大帅隔壁废宅去投,原来是这么回事!”   “豆子,你小子行啊,知道这事也不告诉我们!”瘦子打了长痘的后脑勺一下。   沈容轻咳几声。   几人立刻又安分下来了。   豆子揉了揉头,道:“那可是余大帅!这话哪能乱说,我怕余大帅要知道是我把这话传出去的,他会扒了我的皮挂城墙上!”   沈容问:“那你是从哪儿听到这事的?”   豆子缩着脖子,笑得有几分猥琐:“钻女院宿舍狗洞的时候,偷听到珍云对她师父说话了。珍云哭诉大帅胁迫她去大帅府,不然要对她不客气,可她不想去。”   沈容踹了他一脚:“回去把狗洞堵上。”   心里默默盘算起来:   这六人本性不算太坏,勉强可以暂时收为小弟为她办事。   至于珍云……   珍云是投井自杀的,和门外这无头鬼死状不符。   那它会是戏台上那名长辫子鬼吗?   不过,余大帅是谁啊?   沈容:“你们说的余大帅是余世言吗?”   六人道:“对啊,不然还有谁!”不用沈容问,这几人就殷切地说起余世言。   “那余世言是个二世祖。以前打仗的时候,他爹老大帅驻扎在了咱们坫城。后来战乱平息,他们一家就在咱们坫城住下了。老大帅死了,余世言就继承了他爹的位置。”   “说是大帅,可大帅哪有继承的。其实他们余家,就是咱们坫城的土皇帝,这才搞继承呢。不过人家手里有军火,有兵,人脉又广。谁也不能说他们什么。”   “这个余世言吃喝嫖赌一点不沾,但也不是什么好人,对人下手那叫个狠呐。前阵子有个老赖子喝醉了在他家门口撒泼,他直接把人杀了剥皮,吊上了城门。”   “老刘说,那段时间他夜里打更,路过城门的时候,还能听见老赖子的哭嚎呢。”   不管余世言人品如何,都绝不可能强要了珍云。   因为余世言是个女的啊!   珍云的事沈容记下了,打算找个机会去珍云投井的地方调查一下。   而现在……   那无头鬼还在门口站着呢。   沈容走向它,问道:“你站这儿半天了,到底想做什么?”   无头鬼抬起手向沈容伸来。   沈容握住它的手观察。   它的手纤细苍白,手背细纹明显,指间有老茧,养了长指甲,指甲上还涂了红指甲油。   这么好的红色长指甲,是不用干活的人才能养得出的。   不过无头鬼手上的茧和细纹,又表明她并非一直是养尊处优的。   像是以前吃过苦,后来发达了,却死了。   无头鬼愣了下,快速收回手,指了指天空,又指了指自己。   沈容看向天空。   天空乌云密布,像是要下雨了。   沈容:“你要伞?”   无头鬼手上下摆动,像点头似的。   沈容吩咐六人组中的一人跑回去,拿了伞给无头鬼。   无头鬼打着伞,走出了院子。   六人组看着那伞凭空在黑夜中飘走,吓得两股战战,结巴道:   “还真有鬼啊……”   沈容睨着他们,笑道:“从今以后,你们要听我的话,不然我就让鬼缠上你们。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见识了沈容和鬼交流的功夫,六人组害怕地仰视沈容,改口叫她:“大姐。”   六人一口一个“大姐”,护送沈容回了女院宿舍,还问:“大姐,要不要我们帮你教训教训排挤你的那几个人?”   沈容想了想,叮嘱道:“收起你们的玩心吧,万一哪天遇到不好惹的人,可能命就丢了。”   六人嘿嘿笑起来,道:“世道都已经这样了,不给自己找点乐子,这日子怎么过啊。”   沈容随他们去了。   进屋跟随其他人洗漱,回房休息。   许多NPC明天还要早起练功,便早早地睡了。   居佩佳和汪诗诗也躺在大通铺上,背对着沈容。   吹了灯,屋里暗下来。   “咯咯咯……”   小人头的笑声响起。   沈容抬头看,青灰夜色里,两颗“核桃”从门缝里滚了进来,蹦上了大通铺,在睡着的人们身上蹦跳。   睡着的人们毫无察觉。   居佩佳和汪诗诗盯紧了两颗蹦跳着的小人头,像是等待时间想抓住它们。   沈容在居佩佳二人背后,不方便使用触须把它们捞过来,但显露出了冰蓝水母色的触须。   触须在黑夜之中发出荧光,两颗小人头眼睛一亮,发出“哇”的惊叹,兴奋地向沈容蹦来。   待它们一蹦到她面前,她立刻把手恢复成常人的手,将两颗小人头握在手里。   沈容这是利用了它们孩子般的好奇心,把它们吸引到了自己手里。   “再变一个!”   “再变一个!”   小人头在沈容手中兴奋地滚动。   沈容开启海幽种之瞳。   这两个小人头只是调皮,身上没有丁点怨气,应该没有害死过人。   沈容小声:“你们先回答我的问题……”   “嘘!”   两颗小人头忽然瞪大眼睛,像是老鼠见了猫,变回了核桃。   沈容回头看,居佩佳正盯着她看。   这两颗小人头怕居佩佳?   应该不是吧?   沈容眼珠子转动,忽的瞥见地上有道人影。   今晚乌云密布,无星无月,屋内外更是没有丁点灯光,这影子从何而来?   她用海幽种之瞳探查,就见影子里有阵阵浓郁的鬼气。   这影子慢慢立起,爬上了门。   就仿佛有人正在门外缓步走动,打量着她们这些睡在大通铺上的女人。   影子抬起手,像和人交流似的,指了指某个女人,又指了指另一个女人。   仿佛她在挑选人,而有道声音在对她说“这个不行,这个也不行”。   沈容观察它点过的女人,全是睡着了的。   于是沈容闭眼装睡。   居佩佳也看到了影子,她掀开被子想引起影子的注意。   而影子有它自己的选择标准。   选了半天,果真选到了装睡的沈容身上。   它手指上下摆动了一下,似乎真的选中了沈容。   而后黑影一晃,爬到了沈容的床下,慢慢地又爬到了沈容的头边。   沈容感到一阵凉意从耳朵吹进了她的颅内,她整个人都晕乎起来。   下一秒,她体内的海幽种属性就将这晕乎的感觉磨灭了。   “醒来,醒来。”   有道陌生女声在她耳边响起。   沈容睁开眼,见一名身穿巫女服妙龄女子在她耳边轻唤。   沈容假装被迷惑了,跟随妙龄女子起身。   妙龄女子在她起身后,却是略微瞪大了眼睛。   随后女子有眯了眯眼睛,似是在斟酌什么,掏出一串摇铃,很有节奏地摇着铃铛,带沈容走出了女院。   居佩佳想要跟上。   但她贸然想引起巫女注意的行为已经让巫女警惕起来。   她跟到女院门口。   巫女便将她困住,领着沈容继续走。   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沈容记得她睡前经过的路和巫女正领她走的路是一样的,但周围景色却变成了海市蜃楼一般。   走了约五分钟。   沈容跟随巫女来到一庄严大殿前。   殿里的灯架上点着幽青的火焰,光线暗得沈容只能依稀辨出物件的大体轮廓。   殿内挂了许多竹帘,竹帘后有更加浓郁的阴气。   沈容心知,这些竹帘后有许多的鬼。   整座大殿沉浸在浓浓阴森气息之中,阴风在她耳边“呜呜”叫着,如泣如诉。   巫女让沈容在殿中站定,走向正前方的高位。   她绕过帘子,在帘后极小声地说话。   沈容听不清,感到周围有数道打量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铃铛声忽然加重地响了一下。   在这片幽静之中莫名让人头皮发麻   这感觉就像一人独自走在僻静黑暗的树林里,背后突然有轻笑声,转过头却看不见任何人一样诡异。   阴风更加寒冷。   巫女拿了一把长刀,从帘后走了出来。   走到沈容面前,她松开手,长刀却没有落地,反而像是被无数看不见的人争抢一般,在沈容面前剧烈摇晃。   终于,长刀定住了。   沈容也看到了抢夺到长刀的鬼。   这是一个体格健壮的男鬼。   麻布衣裳破破烂烂地挂在它身上,腐化得几乎和它的血肉融为一体。   它面长如马脸,脸上似是被蛇虫啃咬过,一个个干缩发黑的孔洞密布在他面颊上,看上去就像是被虫蛀过的木头。   它咧嘴笑,举起长刀刺进了沈容的心脏。   血汩汩流下,染红了沈容脚下的地面。   沈容也看到了这大殿的真实面貌。   ——那些竹帘后,站了密密麻麻的无数鬼!   它们年龄性别外貌服装,全部不一样。   沈容找不出它们有何共同点。   巫女在她面前嘀嘀咕咕念咒。   刺入她体内的长刀泛起鬼火般的光芒。   杀她的鬼拔出刀,又兴奋地在她身上连刺了好几下。   然后在巫女睁开眼睛的瞬间,向她扑来。   刺她能忍,扑她就不行了。   沈容一脚踹开这男鬼,在巫女和一众鬼震惊呆滞的目光中,又用触须将男鬼拉到自己的面前。   触须灼伤着男鬼的皮肉。   寂静的大殿内响起一阵“呲呲”烤肉声,男鬼被触须勒住的脖子冒出阵阵青烟。   察觉到不妙。   巫女后退一步。   沈容立刻用触须去捆巫女,然而捆到手的却只是一个木头人偶。   再看周围,帘后的鬼们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她手上捆着的这只了。   沈容和蔼可亲地问它:“会说话吗?”   男鬼牙齿发颤,咔哒咔哒响。   沈容捏开它的嘴巴,发现它竟是没有舌头的。   沈容干脆利落地了结了它。   打量起这座大殿来。   这座大殿,像是祠堂。   会是坫城里的祠堂吗?   沈容查看完大殿后,跨出大殿门,跨过门的瞬间竟是回到了女院宿舍的院门口。   沈容想了想,去爬了男院宿舍的墙,用触须撬开男宿舍的房门后,在大通铺上一个个地翻找她新认下的小弟。   第一个找到的是豆子。   她拍醒豆子。   豆子一睁眼看到她,吓得张嘴就要大叫。   沈容用被子捂住豆子的嘴,拖着挣扎无效的豆子离开男宿舍。   活像一个夜闯男闺的采花贼。   豆子被带到后院,瑟瑟发抖地抱住自己,娇弱地问:“大,大姐,你想干什么?我,我跟你说,我虽然嘴上爱逞能,可我还是个孩子,你别……”   沈容踹了他一脚:“收起你的胡思乱想。”   豆子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沈容问道:“坫城有祠堂吗?”   一问消息,豆子精神了:“有啊,好几个祠堂呢,你要问哪个? 第141章 鬼间戏9.4   沈容:“坫城有几个祠堂?每个都说说吧。”   豆子盘腿坐正,掰着手指道:“坫城里一共有七个祠堂。一个大祠堂,就在城门外,大家时不时就去祭拜一下。那里面供奉的,都是打仗时候牺牲的英雄。”   沈容觉得英雄的鬼魂不会做出伤人的事。   不过还是打算找个时间去看看。   或许有什么人在背地里搞鬼,影响到了那祠堂呢?   “还有六个小祠堂,分别在咱们坫城五大富豪和余大帅家里。供奉的都是他们各自家里的列祖列宗。”   沈容看见的鬼虽然服饰外貌不一,但都能看得出都是这个年代的人。   因而供奉祖宗小祠堂也不像是她见鬼的地方。   难道那不是祠堂?   沈容问:“坫城里有没有庙什么的?”   豆子仔细回忆,道:“没有吧……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是两年多前才到的坫城。听老刘说,坫城许多建筑器物,都在战争中被损毁了。可能以前有?唉,你问这个干什么?”   “不是庙!”   “不是庙!”   沈容口袋里突然发出小孩叫声。   是两个核桃又变成了小人头。   沈容掏出来看,小人头在她手中一蹦一跳地想跑。   不是庙,那就是祠堂?   沈容握紧它们,问道:“你们知道那地方?是大祠堂还是小祠堂?”   “不能说,放过我们。”   “不能说,会好痛的。”   小人头漆黑的眼里流露出畏惧,看上去有几分可怜。   它们还小,沈容无意为难,便不再问它们有关祠堂的事,改问它们的事。   沈容:“你们多大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知道!”   “不知道!”   小人头在她手中自己滚动起来,像在玩耍。   沈容盘核桃似的盘了它们一下。   它们“咯咯咯”直笑,像是很喜欢被盘。   沈容:“你们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要回去了!”   它们在她手间蹦跳着跑了,嘴里还喊着:   “我们没来过。”   沈容目送小人头消失在夜色中。   收回视线,对上豆子惊恐呆滞的目光。   豆子脸色青白地道:“那俩核桃,也是鬼啊?”   沈容点头。   豆子打了个寒颤,害怕地东张西望,道:“这附近应该没鬼了吧?大姐,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我突然有点冷,想回屋。”   “这大夏天的,你冷什么。”   沈容打量豆子,暂且没什么要问的了,就放豆子回去。   豆子像是真的很冷,直哆嗦。   沈容察觉不对劲,叫住豆子,开启海幽种之瞳。   豆子身上竟有一缕阴气缠绕。   这阴气自带寒意,都快在豆子身下霜了。   这是那俩小人头搞的鬼?   沈容叫豆子站住。   豆子搓着手臂哭丧着脸:“我真的很冷啊,大姐。啊!我是不是撞鬼……”   话没说完,沈容掏出吸收卡牌,吸走他身上的阴气。   “哎,突然就不冷了。”   豆子惊喜又后怕,一脸崇拜地望着沈容道:“大姐,以后我就跟你混了。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沈容:“回去吧。你要是再听到什么新鲜事,记得都来向我汇报。哦对了,有钱吗?”   她布包里一分钱没有。   等天亮她打算离开月花楼转转,身上没钱不行。   不过她是被卖进来的,马五爷会不会担心她逃跑,不同意她出门?   豆子苦着脸跑回屋,把兄弟们都打醒了,六人凑了六百块钱给沈容,一起出来赔笑道:“就这么多了。这个月工钱还没发呢。”   沈容收了钱,又回刚刚她和豆子谈话时呆过的后院看了一眼。   后院没看出有什么异常。   难道那阴气真是两个小人头调皮留在豆子身上的?   沈容在心里琢磨,回了女院宿舍。   居佩佳自她被带走就没睡着,听到动静看了沈容一眼,碍于面子没问沈容发生了什么。   只是辗转反侧,时不时盯着沈容看两眼。   沈容回屋便睡了。   任何事都不能影响到她休息。   清晨,NPC们天一亮就起来洗漱练功。   院里响起水声盆声,刷牙时的呕声等,把沈容吵醒了。   沈容睡得不错,挺精神的。   居佩佳和汪诗诗都是一晚上没睡好,面容有些疲倦。   屋里人陆续出去了。   只剩沈容和他们两名玩家还在捯饬。   沈容昨晚回来时在被子里就换了干净衣服,擦了身上的血。   那带血的衣裳不能被收进空间里。   她便把血衣藏在盆底,故意磨蹭到人都走了才拿着盆离开。   刚出屋子。   沈容听见屋里汪诗诗低声问居佩佳道:“佩佳,你不问问她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居佩佳冷哼:“不需要问,我可以想别的方法调查。只要实力足够,不管剧情走向如何,会遇到有什么危险,都不会影响到我通关游戏。”   很自信。   不过这个观点沈容是赞同的。   沈容出了宿舍,趁着四下无人,把血衣给烧了。   要是被NPC发现她有血衣,她直觉这会给她带来麻烦,影响到她通关游戏的。   沈容的所有游戏奖励卡牌都没了,卡牌附赠的属性也被收回了。   但是,她却没有感到丝毫不便,直觉也更加清晰。   她在休息区时就思考过。   最终想明白:这是海幽种属性给她带来的加成。   以前有卡牌,她误把这些属性加成全当成是卡牌给她的属性了。   现在没有了卡牌,但她升级了,属性也有所提升。   等于她并没有退步,还是进步了的。   烧完血衣,沈容把灰烬埋进土地。   翻土时,感到土壤寒凉如冰。   开启海幽种之瞳,却没有看到什么。   啧……   什么时候能提升一下她的海幽种之瞳就好了。   沈容想着,离开后院,恰撞上捧盆出来的居佩佳。   居佩佳表情高傲。   跟在她身后的汪诗诗趁居佩佳没注意,对沈容无奈地笑了笑。   沈容无视她们,离开女院宿舍,一路问了几个人,在前院找到了正打太极拳的马五爷。   她笑着同马五爷说第一次来坫城,想出去转转。   马五爷答应得出乎意料地爽快:“去吧。午饭前回来就行,下午回来有活安排给你干呢。”   沈容满心欢喜地道谢,傻傻地问:“五爷,您就不怕我逃跑?”   马五爷笑了笑:“你是从外头来的,肯定知道外头不比这里舒坦。只要你不是傻子,就不会想跑。倘若你真跑了,我买你这钱就当是做了回善事吧。”   沈容娇憨地吹了马五爷一通彩虹屁,离开了月花楼。   月花楼外是热闹的街市。   正是一大清早,青砖道两旁有许多挑着扁担的人卖菜。   沈容观察着这些人,选中一位看上去年纪不小的老奶奶,说要买她的小白菜,边挑菜边道:“奶奶,我最近刚来坫城,晚上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睡不好。我想去城外的祠堂拜一拜,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啊。”   老奶奶道:“睡不好啊?那不用去祠堂,我给你个方子,你照着喝就行。城外的祠堂,那都是英雄住的地方,你要是听我的呢,就没事别去打扰他们。”   老奶奶脸上泛起淡淡地笑:“他们活着的时候为保护咱们辛苦了一辈子,死了之后,就让他们安静安静吧。”   这老奶奶的观点倒是和豆子说的“大家时不时就去祭拜”不同。   沈容选中这老奶奶买菜,也是看她年纪大,篮里的菜还有黏着土和露水,十有八九是在坫城有土地的坫城人。   问本地人,肯定能问到那些外来人不知道的事。   沈容和老奶奶闲聊起来,慢慢地打听了许多坫城旧事。   她从老奶奶嘴里得知,这坫城以前有座庙,在战时被土匪毁了。   那帮土匪遭了报应,下场都不好。   唯一一个下场好的,便是在报应到来前改邪归正的土匪头子马五爷。   马五爷如今洗心革面,成了坫城人尽皆知的善人,平时还经常救济吃不起饭的穷人。   不过说起马五爷,老奶奶脸上神色并不欢喜,反而有点淡淡厌恶。   沈容还想细打听,但老奶奶不愿说了,   沈容拎起老奶奶用草绳捆起的菜,对她道谢。   老奶奶找钱给她时说了治失眠的土方,又道:“你要真想带点什么去城外的祠堂看看,你就去老城区的老于香火铺里买点香就行。”   “祠堂里的英雄都是我们坫城本地的,那老于店里的香是祖传的手艺制成的。本地人肯定爱吃本地的香火。祠堂门口的铺子卖的东西不要卖,又贵又难闻。”   沈容应了声,却没去老城区。   她时间不多,中午得回月花楼。   今天是来不及去城外祠堂祭拜了。   沈容直奔大帅府。   大帅府门口的小兵把她将她拦下。   沈容笑称自己是月花楼的人,道:“昨晚余大帅不是去了月花楼嘛,是他叫我今天过来的。”   小兵打量了沈容一番,进去通报了。   没一会儿,一个高挑身影比小兵率先一步跑了出来,看她的眼神比初升的朝阳还要暖。   余世言在她面前站定,嘴角不自觉上扬:“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余世言比她高一个头还多,冷白的皮肤在朝阳中像是会发光。   嗓音也是低沉磁性的。   沈容心道余世言这女扮男装,装得还真像个男的。   她低声道:“能进去说吗?”   余世言点头,眼睛像是黏在了沈容身上似的,满目柔情地注视着沈容迎她进大门。   跟在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把门口的卫兵们都惊呆了。   卫兵们记下沈容,想着以后沈容要是再来,他们可一定得恭敬对待。   沈容进了大帅府,直奔主题地道:“我问你问题,你能答就答,不能答就不答,不用为我勉强回答。”   余世言“嗯”了一声,屏退跟着他的人。   沈容跟着余世言在大帅府院子里转悠,一边观赏大帅府气派的景观和谭鹏结构,一边道:“你知道珍云的事吗?”   余世言:“不清楚。”   沈容说了从豆子那儿听到的谣言。   余世言一把抓住沈容的胳膊,不自觉地握紧,道:“我绝不可能和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什么关系!”   她直勾勾地盯着沈容,偏男性化的脸做出有点委屈的表情,就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奶虎。   虽然可爱,但还是莫名给人一种凶厉的感觉。   沈容:“我知道。你是女的嘛,珍云被侮辱这事,你是做不到的。”   “那会不会是你这帅府上,有人假借你的名义威胁珍云过来的呢?你有怀疑的人吗?”   余世言道:“不可能。没人敢借我的名义去做这种事,除非他想死全家。”   说罢,余世言又柔顺地对沈容眨眼。用眼神说:是我这个人设凶残,我不凶的。   说是没人敢,但沈容不信。   也许真有狗胆包天的人,只是余世言这个人设不清楚呢?   沈容抬头望向隔壁长了枯树的院子,问道:“隔壁的院子是谁家的啊?”   余世言道:“我家的。那是老大帅以前养病时住的院子。老大帅死后就被荒废了。”   所以珍云依旧算是在余世言家自尽的。   余世言家里有凶手的可能性很大。   沈容并没有十分信任余世言,所以语气依旧客气道:“珍云在你家跳井后,你没有派人调查过她为什么来你家跳井吗?”   余世言摇头。   这就是全是余世言这个人设的锅了。   余世言一向不拿旁人当人。   珍云在她家隔壁跳了井,她只觉得珍云晦气,吩咐手下随便查一查就结案了。   对外公布的结果是:珍云爱慕余世言,想攀高枝,求而不得后跳井自尽。   坫城没人质疑这个结果。   因为余世言虽然残暴,但依然是坫城里最有权势的人,不管男女都想巴结她。   所以大家都觉得珍云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来勾引余世言,结果被余世言羞辱后羞愧难当自尽的。   余世言身为“土皇帝”,自然不可能特意为这种传言做澄清。   沈容徘徊在隔壁院子的墙边观察。   余世言默默地看着她,拉了拉她的衣袖,眼里带着期待道:“你要不要问问我的事啊?”   沈容看了眼太阳,道:“下次吧。”   余世言的事,她可以回月花楼向旁人打听,然后再拿存有疑惑的地方来向余世言求证。   这样不会浪费她在外面的时间,还能同时打听到各人对余世言的看法。   比直接听余世言自述省时有效。   余世言眉眼微垂,轻轻地“哦”了一声,眼眸里的光都黯淡了。   沈容对她没兴趣吗?   为什么对她没兴趣!就算她这个人设是假的,可……   沈容知道是她呀!难道不会想知道她的一切吗?   余世言失神地咬唇,口中的血腥味唤回她的注意力。   沈容见时间不早,和余世言打了声招呼便要走。   余世言送她到门口。   沈容离开时瞥见余世言用手擦嘴,手背上染了一层血。   她停下脚步,问道:“你没事吧?”   余世言眼里的朝阳又升起来,眼神明媚灿烂地道:“我没事,你关心我啊……”   沈容:“是不是上火了?注意身体。等我有空了,我会来听你说你的事的。”   她默默记下余世言口中有血的事,猜测会不会也和剧情有关。   余世言笑意要从眼里溢出来,对沈容点点头:“我等你。”   余世言目送沈容离去,唇畔含笑地低喃道:“她这次是不是真的开始喜欢我了?她关心我,还说会来听我说我的事……”   害怕又是自己多想了,余世言瞥向门口值班的卫兵们,冷了脸道:“你们说呢?她是不是喜欢我?”   在门口值班的卫兵点头:“是!”   他们觉得不是。   可是,他们怕被大帅剥皮,所以只能说是。   余世言脸上又浮现出笑意,仿佛整个人瞬间从寒冬迈入了春夏时节,脚步轻快地进府。   卫兵们默默地擦去头上冷汗。   沈容拎着菜回月花楼前,绕路去药铺买了老奶奶给她的助眠方子的药材。   回到月花楼,她故意装出遮掩药包,却又被人发现的窘迫。   把药包放回宿舍后,她找到马五爷,为马五爷信任她的事道谢,又道:“五爷,我出去的时候买了点小白菜,中午我想亲自下厨做个汤,可以吗?”   马五爷盘着核桃笑:“可以啊。你有这份心,不错,不错。”   他是个人精,哪里看不出来沈容的刻意讨好。   但这世道,不怕沈容这种一眼就能看穿的人,就怕那些看上去无欲无求,不好拿捏的人。   沈容深知马五爷的想法,现在的表现都是装出来的。   她拎着菜去了厨房,趁着做菜的功夫又跟食堂的厨子打好关系。   吃完午饭歇了一会儿,日头正毒的时候。   马五爷给他们这些玩家安排活了。   ——要他们去打扫茶楼。   沈容和明显跟居佩佳组成了小团体的玩家们一起进入茶楼。   烈阳正盛。   茶楼内却是一片阴凉。   走入通往大堂的长廊,有阵阵凉风不知从何而来,拂过玩家们的脸侧。   “呲呲”   长廊墙壁上的灯突然跳了两下。   再亮起时。   墙壁上挂着的脸谱变了形。   数张人脸皮被完整剥离、摊平贴在墙上。   几张脸皮被缝合拼接在一起,拼凑成一张大脸谱。   它脸上的青色像是淤青,暗紫像是是淤血,红的是脸皮被划了无数刀渗出的血,黑的是被虫咬过,中毒后的腐烂模样……   “咦呀——”   “锵锵锵——”   “嗬嗬——”   这些脸皮上的嘴翕动着发出声音。   阴森粗糙的戏腔在长廊上回荡。   玩家们被它们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   居佩佳手握成拳,满目凌厉。   沈容凑近了看这些人皮,开启海幽种之瞳观察了一会儿,伸手从墙壁上将人皮撕起一角。   “啊啊啊!!!”   被沈容撕开的人皮尖叫起来。   沈容看见人皮下本该是木质墙壁的地方,竟是鲜血淋漓的肉。   就仿佛这些人皮本就是长在墙壁上的。   沈容立刻给它贴回去,拍了拍,笑了笑道:“抱歉。”   然后平静地继续看其他人皮。   玩家们看着沈容的举动,暗暗“卧槽”了一声。   居佩佳冷哼一声,道:“这应该是幻象。”   她划破手掌,双手结印,掌间发出驱散阴气的光,低喝一声:“破!”   墙壁上的人皮脸谱碎裂了,那刺耳的唱戏声音也没了。   其余玩家崇拜地看着居佩佳。   沈容的海幽种之瞳看见,原本阴气只在墙壁上弥漫的长廊里,像是下起了大雾般。   阴气愈发浓郁了。   有数道细长黑影从脸谱上走出。   “呲呲”   长廊内的灯光再次闪烁。   突然“啪”的一下,整条长廊都暗了下来。   玩家们聚在居佩佳身边,警惕地环顾四周。   居佩佳气场强大,随时备战。   沈容独自一人在长廊里继续走着,道:“假的被你破了,这下真的来了。”   又软声对那些鬼道:“哥哥姐姐们,冤有头债有主,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他们排挤我呢。”   “你们别找我麻烦啊,谁打扰了你们,你们就找谁啊。五爷还要我去打扫茶楼呢,你们放我过去吧,谢谢哥哥姐姐们。”   玩家们:“……”   艹现在是说打扫茶楼的时候吗?! 第142章 鬼间戏9.5   一个接一个从脸谱上走下来的细长黑影将狭窄的长廊变得拥挤。   沈容双手化作水母色,并尝试在身上显露出海幽种灵纹,竟然还真的成功了。   她的海幽种肢体没放出来,半透明的灵纹遍布她觉醒了海幽种肢体的地方。   双手、腰间,背部……都有。   这灵纹有强化海幽种肢体的效果,套用在正常的人身上也是一样。   鬼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并没有因为沈容示好的三言两语就放她过去。   沈容低声对它们笑道:“放我过去,后面的人随便你们打。不放我过去,你们也不会好过的。”   黑影们耸动起来,像是在嘲笑她的威胁毫无气势。   沈容偷偷在衣服里展出背须,将背须包裹在自己身上。   水母色的双手在前方挥动开道。   “让一让,让一让。”   沈容就像在拥堵的商场里一样行走,面带微笑地掐着这一众鬼影的脖子逼它们让开。   鬼影们被她的双手灼得像铁板上的鱿鱼,扭动着发出“吱吱”响声。   长廊光线昏暗。   沈容背对着居佩佳等人。   他们看不清沈容的动作,只看见那群鬼真的为沈容让了路。   沈容走出鬼群后拿出手电筒对自己照,回过头露出笑容,甜甜地说了一句:“谢谢哥哥姐姐们让我过来。”   玩家们无语。   她是故意的!   笑得这么欠揍,还担心光线太暗他们看不见,故意打着手电筒笑给他们看!   居佩佳气得呼吸都重了几分。   沈容打着手电筒继续笑,指着居佩佳,做作地道:“哎哟,哥哥姐姐们看呐,他们都在瞪我呢。我跟他们真的不是一伙的呢,唉,真让人难过。”   说是难过,她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被她亲切地称为“哥哥姐姐”的鬼们暗暗瞥她,满眼写着:你有完没完了,快走吧!   沈容拍着胸口离开,怪腔怪调地道:“哎哟,真可怕。怎么不管是人是鬼都喜欢瞪我呢,真讨厌。”   在拐过弯走进大堂前,她熄了手电筒,停下脚步回头对鬼晃了晃自己布满华丽灵纹的手,做口型:   “再瞪我,就把你们眼珠子挖出来。”   鬼们立刻收了视线。   沈容走进大堂,身后长廊里骤然间响起了大叫与打斗声音。   沈容悠哉悠哉地去小厨房拿了笤帚,漫步到自己负责的区域,一边扫地,一边看戏台。   那长辫女鬼今天也坐在戏台上,对着台上的道具梳妆台,打理它的长发。   从侧面看,它的面颊是饱满的,不是骷髅。   沈容向她搭话道:“小姐,请问你是珍云吗?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长辫女鬼身体一颤,像是刚注意到沈容在,被沈容的突然开口吓了一跳。   她嘴巴翕动,发出粗噶模糊的声音:“珍云是谁?新来的花旦吗?有我漂亮吗?”   沈容:“珍云不是花旦,我也没见过她,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小姐,请问你是花旦吗?”   “当然,你出去打听打听,这坫城谁不知道我香月?”女鬼摇头晃脑,很是得意的样。   沈容装作惊叹:“香月小姐,我看你很年轻呀,就已经这么厉害啦。”   女鬼笑着轻哼,对沈容转过脸来。   转脸的一瞬间,她脸上的血肉随着一阵白烟消散了。   一张灰白骷髅脸对着沈容说道:“我十六岁,就是这坫城里远近闻名的花旦了。今年不过十七。你叫什么名字,是新来的吧?谁安排你在这儿干活儿的?濮老板吗?”   沈容疑惑:“濮老板是谁?”   香月道:“这茶楼的老板呀,你在这儿干活,都不认识老板吗?”   沈容:“这茶楼的老板姓马呀。”   “马?”   香月的骷髅脸僵住了,嘴巴一张一合地重复着“马”这个字。   “马……马?马!”   它的音量陡然提高,像是粉笔划黑板一样刺耳。   “那个马匪?!”   香月猛地站起来,在台上踉踉跄跄地打着转,唱戏似的道:“他他他,是这儿的老板?那濮老板呢?濮阳生呢?你可听说过?”   沈容摇头。   香月双手捂脸崩溃地大叫起来。   化作一缕白烟散了。   沈容盯着舞台看了会儿,低下头继续扫地,思索着香月的反应还有它的话。   濮阳生可能是这茶楼的前任老板。   马匪指的就是马五爷了。   马五爷对香月做过什么可怕的事吗?   沈容扫完一块地,再抬头。   就见香月又坐在了梳妆台前梳妆,动作舒缓平静,仿佛刚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沈容微微蹙眉,思索片刻,唤道:“香月小姐,我是新来的,对这里还不熟悉,你能和我说说咱们濮老板的事吗?”   香月身体又是一颤,回过头嗔道:“你这人懂不懂规矩,怎么突然开口,真是吓死人了你!”   她的脸在回头的瞬间,又变成了白骨。   沈容有点怀疑:   香月会不会并不是不愿意让人看见脸,而是它被无形的力量控制了,不能露脸,一露脸就会变骷髅。   沈容想:倘若真有这种神秘的力量,那这力量肯定和她昨晚遇到的那群鬼、那个巫女有关   都是强大而诡谲的力量。   沈容对香月道歉。   香月便不同沈容计较了,颇为得意地道:“濮老板,可是咱们坫城有名的大善人,是咱们坫城的六大富豪之首呐。其他五位老板,看着光鲜亮丽,其实加起来都比不过濮老板。”   “濮老板年轻有为,相貌英俊,他的妻子和他青梅竹马,也是咱们坫城有名的才女美人。他俩琴瑟和鸣,夫妻恩爱,一起打拼才有了今天这番成就……”   香月忽然厉声道:“你刚来,别看濮老板俊俏就想打他的注意,知道吗?”   沈容连连说知道。   香月满意地笑道:“知道就好。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沈容:“咱们坫城第一花旦,十六岁就出名了。”   香月得意地抬了抬下巴,道:“还有呢?”   还有?   沈容:“这我就不知道了,香月小姐能告诉我吗?”   香月对沈容招手,像位活泼灵动的少女:“你过来,我告诉你。”   沈容走到戏台下,香月蹲到戏台边。   离得这么近,沈容发现香月没扣好的衣裳隐隐露出了带有红痕与淤痕的皮肤。   这些痕迹不像是被打出来的,倒像是……   沈容心里有些沉重。   香月毫无察觉地凑到沈容耳边道:“我呀,是……”   话没说完,香月化作一缕烟消失了。   大堂恢复了一片寂静。   怎么回事?   香月的身份是不能被发现的秘密吗?   沈容环顾四周,不见香月的踪影,   长廊里走出衣衫略显凌乱的居佩佳五人。   他们刚与群鬼恶战一场,身上有腐黑血迹。   居佩佳瞥了眼沈容,“哼”了一声。   沈容无心管他们,直勾勾地盯着戏台看,拿出钟表掐算时间。   过了8分二十三秒的时候,一缕白烟汇聚到梳妆台前。   香月又出来了。   它又恢复到了最初的、没有和沈容说过话的样子。   它对着镜子梳头。   离得近,沈容看到了镜里的它。   依旧是一张骷髅脸。   沈容默默远离戏台。扫地擦桌子时,脑海里一遍一遍地思考着香月的表现以及它的话。   打扫完自己的区域,沈容先离开了。   居佩佳难以忍受,道:“你站住!”   沈容不搭理她。   居佩佳道:“你站住,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   沈容依旧不搭理她,继续走。   居佩佳气极,道:“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煽动,那群鬼对我们有多凶狠!你害我们被鬼攻击,你就不想说点什么吗?”   沈容困惑地看着居佩佳:“是你自己打破了它们的幻象,它们才攻击你们的。不要跟我没事找事,好吗?”   居佩佳暴躁地撇了撇嘴:“明明是你……”   “唉唉唉,大家都是玩家,别内讧啊。”   钱来宝出来赔笑打圆场,阻止居佩佳和沈容吵起来。   沈容对了居佩佳道:“如果你觉得这群鬼是受我影响才猛烈攻击你们的话,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昨晚要不是你惊动了那巫女,我可能也不至于被带走呢?”   “你!”   居佩佳被沈容的歪理气得说不出话。   “巫女?”   男玩家们盯着居佩佳,疑惑道:“什么巫女?你好像没跟我们说过啊……”   汪诗诗有点窘。   居佩佳道:“我还没调查清楚,所以没告诉你们。”   她瞪了沈容一眼。   沈容成功凭借“巫女”的事,挑拨得男玩家都有点怀疑居佩佳到底会不会带他们过游戏。而后潇洒地挥挥手,离开了。   回到后院,沈容去找豆子六人组,豆子六人组恰好也在找沈容。   沈容先问了豆子香月和濮老板的事。   豆子六人组齐齐说没听说过这两号人物。   沈容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豆子六人组道:“哦,我们看你对珍云的事挺感兴趣的,就去向老刘仔细打听了关于珍云投井的事。”   “听说珍云这案子结得很草率。”   沈容:“嗯。”这点她从余世言那儿知道了。   等等……   沈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珍云投井的院子,是荒宅对吧?”   今天她在大帅府里看那院子,院里的树都枯死了。   “平时有人进去打理吗?若是没人打理是谁发现的珍云井里的尸体的呢?而且我今天还得知,那院子归属于大帅府。大帅府这么气派,为什么他家隔壁还有个院子,他却没有去打理呢?”   早上沈容想的事太多,都把这些问题给忘了。   听豆子六人组提起珍云,再次专心思考起来,才想起来问。   豆子六人组兴奋的表情萎了。   “我们没想到问这么多……老刘还没走,我们再去问问?”   沈容:“带我一起去。”   豆子六人组摆手道:“那不行!老刘不见外人!我们要是带你去见他,也许他以后就不搭理我们了。”   沈容闻言,觉得这地方越发的古怪了。   她心中疑问众多,没有强跟着去,让豆子他们顺便再问问濮阳生的事。   她坐到一棵弯曲的老树上休息,在树上打量着后院的结构,没看出什么特别的。   只觉得这片房子院子设计精巧雅致,不像是马五爷那样的人喜欢的风格。   按照香月的说法,这地方的原主人应当是那名叫濮阳生。   现在房子归马五爷了,濮阳生夫妇去了哪儿呢?在战乱中逝世了?   沈容的目光正在院中乱瞟。   目光忽然被一把伞面图案粗糙的桐油伞吸引。   这伞……不是昨晚她叫豆子他们借给那无头女鬼的伞吗?   怎么大白天飘在那儿?   沈容跳下树,绕到看到伞的那院子,正是昨晚那只有两间房的院子。   桐油伞已经不见了。   不过院里有根绳。   好像……之前不是有人在打那把伞,而是在晾伞?   鬼也会晾伞?   沈容回到树边,等豆子六人组回来,问道:“昨晚你们借给鬼的那把伞。你们拿回去了吗?”   豆子六人面露惊恐:“没有啊!都借给鬼了,我们哪敢拿啊!”   那就奇怪了。   沈容暂且按下这疑问,问豆子六人组道:“问到濮阳生的事了吗?”   豆子六人组“嘘”了一声,有些心惊胆战地道:“我们提了,但是老刘骂我们了。让我们不要提濮阳生,连濮这个字都别提,不然会死的。”   “大姐,你最好也别提了。老刘见多识广,连他都不敢多说的事,你也还是远离比较好。”   沈容佯装以后会注意不提濮阳生,心下对濮阳生的好奇又重了几分。   打算明天再找机会,去问问那卖菜的老奶奶。   老奶奶是坫城本地长大,知道的事肯定不少。   唉,这么一想,她待做的事可真多。   沈容默默在心里写下待做事项列表,问豆子六人组道:“那珍云的事呢?问到了吗?”   豆子点头,道:“问到了!老刘说,那院子是老大帅吩咐,他死后就荒废下来的,平时连个照看院子的人都没有。”   “珍云的尸体被发现,纯属巧合。是有个贼进去偷东西,恰好看到珍云投井。回去后连做了好几天噩梦,像是被鬼缠身了,就吓得去投案自首,说了珍云投井的事。”   沈容问:“老大帅为什么要荒废那院子?”   豆子得意道:“这个我也问了!听说是老大帅生前住在院子里的时候,发现那院子不干净。老大帅不知道,是他这辈子杀人太多,才导致那院子不干净,还是那院子本就邪祟多。”   “老大帅生前为了那院子十分忧愁,还是咱们马五爷出面,请大师在里面做法,镇住了里面的邪祟。老大帅不放心,死前留下遗命要把院子锁起来,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去,不要人进去打理。怕邪祟缠在进去的人身上,被带出来。”   沈容沉吟道:“那个进去过的小偷呢?现在情况如何了?”   豆子害怕地道:“余大帅把他给剥皮吊在城门口晒了七天,说是去邪祟。”   沈容:“……”   她还想去问问那小偷看到什么了呢。 第143章 鬼间戏9.6   豆子又道:“还有啊,那宅子诡异得很,珍云的尸体被打捞上来之后,大帅府请了老刘朋友去验尸。老刘朋友跟老刘说,珍云明明从死到被发现没过多久,而且那口井的井水凉得刺骨,可她的尸体和衣服竟然已经腐化到面目全非,好像死了很久了。”   沈容:“那他们是怎么判定那具尸体是珍云的呢?”   豆子:“那小偷来过咱们茶楼吃茶,见过珍云。是他说亲眼看见珍云跳到井里去的。井里就打捞上来一具女尸,身上的扣子还缠住了珍云的头花,那尸体不是珍云还能是谁?”   沈容觉得珍云这事有蹊跷,在心中上又添了个去探查井的计划。   豆子六人组盯着沉思的沈容,问道:“大姐,你查这些做什么呀?”   “你该不会是上头派下来的密探吧?”   沈容瞥了眼豆子六人组。   他们站在墙角的阴凉处,正满眼放光地盯着她。   沈容:“不是,我就是好奇,喜欢打听这些事。”   说罢,她回宿舍休息去了。   豆子六人组面面相觑,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目送沈容离开。   沈容跨过一道道院门,走过回廊,在转角处险些撞上一个身形佝偻的老爷爷。   是昨天在大堂抹桌子的那个老头!   他手上拿了块抹布,步履蹒跚,看他走的方向,是要去茶楼。   他穿的衣服已经老旧发白,但整洁干净。扣子扣得一丝不苟,衣服口袋里还塞了一块小手绢。   他的一双手很是修长,手指甲也剪得整齐,是剪过后还有锉刀细细磨过才能有的圆润。   身上还有淡淡的皂香。   看样子是个十分讲究的人。   那双修长的手也不像是干粗活的,倒像是读书人才有的。   他以前是做什么的?怎么会留在月花楼里打扫卫生?   沈容疑惑,有些想问问这位老爷爷。   不过她记得豆子六人组说,这老爷爷是个聋子。   她侧身让老爷爷过去。   老爷爷低低地说了声:“谢谢。”   嗯?聋子也会说话?   待老爷爷稍微走远,沈容抬高音量对他喊了一声:“爷爷?”   老爷爷没有反应,继续往前走。   沈容心想:他说话口音与卖菜奶奶一样,且口齿清晰。   这说明他是坫城土生土长的人,且以前不是聋子。   沈容越想越觉得,这个游戏里,似乎每个人都有故事。   她回屋休息,临近饭点醒来,去食堂吃了饭,然后去茶楼伺候客人。   今日余世言也来了。   她没去坐楼上的包厢,而是坐在沈容负责的区域。   一帮打手围在她身边,茶楼中无人敢靠近她。就连鬼也不会在她身边转悠,对她十分畏惧的样子。   芳如对沈容笑道:“他昨晚从包厢里追着你出去,今天不坐包厢坐你这儿,估计是看上你了,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   “做官太太,可比做个服务员强多了。”   沈容心中有盘算,倒茶时接近余世言道:“今晚你能不能带我回大帅府?”   余世言拿茶杯的手颤了一下,眸光在昏暗中也闪耀起来,盯着沈容道:“当然可以!但你如果跟我走了,传出去……”   沈容对她笑:“就是需要你帮我这样的忙,让我借一借你的光,行吗?”   行!当然行!   她巴不得全世界人都知道沈容跟她有点什么!   余世言点头,道:“等结束了,我去跟姓马的说,带你回去。”   她放在桌子上的手用力地扣紧桌面,克制住喜悦的心情。   沈容点头:“好。”   然后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去招呼其他客人。   余世言看沈容给别人倒茶,眸光暗下,给了打手一个眼神。   打手立刻去找了茶楼掌柜,让沈容今晚专门服侍余世言。   随后,沈容就被掌柜叫走叮嘱一番,回来时被安排在余世言身边坐下了。   余世言在一片吵杂声中温声道:“不是我叫他们干的,是他们自作主张…。”   她担心沈容会以为她霸道。   沈容:“没事,正好我也不喜欢伺候人。”   余世言嘴角上扬,端起茶壶给沈容倒茶,微低下头,言语暧昧地轻声道:“那今晚我伺候你……”   这声音小得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沈容喝了她的茶,礼貌道谢,观察起这茶楼里的大小鬼,目光骤然就被居佩佳吸引了。   居佩佳也打了和她一样的算盘。   不过不像她这样有余世言配合。   居佩佳在卖力地勾引一位看上去颇为有钱的公子哥儿。   见沈容正在看别的方向,余世言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一眼就看见了和居佩佳调笑的年轻男人。   手不自觉一用力,将手中茶杯捏成了粉末。   迅速回过神来,余世言赶忙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茶杯复原,拿出手帕擦指间茶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问沈容道:“你在看什么呀?”   沈容指了指年轻男人,问道:“那边那个是谁啊?”   “哦,那是坫城里五大豪富之一田家的小儿子田三,平时溜猫逗狗,吃喝嫖赌样样都来。长得尖嘴猴腮的,丑死了。”   余世言最后三个字是从牙缝里咬出来的。   说罢又满目委屈地对沈容道:“你说呢?”   沈容盯着田三,诚实道:“嗯。他们都没你好看。”   余世言浑身一怔,狠狠咬住舌尖,忍住了想要扑进沈容怀里的冲动。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   沈容觉得别人都没她好看,这说明……沈容是真的喜欢她,对吧?   余世言低低笑起来,手指甲掐破掌心,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沈容却是满脑子想着:   香月说濮阳生是坫城六大豪富之首。   如今坫城只剩五大豪富,还有一个豪富是马五爷。   马五爷是从外头来到坫城的,也就是说,原本的坫城里,有两大豪富没了。   沈容闭嘴不言,眼看田三向掌柜的将居佩佳要走,居佩佳任田三搂着却笑语晏晏的模样,心下觉得怪异。   居佩佳是这种为了游戏能屈能伸的性格吗?   如果是,居佩佳为什么总是忍不住脾气,主动跟她作对?   茶楼里人散得差不多了,余世言离开时将沈容一起带走。   沈容跟着余世言出门,上了车,问起坫城豪富的事。   余世言是在他爹决定住在坫城后才搬过来的,也算是个后来的人。   曾经的坫城六大豪富的事,她这个人设该是不知道的,所以她不能说。   余世言只说了新的五大豪富的事,又道:“我来到坫城时,坫城里就已经只剩五大豪富了,而且,那时姓马的也已经是五大豪富之首。”   “老大帅曾带我跟他们吃过饭,他们五家似乎是畏惧老大帅,对老大帅十分恭敬。之后,老大帅只和姓马的有些来往。”   “姓马的人脉广,手上有些能人异士。有时老大帅要做什么事,还得他出手才行。不过即便如此,姓马的依旧很畏惧余家。”   余家虽有兵有军火,但马五爷也算是坫城里的地头蛇。   那时余家刚定居坫城,根基还没马五爷稳。按理说马五爷不该这么畏惧余家才是啊。   沈容:“老大帅有跟你说过马五爷的事吗?”   余世言道:“只说不需要太在意,有事需要姓马的去办,直接吩咐就行。姓马的不敢对余家怎么样。”   老大帅这语气像是把马五爷当奴才了。   马五爷难道真的是老大帅的奴才?   沈容心里的困惑如雨后春笋一个接一个的冒。   到了余大帅府上她跟余世言打了声招呼,直接翻墙进了隔壁的废宅。   余世言站在原地,心头的喜悦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   “没事,正事要紧,她先去干正事,这是正常的。她不顾名声跟我回大帅府,肯定是喜欢我的……”   余世言望着沈容翻过的空墙自言自语。   又眼神阴冷地问身后一众打手:“你们说呢?”   最会看眼色的那个打手殷勤地笑道:“是是是,这年头女子名声最重要,她跟您回家,这是爱惨了您呀!”   余世言弯了弯唇角,叫人搬了张椅子来,在门口坐下,望着废宅道:“我在这儿等她回来……”   打手们:“……”   不是那女的爱惨了他们大帅,是他们大帅爱惨了那女的啊!   余世言不回去休息,打手们也不能休息。   一帮人便随余世言一起蹲在门口等沈容回来。   今晚夜空晴朗,明月高悬。   沈容跳入废宅,却觉得这月光从温和变成了惨淡的冷白。   废宅之中杂草丛生,院内景观与器物全都死气沉沉。   她时不时就会踩在枯草上。   一片寂静中,只有枯草被踩出的“嚓嚓”声与阴森夜风在院里回荡。   沈容开启海幽种之瞳与灵纹,看见院子里阴气弥漫,鬼气森然。   虽无怨气,但却让她感到了浓重的肃杀之意。   “啊!”   院里突然响起一声低呼。   “你瞎喊什么!”   有女声斥责。   这是……居佩佳的声音!   那之前的低呼是?   “对不起,有铁片划破了我鞋底了,我脚好像破了。”   是汪诗诗。   “你有治愈牌吗?用一下,别把血洒在这儿。这里很诡异,我怕血会招来什么东西。”   是男声。   汪诗诗委屈道:“我用了,治不好。这个铁片太邪性了。”   居佩佳道:“我看一下……这铁片上有阴气,这院子不像你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你们别再发出任何声音,知道吗!”   其他人轻轻“嗯”了一声,都对居佩佳十分服从。   看来,应当是居佩佳想办法带他们来这废宅的。   沈容环顾四周,视线穿过一道拱门,在拱门内看见几道人影。   五名玩家全部来了。   她没多关注他们,继续按照自己的计划行动,在院子里寻找水井的同时,察看一路经过的厢房。   这废宅构造古朴,窗户上糊的纸在风雨的侵袭下已经腐朽。   沈容经过时,一转眼便能看见屋里。   她是从门口翻进来的,目前看的这是外院。   然而她却看见,每一间屋里都摆放了床。   有的房间里是好几张床拼在一起,像个大通铺。   有的房间则是单独几张床分开来放。   这些……都像是下人房。   按理说,一进大门,看到的应该是各个厅堂啊。   怎么会全是下人房呢?   沈容走到另一个院子里察看,依旧是住房。不过像是丫鬟房。   再走到一个院子,里面竟还是住房!   这究竟是院子的结构与普通住宅不同,还是这宅子是用来专门蓄养下人的?   沈容沉思着,经过一道拱门,余光瞥见拱门内的杂草堆里,有一口石井。   沈容根据自己估算的方位来看,这口石井位于整座院子的中央。   这院里阴气浓厚,拱门内却干干净净。   沈容抬脚要迈入拱门中,忽觉自己身后阴气凉入骨髓。   她回头察看,正对上一张紧贴着她的鬼脸。   鬼脸看着前方的眼珠子逐渐转动,与沈容对视,嘴巴颤抖起来,牙齿“咔哒咔哒”响,像是准备要大叫。   沈容的手迅速变成水母色,掐住它的喉咙,不让它发出声音,低低地“嘘”了一声,仔细打量起这鬼。   这鬼身穿旗袍,梳得整齐的头发烫成精致的小卷,还戴了发卡。   它的脸已经腐烂,却像是被用心打理过。   腐烂长虫的地方,虫子已经被挑走,只留下一个个小小的虫眼。   腐烂但没有长虫的地方像抹了一层油,有种腻滑的感觉。   没腐烂的皮肤被擦拭得干净,皮下经络里发黑的血都能看得清清楚。   沈容低声对它道:“别叫,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放了你。否则,我就先撕了你,再让你灰飞烟灭,听明白了吗?”   女鬼轻轻颤抖起来,点头,脖子发出“咔咔”的脆响。   沈容要带她进有井的院子盘问。   女鬼却突然激动起来,用穿着高跟鞋的脚抵住拱门,一副打死也不进去的样子。   沈容看了看井,又看了看女鬼,问道:“那口井有问题?”   女鬼连连点头,眼里流出血泪,像是被吓哭了。   女鬼都不敢进的地方,沈容绝不会贸然进去。   她吩咐女鬼带她找个没鬼也没人的地方谈话。   女鬼点头。   沈容的手化作触须,勒着女鬼的脖子,要她在前面带路。   女鬼七绕八拐,穿过一道又一道小门,一条又一条极狭窄的院间小巷。   沈容惊觉:这院子,比她想象中的要大得多。   她白天时逛大帅府,就已经大概记住了大帅府的结构和大小。   从外面看,这废宅是比大帅府小的。   然而跟着女鬼走起来,沈容却觉得这废宅比大帅府还要大好几倍!   女鬼走路会时不时回头看沈容一眼,像是怕她跟丢了。   沈容跟着女鬼走进一道只能一人过的门后,女鬼的样貌突然变了。   她变成了一位颇有风韵的少妇,容貌美艳。   像是完成了任务似的,挣脱开沈容的触须,大喊道:“来鬼呐,快来鬼呐,有人欺负人家!”   无数鬼蜂拥而至,他们全都面色青白,像一具具被操控的尸体,围困住沈容。   沈容早在女鬼带她乱转时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不过,她想看看女鬼究竟要带她去哪儿,便一声不吭地跟着女鬼。   而且女鬼带她乱转,来到另一个空间的方式,就和昨晚巫女鬼领她去那祠堂一样。   沈容推测这二者之间必有关联。   女鬼把她带到鬼窝来了,这正和她意。   只要她不想放了女鬼,女鬼也是没机会挣脱的。   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沈容看着女鬼面露得意,仿佛在讥笑她蠢笨的模样,装出害怕的样子。   女鬼吩咐群鬼把沈容捉起来,让手下鬼压着沈容走进一个景观精致华丽、处处透出奢靡的地方。   它老远就对着屋里正坐的一位老者撒娇道:“老爷~您看看妾给您带什么来了~”   这老者维持着生前面貌,看上去像刚刚死去的尸体。   他衣着华贵,手上盘着两个大玉珠,不怒自威。   面前正跪着五人——是居佩佳那五名玩家。   沈容刚刚还想呢,怎么在院子里看了一段时间后,很久听不见居佩佳等人的动静了。   原来,他们是被抓了啊。   沈容被扔到居佩佳五人的身边。   五人皆是面如土色,一脸颓丧。   沈容也学他们的样子,装出同款表情。   “呀,这些是……”   抓沈容进来的女鬼脸上的笑僵了僵。   老者身边另一位略上了年纪的女鬼道:“是我抓来送给老爷的。”   这是两个女鬼在争宠吗?   这老者是什么身份?   沈容暗暗打量老者,正对上老者暗含锋芒的视线。   这院里的鬼,除了老者,其他的沈容都能看出来级别。   院里的打手鬼和抓她来的女鬼,全部都接近鬼兵级。   而老者身边上了年纪的女鬼,应当是鬼兵中级。   能让鬼兵中级这般谄媚,老者的实力起码是鬼夫长。   老者收敛着威压,沈容没法儿具体判断他的实力。   沈容在打量过程中,发现老者手中盘着的玉球并非玉球,而是两颗玉球大的小人头!马五爷也盘这玩意儿,只不过是核桃样的。   这老者,应该是和马五爷有关系。   沈容从没因为马五爷表现出来的慈善就真把马五爷当好人。   眼下看到老者盘着的小人头,默默在心里把老者,马五爷,巫女祠堂联系在一起。   它们不一定是一伙的。   但肯定互相认识。   “你们知不知道,那宅子是大帅府的?”   老者身边有鬼发话。   沈容看向那鬼,它存在感极低,却有鬼夫长级,像是师爷一样代老者发话。   那就说明……   老者的等级,比鬼夫长还高!   第三层的游戏,一开场就是这种难度了吗?   沈容盯着老者。   老者面无表情,没有表现出喜怒。   居佩佳忙道:“我们不知道,我们才来坫城,是误闯进来的。”   师爷鬼看向盯着老者的沈容:“你呢?”   师爷鬼和老者,都没有因为她盯他们而生气。   沈容收回视线,温声道:“我知道那是大帅的宅子。”   瞬间,师爷鬼表情冷厉。   沈容又道:“不过,是余大帅同意我进来玩的。”   师爷鬼愣了一下,看向老者。   老者开口,沉声道:“余世言同意你进那院子?你和余世言是什么关系?”   沈容故作娇羞地低了头,不说话。   大脑飞速转动。   有师爷,有姨太太,地盘联通老大帅的院子。这老者,应该就是老大帅。   马五爷忌惮老大帅,是因为他老大帅生前就看出了老大帅死后成鬼实力不俗,招惹不起吗?   要是老大帅是这场游戏的BOSS,那可就难办了。   老者意味不明地冷哼一声。   眨眼间带着两位姨太太消失了。   只留下师爷鬼,居高临下地俯视跪着的五名玩家和沈容,冷声道:“老爷无意为难你们这些年轻人。能不能活着出去,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要是无法活着离开,就留下来做鬼奴吧。”   话音刚落,师爷鬼也消失了。   门外响起群鬼兴奋地嘶吼。   汪诗诗等玩家聚到居佩佳身边,看见门外密密麻麻,模样凶猛,每一只都快达到鬼兵级的鬼,害怕地问道:“怎么办啊……”   居佩佳恼怒地嗤了一声,道:“你们跟紧我,我们一起杀出去。”   “这么多鬼,能出去吗?”   张来宝嗓音都在抖。   沈容:“只是要你们杀出去,离开这里,不是要你们跟这群鬼打个你死我活。冲出去就成功了,明白吗?”   居佩佳等人瞥向沈容。   他们在这儿紧张得要命。   她竟然在悠闲地打量这房间的装修和摆设!   这么不怕死吗?   肖振峰看了眼居佩佳,又看向沈容,道:“林湄,要不你向居佩佳道个歉?”   他担心沈容一个人冲不出去。   而沈容不道歉,居佩佳是肯定不会带上沈容的。   沈容找了张椅子坐下,摆手:“没事,你们先走吧。”   五人盯着沈容看了一会儿,各自召出卡牌。   居佩佳划破了掌心,和其他玩家一起冲进了鬼堆里。   他们在鬼堆里浴血奋战,无意间瞥见——沈容竟然坐在屋里一边嗑瓜子,一边看他们和鬼厮杀!   五名玩家:“……”   淦!   居佩佳像是气极反笑,意味深长地盯着沈容道:“真期待你能用什么办法从这里冲出去。”   沈容与她对视,若有所思。   过了会儿,她收起瓜子,起身笑道:“期待啊?那就给你看看吧。”   沈容走入了鬼堆里,用尾羽背须包裹住自己。   哪只鬼来抓她,哪只鬼的手就会被倒霉地灼出“鸡爪”。   沈容还掏出了控小鬼牌,挑了几个身强力壮的鬼给她做鬼肉盾牌,让它们护送着她离开了鬼群。   在其他玩家看来,沈容全程连手都没动,那群把爪子伸向她的鬼就莫名其妙地开始痛呼了。   她随便贴了几张控小鬼牌,就控制了几只快到鬼兵级的鬼,然后像散步的老大爷似的,背着手走出去了。   玩家们的心情难以言表。   “艹…” 第144章 鬼间戏9.7   老者鬼是真的无意为难玩家。   是以沈容走出鬼堆,那群鬼便没再追出来。   沈容站在门口,定定地观察了会儿居佩佳,便离开了。   穿过—条细窄的纯白巷子,跨过—道有木门槛的小门,沈容来到了—处没有烟雾、杂草丛生的院子。   小门在她完全踏入院中的下—秒便消失了。   沈容回头看,只看见—片爬满枯藤的墙壁。   扫视院子,这院子内侧四面墙上了都爬满了茂密的枯藤。   院中除了杂草和中央的—口石井,什么也没有。   石井的不远处,是—道拱门。   沈容先前就是在那拱门外遇到了女鬼。   女鬼不肯进这院子,而她从鬼窝里出来,却直接被送到这院子里。   这是为什么?   沈容浑身紧绷,扒拉了—下枯藤,想看看枯藤下面的墙壁是什么样的。   枯藤被她拽断的地方却流出了猩红的液体。   沈容手指沾了—点液体搓了搓。   这好像是……血?   会流血的藤蔓!   枯藤下的墙壁在没有藤蔓遮挡后成了—片漆黑。   沈容思考了—会儿,尝试将枯藤的血抹在漆黑墙壁上。   墙壁上显露出—个字:死。   若不是沈容看出那位疑似老大帅的老爷子可能不是BOSS,主动招惹没好处。   她还挺想把这整个院子的枯藤都挖出根来,看看这枯藤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枯藤下方的墙壁上是不是全写的“死”字。   沈容把枯藤放回去,走向石井。   这口石井,就是珍云跳的那口井。   石井井口很大,呈八角形,对角长度约有两米。   井中水位很高,离井口只有—米多点。   或许是因为现在是夜晚,井水呈黑色。   井中央有—轮苍白弯月。   黑水白月,分外诡异。   再看天上的月亮,比起这井中月似乎要更饱满—点。   沈容趴在井边向里看,井水竟倒映不出她的身影。   她手幻化成触须,伸进井水之中。   井水瞬间“咕嘟咕嘟”沸腾起来,井中月也消失了。   触须感受到岩浆般的高温。   沈容立刻收回手。   井面中央荡出—圈涟漪,井中弯月重新出现。   沈容开启海幽种之瞳察看。   却看不出这井里有何异常。   可她直觉这井里的不是水。   —阵凌厉如刀的阴风吹过,割断了沈容—绺头发。   风如冰般寒冷,须臾间凉透沈容浑身。   沈容直觉这是那位老爷子在催促她离开。   她捡起自己的头发,爬墙出废宅。   在大帅府门口守了许久的余世言立刻拿着披风迎过来,将披风给沈容披上,跟在沈容身侧,关切地道:“虽然是夏季,但夜深了,外面也很凉的。”   沈容被那股阴风冻了—下,这披风来的正是时候,她道:“谢谢。”   余世言得她—句谢,便眼里都盛满了笑,手虚放在沈容身后,像拥着她似的带她进大帅府。   “我叫人给你安排好厢房,也清理好了温泉池。你饿不饿,我叫人给你准备了点吃的?你要吃吗?或者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叫人去给你准备。你先去洗个澡,洗完了就可以吃了……”   沈容侧眸看了眼满眼温柔的余世言,笑道:“谢谢,不过我不饿。我有点事想问你。”   她和余世言进了她的厢房,将房门关上。   深夜,孤男寡女共处—室,而且不远处就是床。   余世言低着头,有意无意地偷瞥沈容今晚要睡的床。   要是沈容今晚留她在这儿睡就好了……   沈容不知道余世言的心思,单刀直入地问:“你去过隔壁废宅吗?”   余世言点头:“老大帅死前去过。”   沈容:“那边的格局是怎么样的?”   余世言道:“同大帅府差不多。”   沈容:“有多少厢房?”   余世言道:“那边院子只有大帅府的二分之—大,还有—个空院子留给了—口井,厢房自然比大帅府少很多。”   那她今天看到的—堆厢房的废宅格局就是有问题的。   老大帅死后不许任何人进去。   就说明那样的格局应该是老大帅在死后背着余世言安排的。   沈容提起那口井,道:“你知道为什么要专门留院子给井吗?那院子里养了很多藤,你知道那些藤是什么藤吗?”   余世言道:“那井不—般,老大帅从不允许任何人接近有井的院子。就连他自己,都很少会去那院子,我更是如此。”   “院子里的藤,是后来长的吧。老大帅还在的时候,那院子里是干干净净的。”   沈容:“还有个比较冒昧的问题。老大帅生前有多少姨太太啊?”   余世言道:“姨太太很多,他死后,那些姨太太紧跟着自尽了。”   余世言盯着沈容道:“我绝不会要姨太太的,我只要—个……”   沈容对余世言笑笑,心里在想老大帅究竟在那栋院子里搞什么名堂?   是死后也想养尊处优荣华富贵吗?   时候不早了,沈容没什么要问的了。   早早洗漱休息。   余世言被她请出了房间。   沈容吹灯歇息,屋里暗了下来。   而大帅府巡逻内的卫兵看见,余世言在沈容门口守了—晚上。   卫兵们暗暗惊讶。   决定立刻通知下去,以后见到沈容,暂且把她当女主人看。   沈容—大早醒来,就见余世言在门口正要敲门的样子。   余世言道了声早,带沈容去吃早饭。   沈容吃完早饭再次道谢,便离开了。   余世言送沈容到门口,目送着她离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还呆呆地看了好—会儿。   沈容直奔街市,找到卖菜的老奶奶,道:“奶奶,昨天你那小白菜可真好吃。那土方也管用,我喝了—碗,就睡安稳了。”   沈容蹲下挑菜。   老奶奶笑得眼睛眯起,帮她挑菜。   沈容和老奶奶闲聊,状似无意地聊起濮阳生。   她刚提这三个字,老奶奶便—把捂住了她的嘴,眼珠子向两侧瞟了下。   沈容也跟着瞟。   两侧的摊贩竟然都在偷瞄她。   怎么?濮阳生难道是什么禁忌?   沈容接着道:“奶奶,我是夸您真会养生呢,怎么了呀?”   她刚刚说濮阳生的声音低,两侧摊贩应该也是没听清楚的。   听沈容说养生,他们又收回了目光。   老奶奶神情略严肃,道:“这坫城不姓坫,姓余。这条街不叫街,叫马路,懂吗?”   马路……意思是说,这条街是马五爷的地盘?   濮阳生成为坫城禁忌,跟余家和马五爷有关?   可余家不是后来的吗?   沈容眼巴巴地看着老奶奶,道:“奶奶,你这菜我全买了,您要收摊回去吗?我送你吧。”   老奶奶明白沈容的意思,犹豫了—下,点头。   老奶奶家住城外。   沈容正好可以顺路去城外祠堂看看。   不过她还没买香,于是在送老奶奶出城前,和老奶奶—起去了趟老城区。   老城区破旧,房屋大多是危房。   地面和房墙壁上,还有枪火攻打过的痕迹。   这里只有流浪汉和穷人。   野狗野猫在废墟中到处乱蹿,吱哇乱叫。   大清早的,旭日初升,它们偶尔发出的沉闷叫声回荡在老城区寂静的空气里,将这老城区叫出了阴森气息。   沈容和老奶奶来到老城区唯——家挂了牌子的店铺——老于香火铺。   在香火铺门口的碎石路边,有许多焦黑的痕迹。   似是经常有人在路两旁烧纸。   “老于啊,好久不见了,身体还好吧?”   老奶奶开口对坐在柜台里打瞌睡的老头打招呼。   老头身体—冲,醒了,声音苍老含糊:“啊,老蔡啊,你怎么来了。身体也就这样……老了,没准儿哪天睡着,就再也睁不开眼了。”   “带人来照顾—下你的生意。”   老奶奶挎着篮子进屋,叫老头拿出香来。   老头柜台里全是纸钱,进里屋拿香去了。   四下无人,老奶奶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望向沈容,问道:“你刚刚在街上,想说濮阳生什么?”   沈容直言:“我想打听—下濮阳生和以前坫城六大豪富的事。还有马五爷和濮阳生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吗?为什么不能提濮阳生?”   老奶奶捂着眼睛审视沈容:“你问这个干什么?”   沈容想了想,说:“香月让我问的,她说让我出来打听打听。”   “哐当”——老奶奶腿—软撞在了柜台玻璃上,呆愣愣地看着沈容:“香月……你见到香月小姐了?”   沈容本是想着香月自称远近闻名的花旦,听它说话的语气,跟濮阳生夫妇—家又是很熟的。   如果打着香月的旗号问身为坫城老人的老奶奶,老奶奶应该会觉得她是濮阳生那—伙的。   却没想到,老奶奶竟会这么惊讶。   沈容赶忙扶起老奶奶到柜台里坐着,问道:“奶奶,你认识香月小姐?”   老奶奶点头,眼眶微红,眼神悠远,像是陷入了过去:“认识,认识啊……她是濮先生独女。濮先生夫妇快三十多岁才养了她这么—个女儿,平时惯得很。可她大概是遗传了她爹娘的性格吧,再惯也没有惯坏。她活泼善良,长得很好看,讨人喜欢得很呐。”   “我记得她十岁的时候,跟着她爹娘到我们村里给村里老人发粮食。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的大小姐,看到我们村里那些脏兮兮的老乞丐也没有—点嫌弃,笑眯眯地给她爹娘帮忙……”   “可惜……”老奶奶哽咽,眼里的泪滚落下来,道:“他们—家碰上了马老五这个土匪。我们这帮受过他们家恩惠的人,也是—帮没能力的人,没法儿帮他们家报仇。”   老奶奶闭上眼睛缓了缓情绪,殷切地问沈容道:“香月小姐现在还好吗?她现在在哪儿?还在坫城吗?”   沈容想起昨天香月在戏台上骄傲地提起濮老板,骄傲地说:“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活泼娇俏的气质,哪怕它只是—张骷髅脸都盖不住。   香月衣服下的淤痕和红痕,让沈容想到很糟糕的事。   沈容怕刺激到眼前这位情绪激动的老人,暂且不答香月的情况。   只道:“香月小姐叫我自己到坫城来打听打听他们家的事,是因为我能帮他们,但是又怕我不信她。所以你能告诉我,濮家的事吗?”   老奶奶连连点头:“能啊,当然能。”   老奶奶说起濮家的事。   那是—个好人没好报,恶人洗劫了好人全家,霸占了好人家产,还在岁月里摇身—变,成为了大善人的故事。   沈容听完故事,脑海里—根弦陡然绷紧,也不急着今天去城外祭拜了。   她拿了香,麻烦老奶奶自己回去。   走出老城区后,将香给了街上巡逻的卫兵。   卫兵—脸茫然,认出沈容是大帅府贵客,还是接下了香。   沈容拎着菜回月花楼,走进外院,就见马五爷在外院打太极。   马五爷没看她,随意地道:“回来啦。你帮我看看,现在是几点了?” 第145章 鬼间戏9.8   沈容笑得娇憨:“这里没钟,我又没表,看不了呀。五爷,您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我做,怪我回来晚啦?”   她佯装无措,像犯了错的孩子,低着头道:“我一大早就醒了,真的,然后大帅留我吃了顿早饭。我回来的时候,想起昨天的小白菜还挺新鲜的,就又门口街市找昨天那个奶奶买了小白菜。之后我又想起昨天晚上,大帅跟我提了嘴说她家有祠堂,我就城区买了点香交卫兵请他交给大帅……”   马五爷紧绷的面容微微放松,笑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呢。我又没说你什么,你用得着事无巨细地什么都跟我说吗?我连你跑都不怕,还怕你会在外头贪玩?”   沈容呼出口气,笑道:“谢谢五爷。”   她本是想着昨晚跟余世言走,晚上可以调查废宅。今天迟点回来,还可以说是余世言拖住了她,一举两得。   听奶奶提起马五爷做的恶事,她警觉马五爷不好糊弄。   马五爷睨着沈容道:“跟你一起来月花楼的,他们五个昨晚被田家小儿子陆续接走,今天天没亮就回来了。你能在大帅府留到现在,是大帅喜欢你,也是你的福气。没准儿哪天,我见你还要恭敬地喊你一声大帅夫人呢。”   沈容害羞地嗔道:“五爷……”   马五爷摆摆手道:“好了好了,你回休息吧。今晚要是大帅再来,你可得养足了精神,好好服侍大帅……有什么不懂的,就问芳如,服侍人这方面,她可是很精通的。”   马五爷转身离开。   沈容面上还带着娇羞的笑,心却往下沉了沉。   马五爷这个东西,肯定是怀疑她了。   香月被困在茶楼里,十有八九是他干的。   不让她正常茶楼打扫卫生,要她呆在屋里休息,不就是变相软禁,不希望她再和这大院里的人或鬼有接触吗?   沈容往女院宿舍走,穿过门廊,瞥见豆子六人组又呆在院墙下的阴影里无所事事。   六人对上沈容的视线,沿着院墙跑过来,道:“大姐,你回来啦。”   “你是不是要做大帅夫人了?”   “大帅府好玩吗?有机会,你能不能把我们也一起带大帅府做你小弟啊?”   沈容盯着六人看了一会儿,开启海幽种之瞳看他们,没看出什么异常,问道:“你们平时呆在这月花楼里,都做些什么?”   豆子六人组挠头笑道:“就是打打杂,干干活,没事就跟人闹着玩儿。”   沈容:“平时不出玩吗?”   豆子六人组迟疑道:“嗯……以前出玩,但现在年纪大了,想留点钱取媳妇嘛,就不出了。”   沈容继续往女院宿舍走,豆子六人组跟在她身后。   沈容:“五爷叫我在宿舍好好休息,养足精神伺候好大帅。”   她侧眸对上六人盯着她的目光:“倘若我真的嫁给了大帅,我一定向五爷说一说,把你们都要过。”   豆子六人组笑嘻嘻地围上沈容。   沈容回到宿舍,叫他们在门口等着。   她回屋拿出纸笔,在纸上写下“这么一会儿不见,就又想见你了”。   把纸条交给豆子他们,道:“麻烦交给大帅。”   豆子六人拿着纸条跑走。   沈容望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   正打算回屋,听见隔壁男宿舍传来惊呼:“我靠!我钱怎么又少了!”   又?   沈容跑到男院宿舍门口,问道:“怎么了?你少了多少钱?之前的钱是什么时候少的?”   她突兀的问话吓了男宿舍的人一跳。   不过男宿舍的人还是回答了,并问道:“你也少钱了?”   沈容张了张口,想问他们认不认识豆子六人组。   忽然想起,豆子六人组对她说的都不是真名。   问了也无法证明什么。   她抿唇,道:“是啊,”   然后回自己宿舍。   沈容倒头睡了一会儿。   不到中午,就听一位大妈喜滋滋地叫她,道:“别睡了,别睡了,大帅来看你了!”   沈容立刻起床,前院见余世言。   她热情而又娇柔地对余世言笑,扑到余世言怀里,仿佛和余世言关系极好。   余世言满眼春情荡漾,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就差没把喜欢写在脸上了。   马五爷恭敬地给余世言行了礼,想要寒暄几句。   沈容递给余世言一个眼神。   余世言便不听马五爷说什么,直接将沈容带走了。   出了月花楼,上车。   沈容对余世言低声道:“我有个比较麻烦的忙想请你帮我。”   余世言连忙道:“什么都不麻烦,什么忙我都帮。”   沈容的话,她从来没有不听的。   沈容道:“你要是不介意,我想麻烦你向马五爷把我要走,说要娶我……”   想起在废宅看到的那位疑似大帅的鬼,它似乎对余世言跟她亲近很是不满。   沈容又道:“纳我也行。你怎么方便怎么来。”   反正她只是为了得到一个可以自由行动的身份。   不管是做大帅夫人,还是姨太太。   顶着余家的名头,马五爷应该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沈容有这个想法,还得多亏了五爷提醒啊。   不然她根本没想到让余世言娶她。   余世言愣住了。眼前仿佛有大片大片的烟花绽放,有灿烂星河闪耀。   她不回答。   沈容:“不行就算了,我还可以想别的办法的。”   只不过请余世言帮忙最方便。   算了?不能算!   余世言赶忙抓住沈容的手,握紧,道:“我娶你,我这就跟那姓马的说。”   沈容:“会不会太急了?”   她才刚和余世言碰面,余世言就要把她要走。   马五爷会不会疑心她察觉到他想软禁她,急着走人?   余世言以为沈容是担心她的随心所欲得罪马五爷,道:“不急!姓马的不敢拿我怎样,我也会保护好你的。”   余世言叫司机把车开回月花楼,牵着沈容进。   门口护院说要进通报一声。   余世言冷哼:“通报?我可没这个时间等你通报,再等他跑过来。”   她牵着沈容直接闯了进。   正是饭点,月花楼的大伙都在食堂吃饭。   月花楼的护院不仅没敢拦余世言,还给余世言带路到了食堂。   余世言一进食堂门,马五爷立刻从小房间里出来了,笑道:“大帅,你不是刚领着林湄走吗?怎么又过来了?”   余世言居高临下地对马五爷道:“我要娶她,今天就要带她走。”   食堂瞬间沸腾了。   蹲在门口吃饭的玩家们嘴里的饭都忘记嚼了,目瞪口呆地盯着沈容。   满脸写着:卧槽!   汪诗诗瞥向居佩佳,小声道:“佩佳,你也可以让田三娶你唉!”   居佩佳脸色阴沉道:“田三是好色,又不是弱智。怎么可能我让他娶他就娶!”   “那她是怎么做到的?这么快就把余大帅拿下了……”   “昨晚她不是没回来嘛,可能……”   居佩佳冷笑道:“可真够豁得出的。”   几人声音虽小,但沈容和余世言的听力比常人要好,还是听见了。   “丑八怪,你刚刚说什么?”   余世言回眸,蔑视地看着居佩佳,眼神暴戾,蓄满杀意。   她郑重地握紧沈容的手,严肃而又冷厉地道:“我娶她,是因为我爱她。谁要是敢胡言乱语,传她的坏话,我就撕了……”   不行,那样沈容会不会觉得她太凶了?   余世言瞥向沈容,嘴角扬起:“我就让我夫人处置你们!”   一时间,食堂内沉静如海。   马五爷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招呼居佩佳过来向沈容道个歉,向余世言赔笑道:“这大喜的日子,别因为这点小事动怒。”   “小事?”   余世言冷笑了一下,命令一名打手上前,给了马五爷一巴掌。   马五爷的脸瞬间红肿起来。   他呆滞了两秒,转过头来继续对余世言笑道:“我不会说话,惹您生气了,该打,该打。”   余世言握着沈容的手不自觉在沈容手背上轻抚,像在抚摸一件穷其一生才得到的珍宝。   她转过脸,对沈容温声道:“你说,该怎么处罚这个碎嘴的丑八怪呢?”   碎嘴的丑八怪——居佩佳睁大眼睛瞪着沈容。   沈容娇弱地靠在余世言身上,很有大帅夫人娇蛮跋扈的样,与居佩佳对视,笑道:“那就赏她几个耳光好了。让她长长记性,管管她那张嘴。”   余世言搂着沈容,垂眸温柔道:“好,都听你的。”   抬眸,他瞬间换了副冷脸,吩咐刚刚打马五爷的打手:“赏这丑八怪一百个耳光。”   居佩佳难以置信,脸皮抽动。   马五爷还推了她一把,斥道:“人家没要你的命,已经是你得福气了。还不快谢谢大帅和大帅夫人!”   要不是居佩佳碎嘴,他也不会被余世言打一巴掌。   看他的眼神,沈容便知:马五爷现在这是把居佩佳给记恨上了。   居佩佳也看出来了,不敢顶撞马五爷,咬着牙道:“谢谢大帅,谢谢大帅夫人。”   她没想到,这个余世言竟然这么疼沈容。   难不成余世言真是个傻子?   早知道,昨晚她就不该攀附田三,而是该勾引余世言!   沈容环顾食堂,看到豆子六人组在人群最后。   他们笑着对她摆了摆手。   豆子夸张地做口型道:“不用跟马五爷说带我们走啦!大帅太凶了,我们害怕。”   “大姐,有机会回来看我们啊!”   沈容心下微沉。   余世言拥着沈容离开,表面镇定且高傲。   心中却狂喜到恨不得立刻炸了这个世界,马上带着沈容回真结婚!   沈容要嫁给她了……要嫁给她了!!!   沈容和余世言离开月花楼,上车。   她问余世言道:“我的字条是怎么送到你手里的啊?”   余世言道:“卫兵说,是一个小乞丐送过来的。我一听是小乞丐送字条,担心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就立刻来找你了。”   其实是她看到字条的瞬间,手抖得差点把字条撕了,恨不得直接瞬移到沈容面前。   克制了好一会儿,才稳住情绪,坐了车过来。   沈容蹙眉,道:“我给你的香呢?你没收到吗?”   “香?没有收到……”余世言盈满笑意的眼底多了一丝阴霾,“你把香给谁了?”   沈容:“一个卫兵。”   那个卫兵接了香,却不把香给余世言,为什么?   余世言眼中暗色翻涌。   回到大帅府便吩咐卫兵,把那个拿了香的卫兵找出来。   转头面向沈容,又是满面春风和煦。   沈容被安排在昨晚住的厢房歇下。   她坐等余世言把香拿回来,默默地想着豆子六人组的事。   很快,余世言拿了香回来。   他身上有淡淡血腥味。   沈容心知余世言肯定是把那卫兵给处理了。接过香,坐车城外祠堂。   余世言陪她一起。   路上她问余世言道:“你问清楚那卫兵为什么没把香给你了吗?”   余世言道:“那卫兵说,以为你是要送他香,就没把香交上来。但我认为,他应当是被人收买了,所以用了点小手段问了一下。”   结果如余世言所想。   拿到香后,有人给了卫兵一笔钱,让他不要把香给余世言。   卫兵钱迷心窍,就同意了,事后连那人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   想想便能知道,花钱收买卫兵的人,应该是马五爷手下的能人异士,故意没让卫兵记住他。   那么为什么马五爷不让她把这香交给余世言呢?   总不能是马五爷想在今晚余世言月花楼找她前对她下手,担心余世言拿到香会提前接走她吧?   明明马五爷听到余世言要娶她的时候,脸上除了震惊,还有一丝路略带喜悦的算计。   就仿佛很乐意她嫁给余世言似的。   难不成……是这香不能拿来祭拜余家的祖宗?   沈容沉思着,不知不觉便到了城外祠堂。   祠堂门口的楼梯上围了一圈人,闹哄哄的。   沈容走过围观。   一个奶奶脸朝下扑倒在楼梯上,一动不动。   奶奶的身边是一个被压坏了的菜篮。   是那个卖小白菜的奶奶!   沈容立刻扶起奶奶。   奶奶昏了过,脸被台阶磕得全是血。   不过好在她还有气。   沈容把奶奶抱到余世言车上,用了治愈卡牌。   然而奶奶的伤却无法被治愈。   沈容开启海幽种之瞳,看见奶奶周身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黑气。   这股黑气像在偷取奶奶的生机,让奶奶逐渐变得出气多,进气少。   沈容用吸收卡牌吸走这股黑气,再使用治愈卡牌。   奶奶很快清醒过来,茫然地环顾车内,道:“这是哪儿?你……是你!”   奶奶看清沈容的瞬间,愤怒地抬手捶向沈容:“我跟你拼了!”   沈容抓住奶奶的手腕,道:“奶奶,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余世言眸光一凌,有想要踹死这个太婆的冲动。   不过沈容和太婆在车里,还挡在太婆身前,她在车外,没法儿踹。   只能目光阴狠地瞪了太婆一眼,又怜惜地望着沈容背对她的身影。   打手们在将车子围住,防止周围有危险。   看到余世言一副等待垂怜的模样,都怀疑这世界是不是要毁灭了。   他们大帅,最近好像真的疯了。   为了一个女人发疯。   早上大帅找到那个卫兵后,大帅把他们所有人叫过,当着他们的面活活把那个卫兵给踢死了。   那个卫兵的身体被大帅踢破,血和内脏“噗”地从裂开的肚子里喷到地上。   大帅还不肯放过那快要死了的卫兵,还阴森地冷笑道:“你敢收她的东西?那是我的!我的!你敢跟我抢?!”   之后,大帅还命令手下把卫兵尸体煮成肉汤,给他家里人送过,然后喂给他家的狗吃!   回忆起那个场景,打手们纷纷浑身发颤,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内心对沈容也是又畏又敬,不敢再存半点怠慢的心思。   车里的奶奶气得胸口剧烈起伏,道:“你,你让我陪你来祭拜,然后想要谋杀我,还问我发生了什么事?你其实根本不是香月小姐派来的吧?你跟那个马五是一伙的吧!”   “我告诉你们,我年纪大了,也没几年好活了,我不怕死!我要是死了,变成鬼,一定天天缠着你们!”   沈容听明白了。   是有人假扮成她,要谋杀奶奶。   这幕后凶手不用猜,肯定是马五爷。   马五爷为什么会盯上奶奶?   她们在香火铺里的对话难道被人偷听到了?   可沈容确定,那时候周围没有人,也没有鬼啊……   还是……   马五爷是昨天吃小白菜的时候,就盯上了奶奶?   因为奶奶是坫城本地人,且表现出了对他的不喜?   奶奶情绪激动。   沈容只得暂且将疑问放下,安抚奶奶,并让打手们和余世言为她作证,她之前一直是在城里的。   奶奶这才慢慢冷静下来,说了事情的来龙脉。   她和沈容分开后,快要走到的城门口的时候,“沈容”打着伞又追上她,说还是决定和她一起大祠堂祭拜英烈。   她们走出城门,走到一段没有人的路,“沈容”突然对她下手了。   她一边大喊救命,一边往大祠堂这边冲。   到了祠堂,看到周围这么多人,奶奶以为自己安全了。   她心神不宁,想着来都来了,那就进祠堂拜一拜,求英烈保佑吧。   结果她爬上楼梯,就感觉有人在背后推了她一把。   她瞥见推她的人,就是混在人群之中的“沈容”。   看她倒下了,“沈容”便跑了。   沈容问道:“那人推了你,周围的人怎么没有拦下她?”   奶奶道:“我不知道。周围的人好像没看见她似的,只盯着我看。”   打着伞的“沈容”,而且旁人看不见?   难道那个“沈容”,不是人,而是鬼?   能在白天出现的鬼……   沈容想起了豆子六人组。   是的,她怀疑豆子六人组都是鬼。   她发觉豆子六人组在大白天的时候,只会在阴影里行走时。   他们在食堂大谈特谈要教训新来的玩家时,也没有任何NPC对他们侧目。   她叫他们送字条,说要向马五爷要走他们,除了是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外,也是在试探他们。   结果,他们没有亲自送纸条。   等到她真的可以带他们走的时候,他们也不要她向马五爷说要走他们的事了。   还有男院宿舍少钱的事……   那些人恰好是前天晚上少了六百块钱,而今天只少了十块。   那十块,应该是被豆子他们拿给小乞丐,让小乞丐帮他们送字条了。   沈容眼前浮现出前天晚上,豆子身上冒出了阴气,他说他好冷啊的画面。   她那时候却没在院里发现任何异常。   是因为那阴气是豆子身体里溢出来的吧?   他们六人组若真是能在白天行动的鬼,那他们其实是马五爷的手下吗?   他们跟想要杀害奶奶的鬼,是一伙的吗?   可他们帮了她……   沈容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身体一僵。   要是他们真是马五爷的手下,他们却帮她递消息,那马五爷会怎么对他们?   沈容一向不喜欢欠人情,更不喜欢别人被她连累。   她安排打手护送奶奶先回大帅府,对余世言道:“我得再回月花楼一趟。”   余世言立刻上车,让司机开月花楼。   他握紧沈容的手,道:“我陪你。”   沈容犹豫了。   原本她想,马五爷忌惮余家,不会对余世言如何。   可马五爷敢收买余世言手下干那种不送香的蠢事,他难道不怕余世言发现?   也许他是真的不怕。   沈容忆起她被带进那诡异祠堂的事,怀疑那真的是马五爷在搞鬼。   他在密谋某件事。   没准儿等他成功了,他就不用忌惮余家了。   所以,难保他不会对余世言下手。   余世言已经为她打了马五爷一巴掌,再为她和马五爷闹一场……   沈容斟酌再三,道:“你送我到月花楼,我自己进就行。”   余世言温声道:“没事……昨晚大帅来见我了。我和他说了我们是……好朋友。他不会让姓马的对我怎么样的。” 第146章 鬼间戏9.9   老大帅来见余世言。   沈容问道:“老大帅有提到我吗?”   余世言点头。   不用多说,沈容也知道,老大帅对她可能不大喜欢。   余世言道:“你放心,老大帅说话不算数的,如今余家,我说了才算。”   她握了握沈容的手,想要安抚沈容。   沈容并不需要安抚,不过还是对余世言笑了下,道:“谢谢。”   车子一路疾驰,在月花楼门口停下。   门口的护院一看到车,便跑进院里,扯着嗓子喊:“五爷!五爷!大帅和林……大帅夫人又来了!”   沈容快步走进月花楼后院里,寻找豆子六人组的身影,却四处找不到。   在男院宿舍门口,她看到一把泛黄油纸伞被随意扔在草丛里。   她心中一凛,穿过最初六人组埋伏她的那道门廊,来到只有两间房的院子。   推开柴房门,她开启海幽种之瞳察看柴堆。   柴堆里有一缕阴气溢出。   沈容扒开柴堆,那缕冰凉的阴气包裹住了一张字条。   字条上字迹俊逸潇洒:   【大姐,不知道你有没有机会看到这封信。   其实我们一直在耍你玩呢!   我们都已经死了好久了,你没想到吧!哈哈!   我们走不掉的……   你能跟着大帅离开,就离开吧。   看到这封信之后,就再也别回来了。】   【感谢大姐说要带我们离开这里。】   【你是第一个对我们说这种话的人,明明我们也没认识多久。】   【大姐,我们知道你要做什么。】   【我们都很累了,祝你成功。】   因为他们知道她有可能会对上马五爷,所以他们选择帮她。   因为很累了,所以他们会有什么下场,他们都不在乎了。   他们不认识字。   这封信不是他们写的,落款为——阳生代笔。   阳生……濮阳生?!   豆子他们这是写封告别信,还要留点线索给她?   濮阳生在这月花楼里?他现在是人还是鬼?   沈容走出柴房,看向柴房对面的那间小房子。   嘎吱——   小房子门在这时打开,一个老头拿着块麻布蹒跚出门。   沈容回忆起老头的手。   那像是一双拿笔杆子的手,不像是干粗活的手。   看了看手中的信,沈容快步走向老头,举起信对老头指了指,努力做口型问:是你写的吗?   老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摇头。   绕开她离去。   沈容基本能断定这就是老头写的了。   因为老头看她的眼神,是肯定的。   濮阳生,是隐姓埋名藏在这月花楼里打杂吗?   他每天下午去茶楼打扫,哪怕别人打扫过了,他也去……   他不是为了打扫茶楼,是为了看台上的香月,他的女儿啊!   那……那把油纸伞又是谁放在宿舍门口引她过来的?   那把油纸伞不是给了那无头女鬼了吗?   那无头女鬼难道和豆子他们是认识的?   所以那天晚上,它站在门外看他们。   除了看,什么也没做。   等她去主动问它时,它才慢吞吞地做出了要伞的动作。   那时豆子六人在沈容身后。   他们可能在和女鬼交流,要女鬼不要揭穿他们的玩闹吧?   沈容握紧油纸伞,唇抿成一条线。   让她看到这封信,让她知道他们很累了,是希望她不要管他们,不要去找马五爷要“人”?   放着他们不管吗?   如果他们没有帮过她,那倒是有可能。   不过既然他们帮她也是有所图,那她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管,是一定会管的。   只不过,她要改变计划了。   沈容拿着油纸伞走出院子,穿过门廊到前院,恰好碰见在找她和余世言的马五爷。   马五爷笑着向余世言行礼,又问沈容道:“你这是……”   沈容莞尔:“我来拿朋友送我的伞。这可是我在这儿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呢,我舍不得不要。”   马五爷盯了那把伞一会儿,没看出异常。点头笑道:“哦,这样啊……你拿伞,何必要亲自过来找呢。派人跟我说一声,我肯定就立刻叫人把伞送回你府上了呀。”   沈容笑道:“五爷对我颇为照顾,我都要嫁人了,还要麻烦五爷,着实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就亲自来拿了。”   马五爷与沈容对视了一会儿,静默了两秒,二人忽然一起笑起来。   沈容挽着余世言,对马五爷道:“我没别的事了,先走啦。”   马五爷应声,跟在她身后,送她和余世言出去。   这场面落在一众月花楼的NPC眼里,都让他们颇为感慨。   “昨天还是个小服务员,今天就让马五爷这么殷勤地亲自送出门,还要唤她一声夫人,可真厉害……”   “嘘!食堂里余大帅说的话,你都忘了吗?你说这种话,不要命啦!”   沈容嘴角微扬,望向他们道:“你们说的是实话,有什么不能说呢。这人呐,一朝得势,就可以改头换面,人人追捧了。”   “可是再怎么样,我以前也只不过是个被卖过来的服务员,这是无论以后我过得再好,有再多人对我点头哈腰,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马五爷听着,脸上的笑容略僵。   他怎么听出了几分指桑骂槐的意味?   像是在说他如今再怎么被称为大善人,曾经做的事,还有他土匪的身份也永远无法磨灭。   他眸光阴沉地打量了一番沈容,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还是沈容真的是在打鸡骂狗。   沈容对上马五爷的目光,一脸懵懂道:“怎么了五爷?我说的不对吗?不管我以后如何,都会记得你对我的照顾的。”   马五爷笑起来,感觉余世言的眼神冷得他骨头碎裂般的疼痛,唇色唰得一下白了,忙道:“不敢不敢。”   沈容和余世言离开月花楼,坐车去城外继续上香。   余世言听得懂沈容的话外音,也看得出沈容现在心情不好。   她靠在沈容的肩头,道:“要不然我让老大帅……”   沈容打断道:“不用,谢谢你,我知道你是真的想帮我。”   她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眸光阴冷。   让别人帮。   哪比得上自己亲自动手,来得痛快呢?   车开到城外大祠堂。   沈容下车,进大祠堂。   在大祠堂里开启海幽种之瞳巡视了一番。   这里不仅没有阴气,鬼气,还有淡淡明光般的烟雾萦绕,恍若仙境。   这样的光,她还是第一次见。   沈容带着崇敬地祭拜了英烈,和余世言回了大帅府,直接回屋休息。   余世言眼巴巴地看着。   默默地守在沈容房门口。   到了饭点,她装作刚来的样子叫沈容去吃饭。   沈容整个白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   夜幕降临,她醒来。   从空间里拿出把刀站在镜子面前,抚摸着道刀具道:“对不起了,刀刀。谁让我一把就选中了你呢。”   门外守着的余世言:?   刀刀是谁!   她咬牙想看看沈容在做什么,又怕惊动沈容。   不自觉地扣着自己的手臂内侧,鲜血淋漓也毫无察觉。   紧接着,他闻到了房间里飘出来的、带有独特馨香的血腥味。   这是沈容血的气味!   余世言大概明白沈容在做什么了。   她盯着紧闭的房门,眼尾微红,手臂上她自己的手指甲不自觉地划得血肉模糊。   但,都没有他心疼。沈容用毛巾绑住脖子,在镜子前划开了自己的喉咙。   血被毛巾挡住,没有喷溅出来。   喉咙破裂,声带受损,她说话的声音也有所改变。   而后,沈容又把自己划得面目全非,再用线缝起伤口。   在镜子前转了一圈,沈容确定现在自己这样,就算是她爷爷奶奶来,肯定都认不出她了,便把“真凶”小刀收进了空间里。   她熄了房中的灯,走出房间。   余世言立刻隐匿起来。   看到面目全非的沈容走出来,振翼飞走,余世言像痛苦到麻木般已经没了表情,眼中却充满了毁灭欲。   沈容会成这样,都是那个姓马的错!   余世言脑海里的想法,已经从要把姓马的祖祖辈辈挖出来,折磨得他们后悔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跳跃到了——直接把这个世界毁灭算了!   “世言,这个女人她不一般啊,她的血很香。”   低沉的嗓音唤回她的思绪。   余世言想起沈容还要做任务呢,打消了毁灭这个世界的想法,回头看说话的老者,冷声道:“你再说一遍?”   老者蹙眉,从余世言身上感受到的危险气息,竟让他不由自主颤抖。   这可是他儿子!   他儿子怎么突然变得如此让他畏惧?!   余世言道:“你在打她的主意?”   老者直觉如果说是,后果会很严重。因为害怕的条件反射,道:“没有,我就是问问。”   沈容已经飞到乱葬岗,不知道大帅府里发生的事。   她从乱葬岗里捡了几件破烂衣服,拼接起来穿上,而后又飞去了月花楼,   月花楼高朋满座,正热闹。   围在月花楼窗外看戏的鬼们正逗着月花楼里看得到它们的玩家,忽然感受到一阵凌冽寒风刮过。   它们浑身一颤。   回头,就见一个身着腐烂衣衫,浑身伤疤,鲜血淋漓的“鬼”从黑暗之中走出来。   这“鬼”没让它们感到鬼特有的威压。   但她身上华丽的灵纹却让它们胆寒,每一步都让他们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   沈容正懒散地走着,忽然发现月花楼门口很多鬼都在盯着她看。   她对它们和蔼地笑道:“看你们的戏吧。”   这句话在鬼们耳中,分外低沉嘶哑,可怖至极。   它们想:“看你们的戏吧”,这句话的意思肯定不是字面意思!   而是……   “你们竟敢盯着我看!哼!趁着现在赶紧看戏吧,不然等我到了你们面前,你们就再也看不了了!”   鬼们一个激灵,扑通跪地:“对不起,我们再也不敢看您了!大姐,求您放过我们吧!”   沈容:???   可能是她的灵纹威慑到它们了吧。   毕竟这群小鬼太弱了。   现在的她,一手能捏死一群。   沈容摆摆手,说没事。   振翼一飞,飞到了月花楼的楼顶上。   月花楼里在唱戏。   沈容掀开月花楼的瓦,拿出喇叭放起了噪音,打断了月花楼里的戏。   月花楼里的客人们怨声载道,大喊:“谁啊?谁在这儿捣乱!”   沈容举着喇叭道:“这戏唱来唱去也就这样,你们听不腻吗?我不是捣乱,我是想给你们说点更劲爆的戏。”   “戏名就叫做,畜生装人记。”   不等底下人反应,沈容自顾自说起来:“从前有匹马,它和别的马不一样,一天到晚不想着靠自己的努力挣钱,只想着怎么打家劫舍,奸淫掳掠其他小动物。”   底下人一听,纷纷静了下来,望向坐在角落里听戏的马五爷。   气氛紧张压抑,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   沈容在一片寂静中,道:“哦,大家不要因为这匹马太恶心而生气。我先来说说这匹马的结局吧。”   “我呢,不仅决定要这匹马死,还要后来那群不知道他故事的小动物,都知道他的故事。”   “要变得珍惜名声的他,身、败、名、裂。” 第147章 鬼间戏9.10   马五爷抬头,视线透过房顶的小洞,落在沈容笑眯眯的“鬼”脸上。   “敢问你是何方神圣?我马某人如何得罪了你?是谁派你来这儿胡言乱语,坏我名声的?”   沈容讥笑道:“你急什么,我说的是一匹马,又不是五爷你。用不着对号入座吧?”   她清清嗓子,道:“咱们来接着说戏。”   “有一天,许多山都爆发了战争,到处是一片混乱,毫无秩序。马所在的山头也没逃过此劫。马在这样混乱的时期,还在烧杀掳掠,于是它就被管理山头的人给盯上了。管理山头的人想杀了马。”   “马为了保命,连夜带着自己的一帮兄弟跑到了另一个山头。这个山头目前还是一片祥和安宁。山头里住着一家乐善好施的富户。见马和它的兄弟们狼狈不堪,以为它们是逃难来的,便收留帮助了这群畜生。”   “可畜生就是畜生……”   “唦”一支带着阴气的骨镖向沈容射来。   沈容的话音戛然而止。   她迅速躲避。   而那来自四面八方的骨镖却对她穷追不舍,不断地向她刺来。   沈容环顾四周。   混沌夜色里,她没看见任何身影。   开启海幽种之瞳,只见周围阴气凝成的大雾弥漫。   向她射来骨镖的人,就躲在阴气之中。   沈容在房顶上一边躲避骨镖,一边拿着喇叭继续道:“不好意思,那匹马派了手下来杀我,所以影响了我说戏。”   “但你们不用担心,我会继续说下去的。”   在月花楼里的客人们既紧张听到马五爷的过去,马五爷会对他们下手。   又期待能听到过去的秘闻。   心里抱着侥幸想:咱们这么多人都听到了,马五爷总不能把我们全杀了吧?   气氛陷入了一种纠结的诡谲中。   哒哒哒——   房顶传来清脆的砖瓦声,是沈容踩在瓦上躲避攻击的声音。   同时,还有她气息平稳的说戏声。   “畜生就是畜生啊。”   她又强调了一遍,接着道:“富户对它有恩,它却恩将仇报。它故意设计陷害富户,再挺身而出帮忙,让富户把他当兄弟。等到战火即将蔓延到这座山头的时候,它便和它过去的手下密谋将富户一家杀光。”   “最终它奸计得逞,穿上了富户的衣服,伪装成了人。并且散播是富户将衣服和家产送给他的谣言……”   “这座山头的人不全都是傻子,总有人察觉事有蹊跷。马怕事情败露,趁着战乱,将所有质疑他的人全部处理了。”   “战乱平息后,山头上的生物来了场大换血,他们大多是从外面逃难过来的。所有生物都不知道当年的事。而这匹马在战乱的这些年里,也在努力洗白自己,摆脱过去。”   “当逃难的生物来到这座山头时,马已经将自己洗白得差不多。大多数逃难来的生物,都把马当成了乐善好施的大善人。”   “而且马很坦诚地承认自己过去做土匪的经历。这更让大家都以为,马是诚心悔过。渐渐的,它得到了山头第一大善人的名号。”   “说到这里,你们会不会很奇怪呢?”   “马过去的兄弟,去了哪里?听说是遭了报应,可是,马才是罪魁祸首,为什么它却没有遭报应呢?”   沈容故弄玄虚道:“欲知后事如何,请大家明晚再来月花楼听戏吧。”   她趁着躲避攻击的空档,又跑到房顶瓦被掀开的地方,露出她那张可怖的“鬼”脸,望向马五爷道:“马五爷是坫城里出了名的大善人,为人心胸宽广,应该不会因为我要说这么个故事,明天就将月花楼关门,不许旁人来听吧?”   她这话,直接把马五爷明天想找借口让茶楼停业的计划给堵了。   马五爷面黑如锅底,眼神如刀地盯着沈容。   心中暗骂那群废物,没能杀了这女的也就算了,竟然还让她有机会把故事都说完!   稳了稳心神,马五爷弯起嘴角,笑道:“自然不会。我要看看你还打算怎么污蔑我,巴不得你现在就将故事全讲完呢。”   “追杀你的人,也并非我派来的。想来是你胡言乱语太多,惹了不少仇家吧。”   马五爷冷笑:“我马某人在此向你保证,不管你怎么污蔑我。事后,我都绝不会派人杀你。”   “五爷好气量!”   “这事要是搁我身上,我恨不得立刻割了她的舌头呢!”   茶楼里客人纷纷客套地夸赞马五爷。   但他们心里怎么想,马五爷猜也猜得到。   他强忍怒火,笑着送客。   沈容无意在此逗留,展翼高飞,突破了群攻,朝着后院飞去。   她还有件事没做。   ——就是带豆子六人……哦不,现在该叫六鬼了。   她要带他们离开这里。   阴气随着沈容移动方位,却不能像沈容一样飞在空中。   沈容落在一处房顶上,海幽种特征全开。   触须与尾羽朝着阴气打去。   霎时间,阴气内群鬼惨叫。   玩家们趁乱从楼里跑了出来,看到这一幕,纷纷惊叹。   居佩佳盯着沈容,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她拿出一张特制的纸,手指在纸上滑动,纸上便出现了特殊的文字。   这些文字记录了沈容的特征,攻击方式……还有,补充记录沈容的性格等……   沈容留意到了居佩佳,对她笑了一下,没把她放在眼里。   沈容转身,飞到马五爷的住处。   五爷的院子里,有一棵巨大的核桃树。枝繁叶茂间结满了小核桃。   沈容落到院子里。   那些小核桃倏忽间摇晃起来,逐渐变成了一个个小人头,看着她,害怕地叫喊起来。   沈容一触须甩向它们,呵斥道:“闭嘴!”   小人头们在枝头摇晃颤抖。   沈容问道:“你们有没有见过六只鬼?”   她大概描述了一下豆子他们的模样。   树上的小人头叽叽喳喳地说起来:   “见过啦。”   “被带走啦。”   “……好可怕……好凶。”   ……   沈容从小人头的话里提炼出信息:   豆子他们被带走,去的地方对小人头们来说很可怕。   马五爷很凶。   让小人头觉得害怕的地方……   沈容立刻想起了那个全是鬼的祠堂。   那个祠堂,应该和废宅联通的那豪华宅院一样,是需要知道通道,才能到达的地方。   看来今晚,她是没法儿把豆子他们带走了。   希望他们没有死。   沈容瞥向马五爷住的厢房,尾羽与触须延展,猛甩过去。   将厢房门窗打得比废宅还要破烂后,她展翼一飞,走了   有鬼想要跟踪她。   然而它们都不会飞,被沈容绕着在城里城外转了几圈后,便把沈容跟丢了。   沈容回到大帅府,将小刀摧毁,复活。   去了温泉池将身上血污洗净,而后回房休息了。   清晨,她醒来。   有敲门声响起,沈容不用看也知道是余世言。   只有他会来敲她的门。   沈容简单洗漱后开门。   余世言疼惜地看着她,搂住她的肩膀往餐厅走,道:“昨晚老大帅又来见我了。我跟他说了我们结婚的事,他没意见。不过催促我在三天内安排好婚礼。”   “时间仓促,你不介意吧?”   其实老大帅没催。   是他怕她还没来得及结婚,她就结束任务离开了。   沈容:“不介意啊。”   余世言满目欣喜:“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沈容沉思片刻,道:“没有,我今天打算睡一天觉。”   她接下来要做的,全是针对马五爷的。   在晚上做可以了。   余世言眼眸晶亮,充满期待道:“那你能不能匀一点时间给我?我们一起去选婚纱和婚戒。”   沈容低声道:“咱们是假结婚,不用这么麻烦的。”   余世言眸光暗了一瞬,眼里多了一丝失落,道:“可是别人不知道我们是假结婚。你就当真的来嘛……”   沈容点头答应。   反正她今天也没事。   吃完早餐,余世言便安排车去珠宝店。   沈容跨出大帅府门口,临时起意道:“反正珠宝店也不远,要不咱们步行去吧?”   步行去……   这样别人就都能看到他们,都会知道他们马上要结婚了!   余世言嘴角上扬,柔声道:“好。”   他牵起沈容的手,走上街市。   沈容留心街市上的声音。   在一片吵杂热闹中,听到了她想听的。   “昨晚月花楼的事,你们听说了吗?”   “哎,你们觉得那个女的说的事,是真的吗?”   “那个说戏的女的跟鬼一样,她该不会真的是鬼吧?”   “也许是被害死的那家富户的亲人?来找马五爷报仇了!”   “真是没想到啊,马五爷竟然是这样的人……”   “别瞎说!”   “我瞎说什么了,我以前就觉得马五爷富得蹊跷!”   ……   沈容听着纷纷议论,表情惬意。   余世言在她耳边询问她喜欢什么样的婚纱和珠宝,她也随意地笑道:“你看着办就行。”   一门心思全在别人的七嘴八舌里。   这是她昨晚努力出的成果啊。   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   嗯?怎么不继续说了?   沈容环顾四周,就见马五爷从月花楼的方向迎面走来。   马五爷面色阴沉,眼底乌青,形容憔悴。见到余世言和沈容,立刻换上笑脸行礼,恭敬道:“大帅和大帅夫人这是要去哪儿啊?”   “打算去看婚纱和珠宝呢。”   沈容眼里的惬意变成了伪装出的担忧,道:“五爷,你还好吧?昨晚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我一出来,就听见别人在说你……”   马五爷笑容微僵,叹道:“昨晚突然有人扮成女鬼,在我月花楼妖言惑众,污蔑我是个恩将仇报的恶人。”   不仅如此,那个女鬼竟然还在离开时,将他的房屋打得一片狼藉!   他气得一整晚都没睡!   沈容蹙眉,又怒又急道:“这……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那个人这么说,难道大家就都信了吗?五爷你的人品,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到底是什么人特意跑来给你泼脏水呢?”   说罢,她又挽住余世言的手撒娇道:“大帅,五爷从前对我很好,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五爷。你可一定要为五爷做主啊!”   沈容刚离开就出了这档子事,而且昨晚那“女鬼”的身形看上去与沈容相似。   再加上昨天沈容最后离开月花楼时,说的那番听上去像在指桑骂槐的话……   马五爷本因此对沈容有所怀疑。   眼下听沈容要为他讨公道,心中的疑虑打消了几分。   余世言握着沈容的手安抚道:“好,我一定叫人去查。”   话音刚落,他就叫来一名卫兵,吩咐卫兵叫人去搜查昨晚在月花楼说戏的人。   卫兵得了余世言的眼神示意,嘴上应是,跑开后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没有去查。   马五爷感恩道:“多谢大帅,多谢大帅夫人。正好我也要去珠宝店,如不介意,要不咱们一起去?”   余世言本想叫马五爷滚,但沈容抢先道:“好呀。”   余世言转眸扫了马五爷一眼,目光冷厉阴狠。   马五爷察觉到余世言对他的厌恶,心中又生疑,难不成昨晚那“女鬼”,是余世言派来的?   不可能!余家要想针对他,不需要这么麻烦。   那是谁呢?   马五爷满腹狐疑。   沈容倒是很愉快,装出一副同情马五爷的模样,一路都在对余世言道:   “马五爷真可怜呀。他怎么可能是那种忘恩负义的畜生呢?”   “马五爷怎么就被人这么骂了呢?他绝不可能是那种禽兽不如的败类啊!”   “马五爷真委屈啊!他不可能做出那种猪狗不如的事的!”   起初马五爷听着,觉得沈容像是在为他说话。   可越听越觉得,沈容像是在阴阳怪气地骂他。   马五爷默默在沈容身后皱眉。   听沈容阴阳怪气了一路,也搞不明白到底是自己多想了,还是沈容在暗戳戳地扎他刀子。   到了珠宝店。   沈容和余世言被请进包厢里挑选珠宝。   沈容又装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对着店里价格最高昂的珠宝道:“哎呀,这个真漂亮。可是太贵了……我们家大帅为人清廉,哎,我真舍不得让他为我花这么多钱。”   沈容一边说,一边将身体倚在余世言胳膊上。   她身体的绵软,余世言都能感受到。   余世言心潮翻涌,道:“只要你喜欢,什么我会给的,不用给我省钱。”   就算她要这个世界,他都会把这个世界压缩一下当成礼物送给她!   沈容暗暗捏了他一把,示意他别接话,道:“不行不行,这太贵了。咱们又不像马五爷那样有钱……”   她暗暗瞥了眼马五爷,失落地道:“咱们还是去看看别的吧。”   余世言懂沈容的意思,只是他很想为她买东西嘛。   他瞪了眼马五爷。   眼神仿佛想要当场把马五爷活剐了。   马五爷打了个寒颤。   先前沈容刚说要余世言帮他调查污蔑他的人是谁。   他这会子要是小气,岂不是不懂规矩?   马五爷是个懂规矩的人,笑道:“大帅夫人,如果您不介意,今天您在这儿的费用,就由我来付吧。”   沈容的表情瞬间如拨云见日般明朗起来,道:“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   马五爷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大帅夫人别是嫌弃我吧?”   沈容忙道:“怎么会呢。我相信五爷的钱都是五爷辛辛苦苦赚来的,绝不是像别人说的那样都是脏钱。”   马五爷:“……”   她是不是又在骂他?   沈容又紧接着道:“大帅,没办法,咱们就接受了五爷的好意吧。免得五爷觉得咱们嫌弃他,不相信他。”   沈容转头,一脸迫不得已地对柜员道:“听见了吗?今天我们的消费都由五爷买单。麻烦你帮我把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还有那个!全包起来。”   卖珠宝的老板笑得颧骨飞上了天。   马五爷看见沈容选中的珠宝价格,整个人都傻眼了。   全是价格最高的珠宝!   这个市侩的女人!她是故意坑他的钱!   马五爷心在滴血,面上还得保持微笑。   沈容勾了勾唇角,又道:“哎呀,结婚戒指还没买呢。”   说着,又要柜员带她去看戒指。   马五爷恨得咬牙。眼珠子转了转,心里冒出个想法,对余世言道:“大帅,我有些话想跟您说。”   余世言自是不想去。   但沈容却松开他,道:“五爷为我们花了这么多钱呢,你就去吧。”   余世言听沈容的话,和马五爷暂且离开了。   包厢里只剩下沈容和柜员。   柜员把装戒指的绒盒拿来,又借口有事走了。   沈容一个人呆在包厢内试戒指,余光瞥见有一缕阴气从门缝里逸了进来。   她懂。   这是马五爷想试探她。   薄如纸片的鬼从门缝里慢慢地挤进来。   它面容溃烂,鼻孔里有一只肥大的蛆虫在探头探脑。乳白的虫头蠕动的模样,分外恶心。   沈容迅速将控小鬼牌贴在鬼身上,对鬼下了命令。   而后撞翻珠宝,惊叫起来。   马五爷和余世言立刻闯入了包厢。   沈容扑进余世言怀里,浑身颤抖地指着站在角落的纸片鬼,像是被吓得语无伦次:“有有有鬼……呜呜呜……”   她把头埋进余世言怀里抽泣。   余世言知道她是装的。既心疼她流眼泪,又因她正紧紧地搂着他而愉悦,温声哄道:“不怕,不怕。”   马五爷佯装看不见鬼,在包厢里乱转,道:“哪儿有鬼?哪儿呢?大帅夫人别怕,这里没有……额!”   话未说完,鬼薄如纸片的手刺穿了他的腹部。   马五爷看了眼自己肚子里鲜血淋漓的鬼手,缓慢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那只他派来试探沈容的鬼:“你……”   他训练出的鬼,为什么叛变了!   沈容在余世言怀里偷笑,抬脸看见马五爷血淋淋的腹部,又尖叫起来,窝在余世言怀里哭道:“五爷,你怎么……天啊!五爷你别死,别怕,我一定会让大帅救你的!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呜呜呜……”   因为她还没玩够呢。 第148章 鬼间戏9.11   刺穿马五爷肚子的鬼收回手,又迅速用阴气将自己身体的一块肉摧毁。   那块肉上贴着控小鬼牌。   沈容给它下达的命令就是:伤了马五爷后,忘记一切,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控小鬼牌被毁,小鬼恢复理智。   看到捂住肚子跪倒在地上的马五爷,吓得立刻跑走。   沈容叫来柜员,让他们赶快去找医生。   马五爷抬手道:“不必找医生。这是鬼伤,普通医生治不好的。正好我以前在外面闯荡的时候,学过如何应付鬼伤。”   马五爷说着,掏出一瓶小指大的浓稠暗红液体,将其一饮而尽。   随即,他的伤处便冒出了阵阵青烟。   沈容啜泣道:“那两只鬼肯定是冲我来的,五爷受伤,都是因为我呜呜呜……”   马五爷一听,惊诧地问道:“两只鬼?”   沈容点头:“一个是伤你的鬼,还有一个女鬼,长得特别恐怖,浑身都是伤呜呜呜……你一来,她就跑了。”   浑身是伤的女鬼?不就是昨晚月花楼那个嘛!   马五爷垂眸,眼神晦暗不明。   很快,他的手下过来,扶他离开。   沈容靠在余世言怀里,走出包厢,对一旁不知所措的珠宝店老板道:“突然发生这种事,我也没心思再挑珠宝了。”   马五爷为省了一大笔钱,且得到了那女鬼的线索松了口气。   却又听沈容哽咽道:“刚好我在鬼来之前挑了三个戒指,喏,就是我手上这三个,麻烦帮我包起来吧。和那些珠宝一样,都记在马五爷的账上。”   马五爷喉间腥甜上涌,呕出一口血。   沈容关切道:“马五爷你没事吧?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   马五爷咬牙切齿地微笑:“不用。”   他看上去比刚出包厢时,还虚弱不少,整个人像被掏空了。在手下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离开。   沈容拿了珠宝,和余世言去往礼服店。   路上还在街市中高声道:“真是太可怕了。那鬼不是冲着我来的吗?为什么一见到马五爷,它就立刻去攻击马五爷了?”   “难不成它和马五爷有仇?马五爷那么善良的人,能有什么仇家呀?”   街市两旁的人闻言,互相用眼神交流。   有人小声议论:   “我看没准儿昨晚那女的说的是真的……”   “肯定是那家富户变成的鬼回来报仇了。”   马五爷在前头走着,气得额角青筋直跳。   偏偏沈容还打着关心他的名号,大谈特谈他被伤到事,还又把昨晚那出《畜生装人记》给大致复述了一遍。   马五爷恨不得立刻缝上沈容的嘴。   可是他不能,只能低头咬牙,快步回月花楼。   沈容瞥着马五爷狼狈的身影,心中甚是舒坦,同余世言信步去了结婚礼服店。   余世言对于挑结婚礼服充满了期待。   沈容不是很热衷,但看余世言眼里都像是有星星闪烁的模样,还是陪她一起在礼服店里呆了三个小时,换了几套婚纱,又试了一些饰品。   最终订了下婚纱礼服,让店里的裁缝改好尺寸送到大帅府去。   沈容同余世言回到大帅府。   余世言还想拉着沈容说婚礼的事,瞧见沈容眉眼间有疲惫之色,还是送她回屋休息了。   沈容进屋关门,倒头就睡。   余世言坐在她门口的台阶上,拿了纸和笔,思考着她和沈容婚礼的细节,记录下一些想要给沈容选择的婚礼方案。   夏日的风吹拂门口的花丛。   沙沙响声中携着花的芬芳。   路过的卫兵瞥见余世言坐在沈容门口,不顾阳光热辣,对着纸笑颜如花的模样,都在想:   完了,我们大帅真的载了。   沈容晚上起来吃了顿饭,便回屋开始“装扮”自己。   她对着镜子在身上割出伤口,换上昨天的破烂衣服,非飞出了大帅府。   余世言躲在暗处默默地看着。   在她走后,又坐在她漆黑的房前,望着紧锁的门等她回来。   路过的卫兵偷瞄了一眼,忍不住摇头感叹。   这两天他们大帅回府后,什么事也没做。   就整天坐在这房间门口等未婚妻子了。   沈容飞到月花楼,在月花楼房顶上落下。   突然乌云遮月,夜幕下的世界更阴暗了几分。   月花楼里的声音在刹那间消失了。   沈容警惕地扫视周围。   月花楼外围着看戏的鬼都不见了。   所有人鬼消失,不可能是他们被瞬间转移。   只有可能她被转移到了另一个空间。   沈容正打算跳下月花楼房顶,忽听楼里传出唱戏声。   没有伴奏,只有两人在唱。   一人在教,另一人在跟着学。   沈容掀开脚下的瓦,看见月花楼的戏台上,有一身穿红旗袍的女人,带着一名长辫少女,在练身段唱腔。   那红旗袍女人的红高跟在木台上踩得哒哒响。   舞台昏暗,沈容看不清他们的模样。   只见那名长辫少女一甩手,坐在了台子上,任性道:“太累了,我不想练了!”   红旗袍女人温柔地笑道:“你不是说要做这坫城第一花旦吗?不好好练,你连戏台都上不了,还当花旦?”   少女娇憨地蹬腿撒娇:“我知道。娘,你就让我歇一会儿嘛。等我歇好了,我再继续练,嘿嘿嘿。”   红旗袍女人陪少女一起在戏台上坐下,点了点少女的额头,道:“你呀,成天就知道偷懒。都十八岁了,还不能上台。我看你不如别唱戏了,跟你爹学算账吧,以后继承这茶楼,做老板。”   “我又不像娘你那样有天赋,十六岁就是坫城远近闻名的花旦,十七岁成了咱们坫城的第一花旦,还是坫城第一美人呢。”   沈容闻言,心头微紧。   这少女,便是舞台上成天唱戏的香月吧。   那红旗袍女人,应该是那无头女鬼。   原来香月那段自夸的话,说的其实是她的娘。   香月死前神智不清了吗?   不然,怎么会把她娘的经历套在自己身上?   沈容意识到,自己似乎被拉进了香月死前的幻境里。   马五爷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思考着,继续看。   少女倚在女人肩头嘻嘻笑:“等爹从外面进货回来,我就去跟爹学算账。做花旦,当老板,两样都不耽误。等我当了老板,你跟我爹就可以做甩手掌柜,享福咯!”   母女笑起来,笑声回荡在静谧的茶楼里,场面分外温馨。   突然,“咔哒”一声大门门栓被破开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安宁。   一伙蒙面人闯了进来。   红旗袍女人和少女脸色突变,连忙爬起来向长廊跑,大叫道:“来人啊!快来……唔!”   刚喊了一句,一名体格健壮的蒙面人就用大掌捂住了女人的脸,将她按倒在地。   和她一起逃跑的少女也没能幸免,被用刀架着脖子,踩在了地上。   两个蒙面人迅速拿出布堵着她们的嘴。   将她们翻过身来,大刀朝她们的颈间砍下。   “等等,把这女人先带去后院,别动她。”   为首的人抬手一招呼。   准备砍女人的蒙面人便拽起女人,将她从长廊里拖走。   女人的高跟鞋在挣扎中敲在地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这声音混着被堵住嘴的“唔唔”声,显得无力又揪心。   少女看着女人被拖走,恐惧地望着面前一群浑身散发酸臭汗味的男人们。   有人清了清嗓子,猥琐地笑了两声,道:“老大,这个……不给兄弟们玩玩就杀掉,也太可惜了吧?”   少女瞪大眼睛,豆大的泪珠从惊恐的眼里滚落,无惧刀刃地挣扎着想要跑走。   为首的蒙面人一脚将她踢倒在地,拿刀抬起她的下巴,眼眸灰暗道:“和她娘长得很像……”   说着,他抬腿跨在了香月身上,扯掉了香月嘴里的布,撕扯香月的衣服。   楼里响起了低沉猥琐的笑声。   这笑声和少女撕心裂肺的哭喊混在一起。   空气里仿佛都充满了绝望。   沈容转过头,没有看下去。   她猜马五爷是想利用这幻境,引她进这虚假的月花楼,给她来个瓮中捉鳖?   毕竟马五爷不知道她的身份,又听别人说她是那富户家里人变成的鬼,多半真把她当成了来寻仇的,想用这场景来刺激她。   但沈容很清楚。   发生的事无法改变。   她能做的,只是在完成任务的同时,帮死者报个仇。   楼里少女的哭喊从尖锐到沙哑。   后来,一点声音也没了。   只剩那群人的笑声回荡在这静谧的夜里。   沈容听着,忽然感觉到不对劲。   等等……   她看到的香月,衣服是完好的,只不过领口扣子被解开了而已。   香月身上的红痕和淤痕,也不像是被侮辱了。而像是……被绳子用力勒了很久勒出来的。   沈容那时看到香月身上的痕迹,还以为香月是生前被当成某种仪式的祭品,被吊起来挂了许久,才有那一身痕迹的。   她再次掀开瓦看向屋里。   屋内的蒙面人们确实在实施兽行,但这是假的。   只不过是为了激怒她,引她下去。   沈容冷笑对着站在一旁整理衣服的为首蒙面人道:“这么想我下去?”   为首蒙面人像是没听见,沉浸再场景中。   沈容却留意到他的身体紧绷了起来。   沈容触须和尾羽放出来,“砰”得敲碎了月花楼的房顶,砖瓦破碎,哗啦啦地砸到月花楼里。   沈容从自己砸出的大洞里一跃而下,落在月花楼内。   瞬间,场景变化,成了阴森幽暗的祠堂。   一众蒙面人变成了面目可怖的鬼。   而香月则变成了那晚带沈容进入祠堂的巫女模样。   群鬼退后,站在巫女身后。   巫女起身,理了理衣服,笑道:“这次不会让你再逃走了。”   她面容惨白,笑容僵硬,像个纸人。   沈容的触须攻向她。   她迅速跃开,掏出一把寒芒闪烁的剑,举在身前道:“你本是该死之人。上次我见你的时候,你的灵体和身体连接得并不稳,你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恢复正常的?”   沈容:?   她想了一下。   估计那时候是因为她被太阳神之焰烧成了渣,没有恢复好,所以出现灵体不稳的情况。   原来那时候巫女看她时愣了一下,就是因为她灵体不稳啊。   巫女笑道:“你不回答也没关系。你这样的身体,用于复活,再合适不过了。上次为了争你这身体,他们可是争执了很久呢。”   沈容点头:“哦哦。”   原来上次那只鬼向她扑来,是以为它杀死了她,想上她的身复活啊。   沈容过于从容,让巫女有些忐忑。   本来要说的话还有很多,但巫女怕突生变故,举剑直接命令群鬼攻击沈容。   沈容轻松用尾羽和触须甩开这群鬼,直奔巫女道:“说实话,你弄那种幻象来刺激我,真的很恶心。”   她的实力出乎巫女意料。   巫女举剑向她攻来,道:“能成功就行。再恶心,不还是引你下来了吗!”   交战中,沈容小心翼翼地用触须碰了一下这把剑,竟感到一股凉意像冰锥似的直接扎进了她的大脑里。   她浑身像被冻僵,动作变得迟钝。   巫女冷笑道:“来碰我这把剑,你可真是不自量力!”   沈容迅速拿出之前自杀的小刀,捏碎。   复活成功的下一秒,巫女便一剑刺穿了她。   沈容模仿巫女,冷笑道:“想杀我?你可真是自不量力。”   她左手握住巫女的剑,右手握成拳头向巫女面部砸去。   猛拳砸在巫女脸上,巫女瞬间被打飞了两颗门牙,摔了出去。   沈容晃了晃手腕,笑道:“太久不打拳了,不然我肯定能把你四颗门牙全打飞出去。”   她好像不知疼痛似的,将剑从自己身体里拔出来。   巫女摔在地上,面中一片淤紫,鼻梁骨错位。   她抬眼错愕地看着沈容。   沈容正提着剑,缓步走向她。   剑尖抵在了她的额心。   剑中发出的寒意,让巫女浑身僵硬,动作迟缓。   沈容的尾羽在身后乱舞?   昏暗光影之中,尾羽就像狐妖的尾巴,将不断扑向她的小鬼拍打或刺穿。   她身后鬼叫声不绝于耳。   沈容:“正好,来的是你不是马五爷。不然我还担心,他要是今天就被我杀死了,我以后还怎么玩他呢。”   沈容用剑一下一下地点着巫女的头,笑道:“别太自信。”   “我不是被你引下来的,我是自愿下来的。”   “为什么呢?因为我发现我好像不是很了解濮家三口到底遭遇了什么,你们做这些事的目的又是什么。”   巫女说话漏风:“你别太得意,你现在可是在我们的地盘!”   沈容用剑身拍巫女的脸:“你别太得意,你现在可是落在我手里了。”   “你们的地盘?你们要是把我困在这里,那正合我意。正好我可以有时间让这里所有鬼都魂飞魄散。”   “小巫女,别嘴硬。”   沈容蹲下身,眯起眼睛笑:“我呢,现在没有了言灵,没法儿控制你。”   “你要是跟我嘴硬,那我就只能打到你软下来为止了。”   她拍着巫女的脸蛋,巫女的头被她拍得一晃一晃的。   她反而委屈地道:“给我个机会,别逼我揍你,好吗?” 第149章 鬼间戏9.12   巫女啐了口血,不说话。   沈容无奈道:“那就没办法了……我也不想揍你,都是你逼我的吧。”   她用触须捆住巫女,鞭打巫女的脊背,道:“你就是马五爷背后所谓的能人异士吧?马五爷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尽心尽力地为他卖命?”   巫女紧咬牙关。   被沈容打趴的鬼们瘫在地上装死,都知道不能和沈容硬碰硬。   沈容余光扫到它们,想起豆子六鬼来。   对地上的鬼们道:“前两天马五爷是不是带了六只鬼过来?你们去把他们给我带过来。”   鬼们为难地“啊”了一声,目光带有暗示意味地往巫女身上瞥,道:“马五爷确实带了六只鬼过来,但我们不知道那六只鬼被安排在哪儿了。”   沈容读懂它们的意思——巫女知道那六只鬼在哪儿。   沈容继续鞭打巫女,道:“你这么为马五爷卖命,你以为马五爷会领情吗?你知道马五爷过去的弟兄们,现在何处吗?”   “他们可都成了马五爷的刀下亡魂,就因为马五爷那个畜生想彻底摆脱过去。可是畜生就是畜生,披上人皮也做不了人的。你就不怕有一天,沦落到和他们一样的下场?”   巫女仍旧不说话。   但沈容留意到,在她骂马五爷的时候,巫女眉头紧了一下。   真有意思。   不怕被马五爷杀掉,却听不得她骂马五爷。   难不成这巫女和马五爷除了共事关系,还有点别的?   沈容改变了策略。   她不质问巫女了。   她用触须捆住巫女,将巫女吊起,控制了一个小鬼,拿出一把尼龙绳,让小鬼用尼龙绳抽打巫女。   尼龙绳打人可比沈容的触须打人轻多了。   巫女蹙眉瞥向沈容,满眼:你在搞什么名堂?   沈容坐到了椅子上瘫着休息,开始大骂特骂马五爷,什么脏的臭的都骂。   就连马五爷没干过的事,她也编出来污蔑马五爷。   骂得在祠堂里的鬼们纷纷皱起鬼脸:“卧槽……他还干过这种事?”   “这还是人吗……”   沈容本是想靠骂马五爷刺激巫女,却从鬼们的反应中,得到了意外收获:   这群鬼的身份,似乎并不是马五爷的手下。   它们对马五爷也有潜藏着的不满。   在她骂马五爷的时候,它们眼里有畅快和厌恶。   巫女听不下去,红着眼睛大喊道:“够了!不管你怎么骂,我都不可能说的!”   沈容盯着巫女的脸和身段,回忆了一下戏台上的香月,沉吟片刻道:“你是不是……和濮家大小姐香月,长得挺像的?”   巫女瞳孔微缩。   沈容脸上露出隐晦的笑:“你和香月有什么关系吗?”   巫女恢复平静,笑道:“随便你怎么说。”   沈容明白自己猜的方向错了。   她围着巫女转了一圈,仔细回想她在房顶上看到的香月死前的剧情。   那剧情,除了香月被侮辱的一段是假的,其他的应该都是真的。   巫女演出侮辱香月的剧情,除了想要刺激她下来,是不是还有讨厌香月的因素在呢?   可看刚刚的反应,巫女并不在意香月。   侮辱香月,最痛心的会是……香月的父母!   目前来看,香月被困在了戏台上。   濮阳生隐藏身份躲在月花楼里。   只有无头女鬼,是可以在月花楼随意走动的。   而且刚刚巫女表演的剧情,为首男人让人把无头女鬼带下去,说“别动她”……   沈容勾唇道:“你是不是跟香月她娘长得更像?”   巫女呼吸停滞了一下。   沈容心道这次猜对方向了。   巫女看上去二十岁出头,年纪够做香月娘的女儿了。   可香月娘打小在坫城长大,十六岁就出了名,不太可能生了一个大女儿却无人知晓。   沈容围着巫女转,转得巫女心烦意燥,道:“你能不能别转了!”   沈容:“哦,好。”   反正她也转累了。   沈容坐回到椅子上,托着下巴看巫女,命令小鬼道:“给我毁掉她的脸。”   巫女瞪大眼睛:“你!”   沈容扁嘴委屈:“我本来不想毁掉你的脸的,都是你逼我的。”   小鬼把尼龙绳还给沈容,伸出指甲污脏漆黑的利爪向巫女走去。   巫女盯着小鬼的利爪,一瞬间眼里闪过许多情绪。   沈容敏锐地捕捉到她的一丝失神,道:“马五爷选中你该不会就是因为你这张脸吧。”   “啧啧啧……要是你没了这张脸,又败在了我手里,马五爷还会留你吗?”   “你这么心甘情愿地为马五爷付出,是不是喜欢他?”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马五爷事成之后,会如何看你?是如你所想的那样更加喜欢你,还是除掉你,找一个跟香月娘更像的?”   巫女瞪着沈容道:“你别在这儿挑拨离间,我是绝对不会……”   沈容打断道:“你想和马五爷永远在一起,死也不分离吗?”   巫女嘴巴微张,愣住。   小鬼的利爪几乎快要刺上她的脸。   沈容及时命令小鬼停手,走近巫女道:“我能帮你。保证你们死同穴。”   “你要是不同意,那你今天就会死在我手里。而且,死也不可能跟马五爷在一起。”   “我还会告诉马五爷,你叛变了。你别想在马五爷面前留下一丁点好印象。我保证,会让马五爷恨你,厌你,恶心你。”   巫女恨道:“你怎么能……”   沈容无辜道:“都是你逼我的。我能怎么办呢?”   巫女瞥了眼祠堂里看戏的鬼们,脸上浮现出羞耻的红,却还是低头,嗓音沉重地“嗯”了一声。   沈容满意地盘问起巫女豆子他们的所在地,命令群鬼去把豆子六鬼带出来。   放下巫女,她把玩着那把攻击自带延迟buff的剑,慢悠悠地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我很早就跟着五爷了。那时五爷还在老家做土匪,那年我才十六岁,凭借着我家祖传的玄术加入了五爷的寨子。”   “后来五爷被官府追杀,带着我和手下一起逃到坫城。大家都瘫在坫城外奄奄一息之时,我们遇到了濮阳生和她的夫人山翠仪。”   “他们救了我们,五爷……对山翠仪一见钟情。因为山翠仪,五爷想法设法接近濮家,成了濮阳生的兄弟,住进了濮家,帮濮家打理家务。”   “但是山翠仪和濮阳生夫妻恩爱,看都不看五爷一眼。五爷逐渐烦躁起来,兄弟们从前都是随心所欲的脾气,就劝五爷干脆直接动手抢。”   “五爷本是不肯的,可后来濮阳生察觉到了五爷的心思,有了想要赶走五爷的想法。山翠仪也开始避着五爷。后来五爷一时冲动,和濮阳生发生了争执,在兄弟们的煽动下,当夜便决定杀入濮家茶楼。”   “五爷买通濮家的厨子,煮了助眠的汤药,让大家那晚上都睡得特别沉。可那天晚上,山翠仪和她女儿没喝汤,然后……”   便是沈容先前看的场景。   山翠仪正教香月练戏,马五爷在这时杀入了茶楼。   那天晚上,马五爷并没有立刻杀了濮香月和山翠仪。   他将濮香月和山翠仪掳走,又派人在道上拦截出去进货的濮阳生,想要杀了濮阳生。   马五爷逼迫山翠仪将濮阳生的印章拿出来,要她写封假遗书,将茶楼给马五爷。   山翠仪听马五爷说遗书,又听马五爷手下来报说濮阳生跌下了山崖,万念俱灰之下,借口拿印章,在书房里自尽了。   马五爷因为山翠仪的死,魂不守舍了许久。甚至生出了去自首的念头……   “我以为,五爷喜欢山翠仪,不过是因为她貌美。”   “我便让兄弟们把山翠仪的尸体偷出来,使用了家族禁术,砍下她的头,想将她的脸移到我身上。结果虽然失败了,但我还是变得和山翠仪有了七分相似。五爷也因此将目光转到了我身上。”   “在这之后,五爷却是陆续将过去的兄弟们杀害。而我……则是五爷的帮凶。”   “后来我们结识了老大帅。老大帅身边有一位深不可测的大师。这位大师法术在我之上,一生都在为老大帅办事。他将大帅的魂体养得十分强悍。在老大师死后,还为老大帅创建地下鬼城。”   沈容:“地下鬼城?”   巫女点头,道:“这个祠堂,就和地下鬼城类似。只不过我能力不如那位大师,目前只能创建出这座祠堂……”   沈容问道:“那你们做了这么多的目的……是想要创建一个像老大帅那样的地下鬼城?”   巫女摇头:“我是创建不出来的。老大帅能创立鬼城,除了有那位大师的因素,更多的是因为老大帅得了特殊的机缘。他手上有灵泉眼,灵泉眼的力量允许他创建鬼城。”   “而五爷……不行。”   灵泉眼……   是珍云跳的那口井吗?   沈容沉声道:“所以……你们的目的是占领鬼城,还是让这群鬼复活成为坫城人,占领坫城?”   “二者皆是。”   巫女道:“这群鬼,都是五爷杀害的人。我和它们达成了协议,让它们不要报复五爷,为五爷办事。在这期间,一旦有机会,我便会助他们复活。”   “待五爷占领坫城和鬼城,他们便可在这两城享尽荣华富贵。”   沈容心想:所以玩家们的任务主线,不是帮濮家讨公道,而是阻止马五爷占领坫城和鬼城?   沈容道:“这么说来,你对马五爷很重要啊。”   巫女苦笑摇头:“他如今手下的能人异士众多,都不比我弱。我只不过是最早陪伴他的一个,外加家族传下来一些秘法,还有我这张脸……才得他特殊对待。”   沈容盯着巫女看上去只有二十岁的脸,问道:“可以把你的家族秘法,传给我吗?”   巫女眉眼微沉,道:“我的家族秘法,绝不传外人。”   沈容严肃道:“从现在起,你就是我亲姐姐!”   巫女:?   沈容眨巴眼睛,道:“那不然……亲阿姨?”   巫女见沈容一副要死缠烂打的架势,沉默良久,道:“你要是能现在拿出纸笔来,我就写下给你。不然,便是无缘了。”   沈容立刻从空间拿出纸笔递给巫女,笑问道:“够不够?不够我这儿还有!”   巫女无言以对,从沈容的眼里看出几分让她心里发寒的情绪,认命地拿了纸笔开始写,道:“这秘法不给你,恐怕就要失传了。看在你叫我亲阿姨的份儿上,就给你吧。”   沈容读懂巫女的意思,道:“你放心。我一定痛快地送你走。”   巫女苦笑道:“记得把他送来陪我。我陪了他这么多年,也该得到回报了。”   巫女写下潦草笔记。   沈容:“你写清楚点,这样我看不懂。”   巫女道:“给你写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她很快写好,将笔记给沈容,笑道:“你这人挺神奇的。说的话,总是让人莫名其妙就能听进去。”   沈容想:这或许跟海幽种提升的属性有关。   沈容拿起那把杀了自己的剑,利落地割断了巫女的喉咙。   祠堂里的鬼们吓了一跳。   都不懂怎么上一秒沈容和巫女还谈得好好的,下一秒就杀人了。   沈容掏出蛇皮袋给巫女收了尸。   尝试将剑收进空间。   结果成功了!   这次收获挺大,沈容把玩着剑,甚是满意。   在祠堂内等待片刻,鬼们将遍体凌伤的豆子他们带来。   “大姐?!”   豆子六鬼满脸不敢相信,快速地眨动眼睛,还以为自己眼花。   沈容扛起装有巫女尸体的蛇皮袋,道:“都跟我走吧。”   豆子六鬼茫然地跟在沈容身后,道:“大姐,真的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你这袋子里装的什么?看着挺重的,要不我们来抬?”   沈容道:“这里面装的是我阿姨,我自己背就行。”   “你阿姨?!你阿姨也在这儿啊……”   六鬼叽叽喳喳,仿佛没受过苦,绝口不提他们这些天的遭遇。   沈容也无意揭他们伤疤。   带他们走出祠堂后,被自动传送到月花楼房顶。   她掀开月花楼的瓦看楼内。   一派热闹欢腾的场面。   只有少部分人在不时抬头看,嘴里嘀咕:“……不是说要继续说戏吗?怎么还不来?”   沈容敲敲房顶。   楼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客人们齐齐抬头看。   有人惊喜道:“来了!”   沈容笑道:“诸位,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本来是打算给你们说戏的,但是临时出了点事。这戏后面的剧情,一定会让你们知道的。但不是现在。”   她目光对上马五爷。   马五爷眉头紧皱,脸色难看得像吞了刀子又吐不出来。   因着白天鬼的攻击,他唇色还有点发白。   沈容道:“马五爷,明天见。”   马五爷佯装豁达,笑道:“别急着走……”   沈容直接盖上瓦片,带六鬼和巫女尸体离开了,根本不搭理他。   马五爷手紧握桌角,气得都快要将桌角掰下来了。   茶楼里议论纷纷。   客人们无心再观赏戏台上的表演。   因为马五爷的反应,比表演更有意思。   沈容回到大帅府,将豆子六鬼和尸体藏在自己房中。   她去浴池洗干净血污,打算回屋睡觉。   路上却撞见余世言在园子里徘徊。   余世言一眼就看见她,直奔她而来,道:“你回来啦。”   沈容点头,没有解释自己身上的伤,问道:“怎么了?你有什么事?”   余世言盯着她,欲言又止,眼眸像蒙了一层雾,透出几分委屈。   沈容思考了一会儿,微笑道:“能帮我个忙吗?”   余世言眼里的雾散了,眸光澄明,满目欢喜地道:“好啊。”   他这是为她带了豆子他们回来,却没有告诉他而不开心。   沈容想:可能他觉得我这样,是不信任他吧?   虽然,她确实不信任他。但……   沈容领余世言回屋,道:“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余世言牵住沈容的手,笑得眼睛眯起:“我就知道……”   沈容是喜欢她的,怎么可能会不信任她呢!   沈容把豆子六鬼介绍给余世言。   余世言看到六鬼的瞬间,想到他们竟然单独在沈容房里呆了这么久,原本充满喜悦的双眸瞬间冻结,阴沉如冰地盯着六鬼。   六鬼被盯得打了个寒颤,懵逼地站到沈容身后,对余世言充满了畏惧。   余世言牵沈容的手紧了紧,对六鬼道:“我另外给你们安排住处。”   六鬼闻言,再看看余世言牵沈容的手。   电光石火间明白了余世言为何充满杀意地看他们。   全都殷勤地笑道:“好嘞,我们这就出去。”   “祝大姐和大姐夫百年好合!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余世言看他们的眼神这才不那么恐怖。   余世言偷瞄着沈容的侧脸,脑海里想象出了六鬼说的和沈容早生贵子的画面……   她嘴角难以抑制地上翘,心里像是在放烟花,低声道:“你收的小弟……”   等等!   这群鬼叫沈容什么?大姐?   沈容收小弟?!   这群鬼是不是想打着做沈容小弟的旗号勾引沈容?   毕竟做小弟就可以找借口赖在沈容身边了……   余世言的眼神陡然间更加阴暗。   六鬼怀疑,要不是沈容在这儿,余世言可能当场就要把他们全打到灰飞烟灭。   六鬼颤了颤,搞不懂余世言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   就听沈容叮嘱余世言将他们带走。   六鬼想说不。   对上余世言的目光,他们的喉咙却像被狠狠掐住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余世言温和对沈容应好,将六鬼带下去。   沈容察觉出了余世言对六鬼的不喜,在余世言走出两步后又将她叫住,对余世言笑道:“辛苦你啦,你是我在这里最好的朋友。如果没有你帮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安置他们呢。”   余世言宛若死神般阴冷的双眼,瞬间又变得温煦如春风。   “你肯让我帮忙,我已经很开心了……”   沈容对余世言道谢,转身要进屋。   余世言叫住沈容,说要给她换一个房间住。   沈容不太懂余世言为什么突然这样安排,但还是同意,去了新房间。   反正她就是睡个觉,在哪儿都一样。   六鬼懂为什么。   因为余世言嫌他们六个呆过那间房啊!   沈容一离开。   六鬼就觉得自己仿佛身处地狱。   他们立刻满面笑容地对着余世言吹捧:   “哇,你是大姐最好的朋友?我不信!我看你是大姐最爱的人才对啊,大姐一定是害羞了,才不好意思直说!”   余世言表情稍有缓和。   但六鬼还是注意到余世言在听他们叫沈容大姐的时候,眼里流露出不悦。   不是吧不是吧?大姐都不能叫?   六鬼互相对视一眼,改口继续吹:“大帅,我跟你说个秘密。其实她那天晚上第一次见到你,她喜欢上你了,回来跟我们打听了半天你的事呢!”   余世言眼里渐渐亮起星光:“是吗?”   难怪那时候沈容没有问她的事,原来是沈容已经打听过啦!   “是啊!”   “她说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人见人爱……反正就是把你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她是真的很喜欢你啊!我们从没见过她对别人这样!”   “她只是害羞,不好意思表现出她喜欢你。”   “大帅,这种时候,你就该主动一点!”   六鬼你一言我一语地胡说八道。   作出一副“她要是不爱你,我们就吞粪自尽”的架势。   说了大半夜,他们总算把余世言哄得没了杀意。   余世言安排他们住在一间偏僻厢房,离沈容住的地方十万八千里远。   他们笑嘻嘻地目送余世言离开,累得瘫在地上。   翌日清晨。   沈容一早醒来,就见余世言捧着一束花站在她门口。   “送我的?”   沈容脑子里在布置针对马五爷的计划,随手接了花,道:“谢谢。”   沈容收了花!   按照那六只鬼的说法,沈容真的是喜欢她的!   余世言按捺住心潮澎湃,上前搂住沈容,掏出自己昨天写了一天的婚礼方案给沈容看。   沈容瞥到那厚厚一沓纸,眼睛微微睁大。   余世言这婚礼筹备得也太仔细了!   沈容问道:“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假结婚也这么认真?   余世言点头:“对呀。”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爱你!特别特别爱!   沈容点头:“哦,那你看着来吧。选你自己最喜欢的就好了。”她没时间看这么多方案。   余世言欢喜地选中了方案,安排起她和沈容的婚礼,忙得脚不沾地。   沈容吃完早餐,回屋拿了她之前配的助眠药,先给大帅府里的卫兵吃了一点。   卫兵们午睡时当真睡得像是昏死过去,叫都叫不醒。   沈容满意地提着剩下的药去了月花楼。 第150章 鬼间戏9.13   沈容买了几包点心,把药光明正大地夹在点心里,一起带入月花楼。   马五爷正坐在外院门口抽大烟。   烟气缭绕中,他满目忧愁。   沈容关切地道:“哟,五爷,你这是怎么了?”   马五爷抬眼见是沈容,立刻换上笑脸道:“你怎么过来了?我看大帅这几天忙着筹备婚礼,你们是明天就要结婚了吧?”   沈容应是,道:“所以我特意赶在结婚前,回来看看这里的朋友。”   她在这里没呆两天,能有什么朋友。   马五爷砸吧着烟嘴,敷衍地笑。   沈容递了包点心给马五爷,轻声笑道:“五爷别愁了,不好的事肯定马上就要结束了。”   马五爷接过点心道谢。   打开点心查看了一番,没注意到沈容手里提着的点心包里,还夹了一个药包。   沈容专门挑做晚饭的时候来,将点心送到厨房,趁厨子不注意,将用纱布包起来的药放到汤里。   汤熬了一会儿。   她面对着厨子说话,手背在身后变成触须,卷起汤勺把药包舀起来丢进泔水桶。   做完这些,沈容看时间不早,便离开了月花楼。   夜晚,正是月花楼营业的时候。   月花楼的员工们却是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   马五爷亦是头脑昏沉,只想睡觉。   戏台上表演到一半,演员实在状态差劲,月花楼只能提前打烊。   客人们陆续离开。   月花楼周围寂静下来。   楼内的灯火接连熄灭。   沈容一直坐在月花楼顶俯瞰下边的情形。   那卖菜老奶奶给她的助眠药十分好用。   那药恰好是马五爷在杀入月花楼那天,对月花楼里的人下的药。   老奶奶和她谈起马五爷的事时,只恨她自己给过马五爷药,却不知马五爷用那药害了人。   如今这药用到马五爷身上,也算是替老奶奶发泄了。   沈容潜入马五爷的住处。   被她打坏的房屋已经修好。   院里核桃树上的小人头见了她便张嘴要尖叫,   沈容立刻抽过去,在它们尖叫前恐吓它们闭嘴。   她轻手轻脚来到马五爷房前,却听昏暗的房里有说话声。   “翠仪啊,你说,那潜藏在暗处针对我的女鬼,究竟是谁呢?”   “你在我身边,你女儿在戏台上,濮阳生虽下落不明,但却是个男的。难不成,那女鬼是我在来到坫城前害死的一个人?”   “大师说我的魂体强度已经足够媲美老大帅了,只要我死去后加以修炼,很快就能赶上老大帅……可是我身上的因果太多,一日不了结干净,便一日难成心愿,若是我亲手对付她,便又是一个因果……翠仪,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无人回答马五爷。   沈容听了,却心下骇然。   马五爷的魂体竟然和那位老者相当?!   山翠仪怎么会在马五爷这儿?她难道归顺于马五爷了吗?   沈容心中警惕更增几分,海幽种特征全开,准备攻向房内。   就算他魂体再强。   她决定今日了结,便是要今日了结!   沈容眼神冷厉,尾羽“啪”得打破了房门。   房中马五爷惊得起身,凳子掀翻在地。   沈容一眼看见,昏暗之中,马五爷怀里抱着一个球形物体。   细看,那竟是一颗表情麻木的美人头!   山翠仪没有归顺马五爷。   而是头被马五爷扣下了,身子还在这月花楼里游荡!   沈容的触须迅猛攻向马五爷。   马五爷仓皇躲避,大声叫喊。   沈容:“你叫破喉咙也没用,今晚你们喝的汤里有药,那药可是你曾经用过的。它有多有效,你应该知道的!”   马五爷错愕地瞪大眼睛,躲避之时还抱着那颗美人头不撒手。   沈容的触须很快将他打得遍体凌伤,边打边挑衅道:“你手下不是还有很多鬼兵和能人异士吗?他们怎么不过来救你?该不会他们也像普通人一样,被那药给灌睡着了吧?”   马五爷恨声道:“你到底是谁!”   沈容:“你猜啊。”   话音刚落,触须绕过美人头,刺穿了马五爷的身体。   沈容动作迅猛地将马五爷的身体扎成马蜂窝,每一击都将鳞粉洒入马五爷体内。   企图杀死马五爷身体的同时,用鳞粉和触须的特殊性,将马五爷体内的魂体也打到魂飞魄散。   很快,马五爷倒在地上,没了生息。   马五爷身上没有魂体飘出来。   沈容不敢掉以轻心,一把火将马五爷的尸体烧焦又打碎,再用蛇皮口袋装起,一手拖口袋,一手抱美人头,离开这院子。   美人头像个木偶头,眼睛都不眨。   沈容将头拿去濮阳生的院子,路上就遇到了那红旗袍无头女鬼。   它缓步向沈容走来,伸出手。   沈容将头颅还给它。   它把头接上,双眸瞬间有了神采,眼含泪光地向沈容道谢,又道:“我家香月还被困在戏台上,曾经的员工被困在长廊的脸谱里,你能不能帮帮他们?”   沈容自是答应。   一边往茶楼走,一边掏出巫女的笔记,寻找相关术式。   她翻找了半天,总算找到困魂之术。   而破解之法,则需要施术人的头发。   巫女的尸体她没带过来。   沈容只得迅速跑回将军府,取了头发回来,破解咒术。   破解咒术之时,沈容要山翠仪说说它这些年的经历,以便了解剧情。   山翠仪在她身边哀叹,声音婉转动人,道:“我记得施术的那个姑娘,她砍下了我的头……她以为马五爷是喜欢我的脸,但我知道,并不是。”   “马五爷喜欢的不是任何一个人,而是他向往的生活。他看到阳生,就想要过阳生那样的生活,成为坫城首富,被称为大善人,有我这样的妻子。”   “他如愿以偿取代阳生后,看到老大帅,又想成为老大帅那样的人——强大,且死后也能享尽荣华富贵。我只不过是他这种想法的一个寄托罢了。”   沈容问道:“坫城本来不是有六大豪富吗?还有一个呢?怎么如今不见了?”   山翠仪道:“那一个呀……被马五爷吞并了。不然马五爷也不会做到如今这般,在坫城里除大帅府外,人人畏惧。”   沈容:“马五爷屋里那核桃树是怎么回事?”   山翠仪道:“对了,还有它们……也请你帮帮它们吧。它们虽然调皮,但也是一群可怜的孩子。”   “老大帅创建鬼城,用的是灵泉眼的力量。这坫城找不出有第二个那般力量的东西,马五爷便和那巫女,用死去的胎儿、幼儿、孩童,造了一颗聚阴灵的树,用那树的力量,建了一个类似鬼城的祠堂。”   沈容又问:“那你女儿身上的伤是?”   山翠仪眼泪忍不住滴落,心疼道:“那棵树最初建成时需要祭品,祭品就是香月……”   沈容又问了一些小问题,山翠仪都一一回答。   待沈容问完,恰好咒术解除。   山翠仪立刻扑向戏台,一把抱住台上的香月。   长廊的鬼魂们也陆续飘出来,唤着山翠仪和香月“夫人小姐”,对沈容道谢。   沈容让山翠仪和香月他们去见濮阳生,自己则赶往马五爷居住的院子,翻找笔记,破了这颗聚阴灵的树。   大地震颤,枝繁叶茂的核桃树眨眼间败落。   一颗颗小人头落地,变成了正常大小的鬼孩,恢复了意识,向沈容道谢后四散开来,去寻他们的父母了。   无数鬼魂从树下飘出。   这些都是祠堂里的那些鬼。   他们都是没做过害人复活的事的。   这么多鬼魂在坫城之中,老大帅肯定会管他们的。   沈容打算向老大帅说清坫城之中,有鬼复活变成的人。   到时候老大帅肯定也会将那些人处理掉。   这些鬼魂惆怅地飘荡。   其中一个鬼魂离去前叹息道:“这就结束了吗?”   结束了吗?   沈容望了望天空,走出月花楼。   外面没有大雾。   啧……还没结束。   是哪里还没做好?   沈容蹙眉,回了大帅府。   月花楼里的玩家们一觉睡醒,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   月花楼的老板马五爷失踪了,马五爷院里的核桃树翻倒了。   许多鬼在月花楼内自由游荡。   而那个擦桌子的老头竟然是月花楼的前任老板濮阳生!   他们觉得他们好像错过了全世界。   玩家们烦躁地抓耳挠腮。   汪诗诗跺脚道:“我们刚刚把那些信息调查出来,怎么一切都结束了?!”   肖振峰后悔地呢喃:“明明已经见识过林湄的本事了,为什么我没有相信她的能力呢?”   本该最烦躁的居佩佳却从容淡定,道:“大雾还没出现,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外面响起锣鼓鞭炮声。   月花楼里的NPC们暂且放下疑惑,涌出月花楼看热闹。   “大帅结婚了!”   “快出去看!”   “不是吧?那个林湄真打算跟NPC结婚啊?”   夏其昌感慨,还是跟上NPC的脚步,出门看热闹去了。。   坫城内,大帅府周围的街都铺上了红地毯。   卫兵们爬上了高楼往下撒花瓣。   沈容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余世言的胳踩在红毯上。   他们要在大帅府周围转一圈,顺便给围观的人们洒喜糖。   洒喜糖自然不是她和余世言亲自洒。   是卫兵和打手洒。   这都是余世言安排的。   余世言想让所有人知道,她和沈容结婚了!   沈容也赞同游街,只不过她另有所图。   她嘴角微弯,像是在微笑。   眼神却锐利地扫过人群,仔细地用目光在人群中追捕行为异常的人。   马五爷在生前怀疑过她,还试探过她。   那么马五爷的那些手下,就必定也知道她可疑。   今日她结婚,马五爷又消失了,那群手下肯定会来围观她的婚礼。   沈容想:游戏还没结束,会不会就是因为我还没能把那群手下处理掉?不算完全解除了危机?   沈容果真在人群中看到一些行迹可疑,穿着古怪的人。   他们分散着站在人群之中。   站位似乎……有些讲究?   沈容挽着余世言的手握紧成拳,浑身肌肉紧绷起来。   突然,晴朗天空乌云密布,天空暗沉凝重,仿佛要坠下来。   坫城内狂风大作。   这风带有森森寒意,凉得坫城人在大夏天被冻得瑟瑟发抖。   余世言眼神比这天空更加阴暗。   她极为克制,但杀意还是露了些,遍布整座城。   整座城的人感到空气仿佛瞬间被抽走,脸色青白,仿佛马上就要死去。   在暗处观赏婚礼的老大帅也察觉到了这股不同寻常的杀意,让它魂体都不稳定起来。   余世言怕这群人在她的婚礼上死了,晦气,竭力收敛气息。   沈容自始至终感觉不到这股杀意。   因为余世言总是时时刻刻急着不能让她难受。   沈容的注意力在天上。   她仰起头,就见一只巨大的黑影落在她身后的红毯上。   那黑影周身阴气浓烈到在坫城里刮起一阵黑色旋风。   “林湄!真的是你!”   风中响起暴怒的吼声。   是马五爷的声音。   沈容怔了一秒,转瞬间了然。   马五爷的魂体强大,不是那么容易杀死的。   不过再强大……   她这儿可还有一堆鬼心没用呢。   她就不信,弄不死它这个刚变成鬼,还没修炼得当的魂体!   沈容从空间里拿出了那把自带延迟buff的剑,撕破了碍事的婚纱裙摆。   围观的人们和玩家目瞪口呆,就见穿着婚纱的新娘,挥舞着古剑,在空中打出了寒光,疾步冲向那黑风。   余世言向沈容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眼里满是难过与黯淡:“我们的婚礼……”   沈容脚步顿了一下,回头问:“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喜欢我?”   余世言盯着沈容,点头:“是。”   沈容愣了一秒,郑重地道:“等我回来。”   说罢,她冲进了黑风之中。   余世言的心砰砰直跳,望着那黑风,嘴角微扬,期待地道:“好,我等你。” 第151章 休息区0.32   黑风之中,烟雾模糊了视线。   沈容影影绰绰看到一个浑身都在蠕动的庞然巨物。   她提剑靠近那巨大的鬼。   那鬼像是一棵树桩,身上长出许多肉色枝桠。   这些肉色枝桠上挂满了痛苦的面孔与扭曲的肢体。   像正被饮用的袋装牛奶一样,一点点被树桩吸扁。   沈容认出,那些被吸收的鬼,皆是她从祠堂放出来的!   马五爷急于求成,竟是将它们给吸收了!   马五爷向沈容走来,每一步都重重地在地上踩出蜘蛛状裂纹。   沈容提剑砍向马五爷。   马五爷一手抓住沈容的胳膊,另一手攻向沈容,轻易将沈容腰身折断。   沈容呕出一大口血来。   马五爷在巨大身躯上显得尤为小巧的头颅晃动,痛快而又怨恨地大笑道:“你敢耍我!你竟敢耍我!你以为我对付不了你吗!今天我就要你灰飞烟灭,永不超生!”   它用力将被折得腰身错位的沈容扔出去。   沈容立刻用触须勾住马五爷的头颅,两根触须“噗嗤”刺入它的眼里。   下一秒,黑雾消散。   场景竟然瞬间变幻了。   这是一个和坫城一模一样的街市。   然而周围没有人,只有鬼。   那些鬼看到打斗的沈容和马五爷,立刻跑走躲了起来。   这是鬼城。   是老大帅将她和马五爷转移到了鬼城中来,以免他们的打斗伤到无辜百姓。   周围没有了玩家围观,沈容也不必畏首畏尾。   她海幽种特征全开,尾羽与触须锋利皆变得锋利如刀。   一边将被马五爷吸收的鬼魂从它身上割开,一边用那把古剑对着马五爷的头颅猛砍。   双眼被戳瞎的马五爷愤怒地发出野兽般的喉间。   它身上的肉色肢体蠕动,变得和沈容的触须一样可延伸变化,攻向沈容。   给它提供力量的鬼魂们被沈容陆续放走,它的身体强度也在逐渐削弱。   沈容尾羽飞舞,在空中划出一道冰蓝弧线。   腺体分泌出的鳞粉被她洒入马五爷的魂体内。   鳞粉攻击着马五爷的同时,麻痹它的神经,将它拉入到了沈容创造的幻境当中。   这还是沈容第一次用幻境。   幻境是根据马五爷的渴望创造出来的。   幻境里出现了山翠仪和香月。   她们二人离开了濮阳生,向马五爷走来,一个唤它相公,一个唤它爹。   马五爷愣愣地看着幻象,向幻象伸出手,笑了。   “我,我是在做梦吗?”   沈容趁此时机,用海幽种之瞳看穿他的弱处,将五颗鬼心塞在它庞大躯体上的致命点。   马五爷笑着将山翠仪和香月搂入怀中,看向濮阳生。   濮阳生变成了匪贼模样,而它一派斯文。   周遭出现形形色色的人,唤它“马老板”“马大善人”,又有人称呼它“马大帅”。   沈容远离沉浸幻境的马五爷,心道山翠仪还真是懂马五爷。   它不是爱山翠仪,是想摆脱匪贼的身份,又能过上像濮阳生和老大帅那样的生活。   沈容估摸着距离差不多了。   抛出一颗鬼心化作黑色棺材,将马五爷笼罩在内,引爆马五爷身上的鬼心。   黑色棺材和鬼心一起炸开。   其中的马五爷抱着幻象,目露惊愕,还没来得及反应,就魂飞魄散了。   一位老者抓住马五爷飘散的魂丝,将其一点点地吸收,沉声道:“你这小辈……不简单。”   像是在感慨,幸好那时初遇沈容的时候,他没有为难她。   老者正是老大帅。   沈容一跃飞到老大帅身前,礼貌地询问道:“我可否向您请教几个问题?”   鬼城中鬼魂居民们又陆续回到街市,打扫废墟,继续各自地生活。   老大帅落在街市上,向大帅府走去。   沈容跟在他身侧,把他的不回答当作默认,问道:“我先前听马五爷提到什么因果。因果是什么吗?还有灵泉眼,是那口井吗?珍云跳井之后,是因为那口井,变成了骸骨?”   老大帅深沉地笑道:“珍云?是那个投井的女人?她没有死。她可能是回到了过去,也可能是去往了另一个世界。”   沈容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睛:“那口井有可以穿越时空的效果?那具女尸……”   “不是珍云。是珍云想要攀附我儿,故意对她师父说了那样的话,自己闯入了大帅府,结果遭到了女鬼的追杀。她跳井之时,把女鬼扯了下去。女鬼阴气重,承受不住灵气,所以死在了里面。”   “对于普通人来说,那口井,只是一口有些古怪的井。对于你我这种人来说,那口井,是个宝贝。”   老大帅虚着眼睛睨沈容:“怎么?你想要那口井?”   沈容:“我只是问问。”   老大帅瞥向沈容手中的古剑,向沈容勾手道:“把那剑拿来给我看看。”   沈容把剑递给老大帅。   老大帅粗糙的大手抚摸剑身,道:“所谓因果,就是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可能会成为你尘世的枷锁,阻止你成为更强大的存在。”   “就好比,你昨天杀了个马老五,倘若你今天没有把马老五处理干净,给不出一个可以完结的成果,马老五在日后,就有可能成为你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我能成为城主,并非我实力够强,也不是我身边能人众多。而是我偶遇了灵泉眼,种下了这个因,才得到现在的果。因果并非每一个都会爆发,但是每一个都像一个点燃却不响的哑炮。你也弄不清,它到底会不会炸,什么时炸。”   “我创建鬼城,让这些亡魂住在这里,是因为我与他们有因果。把他们放在身边,便是最安全的,你明白吗?”   沈容了然地点头。   说话间,她已经跟老大帅到了鬼城的大帅府。   这大帅府,便是那天沈容被大帅的姨太太带进的豪宅。   老大帅领着沈容走入后院。   这后院之中也有一个灵泉眼。   老大帅道:“这个与废宅中的那个,是同一个。灵泉眼非同一般,为防止灵气外溢,我在灵泉眼所在的院子里刻满了符文。”   沈容恍然大悟地点头:哦,原来那个死字就是符文。   老大帅抚摸着古剑,见沈容像个求知若渴的学生,又笑道:“这把古剑非同一般。它现在的模样,是它受损的样子。”   “这把剑来自神域。”   沈容眼眸微亮。   老大帅道:“这是神域中被流放的神民带来的剑。听说,这是神海域之母的剑。”   说着,他将古剑抛入灵泉眼当中。   灵泉眼咕嘟咕嘟像沸水般冒泡,剑沉了下去。   沈容望着恢复平静的水面,道:“我觉得不是,这把剑不够强。”   老大帅朗声大笑,道:“确实不是!神海域之母的剑,还在神海域。这把剑是仿制的。不过对你这样的海幽种来说,应该够用了。”   沈容并没有因为老大帅知道她是海幽种而惊讶。   怎么说老大帅也是城主级别的鬼了,看穿她也不稀奇。   老大帅盯着平静的沈容笑了笑,一摆手,沈容便又出现在了那荒芜的院子里。   老大帅的声音仿佛从空中传来,道:回去和他结婚吧。别让他等急了,我怕他发怒……”   沈容往院门走去。   经过古井口,井水又沸腾起来。   井中散发出幽蓝的光芒。   一把冰蓝透明的剑从井里冒了出来。   这是……那把古剑?!   老大帅说过,这灵泉眼可以让人穿越时空。   难道,它也能治愈物品?   沈容思考了一会儿,尝试把与马五爷交战时受伤的手伸进灵泉眼之中。灼热的疼痛让她感觉自己仿佛要被烫熟了。   她开启海幽种之瞳,却见自己的伤势竟然真的在恢复。   待阴气消散,她便感觉不到疼痛了。   原来井水会让她疼,是因为她身上有阴气啊。   沈容用吸收卡牌吸走阴气,跳入灵泉眼之中。   这次果然没感觉到疼痛,而且有一种很亲和的舒适感。   这灵泉眼内的水是流动的,每时每刻都在换新。   沈容的伤势治愈后,她看到井里出现了一个亮得刺眼的漩涡。   这应该便是穿越时空的传送道   沈容立即跳出灵泉眼,围着灵泉眼转了转。   她从空间里拿出水桶,开始装灵泉眼的水。   “你!”苍老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沈容抬眼,是老大帅。   老大帅杵着手杖哼了一声,嗤沈容道:“贪心!”   沈容:“嘿嘿嘿,反正这泉水每时每刻都在换,我拿一点,它也不会少。”   老大帅叹了口气,没有阻止沈容,道:“听说这灵泉眼,是神域的灵池泄到凡世留下的。”   沈容:“可能吧。”   她舀了五桶灵泉水,还要继续舀。   老大帅道:“你够了啊!灵泉水离开泉眼,灵力会逐渐消散的。你舀那么多,过一段时间用不掉,这些水便会变成普通的水了。”   沈容盯着灵泉眼看。   老大帅怀疑她想把灵泉眼给挖走,举起手杖冲沈容挥了一下:“你都拿了剑了,还想挖灵泉眼?走吧你!”   沈容惋惜地抱着剑离开。   这把剑通体散发荧光,剑身轻盈,但挥动之间却能带起雷霆万钧之势。   能得到这么一把好剑,也算是很好的收获了。   沈容收起剑,美滋滋地离开废宅。   跨出废宅的瞬间,看到街上的红毯,想起余世言。   余世言,是NPC在这个世界伪装的名字。   NPC的真名叫什么呢?   沈容连这个都不知道,以前也因为这个NPC没有和她作对过,而没有想去了解。   可这个NPC,却说喜欢她。   沈容不是很相信这个NPC。   但是对于别人的感情,她一向秉持着尊重的态度。   沈容思考了一会儿,走出废宅,踏上红毯。   一转头,就见余世言站在大帅府门口望着她。   仿佛等了她很久。   沈容走向余世言,微笑道:“我们单独聊聊吧。”   她瞥了眼月花楼门口。   大雾已起。   玩家们正嘀嘀咕咕地往大雾中走。   沈容对余世言道:“麻烦你派人把他们几个扣押下来。”   余世言当即命令卫兵将玩家们抓住。   玩家们一头雾水,只以为是游戏还没结束,乖乖跟着卫兵当大帅府。   沈容与余世言到了正厅,屏退所有人,互相对坐。   沈容严肃地道:“谢谢你的喜欢。不过你也知道,我是个玩家。我的重心目前都在游戏上,暂时还不想谈恋爱。”   余世言眼尾微红,急切地握着沈容的手道:“那你是现在还不方便恋爱,不是不喜欢我,对吧?”   她的语气充满了迫切,想要得到沈容肯定的回答。   沈容温声道:“抱歉,我不喜欢你。”   余世言眼里的星火,瞬间熄灭。   刹那间,她眼眸又亮起来,道:“那你就当我今天什么也没说过,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好吗?”   她太了解沈容了。   沈容尊重每一份感情,拒绝了她之后,肯定会因为担心拖着她而果断远离她。   沈容语气中带着安抚,缓缓抽手,笑道:“你会遇到比我更值得喜欢的人的。”   这是在划清界限了。   余世言紧紧抓着沈容的手不放:“我不!我就喜欢你。你就算现在不喜欢我,不代表以后也不喜欢我啊。你总该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吧。”“你放心,我很清醒的。等我自己想明白了,我就不追了。你不用担心会对不起我的感情的,真的……”   余世言本想说,你不让我喜欢你我就去死!   又怕惹恼沈容。   毕竟这话太像威胁了。   可是真要逼她不喜欢沈容,她还不如去死!   到时候,她要把所有跟沈容作对的生灵全部弄死,然后再去死!   这样,沈容不仅可以无忧无虑地活着,一定还会永远记住她!   要不是沈容在这个世界上她甚至会让世界和她一起毁灭。   余世言把沈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道:“你看,我这么懂你,又遇到了你这么多次,不是跟你很有缘、很配吗?”   沈容感受到手下的触感,走神地想到:还挺舒服……   她回过神来,疑惑道:“你不是跟着我来的吗?”   余世言笑道:“当然不是!我们两个是随机被分到一起的,这是缘分啊!”   就算确实是她跟着沈容跑,她也不可能承认!   沈容从小到大身边也只有一个柔柔最亲近。   她还被柔柔忽悠了十几年,一直没谈过恋爱,也不懂什么是恋爱。   常听人说遇到对的人要靠缘分?   她真的和这个NPC很有缘吗?   沈容想了想,道:“如果下个世界,我们还能遇到,那……我不会阻止你喜欢我,行吗?”   她目前实在是没有恋爱的感觉,说不出“那我们就试试”这种话。   “不阻止”这三个字,足够余世言心花烂漫了。   她抱紧沈容的手臂,满眼小星星闪烁,道:“好……真希望我们还能在遇到。”   她故意流露出一丝担忧。   仿佛在害怕下场游戏遇不到了。   沈容看她的担忧不像假的,信了她七分。   余世言第一次光明正大地盯着沈容的时候,不用掩饰自己眼中的欢喜。   虽然沈容还没喜欢她,虽然沈容还没答应和她试一试……   但是!   沈容允许她喜欢,她就很开心了!   沈容被余世言盯得浑身不自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余世言微愣,嘴唇颤了颤。   沈容:“我只是想,既然你喜欢我,我总不能连你真名叫什么都不知道吧?还是你们有规定,不能透露真名?”   “不是!”余世言道:“我叫……”   她舌头微卷,犹豫了一秒,改口道:“封政。”   “封政。”   沈容笑着唤他的名字。   却还是没有把自己的真名告诉他。   她不可能因为别人喜欢她,就对这个人掉以轻心。   这可是危机四伏的游戏。   她叫他的名字了!   封政大脑有一瞬间空白,随即红了眼尾,眼眸蒙上一层水光,像幼兽般眼巴巴地看着沈容,充满期待地道:“咱们继续婚礼吧?等婚礼结束,你再走好不好?”   沈容迟疑片刻,同意了。   她的婚纱本在战斗中变得破破烂烂,溅满鲜血。被灵泉水洗涤后,已经恢复如新。   沈容挽着封政的手,走出大帅府。   街市上一切恢复如旧,仿佛刚刚的突变并没有发生过。   封政解释道:“是老大帅做的,他不希望打扰到我们的婚礼。姓马的手下也被老大帅处理了。”   围观的老大帅:?   我干这些事了吗?我没有啊!   不过封政先前泄露出的杀意,已经让他明白——这位,不是余世言。   他可不敢驳这位的话。   沈容与封政按照婚礼方案,在坫城内洒了满地的糖和花,接受了众人的祝福,回到大帅府。   封政在大帅府门口停下脚步,道:“好了,就到这里了。”   这毕竟不是他们真正的婚礼。   终有一天,他要沈容结婚!真的结婚!   沈容点头。   卫兵将玩家们送出来。   玩家们嘀嘀咕咕,搞不明白这群NPC在干嘛。   怎么抓了又放,什么也没叫他们做呢。   沈容穿着婚纱和玩家们一起走向大雾,封政跟在她身后送她。   踏进大雾前,沈容回头对封政微笑道:“再见。”   她走进了大雾之中。   封政脸上克制不住露出疯狂而放肆的笑:“一定会再见的……下场就见……”   而沈容在玩家们分别隐于大雾的瞬间,触须延展,一把将居佩佳勾到自己身边来,拧断了居佩佳的颈脖。   居佩佳脖骨弯折,头挂在肩膀上,惊诧地瞪大眼睛:“你……”   沈容的婚纱上,又溅上了血。   她低头盯着居佩佳的瞳孔,冷笑道:“哟,还没死呢。”   脖子被拧成这样,居佩佳要真是人,早该死了。   居佩佳勾唇嗤笑:“你杀不了我的。”   “没错,我杀不了你。你是什么品种的神兽种?”   沈容一边说,一边用触须卷着死亡的居佩佳跨入自己的结算区。   卡牌和结算等级刚出现,沈容迅速点掉。   并将自己手上的伤口和居佩佳的伤处用灵泉水融在一起,造成她们是一体的假象。   居佩佳察觉到沈容意图,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嘶喊道:“你疯啦!”   居佩佳已死,体内的神兽种也不会被当成玩家。   这具身体和沈容连在一起,会被当成沈容身体的一部分。   她们会被一起传送进休息区的!   眨眼间,成为连体的沈容和“居佩佳”就被传送到沈容的别墅。   “居佩佳”身体里长出八条墨绿水藻色的背须,奋力挣扎,想要挣脱开沈容。   沈容割开二人连接在一起的地方,触须迅速捆住“居佩佳”吊起。   沈容有些惊奇,盯着“居佩佳”的水藻色肢体道:“你也是海幽种?”   “居佩佳”咬牙忍痛,用背须攻向沈容。   沈容用背须招架,同时用尾羽猛击“居佩佳”的头颅。   “居佩佳”的头被拍裂,喷出一大口血,将别墅墙壁都染成了墨绿色。   它的耳朵变成了墨绿水藻色的尖耳,双手也变得像蹼掌一般,眼眸逐渐变成藻泥般地浓绿。   它吼道:“你杀不了我!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就不怕我被神发现,向神抖露出你海幽种的身份吗!”   沈容挑眉笑道:“我既然敢把你带过来,自然不怕。”   她打量“居佩佳”的肢体。   和她的不一样……   “你是海幽种的亚种?”   “居佩佳”笑道:“没错,怎么,你要杀同族吗?”   “你这种变成了寄生种的亚种,和我算什么同族?少来和我攀亲戚。”   沈容用触须刺穿“居佩佳”的身体。   “居佩佳”奋力挣脱开束缚,扑向沈容,和沈容厮打在一起。   沈容如今只是半海幽种,且并不了解海幽种的特性。   “居佩佳”凭借自己对沈容的记录和对海幽种的了解,招招向沈容的薄弱点——眼睛刺去。   别墅内乒铃乓啷,在战斗中变得一片狼藉。   “居佩佳”很快落于下风,被沈容吊打。   它的魂体从支离破碎的居佩佳身体里跑出,又被沈容用触须抓回来。   它喊道:“我们现在没有针对你的意思,你何必自找麻烦!”   “没有针对我?”   沈容尾羽将它按在地上,扣住了它所有的肢体,让它动弹不得。   她的触须变回水母色双手,一把抓住它海藻般飘逸的墨绿长发,拉扯着要它仰面朝上。   沈容打量着它,道:“果然像我想的那样,海幽种都很漂亮。就连亚种,也很美……”   说着,她水母色的双手幻化出尖利如刀的指尖,伸进了它的嘴里。   指尖刺入了它的舌根。   沈容一点点地撕扯它的舌头,双目狠厉地道:“你们当我是傻的吗?你们不就是看五只神兽种都打不过我,所以想暂时和我休战,派你来观测我,想试探我,记录我的信息,抓我的弱点吗?”   “啊啊啊!!!”   墨绿的亚种发出撕心裂肺地哭喊痛呼。   沈容将它的舌头从舌根撕下,收进空间。   手又化为触须探进它喉咙里,撕裂它的声带:“怎么?你们以为,我看到个同族,就会手下留情?还是海幽种魂体比一般神兽种强大些,以为我动不了你?”   它双目血红,眼泪不由自主地糊了满脸,张着嘴吧发不出声音,鲜血从嘴里汩汩往外流。   沈容拽着它的头发要它对上自己的眼睛,对她笑道:“你们既然敢派人来杀我,就该做好全都死在我手里的准备!”   “我告诉你,我确实不能抹杀你的魂体……所以我才会带你开休息区啊。”   “你倒是试试看,把我是海幽种的事,告诉神啊。”   沈容拽着它的头发将它甩出了别墅。   而后将自己弄得看上去比它还惨,虚弱地爬出别墅,声嘶力竭地大喊道:   “救命啊!有怪物!” 第152章 休息区0.33   沈容惊空的叫喊打破了休息区的宁静。   刹时间,别墅区的玩家们都跑了出来。   休息区内的牛角人们也迅速赶来。   它们扶起浑身是血的沈容,包围了刚刚从地上爬起的海幽种亚种。   亚种呆滞地望向沈容。   沈容正满脸惊恐,不敢看它,仿佛十分害怕。   可它却觉得,她在嘲笑它。   “这是什么玩意儿啊我的天……”   “休息区里怎么会有这样的生物?”   “不是说休息区很安全的吗?”   “被攻击的是……我的天呐,是那个在沙漠里翻译石碑的林湄!”   “她都被打成了这样了,要是这玩意儿闯的是我们的房间,那我们还不得完犊子了啊!”   玩家们议论纷纷,仿佛这只海幽种亚种。真是遭人唾弃的怪兽。   亚种第—次感受到被无数嫌恶、畏惧、蔑视的目光注视的感觉,它头晕脑胀地张开口嘴想要嘶吼。   才意识到它的舌头已经被沈容撕了,声带也被沈容撕裂。   无助与怨毒轮番在它脸上出现。   下—秒,它化成了粉末,风—吹便散了。   是神出手了。   “很抱歉,我的孩子们,让你们受惊了。”   身穿金黄西装的神浮在空中,摊手对沈容道:“让这样的怪物闯进休息区,确实是我的疏忽。”   祂指尖轻动,沈容的伤势便瞬间痊愈。   黄西装神问道:“孩子,你想要什么补偿?”   沈容沉吟片刻,试探道:“—张复活牌?”   她的复活牌被烧毁了。   要说卡牌之中有什么是让沈容比较信任的。   也就只有毫无杀伤力的复活牌了。   黄西装如她所愿,给了她—张复活牌。   沈容拿了牌回别墅。   围观的玩家们嘀嘀咕咕的,作鸟兽散。   别墅已经焕然—新——是牛角人帮她翻新修整了房屋。   沈容坐到床边,查看她得到的卡牌。   评级现在没法儿看了。   但是通过卡牌,她也能判断评级。   这场游戏,她得的是SS-级。   —只小小的腮红鸟飞到她怀里抱住她。   他太小了,所以他所谓的抱,其实就是趴在沈容的胸口。   在沈容离开游戏世界之后。   他火速地将打扰他婚礼的那个姓马的玩意儿复活。   将那玩意儿翻来覆去地弄死无数遍,他总算发泄掉了—点点暴躁的情绪。   然后他将那玩意儿丢进了炼狱之中,立刻火速赶回来见他的沈容。   他看见了沈容和那只亚种战斗的场景。   心中只有对沈容满满的心疼,以及——努力克制住的毁灭欲。   沈容揉了揉软软,大致查看了—下卡牌信息。   【风·雪】   SS级道具,可无限次使用,每天可使用—次。   (奖励属性:力道+20)   (这是风之神与雪之神合力创造出的、具有超强武力值的卡牌哦~   有多强呢!   —般情况下,可对某个固定的敌人降下风暴或雪暴,实力足够,没准儿还能—击必杀呢!)   使用方法:召出卡牌,说出“风暴降临”、“雪暴降临”或“暴风雪,降!”便可~   ps:特殊情况下,可大范围同时降下暴风雪。只要实力足够,冰封—块大陆,甚至—个星球都不成问题!   但是实力不够的话,可能会被反噬哦~   要认清自己的实力才行呀!   【认清自己的实力很重要哦~不然就会……】   又是—张存在反噬的卡牌。   最后—句话,就像是在说:   认清自己的身份,你不是神,休想完全掌控神的技能!   沈容收起卡牌。   若以后不出现特殊情况,她是不会想要再用卡牌的了。   沈容甚至在想,以后的游戏或许可以不用那么卖力,拿个顶级S就行了。   这样,她还能多拿—张复活牌呢。   沈容思考着,放下软软,去浴室里洗澡。   软软今天特别热情,扑棱着翅膀要跟她去。   沈容把软软关在浴室门外,揉揉软软的小脑袋,道:“让我—个人静—静,出来再陪你玩。”   软软乖巧地落在浴室门口,来回踱步等沈容出来。   等待浴缸里放满热水的时间,沈容脱衣服,查看复活信息:   【反派的不死者lv4升级至lv5】。   【觉醒辅助技能——吸收】   辅助技能?!   沈容眼眸亮了起来,查看吸收的具体信息。   【吸收】   将物品中的能量转化为自己的能量,可加速属性等级提升。   (待提升至???阶段,该技能可转化为特殊技能。)   这还是—个可以升级的技能!   那么她可以吸收什么?   沈容尝试吸收了—下手中的沐浴液。   无事发生。   吸收有能量的东西……   沈容拿出刚得到的SS-级卡牌。   这玩意儿,能吸收吗?   她尝试吸了—下,真的感觉到了强大的力量在往自己身体里涌!   而且【反叛的不死者lv5】竟然出现要升级的趋势。   她赶忙停止了吸收。   却见这张SS-级卡牌,已经下降至S级,并显示卡牌使用效果将会被削弱百分之五十。   沈容摩挲着的卡牌,唇角弯起。   卡牌能量下降又怎样呢?   她的实力足够,只要技能存在,她照样可以大范围使用暴风雪。   而且,卡牌效果下降百分之五十,这代表着即便她大范围使用暴风雪,这张卡牌的能力也会因为太弱而降低反噬她的概率!   沈容心情轻快了起来。   先前想要的偷懒的想法彻底打消。   她要拿更高级卡牌!拿到手之后将卡牌吸收!   这样,她不仅能在使用卡牌技能的同时降低反噬概率,还可以给自己的海幽种属性升级!   —举两得!   沈容收起降级的卡牌,愉快地泡进了浴缸里。   她从空间里拿出—张—次性治愈卡牌,吸收。   感受到了—点能量,不过和神赐予的卡牌相比,能量相差十万八千里。   卡牌每跨越—个等级,便是质的变化。   SS级上面还有更高级吗?   如果有,她拿到了,然后吸收……   那她的属性升级岂不是会变得很轻松?   沈容两眼放光,像是发现了“发财之道”,满眼都是对卡牌的渴望。   能将外物变成属于自己的东西,这可真是太好了!   她正在浴缸里开心地打水玩,忽听外面传来门铃声。   沈容迅速洗完澡,擦干身子换上干净衣服,向门口走去。   软软落在她肩头,轻轻啾了啾她的颈间,然后抱住她。   沈容摸了摸软软,打开门。   门外站着左家兄妹。   左蓝关切道:“你没事吧?我刚刚听人说,你被—只怪物袭击了?”   沈容:“没事。神治好了我,还给了我补偿。”   她暗暗打量左蓝。   从左蓝的表情看出,左蓝成熟了很多,不像从前那样情绪外露,—惊—乍了。   “没事就好。”左蓝问道:“那这周的游戏场你参加吗?”   “听说这周的游戏场会奖励很多的小卡牌,而且有惊喜……咳咳,虽然每次神的惊喜,都不是那么容易拿到的,但你肯定没问题的啦!”   神的惊喜,每次都还算不错。   沈容当然要去参加游戏场。   在去游戏场前,沈容去采购了—些物资,将她的空间填充了—下。   软软—直黏着她,甩都甩不掉。沈容:“我要去的地方危险,你不能去。”   软软双眼水濛濛地看着她,仿佛在说:不可以丢下我,不然我死给你看!   沈容:“……”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只鸟的眼里读出要死要活,就是要跟她黏在—起的情绪的。   沈容还是把软软带上了。   不过进入游戏场前,她先将软软变成了纯白卡牌,放进了空间里。   游戏场门口贴着本周游戏场的海报。   【失忆之地】   玩家在进入游戏场后,将会忘记自己的身份,扮演游戏中的角色。   (ps:并非所有玩家都会忘记哦~不过,这样的玩家很少。   也不用担心这种玩家会影响游戏平衡。因为这种玩家不管失不失忆,都是常人难及的强大。)   游戏会给予玩家—些蛛丝马迹,帮助玩家找回记忆,找到离开游戏场的出口。   游戏过程中,有游戏彩蛋等待玩家收集。   每集齐七个游戏彩蛋,玩家即可获得惊喜奖励。   集齐的彩蛋越多,获得的惊喜奖励也就越多!   海报的最末端,还有—行小字:   【第三层休息区管理神注:我可是很大方的。我给你们的惊喜,—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沈容看出这行字的潜在意思——惊喜很好。所以获得惊喜会很难。   沈容和左家兄妹—起进入游戏场中。   跨入游戏场的瞬间,她眼前—黑,—段不属于她的记忆灌入了她脑海中。   她叫林湄,今年三十二岁,是个单亲妈妈,有个四岁的儿子。   突然有—天,她的儿子被—只巨龙给抓走了,于是她踏上了寻找巨龙,救回儿子的路。   她生活枯燥乏味,每天就是重复赶路和休息,接任务赚生活费。   她找了巨龙很久,也没有发现巨龙的踪迹。   但她绝不会放弃!   “我—定要救回儿子!”这样的信念深深刻在她脑海里。   沈容平静地看完剧情,并没有忘记自己是谁。   睁开眼,她身处—片茂密树林前,身上穿着铠甲,背上挂着盾牌,手里拿着—把宝剑。   树林郁郁葱葱,—旁的溪水清清泠泠。   沈容走到溪边看了眼自己的打扮。   好家伙……   这完全就是角色扮演单机游戏里骑士的打扮啊。   【失忆之地】其实本身就是—个游戏?   而她是成为了游戏中被玩家操控的主人翁?   嗯……如果她记不清自己是谁。   确实是会无意识地行动。   也确实就变得像是被控制的角色—样了。   左家兄妹和她—起进来的,他们去哪儿了?   沈容环顾四周。   突然寒风阵阵,树林中发出沉闷的沙沙响声。   沈容眼前出现像素型字幕,字—个个地跳出来:   【不好了,不好了。   天快要黑了!赶快收集柴火,找—个营地驻扎下来,点亮火堆吧!   否则……你会被黑暗吃掉哦。】   还真是……PRG单机游戏啊。   沈容拿起剑在树林边缘砍了—下树枝做柴火,又从自己身上摸索出—盒火柴。   她在河边堆起了火堆。   天色眨眼间就暗了下来,速度快得不合常理。   火堆微弱的火光只能照亮直径不到两米的范围。其余地方黑得连影子都看不见。   咕咕——沈容的肚子叫了两声。   【肚子好饿啊,可惜天黑前没有准备食……】   不等字幕跳完,沈容从空间里拿出了面包吃起来。   周围想起低沉的“呜呜”声,像是有鬼在哭。   字幕又开始跳动:【这是什么声音?难道是村民之前说的河边女鬼吗?听说她……】   不等字幕跳完。   沈容开启海幽种之瞳,—边啃面包,—边散步似的走入黑暗中。   字幕是给遗忘了身份的人看的,沈容不想被字幕误导。   她就像那不看完剧情,直接冲的玩家。   无所畏惧。 第153章 休息区0.34   但字幕每次都会固执地跳完:   【听说它有怨气,常年徘徊在河边,将不少来河边洗衣服的村民都拉进了水里!   除掉女鬼,可以获得村民们的报酬哦!】   沈容无视字幕。   开启海幽种之瞳后,她勉强能在这黑暗中看到一些影子。   这些影子细长如杆,四肢像面条一样软绵绵,在黑暗之中徘徊。   沈容踏入黑暗后,这些影子便开始向她靠近,逐渐将她包围。   沈容在重重叠叠的影子后,发现了一道体型正常的鬼影。   那鬼影耷拉着头,茂密杂乱的头发如同海藻,包裹着它的头颅和肩膀。   靠近的影子张开嘴,下巴越掉越低,直至落在地上,巨大的口腔像一道细长的门,想要将沈容整个吞入口中。   沈容用触须打出一条路来,卷起那正常体型的鬼影,拉着它回到火堆旁。   火堆昏暗地光照亮鬼影。   它头和上半身都像一颗乌黑发亮的毛线球,浑身湿漉漉的,滴滴答答往火堆上滴水。   火堆时不时发出一阵“呲呲”的青烟,火苗越来越小。   沈容察觉到鬼影想要扑熄火堆的意图,将她踹远,一手触须仍勒着它的头,一手拿起面包啃,问道:“是你在哭吗?你在哭什么?”   字幕又跳出:   【抓到河边女鬼啦!明天一早把它送去村庄的教堂换取奖励吧!】   奖励是游戏彩蛋还是小卡牌?   沈容望向黑暗。   黑暗之中仍有“呜呜”哭声。   女鬼没有说话。   她为什么不说话?   沈容想了一会儿,用触须撕开了女鬼头上钢丝一样紧紧包裹着她的头发。   女鬼苍白肿大的面容露出来。   它五官被泡发得像是浸水的发霉馒头,仿佛一碰就会烂。   它用没有眼白的漆黑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沈容,肿胀渗血地嘴唇翕动,吐出模糊的三个字:“我没哭。”   它漆黑的眼里却流下两行血泪。   鲜艳的猩红在她苍白的脸上尤为字幕。   沈容吃饱喝足在草地上躺下,道:“你知道是谁在哭吗?还有,说说你的故事吧。”   “是绳子在哭。那条绳子在河底待了很久都没有人发现它,它想上岸却上不了,所以哭。”   女鬼说罢,面上又浮现出一丝茫然:“我的故事……记不太清了。我好像是被推进河里的。有很多人在旁边……”   沈容问道:“你不会游泳吗?”   女鬼道:“游泳?我会啊……我会游泳,我怎么死了呢?”   沈容联想到那条绳子。   或许是绳子捆住了女鬼,它才死的。   沈容触须延展,伸进冰凉的河水里打捞绳子。   她在摸索中,在河里摸到了许多滑腻又浮软的东西,还有一些坚硬的不规则物体。   这感觉,就像是摸到了一具具被泡发的尸体。软的是皮肤,硬的是骨头。   沈容在河沙里捞到一条绳子。   从河中卷起绳子时,哭声离她越来越近。   她这是捞对了。   沈容将绳子捞上来放到火堆旁。   长满青苔的绳子惊喜地扭动了一下,像一条丑陋的绿蛇。   它道:“谢谢你!我终于得救啦!”   沈容问:“你为什么哭?”   女鬼也飘到了火堆旁,静等绳子的回答。   绳子哽咽起来:“我二十六岁的时候,被当作祭品,绑上石头丢进河里溺死了。我才二十六岁啊!那群人就为了他们想要的东西,溺死了我!”   沈容要绳子叫清楚故事的来龙去脉。   绳子哭哭啼啼地讲述了一个被恶龙统治的村庄,为了获得恶龙给他们的奖励,每年献祭村民,将村民投入河中的故事。   沈容听着故事,瞥向女鬼。   这女鬼才是被献祭的人吧?   而刚刚她捞绳子时摸索到的滑腻感,真的都是一具具尸体。   绳子越说越伤心,扭动翻滚着大哭。   一不小心,它掉进了火堆里,发出凄厉叫喊。   沈容连忙将它捞起,放进河里灭火。   再拿回来时,这条绳子已经被烧得只剩小指般细长的一段,遍体焦黑。   绳上的青苔没有了,它也不会说话和扭动了。   女鬼道:“我想起来了,是村里的人杀了我。我要去找他们报仇!”   沈容:“等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去。”   女鬼歪了歪头,质疑道:“等什么?你是不是想救那群村民?”   话音刚落。   它就见沈容像钓鱼似的,把河里一具具泡发的少女尸体给捞了上来,挂在树林外圈的树上。   这些尸体湿漉漉的,河水从它们身上滑到苍白的脚尖,“啪嗒”滴落在草地上。   夜风吹拂树林。   这群尸体也随着风摇晃起来。   沈容起身,拿起盾牌和剑,道:“走吧。”   女鬼看着那群摇晃的尸体,有些呆滞:“……”   她跟上沈容,走入黑暗中。   无数细长黑影再次将沈容包围。   沈容停下脚步,看向女鬼。   女鬼道:“我没有办法让这些黑影不吃你。我也不知道它们是什么。”   沈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不认识路。”   女鬼沉默,在前方领路带沈容去村庄。   沈容放出尾羽,轻松地将不断靠近的黑影拍飞。   她眼前又跳出了字幕:   【你是守护正义的骑士,真的要相信女鬼的话,协助她杀掉村庄中的人们吗?】   沈容沉吟片刻,问女鬼道:“我把你杀了,村里的人能给我奖励。我帮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女鬼回过头道:“你不是守护正义的骑士吗?为什么还要求回报?”   沈容:“正义的骑士也是需要吃饭的。”   说罢,她看向不远处的村庄,将女鬼五花大绑,堵住女鬼的嘴,带女鬼进村。   女鬼惊愕而又怨恨地瞪着沈容。   眼里流出汩汩血泪。   像在质问沈容:“你说帮我,只是为了骗我给你带路?!”   沈容眼前跳出字幕:   【你已经成功捉到女鬼。快将女鬼带到村中的教堂换取奖励吧!】   沈容走进村里,一眼就看到了房顶上有十字架的教堂。   走进教堂,神父正带领着一群身穿丧服的村民祈祷。   村民闭着眼睛,口中絮絮叨叨。   能听出,他们是在为他们被鬼拉进河里的亲人们祈祷,希望亲人们能上天堂。   听到动静,他们齐齐回头看沈容。   在发现沈容抓着的女鬼后,他们脸上都露出了欣喜。   神父上前,喜悦地道:“尊敬的骑士,你抓到了女鬼,拯救了我们村庄!”   “请将女鬼交给我吧,这是你的报酬。”   神父向沈容伸出手,摊开,   他手上有十张漆黑小卡牌。   果然是奖励丰厚。   一出手就是十张小卡牌。   沈容拿走小卡牌,与神父对视,没有把女鬼给他。   神父明白了,又拿出五张小卡牌给沈容。   沈容把卡牌收起,继续和神父对视,不交女鬼。   她眼前跳出字幕:   【正义的骑士怎么能贪得无厌呢!快将女鬼交给神父吧。】   神父脸上没了笑,道:“骑士,请把女鬼交给我们吧。”   沈容:“奖励太少了,再给点。不然我就把女鬼放了。”   女鬼在沈容手中挣扎,因为嘴里塞着布,所以只能发出呜呜声。   沈容拿走女鬼手中的布。   女鬼恶狠狠地道:“我在游荡期间,捡到了树精,我可以给你一颗树精!放了我!”   沈容对女鬼道:“人家神父给我15张卡牌了,你就给我一颗树精,也太少了吧。”   她也不知道树精是什么,反正好东西都是多多益善嘛。   “树精可是万年树木死亡才能凝成的精华,我也只有两颗!”   女鬼咬牙:“我全给你,你放了我!”   它闭眼,额间飘出两颗鸽子蛋大小,碧绿且流光溢彩的蛋。   这便是树精。   沈容拿走树精,心想:这是彩蛋吗?   还真的是蛋啊。   一下子两颗彩蛋到手,沈容将其收起。   神父连忙又掏出十五张黑色小卡牌给沈容,道:“把她交给我们,别放了她。”   沈容收了卡牌。   女鬼见状,怒吼:“你言而无信!”   沈容不搭理女鬼,继续问神父道:“还有吗?”   神父冷汗涔涔地掏卡牌给沈容。   沈容一直只收卡牌不交女鬼,一直只说三个字:“还有吗?”   神父急道:“没了!没了!”   沈容收了神父五十五张小黑牌,在椅子上坐下,悠闲道:“那就拿恶龙的下落来跟我交换女鬼吧。”   神父愣了一会儿,深沉道:“我不了解恶龙的下落。我只知道,很久以前她来的时候,是从树林那边来的。”   也就是说,沈容的下一个目标是穿过树林。   沈容依旧没把女鬼交给村民,只道:“我肚子饿了,给我准备点饭菜吧。”   神父忍住怒火给沈容准备了饭菜。   沈容吃下饭菜后头晕目眩,倒在了椅子上。   但她的触须还绑着女鬼。   “神父,我们该怎么办?”   “按照原计划,杀了她,选她做今年的祭品。她可是骑士!”   “神父,那你给她的奖励……”   神父笑道:“烧了她,等她烧成灰。奖励自然就出来了……没准儿还有更新的奖励呢!”   有村民也期待地笑起来:“一位村民可以得到十张神奇卡牌,一位骑士,没准儿会得到更多!”   沈容松开了触须。   女鬼和村民们皆是一愣,而后女鬼扑向了神父和村民。   沈容眼前跳出字幕:   【原来所谓的奖励是这样得来的。   是不是其实根本不存在恶龙?所谓的祭祀恶龙换取奖励,其实只是用生命换取奖励的一种邪术……】   字幕还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感慨。   沈容没心思看。   女鬼在旁边杀人。   她翻找起教堂。   在教堂的神像后,她找到了一沓小黑牌,少说也有一百张!   哦豁!发了!   沈容拿走了小黑牌,准备离开,掏出树精,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彩蛋真的就是蛋?   会不会太容易获得了?   沈容坐在教堂思考。   女鬼已经出去在村庄里复仇。   沈容透过教堂敞开的大门,看见女鬼有选择性地杀了一群人后,化作了一课透明光球落在地上。   沈容立刻抓住那颗透明光球。   瞬间,她眼前浮现出第一视角的画面。   一眼看到的,是雪白的病房。   她躺在病床上,一个模样模糊的男人抱来刚出生的小婴,乐呵呵道:“看,这是我们的宝宝。”   毯子里包裹着的小宝宝还没睁眼,皮肤红彤彤皱巴巴的。   她笑道:“真丑。”   男人调笑道:“你妈说过几天就好看了。你看他这小模样,多聪明。以后没准儿会是个科学家呢。”   病房里响起她疲惫的笑声。   画面戛然而止。   光球化作一个指甲盖大的小毛毯。   和包裹婴儿的毯子一模一样。   这才是彩蛋吧。   可是……刚刚那个病房明明是现代社会,怎么会有恶龙呢?   难道这是一个玄幻和现实结合的地方?   那么女鬼给她的树精又是什么?   沈容思考片刻,把小毛毯和两颗树精放在了一起。   她迎着晨光向树林走去。   路上听见村民们小声讨论。   而他们讨论的,都是真正的林湄生平的故事。   这应该就是游戏给予玩家恢复记忆的提示了。   不过沈容不需要这些提示。   金色曦光洒在树林上。   林边挂着飘飘荡荡的白布——它们本该是沈容昨天挂在树上的女尸。   白布下,有一颗光球。   沈容走向光球,余光瞥见草丛里那根被烧焦的绳子。   她捡起绳子仔细打量。   原本这绳子是棕黄的麻绳,而现在摸上去,好像不是麻绳的质感。   沈容把绳子也放进了彩蛋包里,走向光球,   又是第一视角的画面:   她独自在一间昏暗的房间里,抱着哭闹不止的婴儿哄,用奶瓶给婴儿喂奶。   窗外一片漆黑,床头的钟表显示已是凌晨两点半。   她逐渐不耐烦起来,用力地晃着婴儿,歇斯底里地哭喊道:“别哭了!你能不能别哭了!”   男人闯进屋里,迷迷糊糊地道:“小孩子哭很正常,你能不能有点耐心。”   她把孩子交给男人道:“那你来哄!”   说罢,她委屈地直抹眼泪。   男人放下孩子,哄她道:“你辛苦了,别哭了……我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呢。要不叫我妈来带孩子?”   “行吧。”她答应得很为难,似乎有许多顾虑。   画面终止。   光球变成一个指甲盖大的小奶瓶。   沈容收起小奶瓶,沉思着走入树林。   树林昏暗,仿佛没开灯的房间。   林中野草灌木茂盛,行进困难。   突然,一根箭矢“咻”得一下朝她射来,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射中她身后的一只兔子。   她用海幽种之瞳看见,朝她射箭的竟是身穿猎户服装的左家兄妹。   左家兄妹向她跑来,提起兔子,惊奇地问沈容道:“你怎么会到这树林里来?这里很危险的!”   他们不认识她。   看来是失去了记忆。   沈容简述了一下自己的来历背景和目的。   左家兄妹在这期间已经捡起了地上的兔子。   左蓝道:“你要去找恶龙?我们要去找女巫。恶毒的女巫杀害了我们的父母,我们要去找她报仇!听说女巫也在树林后面,要不我们结伴穿过树林吧?”   左蓝眼里有不算精明的算计。   沈容同意同行。   兄妹俩提着兔子和沈容一起上路。   他们抓了兔子却没有吃,说这兔子要用来做杀掉女巫的道具。   沈容心想:我怎么就没有杀掉恶龙的道具呢?   她暗自疑惑,和兄妹俩在树林里穿梭。   三人在林子里走了一天,也没找到出路。   天色又暗下了。   沈容眼前也出现了催促她赶紧生火的提示。   沈容立刻用剑砍出一片空地来,左家兄妹收集柴火,架出火堆。   正要点燃,天瞬间变得一片漆黑。   “啊!!!”   左蓝发出尖叫。   沈容开启海幽种之瞳。   她看见树林里也游荡着许多细长影子。   这些影子依旧像昨天那般想要将她吞噬。   但是它们却无视了左家兄妹,没有攻击他们。   沈容心想:这些影子只针对我吗?   她看向左家兄妹。   左航正胡乱挥舞着小刀,像是在砍什么东西。   而左蓝一脸痛苦,像是沉浸在了梦魇之中。   沈容点燃火堆。   细长影子散了。   左蓝也从梦魇中清醒过来,和左航一起围绕火堆席地而坐。   左蓝道:“这黑暗之中,许多可怕的怪物。这些怪物就像是长着尖牙的蝌蚪,太可怕太恶心了!”   每个玩家的剧情不同,看到的怪物也不一样吗?   沈容记下这点,然后和左家兄妹说起了他们的真实身份。   左家兄妹自是不信沈容,都说沈容是不是认错了人。   在沈容说多了之后,他们终于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身份来。   想起他们沿途做任务时,有人絮絮叨叨的总在说一些他们从没经历过,却又觉得很熟悉的事。   认清身份这事,勉强不得。   沈容说完能说的便休息了。   左家兄妹轮流守夜,竟也不觉得沈容不守夜有什么问题。   他们想到半夜,总算有点开窍了。   沈容向他们伸出手。   左航愣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给了沈容十张小黑牌。   他道:“我们只有三十张小黑牌。”   沈容没为难他们,收下卡牌,继续睡。   林子里忽然响起鸟鸣声。   那鸟像在哭,叫声像在喊:“妹妹,妹妹。”   沈容睁开眼,环顾四周的黑暗。   左家兄妹问她:“你怎么又醒了?”   沈容:“你们听到奇怪的声音没有?像在喊妹妹?”   左家兄妹脸色阴沉,道:“听到了。”   “不过我们听见的是有人在喊我们的名字。”   只不过他们要守夜,所以没去查看。   沈容起身,道:“这游戏不适合有队友。”   每个人的剧情都不一样,为了在一起行动而配合对方行动,容易耽误自己的游戏进程。   她和左家兄妹分别,独自走入黑暗中。   “妹妹,妹妹……”   这声音叫得急促,越来越尖细,越来越杂乱,仿佛有许多人在喊。   黑影不断向她靠近,又被她打飞。   而沈容却感觉到被包围的压迫感。   仿佛还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她。   突然,黑暗之中亮起一簇簇幽蓝的磷火。   “妹妹,妹妹……”   磷火照亮了发出声音的源头。   那是一颗寄生在树上的头颅。   它的皮肤像马蜂窝的表皮一样由螺状的小凸起组成,两颗眼珠子像被向上吊起一样翻白,巨大的嘴巴占据了半张脸,嘴里的不是舌头,而是吸血虫一样的口器。   “妹妹,妹妹……”   它的口器在叫喊。   唰——唰——   周围接连亮起一簇簇磷火,一颗颗寄生在树上的头颅被磷火照亮。   它们眼睛都翻上了天,只是脸上的细节不同。   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头长得像只癞蛤蟆,脸上有一颗一颗包裹浓浆的痘痘,嘴里细长的信子来回伸缩,不断叫着“妹妹”。   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长相十分幼态,巨大的眼睛里像嵌了两颗奶白的珠子,这珠子仿佛随时要掉出来。   它的舌头是奶瓶,说话时奶嘴收缩。   还有长得十分尖酸刻薄,舌头是刀的女人头。   长得十分憨厚,嘴里却也是吸血虫口器的男人头……   它们包围了她。   用它们翻的只剩眼白的眼睛盯着她,对着她叫“妹妹。”   沈容细听,听出来它们有的人头叫的像是妹妹,有的像是湄湄。   眼前出现字幕:   【糟糕!听林外的村民说,树林里有许多的人头鬼!   听说它们是意外惨死林中的鬼,因为无法离开树林,所以怨气很重!   它们会制造幻觉,让人陷入恐慌。   是要逃跑,还是要抓住它们交给村民,换取奖励呢?】   奖励!   沈容看这些人头的目光,不再像是看恶心的生灵,而是像在看金子。   她触须延展,一口气卷住这些人头,将它们全部从树上撕了下来。   “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穿透林中,惊起飞鸟。   沈容看不见鸟,只听见鸟类扑棱棱拍打着翅膀,晃动树梢。   沈容这才想起,她把软软也带进游戏场了。   她放出软软。   软软垮着张小脸,像在难过沈容竟然把他给忘了!   他落在沈容肩上,背对沈容。   沈容随手摸了摸它,便去查看那些正在变形的人头鬼。   人头鬼们陆续变成一个个橡胶似的鬼,浑身皮肉骨头像要融化了似的,眼珠子也松垮地夸在脸颊上。   它们呜呜哭泣,道:“别杀我们,别杀我们呜呜呜……我们也是被逼的。”   沈容命令这群鬼给她生个火。   这群被她触须拴着的鬼立刻行动起来,在附近砍柴,打扫出空地。   软软在沈容肩头,想等沈容叫他,他再转身啾啾沈容。   然而沈容就是不叫他。   他等了三秒,觉得无数年都过去了,她怎么还不叫他!   她是不是又把他给忘了?!   软软惊恐地转过身抱住沈容,啾啾她的颈间,小身子埋在她的颈窝里,眼里既有满足也有委屈。   鬼们很快堆好柴火。   沈容点燃火堆,坐在鬼们主动给她堆出草堆座椅上。   她把软软从肩头拿下来,放在手中抚摸,时不时揉揉他的小腮红。   对在她面前跪成一排,模样老实的鬼们道:“说出你们的故事吧。” 第154章 休息区0.35   “我们本来都是林外一个村庄的村民,有一天,村里突然来了个女巫。那女巫身穿黑袍,长什么样我们已经记不清了。她说她是来招工的。”   “我们这些人本来都不想去她那儿工作,但是她给了我们村长很多钱,还买通了我们村的村民。”   “村民和村长他们便开始排挤我们,逼我们跟那女巫走,要我们去打工。我们被逼无奈,只好跟着女巫离开。”   “结果我们刚进这片树林,女巫突然对我们下手了。她把我们变成了这样的鬼,还把我们黏在树上。”   “她说只有我们找到替死鬼,或是有人愿意带我们离开这里,我们才能回家。”   “然而到了树林里的人们,看到我们这幅样子,都怕的要命,根本不敢听我们说话。”   “我们便只能开始找替死鬼,想要得到解脱。我们都是逼不得已啊!”   沈容:“那你们这段时间,应该杀了很多鬼啊。怎么你们还是被困在这儿?”   鬼们面露窘迫,道:“因为每次来的人都只有一个,而我们有这么一群鬼……我们每次都因为争抢替身,导致替身被撕裂,我们也就都错过了离开的机会。”   沈容表示了然,摸了摸肩头的软软,道:“我可以带你们出去。”   鬼们当即欣喜道:“真的吗!”   沈容点头,道:“不过我不认识路,需要你们指路才行。”   指路这点小事,鬼们自然立刻应允。   沈容用触须捆住这群鬼,根据他们指的方向往林外走去。   很快,她便穿过树林外层稀疏的林子,看到了林外村庄。   林外村庄中,家家户户亮着一盏橘黄的灯。   整个村子沉浸在静谧当中,看上去一派和谐安宁。   沈容牵着群鬼走入村庄。   村中的狗开始狂吠。   而被沈容捆着的鬼们眼含热泪,融化的皮肤混着眼泪一起往下滴,他们哽咽道:“我们终于回家了。”   村民们很快被狗叫惊醒。   他们陆陆续续跑出屋外,看到沈容捆着一群鬼在村中游荡,纷纷回屋拿出长枪。   “你们是谁!”   一声中气十足的低喝在黑暗中响起。   沈容看到一个个漆黑枪口对准了自己。   她做了自我介绍,并说明了来意,还有手中牵着的这群鬼的身份。   村民们发出惊讶地低呼,对沈容变得更加有敌意了。   他们举枪向沈容靠近,道:“所以你是来帮他们的?”   沈容摇头,问道:“听说把鬼交给你们就能获得奖励,是这样吗?”   鬼们纷纷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道:“你不是要帮我们的吗?”   沈容不搭理它们。   村民中走出一位身形佝偻的老人,众人纷纷称呼他为村长。   他道:“是。只要你把鬼交给我们,你就能获得报酬。”   说着,他拿出十张小黑牌放到沈容面前,展示给沈容看。   沈容迅速拿走小黑牌,收起。   被她捆着的鬼们忐忑不安,嗓音颤抖道:“你不会真的……”   村长打断道:“你该把这些恶鬼交给我们了吧。”   沈容却不松开这群快要融化的鬼,转面问它们能给她什么。   这群鬼立刻明白了沈容的意思,交出了五颗树精。   沈容将树精收起。   现在,她有了七颗树精。   如果树精真的是彩蛋,那么她已经能换到奖励了。   沈容对上鬼们期盼的目光,莞尔一笑,仍是不松开它们。   鬼们的目光由诧异转变成了怨毒,它们咬牙切齿道:“你竟敢骗我们!”   村民和村长亦是蹙眉盯着沈容,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沈容捋着肩上软软的毛,漫不经心道:“别急呀。”她要村长为她准备好饭菜,再为她准备可以安全住下的地方。   村长脸色阴沉,但还是叫村民们去办了。   很快,沈容被村长带到一间简朴但干净的屋子。   屋内的桌上摆放着简单的饭菜。   沈容吃完饭菜,假寐片刻。   醒后将鬼们交给了村长,问道:“你们有办法处理这些鬼吗?”   村长道:“你知道这群鬼为什么会被巫女抓走吗?打工?才不是。”   “他们被抓走,是因为他们为非作歹。巫女这才将他们带走惩罚他们。”   “巫女在树林中设下禁令,除非他们诚心改过,才能从树林里出来。但他们却告诉你,巫女要他们找替死鬼。”   这代表着,他们即便被惩罚了这么久,也毫无改过之心。   沈容从来没有相信锅这群鬼,所以才会两边都拿到好处之后,将鬼交给村长。   村长继续道:“巫女算到有一天,会有人将他们从树林里带出来。所以,巫女给我们留下了彻底消灭他们的东西。”   “他们离开树林的这一天,不会像他们想象中那样,是他们解脱的时候,这是他们魂飞魄散的时候。”   村长说罢便要离开。   沈容想了想,叫住村长,主动请缨要去树林里将被鬼害死的村民魂魄带出来。   村长看出沈容的意图,沉吟片刻后,允诺道:“你每带回来一个魂魄,我给你五张小黑牌。”   “成交。”   话音落下,沈容立刻冲进了树林里。   她在树林中找了一天一夜的村民魂魄,最终带回来了十四名。   回到村庄时,恰好就是村长做好了准备,要将恶鬼们打到魂飞魄散的时候。   村长在地上用一瓶浓绿的液体画出了一圈符咒,将恶鬼们放到符咒当中。   一道刺眼的光柱从天而降。   恶鬼们在光柱之中化作了尘埃。   光柱消失。   尘埃之中显露出一颗光球。   沈容捡起光球,第一视角的画面又出现在她眼前。   “妈妈,叫妈——妈——”   她抱着胖乎乎的孩子,笑盈盈地哄着。   而孩子听不懂她说话,只知道对着她傻笑。   她的心情逐渐沉重起来,抱着孩子的手也慢慢收紧。   她对一旁面容模糊的男人道:“宝宝一岁多了,还不会说话,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要不我们带他去医院查查吧?”   男人忙着玩手机,躺在沙发上道:“一岁多不会说话的孩子多了去了,就是发育迟而已。我问过咱妈了,她说没事。”   “可是……”她有些迟疑。   男人却道:“你知道带孩子去医院检查,要花多少钱吗?咱们的车贷房贷还没还,孩子还要喝奶粉……你知道我一个人在外面上班,压力有多大吗!”   她不说话了,抱着孩子一言不发。   怀里笑嘻嘻的孩子,在她眼里变得可怜,又让她气恼。   画面结束。   光球变成了一个指甲盖大的小手机。   沈容收起手机。   目光转向那群被救回来的鬼魂们,期待它们会有什么变化。   它们正和它们的家人们抱在一起大哭,大骂那群恶鬼。   然而即便如此,它们也已经无法活过来了。   它们陪伴着他们的家人坐到天亮。   在黎明破晓时分,消散了。   只留下两颗光球。   两颗哎!   沈容有些惊喜,捡起光球查看。   依旧是第一视角的画面:   她独自抱着孩子站在医院门口,犹豫了许久,还是走了进去。   她挂了儿科门诊的号,带孩子进入科室。   医生简单地检查了孩子的情况后,开了一堆单子,要她去缴费,并告诉她:“这个情况,需要做检查才能确定孩子有什么问题。”   她愣了一下,拿着缴费单到医院大厅一张一张地算价钱。   算完后,她又掏出钱包看了看。   收起钱包,她盯着孩子看了很久,还是抱着孩子回家了。   光球化作一叠小小的缴费单,落在沈容掌心。   加上这个,她有四个彩蛋了。   沈容紧接着看下一个光球:   孩子两岁了。   可是孩子仍旧不会说话。   不管她怎么教,孩子都只会对她傻笑或是哭闹。   她急得想要打孩子。   巴掌挥到孩子的脸边,终究是不忍心下手。   打变成了抚摸。   摸着摸着,她抱着孩子痛哭起来。   屋里房门打开。   面容模糊的男人一身酒气地进门,烦躁地道:“你哭什么,他还不会说话,没准儿不是他的问题,是你没有教好呢!”   她气急,把孩子扔给男人,歇斯底里地喊道:“是!我不会教!那你来教啊!你要是这么关心孩子,这么会管孩子,为什么不带孩子去医院检查!”   “检查什么啊!我妈说了,她村里三岁才会说话的孩子也不是没有的。人家孩子不照样养得肥肥壮壮,健健康康的嘛。就你矫情,一天到晚想这想那儿,你就不能盼着点孩子好吗!”男人也发起火来,用力将手上的包甩到地上。   他把孩子丢给她,嘀嘀咕咕道:“我一天到晚上班忙都忙死了,你整天在家,连个孩子都带不好,还跟我发火,你怎么有脸!”   她气得无话可说。   垂眸看向怀里被他们的争吵吓哭的孩子,忽然觉得——孩子的模样,似乎变得更加不可爱了。   画面结束。   光球化作了一个小小的公文包。   沈容收起公文包,琢磨起这些剧情来。   这些剧情,应该都是她扮演的这个角色的回忆。   起初沈容还想,会不会这个世界是玄幻与现实融合的世界。   但是看了这么多剧情下来,她觉得不是。   她这个角色,就仿佛本该是身处一个现代社会,结果突然穿越到了这样的魔法游戏世界。   难道这游戏的剧情是,因为孩子被抓,所以当妈的穿越时空来拯救儿子?   有可能。   沈容思考期间,不自觉地一下一下抚摸软软的全身。   时而抚摸到软软的腹部。   软软浑身打个颤,想要用翅膀将自己遮住,想了想,还是抱住沈容的手指,任她随便摸。   沈容离开前,向村长打探恶龙的消息。   村长皱着眉头道:“恶龙?我们这儿有恶龙吗?”   村长身边的一个年轻小伙子道:“不知道有没有恶龙,不过我听说,我们村庄前面那座山的后面,有一个漆黑的古堡古堡中住着所有人想要找的人。”   所有人想要找的人都在古堡,也就是说所有玩家的最终目的地都是古堡。   那么只要到达古堡,游戏就算结束了?   果然,神不可能让玩家肆无忌惮地在游戏里不停收集彩蛋。   不然一个玩家拿到许多奖励,就太影响游戏平衡了。   沈容启程向古堡进发。   路上她在山脚处遇到一条河流。   河面上漂浮着一条雪白的手帕。   沈容捡起手帕,摩挲了一下。   这手帕质感十分绵软,像是刻意磨掉了所有粗糙的地方。   她把这手帕和绳子联系在一起思考,没想出什么特别之处。   不过还是捡起手帕,拧开,和绳子放在了一起。   转身走向山。   沈容仰头看。   这座山上长满了荆棘,爬满了长有铁刺的藤蔓。   想要徒步爬上去,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一不小心,就会被山上的铁刺与荆棘划得遍体凌伤。   要是体能稍微不好的人来爬山,失足从山上滚下来,可能会被扎成浑身漏血的筛子。沈容担心有其他玩家爬这座山的时候会看到她,所以没有动用海幽种的肢体。   她直觉这座山不只有她此刻看到的这些危险,担心爬山过程中,会一不小心把软软掉到荆棘上。   也担心爬山的过程中会出现意外,便勒令软软变回纯白卡牌,回到空间里去。   她小心翼翼地往山上爬。   刚踏到荆棘与铁刺之间的空地上,空地上便冒出了三四个干瘦的小鬼。   这些小鬼像是从山上滚下来而死的。   它们浑身都是被铁刺扎出的孔洞。   有比较惨的,下身甚至变得如同一块被撕扯开来的破布。   它们一把抱住沈容的腿,哭喊道:“带我们一起走吧,求求你了。”   “带我们离开这里吧,我给你当牛做马,求求你了!”   沈容动作麻利地踹开这些鬼。   它们哭泣的面容转为愤怒,不再拉扯沈容,恶狠狠地瞪着她,诅咒道:“你不会爬到山顶的!”   “你永远也不可能达成你的心愿!”   “你救不回你的亲人!你会和我们一样,死在这座山上!”   沈容闻言,心中更加警惕,爬山的速度也逐渐放缓。   她跨过两个空地,空地之中都有鬼冒出。   它们扒着的腿,要她带它们走。   每每被沈容拒绝后,就开始疯狂地诅咒沈容。   爬到半山腰时,沈容听一个被她踹开的鬼嘶喊:“你是绝不可能救回你心爱的人的!”   沈容感到疑惑,问道:“你们都是重要的人被怪物抓走,为了救人来到这里的吗?”   鬼们呆愣愣地看着沈容,忽然大笑起来。   “她还没意识到呢!”   “等她死了,她就能意识到了!”   “我们是不会告诉你的!你要是想知道,就快点死吧哈哈哈哈哈哈!”   沈容与它们无法沟通,便继续爬山。   过了半山腰,山上的荆棘和铁刺,竟然像一条条巨大的蛇一般蠕动起来。   它们互相交缠,铁刺互相刮蹭。   上一秒刚露出可以落脚的空地,下一秒空地就因为它们的移动而消失。   “啊!”   沈容听见一声惨叫。   循声望去,就见一个人被移动的铁刺碾断了双脚,直接从山腰滚向山脚。   他身上的肉被一路的铁丝刮着,落到山脚时,已经浑身是血,露出大片挂着肉丝的白骨,和沈容看见的那些残缺的鬼们毫无差别了。 第155章 休息区0.36   其他玩家看到这惨状,脸皮都颤了一下,继续爬山的脚步停住了。   沈容观察蠕动的荆棘与铁刺,发现它们的活动是随机的。   而且一旦有玩家靠近,它们还会加快蠕动的速度,变得仿佛扑食猎物的猎豹,眨眼间将玩家撕扯开来。   沈容将目光转向了那些在地上嘲笑诅咒玩家的鬼身上。   鬼们冲玩家们大喊道:   “走啊!快继续爬山啊!”   “你们要救的人,要找的人,都还在山那头等你呢!你再不快点儿,他们可能要死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玩家们烦躁地叫鬼闭嘴。   鬼反而更加嚣张地跟玩家叫嚷。   沈容数了一下鬼的数量,估算了一下从山腰爬到山顶的距离,还有下山时可能遇到的危险。   她折返回山下,开始捞地上的那些鬼,对它们笑道:“我想通了,我要带你们一起去古堡。”   “真的吗?!”   鬼们像破抹布一般残缺的脸上露出惊喜。   沈容拿出尼龙绳,悄悄在绳子上抹了鳞粉,用绳子捆住这些鬼们,笑道:“当然是真的啊,我这就带你们上去。”   鬼们接触到鳞粉,都疼得难以忍受。   面目狰狞地质问沈容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   沈容一脸无辜:“没有啊。可能这个疼痛,是你们要离开这座山所必须承受的吧?”   鬼们呆呆地互相对望,有些迟疑。   从来没有人要带它们离开这座山,它们也不清楚是不是离开就会疼。   沈容牵着它们往山上走,一路小心翼翼地带它们避过尖刺,道:“现在你们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对玩家这么恶劣吗?”   鬼们嗤笑道:“恶劣吗?我们不觉得啊!”   “我们都爬不上山,你们怎么可以!我们凭什么眼睁睁地看着你们达成心愿!”   “我们就是说你们了,怎么了?有种你们打我们呀,反正我们已经是鬼了,普通的伤害可都是伤不到我们的。”   沈容“哦”了一声,又问道:“那山上的尖刺,还会对你们造成伤害吗?”   “不会。”   “我们死后也有尝试过努力爬山。只不过刚爬到山顶就被山顶的巨大荆棘给撞下来了。我们是残缺的,没有那荆棘高,根本过不去。”   “我们经受过无数次荆棘与铁刺给我们的疼痛,早就习惯了。”   说着,这群鬼还有点得意。   有个鬼嘀咕道:“荆棘和铁刺,还没你这绳子捆得疼呢。”   沈容再次一本正经地强调,这疼痛是它们要离开这座山必须经受的考验,与她的绳子无关。   重回山腰处时,已有许多玩家在一次次尝试爬山中掉了下来,也有玩家利用卡牌在艰难前行。   沈容在山腰处停下,回头打量自己牵着的鬼,选中四只之前她爬山时差点把她推下山的。   她拿出新的洒有鳞粉的尼龙绳,手化作水母色,掐着它们的颈脖到自己脚边。   鬼们意识到不对劲,立刻调头想要逃跑。   沈容拉进尼龙绳,道:“这是你们阻止我上山、诅咒我、还有想要离开这座山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哦。”   说罢,她给强行将四只鬼绑在了自己腿边。要求它们抬她山上,并拉了拉手里的尼龙绳道:“要是你们故意把我摔下来的话,你们就全都要死在我手里了,魂飞魄散的那种。”   “你们,一定不想死吧?”   沈容对鬼们笑得灿烂。   鬼们齐齐打了个寒颤,认命地扛着沈容往山上爬。   四只鬼抬沈容,其余鬼在它们身后推它们,防止铁刺和荆棘将它们撞下山。   它们艰难前行,却没有疲惫,反而越发有精神了,也不在意沈容把它们当劳工使唤了。   “要是早知道大家一起努力可以爬上来,我们也不用在这山上呆那么久了。”   “也不知道,我爸爸怎么样了。”   “还有我女儿……不知道她还好吗?还在等我吗?”   “还有我妈妈……不知道她还生不生我的气。要不是我在高速路上任性,她也不会……”   鬼们流下一行行血泪,眼里却燃起了希望的光。   即将爬到山顶时,沈容见到了鬼们所说的巨大荆棘。   这里没有铁刺,但是荆棘上长满了勾状的刺。   粗壮的荆棘横截面看上去就有一人高。   这些干瘦残缺的鬼在荆棘面前,就像是小孩站在壮汉面前。   看看就知道,它们面对荆棘,毫无还手之力。   鬼们逐渐放慢了脚步,有些畏惧。   “你说能带我们离开的。”   它们仰头,眼巴巴地盯着沈容看。   沈容让鬼们把她放下来,问道:“这里距离山顶,还有多远?”   “不远了,跨过这根荆棘,后面就是山顶了。”   一个只剩一副破碎骨架的鬼道:“我先前拼命爬上这荆棘,看到过山顶。”   “本来我只要从荆棘上滚下去,就有机会到达山顶了。可是这荆棘就像是活的,仿佛能看出我的意图,直接把我甩飞出去了。”   沈容沉吟片刻,召唤出风雪卡牌,在自己附近降下暴风雪。   暴风雪笼罩沈容与鬼,模糊了玩家们的视线。   沈容听见玩家们感叹:“我去,那里面的人都是谁啊?他们是想冻死这荆棘吗?”   他们——这代表玩家们把鬼也当成了人,玩家现在无法看清她的情况。   沈容将鬼们捆在一起,用触须卷起它们,猛地将它们扔到荆棘的另一端。   荆棘突然变得像一条敏锐的蛇,抬起一端身子,在空中疯狂摇晃。   眼看飞在空中的鬼们就要被荆棘撞下去,沈容振翼飞起,一手提着这群鬼,另一手触须变得尖利如刀刃,向荆棘竖着劈下。   荆棘被触须劈成了细条。   沈容又用尾羽拍开被削弱的细荆棘,将鬼们趁机扔到荆棘另一端的同时,自己也跃了过去。   荆棘在暴风雪中疯狂摇晃,被劈开的伤处有浓绿色气体在往外喷射,将暴风雪的领域变得像一个混沌天地,更让人看不清这方地界了。   浓绿色……   这让沈容想起村长处决恶鬼时,用的那瓶女巫留下的药液。   这荆棘山难道是女巫的吗?   那这个游戏的幕后主使,其实也是女巫?   沈容牵着群鬼到达山顶。   从山顶往山下看。   一侧,是布满荆棘和血腥的荒芜山面。   而另一面是绿草如茵,有小巧花朵点缀其中,仿若铺上了一层花草星空地毯的山背面。   鬼们看到山背,眼中都闪烁起欣喜和惬意的光芒。   沈容的视线落在这块“花草星空地毯”的尽头——一个繁花盛开,树木被剪成各种可爱样式的梦幻庄园。   庄园内有一座华丽粉嫩的城堡,看上去就像是童话里公主住的那种。   鬼们连忙冲向庄园。   然而在它们踏上草地的瞬间,被它们踩过的花草枯死了。   一阵白烟从花草里冒出,在鬼们的周围绕了绕。   鬼们面露哀伤,一个个瘫倒在地,失神地望着枯草流泪。   “我真的还有资格去见女儿吗?”   “妈妈见到我,真的会开心吗?”   “他们现在生活在这么好的地方,我可能……不该去打扰她。”   “我一碰到这些美好的事物,它们留凋谢了。可能,我不配再走下去了吧。”   鬼们忆起自己的种种恶劣,每个都顶着一副心死了的表情回头。   沈容拦住它们,道:“你们是为什么来到这里的?为了达成心愿,为了见到你们想见的人?既然如此,城堡就在眼前,你们为什么不去呢?”   她说这些可不是为了给激励这群鬼。   而是她一直就感觉这游戏不对劲。   这群鬼“即将达成心愿却要放弃”的反应,更让她如此认为。   鬼们抬脸,对沈容苍凉一笑,一个个爬回了山顶,义无反顾地滚进荆棘里,去承受被铁刺荆棘刺穿的痛苦。   其中有两个跪倒在山顶,像是失去了支撑下去的动力,逐渐消散,化作了两颗光球。   沈容捡起光球查看。   记忆再次出现:   孩子快三岁了。   昏暗的房间里,她抱着怀里沉睡的孩子,抬眼看了看镜子里眼底乌青,皮肤粗糙,憔悴而又苍老的面容。   她呆呆地看了许久,房门被推开。   男人不耐烦地走进来,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她道:“我看见了。”   男人脱外套的一顿,装傻道:“看见什么啊你。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像个二十九的岁人,说你四十都有人信!”   “你能不能别整天胡思乱想?好好收拾收拾你自己,在家里带带孩子做做家务,难道很难吗?”   她眼眶通红,哽咽道:“我看见你和那个女的,还有那个孩子……”   她抬头看向男人,道:“那孩子多大?两岁?”   男人避开她的视线,用力摔了下衣服来掩饰自己的心虚:“你什么意思?你自己……”   “我看见了!”   她歇斯底里地大喊,呼吸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那是你的孩子吗?啊?它只比咱家宝宝小一岁……我的宝宝,需要去医院检查,你不肯带他去。整天喊着养孩子费钱费钱!那你怎么会有钱再养一个!”   她手颤抖地指指男人,又指指门外,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男人道:“你把养那孩子的钱,拿去给咱们宝宝看病,咱们宝宝也不至于这样……不至于这样!”   她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像个精神病人。   男人冷冷地看着她:“什么不至于这样?这孩子生下来,医生就说了有问题了。我能养他和你到现在,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当初是你妈不肯让我告诉你这孩子有问题,还让我养着孩子,养着你,养你那个废物哥哥,不然就到公司说我抛妻弃子!”   “我怕你得产后抑郁,你还一天到晚的跟我闹。孩子有问题我心里不难受吗?你还跟我闹!”   她呆住了,仿佛木偶,一动不动地盯着怀里的孩子。   “我告诉你,我是看在咱们俩相恋十年的份儿上,一直对你和孩子负责。但你不能说,连一个正常的孩子都不许我有吧?”   男人捡起外套,往外走:“这日子能过就过,不能过咱们就离。你们全家,我也是不想再养了!”   “你去哪儿?”   她无助地望着男人的背影。   男人脚步不停,不过两秒,他一个转身,她连他的背影都看不见了。   只听见他说:“去看我儿子。”   她的目光从空荡荡的门口落在怀里沉睡的孩子身上,越看这孩子越厌恶。   画面结束,光球化作了一个沉睡不醒的婴儿,落在沈容掌心。   画面里,这对夫妻吵成那样,那沉睡的孩子却至始至终没有醒来。   沈容预感了接下来的剧情,还是打开下一个光球查看。   她和男人离婚了,拿着离婚协议书住在曾经的房子里。   家人来探望她,要她回老家,说可以帮她带孩子。   她看向宝宝床上睡着的孩子,道:“也行。这房子我就租出去,还可以赚点钱。”   年迈的妇人抿了抿唇,轻轻抓住她的胳膊道:“你哥哥女儿要上小学了,还在乡下呢。这城里教育环境好,你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给你哥哥住吧?”   她道:“可是哥他在这里没房,没有上学名额啊。”   “啧,你把这房子给你哥不就好了吗?你看你现在一个女人家,带着一个傻儿子,多辛苦啊。难道你要一直这样下去吗?要我说,不如这样……”   老妇俯身在呆滞的她耳边絮叨。   “把孩子带回乡下弄死,不要告诉孩子他爸。自家孩子在自家死了,只要我们谁都不说,不会有人知道。到时候我再给你介绍个对象,女人还是要嫁人的,你带着个傻儿子不好嫁的!”   她抬眸,看向老妇人。   老妇人的模样在她眼里变成了刻薄可怖的鬼怪。   “妈,这些年我为家里付出的还不够多吗?你为什么要孩子他爸不告诉我孩子是……”   话音戛然而止,她想清楚一些事,面露惊恐:“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   老妇人没听出她的意思,叹道:“你怀孕的时候我就看到他和那个女的在一起了。那女的一看就是个有手段的,我早知道你们俩要离。你要是知道孩子有病,那还不得闹得人尽皆知啊……”   到时候等离婚了,再弄死孩子,别人不就要说闲话了嘛。   现在大家都以为这孩子是正常的,到时候孩子再死掉,谁也不会知道他是为什么死的。   而且你看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不是还能好好地跟他过日子吗?一知道孩子有问题,你就开始跟他闹……我们这不也是为了让他多养你和孩子几年嘛。   她的整个世界都变黑了,老妇的话在她眼前也变成了一个个淋漓的血字。   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我不好……”   她呆呆地说。   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光球凝成一个血红的“好”字,比之前所有彩蛋都要大。   沈容收起“好”字,向山下城堡走去。   繁花盛开的草地随着她的走近成片成片的枯萎。   无数白烟萦绕着她。   那些白烟里有婴儿的啼哭和笑声,还有含糊不清地叫“妈妈的声音。   沈容走到庄园内。   刹那间,整个庄园都败落了。   被剪成可爱模样的树木,变成了一个个浑身包裹着蜘蛛丝的尸体。   它们姿态扭曲,表情痛苦地在园中作为装饰品,眼珠子和心脏所在的地方都被挖空,成了蜘蛛的居住地。   其他玩家也陆续到达庄园,环视四周,他们有的被吓得尖叫。   有的已经恢复了记忆,只感慨了一句:“我去!”   粉嫩的古堡变得漆黑,不断有粘稠的液体从古堡外墙滴落,“啪嗒”“啪嗒”在地上砸出一朵朵腐黑血液色的水花。   沈容推开古堡大门。   玩家们紧跟而上。   古堡空荡荡的,光线昏暗。   一张纸飘到沈容面前,上面写着:   【想救你儿子吗?请打开这些门。】   纸条下方是房门号。   最角落,有一个小孩子的手印。   其他玩家也陆续收到了纸条,分散开来去寻找房间。   沈容依照纸条找到第一个房间。   五只嘴里长着蚊子口器的鬼向她扑来,它们挥舞着身上细长的手,想要扒住她,吸她的血。   沈容轻松打开这些蚊子鬼。   它们倒在地上抽搐,网状的眼睛在黑暗之中死死盯着沈容。   仔细看它们的长相,它们和树林里人头鬼们变幻出的恶心模样很像。   而且其中一只老蚊子鬼,跟光球里的老妇人长得一模一样。   它们,应该就是她所扮演她的这个角色的家人——爸妈,还有哥哥一家三口。   这个角色把它们当家人,但它们只知道吸血。   沈容将它们捆起,扫视房间。   房间墙壁上挂着五个模样奇怪的细长软管。   软管的一端链接着一个空荡荡、布满裂纹水池。这水池形状奇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女人蜷缩着的形状。   软管的另一端,则是尖锐的管状针头。   沈容思考了一会儿,将针头扎进五只蚊子鬼身体里。   它们身体里的血被软管吸到水池里。   水池里的裂纹逐渐被血抹平。   血将水池填满。   猩红的血水面上,出现一个个小小的女孩剪影在奔跑中成长。   那是一个小女孩从出生到结婚的二十五年。   当她能听懂话时,家里亲戚逗她玩时告诉她:“你家的东西以后都是你哥哥的。你以后要嫁个有钱人,帮帮你哥哥,知不知道?”   父母脸上挂不住,说儿女都一样。   她懵懂地看着父母,还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她逐渐长大,家里的家务活也一点一点地落到她身上。   爸妈对外永远说,儿女都一样。然而在家里,哥哥可以躺着什么都不干。   而她却要在做完家务活之后,写作业到凌晨,第二天再早起为全家准备早饭。   她没有想过反抗。   因为,她从小就被教导,这是应该的。   直到她考上大学,逐渐知道了父母重男轻女。   血缘让她无法彻底和家人断绝关系,她只能疏远他们。   然而那些吸血鬼一样的身影却总缠着她不放,一次次用威胁、诱哄、撒泼、在大庭广众下骂她不孝,让她妥协。   终于,她熬到大学毕业,和高中时结识的男友去了外地。   本以为可以摆脱家人。   直到结婚的那天。   那些吸血鬼出现在了她的婚礼上。   他们戴上了和善的面具。   奔跑的影子逐渐消散,化作了一个光球,扑通落在了血池里。   沈容从血里捞出猩红的光球,它看上去就像一颗血色珍珠。   这次,光球没有给她看任何记忆。   回头看那五只蚊子鬼,它们也恢复成了人的模样。   老妇向沈容伸出手,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妮儿,你怎么绑着我们呀,快……”   “啪”   沈容变为水母色一巴掌打歪了老蚊子的脸,也打断了她的话。   她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怒道:“妮儿!你干什么!我你妈!”   沈容有些惊奇地看着他们,道:“你们竟然是人哎。”   她还以为他们是鬼。   结果……这游戏是真的把那个女人的家人弄到这里来了!   沈容想了想,问这群被她惊到的人道:“根据你们对我的认知,你们觉得我会把血都吸回来,然后揍你们吗?”   她想知道的是,如果这个角色本人在这儿,她会怎么做?   这游戏,难道是让玩家帮角色达成心愿?   女人的家人们呆愣愣地看着沈容。   猜不透她的意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一直被沈容无视的字幕,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会的】   字幕在回答她。   中年男人这时回过神来,怒气冲冲地对沈容吼道:“你疯了吧!这可是咱妈!你打自己亲妈,不怕遭雷劈啊!”   沈容一脚踹在他脸上,把他的头踩在脚下碾了碾,道:“我想要脱胎换骨,遭雷劈很正常啊。这叫渡雷劫。” 第156章 休息区0.37   “啊!你这个疯子,你怎么能踩你哥!”   老妇嚎叫着想要扑向沈容,被捆着的她看上去就像一只活跃的毛毛虫。   沈容踩在中年男人身上,踹开老妇。   一名中年女人靠着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怨毒又畏惧地偷瞄沈容。   小姑娘挣扎着大喊:“你这个赔钱货!你不许打我爸爸!”   沈容颇感兴趣地盯上小姑娘:“谁教你赔钱货这个词的?你知道什么是赔钱货吗?”   “我妈的!你就是赔钱货!吃我们家的用我们家的,长大了也不知道给我们家拿钱回来!”   小姑娘把父母的话当作权威,嚣张地扬起下巴。   中年女人想捂住小姑娘的嘴,然而她被捆着。   沈容又将中年女人踹倒在你,问气得眼眶通红的小姑娘道:“我又不是你爸养大的,我怎么吃你们家用你们家的了?你妈怎么说我的?”   小姑娘猛地跳起来用头撞沈容。   沈容轻松避开。   小姑娘刹不住脚,一头磕在血池上,跌坐在血池边哭喊道:“家里的东西都是我爸爸的!你从小到大的开销都本来该是我爸爸的!你就是我爸爸养大的!”   “你这个贱人!我妈说你就是个赔钱货,二傻子!花了家里那么多钱,大学毕业也不知道给家里寄钱!好不容易嫁个有钱人,也不知道把握住机会,一天到晚在那儿矫情……”   中年女人急得一直喊别说了。   但小姑娘根本不听,嗓门大得盖过了这房间里所有的声音。   沈容望向四个大人,道:“原来你们是这么想我的啊,你们说,我要怎么报答你们呢?”   她眼前跳出字幕:   【这几个人死有余辜!杀了他们!】   字幕很少有情绪这么激动的时候。   沈容从看到它回答“会的”这两个字时起,就在猜测——或许字幕,其实就是这个角色本人。   “杀了你们,太便宜你们了。”   沈容解开他们身上的绳子。   一直沉默寡言的老汉猛地扑向沈容,沈容一巴掌将他扇倒在地,踹了他一脚道:“你再打断我说话,我就打断你的腿。”   老汉恶狠狠地道:“你这个不孝女!当初我就该把你丢进粪坑里淹死!”   沈容:“你要是把我淹死了,你儿子哪来的钱盖房娶媳妇,您二老哪来的钱养老?你们该不会是忘了你们从我这儿拿了多少钱了吧?”   他们说不出话来。   沈容对他们笑笑,道:“这样吧。你们互相打对方,活到最后的那个人,我就放他走,如何?”   说着,沈容从空间里拿出刀锯等物丢给他们。   “你们不是很会为了自己,吸自家人的血吗?为了钱,能杀掉自己的亲外孙、亲外甥。想必为了能活命,杀掉自己的父母或儿子儿媳,对你们来说也不是难事吧?来,动手吧。”   房间陷入一片寂静。   老汉冷哼道:“你少骗……”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老妇紧握一把刀,刺进了他的腹部。   老妇道:“这都是为了咱们儿子!”   中年男人震惊,老汉难以置信。   就见老妇又去追着儿媳和孙女砍,嘴里喊着:“这都是为了你老公,为了你爸爸啊!”   儿媳和孙女都是娇生惯养的,哪里是干惯了农活的老妇的对手。   中年男人全程坐在地上,只假惺惺地喊着“妈,不要!”却不上去阻止。   老妇连杀三人,走向中年男人:“儿子……”   “妈……”中年男人满眼是泪。   老妇摸了摸男人的脸,而后突然一刀捅进了男人的心脏:“你先走吧,你媳妇,女儿都在下面等着你呢。妈给你们收尸。”   “你!”男人口出溢出献血,挣扎想去抢老妇手中的刀。   老妇慌忙又连捅了男人几刀,直到男人倒在地上,睁大眼睛没了生息,她才后怕地大喘气起来。   沈容眼前的字幕发出一声冷笑:   【呵】   老妇道:“他们都死了,你放我走的时候,可以让我把他们的尸体带走吧?”   沈容:“谁说要放你走了?”   她勾唇轻笑,迅速踢开老妇手中的刀,在老妇错愕的目光中捆起老妇,牵着老妇去往下一个房间。   老妇满口污言秽语,大骂沈容骗她,不得好死。   沈容对老妇冷笑:“你就没对你女儿撒过谎吗?你不得好死了吗?”   老妇怔住。   沈容打开第二间房间。   房间内光线昏暗。   三只鬼端正地坐在沙发上。   一男一女一小孩,看样子是一家三口。   它们表情呆滞,如同粗糙木偶,看到沈容进来,纷纷吓得跳起来,躲到了沙发后面。   沈容这才看见,它们原本坐着的地方,有两个被压扁了人皮毯。   一个是女人皮,一个是小孩儿皮。   女人皮上布满了操劳的皱纹,小孩皮上有一个被坐烂了的脑子,血糊糊地像酱一样抹在皮面。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回老家了吗?”   男人搂住他的妻子和孩子。   这男人,便是沈容这个角色的丈夫。   他怀里搂的是小三和私生子。   沈容没搭理他们,环顾房间,房间里有一辆脚踩发电车,发电车的座椅和脚踏都布满了铁刺。   发电车链接着一颗巨型心脏灯,灯上布满了裂痕。   沈容明白了这间房的用意,让男人去踩那辆发电车。   男人自是不肯。   沈容用触须卷住他的四肢,将他丢到发电车上。   发电车上的铁钉立刻钉死了男人,将他固定在车上。   同时,车子的脚踏开始自己转动,强迫男人被钉在脚踏上的腿也跟着甩动起来。   男人发出痛苦的嚎叫。   小三捂住孩子的眼睛不忍直视。   老妇骂骂咧咧说沈容歹毒,她骂一个字,沈容给她一巴掌,直到她不敢出声为止。   房内的心脏灯的伤痕逐渐被亮光抹平。   灯中有走马灯一样的剪影。   先是一名女人的剪影出现,一个男生向她告了白。   女人羞涩地答应了男,二人约定一起考上心仪的大学。   他们成功了,从高中到大学,一直在一起。   男生毕业后和女人来到了一座新城市,他们在这里努力打拼,每天很累,但也很幸福。   男生想要创业,女人全力支持。   她白天上班,下班赶回来做饭送到男生公司,然后再去饭店当服务员。   一日复一日,终于男生公司有了一点起色,他们也迈入了婚姻。   女人转瞬间长大了,紧接着一群人形蚊子开始对她纠缠不放。   她多次想要向她的丈夫倾诉,寻求办法,但她的丈夫每次都以忙为由不听她说话。   她居住在和丈夫共同买的小房子里。   丈夫虽开了公司,但总是以钱不够,公司亏损,要预留风险资金等理由不同意换大房子。   后来她怀孕了,因为从小劳累过度,她的身体不好,孩子有可能保不住。   为了保住孩子,她辞去工作安心养胎。   丈夫对她的态度有所缓和。   很快孩子出生。   丈夫的面孔变成了魔鬼。   “什么?这孩子天生大脑损伤?”   人形蚊子们包围住丈夫:   “这肯定都是你的错!”   “你天天在外面乱玩,是不是在怀孕的时候,把什么脏病带给她了!”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在外面有几个女人!”   丈夫心虚了,因为他真的在外面乱玩,而且还在孕期不顾女人的想法和女人乱来。   他假惺惺地认错,拿钱摆平,和人形蚊子商量好,不把孩子有病的事告诉女人,不会和女人离婚。   而人形蚊子不可以把他的事捅出去,并且答应过段时间,等女人恢复好了,情绪稳定了,他们就想办法将那个孩子弄死。   省得女人发疯,把事闹大,影响公司名誉,影响父母名声。   而且欺骗女人对他们来说也很简单。   只不过是什么都不告诉她,也不给她钱罢了。   之后的事便如沈容看到的记忆那样。   只不过,记忆是第一视角。   现在看的像是上帝视角。   女人被谎言包围着。   小三背着男人对她耀武扬威,儿子也欺负她的傻儿子……   她崩溃了。   画面没了。   心脏亮起来了。   一颗血色光球从心里滚了出来。   沈容捡起光球,收好,看向发电车上的男人。   他恢复了人的模样,闭着眼睛,衣服湿哒哒地黏在身上,姿态诡异地坐在车上。   他的双腿被发电车的疯狂转动绞断。腿间被座椅上的钉子划得血肉模糊,露出了盆骨和血淋淋的大肠。   他一动不动,没了生息。   沈容看向小三和孩子。   将她们和老妇一起捆着去往第三个房间,也是倒数第二个房间。   沈容没再看到字幕。   在第三个房间打开后,她看到了一个婴儿房。   正中间是一张精巧的婴儿床,床上有一个沉睡的婴儿。   在她打开房间后,婴儿床上方的走马灯旋转起来,发出悦耳绵长的钢琴声,仿若催眠曲。   走马灯上出现画面。   那是一个女人在生完孩子后,对孩子的态度由欢喜转变为厌恶的过程。   是她身边的人把她一次又一次推下深渊的过程。   她没有回乡下,独自在城市里抚养孩子。   孩子四岁了,还是不会走路不会说话。   她时常盯着孩子看,想要拿孩子发泄生活中的不满。   但她忍住了。   她浑浑噩噩地生活着。   某天她回到家,惊觉孩子不见了。   等到找到孩子的时候,孩子在乡下,嘴里塞着一块柔软的手帕,身上捆着绳子。   “这孩子老是乱动,又听不懂人话,不捆不行!”   “我们也是想帮你带孩子。”   女人抱起一动不动的孩子,呆呆地问:“他怎么死了?”   走马灯结束。   孩子化作了一个纯白的光球。   沈容拿起光球。   突然“砰”的一声,窗户被一双兽爪踢裂。   一只丑陋的西式童话型恶龙跳入房中,它的前肢抱着一个四岁孩子,冲沈容等人发出怒吼。   而后将满面惊恐的老妇、小三和私生子一起吞入腹中。   “想救回你的孩子吗!”   恶龙刚吃完人,正在滴血的嘴巴一张一合,发出沉重的吼声:“你只有杀了我!才能救回这个孩子!否则你休想从我这儿带走他!”   沈容望着恶龙,道:“我的字幕怎么不见了?”   恶龙愣了一下。   沈容拿出烧焦的绳子和手帕,又道:“我来到这里后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会遇到这些东西。为什么黑暗之中,总有鬼影想要吃了我。”   “现在我想通了。”   沈容把烧焦的绳子放到恶龙面前,道:“这条绳子说,它二十六岁的时候,被当作祭品,绑上石头丢进河里溺死了。它每天哭,想要人捞她上来。”   它说的,其实是沈容扮演的妈妈骑士啊。   二十六岁生下一个傻孩子后,这个女人溺死在了周围人的恶意里。   她每天哭啊,求救啊,但是没有人拉她一把。 第157章 休息区0.38   焦黑的绳子映在恶龙的眼里,它眸光闪动。   沈容又拿出那块异常绵软的手帕,道:“我把绳子捞上来了,但是它又跌进了火堆里,死了。在它死后,我遇见了这条手帕。”   “我开始想,这条绳子,它到底是不小心跌进了火堆,还是假装无意,实则主动地跳进火里的呢?它的牺牲,会是为了换来这条手帕被我从河里捞出来的机会吗?”   绳子,是那位妈妈。   而手帕呢,则是孩子了。   沈容抬眸望向恶龙,道:“我杀了你之后,谁来抚养这个孩子?我吗?”   恶龙凶狠的脸上显出几分无措。   它垂眸看着已经死亡的孩子,道:“你是他妈妈,你该救回他,好好抚养他长大。”   沈容冷淡地道:“他以前的妈妈都没有好好抚养他,我为什么要抚养他呢?”   她转身,向门口走去,道:“这孩子就给你抚养吧。”   “等等!等等!不该是这样的!你的任务就是救回他啊……”   恶龙错愕地扑闪着翅膀,在沈容身后踉踉跄跄地追她。   它动作笨拙,仿佛并不适应现在的庞大身躯。   沈容头也没回,走出房间道:“那你的任务,难道就是被我杀死吗?”   这剧情,和她想象的有所不同。   沈容走向最后一个房间。   推开门,是沈容看见的记忆里的那简陋的小房间。   小房间里杂乱不堪。   里面坐着个形容枯槁,两眼死寂的女人。   她是沈容扮演的妈妈,是她父母口中的妮儿。   她瘫坐在地上,失神地望着地面,怀里的孩子哭闹不止,她也没有理睬。   过了许久,她才回过神来,抬眸看向沈容,问道:“你是谁?”   这一刻,房间里突然出现无数她的身影。   这时她还没有离婚,但已经开始考虑独自一人抚养孩子。   因为和社会脱节了好几年,又带一个需要照顾的孩子,她无法找到稳定工作,只能开始尝试打零工,偷偷攒钱,慢慢回归社会。   三十岁不到的她,身心俱老。   逐渐的,她的世界彻底沉浸在了黑暗之中。   每天都有一个阴暗的影子在她耳边说:“孩子这么吵,又已经是个傻子了,喂他点安眠药让他乖一点得了。这样你也轻松。”   那影子是她脑子里诞生出的想法。   和沈容在黑夜里遇到的细长黑影一模一样。   无数影子徘徊在她身边,一点一点地将她的理智吞食。   某一天,她醒来,去了医院。   以自己的精神状态不稳定为由开了安眠药,而安眠药却是喂给孩子的。   孩子吃了药,果然很安静。   她疲惫的脸上露出笑容,眼泪却从眼里流了下来。   她和还未离婚的丈夫说:“你看咱们宝宝,乖了很多呢。”   丈夫玩着手机看都不看一眼,敷衍地“哦”了一声。   她站在沙发后,看到了丈夫手机屏幕上刺眼的聊天记录:   “老公,你什么时候来看乖乖,他想爸爸了~”   接收消息的是她的丈夫,发这个消息的却不是她。   她一言不发,假装不知道。   她开始留意丈夫,尾随丈夫,看到丈夫和另一个抱着女人的孩子走在大街上,所有人都把他们当成一家三口。   她无法忍受地向丈夫发泄了。   结果换来的不是道歉,是发现自己被所有人欺骗了很久的真相,换来的是离婚……   还有父母想要杀她孩子,哥哥想要拿她房子,娘家人想要她再嫁换彩礼的“坦白”。   孩子在这过程中,在她眼里变得越发惹人厌烦。   在最后看到孩子的冰凉的尸体后,她心中涌起淡淡的喜悦——“我是不是可以解脱了?”她这么想。   在父母冰凉的话语砸到她身上后。   她忽然意识到,这个孩子的死亡,让她心痛得仿佛死了。   他仿佛带走了她的所有氧气,让她感到窒息。   “他明明那么可爱,我怎么会觉得他讨厌……”   说出口却只有一句:“他怎么死了……”   幻影消散了,变成了无数细长黑影,长大着嘴巴将瘫坐在地上的女人吞噬。   一只恶龙瘫坐在地上抱着孩子,问沈容:“你是谁啊?”   她把怀里的孩子递给沈容,问道:“你要他吗?不要,我可就吃了他了。”   沈容心想自己的推测果然没错。   字幕和恶龙,其实都是这位妈妈。   沈容在到达第三个房间之前,以为自己只要按照进程杀了恶龙,孩子能复活,这位妈妈也能回来继续照顾孩子。   可是焦黑的绳子还有恶龙的话,都让她意识到——这可能是个一命换一命的游戏。   这位妈妈会真的死亡,来换取孩子复活。   而在这位妈的认知里,扮演妈的沈容将会成为孩子的新妈妈。   可沈容知道自己只是玩家啊。   她是要离开这个游戏场的。   这种情况下,孩子复活了又怎样?   他没有亲人能够照顾他,没准儿过不了几天,他就会面临他的二次死亡。   沈容与恶龙对视,平静道:“我不要,你吃了他吧。”   恶龙道:“我真的要吃了他了。”   却没有收回递孩子的手。   沈容:“我真的不要,你吃了他吧。”   “你怎么会不要他呢?你不要他谁要他?不该是这样的……你不要他……那我的灵魂换来了什么呢……”   恶龙彷徨无助地注视着沈容。   灵魂换来了什么?!   难道这一切都是那位妈妈用灵魂交换来的?   她用灵魂换到的东西,只是孩子短暂的复活,然后二次死亡?!   这是谁跟她做的交易?   这不是摆明了坑骗她地灵魂,顺带戏耍她吗?   而且,这也是在“绑架”沈容!   背后的那个人,凭什么要她来承担不该她承担的义务?   沈容走近恶龙,道:“告诉我,谁跟你说只要我杀了你,孩子就能活过来,我也会抚养他?”   恶龙嘴巴颤了颤,没有回答。   沈容问:“是女巫吗?女巫现在在哪儿?在这城堡里?”   恶龙避开沈容锐利的目光。   不敢回答,不能回答,不过她眼睛向上看了看。   沈容会意,道:“你不说,我就只能自己动手找她了。”   走到昏暗的长廊,沈容直奔城堡顶层。   城堡的顶层只有三间房。   三间房门上分别挂了三个颜色不同的女巫帽。   绿,蓝,灰。   这里有三位女巫?   绿——这让沈容想起那瓶浓绿药剂。   或许药剂就是绿女巫给那些人的,荆棘也是绿女巫设定的。   绿女巫应该不是坏女巫。   沈容先敲响了女巫的房门。   门内响起苍老的声音:“谁啊?”   脚步声逐渐靠近,很快绿女巫打开了房门。   沈容看见一位身穿黑袍的年迈女巫。   她胖胖矮矮的,先是打量了沈容一番,而后微微抬眉,问道:“你是找我吗?”   沈容礼貌地打了招呼,开门见山地直接问起了关于那个妈的事。   绿女巫笑着摇头:“会做出这种事的,应该是我的两个妹妹。”   说着,她带沈容去敲响另外两个女巫的房门,笑着低声道:“我早就告诉过她们,不要把生灵当作玩物,不然神会惩罚她们的,可是她们一直不听。”   “瞧瞧,现在神派你来惩罚她们了,呵呵……”   绿女巫用手捂着嘴,小声道:“不过还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只给她们一点惩罚就行,不要杀了她们。”   沈容点头。   在发觉一切都是女巫在戏耍那位妈妈,坑骗她的灵魂后。   沈容意识到自己发现了这个游戏场的最大彩蛋:   ——惩罚女巫游戏。   挂有蓝、黑女巫帽的房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位身穿黑袍的妖艳女巫和一位身穿彩色袍子的娇俏女巫。她们都长得很美,和绿女巫比起来,简直不像姐妹。   她们不耐烦地扫了沈容一眼,看向绿女巫。   蓝女巫道:“我说老姐姐,你敲我们房门做什么?”   黑女巫一副叛逆模样:“姐姐,你打扰我看戏了。还有……你带这个女的过来做什么?”   绿女巫捂嘴笑:“神派她来惩罚你们,我帮忙给她带个路。”   蓝女巫和黑女巫轻蔑地打量沈容。   “就她?老姐姐,你长得老,不会脑子也老糊涂啦。”   “这不过就是个普通人类而已,惩罚我们?”   沈容对她们微笑道:“你们好,其实我也不算是来惩罚你们的。”   “只要你们能够诚实地跟别人交换灵魂,我就不会打扰你们。”   蓝、黑女巫互相对视一眼,笑道:“我们不诚实吗?”   “就比如你……你是顶替那个疯女人的人吧。只要你杀了她,在她死后好好抚养她的孩子,我们对她的承诺不就可以做到了吗?”   两位女巫指着沈容,齐齐嘲笑道:“如果没做到,那也不是我们的问题。是你没有顶替她。”   沈容仍然保持微笑:“那么请问你们凭什么控制我的人生,让我经受这么多苦难,还要替你们履行承诺,必须去顶替别人的身份呢?”   蓝、女巫摊手:   “谁叫你弱咯。”   “谁叫你被我们控制咯。”   “行了,别打扰我们看戏了。不然小心我们——”   蓝黑女巫身形变幻,分别变成两条巨大的西式龙。   一只是蓝色,一只是黑色,包围住在她们面前变得娇小如猫的沈容。   “吃了你!”   沈容恍然大悟地点头:“原来你们的蓝黑是这么区分的啊!”   原来这个游戏真的是要打倒恶龙啊!   左家兄妹的剧情提到要向女巫报仇,原来也是真的要对女巫报仇。   就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意识到,真正的女巫不是他们在房间里看到的,而是要自己寻找的。   蓝黑女巫:?   你是不是搞错重点了?   沈容对女巫从容微笑,猛地展出尾羽将两条巨龙打进房间。   两条巨龙猝不及防“砰”地撞在墙上,撞碎了房门,整栋古堡都颤了颤。   它们跌倒在地,凶狠地瞪向沈容。   “看来你是真的想要我们吃了你!”   绿女巫看戏道:“要对我的妹妹们手下留情哦。”   沈容回头对她笑道:“可以,不过我希望你也能拿一些东西来跟我交换。”   绿女巫转身离开,道:“好哦,我去看看能跟你换什么。”   两条巨龙气呼呼地瞪向她们幸灾乐祸的姐姐,挥舞着翅膀,在屋内刮出强劲的风。   风将屋内家里全部掀飞。   沈容用尾羽将自己固定在地面上,展出海幽种的肢体,身上也布满了海幽种的灵纹。   巨龙分别朝沈容喷出浓郁的黑气与寒冷刺骨的气息。   黑气将地面与墙壁腐蚀,冷气将屋内的一切挂上冰霜。   沈容的灵纹在混杂的气体中隐隐泛出光,抵挡了腐蚀与寒冷。   她两手的触须分别缠住两只巨龙,尾羽狠狠拍打这两只龙,同时将鳞粉灌入她们体内。   鳞粉麻痹了她们的神经。   她们发出愤怒地吼叫,迅速变回人形,想要摆脱触须。   沈容的触须却随着它们的变化缩小,继续紧勒住她们的脖子。   “你要不想管这些事,走不就好了嘛!”   “我们做什么,关你什么事啊!你何必要这样针对我们!”   两名女巫意识到她们伤不到沈容,痛苦地抓着沈容的触须大喊   沈容道:“你们刚刚说的话,难道这会儿就忘了?”   她帮两位女巫复习了一下。   当她质问凭什么女巫欺骗他人的灵魂,却要像她这样无辜的人来背负别人沉重的人生。   女巫的回答是谁叫她弱、被控制。   沈容现在原话还给女巫:“如果你们觉得这个理由不成立,那你们也可以当作是我单纯地想打你们。”   “你们挨揍关我什么事呢?”   “谁叫你们弱咯。”   “谁叫你们打不过我咯。”   女巫拍打沈容勒住她们的触须,哑声道:“行了行了!我们不要那个女人的灵魂了,我们把她儿子复活,放她回去带孩子行了吧!”   沈容:“还有其他被你们玩弄的人,希望你们也能对他们负起责任。”   “否则我也要辜负对你们姐姐的承诺,不放过你们咯。”   女巫气得扁嘴,一副受欺负的熊孩子样。   “行行行!”   “我们照做行了吧!你快勒死我们了!”   沈容收回触须,道:“我也并不是不让你们和别人交易。只不过,交易要诚信,不要欺负无辜的人,这是最基础的。”   女巫们捂着被勒出血印的脖子,委屈地扁嘴。   在绿女巫过来后,道:“姐姐,她欺负我们!”   绿女巫笑呵呵地交给沈容一百张小黑牌,无视了告状的两位妹妹。   两名女巫气得跺脚。   沈容收了药后,便催促她们去履行她们的诺言。   两名女巫下楼办事。   沈容和绿女巫搬了两张椅子,坐在顶层的走廊上,居高临下地监督她们。   沈容放出软软,放在手心里边摸边看楼下。   软软自觉在空间里仿佛呆了亿万年,一出空间就抱着沈容的手指不撒手,啾啾沈容的指尖。   绿女巫慈爱地看着楼下的妹妹,道:“她们本性不坏,只是需要教导。”   她转眸看向沈容,目光却落在了沈容掌心的软软上。   她“咯咯咯”笑起来,道:“你的小鸟看上去很爱你。”   沈容捧起软软看了看,道:“是吗?”   她没什么感觉,只觉得软软挺黏人的,而且也挺可爱的。   绿女巫点头,招了招手,她屋里飞出了一只猫头鹰。   猫头鹰落在绿女巫怀里。   绿女巫摸了摸怀里的猫头鹰,道:“是啊,因为我也有一个很爱我的人,所以我看得出来。”   沈容看向那只猫头鹰。   她在猫头鹰身上看到了阴气。   这是一只鬼变成的猫头鹰。   绿女巫抚摸着猫头鹰,给沈容讲述了她的故事。   女巫年轻时任性又傲慢,就像她现在的两个妹妹一样,喜欢玩弄生灵,把别人的苦难当作戏剧观赏。   后来她被一位神惩罚了。   神没有杀她,而是将她吊在一棵荆棘树上,日复一日承受被扎穿的痛苦。   后来有一天,女巫突然看见了一只猫头鹰在她头上盘旋。   第二天,她就被从荆棘树上放了下来,猫头鹰也不见了。   女巫从神那儿得知,猫头鹰是曾被她戏耍的一个人。   在得知她饱受苦难后,他无法不让她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却也不忍看她受苦。   于是他开始经受神的考验,代替女巫受苦,   考验成功,他死了,被永远地变成了一只猫头鹰。   女巫那时不明白什么是爱,但她想要找到那只猫头鹰。   在寻找的过程中,她路过许多村庄。   她不再像从前那样傲慢无礼,开始帮助村庄惩罚恶人……   沈容想起她路过的那个有恶鬼的村庄。   原来,那是女巫在被一个人改变后做出的事。   “她始终找不到猫头鹰,只能去求神。神告诉她猫头鹰仍在替她受苦。神答应帮她找到猫头鹰,但是方式要用她过去常做的——交换。”   “她用年轻和美貌换了猫头鹰回来。”   老女巫摸着窝在她怀里的猫头鹰,笑道:“看到女巫苍老丑陋的样子,这个猫头鹰依旧爱她。他永远地留在了她身边。”   “我看得出,你的小鸟,也真的很爱你。”   软软闻言,狠狠瞪了老女巫一眼。   什么叫也?   他对沈容的爱更多更多!!!   软软扑到沈容怀里蹭她。   老女巫看着沈容和软软,笑了笑,回到屋里,又拿出一瓶药水,递给沈容道:“这瓶药水,可以让你的鸟变成人形。”   软软眼眸晶亮。   虽然他不需要药水也能变人,但是有了药水,名正言顺变成人后,他就可以……   软软的羽毛变成粉色,痴痴地望着沈容。   沈容惊奇地“哇”了一声,然后拒绝了老女巫的好意,道:“软软对我的爱,和你跟你爱人之间的爱是不同的。”   “你们那是爱情,我们这个是战友情。”   软软:“……”   他身上的粉色褪去,眼里蒙上了一层水光。   怎么会是战友情……   才不是!   软软飞起来,在沈容唇边“啾”了一下,落回沈容怀里,把头埋进沈容怀里。   沈容把这当作是软软赞成她的话。   老女巫“咯咯咯”笑起来。   这时两位女巫也已经处理好了楼下的事。   而走进房间的玩家们都没出来。   绿女巫对沈容道:“好了,现在回到第四个房间,你就可以离开了。”   沈容起身,道:“我还不可以离开。”   她走向蓝黑女巫。   蓝黑女巫感到了危险,连连后退:“你还想干什么!我们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   沈容:“你们还没给我补偿呢。”   蓝黑女巫瞪眼:“你都已经从我们姐姐那儿拿了一百张卡牌了,你还想怎样?!”   “说好的诚信交易呢?!你答应放过我们的!”   沈容笑道:“我说的,是你们要诚信交易,不是我。”   蓝黑女巫:目瞪口呆,满头问号。   沈容一脸无辜:   “谁叫你们弱咯。”   “谁叫你们打不过我咯。”   蓝黑女巫气鼓鼓地回屋,边翻卡牌边咬牙切齿道:“你这人怎么这么记仇!”   “不就说了你这两句嘛,你至于一直拿来说我们嘛!”   沈容:“你们胡说八道,污蔑我记仇,我要双倍补偿。”   蓝黑女巫回头瞪她,气得要哭:“你……不要欺人太甚!”   沈容重复:“谁叫你们弱咯,谁叫你们打不过我咯。”   蓝黑女巫:“……”   草! 第158章 休息区0.39   两位女巫在她们房间翻了半天,每人不情不愿地递给沈容五十张小黑牌。   沈容拿了小黑牌,道:“翻倍哦。”   两位女巫哼了一声,又各拿五十张小黑牌道:“给你!给你行了吧!”   沈容满意地拿上小黑牌离开,下楼去属于她的第四间房。   这次她在游戏场中一共收获了500张小黑牌。   小奖励的数量算是满意了,接下来就看彩蛋奖励是什么了。   沈容推开第四间房的门。   门内还有一道光门,那便是离去的出口。   光门前站着一位衣着简朴的女人。   她怀里抱着一个嗦着手指,一直盯着她看的孩子。   女人对沈容鞠躬道谢。   沈容走向女人,目光落在女人怀中的孩子身上。   “女巫把他变聪明了吗?”   女人摇头,笑容释然,满目慈爱地看着孩子:“不过已经不重要了。或许这就是我们该走的路,我会在这里,好好带他继续走下去的。”   “我会努力撑到他死亡……我再死的。”   沈容拿出一张治愈卡牌,给孩子用了。   女人眼里亮起点点光:“这是……”   沈容:“我不知道这牌能不能治愈他。听说是能治愈除死亡外的一切伤病的。”   女人再次鞠躬,哽咽道:“感……”   沈容扶起女人,道:“不必。”   她看着孩子,笑了下,捏了捏孩子有些瘦的小脸蛋。   孩子对她咧开嘴笑了。   女人将烧焦的绳子和手帕给沈容,道:“留个纪念吧。”   沈容接过,转身跨入了大门中。   门内不是游戏场外,而是类似新手村的地方。   牛角人正在村口帮排队的玩家结算彩蛋奖励。   大部分玩家都没有获得彩蛋,被直接放行。   沈容加入了队伍当中。   轮到她时,她将收集的彩蛋和物品一起拿了出来。   牛角人帮沈容结算。   七个树精可兑换一个小奖励。   七个光球可兑换一个大奖励。   烧焦的绳子和手帕加起来,就可以兑换一个小奖励。   还有两颗血珍珠似的球,牛角人分别给她兑换了两张一次性特殊卡牌。   沈容从牛角人那儿接过奖励,奖励卡牌是三张S级卡牌。   只不过S级内卡牌也有潜在的品级划分,所以除光球兑换的一张S级卡牌外,其余两张卡牌都是S-级。   排在她后面的玩家探头探脑道:“卧槽,物品可以当多个彩蛋的吗?”   玩家掏出他收集的东西,道:“你们看看这些呢?”   牛角人微笑道:“这些都是垃圾,不可以带出游戏场哦。”   玩家长队中会响起了快活的笑声。   沈容拿上三张卡牌离开游戏场,回到别墅才详细查看卡牌信息。   两张S-级:   一张是【定身】,每天可使用一次定身技能,一次只有三分钟,对强于持牌人的人用,存在反噬可能。   一张是【吐真】,可以让被选中的人在三十分钟内只能说真话。每天可使用三次,同样存在反噬可能性。   一张S级,是【变身】,可让持牌人变幻成想象中的人物。   每天可使用一次,一次持续效果为三小时。比持牌人能力强的能看穿变身。   这张牌没有任何反噬效果。   两张一次性特殊卡牌。   一张是血池,可以放血,血可以喝,喝下血的人会说出一件回忆中的事,每天只生效一次。   卡牌上有个血量储存条,储存条清空,卡牌也就失效了。   还有一张是心灯,效果和血池是一样的。   被心灯照过超一分钟的人会说出一件回忆中的事,每天也是只生效一次。   卡牌上有个电量条,电量清空,卡牌便失效。   这几张卡牌都是可以用得着的,沈容便收起来,没有吸收。   她开始一张张整理她的小黑牌。   空间类的208张,她全部拿去扩充空间。剩下139张一次性隐身和152张一次性治愈。   还剩下最后一张,竟然是金色的小卡牌。   这张,是被夹在绿女巫给她的卡牌里的。   沈容回想起女巫说,她遇到过神。   这张卡牌上面还贴了一张字条,沈容翻开查看,上面写着:   【这是一张占卜牌,占卜率百分百哦~   这是那位神留给我的,现在我把它交给你,祝你一路平安】   又是占卜牌。   沈容心道自己和占卜怎么这么有缘。   她还记得她拿到的第一张S牌就是占卜,只不过那张占卜牌附带了不好的效果。   而这张,是纯占卜。   沈容当即使用了一把。   她眼前凭空出现一行字:   今日运势——平。   平……不是凶就行。   以后进了游戏,可以在想起来的时候占卜一下。   沈容把占卜牌收起,开始她正式的休息生活。   和以前整天睡觉休闲不同。   她现在每天还多了两样要做的事——学习神域文字,以及研究那位巫女交给的秘术。   软软整天黏着她。   他知道不能打扰她,于是就默默地围着她转。   时而静静地在她怀里和她一起看书,时而埋在她颈窝里啾啾她。   沈容也会抽空摸一摸软软,捏捏它的小腮红。   日子过得甚是惬意。   休息期很快结束。   期间左家兄妹来见过沈容,并给了沈容十张小黑牌,当作沈容在游戏场内提醒他们忆起自己身份的报酬。   沈容还在休息期内学会了一个巫女的秘术,叫招鬼。   这个招鬼和普通的招鬼不同。   它是通过一种阵法,强行给附近方圆百米内的鬼灌输来到施术人身边想法的秘术。   至于这些鬼会不会来,全看鬼们的能力够不够强,有没有被其他大师困住,以及施术人的能力如何。   这种方法存在很大危险性,施术者可能会被鬼群殴。   但只有实力足够,一切都不是问题。   比起卡牌,沈容更喜欢这个秘术。   这个秘术用来找鬼,那可比她自己到处跑着去找方便多了。   休息期结束当夜零点,沈容眨眼间进入了新游戏中。   睁开眼,她正穿一身制服,身处一个营业大厅。   她身边就是柜台,面前摆着的文件上写着一行大字:物业管理登记册。   她现在的身份是物业管理员?   沈容环顾四周,这排柜台除她外还有五名员工。   五名员工也正在打量周遭环境。   看来这次的玩家全部都是物业管理员了。   扫视时,沈容量留意到大厅的玻璃门外天色青黑。   再看电脑上的时间,已是晚上七点。   “下班了下班了,你们怎么还都在这儿?都想留下来加班?”   一位同样身穿制服,体型微胖的中年女人从一旁的办公室里走出来,看样子是她们的领导。   她胸前挂有名牌,上面是她的名字——钱薇。   “我看看啊,今天是谁值班……纪蕊思,申卓,你们俩今晚值班哈。其他人可以下班了。”   说罢,钱薇往外走。   走到门口,见人都坐在柜台里不动,她笑道:“都想留下来加班?主动加班没有加班工资的哈。”   沈容笑道:“我热爱我的工作岗位,我自愿留下加班,不用工资。”   其他玩家都附和沈容。   既然他们都是这个小区的物业,就说明主剧情应该在这个小区里。   他们怎么能走呢!   钱薇道:“行,随便你们。反正明天你们还得照常上班。”   她推开玻璃门走出去,又回头道:“哎对了,你们今晚闲着没事,就把小区里坏掉的路灯修一修。还有业主们反馈的问题看一看,能解决的就解决掉。早点解决,你们上班的时候也会轻松一点。”   沈容点头答应。   钱薇笑呵呵地走了,看上去是个好脾气的人。   物业大厅内只剩下玩家。玩家们互相对视一眼,道:“做个自我介绍?”   首先做自我介绍的是刚刚被钱薇点名的一男一女。   申卓,人高马大,国字脸很有特点。   李思睿,纤细瘦弱,长得很清纯。   还有两男一女。   一个女生高高胖胖,叫詹令如。   一个男生干瘦,叫富森。   还有一个,又是沈容的熟人——在第二个副本中,死在她手里的佟焕。   沈容向他们自我介绍叫林湄。   佟焕对她笑而不语,没说他和沈容认识的事。   六名玩家很快分配了各项工作的人数。   两人留在大厅值班。   两人去修路灯。   两人看反馈记录,根据记录上门帮业主解决问题。   值班的毫无疑问是被钱薇钦点的申卓和纪蕊思。   哪两人去修路灯,哪两人看反馈上出现了异议——富森和佟焕,都想和沈容一组。   沈容不知道富森打的什么算盘,但佟焕是她要提防的人。   沈容选择和詹令如一组,看记录。   富森和佟焕没有强求,联系师傅去检修路灯。   沈容和詹令如坐到一起。   詹令如笑容憨厚,道:“他们俩都要跟你一组,弄得我好尴尬,还好你帮我解围。”   她的笑意不达眼底。   沈容对詹令如敷衍地扯了下唇角,翻开册子,道:“这家要通下水道,咱们干不了,要联系师傅……这家……”   二人的目光定在3栋502住户的反馈上。   “这家要求物管帮他去协调邻里关系。可以去试试看。”   沈容拿上记录本,和詹令如起身,从物业大厅的架子上拿了一份小区规划图,离开物业大厅去往3栋502。   一出大门,一阵寒风吹得沈容和詹令如瞬间感受到了冷入骨髓的滋味。   沈容和詹令如都各自从空间里拿出棉大衣穿上,裹紧了棉大衣,根据规划图往3栋502走。   这是一片新老合并的小区,占地面积很大。   物业大厅所处位置,在小区合并的中间。   新小区那边一片灯火通明,能隐约看见绿化带上的白霜。   旧小区内整体是昏暗漆黑的,有几盏路灯就像夜店的灯一样疯狂闪烁。   而3栋502在旧小区。   沈容和詹令如走在昏暗的路上。   两旁的绿化带因为年代久远,在人们的生活中被泼上各种油污废水等物,变得稀稀拉拉。   詹令如冷得打颤,道:“我在大厅的时候,看到那个叫佟焕的一直盯着你看,你俩认识吗?”   沈容笑而不语。   詹令如笑道:“难道是他看你长得漂亮,对你……”   “呜呜呜……妈妈,妈妈……”   突然有小孩的哭声自远处的黑暗中响起,越来越靠近。   詹令如的话戛然而止,与沈容一起循着声音走过去。   “小朋友,你怎么了呀?”   詹令如老远便关切地询问。   “妈妈生我气,不要我了,呜呜呜……”   一个小小的身影逐渐从黑暗中走出来。   詹令如脸上和蔼可亲的笑容在看到昏暗路灯下的孩子后,变得僵硬起来。   那孩子看上去不过四岁左右,穿着小背心和小短裤,冷得浑身青白,一直在打颤。   孩子小小的头颅像被压扁的皮球一样,瘪了一块下去,血和脑浆糊了它半张脸。   它的左手像是没有骨头支撑,整只手臂都随着走动像面条似的摇晃。   腿脚像折断的木枝一样扭曲,走路时几乎是在用折断的碎骨戳着皮肉在地上磨蹭,磨得他腿脚血肉模糊。   这是一个坠楼而亡的孩子。   它听见詹令如的声音,踉踉跄跄地走向詹令如,扬起脸看着詹令如,抓住詹令如的衣服,抽噎:“姐姐,你可以送我……啊!”   昏詹令如一把挥开它的手,面如土色地后退,远离这孩子,笑容僵硬地道:“你就在那儿说吧。”   孩子像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单薄的身子抽动,哭得更厉害了,祈求道:“姐姐,你能送我回家吗?我想爸爸妈妈了,我再也不任性了……”   沈容蹲下身,对孩子张开手,温声道:“到我这儿来。”   孩子像是听到人跟他搭话,才能看到人。   它转脸看向沈容,畏缩地不敢靠近。   它五官错位,脸皮被石子刮蹭得坑坑洼洼,眼珠被肉丝连在眼眶上,像连线的弹球一样一甩一甩的。   因着它一直在哭,不断有血流从它破碎扭曲的眼眶里流出,将它小小的脸蛋都染成了血色。   沈容主动走向他,从空间里拿出棉衣给他套上,又拿出手帕给它擦脸,问道:“你家住哪里呀?爸爸妈妈叫什么名字?”   詹令如推了沈容的肩头一把,蹙眉低声道:“你干什么,它是鬼……”   小孩茫然地抬眼看向詹令如,像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扁着嘴委屈地道:“我不是……”   沈容抱起穿好大衣的孩子,道:“对,你不是,别听她瞎说。你也不许哭,不然我不带你找爸爸妈妈了。”   她递给詹令如一个眼神,示意詹令如别说话。   詹令如蹙眉,先前那副憨厚的模样全无。   有些厌烦地蹙眉盯着沈容抱着孩子离开的背影。 第159章 月亮在看你10.1   沈容抱着孩子,分心留意着身后的詹令如。   对于主动跟她套近乎、其实态度却只是假装友好的人,她总是要提防的。   “我爸爸叫哥,我妈妈叫妹。我们家住在楼上,家里有电视机,海报,两个大娃娃……”   小男孩掰着自己骨折的手指细细说着家里的情况。   然而能用的信息几乎没有。   沈容耐心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丁长霖。”   沈容:“爸爸姓丁还是妈妈姓丁呀?”   “爸爸姓丁。”   沈容:“叫丁什么呀?爸爸今年多大啦?”   “叫丁哥!爸爸说他今年十八岁,又帅又年轻!”   这孩子对家里人的印象很模糊。   沈容又重复问了好几遍,得到的都是几乎相同的回答。   沈容转变策略,开始询问丁长霖的信息。   丁长霖今年三岁,还没上幼儿园。   爸爸妈妈对他很好,把他养得比别人家的孩子壮实高大一些。   他记不得出事的那天发生了什么。   只记得某一天黄昏,他任性地跑出了家门,在走廊上到处跑,结果就被抓住了。   他在小黑屋里被饿了好久,只吃了一点点东西,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根据丁长霖的话,沈容推测丁长霖的父母应该都不超过三十岁。   而且应该都是性格比较活泼开朗的年轻人,才会对自己孩子说他们才十八岁。   丁长霖从壮实被饿到现在干瘦的模样,应该是被饿了半个多月。   鬼魂的腐烂基本上和尸体的腐烂状况是一样的,但时间上不是同步的。   根据沈容的经验,看丁长霖的外貌,他的身体没有腐烂的情况。   也就是说他失踪加上死亡的时间,应该不超过两个月。   当然,这都是在一般情况下的推论。   如果还有一些特殊情况,这些推论也可能都不成立。   沈容打算回去查看一下旧小区的住户名单。   现在嘛,她还得去协调邻里关系。   沈容走到3栋,将丁长霖放在三栋楼梯间里,让他躲在这儿取暖,她一会儿再来带他走。   丁长霖打量着楼梯口,心不在焉地点头。   这旧小区居民楼的格局和一层两户式不同,更像是教学楼的建筑形式。   一层楼有好几间房,共用一个长走廊。   詹令如默默地跟在沈容身后上楼,低声道:“你要是想获取信息,没必要这样哄那个孩子。你看你哄了半天,他只会东拉西扯地浪费时间。那个孩子只不过是个小鬼,咱们又不是对付不了,还不如直接盘问他……”   沈容打断她道:“我有我的行事方式,请你尊重我,好吗?”   詹令如尴尬地扯唇:“好……我不说了,行了吧。”   她在身后无声地嘀咕了两句不好的话,以为沈容没注意到。   沈容暂时还没看出詹令如有什么危险性,只提防着,没有主动撕破脸。   徒步爬到502门口,沈容摁响门铃。   詹令如打量这层楼道:“这里好旧好差劲啊,感觉每户的房子都很小。住在这里的人都没什么钱吧。难怪这里路灯坏了那么多,拖到我们来才修。”   沈容没有接话。   502单薄的铁皮门里传来口齿不清的声音:“来了!”   502门打开,一股暖气混着饭菜香味从屋里泄出来。   穿毛衣的年轻男人探出半身子,打量沈容和詹令如。   沈容微笑道:“你好,我们是物业的,这个时间点是不是打扰到你们吃饭了?不好意思。是这样的,我们之前接到您的反馈,想让我帮您协调一下邻里关系,所以我们特地上门来想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年轻男人道:“哦哦,那你们进来吧。”   他留了门,直接转身进屋。   沈容和詹令如跟着进门,将门关上。   这栋房子出乎意料的大,大概有一百多平米,却是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格局。   各个房间都很宽敞。   客厅里的饭桌旁正坐着一名穿校服的少女。   屋内昏黄的灯光洒在少女身上,少女像是披上一层柔光。   少女含笑望着沈容,眼里的光比明亮星辰还要闪耀。   沈容对上他的视线便知——这是封政。   封政站起身走到沈容身边,笑得眼眸弯弯。   年轻男人叫骆其青,向沈容介绍少女道:“这是我妹妹骆云云,她在附近的高中上学,我在附近的大学上学。我们俩是因为学校都在这边,又住不惯宿舍,才买下这边的房子,搬到这里的。”   沈容还不了解小区附近的环境。   不过听骆其青这么说,这小区应该属于学区房,地带繁华,所以才他们才入住的。   沈容打量着房间,点头笑道:“哦,请问你们和邻居是有什么矛盾呢?”   骆其青让封政继续吃饭。   封政不肯,黏着沈容,眼眸里似藏着许多话像对沈容说。   他拉着沈容在沙发上坐下,一直挽着沈容的胳膊没撒开。   沈容睨了他一眼,示意他放开。   封政微微蹙眉,轻轻摇头拒绝,眼里只有光和沈容。   沈容无视封政,专心听骆其青说话。   骆其青没注意到沈容和封政的眉来眼去,坐在小沙发上道:“就,这种事怎么说呢……我们觉得503的住户好像有点和常人不一样。”   “他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独自居住,无儿无女,家里阳台上却经常挂着很多女人的衣服。而且有一天我还看到他穿着女人的衣服,大晚上的在阳台上和衣服跳舞……”   骆其青说着,五官皱起,一脸瘆得慌:“我们不歧视他有女装癖好,但是他大晚上的那样,还经常大半夜放老音乐,也太恐怖了。”   骆其青说话期间,封政已搂着沈容的手臂,渐渐把头靠在了沈容肩头。   沈容瞥了眼一直在引她注意的封政,递给他一个眼神:先让我干正事,别干扰我。   封政点点头,依依不舍地松开沈容。   顿了一下,眼眸里突然充满了喜悦:   沈容的话是不是说明了她在意他,所以他的存在才会干扰到她?   封政一瞬不瞬地盯着沈容看,掐着自己,努力克制着欣喜到想要抱她的冲动。   沈容觉得现在的封政好像仗着她说不会阻止他的喜欢,就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她干脆彻底无视了封政。   骆其青接着道:“还有一天,我晚上和同学去聚餐了,云云一个人在家。那老头不知道怎么知道家里只有云云的,竟然大晚上端着一个锅上门,说要请云云吃晚饭。云云那天吓得连房门都不敢出,等了好一会儿那老头才离开。”   沈容问道:“那老头锅里的是什么啊?”   封政道:“一锅红烧肉。”   詹令如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悚,对沈容做口型道:“不会是人肉吧?”   沈容表示不清楚,记下骆其青反馈的问题。   骆其青道:“我们没别的诉求,就是希望他能离我们家远点,以后晚上别再放音乐,不要再在阳台和衣服跳舞,真的太恐怖了。”   沈容收起记录本,道:“好的。待会儿我们会去503问一下情况的。”   骆其青点头,送沈容和詹令如出门,道:“别说是我们说的啊,我怕他……报复。”   骆其青心里已经把隔壁老头完完全全当成一个恐怖的变态了。   沈容点头答应,转身要走。   封政站在骆其青身后对沈容招手,眼眸在夜里也灼灼闪烁:“有空常来玩啊。”   沈容点头。   詹令如笑呵呵地说:“一定。”   封政翻了个白眼。   詹令如悻悻然撇嘴。   502房门关上。   詹令如和沈容到503门口,低声道:“刚刚那个骆云云对你好热情啊,对我就不一样了……你们认识吗?”   沈容平静道:“他是NPC,我们怎么认识?”   詹令如低垂眼帘,眼珠子转了转。   沈容敲响503的门,过了好一会儿,房门才打开。   屋里昏黄的光洒落出来,一个高高瘦瘦,戴着一副眼镜,看上去十分斯文的老人道:“请问你们是谁?大晚上的有什么事吗?”   沈容微笑道:“您好,我们是物业的。我们接到一些业主的投诉,想跟您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老人侧身,和蔼道:“外面冷,你们进来说吧。”   沈容和詹令如进门,闻到屋里清淡的饭菜香味。   老人关上门,道:“这么晚了还要过来,现在年轻人工作真辛苦。你们吃饭了吗?要不要在这儿吃点?”   沈容扫了眼桌上简单的青菜小炒和一碗吃到一半的米饭,笑道:“不用了,谢谢,我们吃过了。”   老人叫她们在沙发上坐下,去厨房倒茶。   沈容趁此时间打量这间房屋。   房子大约六十多平米,两室一厅。   屋内装修老旧,家具摆设都充满了年代感,灯一看就是用了很久的,已经不怎么亮了,以至于整间屋子都很昏暗。地面还是水泥地。   不过房间打扫得整齐干净,没有异味,还有一股淡淡的老式化妆品的香味。   老旧香案上摆放着一个香炉,供奉了四张黑白照片,是两男两女四位老人。   老人端了两杯茶过来,坐在单人小沙发里,笑问道:“别人投诉我什么啊?”   詹令如道:“说你大晚上放音乐,穿女装和衣服跳舞,还有给人……”   沈容拍了詹令如胳膊一下,笑道:“差不多就是这样了。我们想跟你协商一下,以后能不能不要做这些事。这附近有学校,有些学生大晚上从这里过,看到的话……还是会有些害怕的。”   老人眸光略显黯淡,笑了笑道:“这个事啊……不好意思哦,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詹令如挑了下眉,打量起这位老人来。   沈容笑道:“还有您隔壁住的两个学生,他们两个都忙着读书,不希望有人打扰,所以麻烦您以后看到他们,就当没看到就行。”   老人眼皮微微耷拉下来,怔仲地点点头。   情绪有些低落的样子。   沈容扯开话题道:“我们这次来呢,还有一件事,就是您现在是一个人住对吧?”   老人点头。   沈容翻开记录本,道:“我们针对像您这样的独居老人有个特别照顾的政策,您现在只要登记一下,我们以后有可能会安排一些人员到您家里来帮忙,或者给您送些东西什么的。”   老人愣了一下,点点头,表示同意登记。   沈容开始询问老人的姓名,家人,工作等问题,并一一记录下来。   老人叫丁启华,曾是一名小学老师,现在已经退休了。   他年轻时候有个妻子,有个儿子。   妻子和儿子失踪了很多年,旁人都说看到妻子失踪前跟一个男人纠缠不清,是带着儿子和那个男人私奔了。   他丈母娘和老丈人都说对不起他,让他再找个人成家过日子,但是他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妻子。   直到十多年前,他在大街上看到一个和妻子很像的背影带着一个挺拔的年轻人,跟另一个男人走在一起,他才放弃寻找。   不过他依旧一直没有成家,独自负担赡养家里四位老人的义务。   送走了四位老人后,就一直一个人生活了。   现在他每个月退休金不少,够用,身体也挺硬朗的。   沈容记录下这些信息,和丁启华道别离开。   站在门口,却看见丁启华家里一侧的墙壁上,隐隐浮现出一个女人以跪倒的姿势靠在墙边的血迹。   詹令如也看见了,微微瞪大眼睛。   待和沈容走下503所在的楼层。   詹令如道:“这个丁启华肯定有问题!没准儿他的妻子和儿子,都是被他杀害的。”   “他可能因为妻子出轨,杀害了他的妻子后变得心理扭曲。你别看他样子斯斯文文的,一般变态杀人狂都是这种样子的。”   沈容若有所思,既没反驳詹令如说的话,也没同意。   詹令如说的不无道理。   沈容下到一楼,去楼梯间找丁长霖,却不见丁长霖的踪影。   詹令如挑了挑眉,和沈容一起回到物业大厅。   此时已近九点。   一直呆在大厅的申卓和马思睿点了六份烤肉拌饭。   见沈容和詹令如回来,他们给了她们两份,并问道:“你们得到什么有用信息了吗?”   詹令如边吃饭边将这一路遇到的事情说出来。   申卓道:“我刚刚看了一下这小区的资料,旧小区那边,大部分都是拆迁户,是很久以前从丁家村拆过来的。”   “后来这片区域有趋势要开发成学区,开发商业圈,开发商提前知道消息,推测这片房子要升值,就又和那些拆迁户商议,让他们住到别的地方的电梯房里去。”   “有些居民同意,搬走了。有些居民留了下来,因为安置房经过重新开发变成了可买卖的住房,留下的居民还被迫交了一些钱。”   “这个丁启华应该就是那时留下来的。”   纪蕊思道:“还有那个丁长霖,应该也是丁家村里留下来的人。现在住这边的丁家村人,大部分都为了钱卖掉了房子,留下的姓丁的是少数了。”   申卓开始用电脑筛查姓丁的,30岁左右的男性,想找到丁长霖的父亲。   沈容有些困惑,道:“小区里有小孩失踪了,你们有查到相关记录吗?”   申卓摇头。   纪蕊思道:“谁知道小孩父母是怎样的呢?没准儿他们是养着养着不想养了,小孩走失他们乐得自在,所以不报失踪。”   “也没准儿小孩就是父母害死的,只不过小孩儿凭借自己脑子里的幻想,美化了父母,这两种情况不是没有呀。”   沈容扒拉着烤肉饭,沉思起来。   申卓很快找到符合条件的丁姓男人,道:“有个叫丁峰的,今年31岁,以前坐过牢。出来后因为酗酒滋事,被拘留过很多次。”   这信息一出来,纪蕊思和詹令如都觉得:丁长霖可能真是这个丁峰的儿子,而且,他可能是丁峰害死的。   沈容吃完了饭,休息了一会儿,继续翻看反馈记录,道:“正好,有人投诉丁峰,我们今晚去看看?”   现在已经过了十点了。   詹令如打了个哈欠,站起身跟沈容往外走。   刚走出物业大厅,迎面就撞上佟焕。   佟焕笑问她们要去哪儿。   詹令如回答后,佟焕自称现在没事干,要跟着一起去。   于是,沈容和詹令如的队伍里就多了个佟焕。   旧小区的灯被修好,仍是昏暗一片,完全比不上新小区。   路灯发热的灯泡在空气中飘出白雾。   沈容三人走在路上,一路寂静无言。   沈容能感觉到,佟焕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地往她身上瞟。   忽的,黑暗之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   沈容三人走向动静地源头,就见一个佝偻的身影穿着破旧军大衣,头戴毛线帽,一头乱糟糟的蓬发如同鸟窝。   他正拎着麻袋,在翻垃圾箱。   詹令如道:“我还以为又是那个小孩鬼呢。”   佟焕问道:“什么小孩鬼?”   詹令如又把沈容和她遇到的事说了一遍。   在他们说的过程中,沈容继续走向那正在翻垃圾的人。   还未走很近,沈容就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浓郁酸臭味了。   他察觉到有人靠近,随意地抬脸看向了沈容。   这是一位老人,满脸沟壑,脏污不堪,目光浑浊。   他面相看上去很凶,见到沈容,忽的眯起眼睛对沈容吹了个口哨,笑问道:“小姑娘,大晚上一个人走夜路啊。”   他似乎是把落在沈容身后的詹令如和佟焕当成了一对,而沈容是单独的一个人。   沈容笑容虚假:“你好,请问你是这个小区的业主吗?”老人继续翻垃圾:“算是吧,我儿子住在这儿。”   沈容正要继续询问。   老人突然打开一个黑色垃圾袋看了一眼,然后把黑色垃圾袋放在自己的拖车上,对沈容眨眼道:“小姑娘挺漂亮,要不要跟叔叔出去吃个饭?”   沈容自是拒绝。   老人撇了撇嘴,叼起一根烟,吊儿郎当地拖着垃圾离开,道:“别看我这样子,我不缺来钱的路子。”   沈容目送老人走入黑暗中。   佟焕和詹令如这时也说完了话,跟上沈容,问道:“刚刚那老头跟你说了什么啊?”   沈容:“没什么。”   她往丁峰居住的6栋502走去。   一路没再遇到什么奇怪的人或鬼。   来到6栋502门口,站在门口就能听见门里震天响的音乐。   沈容按响门铃。   门内没反应。   她猛砸了几下门,屋里才传出一声男人不耐烦地呵文:“谁啊!”   过了一会儿,一个气势汹汹的纹身平头男人打开房门,眉间的沟壑紧得能夹死苍蝇,打量了沈容三人一番,叼着烟道:“物业的?你们干嘛!”   他就是丁峰。   沈容三人望着丁峰的背后,都瞳孔微缩。   丁峰背后挂着三个低着头,发丝被血糊在一起,挡住了脸的女人。   这三个女人用腐烂流脓的六只手臂,分别抱住了男人的手臂、腰、脖子。   它们身上浓郁的阴气笼罩着男人,让沈容三人真切得见识到什么叫做印堂发黑,霉运缠身   丁峰对她们的存在毫无察觉,只是时不时活动活动胳膊,敲敲后腰,揉揉脖子,看上去很不舒服的样子。   见沈容三人不说话,丁峰扯着嗓子吼道:“说话啊!你们三个大晚上来干嘛的!不说话赶紧滚!”   说着,丁峰就要将门关上。   沈容连忙伸腿拦门,微笑道:“您好,我们接到了一些对您的投诉,请问您能配合我们了解一下情况吗?”   “投诉?”   丁峰凶恶地瞪眼,猛抽一口烟,满嘴烟味的气息喷在沈容三人脸上:“妈的,谁敢投诉老子!”   沈容笑问道:“请问您能让我们进去说话吗?外面太冷了。”   丁峰呲了下牙,摇晃着脖子,摆动腰,识图缓解身上的痛苦,转身进屋,道:“进来吧。”   他一转身,沈容三人便看见,他身上挂着的三只女鬼,每个鬼的腿间都惨不忍睹。   血染红它们的裙子,裙子湿哒哒地黏在它们腿上、屁股上。   它们的腿上满是淤青、烟头烫出的焦黑和被刀割开、深可见骨的伤口。   肠子从它们腿间或长或短地被扯了出来。   随着丁峰身体的活动,它们的身体在摇晃,血淋淋的肠子也跟着来回甩动。   沈容三人都可以想象出,它们生前遭受过怎样的非人虐待。   詹令如眉头紧皱。   沈容闭了下眼,稳定心神,微笑道:“打扰了。”   走入房间,映入眼帘的是满地满桌的外卖盒子,垃圾食品包装袋。   家具没两样,沙发布上布满了各种污渍,茶几上还有倾倒的啤酒,澄黄的液体正从桌上流下。   满屋子难闻的陈旧食物混杂气息和女鬼身上腐烂的血腥气混杂在了一起。   丁峰瘫在沙发上,像是这样才能让他舒服些,语气也略缓和,道:“你们说话啊!不说话来我家干嘛的!”   他身上的三只女鬼也跟着躺下,头发落到身后,六只布满血丝的眼睛和丁峰一起盯着沈容三人看。 第160章 月亮在看你10.2   丁峰拿起手机打游戏,不再看沈容三人一眼。   沈容一边暗暗打量这间屋子,一边道:“能麻烦你先把音乐关一下吗?”   丁峰随意道:“你去关就是了。”   沈容要去关音响,佟焕抢先一步走了过去。   沈容拿出投诉单子,道:“是这样的,我们接到投诉,说你大半夜放歌,影响到了小区里其他人的正常休息。还有你经常随意把垃圾往窗外扔,差点砸掉人……”   丁峰打断道:“我不放歌睡不着。谁要我不放歌,那我失眠也算是他的责任吧?我扔垃圾怎么了,就一点包装袋,砸不死人的。”   沈容:“可是……”   “可是什么呀可是,你们来只找我就为这事儿啊?我还以为你们接到投诉,说我这屋子太臭,是要来给我收拾屋子通管道的呢。”   丁峰烦躁地摆手,道:“行了行了,其他的我都不想听,你们滚吧。”   詹令如脸色深沉,道:“丁先生,你是不是杀过人?”   丁峰抬眸,瞪着詹令如道,拿起一个空啤酒罐就往詹令如身上扔,道:你妈放什么狗屁!你才杀过人呢!”   詹令如灵巧地躲开,道:“要想人不知……”   沈容止住詹令如,对丁峰道:“我明天会亲自带保洁阿姨过来给你收拾屋子的,管道也会找师傅给你疏通的。”   丁峰躺回沙发上继续打游戏,道:“这还差不多。”   詹令如不说话了,撇着嘴看沈容。   沈容:“我能请问一下你的相关情况吗?我们了解到你是服刑回来的,至今还没有工作,我们担心你在生活方面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所以这次来,除了跟你协商投诉的事,还想让你帮忙做个登记。”   丁峰抬眼:“给钱吗?”   沈容微笑:“会看情况给的。”   丁峰坐起身,伸了个懒腰。   缠在他腰上的女鬼恶作剧似的掐了他的腰一把。   只听咔嚓一声骨头脆响,他“哎哟哎哟”地捂住了腰。   不过他像是习以为常,只一脸痛苦,并没有太过在意,还要求沈容立刻给他登记。   沈容拿出本子从丁峰的姓名年龄着手,逐步开始询问为何入狱等问题。   丁峰一一回答,提到入狱,虽面有不悦,还是道:“我也是倒霉,你晓得吧。”   “我从小身体就不好,总是莫名其妙这儿疼那儿疼的,我叫我爸带我去看,他个死老头子根本就不管我,也就我妈管我。但我妈没钱,也没法儿带我去看病。”   “长大后我没法儿正常上学,也不能干活,整天疼得很烦躁,又没有钱花,就和朋友一起在街上乱混嘛。二十岁的时候为了帮兄弟,去偷了不少钱,然后就进去了。”   “坐了八年牢出来,以前的兄弟联系不到了,我又找不到工作,就这样随便过日子呗。”   沈容问:“那你这房子,你妈留给你的吗你妈人呢?”   “房子是我妈留给我的,我妈现在得了癌症,在医院,慈善机构帮忙养着。估计没两天就要死了。我爸也不知道到哪儿鬼混了,反正我爸是根本不管我的。”   丁峰花的钱,都是他妈给他的,没多少钱。   而丁峰的开销也不大。   他不会做饭,每天就只吃一顿打折的外卖,喝点送的啤酒,或者自己下点面条吃。   零食也是在网上买的几块钱一大包的那种杂牌零食,配酒喝的。   沈容盯着丁峰身上的三只女鬼,问丁峰:“你几岁开始浑身疼的?”   丁峰道:“刚出生就不舒服了。”   也就是说这三只女鬼在丁峰刚出生的时候就盯上他了。   刚出生的丁峰,不可能对三只女鬼做什么恶毒的事啊。   詹令如低声道:“难道他是什么特殊体质吗?这三只女鬼是在他出生的医院缠上的他?”   沈容走近丁峰,道:“我祖上教了我一门手艺,专门治疗莫名其妙的疼痛的,介意我帮你看看吗?”丁峰道:“随便你啊。”   沈容让他趴在沙发上,一拳将他打晕。   而后对三只女鬼道:“你们为什么要缠着他?”   三只女鬼的头颅嘎吱嘎吱转动,呈一百八十度扭向沈容,道:“别多管闲事。”   沈容:“你们说一下为什么,没准儿我们能帮你呢?”   詹令如附和说“对啊对啊”。   佟焕微笑,默默地观察沈容。   三只女鬼打量沈容、詹令如和佟焕,眼珠子突然开始在眼眶里狂转。   “帮我们?你能怎么帮?”   “就凭你们?”   三只女鬼生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心态扭曲,不再相信人很正常。   沈容耐心地劝导三只女鬼。   詹令如像是意识到了自己不如沈容会说话,只在一旁不断附和沈容说“对啊对啊”。   三只女鬼被沈容劝了半天,沉默良久,突然发问:“你们觉得,父债子偿,应不应该?”   沈容:“让你们变成这样的,是丁峰的父亲?”   三只女鬼默认。   沈容:“丁峰的父亲难道死了吗?你们为什么要盯上丁峰?”   三只女鬼痴傻似的笑了起来,眼里流下血泪,嗓音苍凉:“因为我们不记得他爸爸长什么样子了,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我们变成鬼之后,就呆在了他怀孕的妈妈身边。只记得那个女人是那个男人的妻子,她肚子里的是那个男人的儿子。”   “那种人都有孩子,你不觉得这事很恶心吗?我们因为那个男人,无法再陪伴在我们子女身边,可那个男人却有孩子!”   三只女鬼怨恨地咬牙。   “那种人生出的孩子,能是什么好东西。你看他,不学无术,年纪轻轻就偷鸡摸狗!”   “我们跟他们家的恩怨,你就别管了。”   沈容:“可是,你们一直缠着他,也没有办法真正的报仇啊。不如我帮你们找到那个杀害你们的人,你们从他身下来,如何?”   “找?你怎么找?这个孩子都不记得他爸的样子,你上哪儿找?”   女鬼嗤笑,不搭理沈容了。   沈容温声道:“我看你们是受害者,很可怜,所以才跟你们好好说话。站在你们的角度,或许这孩子不是绝对无辜的,我体谅你们。但是你们一直纠缠着他,又有什么用呢?”   三只女鬼依旧不搭理沈容,用看小丑的目光看着她。   沈容收敛了笑,道:“我是想解决问题的。趁我好好跟你们说话的时候,我劝你们听我的。”   三只女鬼虽然不是鬼兵级,但能力也不弱,比先前那丁长霖强太多了。   假如说丁长霖弱得像奶猫,那这三只女鬼就强得像猎豹。   詹令如斟酌了一下,不想一下子跟这样的三只女鬼成为对手,拉了拉沈容道:“别冲动。”   佟焕拉着詹令如往外走,笑道:“这里就交给她吧,我相信她可以解决的。”   沈容瞥了眼佟焕,心道这小子铁定没什么好心思。   詹令如没有迟疑便跟着佟焕离开了。   沈容用手捂住眼睛,开启海幽种之瞳,透过指缝扫视房间一圈。   发现被佟焕碰过的音响上,有一快方形的灵气聚集。   那像是卡牌留下的。   那东西是能监视屋里的情况吗?   那她就不能用海幽种的特征来威胁女鬼了。   沈容掏出三张控小鬼卡牌,把卡牌贴在了三只女鬼身上,命令它们从丁峰身下来。   三只女鬼乖乖地离开了丁峰的身体。   沈容把丁峰打醒。   丁峰迷迷糊糊醒来,摸着被沈容捶痛的后颈龇牙咧嘴道:“你打我了?!”   沈容要他站起来感受一下。   丁峰一脸“要是没效果我就记恨你了”的样儿,站起来蹦跶了几下,顿时喜上眉梢:“哎?!真的不难受了嘿!身体也不重了。”   沈容:“作为治好你的交换,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扰民,能好好生活。”   丁峰本质不算是无药可救。   他父亲做的事报应到他身上,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其实是一个受害者。   如果没有那样的父亲,或许他能有个算得上正常的人生。   丁峰挠着后脑勺盯沈容看了一会儿,低低地应声道:“好……”   沈容带着三只女鬼离开丁峰家。   丁峰跟出来送到门口,开着门望了沈容的背影一会儿。   沈容和詹令如、佟焕下楼。   詹令如立刻开口道:“你要带着这三只女鬼去哪儿?不会是要带回物业大厅吧?”   沈容就是准备把她们带回大厅的。   “不带她们去那儿,还能去哪儿?正好还可以带回去好好询问一下她们遇害的情况,有什么问题吗?”   玩家们这段时间肯定是要住在物业大厅的。   带这样的三只女鬼回去,女鬼盯着他们睡觉,这也太瘆人。   这就是詹令如的异议,可她说不出。   毕竟她们是要做任务的玩家,说这种话显得有点矫情。   回到物业大厅,沈容将三只女鬼安置在大厅角落里,然后向其他五名玩家伸出了手。   五名玩家不明所以:“你干嘛?”   “为了对付这三只女鬼,我个人花费了很大的代价。女鬼带来的消息,大家可以共享,但这代价,不该我一个人承担吧?”   沈容:“我在它们身上花费了十五张小卡牌。你们每人掏两张小卡牌就行,剩下的五张我一个人承担。”   玩家们一听,觉得挺合理。   各掏了两张小卡牌给沈容,并真诚地对沈容说了句:“辛苦了。”   沈容摸着净赚的七张小卡牌,一副“舍己为人”的样,道:“不辛苦,都是我应该做的。”   佟焕给完卡牌还停在沈容面前,他轻笑,低声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沈容抬眸看他,道:“我也没想到,你竟然偷窥的癖好。”   佟焕愣了一下,解释道:“我那是为了监视丁峰。”   沈容:“那不管我做了什么,你都该当作什么也没看见。”   佟焕若有所思,勾唇道:“你好像变了很多……不过,我也变了很多。”   沈容:“你哪里变了我没有意识到。不过,我能确定你有一点还和以前。”   “你打不过我,这点没变,并且永远不会变。”   佟焕挑眉。   沈容微笑,挑明道:“那么,知道这点的你,还想找我报仇吗?” 第161章 月亮在看你10.3   当初沈容在第二个副本中遇到佟焕。   是佟焕用换命害得她被鬼砍头。   她以牙还牙,让鬼杀了佟焕。   在她看来,佟焕要是还想找她报仇,那她就要考虑这次杀了佟焕之后,将他彻底打到灰飞烟灭了。   佟焕瞥了眼其他玩家,贴近沈容的耳畔,低声道:“我只是遇到了一些事,想单独跟你单独说说。但也挺担心你听了之后,会不会想要杀我。我不是蠢货,知道自己打不过你,不会还想要杀你。”   沈容半信半疑,走向了围着女鬼的玩家们。   詹令如回头看她,调笑道:“你们俩是不是认识啊,说什么悄悄话呢?”   不待沈容回答,佟焕笑道:“不认识,不过一见如故。”   詹令如意味深长地拖长尾音“哦”了一声,道:“没准儿你们有缘,以后还能住到一个休息区里去呢。”   沈容对詹令如皮笑肉不笑地道:“专心玩游戏,不要管别人私人的事。”   詹令如悻悻然撇了下嘴。   沈容拉了张椅子过来,坐下,开始询问三只女鬼的信息。   第一只女鬼,肠子被拉出来超出裙子大约十公分,它叫仇志琴,死时29岁,家里有一个老公,一个三岁女儿。   “我老公是丁家村的拆迁户,现在已经搬走了。我前段时间在街上看到他和我女儿。女儿长大了,他也老了,身边还跟着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女人……那大概是他的新老婆。”   “我看我女儿和那女人关系不错,有说有笑的,想到那女人待我女儿应该很好,心里已经挺满足的了。”   仇志琴扬起唇角,眼泪扑簌簌流下。   关于杀害它的人的事,她莫名的一点印象也没有。   记不清那人叫什么,也记不清那人长什么样,多大年纪。   在丁峰四岁以前,它趴在丁峰身上时,也偶尔能见到那个人。   可它就是不记得那人的一切。   丁峰四岁以后,那人就彻底从丁峰母子俩身边消失了。   这些年来,丁峰和他妈也没提过那人。家里有关那人的一切,都被留在了老房子里。   沈容问道:“老房子在哪儿?”   仇志琴眨巴着眼睛,蹙眉道:“我又记不清了。”   沈容打算明天去问问丁峰。   正好她答应过丁峰,让人去给他打扫卫生,疏通下水道。   其他的两名女鬼,一个叫于园,一个叫王美,也都是有家庭的人,年纪都在三十岁左右,嫁的也都是当年丁家村的人。   于园有一个儿子,它出事时儿子五岁。   事后它再也没见过儿子和丈夫。   王美也有一个儿子,出事时儿子两岁。   它也是事后没再见过儿子和丈夫。   问完信息,玩家们回到柜台,聚在一起讨论。   纪蕊思道:“这么看来,那个丁峰的爸爸是个变态杀人魔。他奸杀了这么多人,会不会已经被抓去枪毙了?”   申卓道:“也有可能被受害者家属报复捅死了。”   “但是为什么,这些受害者都不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呢?”   沈容道:“也许,他会一些玄术。让周围的人记不住他的样子,以便他作案。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现在很有可能没有被抓,还在逍遥法外。”   玩家们各抒己见,至凌晨十二点,到了关门的时候。   他们点了顿烧烤当作夜宵。   吃完在物业大厅的洗漱间里简单洗漱一下,就都准备休息了。   物业大厅的灯熄灭。   玩家们睡在柜台上,各自用着从空间里拿出来的被褥睡袋等物。   沈容正要睡,忽的想起件事,猛地睁眼道:“你们睡了吗?”   “还没有,怎么了吗?”   玩家的声音中带着疲惫。   沈容:“我为了套话,答应明天请保洁和管道师傅去丁峰家,这个钱,咱们平分吧。”   今天点外卖的钱,就是AA的。   玩家们无语,敷衍地说好,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八点。   沈容等六名玩家醒来,收拾好柜台,洗漱上班。   八点半,申卓拉开物业大厅的门,就见门外站着一名身穿校服的少女。   少女细嫩的皮肤在晨曦下白得发光,容貌是他从未见过的美丽。   他开口问道:“请问你……”   少女直接越过了他,奔向了他身后坐在柜台里的沈容。   沈容听到动静,抬眸,对上少女比晨曦还闪耀的眼眸。   是封政。   “早上好。”   封政笑盈盈地和沈容打了声招呼,从书包里拿出一大袋早饭,有杂粮煎饼包子蒸饺烧卖粥等,几乎铺满了沈容面前的柜台。   这让沈容忍不住怀疑:他的书包里是不是只塞了早饭?   香味充斥了整个物业大厅。   玩家们惊奇地看着沈容和封政,还有那堆香到让人流口水的早饭。   封政盯着沈容笑,道:“带汤的那些早饭放久会不好吃,我就没买了,你今天想吃哪个?还是想吃别的?我再去给你买呀。”   沈容很久没吃过这样的早饭了。   这些都是她以前没参加游戏时,常吃的。   沈容挑了个杂粮煎饼,道:“这个就行了,谢谢。”   “哎,小姑娘,你买那么多早饭,吃不完吧?剩下的要不卖给我们吧?”   詹令如盯着早饭咽口水。   “不卖。”   封政看都不看其他人一眼,笑盈盈地盯着沈容看了一会儿,拿起其他早饭要丢进垃圾桶。   沈容制止他:“你干嘛浪费粮食。”   她想了想,道:“你要扔的话,不如全给我吧。”   封政把早饭全给了沈容,问道:“你吃得完吗?”   沈容:“今天吃一天就能吃完了。”   “这些东西凉了就不新鲜了,我带回去给邻居吃好了。”   封政蹙眉,把早饭收回书包里。   打算趁沈容看不见的时候再扔掉。   这些其实不是他买的,是他做的。   他做的东西,只有沈容能吃,其他人都不配吃!   沈容啃了口煎饼,觉得味道很熟,和以前柔柔每天早上她带的早饭是一个味儿。   都很好吃。   沈容啃了一半煎饼,见他还不走,问道:“你不上学吗?”   封政道:“这就去。”   他后退着往门口走,满眼都是沈容。   仿佛全世界就只有沈容一个人。   在他离开这里之前,舍不得少看她一眼。   突然,一道黑影从他身边闪过,坐到了沈容柜台前的椅子上,挡住了他看沈容的视线。   封政眼底生出一丝厌恶与暴躁。   就听沈容疑惑道:“丁峰?你怎么来了?”   封政往后退的脚步顿了一下,而后迅速冲向了沈容。   沈容瞥了眼封政,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封政扁着嘴看她,一言不发。   一旁的丁峰突然感觉冷飕飕的。   他权当这是他今天衣服穿少了,清了清嗓子,从口袋里拿出两个温热的包子递给沈容,道:“谢谢你昨天帮我啦。身上不痛之后,我昨晚第一次能睡一个好觉。”   所以,这包子算感谢。   封政盯着那两个白花花的包子,暗暗磨牙,眼中满是暴戾。   他在心里一直说:不要拿不要拿不要拿不要拿……不要拿!   但沈容还是拿了,并礼貌地和丁峰道了声谢。   丁峰笑了笑,问沈容什么时候带保洁去他家。   沈容预约的时间是吃过午饭之后。   丁峰“哦”了一声,脚步轻快地离开。   只剩封政站在柜台前,两眼通红地盯着刚刚放包子的地方,垂在身边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刺进了肉里。   血“滴答滴答”几乎连成线地落在他脚边,将他脚边的白瓷砖都染红了。   玩家们感觉到了压抑的气息,仿佛有无形的重量压在了他们身上,纷纷警惕而又畏惧地看向了封政。   沈容什么也感觉不到,看向低头发呆的封政:“你看什么呢?”   封政别过脸去,忍住想把包子从沈容手里抢过来的踩烂的冲动,嗓音克制,尽量温和地道:“没看什么,我,我去上学了。”   他转身,扫视周围的玩家,让他们遗忘了刚才发生的事。   离开营业大厅,循着丁峰离开的方向走去了。   沈容是个很好看,气场又很温和讨喜的人。   曾经上学时,就有不少男同学喜欢过沈容。   他们会偷偷在沈容桌子里塞零食和情书……   但这些东西,沈容一样都没见过。   而且后来,给沈容塞这些玩意儿的人,没过多久,要么转学走了,要么宁愿转班也不想再靠近沈容。   为什么呢?   因为……有他啊。   封政眨眼间出现在丁峰的面前,对丁峰轻笑,眼神冰冷:“你是不是对她有好感啊?”   眼前这个漂亮的人明明在笑。   丁峰却觉得,他比鬼,比疼痛……还可怕无数倍。   让他眨眼间,冷汗浸湿了衣衫。   物业大厅里。   沈容吃了个杂粮煎饼已经饱了,便留着包子打算中午吃,正好省钱。   她把包子放进柜子里。   中午准备拿出来吃的时候,却发现包子好像变了。   变得更大更绵软,看上去好像更好吃了。   她微波加热了包子,咬了一口。   发现这包子味道竟然也和以前柔柔带给她的一样!   沈容挺惊喜这包子的味道。   虽然柔柔本人有点一言难尽,但是柔柔每次带给她的东西,都比一般的好吃得多。   这个丁峰给的包子也是一样比普通的好吃。   吃完午饭,沈容去小区门口接了约来的保洁阿姨和管道师傅,带他们去丁峰家。   路上,管道师傅一直在吸鼻子,道:“你们小区的下水道是不是没弄好啊?怎么有一股怪味?”   保洁阿姨也吸鼻子,道:“哪有怪味儿?是垃圾堆的味道吗?”   沈容闻不出怪味。   玩家们今早敞开物业大厅门时,都在大厅门口活动了一下,也没人说有怪味的。   管道师傅揉揉鼻子,自我怀疑道:“难道是我下水道味道闻多了?可这味道和一般的下水道味道也不一样啊……”   沈容心觉有古怪,问道:“是什么样的臭味啊?”   管道师傅靠近一处下水道口,细嗅,五官皱起,道:“好像肉烂了的味道。”   沈容瞥了眼那下水道口,请管道师傅先检查一下这里的下水道。   保洁阿姨不赶时间,也对管道师傅闻到的味儿挺好奇。   看戏似的和沈容一起看管道师父撬开下水道的盖子。   “呕!”   盖子一开,管道师傅竟呕吐起来,   沈容靠近管道口,拿了个手电筒往里照。   里面满是污水,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的。   沈容移开视线的瞬间,余光忽的瞥见污水里有个漂浮的东西。   她转回头看污水,还是什么都没有。   再移开视线,漂浮的东西又出现了。   这肯定不是她的幻觉。   这里面真的有东西!   沈容低头,开启海幽种之瞳,注视污水。   看见一张苍白的小孩脸浮到了污水面上。   孩子闭着双眼,面容清秀稚嫩,没有被水泡发后的肿胀。短发湿漉漉地贴在它头皮上。   它看上去还不到上小学的年纪。   这张苍白的小脸周围没有阴气,不像是鬼,像是尸体。   沈容拿出尼龙绳和钩子尝试去碰孩子。   “咕咚”一声。   钩子带着绳穿透了孩子的脸,沉进了污水里。   这孩子像是一个幻象一般,无法触碰到,却又确确实实被沈容的海幽种之瞳看到了。   这是怎么回事?   沈容心存疑惑,把钩子拉上来扔进垃圾桶,问一旁吐得昏天暗地的管道师傅道:“师傅,还好吗?还能干活0l吗?”   管道师傅摆手道:“你们这下水道里平时是不是经常有人把烂肉扔进来?这也太臭了。”   一阵北风忽起,卷着枯叶在地上“刺啦刺啦”地摩擦。   冬日的小区仿佛瞬间又降了十几度。   沈容:“师傅,帮忙看一下底下有没有东西吧。我给你加钱,不用你通下水道了。”   管道师傅有些犹豫。   沈容走向管道师傅,还要和他商议。   突然,她感觉到一双冰凉的小手抱住了自己的颈脖。   刹那间,她闻到了那股肉腐烂的味道。   比一般肉腐烂的气味还要更臭上几分,并且让她感觉有些熟悉。   就像是……她在过通神塔时味道的臭味,但又有所不同。   沈容侧目,看到一个闭着眼睛的苍白小孩正趴在她肩头。   这孩子只有头、脖子和手臂。   锁骨以下的部位全没了。   被砍断的伤口里流出来的不是血,而是浓郁漆黑、质感如同淤泥的浑浊物。   这浑浊物滴在沈容身上,无法像水一样自然流下。而是像奶油包裹蛋糕似的,一点点从沈容的肩膀开始包裹她。   孩子自始至终面容安详如死尸,一动不动,只是抱着她的脖子。   沈容指尖化作冰蓝色,在孩子眉间轻点一下。   孩子额间变成了鬼被灼伤才会出现的焦黑。   一阵白烟从焦黑处飘出   这孩子是鬼,但又和普通的鬼不一样。   一旁的管道师傅盯着沈容,揉了揉眼睛,眼里浮现出惊恐。   像是不敢置信,他又揉揉眼睛,再次盯着沈容的肩头看,突然大叫一声:“鬼啊!!!”   转身撒腿就跑。   保洁阿姨没看到鬼,但见沈容和管道师傅都不对劲,吓得跟着管道师傅跑。   为什么管道师傅能先她们玩家闻到臭味,还能看到鬼?   沈容心存疑惑,拿尼龙绳做遮掩,用触须将管道师傅拉了回来。   管道师傅吓得双手直哆嗦,从衣服里掏出一块三角符,闭着眼睛举到沈容面前,哭道:“我跟你无冤无仇不认识,你别缠着我啊……等我回去我给你烧纸钱,求求你放过我吧!”   黄符一亮,小鬼瞬间消失。   沈容有些惊讶,随即假装害怕道:“师傅你在说什么呀?哪里有鬼啊!”   管道师傅眼睛虚睁开一条缝,发现没鬼,面上浮现出惊喜,盯着黄符道:“嘿,这玩意儿还真灵!”   沈容哆哆嗦嗦地问管道师傅是不是真的看到鬼了,又一副急得想哭的样子,说自己还要在这里上班,小区里有鬼可怎么办。   而后,顺势问管道师傅:“你这黄符从哪儿得来的?我也想去求一个。”   管道师傅炫耀道:“我闺女给我的,说是一位大师给她的。”   沈容:“那位大师叫什么名字啊?”   这大师会不会就是杀害三只女鬼的人?!   管道师傅道:“那我就不清楚了,我女儿没跟我说。”   沈容跟管道师傅装可怜,又给了管道师傅一百块钱。   管道师傅这才肯给一点线索,把他女儿黄小姐的手机号码给了沈容。   沈容送管道师傅离开小区,立刻拨打黄小姐的手机号。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接通。   沈容简单做了自我介绍,说是管道师傅给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女声很平和,听上去像是一个好脾气的人,道:“哦,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沈容将刚刚遇到的事说了一遍,装出哭腔道:“请问你能不能把给你黄符的大师介绍给我?我真的很怕鬼会缠上我。”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寂。   沈容喊了好几声黄小姐,才得到生硬的回复:“不好意思,我记不清是哪位大师了。”   说罢,不等沈容再开口,黄小姐就挂了电话。   记不清那位大师挺正常的。   但是黄小姐突然转变态度和僵硬的嗓音惹人生疑。   沈容沉思片刻,打算先再约个保洁阿姨和管道师傅过来,之后再找机会接触黄小姐。   毕竟她答应丁峰的事还是要做的。   而且她今天还打算问丁峰他家老房子在哪儿呢。   沈容站在小区门口,用手机app下了单,约新的保洁阿姨和管道师傅立马过来。   一抬头,却看见丁启华扛着两个漆黑的大袋子走进小区。   沈容上前,微笑询问要不要帮忙。   丁启华摆手笑道:“不用了,不麻烦你,我自己来就行,正好锻炼锻炼。” 第162章 月亮在看你10.4   丁启华扛累了,将黑色袋子放下,活动活动身子。   沈容听见袋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像有铁制工具,还有似硬非硬、似软非软的物体磕到地面的动静。   沈容上前一步要帮他提东西。   丁启华恰好再次扛起两包袋子,笑道:“真的不用帮忙,这里面东西挺重的。”   他转身离去。   詹令如与他擦肩而过,瞥了他一眼。   丁启华走出一段路,口袋里突然传出钢琴曲。   是手机响了。   沈容听着这钢琴曲有些熟悉。   像是初学者弹出的变奏的《月亮代表我的心》。   丁启华接了电话,说了两句,匆匆挂断,赶着回家。   沈容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   詹令如不知不觉交来到她面前,在她眼前晃晃手,道:“你不是约了保洁和管道师傅,说吃完饭就去丁峰家嘛。丁峰等了一个多小时你都没去,人家都找到物业大厅来了。”   沈容回过神,道:“还在等保洁阿姨和管道师傅过来。”   詹令如嘀咕保洁阿姨和管道师傅动作也太慢了,又向后瞥了眼,压低声音道:“你刚刚看见了吗?”   沈容:“看见什么?”   “那个丁启华的袋子底部,有红色的液体。袋子是黑的,红色不明显,但我刚刚从他身边过的时候,仔细看了,真的有。”   红字液体,袋子碰撞到地上似软似硬的声音,还有金属碰撞的响动……   这些联系起来,很难不让人联想一些可怕的事情。   沈容打算找个时间再去丁启华家看看。   眼下还是先处理丁峰家的事吧。   这次来的保洁阿姨和管道师傅都没闻到小区里有异味。   沈容顺利地带他们到了丁峰家里。   丁峰等得有些不耐烦,一开门便道:“你怎么才来啊。”   他看沈容的目光有些躲闪。   沈容暗觉奇怪,趁保洁阿姨和管道师傅收拾屋子时,和丁峰闲聊道:“你去物业大厅的时候,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丁峰道:“没有啊,我就是去问了一下你什么时候过来。”   他瞥了眼沈容,有些迟疑地道:“你……和那个叫封政的,是不是关系和普通人不一样?”   封政?   他怎么把名字告诉丁峰了?   沈容疑惑,警惕道:“你还知道什么?”   丁峰连连摆手:“没有,我就随便说说……”   沈容的话在他看来已经是承认了。   那个封政问他是不是对“林湄”有好感。   然后跟他说:“那个你有好感的人,是我的爱人。我们现在都在为以后能够永远在一起而努力,希望你不要勾引她。”   封政说的话还挺客气。   眼神却仿佛在对他说:“你要是敢嘴硬一句,我立刻让你生不如死。”   封政还告诉丁峰,“封政”这个名字,是沈容对他的爱称,别人不知道的。   丁峰只要拿这个去问沈容,沈容肯定会默认他俩之间的关系。   不过毕竟这是私事,希望丁峰不要问得太详细,省得惹沈容不开心。   丁峰对沈容也只是有好感而已。   确认了沈容和封政之间的“恋爱关系”,他自己就把好感掐灭了。   沈容也有问题要问丁峰:“我可不可以打听一下,你家老房子在哪儿?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丁峰一听到“爸爸”两个字,就眉头紧皱,不过还是回答了:“不知道那个老头叫什么,也记不清老房子在哪儿了。我妈也不记得,所有人都不记得。”   “我只记得小时候家里总是很昏暗,总有一股奇怪的味儿。那个老头神神叨叨的,其他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让记。   看来那个人的警惕心很高啊。   保洁阿姨和管道师傅很快收拾好了丁峰家。   沈容带人离开,付了钱后分道扬镳。   回物业大厅的路上她思考起丁峰爸爸的事。那是一个精通玄术的变态杀人狂,拥有能够让周围所有人都忘记他模样的能力。对家庭毫无责任感,喜好三十岁左右的女人……   等等,今天那个管道师傅的女儿黄小姐,年纪多大,个人情况如何呢?   沈容斟酌了片刻,给那位管道师傅发了信息,道:“黄师傅,我把遇鬼的事上报给领导了,领导说想请你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我们可以补偿给你一万块钱。”   “但是,我们这里需要你做个简单的登记,你看可以吗?”   平白得一万块钱,黄师傅心动不已,立即答应。   沈容说最好让他女儿一起陪他过来,这样有人陪着,他也能放心些。   黄师傅再次同意,并答应了沈容晚上七点的饭局。   沈容回到物业大厅,将今天得到的信息跟其他玩家都说了一下,并伸出手,要求钱都AA。   玩家们爽快地掏了钱。   詹令如有些担心地道:“不是所有人都不记得那个杀人魔长什么样子吗?万一那位黄小姐也不记得呢?”   沈容:“到时候再看吧。”   她就不信了,这么多玩家,能一点办法都没有?   实在没办法,她还有【吐真】卡牌,可以尝试一下这个吐真,能不能让人说出虽然已经遗忘,但却是已存在的事实的事。   一下午在钱薇偶尔地盯梢他们和小区业主的各种反馈、投诉中度过。   到了下班时间,今晚值班的是詹令如和富森。   这二人留在了物业大厅。   沈容和纪蕊思、申卓、佟焕去了约定的饭店。   没等一会儿,黄师傅便拉着他不情不愿的女儿过来了。   众人落座,沈容让黄师傅点菜,坐到黄小姐身边,道:“你好,我是下午给你打电话的那个。”   黄小姐眼珠向下瞥沈容的手一眼,不愿意和沈容多说,也不愿对上沈容的视线。   沈容拿出制作好的假单子让黄家父女登记。   黄师傅边写边道:“你们也挺辛苦的,小区里有鬼,还得坚持在那儿上班。”   沈容观察着黄师傅的表情,叹道:“是啊,这年头谁都不容易。”   黄师傅也跟着叹道:“是啊。你们不要觉得我这个人只认钱,所以才来拿封口费的,我其实也是没办法。”   “我老婆死的早,我一个人把我女儿抚养长大,她找了个男朋友谈恋爱,结果还没结婚呢,就怀孕生了个小孩。说好的小孩生下来就结婚,结果那男的不认……”   黄小姐双唇紧抿,眉头紧蹙,没有阻止黄师傅说话。   家里开销大多是黄师傅负担,她在黄师傅面前矮一头。   黄师傅接着絮叨,说生下来的孩子有遗传病,为了给孩子看病,父女俩苦哈哈地也没攒下什么钱。   孩子现在还在医院。   纪蕊思唏嘘不已,感叹了两句。   说话间黄师傅和黄小姐已经登记好。   饭菜上桌,父女俩吃起了饭菜,说赶紧吃完还得去医院陪孩子。   沈容看了下两张登记表,随手把登记表给其他玩家在桌子底下传阅。   沈容偷偷对黄小姐用了【吐真】低声问道:“你记得给你黄符的大师吗。”   黄小姐回答:“记得。”   说罢,她面露惊恐。   她竟然不由自主地回答了沈容的问题!   沈容也惊讶。   她竟然记得!   那个大师会是杀人魔吗?   看黄小姐的表情,回想她电话里的语气,沈容隐隐猜到大师对黄小姐可能做过什么不好的事。   她让黄小姐跟她出去说话。   黄小姐捂着嘴,害怕说出的话被黄师傅听到,跟着沈容离开。   黄小姐担心在饭店内碰到黄师傅出来上厕所或是什么的,提议二人到饭店旁边的小巷里说话。   小巷里一片寂静,冬日寒冷的夜风在巷中呼呼作响。   沈容让黄小姐说说遇到那人时的相关情况。   黄小姐道:“那个人瘦巴巴的,长发,其他的外貌特征记不清了。我是在公司见到他的。”   黄小姐目前在一家小公司做老板秘书。   那位丁大师是老板请来的。   丁大师第一天来的时候就盯上了黄小姐。   黄小姐感觉他的目光很恶心,有意避着他。   本来黄小姐想公司那么多人,就算这人对她有想法,也不能对她做什么。   哪知某天休假,老板突然要她去公司文件。   去了公司,就见丁大师也在那儿,结果就……   事后老板也很震惊,却还是要黄小姐息事宁人。   老板还给了黄小姐一笔钱。   那笔钱刚好够给她孩子交一笔治疗费。   她还得到了丁大师给的护身符。   她觉得那护身符很恶心。   但丁大师确实是有道行的,她想着自己忍都忍了,总要得到一些利益,就收下了。   她孩子和爸爸戴上护身符后,身体都有所好转,运势好像也变好了。   关于丁大师的事,她就想让它过去,不愿再提。   沈容和黄小姐聊完,便让黄小姐先回去。   她打算去一旁的超市买点老人吃的食品礼盒,回小区之后,可以借着送礼再去丁启华家打听打听消息。   她转身正要走向超市,忽然一双粗糙的大手捂住了她的口鼻。   沈容下意识抓住这人的手腕,脚向后,打算给他来个过肩摔。   突然,她感到仿佛有一股力量刺入她脑海里,试图控制她的神经。   她动作一僵,像被上了延迟buff,不过须臾间便被她化解了。   沈容不知道来人是谁。   是这个世界的凶手,还是试探她的玩家,亦或是那些寄生神兽种?   她没有轻易使出触须,动用卡牌降下暴风雪。   身后的人意识到她不好对付,火速甩开了她。   沈容来不及转身看那人,从空间拿出上场游戏中获得的古剑砍向那人。   古剑破旧时就自带负面buff,被修复后威力更大。   按理说被砍到,那人怎么也会降低速度。   可待沈容转身,竟已看不到那人的踪影。   那人也可以给她上负面buff,而且是空手……   古剑虽砍了人,但却没有沾上血迹。   冰蓝透明的剑身仍旧如新。   沈容收起古剑,按照计划买了东西,把东西寄放在饭店柜台,上楼继续吃饭。   进入包厢,包厢里的人下意识看向她。   玩家门眼睛微微睁大。   佟焕摸着自己的嘴巴周围,道:“你这里怎么那么脏啊?”   纪蕊思笑道:“你这是去干嘛了呀?弄得跟个花猫似的。”   沈容笑了下,去卫生间照了照镜子。   果然,她被那只粗手捂过的地方满是脏污。   沈容从空间里拿出洗护用品在卫生间洗脸。   察觉到身边有人,她余光瞥了眼,问道:“有事要跟我说?”   来的是佟焕。   佟焕点头,表情似笑,又有些纠结,道:“我父母将我复活后不久,在游戏场中死了。我后来得到了复活牌,也没敢复活他们,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沈容敷衍地配合:“为什么?”   佟焕道:“复活牌有次数限制,只能用三次。而这游戏越到后面越危险,甚至出现了我从未想过的东西。”   “如果我复活了我的父母,他们就有可能会和我一起再重复死亡,重复为了复活对方而拼命,在重复三次这样的痛苦后彻底死去。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   “这个游戏,好像不是给我玩的,而是属于幕后的神的游戏。我可能也只不过是游戏里的玩物,供他们取乐而已。”   沈容:“你已经身在这里,无法逃离,不如乐观地坚持下去,何必每天沉浸在这样的焦虑和忧郁之中?假如你现在身处现实世界,你就能保证你一定能平安顺遂,不会遇到任何危险和突发意外吗?”   “不如什么都不要想,不要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在负面情绪上。把时间拿去做一切你想做的事,哪怕是休息和发呆,也总比一直焦虑要好得多。”   坚持行动下去,直到扪心自问真的无法再坚持为止。   不说到时候都能成为最终的赢家,甚至成为神域的神吧,起码坚持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充实的。   而且回忆起自己克服的种种困难,成就感也是溢于言表的。   佟焕笑道:“你一直是这样的想法啊……难怪它们忌惮你。”   沈容拍护肤乳液的手顿住,转头看向佟焕。   “它们?”   佟焕点头,意味深长道:“它们就是我说的,我从未想过的东西,让我突然感觉到焦虑和压抑的东西。”   佟焕眯着眼睛,像在回忆,道:“它们是一群……我从来没想过的生物,你应该知道的。”   “它们跟我提到了你,还说想跟我合作。”   沈容了然。   佟焕这是遇到神兽种联盟了。   它们以前不是会肆无忌惮地杀死玩家,直接侵占玩家的躯壳吗?   现在为什么会和佟焕商量合作?   沈容回忆起上个世界的那只不想和她战斗的寄生神兽种。   她还以为,神兽种联盟是改变了对付她的策略,才不再那么张狂。   现在看来,神兽种联盟这很有可能是遭遇了一些事,元气大伤,不得不低调行事……   甚至开始谋求跟玩家合作了。   沈容:“然后呢?”   佟焕道:“你不想知道它们是怎么跟我说你,我又是怎么跟它们说你的吗?在得知我俩有仇之后,它们都认为我一定会是它们的好伙伴呢。”   “你猜,我有没有答应跟它们合作?” 第163章 月亮在看你10.5   沈容反问道:“你猜我猜不猜?”   佟焕无言以对,只得自问自答,道:“我既没答应,也没拒绝。我说,要先看看它们的表现值不值得我跟它们合作。”   沈容理解佟焕模棱两可的态度。   突然被一群来自神域的神兽种拦住,说要合作。   佟焕肯定会担心,如果他直接拒绝,这群神兽种会不会因为已经暴露身份而想要杀他灭口的。   佟焕接着道:“它们跟我说,如果我答应合作,它们会在事成之后,带我去神域,并且还会协助我成为神域中的神。”   “它们看上去很好心地劝我,让我暂时不要找你报仇,说你和普通人不一样,如果我遇见了你,要么离远点,要么做好一击必杀的准备。否则,你会反杀我的。”   “还说如果我跟它们合作,等过段时间,它们把你给研究透了,它们就会把你的弱点告诉我,和我一起围剿你。”   神兽种到底要佟焕为它们做什么事,它们并没有说。   要等佟焕答应了合作,才肯告诉他。   沈容微微放心。   神兽种只告诉佟焕,她不是普通人,没说出她是海幽种的事。   她问道:“你现在什么等级?”   佟焕挑眉轻笑:“顶级S。”   这等级,应该就是它们会找佟焕合作的原因。   以沈容对它们的认知来看,它们是看不起神域以外的所有生灵的。   但它们对佟焕还算客气,并且放走了佟焕。   说明它们有些忌惮佟焕的能力,不想和佟焕起冲突。   连佟焕都不敢威逼利诱,看来这次它们是真的遇到了大麻烦,不敢再嚣张了。   不过,这应该不耽误它们广撒网,找更多的玩家合作。   人多了,总有会答应它们的。   沈容陷入了沉思,久久不说话。   佟焕静等了一会儿,问道:“你在想什么?”   沈容:“你想好它们下次来找你,你要怎么办了吗?”   佟焕笑道:“没想好。所以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嘛。”   “那群奇怪的东西既厌恶你,又畏惧你。你肯定有对付它们的方法吧?”   沈容:“除了打,没别的方法。而且它们来自神域,魂体比一般的鬼怪强得多。我先前用一颗鬼域域主的鬼心,才将一只神兽种打到灰飞烟灭。”   佟焕心中暗惊沈容竟然连鬼域域主的鬼心都拿的到,面上流露出一丝凝重:“那怎么办?”   沈容耸了耸肩,摊手:“我建议你永远不要答应它们的合作,它们是会控制你的魂体的。这种控制,一般神都无法解决。到时候你哪怕死了,只要没有魂飞魄散,它们都不会放过你。”   佟焕眸光深沉,苦笑了一下。   沈容往包厢走,佟焕跟在她身后。   站在包厢门口前,沈容灵光一闪,道:“你也可以现在去死,反正你手上有复活牌。等你死了,你先不要复活。等到游戏结束再复活。”   佟焕死过。   那时他还没有复活牌。   死后他无知无觉,复活后也只感觉自己只不过是睡了一觉。   可以说,死后并不痛苦。   但问题是,死后,他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无法知道什么时候该复活。   佟焕沉思不语。   包厢里,玩家们都已经吃过了。   黄家父女急着去医院,先行离开了。   沈容从柜台拿走买的东西,回到小区物业大厅,打算休息一会儿再去丁启华家。   一进大厅门,詹令如便对沈容道:“今天早上给你送早饭的那个学生,晚上又来找你了,说请你去她家吃饭。”   富森对沈容道:“我查了一下那个学生,叫骆云云是吧?你知道她是谁吗?”   詹令如笑盈盈地看着沈容,一脸意味深长。   富森道:“她是咱们小区开发商老总的女儿!”   沈容:“这个世界只是游戏世界,哪怕她是世界首富,也和我们没关系。”   她不跟这两人扯那些没用的,拎上东西要去找丁启华。   玩家们直接默认她是去找封政的,都没要跟着去。   沈容走在昏暗的旧小区道上,心中奇怪起来:   既然封政现在的身份是开发商老总的女儿,并不缺钱。   为什么他和骆其青不住新小区,要住这旧小区?   新小区无论是小区内设施环境还是房屋装修,可都比旧小区好太多了。   “姐姐……”   她正思考,忽听一声微弱的叫喊。   沈容闻声望去,看见一个小男孩鬼站在垃圾桶旁,露出半张脸看她。   是丁长霖。   沈容走近丁长霖。   短短一天时间,丁长霖身上竟然出现了腐烂的迹象。   丁长霖撸起袖子,摸摸胳膊上青黑的地方,道:“不舒服。”   沈容蹲下身与他平视,问道:“你昨天怎么突然就走了?我不是要你等我吗?”   丁长霖摇头:“不知道,我睡着了。”   沈容:“你在哪儿睡的呀?”   丁长霖挥动断臂,用两手合在一起挤压:“以前睡的地方很黑,很挤……不过昨天突然松了。然后我身上就有这些不舒服的东西了。”   很挤的时候没有腐烂,松了却开始腐烂了。   难道丁长霖的尸体直到昨天为止,一直被保存在一个密闭的真空空间里,昨天突然被拿了出来?   沈容伸手要牵丁长霖,带他先去楼梯间休息。   丁长霖却畏缩地向后退了一步,手不自觉放在垃圾桶上,姿势有些防备:“姐姐,你身上有怪味。”   沈容:?   “什么怪味?”   丁长霖扁嘴:“讨厌的怪味……很讨厌很讨厌……”   沈容嗅了嗅自己身上。   除了化妆品的香味,还有一点点难以言喻的气味,像是面条有点馊了的味道。   沈容立刻想起在小巷子里突然袭击她的不明生物。   这气味只有可能是那玩意儿留下的。   丁长霖讨厌这股味道……   是因为那个不明生物是杀害丁长霖的凶手吗?   丁长霖扶着垃圾桶道:“姐姐,记得帮我找妈妈。小虎和响响约我去玩,我先走啦,拜拜。”   它摆摆手,身体变得半透明。   沈容急忙问道:“小虎和响响是谁?”   丁长霖道:“他们也在找妈妈,下次带你见他。”   说完便消失了。   小虎和响响,也是受害的孩子吗?   如果加上丁长霖,这三个孩子恰好是两男一女……   它们会不会正好是那三只女鬼的孩子?   沈容打算下次见丁长霖的时候,带他去见那三只女鬼。   她起身,继续往3栋502走去。   迷蒙夜色里,有一个拉着拖车,身穿破旧军大衣、长发蓬乱的男人和她擦肩而过。   沈容瞥了这人一眼,恰见这人也在看她。   他是谁来着?   哦对了……   是昨天那个捡垃圾的人。   男人对她笑了下,猥琐地吹了个口哨,还对她眨了下眼睛。   沈容停下脚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儿子住哪儿?你在小区里捡垃圾,你儿子不管你吗?”   男人挑眉,似有些讶异。   沈容不懂他在讶异什么,就见男人眼眸亮起,笑道:“我儿子不孝呀,不管我……你要是看不下去,不如你来管我?”   沈容走近男人,笑道:“好啊。”   男人却摆手,转身离开道:“我最讨厌有人管我了。等你哪天愿意让我管着你,再来找我吧,嘿嘿嘿……”   他嗓音压抑,语意下流。   这个人,很危险。   沈容盯着他的背影,想要动手。   转念一想,她继续往3栋502去了。   她还有太多疑问没有解决,这人可以暂且放一放。   沈容到达502门口,摁响门铃。   她听见屋里传来急促脚步声。   一开门,封政笑盈盈地注视她,满眼欣喜:“你来啦。”   沈容点头,道:“我有些事想问一下。”   封政拉起她的手进屋,道:“外面冷,你进来说呀。今天就我一个人在家……”   他唇角弯了弯,接着道:“我一直在等你过来吃饭呢。”   沈容闻言,目光向下,落在饭桌上满桌的菜上。   菜还热腾腾的,很新鲜。   可现在已经九点了。   沈容:“你还没吃饭?”   封政拉她坐下,给她剥好虾,将虾仁递到她嘴边,道:“在等你。”   沈容见他的满目希冀,把“吃过了”三个字咽回去,拿起筷子道:“我自己来吧。”   封政眉眼瞬间低落,请求道:“你就先把这个吃了,行吗?”   沈容张嘴,吃了封政喂她的虾。   喂虾时,他手指微凉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拂过她的柔软的唇瓣。   收回手,他用拂过她唇的手,给自己剥了只虾,吃了下去。   四舍五入,这就算是……   接吻了吧?   封政咀嚼着虾仁,偷瞄沈容的唇,口中的虾仁仿佛是从未吃过的甜。   他继续给沈容夹菜,剥虾。   沈容拦不住,只得随他去,问道:“你爸爸是这个小区的开发商?”   封政道:“这个角色的爸爸是。”   不等沈容一一询问,封政便主动将一些信息说出来。   这个开发商叫骆昊,今年已经七十多了。   他五十岁过后才生下骆其青和骆云云,对两个孩子都特宝贝。   骆其青和骆云云分别考入这个小区附近的重点大学和重点高中后,他立刻就安排骆其青和骆云云入住了这个小区。   起先骆其青和骆云云都是不愿意住旧小区的。   而且他们在新小区都是本来就有房产的,没必要特意在旧小区买套房入住。   但骆昊说这房子风水好,是他花大价钱买下的,强硬地让骆其青和骆云云住进来。   骆其青和骆云云没办法,就住进了旧小区的这间3栋502。   沈容:“骆昊很相信风水?”   封政道:“不仅是相信风水,还信各种玄术。他有一个极为信任的大师,听说这个小区如今的房价能涨到现在这么高,都是那个大师的功劳。”   “那个大师在小区里做了法,以小区为中心,将财气吸过来。”   沈容立刻联想到杀人魔,以及下水道里的小男孩。   杀人魔懂玄术。   他会不会就是骆昊信任的大师?   他杀孩子,会不会就是为了做法,给小区吸财?   沈容问:“那位大师叫什么名字?”   封政无法回答,道:“明天我学校有活动,骆昊会过来,你要不要也来看看?”   到时候她可以趁机盘问骆昊事情!   沈容这么想着,立刻答应。   封政欣喜地握住沈容的手。   想的是:明天他可以一直和沈容在一起了!   沈容抽回手,要把吃过的碗筷拿到厨房去。   封政立刻夺过碗筷,温声道:“我来。”   他收拾桌子,进厨房。   厨房里水声哗啦。   沈容拎起包,看时间已经临近十点了,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等……”   封政叫住她,转头目光灼灼地看她:“你现在有没有喜欢我?”   沈容:“……没有。”   封政捏紧盘子,道:“一点点呢?”   沈容:“没有。”   啪嚓——   封政手中的盘子被他捏碎了,碎片扎进手心。   他把手放到水龙头下,没让沈容看见血,嘴角微微耷拉下来,失落又充满希望地道:“那你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喜欢我呀?”   沈容:“我不知道,有可能永远也不……”“好了,你快忙去吧!”   封政飞速打断她的话。   她又想彻底拒绝他,让他死心。   他怎么可能听她把话说完整!   沈容明白封政的意思,无奈道:“希望你能早点想清楚。”   沈容走向大门。   听见厨房里传出封政的声音:“我会一直喜欢你的。不管你怎么说,我都喜欢你。”   沈容脚步顿了一秒,还是抬脚离开了。   她调整心态很有一手,离开502便将感情的事抛之脑后。   沈容敲响503的门,有点担心这么晚了,丁启华会不会已经睡了。   但很快,503的房门就打开了。   丁启华穿着围裙,看上去有些灰头土脸。   手上还拿着一个铲子。   他愣了一下,局促地道:“我又打扰到邻居了吗?”   沈容笑道:“没有,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丁先生,大晚上的你怎么还在忙啊?”   丁启华邀请沈容进屋。   刚踏入玄关,沈容就看见玄关的墙壁上,门口,还有地面上,都铺上了隔音棉。   这些隔音棉贴得很细致,材料看上去也很好。   丁启华笑道:“我一个人住,要是连音乐都不能听,那就太寂寞了。我就想给家里搞上隔音,看看能不能行。”   他让沈容在沙发上先坐,去厨房倒了杯茶给沈容,接过沈容递来的东西,感激道:“让你们破费了。”   沈容摇头,道:“不破费。今天你扛的袋子里面,装的就是这些东西呀?”   丁启华点头,笑道:“是啊。”   沈容问他怎么不请工人来装。   丁启华笑道:“家里的东西一直都是我自己亲手弄的,我不习惯让工人进门。”   “那你怎么不让别人帮忙给你搬呀……”   丁启华笑道:“我不请他们来贴,也不好意思让他们特意跟我跑一趟。反正我也要锻炼身体,就自己搬了。”   他拿起工具,继续在墙上贴隔音棉。   沈容环顾屋内,在阳台角落里看到一桶红油漆。   桶外壁上沾染了红色的颜料,周围还有被染红的隔音棉。   像是油漆漏了,洒到隔音棉上的。   这……应该就是詹令如看到的袋子上的红色吧……   沈容起身,提议帮忙。   丁启华连连道谢。   沈容站在丁启华身边,给他递工具。   她谨慎而又地询问起丁启华的私事。   丁启华很好说话,边贴隔音棉边道:“我一个人无儿无女,也没有父母……真的太孤独了。”   “别人都叫我再找一个老婆。但我总觉得,我要是再找一个,我老婆会生气的。”   沈容道:“可是你不是看到你老婆已经和别人……”   “是啊……”   丁启华贴好几块隔音棉,像是突然来了兴致,打开电视机,在老式DVD里放入唱片。   电视上出现画面十分复古的MV。   蓝蓝的大字显示《月亮代表我的心》。   复古音乐声中,丁启华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我要是再找,她会生气。”   丁启华回来继续贴隔音棉,身体晃来晃去,心情好像很愉悦,道:“按理说,我该恨她,气她带着孩子跟别人跑了。可我莫名地不恨……我还是很爱她。”   丁启华说着,兀自笑起来:“而且,我总还感觉她好像一直还在我身边。”   “每次放这首她喜欢的歌,我都觉得,她好像就在这间屋子里陪着我跳舞。”   “她喜欢跳舞,喜欢裙子,而我从前在这方面有点古板,虽然不阻止她,但每次都不知道主动陪她跳……”   丁启华穿的女装,是他妻子留下的。   “我想我年纪都这么大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而且我也没打扰别人,我怎么就不能做我想做的事了?”   于是,他就开始随心所欲了。他所做的一切里,都包含了他的孤寂,他过去没有陪妻子跳舞的后悔……还有他对妻子的爱意。   沈容给他递完了手中隔音棉,蹲下身拿棉,对丁启华道:“是啊,只要没有伤害到别人,有些事没什么不能做的。”   丁启华笑呵呵的,苍老的脸上满是孤寂,眼里有泪光闪动。   沈容起身,突然想起昨天离去时看到的血色身影。   她侧目向昨天看到血色身影的地方望去。   那身影又出现了!   它瘫坐在地上,像是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趴在墙上印下的痕迹。   沈容心不在焉地给丁启华递隔音棉,在脑海中演练趴在墙上的姿势。   她突然发觉,这印记的姿势有点奇怪。就像是墨水画渗透了纸面,从背面看到画的感觉。   这不是在这间屋内趴着印下的,是在墙对面趴着才会有印下的!   也就是说……   这血迹要么是从墙里渗出来的。   要么是从墙对面——也就是502,渗过来的。   沈容抬眸看丁启华,道:“丁先生,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丁启华连连说“哦”,颤巍巍地爬下梯子送沈容出门。   沈容离开503,立刻敲响502的门。   门内传出一声暴躁的男声:“滚!”   这声音……是骆其青吗?   好像比骆其青好听。   沈容又敲了敲门,扬声道:“你好,我是物业的,可以麻烦开一下门吗?”   屋里响起乒铃乓啷的声响。   很快,门打开,封政对她眨巴着眼睛,面色有些潮红,嗓音低哑道:“对不起,开门迟了。”   沈容问道:“你家来别人了吗?我现在方便进去吗?”   封政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没别人,只有我!我刚刚,刚刚在看电视,那是电视的声音。。”   他伸手牵沈容进屋。   进了屋想起自己的手摸过什么,又连忙松开沈容,身体微热。   沈容进门,道了一声“打扰了”,打量着屋内的格局,估算那道血影会是从哪儿映出来的。   进入客厅,她看见一根细细的血线吊在客厅中央。   血线的另一端延长到了一间房门紧锁的房间里。   沈容问进了屋就去卫生间洗手的封政,道:“我能进这间屋里看看吗?”   “哪间?”   封政连忙从卫生间里出来,就见沈容指着骆其青的房门。   他眼里浮现出松快,道:“可以呀。”   他打开房门让沈容进去。   自己则找了个借口回他自己的房间,迅速将床上一切有关沈容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在沈容刚刚走了之后,他没忍住把这屋子砸了个稀巴烂。   他情绪还没抚平,沈容就来了。   她来得太突然了,而且那时他正在屋里,躺在床上……   周围都是她的气息,他又有点神志不清,就没注意到门口站着的是她。   想起自己刚刚竟然喊了一个“滚”字,还想顺手把门外打扰他的人弄死……   封政坐在床边,烦躁地抓破了自己的手臂。   他没留意到满手深可见骨的伤,跑到隔壁房间门,扶着门框上眼巴巴地看着沈容。双眸濡湿,像一只犯了错,探头探脑的小猫咪。   他小心翼翼地问:“你生气了吗?我让你等那么久才开门,还……电视里的人还对你说了滚……”   他不能承认说话的是他。   不然沈容会发现他是男的,肯定就更不愿意亲近他了!   手臂上一直在滴的血染红了地面和靠着的墙壁,封政也没在意。   沈容正专心盯着屋里被血线连着的血影,敷衍道:“你等会儿。”   “哦……好。”   封政不安地盯着沈容看,手指尖不自觉地掐进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臂。   手臂上的伤迅速愈合,却又被他自己不自觉掐出新伤。   他满脑子都是:   她是不是生气了?   她是不是再也不可能喜欢我了?   我要死给她看让她出气吗……可她会不会觉得我是在用死逼她?   然而沈容,就只是眼里只有血影,连他说什么都没听清而已。 第164章 月亮在看你10.6   眼前的血影是一个长发披散,浑身赤红的背影。   它伏在墙壁上,极专心地听着墙那边的音乐。   沈容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它也没有注意到。   沈容逐渐靠近它,手变成水母色,倏忽间把手绕到她脖前想要控制住她。   然而她手收紧,却摸了个空。   血影被惊动,缓缓转过头来看沈容。   它容貌并不惊艳,只称得上清秀。   它有一头乌黑长发,穿一身血色长裙,浑身皮肤苍白。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在瞬间整颗瞳孔都成了血色。   沈容这才注意到,自己没有摸空,是它的脖子太细了,她握不紧。   细如丝缕的脖子,与客厅中央的血线完全融合在一起。   就仿佛那血线是它的脖子变成的。   一道红影闪过。   它回到了客厅。   整间屋子的灯光开始忽明忽暗。   她身上的血红像一个会吞噬房间的怪物,将房间也逐渐染成血色。   沈容让封政先走。   封政开口想拒绝,见沈容神情严肃,想起她可能还在跟他生气,便乖乖地去门口等着了。   整间房屋彻底陷入了血色之中。   这里仿佛一片血色“海洋”,“海水”是澎湃的阴气,几乎要让沈容窒息。   沈容的皮肤被照成了赤红。   她开启了海幽种的特征,浑身布满灵纹,抵挡住这可怕的阴气。   女鬼的外貌没有一丝腐烂或伤痕。   沈容先前来这间房子两次,也没有感受到她的存在。   可见这女鬼的能力深不可测。   女鬼没有贸然攻击,歪了下头,疑惑地看着沈容。   沈容为方才掐她脖子的事向她道歉。   女鬼有些茫然地道:“没关系。”   它的嗓音极其尖细,但又仿佛很遥远。   感觉很奇怪。   沈容:“我们能聊聊吗?”   “聊什么?”   女鬼表情天真地像个懵懂的孩子。   沈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女鬼脸上闪过一丝黑色。   就像有一条漆黑线虫在她皮肤下蹿过。   它的面颊像破碎的面具一样,出现了一丝内里漆黑的裂痕。   这问题不能问?   是所有有关女鬼的身份信息都不能问,还是女鬼正在被操控?   它让沈容想到了那个骆昊让大师制作的吸财之法。   这女鬼,没准儿和那法有关。   也就是说,她应该是被大师害死的。   可是,骆昊身为大师的老板,应该是知道这点的吧?   为什么作为父亲的他,非要让自己的子女入住这凶宅,还说这里风水好?   这不禁让沈容联想到丁峰。   同样是父亲与孩子。   作为杀人魔的父亲,也是把鬼留给了自己孩子,害了丁峰三十多年。   沈容正思考。   女鬼脸上突然蹿过无数条黑线,面部一点点的裂开,脸皮和肉像燕麦一样,扑簌簌往下掉。   最终,她的脸部成了一个漆黑的洞。   “真可惜……”   漆黑洞里发出粗噶的男人声音。   沈容豁然明朗,女鬼不是被下了禁制,而是被控制了。   沈容道:“你是丁峰的爸爸?”   “哦?你认识那个不孝子?”   男人“舜舜”低笑,自言自语似的嘀咕了一些沈容听不懂的话。   他还没嘀咕完。   很突然的,女鬼脸上的黑洞里射出一道道漆黑的丝线攻向沈容。   沈容迅速躲避之时,用触须去击打那丝线。   触须不仅没能伤到丝线,反而还被染黑了。   沈容迅速收回触须。   黑洞里发出男人得意的笑声,道:“不要挣扎了,越挣扎越痛苦,不如乖乖地死在我手里,我给你留个全尸。”   黑色丝线源源不断地从黑洞里射出。   一条条蛛丝般的黑线黏在墙上和天花板上,很快将房屋打造得如同盘丝洞。   而沈容在幕后人眼中,就是被困在盘丝洞里、垂死挣扎的小蝴蝶。   沈容能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   但必要的时候,她可以破窗飞出去来保全自己。   不过,她不想走。   她感到触须尖染上的黑色,竟然在被她缓慢地消化吸收!   她打量着那黑洞。   思考着如果她主动去吸收那黑色,她的身体能不能一次性消化那么多力量。   躲闪攻击的过程中,她很快想通,还是决定一试。   她现在参加游戏,不为卡牌,不为评级,为的就是提升自己的能力。   有这么好的一个提升机会,她怎能放过?   沈容猛地扑向女鬼,双手触须拧成一股,刺进黑洞之中。   黑洞里发出呆滞的单音节词,似是惊诧。   随后男人像是看到小丑表演似的大笑起来,道:“你这是自己想通了,跑来积极找死?我成全你,这就成全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黑洞之中射出无数丝缕,瞬间包裹住沈容。   将她裹得像一个蚕蛹,连眼睛都没让她露出来。   黑色丝线带有腐蚀性,在侵蚀着沈容。   沈容开启了吸收,与腐蚀性抗衡。   两方力量一时之间坚持住。   最终还是沈容略占上风,开始缓慢吸收能量。   黑洞里的男人浑然不觉,悠哉悠哉地道:“他们都告诉我,你很难对付,说如果我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不要随便靠近你。没想到,你也不过如此……”   “不过真是可惜。你要是个普通人多好,还可以给我玩玩,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只能直接杀,真浪费。”   包裹在黑茧里的沈容,浑身都被染成了漆黑,几乎和黑茧的色彩融为一体。   不过,黑茧此刻对她毫无伤害,还成了她的养分。   她的【反叛的不死者lv5】就像是进度条一样,在依靠着黑茧的力量缓慢“加载”着。   沈容装作虚弱,困惑道:“它们是谁?”   “他们就是你的老朋友啊。那群来自神域的人。”   沈容心道:在这个幕后NPC的认知中,那群神兽种是人?   是神兽种没有对他暴露身份吗?   她继续道:“是它们帮你变得如此强大的吗?”   男人像是在另一个地方,美滋滋地喝起了小酒吃起菜。   沈容听见他砸吧嘴,还有咀嚼时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也不全是靠他们吧。我祖上可是神域的人。我现在得到的大部分东西,都是从我老祖宗那儿得来的。”   “不过那些跟我合作的神域人,确实对我也有不小的帮助吧。”   男人嚼起花生米,突然噗嗤大笑起来,道:“我想想还是觉得太好笑了。他们那么忌惮你,结果你竟然就这水平……早知道,我就早点对你下手了哈哈哈哈哈哈……”   早点对她下手?   这个男人之前见过她?   可她不记得听过这样粗噶的嗓音啊。   沈容问道:“在小巷子里袭击我的,是你吗?”   男人爽快地承认:“是啊。要是你不挣扎,乖乖地跟我走,你现在也不用被裹成这样,一点点被我的宝贝吸收。”   原来那样的腐蚀,也是吸收。   宝贝说的是女鬼,还是女鬼脸上的黑洞?   那是什么宝物吗?   沈容颇感兴趣,动了想要宝物的小心思。   不过眼下,她还是先打听起了男人祖宗的事。   男人的祖宗,是被神域流放的人。   他的祖宗带了神域特有的法术下来,并且立了组训传下来:   倘若有一天,一个带着一只特殊鸟图腾、自称来自神域的人来找,那么无论当时的子孙在干什么,是怎么想的,都要跟来者合作。   沈容:???   这不对劲!   她开始怀疑自己想错了。   来找这个男人的人,也许真的不是神兽种,而是来自神域的人!   那些被流放的神兽种在各个世界做实验,为非作歹。而这些被流放的神域人在各个世界利用法术也在做些诡异可怕的事。   男人把神域人称为她的老朋友……   也就是说,这些神域人和神兽种联盟是一伙的!   它们背后的那位在神域地位极高的神,到底想做什么?   沈容心下骇然?   顿觉自己好像发现了隐藏在整个游戏背后的一盘大棋。   男人喝酒上头,打着酒嗝道:“要不是老祖宗下了禁制,违背组训的人会功力尽失,我才不帮那些人办事呢。”   “他们说事成之后带我回神域,我会成为人上人。狗屁!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卸磨杀驴呢?我待在这儿多好,这个世界没人打得过我,我就是这个世界的王……”   “嘿嘿嘿,在这里谁也管不了我……等到了神域,我这点东西肯定不够那些神域人看的,它们肯定会来管我的……我最讨厌别人管我了!”   “我最讨厌别人管我”这句话让沈容脑海中神经绷紧。   她沉声道:“你是那个流浪汉?”   “嘿嘿,你认出来啦!你这个小丫头,确实有两把刷子哈。在这个世界,只要我不想,就没有任何人能记得我……结果今天晚上你看到我,竟然还记得我昨天说的话,有意思!”   他咕咚咕咚喝酒。   沈容心中生喜。   这位丁峰的爸爸,喝了酒不仅直接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还暴露了有关神兽种联盟的信息……   沈容由衷感慨:“喝酒真好啊。”   当然,这种好仅限于对手喝酒误事,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平白得到许多消息,沈容感觉就像天上掉钱砸到她了似的。   “是啊,喝酒真好啊……”   男人醉醺醺地打着酒嗝,道:“喝了酒,就能忘记,很多的痛苦……”   他莫名其妙地唱起歌来:“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也真,我滴爱也真……月亮……月亮……”   他顿了一下,轻笑道:“听说神域的月亮有月神掌管,那么月亮就不能代表我的心了……也只有普通人,在普通的世界,才能说月亮代表他的心……真好……真浪漫啊!”   他嗓音难听,唱腔也别扭,不像是擅长唱歌的人。   但他唱这首歌很不错。   沈容套话道:“你唱得还挺好听,特意练过吗?”   “嘿嘿,那当然,我当年练了很久……哎?你怎么还没死啊?”   男人恍恍惚惚地意识到不对劲。 第165章 月亮在看你10.7   “才过了一会儿,我当然没死。再等等我就死了,你别急。”   沈容淡定地忽悠他。   “哦哦……”   黑洞里的男人明显喝迷糊了。   洞里传出接连不断的“砰咚”几声,似是酒瓶饭菜被撞倒了。   男人好像是喝晕过去了,打起了呼噜,时不时还哼两句歌,又嘀嘀咕咕地念叨:   “盈芳……我对不起你……我没办法……下辈子,你不要再遇到我了……”   盈芳是谁?   丁峰的妈妈吗?   沈容在黑茧之中专心吸收。   待黑茧被她消化完,【反叛的不死者lv5】成功升级到了lv6。   【觉醒——海幽种的双肢】   沈容低头查看。   她的手臂完全变成了冰蓝水母色。   两只手和臂膀就像一件水晶雕刻而出的完美艺术品,却又不似水晶那般僵硬。   给人感觉就好像,长了这么一双手臂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毫无违和感。   觉醒的双臂功能和触须类似。   而且还增加了沈容双臂的力量。   房间还沉浸在一片血红世界中。   黑洞里响起男人迷茫的声音。   “哎?怎么回事?我的宝贝怎么……”   不等他话说完,沈容双臂延展刺进了黑洞之中。   她速度极快,在黑洞内停留三秒左右,很明显感觉双手到达了另一个空间。   就听黑洞之中传出男人慌乱的声音,随即黑洞被关闭。   女鬼的脸逐渐恢复,房间的红也开始褪色。   一缕晨光从阳台洒进屋内。   原是已经天亮了。   女鬼睁开眼,歪着头,懵懂地看了沈容一眼。   在阳光照到她之前,消失了。   沈容缓了口气,想起封政还在门口。   立马去开门。   封政正一身晨露,浑身散发着冬日清晨特有的寒意,蹲在门边。   听见开门的动静,他立刻抬头。   一瞬间,他暗沉的眸光像被初升的太阳照亮般亮起。   但他眼里只有沈容的身影,并没有太阳。   沈容伸手拉他起来,有些歉意地道:“不好意思,我没留意到时间过了这么久。”   “没事呀,你不用跟我说不好意思,能帮到你我就会很开心了……”   封政站起身,佯装腿麻,跌向沈容。   沈容下意识要躲。   身体一顿,还是伸手接住了封政。   封政靠进她怀里,嘴角飞扬,语气却有些慌乱道:“对不起,我腿麻了,所以……”   沈容:“没事。”   她扶着封政进屋,看时间,已经是七点多了。   “你昨晚睡了吗?”   封政摇头,眼底有沈容方才没注意到的乌青,形容憔悴。   这不怪沈容刚刚没注意。   因为这乌青是他刚变出来的。   沈容:“你几点上学?我带你过去吧,正好我要去看你们学校的活动,路上你也可以睡一会儿。”   封政说了上学时间,去卫生间洗漱。   沈容在这期间用手机里存的号码联系了佟焕,说明了情况后,让佟焕帮她请个假。   佟焕答应,又道:“我想到一件事,等你回来我们商量一下?”   沈容同意。   封政在卫生间里,听觉极其敏锐地听见沈容手机里男人的声音。   他迅速冲出来,装作漫不经心,笑道:“你在和谁打电话呀?”   沈容:“一个同事。”   封政拿起书包,挽着沈容的手和她一起出门。   心中挣扎了许久,直到走到小区门口,还是忍不住问:“他不会和我抢你吧?”   沈容看向封政:?   他这话有点怪怪的。   封政揉了揉太阳穴,一脸柔弱地道:“可能昨晚没睡,现在脑子有点稀里糊涂。我的意思是……他喜欢你吗?你会喜欢他吗?我……”   沈容打断道:“他不可能喜欢我,我也不可能喜欢他。我们俩以前互相杀过对方,现在算是因为同一个敌人,所以勉强做队友吧。”   啊……是那个人啊。   封政眼里闪过一丝阴郁。   沈容已经亲自报复回去了。   但封政还是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有点蠢蠢欲动地想再帮沈容报复一次。   不过沈容又说现在那人算她的队友……   封政眉目间流露出了些许苦恼。   沈容在小区附近买了两份早饭,拦下出租车去学校。   路上,封政靠在沈容肩头,闭眼假睡。   沈容不仅没有推他,还扶着他,避免他摔倒。   他的心脏被喜悦填满。   什么报不报复的,都暂且忘了。   他故意让时间流速放慢,想多靠着沈容一会儿。   却又不敢让时间变得太慢,省得沈容发现异常。   学校终于还是到了。   沈容扶着封政下车。   封政一副睡迷糊了的姿势,靠在沈容身上,走路都在飘。   今日是学校的冬季运动会。   所以即便已经到了上课时间,校园内仍有学生乱跑。   沈容扶封政到教室,假装封政的姐姐,跟随班主任的指引,扶封政到操场坐下。   沈容环视四周,低声问又靠在她身上的封政道:“骆昊什么时候过来?”   封政:“……”   沈容垂眸看他,似是睡着了。   她不便弄醒他,就让他靠了一早上。   临近中午,快要吃饭的时候,才见一名很有精气神的老者被学校领导簇拥着走到评审席。   沈容听见别人叫老者骆总。   班主任也过来叫醒封政,道:“你爸爸来了。”   封政睁眼,阴狠地刮了班主任一眼。   他又没真睡,当然知道骆昊来了。   他只是舍不得离开沈容怀里,所以一直装睡。   他扁着嘴看沈容。   沈容推开他,道:“我去找骆昊。”   她起身离开。   封政又暴躁地瞪了班主任一眼。   沈容动用一次性隐身牌,默默向骆昊靠近。   骆昊即便有那名杀人魔的帮助,但也和常人无异,看不到沈容。   这就很方便她办事了。   沈容悄悄站到骆昊身后,动作迅疾地勒住骆昊的脖子,在他面前的纸上写下“别乱动,否则我杀了你”。   骆昊感到微微窒息,看着面前笔自己移动,在纸上写下字,第一反应不是叫人,而是心虚。   他抬手遮挡住被看不见的沈容抓着的笔。   不待沈容叫他跟她走。   骆昊自己便对两旁的校领导说有点事要离开一下,站起身。   沈容掐着他,带他到僻静的实验大楼后的角落。   大楼常年遮挡太阳,是以这地方阴凉气息浓重。   “你是谁?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骆昊镇静地向后瞥了一眼。   沈容掐着嗓子,用假声道:“听说你认识一位很了不得的大师。我有事请他帮忙,但又没有办法找到他,我要你帮我把他约出来。”   骆昊微微蹙眉,道:“约他出来也不是不可以,但你总得让我知道你是谁吧?那位大师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   沈容顺着他的话道:“告诉你我是谁也行……但万一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后,不仅不帮我,还叫大师害我怎么办?这样吧……正好我得到一些消息,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我可以拿这当作你的把柄,待我告诉我是谁,也能安心一点。”   骆昊眉间沟壑更深,道:“什么消息?如果只是一些谣言……”   沈容打断道:“我还没说呢,你怎么知道我要说的是谣言?”   骆昊沉默不语。   沈容:“我听说,你投资的那个丁家村的拆迁小区原本周边环境并不好,是那位大师在小区内设下了吸财的法阵,那边才成了如今这般热闹的商圈的。”   “那是什么样的法阵呀?”   骆昊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和杀意,道:“大师设的法阵高深莫测,我并不清楚。”   沈容掐他喉咙的手收紧,一脚踹在他膝盖上,道:“你觉得我会相信你什么都不清楚吗?”   骆昊年纪大了,猛地被踹跪倒在地,骨头发出了明显的脆响,面目也因疼痛而变得扭曲。   沈容掐着他,手臂延长,直起身体踩在他脊骨上,用力往下压,道:“我再问你一遍,你要是不回答,我可就要杀了你了。”   她轻笑着威胁道:“我没办法控制人,但控制鬼还是可以的。你害了那么多人,死有余辜,杀你,我可是一点负罪感都不会有。”   骆昊面露惊恐。   不仅仅是因为沈容要杀他,更是因为他察觉到沈容一边掐他,一边踩他,说话声音却离他有一段距离。   这姿势绝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   “你……是人是鬼?”   他嗓音微颤。   沈容不回答,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数十声,再不回答,我可就动手了。”   “一,二……”   沈容数数的同时,加重脚往下踩的力度。   骆昊一个老年人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折腾,脊骨不断发出嘎达嘎达的响声,像是要断了。   他疼得冷汗直冒,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记的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   沈容收敛了踩他的力度,让他继续说下去。   “大概是三十四年前,丁家村的人刚搬到我开发的双河小区,有个人通过物业找到我,说可以帮我发财。”   “我起初是不信的。但他撂下话,说他会做法,让小区附近开一个商场。那时的小区位置偏僻,一般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开商场。结果过了一段时间,我却真的得到了有一个大商场要开过来的消息。”   “我就开始相信这个人,慢慢地跟他合作。我出钱,他办事。”   “他弄的吸财阵法,听他说,是靠吸取别人的负面情绪达成的。”   “他说每一个负面情绪,都会诞生一个对应的神,但不是每一个神都会被那些正式的神承认。这些不入流的神没什么规矩,会为了壮大自己,用神力达成上供给他的人的心愿。”   “他就是靠这样的负面情绪引来神力,助我吸财。”   这方法让沈容想起在过通神塔时遇到的那位痴念之神。   难怪她被小男孩抱住的时候,闻到的那股臭味和痴念之神身上的臭味很像。   沈容由此,想到了更深沉的事。   每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   她让神兽种联盟那行人忌惮,是不久之前的事。   但神域人来接触杀人魔,在这个世界是几十年前的事。   也就是说那个杀人魔引类似痴念之神的神过来,很有可能有神域人的授意。   神域人的目的,肯定不是为了赚钱。   或许他背后的那些人,是想要接近那些神,借助那些神的力量,做某件更可怕的事!   神域的事目前还很遥远,沈容管不到。   不过她要为她以后到达神域做准备,暂且记下了这事。   骆昊不知沈容在思考什么,一股脑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做吸财法阵除了需要负面情绪,还有一个关键点便是——一个特殊的阵眼。   这个所谓的阵眼,便是3栋502里的那个女人。   沈容问骆昊为何明知那是凶宅,却还要把子女送进那屋子里住。   骆昊道:“大师说我们做的事逆了这个世界的规则,需要吸取子女的气运来保证我能正常生活,不然很可能突遭横祸。”   这么说来,那个杀人魔让鬼缠着丁峰,也是为了从子女身上吸运?   看来她昨晚能轻易从杀人魔嘴里套到话,不是因为她运气好,碰上杀人魔喝醉酒。   而是因为她之前帮助丁峰解决了三只女鬼,破了杀人魔的吸运之法。   杀人魔的气运正在衰败。   沈容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她手掐着骆昊,手臂和触须一起延展,自己绕到了大楼正面,接了电话。   是詹令如打来的电话。   她道:“丁峰来找你了,说他妈快不行了,想请你帮个忙。”   正好沈容也有事想找丁峰。   她答应马上过去,挂了电话,到骆昊身边,让骆昊当着他的面约杀人魔明晚在老地方见面,   这个老地方,是骆昊和杀人魔以前定下的见面地点——骆昊在城外的庄园。   沈容收走骆昊的手机,暂且放了骆昊,展开上翼飞回小区。   丁峰在物业大厅里失神地等着。   沈容走到他面前,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他才失魂落魄地抬眸,有些为难地道:“啊,我……”   沈容打断他,让他直接带她去医院,有事路上说。   丁峰点头,走到小区门口要去等公交。   沈容直接拦了辆出租,明白丁峰的窘迫之处,道:“我来付钱。”   丁峰道了声谢,上车声音便有些沙哑。   他道:“我妈一直不放心我,我想请你装成我的朋友,跟我一起去看她,让她知道我过得还不错就行……”   丁峰可是不知不觉地帮她阴了一把杀人魔呢。   这点小要求,沈容自然同意。   丁峰道:“我真的很没用……有时候我常想,我是不是真的完全遗传了我爸,跟我爸一样不负责任……”   “我妈辛辛苦苦抚养我长大,可我却……”   他红了眼眶,望向窗外,抹了把脸道:“一直都没法儿让她安心。到现在,还要她花钱养着我。”   沈容问道:“你还没开始找工作吗?”   “在找了……”他欲言又止。   但是,他一没学历,二坐过牢,又和社会脱节了那么多年,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工作的。   沈容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在找就好。只要你努力生活你妈就会很欣慰了。”   丁峰捂住脸,靠着车窗忍不住无声地痛哭起来。   他有太多的事做得都太糟糕。   好不容易,他可以好好生活了。   一直等着看他好好生活的妈妈,却要走了。   他情绪不稳定,沈容也不方便问他问题,只问了一句:你妈是叫盈芳吗?”   丁峰眼眶通红,眼底有泪,抽噎道:“盈芳是谁?”   沈容沉默片刻,道:“我是听别人说的,可能是我听错了。”   丁峰道:“我妈叫杨晓妮。”   车到达医院。   下车后,丁峰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装作一脸漫不经心地带沈容进了病房。   病房里有两张病床,一张是空的,一张上面坐着一位老人。   老人满面褶皱,但依稀能看出年轻时是个大美人。   她面色红润,靠着枕头,看向丁峰,笑道:“来啦。”   她现在已经是回光返照了。   沈容想用治愈牌,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杨晓妮这辈子的记忆,可能全都是痛苦的。   还不如让她走了,轮回转世,遗忘一切,开始崭新的人生。   丁峰“嗯”了一声,道:“这是我朋友。”   他说得极快。   怕说慢了,就会暴露自己的哽咽。   沈容对杨晓妮自我介绍。   杨晓妮对她笑了笑。   丁峰在杨晓妮床边坐下,低着头。   杨晓妮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妈要不行了,以后的路你要一个人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啊……”   “妈不求你大富大贵,你不要给自己什么压力,也不要多想。你只要好好地活下去,每天开开心心,不要再去干坏事,妈在天上看到你,就会很高兴了。”   丁峰闷闷地“嗯”了一声,连连点头。   杨晓妮有太多话想说,但她望了丁峰许久,只是捧起丁峰的脸,抹去丁峰脸上的泪:“别哭了,我很高兴,你以后可以好好生活了。”   丁峰的身体不再像以前一样仿佛随时被大山压着,她看得出来。   沈容觉得:   杨晓妮似乎隐约也能知道丁峰为何痛苦,只是她无能为力。   杨晓妮望向沈容,笑道:“谢谢你和我家峰峰做朋友啊。”   沈容认真道:“他本性不是无药可救。”   杨晓妮噗嗤笑了。   丁峰回眸瞪了沈容一眼,随后又像想起什么,回头问杨晓妮道:“妈,盈芳是谁?我记得我好像在哪儿看过这个名字。”   杨晓妮愣住了,浑浊的眼里出现一抹刺痛。   “盈芳啊……是谁跟你提到她的?”   丁峰迟疑道:“她……怎么了吗?”   沈容:“是我提的。要是你现在不想说,就算了。留着时间多跟丁峰说会儿话。”   她没想到丁峰会帮她问这个。   她本是想她可以等杨晓妮死了,问杨晓妮的鬼魂的。   杨晓妮盯着沈容看了一会儿,道:“盈芳,是丁老师的妻子。”   她对丁峰道:“丁老师你记得吧?住我们隔壁的那个。”   丁老师,应该是丁启华吧?   住隔壁?   难道说……   沈容问道:“你们以前,是住3栋502吗?”   杨晓妮点头,道:“他说,那间房子风水最好,我们就闹着选了那间房。”   3栋502已经被骆其青他们给住了。   留在房里的有关杀人魔的东西,应该也没有了吧?   沈容有些失望。   她本来还想在杨晓妮变成鬼之后,问她老房子在哪儿呢,去老房子里翻找杀人魔信息呢。   不过她做好了就算没法儿了解杀人魔也要弄死他的准备。   所以很快抚平了心绪。   丁峰挠头道:“我们以前住3栋502啊?听说那里现在是一对兄妹在住了。”   杨晓妮道:“是你爸把房子给卖了吧。”   等等!   沈容又惊觉到一点——杨晓妮记得以前住在哪儿!   她忙问:“你还记得丁峰的爸爸吗?他叫什么名字?”   杨晓妮轻笑,目光悠远,有些失神。   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张泛黄照片,道:“怎么会不记得……他叫丁嘉明。还有盈芳……盈芳是我们的同学,长得很清秀。他俩关系很好……”   “后来盈芳嫁给了丁启华,他才娶了我。”   杨晓妮摸着照片上的自己,苦笑道:“我还记得,他和我结婚的那时候,我们还没拆迁。在丁家村里,他喝醉了,指着盈芳家的方向喊,你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娶了个比你更漂亮的。”   “他说我比盈芳漂亮呢……可是……”   有些话不用说明白,丁峰和沈容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可是,丁嘉明还是喜欢盈芳。   丁峰骂道:“他眼瞎,别想他了!”   杨晓妮笑起来,用手小心地裁开照片,道:“是啊,他眼瞎。我已经不想他了,我这么漂亮,想他干嘛……”   杨晓妮将照片的一半交给丁峰。   另一半递给沈容,道:“看完了,就烧了吧。”   沈容接过照片。   是一张结婚照。   照片上的男人面容清俊斯文,穿一身西装,呆板的看着镜头,没有丝毫笑意。   这就是丁嘉明,杀人魔。   沈容拿出打火机烧了。   丁峰也没想看丁嘉明长什么样,反正他记不住。   他把手上的半张照片递给沈容,道:“我妈长得还真漂亮嘿,年轻时候铁定是校花。”   沈容结果照片看。   照片上的女人容貌娇美,很有气质,简朴的婚纱也被她穿得像很有设计感的礼服。   她笑盈盈地拿着捧花看镜头,眼眸笑成了弯月。   沈容对杨晓妮笑道:“真的很漂亮。”   杨晓妮望着沈容咯咯笑道:“我年轻时候,还真的是校花呢,也就是因为这个,丁嘉明才赌气娶我。”   她笑着再次提起丁嘉明。   丁峰和沈容都跟着她笑。   提到伤害过自己的人,也混不在意。   她是真的放下了。   突然,杨晓妮的目光定在门口,笑容僵住,嘴唇颤了颤,吐出三个字:“丁嘉明……”   沈容回头,就见门口一个穿着破旧大衣的身影迅速跑开。 第166章 月亮在看你10.8   沈容当即追出去,一把抓住那人。   他转过身来,是一个苍老的陌生面孔。   “有事吗?”   他的大衣里还有一件单薄的外穿棉衣。   很明显这大衣是后套上去的。   沈容问道:“这大衣是谁给你的?”   他摸了摸大衣,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道:“喏。给我大衣的人说,要是有人问我大衣哪儿来的,就把这张纸条交给她。”   沈容接过纸条。   男人给了纸条便跑了。   打开纸条。   上面写着【你被耍了,哈哈哈哈哈哈!】   沈容脑中一根弦绷紧,立即跑回病房。   就见丁峰在地上昏睡。   杨晓妮正望着一只在她眼前翩翩起舞的黑色蝴蝶:“你知道我要死了,所以来看我了,是吗?”   她抬起手,竭尽全力地打落了蝴蝶,身体脱力地往前一冲。   黑色蝴蝶消散了。   沈容忙上前扶住杨晓妮,让她躺下。   她就要不行了。   杨晓妮嘴唇翕动,发出极低的呢喃,眼皮快要睁不开了。   沈容靠近她唇畔。   听见她断断续续地说:“你为什么来……我不是盈芳,我也不要你了……”   “我其实,从来就没喜欢过……月亮代表我的心……这首歌……”   杨晓妮像是把藏在心里多年的话说出来了,满足又释然地弯起了嘴角。   沈容连忙踢醒丁峰。   丁峰慌忙爬起来,恰好看见杨晓妮带着微笑,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妈?妈……”   丁峰抓住杨晓妮的肩膀晃了晃,情绪像溃提般泄了出来,哭嚎道:“妈!”   沈容静静地陪在丁峰身边。   直到丁峰陪着医生暂且将杨晓妮送进了太平间。   离开医院时天已经快黑了。   沈容带丁峰去吃了顿饭,回到小区的物业大厅,已是下班时间。   大厅内只有佟焕一个玩家。   沈容问道:“他们人呢?”   佟焕道:“他们发现下水道里好像有东西,去查看了。我在这儿等你。”   沈容:“一起去看?”   佟焕点头,带沈容前往玩家们发现异常的地方。   路上低声道:“我突然想到,我现在是顶级S,可以申请调休息区。”   沈容略惊讶,道:“还可以这样?”   佟焕道:“只有一次换区机会,我想调到你在的那个休息区。那群东西能找我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在我从游戏踏入休息区,经过时空交错点的时候。”   他顿了顿,道:“我在我的休息区没有朋友,等待休息区的人发现我失踪,我可能已经被和那群东西待了好一会儿了。所以……”   沈容:“所以你是想,跟我同一个休息区,让我每次回到休息区之后,都检查一下你在不在?如果不在,就立刻联系工作人员把你拉回来?”   佟焕点头,充满希望地看着沈容,道:“我们现在也算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你帮我,也是为你自己减少一个敌人。”   沈容沉吟,余光在昏暗的花坛看见几个小小的身影。   是丁长霖!   丁长霖许是畏惧佟焕,和小伙伴们躲在树后悄悄看着沈容。   沈容停下脚步,对佟焕道:“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有条件。”   佟焕道:“什么条件?”   沈容:“我需要你的卡牌。”   “小黑牌吗?”   “不仅是小黑牌。”   佟焕沉默片刻,道:“游戏发放的卡牌非特殊情况,是不能交易的。”   沈容:“不用交易,我有办法利用它。拿卡牌换命,你好好想想值不值。”   佟焕答应了,不过不愿意所有卡牌都交给沈容。   沈容也好说话,愿意拿他用不到的卡牌。   反正她是拿卡牌来升级的,不在乎卡牌有什么效果。   佟焕继续带沈容往玩家们所在的地方走。   沈容让他先去,而后自己跑向了花坛。花坛里的小身影也奔向她:“姐姐!”   丁长霖今天走路有点软塌塌的,仿佛身体变成了面条。   沈容走近,发觉丁长霖的身体已经腐烂到流脓的地步,皮肉和骨头都软化了。   他有些害怕地道:“姐姐,我是不是要死了,我还有机会见到爸爸妈妈吗?”   这是有人在毁坏丁长霖的尸体?   尸体毁坏,丁长霖不会魂飞魄散。   只是它这样弱小的鬼,变成软绵绵的一团,会更加虚弱。   沈容安抚道:“你不会死的。”   她看向丁长霖身边的两位小伙伴。   一个是只有头和手臂以及一双退的男孩鬼。它闭着眼睛,头和手臂是连在一起的,双手则拿着自己的腿在行走。   啊,这是那天抱着她脖子的小鬼!   还有一个小女孩,只有上半身,但浑身都划出了许多血纹,好似某种符咒。   丁长霖向沈容介绍。   男孩鬼叫小虎,女孩鬼叫响响。   小虎的眼睛被挖掉了,所以一直闭着眼睛。   而响响看上去似乎还算完整,但肚子里的内脏也都被挖空了。   沈容看着三个孩子一脸天真,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心情有些沉重。   她蹲下身,温声道:“我带你们去见妈妈,好不好?”   三个小孩鬼愣了一瞬,而后发出了欣喜的笑声,嗓音清脆地对沈容道谢。   沈容带它们去物业大厅。   站在大厅角落的三个女鬼已经没被沈容控制了。   它们只是迫于沈容的威慑呆在这儿。   未等三个小孩鬼进门,它们就像感应到什么似的,一直对着大门看。   待沈容带着孩子进来,三个女鬼愣住。   响响和小虎循着气息奔向女鬼,惊喜而又依恋地叫着妈妈。   两名女鬼蹲下身,发出心碎的痛喊,抱住自己支离破碎的孩子。   “怎么会……怎么会呢!”   抱住响响的仇志琴哭喊道:“我明明看见我女儿和她爸爸开心地走在街上了呀!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宝贝会变成这样……”   沈容那时听仇志琴说跟着丁峰看到孩子和新妈妈其乐融融就觉得不太对劲。   丁峰出狱后基本不出门,出门也只在家门口晃悠。   丁家村的人二次拆迁住的地方,离这个小区很远。   在丁峰偶尔在家门口转悠之时,仇志琴恰好在人群之中看到长大后的孩子。   这也太巧了。   巧的让沈容想起丁启华说,他也在人群中看到老婆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一样。   和男人私奔了的已婚女人,私奔后不跑远,就在家门口转悠。   这合理吗?这不合理。   昨晚丁启华说他总觉得再找一个,妻子会生气,还有趴在墙壁上听他放歌的女鬼,都更让沈容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丁长霖和一个女鬼对望。   二鬼眼里都有无措和悲伤。   丁长霖记不得父母了,但感觉女鬼不是它妈妈。   因为女鬼没有表现得像其他两个妈妈一样。   女鬼盯着丁长霖看了一会儿,忽然眉头皱起,道:“你是丁老师家的孩子吧?”   抱着孩子的两个女鬼抬头打量丁长霖。   “好像真的是……”   “怎么变成这样了,脸都毁得认不出来了……”   丁长霖抓紧沈容的衣服,难过又害怕。   丁长霖是丁启华的孩子?   沈容抱起丁长霖,道:“我带你去找爸爸,好吗?”   丁长霖没忍住哭了,眼珠掉落的眼眶里流出血泪。   沈容抱着丁长霖,一路狂奔到3栋503,敲响房门。   房门打开,丁启华穿着一身长裙,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不过尴尬之中又透着坦然。   沈容把丁长霖抱到他面前。   丁长霖喊道:“爸爸!”   丁启华的目光却穿透丁长霖,看着沈容,问道:“有什么事吗?是我又打扰到邻居了?”   沈容隐约听见屋子里有歌声,抱着丁长霖在丁启华眼前晃了晃。   丁启华始终看不到丁长霖的样子。   丁长霖回头对沈容哭:“姐姐……”   这不正常……   保洁阿姨和管道师傅都能看到小孩鬼。   怎么丁启华就是看不到?   是丁嘉明搞的鬼吧?   沈容哄丁长霖道:“没事,虽然他看不到你,但他就是你爸爸。很快他就能看到你了,别难过。”   丁启华莫名其妙地听沈容说了这么一番话,想了一会儿,浑身一怔。   他打量起沈容来。   沈容的手臂姿势很怪异,像举了一个什么“东西”到他面前。   而沈容的那番话……   丁启华颤抖地抬起手,摸向沈容手间的位置,道:“这里是有什么人在吗?是,是我的儿子吗?霖霖?”   “爸爸!”   丁长霖惊喜地叫了一声。   但丁启华听不见,也摸不到丁长霖。   沈容抱着丁长霖进屋,将丁长霖安放在沙发上,指着那块地方,对丁启华道:“你儿子就坐在这儿。”   正常人,肯定都不会信她。   但是丁启华连连道:“我感觉到了,我感觉到了……”   他摸向丁长霖,手穿过丁长霖的身体,眼里流出泪来:“我真的感觉到了……霖霖,你在这儿是吗?”   就像他即便看到妻子和别人走在一起,也总感觉到妻子就陪在他身边一样。   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孩子。   沈容默默地离开503,关上门的瞬间,看见丁启华还在对着看不见的丁长霖不停地说话。   丁长霖一直对着丁启华叫爸爸。   它伸出破碎的手,抱住了丁启华,拍着丁启华的头,像哄孩子似的,道:“爸爸不哭不哭哦。”   而丁启华的妻子,丁长霖的妈妈……   沈容望向了墙壁上印出的血印。   虽然,她什么都不记得,甚至连自己的意识都所剩无几。   但她一直在墙壁的另一面,趴在墙上,听着歌,用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声音无知无觉地哼唱着: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月亮代表我的心……”   她从前陪着丁启华,今夜陪着丁启华和丁长霖。   一家三口,也算是团聚了。   沈容关上房门,经过502时,侧头看了一眼,而后快速下楼,去找其他玩家汇合了。   他们发现了许多孩子的尸体碎块。   全都浸泡在污水里。   沈容到时,他们已经拉出几乎形成一个小山堆的尸块了。   这些尸块无一不是苍白却不腐。   玩家们发现这些尸块,是因为有人到物业大厅来,反馈说他们小区那片臭的要死。   玩家们过去处理,却闻不到任何气味,察觉到异常。   申卓便动用卡牌,搜寻出了尸块埋藏的各个方位,带着玩家满小区跑,找尸块。   沈容过来时,他们刚从从下水道里爬上来。   “你来晚了,这里的尸块我们已经捞完了。”   玩家们疲惫地招手,道:“走,去下一个地方。”   为防止这些尸块吓到小区住户,玩家们去下一个地方,还得把尸块带着移动。   这也是为何尸块在这里堆成了小山堆的原因。   那些苍白的尸块像是活物般蠕动。   玩家们抬起垫在尸块下的塑料布四角,有些尸块还会从布上跳下来,缠住玩家。   这时,没抬布的玩家就得把尸块扯下来,扔回到布上。   沈容本打算跟着他们走,突然想起,她学会了【招鬼】呀!   她可以把附近的鬼招过来,控制它们去捡尸块,根本不用跟着玩家们一起去摸下水道。   沈容叫住疲惫的玩家们,道:“你们把这些尸块放下来,让我来吧。”   玩家们疑惑地停下脚步,道:“你有卡牌可以把尸块聚过来?”   沈容摇头,拿出放在空间的朱砂和血袋,在地上画出符阵,又将早就写好放在空间的符拿出来,有规律地洒在符阵边缘。   她站在符阵中央,低声颂念法咒。   法咒是神域文字,神域的发音,玩家们听不懂,都稀奇地注视着沈容。   须臾之间,符阵散发出幽光。   黄符围绕着符阵飘起,旋转着燃烧起来,像围着沈容画出了一个火圈。   紧接着,无数鬼魂哭嚎的声音蜂拥而来。   许许多多的鬼像被某种力量牵引着,从四面八方向这里聚集。   玩家们望着密密麻麻的鬼,目瞪口呆。   沈容环视群鬼。   有些鬼面露凶相,看到沈容,两眼放光,想要吃了她。   有些鬼一脸懵逼,满脸都是“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怎么到这儿来了?”   沈容温声道:“抱歉,我们是为了拯救一些鬼,才打扰到你们这么多鬼的。”   恶鬼以为沈容好说话,指着沈容的鼻子狞笑:“道歉要是有用……”   沈容拿出一颗顶级鬼兵的鬼心,用鬼心强大的威压震慑群鬼。   沈容嗓音依旧温和,请脾气好的鬼离开,对恶鬼微笑道:“我想请你们帮我们一个忙。要是你们同意,我们都会感激你们的……”   “呵……”   恶鬼都是基础的鬼兵级了,虽然有被威压震慑到,但他们这么多鬼,还怕这一颗鬼心?   它们顶住威压,缓慢向沈容。   沈容拎出一大袋鬼心,微笑道:“不肯帮,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这么多鬼心!   恶鬼们瞪大眼睛,浑身一怔。   不仅是恶鬼,玩家们也瞪得眼珠子要掉出来。   “她那些鬼心是批发来的吗?怎么会那么多啊!”   恶鬼们缓缓后退,当即改口:“道,道歉还是挺有用的,哈哈。”   “帮!当然帮!有事您说话!”   鬼心啊,那可是它们好不容易修炼出来的,所有力量都凝聚在里面了。   要真被取走了,那他们就连咸鱼都不如了。   恶鬼们一个个作西子捧心状,对沈容挤出自以为和善的笑容。   玩家们无语:“……”   这么多鬼脸在夜里围着他们笑,就……   还挺阴森的。   沈容笑盈盈地对鬼们道:“谢谢大家配合。不过我也不用你们全都来帮我忙啦。”   鬼太多,就不方便管理了。   鬼们松了口气,准备跑路。   沈容拿出十张小黑牌,笑得像个活动主持人,道:“下面,我将随机选出十位幸运鬼来帮我的忙。”   鬼们:“……”   幸运个屁啊……   它们就像害怕被老师点名背课文的学生,纷纷低下头,恨不得把头埋进土里。 第167章 月亮在看你10.9   沈容让鬼们站到一起,迅速将控小鬼牌洒向它们。   鬼们下意识要躲。   但它们站得太密集,根本躲不掉,还是被牌贴个正着。   十只鬼被沈容控制。   其他鬼见没有自己的事了,立刻跑走。   沈容控制鬼们抬起那些残肢,再控制它们到下水道去捞尸体。   其他玩家和沈容一起在一旁悠闲地等着。   沈容向他们各要了两张小黑牌,他们都爽快地给了。   玩家们对沈容刚刚招鬼施的术有些好奇。   细想沈容先前也是雷厉风行,她没主动解释,玩家们便也都知趣地没有询问。   一群玩家和鬼在小区里游荡捞尸,至临近天亮,才将尸体全部捞完。   沈容在它们捞的过程中,拿出了地图记录放尸的地方。   这些碎尸块拼凑成了一个阵法的图形。   其中尸块的摆放也很有讲究。   比如外围会只放尸块,尸块方位不同,摆放的部位也不同。   内围只放内脏,内脏的摆放也很有规律。   惨白的尸块堆满了三块塑料布。   被污水浸泡过的内脏也完好无损地和尸块躺在一起。   清晨,阳光洒落在这些碎肉块上。   一阵白烟竟从其中缓缓升起。   鬼们见不得太阳,离开了。   为免小区业主发现这些东西。   玩家们合力将这些放到物业大厅门前的草坪上,再用几块黑布盖严实。   忙活了一晚上,玩家们都有些疲惫。   顾不得休息,开始拿着沈容画的图研究。   沈容则趴下睡觉,简单地说了她所知道的剧情,让玩家们不要打扰她。   她晚上还要去打丁嘉明,得养足精神才行。   玩家们这几日也不是没有忙活的。   只不过他们的调查远不如沈容详细。   詹令如眼珠子转了转,拍拍睡着的沈容:“那晚上我们跟你一起去吧?”   沈容睁开眼,道:“不要打扰我。”   不要打扰她休息,也不要打扰她和丁嘉明的约战。   詹令如还要说些什么。   佟焕把她拉开了。   晚上,沈容独自离开小区。   她警惕着周围的一切,发现玩家们果然动用了比一次性卡牌更高级的某种隐匿方式跟上她。   不过这种隐匿远不上她先前的隐匿卡牌,所以还是被她看见了。   沈容上了出租车,让出租车在城里乱绕,然后走进一栋高楼,上了天台。   玩家们小心翼翼地跟着她。   在沈容进入天台后,等待了一会儿,才蹑手蹑脚地推开天台门。   却发现漆黑的天台上空无一人,只能看到整座城市绚丽的夜景。   沈容早就用一次性卡牌隐身下大楼,然后招了辆出租车离开了。   到达骆昊的郊区别墅。   别墅内灯火通明,却十分安静。   沈容脚步微顿,浑身紧绷,试探着走近屋里。   却见骆昊、骆其青都被吊在了落地窗前。   两人闭着眼睛,面向她。   怎么骆家父子在这儿?   封政会不会也被抓来了?   沈容后颈一凉。   向后摸了摸,沾了一手粘腻如沥青的黑色丝线。   回头看,她刚刚才走过的大门和过道,已经被丝线填满   这是想绝了她的退路?   突然,一阵凉风从侧上方袭来。   沈容抬眸。   漆黑的巨大蛛网向她扑来。   她振翼飞起,躲开。   粗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不是人啊。你这个翅膀,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是,嗯……”   沉吟片刻,那声音道:“你是神兽种啊?什么品种来着?烦人,记不清了……不过奇了怪了,你也是被流放的吗?那你怎么会跟我们作对?”   沈容回眸。   一个漩涡状的巨大黑洞出现落地窗上。   像一个漆黑屏障隔绝了她和骆家父子。   沈容落地,海幽种特征展露,道:“丁嘉明,这种时候,你就没必要还躲在你这个所谓的宝物后面了吧?”   说话间,她触须延展,伸进黑洞之中,开始吸取力量。   吸了一点,黑洞里的丁嘉明恍然大悟般道:“原来你真的可以吸收我这宝物啊!难怪经过前晚,我这宝物就变弱了一些。我这宝物可是神域的神物,能吸收神物的神兽种,我还从来没见过。”   丁嘉明又开始自言自语似的唧唧歪歪。   沈容还挺理解他废话很多的心理的:   从他喝醉酒的话里就可以看出来,他因为祖辈留下的教导,从来没有把自己当作这个世界的人。   沈容在他的认知里也是来自神域的。   于他而言,她是这个世界上目前唯一和他算是老乡的人。   沈容本认真听他说话,注意力倏忽间被脑海中跳出的信息分走。   【吸收开启升级突破,现等级为lv1】   沈容甚是惊喜。   虽然提速后,吸收速度也没有快多少。   但吸收可以通过锻炼升级,这可比她升级【反叛的不死者】这种属性称号轻松多了,而且还可以加速属性升级!   “……啊,我想起来了,你是海幽种吧?难怪,难怪……”   丁嘉明嘀嘀咕咕地道:“像这种特殊技能,一般情况下,要么是自己在神域的各种危险之境拼命换来的,要么是家族中的人为子女积攒的。”   “在神域中,在各种危险之地拿命换到技能的神兽种,我听说我爸跟我说过,是那个……啊,不能提,不能提。”   丁嘉明穿过黑洞望向沈容的目光意味深长,道:“你的技能应该是你的长辈给的吧?”   沈容脑海中闪过两个苍老的面孔。   原来是这样吗?   她的海幽种属性是爷爷奶奶留给她的?   沈容一边回想起爷爷奶奶,一边还不忘继续吸收黑洞里的能量。   丁嘉明见这都无法分她的心,只得收了黑洞,道:“行了行了,再给你吸收下去,我的宝物要没了。”   一个穿破旧军大衣的身影显现出来。   他先是一副邋遢颓废的老人模样,眨眼间,又变成了一个清俊年轻的青年。   他已经六十多岁了,却还长得和照片上一模一样。   沈容从空间里拿出古剑。   丁嘉明“哎哟”了一声,道:“这不是……这,叫什么名字来着?”   他挠了挠头,道:“哦,对,浮沉镇海。这把剑现在应该在神海域啊……”   丁嘉明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恍然大悟道:“这玩意儿是你从一个巫族手中得来的吧。他们家有个仿冒的来着……我听说那巫族的传人拒绝了组织,她现在应该已经死了吧。被你杀了,还是禁制反噬?”   “禁制反噬可是很可怕的,会连累身边的人……”   沈容闻言,眉头轻蹙,却又有些意料之中的感觉。   被流放,却还保持了血脉的神域人,或许都是神兽种联盟背后的“大人物”在各个世界放下的棋子吧。   丁嘉明一直自问自答式的透露信息。   沈容的目光落在他手中拿着的一块黑色玉盘上。   这就是那黑洞。   丁嘉明举起玉盘,道:“你对这个感兴趣?这是我们家祖传的东西呢,没有我们家的血脉,你用不了的。”   说罢,他漫不经心地抛出玉盘。   漆黑玉盘飞到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黑洞,黑洞像流体般蔓延开来,逐渐将整个院子罩住。   “好了,废话说得差不多了,动手吧。”   丁嘉明脱下破旧大衣。   大衣里穿的,竟是结婚照上的那套旧西装。   周围漆黑一片,黑色让人难以分清这方空间的边缘在哪儿。   沈容镇定地站在原地,飞舞的触须和通身的灵纹泛着点点光华。   丁嘉明莞尔。   无数恶鬼从黑暗中向沈容扑来,眨眼间包围住了沈容。   一只通体鲜红的女鬼表情懵懂,落在了这方黑暗的中央。   她身上延展出的红丝,帮助恶鬼们控制沈容。   是盈芳。   恶鬼张嘴,撕咬沈容的血肉。   沈容巍然不动,鳞粉顺势灌进了恶鬼们长大的嘴里。   它们的内脏被鳞粉灼伤,像被烧着害虫从树上掉下来似的,在地上翻滚挣扎。   丁嘉明不慌不忙,像指挥家一般挥动手臂,指挥着盈芳身上的血丝攻击沈容。   沈容没有反抗,死在血丝之中   判定真凶为丁嘉明。   在沈容明显已呈死状后,丁嘉明依旧没有掉以轻心。   见沈容爬起来,他惊叹道:“果然,你和他们说的一样,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沈容的背须挡住自己,留两根触须陷入黑暗之中,吸收玉盘的力量。   她的触须开始反击,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残影,叫人眼花缭乱。   盈芳是无辜的,是以沈容招招都直攻丁嘉明。   丁嘉明让盈芳为他保驾护航,身上却依旧被沈容抽出不少的伤。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沈容。   沈容:“你有什么遗言需要我带给丁峰的吗?”   丁嘉明道:“遗言啊……其实我们家真正的姓氏不是丁,不过,就让丁峰以后都一直都姓丁吧。”   他勾唇一笑。   沈容触须攻向他的瞬间,他本可以让盈芳挡在他身前,但是他没有。   触须穿透他的身体。   刺目的猩红染红了他的西装,血腥味在密闭的黑色空间里蔓延开来。   沈容收回触须,丁嘉明被甩到地上滚了两圈。   血融进黑暗之中,看不见了。   沈容用触须勒住垂死的丁嘉明的颈脖,走近他,道:“你何必呢。”   今天的战斗,他毫无毫无战意,就像是特意来寻死的。   丁嘉明手腕轻动。   沈容警惕地避开他指尖挥舞的方向。   却见无数红丝从盈芳身上断开。   丁嘉明望着盈芳笑道:“盈芳,我对不起你……”   盈芳的目光逐渐有了焦距,神情不再懵懂。   它回头看了丁嘉明一眼,道:“你对不起晓妮,对不起很多人。”   说罢,它却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了漆黑空间的边缘。   空间壁外,就是别墅房子的所在地。   丁嘉明笑起来,喉间不断咳出血,望着漆黑的空间穹顶,轻轻哼起那首《月亮代表我的心》。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   他闭上眼睛,道:“为什么你要喜欢这首歌呢……喜欢别的,多好。”   盈芳背对着她,至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也没有对他的话作出任何回应。   沈容望着丁嘉明,道:“无话可说了?”   丁嘉明闭上眼睛,对着漆黑的穹顶,断断续续道:“……对不起,我那天其实……是想说,你真的好漂亮……我不好意思……”   这句话,就连沈容离这么近都不太听得清,盈芳就更听不清了。   沈容又问道:“丁长霖的尸体在哪儿?”   丁嘉明道:“在这栋别墅的仓库里。”   沈容痛快地勒死了丁嘉明。   他是神域人。   以沈容目前的实力,还无法摧毁他的灵魂,只能摧毁他的肉体。   一道狱门出现,门内伸出一条被血红的锁链,直接将他的灵魂带入了狱门中。   随后狱门消失。   但玉盘形成的黑色空间没有消失。   盈芳始终站在玉盘空间的边缘。   沈容吸收着玉盘,问道:“你出不去吗?”   盈芳道:“我在等报仇的机会。”   沈容看向丁嘉明死前躺着的地方,道:“你的仇人不是丁嘉明吗?”   “还有!”   盈芳眼中流露出浓烈的憎恨与恶心。   沈容脑中“啪”得一下,像是茅塞顿开,道:“丁嘉明没有强……你?也没有强迫别的女人?”   盈芳重重地“嗯”了一声,道:“但他助纣为虐!”   沈容懂了……   奸杀那些女人的是骆昊!   丁嘉明收了钱,帮骆昊瞒天过海,将那些仇恨引到自己身上,避免太过影响骆昊的气运!   若说丁嘉明施法是因为神域人的命令和他的血脉禁制,那他何必帮骆昊这般掩饰?   骆昊和神域肯定是毫无关系的,不然不至于连她的隐身都看不出来。   是为了钱吗?   可丁嘉明穿着打扮、吃喝住等方面明显都不讲究,再加上他的身份……   他根本不需要那些钱啊!   沈容回想起丁嘉明死前的样子。   心里咯噔了一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总算将玉盘吸收完。   【吸收lv1升级至lv3】   【反叛的不死者lv6升级至lv8】   【觉醒——海幽种中翼】   【觉醒——海幽种第二瞳】   觉醒的东西沈容不急着看。   她看见漆黑空间破碎,化作了一只翩翩起舞的漆黑蝴蝶,消散在了夜空中。   盈芳猛地打破了落地窗,红丝勒住了骆昊的脖子。   沈容放下骆其青,止住盈芳,道:“你要不要带大家一起出出气?”   盈芳愣了一下,点头,抓住骆昊,找到仓库里丁长霖正在腐烂的尸体,抱着孩子的尸体回了小区。   沈容看到丁长霖的尸体,也终于明白为何他突然腐烂了。   他本是被装在真空的箱子里,跟个标本一样。   但箱子坏了。   仓库不透气,沉闷又潮湿,便加速了尸体的腐烂。   他大概是被丁嘉明保存在这儿的。   丁嘉明或许也没想到,这尸体会因为出意外而烂吧。   沈容放下骆其青,问“骆云云”在哪儿。   封政在房间里就等着沈容找他,听到声音,立刻发出动静。   沈容跑进房间,看见封政被绑在床上,头发凌乱,一副我见犹怜,叫人想入非非的模样。   沈容立刻解开封政身上的绳子。   封政哭哭啼啼扑进沈容怀里,柔弱道:“我好怕啊……”   骆其青闯入房间,看到封政没事,松了口气,咬牙切齿道:“我真没想到爸竟然会……”   一句欲言又止的话就让沈容明白为什么封政会被绑在床上了。   骆昊,可真是个畜生。   封政怕沈容误会,忙解释道:“但是他没有碰到我!”   他面上浮现出略显娇羞的笑,唇贴在沈容的耳边道:“我只会给你碰。”   沈容下意识想推开他。   见他身上满是被勒出的红痕,忍了。   拿出军大衣把封政给裹上,抱着他离开别墅。   骆其青开车载沈容和封政回小区。   一路上封政都在往沈容怀里挤。   要不是沈容给了他一个适可而止的眼神,他恨不得坐沈容腿上。   封政抱着沈容,嘀咕道:“反正我知道,就算你还没有喜欢我,你也是在意我的……”   沈容没说话。   很快回到小区,玩家们竟然都不在物业大厅。   沈容循着散发出浓重的鬼气的方向跑过去。   就见已经醒了的骆昊被吊在树上,许许多多女鬼围着他,摧残他,几乎把他吓成了疯子。   骆其青大叫了一声爸,迟疑着想要冲过去。   玩家们拦住他,围着他科普了他爸的所作所为。   骆其青整个人都傻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闭上了眼睛。   女鬼们给骆昊留了口气。   它们不会便宜了骆昊,要折磨到他自然死亡,再继续折磨他的鬼魂。   翌日清晨,玩家们报警。   成堆的尸块被从小区里运出去,住在小区里的住户们简直要崩溃了,都纷纷前往骆昊的公司大闹。   白雾出现在小区门口。   沈容还有些疑问未解,离开之前去找了丁峰,玩家们跟她一起。   走到6栋,丁峰恰好苦恼地拿着一份文件走出来。   他抬眼看见沈容,面上露出欣喜。   看到黏着沈容、眼神阴森的封政,恢复了面无表情。   他晃了晃手中的文件,眉目间有些得意道:“我发财了。我一个远房表叔去世,把所有财产都留给了我。”   沈容了然了。   这份遗嘱,这些钱,就是丁嘉明需要钱的原因。   既然他心里不是没有丁峰这个儿子的。   他又怎么能那么心狠地让鬼去吸丁峰的气运……   沈容忽然一个机灵,拿出一次性隐身卡牌贴在身上。   丁峰惊悚地瞪大眼睛,四下环望,问其他人道:“她她她,她人呢?”   丁峰看不见用了一次性隐身牌的她……   丁峰作为丁嘉明那样的神域人的后代,竟然看不见她!   这说明他身体里几乎没有神域人的血脉了!   丁嘉明是施了术,让那些鬼来消磨丁峰身上宛若囚笼的血脉啊。   沈容撕掉隐身拍,对丁峰说了他拿到的遗产的来历。   丁峰愣了一下,眉眼间的得意全无,只剩厌恶,他道:“这种脏钱,我一分都不会要。我要是要了,我妈肯定会被我气到。”   他胡乱地折起遗嘱,收到口袋里,打算捐出去,然后请求沈容带他去趟丁启华家里。   沈容点头答应。   走到3栋503门口,丁峰敲门,等待的时间,有些忐忑地搓手,对沈容道:“丁嘉明是不是死了?我突然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我记得,小时候我爸对我妈一直挺冷淡的,但他经常唱月亮代表我的心给我妈听,我妈每次听到他唱这首歌,都会笑出眼泪来。”   门打开,门内站着的是伪装成人模样的盈芳。   看到丁峰,她眼中闪过厌恶与怜悯的情绪。   丁峰敏感地捕捉到盈芳眼中的厌恶,局促地道:“对,对不起,打扰了。我听说丁老师经常在家放唱片……我妈去世了,快下葬了,我想买张她喜欢的唱片和她一起葬。但我没怎么出过门,不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唱片卖,手机也不太会用……”   “你妈喜欢的唱片?”   盈芳眸光闪动。   丁峰点头,道:“我妈喜欢那首月亮代表我的心。”   盈芳垂眸,嘴唇颤了颤,眼里只剩怜悯。   这完全的怜悯,是对杨晓妮的。   沈容:“你妈她不喜欢这首歌。”   丁峰严肃道:“不会的!我记得丁嘉明跟我说,我妈最喜欢这首歌,还让我去学了唱给我妈听!不过那时候我还小,后来……我就给忘了。”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盈芳道:“你妈她真的不喜欢这首歌,她也不喜欢音乐。她骗了你爸……”   是因为盈芳喜欢,杨晓妮才说她喜欢。   每次听丁嘉明唱这首歌,她不是笑出了眼泪,而是她克制不住眼泪,却还要装作听得很开心的样子。   盈芳盯着丁峰道:“不过,你爸也骗了她。”   “你爸没告诉过她,他为了保住她,做了什么。让她一辈子都以为,你爸喜欢的是我。”   盈芳被丁嘉明操控那么久,在丁嘉明喝醉时说过的话,她都是记得的。   “符合你爸那个阵法条件的不是我,是晓妮。”   “你爸不得不做这件事,就让我成了晓妮的替死鬼。”   “你爸从一开始接近晓妮,就是为了利用晓妮,根本不是因为我嫁给了启华。”   “他从没喜欢过我。不然你以为,以你爸的本事,他能施术让你妈死心塌地爱他,不能施术来控制我吗?”   丁嘉明时常说对不起盈芳。   是因为丁嘉明真的对不起她!   她本来可以好好生活。   因为丁嘉明要保住杨晓妮,丁嘉明就选择弄死了她。   为了让盈芳成为阵眼,也达到杨晓妮成为阵眼的效果,丁嘉明还把丁长霖也给杀了。   丁嘉明下了地狱,但丁峰是丁嘉明的儿子,所以盈芳很难克制住自己不恨他。   但杨晓妮是无辜的。   丁峰一脸茫然和惶恐,颤抖道:“你,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啊!”   “你什么都不知道?”   盈芳皱眉,抬手抵在丁峰额前,道:“那就忘了我刚刚说的一切。晓妮不需要任何陪葬品,就让她安安静静,干干净净地走吧。”   丁峰两眼无神,像被控制了似的,转身离开。   盈芳看向沈容,道:“你也误会了,是吧?”   “丁嘉明说的话,除了喊了我名字的对不起,其他都是对晓妮说的。”   “他从舍不得对晓妮下手的那一刻起,就解除了对晓妮的施术……他不配爱晓妮,也配不上晓妮的爱。”   沈容有些愣神。   她耳畔回荡起晓妮临走前说的话:   晓妮说,她其实从来就没喜欢过《月亮代表我的心》这首歌。   可是,丁嘉明以为她喜欢,还在喝醉后得意地说“我特意学的”。   这首歌,丁嘉明死前还在唱……   晓妮说:“后来盈芳嫁给了丁启华,他才娶了我……他喝醉了,指着盈芳家的方向喊,你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娶了个比你更漂亮的。”   丁嘉明死前,说的那句“……对不起,我那天其实……是想说,你真的好漂亮……我不好意思……”。   他那天晚上,其实只是想说晓妮好漂亮。   但是他不好意思说。   ——为什么你要喜欢这首歌呢……喜欢别的,多好。   假如杨晓妮说她喜欢别的歌,而不是这首盈芳喜欢的歌,他再去为她学,她就不会以为,他是为盈芳学的了。   他知道她在哭吗?   想必是知道的。   可是他不配说爱她,也不配安慰她……   他用自己的自私折磨了她一辈子。   他真的配不上她!   却又,舍不得离开。   一桩桩事想明白,沈容同盈芳告别,和玩家们走向白雾之中。   玩家们不知道丁嘉明死前的话,也不清楚什么不得不做,却依旧有些唏嘘。   不过,丁嘉明罪无可恕是事实。   感情是感情,罪行是罪行,不必混为一谈。   走到白雾前,詹令如拍了下沈容的肩膀,笑道:“你真的好厉害,一个人就解决了大BOSS。要是以后的游戏也能遇见你就好了。”   沈容看见詹令如把手从她肩上拿开时,掌心中有飘散的白烟,立即反手掐住了詹令如的脖子:   “把我的东西还回来。” 第168章 休息区0.40   詹令如胖乎乎的脖子被沈容掐得凹陷了一圈,显出红印。   她喘不上气,脸憋得通红,扯着嗓子道:“你干嘛!谁拿你东西了!我只是拍了你一下而已,你至于嘛!”   还未踏入白雾中的玩家们驻足回眸。   突然变的剑拔弩张的气氛让他们不敢随意发声,却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   佟焕走到沈容身边,目光在沈容和詹令如之间游移。   “我不知道呀。”   詹令如眼角挤出泪来,抓着沈容的手腕,艰难地道:“她快把我掐死了,救救我。”   沈容可不是什么不会解释的人。   她学着詹令如的模样,委屈地道:“她用卡牌抢走了我的关键分。”   玩家的评级都是根据玩家在游戏中各方面的表现判定的。   这些表现方面的打分便是关键分,分值是隐藏的。   玩家们都很清楚这一点。   他们讶异地道:“关键分还可以抢?!”   沈容点头,扁着嘴一副受了欺负的样:“要不是我曾经遇到过一个抢我关键分的人,我都察觉不到她竟然只要拍我一下,就能抢走我的关键分。”   回眸,她对詹令如道:“你知道,之前那个抢走我关键分的人是什么下场吗?”   詹令如瞪着沈容,冤枉道:“我没有抢你的关键分!”   沈容拿出一张瘟疫牌,让佟焕他们离远点,在詹令如身上施加了瘟疫。   脓疱在詹令如身上接连鼓起。   詹令如看着自己手上的脓疱爆裂,伤口出现蠕动的乳白色小虫,惊声尖叫起来。   沈容收敛起委屈样,冷冷地俯视被她甩到地上的詹令如道:“上一个抢我关键分的人,已经被我分尸了。你想体验一下吗?”   玩家们闻言,俱感到头皮发麻。   詹令如大叫道:“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拿你关键分!我只是拍了你一下而已!”   沈容“啧”了一声,道:“我最后跟你说一遍,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詹令如神经紧绷起来。   沈容虽然向玩家们科普的是关键分。   但对詹令如说的不是还关键分,是还东西。   因为她其实并不确定詹令如偷了什么,说个具体的物品,只是为了让别人相信她不是在无理取闹而已。   詹令如紧张地手指蜷起又伸直,身上的脓疱在沈容的操控下一个个爆裂。   她隐约感觉自己的内脏上仿佛都长出了脓疱。   “啵”得一下,脓包在体内破裂,脓液在肚子里流淌,乳白蠕虫在她内脏之间拱来拱去,没准儿还会啃食她的脏器……   詹令如浑身哆嗦了一下,崩溃地大叫道:“我还给你!还给你就是了!”   “她真的拿了?!”   “她是怎么拿的?游戏官方难道会发放这种吸收别人关键分的卡牌?这也太过分了吧!”   玩家们惊诧不已,眉头紧皱。   这场游戏他们的得分加起来可能都没有沈容高,他们心里是清楚的。   但这不代表他们在别的游戏里不会拿高分。   这种小偷一样的卡牌如果肆意发放,难保他们不会是受害者。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关键分……”詹令如掏出一张卡牌,“是……”   沈容看到卡牌金红色的一角,顿感不妙。   金红色……是伏天之火!   詹令如果然和神兽种联盟有合作!   她连忙招出风雪卡牌想要抵挡一下。   然而,她召出的风雪卡牌,只下了一点毛毛雪,风也弱得像不存在。   沈容恍然大悟:   詹令如偷的不是关键分,是她的卡牌技能!   詹令如一改柔弱,迅速抛出卡牌,面目狰狞地大喊道:“去死吧!”   金红卡牌化作一条火蛇袭向沈容。   玩家们见沈容仿佛天生惧怕火焰似的瞳孔颤动,忙召出卡牌挡住火焰。他们和沈容虽不是朋友,但詹令如未免太危险!   现在她对付沈容,没准儿下一个就要对付他们,他们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   火舌卷到了沈容的手臂。   灼烫的感觉……   平平无奇。   沈容定睛看那火焰。   像伏天之火,却不是。   她暗暗攒了点鳞粉,洒向火焰,火焰竟有被浇熄的趋势。   詹令如愣住了,不断呢喃道:“不应该,不应该啊!怎么会这样啊……它们说,它们说这个卡牌能对付你的呀!”   沈容从空间里拿出一双手套遮掩自己化成水母色的双手,又用鳞粉浸满手套。   叫其他玩家让开,单手掐住了火蛇。   火蛇在她手中跳动了两下,化作一道黑烟,熄灭了。   “你知道什么样的卡牌才能对付得了我吗?”   沈容捏住詹令如被脓疱布满的脸,道:“用来对付神的卡牌才行啊!”   “那么珍贵的卡牌,他们怎么可能舍得给你?你不过就是他们广撒网逮住的一条小鱼而已。”   佟焕眯了眯眼睛,盯着詹令如。   他差点也成了入网之鱼呢。   詹令如没有底牌了,终于害怕起来,道:“别,别杀我,我还给你,我还给你。”   她拿出一张橘红卡牌,卡牌上飘出一阵白烟,回到了沈容的风雪卡牌上。   沈容操控了一下风雪卡牌。   果然恢复了。   待她再想定睛看那橘红卡牌,卡牌却融进了詹令如身体里。   下一秒,詹令如炸了。   她炸开的画面,让沈容联想到了林湄。   玩家们惊得后退一步。   虽然詹令如偷的不是关键分,是卡牌技能,到这依旧让他们感到恐慌。   “不是说卡牌不能随意交换吗?”   “她凭什么能偷别人的卡牌能力?”   “那张橘红的卡牌是什么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沈容抹了把脸上的血,低头看了眼浸血的衣服。   恍惚间就像回到了刚刚进入游戏的那天夜晚。   天空阴沉,倏忽间飘下细雨。   冲刷了地上的血迹。   冰凉的雨丝打在人身上,冷得刺骨。   玩家们纷纷表情深沉,表示要回休息区问个清楚。   佟焕靠近沈容,道:“你怎么了?”   沈容摇头,大步走进白雾之中,道:“我先进白雾,你后进。”   她没怎么,只是在想:   詹令如和林湄都是炸成了大滩大滩的血花。   这会不会代表,设定爆炸的神是同一个?   也就是说,神兽种联盟背后的大人物,和这场游戏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的。   那么这位大人物会是谁?   可惜,她不是很了解神域有多少神。   那些神又有多少,是像管理休息区的神那样,直接参与管理游戏的。   不过没关系,等她遇到的敌人多了,得到的消息自然就会多了。   还有,这位神既然已经关注到了她,视她为眼中钉,为什么还没有发现她是冒名顶替的,让她也爆炸呢?   原因不可能是神仁慈,故意放过他。   只有可能是神发现不了她冒名顶替这事。   沈容猜想,这或许和她的属性有关,也或许和她爷爷奶奶有关……   她唇角微扬,毫无畏惧。   白雾中爆出金光,又是SS级。   沈容拿了卡牌,没有细看,直接回到别墅。   一只软乎乎的小鸟迎面就扑进了她的怀里,对着她的脸蛋一顿亲亲。   惊觉她衣服上有血,又紧张地围着她转,确定了她没事,才“啾”的一声,心疼地抱住她的脖子拍了拍。   沈容抓软软,有些好笑地把它放在一边,道:“我有事,回来陪你玩。”   软软飞到她肩头,要跟她一起走。   她也没阻止,带着软软出门,找到门口的牛角人工作人员,道:“我是svip,我有一个评级达到顶级S的朋友叫佟焕,他想要动用他的转区权限转到这个区来,麻烦你帮他转一下。”   牛角人工作人员道:“好的,请稍等。我联系一下对方所在区域工作人员进行确认,确认之后我们会马上将他转过来的。”   沈容站着不走,道:“现在就确认。”   牛角人立马拿出一个小小的机器开始操作。   沈容肩头的软软对着沈容“啾啾”鸣叫,眼眸里水汪汪的。   每一声叫都是在质问:   “什么朋友?!你不是只要我吗!”   “佟焕?那个男的?你为什么要他转过来!为什么!”   沈容听不懂,见软软情绪激动,像是要哭了,突然发觉自己好像不是很懂软软。   她捧起软软,揉揉她的小腮红,问道:“怎么了呀?”   软软在她手中急得蹦跶了两下,飞向沈容的脸,在她唇边亲了一下,啾啾叫着。   沈容捧住软软,亲了亲软软的脸颊上的小腮红,捏捏它:“好了,乖一点,待会儿带你回去洗澡。”   软软不再蹦跶。   他被沈容亲了两口,有些飘飘然地瘫在沈容掌心,抱住沈容的手指蹭,满眼荡漾。   “啾~”   沈容亲他,这说明他还是她的最爱!   软软心情又好了,沈容便看向牛角人:“确认好了吗?”   牛角人眉头微蹙,道:“vip玩家佟焕,还没回到休息区。可能是在游戏结算时耽误……”   沈容打断道:“立刻把他带过来!”   牛角人愣住。   沈容道:“你们忘了,我上上次过通神塔差点死在休息区外,还有上次有怪物闯进我屋里的事了吗?我怕他和我有同样的危险。”   它们这些“人”服务于神,并不在意玩家死活。   不过沈容的话让牛角人想起,眼前这位,不仅是svip玩家,还是神叮嘱过要尽量关照的人。   “是,我们立刻调。”   牛角人当即申请把佟焕调过来。   很快佟焕换好了区,牛角人又向上级申请指令,将佟焕直接从白雾里带过来。   眨眼间,一道身影出现。   他浑身是血,扑通一声趴倒在了沈容面前。不能动弹。   是佟焕。   牛角人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并不关心佟焕死活,问沈容道:“需要立刻把他送去医疗室吗?”   沈容蹲下身,将佟焕翻过身来。   他一息尚存,意识模糊。   沈容问道:“送去医疗室救的活吗?”   牛角人道:“他快死了。”   沈容礼貌道谢,拖着佟焕回别墅,摘下腕间的一片幽海灵喂给佟焕。   瞬间,佟焕的伤势开始复原。   沈容又贴了一张治愈牌在佟焕身上。   她把佟焕丢在门口,抱着又暴躁委屈起来的软软进屋,道:“别急,我带你洗澡。”   她现在看出来,软软这是吃醋了。   她揉揉软软,拿上衣服进浴室,哄软软道:“我跟他是互惠互利,跟你是单纯的感情,你不用吃他的醋,知道吗?”   佟焕能给她带来利益,带来消息,所以她救他。   软软不同。   这个小东西在沈容眼里是她抽到的小宠物。   是一个单纯可爱,不会和她有任何利益关系的小东西。   软软收敛了眼中的雾气,抱着沈容,眨巴仿佛有星光闪烁的眼睛眼睛,满面春风地啾了啾沈容的掌心。   沈容放了洗澡水。   把软软放在浴缸边,开始脱衣服。   软软用翅膀蒙住自己的眼睛,小小的身体颤抖着变成了粉红色。 第169章 休息区0.41   沈容站在镜子,放出海幽种的特征。   灵纹遍布全身,尾羽如同裙摆般垂在了腰后。   她的肩胛骨处又长出了一对水母色流光溢彩的翅膀,翅膀中间有两条垂下的背须。   她的海幽种之瞳眸色变得更淡,更清澈。   眼瞳里出现了一个淡色的环,这就是第二瞳。   第二瞳提高了她视物的能力。   沈容看着眼前的空气,能清晰地看见尘埃在空中飞舞。   她动用触须在眼前飞速闪过,眼瞳也能捕捉到触须移动时的每一帧画面。   至于第二对翅膀……   这里位置太小,不方便测试。   不过沈容推测,效果应该是能加快飞行速度什么的。   沈容开始查看新奖励的SS级卡牌。   【不可以背叛哦·高级】   SS级道具,可无限次使用,每天使用次数无上限。   (奖励属性:威严+20)   (你是否害怕和他人的约定会成为玩笑,和他人的交易会遭遇背叛?   使用本卡牌,你们的约定将受到契约之神的庇护。   契约一旦签订,背叛的一方将会受到契约上定下的惩罚。   如果实力足够,强制对方签下契约,也不是不可以哦~)   使用方法:当想要和某人签订契约时,在脑海中召唤出卡牌,卡牌将自动化作契约。   持牌者和契约人口头约定好契约并确认之后,契约自动生效。   强制契约情况下,只需单方面定下契约。   定下契约后,持牌者和被契约人会进入pk,持牌者胜出pk,则契约无需被契约人同意也能生效。   反之……   后果自负哦。   ps:惩罚力度视持牌者实力而定。倘若定下超出持牌者实力的惩罚,可能会遭到反噬哦~   如果大范围和其他生灵定下契约,惩罚同时生效,反噬也一样有可能到来哦~   如果大范围制定强制契约,持牌者和所有被契约人的pk会同时进行,请慎重,小心被围攻哦~   【契约之神最讨厌不守契约的人了!持牌者如果不受契约,虽然不会被惩罚,但会契约之神会对你好感下降哦~   下降到临界点的后果是什么呢?   你不会想要知道的~】   还能是什么?   反噬呗。   这张牌相当于言灵。   只不过言灵只能控制比自己弱的对手,对于合作伙伴和队友之类的会很不方便,而且每天只能使用一次。   而这张牌,使用范围和次数均是无限制的。   哪怕对手比自己强,只要忽悠对方同意签订契约,一旦对方背叛,神的惩罚仍然会降临。   不过这张卡牌的危险程度,也比言灵高。   这是一张实用的卡牌,沈容担心卡牌降级,会失去部分效果,没有吸收。   她收起卡牌。   恰好浴缸里放满了水。   沈容拿来一个小盆,接满水,把用翅膀蒙着眼睛的软软放在盆里,将盆放到浴缸旁。   她关掉水龙头入浴,对泡在水里蔫头耷脑的软软道:“好好洗,洗干净一点,知道吗?”   软软用小翅膀扑水,发出低落的“啾啾”声。   他还以为她会帮他洗,或者……他可以和她在同一个浴池里。   结果竟是他多想了。   他抬眸看沈容。   沈容正闭着眼睛休息,大半身体都泡在水里,水面只露出了肩膀以上的部位。   氤氲的热气为她披上一层朦胧的纱。   软软痴迷地用翅膀捧住小脸蛋,趴在盆边,目光充满了爱意地盯着沈容看。   四舍五入,其实他这也算是和她共浴了……   沈容在浴缸里小眯了一会儿,敏锐地察觉到门外有动静。   她起身冲干净身上泡沫,换好衣服,捞上软软放进毛巾里,捧着毛巾走出浴室。   门外,佟焕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正环顾四周,看到沈容,瞬间反应过来先前发生的一切,道:“谢谢。”   沈容让他把自己清理一下。她则悠闲地躺在沙发上,先给软软擦干净羽毛,再给自己吹头发。   佟焕去客房迅速换了身干净衣服过来,道:“我又遇到了它们。”   沈容吹着头发漫不经心地问:“它们这次怎么对你动起手来了?”   佟焕头脑还有些昏沉,道:“它们又问我要不要跟它们合作。我本来是想继续跟他们打太极的,但他们逼我这次必须给个答复。我拒绝之后,它们就说……”   ——你已经知道了我们是谁,你觉得你拒绝了我们,还能平安无事地回去吗?   说完,双方就开始动手。   佟焕用卡牌对付它们,却还是抵不过它们的攻击。   要不是他及时被接走,可能就要死在那儿了。   佟焕打不过它们是正常的。   它们毕竟是来自神域的物种,而且它们是多个打佟焕一个。   沈容问佟焕感觉身体如何。   佟焕道:“我本来感觉我要死了,但突然又感觉到有股很奇特的力量在治愈我的伤。这么一会儿功夫,我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沈容坦言是她救了他,并向他索要报酬。   佟焕掏出五十张小黑牌交给沈容,又祭出一张S级金色卡牌。   按照他们的交易,这张卡牌是要给沈容吸收的。   沈容没问这张卡牌的技能,戴上了手套掩饰自己变成水母色的手,握住了卡牌。   卡牌上的金光在流逝。   佟焕脑海里不断冒出的卡牌降级提示也在提醒他,沈容正在吸收卡牌。   他惊奇地道:“是这双手套可以吸收别人卡牌里的能量吗?”   沈容默认。   不然她总不能说,是她自己有吸收能力吧。   待她松开手。   卡牌已经成了一张废牌。   她的【反叛的不死者lv8】并没有升级。   每次的最后一两等级,总是会比前面难升一点。   沈容已经习惯了。   沈容又召唤出的新得到的契约卡牌,和佟焕明说了卡牌的作用,要和佟焕签订一个简单的交易契约,以保证佟焕不会背叛。   佟焕答应,盯着那张卡牌打量了一会儿,道:“这不是S级的卡牌吧?”   沈容:“是SS级。”   佟焕惊讶了一瞬,开始询问沈容拿到SS级的经验,然后又拿着自己成为废牌的卡牌打量。   软软抱着沈容的脖子,阴鸷地盯着佟焕。   沈容躺在沙发上吃起了东西,闲聊般问佟焕打算住哪里。   佟焕不缺钱,不过……   “我可以和你一起住吗?这样安全些。你在休息区的开销,以后都由我承担。”   软软瞪圆了眼珠子,差点没过去把佟焕看着沈容的眼睛给扣下来。   “啾!啾啾!!”   软软抱着沈容委屈巴巴地摇头。   沈容觉得好笑,揉了揉软软,拒绝佟焕,道:“我习惯一个人住。一般情况下,休息区是安全的,你不用担心那些生灵会进来。”   佟焕点头。   软软贴着沈容,满眼阴狠地盯着佟焕。   佟焕早就留意到软软这只鸟了。   明明是一只宠物鸟,却让他感到难以言喻的恐惧。   这说出去不仅没人信,还很丢脸。   他便只能继续假装没注意到软软。   佟焕离开。   沈容吃完东西抱着软软假寐片刻,被门铃吵醒。   打开门,左家兄妹和佟焕都站在家门口。   两方人已经打过招呼,互相认识了一番。   沈容打量他们之间和谐的气氛,等待他们说出来意。   佟焕率先开口道:“我刚刚去看了眼休息区。这周的休息区是灾难主题,有不少奖励,我想问问你去不去?”   左家兄妹来,也是打算和沈容说这事的。   沈容当然是去的。   不过去之前,她先在休息区的商场购置了批新物资填充仓库。   软软也要跟着去,沈容照例让他变成卡牌,把他放进空间里。   一行四人走到游戏场门口。   门口贴着画面四分五裂的海报,每一个裂口都是灾难场景的画面。   这周的游戏场规则很简单:   【玩家只需在游戏场中活过七天即可。   这七天不会占用玩家们的休息时间。   这次的游戏场,玩家将不能在场内打开空间,也不能携带背包进场,只能依靠游戏场中的物资,以及目前身上携带的、不超过2kg的物资生存……】   看到这里,沈容默默把空间里的口袋极大的军大衣拿出来穿上。   再把软软卡牌,打火石,净水药、能量棒,黑色卡牌等一些小东西从空间里拿出来,放进口袋。   左家兄妹和佟焕看见沈容的举动,都有样学样。   【在游戏场中,除了有可供玩家存活的物资外,还有许多惊喜小奖供玩家获取。   活到最后一天的玩家,将有机会得到本场最大的奖励……】   看完游戏规则,沈容四人走进游戏场。   眨眼间,世界变幻。   寒冷刹时间遍布沈容全身,冻得她打了个寒颤。   眼前白茫茫一片,不见任何人影。   耳边有寒风哭嚎,远方有并不清晰的兽吼。   沈容拢紧身上的军大衣,还是觉得很冷。   她环顾四周,看见不远处的灰色大石头下方露出了灰黑棉衣的一角。   这是游戏场留给玩家的物资?   沈容谨慎地靠近,绕过石头。   石头后面,凌乱的衣物散落了一地。   一具只穿了内衣的尸体,面朝下趴在雪地中。   它乌黑长发披撒在头周围,和纯白的雪地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是一个被冻死的女人。   在被冻得濒临死亡时出现了幻觉热感,才会是这样的死亡状态。   沈容捡起被冻得梆硬的衣服,把尸体翻过身来。   尸体容貌清秀,面带微笑,仿佛睡着了一般。   沈容将衬衫和裤子给她套上,又把她埋在雪地里,捡起毛衣和外套,还有一旁的空包,起身离开。   走出两步,她听见身后出来有东西挖雪的“扑簌簌”声响。   回过头。   石头下面,有两只手臂从雪地里伸了出来。   那是沈容刚刚埋下去的女人的手臂。   两只手臂一动不动地放在雪地里,仿佛本来就该是这样的。   沈容继续走,没有搭理那具女尸。   女尸浑身赤裸,她帮它穿上衣服,拿走女尸不再需要的衣物,这不过分。   身后扑簌簌的雪声仍在响着。   沈容保持警惕,却没有回头。   天色很快暗下。   沈容还没有找到可住宿的地方,远处传来了狼嗥。   沈容正打算找个背风处,挖个雪坑把自己埋进去,凑活过一晚,省得躺在外面被冻死。   一转头,却见原本空荡荡的雪地里,出现了一栋古老的小洋楼。   昏黄的光从洋楼窗户里洒落在白雪上,将雪染成了橘色,给人带来暖意。   沈容心知这小洋楼不对劲。   不过不对劲的地方,一般都有奖励,正是她要找的地方。   沈容上前,敲响房门。   门打开,热烘烘的暖气扑面而来,一名年迈的老奶奶笑吟吟地询问:“你也是来借宿的吗?”   沈容点头,礼貌地询问:“可以吗?”   老奶奶热情地将她迎进屋。   屋里除了她,还有四名玩家。   他们正围着壁炉,一边烤火,一边吃烤土豆。   沈容确定之前她的附近没有房子,也没有其他玩家。   这个房子难道是会瞬移吗?   一边移动一边邀请玩家进屋?   老奶奶让沈容在壁炉边坐下,拿着热茶和一盘烤土豆过来,笑道:“我们这里遭遇了百年难遇的雪灾,村里的大伙儿都被困在家里出不去了。我们家只有土豆之类的粮食了,你凑合着吃吧。”   沈容接过热茶和土豆道了谢。   心里思考着老奶奶说的话。   村里?   她一路走过来,没看见任何能称为村庄的地方,就连房子也只遇到了这一个小洋楼啊。   老奶奶招待完沈容,就进厨房忙活去了。   楼上传来脚步声,一名胖乎乎的中年女人抱着一个胖乎乎的男孩下来,皱着眉头看了沈容和玩家们一眼,火大地道:“妈!你怎么又把什么猫啊狗啊的捡回家了!你给他们吃那么多东西,我家团团吃什么啊!”   老奶奶声音从厨房里传来,道:“团团吃的东西我特意给他留着呢,你急什么!”   胖女人对沈容和玩家们翻了个白眼,进了厨房。   紧接着楼上又陆续有男男女女,老人孩子下来。   看见沈容和玩家们,有的面露热情,有的直接无视,有的则和胖女人一样充满了气恼。   这是一个大家庭,一共有十口人。   两名老人,一男一女,是老夫妻。   五名大人,两男三女,是老夫妻的儿子儿媳和女儿。   两个小孩,分别是老夫妻的孙子和孙女。   沈容暗暗观察挤到厨房去的一家人。   他们进了厨房,就像是有意压低了音调似的,沈容听不清他们说什么。   沈容开启海幽种之瞳看了眼手中的热茶和土豆。   精致的托盘和食物在她眼里都变了样。   带有印花的陶瓷盘,成了灰白质地,凹凸不平的微弯“小盆”,像是人的头盖骨。   盘里的散发着香气、被洒上番茄酱的烤土豆,成了一滩黏糊糊的、类似呕吐物一样的东西。上面的番茄酱,则是已经腐烂腥臭的血。   陶瓷杯成了挂有蜘蛛网的破旧杯子。   杯口破碎,杯里满是棕绿的絮状物,像是那种从污水湖里捞出来的物件。   里面的水倒确实是热水。   只不过热水烫着杯里的污渍,散发出了热乎乎的泔水味。   令人作呕。   沈容放下热茶和烤土豆,环顾四周。   精致温馨的小洋楼此刻在她眼里变成了破旧的木屋。   屋中央的水晶吊灯被厚厚灰尘包裹着,纹饰之间结满了蜘蛛网。   地板、家具、电器和楼梯,全部都已腐朽,有各种沈容从没见过的虫子,地板缝隙里爬行。   有些虫浑身黑亮,有许多细如丝缕的脚,在地上飞速移动。   有些蠕虫通体血红,密密麻麻地挤在腐烂的木头里,摇头晃脑,就像是整齐排列的蛆。   再看厨房里挤在一起的一家十口人。   它们的身体被破旧的布帘挡住,只能隐约从布帘缝隙中看见它们影影绰绰的干瘦背影。   它们身上干干净净的服饰,此刻全部成了腐朽褪色的破布,松垮地挂在身上。   突然,一只小鬼转过脸来。   沈容看不见它的长相。   只见它黏着破碎的血肉的小手伸向布帘,摘下布帘上的一只血红蠕虫,偷偷塞进了嘴里。   随后它被身边的鬼打了一下,似乎是在呵斥它偷吃。   “啊!”   身边响起一声低呼。   沈容收回看厨房的视线。   一名玩家的嘴唇被破碎的杯口划出了血,奇怪地道:“我嘴怎么好像被割了一下?”   在玩家眼里,这些杯子都是杯口圆润的陶瓷杯,不存在划破嘴的可能。   沈容收起海幽种之瞳。   腐朽破财的画面重新变回了暖调的温暖场景。   玩家们继续吃各自盘里的烤土豆,没有被划破嘴的小插曲打扰,还看向沈容盘里没动过的食物和水,问道:   “你还吃不吃?不吃我们吃啦。”   沈容:“你们随意,不过我劝你们最好不要吃。”   玩家们撇撇嘴,拿走沈容面前的食物分掉了。   一行人吃饱喝足,老奶奶又从厨房里出来,安排他们上楼休息。   “奶奶,我嘴破了,你这儿有药吗?感觉好痛哦……”   被划破嘴的玩家和沈容一个房间。   在老奶奶离去前,摸着唇上的伤,可怜兮兮地请求老奶奶。   “哎哟,怎么伤到啦,给我看看呢。”老奶奶眼眸闪烁,拉着玩家低头,用粗糙的手指摩挲玩家的伤口。   沈容站在床边,再次开启海幽种之瞳。   老奶奶不再是慈眉善目的样子。   它浑身干瘦,衣服像空壳一样套在身上。脸皮松垮地在骷髅一般的脸上耷拉下来,说话间嘴巴一张一合,露出黑红的牙齿。   齿缝里有零碎的肉丝,还有一只卡牙的血红蠕虫正在蠕动身体。   它干巴巴的手指像蘸酱似的蹭着玩家伤口里的血,而后趁玩家不注意,将指缝里的绿色脓液抹进了伤口中。   玩家痛呼一声,捂住嘴,嘴里不断涌出猩红液体。   血从她指缝里渗出,几乎染红她整个手背。   “哎哟,不得了,你这是被虫子咬到了!”老奶奶急忙跑下楼,道:“你等着,我给你拿药来。”   玩家有些心慌,四处找镜子想看看嘴里的伤势。   然而这里没有镜子。   她只得寻求沈容的帮助,让沈容帮忙看看伤口。   她掰开嘴皮给沈容看。   老奶奶指甲里的脓液像虫子一样将她的嘴蛀出了空洞。   沈容几乎能在她嘴里的血洞里看到她的骨头。   沈容:“你没有治愈卡牌吗?”   玩家急道:“没带呀!我只带了吃的喝的。”   沈容:“我可以帮你治好,不过出去之后,你要给我二十张小黑牌,否则你将死在下一场游戏里,可以吗?”   玩家皱眉,道:“趁火打劫啊你!我等奶奶上来给我治!”   沈容拿出打火石,用包裹打火石的不锈钢面给玩家当镜子照,道:“看到了吗?你嘴烂了。正常的划伤怎么会烂成这样呢?”   玩家盯着不锈钢面上血肉模糊的画面,脸色煞白。 第170章 休息区0.42   正常的划伤就算被感染,也没有烂得这么快的。   玩家意识到不对劲,当机立断地和沈容讨价还价,道:“我没那么多黑色卡牌,给你十五张行不行?”   沈容道:“十五张也行。你不是带了很多食物吗?缺的卡牌就拿食物来补吧。”   玩家从自己胖鼓鼓的衣服里拿出一袋袋巧克力和能量棒,悔恨道:“我还以为这个世界主要就是考验生存能力呢!规则上还说游戏里会有食物,我就以为这房子是类似物资提供站一样的东西,没想到狗游戏这么阴!”   沈容接过玩家给的五条巧克力,五条能量棒,和玩家签订出去后支付她卡牌的契约,道:“这个世界肯定是会给玩家提供食物的,但绝对不是像现在这样把食物送到你面前。”   她拿出吸收卡牌,还有从鬼域得来的那张无限次使用的治愈卡牌。   先吸走玩家唇上的阴气,再用治愈卡牌将她治好。   登登登——   外面传来脚步声,老奶奶跑上来道:“正好我儿子是医生,你下楼来,让他帮你看看伤……”   看见玩家的嘴唇已经痊愈,老奶奶脸上的笑容僵住。   玩家眼里流露出对老奶奶的憎恶,努力保持平静道:“不用了,我已经想办法治好了。”   老奶奶失神地点点头,扫了沈容一眼。   沈容进入房子后,没吃也没喝,已经引起它们的注意了。   沈容对老奶奶微笑。   老奶奶关照了她们洗澡的地方,关切地让她们早点睡,嘀咕着:“这雪什么时候才停啊,哎。”   下了楼。   沈容开启海幽种之瞳看房间。   房间里的两张床都已腐朽落灰,床单上还有干涸的血迹和老鼠的灰色短毛,还有一些已经脱水的不明分泌物。   太脏了,根本没法儿睡人,   沈容打扫了一下房间里唯一看上去比较干净的课桌,把捡来的毛衣等衣物穿上,裹紧军大衣在课桌上蜷着睡。   玩家见沈容打量过床后不睡,自己虽看不出床有什么异样,但也学着沈容,睡到了小桌子上。   熄了灯,屋里被寂静与黑暗填满。   沈容想起软软是只会发热的鸟。   放出软软,不待他鸣叫,对他“嘘”了一声,把他塞进了自己怀里。   软软逐渐像热水袋一样变得暖呼呼的,抱着睡很舒服。   软软的小身体靠着沈容绵软的身体,整只鸟都沉浸在了喜悦和幸福中。   它把脸埋在沈容身上,张开翅膀完全贴着她,嘴角上扬。   咚——咚——   沈容浅眠,睡了一会儿突然听见窗外传来沉闷的敲击声。   像有人在敲窗。   沈容搂着软软起身,走向床边,拉开窗帘。   外面漆黑一片,只能隐约看见一个人影姿势诡异,整个身体都贴在了窗户上。   咚——咚——   它在有规律地敲着窗。   沈容点亮屋里蜡烛,将蜡烛拿到窗前。   窗外的景象让她微微睁大眼。   窗外完全被雪覆盖,橘红的火光映在雪上,反射出星星点点的暖光。   白天被沈容套上衣服的女尸正挤压在厚厚的雪墙与玻璃窗之间,满面僵硬的微笑,双手像钟摆似的,一下一下敲击着窗户。   沈容在意的不是这女鬼。   而是……这房子,看样子像是已经被雪埋了。   雪灾,村庄……   难道说,在过去,因为雪灾,整个村庄都被雪给埋住了。   房子里的人因此被饿死在房中,变成了鬼。   它们引诱雪地中的人进入房中,成为它们的盘中餐。   而如今进入房子的玩家,都是它们的食物?   沈容若有所思地拉上窗帘。   敲窗女尸:“……”   女尸愣了几秒,继续敲窗。   沈容再次拉开窗帘,隔窗小声问她:“有事?”   女尸盯了沈容一会儿,转身离开了。   沈容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把软软塞进自己衣服里给自己暖身子,直接下楼了。   软软毫无阻隔地贴在沈容的肌肤上,整只鸟都变成了粉红色。   他扬起小脸,从衣领里看沈容,无意识地蹭了蹭她。   “啾~”   他发出细软的叫声。   沈容用指腹按按他探出衣领的小脑袋。   他不敢抓沈容太紧,怕爪子伤到她。   被沈容这么一按,身体贴着沈容的肌肤滑了下去……   沈容感觉到不对劲,动作很不自然地探进衣领,把软软从最贴身的小衣服里捞出来。   软软已经像漂泊在海上的小船,整只鸟都荡漾眩晕了。   他迷蒙地看着沈容。   沈容想:要是软软身上有胶就好了。   她就可以把软软当成暖宝宝贴在身上,不用担心他滑下去。   沈容以为自己把他捂窒息了,不好意思地揉揉他的小脑袋,轻声道:“对不起啊,你没事吧?”   “啾啾啾~”   软软的叫声莫名变得更软更甜,抱着沈容撒娇。   沈容担心他再滑下去,只能把他放在了口袋里。   隔了一层衣服,发热效果不是那么明显了呢。   沈容内心有些可惜。   软软也愣了一下,有些失落地躺在了沈容的口袋里,一动不动。   他还以为,她有那方面的需求,所以把他推下去……   原来是他想多了。   沈容把手揣在口袋里摸软软,一边捂手一边下楼。   玩家们都睡了。   楼下的十只鬼正围在桌边进食。   “奶奶,你今天招进来的五个人,看上去不太好对付呀。”   “最后进来的那个女的,她一口东西都没吃,还一直打量咱们的房子,她是不是看出什么了啊?”   “要不,咱们今晚先对那女的下手?省得她引起其他人的警觉。”   老奶奶坐在主位,干瘦的头颅在黑暗之中点了点,道:“嗯……我看另一个女的也有点问题,她的伤口竟然可以瞬间痊愈。等吃完饭,咱们就上去,把那两个女的一起给处理了……”   客厅里响起欢快的笑声。   两个小鬼跑到老奶奶身边,晃着老奶奶两只胳膊,撒娇道:“奶奶,奶奶,我要吃她们的心,我要吃她们的心!”   “好好好,两颗心,你们一人一个。”   “耶!奶奶最好啦!”   两个小鬼开心地蹦蹦跳跳。   老奶奶哄它们道:“快好好吃饭,吃完饭咱们一起上去杀猪吃。”   沈容在黑暗的楼梯上探出头来:“你们说的杀猪,是杀我吗?你们骂我是猪?”   黑暗之中突然冒出一颗不属于它们家的人头。   老奶奶全家吓了一跳,定睛细看,是沈容蹲在楼梯上把头从栏杆间伸了出来,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遇到了专门吃鬼的其他鬼呢。”   两个小鬼后怕地拍拍胸口。   沈容从楼梯上跳下,倚在楼梯边,颇感兴趣地道:“这个地方还有会吃鬼的鬼啊?那种鬼长什么样?”   小鬼全家起身,向沈容逼近,将她包围。   黑暗之中,它们显出了原形。   一只只瘦条条、干巴巴的鬼穿着松垮的烂衣服围着楼梯,将沈容圈在狭小的范围内。   它们脸皮全部凹陷成了骷髅样,干缩的眼珠子在眼眶里像连着弹簧的弹珠一样晃动。   “那种鬼啊,会披着人皮,欺骗其他鬼。趁其他鬼不注意的时候,嗷呜一口,把其他鬼吃掉!”   “就像是电视剧里的那种,唔……黑吃黑!”   小男孩鬼笑嘻嘻地解释。   它盯着沈容,像在盯珍馐美馔,口水都流了下来。   沈容对小鬼笑道:“我不是鬼,也不吃鬼。不过黑吃黑,我倒是会一点点。”   群鬼笑起来。   她一个,它们十个。   就算她会“黑吃黑”,她也吃不下!   小女孩鬼对沈容伸出手,道:“姐姐,你不要太用力挣扎哦,会很痛的。不挣扎的话,一下子就过去啦,不会疼的。”沈容学着她的语气,对鬼们说道:“不要反抗我哦,会很痛的。”   下一秒,冰蓝水母色充斥了十只鬼的整个世界。   客厅里响起一阵阵鬼魂的吱哇乱叫。   玩家们陆续被吵醒,就见房屋变成了破旧的烂房子,到处都是虫子和灰尘还有各种脏污分泌物。   整间房子散发着阴湿的寒意。   他们慌忙下楼查看。   就见沈容坐在还算干净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身边跪了十只被揍得满脸焦黑,一脸乖顺的鬼。   而这十只鬼,他们通过体型和衣服,依稀能辨出,是睡前招待他们的一家人。   “这是怎么回事?”   玩家们有些后怕地缓步走到鬼们的身边。   沈容对鬼们勾勾手指,道:“给他们解释一下。”   鬼们苦着脸道:   “我们错了,我们引诱你们进屋,是想吃了你们。”   “这栋房子现在完全陷进了雪地里,会在雪地里听我们指挥移动。如果我们不放你们走,你们就出不去。我们想把你们困在这里,慢慢杀了你们,吃新鲜的。”   两只小鬼大哭:   “现在我们不敢了,呜呜呜……”   “你们走吧,我们这就放你们走。”   玩家们闻言,立即往外门外冲。   冲到门口,回头看,沈容还坐在沙发上,脚边点着火堆,活像一家之主。   玩家们眼珠转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问沈容道:“你不走吗?”   沈容抬手示意他们离开,道:“这栋房子现在是我的,我当然不走。”   玩家们回过头来,笑道:“大家都是玩家,互相关照一下吧。”   沈容知道,他们是想住下来。   她抬起手,五指分开,道:“住一天,五张小黑牌。小本生意,不接受讨价还价。”   说到这,她侧头对鬼们道:“你们肯定也有黑色卡牌吧。”   鬼们缩头缩脑,结结巴巴地否认道:“没,没有……”   沈容拍拍离她最近的两只小鬼的脸蛋,道:“不想挨打就去把家里所有黑色卡牌都拿来给我,乖。”   两只小鬼害怕地看了一眼瞪着它们的家长们,大哭着跑进了各个房间里:   “爸爸妈妈爷爷奶对不起呜呜呜,我们不想挨打!”   “你们不是常说,东西没了可以再挣,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吗?我怕她真的给我俩打没了呜呜呜……”   八只成年鬼本来就干枯黑黄的脸,更黑了。   玩家们呆愣愣地看着沈容,不敢置信地道:“你来真的啊?”   “外面那么冷,你赶我们出去,是要冻死我们啊!”   沈容点头,一脸天真地道:“不然呢?跟你们闹着玩吗?不交卡牌,我就要请我旅店的工作人员们送客了哦。”   玩家们眉头紧蹙。   沈容想了想,对玩家们:“不然这样吧,我不赶你们走。但是,如果没有我,你们的下场肯定是要么冻死,要么和鬼们打起来。”   她转头对八只鬼道:“你们就当我不存在,随意做你们想做的事吧。”   说着,她挥手,示意八只鬼可以开始行动了。   被迫成为沈容旅店工作人员的鬼们愣了一秒,明白沈容不是在开玩笑。   纷纷将怒气全都转移到了玩家身上,冲向了玩家们。   玩家们咬牙道:“我就不信了,没你我们还治不了这群鬼?”   他们召唤出卡牌,和鬼们打斗起来。   沈容接过两只小鬼搜刮来的卡牌,悠哉悠哉地一边数卡牌,一边看戏。   两只小鬼也和她一起看戏,时不时还对自己的家人叫唤两声:“哦!奶奶打得好!爸爸打得好!”   看上去可开心了。   这群鬼实力并不强。   但它们有这栋房子的庇护。   沈容刚才打听过它们没有披人皮是如何伪装成人蒙骗玩家的。   它们说:“这栋房子会帮助我们制造幻象,而这种幻象包含了五感,特别真实。”   沈容能看破幻象,所以能吊打这群鬼。   但是玩家们呢?   他们和鬼打着打着,就开始被幻象误导,殴打空气,被鬼们吊打了。   玩家们意识到不妙,纷纷大喊:“停手!给!我们给!”   沈容示意鬼们停手。   玩家们被打得浑身血痕,鼻青脸肿,垂头丧气道:“但是,我们要在这里住七天呢,没那么多卡牌怎么办?”   沈容撑着下巴悠然道:“那就给我打工吧。”   玩家们眨巴着眼睛。   沈容罗列出了各种条例,然后让房子里所有人和鬼都签下了契约。   沈容指挥鬼们和玩家们花一天时间打扫房子,洗衣服洗床单,再让玩家利用卡牌把湿漉漉的衣服床单被褥弄干。   她自己也撸起袖子和他们一起干活。   很快,房子成了临时的旅社。   从今天起,他们全部都是这临时旅社的工作人员。   他们的任务是——给他们的旅社老板沈容,赚很多很多的卡牌。   第二天,夜晚。   寒雪漫天,冷风如霜刀,割着行人的每一寸皮肤。   冻得人瑟瑟发抖,浑身冷得发疼。   一栋小洋楼突然出现在了露宿的玩家面前。   他连忙冲了过去。   洋楼房门打开。   同为玩家的两人站在门口,一脸沧桑地道:“你好,我们这是旅店,想住吗,交黑色卡牌。住一天,十张黑色卡牌,不包吃喝。”   “我们这里已经有很多人住了,虽然挤,但绝对安全温暖。”   他们身后是笑吟吟的,正在数钱……哦不,数卡牌的沈容。 第171章 休息区0.43   有些玩家携带了足够多的卡牌,交够卡牌直接入住。   有些玩家携带的卡牌不够,不仅要拿食物当欠款的利息,还要和沈容签订契约,待游戏场结束后将卡牌补给沈容。   不过入住沈容的“旅店”,也有好处。   玩家不用再餐风露宿,晚上天冷只能把自己埋进雪里,而且还可以组队出去寻找日常所需。   房子里的鬼们不能再吃人。   只能吃一边吃虫,一边口水直流地盯着屋内来来往往的玩家们。   沈容穿上鬼们生前的棉袄,做好保暖措施,背上鬼们生前的登山包,准备出门。   她招呼六只鬼和她一起离开,其余鬼和工作人员玩家留下看店。   六只鬼很久不出门了。   跟随沈容踩到雪地里的瞬间,寒冷透彻灵魂。   它们发出“嗷”一声叫唤。   它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沈容身后,道:   “老板,你叫我们出来有什么事吗?外面对我们来说很危险的。”   “雪地里会有雪影怪,它们会吃掉雪地里所有生灵亡灵。”   “还有披人皮的鬼……”   走出了房子的它们,跟暴露在平原上的猎物没有区别。   沈容带它们出来,一是看它们总吃虫子,怪可怜的,带它们出来猎捕恶鬼吃,二是要它们给自己搬东西。   听到捕猎,六只鬼们都有些恐惧。   “我们以前从来没有捕食过其他鬼。”   “披人皮的鬼上门来,我们也只是将它们打出去。”   “因为我们打不过它们……”   沈容:“打不过就要锻炼啊。”   她一边在雪地里漫无目的地寻找“猎物”,一边指挥鬼们去枯枝做柴火,同时在雪地里翻找一些被雪埋住的野菜。   走了一段距离,她面前出现一块大石头。   这石头看上去很眼熟。   沈容走向石头。   老奶奶鬼立刻抓住沈容,道:“别过去!是雪女出现了……”   “雪女?”   那块大石头像是沈容昨天发现女尸的那块。   那具女尸是雪女?那她怎么会是一副冻死的模样?   老奶奶盯着石头,一边对石头双手合十地祭拜,一边后退,眸中闪过一丝怨恨,解释道:“她是一位神派来的。她出现在我们村里的那天,便是我们村子灾难的开始。”   老奶奶的儿子道:“她是雪灾的化身,时常赤裸体的出现,如果你尊重她,她会放你走。如果你表现出对她身体的唾弃或是觊觎,她就会诅咒你。”   沈容要老奶奶详细说说。   老奶奶保持沉默,直等到看不见石头,松了口气,才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我们村子地处南方,冬日里都很少见到雪。结果雪女出现的那天,大雪在一夜之间覆盖了我们村子,厚厚的积雪将我们村整个埋在了地下。我们企图挖出通道寻找出路,然而暴风雪在不停地下……我们挖一点,上面便有新雪砸下来。”   “我们挖的速度,还抵不上新雪砸下来的速度。”   于是,村里所有人在储备粮吃完后,都饿死了家里。   有些挨不住饿的,提前自尽。   “我们全村覆灭后,雪女依旧在这片区域徘徊。遇到她的,无论人鬼,只要不敬,便会遭到她的诅咒。”   沈容心想:昨晚雪女来敲窗,难道是因为我拿了她的衣服,特地来诅咒我的?   又问道:“你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是怎么回事?”   老奶奶压低声音,诚惶诚恐道:“我害怕说了会被神听见,不敢说。”   沈容安慰道:“神很忙的,不会时时刻刻盯着你的。”   大儿媳妇小声道:“就……听说神域两位地位最高的神为了争夺地盘打起来了。其中一位神降下暴风雪,风雪泄到人间来,化作了雪女,降临到我们村子,给我们村带来了灾难。”   沈容问道:“神域的事你们怎么会知道?是谁跟你们说的?”   她心中猜测:神兽种联盟背后的大人物,会不会也是为了争权夺利而在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老奶奶道:“在我们死后,过了很久很久,突然有一天,所有雪原上的鬼都做了同一个梦。是这个梦将这些事告诉我们的。”   沈容:“在梦里,你们看到两位神打架了吗?最后是谁赢了?”   大儿媳妇道:“没看到打架哎。就是听到有个声音说,是那位神对不起我们……”   说到这儿,大儿媳妇捂住嘴,害怕地看了眼天空,惊慌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不尊敬您的意思。”   看它这反应,沈容便知道说那位神对不起它们的,绝对不是降下暴风雪的那位,而是降下暴风雪那位的对手。   不过……   神域的神一般都是各司其职。沈容的风雪牌上也说明了风与雪是两名神……   是因为那位神足够强大,能够使用别的神的能力,还是……   一切另有原因?   沈容沉思着,背后传来一股推力。   老奶奶猛地将她按倒在雪地上。   她没有反抗,回头看了眼老奶奶。   它们都开始把自己埋进雪里,并让沈容也照做。   老奶奶做口型道:“雪影怪出现了!”   沈容环顾四周。   看见远方,白雪皑皑的大地与碧蓝天空的交界处,出现了一道道细长的半透明影子。   这些细长的影子每一只都像一棵细瘦的参天大树。   它们漫无目的,成群结队地在天地交界处徘徊。   雪光与天光映在它们身上,它们的半透明身影若隐若现。   活像一片活着的梦幻树林。   “啊!!!”   “梦幻树林”之中出现了一只格格不入的鬼影。   那鬼瘦骨嶙峋,遍体血痕,在茫茫雪地中绝望地奔跑着。   雪影怪跟在它身后,身上的半透明肢体化作细长的鞭子,鞭打那鬼的同时,也在将它分吃。   很快,一只鬼被雪影怪们当作零食吃掉了。   跟着沈容的六只鬼瑟瑟发抖,埋在雪地里努力克制恐惧。   沈容低声问它们:“你们知道雪影怪们怕什么吗?”   六只鬼们摇头。   沈容开启海幽种之瞳。   看见每一只雪影怪,身体的中心部位都有一块冰蓝、由许多雪花漂浮萦绕组成的晶球。   晶球中有一张若隐若现的卡牌,散发着刺眼的白光。   是从未见过的卡牌啊!   沈容斟酌片刻,在确保自己能平安逃离的情况下,冲向了雪影怪。   而雪影怪察觉到她的动静,纷纷转头看向她。   它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一座座冰雕。   沈容疑惑地来到它们面前。   它们并没有像老奶奶一家鬼说的那样,会吞食所有亡灵生灵。   它们垂眸看着在它们面前像一株小草一样的沈容。   一只雪影怪飘到她面前,弯腰,对她伸出了手。   它的大手中长出了一朵很奇异的花,状似幽昙,又似莲花,和沈容的幽海灵有几分相似。   沈容竟从它们身上感受到一股亲切感。   她伸出手,接过那朵小花。   花像雪般,在被她触碰到的瞬间融化。   一股清凉舒爽的气息钻入她体内。   这是她从未感受到过的、跟她极其亲和的力量!   沈容惊讶地看着送花给它的雪影怪。   雪影怪非人的脸上露出淡淡微笑。   沈容听见一道类似风般缥缈的声音对她道:“这里危险,离开吧。”   一朵雪花从雪影怪手上飘到她面前。   围着她打转,像要给她带路。   雪影怪们转身,飘飘荡荡地像一片“梦幻森林”,飘向了天边。   沈容摩挲着摸过花的手指。   难以置信……   她竟然从它们身上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亲和力量。   就好像,它们和她是同类……   但是不可能啊!   这群雪影怪连生灵都不是,而是它们体内的卡牌幻化出来的啊!   它们飘荡在这雪原上,难道不是在捕食,而是在……   守护雪原上迷路的生灵?   六只鬼从雪地里探出头来,谄媚地对沈容笑道:“哇!老板你好厉害!你竟然把这群雪影怪……”   沈容打断它们道:“你们听谁说雪影怪会吞吃雪原上所有生灵与亡灵的?”   六只鬼茫然地挠头:“那场梦告诉我们的。”   “雪影怪与雪女一同出现,它们都是给我们带来灾难的东西。”   沈容带着鬼继续在雪原上搜集物资,问道:“你们难道从没有怀疑过,你们的梦有问题?”   鬼们道:“没有啊,怎么可能有问题!”   “我们做的梦是善良的神给我们的提醒,我们能感觉得到!”   沈容:“也许连你们的感觉,都是被误导的呢?”   鬼们满头问号。   互相对视,惊觉,它们全村鬼都做了同样的梦,都认为梦是善良的神给它们的提醒。   从来没有一个鬼怀疑过梦有问题!   雪原之中,突然闪现出一道道漆黑流光。   沈容指着问:“那是什么?”   老奶奶鬼迟疑道:“是鬼气虫,好东西。我们要是吃了,就能提升能力。”   顿了顿,她补充道:“也是那场梦告诉我们的。不过吃了之后会有一点点副作用……”   “什么副作用?”   “会变得特别特别饿,需要及时进食。”   沈容用海幽种之瞳打量那些在白雪之中煞是明显的漆黑流光。   流光之中没有虫子,也没有鬼气,   这就是很古怪的一道光。   沈容走向那光,问道:“你们有鬼吃过吗?”   “有!村头那三麻子就吃过。吃完之后饿得差点把它老娘吃了,还好它们家里有存粮,它这才忍住没吃它老娘。”   “等等……”小儿子突然僵住,看向老奶奶,道:“妈,刚刚被雪影怪吃了的那只鬼,是不是三麻子啊?”   刚刚离得太远,它们又害怕雪影怪,没敢仔细看。   后知后觉地这么一想,它们越发觉得,被吃了的就是三麻子!   六只鬼忙道要去三麻子家问一声。   沈容让它们带着自己去。   它们立刻召唤出房子,进屋,催动房子迅速前往三麻子家。   房子里热热闹闹的,玩家们和鬼平和地聚在一起。   沈容面无表情,大脑不停转动。   很快,房子急刹车般停下。   老奶奶带着沈容出门。   打开门,门外的走廊紧贴着另一栋房子的走廊。   走廊外便是墙一般的厚雪。   老奶奶敲响对面的房门。   房门很快打开,一名老妇人被鬼搀扶着,哭啼啼地走出来。   它就是三麻子的妈。   老奶奶关切道:“哎哟,老姐姐,你怎么啦?”   三麻子妈瞥了眼沈容,指着沈容问老奶奶:“你不是听说我儿子死了,特地把她送给我吃的?”   老奶奶连忙解释了一番,假称沈容是她还活着的远房亲戚,带沈容进了三麻子家的屋子。   屋里聚集了密密麻麻的鬼,每一只鬼都是被饿死的。   它们套着腐朽的衣裳,浑身干瘦。   嘎吱——嘎吱——   楼梯上发出朽木被踩的叫声。   群鬼和沈容一起转面望去。   一名身穿漆黑长袍,身披漆黑斗篷的瘦高男人从楼上下来。   他上半张脸隐在兜帽里,露出苍白瘦削的下巴。   鬼们恭敬地称他道:“天臣。”   三麻子妈跑到天臣面前哭诉,天臣语气平淡地安慰。   老奶奶小声同沈容道:“这是和雪女一同降临的人,是天臣。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在保护我们不受雪女伤害。”   沈容沉吟片刻,问道:“你们关于雪女会诅咒别人的事,也是从梦里听到的吗?”   老奶奶道:“不是。”   它指了指天臣,道:“是他说的。”   沈容用海幽种之瞳打量了天臣一番。   没看出有何特殊。   这位天臣,很强大。   天臣扫了沈容一眼,庄严落座。   和他交谈过的三麻子妈道:“诸位,今天多亏了天臣大人,我才能及时知道,我儿被那群杀千刀的雪影怪给吃了!”   沈容贴了张控小鬼的牌在老奶奶身体,对老奶奶吩咐道:“去问问别的鬼,他们是什么时候知道三麻子死的,别让天臣发现。”   老奶奶听令行事。   沈容继续听三麻子妈道:“天臣大人刚刚告诉我,他已经找到了除掉雪影怪们的办法!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我们就再也不用受雪影怪威胁了!你们以后也不用像我一样,体验第二次的丧子之痛了呜呜呜……”   三麻子妈泣不成声,众鬼连忙安慰。   天臣叫来一只鬼。   那鬼道:“诸位,接下来我将向你们展示,如何对付雪影怪。”   说着,这鬼拿出一个黑色绒袋,绒袋里装了一只鬼气虫。   它拿出鬼气虫,没有吃。   而是将鬼的力量全部凝结至鬼气虫身上,在将鬼气虫对自己脑门上一拍。   鬼气虫融入了它的身体。   它的身体像加速生长的大树,不断拔高,直至冲破了房顶。   最后,它变得就像一只浑浊版的雪影怪。   鬼们仰头看着这只浑浊版雪影怪,都有些惊诧和害怕,议论纷纷:   “怎么变成了这样……”   “我们也要变成这样吗?那还变得回来吗?”   ……   老奶奶这时问完了问题,回来答复沈容,低声道:“说是一个小时前通知的。然后天臣大人迅速将村里人都召集过来了。我们家留守的四个也接到了通知,但是……”   由于它们都和沈容定下了契约,不能擅自过来,所以都没来。   沈容回来之后,老奶奶直奔三麻子家,留守的鬼们以为它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便没特意说。   沈容低垂眼帘,眸光暗沉。   三麻子从死亡到现在,恐怕也才一个小时。   况且三麻子死的时候,周围只有她和老奶奶一家鬼。   这位天臣难道能未卜先知,算到三麻子今天会死,所以提前来通知?   沈容撕掉老奶奶身上的控制卡牌。   老奶奶回想刚刚的问答,也惊得浑身一颤,脸色突变。   它的想法和沈容差不多,也想到了:   如果天臣大人会未卜先知,保护着它们这群鬼的他,为什么不救三麻子?放任三麻子惨死。   那边天臣身边的鬼在说服其他鬼听从安排,去对付雪影怪。   这边老奶奶想明白后抓着沈容怕得直打颤。   短短一天时间,它好像跟着沈容发现了很多颠覆它世界观的事。   沈容和老奶奶默默地离开。   天臣突然出声叫住老奶奶,道:“你家和三麻子家关系那么好,家里又有六只年轻鬼,你家愿意出几个鬼帮三麻子家报仇呢?”   三麻子的妈跑来抓住老奶奶的手,哭道:“老妹妹,凭我俩的关系,你不会一个鬼都不肯出吧。”   沈容:“不好意思,我和家里的年轻鬼们闹着玩,把它们都打残了,现在家里只剩老弱病残的鬼。”   她学着三麻子妈的模样,眼眶红红地道:“你跟我家奶奶关系这么好,不会都这样了,还要逼它受伤的儿子女儿们出战吧?”   三麻子妈愣住。   老奶奶配合地哭哭啼啼,连连说是。   天臣眸光微暗,盯着沈容,起身,向她走来。   沈容顿感不妙,示意老奶奶先走。   老奶奶转身刚要跑,鲜血喷溅在了老奶奶的后背上。   背上的,是温热的血……   这房子里,血是热的人,只有沈容。   老奶奶眼眶通红地缓缓转身。   就见天臣的手整个贯穿了沈容的腹部。   他雪白修长的手,沾满了她的血。   指尖的血“啪嗒啪嗒”落在地上。   屋子里静悄悄一片,所有鬼都被吓愣了。   三麻子妈也呆住了,道:“天臣大人……”   它们虽然是鬼,但本质都还是朴实的村民。   听老奶奶说沈容是她家亲戚,就没因为沈容是活人而想伤害她了。   沈容喉间腥甜上涌,硬生生咽回要喷出的血。   她抬眸,盯着天臣兜帽下的脸,记住他的模样,勾唇轻笑。   天臣蹙眉地扫她一眼,对老奶奶冷笑道:“她把你家里人都打残疾了,你不恨她吗?我帮你惩罚她了,不用客气。”   沈容回眸看了老奶奶一眼,示意它快走。   它的房子里,现在可不只有它们家的鬼,还有很多入住的玩家呢!   老奶奶会意,哆哆嗦嗦地颤声道:“谢谢天臣大人。”   天臣讥讽地俯视垂下头的沈容,笑道:“不用谢。”   老奶奶咬咬牙,转身跑开。   说实话,它从没有因为沈容“奴役”它们而讨厌沈容,想要沈容死。   它的家已经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热闹过了。   也好久没有人带它们一家人出门,说要带它们去找吃的了……   它回到屋子里,把家人们叫到身边来,迅速驱动屋子逃离。   三麻子家里一片死寂。   沈容像被刺穿的虾般,耷拉着挂在天臣手上。   天臣收回手。   沈容“扑通”一声跌落在地,头发散乱地覆在脸上,一动不动。   她腹部的血窟窿里冒出汩汩猩红液体,逐渐将朽木地板染红。   “已经死了,别浪费,你们吃了她吧。”   天臣淡然坐回椅子上。   鬼们畏缩地道:“不管怎么说,她是老刘家的亲戚啊……我们……”   三麻子妈道:“我们把她扔出去吧,随便给哪个野兽吃。”   老朋友的亲戚,这叫它们怎么吃得下啊!   它们甚至不明白她到底哪里得罪了天臣。   只觉得天臣今天分外可怖。   天臣挑眉,道:“随意吧。”   他抬手,示意身边的鬼继续说服其他鬼去对抗雪影怪。   三麻子妈把沈容抱出房子,放在雪地里。   她身上的血很快染红了雪地。   红得刺眼。   天空飘下雪花,北风骤起。   一场暴风雪将要来临。   三麻子妈叹道:“我也没想到啊……”   它转身回屋,屋子再次陷入了雪地里。   沈容睁开眼,撩开脸上凌乱的头发,拢了拢身上的大衣,站起身。   她担心会有玩家突然冒出来来,没有动用海幽种的特征行动。   脑海中的真凶信息,是她没有立刻对天臣出手的原因。   【哎呀,可真不得了……   这次杀死你的,曾经可是神的侍从呢!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奉着神的人,但也不是轻易可以对付的。   不彻底除掉他的话,后患无穷。】   彻底除掉的意思,就是她不仅要杀了天臣,还得让天臣魂飞魄散。   天臣作为神的侍从,灵体强度绝对不是轻易可以打散的。   沈容想要合作。   跟那群雪影怪,还有雪女。   她在雪地中前行,淋漓的血滴在雪地上砸出一朵朵艳丽的血花。   很快,血花又被飘下的新雪覆盖。   ……   待在旅店的软软正等待沈容回来,就听老奶奶哽咽着说:“她被杀了。”   他立刻冲出屋外,下意识要去宰了杀沈容的人。   想到沈容需要亲自动手,他又迅速冷静下来,去找沈容。   他看见沈容娇小的身影裹紧了大衣,顶着风雪缓慢地走着,腹部滴下的血蜿蜒了一路。   他没有扑向沈容。   化为人形,完全隐匿。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让所有风雪为她绕道而行。   其实,他更想要抱住她。   只是他不能。   ……   风雪很大。   但沈容完全感觉不到寒冷。   她有点奇怪,环顾四周没发现异样。抬头,看见有片雪花跟着她。   啊,是雪影怪又在保护行人吗?   她有些惊喜,笑了起来。 第172章 休息区0.44   大石头出现在了白茫茫的雪絮之中。   灰黑的颜色很是明显。   沈容加快脚步走向石头后。   一具女尸被埋在雪地里,只余两只手露在雪面上。   沈容将女尸从雪地里拉出来,开门见山地道:“你愿意和我合作吗?”   女尸睁开眼,保持微笑,盯着沈容看。   沈容背靠石头在它身边坐下,将它的衣角撕成布条,裹住腹部的伤口,道:“不好意思,借用一下。”   女尸直起身,歪着头道:“你死了。”   沈容:“你认识那位叫天臣的吗?是他杀了我。”   女尸淡笑的面容逐渐变成了面无表情,盯着沈容的伤口看了一会儿,道:“怎么合作。”   沈容:“首先……你有没有地方住?”   女尸沉默。   下一秒,她带着沈容落进了一个深埋雪下的雪窟窿里。   虽然这里不及房屋暖和,但总比暴露在风雪之中要好。   沈容同女尸说明了自己的经历的事,道:“你和雪影怪,应该都不是害了村民们的人吧?”   女尸垂眸,道:“不是。”   “那些透明的灵体,不叫雪影怪。它们就叫雪影,是一位神留下的精灵。它们飘荡在雪原之中,清除黑光。”   沈容听得有些迷糊,请女尸讲清楚一些。   女尸太久没和人交流,思考了片刻,将故事从头讲起。   她不是雪女,也不是神派来的,更不会诅咒任何生灵或亡灵。   她是曾居住在这村外山里的一名孤女。   她被一名猎户收养,取名那淑。   那淑长大成人后,猎户离开了。   再回来之时,他已经奄奄一息。   他带回来一颗指甲盖大的水珠。   那水珠凝结不散,冰蓝透明,很是好看。   他将水珠交给那淑,告诉那淑,这是宝贝,一定要保管好,然后就一股无名之火燃尽了。   随后,那淑拿着珠子,看见了天空几欲塌陷,如同海啸般汹涌的暴风雪从天上泄下来。   她冲向村子,呼喊着让大家快跑,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   她死在了雪地里,村民们被封死在了屋里。   无数黑光像流星般从天空降落,在雪原之中四处游荡。   随后,村民们都做了那样奇怪的梦,把她当成了带来灾难的雪女。   不久,一名身披白斗篷的神降临,带来了那些雪影。   这位神带走了水珠,并告诉那淑:   “待黑光被吞噬殆尽,风雪便会消失。”   “这场风雪,不是神的失误,是神的阴谋。”   “这水珠是通往神域某一地方的钥匙,不能留在这儿,我带走了。”   雪影在雪地里搜寻黑光吞噬,同时守护在雪地中迷路的人。   而那淑则会在旅人误入鬼们的房子后,去敲窗,提醒旅人这里危险,让他们跟着她逃跑。   昨晚她去敲沈容的窗也是这个目的。   不过她看出沈容不需要她的帮忙,就走了。   天臣,是在暴风雪降临那天,跟着黑光一起出现的。   村民把他奉为善良的神使。   而那淑感受到,天臣身上,有烧死猎户的无名之火的气息。   天臣,一定是降下雪灾的神派来蒙骗村民的!   “但是村民们避我如蛇蝎,根本不和我交流。天臣也会攻击我。穿白斗篷的神庇佑着我,他杀不了我,就让我时常重复被冻死的状态,编造谣言,让所有人和鬼都不敢靠近我。”   这就是沈容看到那淑时,她会呈那副模样的原因。   沈容理了理头绪,问那淑道:“那位神,是不是有水藻一样的头发?非常清澈的眼睛?”   那淑点头,道:“那位神是海幽种一族的,你认识那位神?”   沈容心道这位神,怕不是和她之前遇见的那位神是同一个。   他来到这里,救助这里的人,却没有能力直接消除风雪。   这是不是说明普通的神,无法动用别的神的力量?   也就是说,这场风雪,要么和风神雪神有关。   要么,是一位强大到能动用风神雪神力量的神在背后搞鬼。   祂覆灭整个村庄,给村民创造了那样的梦境,为的应该不是那颗水珠。   而是让村民们误以为一切都是与祂对战的神做的恶。   沈容不太清楚为什么那位神要这么做。   但她联想到了之前在坫城副本中得到的一些消息。   ——想要达到某一程度,光有实力是不行的,还要看因果。   降下风雪的神做这些事。   或许是为了给与祂对战的神种下恶因?   那位海幽种神不得再回神域,无法告知众神真相。   这片区域又全在降下风雪的神的掌控之中。   所有生灵都会以为,一切恶是被陷害的那位神做的。   那位降下风雪的神,这是在只手遮天改变因果。   这背后的事情复杂,沈容自觉不是自己能干预的。   她转移话题,和那淑商量起对付天臣的事。   二人商议一会儿,便启程去找雪影。   雪影总是出现在天际处,   它们体内的卡牌,就是它们的本体。   它们很笨,像幼儿一样,只会跟随卡牌上残留的命令行动。   命令让它们吞噬黑光。吃了黑光的鬼怪便会被它们判定为黑光吞噬。   想要让它们改变行动轨迹,就得更改卡牌上的命令,成为卡牌的新主人。   那淑提醒道:“你小心一点。天臣也想过夺雪影体内的卡牌,但是被卡牌反噬给伤到,弄得可狼狈了。”   沈容闻言,提高警惕。   她有自信雪影不会伤害她。   虽然她也不知道这自信是哪儿来的。   可能……是因为雪影对她一直很温和吧。   观察了一会儿,她靠近雪影。   趁一只雪影不备,将手伸进了它的体内,握住了那张散发耀眼白光的卡牌。   一众雪影齐齐转头望向沈容。   那淑紧张地看着雪影和沈容。   被沈容握住卡牌的雪影像无数雪花般散开,飘入了卡牌之中。   包裹着卡牌的、无数雪花凝成的晶球破碎,耀眼白光逐渐熄灭。   一张雪白的半透明卡牌出现。   卡牌上只有雪影的图样。   其他雪影都盯着沈容看,周身气息平和。   待沈容确定这群雪影没有要攻击她的意思,又尝试将手中的雪影放出来。   卡牌重新被晶体包裹,瘦长的雪影重新出现。   她成功了。   那淑惊喜地捂住嘴。   沈容将雪影一个个变为卡牌,收起。   ……   天臣带着一群变成漆黑瘦长影子的鬼们来到天际寻找雪影。   没见到雪影的踪影,他眉头微蹙,放出黑光试图引诱雪影出现。   变成瘦长影子的鬼们已经没有了自我意识,听从他的命令在雪地里四处寻找寻找雪影的踪迹。   数十道漆黑的长影来来回回晃动。   就像一片会移动的鬼森林。   沈容埋伏在雪地里,待漆黑影子逐渐远离天臣,她迅速放出鬼心。   鬼心拉伸延展,变成了一个硕大的球形罩在地上,将沈容和天臣罩住。   继而她放出雪影,包围住天臣。   雪影移动的风吹开了天臣的兜帽。   一张年轻俊秀的脸显露出来。   它的眉间有一道金红色花纹。   金红色……还有那淑提到过的,烧死猎户的无名之火……   这些都让沈容联想到伏天之火,想到了神兽种联盟背后的那位大人物。   难道这里的一切,也是那位“大人物”在搞鬼?   她埋伏在雪地里思考着。   天臣和雪影们打斗起来。   他一边招架雪影,一边冲四面八方呼喊道:“是谁在背后搞鬼?是神域哪位善心大发的神吗?”   “你可知道,我的主人是谁?你敢跟我作对?!”   好家伙,天臣一个神侍,竟然敢威胁神。   他背后的神得是多强大啊?   那么强大还要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沈容显露出海幽种特征,从雪里出来,和雪影一起攻向天臣,道:“你主人是谁?说来我听听?”   天臣闻声回头,看见遍体灵纹,长着冰蓝水母色的沈容,像见了鬼一样,忘记了攻击,呆呆地道:“不可能……你还活着?!不对……你是谁?”   沈容有些奇怪。   天臣连神都敢威胁,不过是见她复活而已,至于露出这种惊恐的表情吗?   而且他说的话真是莫名其妙。   天臣发愣,她和雪影可不发愣。   触须和雪影的攻击齐上,瞬间贯穿了天臣。   沈容脑海里出现成功复活的信息。   天臣战败的速度,快得让沈容惊讶。   天臣口喷鲜血,仍呆呆地盯着沈容,倒下的瞬间,雪影将它分食。   他望向飘下雪花的天空,眼里流露出认命,竟毫无战意。   就好像知道自己必输无疑,挣扎也是无用一般。   沈容让雪影们留在鬼心之中,独自出去,对付那些黑长鬼影。   这些鬼影是专门对付雪影的。   她才不会让她刚刚收服的雪影们出来冒险。   沈容触须在雪中狂舞,冲向了鬼影们。   突然,天地间的一切都暂停了。   雪花与风停滞在空中。   就连沈容也保持着准备攻向鬼影的姿势,不能动了。   身穿黄西装的神和一个男人出现在了雪地之中。   男人一身黑袍,在雪地之中尤为显眼。   祂的模样是无法用语言形容、无法用大脑记住的。   是那位神!   那位掌管界外的神!   沈容其实根本无法记住那位神。   可她脑海里就是出现了这样的认知。   黄西装神恭敬地对这位黑袍神弯腰,又对沈容解释道:“这不属于游戏场的游戏内容,对于玩家来说,太过危险了,还是由我处理吧。”   祂转身去处理那些细长黑影。   沈容保持着不能动的姿势,有些担心这位黄西装神看到她身上的海幽种特征会是何反应。   耳畔却响起一声温柔的低语:“他看不见你这样子,别担心。”   沈容望向那界外神。   祂太奇怪了,明明她感觉自己看到祂了,却怎么也记不住祂的长相。   就像……祂和她好像不是一个维度的。   她的脑海里只有模糊的概念:   祂很美。   是她从未见过的美。   她胆大地凝视着祂。   祂就站在风雪之中,侧对着她,任她望着。 第173章 怨校11.1   黄西装神很快处理了那些细长黑影,将它们变回了鬼魂。   一只只鬼魂瘫倒在雪地之中,冻得瑟瑟发抖。   时空依旧处在暂停状态。   只不过沈容发觉自己能动了,她迅速收起了海幽种的特征。   黄西装神转面对沈容笑了一下,眼珠子时不时瞥到界外神身上。   似乎是想得到接下来的命令,又不敢打扰到望着雪白世界一言不发的神。   沈容想了想,询问道:“既然这些不属于游戏场内容,那算不算游戏事故?是不是该给玩家一点赔偿?”   黄西装神眼珠子转了转,指了指她身后的雪影,道:“你不是已经得到这个奖励了吗?贪心……”   界外神淡淡扫了黄西装神一眼。   黄西装神的话音像急转弯似的发出怪异腔调,道:“贪心也不是不可以……奖励嘛,我可以给你,就给你在这个游戏场获得的小奖励的百分之十,你觉得可以吗?”   沈容点头答应,对黄西装神和界外神都道了谢。   界外神转身离去。   黄西装神紧随其后,态度恭敬地半弯着身子离开。   风雪开始飘落。   瘫在地上的鬼们发出疑问和哀嚎。   “啧……好冷啊,发生了什么?天臣大人呢?”   “天臣大人不是说变成那种样子对我们不会有什么影响吗?怎么我使用鬼气虫之后的事,一概记不清了?”   “啊……骨头好痛。”   “哎?那不是老刘家的亲戚嘛,她还活着!”   鬼们齐刷刷看向和雪影站在一起的沈容,大呼:“快跑!雪影怪会吃了你的!”   它们连忙爬起来想要逃跑。   沈容让雪影拦住了它们。   那淑从雪地里冒出来,安抚了鬼们一番,将她所知道的真相告知了鬼魂们。   鬼魂们惊得呆住,半信半疑,满面茫然。   天臣的所作所为已经让它们起了疑心。   眼下那淑说的事,给它们的疑心之火添了一把柴。   “天臣大人呢?”   沈容指了指地上已经快被雪覆盖的血迹,道:“死了。”   “啾啾~啾啾~”   寂静雪地之中,传来一阵鸟鸣。   沈容闻声,转身看去。   一只小鸟顶着风雪,扑进了她怀里。   “软软……”   沈容有些惊喜,内心也有些颤动。   这么小的鸟,他是怎么在风雪中到处找她的?   她温柔地拍去软软身上的冰凉雪花。   软软的身体散发出暖意,似乎想要将她冰凉的手捂热。   沈容捧起软软,亲了亲他的腮红,道:“你真好。”   把它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软软内心雀跃不已,但却没有像从前那样晕乎乎的了。   他贴在她的身上,目光清明,充满了疼惜与爱恋。   那淑还在努力说服鬼魂们相信她。   鬼魂们没有说信,却也没说不信。   它们在这雪中失神良久,道:“让我们回家吧。”   沈容让雪影让开一条路。   鬼魂们看向沈容和那淑,道:“外面冷,你们也一起吧。”   那淑眼眶霎时间红了起来。   这份邀请,代表它们虽然不一定信她的话,但已经不再排斥她了。   沈容和那淑跟着三麻子妈回了家。   三麻子妈又将沈容送回到老奶奶家。   老奶奶的房门打开,三麻子妈道:“老妹妹,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老奶奶看见沈容,怔住。   沈容对老奶奶笑了一下,目光落在它身后的屋里。   屋里还是她改造的旅店模样,不过已经十分寂静冷清。   老奶奶抓着沈容的胳膊拉她进屋,眼眶红起来,感慨道:“你真是命大啊。”   屋里其他鬼出来,看到沈容,都满脸唏嘘。   它们从老奶奶口中得知,沈容是为了不让它们出战冒险,为它们撒了谎,才被天臣杀掉的。   它们对沈容都十分感激。屋里静悄悄的,甚至有些寒冷。   两个小孩鬼去点壁炉。   沈容问道:“其他玩家,你们已经把他们放走了?”   老奶奶点头。   那时,它得了沈容的示意,回到屋里,立刻召集所有人说明了情况。   担心天臣发现他们会杀了他们,便把他们放到一处山洞里,让他们自求多福了。   沈容在壁炉边的沙发上坐下取暖,道:“把他们接回来吧,天臣已经死了。”   她可是个诚信商人。   收了东西,答应了那些玩家让他们在这住,她就不会耍赖。   “天臣大人死了?!”   “怎么会死了?是你杀了他吗?”   两只小孩鬼惊叫。   沈容点头,简单地同他们说了那淑和天臣的事。   一家十口鬼傻眼,失魂落魄地盯着壁炉里的火。   缓了缓情绪,老奶奶驱动房子去山洞。   躲在山洞里取暖的玩家们有一部分出去寻找奖励,一部分留守,一部分在探索山洞。   沈容便让房子留在这儿等待玩家们回来。   玩家们陆续重新住进温暖的房子。   沈容继续她躺着收奖励的生活。   她让雪影留在地面捕捉黑光,黑光却怎么也抓不完。   很快,最后一天到来。   最大的奖励也出现了。   那是一只巨大的雪怪。   步履之间大地震颤。   就连深埋地下的房子都能感受到房梁抖动。   玩家们出门一哄而上,攻向雪怪。   沈容控制雪影,三两下便解决了雪怪,奖励判定给了她一个人。   ——是一张移动鬼屋牌。   鬼屋牌和她曾经获得的迷宫奖励类似,作用也是可以将对手困在其中。   只不过鬼屋的占地面积和强度,都远比不上她失去的那张迷宫牌。   沈容想:或许鬼屋可以当成移动房子来住。   正好鬼屋放出之后,没有回收时间限制。   离开游戏场的大门在雪原中出现。   玩家们陆续走出大门。   沈容望向茫茫大雪之中的雪影,犹豫了片刻,只将它们之中的六只带走。   剩下的,便留在此处继续捕捉黑光。   回到休息区,沈容先是回屋查看了一下杀死天臣之后的升级信息。   【反叛的不死者lv8升级至lv9】   【觉醒——海幽种之鳃耳】   沈容:鳃耳是什么?   她召唤出新觉醒的肢体。   脸和脖子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鱼鳃,而是出现了如星光洒落般的幽蓝花纹。   耳朵变成了冰蓝水母色,仿若鲛人的半透明状。   看上去,她真是越来越不像个人了。   半海幽种属性已经赋予了她能在水里自由呼吸的属性。   沈容把头埋进水里,想尝试一下新觉醒的肢体会给她带来什么。   耳边却想起清凌凌的水声。   就仿佛每一颗水珠的流动,她能听见。   她的听力变强了!   沈容抬起头,擦擦沾满水的脸,听见门外响起细碎的议论声。   是玩家们来履行契约,给她送黑卡牌来了。   门铃响起时,她已经站在了门口。   打开门,玩家们都吓了一跳,道:“你是……恰好要出门?”   沈容笑而不语。   不是要出门,是在屋里就听见玩家们说什么了。   不过这是她有意聆听周围的一切才有的效果。   一般情况下,她的听力只比常人灵敏一些,不会影响到她的正常生活。   也算是可以“收放自如”的好技能了。   她从他们手中接过应得的卡牌,道:“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合作。”   玩家们一脸苦相地离去。   沈容在休息区再次过上了宅家生活。   每天学习神域文字和法阵。   期间左家兄妹和佟焕都来找过她。   左家兄妹是来找沈容闲聊的。   虽然他们是一起进的游戏场,但游戏场随机将他们分配到了不同的环境中。   左蓝吃了不少苦头。而佟焕来找沈容,则是因为马上就要进入下一个游戏,他有些惴惴不安。   从休息区到游戏场,也是一个时空跨越的阶段。   如果他在那时候被拦截,就没人可以救他了。   沈容想了想,提议佟焕以休息区未能保证玩家安全为由,要求休息区工作人员给予他不被拦截的道具。   佟焕照做,跟工作人员扯皮了几天,在最后一天告诉沈容,他成功从工作人员处拿到了稳定进入游戏的道具。   沈容没有去要这样的道具。   因为她巴不得那群神兽种来找她。   来一个,她杀一个。   当然,她有自信能杀神兽种的前提是——   以神兽种联盟目前的状况来看,它们好像遭受了某种打击。   联盟内部的强者是绝对不会为了她而特意出来冒险的。   来找她的必定多是一些小啰啰。   这些小啰啰就算再强,也顶多让她练练手。   休息期第七天结束。   当夜零点,沈容被传送至新的世界。   “滋滋……滋滋……沙暴……红色预警……请广大市民……不要出门……滋滋……以免……”   广播里的嘈杂的电流音比播报员的声音还要明显。   沈容睁开眼,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教室,光线极其昏暗。   地面,桌上,窗台、黑板、窗户……全部都堆积了赤黄色的细沙。   就仿佛教室里刚刚下过一场沙雨。   窗外的世界,空气都是赤黄的,如同浑浊的污水,让人无法看清窗外的任何事物。   教室内加上她,只有六个人。   “林湄!”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沈容回头,竟是佟焕!   他们又处在同一个游戏场了!   佟焕震惊地瞪大眼睛。   沈容仔细聆听教室里吵杂的声音,手指竖在唇间示意佟焕先不要说话。   走廊外有零散的脚步声,还有谈话声。   “这沙尘暴来得也太突然了,就今天一个早上,整个世界就都变成这样子了。”   “幸好老师提醒得早,让我们及时关窗,不然我们班肯定要像六班一样,被沙尘暴淹没了。”   “六班学生怎么样啊?”   “听说不少学生吸入了沙粒,还在学校医务室里躺着呢。不过我们老师说没什么大事。”   “完蛋了,这周我们肯定没法儿回家了。”   “我都没心思上学了,过几天还要考试,哎。都这样了,还学什么啊,应该快点想想办法把我们送出学校才是啊。”   “哎!那边的,你开什么窗。疯了啊你!”   一声呵斥打断了议论声。   杂乱的脚步声逐渐远离。   学生们都跑远了。   教室里有人走向门口的电灯开关。   沈容忙道:“别开!”   啪——   那人手快,已经摁下了开关。   头顶被风沙击碎的电灯噼里啪啦地响了几秒,“砰”地发出爆破音,洒落下点点火花。   教室里其他玩家都抱头躲在桌下。   “哈哈。”   开灯的人影发出笑声。   沈容从桌下看开关旁边,那里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谁开的灯?没看到灯都坏了吗?你有病吧?”   有暴躁的玩家被电火花溅到,忍不住开骂。   沈容环视周围   有五个人影蹲在课桌旁,看不出刚刚开灯的是谁。   离她最近的是佟焕。   佟焕望着周围,若有所思的样子。   沈容道:“这里太暗了,先出去再说吧。”   她把课桌里的所有东西都放进课桌旁挂着的书包里,拿上书包走人。   玩家们都起身向门外走。   门外的走廊开着灯,光将走廊照得清晰明亮,更衬得沈容刚刚走出的教室被风沙肆虐得就像一个土屋。   沈容最后一个离开教室。   走到门口,她低头看了眼开关的位置。   这地方,没有脚印。   她又看了眼开关上。   开关面满是尘灰,也没有被按动过的痕迹。   走出教室,能一眼就看出谁是刚刚骂人的玩家。   因为这名玩家脸上被烫出了焦黑的痕迹,他正横眉冷眼地瞪着其他玩家。   佟焕和沈容站在一起,用眼神表达他心中的甚多疑问。   沈容抬眼看刚刚走出的教室。   门头上挂着反光的金属牌【高三(6)班】。   “刚刚在教室里,是谁不听劝阻开了灯?”   暴躁玩家厉声质问。   玩家们都道:“不是我。”   沈容:“是鬼。”   暴躁玩家听清沈容是刚刚在教室里呵斥不要开灯的人,还是比较相信她的话的。   他挠了挠头,探头向教室里看,问道:“你怎么知道是鬼?”   沈容:“地上全是沙土,开关周围没有脚印,说明那里没人站过。开关上没有手印,说明没人碰过开关。”   话音落下,玩家们的呼吸都停了一瞬。   根据他们玩游戏的经验。   这种没有实体的鬼魂,一般都很强。   暴躁玩家悻悻然将头从门口移开。   门却突然被猛地推动,“砰”的一声撞上他的脑袋。   “嗷!”   暴躁玩家捂住头蹲下痛呼。   “嘻嘻嘻……”   教室里传出开心的笑声。   极其细微的笑声,仿佛只有沈容听见,其他玩家都没反应。   沈容将教室门轻轻关上,沉吟片刻,道:“你们刚刚听见别人谈论六班的事了吗?”   佟焕道:“听见一点,但没听太清楚。”   沈容:“六班没来得及关窗,有学生吸入沙子被送进了学校医务室……”   有玩家小声猜道:“该不会有学生死了吧?”   沈容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学生死后回到这里对玩家们恶作剧,不是没有可能。   玩家们面面相觑,张了张嘴。   意识到彼此还没有做自我介绍,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便先互相介绍了自己一番。   暴躁男玩家叫罗凡。   猜有学生死了的女玩家叫简如依。   两名沉默的玩家,一名是高高瘦瘦的女生,叫卢灵兰,一名是看上去身材单薄的男生,叫尤恩。   走廊尽头突然响起“哒哒哒”的高跟鞋声音。   一名穿着古板,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一副黑框眼镜的女老师手拿教案指着沈容等人,道:“你们是哪个班的学生?怎么呆在六班门口?”   罗凡道:“我们是六班的。”   老师愣了一下,停下脚步,笑道:“六班的啊……额……来,我带你们去六班的新教室吧。”   她的语气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话语中甚至透着几分小心翼翼。   玩家们走向老师。   “嘻嘻嘻……”   “他们走了。”   “哎呀,她把我的书包拿走了,怎么办啊!”   “没事,咱们之后再拿回来不就行了嘛。等等……那是你的书包吗?”   沈容听见音量极小的声音从教室里传来。   她侧目看过去。   窗户上积满灰尘的教室,有几道模糊的人影,像化石一般印在灰蒙蒙的窗户上。   沈容心中微沉。   低头看了眼自己拿着的书包。   拉开拉链,拿出里面的课本。   课本上写的不是她的名字,而是——   【高三(6)班杨媛媛】   她还真是拿错书包了。   也许,她根本不是六班的学生?   沈容正过脸来盯着走在前方的女老师看。   女老师走路时两腿在微微打颤。   握着教案的手紧到指节发白。   看得出,她很紧张,甚至有点害怕。   沈容想:她在紧张什么?害怕什么?   难道……六班的学生已经全部变成了鬼吗?   一场扑进教室的沙尘暴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那么多学生面对沙尘暴难道不知道逃跑吗?   真奇怪,刚刚的学生不是说六班的人情况还好吗?   老师带沈容等人到达顶楼的教室。这里有三间教室。   教室门上贴有临时的纸质牌子,上面分别写着【高三(6)班】【高二(3班)】【高一(2)班】。   老师推开高三(6)班的教室门,对沈容等人道:“进去吧,马上就要上晚自习了。”   玩家们打量了这一排教室,对老师笑道:“老师,我们还没拿书包,得再回去一趟。”   沈容道:“老师,我们不是六班的学生。”   玩家们先跟着老师跑一趟,只是想跟着老师看看教学楼的结构,新的六班在哪里。   等老师不耐烦带他们了,他们可以借口自己拿书包回新教室,甩开老师,探索教学楼。   沈容的想法和玩家们差不多。   只多了一点——玩家们可能都不是六班的学生,那为什么会坐在六班的教室里?   老师眉头紧蹙,提了口气想发火。   气势汹汹地带沈容等人下楼,怒吼一句:“你哪个班的?耍我玩是吧?没事儿跑到六班门口玩什么,你们难道不知道六班……”   老师话音戛然而止,换上笑脸对着玩家身后点头,道:“何老师,你怎么下来了啊?你没事吧?我刚刚说的是高二六班,不是你们班哈。” 第174章 怨校11.2   这般欲盖弥彰地辩解,恰恰说明了何老师就是高三六班的老师。   沈容和玩家们转头看。   何老师在楼梯口,坐着轮椅,脸上有不少细碎的伤口,脚上绑着雪白的石膏。   看样子是今天刚受的伤。   他身后有一名女学生,正帮忙扶着轮椅。   何老师道:“不用解释。我们班什么情况我清楚,你们会在背后议论我们也正常。”   女老师尴尬地咧嘴笑,道:“我真没有说你们班的意思,是,是……”   女老师指向沈容等人,道:“是他们!他们骗我说是你们班里的学生,故意激我说出那样的话的!”   “王老师,把责任推给学生,这不是一个好老师应该做的事。”   何老师撑着楼梯扶手站起来。   女学生一手扶着何老师,一手提起轮椅。   二人缓缓下楼。   王老师后退,试图与何老师二人保持距离,笑道:“何老师,你都受伤了,这是要去哪儿呀?”   “我们班有个学生的书包落在楼下的教室里了,我得去拿。”   沈容疑惑:何老师腿脚不便,为什么还要陪学生去拿书包?拿书包难道很难吗?   她余光留意着王老师。   王老师并不为此感到奇怪,笑道:“哦,那你注意点啊。”   说罢,她转身,招呼沈容等人跟她一起离开,并背对着何老师二人,挤眉弄眼地作出嫌恶又害怕地表情。   就仿佛何老师二人是什么不能靠近的怪物。   沈容留在最后一个,将手中书包递向何老师,道:“这是杨媛媛的书包,是你们班学生的吗?”   何老师愣了一下。   他身边的女学生迅速接过书包,冷淡道:“谢谢。”   女学生扶着何老师重新坐回轮椅,离开。   沈容收回视线。   王老师低声斥道:“你们胆子真是大得很!竟然敢跑到六班去玩!你们难道忘了六班是被诅咒的班级吗?你们也想跟着他们班一起倒霉是怎么的?!”   “王老师!”   楼上传来女声。   王老师一副抓住小辫子的模样,缩了缩脖子,尴尬地仰头。   透过楼梯间的缝隙,对站在楼上楼梯口的女学生笑了笑。   沈容也仰头看那女学生。   女学生的面容半隐在黑暗之中,镜片微微反光,掩藏了她眸中的情绪。   “王老师,你别忘了,当初我们自愿进六班的时候,你们是怎么夸赞我们的!”   “我们不是阴沟里的老鼠,你们背地里这么说我们,小心我们哪天忍不了,把你们也拖下水!”   王老师连忙赔笑道:“我的错,我的错……对不起,别生气啊。我,我只是害怕而已……”   “媛媛。”   看不见的地方传出何老师的声音。   女学生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她就是杨媛媛啊。   沈容盯着空荡荡的楼梯口看了一会儿。   简如依对王老师道:“王老师继续说呀,声音小点,别让他们听见就行。”   王老师翻了个白眼,道:“别跟我嬉皮笑脸的。说!你们是哪个班的?怎么跑到六班去了!”   玩家们沉默不语。   王老师道:“你们以为不说话我就治不了你们了是吧。”   她掏出手机,给沈容六人拍了张照片,将照片发到老师群里询问。   班级群里立刻有老师认领沈容六人。   很快,一名头发飘逸不羁,身材胖乎乎的男老师过来,用手指了指沈容等人,作出恶狠狠的表情,把他们领回了班级。   他们原来是高三(2)班的学生。   男老师是他们的班主任,叫曹金为。   曹金为一路上都在阴阳怪气地道:“不得了哦,趁着吃晚饭的时候跑到六班去,你们几个是不想在我班里待了,想去六班呆着还是怎么着?”   虽然阴阳怪气,但沈容听得出他没有恶意,只是生气。   曹金为还没吃完晚饭,把沈容六人送回班级后就走了。   班里的学生正在埋头学习。   沈容六人一进来,他们纷纷抬头,道:   “哎!六班怎么样啊?”   “是不是真的有鬼啊?”   “虽然老师们都说,早上那场沙尘暴伤到六班的学生是因为六班没及时关窗,但我觉得那肯定是六班的诅咒又起效了。”   “早上我也没及时关窗,可我们班不是啥事都没有嘛。为什么他们班会有那么多人受伤?不就是因为诅咒嘛!”   学生们眼眸亮晶晶地盯着沈容等人,等待他们回复。   沈容等人找到班级六个空位,分别入座,都若有所思。   “说话呀!不是说好了你们去看看那里的情况,回来告诉我们的吗?”   “你们该不会是胆小,根本没去吧?”   有两名学生显露出不耐烦的情绪。   玩家们心道原来这就是他们去六班的原因。   沈容扫了那两名说话的学生,道:“想知道?自己去看啊。”   那两名学生“嘁”了一声,低下头来嘀嘀咕咕地不搭理沈容了。   天色逐渐暗下。   晚自习正式开始,学校在黑暗中陷入了沉寂。   玩家们自然不会真的学习,都在互相用眼神交流,传递纸条。   恰好沈容和佟焕坐得近,互相扔纸条讨论起为何这场游戏也会在一起。   最终得出结论:   要么是因为佟焕跟神兽种联盟的人接触了,游戏分配概率受到了影响。   就像沈容之前碰到的肖振峰那样,容易接连碰到熟悉的玩家。   要么,就是休息区给的道具起的作用。   总之,他俩在一起游戏,能够互相照应,算是好事。   沈容身边的同桌戳了戳沈容,低声揶揄道:“哎,你什么时候跟佟焕关系那么好了?”   沈容眼珠子转了转,对同桌笑道:“想知道呀?那咱们来交换信息啊。”   沈容开始旁敲侧击地诱哄同桌说出班级和六班的事。   同桌是个八卦的人,问她一句,她能说十句相关的事。   “刚刚说你们那两个人,是咱班出了名的混混,他们背后有人呢,你怎么想起来跟他们呛声呢?小心他们针对你……”   “你们六个去六班不就是他们煽动的嘛。说实话,我觉得这都算校园霸凌了,他们老是欺负你们,我们这些普通学生又不敢管,哎……”   “六班被诅咒的事你不清楚?那么有名的事你怎么会不清楚呢!”   “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六班有个学生被霸凌,跳楼自杀了呀。然后那个学生呆过的班级,就全都被她诅咒了。高三六班,高二三班,高一二班……都是被诅咒的班级!”   “进入被诅咒的班级,就会特别倒霉。不过只要熬过了高中三年,就能被直接保送进咱们的大学部,还能免学费……那些进诅咒班的学生,要么是为了保送,要么是家庭条件差……反正各种原因都有。”   “靠近被诅咒的班级,也会变倒霉的,所以王老师才不愿意你们靠近啊。王老师及时拉你们走,也是为你们好……”   同桌絮絮叨叨地低声说着。   不知不觉间被沈容套了话也毫无察觉,只一个劲儿地缠着沈容说说她和佟焕的八卦。   沈容敷衍同桌道:“我和他是远房亲戚,刚刚才发现的。”   同桌无趣地“啊”了一声。   教室里的广播在这时响起一阵刺耳电流音。   随后有一个男声道:   “喂,喂,听得见吗?同学们,我是教导处的刘老师。是这样的啊,原本明天下午是该放你们回家休息一天的,但是我们刚刚收到了气象局的红色预警,为了各位同学的安全,我们决定明天安排同学们在校内休息……”   学生们都停下手中的事,盯着广播看。   玩家们也不例外。   沈容心想这广播声音和六班的不同。   六班的广播“滋滋”一直响,根本听不清说什么。   六班会那样是因为诅咒吗?   “你干什么?”   窗边突然响起一声极低的询问。   沈容转头看。   一个身影站在窗台上。   是罗凡!   坐在窗边的同学一脸懵逼地仰头看他。   沈容顿觉不妙,连忙起身要冲过去。   然而她刚踢开凳子。   罗凡身体已经往前一倾,直挺挺地从窗户倒了下去。   窗边的同学呆住了。   砰——   沉闷的巨响在楼下响起。   “啊啊啊!!!”   楼下传来骚乱的尖叫。   广播戛然而止。   高三(2)班的教室一片死寂。   学生们呆愣愣地望着罗凡跳楼的窗口,像是想到什么,迅速又将目光转移到了沈容等五名玩家身上。   沈容周围的学生连忙爬起来远离她。   “你们完了。”   “你们也被诅咒了!”   “别过来!别靠近我们!班,班长快去叫老师呜呜呜……”   沈容和剩下四名玩家站到一起。   扫视这群满面惶恐的学生。   骤然间,她的目光定在了罗凡跳窗的窗户所在的墙壁。   墙上有三扇窗,窗间有两道雪白的墙面。   墙面上出现了滴血的大字。   一道墙面上写的是【GAME】,另一道墙面上写的是【OVER】。   【GAMEOVER】   血红的字样,出现在学生们的身后。   而他们正满面惊恐地盯着玩家,对身后的血字毫无察觉。   这画面甚是诡异。   “滋滋……滋滋……我输了……滋滋……再见……滋滋……”   教室里的广播发出和六班如出一辙的电流噪音。   噪音中有断断续续说话声,是罗凡的声音。   “啊啊啊!!!”   学生们被吓得抱头尖叫大哭。   曹金为赶来,让沈容等五名玩家跟他走。   沈容镇定问道:“老师,我们是不是要被转去六班了?”   曹金为蹙眉道:“瞎说什么!只是喊你们去问个话。”   曹金为又对惶恐不安的学生们道:“别害怕,这不是诅咒,是罗凡学习压力太大了,你们别多想。六班的学生都没死光呢,就算诅咒也轮不到咱们班的。”   这话说得冷血又温情。   对六班冷血,却是在安慰自己班的学生。   学生们脸色苍白道:“那广播呢……”   “刚刚刘老师不是临时有事走了嘛,广播没关好,有学生跑进去恶作剧。”   学生们半信半疑,转动着眼珠子扫视周围,小心翼翼地回到各自座位上。   沈容等五名玩家跟着曹金为离开。   白炽灯照亮的走廊上,曹金为面色阴沉,道:“你们在六班做什么了?”   沈容:“就是坐在他们的座位上。然后……罗凡脾气不太好,骂骂咧咧了几句。”   曹金为脚步顿住,恼恨道:“他怎么这么会找死呢!”   一路安静,曹金为带他们到了办公室。   门打开,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曹金为让沈容等五人进来,将门窗关上,面色凝重道:“马上就要下晚自习了,今天晚上,你们就不要回自己宿舍住了。我给你们安排一个住宿,你们住一起。”   简如依“啊”了一声,道:“我们男女混住啊?”   曹金为道:“你们有胆子一起去六班,没胆子一起住?不然你们分开住也行,只要你们自己不害怕!”   沈容自是同意男女混住。   曹金为让他们今晚晚自习也别上了,趁早回宿舍歇着去。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带沈容等五人去了宿舍楼。   打开宿舍楼顶最偏的一间房,让他们住。   这间房似是有人住,很干净。   而且房间装修得不像宿舍,像单身公寓。   曹金为道:“这是校长女儿住的房间,校长女儿最近身体不舒服,回家休养了。你们就暂时在这儿住着吧,别乱动她的东西,听见没有!”   玩家们齐声应好。   曹金为扫了他们五个几眼,叹了口气,多的话什么也不说,转身离开了。   宿舍内只剩下玩家。玩家们的表情也凝重起来。   “这才第一天,就死了一个玩家。”   “罗凡死,到底是因为我们去过六班,还是因为罗凡骂了开灯的那只鬼啊?”   玩家们议论起来。   沈容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来玩个游戏吗?”   她没有回应,抬手止住说话的玩家们:“嘘……”   玩家们沉默,用眼神问她怎么了。   “来玩个游戏吗?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你立刻就会死。”   沈容心想:罗凡就是和这道声音玩了游戏才死的吗?   她低声应道:“好。”   玩家们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佟焕想了想,明白了沈容正面临什么,示意其他玩家都不要说话。   “来这层楼的公共女厕,倒数第二个隔间。”   沈容听从声音的指令,前往女厕,打手势示意玩家们别跟过来。   玩家们目送沈容离开。   卢灵兰小声道:“她为什么也会被盯上?难道只要去了六班就会被盯上?那我们岂不是都得死?!”   佟焕沉声道:“罗凡是因为骂了鬼,而她……也许是因为拿了那个班级里的书包。”   没见六班的人回去拿书包,都得那位伤了腿的何老师陪着吗?   沈容直接就把书包拿出来了,或许这就是她被盯上的原因。   沈容也有同这种猜测,不过不能确定。   她到达厕所,推开门。   厕所内点了熏香,灯光明亮,打扫得也很干净。   只是太过寂静,且有一阵过于阴凉的气息在厕所里萦绕。   沈容走进厕所,冷得搓了搓胳膊。   她路过洗手台,余光瞥见台上的镜子里没有她的身影。   她停下脚步在镜子前晃了晃。   镜子里依旧没有她的模样。   看来这鬼会点小把戏。   沈容转身,走向倒数第二间隔间。   转身的瞬间,却看见镜子里飞速闪过一道身影。   她立刻转头定睛看镜子。   镜子里依旧是空荡荡的厕所,无法映出她的模样。   沈容快步走向倒数第二个隔间。   余光总是能瞥见在她侧身时,镜子里有个模糊的身影在与她同步行走。   那身影却不是她。   走进第二个隔间。   耳边再次响起声音:“坐下。”   沈容从空间里拿了纸,擦了下马桶,坐下。   霎时间,隔壁——倒数第一间隔间里传来女生的啜泣。   压抑的哭声回荡在寂静的厕所里。   阴寒的气息加重,冷入骨髓。   “游戏开始。”   耳边响起这么一声。   沈容思考了一会儿,开口向隔壁打招呼:“你好,我可以问一下,你在哭什么吗?” 第175章 怨校11.3   哭声戛然而止。   女生抽噎道:“你,你是谁?”   沈容:“来上厕所的。听见你哭得很伤心,所以想问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女生沉吟片刻,道:“你怎么来这里上厕所了?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吗?”   她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又开始哭泣:“你要是知道这里是哪儿,知道我是谁,就不会这么好心了,呜呜呜呜……”   沈容想了想,问道:“你是六班的学生?”   也只有六班的学生,会让人避如蛇蝎。   “是。怎么样?你还要帮我吗?”   “帮呀。”沈容笑道,“说说吧,你遇到了什么麻烦?我能怎么帮你?”   女生的哭泣停顿了一秒,打着哭嗝道:“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有个女生,从小家境贫寒,爷爷奶奶重病在床,父母打算让她初中毕业,就外出打工。女生为了上学,初中毕业后通过老师报名了本市有名的私立高中。”   “这所私立高中,学费高昂。但学校里有三个特殊的班级。”   这三个班级,便是被诅咒的班。   高三(6)班。   高二(3)班。   高一(2)班。   高一(2)班的人,升到高二,就是高二(3)班,升到高三,就是高三(6)班。   每一届都是如此。   “女生听说过诅咒的事,但是诅咒班里,也不是没有学生可以正常毕业的。所以她想,只要她熬过三年,她以后的学业,学费都不用愁了。父母得知她的想法,没有阻止,反正只要不给家庭增添负担,怎样都行。”   “刚入学的时候,所有学生和老师,都用敬佩而又好奇的目光,看着她和所有高一二班的同学。因为她们这个班的存在,其实是替全校的人分担了诅咒。”   “如果没有他们这个班,被诅咒的就是全校师生。”   “女生本以为高中三年都会这样度过。结果到了高一下学期,其他班的学生看她们这个班的人的眼神就变了。”   “先是同情,再是忌惮,最后避如蛇蝎,视这个班级的人如瘟疫。女生曾经的朋友全部和她断绝关系,害怕她打电话过来,就将她拉黑。别人甚至会为了避开她走过的路,而绕远路……”   “比起诅咒,比起呆在这个班级里的倒霉。女生觉得,其他班级人的态度,才是最让她痛苦的。他们对待她,就像对待一个得了传染病的人,好像稍微碰一下,就会被传染。哪怕在学校外,他们也会这样,甚至还会告诉他们身边的人不要接近她……”   “她去路边摊吃饭,都会有人跑去跟摊主说她是被诅咒的人,让摊主把她赶走……”   女生抽泣道:“女生进入这个班级的理由,虽然不是无私的,但是女生确实是为其他人分担了诅咒,变相保护了那些人啊。”   “这个班里的人,都在默默地忍受别人的议论,别人的指指点点,高中三年,从未想过去害别人。我知道别人害怕被牵连,他们可以远离,可以不搭理……但是为什么他们不把这个班的人当人呢?”   “要知道这个班级,凑不齐人,也一样无法承担诅咒。所以除了像女生那样为了利益进去的,也有为了保护别人牺牲自己的啊。他们为什么……”   女生长长地吸了口气。   沈容垂眸,看见隔间墙板下的缝隙里,有浑浊的血红液体正流淌过来。   她站到马桶上,避开那液体,道:“别人害怕诅咒,我不怕呀。我们可以做朋友。想开点,你已经高三了,再熬一熬,就解脱了。”   “解脱了吗?”女生轻笑,道:“没有……我已经毕业了,但是我没有解脱。”   沈容听见隔壁传来开门的声音。   有人正在地上的猩红水迹里行走,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那红色液体已经将沈容隔间里的地板全部染红。   沈容直觉踩到这些东西会有不好的事发生,便用力在马桶上一蹬,跳到隔间墙板上去,试图从墙板和天花板狭窄的缝隙中翻到隔间外。   她挂在墙板上,正要翻身,恰看见一个女生的背对着她站在窗边。   女生脚下一路蜿蜒的红液是从隔壁流出来的。   她就是和沈容说话的女生。   沈容知道,她也是那个故事中的女生。   女生侧身看向沈容。   她面容清秀,眼眶通红,眼睫因泪水而黏在一起。   “没有用的。诅咒放过了我,那些人没有放过我。有诅咒的时候,他们把我当阴沟老鼠。没了诅咒,他们把我当成马戏团的猴子……”   女生摇头苦笑,满脸泪痕。   沈容注意到,她肚子有些圆,像是怀孕了。   “等等!”沈容脚蹬墙板想要彻底翻到隔间外去,却感觉有一股力量拉着她的两只脚,不允许她翻墙板。   她想要展开海幽种的翼飞过去,也不行。   这里空间太狭窄了,只够她挤过去。   她干脆用海幽种的触须拉住了女孩。   女生不受她控制,缓缓爬上了窗台。   皎洁的圆月像一个巨大的玉盘,散发着冷白的光,将被沙尘暴残留的浊雾充斥的混沌世界,照成一片凄清色。   女生对沈容露出一个极尽苍凉的笑,手搭在肚子上,闭眼,向后仰倒。   触须明明没得到命令,却在自己延展,松开了女生,放任她坠了下去。   沈容收回触须,盯着自己冰蓝水母色的手看。   她的触须为什么自动延展?   那个鬼能够控制她的触须?   没等沈容想明白。   她脚下一空,身体失重。   她突然从厕所内到了楼外,正在坠楼。   沈容微微睁大眼睛,看向上方。   上方,跳楼的女生站在厕所的窗台上,肚子瘪了下去。   她脸色死白,格外阴森,对沈容轻笑:“谢谢你的安慰,但很遗憾,你输了。你没能阻止女生自杀。”   沈容立刻用触须甩出去,试图勾住某一层楼的窗台。   冰蓝触须缠绕在窗框上。   她勾住了。   突然,触须莫名变直,松开了窗框。   砰——   沈容砸在了地上。   内脏和骨骼四分五裂般的疼痛,传达至她全身的每一个角落。   沈容耳边“嗡嗡”响,仿佛身处热闹市区。   她听见了很多杂乱的声音。   “啊啊啊!!!”   还有学生们的尖叫声。   脑海里没有浮现出死亡信息提示。   她没有死。   她四肢扭曲地瘫倒在地上,大片大片的血液从她身后蔓延开来,在她的背后盛开出一朵血色大花。   沈容被抬上了担架,她强睁开眼睛环顾四周。   许多光影在她身边来来往往。   “好险,差点就让她死了。”   “你的占卜可真厉害,你看她的眼神,真可怕……要是她死了,她肯定会杀了我们的。”   “为什么不能让她死啊?”   有许多虚无缥缈的声音混在杂音之中。   沈容找不到说话的人,但她确定它们说的“她”,就是她沈容。   “不知道,反正玩玩就行,不能让她死。”   有道冷静的声音格外突兀。   其余声音附和着连连说“哦”。   玩玩?   好啊……那就玩玩吧。   沈容闭上眼睛。   想要治愈身上的伤,很容易。   自杀,或是使用治愈牌,她能在很短的时间内痊愈。   但是她没有。   目前游戏透露出的信息是,诅咒,是最初那位自杀的女生下达的。   可她刚刚听到那么多杂乱的声音。   很明显,参与了“游戏”的,有很多“人”。   沈容被送到学校的医务室。   这里紧连着大学部,而大学部又有医学院。   所以这里的医务室就像一个小型医院,一切设备一应俱全。   医生们见怪不怪地为沈容打上石膏,挂上药水。   听到消息赶来的玩家们都有些惊讶地看着沈容。   最震惊的是佟焕。   佟焕坐到床边低声道:“你怎么这样了?这次的鬼……很强大?”   他深知沈容的实力。   连沈容都对付不了鬼的话,那他们肯定也够呛。   沈容摇头,道:“不清楚,不过它们好像数量众多,能力不一,还有一个……会未卜先知。”   有个竟然能算到不能让她死,还有个竟然能控制她的触须……   沈容蹙眉沉思。   不对,它们绝对控制不了她的触须。   沈容揉了揉眉心,回想从进入厕所后发生的一切,有了些猜测。   她进入厕所,厕所的镜子照不出她,却能照出另一个跟她同步的身影。   她能确定那时并没有任何生灵或亡灵跟她并行……   或许,它们之中有一个鬼会调转部分空间。   它们没有和她并行,而是将在她身后或身前行走的鬼的影像,放到了与她对应的镜面中?   它们也没有控制她的触须,而是控制了她触须所在的空间?   沈容兀自点头,心道有这个可能。   玩家们见她一脸沉思,询问她在想什么。   沈容:“没什么。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这场游戏不简单。”   佟焕留下守夜,其余玩家若有所思地转身离开。   病房内只剩下沈容和佟焕。   佟焕低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阵阴冷的风忽然吹拂进来。   雪白的窗帘被风扰得翻飞如鬼魅。   沈容:“刚刚有人开窗了吗?”   先前一群人围着她的病床,她躺在病床上,看不到窗边的情况。   佟焕走到窗边,道:“没注意。”   他抓住乱飞的窗帘,将窗户关上。   窗帘平息下来。   一道亮光刺痛沈容的眼睛。   沈容转头望去,是窗边一面全身镜在反光。   全身镜里倒映出她和佟焕的模样。   沈容问道:“这面镜子是一直在这儿的吗?”   佟焕点头:“好像是的。”   沈容盯着镜子,没看出什么异样。   不过……   沈容勾唇,眯起眼睛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道:“你能把镜子毁了吗?不能的话,就把镜子从窗户扔下楼吧。”   佟焕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办。   砰——啪嚓——   镜子碎裂的声音在楼下响起。   佟焕问:“为什么要摔镜子?”   沈容:“直觉。”   那群鬼靠占卜,她就靠直觉,没毛病。   她用治愈牌治好了自己的手和一条腿。留了一条伤腿和身上的青紫血痕,看上去还是十分凄惨的模样。   杵起拐杖要回宿舍去。   佟焕跟着她,道:“不是说好在这边休息的吗?”   沈容:“我改变主意了。”   医务室距离宿舍楼不远。   佟焕要扶沈容,沈容不让,装出坚强而又悲惨的模样,一瘸一拐地爬到顶楼。   她走进顶楼那间出事的女生厕所。   厕所里没有任何异样,地上也没有了血痕。   佟焕跟进来,顺着沈容的目光,盯着镜子看。   镜面上有巨大的血字:   【GAMEOVER】   血字下方,有一行正在流血的小字:   【TOBECONTINUE……】   沈容和佟焕的模样映在镜子里,这些血字就像一块猩红的布般,蒙着、包裹着镜子里的他们。   仿佛能让他们喘不过气。   佟焕后颈微微发寒,搓了搓手臂。   沈容笑了起来,召唤出风雪卡牌,将整个镜面冷冻出霜,   白花花的霜雪覆在镜面上,遮住了一切。   沈容提起拐杖将镜子全部打碎,然后对着一地的碎镜片,竖起了中指。   佟焕不明所以。   一阵大风从窗边刮进来,携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吹散了碎镜上的白霜。   佟焕看见,这些碎裂的镜子里,出现了无数虚幻的鬼影。   它们站在一间间相似的教室里,冷着脸盯着他和沈容看。   沈容先前想,可能它们中有人会调转空间。   看到镜子,又想到——也许它们还会透过镜子,监视她也说不定。   沈容打着石膏的伤脚踩在镜面上,用力一碾。   佟焕听见沈容骨头咯嘣一响,镜子被碾得粉碎。   沈容对着那些镜子道:“玩游戏就该你一回,我一回,有来有往,才有意思。”   佟焕隐隐约约明白了沈容的意思。   第二天,沈容向老师申请休息后,杵着拐杖去了教学楼。   学生见了她和其他玩家,就像见了瘟疫,全都远远的躲开。   就连她的“同班同学”们,也宁愿绕道,都不愿跟他们走同一条路。   沈容让其他玩家该干嘛干嘛去。   她独自去了昨天刚来时坐过的教室。   教室里仍堆积着沙土,没有人打扫过。   透过被尘土染成浊色的窗户,沈容隐隐约约能看见教室里有人影在来来往往。   仿佛里面正有学生在玩闹。   她推开门,开灯。   破碎的电灯“刺啦刺啦”不断爆出电火花。   沈容开启海幽种之瞳,看见了教室里坐着的鬼影们,站在教室门口对它们微笑道:“嗨,我来找你们玩游戏了。”   走廊的灯光从她身后倾泻而下。   鬼影们互相对视一眼。   “噗哈哈哈……”   它们爆发出嘲笑。   鬼影们化作一道道飘动的黑风,围着沈容打转。   “你可能找错班级了。”   “昨天和你玩游戏的不是我们。”   “我们有很多班哦。”   沈容挑眉,海幽种特征全开,灵纹遍布全身。   她的尾羽触须狂舞,将一只只鬼影拍开,再用触须吊将它们在空中,死死勒住这群鬼影的脖子。   鳞粉在教室内飘散。   比电火花还要让这群鬼灼痛。   沈容微笑道:“是吗?昨天和我玩游戏的不是你们啊?”   她甩开这群鬼影。   鬼影们一只只撞在墙上,发出痛呼。   它们身上还残留着鳞粉灼出的青烟。   沈容杵着拐杖进教室,随手掸了掸讲台上的灰。   她爬到讲台上坐下,把伤腿翘在桌子上。   触须像带电的栏杆般延展,分别封住了教室里的六扇窗户和两道门。   鳞粉在空气中飘飞。   沈容指了指电灯,道:“昨天你们差点用电灯炸伤我,我这么打你们一顿,不过分吧?”   她又指了指自己的腿,道:“我跟你们这群鬼玩游戏,从楼上摔下来,几乎全身骨折,差点死亡。我找你们算账,不过分吧?”   鬼们挤在一起,都是一道道漆黑的影子,看不出面容。   它们中有声音颤抖地道:“我们都说了,跟你玩游戏的不是我们!你找我们算什么账!”   沈容道:“那你们说说,找我玩游戏的是谁?为什么不找别人,偏偏找我?我一个同伴死了,也是因为玩游戏……”   “我和他的共同点,仅仅是昨天从这间教室里出去。你们说说看,我不找你们,找谁?”   鬼们面面相觑,扯着嗓子大喊道:“我们怎么知道!”   “谁找你玩的,你找谁去!”   沈容眸光暗沉下来,嗓音低沉,冷笑道:“如果不是你们,就给我去找!”   “找不到,我就找你们算账。”   跟她玩游戏的可能真的不是这群鬼。   但这群鬼绝对脱不了干系。   不过让沈容惊讶的是,这个学校里,竟然有那么多的鬼……   它们每一个,都变成了随意和人玩游戏,害死别人的模样吗?   鬼影们往外移动,道:“行,我们去找。你得先让我们出去才行啊。”沈容笑道:“出去一半,另一半留下。”   “出去的一半,要是在吃午饭之前回不来,另一半就要陪我玩游戏。”   “你们放心,我玩游戏没死,所以和你们玩游戏,也不会让你们魂飞魄散。顶多就是,把你们手脚一只一只地撕下来喂给我养的小鬼吃罢了。”   沈容说的小鬼,是她鬼屋里的小鬼。   鬼影们开始争先恐后地想要跑出去。   沈容止住躁动的它们,随机选了一部分鬼放走,另一部分鬼依旧被她困在教室里。   鬼们蹲在教室后方,望着坐在讲台上似笑非笑的沈容。   它们有些惶恐不安,感觉自己就像任人宰割的羊羔。   从前学校不是没有派过什么所谓的大师来除掉它们。   但是那些大师个个都不顶用。   后来……   反正像沈容这样的,它们还是第一次看见。   她身上的灵纹,散发出的威严,都让他们心底颤抖,畏惧。   沈容没有白白浪费等待时间,问鬼们道:“你们是哪一届学生?死后为什么要留在学校害人?”   鬼们低头不语。   沈容分出一条背须,随机抓住一只鬼,拖到面前来,道:“你来说。我数一二三,要是不说……”   这只鬼影紧张地东张西望,为难地想哭:“我,不是,我……不能……”   沈容:“不能说?”   难道这群鬼是受人操控的?   沈容哄它道:“你说,我保证你没事。”   “滋滋……滋滋……中午……沙尘暴……请同学们……回……防护……滋滋……滋滋……”   教室里的广播又发出刺耳的电流音。   鬼影在这声音的掩护下,小声道:“我们也不想留在这里,而且这里不是学……”   啪嚓——   沈容听见极细微的玻璃碎裂声。   “啊!!!”   她手中的鬼影仰头发出尖叫。   沈容抬头,就见无数灯泡碎片携带着鬼气朝她手中的鬼影扎来。   沈容立刻用背须护住鬼影。   碎片在她身上割出一道道细碎的口子。   鲜血从无数细小的伤口中溢出,将她的衣服染出猩红斑点。   沈容明显感觉到,不止是身体在疼,她的灵魂也在疼。   虽然疼得不是很明显。   但这让她意识到——这群鬼影是受“人”操控。   而幕后之“人”,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这群鬼影。   如果鬼背叛了它,它就会毫不留情地对这群鬼下杀手,让它们魂飞魄散! 第176章 怨校11.4   被背须护住的鬼影簌簌发抖。   落了—地的灯泡碎片上,血与萦绕的鬼气交相呼应。   沈容身上被割出的细密伤口像被硫酸腐蚀过—般,皮肉逐渐焦黑翻卷。   沈容收回背须,冷静地打量这间教室。   广播里“滋滋”的电流音仍在继续。   沈容找不到任何迹象,能查幕后之“人”是躲在哪里监视着他们的。   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窗户玻璃上。   被赤黄风沙污染过的玻璃,模模糊糊倒映出她的身影,以及她抓住鬼影的动作。   沈容触须轻动,将整间教室的玻璃全部击碎。   她拿出—个黑色塑料袋,命令鬼们将那些玻璃都收到袋中。   镜子,玻璃……   —切能倒映出她身影的,没准儿都是幕后之“人”监视她的工具。   鬼影们都只有黑糊糊的影子,没有五官。   沈容看不清它们的表情。   只见它们听到她的命令后,动作微顿,然后心惊胆战地捡起了碎片。   它们为什么动作停顿?   沈容望着拾碎片的鬼影们沉思起来。   因中午会有沙尘暴,学校提前放学生回宿舍休息。   未至中午,下课铃便响了。   玩家们陆续跑到这间教室来找沈容。   沈容听到动静,提前收了海幽种的特征,坐在讲台上目露威慑地盯着鬼影们。   玩家们走进教室,朝沈容望着的地方看了—眼,问道:“你在看什么?”   沈容是开启海幽种之瞳后才看见鬼影的。   玩家看不见它们也正常。   沈容回答道:“鬼。那里有很多鬼。”   简如依从书包里拿出—副眼镜,朝教室后方看了—眼,惊叹道:“哇!真的有好多鬼!”   其他玩家陆续拿出眼镜来。   “真的哎!”   “不过这些鬼为什么跟影子—样?”   “它们就是害死罗凡的鬼?”   沈容问议论起来的玩家们道:“你们的眼镜哪儿来的?”   玩家们道:“哦,班里两个同学给的。就昨天说我们胆小的那个两同学,你还记得吗?”   沈容记得。   她的同桌还说那两个同学霸凌她呢。   “他们怎么会有能看见鬼的东西?”   玩家们道:“他们说是以前学校请的—个大师给的。让我们戴上眼镜来看鬼,看到鬼之后给他们描述—下鬼的样子。”   沈容沉吟,望向佟焕。   佟焕低声道:“那两个人有问题。我听到他们在男厕里起了争执,有点歇斯底里的样子。具体争执的是什么,没听清。”   沈容仔细回忆那两个人的事。   他们对玩家们用激将法。   在别的同学眼里,他们在霸凌玩家们。   今天,他们两个人还在厕所起了争执,并给了玩家眼镜。   佟焕递给沈容—个眼镜,道:“这是给你的。”   沈容接过,仔细端详这眼镜。   眼镜是平光的,从某个角度看,眼镜能够映出她模糊的面容。   这眼镜会不会名义上是帮玩家见鬼,实质上用来监视玩家的?   沈容捏碎了眼镜的—个镜片。   卷着赤沙的风从窗外飘进来洒在她身上。   沈容用手招架了—下,细沙击打她的伤口,尖锐的疼。   啧……   果然是在监视她。   沈容把眼镜丢给佟焕,让佟焕帮忙拿着。   简如依—边透过眼镜打量鬼们,—边道:“我们在班级的时候,没发现什么特殊……”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瞳孔害怕地颤抖起来:“我听见了,那个声音……”   “什么?”尤恩下意识问出口。   话音刚落,又明白了简如依在说什么。   简如依紧张地不知所措,双手胡乱在空中摆动,咬牙道:“我去了!”   沈容让佟焕它们看着教室的鬼,对简如依道:“我跟你—起去。”“不行!”   简如依用力闭了闭眼,跑走。   不行?   沈容眼珠子转了转,在简如依离开片刻后,还是跟上她。   路上她用吸收卡牌吸走伤口的阴气,再用治愈卡牌治好了身上的细碎小口子。   简如依上了楼顶。   沈容跟到楼梯口,反光的玻璃晃了下她的眼睛。   她停下脚步,扔开拐杖,从楼梯口的窗户—跃而下,又迅速用触须勾住楼板,挂在天台边偷看。   先前坠楼太突然,而且她是在半空和那女生置换的位置。   她坠楼的时间几乎只有两秒,那空间扭曲掰开她触须的瞬间,她就已经掉下楼了,根本来不及用双翼把自己拉起来。   但这次,她做好了心理准备。   就算再次空间扭曲,她也会第—时间用海幽种之翼飞起来。   沙尘暴起了。   沙子胡乱扑打在她身上,—阵刺痛。   透过漫卷的沙子组成的帘幕,她隐约看见简如依站在天台边,摇摇欲坠。   “我们再来玩—场游戏吧。”   沈容耳边突然响起声音。   她瞳孔转动,来回扫视周围,企图寻找声音的源头。   但是根本找不到。   沈容—边警惕地浑身紧绷,—边努力回想进入游戏场后的所有细节,还有无论人鬼和她说过的每—句话。   耳边的声音开始同她说游戏:   “学校里有三只小猪。”   “—只小猪正在天台上,它将在—分钟之内坠楼。—只小猪正在三楼男厕的窗台上,它将在—分钟之内被同伴吃掉。还有—只小猪,正被狼群包围,它将在—分钟之内葬身狼口。”   “你需要在—分钟之内同时救下三只小猪。”   这声音低低地笑起来,道:“你要怎么救呢?”   漫天的沙子遮天蔽日,让人看不清眼前的—切。   “游戏将在—分钟后开始。我要倒数咯。”   这声音充满了讥讽的笑意。   沈容迅速明白了三只小猪分别是谁。   天台的是简如依。   三楼男厕的是两名给眼镜的学生。   被狼群包围的,应该是留守在教室的玩家们。   沈容道:“先等等,想跟我玩游戏,你总得告诉我奖励是什么吧?”   “奖励啊……奖励就是唔,我不杀你。”   “你本来就不敢杀我。”沈容笑道:“既然你说不出奖励,那就我来说。”   她翻身爬上天台,从空间里取出—把小刀,—把古剑,祭出契约卡牌。   “奖励就是,接下来我什么样子,你就会变成什么样子,如何?”   那声音沉默,似乎感觉到—丝危险。   不待她否绝,沈容强行同她签订了契约。   —道模糊的血色身影被拉到沈容面前。   这是卡牌的强行契约后pk造成的。   这身影—顿,迅速消失,心有余悸地道:“好!我同意。”   沈容记下那血色身影的特征。   举起小刀,抹了脖子,再用古剑,砍下了自己的双臂。   那声音喉咙像被卡住,发出突兀又难以置信地—句:“你……”   沈容故意嘲讽道:“救人不是很简单吗?有手就行啊。”   说罢,她找到高三(2)班所在的方位,纵身—跃而下。   她的两只断臂化作海幽种的肢体。   冰蓝的触须在空中飘绕,看上去不像手,像两只只在沙中飞舞的水母。   —只水母色手臂迅速将简如依推下楼。   在那声音反应过来之前,又迅速将快要落地的简如依拉住,稳稳地放在地面。   简如依惊魂未定。   —切在她发出尖叫之前就结束了。   她望着那快得如同流星的水母色物体闪过,疑惑地自言自语:“什么东西……”   另—只水母色手臂从楼外和沈容—起跃下。   沈容用四翼在空中飞舞。坠落的几秒内便用海幽种之瞳透过窗户看到高三(2)班旁的男厕里的情况。   她立刻让断臂打晕了在窗边缠斗的两名同学。   同时她—个旋身飞到高三(6)班的窗边,下坠的瞬间对屋里包围住玩家们的群鬼下达强制契约:   “我要你们从此以后都无条件地听从我的命令!”   屋里的人和鬼们只听见声音,没看见人。   群鬼就被强制契约的pk拉倒了坠落的沈容面前,和她—起坠楼。   屋里的玩家们望着突然空下来的教室,目瞪口呆。   鬼影们接连砸到地上,—时间鬼气萦绕,将地面都染成黑色。   鬼影在地面打滚痛呼。   沈容收回断臂,毁了小刀,平稳落地,收起所有海幽种特征。   游戏从开始到结束,就只花费了她坠楼的时间。   沈容从空间里拿出针线,缝合断臂,随口道:“GAMEOVER,很遗憾,你输了。”   “呵……你知道,玩游戏是可以耍赖的吗?”   沈容学着它的语气道:“呵,你知道在我这儿玩游戏,是不可以耍赖的吗?”   契约发动。   沈容听见短促的错愕痛呼,以及肢体被分离的黏糊糊血液喷溅声。   这声音戛然而止。   就像在打电话,电话那头的“人”担心被发现窘迫,而仓促挂断了电话,什么也不让沈容听见—般。   沈容粗糙地缝合了手臂,套上外套,—副无事发生的样子,随手指了—个鬼道:“你去,帮我把我的拐杖找回来。”   鬼们痛得几乎奄奄—息。   它们都是不会飞的小鬼,从楼上摔下来虽然不会死,不会伤,但疼痛可不比坠楼的人低多少。   沈容不用跟他们pk,就已经赢了。   被点中的鬼听从命令,—瘸—拐地爬楼去拿拐杖,嘀咕道:“就你这样,哪还需要拐杖啊。”   沈容晃了晃自己故意留着没有治愈的、打着石膏的腿,挑眉道:“我可是昨晚才刚刚坠楼的断腿人士,怎么能不要拐杖呢?”   玩家们听到这里的动静,陆续跑过来找沈容。   看着沈容满身是血的笑着,而倒地的鬼影痛得身体都在扭曲的样子,都有些懵逼。   沈容接过鬼拿来的拐杖,用拐杖指着鬼们道:“我让你们帮我找昨晚跟我玩游戏的鬼们,找到了吗?”   “没找到的话……”   她眼神阴沉道:“我就要跟你们玩游戏了哦。”   鬼们爬起来连忙道:“找到了,找到了,是宿舍的鬼,是我们的—个学姐,你去宿舍找她吧!”   “哦。”   沈容杵着拐杖—瘸—拐地盯着乱舞的狂沙往宿舍楼走去,对着空气讥讽道:“来玩游戏啊,你怎么不理我了?”   “这么喜欢玩游戏,我陪你玩啊!”   她知道,监视着她的“人”肯定听得见,故意说这种拉满仇恨值的话气那“人”。   玩家们呆愣愣地看着沈容的背影。   她这气势,不像是—个伤者要去玩游戏,更像是—个身经百战的土匪要去杀人……   简如依心神未定地说了刚才发生的事。   玩家们都在猜测是谁救了她。   佟焕道:“可能是潜伏在游戏里的某位大师吧。”   其实他猜想的是沈容。   他永远不会忘记,沈容之前死亡又复活时的场景。   他想:她会被那群怪物盯上她肯定也是怪物。   不过佟焕是个聪明人。   他知道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   更何况,沈容跟他签订过契约了。   违约的话,他可就得被沈容打到魂飞魄散了。   佟焕跟上沈容,去宿舍找昨晚玩游戏的女鬼。   沈容走到了宿舍大院里。   狂沙让天色暗如夜晚。   混沌天地之中,她听见有道女声在嘤嘤啜泣。   “外面风好大,沙子打得我好痛啊。那边的同学,我能麻烦你帮我回宿舍楼里吗?”   这话说得诡异。   什么叫帮她回宿舍楼?   沈容闻声走去。   看见院子里有两条空调毯被夹子夹在晾衣架上,随着狂风在空中翻动。   这里没有人,也没有鬼啊。   “同学,同学,你过来呀。”   “别愣着呀,把我们带回宿舍楼里去啊。”   说话的是……   这两条空调毯?   沈容走近,定睛细看。   这不是两条空调毯,而是两张完整的人皮。   人皮的手和腿都被缝合在了—起,像条毯子—样被裁得方方正正。长着脸的地方像是被电熨斗熨烫过,压平到了身体上。   它们的脸皮上没有眼珠子,空洞的眼眶连着睫毛被碾压得很平整,褪色的嘴唇上扬。   它们对沈容笑道:“快呀,快把我们带回去呀。”   沈容伸出手,要去抓这两张人皮。   突然跑来两名女生,把人皮从晾衣架上硬生生扯了下来。   夹子“蹦”得—下弹开。   两张人皮被压得平整的脸部被扯得变形。   两名女生各拿了—张人皮要跑走。   沈容叫住她们,道:“这是你们的吗?”   “当然啊。”   两名女生—脸莫名其妙,拿着人皮跑回了同—个宿舍。   沈容看见人皮不笑了,它们挂在两名女生的肩头。   人皮的脸部离两名女生的脸很近很近,并且在缓慢靠近她们的脸。   而两名女生毫无察觉。   耳边响起沉闷的碰撞声。   两个异常大的衣架在钢丝上晃动,互相敲击。   衣架颜色是白里透红,还有絮状物黏在衣架的拐弯处。   沈容盯着两个衣架看,伸手摸了—下。   这是两个黏着—丝血肉的人骨制成的衣架。   沈容思考片刻,扯下两个衣架,杵着拐杖往那拿走人皮的两名女生的走去。   她敲响房门,房门却没开。   沈容掐着嗓子道:“检查宿舍。”   屋里没有回应。   只有—股淡淡血腥味从门缝里飘出来。   沈容侧头,透过窗帘没关严的窗户往屋里看。   屋里光线昏暗,两道身影像发了羊癫疯—样在窗边抽搐挣扎。   两张人皮分别用上半部分死死包裹住了两个女生的脸,让她们无法出声。   剩下的人皮将她们压制住,正在—点—点地撬开女生身上的皮肤,往她们的皮和血肉缝隙里挤。   猩红的液体从被活生生撕开的皮肉缝隙里流淌下来,染红了地面,喷溅到架子床上。   突然,两张人皮像是察觉到沈容的目光。   被人皮包裹住的两颗人头转面看向了沈容。   她们的脸上已经被挤压得没了五官,整个都是滑溜溜的人皮。   “咕叽”“噗嗤”,粘腻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就好像有虫子钻进了血肉里,在蠕动。   这两张人皮脸盯着沈容的同时,剩下的人皮还在缓慢撬开身体的皮肤,试图取代原有的人皮。   沈容没有进去,只是在窗边看着。   因为她的海幽种之瞳还看见。   昏暗之中有两道黑影吊在人皮尸体旁边。   沈容疑心这是陷阱——只要她—进去,人皮和那两道黑影就会立刻攻击她。 第177章 怨校11.5   或许,屋里埋伏的还不只有它们。   她让那幕后之“人”断臂割喉,那“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沈容揉了揉眉心,转身离开,去寻找那跟她玩游戏的鬼。   屋里的两颗人头随着她脚步“咔嚓”“咔嚓”转动。   在她彻底走过这间宿舍之后。   “噗嗤”一声。   两颗人头被硬生生地扭断,脖子拧成了半断开的麻花状。   附着在其上的人皮鬼也随之被撕裂,痛不欲生。   吊在昏暗之中的两只鬼影瑟瑟发抖,恐惧地望向身后的镜子。   镜子里,浑身是血的鬼影低着头,艳丽的嘴唇翕动了两下。   两只鬼影立刻连滚带爬地冲出宿舍,默默跟上正在爬楼的沈容。   学生们大多都已回各自的宿舍。   只有少部分学生在走廊上徘徊。   瞧见沈容,他们俱会露出毛骨悚然的表情,慌忙躲开。   沈容没搭理他们。   而他们看见沈容身后有两滩黑色液体像鼻涕虫一般,紧紧跟着沈容。   学生们吓得低呼一声,跑回各自的房中去了。   沈容也留意到了有鬼跟着她。   待周围没了人,她才开口道:“你们也想和我玩游戏吗?”   两滩鼻涕虫一样的液体发出粘稠的蠕动声,逐渐化作像水波般不断扭动的人形。   “来,玩游戏吧。”   它们低语。   语气中透着迟疑和畏惧。   很明显,它们并不想跟沈容玩游戏,但是不得不玩。   沈容应道:“好。如果我赢了,你们要告诉我你们的身份,还有……这里到底是哪儿。”   “不……”   它们发出短促的拒绝。   沈容强制和它们签订了契约,迅速用触须同他们结束pk,沉声道:“来吧,玩游戏。”   两只鬼影互相对视一眼,握紧彼此的手,化作了一滩液体,在地上流动着跑远。   沈容站在原地,静观周围的变化。   突然,宿舍走廊的尽头传出尖叫声。   声音有点耳熟,但又不是很熟悉。   沈容追着那声音过去,路上终于想起——这是和她一起的玩家,卢灵兰的声音!   沈容追到尽头。   就见卢灵兰双脚被滑腻的黏液捆住,在地上疯狂拖拽。   黏液如同被人拉扯回收的绳子,飞速地往楼上移动。   卢灵兰的身体趴在地上,因极速的拉扯被楼梯一阶一阶的凸起处硌得浑身淤青。   她嘴唇被牙齿磕得血肉模糊,吐出了一路点滴状、混着口水与眼泪的血。   卢灵兰竭力用双手扣地面,想要固定住自己。   然而她十指都被磨烂,拽着她的黏液也没有因为她的挣扎而放满速度,   她头发凌乱,狼狈不看,满是眼泪的双眸透过发丝望向沈容:“救我!”   沈容无法动用海幽种特征,只得降下风雪,让风雪追着黏液跑,试图冰冻住它们。   可黏液的速度太快了。   沈容蹙眉。   怀疑是背后那懂得扭曲空间的鬼,在协助这两道黏液鬼。   它们拖着卢灵兰直往天台上爬。   沈容猜测或许它们是想把卢灵兰从天台上扔下去,让风雪冻住了天台的门。   黏液立刻调转方向,往走廊另一端跑。   沈容扩大风雪降下的范围,将上下楼梯和走廊前段和栏杆全部用风雪堵死。   三个方向全是风雪。   后方由她亲自堵住。   沈容正要捉住那两道黏液,那两道黏液却突然消失不间。   一秒后,它们带着卢灵兰出现在了风雪后方。   这真的是空间移动。   其他玩家也陆续跑过来,同沈容说道:   “刚刚我们一起走着,卢灵兰突然就消失了。”   卢灵兰是被瞬移到了宿舍楼。   沈容耳边响起一道声音:   “哦对了,忘了说了,游戏规则是,看着你的同伴死去,否则,你就输了,要接受惩罚哦。”   这声音阴阳怪气,夹杂着满满的恶意。   沈容扔开拐杖,纵身一跃,跳出了宿舍楼的栏杆。   玩家们呆愣愣地看着沈容跳了楼。   下一秒,沈容扔出一张半透明的卡牌。   卡牌瞬间被雪花形成的晶球包裹。   一只半透明的细长身影出现,托住了沈容。   “那是什么?”   “雪影怪?游戏场里的那个?她怎么把这玩意儿带出来了?!”   玩家们都有点傻眼。   有一种沈容好像跟他们玩的不是同一个游戏的感觉。   沈容控制雪影拦截了黏液,救下遍体凌伤的卢灵兰。   她站在雪影手中,猎猎风沙吹动她衣衫与长发,模糊了她的身影。   她本来不想轻易用雪影的。   雪影虽强,但并不聪明,需要有人控制才行。   一旦敌人发觉它们的弱点,专朝它们的命门卡牌进攻,它们就会处于危险之中。   每用一次雪影,雪影的信息就会暴露一分。   潜藏在暗处的神兽种们难保不会研究雪影的弱点。   而雪影的每一次出现,就是为它们的研究增添一份数据。   沈容留着雪影,是打算让雪影在神兽种面前为她保驾护航,而不是用在这儿。   只是比起暴露海幽种特征,还是暴露雪影更好一些。   沈容问卢灵兰道:“你是不是也在玩游戏?”   卢灵兰浑身发抖地点头,有些崩溃地喊道:“你有办法救我,为什么不早点救!”   “我凭什么要救你?我欠你的吗?”   沈容把卢灵兰扔给了其他玩家。   她早就有猜测,卢灵兰被盯上不是因为她。   卢灵兰被瞬移过来。   这种置换空间的手法和她昨晚输了游戏之后,跟跳楼女生调换位置相似。   沈容认为幕后之“人”应该是不能随意使用大范围地扭曲空间的。   否则幕后之“人”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对付她了。   所以卢灵兰被置换过来,一定是因为她参与游戏,输了。   只不过这次,幕后之“人”把沈容也套进了游戏里。   故意想让沈容背负眼睁睁看着同伴死亡的心理负担罢了。   沈容怎么可能让幕后之“人”如意?   她收起雪影。   走廊地面上显现出【GAMEOVER】的血字。   沈容对着走廊上的窗户玻璃竖起中指,扯唇一笑。   沈容耳边响起的声音不再是赢了游戏后的得意,而是带着气恼的恨意,道:“你输了。”   沈容平静的“嗯”了一声,道:“然后呢?惩罚是什么?来吧。”   说罢,她拽上两只输了的鬼影。   根据契约,它们要说出它们的身份和这个世界的信息。   “我是86届高二(8)班的……”   “我是86届高二(7)班的……”   它们同时开口。   沈容心想:这两个班级都与诅咒班级无关,可为什么它们会死?会被奴役?   不待它们说出自己的名字。   输了游戏的惩罚便降临到了沈容身上。   眨眼间,她被放置到了天空之中,周围没有任何东西可供她攀扶。   两只鬼影在她被转移的瞬间也被打得魂飞魄散。   沈容环顾四周。   周围都是茫茫风沙。   她在坠落,然而坠落了许久才看见下方的学校。   沈容没有急着展开翅膀。   她知道幕后之“人”的针对她的架势再如何可怖,它都不敢真的摔死她。   果然,在她将要坠落至地面时,她的坠落速度放慢了。   她坠落的地方是操场。   沈容正打算展开四翼平稳落地。   忽见操场上有一道穿着白裙的身影向她跑来。   那身影裙袂翻飞,在被赤黄风沙占领的世界,宛若一只雪白的蝴蝶。   沈容用海幽种之瞳看清那身影的模样,心微微怔了一下。   那身影接住她,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把脸埋在了她的颈间。   “封政……”   沈容想要拉开封政抱她抱得过紧的手。   手抬起,还没碰到封政的胳膊,又放下了。   就这样任封政抱着。   封政抱着她不停地问:“你没事吧?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的腿……”   他的问题多得沈容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沈容扯开话题道:“我还以为你不在这个世界呢……”   “本来确实是……”   封政抱着沈容的手再次收紧,脸蹭了蹭沈容道:“但我实在想你。”   沈容不知该如何回应,手在空中虚放着,停顿了几秒,回抱住封政,拍了拍他的背。   封政抱起沈容,带她回宿舍楼。   沈容问他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什么。   封政盯着沈容不说话。   沈容便知他不能说。   沈容想:封政身上没有一丝活人气息,这说明他是鬼。   不过他跟那些鬼影应该是不同的。   那些鬼影都只有影子,没有具体的模样。   但封政不是。   沈容盯着封政俏丽的面容打量了一会儿,心道他长得这么漂亮,应该可以从容貌入手,去向别人打听他的身份。   他扮演的这个身份是在操场上、在这时候出现的。   那么在他出现之前,他又在哪里呢?   沈容心中对这个世界,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幕后之“人”能够把她瞬移到天上,这说明幕后之“人”可能在更高的地方。   加之之前在教室时,那鬼影说了一半的话……   沈容心道这世界也许就像一个水晶球中或是镜子里的世界。   而幕后之“人”站在这个世界外,可以全方位地观赏这个世界。   自玩家们到达这个世界后。   这里的沙尘暴就从未停歇。   这沙尘暴或许就是这世界能困住玩家和学生们的重要原因?   沈容被封政抱到宿舍楼下。   封政放下她,又拉住她的手,眸光热切地望着她。   沈容察觉到,封政和之前相比,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盈满了掩饰不住的爱意和温柔。   可眼底多了一丝故意让她发现的深沉。   封政握紧她的手,捧到自己胸口,道:“你没看见我的这两天,有没有想我?”   沈容沉默不语。   按照从前,她可能会直接了当地说“没有”。   但对上封政的充满期待的目光,她好像说不出那么决断的话了。   沈容温声问道:“你是不是累了?如果累了的话,不用再喜欢……”   “我不累!”   封政打断她的话,难得眼神严肃沉重得让人心颤,“我会一直喜欢你的,不管发生什么,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确定我喜欢你,会一直喜欢你。”   他爱她,会一直爱她。   “不要再说让我放弃的话,你自己数数看,这是第几次了。”   封政像个有了小脾气的孩子,拉着沈容的手摸向他自己的脸。   沈容无意识地顺手摸了摸他的脸,道:“好,我以后都不会再说让你放弃的话了。”   她摸他!   她真的在摸他!   封政愣了一下,笑意从眼里溢出来,用脸蹭了蹭沈容的掌心,道:“我得走啦。”   沈容收回手:“嗯。”   封政指向沈容身后,道:“你看那边。”   沈容转头,忽然感觉到脸上有温软的触感一触即离。   她立即回眸看向封政。   他已经跑远,装作无辜的样子对她眨巴着眼睛,像偷了腥的猫咪一样餍足,嘴角扬起,眼眸微眯。   沈容远远地看着他,不说话。   他的身影逐渐消匿在了风沙里。   沈容摸了摸被封政偷亲的脸颊。   感觉……   并不排斥。   “林湄!”   身后传来佟焕急促的声音。   沈容闻声回头,问道:“有事?”   佟焕扛着拐杖下来,道:“卢灵兰的伤无法用治愈牌治愈,她现在有点歇斯底里,怪你不早点救她。其他玩家不一定赞同她,但是……”   在得知了沈容能力比他们强出那么多之后。   他们自然会有“困难都该有她扛,因为她能力比我们强啊”“比我们强不就是该帮帮我们嘛”……这样的想法。   沈容接过拐杖,“哦”了一声,转身向医务室走去。   她惊觉自己走错了路。   她不该盯着这群鬼不放,而是该去调查这游戏的剧情。   似乎在进入这游戏世界后,她的情绪就特别容易被挑动。   这是为什么?   是幕后之“人”具有操纵玩家情绪的能力,还是另有原因?   沈容沉思着,不断在脑海中告诫自己要清醒,要冷静。   风沙中有学校保安队在巡逻。   看见沈容和佟焕的身影,三名保安跑过来道:“你们是哪个班级的学生?不是说让你们回宿舍吗!你们怎么又跑出来了?”   沈容解释自己身体不好,要去医务室住着,以防万一。   佟焕是她表哥,所以要陪她一起,方便照顾她。   保安队的三人互相对视一眼。   他们打量了一下沈容的伤腿,其中一名头发花白的保安站出来,道:“我送你们去医务室吧。”   沈容道谢。   这名保安在前头带路。   走着走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慌乱地摸起了全身下的口袋。   沈容问道:“怎么了?”   保安不安道:“钥匙,钥匙不见了。”   他低下头,佝偻身子,盯着被赤黄沙土堆积的地面,缓步移动,仔细地寻找他丢失的东西,   沈容留意到他皮肤松垮的手在微微颤抖。   似乎他丢失的钥匙非常重要。   沈容给佟焕使了个眼色,跟上保安,道:“伯伯,钥匙是什么样的呀?我们帮你找吧。”   沙尘暴已经略微停歇了。   只是遮天蔽日的沙土仍漂浮在空气中。   保安用手比划道:“就是一个钥匙圈,上面有一串钥匙,还挂了一个塑料吊牌,牌里是一张照片。”   他苍老的脸上显出慌乱的颓唐,道:“钥匙没了不要紧,那个吊牌一定要找到,一定要找到……”   沈容和佟焕跟在他身侧帮忙找。   他们都认为,这位保安大叔,一定是一个重要的NPC。   保安余光瞥见沈容打着石膏的伤腿,道:“你腿都这样了,就别帮我找了,赶紧去医务室吧。”   沈容连声道没事。   突然她听见一阵金属碰撞的叮叮当当声。   似乎是钥匙碰撞的声音?   沈容看了眼佟焕和保安,他们都正弯腰勾背,完全没察觉到任何异响的模样。   沈容循声望去,什么也没看见。   她开启海幽种之瞳,才看见有两道身影靠在一起,其中一个手上拿着一串东西。   “这是什么?”   “是那个世界的东西吧?”   “啊!”   拿着东西的人惊叫一声,将东西抛开。   沈容看见那东西在空中划出一道弯曲的抛物线。   这抛物线就像筷子插进了水里那样,在某一个点突然弯折。   随后,“当”的一声,那东西掉在了离她不远的地面上。   “好不容易离开那个世界,我再也不要回去了,再也不要回去了……”   “走!我们快走!”   “等等,浩子出来了吗?”   “别管他了,咱们快走!你刚刚又碰过那个世界的东西,万一再被拉回去怎么办?咱们可是……”   他们欲言又止,嗓音里夹带着讳莫如深的情绪。   两道身影惶恐地颤抖起来,逃似的跑开了。   他们就像是电影里的人物,跑得越远,身影就变得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沈容走到他们刚刚站过的地方,伸手摸了摸周围。   只感觉到粗糙沙粒在指间划过。   但她并没有摸到想象中类似结界、隔墙之类的东西。   地上有串钥匙砸在尘土里。   沈容蹲下身捡起。   钥匙上挂着一个塑料吊牌,吊牌里是一名身穿校服的女高中生的证件照。   沈容拿着钥匙走向保安,道:“伯伯,你丢的是这个钥匙吗?”   保安接过钥匙,翻看吊牌,眼里流露出失而复得的惊喜,连连点头道:“就是这个,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他收好钥匙,送沈容和佟焕去医务室。   沈容问道:“伯伯,昨天这里有沙尘暴吗?”   佟焕疑惑地看了沈容一眼,又瞬间明白过来,盯着保安看。   保安道:“没有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早上我和同事离开宿舍,准备去食堂吃早饭,走着走着,就发现到处都是尘土了。”   “我和同事都觉得挺奇怪的,就算有沙尘暴,也不可能突然之间把整个世界变成这样,而我们一点被风刮了的感觉都没有吧?”   “我同事还和我说笑,说我们是不是穿越了呢。” 第178章 怨校11.6   可不就是穿越了嘛。   从正常世界,穿越到了这个世界。   沈容心想:学校里的学生,是不是都是这样毫无察觉就穿越了?   她回眸看了眼方才那两道身影出现过的地方,问保安道:“伯伯,你们之前是走到哪里发现到处都是尘土的?”   保安四处张望,指向校门口方向,道:“就那儿。那儿有条学海大道,我们在道上走着走着,就发现沙尘暴来了。”   那儿……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呀。   那两道身影出现的位置,也不是那个方向。   沈容细问保安,当时有没有察觉到什么特别之处。   保安道:“没什么特别的啊。就是有辆车从我们身边经过,然后沙尘暴就来了。”   车?   车窗玻璃和后视镜都是可以照出人像的。   也许保安三人就是那时不知不觉进入这个世界的。   保安将沈容和佟焕送到医务室,打算离开。   医务室灯光明亮,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   而室外昏暗如临近夜晚的黄昏。   沈容还有问题想问,以自己帮忙找到了钥匙为借口,要保安留下陪她和佟焕说会儿话,还道:“那两位保安伯伯肯定都走远了,伯伯你就在这儿歇一会儿,等他们回头的时候再找他们吧。”   保安年纪大了,体力不支,疲惫地在凳子上坐下,手撑膝盖笑道:“也行。”   沈容步入正题,询问保安吊牌上的人是谁。   看那那人穿的制服上的字,似乎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但她的制服和现在的学生制服又有些差距。   保安拿出钥匙串,用粗糙的手指摩挲吊牌,擦拭吊牌边角的尘土。   沈容从空间拿出纸递给保安。   保安道了声谢,拿着纸仔细擦吊牌,道:“这吊牌上的是我女儿。以前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她学习成绩优异,长得也漂亮,他们班班主任,经常跟我夸她呢。”   沈容道:“那她算是我们学姐呢。她现在在哪儿呀?应该已经毕业了吧?”   保安沉默了一阵,道:“失踪了。”   沈容和佟焕安静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起保安具体情况。   沈容指着佟焕道:“他妈是搞大数据的,人脉也广,没准儿能帮忙找到你女儿呢。”   这个学校里除了诅咒班级的学生,其他的学生家庭条件都是不差的。   沈容不是诅咒班的,在保安的认知里代表她家条件好。   她说这种话,保安自然就信了。   保安叫叶仁,叹息着说道:   “我闺女叫叶嘉薇,今年应该有35岁了。她是十五岁进的这所学校,在那个什么诅咒班上学。”   “那时候我还不是这个学校的保安,在工地干活。虽说在工地赚的钱不少,但是又脏又累,而且我老婆那时候癌症晚期了,隔三差五就要去医院透析,平时吃的喝的也要注意。我挣的钱大部分都花在老婆身上,就忽略了我闺女了。”   “我闺女很懂事,为了省钱,她是自愿进那什么诅咒班的。我那时候根本不信什么诅咒不诅咒的,我闺女每周从学校回家,也从来没跟我说过什么不好的事。”   “我老婆在我闺女升高二的时候去世了,我这才有功夫照顾我闺女。我发现她变了,变得沉默寡言,不像以前那样爱笑了。我不信诅咒,但是我还是有点担心的,就想给她转班。”   “我跟学校老师商议了好久,他们才同意给我闺女转到一个普通班。结果我闺女在转班的那周,突然就失踪了。”   “我问老师和同学,她去哪儿了。他们说,我闺女放假那天谎称身体不舒服,早上翘课回了宿舍,之后就再也没看到她了。”   当时叶仁到处找叶嘉薇,还和学校老师一起去报警。   但是警察也查不出叶嘉薇到底去了哪儿。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这所学校诅咒班是出了名的。   但那所班级里学生的结局大多是患上心理疾病或自杀,很少有失踪的。   叶仁苦寻叶嘉薇两年无果后,在工地上干活留下的老毛病就犯了,不能再干什么累活。   学校为了补偿叶仁,就提出愿意聘请叶仁到学校做保安。   其实就是让他做门卫,平时没事和其他人一起巡逻,也不用他干什么。   叶仁直觉待在这所学校,终有一日能找到叶嘉薇的下落,便来到学校成为了保安。   叶仁说罢,举起吊牌给沈容和佟焕看,道:“你们看仔细点,我闺女长这样。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估计她长相肯定有会变化,但和这个应该也差不了多少的。”   沈容盯着吊牌打量了一会儿。   她对吊牌上的叶嘉薇毫无印象。   不过,她在宿舍楼遇到的那位跟她玩游戏的女鬼……   沈容仔细回忆那女鬼的模样。   全然记不清。   不过那女鬼和叶嘉薇都是一样瘦条条的。   也许女鬼就是叶嘉薇?   也许女鬼认识叶嘉薇?   沈容迟早是要去找那女鬼算账的,到时候可以去问问。   沈容忽的又记起班级里两名“霸凌”玩家的同学缠斗,被她打晕在厕所的事,   那两名同学也有古怪。   沈容详细向保安询问了这所学校诅咒的由来。   保安的回答和她那位同桌说的大差不差。   诅咒在学校创立不久就有了。   不过很奇怪的是,都说闹鬼,都说有诅咒。   可是从来没人见过留下诅咒的初始女鬼,其他乱七八糟的鬼影之类的倒是经常有人说碰见过。   沈容又问保安道:“你知不知道学校里有个喜欢穿白裙的,长得特别好看的女生?”   保安呼吸微滞,眼神放空,像是在空气中看到了什么。   他道:“她啊……我记得。她和我闺女是同桌,关系特别好。以前她俩都在的时候,她每周放假都来找我闺女一起学习,一起出去玩……”   “她长得很漂亮,我闺女说,是校花嘞。即便身处诅咒班,也有很多别的班的男同学给她递情书。可惜……”   保安叹道:“她在我闺女失踪之前,就死了。从楼上跳下来,摔死的……”   “我闺女那时候已经有点抑郁情绪了,因为她的死,整个人都恍惚了。我当时还劝我闺女说,人各有命,她年纪轻轻想不开,死了也是没办法……我闺女还跟我吵了一架,说她不是自杀,她是被逼死的。”   保安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哎,她叫什么来着?好像叫……丁芸。”   丁芸。   沈容记下这名字,打了个哈欠,借口累了,想睡,送走了保安。   保安离开后,她睁开眼,让佟焕去高三(2)班旁边的男厕找被她打晕的两名同学。   她不确定那两名同学还在不在。   叮嘱佟焕一定要找到,而且找到之后,最好是能把他们带过来。   这对佟焕来说不是难事。   佟焕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不能被鬼盯上。   沈容严肃道:“这次的鬼很棘手,你要小心。如果鬼要和你玩游戏,你要尽量在游戏结束前跑来找我。”   佟焕点头答应,表情凝重的离开。   偌大的医务室只剩下沈容。   她来到这世界后就没怎么休息,此时此刻也是抱着警惕心,浑身紧绷地躺下假寐。   一阵寒风倏忽间从她身上吹拂而过。   凉意穿透被子,渗进皮肉。   沈容睁开眼。   窗户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   雪白的窗帘随风飞舞,窗帘下站着一个穿白裙的身影。   沈容:“封政?”   沈容看见封政将窗户关上,手背在身后向她走来。他笑吟吟地注视着她。   逐渐向她靠近时,她闻到了随着他一起飘过来的淡淡血腥味。   沈容向封政伸出手。   封政顿了一下,才握住她的手。   沈容垂眸,暗自打量封政的手。   修长白净,指甲圆润粉嫩,看不出什么异样。   沈容拉封政到床边坐下。   封政很少见她这么主动,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喜色,嘴角上扬,坐在床边后,又嫌不够亲近似的,不断向沈容挪动。   直到他的腿隔着被子贴上了沈容的身体,他抿唇笑眯了眼睛,不再往沈容身边挤。   他问:“你是不是也有点喜欢我啦?”   沈容没有回答,道:“开窗的不是你吧?你杀了开窗的鬼?我从你身上闻到了血腥味。”   封政立刻摆出一脸无辜的表情。   对上沈容的目光,心思千回百转了一番,否认的话到嘴边改了口:“没杀它,只是轻轻推了一下它,它就消失了。”   这话乍一听,像是他只是赶走了那只鬼。   实际上,他的轻轻一推,是隔空动了动手指,让那几只爬窗的鬼炸成血花,魂飞魄散了。   血并没有溅到他身上。   他也不觉得这有什么。   它们想害沈容,让沈容被寒风吹到了,活该魂飞魄散。   沈容要握他的手,他手顿了一下。   是因为想到她难得这么主动,而他这只手刚刚才杀了几只鬼,担心她知道之后会不会嫌弃有点脏。   都怪那几只烦人的鬼!   不然他就可以立刻握住她的手了!   封政眼底暗暗闪过一丝暴戾情绪,盯着沈容,眼眸里又满是春风般温柔的爱意。   沈容以为他真的只是把鬼赶走了,问道:“你的身份可以做保护玩家的事?”   “是啊。但是我只保护你。”   封政缓缓倾身,侧躺在床上,盯着沈容看。   现在,他离她很近很近。   她呼吸的温度,都能够洒落在他脸上。   他还想再近,再近一点……   封政缓缓向沈容靠近。   沈容扶住他的肩膀,止住他,道:“差不多行了。”   封政总是神游剧情之外。   而沈容可是要专心玩游戏过剧情的。   她默默猜测起封政的身份。   能够保护玩家,能够赶走其他鬼,在这个世界还可以有完整的模样……   封政在这里的地位应该不低。   沈容问封政道:“你是不是认识幕后操纵一切的鬼?你和她关系是不是很好?”   封政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尝试“得寸进尺”地道:“你抱我,我告诉你,好不好?”   沈容搂住他的腰,封政顺势滚进她怀里,和她盖一床被子,唇畔泛起餍足的笑意。   他答道:“认识,我这个角色跟它的关系比较复杂。”   沈容沉吟,又问道:“你知道叶嘉薇吗?”   封政点头,却没细说。   沈容便知道,他这个身份不能说。   看来叶嘉薇也是个重要人物。   “林湄!”   外边传来了佟焕急切的声音。   沈容松开封政,坐起身。   封政眉眼低垂,不情不愿地起床,活像是睡到一半被赶走的小情人,幽怨地侧眸望着沈容道:“你和他不会有什么吧?我们俩才是一对,是不是?”   沈容对上他哀怨而又期盼着她回答的目光,笑了下,道:“我和他当然不会有什么。”   之前她见封政这样,觉得挺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应对。   现在看封政一副美人怨怜的模样,竟然觉得很有意思。   封政起身理了理裙子,走到窗边消失不见。   佟焕跑进来,气喘吁吁道:“那两个缠斗的人,其中一个不见了,另一个跳楼自杀了。”   “我去的时候,那个跳楼的躺在地上,还没死透。我就跑去问了一下具体情况。他说……”   ——我没机会了,你们这群人就永远活在无知里吧。为什么不死,不该是这样的……狗屁的朋友…   沈容闻言沉思,跟佟焕说了一下先前捡钥匙时看到场景,和佟焕逐字逐句地分析起来。   “他没机会了,是不是说明他先前和他朋友争执,为的是某个机会?”   “我们这群人活在无知里……也许是他知道了某件事,但这个世界的其他人都不知道。”   沈容猜测,这件事指的是这个世界不是他们原本生活的世界。   “为什么不死……他在说谁为什么不死?”   佟焕道:“反正我是在他死后跑回来的,我能确定他肯定是死了的。”   他沉吟片刻,道:“他说的不死,难道是指他消失的朋友?”   沈容摇头,道:“他说狗屁的朋友……这代表他可能是把对方当朋友,而对方让他失望了,他才气愤地发出这么一句吐槽。这种情绪不至于让他说出他朋友为什么不死这种话。”   “为什么不死,不该是这样的……”   沈容重复念叨着这句话,蹙眉道:“会不会他说的是我和罗凡?”   “我们的设定,是被他们煽动去的高三(6)班。而我和罗凡被接连选中玩游戏,本来我们俩都是该死的。可是罗凡死了,我却没死。”   “他和他朋友缠斗,一定是在争他口中的机会。他朋友不见了,也许是因为这机会只有一个……”   佟焕明白了,道:“因为只死了罗凡一个,所以机会只有一个。如果你也死了,那他们俩就会有两个机会,也不用争了。所以他说的不死,是说你为什么不死?”   “滋滋……”   医务室的灯突然闪烁起来,电流声刺耳。   雪白寂静的室内忽明忽暗。   医疗器械,人体模型,都变得仿佛一个个鬼魅,颤动着向沈容的病床逼近。 第179章 怨校11.7   机器和模型敲击地板,发出“笃笃笃”的声响。   仿佛有人拿着小锤子在敲击颅骨一般,让人大脑嗡嗡的,整条脊骨都在发寒。   “还有机会,还有机会……哈哈哈……还有机会……”   门口响起森冷癫狂的声音。   沈容闻声望去。   一个扭曲折断的身影站在闪烁的光线中。   猩红的血滴正“啪嗒”“啪嗒”从它身上,砸落在干净雪白的瓷砖上   灯光时而明亮,将他遍体的猩红照得刺目骇人;时而暗下,将他身体扭曲折断的模样在黑暗中衬得更加清晰可怖。   “是那个跳楼的人!”   佟焕祭出卡牌要攻击他。   沈容拦住佟焕,盯着门口问道:“你是浩子吗?”   她记得,风沙中两道人影提起了浩子,丢下了浩子,还欲言又止地说了一番话。   细思,他们说话的态度简直佐证了沈容的猜想:   ——他们知道自己身处恐怖的异世,通过害死别人来换取自己离开的机会。   所以才那么讳莫如深。   那血淋淋的身影头颅微歪,嗓音粗噶地低笑:“我是浩子呀。我们是同班同学,你竟然忘了我的外号?”   沈容祭出一张控小鬼卡牌,递给佟焕。   佟焕会意,在那浑身骨折的身影冲向沈容之前,将控小鬼牌贴在了它身上。   它瞬间僵住。   沈容和佟焕淡然地倒了杯水,一副老干部闲聊的架势。   沈容打量房间,这里没有镜子,唯一可以照射处人影的窗户玻璃也被白布遮挡住了。   她躺在床上休息旁听。   问话主要由佟焕来做。   必要的时候,沈容会补充两句。   佟焕问道:“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还有机会?”   浩子像被熊孩子折断四肢的洋娃娃,僵硬地站在那儿,答道:“它告诉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只要我能杀了林湄。”   佟焕看了眼沈容,向浩子求证他们这段时间行动反常的具体原因。   沈容深知背后的鬼是不敢杀了她的。   它那么告诉浩子,摆明了是在让浩子来找死,希望她让浩子魂飞魄散。   浩子道:“就在三天前,沙尘暴突起的那天,我们和所有同学一起来到了这个世界。我们都毫无察觉,但是它突然对我们说,要惩罚我们。”   “如果我们在七天内无法离开这个世界,就会杀了我们。”   它告诉他们,逃离这里的方法,就是一命换一命。   别人死了,他们就可以出去。   死一个,出去一个。   玩家们在这个世界的人设都是沉默寡言好欺负的,况且那声音指定了玩家们。   所以,他和他的朋友就盯上了玩家,让玩家们去接触高三(6)班,想让鬼和诅咒杀死玩家们。   结果罗凡死了。   沈容活了下来。   出去的名额只有一个,他和他的朋友因此而争执起来。   他提议要么一起出去,要么都不出去。   结果他的朋友不肯。   “他说他的爸妈妹妹还在外面等着他,他不能不回去。我难道就没有亲人吗!我们是好兄弟,不就该同进退嘛!”   结果为了出去,浩子的朋友竟然想杀他。   浩子永远无法忘记,他那所谓的朋友,把他按在厕所的窗台上,死死地掐着他的脖子。   朋友满脸鼻涕和眼泪,豆大的泪珠砸到他脸上。   “他一直在说对不起,可是一直没有松手,就那样死死地掐着我,越来越用力……”   浩子的脸骨破碎,满面是血,目光呆滞,像是沉浸在了过去,悲痛和绝望爬上他的面容。   “后来我们都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我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想要坐起来,从楼上掉了下去。”   “我砸在地上,大脑感觉都裂开了,好痛啊。”   他在疼痛之中看着上方的窗台,他知道,是他的朋友做了这一切。   他的朋友走了,或许是害怕他报复,走之前还把他放到了窗台上。   朋友假惺惺地不愿意亲手杀了他。   让他在迷迷糊糊之中坠楼,痛苦而又绝望地死去。   所以,浩子生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狗屁的朋友。   “我听见有声音在我耳边笑,大笑。它说我活该,说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要机会,我要出去!”   浩子激动起来,碎裂的骨头几乎要从皮肉里刺出来:“我要去找他!我要报仇!”   沈容垂眸,轻声道:“躲在背后的它,没有理由帮你们这样的人。”   浩子愣住。   沈容:“我看见出去的是两个人,他们彼此认识。你说的是你一个朋友,还有一个是谁?你认识吗?”   浩子:“认识,是隔壁班的。他和我们一直是一起玩的。”   沈容:“他是怎么出去的?”   浩子垂眸,道:“可能,他亲手杀了一个人。”   佟焕急声道:“杀了谁?你怎么知道的?”   浩子道:“我不清楚他杀了谁。但我在来到这个世界第二天之后,和他碰头的时候发现他衣服上沾了血迹。他说那是他不小心划伤了自己流的血,可我看他身上并没有伤口。”   浩子和他朋友没有亲自杀人,是因为那道声音给它们指明可以利用诅咒和鬼。   至于这个其他班的人,浩子就不清楚鬼是怎么对这个人说的了。   佟焕安静地思考起来。   走廊上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沈容立刻控制浩子躲在床底。   医务室门推开,是曹金为带着一个女生。   那女生是沈容的同桌。   沈容先前没怎么仔细看过这位同桌,现在看她,总觉得她的眼睛似乎在哪儿见过。   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好像是韩亚心。   佟焕见沈容有些神游天外,上前主动搭话,拦住曹金为和韩亚心。   韩亚心是高三(2)班班长。   曹金为是带韩亚心来看望沈容的。   先是询问了一番沈容的情况,又问沈容是不是确定这段时间住在医务室。   韩亚心有些不敢靠近沈容和佟焕的样子,和他们保持着距离,道:“医务室没有什么人,你们待在这儿,要是碰到点什么,没什么人能照顾到你们。”   佟焕:“回了宿舍也没人能照顾我们。在这里,受了伤好歹可以及时找药。”   韩亚心抿了抿唇,站到曹金为身后不说话。   沈容想起来了!   韩亚心的眼睛,长得很像学校保安叶仁失踪的女儿叶嘉薇!   沈容打量韩亚心。   她和叶嘉薇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是叶嘉薇的轮回转世?   沈容躺在床上哀嚎起来。   曹金为和韩亚心连忙问怎么回事。   沈容痛苦地道:“我肚子突然好痛,曹老师,可不可以麻烦你和佟焕快点去帮我找医务室的老师来看看。好痛啊呜呜呜……”   她紧咬嘴唇,让自己看上去唇色苍白。   佟焕得了她的眼色,靠近她,听见沈容吩咐道:“去把叶仁找来。”   佟焕动作细微地点头,拉着曹金为跑了。   韩亚心害怕跟沈容独处,也想跑,被沈容攥住了手腕。   曹金为仓促地对韩亚心道:“你留在这儿陪林湄吧,她身体不舒服,身边不能一个照看的人都没有。”   跟着佟焕跑远了。   韩亚心急得眼眶红了,道:“林湄,我们是同桌对吧?我们关系还不错对吧?你,你不要害我好不好……”   刚上高三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不害怕被诅咒和鬼缠身的同学?   韩亚心看上去人不坏,只是胆小。   沈容松开韩亚心,道:“亚心,我不抓着你,你和我说说你的事,帮我转移一下注意力好不好?我真的好痛。”   韩亚心连连应好,在沈容松开她之后和沈容拉开距离,紧张地胡言乱语。   沈容问什么,她就顺着沈容巴拉巴拉地往下一直说。   不一会儿,她的家庭情况就被沈容套了个一清二楚。   韩亚心没什么特殊的背景,从小到大也没有经历过什么奇怪的事。   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人。   沈容想:难道是我想多了吗?   床下的浩子在黑暗中,充斥着淤血的眼睛紧紧盯着韩亚心。   它嘴唇翕动,发出蚊音似的细微声响。   沈容听觉敏锐,立刻让韩亚心保持安静。   就听浩子道:“来了,来了,来了,来了……”   韩亚心听不见这声音。   在安静紧绷的氛围中,吓得呜咽出声,哭了起来。   来了?什么来了?   沈容四下打量这房屋,闻到一缕淡淡的血腥味。   “啊!!!”   韩亚心对着窗户突然尖叫起来,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沈容回头看窗户。   雪白的窗帘不知何时被猩红染红,那红色在帘布上逐渐晕染扩大成巴掌大的涟漪状。   紧接着,点滴状的红像是雨水般“啪嗒”“啪嗒”打在窗帘上。   窗帘霎时间被染成了斑驳的血布。   仿佛是从凶案现场拉出来的凶物。   扑通——   扑通——   两双脚接连出现在窗帘底部。   两道男生的身影靠在血色窗帘上。   窗帘架子不堪重负,被两道身影拉扯,绷紧,“咔哒”作响地从墙上脱落。   两道身影裹着帘布“咚”“咚”两声倒在地上,脸朝下。   大片大片的红在他们身下蔓延开来。   这是两具尸体。   它们都是手脚骨折,身躯碎裂的模样。   都像是跳楼而亡。   “是他们,是他们,是他们……”   床下的浩子的话语里夹杂着诡异地笑。   沈容感到他在颤抖,床铺随着他的抖动而颠晃。   沈容让浩子出来。   浩子双目通红,猩红液体从眼眶里流出,分不清流出的是血还是泪。   他死死地盯着那两句尸体,又笑笑哭:“我明白了,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他跪倒在地上望着天花板,做出祈求的姿势,道:“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们还只是学生,我们……”   咔嚓。   清脆的骨头碎裂声结束了他的祈求。   他的脖子被拧断,但没有魂飞魄散。   他发不出声音,满眼恐惧地盯着沈容身后的方向。   沈容回头,韩亚心低垂着头站了起来。   她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倏地睁开眼,眼神变得让人头皮发麻。   “来玩游戏吧。你杀了他,我放了你。”   沈容坐着不动。   “韩亚心”的手掐住自己的脖子,道:“你不杀他,我就杀了她。”   韩亚心这是被鬼上身了。   她白皙纤细的颈间被她自己的双手掐住淤红的痕迹,脸因呼吸困难而憋成酱紫色。   医务室的灯像是发了疯一样闪烁。   韩亚心清秀年轻的面容变得越发可怖。   “救我……”   韩亚心眼里流出泪,话语中满是恐惧。   “嘻嘻嘻。”   “韩亚心”又恶意满满地笑起来。   “你是谁?”   沈容平静地问:“是那位跳楼而亡,留下诅咒的女学生吗?”   “听说你是因为被霸凌而死亡的。”   “你现在这样虐杀无辜的人,和当初霸凌你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嘻嘻嘻,没必要跟我说这些大道理。”   “这些大道理要是有用,我怎么会死呢?有些人轮到我手里,只能算他们倒霉!”   “韩亚心”嘴巴咧开上扬,眼睛没有笑,颧骨上拱,表情极其古怪,像恐怖片里的小丑。   “我不是任何人,我只是一条金鱼呀。”   “砰”   房门被猛地推开。   佟焕带着保安,曹金为带着医务室老师一起过来。   韩亚心回头看了一眼,瞳孔微微收缩。   随即浑身瘫软跌在地上。   那鬼已经走了。   噗嗤——   床另一侧的浩子头颅像破碎的西瓜炸开,脑内的“汁液”喷溅。   染红了天花板,染红了地面,溅红了雪白的床单,溅到了沈容的脸上。   门口的四人俱是一愣。   曹金为吓得脸色发白,但还是立刻冲过来,让医务室的老师先去查看韩亚心的情况,自己抓着半张脸带血的沈容问道:“你没事吧?”   沈容耳边还回荡着那鬼的话语   “……我只是一条金鱼呀。”   沈容敷衍了曹金为一番,把这话说给佟焕听。   佟焕低声和她讨论:“她难不成是金鱼精?还是……那个联盟里的怪物?!”   沈容摇头:“和联盟应该没关系。”   ——我只是一条金鱼呀。   她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很深很深的无力感。   叶仁和医务老师扶韩亚心在病床上躺下。   韩亚心惊醒后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待曹金为来到她面前,她“哇”地大哭出声,道:“有鬼!有鬼!”   叶仁默默地看着韩亚心,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拿出钥匙上的吊牌,仔细地摩挲了两下。   沈容被勒令必须回宿舍住。   曹金为叫来保安队和高三六班的何老师一起,送沈容等学生回宿舍。   沈容打了申请,和佟焕住一间宿舍,依旧谎称佟焕是她亲戚。   曹金为看了何老师一眼,何老师点头,他就同意了。   他想沈容与佟焕肯定和另外三个玩家有点矛盾才不肯住一起。   眼下这种情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何老师同意,他就顺了沈容的意。   为什么要何老师同意?   因为宿舍楼顶层属于六班。   就算有空房,也要何老师允许才能住。   说来也是奇怪。   何老师每年都教高三六班,虽然诅咒和倒霉如影随形,但他从来没有逃避过。   年复一年地陪伴着六班学生毕业。   久而久之,每一届六班学生,就都变得很依赖何老师了。   沈容和佟焕住进六班的空宿舍里,离六班学生很近。   隔壁宿舍住的,就是沈容之前见过的杨媛媛。   她还记得沈容给她送包的事,对沈容态度还算友好。   沈容还没搬进宿舍,搬东西的事都是佟焕在做。   她跑去了杨媛媛宿舍,套近乎,问道:“大家都想远离六班,为什么校长女儿还要住到这层宿舍来?”   杨媛媛表情古怪道:“你不知道?”   沈容眨巴眼睛,做出天真又疑惑的表情。   杨媛媛道:“校长女儿就是我们六班的。”   沈容有些惊讶:“是因为人数不够,所以校长无私地奉献了女儿吗?”   杨媛媛摇头:“是钦点。学校是等到我们班四十个人凑够才开学的。然而开学第一天,我们班第四十位学生的名字突然变成了校长女儿的名字。”   “那第四十位学生,成了你们班的人。”   沈容微微睁大眼睛:“她是?”   杨媛媛道:“你同桌啊,你们班班长,韩亚心。”   沈容有点惊讶。   韩亚心家庭条件不错,学习成绩也是名列前茅,为什么她当初会进诅咒班?   她明明很害怕诅咒和鬼,难道当初是被迫进的诅咒班吗?   沈容也这般询问了杨媛媛。   杨媛媛含糊其辞:“可能是以前不信鬼神之说,怕学校延迟开学耽误她的学习?我也不太清楚。”   话音刚落。   曹金为带了一个拎着行李的女生上楼。   这名女生就是韩亚心。   韩亚心低着头,被安排进和沈容同一个宿舍。   原因不用说,沈容也知道。   ——韩亚心也被鬼缠过,她的室友和同学都不愿意和她住一起了。   曹金为叮嘱佟焕和两名女生暂时住在一起,别乱来,不然他抽死佟焕。   佟焕连连答应。   他是来玩游戏的,哪有这闲工夫。   韩亚心住进来,会耽误他和沈容商量事情,他还觉得韩亚心烦人的呢。   佟焕把游戏安排的行李拎进新宿舍,鼻子一皱,用力地嗅了嗅,问道:“这什么味儿啊?”   曹金为也探身进来,道:“是不是这间宿舍太久没住人了,下水道漏了?”   “不是下水道漏了的味儿。”   沈容和佟焕表情俱严肃起来。   是肉腐烂的味,很细微。   沈容滑着轮椅进屋,在厕所门口停下,示意佟焕打开厕所。   厕所被锁住了。   钥匙孔都被断掉的钥匙堵死了。   细看,钥匙断的痕迹还很新。   曹金为去拿工具来开锁。   沈容让佟焕打开阳台窗户通风。   杨媛媛和韩亚心站在宿舍门口,表情不一地看着在宿舍内忙活的人。   啪嗒——锁开了,门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响声。   “叮叮当当”——曹金为手上的工具都掉落在地。   哗啦——阳台窗户开了。   “蹦”得一下,一根绷紧的线断了,线差点划伤佟焕的脸。   砰——   “啊!!!”   楼侧传来巨响,以及坠落的尖叫声。   沈容撑着轮椅站起,探身向窗外看。   被黄沙弥漫的楼下,有一道身影扭曲地砸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旁边开了一扇窗户。   那是玩家们住的宿舍的窗户。   尤恩和简如依正探身下看。   他们转头对上在隔壁窗探出身的沈容,嘴唇颤了颤,道:“卢灵兰突然跳楼了。”   沈容垂眸,盯着地上的身影。   那是卢灵兰,她终究是没逃脱输了游戏后的死亡命运。   佟焕拉了拉沈容。   沈容回眸,佟焕示意她看厕所。   厕所里有一个密封的漆黑袋子。   袋里有稀少的液体在晃动,还有一个人形躺在袋中。   曹金为正双手颤抖地解开袋子的密封链。   拉开一道口子。   一双眼白泛青,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开袋的曹金为。   一眨不眨的。   曹金为愣住。   腐臭味从打开的口子里散发出来,越来越浓重。   佟焕拉开曹金为,将袋子拉链拉开。   里面的躺着的尸体彻底显露出来,   它露出的皮肤有淤青和红肿,似乎是死前因挣扎被殴打过。腹部有一道划开的大口子,被划破的内脏若隐若现。   血浸透了它的衣服布料,滴落在袋子里。   如今衣服上的血已经干涸,呈腐黑色,袋里荡漾着的血也变得粘稠发臭。   它裸露的皮肤隐隐出现了腐烂胀大的迹象。   曹金为踉踉跄跄地爬起,把沈容和佟焕拉出房间,将门死死关上。   他颤抖地叮嘱沈容和佟焕别进去。   跌跌撞撞地下楼找人去了。   沈容和佟焕还不清楚这具尸体是谁。   但都猜测——这具尸体,很有可能就是浩子三人中,其他班的那个人,为了逃出这个世界而杀的。   杨媛媛道:“那是校长的女儿吧?”   韩亚心面色惨白,道:“好像是……”   当初就是校长女儿替换了韩亚心的名字,进了诅咒班的。   杨媛媛面色凝重地离开了。   韩亚心满面惶恐。   沈容趁机说起校长女儿换名的事,故意道:“如果没有换名,那现在死的会不会就是……”   韩亚心眸中闪过一丝暗色,低下头一言不发,浑身都在打颤。   沈容心知既然突然换了名,就说明幕后的鬼盯上的本来就是校长女儿,而不是韩亚心。   就算没换名,韩亚心多半也不会这样死。   她这么说,只是想看看韩亚心的反应。   韩亚心果然没令她失望。   沈容示意佟焕推她去玩家们的宿舍看看。   路上低声道:“韩亚心有点奇怪。”   佟焕疑惑地挑眉。   沈容:“她低下头之后,表情里完全没有害怕。反而是一种……迷茫的感觉。”   也恰好是她坐在轮椅上,才能看见韩亚心低下头后的表情。   “迷茫?”佟焕若有所思。   沈容:“要是能知道,她当初为什么要进诅咒班就好了。”   韩亚心绝不像她表现出来的这么懦弱。   玩家住的宿舍里,尤恩和简如依都很惶恐不安。   见沈容和佟焕进来,二人立刻迎上前来,道:“刚刚我们都在休息,听到动静的时候,卢灵兰已经站在窗台上了。”   “我们刚从床上坐起来,她就跳了下去,我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沈容盯着他们道:“是吗?”   尤恩和简如依点头。   沈容问道:“那道声音有没有找你们玩游戏?”   尤恩和简如依道:“没有,估计接下来就轮到我们了。”   沈容和佟焕到窗边,研究起窗台来。   尤恩和简如依烦躁不安地抓着头发,在床边坐下,你一言我一语地不断絮叨: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背后的鬼不是好对付的。你们有想到要怎么通关这场游戏吗?”   “我猜也许只要我们逃离这里,我们就能完成游戏。我经历过一种游戏,任务难度是隐藏型的逐层增加,但只要完成最基础的一个主线任务,还是能够离开游戏世界的。只不过游戏奖励会很差罢了。”   “但是这个世界这么危险,咱们还是保命要紧,你们觉得呢?”   简如依和尤恩抬眸盯着佟焕和沈容。 第180章 怨校11.8   这游戏本来就不是冲着让玩家死去的,总会给玩家留有生机。   沈容相信有他们说的那种游戏机制。   只要完成最基础的,哪怕没把游戏弄清楚,也能平安离开。   但是,她玩游戏,可不只是为了活下去。   佟焕也和她一样。   二人研究窗台。   在窗台外围发现鱼线摩擦的痕迹。   扯断的鱼线另一端连着沈容要住的那间房的窗户。   这是个机关!   沈容要住的那间房的窗户一旦被打开,这边的鱼线就会被拉扯。   卢灵兰被绑在鱼线上,线一扯。   她就会站不稳,摔下楼去。鱼线不足以支撑她的体重,自然就会被扯断。   背后的鬼为什么要设计这样的机关。   为了让她有负罪感,让她觉得是自己害了卢灵兰?   可笑的逻辑。   卢灵兰的死分明是鬼作祟。   不过背后的鬼会有这种逻辑,可见她的思维并不是绝对冷酷。   甚至还有点天真……   还有……   那鬼可能在人之中有内应,知道她即将会住进那间房,所以才能提前安排好这样的机关。   尤恩与简如依还在试图说服沈容和佟焕同意他们的想法,找出基础任务后就离开游戏。   沈容和佟焕离开了这间房。   韩亚心站在走廊外仍低着头,拉着行李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沈容脑海中倏忽间闪过一个想法。   她让佟焕推她到韩亚心面前,道:“能陪我去上个厕所吗?”   韩亚心失神地看向沈容,下意识要同意。   手伸过来,又后知后觉地缩回手,露出害怕的表情。   她在装。   她的第一反应根本不是害怕,却要装出害怕。   她就是鬼的内应吗?   可是她并不能提前知道何老师会让出哪间房给他们住啊。   沈容装出可怜的模样,道:“我真的很急,不能陪我去上下厕所吗?佟焕他不方便陪我。”   韩亚心眼神慌乱。   “我陪你去吧。”   杨媛媛从屋里出来,推着沈容进厕所。   沈容回想杨媛媛和韩亚心之间。   方才在那间有尸体的门口,杨媛媛说话,韩亚心下意识就接了话,仿佛两人很熟悉的样子。   进入厕所。   厕所里又安上了新的镜子。   镜面映出她和杨媛媛的容貌。   突然,镜面映出的厕所地面满是脏污,拖把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一个个模糊的黑影穿着校服,包围了镜子里坐着轮椅的沈容。   它们没有五官。每一个黑影的脸上,只有一张咧到耳根的血红大嘴。   这嘴仿佛会吃人,漆黑的牙齿尖利如怪物,狰狞地笑着。   它们伸出漆黑的、堪比脸大的手,对镜子里的沈容推推搡搡。   沈容恍惚间仿佛真的感受到了被一双双手摇晃的感觉。   无力,无奈,绝望,难以挣扎,恐惧……   “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我不太想和你玩游戏了。”   她耳边响起声音。   镜子里的“沈容”转过脸来与她对望,道:“你走吧。”   沈容收回目光,无视了镜子里的场景。   杨媛媛推她到一间隔间,要扶她坐上马桶。   沈容拿出【吐真】卡牌,悄悄对杨媛媛使用。   沈容:“我突然又不想上厕所了,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你和韩亚心是不是认识?韩亚心家境很好吗?”   沈容突然想到:   ——既然韩亚心能装出害怕的意思,那么就代表韩亚心的自述也可能是瞎编的。   曹金为那时带人去医务室看望她,带的是韩亚心。   韩亚心如果真的特别害怕被鬼缠住的她,完全可以推脱说不去。   曹金为是个挺照顾学生的老师,从他被尸体吓到后还记得拉她和佟焕从那间房里出来也能看出来。   如果韩亚心真的不愿意去,曹金为不会为难她。而且后来曹金为让韩亚心陪她,也表现得很自然,仿佛并不知道韩亚心害怕她。   韩亚心,绝对有秘密。   “认识,我们以前是初中同学。她小时候家境不错,不过初二的时候父母后来破产了,后来高一开学前,父母再次发家……”   杨媛媛的嘴不受控制地回答着沈容的问题。   她满面惊愕,却闭嘴,却闭不了。   沈容勾唇轻笑,问道:“她父母是怎么再次发家的?你知道为什么她的名字会和校长女儿对调……”   话未说完。   她的轮椅突然被一股力量掀翻。   沈容手抓隔间门板,用力一拉,翻身躲过倾倒的同时朝她身上砸来的轮椅。   站定,她对着映不出她模样的镜子道:“怎么?不是喜欢玩游戏吗?这么玩不起啊?”   杨媛媛连连后退,质问沈容道:“你是什么人?”   沈容话还没问完,打算继续问杨媛媛。   杨媛媛转身就跑。   沈容要追。   厕所的镜子却突然爆裂成无数碎片,拦住了她。   破碎的镜片在空中飞舞,如同无数尖锐的薄刀片,划向沈容。   沈容遍体生出灵纹,用背须遮挡,道:“你只能拦我一时,无法一直拦我。我总有机会查清背后的一切,你这样又有什么意思?”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是来帮你的呢?”   碎片停滞在空中,反射着灯光,亮如璀璨群星。   “是吗?可是你的帮忙来的太晚了,我已经不需要了。”   镜片再次爆裂,碎成细沙朝沈容袭来。   沈容降下风雪,冰冻碎片。   倏忽间,她意识到。   这学校里的漫天赤黄沙尘,不正如这些细碎的镜片一样吗?   倘若那不是沙尘,而是类似细碎镜片一样的东西。   那么……这整所被沙尘包裹的学校,不就全在背后鬼的掌控之中了吗?!   那两个以为自己逃出去的学生。   最终也还是死在了这里……   这所学校,真的是另一个世界的学校吗?   还是这所学校只是被某种特殊东西笼罩隔绝了?   ——我只是一条金鱼呀。   她耳边回荡起这句话。   金鱼,被圈养在鱼缸里的金鱼吗?   是她被禁锢在学校里的意思吗?   背后的鬼,到底是谁呢?   真的是跳楼而亡的最初女学生,还是另有其人?   杨媛媛和韩亚心似乎是一伙的。   而鬼又在掩护杨媛媛和韩亚心,这是为什么呢?   沈容坐着轮椅滑出厕所,就见杨媛媛拉着同样坐轮椅的何老师的手,指着沈容,满面恐慌地低语。   何老师面色凝重。   他身后站着曹金为,以及一些沈容不认识的老师。   他们盯着沈容看了许久。   最终,沈容被关了禁闭。   这禁闭在他们口中是保护。   但沈容身处这门头嵌了一块据称是辟邪的镜子的空房间,实在不觉得这是保护。   这房间,还是何老师安排的。   “我想通了,我没必要针对你。”   “我希望你也能想通,不要来干涉我。”   “如果你同意不再管我的事,我可以随时送你离开这里。”   沈容耳边响起那鬼的声音。   沈容今天的风雪牌次数已经用完。   她拿出古剑打碎了门头的镜子,利用古剑的力量将其冰冻起来,然后拿出黑色塑料袋将其包裹起来。   而后倒在地上哀嚎:“老师!老师,我的腿好痛呜呜呜……”   门外坐着何老师,他冷静地道:“你别装了。我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学生到底想干什么,安安分分好好学习,别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很难吗?”   他是在说她吗?   沈容趴在门边道:“何老师,杨媛媛跟你说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关我?”   何老师道:“不是关你,是保护你。你被盯上了……等一切结束,我就送你走。”   一切结束?   沈容佯装惊吓道:“何老师,什么一切结束?你是不是知道一些,我们这些普通学生不知道的事啊?”   何老师不语,只道:“你安心等着吧,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沈容大哭道:“何老师你是不是认识鬼?是不是你跟鬼合作来害我们的?!”   她喊得很大声。   这“禁闭房”其实也就是间空宿舍。   旁边就是其他宿舍,这么一喊,外面的人都能听见。   何老师让沈容安静,沈容大喊大哭大闹,活像个疯婆子。   何老师沉声喊道:“安静!”   顿了顿,又道:“我给你说个我以前的故事吧。”   沈容趴在门边,听何老师低低地说起了他的事。   “那是我刚毕业不久的事。我很不幸,一毕业就被分配到诅咒班。我当时不是这个班级的班主任,只是一个普通的语文老师。”   “我们班上有个学生,我记得很清楚。她学习非常努力,非常刻苦。但是她家境不好……”   屋里,被包裹在垃圾袋的碎片噼里啪啦地动起来。   沈容浑身戒备,利用海幽种的尖耳继续听何老师讲述,同时身上海幽种特征全开,盯紧了开始蠕动的塑料袋。   砰砰砰——   紧闭窗帘下的窗户也发出异响,有漆黑的东西在窗外蠕动,似乎想要进来。   它们是在阻止她听何老师说故事吗?   她偏要听!   “她每天就在食堂打五毛钱的饭,然后打免费的汤,配自己带来的榨菜吃。几乎每天都这样,偶尔换换口味,会吃个包子什么的……她过得很苦,人也瘦条条的,但总是很开朗。即使处在诅咒班,也对未来满怀希望。”   “我刚教书的时候,有一回让他们做自我介绍,写一下未来的梦想。她说她要考上大学,学医,并在为此努力奋斗着。”   “可是诅咒班就是很不一样,大家还没开始因为诅咒变得倒霉,其他班级的目光和吐沫星子就开始像石头和烂鸡蛋一样砸在他们身上。”   “尤其是那个女生……她那么努力,那么拼,但她的家境,穿着,吃喝,竟然都成了别人嘲笑排挤她的的借口。”   “那群人真的害怕诅咒班吗?如果害怕,他们怎么有胆子那样欺负,排挤那群孩子,那样欺负她……”   啪嚓——   玻璃被蠕动的黑色击碎,一只只身穿校服的黑影冲向沈容。   它们不像是想要攻击她,倒像是想要拉她走。   沈容用触须招架它们,将它们一个个甩开。   耳边响起那鬼的声音:“你给我走!走啊!”   何老师的话语戛然而止。   这鬼……竟然是在跟何老师说话?!   因为沈容开启了海幽种的尖耳,所以听见了。   也就是说,鬼的声音并不是直接传达至人的脑海,它只是用了某种方法在人耳边低语,让旁人听不见。   何老师愣住,不再言语。   沈容的触须穿透门板,悄悄勒住何老师的轮椅。   何老师察觉到不对劲。   回过头,就见沈容竟然击穿了门板。   破碎的门缝里露出一双眼睛,含笑而又诡异地斜着眼珠盯着他看,道:“继续说啊。”   何老师被这双从门板里露出的眼睛吓得浑身一哆嗦。   她这样简直比鬼还恐怖……   他颤声道:“你你你,是什么东西?”   沈容对何老师露出的眼里满是悠闲,笑吟吟地道:“你跟我说这些,是不是因为你很想拯救你那个学生?”   “我呀,是来帮助你拯救学生的高人,你信不信?”   她对何老师展现的样子,仿佛她只是坐在门边和老师闲聊。   但幕后操纵一切的鬼看得到,在何老师看不见的背板后,沈容的触须和背须在房间内如同长鞭般不停地摔打那些鬼。   沈容甚至没有看那些鬼影一眼,狂舞的触须和鳞粉就将它们打得狼狈不堪。   那些冰蓝水母色的肢体,闪烁如星辰的鳞粉,盈满整个房间,令人畏惧胆寒。   鬼这才意识到面前的这个人有多强大,多恐怖,她先前一直只是因为某种原因,没有显露真正的实力而已。   何老师怔了一下,就见佟焕走到他面前,极具威慑地俯视着他,微笑道:“关得差不多了吧?能把我的同学放出来了吗?”   故意的……   她是故意的!   鬼又意识到:沈容要是不想被关禁闭,她有千百种方式可以不被关。   她留在这儿,一是为了用实力威慑它,二是为了套何老师的话。   毕竟何老师的身份,在这所学校里太特殊了些。   诅咒班的学生对他也很依恋,且杨媛媛有事第一时间找的就是何老师,这怎么可能不让沈容疑心何老师藏着些什么秘密?   何老师要关她,要在这儿看着她,她就顺着何老师的意思,顺势套话。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沈容耳边响起的那道声音里,夹杂着暴怒而又无力的情绪: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管了行不行!”   “不行。”   沈容勾唇道:“是你先和我玩游戏的。”   说罢,她示意佟焕可以给她开门了。   目光却突然从狭窄的门缝里看见,一双纤细雪白的手,握紧了一个破旧的挂件从佟焕身后经过。   那挂件,是个满身脏污,制作粗糙的手工布制金鱼。   ——我只是一条金鱼呀。   那鬼曾这么说。 第181章 怨校11.9   “佟焕,你身后有马蜂。”   沈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   佟焕愣了一秒,连忙回过头去。   那握着金鱼的人脚步顿了一秒。   随后她加快脚步,从门缝狭窄的视野范围内走过。   沈容没有明说要佟焕去看那人,担心会引起那人的警觉。   不过佟焕不笨,知道沈容莫名其妙的话一定另有深意。   佟焕转身看了半分钟。   沈容:“好了,没有了。”   佟焕这才转回来,要何老师给沈容开门。   何老师自是不愿开,迫于佟焕的威压,不得已交出了钥匙。   门打开,沈容推着轮椅出来。   门内一片狼藉的惨状让何老师瞳孔收缩,整个人都僵住了。   “怎么会这样……”   沈容对何老师弯了下嘴角:“现在你还认为,关我禁闭是保护吗?”   “何老师,很多事,很多人都是会变的。你用过去的印象来判断现在的人,是不行的。”   何老师明白沈容话中的意思。   他一下子像是苍老了许多,身体被抽走了脊骨似的弯下来。   沈容在满是战斗痕迹的禁闭室内放置了鬼屋,让佟焕推着何老师进入鬼屋。   自己最后进入,将禁闭室房门关上,伪装成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   幽暗的鬼屋内一片颓败。   阴冷的气息、腐朽的血腥味隐藏在暗处。   佟焕推着何老师到大堂坐下。   何老师茫然又畏惧地环顾四周道:“这是哪儿?你们到底是谁?”   沈容滑动轮椅在何老师对面停下,与何老师面对面。   她抬眸,问佟焕道:“你先前回头的时候,有看到你身后一个拿着金鱼挂件的人吗?”   佟焕回忆道:“没注意到什么金鱼挂件,不过那时候,韩亚心从我身后经过了。”   那拿着金鱼挂件的,多半就是韩亚心了。   沈容目光落在表情有些呆滞,沉浸在震惊和茫然中的何老师身上,温声道:“何老师,我知道你是一个好老师。能不能麻烦你把刚刚被打断的故事说完呢?你放心,这里不会有人再打断你了。”   何老师眼珠不安地来回转,道:“你们到底是谁,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你们,你们是校长找来除掉她的吗?”   佟焕拉了张椅子在何老师身边坐下,与沈容一左一右包围住何老师。   “这鬼和校长还有关系?”   沈容:“难怪它要强行把校长女儿换到诅咒班。”   何老师喃喃自语般道:“你们不是校长找来的?那你们是谁找来的?你们想要伤害那些孩子?不,不……我是不会说的,我什么也不会说……我不能再做帮凶了……”   看来,何老师不仅知道不少事情,还是故事中的当事人呢。   “那就没办法了。”   沈容面无表情地拿出【吐真】牌,对何老师使用,命令他把所有知道的事都说出来。   何老师不由自主地开始接着之前的讲述:   “那个女生逐渐变得不再开朗,身上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瘀伤。有时她甚至会无缘无故地逃课。班主任问她发生了什么,她总是一言不发。”   “我看着她一次又一次地被叫进办公室,一次比一次消沉,成绩也一落千丈,便开始留意她。但我当时刚毕业,不是班主任,并且很抵触这个诅咒班,就没有多管。”   “后来有一周放假,家长们都来接孩子。我看到这个女生的爸爸穿着磨破的工装服来接她,他们父女俩在那么多打扮光鲜的人之中,低着头默默走远的背影,就好像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我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很难受……在她返校后,我单独把她叫到办公室询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依旧什么都不说。”   “我问她,你还想不想考大学,你还想不想学医?你看看你爸爸多辛苦,你这样对得起他吗?她还是一言不发。”   何老师的神情逐渐变得黯淡绝望,像是沉浸在了某个痛苦的世界里。   “后来高一结束,暑假开始前的一天。我想要辞职,一个人在学校里考虑写辞职信。学生们都走了,我在学校待到下午才离开。”   “经过女厕所的时候,我听到里面有哭声。我想女厕所的门是锁死的,里面应该没有人,是谁在哭?一定是那什么诅咒和鬼……就吓得跑走了。”   “凌晨却得到班主任的消息,说是她被绑在女厕所里,被用符纸堵住嘴关了一天。直到她爸爸晚上十点下班回家,发现她还没回来,急得联系老师,他们这才跑回学校,把她放出来。”   沈容眼前几乎浮现出何老师口中这个女孩子模样。   被一个人绑在女厕所里,发不出声音。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一个接一个地离去,就仿佛她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无人关心。   天色的黑暗随着时间逐渐侵蚀这个世界,而她只能坐在那儿等着黑暗将她包围。   她该有多绝望啊……   “她当时什么也没说,因为担心她爸爸看到她的情况会闹事,我们找到她之后帮她打理好,才带她去见她爸爸,谎称是她自己不小心被反锁在了厕所里。”   “她爸爸担心她还会遇到这样的事,第二天一早就带她去买了个手机。拿到手机的她,背着她爸爸联系班主任,第一次向老师告状。”   她说,别的班的学生一直在这样欺负她。   他们有的打着帮她驱邪的旗号拿柳枝抽她,拿拖把沾符水在她身上蹭。   她没有逃课,她只是一次又一次地被关在各种地方,直到下课才有老师发现她,放她出来。   可是那些老师得知她是诅咒班的人后,没有一个把这事告诉其他人的。   那些老师唯一告诉的人就是校长。   但校长不管,就好像在默许这些人对诅咒班的欺凌。   “其他诅咒班里的学生,或多或少都受过这样的欺负。但是她被欺负得最狠。因为就连同班同学,都因为她的吃喝穿着,她总是把时间花在学习上……觉得跟她相处不来,不搭理她。”   “唯一一个搭理她的女生丁芸……因为长得漂亮,又身处诅咒班,同样被欺负得很惨。甚至有外校的男生会在她放学的时候堵她,威胁她陪他们出去玩……丁芸是个脆弱又敏感的孩子,她承受不住,自杀了。”   何老师眼眶通红,气息颤抖道:   “这个女生爸爸给她买的手机,就好像给了她底气。因为她知道,以家里的条件,爸爸二话不说给她买个新手机有多不容易。她知道她爸爸爱她,会站在她这边。她不想再这样下去,于是在暑假里,大着胆去举报了。”   因为害怕爸爸担心她,她没有告诉她爸爸这一切。   她一向是个独立又坚强的孩子。   结果她的勇敢,得来的不是改善,而是校领导接二连三地找她谈话,以退学威胁她。   他们让她想想以她的家庭条件,如果被学校开除,还想上到大学有多不容易。   “我作为老师,知道她经历的一切,可我什么都没做。其他老师也和我一样。高二开学的时候,我看着她整个人像行尸走肉一样,我突然明白为什么不管我们怎么问,她都不说她发生了什么。”   她不说,她还可以抱有一丝希望,想着:看呐,我的这些老师,他们还是关心我的。或许有一天我大着胆子说出来了,一切就会变好了。   她说了,她的最后一丝希望就彻底打碎了。   “看呐,我们这群人,有多假惺惺,多冷漠。”   “而我们这群人想的只是,我们是来上班的,不是来拯救谁的。”   “为了个学生,丢掉还不错的饭碗,值得吗?况且像她这样的学生又不止一个,我们管不过来,何必要管。”   后来,她失踪了。   她的失踪在学校都算不上是一件稀罕事。   因为所有人都认为:   诅咒班的人精神崩溃或是死亡,都是正常的。不少从诅咒班出来,上了大学的人都还会回想到过去自杀呢。   他们死,真的很正常,更何况她只是失踪。   可是……   “这真的正常吗?”   何老师闭上眼睛,泪珠从他通红的眼里滑落。   这个女生,就是保安叶仁的女儿,叶嘉薇。   沈容垂眸,道:“也就是说,目前在背后搞事的,是叶嘉薇?”   叶嘉薇不是失踪,而是死了?   何老师道:“我不确定,但我知道她也在这儿。她不坏的,我相信只要再等等,或许等她做完她想做的事,一切不好的事就都结束了。”   沈容沉声道:“没这么简单。”   如果叶嘉薇是背后的鬼,那么单她一人,她是怎么变得这么强大的?   她的尸体又在哪儿?她是怎么死的?   这其中有太多问题了。   沈容向何老师问起韩亚心的事。   关于韩亚心,何老师不是很清楚。   只是听杨媛媛偶尔提起说,她有个朋友在初中的时候也总是被人欺负。不过现在好了,她再也不会被欺负了。   “她也是,我也是……我们再也不会被欺负了。”   杨媛媛是这么说的。   她也是,我也是……   这就代表着杨媛媛和韩亚心初中时候很有可能都遭遇过霸凌。   她们因此和幕后操控一切的鬼搭上线,成为了那只鬼在学生中的内应?   沈容细问了诅咒班到底是怎样的。   何老师道:“就是比普通人要倒霉。比如说教室里灯经常爆炸,一遇到恶劣天气窗户就关不严……就像这次的沙尘暴,别人都没事,可诅咒班的人都或多或少被沙子刮伤。”   何老师最惨,被逃离的学生们不小心推下了楼,腿摔骨折了,身上也有大大小小各种伤。   这么看来,诅咒是真实存在的。   可背后的鬼到底想做什么呢?   用沙尘暴困住整个学校,难不成她想杀了学校里的所有人吗?   沈容收了鬼屋,放何老师离开。   何老师失魂落魄,脑袋耷拉在肩头缓缓出了禁闭室。   杨媛媛竟然在门口等候。何老师一出去,她立刻把何老师带走,并警惕地瞪了沈容一眼。   沈容对杨媛媛笑了下,收回目光时,余光瞥见楼梯口有个探头探脑的身影。   是叶仁。   叶仁似乎在找什么人,缩在栏杆边观察这一层的宿舍。   沈容上前去,很直接地道:“是不是在找那个眼睛和你女儿很像的人?”   叶仁扣了扣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总觉得,她和我女儿可能有什么关系。她会不会是我外孙女啊?”   叶嘉薇失踪二十年,韩亚心今年十八岁。   确实有这个可能。   不过沈容直觉不是。   她凑到叶仁身边,给了叶仁一个建议。   叶仁犹豫了一会儿,照办。   他借口学校老师找,带韩亚心去了沈容给他指定的地点——医务室。   韩亚心一进医务室,叶仁就跑了。   这是沈容和他说好的。   “我和韩亚心同龄,比较好说话。你要是跟韩亚心说太多,没准儿她会多想,会害怕的。”   叶仁觉得沈容说得有理,将韩亚心送到地点后就在医务室外候着了。   韩亚心见到沈容,下意识要跑。   佟焕扯掉身上的一次性隐匿牌出现,和沈容一前一后堵住了韩亚心。   沈容盯着韩亚心白皙纤细的手,问道:“金鱼呢?金鱼是谁给你的?”   韩亚心把手背到身后,一脸地胆怯道:“什么金鱼?你们想干什么?你们再这样,我要叫老师了!”   沈容笑得像个电视剧里的土匪:“这里没有别人,你就算叫破喉咙,也不会有老师来救你的。”   佟焕不像沈容那般嬉皮笑脸,严肃道:“你应该是跟鬼合作了吧?你帮她做什么了?害了这么多人,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韩亚心双手握紧,慌乱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呜呜呜……”   “呜呜呜……”   沈容敏锐地听见周围有异响。像是有某种生物在水泥里发出的动静。   她警惕地看着地面,示意佟焕继续问。   佟焕对韩亚心:“别装了,我们不是来试探你,是来审问你的。”   他祭出卡牌,眸光阴狠地眯了眯眼睛,道:“你不会想知道,不配合我们的下场是什么的。”   韩亚心慌乱的眼神逐渐变地气愤,瞪着沈容和佟焕,冷笑道:“你们和那些人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话音刚落,地面出现了皲裂的纹路,就像破碎的冰面,裂纹越来越大,地面也变得破碎晃动起来。   韩亚心轻笑一声。   地面发出“砰”的巨响。   无数黑影从地面蹿出,层层叠叠像铜墙铁壁一般包围了沈容和佟焕。   地面在塌陷。   “我不想这样的……”   那道总在沈容耳边响起的声音说。   韩亚心道:“没关系的,人总是要直面各种各样的痛苦,才能变得越来越强大……等跨过了这些痛苦,我们就没有弱点了。”   那道声音道:“我不是怕。”   韩亚心颤声道:“我懂的……我还在怕。但是没关系的……我们终有一天会摆脱这一切。他们理解不了,就让他们亲自体验一回,死在那里吧……”   她的颤抖,不像是在害怕,更像是在压抑地哭。   沈容想:她们在说什么?   没等她想明白,破碎的地面“砰”的一声,彻底坍塌了。   沈容的身体失重,坠落。   黑影逐渐将她和佟焕分隔在两个黑色包围圈了,化作一阵阵黑气,往她身体里钻去。   沈容立刻幻化出满身灵纹,抵挡住了这些黑气。   黑气像鳗鱼一般柔软滑腻地围着她打转。   而她竟从黑气中看到了一张张模糊的图像。   这些图像时而是一个场景,时而又化作可怖血腥的鬼脸。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沈容思考片刻,收了身上灵纹,让黑气侵入。   却见到一只白蝴蝶向她扑来。   啊,那不是白蝴蝶。   是封政。   他将她抱入怀中,对她笑了。   沈容耳边响起很多杂乱的声音,就像是影片在快进。   “丁芸,你在干什么!”   是幕后之鬼的声音。   “薇薇!不是……同学!你没事吧?”   是叶仁的声音。   沈容的视线穿透黑影,看见医务室并没有塌陷。   叶仁冲进了医务室内,心急地想要查看韩亚心有没有受伤。   韩亚心瘫坐在地上,抬头望着叶仁,迟疑了一会儿,呢喃道:“爸爸……”   沈容:?!   韩亚心叫叶仁什么?!   “薇,薇薇?”叶仁难以置信,手足无措地蹲下身看着韩亚心。   他们的声音和模样变得越来越模糊,就好像被蒙上了一层隔音的纱布。   沈容感到周围的一切都在变得极其拥挤,仿佛有无数座大山从四面八方向她挤压而来。   她闻到浓重的水泥和钢筋生锈的味,很快这气味被封政怀里的香气取代。   封政的身体和她的身体被压在了一起,紧密得没有一丝缝隙。   她一动不能动,甚至不能抬头看封政的表情。只能转动眼珠子看左右两边。   周围黑气萦绕,钢筋交错,和水泥一起变成了半透明状态。   在这些半透明里,有一具具腐败的尸骨被挤压在一起,诡异而又兴奋地盯着她,颧骨上扬,笑容阴森。   她这是……和封政一起被压在了地板里?!   楼板里怎么全是鬼?   沈容在透过半透明的地面看见韩亚心和叶仁离开。   叶仁背对着韩亚心关门的瞬间,韩亚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扯唇讥笑,眼神阴毒。   黑气和尸体在水泥和钢筋中逐渐向沈容逼近。   沈容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眼前的世界忽明忽暗。   明暗交替间,她看见了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的画面越来越清晰。   “别害怕。”封政在她耳畔低语,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沈容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在两个世界之间跳跃,有点神志不清地回答道:“我不怕,也没事,就是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硌着我,软软的,但是好突出……”   她动了动手指,指腹碰到了硌着她的异物:“啊,是一只小鬼?变硬了……”   她感到封政的身体越来越热,问道:“你怎么了?鬼在烧你吗?好烫……”   下一秒,她的意识像是被抽走到了一个空罐子里。   视野开阔明亮起来,身边的封政也不见了。   沈容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教室,教室里坐满了身穿校服的学生。   这种校服沈容在照片上看见过——是叶嘉薇穿的校服。   现在似乎是下课时间,教室里没有老师在。   但是同学们都抵着头,一言不发,盯着桌面上的书本,却又好像没看进去的样子。   外面阳光明媚,暖意却透不进屋内。   教室里冷意森然,死气沉沉。   突然,教室前门被敲响,一个有些畏缩的女生探头进来,声音在寂静的教室里很是突兀:   “那个,叶嘉薇,你可以出来一下吗?”   叶嘉薇?她在哪儿?   沈容四下张望,却发现周围人以及门口女生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沈容愣了一下:我现在是叶嘉薇? 第182章 怨校11.10   沈容适应良好,站起来跟着门口的女生走。   班里坐着的学生们半窝着身体,眼珠子随着她的走动而转动,目光像扫描线一样冷淡又机械。   女生略显忐忑,带沈容走到厕所门口,停下。   叮铃铃——   上课铃声在此时响起。   沈容刚刚站定,女生突然把她往厕所里一推,迅速将厕所门关上,声音微弱地道:“对不起!”   而后跑走了。   这女生跑走的脚步声,比她说“对不起”的声音要大得多。   沈容想:韩亚心话里的意思,是想要她经历叶嘉薇的人生然后死在这儿?   所以她现在到底是穿越到平行时空真的成为了叶嘉薇,还是身处幻境当中?   更让沈容好奇的是:韩亚心到底是谁?   起初沈容猜测,幕后的鬼是叶嘉薇,韩亚心跟叶嘉薇是合作关系。   但韩亚心叫叶仁“爸爸”!   而且幕后的鬼和韩亚心之间的相处,就像是关系很特别的朋友……   难道韩亚心被死掉的叶嘉薇附身了?   幕后的鬼其实还是最初留下诅咒的鬼?   沈容思考着,厕所隔间里陆续走出穿别的学校校服的男男女女,她也混不在意。   “哟,她还发愣呢。鑫鑫说的是她吗?”   为首的一个黄毛问身边穿本校校服的女生。   女生答道:“就是她啊。上次放学,她看了鑫鑫一眼,结果鑫鑫就被她的诅咒连累了,一整个周末都过得不开心,还因为和我们出来玩被他妈现,被骂了一顿。以前鑫鑫晚上溜出来玩,从来没有被发现过的。”   “她是诅咒班里的,我们学校的人真是跟他们接触一下都会倒霉。”   女生一脸嫌恶地抖了抖身体。   沈容:“鑫鑫是谁?”   没人回答她。   黄毛上前一步,狠狠推了她一把,抬着下巴蔑视道:“你管呢?你还想背后下咒诅咒他倒霉是不是?”   沈容:“莫名其妙。”   女生撇了撇嘴,对黄毛道:“那她交给你,我先走啦。”   女生绕过沈容离开。   沈容无视黄毛等人,转身跟着走人。   刚迈出一步,长发突然被人狠狠扯住。   沈容下意识想要动手。   余光瞥见镜子里穿着校服的自己,她收回了抬起的手。   既然想让她体验一下被欺凌的感觉,那她就体验一下吧。   或许如此,她才能体会到,那时在欺凌中选择死亡的叶嘉薇,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   如今的叶嘉薇,又到底想要做什么事。   黄毛扯着她的辫子摇晃她的脑袋,侧头问身边的人道:“东西带了没有?”   那人点头,脱下书包,拿出符纸和柳条,还有铜钱剑等各种东西忙活起来。   黄毛用力将沈容甩到地上。   紧接着他们就开始拿柳条和铜钱剑往沈容身上招呼,把点燃的符纸往她身上扔。   符纸散落的火星灼痛沈容裸露出的皮肤,却不至于留下烧伤。   有些没燃尽就扔下来的符纸差点点燃沈容的校服。   沈容冷静地拍打身上的火焰。   这群人扯了下嘴角,一脸地嫌恶:   “妈的,这女的表情真诡异。都这样了还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还以为鑫鑫他们说着玩的呢,现在看来这女的真挺邪门的。”   沈容抬眸,问道:“你既然认为她是说着玩的,为什么还要帮她这么欺负我?”   黄毛好笑地道:“闹着玩啊,闲着也是闲着,帮兄弟做点事怎么了?”   “喂。”黄毛踢了踢坐在地上的沈容,道:“以你妈乱瞟别人,别随便诅咒别人,知不知道?”   “他们怕什么诅咒,我可不怕,我天生命硬,哈哈哈!”   几人哄笑起来。   沈容看了看镜子里自己狼狈的模样,也轻笑了一下,对着镜子道:“你应该在看着这一切吧。”   “果然有些事的感受,光靠想象是想象不出来的。我以为我差不多能想象到你的感受,但亲身体验才会知道,我的想象远不及你切身感受到的痛苦。被一群人当狗一样围着欺负,辱骂,殴打……”   “不仅身体会痛,心里也会难堪到仿佛要窒息。”   对青春期的孩子来说,这种难堪程度肯定还会加倍。   沈容随时可以反击,所以她的体会也只是努力代入而体会到的。   如果是一个真正无力的小姑娘坐在厕所肮脏的地面上,被一群陌生人这样对待。   真的,想死的心都会有的。   没有人回应沈容的话。   黄毛几人头皮发麻地瞥了眼镜子,道:“喂,你跟谁说话呢?”   “神神叨叨的你妈唬谁呢!”   黄毛用暴躁掩饰自己的胆怯,突然猛地踢向沈容的头。   沈容立刻抬手准备反击。   然而她的力气,她的身体素质,都变得不如她本来了。   就好像,她的体质已经完全变成了叶嘉薇的体质。瘦弱,身体反应不够快,力气也小。   黄毛一脚踢中沈容的侧脸,沈容猝不及防被踢趴倒在地上。   沈容抬眼看镜子。   镜中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脸,看不清长相,但能看得出那张脸正在咧嘴讥笑。   “怎么样?很痛苦,很无力,很绝望吧?”   “即使被踢脸,也根本没有能力反击。你表现得越愤怒,他们就越会变本加厉地欺负你。一定要你像条狗一样乖顺的时候,他们才会一边嘲笑你,一边放过你……”   虽然这道声音在讥笑,但沈容从中听出了无尽的苦涩。   沈容感觉到,它很想哭。   “确实……没有条件反击,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沈容爬起来,对黄毛讨好地笑道:“对不起,不要打我好不好?”   黄毛等一众人都愣了一下,嘲讽地指着沈容笑道:“我去,这女的在干嘛啊。”   沈容余光定在厕所角落的拖把上,突然爬起来冲向拖把,拿起拖把沾了厕所里的污水甩向黄毛等人。   厕所里响起黄毛等人的尖叫声。   “艹脏死了你妈……”   沈容拿着拖把对准黄毛一个人打,其他人怎么打她拦她,她也不管。   她抓住黄毛的头发,用尽全身力气把黄毛的头不断往一切可以砸的地方猛砸。   殷红的液体染红了瓷砖。   周围人都被吓愣住了。   镜子里的鬼影也呆住。   沈容狼狈不堪,校服都被扯得变了形。她捡起他们掉落的铜钱剑,对准黄毛的眼睛要刺下去。   黄毛尖叫起来,其他人也不敢乱动。   他们只是想来教训她。   可她这架势,很明显是要杀人啊!   有句俗话说,狠的怕不要命的。   很明显沈容这架势就是“你敢动我,我就敢跟你拼命”。   铜钱剑即将抵到黄毛的眼珠子上,同时沈容手指扣着黄毛的咽喉,像是要把他的喉咙给抠断。   黄毛脸上是被沈容砸出的淤紫和血迹,浑身发抖地祈求沈容:“不要,不要……我还在技校上学,还没成年……”   “没成年就这么毒你妈怎么教你的?”   沈容抽了黄毛一巴掌,拽起黄毛的头发,把他的脸按进马桶里洗了洗,又把自己的因为倒在地上而被蹭脏的校服脱下来,塞进黄毛嘴里。   其他人见势想要偷袭沈容。   沈容一个眼刀子扫过去,一手拿着沾满污水的拖把,一手掐着黄毛,五指几乎完全陷进了黄毛脖子的软肉,仿佛再用力一点,就能把黄毛的喉咙撕破。   黄毛的脖子被她掐得出了淤血。   沈容冷笑道:“你们再跟我乱来,我就先弄死我手中这个,再弄死你们。”   她望向镜子,道:“我不会觉得,所有人都该像我这样反击。但是,我也不觉得,部分人的错误,需要所有人来承担。”   镜子里的鬼影沉默不语,消失了。   沈容勒着黄毛走出厕所,直奔教室。   老师正在上课,就见蓬头垢面,浑身脏污仿佛从战场上回来的沈容拽着一个外校人。   沈容:“老师,外校人欺负我,学校管不管?”   老师一下子被问懵了。   沈容把黄毛扔到老师面前,道:   “我不好过,大家都别想好过,包括你全家,你懂吗?所以,学校管不管?”   这话说得很流氓。   但对于只会让学生忍气吞声的老师,也就只能这样。   老师正和沈容说“你怎么说话呢”,他的脸以及周围所有的人都逐渐被黑气萦绕,变成了一具具尸骨。   “我倒是没想到,你会这样应对。”   那道声音在沈容耳边响起,似乎带着一点点的……向往。   就仿佛它在想,当初它要是也能这么豁得出去,或许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沈容只道:“这都是他们的错。”   所以你不用想,当初如果我能怎么应对就好了。因为你本来就不应遭受这种事。   这都是他们的错。   那道声音沉默良久。   沈容感到周围的一切又变得压抑沉重。   她被拉回到楼板里了。   封政正紧紧搂着她,身体发烫,且有些僵硬。   他似乎挪动过位置,下半身跟她错开了,没碰着她。   那道声音说:“你不适合体验我们的人生呢。因为你不是我们,你永远也无法真正体会……”   “你就待在这里,等待我们结束一切吧。”   沈容释放出海幽种肢体,尝试击碎这楼板。   却发现挤压着她的不单纯是楼板。   浓重的怨念,无数的尸骸包围着她,压制着她……   还有,一种混乱而又强大的气息。   这感觉很熟悉,就像是随处可遇的某种东西,就像是是漫天沙尘给她的感觉。   那些沙尘到底是什么?   之前沈容以为那些是类似玻璃和镜子一样的东西,但现在正被这股感觉围绕着,她又觉得这……像是某种奇特的力量。   封政呼吸越发沉重。   沈容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她对周围道:“你就算再针对我,也不该这么对待你的好朋友吧。”   那道声音道:“我当然不会对我的朋友怎么样。”   沈容:“你的朋友现在有点……”   “不是的……”封政嗓音微哑,道:“跟它没有关系。”   幕后的鬼对丁芸这个身份确实是有所照顾的,并没有将他如何。   只是,沈容柔软的身体紧密地贴着她,刚刚她的手又……乱碰!   这里地方狭窄,她的每一次呼吸都落在他的肌肤上。   她温热且湿润的气息……   封政动了动,把脸贴在沈容的发顶:“我过会儿就好,过会儿就好……”   沈容估计“丁芸”这个身份就是关键时候出来为玩家挡刀的。   封政既然说没事,她就不再多想,留意起周围的气息来。   突然,她的目光被黑暗中闪动的画面吸引。   这画面是她被拉进楼板里之前,在包围她的黑影里看到过。   画面闪烁得飞快,且不清晰。   沈容开启海幽种之瞳,看见这些画面,有些场景里全是陌生人,有些场景明显是发生在很久以前……   一个个不同的人出现在这些画面里,他们是历届的诅咒班学生。   这些画面的视角是全方位的,有的像是有人混在空气里看着他们,有的是第一视角……   沈容还看到,有些画面竟然还有现在进行时的!   叶仁和韩亚心坐在一处无人的地方,眼眶通红,满眼慈爱。   韩亚心摩挲着手中的破旧金鱼挂件,低着头,回应着叶仁的话。   这方天地间温情满满。   而其他地方黄沙如刀,竟然开始追击残杀学校里的学生!   尤恩和简如依两名玩家被一次又一次的游戏折磨得狼狈不堪。   而跟他们玩游戏的,是沈容最初在厕所遇到的那个女鬼。   女鬼正笑吟吟地追杀他们。   这被赤黄沙尘侵蚀的世界,仿若人间炼狱。   唯一平安的只有叶仁身边,以及诅咒班的学生身边。   沈容先前以为这群鬼都是被幕后鬼操纵。   现在看来并不全是!   这群鬼有的是奴隶一样的身份,有的却是在自主行动。   如果沈容没猜错,自主行动的鬼们,都是那些诅咒班里死去,并且怨念很重的鬼。   而被奴隶的,则是在他们生前欺辱过他们的。   沈容海幽种耳朵敏锐地听见尸骸们发出凄楚的笑声,在呢喃:“报仇,报仇……”   它们要杀了所有把诅咒班当瘟疫,所有在背后或是当面欺负过诅咒班的人。   它们要毁了这个学校。   沈容在一个个画面碎片中,找到了它们爱玩游戏的原因。   有人被欺负了,半张脸都是淤青。她壮着胆子如告诉老师,老师叫来欺负她的人,结果那人一副老实样,说“跟她闹着玩的”。   “朋友之间玩游戏,磕磕碰碰不是很正常嘛。”   “我们在一起玩,不小心碰到他了嘛……”   “虽然他是诅咒班的,但是我觉得同学之间要友好,就拉他一起玩咯……我不怕他诅咒我啊。我不信这个东西,哈哈哈!”   “我想帮她驱邪……”   有些人,诅咒也阻止不了他们的恶意。   还有画面里,有的老师说:“学生之闹着玩很正常……那个班里的学生,有人带他们一起玩就不错了……”   ——玩啊!来玩啊!   ——你们不是不怕诅咒,很好心地带我们玩吗?我们死了,你们就不愿意跟我们玩了吗?嘻嘻嘻……哈哈哈!   ——来啊,一起玩吧,玩到你跟我一样,到死为止!   那些尸骸杂乱的怨恨低语混杂着传入沈容的耳朵里。   这些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是怨气,不是阴气,不是鬼气……   沈容一边思考一边用海幽种的肢体去敲击地面。   虽然很艰难,但她还是竭力撬出了一个口子。   沈容的触须顺着这道口子,用力一掰。   楼板开始破碎,挤压着她的“无数大山”逐渐消失。   沈容的视野逐渐明亮,身下变得冰凉。   她在眨眼间就被从楼板里传送到了医务室的瓷砖地面上。   不远处躺着昏迷的佟焕。   沈容的海幽种之瞳留意到在被传送出来的瞬间,周围似乎有烟雾一样的东西逐渐飘散。   她刚才似乎不是被压在了楼板里,而是被压在了那不知名的东西里。   那东西正包裹着整个学校。   让学校仿佛恐怖片里的异世界一般。   封政斜倒在沈容身上,舍不得起来。   沈容推了他一把。   他依依不舍地坐起身的同时,一把捂住了沈容的眼睛。   沈容疑惑:“你干嘛?”   却没推他。   封政整理要裙子,遮住腿间的异样,犹豫了一下,飞快的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道:“没什么。”   封政的手撤离。   沈容睁开眼,发现他已经消失了。   沈容没有过多想他,立刻粗暴地叫醒佟焕,跟晕晕乎乎的佟焕一起跑出医务室。   外面赤黄的沙尘变得更红。   狂暴的风卷携来的不是尘土味,而是浓厚的血腥味。   佟焕愣了一秒,道:“发生了什么?咱们还有很多事没查清呢,这就要开打了?”   沈容:“边打边查吧。”   主要的剧情都在幕后的鬼身上。   与她战斗时,必能知晓。   沈容让佟焕不要和她一起行动,独自冲进赤黄沙尘中,借着变得浓厚的沙尘的遮掩,展开四翼,朝韩亚心的所在飞去。   韩亚心,是关键人物。   甚至……她有可能就是操纵一切的人。 第183章 怨校11.11   韩亚心同幕后之鬼说话时,态度比鬼还要强硬一点点。   沈容在空中看到在楼顶花园的韩亚心,挥动四翼在此落下。   这楼顶花园只是由一些盆栽和一个木亭组成。   韩亚心与叶仁就坐在木亭中。   二人透过沙尘看见一道人影从天空落下,稳稳站定,向他们走来。   叶仁第一反应便把韩亚心挡在了身后,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伯伯,是我呀。”   沈容回答。   沈容慢慢靠近,叶仁也看清了她的模样。   她肤色莹白,裸露的皮肤除了脸和颈,大部分都成了冰蓝水母色。   身后四翼、背须、尾羽,像在海中飘逸浮动的花朵一般,在这被赤黄风沙占领的世界,显得格格不入。   叶仁愣了一下,问道:“你是精灵?”   沈容这模样,怪像他在叶嘉薇小时候,陪叶嘉薇看的动画片里的精灵公主的。   沈容笑而不语,目光幽深地盯着韩亚心。   韩亚心表情凝重,对叶仁道:“爸爸,你先走吧,我过一会儿去找你。”   叶仁转眸看韩亚心。   韩亚心笑道:“爸爸,我和她有事要说。等说完了,我就去找你,很快的。”   沈容也附和道:“伯伯,我们是朋友,我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叶仁在原地呆了一分钟,转身耷拉着脑袋,佝偻着身下楼,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他一离开。   顶楼瞬间掀起一阵狂风,风中沙粒如同刀刃。将木亭和盆栽都割得破破烂烂,仿佛被土匪洗劫过。   沈容用背须挡在身前招架。   赤黄风沙中有一抹红烟满满汇聚成一个人形,飘在韩亚心身前。   “你也走吧。这里的一切,由我了结。”   这人形的模样缓缓清晰,开口对韩亚心道。   韩亚心“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沈容的触须攻向韩亚心,想要拦住她。   那红色的人形手臂突然变得如同扭动的蟒蛇,缠住沈容的触须,为韩亚心争取离开的时间。   沈容被人形牵制住,祭出【定身】卡牌命令韩亚心站住。   韩亚心僵在原地。   她周围的沙尘突然开始爆裂,像是在为她解除定身的束缚。   几段爆裂声响后,韩亚心恢复自由,跑走了。   沈容看看那些爆裂的尘土,又看看与她的触须颤抖的人形,质问道:“你是谁?你们有多少鬼?”   “我是谁?”   人形落地,包裹着她的最后一丝薄烟散开,沈容看清了样子。   她着一身被约染成猩红的裙子,遍体都是被抽打过的红痕。她的头颅像被车子碾过,碎了一块,部分脸部像被踩扁的塑胶娃娃一般,五官都凹陷到了脑子里。   沈容依稀能辨认出她的身份。   “你是叶嘉薇?”   叶嘉薇轻轻挑眉,唇角弯起,默认了。   沈容:“你怎么会变成这样?那韩亚心是谁?她为什么叫叶仁爸爸?”   叶嘉薇的手在空中像指挥家一般挥舞起来,整个学校沙尘与被奴隶的鬼都听从它的指挥,对被吓到崩溃的学生围追堵截。   “想知道吗?不要管我的事,我就告诉你。”   “我知道,你们是带着任务来到这里的。但是等一切结束后,哪怕你们什么都不做,也一样是可以平安离开的。”   叶嘉薇从一开始就知道玩家们身份和其他学生不一样,所以想要杀了他们。   眼看杀不了,现在就开始希望和平共处,等待计划结束。   沈容浑身灵纹在昏暗中泛出点点荧光。   她取出伪造的浮沉镇海剑,剑身寒芒几乎冰冻了周围的气息。   “要么你停手,把一切都告诉我,我帮你。”   “要么,我打到你停手,命令你把我一切都告诉我,你自己选。”   沈容说罢,一边用触须尾羽和叶嘉薇战斗,一边提剑朝叶嘉薇砍去。   叶嘉薇还有包裹这所学校的沙都非常怪异。   和叶嘉薇战斗,沈容感觉到叶嘉薇明明招架不住她的攻击,却又能奇妙地拖住她。   沈容与叶嘉薇僵持了几分钟,心中燃起一阵无名火。   这火和先前她被鬼置换坠楼后一样,仿佛能烧垮她的理智。   沈容顿感不妙,努力稳定心神。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伤腿上。   她为什么要留着这伤腿来着?   似乎是打算让自己记住那鬼对她的做的事,以牙还牙,狠狠报复回去,然后再治好腿。   沈容一个激灵,动作顿住,反复思考:这种赌气一般的报复行为,是我会做出来的事吗?   按照她一贯的作风,她绝不会干出这种热血上脑的事的!   但她为什么……   沈容拿出卡牌治愈腿上,挥剑击碎腿上的石膏,一个反手,剑尖指向叶嘉薇,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你是不是对我用了你们这个世界本不该存在的东西?”   这是她此时清醒后,察觉到的直觉给她的提醒。   叶嘉薇和沈容战斗,目的是为追杀学生拖延时间。   沈容没有再攻击,她便也不会主动开打,严肃道:“等一切结束,我就告诉你。”   沈容无奈,触须在空中飞舞,开始吸收空气中的能量。   叶嘉薇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力量的流逝,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道:“你在干什么!”   沈容一边吸收,一边攻向叶嘉薇。   叶嘉薇竭力招架,想要还击。   然而沈容不再像先前那般手下留情,肢体与剑刃毫不迟疑地朝叶嘉薇的四肢和身躯砍去。   剑携带的效果让叶嘉薇动作变得迟钝。   它的双臂和身躯像被拆散架的芭比娃娃,四分五裂。   不过它还不至于死。   它体内的血化作红色烟雾,包裹住它倒在地上。   沈容的触须和尾羽挟持住它每一截破碎的尸块,道:“剑砍你,不会让你魂飞魄散。我要是亲自动手撕了你,你可就要彻底消失了。”   “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一切,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叶嘉薇躺在地上,目光幽远,露出了缥缈的微笑:“没关系,你动手吧。”   “反正我只是一条金鱼而已。”   “我的一生,早就已经结束了。”   沈容拿出控小鬼卡牌丢在叶嘉薇身上,烦躁地嘀咕道:“浪费我卡牌,真烦。”   说罢,她又愣住,   这股暴躁不是她该有的情绪。   沈容调节好心态,用控小鬼牌让虚弱的叶嘉薇说出一切。   风沙掩护着叶嘉薇,似乎想要与控制住叶嘉薇的力量抗衡。   支离破碎的叶嘉薇躺在那儿一动不动,紧咬唇瓣,任两股力量拉扯,眼泪无声地从她被踩扁的眼角滚落,消失在风沙里。   那风沙一顿。   沈容听见虚无缥缈的声音对叶嘉薇道:“或许已经差不多了。”   “你辛苦了。”   风沙从叶嘉薇身边消散。   叶嘉薇闭上眼睛轻声道:   “那天下午,我请假回宿舍自杀。”   她开始讲述她生前的事。   她没有死成。   在即将死去的瞬间,她听见了一道声音。   那是最初留下诅咒的女鬼的声音。   女鬼说:“我从来没有诅咒过你们哦,是历届死去的人们在不甘心呢。”   “但是如果那些人能够对你善良一点,熬过高中三年,似乎也不是很难,你觉得呢?”   叶嘉薇细想进入高中后经历的过的一切。   发现让她感到痛苦的,并不是什么倒霉和诅咒,而是那些人的恶意啊。   是啊……如果那些人能够善良一点。   觉得她被诅咒了,不要靠近她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折磨她,为什么要欺负她?   他们所为的,不过是发泄他们自己的情绪罢了。   “它向我伸出了手,问我想不想结束这一切。我看见它身后站了许许多多的身影,那是许许多多和我经历过相似的事,然后选择死亡的人。”   叶嘉薇没有犹豫,握住了它的手,加入了它们。   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了它们经历的所有痛苦,身体变得扭曲破碎,和它们融为了一体。   沈容环顾四周,恍然大悟:难怪这风沙如此诡异,难怪这股力量如此强大……   这些风沙,不是阴气,不是鬼气,更不是这群鬼的力量,而是它们本身。   它们在用自己的灵魂毁灭令它们痛苦的地方。它们早就做好了结束一切后,魂飞魄散的准备。   所以,叶嘉薇也好,这群融入了风沙的鬼魂也好,它们无惧沈容说要把它们打到魂飞魄散的威胁。   “这个学校里的人无辜吗?可能在你看来,他们有些是无辜的吧……可是在我们看来,他们不是凶手,就是帮凶。”   叶嘉薇努力坐起,慢慢拼接好自己的身体,道:“你知道吗,我的梦想其实不是做医生,而是去旅行,我想要看遍千山万水,看遍这个世界美好的风景。”   “但是妈妈生病了,所以我放弃了我的梦想,我想做医生,我想治好妈妈。我知道我的想法很天真,但是那时我才十五岁。”   “十五岁的我,放弃了去旅行的梦想。但是每一次被欺负,我都是靠这个世界留给我的风景坚持下来的。”   “每一次我想要放弃生命,我就看天空……啊,天空真美,夕阳好美,夜晚也好美……这个世界真的很美好啊,所以我也一定会变好的……我每一次都是这么想的。”   “直到暑假开始前的一天,我的生日……爸爸很忙,他没有时间留意我的生日。丁芸死了,也没有朋友还会记住我的生日。”   “我从很早的时候,就为我这天的生日做准备,我想过完生日,我就十六岁了,我距离逃离这个学校,又近了一步。我买了我很想要的挂件给我自己做生日礼物,这个挂件其实只要一块钱,但我买的时候,真的下了很大的决心。因为那一块钱够我吃两天的午饭……”   那是一个很粗糙的金鱼挂件,但在叶嘉薇看来,这就是好像她自己。   粗糙,但很结实。   结果就在她生日的这天,她的金鱼挂件被扔进了马桶里,她被锁在了厕所里,一整天。   而那些关她的学生,仅仅是自己不顺意,就觉得她霉到了他们,把她关在学校里,就好像把霉运关在了学校里一样。   他们笑嘻嘻地期盼着能有一个顺心的暑假。   而叶嘉薇被锁在厕所里,看着荡在污水里的金鱼挂件,看着窗外的天空从明到暗……   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好像不美了。   “晚上的时候,我被放了出来。我第一时间就把我的金鱼挂件从马桶里捞起来洗干净,然而我回过头后却发现,放我出来的人们站在我身后,看着我的金鱼,一脸的恶心和嫌弃……”   那一瞬间,他们在叶嘉薇的眼里,突然变得和这个黑夜里的世界一样的丑陋,一样的令她感到害怕。   “或许在你看来,我的遭遇不至于让我这么讨厌这个世界,甚至想让所有人都去死。”   “但是呀,像我这样的人的世界,就是很小的。”   “老师和父母就是天地,同学就是空气,无论哪一个让我感到不适,都会觉得,啊,活在这个世界好痛苦。”   “我就是生活在这样小小的世界里的一条鱼,在死后的漫长岁月里才意识到这个小小的世界就像是一个金鱼缸,外面还有大海在等着我……”   “但是已经迟了……”   “韩亚心比我坚强,比我勇敢。她的性格,可能跟你更像。谁欺负了她,她就一定要报复回去。她帮助我们,同样的,我们也帮助她过上更好的生活。”   所以,韩亚心的父母东山再起,是这群鬼的力量。   “韩亚心跟我很有缘,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意识到了。所以我委托她帮我一个忙,她同意了。我相信她会一直履行承诺的。”   沈容明白了,道:“这个忙就是,你让韩亚心伪装成你,做叶仁的女儿?”   叶嘉薇拼凑起自己的身体,走到天台边,望着楼下被血染红的尘土,满地尸体,道:“爸爸的人生,只剩短短十数载。就让他活在虚假的美好里,有何不可呢。”   “待他死去,他不会记得有我这么个糟糕的女儿。”   所以这辈子,就让他,快快乐乐地在谎言里度过剩下的时光吧。   不要告诉他。   不要告诉他……   我只是一条溺死在马桶里,没用的金鱼。   天地间血腥味浓厚。   沈容和叶嘉薇站到了一起,望着楼下。   风沙在慢慢散去。   沈容在叶嘉薇诉说时,一直在源源不断地吸取沙中的力量。   她努力避开吸收到那些鬼魂,额外消耗了不少体力和精力。   但也阻止了这些鬼魂屠校的计划。   它们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支撑它们完成屠校了。   楼下的尸堆里,有更多活着的学生在伪装尸体,避免被攻击。   “这场游戏,是我们输了呢。”   叶嘉薇用最后一点力量,将她自己变成了生前的样子。   她是个纤细而又瘦弱的女孩子,站在天台边,身体单薄得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   沈容看见无数风沙凝成鬼魂的模样。   生前没有朋友,一直被欺负的它们,死后拥有了许多同伴。   虽然它们没能达成计划,虽然它们脸上都有无奈,但它们,都是带着笑意和同伴们告别消失的。   沈容也看到了那位留下最初的诅咒的女鬼。   她漂浮在叶嘉薇的身后,像母亲一样温柔地抚了抚叶嘉薇的头。   然后,散了。   “啊呀,你还没死啊。”   身后突然想起略熟悉的女声。   沈容回头望去,是那个厕所里的女鬼。   女鬼和叶嘉薇打了个招呼,又对沈容笑了下,道:“我玩游戏输了,就要死啦,拜拜。”   话音刚落,它也飘散了。   这天地间,只剩下叶嘉薇一个了。   学校上方的天空逐渐澄明,站在天台上,能俯瞰学校周围的城市风景。   学校外车水马龙,热闹非凡,根本没有沙尘暴。   有许多被风沙困在校外的家长,在风沙散后,第一时间冲进了学校寻找他们的孩子。   叶嘉薇望着楼下抱住自己孩子的父母们,笑道:“我的爸爸妈妈,已经很久没有抱过我了。他们一定很想抱抱我,但是不能了。我也很想抱抱他们,但是不能了……”   “我的世界,真的很小,可我走不出去,我真的走不出去……”   “我即便知道外面有大海,我也只是一条跃不过鱼缸的金鱼啊……”   叶嘉薇的目光落在人群中的叶仁身上,在看到韩亚心跑向叶仁的时候,她纵身一跃,轻声呢喃道:   “爸爸,再见。”   “对不起,以前从来没有向你告别过,现在也是……”   “再见……”   虽然,永远也不会再见了。   叶嘉薇从高空坠落,身体像融化的泡沫一样飘散。   沈容带上隐身卡牌,跟着她从楼上跳下,抱住了她。   叶嘉薇在沈容怀里微怔,伸出自己正在消失的手,回抱住沈容,在她怀里嘶声哽咽道:   “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对吧?”   没有人听见她的哭喊,除了沈容。   沈容拍了拍的背,道:“是啊……”   她消散了,在沈容的怀中。   没有人注意到她。   甚至没人注意到从高空坠落下来的沈容。   学校里喧闹吵杂,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人群中的叶仁突然像是有所察觉般,回头看了沈容一眼,恰对上沈容的视线。   韩亚心拉了拉叶仁的袖子,瞥向沈容,对叶仁道:“爸爸,我有话想和她说,你等我一下。”   叶仁愣愣地点头。   韩亚心走到沈容的面前,道:“暴怒……”   沈容疑惑地皱了下眉。   韩亚心道:“让你情绪变的不稳定的东西,是暴怒。是它们和某个人做了交易,听说你很难对付,将暴怒的种子种在了你身上。不过现在看来,暴怒对你影响不是很大。”   沈容额角青筋微跳。   它们指的是叶嘉薇等鬼魂。   跟它们做交易的,想都不用想,也知道是哪些玩意儿。   那些神兽种,竟然防她到这种地步?   暴怒之神,跟它们是一伙的吗?   韩亚心说罢,转身离开,去找叶仁。   韩亚心虽和鬼魂们合作,但叶嘉薇并没有让她和杨媛媛参与过多。   或许叶嘉薇是担心韩亚心如果做太多恶事,有朝一日被清算,就无法代替她给叶仁做女儿了吧。   沈容看见韩亚心走到叶仁面前,笑着说了几句话,突然,笑容微僵。   叶仁反而笑起来,向韩亚心伸出手,拿走了韩亚心带着的、满是脏污的金鱼挂件,转身走了。   沈容走向韩亚心,问道:“他发现你不是他女儿了?”   韩亚心摇头,道:“不是……他要走了。”   “去哪儿?”   韩亚心眨巴眨巴眼睛,正想去追问叶仁。   韩亚心的父母却在此时找到了韩亚心,拉住了她。   沈容只得自己找叶仁。   叶仁回到了保安宿舍,拿出蛇皮袋开始收拾东西。   “伯伯……”   沈容打了声招呼,犹疑着,思考该如何问话。   叶仁停下手上的动作,回头对她笑道:“我准备去旅行了。”   沈容微怔,表情略僵。   叶仁道:“我年纪大了,薇薇现在也有比我更好的父母了,我不用再担心她什么,终于可以去做我自己想做的事了。”   他囫囵把衣物塞进蛇皮袋里,低着头,嗓音有些喑哑地笑道:“我是个不合格的父亲,对吧?我该陪在薇薇身边,我该好好地关心她,哪怕她不再需要我陪着,我也是她爸爸……但是……我想去旅行了。”   沈容看见有水珠从叶仁脸上掉落,“啪嗒”一声砸在袋子上,发出突兀的声响。   叶仁佝偻着身子,用力抹了把脸,背起行李,握紧手中的金鱼挂件,回头对着沈容笑道:“麻烦你帮我向薇薇告个别吧,我要带着这条金鱼去看看万水千山,看看这个世界有多美了……”   他努力在笑,却克制不住泪珠从眼里滚落,紧抿双唇克制着不发出呜咽,身体压抑地颤抖。   他大步地背着行李走出宿舍,独自一人穿过人群,向校外走去。   沈容远远地跟着他走出学校。   看见他默默地蹲在车水马龙的马路边,双手捧着那金鱼挂件,泣不成声。   他知道了。   他听到了。   那时的他,没有走远。   作为父亲,他怎么可能放心自己失而复得的女儿,和当时那样的沈容单独待在一起呢?   他躲在角落里,都听到了,都看到了,都知道了……   但是他的女儿,希望他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把别人当成他的女儿,好好活下去。   所以,他只能什么都不知道。   行人陆续从这位苍老的父亲面前经过,纷纷因他哭得通红的脸而侧目。   却没人上前询问一句,他在哭什么。   沈容也不能上前,   因为她不能拆穿这对父女对彼此的谎言。   即便父亲的心里很清楚,他得到的团圆,只不过是女儿的魂飞魄散,还有她留下的谎言。   即便他很清楚,哪怕他一直假装没有发现这个谎,撒谎的人也永远不会再来看他一眼。   但是这个谎言,是她留给他的团圆。 第184章 休息区0.45   一辆公交停在站台。   佝偻的身影摸了摸眼泪,没有细看这辆公交会去往哪里,便上了车。   去哪里都好。   只要在这个世界,就能带金鱼看到不同的风景。   他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像个顽童一样把金鱼贴在窗上,和金鱼一起向窗外张望。   他看见了沈容,愣怔几秒。   隔着灰蒙蒙的窗户玻璃,对沈容笑了一下。   公交车离去,只留下烟雾缭绕的尾气。   沈容回过身,看向学校里的场景。   人死了不少,但活着的更多。   杨媛媛和韩亚心站在一起。   浑身是伤的玩家们踉跄走过来。   佟焕压低声音道:“要不要处理韩亚心……”   沈容摇头:“韩亚心和杨媛媛其实都没做什么事,帮那群鬼做的最大的事,也就是替某个鬼认爸爸罢了。”   佟焕三人听得云里雾里的。   白色烟雾已在校门口聚集,这代表他们可以离开了。   沈容的目光停在人群中一道白影身上。   他站在那儿,目空一切,表情是她从未见过冷淡。   就仿佛明明身处人群中,却与世隔绝,高高在上,不可亵渎……   忽的,他像是察觉到沈容的目光,回头看她一眼,愣了一秒,满面欣喜地朝她跑来。   “你在等我是吗?在等我……”   封政一把拉住沈容的手,笑得眸中仿佛有星月。   封政说过,他本是不该来这场游戏的。   他来了,却没有过多出现,想必是因为很忙。   他也是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的。   只不过他把所有能挤出来的时间,都用来围着她转了。   沈容对封政笑了一下,道:“如果很忙,就先去忙你的事。我不会因为见不到你就不记得我答应过的事。”   她这是……在安他的心?   封政握着沈容的手不自觉收紧,目光缠绵地道:“我实在想你。”   沈容任他握了一会儿,意识到自己不抽手,他就不会放,收回手,对他道:“再见。”   她转身和佟焕要走向白雾中。   腰突然被拦住,封政在她身上狠狠蹭了一顿。   沈容疑惑地眨了眨眼:“你在干什么?”   封政委屈地扁嘴,道:“你刚刚抱了别人,我只是不想你身上她的气息嘛……”   说到那事他就来火。   为什么她要跳楼的时候去抱那只鬼!   他不是没能力在那时候把她拉走,但那时候拉她就显得太刻意了,好像他很小心眼似的。   如果是正常在地面上,他还可以找个借口,装个柔弱来拦一拦……   封政越想,眉目间的忧愁与委屈愈加浓厚。   仿佛他脑内的剧情已经从沈容因为同情抱了一下女鬼,快进到了沈容爱上了别人不要他了。   沈容唇角不自觉地弯了一下,觉得好笑,拍了拍他的手,道:“走啦,再见。”   封政目送她离去。   佟焕因神兽种联盟,和沈容说好了她先走,他随后再走。   佟焕瞥了眼封政,以为封政是沈容认识的比较腻歪的好闺蜜NPC。   目光触及封政的瞬间,他的大脑却突然一片空白。   再清醒过来时,他呆呆地看着身边,满面疑惑:我刚刚在看什么来着?   等了一会儿,他走进白雾中。   沈容回到休息区,直接联系牛角人工作人员把佟焕给带回来。   这次佟焕有稳定空间的道具加成,又有牛角人的及时接引,在神兽种拦截到他之前,他便平安回了休息区。   沈容还没来得及看这次游戏的奖励。   不过她也不急着看,和佟焕分开后,又立刻找到牛角人,道:“如果有神暗算我,对我的安全造成了威胁,这算是你们的管辖范围吗?”   她会这般不加遮掩地直言,皆是因为她看出来,这第三层休息区的工作人员和神,对她都分外的客气和关照。   虽然不知道他们有何目的,但很明显他们没有恶意。   沈容想:也许他们和神兽种联盟背后的那位神是对立的。只是不能太明显地表现出来,所以暗暗关照她这个跟神兽种联盟对上的人也说不定。   牛角人很聪明,没有过多询问,当即联系了管理神。   彼时黄西装管理神正跪伏在地上汇报近来得到的、与父子兄弟之间的内部消息。   祂听到牛角人的禀告,当即先将沈容的事插队报告给了坐在椅子上,表情有些神游天外的封政。   封政回过神来,眉目间生出短暂的暴戾与毁灭欲,旋即表情又恢复了冷淡。   高高在上,蔑视苍生。   这才是他原本的样子……不,他原本的样子比这更叫人敬畏恐惧,比这更加冷淡,无情无欲……   黄西装神这么想着,大着胆子道:“是那位女性的事,您不亲自处理吗?”   封政垂眸看了黄西装神一眼。   只一个眼神,黄西装的唇间突然鲜血喷薄,一块软肉被扯掉了出来。   是祂的舌头。   这位神在嫌祂多话。   封政早就发觉沈容身上的暴怒种子了。   不过,他不能再干预太多了。   封政起身离去。   黄西装神知晓,封政这态度说明他还是很重视沈容,而祂作为管理神,依旧要在范围内关照沈容。   不过,这位神为什么给祂一种与以往不同的可怕感觉呢?   就好像这位神身上有什么东西正在转变。   如果这位神真的有转变,哪怕是细微的,这对所有世界来说,都是极其恐怖的……   黄西装神浑身起鸡皮疙瘩,不愿多想。   想也没用,封政要做什么,谁也阻止不了。   聪明如祂,就该好好听话办事,以求苟命。   黄西装神去找了沈容,帮沈容取出暴怒种子。   沈容将那颗种子留下,收在了空间里。   黄西装神也没说什么,只称玩家们是他的孩子,在能力范围内,保护孩子是应该的。   沈容送走黄西装神,回到别墅里。   软软飞来迎接她,落在她的肩头抱着她亲了亲,然后乖乖地保持安静。   沈容拿出获得的新卡牌打量。   这次游戏,她获得是SS-级。   卡牌能力是【雷电】,相关数据和反噬情况基本和【风雪】类似,比【风雪】强一些的是,【雷电】对于阴邪的压制能力要更强一些。   沈容将【雷电】吸收到降级成S级卡牌,削弱反噬效果的同时,给自己的属性补充经验。   她隐隐感觉,【反叛的不死者lv9】还差一点点,就能突破了。   不知道新的属性,会给她带来什么呢?   沈容有些期待。   摸了摸肩头的软软,软软在她掌心里蹭了蹭去,亲了又亲。   沈容单手捧起软软,柔声问道:“你怎么突然这么热情大胆?”   软软扑棱着翅膀,“啾啾”两声,把整个身体都贴在她掌心中蹭。   软乎乎的小东西像个小毛球一样在她掌心翻动,还会抱她的手指亲。   可爱得要命。   她一边和软软说话,一边拿上换洗衣服到浴室洗澡,把软软也带上了。   进了浴室的软软把脑袋埋在翅膀下缩成了粉红色圆圆小球。   又对她张开翅膀,露出半张小脸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这架势……   是希望她给他洗澡?   沈容泡进浴缸里,拿了个小盆舀了水放在一旁,再把软软放进去。   她趴在浴缸边,伸着光洁的手臂,给软软揉揉搓搓地洗澡。   软软身上的粉红色越来越浓重,身体也逐渐烫得不行。   沈容戳了戳他的小腮红,道:“不是要我给你洗吗?你还害羞?”   沈容趴在浴缸边,软软趴在盆边,一人一鸟笑吟吟地对视着。   软软眼眸迷离地看着沈容,像是在笑,满眼餍足与愉悦。   沈容不逗他了,洗完澡休息了一会儿。   佟焕和左家兄妹来找她,一行人一起去游戏场。   软软反常地想要休息,沈容便将他留在了别墅中。   去游戏场的路上,左蓝给沈容讲这周游戏场的主题。   “下一场游戏,又是这一层的第四场游戏啦。之后咱们就又要去过通神塔了。所以这周的游戏场依旧是和通神塔有关联的。”   “这周的游戏场主题叫童话王国,听上去很美好,海报也很可爱。”   左蓝递给沈容一张海报。   海报上的文字胖乎乎的,糖果色,鬼怪的图案也都是Q版,确实很可爱,完全不恐怖。   海报上写到:   【这是一个诸多童话世界交汇在一起的可爱世界。   许多福利与美味食物隐藏其中,玩家们可在游戏场中尽情放松,自由活动,寻找宝藏!   活动时间为七天】   最底下还有一行小字:   【注:活动时间不会占据玩家的休息时间哦~】   看到备注的这句话,沈容等人就知道——这次的游戏场绝对不像海报上说的这么可爱。   一行人先绕道去买了些物资填充空间,而后一起进入了游戏场。   眨眼间,空间变幻。   沈容面前一片漆黑,胖乎乎的粉色可爱字体缓缓出现:   【很久很久以前,森林里有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她每周戴着一顶小红帽,挎着一个放满食物的小竹篮,穿过森林去探望她住在森林深处生病的奶奶……】   沈容心想:这是小红帽的故事?   字体继续跳出:   【所以,大家都称呼她为,周孝顺。】   沈容:……   字体没了。   沈容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打扮,有红帽,有竹篮。   很明显,她就是周孝顺。   现在,她正站在一片绿油油的密林之中,周围繁花似锦,树木葱茏。   今天微风和煦,阳光明媚。   沈容环顾四周,看到一条盛开着鲜花的小路,心道真不愧是童话世界,连条小路都这么梦幻可爱。   她迈开步子走上小路。   突然,脖子上一凉。   鲜血喷涌的画面映入了她正在移动下坠的目光中。   移动?下坠?   沈容转动眼珠子,看见自己的无头尸体“扑通”一声倾倒在绿莹莹的草地里。   而站在她身后,举着带血斧子砍下她头颅的人,身形,穿着,乃至臂弯上挎着的篮子,都和她一模一样。 第185章 休息区0.46   沈容的头颅跌进草丛里,草叶挂上了艳丽的血珠。   茂盛的草丛遮住了她的视线。   她难以看清砍她头的人长什么样。   不过这人手起刀落,毫不手软,接近她时也没有透露出半点气息。   可见其危险。   沈容脑海里没有被击杀的提醒,试图控制自己倒下身体,也没能成功。   这代表即便她被砍了头,也不算是真正的死亡。   外形和她如出一辙的人把斧子藏进竹篮里,没有迟疑,转身跑开。   风轻抚草地,草叶搔着沈容的耳朵,痒痒的。   “啊呀,这不是周孝顺吗?”   背后传来苍老的声音。   一个灰扑扑的矮胖身影走到沈容的面前,蹲下身捧起她的头颅,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是位面容慈祥的老奶奶。   她身披斗篷,灰白的头发蓬乱地压在兜帽里,斗篷系扣处有一颗仿佛蕴藏了星辰大海的珠子   这位老奶奶看着她血淋淋的头,目光里没有恐惧,没有惊讶,只有怜悯。   “怎么了,周孝顺?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住在森林里的女巫,以前你每周给你奶奶送面包的时候,都会顺路来到我的小屋,给我送一份食物,你忘了吗?”   女巫摸摸沈容的头,道:“是谁杀了你?”   沈容楚楚可怜地道:“是一个外形看上去和我一模一样的人,不过我没有看见她的长相。”   女巫嘴唇颤动:“天啊,可怜的孩子,你是不是碰过什么不好的东西?和你一模一样的人……那或许就是你呀,一个想要取代你的你。”   沈容装出疑惑又害怕的样子,抽泣道:“女巫婆婆,那我该怎么办呢?我已经死了呜呜呜……我再也不能给我奶奶送食物,也不能给您送东西了。”   按照一般童话剧情。   在她哭诉完之后,女巫就该帮她了。   果不其然,女巫怜悯地摸了摸沈容的脸,从兜里拿出针线。   她动了动手指,沈容眼前一黑。   再睁开眼时,就发现自己变得极小,头颅也被缝起来了。   眼前的女巫像个巨人似的遮挡了她面前的光线。   女巫道:“你已经死了,把你变小是为了不让死神发现你。一旦被死神发现,你可就要被拖进地狱了。在这森林的西边,有一个恶灵村。村里有一颗还魂珠,拿到珠子以后,我将你变回来,你就可以复活了。”   “不过你记住,在进入恶灵村之后,你一定要在三个小时内拿到还魂珠并离开村子,否则你就会变成村里的恶灵。”   “你的东西我就暂时替你保管了。”女巫拿起沈容的竹篮,道:“等你复活之后,你还有很多事要做呢,快点去找还魂珠吧。”   沈容连连说好,跑动起来。   她小小的身体只有巴掌大小,还没有草丛高。在草丛里跑起来十分吃力。   沈容心想:还真有点童话的感觉了。   如今的树林对她来说大得可怕,一丛丛灌木就像是一座座铁牢一般,难以攀爬。   沈容拿出拿出空间里的古剑,却发现空间里的东西都没有变小,变小的只有她。   古剑看上去就像是一棵倾倒的巨树,她难以挥动。   沈容思考片刻,双手化作海幽种触须,缠住剑柄,利用触须甩动剑身,将附近的草丛和灌木全部扫平冰冻。   再拿出洗澡用的玩具小鸭子,骑在小鸭子上,用脚一蹬,从冰面刺溜一下滑走。   可爱的塑胶小鸭子在冰面上滑行。   沈容坐在上面,一边挥动古剑,一边愉快地用脚蹬地移动,像个三岁孩子一样。   沈容感觉自己仿佛真的成了童话中的人物,感受到了游戏场的快乐。   轰隆——雷鸣响起。   天空瞬间暗了下来。   周围绿油油的植物眨眼间枯萎衰败,仿佛被看不见的火燃烧变成了废墟一般。   一座座巨大的坟包显露出来。   坟包上的土壳颤动起来,逐渐出现裂纹。   阵阵寒风呼啸而来,犹如鬼哭狼嚎。   一簇簇幽蓝的磷火凭空出现,如同活物般漂浮移动。   有磷火从沈容身边掠过,像一座移动的火山,差点将沈容烧着。   噗簌——   一只灰扑扑的手突然从一个坟包里伸出来。   这只手腐烂了一半,白骨上黏着泥土和肉丝,皮肉发黑,血管里有蚯蚓和甲虫正在拱动。   一条暗红的细长小蛇盘旋着缠到了僵直竖起的手指尖。   它像在高处眺望一般,森冷的竖瞳在幽暗诡谲的枯林中扫视。   沈容连忙收起小鸭子和古剑,把自己藏在土坡后面,探头探脑地观察这突兀冒出来的坟地。   她现在太小了,不方便战斗。   细蛇吐了吐信子。   那只半腐的手弯曲下来,扣住坟土,缓缓顶开了坟包,爬了出来。   轰隆——   电闪雷鸣。   森冷的电光照亮爬出来的尸体。   这具尸体穿腐化的灰布衣裳。   头颅因腐蚀已经没有什么皮肉,头顶只有几根稀疏的毛发。   它脸上仅存的腐肉像菜市场悬挂的猪肉般吊在它的头骨上,有蛆虫和甲虫正在肉里拱动,蚕食着它所剩无几的肉。   它的眼珠子没有血肉支撑,快要掉出来。   两条棕黄的蚯蚓像是通人性一般,用一段身体缠住了它的眼珠,另一端身体插进了它的脑子里,让两颗眼珠不至于从它眼眶里掉下来。   蚯蚓滑腻的身体在它眼珠子上蠕动。   让人头皮发麻,仿佛能感受到蚯蚓在自己眼球上爬动的冰凉粘腻感。   一只只手紧接着从一个个坟包里探出来,每一只手上都缠绕了一条细蛇。   在细蛇观察了周围后,一只只腐烂的鬼从坟包里爬了出来。   它们像牲畜一般四肢着地,身体扭曲干瘦,内脏从破烂的肚子里一半掉出来,一半还黏在身上。   随着它们的走动,腐黑的内脏沾了一地的土,留下一地浓稠腐臭的黏液。   沈容屏住呼吸,趁着这群鬼向她的反方向爬走,她蹑手蹑脚地慢慢离去。   嘶嘶——   耳边响起蛇音。   沈容转眸,一条细蛇竟悄然无息地跟在她身边,猩红的蛇信吐息之间像是要舔到她的脸上。   跟她差不多大的蛇张开嘴,仿佛一口就能将她的头吃下去,“噗”的一下对她喷出如雾气般的毒液。   沈容立刻从空间里拿出盾牌抵挡。   这盾牌是在休息区买的钢制盾牌。   被蛇的毒液一喷,竟然逐渐腐化成了黑色黏液。   沈容立刻把盾牌往蛇身上一丢,压制住蛇准备逃跑。   却发现身后的鬼们都发现了她。   一颗颗被蚯蚓缠绕,悬挂在脸上的眼珠子死死盯着她。   那蠕动的滑腻蚯蚓,也仿佛正对她虎视眈眈。   “啊!!!”   不远处响起几声尖叫。   那边的草丛晃动起来。   沈容用海幽种之瞳看见,有几个跟她差不多大小的人正在被蛇追杀。   他们中有人被蛇毒喷中,半身体都变得如同快要被烧化的焦黑蜡像,但还在奋力奔逃。   沈容放出四翼,借着草丛的遮掩迅速飞行,用触须和尾羽不断打开身后穷追不舍的蛇们。   无数鬼们在地上爬动,分头追击她和那些逃跑的小人们。   它们饥渴地吐出怪物一般的长舌,嘴巴咧开成恐怖的弧度。   沈容的世界几乎快要黑暗而又腐臭的气息包围了。   这哪里是童话世界,这是恐怖片世界啊!   沈容拿出古剑奋力挥动,将蛇和追击她的鬼怪冰冻了一部分。   估摸着自己已经和那群小人分开了很远,她振翼高高飞起,像一只小精灵般在树林里穿梭。   穿过一条仿佛分界线一般的明暗线条。   沈容来到了绿油油的树林里。   此时夕阳西下,暮色梦幻,彩霞绚烂。   但转身看,还能看到那些在地上爬动的腐鬼们在明暗线周围,流着口水徘徊。   那边的世界黑暗可怖,腐臭骇人。   沈容身体太小了,极速飞了这么远一段距离,疲惫不堪,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在一棵树上落下,从空间里拿出和她身体一般大的面包啃了起来。   那黑暗世界的深处传来空灵悦耳的声音,是沈容有点耳熟,却又听不太懂的语言。   这群腐鬼像是得到了某种命令,畏惧地循声奔去。   总算离开了。   沈容松了口气,仔细回忆那空灵声音,   似乎……是神域语言的发音!   沈容啃着面包,表情凝重地思考起来。   巫女说,杀了她的,是想取代她的另一个她。   本来她并不是很在意,觉得这可能是游戏安排好的。   但那句神域语言提醒了她:   游戏场虽然对玩家来说只是游戏,但这游戏场这世界的人来说,这里就是他们的现实。   这里有人懂得神域语言,这人应该是这场游戏的关键人物!   也就是说,这里有真实的另一个她想要取代她?   那么,如果这“她”取代成功。   那个“她”会不会代替离开游戏场?   细思极恐。   沈容不敢耽搁时间,吃完东西便准备上路去寻找恶灵村。   振翼飞高,观察周围环境,她却发现——她好像迷路了。   这里的世界景物因为那黑暗世界的突然出现而有了变化,她已经分不清自己现在是在哪里了。   下方忽然传来重重的喘息。   沈容落在树上往下看,是两个小人。   他们身边有瘫倒在地上的焦黑小人,有的已经全身腐烂,但还活着,痛苦不堪。   有的身躯被毒液腐化了一半,同样痛苦,脸色煞白。   他们应该都是玩家吧。   沈容定睛细看,站着的两个狼狈但没有受伤的小人,是她的熟人——佟焕和左航。   他们身边倒着的手臂因腐化而被砍断的人,是左蓝。   左蓝咬牙忍痛,一声不吭。   确实比起以前成长了许多。   沈容跳进草丛走向他们。   佟焕和左航立刻警惕起来。   但他们的卡牌已经在逃避鬼的追击中用得差不多,此刻无法再用卡牌对敌了。   沈容低声道:“是我。”   佟焕和左航闻声,身体放松下来,眼里浮现出喜悦。   有沈容在,他们就像找到了靠山一般,安心了不少。   沈容走近,扫了眼地上的伤者。   这些伤上满是鬼气,无法直接用治愈卡牌治愈。   沈容拿出吸收卡牌,先吸走了鬼气,再用治愈卡牌为他们治疗。   他们向沈容道了谢。   天快黑了,沈容指挥他们找个安全的地方,一行人边移动边说起来到这里后经历的事。   佟焕等玩家是同一个村子的。   来到村里的第一天,就有一群人屠了他们的村子。   他们和沈容一样,死了,但也不算是死。   他们遇见了巫师,巫师告诉他们的话,和巫女告诉沈容的近似:   “另一个你,想要取代你,所以杀了你。”   佟焕惴惴不安道:“游戏场只有七天时间,要是这七天内我们没法儿恢复正常,会不会真的被游戏场里的那个我们所取代?”   左蓝唇色苍白,虚弱道:“我感觉很害怕……这场游戏,难道是要让我们跟那群NPC置换身份吗?从今以后它们是玩家,我们要永远被困在这里?”   左航面色阴沉。   和他们同村的玩家道:“休息区说会对玩家的生死负责,应该不会让我们被取代吧?”   沈容闻言,惊觉自己忽略了一个可怕的关键点,转头问左蓝道:“游戏场的海报还在你身上吗?”   左蓝从空间里拿出海报。   海报对此刻的他们来说就像一张一张巨大的床垫。   沈容将海报钉在树上,逐字逐句地观察起来。   海报内容没什么问题,上面也有说【会对玩家的生死负责】。   只不过,有一点被所有人忽略了。   沈容沉声道:“如果那群NPC真的取代了我们,那他们……不就成了玩家了吗?”   休息区会对玩家的生死负责。   负责的是玩家,没有指名道姓地说是他们某一个人啊。   有玩家磕磕绊绊地道:“可,可是,不是说不能由别人取代我们的身份进入游戏,不然会死的吗?”   沈容经历过神兽种侵占玩家身份的事之后,就知道这种规定是有漏洞可钻的。   更何况……   沈容:“巫师不是说了吗,是另一个你,想要取代你。那个NPC,就是你自己!”   玩家们陷入压抑恐怖的氛围当中。   沈容皱了皱眉,又道:“不过这些也只是我们的猜测。或许这只是个游戏,只是在暗示我们通神塔相关的信息也说不定。”   沈容思来想去,还是很坚定地认为,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另一个她。   那个所谓的她,肯定是假的,是跟她不一样的。   沈容调整好心情,问其他玩家们要去哪儿。   他们听了巫师的话,要去明月海寻找鲛人来复活自己。   沈容很想去明月海看看,可以多了解一些信息。   但是她还没找到恶灵村的方位,而且这次游戏只有七天时间,危险程度却是未知的。   她不敢耽搁时间,和佟焕他们一起休整了一晚,便分头行动了。   翌日清晨,沈容决定一路向西走。   她背着朝阳,走着走着,又听见惊雷乍响。   她看见那黑暗的世界像是会吞食光明的怪物,在缓慢移动。   所到之处,葱茏美丽的植物全部枯死,一座座新的坟包冒了出来。   沈容心想:这场游戏可能不止是要玩家复活,并且找到奖励和宝藏这么简单。   也许,玩家还得阻止这黑暗侵吞世界。   不管玩家最后会不会被留在这个世界成为NPC。   放任黑暗世界吞食正常世界,都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沈容听见黑暗深处,响起了空灵的歌声。   梦幻,悦耳……勾人。   勾得沈容很想闯进那黑暗里,看看黑暗中唱歌的人长什么样子。   她脑海里甚至莫名地出现了一副美人唱歌的画面。   真可怕,用歌声勾人……   不过,等等,用歌声勾人这种事,不是鲛人之类的生灵会干的吗?   难道那黑暗深处,是明月海?   沈容闯进了黑暗世界。   脚下的土壤暗红潮湿,踩上去仿佛会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   光秃秃的土地上满是腥臭腐烂的气味,走了一段路,沈容感觉自己身上都仿佛染上了这股臭味。   她趁着那些坟包里的尸体还没钻出来,用尽全力朝着空灵声音所在的方向奔跑。   离那声音越近,她越能感觉到大地在震颤。   沈容直觉不妙,振翼高高飞起。   飞起的瞬间,她看见一个枯瘦干瘪的身影仿佛饿疯的野狗朝她刚刚所站着的方向扑去。   这是一只用四肢爬行,肋骨根根分明,长相可怖的鬼。   沈容要是晚飞一步,恐怕就会被这鬼吃进嘴里。   沈容掠过鬼继续向黑暗里飞。   这黑暗逐渐变得仿佛浓稠的黏液,让她浑身都变得沉重黏湿起来。   周围逐渐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沈容的海幽种之瞳都无法看透这黑暗。   她拿出手电筒来照明,光却像打到墙壁上一样形成一个光圈,无法照明前方。   沈容伸出手,感觉自己仿佛深处沼泽一般,周围的黑暗如同淤泥,拉扯她的身躯和手臂。   她没有摸到什么异样,身体也没感觉到深处沼泽中的挤压。   但是,她能够确定,她现在不是飞在空气中,而是飞在了一个仿佛空中沼泽一般的地方。   她的海幽种之瞳无法透视,所以不能看清这里。因为这里的“空气”是实体。   沈容低头看,下方的鬼们密密麻麻如同蚂蚁。   它们身上拖着一根根漆黑如碳的长木头,像苦工一般朝着黑暗深处艰难爬行。   让这么多鬼做苦工……   那黑暗深处没准儿是这场游戏的最终大BOSS。   沈容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继续往里飞。   飞了不知多久,包裹着她的东西越来越厚重。   沈容猛地往前一冲,她眼前豁然明亮起来。   周围有无数散发光华的明珠悬浮在空中。   如果忽略地上可怖的鬼们,这里简直比外面的树林还要梦幻。   一个巨大的水晶鸟笼被无数透明花朵组成的藤蔓包裹,吊在空中。   一汪清泉如同瀑布,从鸟笼上方倾泻下来,形成清幽的水幕。   花朵将鸟笼半遮半掩。   那空灵声音来自其中。   沈容靠近鸟笼,因为身躯足够小,从鸟笼缝隙里钻进去是轻而易举的事。   穿过层层花朵藤蔓和水幕,沈容看见了一个半身浸泡在水里的身影。   他穿着玄黑的袍子,墨发如瀑,肌肤赛雪。   听到沈容的动静,他缓缓转过头来。   沈容微愣。   如她所想,是个美人。   很美很梦幻的美人……   沈容目光向下,看见他玄黑袍下,是一条散发幽光的鱼尾。   他眼眸清澈如泉,突然俯身靠近沈容,半眯眼眸,轻声道:“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沈容心想:这游戏场的主要剧情,难道是类似于勇士救公主的剧情?   她是不是该先复活,然后再来救这条人鱼?   在她思考期间,一双冷白的手把她捧在了掌心里。   他面泛桃粉,眼眸里却仿佛藏有璀璨星河般,哄她道:“你吻我一下,我就可以拥有人类的双腿,跟你一起离开了。”   沈容愣了一下,与他对视几秒,道:“封政?” 第186章 休息区0.47   眼前美丽的鲛人抿了抿唇,眼里迸发出喜悦的火花,随即又闪过—丝黯淡。   封政既开心她能—眼就认出他,又难过——她认出他了,肯定就不会吻他了。   沈容没有问封政为什么在这儿。   反而在心里再次提醒自己——无论是游戏场,还是游戏副本,这些世界对本世界的人来说,都是真实的。   在玩家眼里他们是NPC。   可在他们眼里,玩家才是外来客。   她不能够真的把游戏里的—切生灵当成数据来看待,也不能掉以轻心。   沈容打量了封政几眼,道:“你在这个世界,是男的呀?”   封政瞳孔微缩,单手挡住自己的胸膛,道:“鲛人是无性别的。”   沈容点头:“哦。”   她并不是很在意性别这回事,只是随口问—下。   沈容同封政聊起正事,道:“除了吻你,还有别的办法救你出去吗?”   封政手指勾缠着自己的长发,垂眸低声道:“吻我最方便了,干嘛还要想别的方法……如果你没认出来我,为了过游戏,你是不是就会吻了?那你就当没认出我来,好不好嘛……”   沈容:“就算没认出来你,我也不会随便吻别人啊。”   封政眸光潋滟地望着她,嘴角微微向下撇,仿佛在看—个负心汉。   沈容跳下他的掌心,道:“你不说,那我就自己去找了。”   封政忙道:“等等……”   沈容回眸,瞧见他眼尾竟红了起来,仿佛被欺负了,眼底水光荡漾,情绪低落道:“周围的珠子里,有—颗珠子是纯黑的,它会移动,隐藏在其他珠子的光芒下。那是—枚可以让我暂时拥有双腿的药,也是可以让你暂时变回正常大小的药。”   沈容:“这种药只有—颗吗?”   封政点头,肯定地道:“只有—颗。”   沈容顿在原地,没有再谈那颗药的事,同封政聊起了这里是哪儿。   封政道:“这里是亡魂殿。下面这些鬼,都是受亡魂殿里的殿主差使,运来被雷电灼烧过的木头,打造战车等物,预备进攻外面的世界。”   “我的身份是明月海的人鱼,是被抓来协助殿主用歌声蛊惑奴役这群鬼的。想要解救我,你要给我—个真爱之吻……”   说罢,封政委屈巴巴盯着沈容眨眼:“童话故事里都是这样的,不是吗……”   其实是他特意过来扮人鱼,试图用歌声蛊惑沈容过来的。   不然他才不会呆在笼子里。   沈容听封政说话的同时,心里在思考:只有—颗药,到底要怎么办?   她可以把封政丢在这儿,自己吃了药跑走。   沈容抬眸看封政。   他明眸澄明,眼里只有—个她。   沈容犹豫了几秒,决定好了。   她开启海幽种之瞳,飞出笼子,在—颗颗明珠里寻找药的下落。   找了—会儿,总算发现—颗只有她巴掌大的小药丸在明珠之间疾如闪电般移动。   沈容挥动四翼,很快拦住了那颗药,将其收起。   她此刻很明显地感受到海幽种中翼的提速效果有多大。   如果她现在只有上翼,她肯定是追不到这颗药的。   沈容带着药回到笼子里,没有立刻吃下去,问封政道:“你能打开笼子出来吗?”   封政忐忑又期待地点头。   所以,她到底是选择吻他,还是要把药给他吃?   沈容让封政打开笼子,移动到笼口。   自己吞下了药丸。   她瞬间变回了正常人大小,但脑海里的信息告诉她,这颗药的药效只能维持二十四小时。   二十四小时之后,她如果不能找到巫女变回去,就又要变回小人了。   沈容的身形隐藏在满是花的藤蔓间,没有鬼发现。   封政盯着她,嘴角上翘,眼眸迷离起来:“你要带我走吗?”   沈容点头。   封政笑得眼里仿佛有烟花绽放—般。   这是不是就代表,她选择给他—个吻?   封政抿了抿唇,有些紧张,面上的桃花色浓艳欲滴,艳丽的红唇微微张开,向沈容靠近。   沈容环顾四周,飞快地接近封政,—把将他打横抱起,飞出亡魂殿所在地。   封政愣了—秒,靠在沈容怀里,眼里的光—点—点地暗下去。   她选择直接抱走人鱼状态的他,不吻他。   封政抬眸看着沈容,摆了摆自己流光溢彩的鱼尾,道:“没有水,我会渴死的。你不愿意吻我,就把我放回去吧。”   沈容闻言,动作顿住。   真的在考虑把他放回去。   沈容本意是打算结束—切后再来救他走。   但他的眼神可怜兮兮的,仿佛她走了,他就会哭死在这儿,她这才打算直接抱走他的。   却没想到,原来他这种状态不能离水。   封政察觉到她的意图心下—凛,虚弱地笑了:“没关系的,你放我回去吧。就算我在亡魂殿,会被抽筋剥皮,受尽折磨,我也没关系的……反正我不会真的死,你不用担心我。”   “我只是会有—点痛而已,但是我都习惯了,我真的没关系。”   他闭上眼睛,遮住眼里翻涌的阴暗。   她要是真把他送回去,他就在这个世界自杀!   反正她不会在乎他的死活,可能他在这里死了,她反而会觉得少个累赘……   她能轻松游戏,也挺好的。   反正……离开这里后还能再见。   反正……不管怎样,他都爱她。   封政睁开眼,满眼柔情地盯着沈容看。   沈容:“……”   他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要是再把他送回去,她还是人吗?   吻他吗?   沈容迟疑不决,但又不想耽误时间,极速往外飞,问道:“你还能坚持多久?外面应该有水源的。”   封政道:“还能坚持—会儿。不过外面的水源没有用的,我只能在明月海的海水里生活。为了把我留在这儿,亡魂殿的殿主特地把明月海的水引到了这儿。”   沈容低头对上封政的视线。   迷之感觉他的眼睛好像在控诉:“人家能为我把海水引到这里来,你吻我—下,这很难吗?很难吗很难吗很难吗!”   但他的嘴却在说:“没关系的,你让我死了也行,我愿意为你死。”   沈容:“……”   她—言不发地带着封政飞出这片黑暗,飞到星辰璀璨的童话世界里,将封政放在—棵有许多绿色荧光包裹着的巨树上。   封政坐在树枝上,流光溢彩的鱼尾垂下,仿若坐在树上的精灵。   沈容在他身边坐下,对他轻笑了—下,突然低下头。   仿佛有—只蝴蝶,从他的唇上—触即离。   软软的……   封政愣了—秒,在沈容抬头之前,抱住她的腰,眼神热烈灿烂:“这样不行,要吻……久—点。”   沈容的手放在他的鱼尾上,感受他鱼尾的变化,唇再次贴上他的。   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动作。   封政闭着眼睛掩饰眸中的欲浪,难耐地舔了舔唇,舌尖无意识地在沈容唇上轻轻扫过。   他在极力地克制住想要把沈容狠狠按进自己怀里,然后……做自己想做的事的冲动。   沈容被那温热濡湿舔了—下,下意识要远离。但手上的鱼尾还没有变化,硬是忍住了。   不然这时候撤,不就前功尽弃了嘛。   虽然她还不是很能接受。   但沈容心里很清楚,这个吻不仅是为了完成任务。   换其他NPC来,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干这种事。   也只有封政……   他太会撒娇,太会黏人了。   沈容搂紧了封政的腰。   封政手指因过于用力而僵直,干脆把手收到自己身后,狠狠刺进了自己的手臂里以保持清醒。   他背在身后的双手鲜血淋漓,血珠几乎连成线,从树上滴落。   虽然只是唇瓣贴着唇瓣,但他好想再和她贴久—点,再久—点……   不想因为自己的异样打断这—切。   “啊!”   树下传来短促地叫声。   唇上的温热撤离了。   封政克制住下去弄死那尖叫生物的冲动,差点咬碎—口银牙。   他的尾巴慢慢变成了—双线条优美的长腿,流光溢彩的鳞片化作飘逸的裙子盖在腿上。   沈容收回了手,也远离了他,神情严肃地俯瞰树下。   树下跳出几个浑身是血的小人。   小人附近的叶子上也满是血珠。   这些小人像是……   佟焕和左家兄妹他们几个!   沈容跳下树,俯下身问道:“你们怎么了?又遇到什么怪物了?”   佟焕等人看清面前突然出现的巨人是沈容,都松了口气。   左蓝道:“没遇到怪物,就是刚刚天上突然下血雨了,差点淹死我们。”   如今—颗正常大小的水珠砸到他们头上,都有把他们溺死的可能。   封政面色阴沉,手指轻动。   天空突降暴雨,将他们身上的血冲洗干净,也将他们淋得仿佛变成了水鬼。   沈容拿出伞遮在他们头上,他们连忙—起躲在伞下,道了谢,询问沈容是怎么变回正常大小的。   沈容简单地解释了—下事情经过和自己得到的信息。   她漫不经心地拉住了封政的手,将他拽到自己身边,低声问道:“你流血了?”   封政手臂上的伤已经愈合,他把血迹抹在腿上,乖巧地道:“人鱼分裂出腿,流点血是正常的,我没事。”   她主动拉他!她在关心他!   封政的内心被这两句话刷屏。   好想,再吻她,更深入的……   他低垂眼帘,掩饰欲望,微微侧着身体,“虚弱”地靠在沈容身上。   沈容搂着他,找了处干净地方避雨。   佟焕等人缓慢跟过来,没有多问封政是谁,说起了他们这短短时间内的经历:“我们刚刚看见—个和你穿着打扮—样,提着—个小篮子的人,和—个大叔交谈。”   “那个大叔叫她周孝顺,问她是不是刚给奶奶送完东西回来。她说路上遇到了点事,耽搁了,这才刚要去见奶奶。他们聊了很多事,看样子很熟悉。”   沈容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就是周孝顺。   佟焕等人遇见的那个周孝顺,有可能是杀了沈容的人。   他们心知这—点,所以碰到那场景的时候不敢冒然出头,暗中观察了好—会儿。   左航道:“那个周孝顺往森林深处去了,和他交谈的大叔往东边去了,看样子是回村。”   沈容思考片刻,道谢,带着封政往东边走。   封政动动手指让雨停了,乖巧又安静地跟在沈容身后。   牵着她的手指,不打扰她。   他在默默回忆跟她的那个简单的吻。   —遍又—遍,回忆像—只手温柔地抚着他的心。   沈容面色凝重。   那位大叔和周孝顺聊了很多,很熟悉……   也就代表那个周孝顺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比她要多。   会不会那个周孝顺本就是这个世界的周孝顺?   而对于周孝顺来说,她才是突然冒出的另—个周孝顺,是想要侵占周孝顺身份的危险人物,所以周孝顺才杀了她?   可是那巫女为什么告诉她,是周孝顺想要取代她?   是巫女把她当成了真的周孝顺,还是巫女故意误导她?   又或者……巫女另有所图?   封政跟她说,亡灵殿主在奴役鬼怪打造战车等物进攻外面的世界。沈容所看到的,也确实是黑暗世界在吞食这个童话世界。   沈容脑中灵光—闪,望着不远处风景如画的村落,脚步顿住。   她想到自己那时候被砍了头,脑海里却并没有死亡信息。   那时她还以为是这个世界的设定问题。   现在想来,玩家们有可能都被骗了! 第187章 休息区0.48   或许,巫女和那黑暗世界是一伙的。   玩家被他们蒙骗去夺取他们所需要的道具。   而他们将玩家变小,控于掌中,以防玩家醒悟后与他们为敌。   沈容心下有了这样的猜忌,对于巫女给她的任务就多了几分思虑。   她牵着封政的手走进村里。   村中绿草如茵,家家户户门口都有个院子。   村民正在院中吃晚饭,互相调侃唠嗑,气氛快活。   “周孝顺,你回来啦。”   有位正在啃鸡腿的大爷望向沈容,随手扯下另一只鸡腿丢给她。   沈容接住鸡腿,道谢。   大爷扫了封政一眼,对沈容道:“你奶奶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吗?听说最近树林里不太平,你要不跟你奶奶商量商量,让她回村子里住,别再守着她老伴的那座坟了吧。”   沈容对于周孝顺的事并不了解,打着哈哈敷衍过去,将重点放在“最近不太平”的事上。   她介绍封政说这是她认识的朋友,要来她家玩几天,又问道:“最近树林里发生什么事了?”   “树林突然开始大片大片的枯死,还有许多坟包凭空冒出来。我儿子前两天去砍柴,恰好碰上树木枯死的画面,半个世界一下子全暗了,太可怕了。”   大爷对门的大妈边说边拿了两块芝麻糖馅饼,分给沈容和封政。   封政不肯接别人的东西。   沈容帮他接了,对大妈解释道:“他害羞。”   大妈不以为意地摆手,叮嘱沈容道:“你还是尽快把你奶奶从树林里接出来吧,别再让她那么任性地守在坟边了。她老伴都去了多少年了。”   沈容点头,牵着封政在村里走。   村民时不时塞俩饼子包子给她,对她都十分照顾。   沈容看见村尾一间没点灯的屋子,估计这屋子应该就是周孝顺的房了,走了进去。   嘎吱——   木门被推开,屋内简单的摆设影影绰绰地映入眼帘。   沈容拿出手电筒照明。   光亮洒进屋内。   屋里到处都湿漉漉的,仿佛一切物品都刚刚被水浸泡过,连缝隙里都是水迹。   “周孝顺。”   身后响起村民们的声音。   沈容回头。   几个村民站在屋外的栏杆边,在灰暗的夜空下对沈容笑。   “给你的东西记得快点吃,吃凉的容易拉肚子。”   沈容点点头。   把手上的食物放在桌上,关上房门。   她感到一丝诡异的违和。   那些食物,她自然是不会吃的。   沈容开启海幽种之瞳打量屋内,什么也没看出来。   她牵着封政往楼上走去。   走上木制楼梯,一滩液体在木缝之间若隐若现,将溢不溢的。   沈容脚步顿住,嗅到一股极淡的泥味。   她蹲下身,拿出工具撬起木板,木板下荡着的一汪浑浊液体差点被木板弹溅到她脸上。   沈容观察这滩液体,从中看见了浑浊的烟气,闻到了淡淡的腐臭血腥味。   她侧目打量被水洗过的客厅,余光突然瞥见窗下有一只眼睛一闪而过。   她连忙冲到窗边查看。   窗外一片漆黑,家家户户都熄了灯,整个世界都沉浸在黑暗里。   远眺,能看见村庄外的树林,正在缓慢地、成片成片地枯萎下去。   沈容垂眸,转身继续上楼。   封政突然撞进了她怀里,窝在她怀中,像是很害怕的样子。   沈容低声问:“怎么了?”   她不信他真的害怕。   他现在的表现,都是他的人设所需。   封政指了指客厅和楼上,道:“我刚刚看见有像烂泥一样,血淋淋的怪物出现,但是一眨眼又不见了。我好害怕……”   沈容搂住封政,静心聆听观察。   有滑腻的“咕叽咕叽”声在屋子里若隐若现,但她没看到发出这声音的东西在哪儿。   难道是水?   沈容目光凌冽地打量起到处浸满水迹的屋子,拿出控小鬼牌,随手扔了一张在地上。   “现身。”   她试探地命令。   地上那一片的水迹竟然真的活动起来,逐渐汇聚成一只软如烂泥,没有骨头的鬼。   它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拖把,浑身都是血红的“布条”。细看,那些布条不是布条,而是一片片血色肉片。   一只鬼现身,其他鬼见藏不住,也纷纷凝成实体,像蛇一般蠕动着扑向沈容。   它们身体中间撕裂开来,变成一张满口黑红尖牙的巨嘴。   要是被碰一下,被咬掉一块肉都算轻的。   沈容用触须将这些鬼全部打出去,用鳞粉灼伤他们。   屋外的院里冒出一阵阵灼烧鬼怪的烟雾。   沈容上楼,观察搜刮这间屋里的信息。   屋子很干净,很可爱,就像动画片里的简约童真风。   唯一有信息价值的是床头一本笔记本。   她来村里的目的也就是打算看看这群村民,找一些和周孝顺有关的线索便离开的。   沈容拿上笔记本,打开查看。   这笔记本像是一篇日记,断断续续记录了周孝顺发现的一些事。   【牛大婶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我怎么感觉她好像想要吃了我?】   【马叔叔给了我一碗鸡汤,我喝完之后头晕脑胀的。迷迷糊糊做了个梦,梦见有人在我耳边说要吃了我,有人说还不到时候……好可怕。】   【今天去见奶奶,奶奶也变得好奇怪,一会儿看我,一会儿看爷爷的坟……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好害怕。】   【晚上突然被吵醒,发现有好多脸密密麻麻地挤在窗外,盯着我笑。我吓晕过去了,醒来之后跟婶婶说了。婶婶说我又做噩梦了……   最近我为什么总在做噩梦?   可是那些梦好真实。】   【我遇到了森林女巫,她告诉我有人想替代我,我所遭遇的一切都是那个人干的……她给了我一把斧头……只要我杀了那个人,一切就都可以恢复正常了……】   ……   看到一半,屋外突然有异响。   沈容推开二楼窗户往下看。   一个个人影包围了她所在的屋子。   这些人面无表情,手上拿着各种劳作用工具,盯着院子里鬼被烧尽后的痕迹看。   沈容仔细打量他们。   他们的面容隐于黑暗之中,看不清,但周身被宛若蛇一般若有若无的黑色气息缠绕。   “她在那儿!”   有人指着窗边的沈容喊了一声。   村民们纷纷抬头。   他们笑容机械,宛若戴上了微笑面具。   “周孝顺,给你的鸡腿你吃了吗?”   “饼子你吃了吗?”   “周孝顺,你吃饱了吗?”   夜风阴凉。   寂静的村中,只有村民们呆板僵硬的问话。   沈容察觉到不对劲,敷衍说吃过了。   村民们握紧手中的工具。   给沈容鸡腿的大爷咧嘴一笑,竟露出一口尖牙,道:“周孝顺,你变坏了,竟然学会了撒谎。”   村民们纷纷咧开嘴。   一口口尖利黑红的牙齿像是代表了一只只怪物。   这群怪物此刻已经包围了她。   沈容没有选择与这群村民正面对抗。   这群村民像是被控制了,不是真正的鬼,不能杀。   她打横抱起封政,纵身下窗户。   村民们立刻张牙舞爪地包围过来,张大嘴巴似乎想在她坠落下去的时候啃她一口。   沈容展开四翼从他们面前掠过飞走。   村民们愣了两秒,像追捕猎物的野兽,兴奋地嚎叫着追赶沈容。   沈容飞进树林里,总算把这群失去理智的村民甩开。   封政在她怀里瑟瑟发抖,紧紧搂着她,道:“我好害怕……”   沈容知道他在装,敷衍地拍拍他的背,带他到一棵树上坐下,打开笔记本继续查看。   笔记本只剩最后两页内容。   倒数第二页:   【我看见很多小孩子在哭……不该是这样的!不能这样!】最后一页,字体变得非常潦草:   “我要去履行我的使命了!”   小孩在哭?履行使命?   前面的内容沈容大抵都能想明白,唯独这两页,她看得云里雾里。   周孝顺在童话世界似乎算是一个主人翁。   她的使命是什么?按照原本的方向走剧情?   沈容收起笔记本,思考的同时,抱起封政朝西边飞去,寻找恶灵村。   不管怎样,她得在药效尽失之前,拿到还魂珠。   要不要把还魂珠交给巫女,那是另外的事。   天边露出鱼肚白,又一片树林枯死衰败下去。   沈容飞了许久,总算找到了恶灵村。   恶灵村村口有一个挂满蜘蛛网的牌匾。   牌匾上沾染了新鲜的血迹。   沈容因血迹而驻足,观察了一下牌匾,在匾后发现了一张纸条。   打开纸条,上面印满了血色指纹,字体也歪歪扭扭,仿佛垂死之人无力书写的样子。   【陌生人,千万不要进入恶灵村,他们已经和以前不同了。   我看到了很可怕的事情,我发现了我的使命。   我决定为我的使命而离开这里,哪怕付出生命。   请留下联系方式,等我回来后,我会邀请你到恶灵村玩耍。   倘若很久没有等到我的邀请,就永远忘了恶灵村吧。   恶灵村小恶留。】   字条下方,是一只Q版的可爱小鬼。   这位小恶,应该是恶灵村的主角?   他也提到了使命……   沈容收起字条,走进了恶灵村。   乌鸦发出鸣叫,突然扑棱着翅膀从各个房子里飞出来,涌向沈容,像一团移动的乌云想要将她吞噬。   沈容拿出古剑,轻松将用利爪攻击她的乌鸦一只只斩落在地。   封政依旧缩在她身后装柔弱,道:“我好害怕……”   沈容瞥了眼封政。   隐约间,感觉他也不太对劲。   他一直在说害怕,就像在提醒她什么。   她把猜疑藏在心里,闯入恶灵村。   恶灵村里响起一阵阵颤抖缥缈的鬼音。   “是谁打扰我们休息?”   “是小恶回来了吗?”   “这味道……好像是一个人类啊!”   沈容心想:一个人类?   它们这是直接忽略了封政的存在?   村里响起兴奋的啸叫。   村中的屋里发出丁零当啷身体撞击物品的声音。   一只只鬼连滚带爬地从一间间屋子里冲了出来,甩动鲜红的长舌,两眼放光地朝沈容扑来。   这场面,就像是数百饿疯的野狗同时出笼。   沈容记着小恶的字条,没有对这群鬼下杀手。   目前为止,她还没得到任何奖励,连一张小卡牌都没有。   可海报上说过,游戏场中的童话世界里有奖励,还有宝藏。   也许这个世界得变回童话世界,玩家才能正式开启寻找宝藏和奖励之路。   而这些鬼可是童话世界的关键人物们,不能杀!   她挥动古剑和触须,在鬼群中穿梭,随手抓了只鬼控制,逼问它还魂珠在哪儿,   鬼指出方向,沈容立刻去夺还魂珠。   鬼们密密麻麻跟在她身后,流着口水对她穷追不舍。   封政站在村口,望着沈容的背影,眉眼低垂,难掩受伤。   她把他丢在这儿了。   她肯定已经明白了他的暗示……   他闭上眼睛,唇瓣上的温软感觉还残留着,心间又漾出一丝甜。   不管怎样,他本来就是做好了准备来的。   得到她一个吻,怎么也值了!   他想着她的靠近,想着她的气息,她的温度,嘴角再度扬起。   沈容很快取回还魂珠,带着封政跑回森林里。   又一片树林枯败而死,坟包冒出,紧接着腐鬼爬行,砍伐枯木,前往亡魂殿,去造战车。   沈容拿着还魂珠,瞥了封政一眼,正犹豫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道矮胖灰黑的身影从树林里走出。   “哦,我可怜的孩子,你这么快就已经拿到还魂珠啦。”   是巫女。   她扫了眼封政,瞳孔微缩。旋即又假装没看到他似的,向沈容伸出苍老起皱的手,道:“快把还魂珠交给我,我来教你如何复活,变回正常样子。”   沈容一手把玩着还魂珠,一手搂住封政的腰,道:“巫女婆婆,你先跟我说说杀了我的那个人的事,我再把还魂珠交给你,好吗?”   巫女的目光落在沈容拦着封政腰的手上,瞳孔再次收缩,震惊至极的样子。   整个人都僵了一下,手也有些打颤,不安地瞥了眼封政,对沈容道:“杀了你的那个人,就是想取代你的另一个你呀。”   “等你复活了,我会协助你除掉她,不会让她威胁到你的,你放心好了。来,快把还魂珠给我,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巫女试探着靠近沈容。   沈容搂着封政,始终和巫女保持距离,问道:“巫女婆婆,你生活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呀?”   巫女眼皮一跳,道:“就,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子啊。”   沈容:“这里是童话世界,你生活的世界也是吗?”   巫女沉默,听出了沈容话中有话。   她的身体开始膨胀变大,苍老的皮肤也开始像融化的雪糕一般往下滴,阴笑道:“你发现了?”   沈容似懂非懂地点头。   她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了。   这里是童话世界,而侵蚀童话世界的世界那么恐怖,类似于鬼故事世界。   巫女、巫师……亡魂殿……这些协助那鬼故事世界侵蚀童话世界的人物,肯定不是童话世界的人,才舍得对童话世界下手。   周孝顺,小恶……还有许多角色。   作为童话世界里的主人翁们,他们发现了这一点,并踏上了对抗侵蚀的路。   而玩家出现在这里,初始身份竟然是反派的同盟!   这点可能所有玩家都没想到,还以为自己是正义的一方,要杀掉想取代他们的人。   沈容看到笔记本和字条后就没停止过思考。   此刻也大概猜出周孝顺说的“孩子在哭”和“使命”是什么了。   巫女逐渐变得如同巨树般庞大。   一个个坟包在它脚边冒出,一只只腐鬼从中爬出,匍匐在她的身边,听候它的差遣。   巫女的面孔变成了骷髅,漆黑的两个眼洞死死盯着沈容,仿佛要将她吸进去。   它的声音变得粗粝沙哑,仿佛劣质音响在耳边炸响,震得人脑瓜子嗡嗡的:   “你发现了这些又如何?跟我们合作,你就是这个世界的主人翁,这不好吗?”   “那些童话有什么意思?整天嘻嘻哈哈的,快快乐乐大团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美好的事!我们的存在,是为了让大家少做点梦,认清现实,这不好吗?这多好啊!”   沈容闻言,心道原来侵蚀童话世界的,不是什么鬼故事世界啊。   那又是什么东西呢?   她搂着封政,一点要开打的意思也没有。   “女巫”也只是恐吓她,没有对她动手。   双方就这样僵持住,大眼瞪小眼。   然后,沈容搂着封政转身走了。   “哎!你等等!还魂珠……”   “女巫”和一群鬼跟在沈容身后,开始唧唧歪歪地说他们有多好,玩家加入他们才是正确的角色。   不管怎么说,就是不动手,看上去像是很讲道理的一群鬼。   但沈容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动手。   沈容侧目看封政,低声道:“不要什么角色都演。”   封政侧头靠着她,道:“他们好恐怖,我好害怕……我脚有点软,你能不能抱抱我?”   他学会得寸进尺了。   沈容睨他一眼,想到之后会发生的事,将封政打横抱起。   封政把脸埋在沈容颈间,抬眸看看沈容,轻轻吻了一下她颈间细嫩的肌肤。   沈容没说什么。   他笑得眼睛眯起,又用舌尖轻轻舔了一下。   沈容垂眸:“差不多行了。”   封政搂紧她,低垂眼帘,一副我见犹怜的美人哀愁模样:“我害怕嘛……”   说罢,又把脸埋到颈间,贪婪地嗅着她的气息。   “巫女”跟在沈容身后说得口干舌燥,也不敢动手。   突然,侧方的树林倾倒了一大片。   沈容看见许许多多身影和鬼怪打斗起来,朝着黑暗深处奔去。   其中有几个沈容眼熟的——佟焕和左家兄妹。   佟焕看见沈容,立刻道:“我们都误会了!我们没有死,我们被那群巫师蒙骗了!”   他巴拉巴拉说了很多沈容早先前猜想到的东西,也就算是证实了沈容的猜想都是对的。   沈容一边听一边点头,突然感觉封政搂着她的手在不安分。   他的指腹像蝴蝶亲吻花瓣,在她颈间的经络上轻点,唇瓣贴上她跳动的血管。   弄得她脖子痒痒的。   沈容低声道:“我要把你丢下去了。”   封政一脸的楚楚可怜,还是同一句话:“我害怕……”   他在一步一步试探她能接受的范围。   想跟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佟焕还在那儿继续讲述。   他是遇到了结伴而行的童话世界主人翁们,从主人翁们那儿得知了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   现在,他们正协助童话世界的主人翁们击退那黑暗世界,让世界恢复正常,玩家们也就能正常度假休息了。   封政在沈容怀里各种吸引她的注意力。   沈容用力捏了一下他的侧腰。   “嗯……”他发出一声轻哼,下腹有些异样,不再乱来,呼吸却还是难以克制地变得滚烫。   佟焕说的事情,基本上都是沈容在他说之前就猜到了的。   此刻被封政分了心,没听仔细,倒也不算什么事。   沈容身后的“巫女”不敢攻击她,率领群鬼攻向了玩家和童话世界主人翁们。   沈容问封政道:“等他们结束,还是我现在就可以动手?”   封政眼里闪烁着期盼的光,问道:“你会不会有一点舍不得?”   沈容沉吟片刻,道:“我还没想好怎么杀你。”   但封政是一定要死的。   因为他在这个世界扮演的角色,是亡魂殿殿主,侵蚀童话世界的主谋。   所以她才说——“不要什么角色都演”。 第188章 休息区0.49   沈容在考虑让别人杀了封政。   颈间传来温热濡湿的触感。   像猫舌在肌肤上扫过,舌尖绵软又轻。   沈容把封政放下,提起古剑指着他。   封政修长的手指抚摸剑刃,目光黏在她身上:“你要刺死我,还是割喉?”   沈容还没决定好,无法回答。   沈容想:按照正常剧情,故事的走向该是亡魂殿殿主潜伏在玩家身边,找准时机反水给玩家沉痛一击,然后正式与玩家和童话世界主人翁们展开大战。   可这个角色是由封政扮演的。   他除了最初按照剧情装可怜,后来一路都在暗示她他不对劲。   他一直说他害怕。   怕什么?   怕她杀了他。   其实他并不怕。   封政又缠上沈容,不像个人鱼,倒像条蛇妖,半挂在她身上,眼眸明亮如星辰,满满的都是她的模样,道:“其实我想好了要怎么死,你要听我的吗?”   沈容:“你先说,要怎么死?”   封政眸光流转,抿了抿唇,忽的看向那黑暗深处,道:“我还想多和你待一会儿,等他们结束了,你再杀了我,可以吗?”   “到时候要怎么杀我,也听我的,行吗?”   他像是等待主人喂食的猫儿,又像一只勾人的狐狸,身体几乎全贴在她身上了。   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沈容揽住他的背,带他随着进攻的玩家走进黑暗。   算是默认了他的提议。   玩家、童话世界的主人翁们,与扭曲血腥的鬼怪们浴血奋战。   沈容和封政像是来观光的,一路畅通无阻地到达了亡魂殿。   封政靠在沈容身上,道:“等我死了,你一定要想我。”   他这么说,还怪讨人怜惜的。   沈容死的次数她自己都数不清了。   她知道死亡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即便不会真死,也并不好受。   眼见玩家和童话世界主人翁们要落了下乘,沈容暂且撇下封政,加入了战斗,也趁机稳稳心神。   或许是听了封政扮作人鱼时的歌声。   来到这世界后,面对他,她还真有一种莫名被蛊惑的感觉。   沈容在古剑上抹上鳞粉。   剑光寒芒中,鬼怪毫无招架之力,便被砍得冒烟。   佟焕趁机来到沈容身边,问道:“你之前吃的恢复成正常大小的药只有二十四小时的功效,对吧?”   他拿出一粒药丸,道:“这是那些童话主人翁给的,我们都吃了。这个药丸没有时效,吃了就可以直接恢复。”   沈容吞下药丸,随童话主人翁们逐渐将那些鬼怪赶跑。   黑暗如被风吹散的云雾般散去。   枯萎的大地重新焕发生机。   草地与鲜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茂盛起来,将大地装点得缤纷多彩。   世界又恢复成童话世界的模样。   鬼怪们很滑稽地丢下一句:“你们等着,我们还会再回来的!”   跑了。   只剩封政这位大BOSS还站在鸟笼下的花藤里,等待沈容杀了他。   他隔着花笑吟吟地盯着沈容看。   在场的玩家不是很在意,只以为这个NPC可能看出沈容是他们中最强的。   但童话世界的NPC看出特殊来,特意把封政留给沈容,没有动他。   一位和沈容穿着打扮一模一样的少女走到沈容面前。   她就是周孝顺。   周孝顺和沈容并不相似。   如果不是巫女作祟,不会有人把她们当成同一个人。   她为砍了沈容的事向沈容道歉,并许诺接下来的日子会好好招待沈容。   沈容拿出周孝顺的笔记本递给她。   周孝顺的使命她大概猜到了,但还是想得到肯定的答复,于是问了相关的问题。   周孝顺抚摸着笔记本,笑道:“在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诡异后,我开始频繁做噩梦。”   “有一天梦里,我看到了一个跟我的世界完全不同的世界。在那个世界,我是一本童话绘本里的人物。许多孩子都很喜欢我,他们会在睡前一遍又一遍地阅读我的故事。”   “我在此之前,从没想过原来我是书中的人物。但看到孩子们在我的故事里带着笑容睡去,我觉得这没什么不好。”   “我意识到,我的使命,就是给看童话的人带来快乐和满足感。”   “但是我的世界变得越来越可怕,童话绘本也出现了改变。那些孩子们时常在睡前读绘本的过程中,被突然冒出的可怕鬼怪吓得大哭。”   “我便决定,我要去维护我的使命,我要保护我的世界。”   沈容闻言,沉思。   这是书中世界?   应该不单纯是。   如果只是书中世界,世界里的变化怎么会对现实造成影响呢?   周孝顺看出沈容的困惑,低声道:“明面上的解释是这样的,但其实我们和那个世界的孩子,都是活生生的人呀。”   “我们有各自不同的使命,我们的世界也在互相影响。”   “那些可怕鬼怪会出现,是那个世界对我们造成的影响。”   “一代一代孩子逐渐长大,他们的生活压力逐渐变大,逐渐不再相信童话和我们的存在。在大孩子的眼里,世界残酷又可怕……”   沈容想起那时“巫女”说的话“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美好的事!我们的存在,是为了让大家少做点梦……”   所以,那些可怕的鬼怪,不仅是鬼怪,也是类似负面情绪一样的东西。   沈容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   周孝顺眼睛笑弯成一轮月牙,道:“虽然那个世界确实没有这个世界梦幻美好,但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让大家都有一个美梦呀。”   “无论他们还相不相信童话,相不相信我们的存在,我们都会在这里,做好我们应做的一切。在他们想要看见我们的时候,我希望我们能随时给他们带去安慰。”   沈容心想:这周的游戏场,竟然还真是给玩家放松的。   那么这次的通神塔,也会这么轻松吗?   还是,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周孝顺用下巴点了点沈容身后,封政所在的方向,道:“你去处理好你的事吧,我会在村子里准备好招待你的。”   她礼貌地对沈容弯腰:“感谢你和你的朋友们对我们的帮助。”   说着,她和童话世界的NPC们走了。   存活的玩家们找到了他们对应的NPC,也都受到了邀请,跟着NPC离去。   这方天地只剩下沈容和封政。   有封政在,黑暗还没彻底散去。   他扑进沈容怀里,拿出一粒药丸,道:“这是一枚毒药,你喂我吃下去,我就会死了。”   顿了顿,他眼眸微弯,意有所指又诚实地道:“这枚药丸对你来说没有毒,是我特意准备的。”   沈容接过药丸,要往封政嘴里塞:“所以呢?”   封政握住她的手:“不是这样喂的。”   他目光灼灼地把药丸往她嘴里送。   沈容明白了他的意图,与他僵持住,道:“适可而止。”   封政灿烂的眸子暗了下来,眼中像下起了连绵下雨般:“哦……”   他垂眸盯着药丸,眼尾红了起来,嗓音低哑:“我好害怕,我马上就要死在你手里了。我不怕死,能死在你手里,我很开心。只是……”   他哀婉抬眸,望进沈容眼里:“我好怕,你对我连一点舍不得都没有。”   沈容:“那我找别人来杀你?”   封政:“我不要!我只允许你一个人杀我!”   他眼尾颜色更艳丽了些,像是着急了。   起初,他来这儿,只是想能得到她一个拥抱就好。   见到她,就想,能被她亲亲脸就好。   后来,得到她的吻,又想,要是能再深入一点就好了……   他就是得寸进尺,贪得无厌。   这万千世界里,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他有千万种方法可以让沈容爱上他,但他只想让她跟着她自己的心爱上他。   是的,他着急了。   不是急她,而是急自己。   封政低垂眼帘,眼尾微垂下来,启唇,主动去含她手里的毒药。   沈容握紧了药丸。   他的唇碰在她的手指上,没吃到药。   封政抬眸看沈容,道:“没关系的,我死多少次都没事的。我来时就已经做好准备了,不管你在这里怎么对我,我都会死的……我来,最初其实只是想见你一面……”   “但你吻我了。”   我就好开心了。   他眼里重现燃起光,如雨后初霁,眼眸满是澄透的明亮与愉悦。   沈容突然体会到电视剧里主角常说的“真拿你没办法”是什么感受。   封政……   说实话,她目前还不能完全相信他。   要她在这种情况下,答应跟他在一起,是不可能的。   而且他也有很多事没有告诉她,比如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不过,既然彼此都有所隐瞒,那就在隐瞒之中发展点什么,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是平等的,只要能各自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就行。   沈容捻着药丸问道:“这药真的对我没毒吗?”   封政点头。   当然,这可是他特意准备的。   沈容抬手,将药丸含在唇间,勾住封政的脖子,要他低下头来。   他个子比她高太多了。   每次他那么自然地窝在她怀里,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封政瞳孔颤动,理智几乎被眼里突然绽放的烟火燃烧殆尽,低下头含住了沈容的唇。   呼吸之间瞬间被他的气息所填满。   沈容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也会这么主动。   他一向是爱扮可怜,装柔弱的。   这么有侵略性,少见。   她用舌尖将药顶进他嘴里。   毒药在他口中融化,散发出淡淡魅惑的幽香。   沈容口中逐渐染上幽香清甜的味道。   是他侵入的舌带过来的毒药味道。   这毒药好甜。   封政在她怀里逐渐化作透明的泡沫,在金色朝阳中飘散。   就像童话里的小美人鱼。   他直到最后一刻还紧紧搂着她不放。   沈容在他消失前,摸了摸他的脸。   他消失后,沈容回到周孝顺的村子里。   村民都已恢复正常,对以前发生的事都记不清了。   周孝顺把沈容当作朋友介绍给村民,又给了沈容很多小卡牌作为补偿,并告诉沈容穿过树林后有一座山,山上有个洞里有条恶龙。   打败恶龙,就能获得宝藏。   打恶龙对沈容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她拿到了宝藏,是一张金色卡牌:   【免死牌】   免死牌与复活牌不同。   如果人被打到魂飞魄散,就算有复活牌,也无法再复活。   而且复活牌只能用三次。   而免死牌,可以免去一切伤害会造成死亡的伤害。   从源头掐断魂飞魄散的可能。   相当于,多了一条命。   而且免死牌无上限。   也就是说,免死牌越多,命越多。   这游戏场如此平静悠闲,却给了这样的卡牌。   这在预示什么?   未来会更加危险?   沈容收好【免死牌】,问周孝顺还有没有别的地方有宝藏。   周孝顺摇头,笑道:“神说,不可以贪心。”   沈容接下来的时间都在游戏场度假,时不时跟着周孝顺去获取一些小卡牌。   七天游戏场下来,她的空间扩充到了500立方米,其他小卡牌也增加了不少。   沈容满载而归,回到别墅。   一只小鸟迎面扑进她怀里,亲昵地在她唇边亲了亲,而后像个小媳妇似的依偎在了她掌中。   沈容揉揉软软,带着软软一起上床休息。   七天休息期很快结束。   这七天里沈容感觉软软比以前更加黏人放肆了。   无时无刻都要和她在一起,离了她一会儿,就会耷拉着小脑袋,满面伤心,仿佛她不要他了。   佟焕和左家兄妹来找她,不管干什么,软软都要跟着。   沈容把这归结于软软没和她一起进游戏场,可能是后悔了,不愿意再和她分离。   不过七天假期结束,她终归还是要放下软软,进入新游戏的。   零点过。   沈容眨眼间来到游戏中。   睁开眼。   她正身处一个昏暗的大房间之中,身边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堆醉醺醺的人,有男有女。   房间里酒气熏天。 第189章 溺亡度假村12.1   她身边有一道推拉门,身下是榻榻米。   不远处一个矮桌被蹬得歪斜在房间里,桌上堆满了酒瓶。   角落里有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周围散落着垃圾。   不大的房间里,地上躺满了人,沈容无处撑手,扶着推拉门起来。   门被推得轻晃开一条小缝。   死白的月光倾洒进屋内,夜风吹拂,凉如骨髓,冷得沈容打了个颤。   门外竟然不是大厅,而是一个露天庭院。   沈容轻轻拉开门,走到屋外廊下。   她赤脚踩在木地板上,发出轻轻的“哒哒”声响。   庭院不大,正对房间的是一大片白沙空地,一口古井。   古井上方有老式的木制打水工具。   层层叠叠的灌木生长在墙角边,像一圈植物墙般包围了庭院。   明月当空,亮如玉盘。   将亭中白沙照出凄冷的白。   “林湄?”   身后传来沙哑的声音。   沈容回过头。   一个满面醉意的中年男人耷拉着眼皮,晕晕乎乎地抹了把脸,问道:“什么时候了?”   看样子,这男人不是玩家。   沈容在口袋里摸出手机,回道:“凌晨三点半。”   男人挠着脖子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摸索着打开灯。   灯光刺眼,醉倒在地上的人们瞬间有了反应,用手遮着脸发出不满地哼唧声。   中年男人道:“起来起来,都起来,回自己房间睡去。”   “啊……现在几点……已经快四点了啊……喝太多酒了,头好晕哦。”   “我好不舒服,明天还能按照计划去玩吗?”   地上的人爬起来,声音在这寂静的黎明前都带着倦懒的低哑。说话的人虽多,但并不显吵闹。   沈容默默观察他们。   竟没有一个人表现出清醒或异常的。   这么多人,没有一个是玩家。   其他玩家在哪儿?   沈容跟在成群结队的女生身后要离开。   中年男人招招手把沈容留下来,道:“你昨晚没喝多少酒对吧?你把这儿收拾一下,省得明天民宿管理员来了……”   男人晕乎乎地摆手,吐出两个字“麻烦”,晃晃悠悠地离开了。   房间内空了下来,酒味却还不散。   沈容观察这空房间,先去看了眼垃圾袋。   乍一眼看,里面都是一些食物残渣和烟头。   沈容拎起袋子,却感到袋里有重物往下一沉。   她动作顿住,将袋里的垃圾倾倒出来。   一把小刀滚了出来。   刀上沾满了血迹,刀刃在冷白月光下闪烁寒芒。   沈容捡起小刀,蹲下身查看地板上有没有相关痕迹。看到矮桌下面,有一滩暗色液体,渗进了榻榻米里。   她伸手摸了一把。   是血,已经凉了,有些粘稠发干。   是谁受伤了?   可是为什么这些人一点异常也没有?   这里是哪儿,这群人是什么身份,是来做什么的?   沈容目前对这场游戏毫无头绪,只得先整理房间。   砰——砰——砰——   “咯咯咯……”   门外想起沉闷的声音。   像有小孩在开心地拍皮球玩。   沈容循声走向刚刚众人离开的那道门,轻轻拉开。   门外是一条狭窄漆黑的走廊。   “啊!我的球!”   走廊左侧响起小孩的惊呼。   沈容转头望去。   一个椭圆形球体在黑暗中极速朝她滚了过来。   球逐渐滚到屋内光亮照得到的地方,沈容对上了一双呆滞青白的双眼。   这双眼一眨不眨地目视前方,随着头颅的滚动,从她面前翻滚到了右边的黑暗里。   那不是球,是人头。   脖子被削得很平整的人头。   “我的球,我的球,呜呜呜……”   左边的黑暗里传出小孩子的哭声。   沈容开启海幽种之瞳查看左侧。   那黑暗里什么都没有。   但哭声一直在持续。   再看右侧。   那颗人头骨碌碌又朝她滚了过来。   从她面前经过时,眼珠子突然向上一翻,对上她的视线,不作停留地又滚进了黑暗里。   “回来了!回来了!球球,不要再跑啦。啊,时间到了!要赶快回家才行……”   黑暗中响起“哒哒哒”的脚步声,逐渐远离。   沈容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四点整。   狭窄漆黑的走廊上不再有异样。   沈容感觉屋内的空气仿佛也暖和了一点,没那么寒凉了。   她退回房间打算继续收拾屋子。   却发现屋子已经整洁如新,矮桌被放到了正中央,垃圾被收进了垃圾袋里,正整齐地堆放在角落,只需直接拿走便可。   这屋子怎么回事?   有拿人头当球的鬼,还有会帮忙收拾房间的鬼?   沈容坐在屋内掏出手机查看信息。   手机备忘录里有一个公司团建计划表。   点开,上面记录了团建地点,时间,行程安排等。   沈容仔细扫视一番,明白了当前的身份处境。   她是一家新媒体公司的员工。   该公司主要做灵异探险和直播,民间怪谈等相关的视频和文章。   公司不大,加上她一共十三个人,就是刚刚醉倒在屋里的那些。   此次团建,说是团建,其实也是工作,   公司领导将团建地点定在了这里——出了名的闹鬼度假村,期望员工们能够在此找到新的恐怖素材。   这度假村里有各个国家不同风格的建筑。   目前他们租住的这间民宿,是这里有名的凶宅,是和风的。   民宿内一共六间房间,六名女生占了三间,其余三间由男员工挤一挤。   昨天是他们到这里的第一天。   因为兴奋多喝了点酒,就醉成了那样。   按照行程,等天亮,他们是要去拜访附近村民,询问度假村闹鬼事件的。   查看完这些信息,沈容收起手机,上楼。   她住的房间在二楼拐角,跟她同住的舍友是和她一起进公司的女生。   备忘录上说这名女生叫范英芳,脾气很差,很讨人厌。   走到房间门口,沈容推开门。   昏暗的房间里,一个凹凸有致的身影在窗前来回走动。   过了会儿,她又停下,弯腰摸了摸面前的空气,仿佛摸的是一个小孩子的头。   “行吧,但你不要忘记你答应的事,不然我就你妈告状。”   说着,她又拍了拍空气,道:“去吧。”   沈容用海幽种之耳仔细听。   只能听见模糊的“哒哒哒”的、赤脚踩在木地板上发出的脚步声。   窗前站着的人回到床上,倒下,呼吸平稳,像是一秒入睡,完全没有发现站在门口的沈容。   刚刚这个人是在跟鬼做交易吗?   沈容走进屋内。   屋里的空气竟然屋外要冷。   这个人该不会是把那看不见的小鬼留在了屋子里吧?   沈容用海幽种之瞳扫视屋内,什么也没看见。   她回到床上,裹紧被子睡觉。   因时刻保持着警惕,没敢睡太沉。   朦胧间她听见有哭声,哭得很伤心。   还有水声,滴答——滴答——,像是水滴在她耳朵里一样沉闷阴凉。   沈容立刻睁开眼。   天色竟已大亮。   范英芳正穿着浴袍,坐在桌前化妆。   沈容看了眼墙上的圆形挂钟。   现在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了。   阳光明媚,透窗而入,却没有驱走屋内的寒气。   沈容去卫生间洗漱,礼貌而又客气地问道:“昨天你几点睡的?怎么起这么早?”   范英芳道:“一回来就睡了。可能我年轻,精力好吧,不是很困,早上七点就醒了,还去绕村晨跑了一圈。”   沈容问道:“昨晚你回来的时候,在屋里跟谁说话呢?”   “什么?”范英芳转头看沈容,对上沈容的目光,扯动嘴角:“你是在吓唬我吗?”   很显然,范英芳并不记得凌晨时和看不见的鬼说话的事。   沈容笑了笑,道:“我可能幻听了。”   她本来还打算打听一下范英芳和那鬼交易了什么呢。   范英芳嗤了一声,继续化妆,道:“明知道这里传言闹鬼,还跟我说这种话,你存的什么心思?想吓我回公司,还是想让我换宿舍?”   沈容只说自己是真的幻听了,将范英芳敷衍过去,下楼。   客厅里已有其他同事醒来,跟沈容打了声招呼。   门口站着昨晚叫沈容打扫房间的中年男人,还有一个身穿亚麻布裙,昳丽高瘦的人。   听见动静,那人抬眸看向沈容,眼里的光比阳光还要灿烂。   是封政。   沈容对他笑了一下,走向他。   中年男人是公司领导,叫关兴。   言辞间透露出封政是民宿管理员,就住在度假村村口的别墅里。   封政拿着册子,自沈容出现,目光便黏在了沈容身上,一改先前的冷漠,拿着册子讲起了注意事项。   “这度假村的情况你们应该清楚,闹鬼。但是我们这些工作人员,都从来没有见到过鬼。”   “这里除了你们,还有很多游客。大家基本上都是冲着这里闹鬼的事过来的,你们要是有空,可以互相认识认识,交流一下。”   “这度假村离市区比较远,在村里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会比较麻烦,所以你们要自己注意安全。不然出了事,可能会来不及送到医院。”   “这里的山最好不要爬。山上有个水潭,淹死过不少人。听活下来的人说,一碰到那里面的水就感觉水里好像有手在拉他。我们这些工作人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不过还是要提醒你们一下的。”   其他的封政懒得说了,把册子交给关兴,对沈容笑道:“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去吃顿饭?现在正好中午了。”   沈容答应。   关兴翻看着册子,漫不经心道:“早点回来,我们一点钟要集体活动。”   沈容点头,和封政一起离开。   封政牵起沈容的手,把她往自己身边拉,满眼都是暖和的笑意。   沈容一边跟他走,一边打量其他民宿。   忽的,她脚步顿在一个意大利风格的民宿前,与院中的人对上视线。   那人立刻找了个借口跑过来,道:“咱们又在同一场游戏里了。”   是佟焕。   沈容点头,道:“一起去吃饭吗?”   吃饭的时候,顺便聊聊来到这里后的事。   佟焕点头,跟屋里同行的人们说了一声,和沈容一起跟着封政走。   封政嘴角微微向下撇,眼珠转动,又像想到什么似的,挽住沈容的胳膊,与她亲密无间的样子。微微抬起下巴,像个骄傲的正宫。   佟焕问了下封政的身份,扫了眼沈容和封政又挽又牵的手,知趣地没有多问,聊起正事。   “昨晚我来到这里之后,一个玩家都没看见。我还以为这场游戏只有我一个人过呢,紧张了好久。”   “我住的那间房子闹鬼,不过别人好像都没发现。也就昨晚我睡不着,在屋里瞎转的时候,听到有人在院子里跳皮筋,念儿歌,才发现的。”   “我打开门缝偷看,却又看不到任何人影。它们跳了一会儿皮筋,说时间到了,就跑了。结果我回房间的时候,看到我隔壁房的房门开着,我同事坐在床边自言自语,像是在和一个看不见的小孩做交易。”   “可惜没能听明白,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沈容将昨晚遇到的事也简洁地告诉了佟焕。   说话期间,封政已经带他们走到了一户农家乐。   点完菜,三人在院子里的八仙桌边坐下。   封政和沈容坐一条长凳,给沈容洗碗洗筷子,仿佛和沈容是一家人,他眼里也只有沈容。   佟焕顿时感觉自己好像是个局外人,忍住好奇封政和沈容关系的冲动,低头自己洗碗筷。   农家乐老板娘端上菜来,沈容问封政山上水潭的具体事情。   封政给沈容挑着蟹肉蟹黄,从度假村的前身讲起:“在建造度假村之前,这里是一个俗名叫不夭的村子。叫不夭的原因,是这村子里的小孩,容易在上小学前夭折。”   “而夭折的小孩,基本上都是在山上的水潭里淹死的。即便村里大人三令五申禁止孩子去水潭边,但村里每一个孩子,在七岁之前,都会去水潭里走一遭。”   听见封政在说这事,摘菜的老板娘拎着菜篮和小板凳过来,一边摘菜一边道:“不是那些孩子自己要去水潭里玩,是水鬼引诱他们去的。”   有老板娘说,封政就不说话,专心给沈容夹菜。   老板娘道:“听说那个时候,十个孩子能活五个,就算不错了。那水潭里,隔三差五就会捞上来一个孩子的尸体。有的是村里的孩子,有的都不知道是哪儿的孩子。后来村里人害怕,陆续搬走,投资商看这里风景不错,就过来投资,将这里变成了度假村。”   “这里闹鬼的传言,其实是因为那个不夭村留下的。像我们这些后搬来,在这开饭店的,这么多年都没见过鬼呢。”   “偶尔出点事,基本上也都是人为,或者是那些人自己作死。不会爬山非要爬,从山上跌下来。不会游泳非要潜水,差点淹死。”   老板娘“啧啧”摇头,   “要说邪门的事,也就一个。那水潭以前总捞出尸体的时候,一点都不臭,水还清凌凌的。现在没尸体可捞了,水竟然慢慢变得浑浊又恶臭。”   “那些院子里的井里的水,也都是水潭里接过来的,但是井水却很干净。”   佟焕眉头微紧,道:“早上的时候,跟我同住的人,打了井水上来喝,说是山泉水,很甜。”   沈容不清楚自己的“同事”有没有喝井水,决定吃完饭回去看一下古井。   老板娘又说,不夭村的村民并没有全部搬走。   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认定要落叶归根,不肯走,住在后山背面,要是想了解不夭村更多的事,可以买点东西去看看那些老人,顺便问问。   沈容肯定是要去看那些老人的,询问老板娘到哪儿买营养品。   老板娘从屋里拎出大包小包,笑眯眯地道:“我这里就能买。”   沈容和佟焕有一瞬间怀疑老板娘是为了推销东西才同他们聊那么多的。   聊的东西是真是假都不一定。   不过还是掏钱买了。   封政拦住沈容掏钱的动作,帮她付了款,拿了东西,还帮她提回民宿。   佟焕自己付钱,自己拎东西,看着沈容和封政离去的背影,奇怪地皱了皱眉。   怎么“林湄”刚来,就跟一个NPC关系这么好?   回到民宿,沈容把东西藏在灌木丛里,省得同事询问。   走进院中,却看几人正拿着玻璃杯喝水。   井边的水桶湿漉漉的,桶内还漾着半桶清澈的水。   “林湄,过来喝水,这个水好甜啊!”   有个长着娃娃脸的女孩,从水桶里舀了两杯水送过来。   一杯水给沈容,一杯水给封政。   封政没接,对沈容笑了下,目光在沈容身上流恋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女孩不觉窘迫,把水给了沈容后催促她快喝。   井水,沈容是不敢喝的。   她握着水杯道:“我刚刚听饭店老板说,这里的井水都是连着山上水潭的,那水潭淹死过很多孩子,而且水是臭的。”   院子里喝水的人们都愣住,盯着沈容沉默。   关兴蹙眉道:“不可能,你自己看看,这水怎么可能是臭的。”   “我闻着还有一股水香味呢,特别清冽。”   其他人附和关兴,继续喝水。   娃娃脸女孩捧着水杯道:“真的特别甜,而且也不臭,不信你喝呀。这是山泉水,我预定度假村的时候,这里的工作人员跟我说过的。”   沈容放下水杯,笑了笑,走到水井边。   水桶里的水确实很清。   她蹲在井边朝水井里看。   井面突然荡起一阵阵涟漪,仿佛有小鱼在水下游动。   确实,这井口有一股清冽的泉水味,光闻就能想象出水的香甜。   沈容拎起水桶,重新打了一桶水上来。   突然,她感到井下有一阵巨大的拉力。   她一个踉跄,差点被拽进井里,连忙扶住井口。   范英芳揶揄道:“你当心点,别跌进去。到时候水可就真的喝不了了。”   沈容无心管范英芳。   她盯着水面,耳边响起咕咚咕咚的水声。   “不会臭,不会臭……”   “会更香的。”   “喝喝看吧,很甜的。”   水里飘出一阵阵阴寒气息,水声中夹杂着语气天真,当嗓音诡谲的声音。   像是在蛊惑她喝水。   沈容将差点沉入水井里的水桶捞上来。   原本干净的木制水桶,眨眼间长出了青苔,细长毛绒的水生物挂在桶壁上,一点点被拖拽了上来。   水桶里的水,浑浊发绿。   沈容闻到了水里散发出的恶臭和腥味。   她将水桶放在水井边。   关兴等人都看了沈容一眼,而后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似的,继续喝水。   沈容扫视他们,他们毫无反应。   他们看不见这水的变化?   井里的寒气宛若活物,慢慢缠上沈容的后颈。   桶里的水突然咕嘟咕嘟冒起绿色水泡,一张浮肿的小孩脸从桶底冒出。   脸的大小占据了整个圆圆的桶面。   这张脸浮肿得五官都被挤成了缝。   绿色的絮装水生物遍布它死白肿胀的皮肤,有些甚至长进了五官的缝隙里。   它露了个面,又缓缓沉下去。   仿佛只是出来看沈容一眼,看看是谁说水不好喝。   桶里冒出几个绿色泡泡,一条腐黑的断舌从桶底浮了上来,舌肉被泡得膨胀,肉间有细细的红色蠕虫在拱动。   像是在警告沈容:   ——不要再说水不好喝了,不然会被割掉舌头哦。 第190章 溺亡度假村12.2   喝完水的同事们将玻璃杯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拿起背包等物打算出门。   范英芳叫上沈容,道:“不喝就算了,你发什么愣啊。”   关兴道:“快到一点钟了,赶紧出发吧。这里的本地人都住在山后,要是再不去,可赶不及在天黑前下来了。”   备忘录上只说他们要去采访村民。   沈容这才知道,原来他们今天打算去山后找不夭村的老人的啊。   沈容跟上他们,途径门口的灌木丛,扫了眼丛里摆放营养品的位置,却发现东西全都不见了。   她心头微紧,最后一个离开民宿,将门关上,跟在队伍最后面,边走边回头打量她住的这栋房子。   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二楼一道窗前。   那是她住的房间,窗户上不知怎么回事,内侧竟然有水珠在流动。   沈容快步跟上范英芳,问道:“你有没有把水洒到窗户上?”   范英芳道:“我有病啊,没事洒水到窗户上。”   她睨着沈容,没好气地道:“我怎么觉得你从今天早上开始就奇奇怪怪的?”   沈容笑道:“咱们是做灵异节目的,我想多找点素材,所以对很多事都很在意。”   范英芳撇了撇嘴,没有质疑沈容,把沈容先前说井水的事,也当成是沈容为了找素材在测试他们这群人的反应。   范英芳跟同事们吐槽沈容。   走在最前方的关兴突然回眸,放慢了脚步,逐渐和沈容并行。   十三人走入了山间。   山间林木茂盛,泥路狭窄,被道旁的路遮遮掩掩,有些难行。   他们一边拍照,一边观察山林。既是在旅游,又是在寻找非自然现象的素材,个个都很专注。   关兴这时低声对沈容道:“你凌晨真的听到英芳跟别人说话了吗?还有见到什么诡异的现象吗?”   沈容对上关兴的眼眸。   关兴眼里有沉重的情绪,似是相信范英芳吐槽她的那些事,都是真实发生的。   沈容默默打量关兴,直觉关兴并不是玩家,但关兴的行为显然有些异常。   他作为做灵异节目的公司老板,碰上灵异事件,应该巴不得召集大家一起深究,为什么会趁没人注意时和她谈这些?   还有……她方才说水有问题,关兴第一个否认。   他要是相信这里真有灵异事件,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矛盾的行为?   沈容沉吟片刻,道:“我也不确定,可能是我多想了。”   关兴抿了抿唇,道:“别想太多,看到什么就当没看见,你们不会有事的。”   说罢,他若无其事地跟上了其他人。   关兴这番话是不是代表着他知道什么?   沈容眸光深沉,也假装无事发生地在山间探索起来。   爬到山腰处,一股腐臭腥味被风卷携着刮来。   沈容熟悉这股气味,是后来井水变样后的味道。   其他人此刻似乎也闻到了这味道,兴奋地道:“我们是不是找到那个传说中会浮出很多小孩尸体的水潭了?!”   一群人兴奋地举着相机和手机,寻臭而去,跨进路边杂草中。   这里没有小道,只能踩着杂草走。   杂草下似乎有很多水,踩在上面,能感到有水在鞋底漫上来。   走了一段路,拨开虬结的粗壮藤蔓。   一个碧绿的巨潭出现在眼前。   潭水的绿污浊如同工业废水。许多水草、浮游生物,在水面漂浮。一阵阵腥臭腐烂的气味从水面腾腾升起。   奇特的是,离得越近,气味反而越淡了。   公司的人都大呼神奇。   潭周围了一圈水泥墙。   有人爬上水泥墙,对着快要漫上的潭水里拍照。   沈容也爬上水泥墙,用海幽种之瞳观察水。   她的海幽种之瞳看不透这水,却能直觉到水下一定有某种东西。   水潭对面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众人抬头看去,原来是另一队人从对面的藤蔓里走出来,也是来看水潭的。   他们对沈容这边的十三人挥手打招呼。   沈容留意到那边队伍里有两人并行。   三人目光相碰。   沈容思考片刻,取出一张小卡牌在手中,借着挥手的动作随意地对他们晃了一下。   他们也拿出卡牌对沈容晃了一下。   显然,他们是玩家。   他们对沈容挤眉弄眼,做嘴型问道:另一个人呢?   另一个人?   难道公司里还有一个人是玩家,但是那个人在隐藏身份?   沈容冲对面摇了摇头。   对面做口型说了句“小心”,便跟着大部队离开了。   沈容环视自己周边的人,没看出异常来。   和她同公司的玩家,为什么要隐藏身份呢?   难道那玩家接到了类似做间谍的任务?   沈容一直保持着警惕,此刻也没有太过紧张。   看完绿潭,拍完照片和视频,公司的人离开此地,继续往山后走。   关兴看了眼手表提醒道:“两点半了,山里天黑得可能会早一点,咱们得尽量在五点前回去。抓紧时间直接去村里吧,别再贪玩了。”   员工们应是,回到小道。   沈容最后一个走。   转身的瞬间,她听见潭里发出“咕嘟咕嘟”的水声。   迅速转头,只见潭面冒出了几个水泡。   隐约间,她还听到了类似金属碰撞的声音。   山间寂静森冷,光线昏暗。   这声音像敲击在人的大脑上,叫人头皮发麻。   沈容缓缓转回身,眼眸低垂着,始终留意潭面。   在她即将彻底背过身去的时候,她瞥见一滩乌黑粗糙的长发从水底浮了上来。   长发在水面漂浮,像一个污黑的脏拖把,极缓慢地移动着。   沈容没有惊扰它,默默离开。   目前为止,除了那张浮肿的脸,她还没看见过一只鬼,可这里处处透着诡异。   她摸不清敌方实力,打算先静观其变,等回去和其他玩家们交换一下情报,再做打算。   穿过小道,来到破旧的村落,员工们的鞋都已泥泞不堪。   范英芳小声抱怨,拿树枝刮鞋底泥,低声不满道:“这什么鬼地方,脏死了。走路也不方便,怎么会有人愿意住这儿?”   沈容打量村落。   村里大多是土房,许多房屋都已坍塌长草,屋内漆黑一片,草影如鬼魅。   只有三间房屋门前摆放着农具,附近有菜地,看上去还有人居住。   关兴带领众人走进村里,敲响一户人家的门。   屋里传出拐杖声,还有含糊不清地问话:“谁呀?”   听声音是个老太太。   关兴打了声招呼,说明来意。   拖沓的脚步声从昏暗的屋内靠近,一个体型娇小如孩童的老太太从屋里走出,身高大约只到沈容的腹部。   员工们都愣了一下。   范英芳捂嘴低声道:“我去,这也太小了吧。是侏儒吗?”   关兴斥责地瞪了范英芳一眼,上前递给老太太二百块钱,请老太太说一下以前闹鬼的事。   老太太年纪大了,眼眸却清明,扫视众人后,颤巍巍地在屋前坐下,收了钱,从房子角落里取出一捆杂草,开始编东西,轻车熟路地讲述起不夭村的事。   她不是第一次讲了,以前有很多冲着闹鬼来寻刺激的人,都来找她说过故事。   说故事,已经算是留在这儿的老人的一种营生了。   “我们不夭村的水潭里有水鬼。每年暑假的时候,孩子们放假在家,那只水鬼就会出现作祟,引诱孩子们到水潭里游泳去。孩子们一旦下水,就会被水鬼拉到湖里,淹死在水里。”   “我们请高人做过法,但没有用……”   水鬼作祟,高人做法无用,村民开始搬迁,度假村开始建造,水潭开始变臭……   老太太说的事,基本上和沈容从农家乐老板娘那儿听到的一致。   不过老太太一直低着头,表情机械,说话毫无停顿,像背了无数次同一篇课文似的样子,让沈容开始怀疑她说的话的真实性。   老太太把事情讲完,手上编好了十三个草环。   草环有几个编法是一样的,一共是六种不同的编法。   老太太把草环递给关兴,道:“你们住在度假村里是吧?住一间房的人,戴同一种草环,互相有个照应,能保平安。”   沈容看着三三成对,两两成对的草环,心下奇怪——这老太太怎么知道他们是如何安排房间的?   员工们也大为惊奇,把老太太当成了高深莫测的人,直呼敢留下的老人一定是懂些灵异东西的。   关兴是一个人住一间房。   他接过草环,挑了编法和其他的都不同的草环戴上。   其他六名男同事,挑了两种编法的两种草环。剩下的便是女同事们分。   先前递给沈容水的娃娃脸同事想要和沈容戴同一种草环。   沈容心中疑惑:这人和我很熟吗?   可备忘录上完全没写啊。   但其他人都没什么异常,仿佛娃娃脸就是这种性格。   沈容猜忌娃娃脸可能是玩家,只是仍有疑问:如果娃娃脸是玩家,她这么主动,说明她是知道了我身份的,但她为什么没有和我相认?   范英芳抢走娃娃脸手中和沈容相同的草环,道:“你跟林湄又不是室友,你跟她戴同一个做什么?没听老太太说这玩意儿是保平安的吗?你想害我死啊?”   同事们都有些无语,不过又有些习以为常。   关兴斥责地喊了声范英芳的名字。   范英芳撇撇嘴,很是理直气壮的样子。   拿了草环,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山里的光线暗了下来。   一行人下山离开。   沈容走在队伍最后,走到水潭旁时,突然眼前一黑。   她迅速睁开眼努力保持清醒,发现自己身处被黑夜侵吞的山林里。   周围漆黑一片,姿态各异的树木形同鬼影,时不时被风摇晃,仿佛张牙舞爪的恶鬼。   沈容想要展出海幽种特征以防不测。   可她的直觉要她静观其变。   她浑身紧绷,突然听见有粗重的喘息声突兀地在黑暗中响起。身体不由自主地奔跑起来,透过树木间的缝隙,看见了那个喘息的人影。   是范英芳,她正在杂草丛生间奋力奔跑,惊恐的面容在黑夜之中显得如同鬼一般扭曲可怖。   跑着跑着,她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整个人向前跌去,一路滚下山。   直到“啪嚓”一声,腰背撞在一块大石头上,折断了。   沈容还在树木的缝隙中。   她隐约感觉自己像是被魇着了,身体不听使唤,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四肢骨折,腰背弯折,脑袋耷拉在肩头,口吐鲜血的范英芳。   范英芳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苍白的脸色在黑暗之中,像漆黑幕布上的一块白点。   那僵直的扭曲模样像能刻在人的脑海里,宛若一个黑暗中的、肤色死白的粗糙木偶。   突然,范英芳的身体像被操纵的木偶人般,关节处发出骨头摩擦声,动了起来。   头颅转向沈容的方向,像是透过树缝看到了沈容,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狰狞诡谲的阴笑。   笑的同时,她口中溢出的血像从山涧流下的溪流,浸湿她整个下巴和胸前衣服。   大片的猩红,艳得刺目。   沈容后颈阴凉,浑身抽搐了一下。   再睁眼,发现自己身处房间里,正躺在床上。   刚刚的一切,都是梦吗?   沈容揉了揉太阳穴,大脑有些晕乎乎的。   房内一片寂静黑暗,窗外月明星稀,苍白月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落屋内。   沈容看了眼墙上的方形挂钟,现在时间是凌晨一点多。   她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从山上回来的。   沈容看向隔壁窗拱起的被褥,发觉那拱起的弧度有点不对劲。   她轻手轻脚地起床,走到隔壁床边。   床上空无一人。   范英芳不见了。   这个时间点,她会去哪儿?   沈容眼前浮现出梦里范英芳死不瞑目,脸色苍白地对她咧开嘴笑,口中鲜血不断涌出的画面。   她有不好的预感,开灯,打算出去把范英芳消失的事告诉其他人。   不然万一范英芳真的出事了被人发现,她作为室友有所隐瞒,肯定会被怀疑,影响她继续游戏。   开关“啪嗒”响了一声,屋内的灯跳出一朵蓝色电火花,没有亮。   沈容抬头看灯,灯罩上有水迹。   仿佛是灯进水了。   挂在房顶且有灯罩的灯,怎么会进水?   海幽种灵纹生起,遍布沈容全身,她浑身戒备,肌肉紧绷。   沈容走向门口,正要开门,一个激灵,看向房内的挂钟。   方形挂钟!   她记得她和范英芳睡的那间房,是圆形挂钟啊。   沈容环顾房间。   可是除了挂钟,其他摆设都和原本的房间好像都一样……   她的目光定在角落的行李上,思维也瞬间急转弯:不对,不一样!   她的行李箱摆放位置被动过了。   这可能不是她原本睡的房间。   在她没意识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容手搭上门把,准备拧开门出去。   咚咚咚——   门外响起敲门声。   比正常人细弱,但和小孩子又有些不同的陌生嗓音响起:“你好,我有东西被你拿走了,请问你能还给我吗?”   隔着门板,沈容感受到有阴冷的气息从门缝里透进来。   门外的,似乎不是人。 第191章 溺亡度假村12.3   “能还给我吗?可以快点还给我吗?我是偷跑出来的,再不回去就要被发现了。”   沈容问道:“什么东西?”   “一把小刀呀。昨天我找了好久,找的时候还帮你收拾了一下房间呢。”   门外的声音有些焦急。   小刀……是那把染血的小刀吗?   沈容记得当时榻榻米上还有血迹,是门外的“人”拿刀捅了谁吗?   沈容因为不方便携带刀具,昨天一回来,就把刀放进行李箱了。   她打开行李箱,翻找小刀,却发现刀不见了。   她心往下一沉,回到门口,问道:“你怎么会想起来跟我要刀呢?”   “我听没来得及回去的同伴说了呀,是你拿的刀。”   它的同伴看到啦,那就不能否认拿刀的事了。   沈容:“刀我可以还给你,但是你得告诉我,这把小刀是什么样的。不然我担心你冒领。”   “就是刀呀,一把普通的水果刀。”   沈容从空间里拿了一把水果刀出来,道:“还有什么特征吗?比如说刀上沾了什么污渍?是什么牌子?”   “我不清楚,就是一把普通的水果刀,没留意过牌子。我把刀借给我的朋友用了,昨天它贪玩没来得及回去,现在刚刚回去忘了把刀戴上,不敢再出来了,我也不知道它用刀做了什么。”   门外的声音像是急得要哭。   沈容心存疑虑,戒备地缓缓打开门。   门外走廊的光被门缝挤成一线,落在她脸上。   走廊上除了光,什么也没有。   她视线下移,看见地上有一滩水迹。   门突然被用力推动,沈容立刻用腿抵住门,把刀从门缝里丢出去,迅速将门再次关上。   她看不见这里的鬼,哪怕用海幽种之瞳都看不见。   她不能跟这些鬼硬刚。   这鬼没有随意闯入房间,也许是不能?   “谢谢你把刀还给我,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门外的声音中夹杂了淡淡笑意。   这笑意如阴冷的蛇,仿佛钻入了沈容颈间一般,让她本能地哆嗦了一下。   好奇怪。   听声音很有礼貌,但行为却很粗暴。   她给了一把假的小刀,外面的鬼似乎也没认出来。   门外安静下来。   沈容站在门口,感受到门缝里的阴冷气息逐渐褪去,才再次打开门。   低头一看,门口的水迹只剩浅浅几滴。   可能不注意踩几脚就会被抹除掉,很难被发现。   沈容走向楼梯,脚步又顿住。   楼梯口就在旁边,这代表她住的房间还是原来和范英芳同住的那一间。   那房间里的钟变成方形,她的行李箱被人动过,是怎么回事?   她轻手轻脚地下楼,走到中间拐弯处,却听见客厅里传来压抑又烦躁的质问:“是谁把团建地点定在这儿的?现在好了,出了事,也联系不上人……”   “真是奇了怪了,警察怎么会说那种话!”   “好了,别激动了。咱们已经在这儿了,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我们自己的安全。”   这是关兴的声音。   “是我定的。但是我询问过你们的意见,你们来之前,不都很兴奋,表示同意过来的吗?”   这委屈巴巴的声音是娃娃脸同事。   同事们道:“来之前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啊……怎么网上一点消息都没有?”   “会不会这一切根本不关我们的事?是范英芳她嘴贱说了那么多惹人厌的话,所以才……”   “那林湄怎么突然在下山的时候晕过去了?”   “她不是跟范英芳戴了同一个草环嘛,也许是被连累了。”   这个提议一出,众人纷纷说有可能真是这样。   沈容走下楼梯,故意弄出动静。   客厅安静一瞬,有人从楼梯间门口探头看,见是沈容,松了口气。   “你醒啦。”   沈容点头,茫然又害怕地问道:“我这是怎么了?我记得我先前在下山,怎么突然就回到了这里?”   那人低头不语。   沈容走入客厅,关兴沉声道:“你在下山的时候突然晕了过去,是我们抬你回来的。”   沈容点头,故作懵懂地问道:“我室友呢?”   客厅里十数双眼睛盯着沈容,死寂像绳子勒住咽喉般叫人呼吸都停滞了几秒。   娃娃脸“咕咚”咽了口口水,道:“范英芳下山的时候突然说她有私事,自己脱离了队伍,失踪了。”   “我们报警,但警察竟然说,让我们自求多福,而且还笑我们……”   “我想联系我朋友找搜救队,但是找了好几个朋友,拨打出去却总说对方已关机。”   警察绝不可能那么说,所有朋友手机都关机,也太诡异了。   沈容假装不信,非要亲自试验。   同事们都看着她,有的眸中含有期待,希望她成功求助,有的满眼“等着看吧,打不通的”。   关兴有些失神地转着手里的水杯。   沈容扫了眼关兴,先拨通报警电话。   接通,她开了免提。   电话那头安静得像是处在一个无声世界,接线员的声音都显得非常突兀:“喂,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沈容:“我朋友失踪了,麻烦……”   没等她说完,电话那头就发出了“舜舜”诡笑。   沈容沉默不语。   电话里的接线员笑完了,道:“你们真的很想找到你失踪的朋友吗?自己上山去找,在天亮之前找,也许能发现的。”   声音阴森得让着寂静的客厅都寒凉了许多。   “嘟”,对方挂了电话。   沈容保持冷静,继续尝试拨打手机里留存的公司电话。   公司电话,不可能关机。   然而,手机里却传出“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有同事道:“看吧,打不通的。”   也有人道:“他刚刚说让我们自己上山去找,我们要去找吗?”   沉默几秒后,众人纷纷迟疑着说不去。   他们都察觉出了电话的异常。   电话里说要他们在天亮之前上山。   现在这种情况,哪怕大白天,他们也不敢随便上山了。   娃娃脸提议道:“要不咱们收拾东西,提前回去吧。回去之后再报警。”   同事们纷纷赞同,散开回房间去收拾行李。   关兴还在转杯子。   沈容坐到他身边,斟酌须臾,低声道:“我其实做了个梦,梦见范英芳从山上摔下来,死了。”   关兴的手顿住,将杯子放在桌上,侧目看沈容,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沈容看见他后颈处,有青黑的斑若隐若现,还闻到了一股过于浓郁的香水味。   沈容回忆了一下,在昨晚,她并没有从关兴身上闻到香水味。   这说明关兴之前是不喷香水的。   为什么又喷了?气味还那么重……   沈容跟在关兴身后上楼,盯着他后领口若隐若现的斑看。   关兴回了房间,其他同事也都在房间收拾东西。   沈容犹豫片刻,打算出门去山上找范英芳。   一是为了验证她的梦境和电话里的提示。   二是担心天亮后真的会找不到范英芳,也就发现不了什么线索了。   昨晚范英芳似乎在毫不知情地情况下和鬼做了交易,也许她的失踪就是那场交易的后果。   突然昏迷,房间没被换过,房间里的钟和行李箱却被人动过,屋里有水迹,小刀不见了,还有鬼上门来要刀……   这种种迹象,都让沈容感觉,自己似乎已经被鬼盯上了。   通往大门要经过一条幽暗狭窄的长廊,正是沈容昨天凌晨看见有人头滚动的那条。   长廊漆黑压抑,有些让人透不过气。   沈容打开灯。   橘黄的灯光也没有给长廊增添丝毫暖意,反而多了些昏暗诡谲的气息。   沈容走进长廊。   “你要去哪儿?”   身后突然响起关兴的声音。   沈容回头,表情天真道:“我担心范英芳,想去山上看看。”   关兴底斥道:“你不要命了?”   沈容直勾勾地盯着关兴的眼眸。   他的眼白有些青白暗沉,看上去……像死人的眼睛。   “老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陆续有员工们收拾完东西从屋里出来,道:“老板,我们明天天一亮就走吧?”   见关兴和沈容僵持在长廊口,员工们站在关兴身后安静了下来。   关兴道:“别走了。”   “什么?”   员工们以为自己幻听。   “走不掉的。定了七天的旅游行程,就得在这里呆七天,不然走不掉的……”   关兴回头看呆滞的员工们,道:“想活命,就安安分分的,不会有事的。”   “老板……”有些同事被他的话吓得眼眶通红,“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关兴垂眸道:“到这里旅游,是我拍板决定的。我会对你们的安全负责的,只要你们别想范英芳一样作死,管不住嘴……行了,都回去休息吧。”   同事们哪还有心思回去休息,堵在长廊口,挤在一起,满面惶恐。   沈容走近关兴,仔细地嗅了嗅,低声道:“臭了……”   关兴身体一僵,挥开员工们要回房间,道:“我去洗澡。”   沈容盯着关兴的背影,心头浮现出两个字:尸臭。   员工们惶惶不安,沈容默默观察他们,正好趁机寻找异常的人,试图发现玩家。   她看见了两名有些不一样的人。   一名是一直存在感很低的男同事,名字叫……沈容好好想了一下,才想起,他叫耿安。   还有一名,是娃娃脸同事。   娃娃脸同事叫夏如玫。   备忘录写过她:   感觉她是个来体验生活的富二代,经常穿名牌。虽然她说那些都是A货,但她穿的有些名牌,好像是定制款。不过她脾气不错。   夏如玫察觉到沈容观察的目光,对上沈容的视线,道:“现在范英芳不在了,你一个人住,还是来跟我们挤挤?”   沈容道谢,选择一个人住。   夏如玫点头,让沈容注意安全,和她的室友离开了。   员工们也不安地各自回房。   沈容仍旧打算趁天还没亮,上山去。   却感觉一阵阴冷的风从门缝里溢进来,吹动了她的长发,冷得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砰砰砰”,是轻轻砸门的声音,门板微微颤动。   “是你回来了吗?”   这声音粗粝低哑,仿佛久不开口的人第一次开口说话。   有浑浊的水从门缝底部溢进了门内。   沈容缓步向门口靠近。   门口的水却突然褪去。   它发觉她不是它要找的人,打算离开了。   这里的鬼能力未知,会隐身,也不知道能不能摸得着。   沈容虽有复活能力,但如果被它偷袭杀了之后,它就躲藏起来,那她最后还是得死。   她不能贸然行动,犹豫了两秒,还是决定赌一把,召出浑身的灵纹,拿出古剑猛地拉开门。   被月光照得惨白的庭院里,一只浑身爬满水草和浮游生物的污浊物体站在井边。   乌黑发丝像拖布一样,混杂在水草里,缠绕在它的躯干上。它身上散发出难闻的腥臭,像一条死水里的烂鱼。   听到动静,它缓缓转过头。   它脸上满是水草和螺类,一只眼睛在水草中若隐若现。   它的目光在沈容身上停留一秒,飞速地跳进了井里。   沈容提剑跑到井边,井中漆黑一片,水仿佛都是黑的。   它已经不见了。   她向井里伸出一条触须试探,触须刚触碰道水面,水面咕嘟咕嘟泛起浑浊的泡泡,有细长的红色蠕虫从翻滚的水里涌起,黏在了她的触须上。   她立刻收回触须甩开这些虫子,碾死。   再看井中。   一团细长的蠕虫在水面打转,组成了一把小刀的形状。   沈容用水桶把这些虫子捞上来,倒在地上。   只听“当”一声。   细长虫子在地上翻滚扭动,逐渐散开,露出了一把布满虫卵的水果刀。   这刀,是她给那看不见的水鬼的刀。   刀把上还有品牌标志呢。   沈容用喷枪把虫子和虫卵全部烧死,观察了一会儿小刀。   没看出异样,但感觉……   这好像是那看不见的鬼在戏弄她。   它也许本就是从房间里出去的,刀也早就被它拿走了。   它特意假装进不去房间,敲门要刀,留下一句“我会报答你的”,现在看来,就好像是在暗示她“我要对你下手了哦”。   那看不见的鬼到底想做什么?   那只腥臭的怪物又是什么东西?   沈容走出院子,向山上走去。   途径一座座院子,她听见许多欢快的嬉闹声:   “我们来玩跳房子吧?”   “昨天才玩过,今天我想玩木头人。”   “……马兰花开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   “看什么看,你也想跟他们一起跳皮筋?”   “几点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昨天孙志祥没来得及回去,不过好像没被发现……要是被发现了,想想都觉得可怕。”   “孙志祥今天没出来玩哎。”   “我刚刚看见他回去了。”   仿佛有很多小孩在各个院子里玩耍。   但是沈容一个也没看见。   她只看到一个院子里,有球在被打来打去。   那被打的球,是一颗人头。   每高高飞起一次,就用呆滞的双眼从高空看沈容一次。   “孙志祥说他做了个新球,过几天就能拿了。”   “啊……他可真调皮,明明已经长大了,还不懂事。”   “说得好像咱们没长大一样,哈哈……”   沈容想:这些孩子一直在谈论的孙志祥,是昨晚拍人头玩的孩子吧。   它昨天没来得及回去,会不会它就是跟范英芳做了交易的鬼?   范英芳答应了它什么?藏它一晚?   如果真是这样,那它很有可能就是在她梦里对范英芳下手的鬼,是问她要刀的鬼……   还有,关兴……   沈容对这些“孩子”的身份有了猜忌,心中还有诸多疑问,暂且按下。   她上山寻找范英芳,没能找到,但看见了一块大石头。   这石头和梦里范英芳撞上的那块一模一样。   石头附近没有水源,石头上却满是被冲洗过的痕迹,石头下方的草地里还积了水。   沈容走近,脚踩在草地里,水差点漫上来洇湿她的鞋子。   虽然没看到范英芳,但她基本能确定,她从“梦境”里看到的,都是真的。   是谁操控了她的“梦”?   背后的鬼到底有什么本事,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能让她晕过去?   天还没亮,范英芳怎么就不见了?   沈容心事重重地回民宿,回到房间观察范英芳睡过的床,检查自己的行李箱。   毫无线索,毫无头绪。   突然,她想到山里的老太太,疾步冲出民宿,进了山,振翼飞到山坳里老太太住的地方。   飞到空中时,她透过树叶缝隙看到一处波光粼粼的水面。   水面上有一头乌黑长发漂浮着,在凄冷月光的映衬下,格外瘆人,恐怖的画面仿佛让气温都下降了不少。   沈容飞到老太太门前,敲门。   老太太睡着了,好一会儿才醒过来,却没出门,从门槛下的缝隙里,推了一碗糖出来。   她嗓音疲惫道:“我也没几天好活了,马上就要去陪你们了,别再来打扰我这个老太婆了。”   她这反应,就好像经常有“人”在夜间敲门喊她一样。   沈容道:“老太太,我不是……”   话未说完,她眼前一黑。   这次,她立马狠狠咬了自己舌尖一下。   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她勉强保持清醒,隐隐约约听见一种很奇特的声音。   就仿佛一种特殊的频率,让她头脑昏沉,   门内的老太太毫不受影响,震惊地说了些什么。   但她听不清了,保持着最后的理智振翼飞回民宿,回房间躺下,   听不见那种奇特的声音,她的意识逐渐清明起来。   她想:这声音是专门针对她的吗?其他人都听不见?还是专门针对玩家的?   可是队伍里有一个隐藏的玩家,他下山的时候似乎没有和她一起晕过去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容浑身紧绷地浅眠休息,翌日临近中午时才打算起床。   舌上的伤口仍疼着,沈容要掏出治愈卡牌治疗,门突然被推开。   她默默收起治愈卡牌。   推门的是夏如玫。   她环顾房间,道:“我喊了你好几声,怕你出事,所以就擅自推门了。你脸色好难看,没事吧?”   沈容摇头,微笑问道:“有事吗?”   夏如玫道:“一起下去吃东西吧。老板让我们这段时间尽量一起行动。”   沈容去卫生间,道:“等我洗漱一下。”   夏如玫一直跟着她,仿佛很放心不下她,念叨着让沈容去她房间挤一挤之类的话。   有夏如玫跟着,沈容不方便用治愈卡牌,只能顶着舌上的伤下楼吃东西。   刚到客厅,浓重的香水味充斥了她的鼻腔。   香水味的来源是关兴。   关兴带领大家一起出门,去农家乐吃东西。   夏如玫掏出手机说要预定菜品。   夏如玫怎么会知道农家乐老板的电话?来之前做攻略准备的吗?   沈容心中猜疑她,面上笑道:“我舌头破了,不能吃刺激的,给我点两道清淡的菜就行。”   门口突然冲进来一道身影,一把捏住沈容的脸。   沈容猝不及防被他捏得张开嘴,露出受伤的舌尖,含糊不清地问:“你干嘛?”   封政盯着沈容舌尖的伤,眼眸泛红,抬起手,手指想要伸进她嘴里碰一下她的舌头。   沈容打开他的手,疑惑不解。   “谁咬的?”封政嗓音低沉,语气里有关心,有阴沉的压抑。   他眸光扫过一众员工们,目光定在了夏如玫身上。   转过头再看沈容,他眼尾红了。   沈容拉他到一边,让其他人先走。   员工们说在门口等她,沈容道了声不好意思,问封政:“你来干嘛的?”   “我来找你吃饭。”封政眉眼低垂,眼眸仿佛阴雨天一样暗沉低落。   “然后?”   “那个女的!”他指了下夏如玫,控诉道:“她身上有你牙膏的味道!”   沈容懂了,这孩子想多了。   她吐出舌尖道:“我自己咬的,她身上的牙膏味,大概是我刷牙倒水的时候,溅到她了吧。”   夏如玫在她洗漱时寸步不离,应该是那时候沾上的。   不过,封政这嗅觉也太灵敏了,这都能闻到。   封政眼里放了晴,用指腹碰了一下沈容的舌尖。   温热湿软的舌尖,他舔过,摸过……   是他的,只属于他,只有他可以碰!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咬,他知道她有她的理由。   沈容收回舌头,发现舌尖上的伤已经愈合了。   封政牵起她的手,依恋地靠在她身上,跟她一起出门。   院门口等待的员工们情绪不佳,无心在意他们,一行人往农家乐走去。   刚走出几步。   咕嘟咕嘟——院中的水井里响起了翻涌的水声。   沈容听觉敏锐,闻声跑回院子里。   关兴带着员工们跟上,回到院中,跟着沈容围到井边。   就见井水像沸腾的岩浆一般翻涌跳动。   一个深色的影子,逐渐从井中浮起。   棕黄的发丝先漂浮到了水面,紧接着一颗正面朝下的人头飘了上来。 第192章 溺亡度假村12.4   “啊!!!”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响彻庭院。   好几名员工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干呕起来。   关兴脸色发白,强撑镇定,指挥众人让开,满院子找工具,想把水井里的尸体捞上来。   通过这头发的颜色和长度,可以辨认出这具浮尸就是昨天失踪的范英芳。   沈容观察员工们的反应。   大多都捂着腹部和嘴,一副想要呕吐的模样。   他们昨天刚喝了井里的水。一想到这井可能真的连接着某个有尸体的地方,都恨不得当场吐死。   夏如玫虽也是满脸害怕,但在员工当中算是反应较为冷淡的了。   那位叫耿安的男同事,和其他人一起在吐,但却吐不出来什么,眼睛还一直偷瞥水井。   看样子像是在装吐啊。   关兴拿了两根拖把过来,让一个男同事出来和他一起把浮尸架上来。   员工们都畏惧,不肯。   沈容主动拿走一根拖把。   关兴望了沈容一眼,要和她一起抬尸体,手中拖把却突然被抢走。   抬眼一看,抢拖把的是封政。   封政和沈容在水井两边对站着,用拖把在交叉在一起,把浮尸架上来。   沈容奇怪封政怎么变得这么热心。   却见封政在俯视着水井发笑,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他喜悦的东西。   沈容问:“你在笑什么?”   这具浮尸呈竖直的姿势飘在井里,藏在水面下的躯体上爬满了细长红蠕虫,仿佛尸体是因虫子才浮在水面的。   这画面称得上恶心,叫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封政眼眸晶亮,凝视着沈容道:“我们两个手上的拖把交叉在一起,像不像一对?”   所以他才主动抢拖把抬尸体的!   沈容:?   她感到了一丝熟悉的变态味道。   脑海中浮现出了柔柔模糊的身影。   封政察觉到沈容神情不对劲,立刻收敛了笑意,柔弱地道:“这具尸体好可怕哦。”   沈容无言以对,一鼓作气把尸体抬上来。   尸身拖出井口,洒落了一地的水。   水中无数细红蠕虫翻涌,让众人再次作呕惊叫,生怕那虫子跳到自己身上。   关兴立刻拿出烧烤用的喷枪将虫子烧死。   封政丢下拖把抱住沈容的胳膊,一副弱小可怜的样子,眼巴巴地望着沈容道:“好可怕。”   沈容瞥他一眼,没说什么,将注意力转移到尸体身上。   把尸体翻到正面,果然是范英芳。   她像是在水里泡了有一段时间,皮肤已经发白,有些蠕虫钻进了她的皮肉里,留下一半的细长身体在她的皮肤缠绵疯狂甩动。   员工们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关兴硬着头皮,打算用行李袋把范英芳的尸体收起来。   “老板,我们真的不能走吗?死人了啊!我们,我们该报警吧。”   员工们惶恐不安地盯着关兴。   关兴面色凝重,道:“死人,其实也不是很可怕。不要想太多,熬过这几天,你们就能出去了。”   他收拾好尸体,丢到后院去。   经过这么一遭,众人都没了吃东西的胃口。   夏如玫主动请缨说帮大家点些清淡的东西,叫农家乐老板送过来。   沈容和封政去了农家乐,路上叫上了佟焕,还有昨天见到的两名玩家。   佟焕带了个女生,也是玩家。   说是之前担心这场游戏规则会让玩家自相残杀,不敢跟佟焕相认,后来发现好像没有那样的规则,就坦白了。   六人在农家乐院里的八仙桌边坐下,互相交换了信息。   目前,就剩沈容这边的玩家没有与沈容相认。   沈容:“我有个怀疑的人,叫耿安,他应该是玩家。不过他一直在积极地融入NPC。”   众人没有过多谈论耿安,反而把注意力放在了沈容提到的夏如玫身上。   佟焕道:“范英芳跟夏如玫起了争执,然后当天就死了,夏如玫还一直想让你跟她住在一起……我怎么看都觉得她有问题。”   沈容亦是这么想的。   趁老板娘送菜过来,沈容叫住老板娘,问老板娘有没有接到订餐,套近乎地道:“如果订餐地点是那边那个和风民宿的话,我跟他们是一起的。等做好了餐食,就把东西给我吧,我走的时候正好给他们带回去。”   老板娘奇怪道:“没有接到订餐啊。我们这儿要订餐的话,得先交钱的。”   沈容顿了下,笑问:“那这里还有没有别的农家乐呀?”   老板娘点头,指着隔壁一个复古洋房道:“那家也是,不过东西卖得很贵,分量也很少。”   “那家?我还以为是那家也是民宿呢。”   “饭店弄得跟庄园一样,看上去就很贵的样子。”   “这房子租给这家店,一年租金得多少啊?这里游客不多,他们不亏吗?”   玩家们假装闲聊地说道。   老板娘道:“不亏,开店的是度假村老板的亲戚,不用交房租。他们老板好像是姓……姓夏吧?”   老板娘望向在剁菜的老板问道:“是不是姓夏?”   老板点头,道:“是度假村老板的小舅子开的店,平时有点趾高气昂的,不跟我们这些邻居来往的。”   沈容问道:“他们家是不是有个女儿?”   老板点头,道:“好像叫梅梅?经常带朋友过来玩,长得很小的一个小姑娘,听说已经工作了,但看上去还像个学生一样呢。”   听到这,沈容便知,度假村老板小舅子的女儿,一定是夏如玫了。   夏如玫跟度假村有关系,且度假村行程是她定的。   她经常带朋友过来玩……   这句话让人有点毛骨悚然。   如果每次来玩,都是目前这样的状况,那不是带人来玩,而是带人来给鬼玩啊。   沈容吃了点清淡的菜品便和封政一起离开了。   封政自知捞尸时说了不该说的话,一直保持沉默,很乖巧的样子。   与其他玩家分散开,封政送沈容回到民宿后也离开了。   沈容独自进屋,员工们正蔫哒哒地趴在客厅休息,没有精力再出去玩了。   沈容环视客厅,发觉少了个人,问道:“耿安去哪儿了?”   “耿安?耿安是谁来着?”   “啊,剪辑师。他去哪儿了,你们有谁看到他了吗?”   “没看见哎。”   员工们转动脑袋四处张望。   关兴不安起来,爬上楼要去耿安房里看看。   沈容立刻跟上。   耿安房门前有一滩水迹。   沈容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关兴拧开房门,屋里弥漫着一股清凌凌的水味。   床上有一个被子盖着的拱起的形状,暗色的痕迹隐约从被里渗了出来。   “耿安?”   关兴试探地叫了一声。   耿安没有回应。   沈容走到耿安床边掀开被子。   耿安正侧躺在床上,身体呈婴儿状。   一把小刀没入了他的胸口,只有刀柄留在体外。殷红的液体染红了他身下的床单。   他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表情看上去有些不甘心。   他的枕下压了一张纸。   关兴抽出纸,沈容跟着一起看。   纸上是手指沾血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的:   【这个人太贪心了】   一瞬间,沈容脑海中联想到许多耿安死亡的原因,以及他隐瞒身份的原因。   最有可能的一个——他在她之前就醒来了,遇见了鬼,和鬼做了某种交易,不能泄露玩家身份。结果他贪心想要得到更多利益,被鬼杀了。   这种死法,似乎和范英芳相似。   交易,然后被杀。   关兴瞳孔震颤。   沈容离得近,发觉他的眼白色彩更加暗沉了几分身上的气味也变得更浓厚了一些。   趁着现在这里没人……   沈容关上房门。   沈容的举动让关兴警惕起来,忙问:“你干什么?”   沈容:“老板,你已经死了吧?”   关兴皱眉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   他大步走向门口要出去,叫沈容让开。   沈容:“老板,你身上的尸臭味已经掩饰不住了,背后也出现了尸斑哦。”   关兴下意识伸手摸后背,动作僵了一下,略显僵硬的双眸盯着沈容,问道:“你什么意思?想干什么?”   沈容:“我想知道,你是不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小鬼杀死了?那小鬼是不是跟你做了某种交易,让你把员工们留在这里,直到行程结束?”   “我没有要把员工留在这里。让你们在这儿呆到行程结束,是为你们好!”   关兴眉间沟壑略深,道:“你还是我公司的员工林湄吗?我怎么觉得你变了?”   沈容故作深沉道:“是啊,不过我祖上是捉鬼的。”   说罢,她取出古剑随意挥了两下,笑道:“老板,你就相信我的本事,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吧。”   这种时候,她还笑得出来,还有心思活跃气氛似的耍剑……   关兴轻笑了一下,心道可能是真有本事,才能这么不把目前的诡异事件放在眼里吧。   他在床边坐下,道:“前天晚上,我们不是一起喝酒嘛,我喝醉了。醉了之后,我做了个梦,梦见一把刀捅进了我的肚子里。有道小孩子一样的声音跟我说,这种时候过来,算你们倒霉。”   “我当时什么感觉都没有,也没觉得自己受伤了,就问怎么倒霉了?这种时候是什么时候?”   “那声音说,今年是百年祭,你们这种时候过来,就相当于做了我们的贡品。”   “我不懂,什么百年祭?这度假村建成也就十多年啊,是以前村庄的百年祭吗?这些东西跟现在的度假村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声音不肯告诉我,只说我们都要死了。我说我们不想死,我的员工们好多都还年轻着呢,要是死在这儿,他们家里人该多难过啊。我和前妻离婚了,因为工作忙,把儿子给了前妻照顾。我答应儿子等忙完这阵,就带他去他心心念念的游乐场玩,他要是等不到我,他该多难过啊。”   “那声音就说,那这样吧,你让你的员工们都安安分分的,该干嘛就去干嘛,不要招惹我们,也不要让我们觉得你们发现了我们,等你们行程结束,就离开。”   “我说不能现在就放我们离开吗?他说这不是他说了算的。然后我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大家都还好好地醉倒在地上呢。可我的肚子上插了一把小刀,身下全是血……”   那一刻,关兴意识到,他的梦是真的。   他死了。   他用桌子遮掩了血迹,把刀塞进了垃圾袋里。   他整个人都恍恍惚惚地躺了一会儿,意识不清晰,没空收拾房间,就让沈容收拾,大脑像断片似的忘了桌下有血的事。   他第二天醒来还有些担心沈容会说什么,结果沈容什么也没说。   关兴摸了摸啤酒肚,苦笑一声,道:“我当晚回到房间就给我前妻打了电话……可是打不出去。那天晚上我就发现,我们都被困在这儿,联系不上任何人了。”   “我没有办法再跟我儿子说话,没法儿跟他道歉说我失约了。不过我想你们要是都能平安回去,也算我这个做领导的对你们的父母有个交代。”   “我年纪比你们大很多,照顾你们是应该的。能跟你们这群年轻人共事,我还挺开心的。”   关兴像说遗言似的,笑着叹了口气。   他本想按照小鬼说的,让员工们按原本的行程行动,假装无事发生。   可两天时间,不算上他,已经死了两个人了。   现在大家能不能平安离开,他也说不准了。   不过他依旧不敢告诉其他员工这些事,担心他们太过害怕,到时候就更难活着出去了。   沈容有些唏嘘,突然瞥见天花板上凝出了水珠。   那水珠汇聚在关兴头顶,“啪嗒”一下坠落。沈容现在对水很是警觉,立刻伸出触须将水珠打开。   那明明只是一滴小小的水珠,沈容却感觉自己碰到了一个颇有份量的物体。   关兴愣住,连忙跑到沈容身边。   水珠撞到窗户上,“哗啦”一下出现一道水幕,像有一个水球凭空出现,又炸开。   水幕之中,有个孩童大小的人影逐渐显现出来,动作有几分慌乱。   沈容懂了:这群鬼没有隐身的能力,是这些水像隐身衣一样为这些鬼打掩护!   这水可真神奇……赋予水这种能力的鬼怪肯定很强。   她的触须攻向小鬼,小鬼却从穿墙而逃,水幕化作水蛇缠住了沈容的触须。   沈容想要甩开水蛇,却发现这水蛇并不是在攻击她,在她触须上绕了几圈,就落在地上变成了普通的水。   她从这水蛇里吸取到了一点点能量。   很奇妙的能量,跟她的海幽种属性竟然十分契合。   沈容有些惊讶,感受着那股能量。   背后的门外响起敲门声。   是夏如玫。   “老板,你在里面吗?有几个人不见了,他们的行李也没了,我怀疑他们是想自己跑出度假村。” 第193章 溺亡度假村12.5   关兴连忙开门。   门口的夏如玫满脸焦急,道:“我刚刚已经叫别人去追他们了。万一他们已经跑出了度假村怎么办呀?”   关兴沉声道:“要是能跑出度假村,反而是好事。”   就怕还没跑出去,路上就被鬼给杀了。   沈容和关兴冲出民宿,向度假村入口跑去。   宽敞的水泥路上,有其他来游客在路边晃悠,侧目看他们。   沈容停下脚步,问游客有没有看见有人拖着行李箱往度假村入口走的。   游客回道:“有啊,大概四个人。跑得贼快,像是赶车似的。不过他们不是往度假村入口跑,是往那边……”   他指了指度假村入口相反的方向——度假村的北门。   北门相当于度假村的小门,也是能出去的。   只不过,北门连接的是一条通农村的国道,国道上很难拦到车,也没有公交站。   沈容道了谢,和关兴转头往北边跑。   农家乐就在北边。   途径农家乐,沈容再次停下脚步询问农家乐老板有没有看见有人带着行李离开。   农家乐老板点头,道:“有四个人跑到北门那边又回头,往山上去了。我问他们拖着行李干嘛去,他们不回答,闷头往山上走。”   关兴浑身一僵,望向沈容,满眼写着:完了。   完了,这四个人肯定要出事。   沈容望了后山一眼,转身走人了。   她还记得山上有一种特殊的声音会让她意识模糊。在她弄清楚那玩意儿之前,她不会贸然上山的。   关兴跟在她身后,沉默了一路,到民宿门口时,道:“待会儿其他人问起来,就说他们已经走了。”   沈容:“你这么说,那其他人也会想跑的。”   关兴面露难色。   说他们成功跑走,其他员工肯定也想走人。   说他们遇害了,员工们肯定会更加惶恐不安……   沈容让关兴直接跟员工说实话,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是小孩子。他们看到了范英芳的尸体,肯定都猜到这里不对劲了,就是因为害怕不敢乱说而已。”   与其让他们继续胡思乱想,忐忑不安,不如直接告诉他们——这里就是闹鬼,大家现在都出不去了。   关兴沉重地点头,进屋,按照沈容的建议把事实跟员工们都说了。   不过他已死这件事,还是没说。   还剩下的员工,除关兴、沈容和夏如玫以外,只有四个人。   四人闻言,差点背过气去,呆滞地坐了半晌,忍不住崩溃地大哭起来。   夏如玫给他们拿来水,安慰他们道:“大家听老板的,不要乱跑,肯定会没事的。”   沈容盯着夏如玫,眯了眯眼睛。   是她现在怀疑夏如玫,所以看夏如玫会觉得很奇怪吗?   她怎么感觉夏如玫的话语里充满了阴冷的笑意?就好像童话里诱骗公主吃毒苹果的老巫婆。   夏如玫的室友是逃跑队伍中的一员。   现在沈容和夏如玫都是单独住了,夏如玫顺理成章地和沈容住。   沈容房间灯坏了,她得搬去夏如玫房间。   夏如玫过来帮忙拿零零散散的东西。   沈容拖行李箱,抬眸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挂钟又变成了圆形。   到了夏如玫房间,她第一眼便是看挂钟。   夏如玫房间的挂钟,是方形。   沈容在夏如玫隔壁床住下。   夏如玫面露恐惧地道:“其实我爸妈在这里开了家农家乐,我以前带朋友来过这里很多次,可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现在这样的情况。”   沈容:“……”   啊,她怎么突然就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了?   沈容搞不明白夏如玫在打什么算盘,静静地听夏如玫倾诉,时不时敷衍两句。   夏如玫说了一堆抒情的废话,而后道:“今天晚上吃晚饭,我们一起去我爸妈那儿拿菜,问问他们该怎么办吧?”   这是终于进入正题了?   沈容直觉晚上的饭局会是鸿门宴,但还是答应了。   很快,暮色降临。   夏如玫说要给员工们拿餐食,让情绪不稳定的员工们在民宿内休息,带沈容一起去了她爸妈的农家乐。   站在那农家乐的门口,沈容听见里面热热闹闹的,似是有很多人。   夏如玫带沈容走进院子,沈容暗暗张望,透过院里的落地玻璃窗看见屋内包厢里坐满了食客。   其中有两名玩家。   察觉到沈容的视线,他们不动声色地偷偷和沈容打了声招呼。   沈容颔首回应,和夏如玫走进了农家乐的里间,看见了两名保养得当的中年男女。   这便是夏如玫的爸妈了。   夏如玫做了简单介绍,说起闹鬼的事。   夏如玫爸爸面色凝重,道:“这里确实有些异常,不过我们在这里这么久,从来没见过鬼。会不会是有人跟你们公司有仇,趁着这次你们来旅游,隐藏在你们周围,趁机对你们下手啊。”   夏如玫妈妈也提出了同样的猜测。   夏如玫故作疑惑地提问,实则也是在赞同她爸爸的话。   沈容听出来了。   夏如玫这一家三口,是打算把她往“一切都是人为的”方向上引。   要不是她见过鬼,又发现关兴已经死了,可能还真会猜忌一切闹鬼最后会不会都是人为。   毕竟,鬼片的结局一般都是人在作祟。   沈容假意附和,拿了菜和夏如玫离开农家乐。   走在昏暗的路上她听见两旁有细弱的议论声。如果不是她有海幽种属性加成,她可能听不见这声音。   “是夏小姐,她也有朋友?”   “那不是她朋友吧,是她的猎物。”   “也不是她的猎物吧?她也只不过是个打工的。真正的老大是……”   “嘘,嘘,别让她听见。她要是回去告状说我们不听话怎么办?”   “……啊,今年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好难受。”   四下里没有任何身影。   自发现鬼是靠水幕隐身,沈容便决定从地面寻找水迹,来判断鬼的方位。   可惜,两旁的路上绿草如茵。   水隐在草里,根本看不出来。   “林湄!”   夏如玫的声音唤回沈容的注意力。   沈容看向夏如玫,问道:“怎么了?”   夏如玫扁了扁嘴,道:“我刚刚跟你说了那么多话,你一句都没听见吗?你刚刚在想什么呀?”   沈容仔细地回忆了一下,概括性地复述了一遍夏如玫的废话,道:“我一直在听你说话啊。”   想试探她?   门儿都没有。   夏如玫僵硬地扯动嘴角笑了下,眸光微微暗下,道:“林湄,你听过不夭村的故事吗?”   沈容听过,但也说没听过,让夏如玫再说一遍,省得夏如玫说废话烦她。   夏如玫道:“听说,不夭村的人都很可怜,他们长不大,即便成年了,外表也都跟小孩子一样。”   这……倒是沈容没听过的。   沈容专注地听夏如玫讲述。   夏如玫道:“后来,不夭村的人无意间发现,村里的人从山上的那个水潭里走过一圈,要是能活着出来,以后的生长发育,就会和正常人一样。这个过程,被称为走潭。”   “所以不夭村的许多人都会主动走进水潭里。活下来,就变成正常人。死了,就死了。”   沈容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夏如玫笑道:“因为我姑父的祖辈,就是从这村里出来的,小时候我去姑父家玩,听姑父家一位老人说的。”   夏如玫的姑父?   应该就是这度假村的幕后老板了吧?   夏如玫为什么突然向她抖露这些信息?   沈容不动声色,没有显露出好奇,像是听过了就算了,点点头,不再说话。   夏如玫瞥了沈容一眼,有些不满意沈容的反应,保持微笑继续道:“听说,这些人能够变成正常人,都是因为水潭里有位鱼神。不夭村的人能够健康成长,都是鱼神给他们的恩赐。”   “因为鱼神每让一个人变成正常人,都要付出一些代价,所以才会出现走潭这样的事。这是鱼神在筛选,有些人够不够格变回正常人,够不够格让它付出代价。”   夏如玫感慨道:“鱼神真好啊,不愿意看人们受苦,愿意为了大家奉献自己……不过听说鱼神为了帮助人们,逐渐衰弱……”   她又瞥了沈容一眼,见沈容还是没反应,接着道:“我在想,度假村里的这些鬼,也许是鱼神太过虚弱,镇不住它们了。要是再有一个鱼神出现,留守在潭里,为了大家镇住这群鬼就好了……你说呢?”   沈容对上夏如玫的目光,笑道:“我有个问题。”   夏如玫眼睛微微亮起:“你说。”   “你姑父是这个度假村的老板吧?你知道为什么这个度假村有这么恐怖的传说,生意不如人意,你姑父还要经营这个度假村吗?”   “还有,我刚刚搜了一下,你姑父真的好有钱哎。报道说你姑父祖辈是中彩票发家的,后来搞投资又一投一个准,家里老人都是健康又长寿的。哇,你姑父家气运这么好,怎么做到的呀?你知道吗?”   沈容直勾勾地盯着夏如玫的双眼。   夏如玫干笑道:“我不知道呢。要是我知道,我们家也早就发达了。”   沈容:“哦。”   夏如玫抿了抿嘴,一路都在偷瞄沈容,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懊恼。   沈容的一番问话,把她从“鱼神”的事上带偏了。   夏如玫酝酿了一会儿,走到民宿门口,再次道:“哦对了,林湄,你还没告诉我你对鱼神故事的感想呢。”   沈容笑道:“反正,我不做鱼神那样的人。”   夏如玫的嘴角慢慢耷拉下来。   她低下头掩饰情绪。   沈容借口没胃口,回房休息,从空间里拿东西吃。   她把房门锁起来,思考片刻,翻起了夏如玫的行李。   夏如玫的行李箱里没什么特别的。   唯一引起沈容注意的,是一部老人机。   众人的手机都打不出去,那这部老人机……   沈容也不担心会被夏如玫发现,打开手机,翻找手机里的一切信息。   备忘录,空的。   通话记录,空的。   通讯簿,空的。   短信,还是空的。   这部手机就像一个刚设完出厂设置的机子,什么信息也没留下。   这反而更让人觉得反常。   沈容尝试拨打公司的电话。   手机里响起的声音,不再是关机提示音,而是一阵诡异的钢琴曲。   钢琴曲响到一半,电话竟然接通了!   可是公司里,现在没有人啊。   沈容和手机那边的人都保持沉默,过了两秒,对方发出呼吸加重的声音,好像是起了疑心,准备挂电话。   沈容大脑飞速运转,掐着嗓子喊了声:“姑姑?”   电话那头响起女人的声音:“玫玫,你声音怎么回事?”   沈容听出女人的怀疑,清清嗓子道:“什么怎么回事?我声音变了吗?我没感觉啊,我刚刚才去见了我爸妈,他们也没说什么。”   她说得仿佛是女人有问题,才会觉得她声音变了。   理直气壮的态度让女人疑心渐消,问道:“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沈容:“度假村有鬼攻击我。”   “怎么会呢?哪个鬼?”女人假惺惺地装生气,没等沈容回答,便话锋一转道:“总有些小鬼不听话,你忍一忍。我特意把你喜欢的那个秀场包买下来了,等你回来就送给你,忍忍哈,乖。”   听这话的意思,度假村的鬼们都是受女人控制的?   那它们杀人,难道也是……   门外传来上楼的声音。   沈容想了想,仓促地道:“跟以前不一样,姑姑,你要是有空就来一趟吧,这次真的……啊!”   她语气焦急,低低地尖叫一声,不等那边回应就挂了电话,仿佛突然遭到了袭击。   挂了电话,沈容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收在自己身边,没有还回去。   脚步声来到门前,门锁响动,门打开,是夏如玫走进来。   她关心地道:“我给你留了点吃的,你要是晚上饿,就热了吃。”   沈容点头,躺在床上,望着方形挂钟发呆,余光留意着夏如玫。   夏如玫静了一会儿,又说起了鱼神的事。   沈容把头埋进被子里,睡了。   总跟她说什么为人付出的鱼神,难不成是想把她献祭成鱼神,让她在这里镇压这群小鬼?   沈容直觉夏如玫可能真是这个意思。   而且夏如玫姑父家的发家史也值得深思,肯定跟这里脱不了干系。   她假装睡着。   夏如玫抿了抿唇,气恼地捶了下被子,下床翻行李箱拿衣服要洗澡。   行李箱打开,她就发现手机不见了。   夏如玫望向背对她的沈容,道:“你翻我行李箱了?”   沈容嗓音惺忪,仿佛快睡着了:“啊?没有啊。”   夏如玫眉头紧蹙,娃娃脸上柔和的表情不再,眼中满是急躁和气恼,心里盘算着事情,拿起衣服进了卫生间。   沈容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手化作触须,慢慢地伸向卫生间,拉开卫生间的门,又迅速收回触须。   夏如玫衣服脱了一半,感到凉风钻进来,一回头发现门开了。   探头看卫生间外,沈容还躺在床上呢。   她心疑是不是小鬼们干的事,低声对着空气恐吓:“你们不知道我是谁吗?敢对我乱来,小心我叫我姑父把你们打得魂飞魄散!”   夏如玫这是在威胁小鬼。   沈容听觉灵敏,自是听见了这些恐吓,暗自发笑。   卫生间里响起水声。   沈容观察着卫生间里的人影,等到夏如玫洗头,再次用触须拉开卫生间门。   趁着夏如玫满头泡沫睁不开眼,用触须碰了碰夏如玫的肩膀,   “啊!”   夏如玫吓得尖叫,连忙洗干净脸,睁开眼,气急败坏地对着空气又是一番威胁吓唬。   沈容假装被吵醒,慌忙道:“怎么了?大晚上的你叫什么?啊!是不是又遇见鬼了?我去叫老板!”   “哎,不是……”   夏如玫想拦住沈容,奈何她在洗澡,不方便出去拦。   她慌忙洗干净身上泡沫,穿衣服。   跑出去的沈容不打算去找关兴,而是打算出门抓几只小鬼来吓唬夏如玫。   她下楼,拐弯踏进通往大门的长廊。   一抬头,就见四个人影被吊在了狭窄的黑暗长廊里。   啪嗒——啪嗒——   有水珠从它们垂着的脚尖滴在木地板上,一股腥臭仿佛死水潭的气味弥漫在长廊中。   沈容开灯。   昏黄的灯光照亮长廊,将四个人影模样照清晰。   它们都低垂着头,用湿漉漉的头顶对着沈容。身上满是水草和浮游生物,以及水生虫子。   地上的水迹里有无数细小的蠓虫在跳来跳去,围着它们青白僵直的脚打转。   它们的身体轻轻摆动旋转,像被风吹动的、正在滴油的腊肉。   是那四名偷跑的员工。   沈容思考片刻,心里有个计划,把四具尸体收进她先前住的空房间里,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似的,回和夏如玫同住的房间。   夏如玫洗完澡穿好衣服跑出来,恰好撞上要回房的沈容。   沈容拍着脑袋嘀咕:“我怎么睡着睡着跑到外边来了?”   仿佛刚刚她表现出的一切都是她被控制了。   夏如玫不想引起其他人注意,尬笑道:“我不知道啊,我正想出去找你呢。”   沈容道:“我难道有梦游症?还是有鬼?”   她表现出害怕,上床把头蒙在被子里休息。   夏如玫看了眼漆黑的房外,也假装无事发生,关灯,上床睡觉。   但沈容依稀能听见,夏如玫低声咒骂小鬼的声音。   至后半夜,夏如玫总算熬不住睡着了。   沈容轻手轻脚地把夏如玫抬到隔壁房,将夏如玫放在范英芳生前睡的床上,再把分别四具尸体吊在床的四面。   还特意将房内的圆形钟换成了方形。   这是鬼用来模糊她认知的方法。   现在被她用在了夏如玫身上。   翌日清晨,夏如玫的尖叫声响彻整栋民宿。   夏如玫冲出房间,去找其他员工还有关兴。   沈容趁此时候,贴上隐身卡牌跑进夏如玫房里,迅速用触须卷着尸体,从窗户丢进井里。   夏如玫带着员工和关兴进门,沈容隐着身从门口出去,再假装刚从卫生间里出来,跑过来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夏如玫呆愣愣地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又看了眼房间的方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间房是范英芳生前住的,脸色“刷”得一下苍白如纸。   关兴道:“她说她醒来发现昨天跑走的四名员工的尸体围着她。”   其他员工害怕道:“小夏。你怎么会住到这间房间来啊?这不是范……”   “我记得范英芳以前在公司,好像经常跟你起争执。小夏,该不会是她回来报复你了吧?”   夏如玫惊惶不安,牙齿打颤道:“不不不可能,在这里,怎么可能呢……”   她回忆起昨晚到现在发生的一切,脸色煞白。   突然,夏如玫目光定在枕边,那里露出了老人机的一角。   老人机是沈容故意放在那儿的。   夏如玫找借口支开其他人,拿起手机,打算打电话。   沈容开始学着之前的夏如玫,对她寸步不离。   夏如玫看沈容的眼神逐渐不耐烦,满眼都写着“你烦不烦,滚啊”。却又因要保持人设,不能骂。憋屈得要死。   沈容坐在她身边玩起手机,漫不经心地自言自语道:“电话打不出去,不知道发短信可不可以发出去呢?”   “啧,先试试看吧。”   说着,她在手机上编写短信。   夏如玫恍然大悟般,上床,躲进被子里。   看她的动作,沈容就知道,她一定是在发短信了。   夏如玫那位姑姑警惕性很高,一通电话不一定能把她叫过来。   但夏如玫亲自出马,效果就不一样了。   这种时候,沈容也不担心夏如玫姑姑和夏如玫发现先前那通电话是她打的。   夏如玫现在还留在度假村没出去,就说明她也是受限的。   她现在只想用尽一切办法,让她姑姑立刻过来救被鬼缠身的她。   为了让姑姑过来,就算夏如玫发现那通电话有问题,她也得承认那通电话是她的打的。   不然以夏如玫姑姑的疑心程度,一旦发现异常,也许就不肯过来了。   夏如玫发完短信,收拾收拾去了她父母开的农家乐。   沈容依旧跟着她。   夏如玫明显感觉到,沈容假意关心的模样,就像昨天缠着沈容时的她自己。   夏如玫忍不住瞪了沈容一眼,心道这女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吗?真的不是在报复她昨天另有所图地缠人吗?!   沈容表面惊讶:“你怎么了?你在瞪我?还是你有哪里不舒服?”   内心:笑死。   夏如玫咬牙道:“没有瞪你,我眼睛不舒服。”   她带沈容进了农家乐。   沈容借口要上厕所,留给她空间和她父母谈话。实则贴了一次性隐身牌,坐在夏如玫身边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光明正大地听夏如玫和她父母说那些不能被人知道的事。   “不是说死在这儿的人绝对没本事缠上我的吗?可我……”夏如玫说了从昨天到今天发生的事,崩溃地抱着头道:“我感觉我要疯了。”   夏如玫爸妈互相对视一眼,道:“会不会是因为那个怪物能力变弱了,镇不住鬼了,所以才出现这样的事?”   夏如玫语气阴狠地道:“我倒是发现了新的怪物,不过……”   她瞥向沈容先前进的卫生间的方向,还以为沈容在那里边,沉声道:“咱们听了姑姑和姑父的话那么久,怎么就不能当家做主一次呢?”   夏如玫爸爸低声嗤道:“别胡思乱想!咱们家和你姑父家可不同!”   夏如玫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道:“本来是那么想的,但是马上姑姑和姑父过来,等他们发现林湄,我就没机会再下手了!”   沈容闻言,嗑瓜子的动作不自觉放缓了。   夏如玫把她当怪物?还想对她下手?   她眼神冷了下来,打量着夏如玫。   夏如玫发现她是海幽种了?   可沈容感觉夏如玫和神兽种联盟无关。   因为夏如玫这番言论,不像在为神兽种们做事,像是在为自己谋私利。   可是夏如玫是怎么发现她的身份的呢?   难道……她前天神志不清地飞回房间的时候,被夏如玫看见了? 第194章 溺亡度假村12.6   还是说,夏如玫有什么特殊鉴别方法?   又或者……夏如玫口中的“怪物”,和她想的不是一个东西?   沈容有点怀疑,在山里,那个让她神志不清的声音,就是夏如玫口中的“怪物”发出的。   夏如玫和父母商议得差不多了,目前打算什么都不做,等待姑姑和姑父过来。   沈容回到卫生间,撕掉一次性隐身牌再出来,和夏如玫回民宿去。   “你你妈说了什么?好快哦,我上个厕所的功夫,你们就说完了。”   “说了什么呀?能告诉我吗?你不是想和我做朋友吗?我们不是好舍友吗?不能告诉我吗?”   沈容在夏如玫耳边嘀嘀咕咕,扰得夏如玫在路上烦躁地跺了几下脚,捂着耳朵加快脚步跑回民宿。   看着夏如玫捂耳朵的样子,沈容脑中灵光一闪,从空间里拿出耳塞。   不行,还是能听到附近的声音。   她没有和夏如玫一起走,到度假村的超市里,买了一个杂牌无线蓝牙耳机。   虽然是杂牌,但连接手机之后,照样可以听歌。   这样,她就不会再听到那古怪的声音了。   沈容听着歌回民宿,脚步停在院里,想起四具尸体还在井里呢。   于是捞了一具尸体挂在井边,假装刚刚发现的样子,把屋里的人都叫了出来。   关兴把四具尸体捞上来,搬到后院和范英芳的尸体放在一起。   夏如玫搓了搓手臂,打了个激灵,借口身体不舒服,回房间安安分分呆着。   其他员工坐在屋里,有些生无可恋地道:“为什么只有我们这里死这么多人呢?”   “其他来旅游的队伍死人了吗?”   关兴叫他们别瞎说。   他们垂头丧气,不再说话。   沈容猜想关兴这边死人的原因,应该和夏如玫有关。   正要和关兴一起回屋,门口传来杂乱脚步声。   是佟焕和他队伍里的玩家冯冰珠。   佟焕表情凝重,到沈容面前低声道:“住我对门的两名玩家死了。”   沈容眼前浮现出那两名玩家昨晚在餐厅吃饭的画面,问道:“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尸体在哪儿?”   她直觉这两人的死,还是跟夏如玫一家有关。   昨晚刚在夏如玫家的餐厅吃完饭就死,怎么这么巧呢?   “说是昨天晚上他们吃完饭,突然说要去山脚边散步,然后一晚上都没回来。”   当时天已经黑了,跟两名玩家同行的人想去找,但有心无力。   他们拨打了报警电话,结果遭遇了和沈容一模一样的事——电话那头的“警员”嘲笑他们,阴森森的。   他们察觉到不妙,第二天早上起来打水喝,发现两具尸体从水井里浮上来。   佟焕的队伍听到尖叫跑过去,向他们透露了井水连接潭水的事。   现在,那个院里的人都在院子里狂吐不止,收拾东西想要离开呢。   关兴在旁边隐约听见那个院里的人要走,立刻冲出院子想要去阻拦。   他已经死了,他不想再让更多人莫名其妙地死在这儿了。   沈容和佟焕还有冯冰珠跟上关兴。   冯冰珠道:“这场游戏的鬼为什么杀人这么频繁?它们是无差别杀人吗?”   沈容说起了关兴提到的百年祭的事,道:“我们对它们来说可能都是祭品。”   也就是说,目前在度假村里的所有人,都已经被贴上了物品标签了。   那群鬼怎么杀他们,什么时候杀,要先杀谁,都看它们的心情。   昨天那两玩家吃完晚饭说要去逛逛,那时天已经黑了。应该是听到那些小鬼的声音被引了过去,结果触怒小鬼们被杀了。   走到半路,沈容等人便撞上了收拾东西打算离开的游客们。   关兴跟他们说了这里的古怪之处,劝他们不要走。   见他们不听,就把他们带去了民宿后院看范英芳等人的尸体。   游客们被吓得脸色惨白。   走是不敢走了,但却想和关兴住在一起,彼此有个照应。   “人多力量大嘛。”   他们这么说。   关兴推辞不过,同意了。   佟焕和冯冰珠也趁机煽动和他们同行的人一起搬过来了。   和风民宿里一下子挤满了人,众人不敢乱跑,在客厅和花厅里打地铺。   夏如玫听见下面动静这么大,探头看了一眼。   她眼中先是疑惑,再是担忧,最后闪过一丝精明,嘴角也翘了起来。   沈容扫了她一眼,上楼,回屋。恰好撞上夏如玫像做贼似的把手上东西塞进被子里,假装铺被子的样子。   她这是刚刚跟她的姑姑联系了吧。   沈容在床上躺下,闭目养神。   夏如玫一声不吭地出门,沈容在她离开后,贴上隐身牌跟上她。   就见夏如玫直往山上走去。   沈容戴上耳机,放好歌,跟着夏如玫上山。   夏如玫对山路很熟悉,没有走被踩出的小道。而是拨开灌木丛,走进了草木茂盛的地方。   沈容跟在她身后,才发现原来这里还有一条通往山间的近道。   夏如玫可真是个宝藏女孩。   沈容暗笑,跟她到了山后的破败村落里。   夏如玫找到村中的那名老太太,以命令的口吻道:“我姑姑和姑父明天就到了。正好今晚祭品们都聚在我住的那间屋子里,你去安排那些鬼来收割祭品。早点结束这百年祭,它们也好早点过得舒服些。”   老太太顺从地点头,有些犹豫地说起了那天晚上沈容来找她的事。   夏如玫道:“她啊……等我姑姑和姑父过来再处置吧。她和水潭里的那个怪物一样,不是我们对付得了的。”   老太太点头。   夏如玫抓紧时间离开了。   老太太回屋锁门,打算去水潭处。   走到门口,就见沈容背倚在一边门框,抬腿抵在另一边的门框上,完全堵住了门,笑着对她挥挥手道:“嗨,我来听你讲故事啦。”   老太太:“……”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讲故事啊!   但这时候,讲不讲,可就由不得老太太了。   沈容拿出真话牌,对老太太用了,让老太太把话录在手机里。   她自己从空间里拿出备用手机继续听歌,避免被山里的声音干扰。   老太太抱着蓝布包,说起了不夭村真正的往事。   百年前,不夭村是一个侏儒村。   村里的人都长不大,但都在这小地方生活得很惬意。   直到有一天,山上的水潭里来了一个怪物。   大家起初对他很害怕,但后来发现那怪物每天泡在水里,什么也不做,逐渐也就不怕他,还会像以前一样来打水喝。   后来有一天,一个不夭村的村民失足落水,那怪物将村民救起。村民回家后不久,就发现自己长高了。他逐渐变得像外面的正常人一样,仿佛重获新生。   不夭村的其他村民都很羡慕这位村民,纷纷跑到水潭里找怪物,让怪物帮他们长大。   怪物很为难,在水潭里躲了起来。村民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发现他。   后来那第一个恢复正常的村民离开不夭村,外出打拼。过了很久以后,他带着妻子儿女回到不夭村,将不夭村开发成了观光旅游村,让外地人来看不夭村的侏儒们,以此赚钱。   起初不夭村村民以为这是好事。   但逐渐村民们发现自己变得好像马戏团里的动物。   每天要扮孩童表演顶球,玩耍,逗游客们开心,一旦不想干,那位比他们高大的村民就会对他们非打即骂,它们逐渐就不想干了。   但最初恢复正常的村民,不知道以什么方法找回了那只怪物,并让怪物恐吓威胁侏儒村民们,同时开启了走潭这一习俗。   谁能活着从水潭里出来,谁就能被怪物变回正常人,也不用被奴役了。   “走潭那几天,死了很多人。但是大家不得不去走,不然就要被奴役。那只怪物就在水里静静地看着岸边空荡荡的地方。”   老太太目光悠远,道:“我觉得,他很迷茫,并不想这样做。可是他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后来活着从水潭里走出来的人们都离开了不夭村,而我们这些没走潭的,就留下来一直被奴役着。那些死在水潭里的鬼们,也和我们一样。”   时间如白驹过隙,那水潭不知为何变得越来越浑浊。那只怪物也变得不似当年模样。   怪物被他救起的那名村民的后人请来的大师锁在了水潭里,但他一直没有挣扎过。   他只是偶尔下山转一转。   老太太道:“这么多年,有很多游客被他吓到。我听他们说,那只怪物每次下山,都站在门口问是你回来了吗?我猜他在等人,但不知道他在等谁。或许,是他和被他救起的那人有什么约定?”   “所谓的百年祭,不是祭奠那些淹死在水潭里的鬼们,而是祭奠被怪物救起的那村民的坟墓。他的后人请来大师,用他的坟做了个阵法,保子孙荣华富贵的。每百年需要一次祭品。”   “第一次做阵时的祭品,就是那些淹死在水潭里的鬼。现在的百年祭品,就是你们这些游客。如果凑不齐祭品,那些鬼就得去用自己的鬼魂去弥补空缺,所以它们要杀人。”   “等今年过了,就好了……”   老太太叹息。   沈容下山时听完所有录音,心道好个屁。   那被救起的人恩将仇报,子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的子孙就是夏如玫的姑父一家吧?   沈容奇怪水潭里的怪物为什么要服从他救的那人,不过她现在没有时间去找那怪物询问。   夏如玫今晚就要那些鬼对人下杀手,但是那些鬼会利用水幕掩藏踪迹。   这个掩藏能力应该是怪物教给鬼们的。   沈容下山,看向路两边的绿草,思考片刻,脑子里蹦出一个想法。   她把自己头发弄得乱糟糟,在地上打了个滚,踉踉跄跄跑回民宿,道:“我我我,我见到鬼了!它们说今晚就要对我们下手!”   夏如玫闻言,瞪大眼睛盯着沈容。   这话不是她对老太太说的吗?这女的怎么会知道?   民宿里的人们慌乱起来。   佟焕和冯冰珠会意,跟沈容打配合,一唱一和,让大家都听信沈容的话。   沈容接着道:“不过,我发现了它们的秘密。它们怕火!”   旅客们和夏如玫都困惑地看着沈容,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就听沈容道:“我们把这里全烧了吧!在火光之中,那些鬼会显形,到时候我们就有能力对付他们了!”   这话一出,不仅游客们和夏如玫目瞪口呆,就连冯冰珠都呆住了。   佟焕瞪着眼睛,愣了一会儿,竖起大拇指,用眼神示意:好,不愧是你!   “全,全烧了?这里这么多房子……你,你知道这些房子值多少钱吗?”   夏如玫慌乱起来。   沈容仿佛一个成功学讲师,慷慨激昂道:“家人们,你们要知道,什么东西都没有你们的命重要!”   “再说了,咱们把这里烧了,没人告状,谁知道是咱们烧的?咱们死了这么多人,还没让度假村给咱们赔钱呢,为了保命烧他几十栋房子,怎么了!”   “我们不仅要烧他的房子,出去以后还要让他赔咱们精神损失费!”   沈容重重拍桌,道:“咱们这些天受的苦,不能白受!”   “还有,今晚咱们可以趁着有火,再把那些鬼给处理了!到时候,咱们还可以再问度假村老板要一笔除鬼费,你们说呢?”   沈容有属性加成,说话自带提升说服力的效果。   游客们没想过像沈容这样,不仅要烧别人的房子,还想要别人倒赔她两笔钱。   不过,为了保命,什么都可以试试。   那几具死尸的惨状深深刻在他们脑海里。   他们可不想变成那样的尸体!   而且他们都有侥幸心态,心想也许这里火势大了,会引起消防注意,到时候就能有人来救他们了呢!   游客们听从沈容的指挥,一起去超市买油,预备今晚烧草地,烧房子,烧度假村,为拯救自己而烧烧烧!   夏如玫慌乱得不知所措,想阻拦又找不到借口,最后只能瞪着在客厅里瘫着喝酸奶的沈容,语无伦次道:“你,你还有心思喝酸奶,你疯啦!你这个疯子!你怎么能!你!”   沈容睨她一眼,天真无辜地道:“这种用人命堆起来的度假村,早该烧掉了,不是吗?”   夏如玫被讽得说不出话,急得跺脚,拿上老人机跑去找她爸妈了。   冯冰珠呆得半晌没回过神来,看向习以为常的佟焕,小声道:“你不觉得她这个提议有点过于……疯狂了吗?”   佟焕道:“你要是见识过她和鬼一起追杀恐吓其他玩家,为了偷懒不挖下水道,召集百鬼过来,还随机挑选幸运鬼替她挖下水道,你就不会觉得她现在很疯了。习惯就好,淡定。”   冯冰珠:???我这是遇到了个什么样的队友?   她更加难以淡定了。 第195章 溺亡度假村12.7   夜色降临。   家家户户被泼上了各种油性助燃物。   夏如玫带着父母过来,想说些什么话阻止众人。   没等开口,就见沈容站在院墙上超洒满油的院子里丢火把。   沈容站着火光中,像个传销班顶级导师,笑嘻嘻地指挥道:“家人们,动手吧!为了拯救自己,烧了这个度假村!”   一簇簇火光在各个民宿里院子蹿起。   夏如玫望着站在墙头,等待鬼过来的沈容,差点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嘴唇颤了颤,不安道:“完了,我们要怎么跟姑姑交代……”   游客们站在度假村宽敞的大道上,看着两旁的火势冲天,心中异常忐忑。   关兴守着那些尸体,脑子也有点转不过来。   沈容的想法对他来说,太大胆了。   “啊!!!”   “院子!房子!怎么都,都……”   “呜呜呜,我们以后还怎么在这里玩呀!”   细弱的声音响起,整个度假村顿时寂静如死。   游客们连呼吸声都放轻了,惶恐不安地看着四周。   这声音,是鬼吧。   沈容站在院墙上环顾四周,看到了那些鬼。   在火光的照射下,遮掩鬼的水幕的光影变得扭曲。   被水幕包裹着的鬼们若隐若现,但它们还毫无察觉,以为自己仍隐匿得好好的。   夏如玫指着沈容,连声道:“她她她……”   像是在给那群鬼暗示。   许许多多孩子一样的侏儒鬼,站在一栋栋房前。   它们惨白肿胀的面容,已经看不出人样。一双双被泡发的眼皮挤成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容,逐渐向游客们和沈容逼近。   游客们也隐约看到了这些鬼,颤抖着后退,求救的目光看向了沈容。   沈容手持古剑,从墙上跳下,孤身冲向了鬼群。   冯冰珠想要跟上去帮忙。   佟焕眼见风雪降下,将水幕寸寸冰冻,深知这时候上前反而会给沈容添乱,拦下了冯冰珠,带着游客们远离这群鬼。   躲在水幕中的鬼被冻成冰的水幕绊住,急忙想要跳出水幕。   沈容挥动古剑,不仅拦住了鬼们的去路,还将剩下的水也冰冻起来,在此处形成了一座座简易冰牢。   夏如玫一家表情呆滞,爬起来就往农家乐的方向跑,生怕沈容处理好这群小鬼后就会来攻击他们。   夏如玫一边跑一边不停地拨打姑姑电话,连声大喊求救。   沈容没在意他们,垂眸看着这群被冰冻的小鬼,双手化作冰蓝水母色,在并中挥洒鳞粉,问道:“谁是孙志祥?”   鬼们试图破冰,被鳞粉灼连声痛呼,不敢乱来。   它们听见问话,眼珠子都瞥向了一个微胖的侏儒鬼。   那侏儒鬼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瞪着沈容,道:“我就是!你想怎样!想杀了我啊?有种你来啊!”   沈容慢悠悠地笑,玩闹似的耍着手中剑,道:“前两天在我住的民宿里搞鬼的是不是你?”   孙志祥道:“是我又怎样!”   “杀了关兴的,是不是你?”   孙志祥没好气地道:“关兴是谁?”   他眼珠子转了一圈,又道:“哦!是那个高高胖胖的大叔?杀了他的就是我,他头很圆,我觉得可以拿来当球玩,就把他杀了。”   “他还跟我说了一堆有的没的,我看他还怪可怜的,就暂时没取他的头,打算等你们全死了再取的。”   孙志祥脸上浮现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像是在讽刺关兴竟然相信它会让他把其他人平安送走。   沈容手在古剑的剑刃上漫不经心地抚过,留下满剑的鳞粉,道:“还有其他人呢?都是你杀的吗?”   孙志祥在冰里掰起他粗短的手指,嘀嘀咕咕地数了一会儿,道:“差不多吧,好像都是我杀的。”   “我有一天凌晨没来得及回去,又没地方可待,就跟一个女的商量,让她把房间借我躲一躲。哦对了,那个时候你也在那间房,你应该看到了吧?”   这说的是范英芳。   “我答应这女的,之后会报答她。但我想不到要报答她什么呀,就把她杀了。还有和你们同行的一男的,鬼鬼祟祟的,忒讨人厌,我也把他杀了。”   “还有四个人。你们老板关兴跟你们说了吧?叫你们别乱跑。他们竟然不听老板的话,我就把他们杀咯。”   “还有那两个奇奇怪怪的人,嘿,他们俩有点本事,竟然想跟踪我们这些鬼,被我发现了,我就把他们杀咯。”   孙志祥说起杀人,就像在说游戏似的轻松。   其他鬼们表情平静,似乎对他的混账行径已经习以为常。   沈容问了其他鬼,孙志祥在他们中是什么身份。   其他鬼吞吞吐吐,说不明白。   不过沈容从它们断断续续的话里听出来了——孙志祥,就是夏如玫姑父一家人的狗腿子。   明明同是不夭村受苦受难的村民,它却帮着夏如玫姑父一家压榨其他村民。   村民们经常背后议论它,但不敢当面说。   沈容对孙志祥笑了下,道:“好,够诚实。”   说罢,她转面冲着远处乌泱泱一群人喊道:“都过来!”   佟焕和冯冰珠闻声,带着大家过来。   游客们看见此处冰牢里的鬼们,发出了惊叹,对着沈容连声叫“大师”。   沈容摆摆手示意他们别叫了,将关兴叫到跟前,把手中抹了鳞粉的古剑递给关兴,指了指孙志祥道:“这就是杀了你还有那么多人的鬼,你可以报仇了。”   关兴接住剑,手微微发颤。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让他杀鸡都有些难,更何况杀鬼……   沈容:“它之前答应你,让你送其他员工平安离开的事,都是假的。它在故意戏弄你。它早就想好,要把我们所有人杀死了。”   关兴闻言,盯着孙志祥看了几眼,闭上眼睛,咬牙向孙志祥捅了过去。   剑破开冰牢,刺进孙志祥身体里,因剑上有鳞粉而发出一阵“滋啦”烤肉似的声音。   孙志祥目眦欲裂地抓住剑刃,冲向关兴想要反抗。吓得关兴丢了剑,和其他游客们一起拔腿就想逃跑。   沈容一手掐住孙志祥的喉咙,一手提剑,砍了孙志祥的头。   孙志祥肿大发涨的头颅在地上滚了两圈,烟消云散了。   被困在冰牢里的其他鬼们瑟缩了一下,露出感同身受的不忍,有些畏惧地偷瞄沈容。   游客们见沈容这一番操作,崇拜地对着沈容喊:“大师厉害啊!”   “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沈容望向黑夜下漆黑高耸的后山,道:“还不可以。”   她隐约又听见了那奇怪声音,立刻戴上了耳机,心想:那声音竟然能传达至此。   那只怪物肯定是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了。   但他没有出面救鬼,也没有和她一战。   放出这样的声音,似乎是想让她晕过去,给其他鬼一个活路。   这群鬼还没杀过人,一直都在被奴役,都算是受害者,沈容自然不会对她们做什么。   它们泡发的鬼脸隔着冰望着沈容,仿佛一个个白花花的扭曲影子。   游客们都不想多看它们一眼。   沈容与它们对视,道:“我要你们从现在起无条件服从我,在我离开这里之后,这条命令自动失效,可以吗?我给你们一分钟时间考虑。”   鬼们发出“唔……嗯……”的迟疑沉吟。   游客们对沈容道:“大师,为什么我们还不能离开?”   “大师,它们是鬼,咱们是不是该……彻底除了它们啊?”   沈容冷淡地扫了游客们一眼。   游客们立刻闭上嘴不再说话。   佟焕道:“你们死后没准儿也会变成鬼,到时候你们希望有人来除掉你们吗?”   游客们不自在地皱了皱眉。   鬼在冰牢里,不得不低头。   它们犹豫了一番,还是答应了沈容的“命令”。   沈容拿出契约牌与他们定下了契约,带着它们回水潭去。   冯冰珠和佟焕则负责安排游客们找片空地暂且安置下。   度假村的房屋还在燃烧,火光照亮了半边天,却照不亮后山的阴冷黑暗。   沈容与鬼们一起踏上后山,闲聊似的问它们水潭里那只怪物的事。   有个女鬼道:“那只怪物,以前是很美的,身上还长着花。我还偷偷喜欢过他呢!不过现在,他变得……”   一言难尽。   很美,在水里,身上长着花!   难道这怪物,真的海幽种吗?   真正的海幽种?   沈容眼前浮现出那晚听见“是你回来了吗”的询问后,在院子里看见的浑身污脏的不明物,问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女鬼道:“不知道。他很沉默,平时不跟我们说话的。”   其他鬼以为沈容不清楚不夭村的事,向沈容简单地说了一下,道:“当初他救起的第一个村民,姓王,叫王老四。”   “他把王老四变成正常人之后,我们就都去缠着他,让他也把我们变得像王老四那样。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我们真的特别烦人,但是他脾气很好,只是淡淡地拒绝了我们。不仅从来没对我们做过什么不好的事,反而自己躲了起来。”   “直到后来,王老四回来,他才再次出现……”   身后的黑暗里传来悉悉索索的木叶摩擦声,鬼们的叙述戛然而止。   沈容嗅到空气中一缕熟悉的香气,回过头问道:“你怎么来了?”   一个人影拨开横斜的树木走出,扑向沈容,钻进她怀里道:“我是民宿管理员嘛,民宿被烧了,当然要过来看看。”   封政搂住沈容的脖子,眼中藏着一抹狡黠,道:“是你让人烧的吧?”   沈容自然承认了,顺手很自然地揽住了封政,和他一起上山。   封政突然抓住沈容的手,拿出一个粉红色玩具塑料手铐,将沈容的右手和他的左手铐在了一起,眼眸在黑暗中也仿佛蕴纳了银河般明亮。   “纵火是犯罪,你被逮捕了。”   这塑料手铐一挣就会断,万一有突发情况,也不会影响她的行动。   他真的很用心。   沈容好笑地扬了扬嘴角,道:“你是管理员,又不是警察。”   封政牵住沈容和他铐在一起的手,又悄悄把手指插进她的指间,与她十指相扣,道:“我就是和你铐在一起嘛。”   默默跟在沈容身后的鬼:“……”   它们这是,猝不及防吃了顿狗粮?   封政靠着沈容,不再说话。   沈容让鬼们继续说。   它们道:“王老四让那只怪物欺压控制我们,但那只怪物不肯。王老四见唆使不动怪物,就叫人来威逼我们。”   “我们想联合起来反抗他,但怪物又护着王老四,不想我们伤害王老四。王老四祖祖辈辈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还有那只怪物,都受尽了他给的苦。”   喜欢过怪物的女鬼道:“那只怪物可能比我们更苦,他有能力反抗,却一直没有反抗。被锁在了水潭里,一直在等着谁……我时常悄悄在他身边徘徊,我感觉得出来,他很悲伤,好像一个被抛弃了的孩子一样悲伤。”   对怪物不了解的,会以为怪物奴役了他们这些鬼。   但常年和怪物在同一个水潭里躺尸的鬼们知道,怪物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沉默而又孤独的邻居。   唯一对它们的“胁迫”,可能就是不允许它们伤害任何王家人。   这份胁迫,也不是伤害,只是阻止。   因为了解怪物的性格,所以它们对怪物恨不起来。   想到过去它们纠缠打扰怪物,怪物也没有报复它们,它们就更无法讨厌怪物了。   说话期间,沈容带着鬼们走到了水潭边。   水面倒映着皎洁的明月,一滩拖布一样乌黑的粗糙虬结的发丝飘在水面上。   这就是那只怪物。   沈容想起第一次看到水潭时,听到了金属声。   或许那声音,就是囚禁着“怪物”的某种东西的声音吧。   山林中寂静一片,只有风摇树梢的沙沙作响。   水潭如同一汪死水,散发着腐臭腥味。   沈容看着那滩移动的发丝,发现他好像总是在围着水面的月亮打转。   小心翼翼地围着月亮,不敢触碰的样子。   鬼们得了沈容眼神的暗示,开口道:“喂,怪物,有人来救我们啦!我们马上就可以自由了!”   发丝周围冒出一个气泡,像是怪物的回应。   女鬼道:“怪物,你不想离开这里吗?你不是在等某个人吗?等你离开这里,你就不用再等了,你可以主动去找她呀!”   发丝周围再次冒出一个气泡,怪物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鬼们无奈地仰头看沈容。   封政抬眸看了眼月亮,把头倚在沈容肩上,道:“今晚的月亮好圆,既然它不回应,不如我们去找个风景好的地方,一起赏月吧?”   鬼们:“……”不是吧?现在不是在干正事吗?你怎么就突然想走恋爱剧情了呢?   封政的脑回路总是游离在正事之外。   沈容睨他一眼,用眼神拒绝,目光回到那滩发丝上,思忖片刻,问道:“你是海幽种吗?”   “哗啦”——怪物的上半张脸从水里露了出来。   他乱糟糟的长发湿漉漉地垂下,将他污浊且洒满螺类的脸半遮半掩。隐在发下的头发澄净如琉璃,盯着沈容和封政看。   封政淡淡扫他一眼,认定他这个丑样子沈容是不会喜欢的,轻蔑地移开了视线。   沈容与他对视,道:“你是被神域流放到这里的吗?”   怪物沉默良久,道:“偷跑出来的……你呢?”   因为很少开口讲话,他的腔调呆板阴沉。但忽略这种诡异的腔调,能听出他嗓音还是很好听的。   沈容对他温和地笑了下,蹲下身道:“你是偷跑出来的呀?那你年纪不大吧?”   怪物点点头,眼眸低垂,神情有些低落:“不过现在,已经成年了。”   也就是说,他来的时候,可能还没有成年。就这样在这水潭里,独自度过了百年时光……   封政捏了捏沈容和他铐在一起的手,想引起她的注意   沈容抬眸看他:“又有什么事?”   封政蹲下身抱住沈容,闷闷地道:“没什么。”   就是不喜欢她对那丑东西笑得那么温柔罢了!   他转眸瞪了怪物一眼,眼里是满满的对沈容的占有欲。   怪物感觉到恐怖的威慑,把脸往水里埋得更深了一点。   沈容继续问怪物:“你叫什么名字?”   怪物道:“舟林。”   沈容向舟林伸出手,像对待小孩般诱哄道:“舟林,我也是海幽种,你应该知道的吧?之前让我头脑昏沉的,是你吧?我不是神域的海幽种,对神域很多事不了解,你能上岸来和我聊聊吗?”   封政拉回沈容的手抱在自己怀里,眉头微皱,哄道:“他脏,别对他伸手,好不好?”   沈容抽回手,再次向舟林伸出,道:“别理他。”   舟林瞄了眼封政。   不可能不理,这个“人”太恐怖了。   他深深地感受到了封政的恐吓:敢搭她的手,就把你削成棍!   舟林自己也不愿意上岸,眨巴着眼睛道:“你是不是气我弄晕你,想趁我上岸对我动手?”   沈容笑道:“怎么会呢?”   心里想:还以为这只海幽种没怎么接触过外界,性格应该是天真烂漫容易被人哄骗的。没想到他竟然看出我的想法了。   不过就算动手,也只是想小小地教训一下舟林,不是想要杀他。   沈容收回手,道:“那行吧。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弄晕我?”   “你是威胁……”   “你是怎么弄晕我的?”   “我是元祖型的海幽种……还有,你给我感觉像幼儿期的海幽种,所以才会扛不住我的精神催眠吧?”   元祖型海幽种?精神催眠?听上去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这些都是沈容从没听过的,那些神兽种联盟的也从未在她面前提过这些。   沈容听不懂,直接问。   舟林道:“元祖型的海幽种,就是在母神为海幽种讨来天赋恩赐之前的海幽种。在海幽种变强大之后,因为母神是海幽种,不能被其他种族知道弱点,所以外族对海幽种的了解就慢慢地都被抹去了。也很少有人知道,还有元祖型海幽种……”   “神海域的海幽种是一个很古老的种族,不过最初的海幽种,是很弱的,总被其他种族欺负……地位比鸣烟熏檀还不如……鸣烟熏檀你知道吗?”   鸣烟熏檀,好像在哪儿听过。   沈容回忆了一下,想起来了!   是之前遇到的翟光的种族。   她记得这个种族战斗力很弱,经常被剥皮削角……   海幽种以前从鸣烟熏檀还惨?!   那海幽种是怎么变成神海域霸主的?   沈容目露震惊:“知道,你接着说。”   舟林道:“你是海幽种,应该也知道,我们的身体各个部位,都是很有用处的,而且长得也很好看。所以我们经常被猎杀,或是被当成观赏品和宠物。”   “为了保护自己,元祖型的海幽种就进化出了一些特殊能力。占卜,用声音对捕猎者造成精神催眠,还有对同族的存在感知之类的。”   感知是为了方便同族之间成群结队,减少落单被捕的几率   沈容听着,时不时点头,表示自己在认真听。   原来海幽种天赋技能中有占卜啊……难怪她和占卜那么有缘。   沈容蹲累了,水泥墙上又脏,便倾身靠在封政身上,拍拍自己蹲酸了的腿。   封政在潭边的水泥墙上坐下,拍了拍自己的腿,道:“你坐我腿上吧?”   沈容望向封政澄明的眼里。   他像是很单纯地心疼她蹲着不舒服,没什么别的意思。   沈容侧身坐在封政腿上,封政抱住沈容的腰,把下巴架在她的肩头,用目光专注地,一遍一遍地描摹她的侧脸。   舟林盯着他们沉默了两秒,眼里流露出一丝古怪的情绪,仿佛在幻想他和某个人也这样做的画面,周身阴沉的气息都舒缓了不少。   鬼们在水泥墙上围坐了一圈,像听故事的孩子一样,听舟林继续说海幽种的事。   “那个时候,神域还没有神,伏天种在神域称王称霸。因为伏天种天克海幽种,他们对海幽种的奴役最厉害。”   “直到后来,有个与众不同的海幽种出现,她在海幽种之中都是很弱小的存在,各种天赋技能都学得很差劲。但她听说天赋技能是可以靠打败其他种族后,请求法则给予的,她便独自离开了族群,去挑战其他种族。”   “当时的海幽种们都以为她会死在外面。然而过了一段时间后,法则赠予的天赋技能一个一个降临到海幽种的身上,他们即使听不到她的消息,也知道,她一次又一次地成功了。”   “当大家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成为了神族候选,海幽种们的地位也因此拔高,不再被其他种族随意欺凌。只是,伏天种天克海幽种,其他种族不敢欺凌海幽种,伏天种敢。”   “而且当时有一位很强大的伏天种。整个神域的生灵都说,他会成为神族的主神。但是那位海幽种不愿屈于伏天种,她和其他神族候选一起参加了主神选拔,最终让原本定下的一个主神之位,变成了两个。”   “她和那位伏天种,分别成为了神域的母神和父神。一个掌管神海域,一个掌管神镜天,从此井水不犯河水。海幽种也因为她,成为了神海域的霸主。”   “这些事说起来很轻松,但那位弱小的海幽种成长为母神的过程中,经历了多少痛苦的挫折和磨难,我都是能想象到的。也因此,海幽种们都对她崇敬又感激。”   舟林眼帘低垂,道:“但是,因为海幽种从最初就是弱小的种族,即便后来种族因为她而多了很多天赋恩赐,也改变不了海幽种在最初的诞生时,就是弱小的事实。”   “所以,即便后来海幽种们变得很强大,也还是会偶尔有像我这样出现返祖现象的元祖型海幽种出生。”   舟林在族群内,并没有因为弱小而受到其他同族的欺负。   但看到同族都那么强大,只有自己弱小得会被其他种族的孩子暗戳戳地讽刺欺负,他心里还是很难受。   于是他任性地离家出走,想学那位母神一样,靠自己变强大。   却不想,他走错了路,不小心掉到这里来了。   这下,他不敢乱跑了,就一直在这里呆着,等待家人来找他。   沈容问道:“你等的是你的家人?”   舟林摇摇头,道:“我对回家已经不抱希望了,我等的是一个人类。她……答应过每年都来看我的……”   “但是她离开以后,一次也没有来过。”   舟林望着水面的月亮,小心翼翼地伸出触须,隔空轻抚,道:“我相信她一定会来的,她不会骗我……她可能只是有事,暂时来不了。她的家人也说,她身体不好,要静养。” 第196章 溺亡度假村12.8   沈容:“她是人类?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她的?”   舟林认真想了一下,道:“唔……百年前。”   沈容沉默,心像坠入湖中一样缓缓下沉,想说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说不出口。   “百年过去了,她已经不在了吧……”女鬼小声嘀咕。   舟林把头往水里埋了埋,道:“才百年而已,她怎么会不在呢?她肯定还在生病,等病好了就会来了。”   “她的家人跟我说,等她好了,就会带她来看我的。”   沈容温声道:“舟林,人的寿命是很短暂的。很少有人能活到一百多岁的。”   舟林摇头,却像是在肯定自己的想法,道:“但是她不一样,她不一样……她身上有很神奇的东西,她说她爸妈很疼爱她,那个神奇的东西是她父母花大价钱特意买给她的。她要是有什么致命的危险,她父母肯定会想办法救她的……”   女鬼道:“人会死,不是因为致命的危险,而是因为衰老,或者因为生病。这些,就算花再多的钱,也难以改变的。”   舟林不说话,一头扎进水里。   水面泛起一圈涟漪,刹那间便归于平静,再看不见舟林的身影。   或许因为和舟林同族,沈容对舟林的感觉,是比对普通陌生人要亲近一些的。   看舟林,就好像看到自己的大家族里的一个天真的孩子一样。   舟林没怎么接触过人类社会,离开神域的时候年纪又还小。   很多事他还不懂,也无法理解人类的生老病死。   沈容对着水面道:“舟林,我们暂时不谈你等的人了。你出来,告诉我别人是用什么东西把你锁在这儿的,我帮你解开,然后你亲自去找你等的人,好吗?”   水下传来舟林沉闷的声音:“她的家人告诉我,我要是解开了,就再也看不到她了。”   舟林等的人,是王家人?   沈容:“那你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我先去找她,要是遇到了她,就叫她来见你,好吗?”   舟林再次探头,露出一只清澈的眼睛,道:“她叫王明月,跟我差不多大。”   明月……   沈容看了眼潭面的月亮,莞尔,道:“我知道了,我去找她。”   舟林再次潜入潭中。   水泥墙上的侏儒鬼们都有些唏嘘。   它们和舟林做了这么久的“邻居”,舟林对它们说过的话,加起来还没今天对沈容说得多。   它们听出来,舟林对沈容表现得比较熟悉,是因为沈容跟他是同族。   听舟林说了那么一番话,它们都觉得舟林比他们想象得还要纯真。有心想跟舟林解释,人类比起他这样的生物来说,有多脆弱,却又怕伤害到他。   它们围坐在水泥墙上,静静地望着水面。   说起来,它们的年纪可能还没有舟林大,但现在看舟林,就像在看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少年。   沈容和封政一起下山。   封政一路都在偷瞄沈容。   见沈容眉头微拢,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眉心,道:“我也等你很久了,你不如可怜可怜我。”   沈容微愣,反应过来,解释道:“我不是因为舟林等他的朋友等了很久而可怜舟林,我是觉得王家人很恶心。”   他们奴役村民,困住舟林。   用王明月来要挟他,让他在水潭里等候百年。   沈容还有点好奇,王明月身上的神奇东西是什么。   她回到山脚,去了游客们驻扎的地方。   封政跟着她一起,找了块空地坐下,依偎在她身上。   度假村的大火渐渐熄灭,只剩下火星在黑暗中闪烁。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焦味。   冯冰珠与佟焕跑过来和沈容交流信息,说夏如玫一家刚刚偷偷来看过,看了几眼又跑了,像是在和别人汇报情况。   舟林是海幽种,这事不能随意往外说。   沈容敷衍了佟焕、冯冰珠几句,想起还有事没找夏如玫问清楚,又跑去找夏如玫。   到了夏如玫家门口,她依靠敏锐的听觉,听见了夏如玫一家心神不宁的话语。   他们都在担心王家人会找他们算账。   沈容走进屋里,道:“你们对王家人很自信嘛。只担心王家人会责备你们,一点都不担心明天王家人会不会死在我手里。”   夏如玫一家被沈容的闯入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   见身为管理员的封政亲昵地和沈容靠在一起,“你”了两句,又被封政阴鸷的目光吓得说不出话来。   一家三口挤在一起,像冬日里被冻得打颤,抱团取暖的鹌鹑。   沈容用脚勾来椅子,坐下。   封政很自觉地绕到她身前,坐在了她腿上,抱住她。   沈容愣了一下,没有推开他,手搭在他腰上,轻轻地揽着他。   在潭边时,她坐他腿上,他搂着她。   现在,他坐她腿上她搂着他。   嗯,这没毛病,很合理。   封政像是偷到了鱼的猫,把脸贴在沈容颈间,餍足地翘起嘴角。   沈容感觉自己就像个搂着姨太太的黑老大,摆出了黑老大的架势,问夏如玫道:“你说我是怪物,你有什么判断依据吗?”   夏如玫惊愕地瞪大眼睛。   她从来没在沈容面前说沈容是怪物啊!   她浑身一哆嗦,忆起今天放火前,沈容也说出了她没当沈容面说出的话。   她表情呆滞又恐惧,咽了口口水,从衣领里拿出一个指甲盖大的玉环,磕磕绊绊地道:“因为这个……”   沈容接过玉环。   玉环中间有一条移动的红丝,在到了她手里之后,红丝移动的速度加快,玉环也在微微发热。   “这个,是我姑姑给我的。里面有那只怪物的血,还有大师施的法术,本来是说可以保平安的,但是我发现在靠近怪物后,这东西就会有点发热。”   在发现靠近沈容后,这玉环也会发热。   所以,她认定沈容也是怪物。   她还想驯服沈容,让沈容为她所用呢。   姑姑跟她说过,怪物特别重情。答应在这里等朋友,就百年都没有离开过。   因为王家祖辈中有他的朋友,他就一直保护着王家。   所以她先前拉着沈容说出了那么一番“舍己为人”的话,就是想让沈容像舟林一样不求回报地付出。   沈容觉得可笑,拿走了玉环,尝试收进空间,没成功。   干脆就把玉环给毁了。   夏如玫在玉环被毁的刹那尖叫一声,像死了爹娘一样趴在地上去摸玉环的粉末,闷声哭泣起来。   看这反应,沈容看出来了——夏如玫还认定王家人能解决一切麻烦呢。   所以玉环碎了,夏如玫心疼得要命,满脑子想的都是以后要怎么再讨要一个玉环,而不是她以后得安安分分的,不能再动那些歪心思。   这王家人真那么厉害?   不仅有本事锁住舟林,还有本事给夏如玫这般自信。   沈容在夏如玫家的农家乐歇了一晚。   夏如玫一家被她赶出了门,在门口蹲了一晚上。   翌日清晨,楼下闹哄哄的声音吵醒了沈容。   沈容睁开眼,垂眸就见封政靠在她怀里,搂着她的腰沉睡。   她轻轻推开封政,起床出门。   没看到封政在被她推开后就睁开眼,眼神暴戾,恨不得现在就下去把楼下吵闹的人全弄死。   但是他不能。   他坐起来,假装刚睡醒,顶着一脸的懵懂迷茫单纯,跟上沈容,黏着沈容下楼。   楼下吵闹的是游客们。   见沈容从屋里出来了,佟焕跑过来道:“王家人过来了,带了一帮打手,还有几个大师。”   冯冰珠道:“王家人从夏如玫那儿知道是你叫人放的火,还在王家人那儿嘀咕了几句什么东西。王家人就威胁那些游客,要么把你绑起来交给他们,要么要游客赔偿度假村的所有损失,外家王家和夏家人的精神损失费。”   沈容估计,夏如玫嘀咕的应该是她是“怪物”这件事。   游客们被王家人吓得跑到这里来找沈容。   他们有想要绑沈容的念头,但昨晚沈容一个人困住那么多鬼的本事,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沈容往外走,游客们自动让开了一条道。   农家乐外面站着乌压压一帮打手,还有五名身穿道袍的人。   为首的两名穿着富贵的中年男女保养得当,看沈容的目光像在看势在必得的猎物。   叫人不适。   夏如玫一家狐假虎威地跟在中年男女身后,对沈容恶狠狠地做口型道:“你死定了!”   “林湄是吧?真可惜,现在才遇到你。”   中年男人所有所指地笑道。   要是早点遇到,他手上就能多个“怪物”给他使用了。   沈容:“你们叫什么名字?”   夏如玫道:“叫王先生和王太太就行。”   意思是他们什么名字,沈容不配知道。   沈容:“哦,王贱狗,还有王贱狗的太太。”   她对脸色瞬间像吃了屎一样的中年男女挥挥手,笑道:“你们好啊,贱狗夫妇。”   “啊……叫贱狗是不是不太好?好像有点辱狗了。可是你们又不告诉我你们叫什么,我只能自由发挥了。”   沈容无奈地摇头叹息。   气得中年男女半边脸都有点抽搐。   打手齐刷刷逼近,五名大师也跟着靠近沈容。   中年男人冷哼一声,道:“你也只能现在耍耍嘴皮子了。林湄,你要是聪明,就最好找个没人的地方,咱们好好谈谈,这样你不至于吃太多苦,我们也轻松。”   这所谓的好好谈谈,就是想抓住她,像奴役舟林一样奴役她吧?   沈容扫视这几位大师,目光在一位瞎眼道士身上停留了几秒。   这不是……那位海幽种神嘛。   瞎眼道士泰然自若地抱着木剑杵在那儿。   中年男人得意地介绍道:“这是我这次特意为你请来的大师。”   他满脸写着:怎么样?吓着了吧!   请来也没用啊。   这位海幽种神摆明了是来看戏的。   不过……也许他可以帮帮舟林。   沈容忽略瞎眼道士,扫视其他人,勾唇轻笑,轻蔑道:“就这?”   中年男人嘴角抽搐,被沈容的蔑视气得有些恼羞成怒:“对付你,绰绰有余!”   沈容的手指在打手们和中年男女身上来回晃动,像是在做选择。   过了几秒,她的手指定在打手们身上,道:“我要你们全部,无条件服从于我。”   她下了强制契约。   打手们都愣住,下一秒就感觉自己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拉动,要去跟沈容打架。   他们还未近到沈容的身,沈容便降下了暴风雪。   打手们瞬间被尖锐刺骨的风雪刮得败下阵来。   强制契约一分钟不到便签订成功。   中年男女傻眼了几秒,招呼五名大师道:“你们,你们快给我上,愣着干嘛啊!”   瞎眼道士自然是不会上的。   其余四位大师刚想上,沈容便命令打手们拿着武器围攻他们。   这群打手们都是中年男女特意请来的,打起人来不要命。   四位大师是有点真本事,可那都是玄术上的本事,一下子面对这么多人往死里打的围攻,都有些落入下风。   大师被打手们困住。   游客们噤若寒蝉。   都默默庆幸还好他们先前没听王家人的话把沈容绑起来,不然现在被围殴、被奴役的可能就是他们了。   夏如玫一家被沈容吓得脸色苍白。   没想到王家人来了也对付不了沈容。   沈容疾步靠近中年男女,一脚朝他们膝盖踢去。   二人扑通跪在地上。   下一秒,他们脖子便被沈容死死掐住。   沈容把他们二人的头挤在一起,挤得他们脸上的肉都变了形。   恐惧在他们眼眸里炸开,简直要溢出来。颤动的瞳孔倒映出沈容逼近他们的笑脸。   “现在,能告诉我你们的名字是什么了?”   “王,王洋。”   “夏慧……”   二人嗓音颤得仿佛震动的机器,两腿直哆嗦。   王洋偷偷瞥瞎眼道士,指望这位还没出手的大师赶快出手摆平沈容。   却见封政扫了眼瞎眼道士。   瞎眼道士推了推脸上的墨镜,“啊呀”一声,倒地不起,装晕。   王洋气得脸都青了。   这就是他高价请回来的大师啊!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正在打斗的大师和打手们都安静了下来。   闻声望来,就见沈容吹了吹手掌,而王洋脸侧到了一边去,脸上明显有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你”啪——   “看”啪——   “什”啪——   “么”啪——   “呢”啪——   沈容每说一个字便给王洋一巴掌。   五个字,五巴掌下来,王洋满脸紫红的巴掌印,嘴角都流出了血来。   夏慧被吓得不敢出声,捂着嘴直掉眼泪。   夏如玫一家还有王家夫妇都没想过,他们气势满满地过来,不到半小时,就成了这幅惨样。   沈容松开王洋,理了理衣服,道:“我问你,王明月在哪儿?”   “死,死了……”   王洋因为脸部红肿而口齿不清,说话时嘴里像塞了块布。   沈容垂眸,问道:“死了多久?”   “快,快一百年了吧。她十六岁的时候就死了……”   沈容一脚踹在王洋肚子上,王洋整个人向后呲出去,呕出一口血。   沈容语气平静:“死了一百年啊,也就是说,你们骗了那个孩子一百年。”   在沈容眼里,舟林就是个连人类的生老病死都还不懂的孩子。   这孩子和他的朋友有了约定,不再一心只有回家,被锁在水潭里百年,只想等他的朋友赴约。   他年复一年地下山询问“是你回来了吗”。   他坚信她会来赴约。   结果她在离去的第二年,就死了。   而她的后辈们,为了利用他,骗了他一百年。   百年岁月,对普通人来说,这就是一生啊。   沈容拎起王洋的衣领,道:“你该感恩你太弱了,要不是怕把你给揍死,我现在每说一个字,都会踹你一脚。”   王洋口中喷出血沫,身体一抖,裤子湿了。   沈容嫌恶地丢开他,看向夏慧,问道:“王明月的坟在哪儿?” 第197章 溺亡度假村12.9   夏慧指尖都在发抖,指向北门道:“就在那边……离祖坟不远。”   沈容要夏慧先带她去水潭,再去王明月的坟墓那儿。   夏慧连声答应,踉踉跄跄爬起来,像个服务员似的做出“请”的姿势。   四位大师被围殴得鼻青脸肿,手持法器,气恼地注视着沈容和王家夫妇。   夏如玫心惊胆战地唤了声:“姑姑,你……”   难道就这样认输了?   夏慧瞪了夏如玫一家一眼,羞恼道:“你给我闭嘴!”   再看向大师,满眼都在骂“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胸口气呼呼地起伏了两下,碍于沈容,没骂出口,赔笑请沈容上山。   沈容示意把王洋也一起带上。   夏慧连忙去扶王洋。   沈容则走向在地上装晕的瞎眼大师,道:“大师醒醒,我有事请你帮忙。”   瞎眼大师扶着墨镜爬起来,嘴角弯弯,道:“走吧。”   封政牵起沈容的手,扫了眼瞎眼大师,陪同沈容一起上山。   一行人往山上走,抄了近道,很快便到了水潭处。   似是听到了来人的动静,潭面咕嘟咕嘟冒出许多泡泡。   一只只侏儒鬼浮了上来,泡在脏污发绿的潭水里,怨恨地盯着王家夫妇看。   王家夫妇互相搀扶着对方,瞄了眼沈容,害怕地对水潭里喊:“喂,怪物,出来。”   一滩污浊长发浮上水面,紧接着一只布满螺类的脸浮了上来。   舟林看了眼沈容,又看向战战兢兢的王家夫妇,一言不发。   沈容温声道:“舟林,我们要带你去看王明月了。”   舟林原本就澄净的眼眸瞬的亮了起来,道:“真的吗?她在哪儿?我就说她一定还活着。她是不是身体不太好,没法儿行动?”   风摇树梢,沙沙作响。   潭边一片沉寂。   舟林眼里的光也渐渐暗了下去,不确定地道:“她还活着,对吧……”   封政忍住不耐烦地道:“你去看了不就知道了,问什么问。”   他搂住沈容,冷冷地俯视舟林。   转面看沈容,又满眼单纯地道:“我觉得他在为难你,就忍不住开口了。我没有脾气很坏哦。”   沈容对他笑了下,道:“我没有觉得为难。”   许是舟林和她同族,她看舟林总有一种看可怜的后辈的感觉。   所以她对舟林,比对其他人要温和一点,不忍直言伤害舟林。   封政深知沈容的感受,才会觉得舟林烦人。   所有让沈容不忍的,他都厌恶!   她所有的温柔,都该给他一个人才是!   封政抱住沈容,摸了摸她的长发。   瞎眼大师在偷瞥,脑海里突然响起恐怖的威胁:“你再看她一眼,我就挖了你的眼珠子,碾碎做肥料,养花。”   瞎眼大师收回视线,专注地盯着舟林看。   他的眼珠子取回来了,目前并不瞎。   沈容示意王家夫妇解开舟林的锁。   王家夫妇吞吞吐吐,畏缩道:“锁住他的,是我太爷爷那辈的大师了,我们这些……”   他指了指那些鼻青脸肿的大师,像个谄媚小太监似的笑道:“没那个本事,解不开啊……”   沈容垂眸沉默,片刻后开口道:“你家祖坟在哪儿?”   王家夫妇指了指后山北面,道:“在那边。”   沈容对水里的鬼们,道:“去,报仇去吧,”   鬼们愣了几秒,会意——沈容这是允许它们挖坟鞭尸啊!   它们兴奋地涌向了后山坟地。   看背影,像一群在山中郊游的孩子。   可事实却是,它们是一群被困于此地,心有怨气,命运悲惨的水鬼。   王家夫妇连忙想要追上去,五官皱在一起,急得跺脚道:“不能……不能啊!”   “祖坟的风水要是破了,那我们家不就完了嘛!”   夏慧眼珠子转了转,有意无意地哭喊道:“王明月姑奶奶还要我们这群后辈照顾呢,我们家要是完了,还怎么照顾她啊!”   潭中响起哗啦水声,舟林有意想去追那些小鬼。   沈容走到夏慧面前,一巴掌甩到她脸上。   夏慧的脸侧到一边,身形踉跄,差点从水泥墙上跌下去。哭喊戛然而止,恐惧地看向沈容。   沈容摩挲着打过她的手,道:“你把我们当傻子呢?王明月还用你照顾?”   “她,她的坟……要我们去维护啊。”   夏慧底气不足地小声道。   舟林的身影怔在潭中,像雕塑似的僵住了。   沈容走向瞎眼大师。   不用她开口,瞎眼大师便领悟了她的意思,道:“我的收费可是很高的。”   沈容睨向王家夫妇,满目威胁,对瞎眼大师道:“随便开价。不管开什么价,王家人都会付给你的。”   王洋“啊”了一声,眉拧到一起,仿佛看到天要塌了。   瞎眼大师道:“那行。我不要钱,听说王老四的陪葬品里有个好东西,我要那个。”   “好东西?”   王家夫妇满面疑惑。   沈容让瞎眼大师在这儿帮舟林,带着王家夫妇去后山北面扒坟。   那群小鬼已经把北面搅得天翻地覆。   坟周围各种树木花草石碑,都被它们打烂了。   王老四的坟也被它们撅了个底朝天。   沈容来时,它们正要把一位穿黄马褂的老人的尸身从棺材里拖出来。   王家夫妇崩溃地“哎哟”了一声,不忍直视。   沈容稀奇地走近,道:“这就是王老四?他死了多久了?”   鬼们气呼呼地踩了尸体的脸一脚,道:“几十年了。”   几十年尸身不腐。   他身上必定是有宝贝的!   那位海幽种神扮演瞎眼大师来到这儿,为的就是那个宝贝吧。   沈容止住准备在此打砸特砸的鬼们,把王家夫妇叫过来,让他们陪葬品都从坟坑里拿上来,并让小鬼盯着他们,以防他们偷藏宝物。   王家夫妇顶着仿佛死了全家的沮丧脸,跳进坑里拿陪葬品。   沈容则在坑边检查,看看哪个是宝物。   东西被一件件扔上来,全是普通的高价陪葬品,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沈容逐渐把视线移到王老四的尸体上。   她将王家夫妇叫上来,让他们扒开王老四的衣服,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地全部翻找一遍。   王家夫妇脸色苍白,颤抖地爬上来,一边哭说“太爷爷对不起,我们也是逼不得已”,一边解开老爷子的衣服。   老爷子的衣领解开第一个扣,沈容的眼睛便被一双手蒙上了。   封政闷声道:“你别看,我帮你看。”   沈容疑惑封政这又是在搞什么鬼。   那东西可是神都想要的宝物,而封政又是可以来往于各个游戏间的特殊NPC……   他该不会也觊觎宝物吧?   沈容不是很相信他,抬手拉他的手臂,却发现根本拉不动。   她目光渐渐失了温度,沉声道:“把手撒开。”   封政闻言,心像被刺了一下。   控制王家夫妇直接从王老四的衣服里拿出东西后,佯装没发现沈容的怀疑,惊喜道:“找到啦!”   他让鬼把衣衫不整的王老四踢进坑里,撒开手,将找到的宝物接过来,递到沈容面前。   那是半颗冰蓝的水珠,散发着清冽的气息。   沈容能从其中感受到一股熟悉,而又不属于这世间的气息。   这东西,一定来自神域。   这半颗水珠,像是流体,却又保持着不散的形状。   沈容将水珠握在手中,冰冰凉凉的,还有一股很亲和的感觉。   坑里的王老四在失去半颗水珠后迅速腐烂。   沈容带着水珠去找瞎眼大师,其他的让小鬼们自便。   王家夫妇怕被小鬼们攻击,连忙跟上。   封政挽着沈容,寸步不离。   他仍是笑吟吟地盯着她,满眼都是温柔与爱意。   仿佛刚刚心中的刺痛没有发生过。   沈容扫了他一眼,让王家夫妇先去找瞎眼大师,叫封政低一下头。   封政照做,表情乖巧,不似以往那般满是期待与遐想。   沈容做的一切他都能接受,都能理解。   哪怕是怀疑他。   只不过,她的怀疑让他知道,她还没有喜欢上他。   要是在去坟地之前,她让他低下头,他肯定会猜想,她是不是要亲他。   但现在,他觉得不大可能。   封政注视着沈容,发觉沈容的脸在向他靠近。   温热柔软的触感落在他侧脸上。   她的唇像蝴蝶吻花般,落下后停了一会儿,然后离开。   他的心就像掉进了蜜湖里。   心痛?不存在的!   甜爆了好吗!   封政眼里燃起星河璀璨。   沈容在他耳边低声道:“抱歉,刚刚怀疑你了。”   她就是这么坦诚。   既然怀疑错了,她就会认错。   更何况他还喜欢着她,她也同意了他的喜欢。   他喜欢她,时时刻刻想亲近她。   他喜欢的补偿她想不到别的,就亲一下脸吧。   封政一把抱住沈容,嗓音微哑道:“不够,我还想要别的补偿……”   他把脸埋在她颈间,唇贴着她颈间敏感细嫩的肌肤轻蹭。   沈容推了推他,道:“适可而止。”   封政松开沈容,低垂眼帘,闷闷地“哦”了一声。   沈容牵着他往回走。   他蔫哒哒地低着头,像被风雨摧残过的花,提不起精神。   沈容回头看他一眼。   他便露出勉强的笑容,道:“我没事的。虽然你怀疑我,让我很心痛,但你亲我了呀,我已经很开心了……即便我想要更多,而你拒绝了我……不过我会学着满足的。我真的没事……我缓一下就好了。”   说着,他眼尾泛起了红。   那红被他冷白的肤色衬得格外显眼刺目。   他表现得根本不像他说的这样啊!   他这模样分明就是:我的心受伤了,我好想死,你再不管我,我可能就要死了……   沈容:“……先处理正事。”   先处理正事?那等正事处理完……   封政眼底划过一抹狡黠的笑意,像个小狐狸精一样缠着沈容,轻声应道,“好。”   沈容回到潭边。   潭水已经清澈见底。   一只湖绿的生物散发着淡淡幽光,浸泡在水里。   他有一头海藻般的湖绿长发,柔顺如丝绸般漂浮在水里。   他背后长有绿玉般的半透明六翼与两条绸缎般的背须,下身有像礼裙般的尾羽灵动地飘逸在水间,半遮半掩着两条纤细透白的长腿。   没有生长出特殊肢体的地方,是白到近乎透明的肤色,完美得和那些绿色肢体融合在了一起。   看上去就像一件鬼斧神工的艺术品,像一只美得无与伦比的精灵,叫人想好好收藏起来。   沈容微怔,盯着他道:“这是舟林?”   舟林清澈的眼眸像两颗琉璃珠,灵动地看着沈容。   封政的脸色瞬间阴沉,想捂住沈容的眼睛,忍了忍,拉拉沈容的手,小声道:“别看他了,也没多好看。”   沈容盯着舟林,除了惊叹于海幽种一族的貌美外,还有点惊讶海幽种完全体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她以为海幽种是神海域霸主,肯定会美中带着危险。   结果……   舟林的样子让她明白了,为什么海幽种最初会被人当宠物、当观赏品圈养。   瞎眼大师道:“他太弱了,又离开了神海域太久,这么多年一直被污水污染,部分海幽种的特征显不出来了。”   沈容:“这还不是完全形态的海幽种吗?”   瞎眼大师道:“他是元祖型海幽种,很弱,失去幽海灵后,恢复速度会很慢。他身上的幽海灵,灵纹都没了,肢体也没了海幽种应有的光华,分泌鳞粉的腺体也退化了,估计得回到神海域,才能重新养回来。”   舟林闻言,眼眸微微黯淡。   沈容把半颗水珠交给瞎眼大师,道:“先为他解开锁,带他去看王明月吧。”   “已经解开了。”   瞎玩大师捻起水珠,道:“不过,怎么只有一半?另一半呢?”   沈容说坟里只有一半,想了想,她望向北门——王明月坟所在的方位。   “大概在王明月那儿。”   王家夫妇被她差使,带她和瞎玩大师等人去王明月的坟墓。   舟林上岸,收起了肢体,化作一个少年,肢体则变作绿袍遮住他的身体。   他赤脚跟着众人,没走出几步,白嫩的脚便被地上的石子划破。   真当是上岸的小美人鱼一样了。   沈容要从空间拿鞋子给他。   封政看向舟林,眼神逐渐阴寒。   瞎眼大师连忙取出鞋子让舟林穿上。   沈容看他有鞋,便收起了鞋子,继续赶路。   瞎眼大师在她和封政身后,悄悄拍了拍舟林的肩膀,小声道:“感谢我吧,我刚刚避免了你被剁脚的惨案发生。”   舟林吓得浑身一哆嗦:“为什么我会被剁脚啊……”   瞎眼大师摸着下巴道:“也可能不是剁脚,而是碎尸,神魂俱灭……也可能是被打入兽狱生不如死……嗯,他干得出来这种事。”   舟林原本就白的脸,被吓得毫无血色。   瞎眼大师笑哈哈地说是开玩笑的,他脸上才恢复血色。   沈容不知后面发生了什么。   瞎眼大师说话,有意屏蔽了沈容。   一行人来到王明月的坟墓处。   这竟是一处小庄园。   繁花盛放的花园中,有一栋小洋房。   洋房干净整洁,很显然是时常有人来照料的。   王家夫妇道:“姑奶奶在洋房里。”   夏慧从一旁的花丛中找出备用钥匙,道:“太爷爷真的很宠姑奶奶,可惜姑奶奶身体不好……这栋小洋房是姑奶奶缠着要的,说以后每年都可以来这儿住,陪陪她的朋友。太爷爷就请人造房,准备把房子当成给姑奶奶十八岁的生日礼物,结果……”   她连十七岁生日都没活到,就去了。   舟林低下头,眼眸像蒙尘的宝石,失去了光泽。   “如果我还有幽海灵的话……”   或许那时就能救活王明月了。   他能让侏儒们变回正常人,靠的就是幽海灵。救王老四,用的也是幽海灵。   那时王老四为了奴役其他人,逼他用光了幽海灵。   他以为会他的幽海灵会像其他海幽种那样,在周期内重新长出来的,可是没有。   百年过去了,他的幽海灵也没能长出来。   他太弱了,恢复得太慢了。   门打开。   清清淡淡的百合香气扑面而来。   屋内家具一尘不染,可见真是用心照料的,   夏慧道:“姑奶奶生前喜欢百合,太爷爷在她死后,特地叫人做了香薰。这里每天都有人来打扫,打扫的人会及时检查更换香薰,”   这些,都是要靠许多钱养出来的。   王家夫妇先前说的要照顾王明月,还真不算是假话。   王家夫妇带沈容等人上楼,打开一间卧室。   卧室内的装修是上个世纪中西混合风格的小姐房,处处透着精致富贵。   房正中央有一张棺材床,床内凹陷下去,里面躺着的就是王明月的尸体。   众人都没急着去看尸体,除封政外,视线都被窗边钢琴前坐着的一名少女吸引。   她是半透明的。   一头微卷的长发被蝴蝶结松松地束在脑后,穿着一身法式淑女裙。   阳光透过厚重的蕾丝窗帘,仅能留下一丝昏暗的光线。   她便坐在那光线中,手指在钢琴上弹奏,却触碰不到琴键,钢琴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察觉不到沈容等人,低垂眼帘看着钢琴,像是身处另一个世界。   瞎眼大师道:“她怎么会被留在这个地方?都虚弱得快要消失了。”   所以,她才察觉不到别人。   太虚弱了。   沈容走向棺材床,床内躺着一具和窗边少女一模一样的尸体。   她小脸瘦削苍白,透着病弱与少女独有的稚气。双手交叠在身前,身边摆放着一个水晶盒,   透过盒子,隐约能看见里面放的是一个老式相机,一些褐色胶卷,还有一些泛黄的照片。   舟林走向窗边的少女,轻声唤她:“明月?”   但是她听不见,虚弱地闭上了眼睛。   身体虚无缥缈,仿佛风一吹就会散。   沈容拿出水晶盒,打开。   “舟林,你说的王明月拥有的神奇的东西,是不是这个啊?”   她举起沉重的老式相机。   舟林点头,道:“就是那个!那个很神奇,里面会出现很多我,只不过那些我不会动。”   沈容垂眸看盒底。   确实,有很多个舟林。   这些泛黄的照片里,有舟林趴在潭边的样子,舟林飘在水里的样子,舟林专注听人说话的样子……   还有,舟林和王明月在潭边的合照。   年轻的少年少女脸上满是纯真和稚嫩,一个是泡在水里的“怪物”,一个是蹲在水泥墙上、身穿小洋装的小姐,都对着镜头笑得纯真烂漫。   给他们拍照的,大概是王明月的弟弟,也就是王洋的爷爷。   沈容看向棺材里的王明月。   她颈间挂着一个小小的瓶状吊坠,瓶内装的便是另半颗水珠。   王老四是个恶人。   但他真的很疼爱王明月。   水珠分了两半,一半随他下葬,一半留给他早逝的宝贝女儿。   该说造化弄人吗?   倘若那时候,王老四没有逼舟林摘光幽海灵。   那么在王明月生病时,舟林就能救活她了。   或许,王老四在这栋小洋房里保存着王明月的尸体,并让子子孙孙好好照料,也是为了等待舟林再次长出幽海灵,救活王明月。   瞎眼大师故作为难,站在棺材边盯着王明月的吊坠,道:“这半颗,拿不拿呢?一拿……这尸体可立马就要腐烂了啊。” 第198章 溺亡度假村12.10   舟林闻言跑了过来,望着棺材里的王明月,失神,犹豫。   但没有阻止瞎眼大师拿吊坠。   沈容瞥了眼窗边已经闭眼昏睡的王明月,发现她竟然开始消散了,问瞎眼大师道:“她是要魂飞魄散了吗?”   舟林见状,又跑回王明月身边。   他像个面对困难的幼儿一样,手足无措,只知道来回跑动。   瞎眼大师道:“不是,只是撑不住了,暂时消失。不过魂飞魄散,也就在这两天了吧。”   舟林眼帘垂下,语带祈求地道:“那你……等她消失了之后,再拿走她身上的东西,行吗?”   “她很爱美,看到自己的尸体腐烂,她肯定会很难受的。”   瞎眼大师努了努嘴不说话。   沈容沉吟片刻,道:“幽海灵能让她复活吗?”   “一般的幽海灵,只能救刚死不超过一个小时的人。不然幽海灵要是什么样的人都能救,那不就乱套了嘛。不过……”   瞎眼大师看向沈容,只看了一眼,又被封政恐怖的威胁给骇得转回头,道:“你给她喂两朵,应该可以。”   沈容记得,那些神兽种说过,她的品相极好,连面前这位海幽种神都比不上。   她手腕一转,腕间显出一圈状似幽昙牡丹的花,取下两朵。   花上光华仿若星辰。   舟林盯着那两朵幽海灵,满眼惊叹:“这个颜色,比神海域的海水还有澄澈。花上还有灵纹……”   沈容从来没注意到幽海灵上还会长灵纹。   她仔细看了一下。   确实,灵纹的脉络仿若星河,在花瓣上若隐若现。   封政从沈容背后搂着她,揉了揉她刚刚摘过幽海灵的手腕,满眼心疼。   摘两朵幽海灵,对沈容来说就像是拔两根头发一样,并不是大事。   可他还是心疼。   瞎眼大师叫沈容把一朵喂给王明月的尸体,另一朵喂给王明月的魂体。   沈容喂完了尸体,王明月的魂体竟然立刻就再次出现了。   她伏在琴边,昏睡着,身边散发出幽幽荧光。   那是幽海灵的光。   沈容走过去将另一朵幽海灵喂给她。   幽海灵仿若清泉,触唇即化。   王明月的魂体被一缕光牵引着回到尸体里。   而沈容站在窗边,余光从窗帘的缝隙里,看到窗外的风景。   那是后山。   透过枝繁叶茂,层层叠叠的林冠,能隐隐约约看见水潭。   王明月强留在这里,难道……   她一直在默默地看着水潭,看着那些鬼和舟林吗?   父亲囚禁了自己的朋友,而她发现时已经死了。   她无法去赴约,只能站在这儿,默默地望着水潭。   百年岁月里,她看着舟林被一天一天地污染成不堪的模样,看着那些鬼被奴役……   她在这里,就这样无声而又遥远地看着一切,一天一天地被岁月消磨掉灵魂。   这既是在陪他们,是在赴与舟林的约……又好像是在代父赎罪。   瞎眼大师示意舟林可以把吊坠取下来给他了。   舟林照做。   瞎眼大师将水滴合在一起,水滴散发出的清冽气息更加浓烈了些。   沈容道:“这是通往神海域的钥匙吧?”   她先前在雪原游戏场时,听那位父亲偷走神域钥匙的女鬼说过,钥匙是水滴状的。   啊!她还想起来了。   那女鬼还说,有位神带走了钥匙。   那位神应该就是眼前这位瞎眼大师了。   瞎眼大师轻笑道:“是。每一个海幽种在离开神域后,身边都会有一颗这样的钥匙诞生,以助他们重回神海域。这是海幽种身为母神母族而特有的恩赐。”   也就是说,这东西本该是舟林的。   沈容心道:我怎么没有呢?难道我真是野生的海幽种?   舟林望向那颗水珠,表情有些呆滞,道:“这不是我的吧……我身边没有诞生这样的东西。”   瞎眼大师道:“这就是你的。只不过,你是元祖型海幽种,没有得到相关的信息传承,你的家人对你的传承可能也不了解,就没有额外告诉你这件事。”   在这颗钥匙诞生之后,舟林因无知而一直没有发觉。   反倒是被王老四给捡到了。   舟林呆呆地望着那颗水珠。   那就是他回家的路……   它就在他身边,而他竟然错过了百年。   瞎眼大师收起钥匙,道:“现在的神域,不适合海幽种回去。这枚钥匙我暂时替你收着,你就先在这儿好好生活吧。”   现在的神域,有神正在偷偷追杀海幽种。   舟林这样的失踪人口贸然回去,就算被杀了,可能也没人会发现。   太危险了。   沈容安慰舟林现在不能回去,不代表以后也不能回去。   终有一天,他是可以回家的。   舟林点点头,看向眼睫动了动的王明月,道:“暂时回不去也没关系,我在这里也有朋友。”   沈容队对舟林笑了一下,带上其他人离开。   就让两个互相陪伴百年而不自知的孩子好好聊聊这百年的光阴。   他们的感情纯真而懵懂,谈不上爱情,但又不单单是友情。   王家夫妇离开小洋楼后,知道沈容要开始跟他们算账了,对沈容道:“王明月姑奶奶现在活了,我们还得照顾她,您就行行好,放过我们吧。”   沈容对他们幽幽一笑,道:“她不需要你们的照顾。”   如果王明月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现在拥有的一切,她就不会强留下来,以至于差点魂飞魄散了。   王家夫妇面如死灰。   沈容把他们带回到山里,交给山中的侏儒鬼们处置。   从山上往下眺望,能看见度假村外出现了白雾。   游戏结束了。   阳光温煦,一个太阳正高悬中天。   金色晨曦洒落大地,还有一个太阳刚刚升起。   西边还挂着一轮冷月,月光清冷。   沈容心头一紧,回头问瞎眼大师道:“这是什么天象?是因为我刚刚让王明月起死回生违反常理了吗?”   这是世界给她的警告吗?   瞎眼大师仰头看天,表情呆愣愣的,过了几秒,对沈容道:“不是,与你无关。”   他墨镜下的眼睛望向封政,满是震惊疑惑,甚至,还有一点他自己都注意不到的恐慌。   封政的话语在他脑海中响起:“与你无关。”   与封政威胁他挖他眼珠子的语气不同。   封政现在是以绝对的上位者语气在震慑他。   他没有反驳的资格,更没有提出疑问的资格。   瞎眼大师看向沈容,道:“估计就是普普通通的天生异象而已,没什么特殊的。”   瞎眼大师是神。   神都这么说了,沈容自是没有怀疑的道理。   不过她心中仍旧疑惑,望了天空好几眼。   过了会儿,天空总算恢复正常。   沈容和封政一起下山。   瞎眼大师本是要一起的,因忌惮封政,找了借口提前跑了。   封政牵着沈容,道:“现在,正事都处理完了吧?”   沈容:“差不多。”   有侏儒鬼在,夏家人也逃脱不了制裁。   也算是所有事都了结了。   啊,还有一个人没处理好……   关兴。   沈容看了眼手腕,心下已有决定。   封政双手抱住她的手臂,脸缓缓靠近她,道:“那……是不是该继续补偿我了?”   沈容:“你先说,要什么补偿?”   封政目光灼灼地望着她,道:“我想要情书。”   沈容睨封政一眼。   封政:“怎么写都行,就是,一定要说明是你写给我的,还有,内容里一定要说你喜欢我。”   他眼眸微眯,嘴角上扬,期待地盯着沈容。   沈容:“我不会写情书。”   封政眼里的期待退却了几分,眸光也黯淡了一些。   沈容停下脚步,从空间取出纸笔,道:“我随便写啦。”   封政眼里重燃星火,眼眸晶亮,连连点头。   沈容低下头写字,突然感觉脸上有温热柔软,一触即离。   她抬眸,对上封政的目光。   偷亲了她一口的他没有躲避,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冷不丁地开口道:“我好爱你。”   很认真的语气。   沈容呼吸停滞了一秒,心也异样地猛跳了两下。   她低下头,在纸上写下:   【封政,我喜欢你——】   署名时,停顿了两秒。   再次落笔,写的是沈容二字。   沈容把情书叠好,塞进临时制作的简陋信封里,递给封政,道:“这是情书,但是你要等我答应和你在一起之后再看。”   封政小心翼翼地将情书收好,和沈容一起下山。   他单手挽着沈容,趁沈容没注意,悄悄背过身去,将情书封好,凝成一个光球,生生塞进了心脏里。   沈容回到度假村,游客们和玩家都在等她。   游客们道:“我们可以走了吧?”   沈容点头,他们连声道“谢谢大师”,逃命似的跑了。   唯一留下的关兴,尸斑已经长到了他的脸上。   沈容心想:王明月快魂飞魄散了,用两朵幽海灵也能救活。关兴虽然已经死了好几天了,但还不至于魂飞魄散,用一朵幽海灵就能救活了吧?   她和玩家们一起离开,离去前,悄悄塞了一朵幽海灵给关兴,道:“吃下之后,回家去,记得带你的儿子去游乐园。”   关兴愣住,看了眼幽海灵,道了谢。   冯冰珠已经率先离开。   佟焕在沈容进入白雾前,祭出一张金色卡牌。   沈容会意,直接开始吸收,道:“这是第四场游戏了。根据以前的经验,出去之后,我不一定还能找到工作人员,所以这次,你得和我一起离开。”   佟焕明白,点了点头,道:“我会小心的。而且有空间稳定器,应该不会再出什么事。”   沈容要他提高警惕。   说话间,她已吸收完那张金色卡牌。   脑海中跳出了升级信息:   【反叛的不死者lv9升级至lv10】   【反叛的不死者lv10转化为——隐匿的主宰lv1】   主宰?   沈容凝视这五个字,脑海中自动跳出信息:   【差不多快要完全觉醒了呢。   继续加油,你终会知道你正疑惑的一切的答案。】   【觉醒——海幽种之翼·下翼】   【提升属性至——半·中级海幽种】   【属性预备转变……24小时内禁止触发,倒计时一分钟后开始转变】   沈容还以为自己的海幽种属性,会在完全变成海幽种后才能升级。   结果竟然是先提升了海幽种的品级。   沈容开始期待转变后,属性的提升又会给她带来一个怎样的能力飞跃。   她和佟焕一起走入白雾中。   这次没有像前两次那样,回到休息区后才跳出等级,   金光爆闪,不出意料,她又是SS级。   沈容拿了卡牌,打算细看。   整个世界突然黑如稠墨,她对卡牌的感知也没有了。   眼前跳出一行行的黄色字体:   【孩子们,又到了分别的时候。   马上你们就要进入通往第四层的通神塔了,在那之前,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   【第四层,和你们经历过的前三层都不同。当然,通神塔也会很不一样。】   【会死很多人哦。】   【你们的复活牌和免死牌,都准备好了吗?】   【没有准备的话,我给你们准备!】   沈容原先拿到的SS级金色卡牌被抽走。   她眼前一黑,再看到卡牌时,面前的卡牌变成了五张。 第199章 通神塔三层1   五张卡牌中,一张是她的SS级卡牌,三张是复活牌。   还有一张,是免死牌。   【三选一,请选择】   【PS:免死牌可是看在你是SS级的份儿上才给的哦,其他低于SS级的玩家,都没有呢。你确定不要吗?】   沈容没有犹豫,选择了免死牌。   目前她属性全封,还有二十四个小时才解封,期间死亡不能复活。   免死牌是她目前最需要的。   而且SS卡牌暗含反噬危险。   虽然能给她提供能量升级,但提供的能量在她的生命面前不值一提。   卡牌消失,黑暗却没有消散。   啪——   一盏悬浮灯出现在她头顶。   灯光是白色,无论她怎么转头,移动,灯都会跟着她跑。   灯的光亮以她为中心,只能照亮附近方圆为半米的位置。   其余地方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沈容尝试用手电筒照明,也照不亮。   她垂眸,脚下是木地板。   走了两步,看见了自己的床沿。   她已经回到了她的房中。   只是这个休息区不知为何,全黑了。   软软“啾啾”地从黑暗中向她飞来,扑进她怀里瑟瑟发抖,仿佛很害怕。   沈容拍拍软软,哄他不要怕,把他放进了衣兜里。   软软没有得到理想中的回应。   “啾”了一声,飞起来亲亲沈容的脸,抱着她蹭了蹭,而后再落回她的口袋里,作出一副弱小可怜又害怕的样子。   滴——   电子钟的声音突然响起。   沈容前方的黑暗中出现了一行血红的数字。   【60:00:00】   数字映入眼帘的刹那开始倒数跳动。   这数字代表什么?   沈容疑惑了一秒,暂且收回分散的注意力,专注地留心周围的一切。   她感知了一下自己的卡牌。   除了两张被动使用的免死牌,其余凭借游戏获得的卡牌都感知不到了。   而且她的空间也被关闭了!   沈容稳住心神,迅速凭借记忆,在房中收集她存放的物资,用行李箱装起来。   将床带被褥衣物等物也一起塞进了箱中。   半径只有半米的圆形照明范围实在太小。   沈容凭借直觉,加上对房间熟悉,没有摸黑撞上家具。   但出去之后呢?   休息区之外的路,没人熟悉。   也没人知道黑暗之中会不会突然蹦出什么意外。   血红的数字像是固定在她眼前的黑暗里。无论她身体转往哪个方向,那数字永远在她的正前方。   且颜色正在变得越来越浓稠,就仿佛血从新鲜到腐坏的变化。   离开别墅,沈容根据记忆找到离她家最近的左家兄妹家。   左家兄妹的别墅里有一阵杂乱的打斗声和恶鬼低吼。   沈容立刻踹门而入,循声找去。   他们在房间内。   按理说彼此距离不远,倘若对方头顶有光,应该能看到彼此。   但沈容看不见他们,只能听到声音。   “谁!”   左蓝喘着粗气警惕地发问。   同时她身边还有左航和鬼缠斗的声音。   沈容靠声音和直觉确定了方位,随手拿起门边的木制衣架,朝鬼打去。   在她靠近时,双方光圈交汇的瞬间,她才看见了左航和左蓝。   左蓝头顶的灯光偏黄,而左航头顶的灯光黄中偏白。   都不像沈容这样仿若白炽灯一样的光。   他们正殴打的鬼怪头顶是一盏昏暗的蓝色灯,那只是一只普通的小鬼。   然而左家兄妹现在只是普通人。   他们扛得住小鬼的攻击,却没有办法彻底杀掉小鬼。   左蓝道:“我们本来是要去找你的,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鬼突然从黑暗中跳了出来。我们的卡牌全都感应不到了,空间也被关了。”   要是有卡牌,他们不至于被拖到现在。   沈容扛着衣架对小鬼一顿猛砸。   只是物理攻击终究杀不死小鬼。   小鬼被砸得血肉模糊,仍能继续战斗。   它扭曲破烂的血肉甚至成了它新的武器,像血淋淋的鞭子一样缠住了沈容的一只手臂。   沈容用衣架压着鬼头,对左家兄妹道:“拿刀来。”   左蓝闻声要去。   左航拦住她,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道:“你别动,我去。”   左航去拿菜刀的脚步小心翼翼,像是生怕撞到家里的东西。   在他的光圈和沈容的光圈错开之后,沈容就看不见他了。   过了一分钟,左航拖了一个小拖车来。   拖车上有各种大小不一的刀具。   沈容拿起菜刀,毫不犹豫地对着小鬼一顿砍。把砍下的碎肉和肢体丢给左家兄妹,让他们将这些肉装起来。   她盯着小鬼观察。   这小鬼和以往不同。   以往的小鬼都有理智和情感,而它,只有嗜血的本能,如同失去了理智的野兽。   沈容扫了眼红色倒计时,时间已经过了十七分钟了。   她加快砍鬼的速度。   一袋袋肉和骨头被分别装进垃圾袋里。   那些肉骨在袋里像一条条活蹦乱跳的鱼,想要撞出袋子。   沈容没时间花太多功夫来对付这只小鬼,将它分尸后,便把它关在衣橱里,拿皮带锁上,让左家兄妹赶紧收拾东西走人。   她耳边突然响起游戏机的电子音。   倒数数字的左下角,出现了一个蓝色像素小鬼的图标。   像素游戏?   这让沈容立刻联想到了她在这层经历的第一个游戏场。   怎么回事?   一般来说,最后一个游戏场才是通神塔的暗示呀。   沈容沉思片刻,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思维固化了。   这层游戏的时候,没有任何一场游戏场说过,其中有通神塔的暗示。   最后一场游戏场,说的是给玩家度假。   现在想想,那所谓的度假,就有点医生宣判了病人死刑,对病人家属说“趁病人还活着,该吃吃,该喝喝吧”这种意思了。   她尝试戳了一下蓝色小鬼。   小鬼上方出现她和左家兄妹三人的像素小头像,每个人头像上还有一个小宝箱。   她的宝箱是蓝色的。   左家兄妹的宝箱是灰色的。   点了下宝箱。   宝箱内跳出一把小刀,小刀上方只有名称【弑鬼之刃】。   左家兄妹也发现了这玩意儿,点开。   三人手上都出现了奖励。   左家兄妹的奖励,是两把纸刀,叫【定身之刃】,一次性的。   沈容的弑鬼之刃,刀把连刀身,加起来只有拇指大小。   她只有上小学的时候用过这种刀——拿来削铅笔的。   不过有刀具总比没有强。   左家兄妹早就收拾好了,跟着沈容去找佟焕。   路上,沈容问道:“那只小鬼是怎么出现的?”   左航道:“它突然在黑暗中出现,一开始我们都看不见,它发出的声音让我们有所警觉,才避免了被它偷袭。”   “不过……”左航瞥了眼左蓝,道:“我想它的出现,可能跟左蓝撞到了东西有关。”   左蓝道:“我就不小心撞碎了一个小花瓶而已……撞到东西就会招来鬼吗?”   沈容:“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这是个重要信息。   左家兄妹也算是阴差阳错地以身试险了。   到了佟焕家门口。   门一打开,全副武装的佟焕便拖着一辆小拖车出来,道:“我准备好了,咱们直接走吧。”   佟焕头顶的灯颜色比左航的要白一点,但依旧没有沈容的白。   左蓝将刚刚经历的事和了解到的信息与他共享。   佟焕道:“这个灯的颜色,可能是根据游戏评级来来显示的。评级越高,颜色越白。”   沈容:“同理,鬼头上的灯也可能是根据实力来显示的。我们刚刚遇见的鬼,应该是最低级的。”   这种鬼,以前可以用卡牌杀死的时候,随便就能打死。   现在……   众人心情都点凝重。   沈容:“之前出现的黄字提示,你们都看到了吧?”   左航:“嗯,说是会死很多人”   左蓝:“其实我感觉最近两场游戏开始,死亡人数就已经比以前多得多了。以前就算实力不够,也有办法可以跟着大佬苟命,但最近,有些时候只能靠自己了,实力不够或是运气不好,就会死。”   左蓝这段时间成长了很多,但每次也是险中求生,勉强苟活。   “这游戏到底在搞什么鬼?难道是觉得以前死的人太少了?”   佟焕嘀咕,思考。   沈容留意周围,时不时能听到黑暗中传来打斗和凄惨的叫喊。   一行人一边互相商量,一边根据记忆往休息区的出口走。   休息区是座小城市,很大。   在沈容等人到达出口时,倒计时已经只剩下三分钟,数字红得仿佛要滴血。   跨出休息区的刹那。   滴——   耳边传来一声电子音。   沈容四人都停下了脚步。   眼前的红色数字刷新了,变为了橙色数字:   【6:00:00】   上次的60,代表的是分钟。   而这次的6,代表的是小时。   眼前的【6:00:00】没有开始倒数,似乎是在等待之前剩余的三分钟倒数结束。   沈沈容四人互相对视一眼,很默契地没有直接踏上休息区外面的路,   而是拉开与休息区的距离,躲藏起来,等着看三分钟之后会发生什么。   这样,他们才能估猜到倒数数字背后的危险性。   沈容听见有玩家陆陆续续从休息区内跑出来的声音。   有人脚步利落,有人拖沓。   拖沓,便代表了有人受伤。   三分钟时间到。   整个休息区内响起“滴”的一声。   黑暗中的脚步声全部停滞了。   人们纷纷回头看休息区的方向   只见一团火焰在黑暗中炸开,剧烈的冲击波及到了许多没来得及跑远的人,地面颤动碎裂。   【6:00:00】的倒计时开始了。   沈容他们跑得够远,还算安全。   但紧接着他们就看见,一朵仿佛岩浆组成的蘑菇云缓缓升起。   “草!”   沈容四人拔腿就跑。   虽然不清楚那是不是真的核爆。   但跑肯定是对的!   休息区外的路是一条普通宽窄的马路。   看到蘑菇云的玩家们争先恐后地逃跑,便造成了人挤人的拥堵局面。   玩家们的光圈交汇在一起,黄黄白白的光照亮了马路。   看上去是很亮,但照明范围并没有扩大。   抬眼一看,乌泱泱的全是蜂拥的人头,特别影响视野。   沈容眼前的倒计时下方,又出现了一个标识——核辐射标识。   点一下,标识上显示【3%,全属性降低1%】   其他玩家也陆续注意到了,逃跑的动作慢了下来,密密麻麻的脑袋一个接一个地耷拉了下去。   沈容看了眼倒计时,反而不慌了。   目前倒计时为【5:50:33】   换算下来,差不多每三分钟会增加1%的核辐射。   撇去他们等待的三分钟不谈。   也就是说,哪怕他们没有停下来等待倒计时结束后的状况,他们也跑不出核辐射的范围。   而且这个核辐射效果,明显只是类似于游戏里的负面buff。   应该是可以消除的。   不过,虽然如此,在此久留还是不可取的。   沈容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草丛,带着佟焕和左家兄妹钻入了草丛里。   有玩家听见草丛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也跟着钻入草丛前进。   这里没有人挤人,可以畅通无阻。   只不过更加看不清路况了。沈容等人不担心会遇到危险。   鬼会掉落装备,他们巴不得遇到鬼呢。   哐啷——   佟焕踢到一个隐藏在草丛里的易拉罐。   下一秒,黑暗中响起了鬼的低吼。   沈容四人互相背靠背,警惕周围。   一只头顶蓝色灯光的鬼朝佟焕扑去。   它出现时,已经极靠近佟焕了。   沈容想:看来是谁触发了鬼,谁就是鬼的第一仇恨?   她反手一刀扎进鬼的手臂。   鬼立马将攻击转向了她。   沈容用行李箱压制住鬼,对着鬼的喉咙用小刀一顿猛划。   腐黑的血液喷涌,浇了沈容一头一脸。   鬼的脖子很快被她划开了大半,脑袋摇摇欲坠,浑身抽搐了几下,倒在地上。   死了。   佟焕立马递上湿巾,活跃气氛道:“老大,请。”   沈容接过湿巾,抹了把脸,收起小刀。   点开出现的新宝箱。   这次没有其他人分摊杀鬼的奖励。   奖励变成了蓝得发紫的宝箱,点开,里面是一张一次性爆破符。   一次爆破能炸死十个带蓝色灯光的小鬼,或者一个紫灯小鬼。   沈容收起符,继续前行。   在草丛走了四个小时,他们陆陆续续遇到八个鬼。   沈容又杀了五个,拿到了两张治愈符,两张防御符,还有一张爆破符。   佟焕和左家兄妹各杀了一只小鬼。   分别拿到了可以杀鬼的锥子、棍子、榔头。   沈容看了眼自己的铅笔小刀,哼了一声。   她怎么觉得这游戏针对她?   难道是因为她是白灯吗?   走出草丛。   黑暗之中出现了一道猩红的拱形门。   拱门上有一只憨态可掬的猫雕像,笑眯眯地俯视着沈容等人。   沈容走近拱形门。   来到门下的瞬间,门头上的猫雕像缓缓睁开了眼,黄色的竖瞳如同盯上了猎物般,透着阴寒与缠腻。   猫嘴角的弧度也变得阴森起来。   门的两边突然出现两名身穿红袍,戴着微笑面具的两道鬼影。   它们的双手只剩白骨,足有脸大。   手中托着一个猩红的漆盘,转面向沈容等人道:“来玩游戏吧。”   沈容走向其中一个鬼,门头上猫的竖瞳跟着她的身影转动。   鬼给了沈容一个漆黑的名牌。   名牌上用红线缝着林湄的名字。   佟焕和左家兄妹陆续拿了名牌。   门头上的猫突然开口道:“游戏有很多种,要根据提示来玩哦。”   “输了的话,会被偷名牌哦。”   “名牌被偷的话……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它说话的声音粗粝难听,仿佛砂纸磨蹭耳朵,让人听得耳朵疼。笑声却越来越尖细,伴随着吸口水的声音,仿佛口水要滴下来了:   “会~死~哦~”   诡异的语气叫人头皮发麻。   沈容环顾四周。   猫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想法,道:“游戏时大家一起玩的,不过我们员工很少,所以名牌只能一批一批地领啦。”   “游戏会在大家到齐时开始哦,先进去可以熟悉场地,嘻嘻嘻……”   它说着提醒的话,笑声却很阴险。   沈容思考片刻,将名牌塞进口袋,对软软道:“看好哦。”   软软抱住名牌,乖巧地“啾啾”两声。   沈容揉了揉它的腮红,走近了门内。   门内依旧是一片漆黑。   沈容四人慢悠悠地在此移动观察,发现这是一个公园。   而且是那种健身器材和各种景观石像很多的公园。   一座座栩栩如生的石像猫被有规律地用来拦路。   要是游戏需要跑动,可能一不小心就会被撞到。   沈容想了想,主动去撞了一下猫石像。   黑暗中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佟焕道:“碰到这个猫石像没什么后果吗?”几人抬腿绕过石像,继续观察这公园。   沈容却感觉浑身不适。   仿佛有一道目光锁死了她,但她又感觉不出来那目光来自哪里。   她走几步便忍不住回头,环顾四周。   忽见那猫石像竟然不知不觉间转过脸来,面朝着她。   原本笑嘻嘻的猫脸变得阴险可怖,嘴边有类似口水一样的液体不断滴到地上。   突然,一抹金光毫无预兆的出现。   沈容的双眼被这金光闪得疼痛,睁不开眼。   她用行李箱挡住这光。   只听“砰”一声。   她闻声转过脸来,就见一只乌黑的鬼爪捅穿了行李箱,尖锐的漆黑指甲在她眼前一晃。   她的左脸传来腐蚀的痛感。   沈容清楚地感觉到,脸上被鬼爪划破的伤处,正在流下发烫的腐血和脓液。   行李箱后金光闪闪的鬼发出一声咆哮,震得沈容耳朵里流出血来。   沈容脑袋里嗡嗡的,耳朵里有尖锐的电流音响起。   她模模糊糊听见有粗粝的声音阴笑道:   “可怜的倒霉鬼,嘻嘻,一下子就随机到了很厉害的鬼呢,还恰好刷新在了身后。啊!真倒霉啊哈哈哈哈……其他的小朋友们快跑吧,嘻嘻嘻,跑出仇恨范围你们就安全了哦。” 第200章 通神塔三层2   佟焕和左家兄妹怔了一秒,拿出从宝箱里获得的工具冲过来想要帮沈容。   沈容提起另一个行李箱,重重打开那金光中的鬼。   啪嚓——行李箱击打鬼的一面碎了。   鬼被抽飞出去,一个空翻,平稳落地。   沈容回头,看向佟焕和左家兄妹,道:“你们有免死牌吗?”   佟焕和左家兄妹都摇头。   左蓝问道:“免死牌是什么?”   他们连见都没见过。   “没有就走。记得留张复活牌给我,以防万一……以后还你们。”   沈容从口袋里掏出软软,想扔给佟焕。   却发现软软不知何时竟变成了一张纯白卡牌,陷入了沉睡。   她把卡牌抛给佟焕,仓促道:“那是我的宠物,收好,赶紧走。”   金光鬼在她说话期间朝她再次扑来。   沈容后仰,躲过利爪攻击,抬起行李箱从侧面砸鬼,再次把它甩飞出去。   “哦豁,你这个倒霉鬼,有点本事嘛。”   那粗粝声音幸灾乐祸地大笑。   佟焕和左家兄妹犹豫了两秒,带上软软卡牌跑了。   沈容的眼睛长时间处于昏暗光线中,才会在看见金光时被刺痛。   现在看了一会儿金光鬼,眼睛适应了强烈的光线,便能正常盯着它看了。   那金光鬼体格瘦弱,但却是不腐的身躯。   看上去起码是个鬼兵级。   金光鬼两次受挫,像随时准备突击的猎豹般围着沈容转。   沈容趁机从行李箱里取出床单和衣服包裹住自己的致命部位,还挂了一截尼龙绳在身上。   目前她属性因转变被封,海幽种和复活等一概属性全都用不出来。   要是这时候被杀,就只能靠免死牌硬扛。   她只有两次免死的机会。   沈容的目光随着金光鬼转,不给他半点偷袭机会。   金光鬼没有理智和思维,只会依靠攻击本能在行动。   它看不出来沈容这时的缠布是为了什么,一心想寻找沈容的漏洞再攻击。   石像猫急了,粗噶的声音像鸭子一样聒噪:“傻子啊你!上啊!你再不上她都做好防护了!”   说罢,石像猫又突然嘿嘿笑起来,竖瞳盯着沈容道:“哦对了,你做好防护也没用……毕竟你现在只是个没法儿使用卡牌的人类。”   沈容无视石像猫的嘲讽,扫了眼鬼的双手。   它的右手卡在她的一个行李箱里,左手依旧灵活。   沈容双眸微眯,主动出击,疾步冲向金光鬼。   金光鬼锋利如狼爪的鬼手挥向她。   沈容将小刀夹在指间,蹬地起跳,以鬼右手上的行李箱为踏板,一个旋身踢中鬼的头颅。   鬼的左手向她踢中它头颅的腿抓来。   她用行李箱套住它的左手。手指轻动,小刀在她手中翻转,握紧,刺进鬼眼。   沈容低喝,转动小刀飞速捅烂鬼的双眼。   金光鬼发出暴怒嘶吼,手抓向她的腰,将她腰间裹着的厚布抓破,在她腰上留下三道腐化的血痕,把她甩了出去。   沈容被甩飞在地,下意识摸了把腰间。   还好,只是皮外伤。   金光鬼失去了双眼,像发了疯的大猩猩一般咆哮着挥舞手臂。   它双手套上的两个行李箱像手铐一样限制了它的行动。   急得石像猫连声大骂:“蠢货!你把手上的东西拿开啊!”   可惜金光鬼听不懂猫的命令。   沈容手持小刀,再次冲向金光鬼。   失去双眼,利爪被控制的金光鬼实力大减。   沈容忍着身上剧痛,用弑鬼之刃割向金光鬼身上的各个致命点。   金光鬼胡乱摆动的利爪一次又一次将沈容打飞出去,抓伤沈容。   而沈容一次又一次地用那把拇指大的小刀攻向金光鬼。   就差一点,最后一点……   她就能割断它的喉咙!   为了避免触发免死牌,沈容也时刻留意着,避免金光鬼给她致命一击。   沈容冲向金光鬼。   石像猫看不下去,突然咧开嘴巴,嘴巴像会无限放大似的扩张,向沈容咬去。   “真是蠢货!要是长点脑子,你也不至于输给一个人类!”   沈容飞速向后瞥了眼石像猫,一手拿刀割向金光鬼,一手拿尼龙绳缠住金光鬼的脖子。   在石像猫的巨口即将吞下她的瞬间,她做了个割鬼喉的假动作,甩动尼龙绳将半死不活的金光鬼丢进石像猫的口中。   自己则借力摔飞出去,远离石像猫。   石像猫嘴里发出“咕叽”一声,唇间溢出一滩血。   金光鬼的身子被它拦腰咬断,两条腿啪叽摔在了地上,剩下身子被石像猫咽进了肚子里。   沈容迅速爬起。   就见刚吞下金光鬼的石像猫张开嘴,“呕”的一声吐出一大滩骨肉内脏混合的残渣。   它满面痛苦,声音也虚弱了不少:“好恶心……你竟然喂我吃这种东西!”   它的身体像泄了气似的缩小了一圈,也不能再动弹,气呼呼地瞪着沈容,道:“你真的是人吗?怎么可能会有人凭借肉身就能杀掉一个鬼兵级!你不会是什么特殊物种混进来的吧?!”   沈容浑身衣物破烂,整个人像在血湖里走了一遭,完全看不出人样。   她拿出一张治愈符使用,平静道:“我要是什么特殊物种,你必死无疑。”   石像猫冷哼,讥笑道:“看你这样子,估计扛不住第二个鬼了。”   “倒霉鬼,你就祈祷吧,千万不要在游戏开始之后撞到我,不然你一定会死。”   沈容看了眼脑海里的属性转变进度。   还剩十八个小时不到。   成群结队的玩家们在此时走进公园,边缘玩家的光圈不小心与沈容的交汇。   他们一转头,就看见一个血淋淋的人对石像猫冷笑道:“我会好好祈祷,让老天保佑我在十八个小时候后遇见你,然后死在你手里的。”   玩家们打了个寒颤。   明明她在笑,可是好恐怖。   “请,请问你是人吧?”   有人颤声问。   沈容点头,捂着正在愈合的伤口,捡起散落一地的、还能用的物资,脚步踉跄地走进了黑暗里。   玩家们呆愣愣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   “她是谁啊?她刚刚是在威胁那只猫?”   “她伤得好惨……还能活下去吗?”   “感觉她好像快死了。”   “这是什么东西?”   玩家们闻声转过头。   就见地上有两条鬼的腿,还有一大滩血迹。   他们集体挪动位置,想看清完整的鬼还有完整的血迹。   却发现这里除了两条鬼腿,只有大滩腐黑的血泊里,两颗被小刀捣烂挖出来的眼珠子。   看这鬼不腐的状态,玩家们都意识到这是一只怎样强大的鬼。   这样的鬼,变成如今的惨状……   玩家们瞪大眼再次看向沈容离去的方向。   他们错了。   赤手空拳杀掉这样一只鬼,还能站着离开的她,一点都不惨好吗!   “可恶!早知道跟她搭个讪,问她要不要帮忙了。正好我这儿有治愈符。”   所谓搭讪,等于抱大腿。   玩家们一片安静。   走进黑暗的沈容,身形摇摇晃晃,腐血和脓液不断往下滴。   她伤得太重,只用一张治愈符治疗得太慢了。   六小时倒计时即将结束,游戏马上就要正式开始了。   她不能以这样的状态参加游戏。   沈容又用了一张治愈符,打开杀掉金光鬼后获得的金色宝箱。   她这次运气很差,对于宝箱内的奖励,没抱太大希望。   宝箱内金光闪烁,一个物品跳出:   【弑鬼之刃】   沈容:“……”   她调整好心态,想着又一把弑鬼之刃其实也不错,她可以做二刀流了。   取出【弑鬼之刃】,她手上一沉,差点没拿住这新的【弑鬼之刃】。   这是一把巨刀。   刀身和刀把加起来,几乎比她还要高。很沉,但是她挥得动。   沈容面上有了喜色,挥舞了两下刀。   嗯,很不错。   有一种扛着四十米大砍刀,可以对别人说“我让你先跑三十九米”的感觉。   正这么想着,她手上的刀突然延长,直戳天际。   沈容望向刀尖的方向。   这刀已经长得看不见刀尖了。   不会真变成四十米大砍刀了吧?   沈容想着让刀恢复正常。   刀便开始收缩,恢复成她刚拿到手的模样。   沈容摸了摸刀,满面春风地对刀道:“对不起哦,错怪你了。”   她还以为这玩意儿和小刀差不多,没想到是个宝贝呀!   她突然觉得身上的伤都不痛了。   扛起刀,意气风发地走在黑暗里。   凭着直觉和对软软卡牌的感应,沈容很快找到了正忐忑不安的佟焕和左家兄妹三人。   他们三人见到沈容,先是关心她的伤势。   左蓝拿出绷带要给沈容包扎。   沈容接过绷带说要自己来,顺手把刀放在地上。   哐啷一声响,佟焕三人这才注意到这把刀,目光有些呆滞,情不自禁地“卧槽”了一声。   沈容用绷带绑住自己被腐蚀的脸和手,把自己包得像个木乃伊。   刚包扎完,黑暗中响起一曲欢快的儿歌。   儿歌声中,那粗粝的声音道:“第一场的游戏是,一二三木头人。”   “我会闭着眼睛数一二三,你们可以在这期间根据指示跑向终点。我数完数,睁开眼的时候,谁要是在动,就会被鬼攻击哦。”   “大家快点做好准备,到规定地点集合吧……嘿嘿嘿……”   它咽了口口水,像是想到了某种美食。   黑暗里出现了一分钟倒计时,还有猩红的方向标。   沈容等人顺着方向标,来到一座巨大的石像猫前。   这里不再到处是黑暗,玩家们勉强能够看得到彼此了。   沈容问石像猫道:“你睁眼的时候,谁动谁就会被鬼攻击,但你不会攻击玩家,对吧?”   石像猫认出沈容,嗤了一声,见沈容浑身绷带,一看就伤得很重,又笑起来,道:“没错。不过被鬼杀掉的人,我会把你们吃掉哦。嘿嘿嘿……”   石像猫又嘴馋地咽了口口水。   沈容了然地点头。   倒计时结束,游戏开始。   石像猫闭上了眼睛,拖腔拖调地数:“一……”   玩家们小心翼翼地挪动,生怕石像猫突然睁眼,他们刹不住脚。   沈容扛着刀,一马当先地往前冲。   “二三!”石像猫说话烫嘴似的,飞快念完两个数字。   它睁开眼,俯视玩家们。   玩家们这才发现,石像猫真正的眼睛,不在石像上,而在天上。   漆黑的头顶上空中,出现了一双巨型黄色猫眼。   巨大猫眼的压迫感,让玩家们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只只被困在漆黑盒子里的小仓鼠。   而天上的那双眼睛,就是盒外透过缝隙窥视着他们,随时准备将他们活吞的巨蟒的眼睛。   阴冷,粘腻,满目垂涎,令人作呕……   被这么一双巨眼盯着,玩家们都有点心悸。   佟焕和左家兄妹也皱起了眉,倍感不适。   沈容扛着刀,在猫眼的注视下,悠哉悠哉地停下。   “你!”石像猫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   她故意的!   她这是在挑衅它!   黑暗中响起鬼的嘶吼。   沈容闻声望去,是紫灯的鬼,一看就没有金灯鬼强。   沈容扛着大刀,刀尖对准紫灯鬼,对着石像猫眯起眼睛,笑得灿烂又甜美:“我?我怎么了?”   说话间,刀“咻”得一下延长出去。   未等紫灯鬼扑过来,刀尖刺穿了它的喉咙。   眨眼间,它就成了挂在刀尖上的一具摇摇晃晃,宛若破布的尸体。   玩家们瞪大双眼,看着刀回缩到沈容面前。   紫灯鬼扑通一声跌在黑暗里,没了动静。   战斗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天空中的黄色猫眼怨毒地眯了眯双眸,冷哼一声,闭上眼睛,再次开始数数。   沈容悠哉悠哉地跑动,玩家们与她的距离逐渐拉大。   “一,二,三……”   “一二三……”   石像猫重复闭眼数数。   玩家们都很谨慎,在它睁眼时没有动过。   只有沈容,挥舞着她的大砍刀,什么时候停下脚步,全看她心情。   这毕竟是她拼命换来的大砍刀,要是不能多用用它,她就觉得亏了。   砍了一个又一个鬼,沈容发觉自己的灯圈范围在缓慢扩大。   石像猫连数五次,没有一个人被抓。   在第六次它闭眼数数时,两边的黑暗中突然传出软绵绵的猫叫声。   这次石像猫数得很慢,像是故意给那些黑暗中的猫靠近的机会。   一只只四肢着地的身影,从黑暗中迈着猫步走出。   玩家们四处张望,在看到那些猫的瞬间,瞳孔收缩。   那一只只发出绵软叫声的猫,个个都和人一样大,浑身毛皮腐烂,像是都死了很久的样子。   它们有的浑身扎满手指粗的钢针,有的被来膛剖腹,内脏从肚子里掉出来,在地上拖了一路,沾满泥沙……   “别,别过来……”   玩家们忘了跑向终点,只想远离这群不断靠近的猫尸。   “三……噗哈哈哈!”   石像猫在此时数完数,睁开眼,看着被猫尸吓得忍不住瑟瑟发抖的几个玩家大笑起来,笑声刺耳。   其余玩家硬着头皮僵在原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沈容。   期盼沈容能用她的大砍刀解决这群可怕腐臭的移动猫尸。   却见沈容盯着她面前一只半边脸只剩白骨的猫尸看了好一会儿,随手用砍刀解决了攻击她的鬼,然后拎起地上的鬼尸在猫尸眼前晃了晃,笑吟吟地道:“小猫咪,吃鬼吗?”   她指了指身后的鬼尸,道:“你要是喜欢吃,这些我杀掉的鬼通通给你吃,就当是车费,你载我去终点,好不好?”   猫尸歪了歪头:“喵?”   石像猫瞪眼:“车你妈啊!那是猫,不是车啊!”   玩家们:“……”   草,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无语过。   几声惨叫打破了沈容引起的沉寂。   那些被鬼攻击的玩家一半活了下来,一半死在鬼手中。   石像猫看见那两具尸体,被沈容气到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发出舜舜笑声:“那么,我要开动啦!” 第201章 通神塔三层3   地上出现一张血盆大口,尖利的牙齿仿佛碰一下就能划破人的皮肤。   两具尸体像坠落深渊般掉进口中。   随即抿起的巨口发出吧唧吧唧的咀嚼音,听得其他玩家头皮发麻。   咕嘟——巨口发出吞咽声,咧开嘴,露出一排黏有血丝的尖牙,笑道:“很期待下次游戏哦。”   天空的猫眼闭起,再次开始了数数。   腐烂猫尸像移动的障碍物,在人群中来回走动,阻止玩家们前行。   有些玩家见这群猫并不伤人,胆子大了起来,绕过猫尸移动。   然而猫尸抬腿间却总是会推动玩家,阻拦玩家前行。   一行人就这样被困在原地徘徊。   沈容面前的猫尸不搭理沈容,和其他猫一起行动。   沈容扁了扁嘴,丢下鬼尸,眼中流露出些许可惜。   要是能够骑猫去终点就好了,能省不少力气呢。   她灵活地躲避猫尸,继续前行。   心脏突然突突乱跳。   石像猫刚数到三,她就停下了脚步。   石像猫睁开眼,见她难得地僵住不动,嘲讽地哎哟了一声:“怎么了?没力气打鬼了?不敢再乱动了?你也不过如此嘛,倒霉鬼。”   沈容不搭理石像猫。   心头的不安仿佛在警告她要小心。   她不是莽撞的人,该挑衅的时候挑衅,该苟命的时候就乖乖苟命。   那些来回走动的猫有时会撞到人。   但只要打死都不动,石像猫也拿大家没办法。   石像猫又跟玩家玩了几次,突然哼了一声,像孩子一样闹起脾气来:“烦人!不玩了不玩了,换一个!”   巨大的猫眼滴溜溜转动,像在想什么坏主意。   它道:“更换集合地点,这次我们玩捉迷藏。你们要一边躲,一边向终点移动喔。”   终点还是原来的终点,会有方向标给玩家提示。   玩家们集体走向新的集合点。   沈容意识到了新集合点的危险。   新的集合点,是在那有许多小石像猫的地方。   她还记得石像猫对她的威胁:   ——倒霉鬼,你就祈祷吧,千万不要在游戏开始之后撞到我,不然你一定会死。   心头的不安,难道是因为这个吗?   沈容看了眼属性封印的倒计时——竟然只剩两个小时了!   这时间流逝的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沈容仔细琢磨玩木头人时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突然注意到——   她玩游戏前,时间还剩十八个小时左右。   撇去走到集合地点和听猫讲解浪费的时间,就算成十七个小时吧。   玩游戏的过程中,过去了十五个小时。   而石像猫和玩家玩木头人的次数,恰好是十五次!   一轮游戏,就代表一个小时?   沈容环顾四周,发现玩家脸上都有些疲倦。还有人摸着肚子,面露疑惑之色。   玩家们知道现在过去了多久吗?   沈容问身边的佟焕三人道:“你们带手表之类的东西了吗?”   左蓝道:“之前戴了,但是世界变黑后,表就停了。我就把表放在行李里,没有戴了。”   也就是说,黑暗中,唯一能让玩家感觉到时间流逝的,只有原本的倒计时数字。   但这数字在进入游戏就没有了。   沈容:“你们觉得刚刚玩游戏花了多长时间?”   左蓝道:“大概半小时?不过我玩到一半的时候,就感觉又渴又饿。”   佟焕道:“大家都没空间了,带的食物和水都不多,接下来也不知道还要在黑暗里待多久,食物和水都要省着吃。”   左蓝点头:“我就是这么想的啊。所以不打算饿了渴了就吃喝。我有在心里默默数时间,等再过三个半小时吧,我就吃饭。”   体感半小时,实际上过去了十五小时。   再过三个半小时的话……   左蓝不得虚脱啊?   沈容自己也感觉有点渴和饿。   但很奇怪,这种饥渴感只是轻微的,远远达不到让人不顾计划直接吃饭喝水。   就好像……她对身体的感觉迟钝了许多,但体能却是一直在消耗的。   那只猫应该是知道这里时间流速很快的。   它是不是在故意跟玩家玩游戏拖时间,想让玩家们不吃不喝不睡,将玩家们熬到虚脱,然后再对玩家出手?   沈容看了眼天上的猫眼。   它眼眸微眯,瞳仁向上翻,像在偷笑。   沈容低声和佟焕三人说这里有异常,饿了就吃,渴了就喝,不要按计划来。   她没有提时间的事,因为她无法解释她是怎么看到时间的。   佟焕三人点头,左蓝从行李箱里拿出水和面包,四人一起分吃了。   众人走到新的集合点,发现那一排石像猫的摆放明显比之前更密集。   左家兄妹和佟焕将沈容夹在了中间,避免两旁的石像猫碰到她。   其中一个体型比其他石像小一些的石像猫,一直盯着沈容。   那就是先前沈容撞到的石像猫。   “我们又见面了,倒霉鬼。嘿嘿嘿,我说过,不要在游戏开始后碰到我哦,不然你会死的。”   石像猫咧嘴阴笑。   沈容微愣。   为什么说又见面了?   他们不是一直在见面吗?   沈容抬眼看了看天上猫眼,又看了看石像猫:“原来你们不是同一个啊。”   “哼。”石像猫轻哼,“不是同一个,但都一样讨厌你。你对我做的事,它们都是知道的!”   沈容:“哦。”   她扫了眼那一排石像猫。   每一只石像猫都是单独的个体吗?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猫在这儿?难道说石像猫里的本体,不是猫?   沈容思考期间,捉迷藏开始了。   由于天空中的猫眼能俯瞰到地上的一切,所以这次扮鬼捉人的,不是猫眼。   而是一只脖子上系了一个铃铛的腐尸猫。   它只有正常猫大小,坐在那儿笑眯眯地凝视众人。   叫人瘆得慌。   “游戏是公平的,你们躲藏的时候,我们都会把眼睛闭上的。”   “要好好躲藏哦,如果被发现了,可是会被鬼追杀的……然后,我们就可以用餐了,嘿嘿嘿嘿……”   天空的猫眼笑得像桥一样向上拱起。   笑声粗粝磨人耳朵。   说罢,猫们都闭上了眼睛,开始数数。   玩家们一哄而散,四处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   有人为了躲藏,甚至潜进了公园的湖里。   佟焕三人想邀沈容一起躲。   但沈容考虑到这群猫可能会针对她,便还是单独行动。   这群猫要是集体出动,专门找她,她不管躲在哪儿都没用。   沈容思考着,站到了腐尸猫的身后,撕了块布条。   一百个数数完,猫们睁开眼睛。   石像猫们看见,沈容拿了块布条蒙住了腐尸猫的双眼。   腐尸猫急得喵喵叫,不断用爪子扒拉布条,但沈容捂着布条呢,它怎么可能扒拉得下来。   “犯规!你这是犯规!”   粗粝的声音气得大叫。   沈容不说话,坚定地捂着猫眼。   她要是说话了,腐尸猫听到她的声音,听出她是谁,也算是发现她了。   “不可以这样!重来!重来!”   粗粝声音把玩家们召回,增加了不允许捂猫眼的规定,让游戏重新开始。   玩家们看向被一群猫瞪着的沈容:“……”   他们打死也想不到,有人玩捉迷藏,竟然还能干出把抓人的一方眼睛给蒙住这种操作。   佟焕和左家兄妹对沈容眨巴眼睛,眼神写了五个字:好,不愧是你!   沈容的最终目的,其实不在于蒙猫眼。   而是……加速时间流逝。   这不,刚刚一场游戏结束,她的封印倒计时又少了一个小时。   现在,她的封印已经不足一小时了。   沈容对上天空中的猫眼,笑眯了眼睛,用口型说道:“谢谢哦。”   猫眼眼里的气恼被困惑所取代。   她谢他什么?   新一轮游戏开始,沈容随意找了个灌木丛躲藏。   如她所料,这群猫在针对她。   腐尸猫和石像猫一起出动。   腐尸猫按照规矩,安安分分地寻找玩家。   但是石像猫们都在寻找沈容,一口一个“倒霉鬼”的叫喊,想吓唬沈容出来。   天空中的巨大猫眼笑眯眯地盯着她看。   就好像在欣赏它捕捉到的、垂死挣扎的猎物。   突然,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没有铃铛音。   沈容想,大概是某只石像猫找到她了。   她回过头,灌木丛晃动,一只扎着两个小揪揪的毛茸茸的小脑袋从木丛里钻了出来。   是一个小女孩。   一个看上去只有两岁大的小女孩。   她在地上摸索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摸到沈容的鞋边,她抬起头。   沈容心想:又错了……   准确地说,这是一个小女孩鬼。   她巴掌大的小脸上肤色苍白,唇鼻小巧精致,眼眶里没有眼珠,像两个黑洞似的镶嵌在她脸上。   她半身体还在灌木丛里,上半身穿着粉色蓬蓬纱衣。   她像是看不见沈容,毫无血色的冰凉小手顺着沈容的鞋边,摸上沈容蹲着的膝盖,再摸上沈容的脸和头发。   她询问似的开口:“姐姐?”   沈容不说话。   她捏着沈容的头发道:“姐姐,你看见小猫咪了吗?”   笃笃笃——灌木丛外传来石像猫在地面上蹦跶的声音。   沈容抬眸迅速看了眼天上的猫眼。   猫眼里满是玩味的笑意。   小女孩鬼的出现在它意料之外,但它很高兴小女孩鬼发出声音,向石像猫们暴露了沈容的位置。   小女孩鬼对此一无所知,天真地道:“很多很多小猫咪哦,有小花,小黑,小白……你看见它们了吗?我找了它们好久都找不到,我好想它们哦。”   “妈妈以前经常带我去看它们,现在妈妈突然不见了,它们也不见了……”   女孩鬼说着,眼里流出两行血泪,笨拙地一边抹眼泪一边扁着嘴哭泣。   她脸上的苍白像粉底一样被抹去,一点一点露出青青紫紫的条状的痕迹。   像是被衣架狠狠地抽过脸。   石像猫们出现在了灌木丛外,透过灌木丛的缝隙笑眯眯地盯着沈容,笑盈盈地道:“找到你啦,倒霉鬼。”   沈容无视了石像猫,轻声哄小女孩不要哭,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小女孩抹着眼泪道:“不知道,妈妈不见了,猫猫也不见了……呜呜呜……”   她还太小了,什么都说不清。   沈容把她从灌木丛里抱起来,却发现她的粉红蓬蓬裙下面的腿绵软得像是没有骨头,皮肤像是被火燎过,被刀割过。   两条腿上不是焦黑的皮肉,就是溃烂的刀伤。   沈容轻轻碰了碰女孩鬼的腿,腿像煮软的面条一样晃了晃。   而女孩鬼毫无察觉,趴在沈容的肩头抽泣。   她的腿是没有知觉的。   石像猫们幸灾乐祸地盯着沈容,阴阳怪气道:“你马上就要死了。”   “你不讨厌这个小丫头吗?要不是她跑到你这儿说话。你还能多活一会儿呢。”   “啊呀,没想到倒霉鬼还是个善良的人呢。”   “噗哈哈哈哈……”   沈容看了眼脑海中的倒计时,还剩十分钟。   叮铃——   铃铛声自黑暗中响起,腐尸猫轻盈地走向沈容。   在看到沈容抱着的小女孩后,它的脚步突然顿住。   它缓缓后退,回到黑暗中,“喵”了几声。   趴在沈容肩头的女孩鬼抬起头,望向黑暗中腐尸猫在的地方,欣喜道:“小猫咪!”   她挣扎着从沈容怀里跳下。   沈容没有抱她太紧。她一下子从沈容怀里跌下。   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她小肩膀抖了抖,嘴巴扁起,像是要疼哭了,却努力忍住,朝着黑暗中爬动,带着哭腔道:“小猫咪……”   沈容把她抱起来,走向那只腐尸猫。   她听不懂那只腐尸猫在喵什么,但感觉得出,它好像是在假装没发现她。   石像猫们纷纷转面对着黑暗中的腐尸猫大吼:   “喂!回来!”   “人就在这儿!你说个屁的什么也看见,小畜生,你快给老子回来!”   “妈的,讨厌死这群臭……”   开骂的石像猫欲言又止。   沈容看见它眼珠子向天上瞥了一眼,而后悻悻然闭上了嘴,像是在畏惧什么。   天上的猫眼充满了玩味,观赏着这一画面。   似乎察觉到沈容的靠近,黑暗中的腐尸猫跑动起来,铃铛响越来越远。   “回来!!!”   石像猫们急了,追着那只腐尸猫跑远。   沈容抱着一直在喊“小猫咪”的女孩鬼和这群石像猫一起追。   突然,黑暗中传来尖锐的猫叫。   铃铛声戛然而止。   沈容心下有不好的预感,没有带小女孩鬼靠近,哄小女孩道:“它跑走了,找不到了。”   小女孩鬼失落地低下头。   过了几秒,铃铛声再度在黑暗中响起。   小女孩鬼开心地抬头:“小猫咪!”   沈容放下小女孩鬼,道:“不是它,你去别的地方找找吧。”   小女孩鬼仰头看了眼沈容,似乎想请求沈容继续和她一起找。   但最终只乖巧地道了声谢,爬走了。   铃铛声逐渐靠近。   一只体型较小的石像猫戴着铃铛走出来。   这是之前被沈容喂过鬼的那只。   它的石像底座,有一滩还是液体状的血迹,移动时,血时不时蹭在地上。   “那些不听话的猫真是麻烦。它不抓,只能我亲自抓了。”   石像猫咧嘴笑,露出带有血迹的石牙,道:“找到你啦,林湄。”   一阵阴风吹过,周围的气息变得阴寒。   压抑的气息从四面八方传来。   有鬼出现了。   这股气息让沈容感觉到——这只鬼比先前的金光鬼还有恐怖。   什么等级?   鬼夫长吗?   沈容看了眼脑海中的倒计时。   还剩三分钟。   这三分钟显得无比漫长。   石像猫们远离沈容,排排坐,笑眯眯地等待着一场杀戮开始。   “你说这次她还能扛得住吗?”   “我猜她这次会被一招毙命,噗哈哈哈……”   石像猫们开心地谈论起来,甚至开始打赌,沈容会被这次出现的鬼几招杀死。   鬼还不出现。   黑暗中寂静如死。   倒计时还有两分钟。   沈容警惕地环视四周。   突然,森冷的气息从头顶传来。   沈容仰头,只见一只鬼手在她眼前迅速放大,越来越近。   她立刻滚地翻身躲开。   脸上的绷带却还是被那鬼手抓破,露出了内里还未愈合的腐伤。   鬼爪“砰”一声砸在地上。   水泥地面霎时间像碎裂的冰面一样出现了蜘蛛网状裂纹。   裂纹迅速蔓延,沈容急急后退,直退到三米外,才避开碎裂的地面。   这一爪子要是打在她头上她的头颅肯定会瞬间爆开成渣。   沈容看向从天而降的那只鬼。   它的灯光比她还白,白到了刺眼的地步。   “倒霉鬼!你好幸运哦,竟然撞上了我们这儿最强的鬼哎!”   “等等,它是最强的吗?”   “不知道,反正是我见过最强的,噗哈哈哈哈哈哈!”   石像猫们发出一阵兴奋地呼喊,甚至有猫像看球赛似的吹起了口哨。   “杀了她!杀了她!加油!杀了她!”   它们兴奋地蹦跶起来。   白灯鬼除肤色略显青白外,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体型微胖,有些邋遢,一双无神的三角眼麻木地盯着沈容。   沈容眼前一花。   再看清面前的事物时,白灯鬼已经来到了她面前。   鬼爪扣住了她的脸,把她的头像球一样往后砸去。   好快!   沈容盯着白灯鬼,砍刀迅速延长,刺向白灯鬼。   白灯鬼一个闪身,快到沈容只能看见残影。   刀还没刺中它,它便绕到了沈容的身后。   它的胳膊像橡胶一样柔软,围着沈容的脖子绕了半圈,手还像紧扣在沈容的脸上。   沈容感觉到它的手正像拧瓶盖似的拧她的头。   她努力与它僵持住,拖延它的速度。   手腕翻转,将砍刀向身后刺去。   脑海中的倒计时只剩三秒了。   就差一点,一点……   咔嚓——   沈容的脸被一百八十度拧到背后,正面对上站在她背后的白灯鬼青白的面容。   白灯鬼面无表情地收手,松开沈容。   沈容的身体直挺挺地向前倒去,脸和背朝上,一眨不眨地看着天空。   石像猫们发出一阵兴奋地嚎叫:“赢了!赢了!哈哈哈哈哈哈!”   “开饭了开饭了!”   它们围着白灯鬼跳舞似的转圈蹦跶。   而白灯鬼却面露疑惑,抬起了头,顺着沈容的视线看向天边。   天空中的猫眼瞳仁转动,也瞥向了天际处。   原本漆黑如稠墨的天际,突然亮如白昼。   半白半黑的天空仿佛被割裂开来,划分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在靠近黑白交界处的区域,白色天幕上有一轮银月,还有极光在流转;黑色天幕上,竟有一个被乌云半遮半掩的太阳。   天生异象。   天空中的猫眼瞪大,眼里流露出惶恐不安的情绪。   石像猫们察觉到不对劲,也纷纷抬头看。   “那是什么?”   “为什么白天会有月亮和极光啊?”   “等等,我们这个地方,不是没有白天的吗?”   “天生异象。”   有温和的声音轻轻道。   “我知道是天生异象啊,但是怎么会这样?”   石像猫接话道。   说罢,石像猫们觉察到不对劲。   刚刚那个声音好像是……   它们和白灯鬼一起,垂眸看向沈容。   沈容已经坐起来,抬手,把自己的头拧正,完全没把它们放在眼里似的望着天边道:“这是我第二次看到这样的奇怪的景象了。上一次是在游戏里,没想到……通神塔这儿也会出现这种情况。”   “你你你……”   石像猫瞪圆双眼,表情呆滞道:“你怎么还没死……” 第202章 通神塔三层4   沈容摊手,无辜地眨了眨眼:“就……死不掉啊。”   她一脸: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呀。   看得石像猫们嘴角抽搐。   好欠揍。   白灯鬼的注意力瞬间回到沈容身上,仿若一个战斗机器,立马进入了战斗状态。   它极速冲向沈容,鬼爪向沈容脸抓去。   沈容开启海幽种之瞳,清楚地捕捉到白灯鬼每一个快到出现残影的动作,在它攻过来之前,展开六翼,高高飞起。   她从鬼的头顶越到它身后,落下。   触须勒住它的颈脖,像摔布娃娃一般把白灯鬼反复在地面上摔打。   她的力度和速度皆是极致。   白灯鬼抓着脖子上的触须,鬼爪被烫得焦黑。   石像猫们大叫起来:“你果然不是人!”   “救命啊!神,她不是人啊她!这不合规矩!”   然而没有神救它们。   沈容的背须本只是用来防护。   此刻却如两条危险而美丽的银鞭,眨眼间,连续数次刺入白灯鬼的体内。   鬼血如雨般喷溅,将周围的石像猫和地面都染上了斑斑点点的猩红。   石像猫转身便要逃跑。   数条冰蓝水母色“光绸”突然拦住了它们的去路。   “光绸”散发着幽光,暗纹华丽繁复,无数鳞粉从其中逸出,宛若萤火将石像猫们包围。   石像猫们战战兢兢地顺着光绸来路望去。   就见光绸从沈容腰间飘出,宛若华丽的礼裙的拖尾。   那是她的尾羽。   沈容正悠闲地站着那儿。   原本一掌就能打裂大地的白灯鬼,此刻半死不活地被她掐着脖子,大半身体软绵绵地拖在地上,一动不动。   石像猫浑身打颤,底座发出“笃笃笃”急促的石头敲击水泥地的声音。   “我我我……我们错了。”   “放过我们,之后的游戏,我们保证让你轻轻松松地过!”   它们颤声祈求。   抬眼看见沈容扬起嘴角,一手提起白灯鬼,一手抓住白灯鬼的头颅。   咔嚓——白灯鬼的头被她三百六十度拧了一圈。   随后,“噗嗤”一声,鬼头被她扯了下来。   猩红喷溅到她脸上,染红了她因腐伤而显得格外可怖的笑脸。   石像猫感觉自己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比鬼还可怕。   “放过你们,你们就让我轻轻松松地过游戏?”   沈容随手丢开鬼尸,缓步走向石像猫们,轻笑道:“但是,我把你们全杀了,没有你们再阻挠我,我也一样能轻轻松松地过游戏吧?”   石像猫们集体表情呆滞。   “不不不,我们还有用处的!你不能杀我们!”   沈容蹲下身,收起海幽种特征,以防跑过来的玩家会看见。   她悠闲地道:“什么用处?说说看。要是用处够大,你们的命就保住了。”   说话间,她抬眸扫了眼天上的猫眼。   那双猫眼闭上了,一动不动的,仿佛机器停止了运转。   石像猫们道:“还有一场游戏,你们过了之后,才能离开这里。那场游戏要是玩输了,会有鬼偷你们的名牌。”   “名牌被偷后,要在规定时间内找回,不然一定会死。因为在那场游戏里,失去名牌就会死这个因果,是神定好的。不管你到时候如何反抗,只要找不回名牌,都必死无疑。”   沈容沉吟,表情略显严肃,道:“如果有免死牌呢?”   石像猫道:“免死牌倒是可以免死。但是你找不回名牌,在第二轮时间到之后,还是会死呀。”   “那些鬼都是专门的小偷鬼,偷东西很厉害的。一般人不可能找到他们,除了我们。”   这群石像猫想跟沈容合作。   一旦她名牌被偷,它们就帮她找到小偷鬼,把名牌抢回来。   作为交换,沈容要放弃杀它们。   沈容站起身,围着这群石像猫走了一圈。   在石像猫群的后方,她看见了那只腐尸的猫尸体。   腐尸猫的头颅被咬掉了,血淋淋的瘦弱身躯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原本挂在它脖子上的铃铛被挂在了体型偏小的石像猫上。   沈容思考须臾,对石像猫们道:“好。第三场游戏,我们合作。”   石像猫们重新笑起来,都松了口气,道:“这场游戏还没结束。你就随便躲吧,我们不会去找你的。”   沈容指了指天空:“天上那只猫不说话,它会同意你们对我放水吗?”   石像猫们抬头看了眼天空中闭起的猫眼,小声道:“没事的,它不会管的。”   “它就是爱起哄,爱跟我们一起玩而已。”   沈容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报出佟焕和左家兄妹的名字,让石像猫们看到他们三个也要放水。   体型偏小的石像猫爽快同意,带着其他石像猫们蹦入了黑暗中。   沈容属性提升了不少,听觉格外灵敏。   她听见黑暗中除了石像猫们蹦跶的声音,还有它们远离了她之后的小声讨论。   它们的嗓音都是统一的粗粝,分辨不出谁是谁,只能从语气判断有几个人再说话。   “三哥,咱们真要放过她吗?”   “打不过怎么办?只能这样咯。”   “哎,不是说这些玩家全都是人嘛,怎么会蹦出一个不是人的玩意儿?”   “不。”这语气深沉的石像猫一开口,其他石像猫都安静了。   “她这么对我们,你们忍得了吗?反正我忍不了。这么多年,除了那个死女人,还从来没谁这么吓唬过我!”   “那个死女人死了,她也必须死!”   “可是……我们打不过她呀。”   “下一场游戏,等小偷鬼出场,我们可以指导那些鬼偷她的名牌。然后我们假装去找鬼,实则一边监视她,一边通知那些鬼躲起来……哼哼,我们杀不死她,我就不信神定下的因果杀不死她。”   “现在跟她低头,那都是缓兵之计。”   一片粗粝的嗓音像一群鸭子在嘎嘎叫似的,连声道:“三哥厉害!”“三哥英明!”“不愧是三哥!”   它们这反应,在沈容的意料之中。   暂且放过它们,不是相信它们,贪图它们第三关可以帮她,而是她还有疑问没解开。   通过先前石像猫们的大骂可知,石像猫里的存在很有可能不是猫。   真正的猫也许只有那些猫尸。   那个被挖去双眼的小女孩鬼是谁?   她在找的小猫咪们是不是就是那些猫尸?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和石像猫们有什么关系……这些沈容都还不知道。   但是她觉得小女孩绝对不是无缘无故冒出来的,应该和游戏有关,不能不管。   沈容捡起地上的腐尸猫尸体,将它带到路边的灌木丛里简单埋葬。   而后沿着刚刚小女孩鬼爬走的方向,去找小女孩。   天上的异象在不知不觉恢复正常。   沈容看了眼天空,那双猫眼也睁开了。   它扫了眼沈容,眼里有笑意。   随即沈容脑海里响起一个男人清朗的声音:“原来是海幽种啊……祝你好运。”   这声音,是天上这双眼睛的本声吗?   沈容盯着猫眼看。   猫眼却再次闭上。   过了许久,猫眼睁开,盯住了沈容,眼神较之先前,变得有些小人得志般的猥琐。   沈容心里泛起异常的不适。   她直觉这双猫眼的幕后操控者,好像换人了……   *   身披黑袍的高挑身影来到门前。   门前一位发须银白,身着华丽暗纹金袍的老者正在和门前的门徒交谈。   老者道:“最近出现的异象有些太多了,引起了一些生灵的恐慌,我认为有必要来禀报一下。”   “是禀报,还是质问?”   门徒面带微笑,目光轻蔑,暗含威胁。   高挑身影走到门前,看向老者,欢快道:“哎哟,这不是神域的父神嘛,你也是为异象的事而跑过来的?”   转面,祂又对门徒道:“第一门徒阁下,我的区域也出现了异象,我觉得……”   “在主人没有召你们的情况下,不管发生什么,你们都没有资格来问。”   第一门徒微笑着打断他的话,虽是与他们平视,却带着高高在上的上位者语气。   高挑男人感受到威胁,颤了一下,弯腰道:“是我逾越了,希望能得到宽恕。”   第一门徒道:“主人不会有心思跟你计较的,回去做你该做的事。”   高挑男人留意着父神,没有立刻离去。   父神表情庄重威严,道:“可是这种异象未免太令人恐慌了。我掌管神域……”   “你只是掌管神镜天。”   第一门徒道:“别说你们不配问,就算问了,又有什么用?哪怕祂要你们全都灭亡,你们也只能承受。不然,你们还能做什么呢。”   “主人目前没什么毁灭你们的想法,不过也许你一说,祂突然兴起,就那么干了。你,还想去说吗?”   父神沉默良久,弯腰道:“是我逾越了,希望能得到宽恕。”   他和高挑男人一起离开,沉声道:“我们对祂来说就像玩物一样,这种无法掌控自己生死的感觉真是可怕。”   高挑男人愣了一下,道:“你是在跟我说话?”   父神望向男人,默认。   高挑男人笑道:“我只是来问一下门徒,图个安慰的。像你说的这种话,我是不敢想的。”   他先父神一步离去,嘀咕道:“有脑子的都不敢这么想。”   门徒在门前,状似漫不经心,实则将两位神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不过他没放在眼里,连通报都懒得。   他的主人——封政,知道的事只会比他多,不会比他少。   脑海里响起其他门徒的声音。   “主人醒了吗?”   “醒了。”   “还在休息吗?主人的样子好像很痛苦……祂很少会这样毫无预兆地陷入沉睡呢……”   “已经离开了。”第一门徒想了想,又道:“不过,祂大概不痛苦。离开的时候,祂捂着心口很愉悦的样子。”   “要死啊你们,背着主人讨论这些。你们忘了上次我是怎么被揍的吗!”   说话的门徒正是上次把翟光带进兽狱的那位。   所有门徒都沉默,并且开始心慌。   主人应该……不会留意到他们说的这些的吧?   *   沈容收回盯着天空猫眼的视线,继续寻找小女孩。   身边却突然出现了一只黑猫。   黑猫是活的,有一双黄色圆圆猫眼,对着沈容喵喵叫,似乎要引她去某个地方。   沈容跟着黑猫走。   突然听见黑暗中传来熟悉的声音。   “啾啾!”   闻声转头,一只小鸟恰好扑到她脸上。亲昵地用绵软的身体蹭她的脸,在她眼角亲了亲。   然后落在她的肩头,抱住她的脖子,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她身上。   黑猫看到软软,圆瞳变为竖瞳,浑身的毛都炸了。   沈容摸了摸软软,道:“这里很危险,要不再去睡会儿?”   软软摇摇头,发出依恋的鸣叫,抱住沈容的手指蹭了蹭。   在黑猫眼里,软软不是一只鸟。   而是他刚刚求见而不得的那位神。   他脑海中有如风暴过境,混乱不堪。   不过,他信了门徒的话了!   这位神以前有可能会随手毁灭世界,但现在,祂绝对不会!   因为,祂爱的人在这里。 第203章 通神塔三层5   黑猫靠近沈容,想示好。   沈容肩头的软软垂眸,冰冷的目光差点让黑猫浑身血液凝结。   黑猫畏缩后退,直到和沈容拉开了两米的距离,落在它身上的那道可怕视线才被收回。   他对沈容“喵”了一声,继续引沈容跟他走。   一路都在深刻体会如芒在背的感觉。   沈容把软软从肩头拿下来,放进口袋,跟着黑猫走进了一片枯败的灌木丛中。   光秃秃的灌木丛里,棕枯的枝桠横斜刺人。许多零碎的垃圾散落其中。   穿粉色蓬蓬裙的女孩摸索着在地上爬行,在这片灌木丛里尤为明显。   她爬到一个堆满塑料膜、看上去还算柔软的小窝,从塑料膜下掏出半块干得掉屑的馒头,一点一点吃起来。   黑猫对沈容叫了一声,像是在说:到啦。   沈容剥开灌木丛,粗糙的木枝屡次划到她的手臂。   虽没有划破,却留下一道道白痕。   软软从她口袋里探出头来,目光森冷地盯着黑猫。   黑猫舔爪的动作微僵,而后身体轻盈地在沈容面前的路跳动,用身体帮她折断了那些刺人的木枝。   沈容看着那黑猫帮她开完路之后假装无事发生地继续舔爪,身体却在微微打颤,问道:“你受伤了吗?”   黑猫看见沈容口袋里的软软,浑身僵硬,疯狂摇头,远离沈容。   沈容看出它的躲避,没有再靠近它。   坐在塑料膜小窝里的女孩鬼待沈容走近才发觉有人过来,小手一抖,馒头啪嗒掉在塑料膜上。   她立马趴在地上摸索着寻找馒头。   这小女孩看似是个鬼,但习性似乎和人一样,吃的东西也是人类食物。   沈容从口袋里掏出她先前没吃完的半块面包递给小女孩,道:“是我,刚刚带你找猫的姐姐,你还记得吗?”   小女孩点头,接过面包道:“你找到小猫咪了吗?”   “还没有。”沈容拍拍口袋,让软软飞出来,抱起小女孩道:“我带你去找,你告诉你妈的事,好吗?”   小女孩点头,一边小口地啃着面包一边说:“我叫珊珊,今年两岁啦。妈妈打算明年就把我送去幼儿园读小班,但是她和叔叔吵完架之后,突然就不见了……”   沈容:“叔叔是谁啊?”   “叔叔,嗯……是跟我们一起生活的人。他很凶,会打我和妈猫,我们不要提他。”   珊珊对这个所谓的叔叔很排斥。   她说话是蔫哒哒地口水音,沈容听不太清楚:“你妈妈?”   “不是,打我,还有猫猫,猫猫。”珊珊强调了一下,道:“妈妈工作很忙,要养我和叔叔,经常不回家。叔叔就偷偷打我和猫猫,还不许我告诉妈妈,说我要是敢告状,他就让我再也见不到妈妈。我很害怕……”   珊珊扣着手中沾了口水的面包,扁起嘴。   沈容:“他打的猫猫是你养的猫猫吗?”   珊珊摇头又点头,道:“我家附近有好多小猫咪,有一只叫猫猫,我给它取的名字。猫猫很乖,经常来找我,但是叔叔每次看见猫猫都会笑嘻嘻地打它,还说是在跟猫猫玩。后来妈妈不见了,叔叔说妈妈不要我了,猫猫也不来找我了,叔叔就经常打我一个人。”   她短短的小手指指了指是自己的腿和身上还有脸。   沈容:“都是他打的?”   珊珊点头,扁起嘴道:“我想妈妈了……妈妈以前经常和我去喂小猫咪。小猫咪很聪明,会带我去找妈妈。有一次我自己翻窗偷跑出去,就是小猫咪带我去找妈的。”   沈容抱着珊珊往先前玩木头人的地方走去,希望那里的猫尸们都没有离开。   软软跟在沈容身后,啾啾叫了两声。发现她专心听着那个小女孩说话,似乎没注意到他,身上的毛都有些软塌塌的了。   他想落到沈容的肩头,但那里已经被小女孩搂着沈容的手占据。   软软扫了眼小女孩,眼里闪过一丝杀意与阴沉。   黑猫默默跟在身后,丝毫没有因为软软对一个小女孩起杀意而惊讶。   这位神一向如此。   在黑猫的认知中,这位神在漫长的岁月里都是没有任何感情与欲望的。   甚至可以说……这位神没有具备任何一个生灵或亡灵会有的“人性”。   祂会爱上那个女玩家,才是会让黑猫感到震惊的事。   软软扑棱着翅膀,一瞬间脑海里闪过许多杀了小女孩后,沈容会有的反应。   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乖乖地跟在沈容身后,时不时发出“啾啾”的绵软叫声,想吸引沈容转头看他一眼。   珊珊还在和沈容说话,沈容自然是无暇顾及软软的。   尤其珊珊年纪很小,说起话来很多口水音,还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的废话。   有些事需要沈容专注地听,多问几遍,才能弄清楚珊珊在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妈妈为什么突然不要我了。反正叔叔在妈妈走之后,有段时间对我很好。以前妈妈不在,他就给我吃剩饭和馒头。但是那段时间,叔叔会煮肉汤,做红烧肉给我吃。”   “他有很多朋友,还会把那些朋友一起叫来吃。”   “不过肉吃完了,他就又开始打我。后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感觉胸口很痛很痛,一睁眼就到这儿来了。”   她死了,但是她还不懂死亡。   只知道被打得很痛。   沈容摸摸珊珊的细软的头发,听见了黑暗里杂乱绵软的猫叫。   珊珊脸上浮现出欣喜,兴奋地对着猫叫的方向张开手:“是小猫咪!是猫猫啊!”   她的声音似乎也引起了那些猫的注意。   杂乱的猫叫声中出现几道频繁的叫声,且越来越近,像是在回应。   沈容向它们走去。   未走到猫群中,就见四只正在向她走来。   这四只猫足有人大。   它们身上的腐化程度不同,通过那些血淋淋的伤口,可以看出它们都是非正常死亡。   像是被人虐打致死的。   四只猫围着沈容转,仰头对沈容怀里的珊珊喵喵叫。   沈容把珊珊放下。   珊珊坐在地上,小手向一旁摸去。   她看不见,摸不到猫。   但四只猫却会低下头,主动过来蹭她的手。   珊珊随手扒拉一只猫到自己面前,道:“你带我去找妈妈,好不好?”   四只猫围着珊珊叫,像是听不懂。   沈容看向跟在她身后两米处的黑猫。   那只黑猫似乎通人性,听得懂她说话……   她转头对黑猫道:“你能跟这些猫尸交流一下吗?”   黑猫:“……”   他堂堂一个神,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软软看向了黑猫。   黑猫:“……喵。”   他走向了那群猫尸,开始充当单向翻译器。   珊珊说话,他翻译。   沈容在他们交流的时候,抬头看了眼天空那双猫眼。   它还在用令她不适的眼神看着她,时不时转动眼珠,好像在看珊珊和那群猫尸。   眼底有隐晦的讥笑,仿佛做坏事得逞后的偷笑。   珊珊和猫尸们通过黑猫交流完毕,四只猫尸却没有带路的意思。   它们回到猫群里,对着其他猫们叫了一通。   一群猫尸齐刷刷地远远看了珊珊一眼,四散开来了。   珊珊听见猫叫远离,着急地向猫爬去:“猫猫,不要走……”   沈容抱起珊珊,想了想,道:“它们不是走,它们是你妈妈去啦。”   珊珊抱住沈容,把头靠在沈容肩膀,低低抽泣:“妈妈和叔叔吵完架。第二天早上,没有和我打招呼就出去上班了,然后再也没回来了,不要我了。”   沈容察觉到不对劲,问道:“妈妈没和你打招呼,你怎么知道她出去上班了?”   珊珊道:“叔叔说的。”   沈容眉头紧了一下,抱着珊珊回到捉迷藏开始的地点休息。   那群石像猫已经抓到了不少玩家,地面上随处可见喷溅的血迹以及没吃干净的肉渣。   佟焕和左家兄妹在这里等沈容。   那群石像猫目前还是遵守约定的,按照沈容说的对佟焕三人放了水。   他们仨现在也和沈容一样,即便不躲,也不会有猫来抓。   看到沈容怀里抱着孩子,左蓝迎过来道:“哪儿来的小孩呀?”   沈容把珊珊给左蓝抱。   左蓝伸手接过,看到珊珊脸上两个漆黑的眼洞,手一僵,险些没抱稳。   她尬笑道:“哈哈,原来是个鬼啊……”   珊珊乖巧地趴在左蓝肩头,左蓝抱她坐下,也没太恐惧。   沈容跟佟焕三人说了珊珊的事,而后躺在草坪上闭目养神,并劝大家都休息一下。   虽然他们感觉不到时间流逝,但沈容估计,现在他们几个可能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没睡了。   目前身体对疲惫和饥渴的感觉迟钝了,他们感觉不出。   可疲惫和饥渴带来的负面影响也许会在某个时候突然爆发,带给玩家致命一击也说不定。   几人一起安安静静躺下,都没有睡太沉。   这场捉迷藏在沈容反复醒了三次后终于结束。   待玩家们听从天空猫眼的指令,重新回到集合点时,人数……   反而变多了?!   玩家们面面相觑,眼里满是震惊和疑惑。   他们不少人都是亲眼看着躲藏在周围的玩家被发现、被杀掉的!   现在人数怎么会变多?   没有人能记住所有玩家的玩家样子。   所以现在玩家站在变得拥挤的集合点,只能互相对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大眼瞪小眼,心脏不安地狂跳。   沈容从草坪上坐起来,开启海幽种之瞳观察这人数变多的玩家群。   这些玩家全是人,没有鬼混入其中。   每次过通神塔,一个区域的玩家人数大约是一个休息区的人数。   现在人数变多,可能是这次的通神塔把不同区域的玩家合并到了一起。   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容按下心中疑惑,不动声色地混入玩家当中。   她垂眸观察玩家们。   发现身边有几个玩家手上戴了灰扑扑的手环。   那材质,和她进入游戏时佩戴的戒指相似。   那戒指就相当于一个通行证和联络器,在进入游戏后,为免弄丢,一般玩家都会把戒指收起,她也这么做了。   沈容先前默认所有玩家的“通行证”都是戒指。   现在看到手环,她脑海中刹那间闪过诸多猜测。   察觉到沈容目光的玩家瞥了眼沈容,眉头微紧,把手背到了身后。   天空猫眼道:“第二场游戏结束啦,大家都玩得很开心吧?我的……朋友们吃得也很饱呢,真是谢谢大家舍己为猫了,嘻嘻嘻。”   “玩了这么久,你们应该都累了吧?我为你们准备了休息区,之后就请大家进入休息区好好休息,等待第三场游戏开始吧。”   玩家们应声根据方向标移动。   珊珊是鬼,不方便携带,左蓝便把她放进了行李箱里。   珊珊好像很适应那狭窄又黑暗的空间,在行李箱中不哭也不闹。   猫眼准备的休息区是一栋类似学校食堂的大楼,一共三层。   这里灯火通明,在这漆黑的世界像一个通体发光的大灯泡。   大楼里每层都有提供不同的食物的窗口,大厅内还有一张张并排放在一起的长桌供玩家用餐。   透过靠近房顶的细长窗户,能从四面八方看到天空中的猫眼。   只不过看到的部位不同。   猫眼看到这食堂一样的休息区也愣了一下,道:“填饱肚子也是很重要的,大家就在休息的时候好好吃一顿吧。”   有玩家问道:“要付钱吗?”   猫眼迟疑道:“应该不用?”   佟焕闻言,蹙眉,对沈容低声道:“这猫眼怎么回事,好像对这里一点都不了解似的。”   沈容摸着在她掌心撒娇的软软道:“猫眼后面不是固定的某个人,现在可能是换了一个对这里不了解的人吧。这里的食物最好不要吃。”   佟焕和左家兄妹点头,从行李里拿出食物和水分食。   沈容摸了下口袋里的名牌,还在,对佟焕和左家兄妹道:“看好你们的名牌。”   他们点头。   沈容看有玩家去窗口打餐,看了眼行李箱,起身去窗口打了一托盘的骨头汤和一托盘的红烧肉回来。   她把骨头汤和红烧肉放在行李箱边,悄悄将箱子拉开一个口子,让珊珊把脸凑过来,给珊珊喂汤和肉。   这里的食物,沈容不敢随意吃。   但珊珊本就是这里的鬼,应该是没事的。   而且……她有个想法想要验证一下。   喂珊珊吃了一口汤和肉,沈容问道:“那个叔叔给你做的肉,和这个肉味道一样吗?”   佟焕三人不懂她为什么这样问,都蹲下身来凑近行李箱。   珊珊砸吧着嘴道:“不一样。”   沈容放下这两碗汤与肉,拿起另外两碗,各喂一口,问:“一样吗?”   珊珊摇头:“不一样。”   左蓝看着这些肉,嘀咕道:“这些肉有什么不同吗?”   左航道:“可能有的是牛肉,有的是猪肉,有的是羊肉……”   沈容喂了珊珊四碗汤四碗肉,每次喂一口,都问珊珊一样不一样。   珊珊每次都很认真地琢磨,回答一直是不一样。   只剩下最后一碗汤和肉,沈容眸光暗沉,喂了珊珊一口汤,问道:“一样吗?”   珊珊咂摸了许久,道:“好像是一样的……都有一种很特别的香味。”   沈容不再喂珊珊肉,拿了个包子给她,摸了摸她的头,关上行李箱。   她让佟焕把这些肉和汤全倒掉。   佟焕倒完跑回来和左家兄妹一起困惑地盯着沈容看。   沈容低声道:“前面几碗肉和汤,在窗口那儿分别都标注了是什么肉做的,只有最后一碗没有标注……”   “噗——呕!”   不远处突然有人喝了某种东西后吐了一桌子。   玩家们纷纷望向那人。   见他平安无事,似乎只是吃到了很厌恶的东西才会吐出来,都安了心。   这人对众人赔笑摆手,道:“不好意思。影响大家吃饭了。”   沈容看见这人抬起的手上,戴了一个镯子。   她起身,走向窗口,经过这人身边时,侧目多看了两眼。   走到肉和汤的窗口,这里带标牌的肉与汤都被拿光了。   没带标牌的肉和汤大多数玩家都不敢吃,只被拿了寥寥几碗。   刚刚那吐了的人,喝的好像就是这不戴标牌的汤。   沈容心里隐约猜到了这是什么肉,什么汤,但还是打算去求证一下,防止自己想错。   她走到刚刚吐了的那人身后,拿出一张杀鬼得来的治愈符,递到他面前。   这人是一个面容瘦削,气质颓丧、看上去大概三十岁出头的男人。   他抬起头看沈容,憨厚地笑道:“你什么意思啊?给我这个做什么?”   沈容低语:“如实回答我,这个就归你。”   男人突然发起呆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抽走沈容手上的治愈符,点了下头。   在他头低下去的瞬间,他眼神阴沉,问道:“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了解这个吗?”   沈容:“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你要是愿意说,我乐意听,不愿意说就算了。”   男人沉默。   沈容离开,回到佟焕三人身边坐下,看了眼珊珊所在的行李箱,深吸口气,缓缓吐出。   左蓝拧眉道:“怎么了?你刚刚跟那个人说了什么?怎么这种表情?”   沈容低声道:“那碗没有标签的肉和汤,是人肉做的。”   佟焕和左家兄妹喉头一堵,说不出话来。   经历了这么多游戏,见识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事,他们的承受能力已经强了很多。   让他们无言的,不是人肉做食材。   是珊珊说,那没有标签的肉和汤和她叔叔煮给她吃的很像。   而珊珊在吃到肉和汤的时候,是在她妈妈失踪之后。   “艹…”   左蓝捂住嘴低骂。   沈容低声道:“那人肉做的食物,也许不只是这场游戏幕后神的恶趣味。”   珊珊在这儿居住,休息区内又出现了人肉食物可供玩家探知有关珊珊的故事。   也许,珊珊故事里的人物,除了珊珊在通神塔,还有其他人也在这儿。   比如说她的妈妈,她的叔叔……   “我的名牌呢?我不是让你把我的名牌收好吗!你放哪儿去了?!”   突然响起的愤怒叫喊吸引了所有玩家的目光。   沈容等人闻声望去。   是一个体格健壮的男人正对身边瘦弱的男人大吼大叫。他气得满脸通红,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我,我不知道,我再找找,你别激动……”   瘦弱男人翻找着身边的包,满面急色。   沈容忆起石像猫的提醒,让佟焕和左家兄妹检查一下各自的名牌。   她把手伸入口袋检查,握紧名牌。   什么给玩家休息时间,那都是假的。   或许第三场鬼偷名牌的游戏,早在宣布第二场游戏结束时,就已经开始了。 第204章 通神塔三层6   玩家们都记得发放名牌时的告诫:   ——名牌被偷的话,会死。   即便他们并不了解这是游戏,也都开始慌乱起来,纷纷检查起各自的名牌。   有人摸到名牌松了口气。   有人发现名牌没了,或发出天塌地陷般地喊叫,或脸黑得和外面的夜空有得一拼。   沈容指腹摩挲着名牌,突然发现不对劲。   这个名牌上的字,好像不是林湄。   她拿出名牌看了眼。   名牌上的名字是——林洧。   沈容瞬间反应过来:她的名牌也被偷了。   而且像是为了预防她发现,鬼在偷了名牌后,还放了一个和林湄名字相似的名牌混淆视听。   鬼是什么时候偷的名牌?   沈容心中疑惑,举起名牌问道:“谁是林洧?”   大厅内安静了一瞬。   一个戴眼镜的女孩举着手激动地跑过来,道:“我是!我是!”   她纤细的手腕上有个灰扑扑的镯子随着她的跑动轻晃。   林洧跑到沈容面前,连声道谢。   沈容没有立刻把名牌给她,靠近她耳畔,用只能她们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问道:“你是怎么进入这个游戏的?”   “啾啾!”   不要靠那么近啊!   软软用翅膀轻拍沈容的肩膀,急得眼圈发红。   沈容拍了拍软软,轻声道:“乖,别吵。”   “啾……”   软软抱住她的手指不撒手,委屈巴巴地盯着她。   林洧愣了下,道:“怎么进入游戏这个……是我的个人隐私,我可以拿打鬼获得的道具跟你换名牌。”   沈容本只是想试探一下戴手镯和戴戒指的玩家的差别。林洧这话……几乎证实了两种玩家是不同的。   戴戒指的玩家都是花钱进的游戏,彼此都知道,进入的方法根本与隐私无关。   沈容:“哪怕你不能说详细的,说一下大概也行。”   林洧摇摇头,盯着沈容手中的名牌道:“我拿道具跟你换。”   沈容把名牌给了林洧,道:“算了,记得,你欠我个人情。”   林洧接过名牌,双手握紧,连声道谢,跑开了。   这些戴手镯的玩家到底是什么身份?   沈容思考须臾,便不想了,专心关注起自己名牌被偷的事。   那小偷鬼果然厉害,偷了她的名牌,她也毫无察觉。   石像猫说被偷名牌后会有一个倒计时,她怎么没看到倒计时呢?   沈容环视四周,目光在扫过门外的黑暗时,视界内有个数字一扫而过。   沈容定定地看着黑暗。   黑暗中有模糊的光影逐渐变得清晰。   是正在倒数的时间:   【51:32:12】   根据这个时间,沈容推测完整的倒计时时间应该是六十分钟。   她是大约九分钟前被偷的名牌。   那她的名牌应该是在她和那个吃过人肉汤的中年男人说话时被偷的。   当时她专注观察那中年男人,疏忽了。   沈容不紧不慢地勾唇,对门外的石像猫们道:“我的名牌被偷了。”   她的语气冷静得反常。   其他玩家向她投来疑惑和打量的目光。   “名牌被偷了,告诉石像猫就有用?”   有被偷的玩家焦急问道。   石像猫们道:“你们告诉我们没用,我们不会帮你们的。”   “不过我们会帮她。”   “林湄,你等着,我们这就去给你找名牌。”   这些石像猫说得大义凌然,仿佛真的打算去帮沈容的忙。   然而它们说的话,却是在给沈容拉仇恨。   “为什么只帮她?”   “她是什么身份……该不会她跟那些石像猫有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合作吧?”   玩家们审视沈容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怀疑。   石像猫们转身蹦跶着离开。   沈容依旧平静:“等等,你们先过来。”   她在桌边坐下,把衣摆撕成条,慢悠悠地用布条把双手缠起来。   石像猫们不明所以地靠近沈容,看沈容的双手的眼神带有些许畏惧:“怎么了?”   “你包手干嘛?手受伤了吗?”   沈容扫视石像猫们,道:“你们三哥呢?”   石像猫瞬间僵硬——它们好像,从没在这女的面前提过三哥吧?   玩家们也疑惑地皱起眉,嘀嘀咕咕:   “这个叫林湄的,竟然还知道这些石像猫的称呼。”   “她背地里肯定跟这些石像猫做过什么交易。”   “等等……该不会她是隐藏在我们玩家中的卧底吧?”   ……   他们的议论,沈容充耳不闻,缠好双手后,对石像猫勾了勾手指:“再过来一点。”   石像猫们故作困惑:“三哥?什么三哥?”   一只石像猫为表诚意,硬着头皮靠近沈容,道:“倒计时已经开始了吧,我们得赶紧替你找名牌啊,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沈容笑了:“我都不急,你们急什么呢?”   正是因为你不急,我们才觉得可怕,急着想跑啊!   石像猫们笑容中暗藏畏惧,看上去笑得十分勉强。   沈容把手放在靠近她的石像猫的头上,道:“十分钟,把我的名牌带回来。超过十分钟,每过一分钟,我就杀你们一个石像猫,去吧,现在就去找。”   原本议论纷纷的玩家安静下来,瞪大眼睛看着沈容:他们不是合作关系?她在威胁这些石像猫?   她怎么敢!   石像猫们集体僵住。   食堂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气压逐渐降低。   在场不管是人还是石像,都感觉到了一股压迫感。   这是沈容的属性转变为【隐匿的主宰lv1】后,附带的加成。   被沈容按住头的石像猫在她手底下“笃笃笃”地发颤。   “不是说好了,我们帮你找名牌,你就不杀我们嘛。”   沈容轻笑,笑声愉悦,而后掐着嗓子道:“现在跟她低头,那都是缓兵之计。”   石像猫们的石雕眼睛集体变成了惊恐的竖瞳。   这话是它们三哥那时跟它们说的!   她,全听见了。   她那时离它们那么远,她是怎么听见的?   齐刷刷的“笃笃笃”颤抖音在安静的大厅里变得更加响亮了。   石像猫们恐惧地看着沈容。   沈容看了眼门外,道:“你们只剩八分三十一秒了,还不去为我找名牌吗?”   “你你你……”   石像猫们哆哆嗦嗦,全都呆住了。   沈容:“还剩八分二十三秒。每超过一分钟,我就杀一个哦。”   “哦对了,你们要是想要跟我玩躲猫猫,企图熬到我死,以为这样我就没法儿杀你们了的话,你们可以试试看。”   “别忘了那只鬼的下场。”   她唇角弯弯,手腕在石像猫头上轻轻一转,做了个假动作,轻声道:“咔嚓。”   她笑了起来。   被沈容模拟拧头的石像猫整个都傻了。   直到其他石像猫慌乱地叫它赶紧去找名牌,它才一蹦一跌,踉踉跄跄地跑走。   沈容悠然自得地坐在大厅等石像猫们回来。   左蓝瞄了眼大厅内齐刷刷盯着沈容看的玩家们,低声对沈容道:“万一那些石像……”   佟焕打断道:“她身上没有万一。”   担心她会死?根本没必要的。   左蓝不懂,眨了眨眼看向左航,没说话。   沈容扫了眼佟焕。   他可能是又想到那时候她明明已经死了,却还是把他杀了的事吧。   沈容摸了摸在她肩头一直埋在她颈间,看上去情绪很低落的软软,把软软放到手里问:“你又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不开心?”   软软挥挥小翅膀:“啾啾~”   他抱住沈容的手指蹭了蹭,像是想要沈容多哄哄他。   沈容用指腹给他顺羽毛,他惬意地趴在她掌心。   每当她指腹按到他的尾巴时,他都会浑身颤动一下。颜色变得越来越粉。   其他人看不到她是怎么玩鸟的,就只知道她在玩鸟。   她名牌都被偷了,她竟然在这儿玩鸟!   玩家们因刚刚石像猫对她的畏惧而忌惮她。   也有些大胆的玩家,向她走近,道:“你好,你叫林湄是吧?我可以称呼你为林小姐吗?”   沈容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林小姐,你有差使这群石像猫的本事,可不可以让它们帮我们也找找名牌?”   有人附和,道:“是啊,反正那些石像猫正在帮你找,帮我们找找,就当是顺手救救我们嘛。”   沈容揉揉软软的小腮红,漫不经心道:“我看上去很像做慈善的吗?”   左蓝道:“顺手?你们真的觉得这很顺手吗?一群人齐心协力找一个名牌,和一群人分散开找上百个名牌,哪个快?”   佟焕道:“更何况狗被逼急了还会跳墙呢。要是真把那群石像猫彻底当奴才看,你们觉得它们会不会跟林湄急?”   左航道:“想请人帮忙,就要诚心,不要张口就来。”   三人一唱一和,倒省得沈容再开口了。   不过她还真不怕那群石像猫“狗急跳墙”。   敢跳,那就都得死。   沈容开始仔细回忆那些石像猫当时准备坑她时的对话。   那个三哥除了说她,还提到了一个女人。   三哥说:“这么多年,除了那个死女人,还从来没谁这么吓唬过我……那个死女人死了……”   根据沈容了解到的剧情推断,这个女人,很有可能是珊珊的妈妈。   若真如此,珊珊的叔叔,便是那个三哥。   珊珊口中叔叔的朋友们,便是那群石像猫了。   玩家们见无法得到沈容的帮助,只能成群结队地自己行动。   也有玩家提出,要用道具和沈容交换名牌。   沈容:“看情况吧,我要是能拿到你们的名牌,就跟你们换。拿不到就算了。”   玩家们对沈容道谢,同时自己也跑出去寻找名牌。   八分钟很快过去。   石像猫们还没有回来。   沈容收起软软,起身,不慌不忙地走进门外的黑暗中。   她跨入黑暗的瞬间,头顶亮起灯光。   佟焕和左家兄妹应沈容的要求,没有跟着沈容一起去。   他们望着沈容头顶的光,道:“她头上的光,是不是更亮了一点?而且光圈好像也比我们的要大很多。”   话刚出口,沈容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黑猫迈着轻盈的脚步跟上沈容,始终和沈容保持着两米的距离。   沈容不知道那群石像猫跑去了哪儿,漫无目的地在黑暗中闲逛。   时不时踢到东西,有鬼怪从黑暗中蹦出来,她随手将鬼怪掐死,继续闲逛。   “喵……”   黑暗中响起那些腐尸猫的叫声。   沈容闻声走过去,发现两只腐尸猫正围着一颗灌木徘徊,时不时用爪子扒拉几下灌木底。   “那下面有东西吗?”   沈容走向腐尸猫。   腐尸猫认出了沈容,喵了两声。   沈容回头对黑暗中的黑猫道:“过来,麻烦你给我做个翻译。”   黑猫“喵”了一声。   同意翻译,但是不能过去。   沈容便直接说请黑猫跟这些猫沟通一下,让它们带她去找那些石像猫,等处理完石像猫,她就回来帮它们挖东西。   最好,它们能让她骑着,带她过去。省得她走路了。   黑猫喵了几声。   腐尸猫们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匍匐下来。   沈容骑上腐尸猫,肩头上的软软耷拉着脑袋,努力平复心情,压抑住心中想把被沈容骑着的猫碎尸万段的冲动。   早知道他不变成这么小的鸟了。   他要是变成这么大的猫,她会不会也想骑他呢?   软软把自己埋在沈容颈间,这般想着。   沈容不了解软软的情绪,骑着猫穿过一条条灌木间的小道。   期间她还撞上过来找名牌的其他玩家。   见沈容悠然自得地骑着腐尸猫从他们身边经过,玩家们都有些目瞪口呆,把主意打到了其他腐尸猫身上。   他们也想骑猫,呜呜呜……   沈容无视他们。   腐尸猫很快带她到了一栋房前。   若说休息区大厅亮得像个灯泡。   那这里,就是坏了的灯泡,昏暗的光微弱得仿佛将死的萤火虫发出的光亮。   沈容从腐尸猫身上跳下,落地的声音像砸进平静湖面的石头,惊得屋内乒铃乓啷一顿乱响。   沈容走到门前,抬手,手化作触须将门击碎。   屋内的石像猫们挤在一起,连连后退,满面惊恐:“你你你,你怎么会知道这里!”   沈容不回答,一边向他们靠近,一边笑道:“你们应该没忘记我之前对你们说过什么吧?我来收账啦。”   “不不不,我们不是故意要跟你做对的!是三哥,三哥说不用把你放在眼里,我们都是听三哥说的!”   石像猫慌乱地辩解。   沈容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道:“看来,我的话没有你们三哥的话有用啊。”   她随便卷起一只石像猫,把手放在石像猫的头顶:“你们的三哥,这时候怎么不来救你们呢?”   “咔嚓。”她莞尔轻笑,手指收紧。   嘣——   手中的石像猫不是头颅被拧,而是头颅炸裂。   碎石飞溅,砸到其他石像猫身上。   石像猫们集体像被定格了一般,因恐惧而一动而不敢动。   它们呆在这里,遇到的玩家,吃过的玩家,皆数不胜数。但像这么恐怖的,也就她一个。   “这才第一个。你们超时了二十八分钟,还有二十七个要被我拧断脖子。”   沈容笑盈盈地向它们逼近:“你们该感谢我主动出来找你们。要是等到倒计时结束我才出来找你们的话,我要杀的,就不是二十八个,而是你们全部。”   “不,不要!”一只石像猫蹦出来,吐出一张名牌,颤声道:“名牌还你,放过我们。”   原本粗粝骇人的声音,此刻变得卑微无比。   “求求你。”   沈容捡起名牌,看向黑暗。   名牌上确实是林湄的名字,倒计时也确实消失了。   她收起名牌,道:“放过你们呀,也行。不过你们得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在这儿。”   “敢对我说谎的话,那就……”沈容随意做了个握紧的动作,笑道:“咔嚓。”   这不是“咔嚓”,这是“砰”啊!   石像猫们排排站好,连声道:“不撒谎!不敢撒谎!” 第205章 通神塔三层7   “我们其实都不是猫,是人。我们彼此都是朋友,以前一起玩的。”   “我们在还是人的时候,突然有一天开始,变得很倒霉。有人走在马路上被不知道从哪儿丢下来的东西砸中,死了,有人走夜路的时候,稀里糊涂掉进池塘里,死了……”   “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稀里糊涂地死了之后,就变成了这里的石像猫,被困在这石像里。”   “天上那双猫眼,在我们刚来的时候,它就已经在这儿来了。我们跟它不是很熟,但它时常会混到我们之间,跟我们一起玩。”   “那些腐尸猫在我们刚来的时候就很怕我们,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可以差使它们,我们就不用白不用咯。”   沈容扫视腐尸猫,沉声问道:“你们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变倒霉,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石像猫们慌道:“是真的不知道,没骗你!”   沈容盯着它们看了一会儿。   见它们似乎真的一无所知,心下奇怪:它们应该就是珊珊故事里的那些和“叔叔”一起杀人吃人虐猫的兄弟。   倒霉以及被困在这儿,都是因为做下了恶事而被惩罚。   它们做过的恶事它们自己不记得吗?   沈容:“你们三哥不是说,他杀了一个女人吗?”   石像猫们集体愣住,道:“难道我们会变成现在这样子,都是那个女人在作祟?”   “那女人哪来这么大本事?”   它们语气中除了疑惑,还有些许怒意。   像是在生气被它们杀害的女人竟然有可能报复它们。   难怪它们一副被惩罚也不知道为什么的模样。   因为在它们眼里,杀人吃人根本不算作恶啊。   沈容抬手数了数石像猫们,慢悠悠地道:“你们一共大几十个,全都是朋友吗?”   她勾住那只说大家都是朋友的石像猫过来,摸了摸猫的头顶,道:“说好的不撒谎呢?”   砰——   石像猫的头在她手中碎裂。   她一脚踢开石像猫的碎尸。   其他石像猫连忙七嘴八舌地道:“以前做人的时候不是,但现在是朋友。”   沈容睨它们:“还要我问你们为什么要隐瞒是不是朋友这件事吗?”   石像猫们闷声道:“我们没说,是那只石像猫那么说的。”   “我们没有解释,也只是害怕多说多错,还有……害怕你让我们一个个说生前的事。”   那样它们就要在沈容面前待上很久了。   它们恨不得立刻就逃跑呢。   沈容笑道:“说得好。”   石像猫们:“啊?”   沈容:“就按你说的办,一个个地跟我说说生前事吧。”   石像猫们蔫头耷脑地排队到沈容面前自述。   看不到时间显示,沈容也不清楚现在过了多久。   她一边听石像猫们的生平,一边感受自己的体能变化,时不时让石像猫们去休息区找佟焕和左家兄妹给她拿食物和水。   还命令几只石像猫在佟焕和左家兄妹身边守着。   一旦他们仨的名牌被偷,就要为他们找回来。   石像猫们不敢不从。   生怕不听沈容的命令被她发现,下场就是死。   沈容听了大半的石像猫们的故事,大致了解到了这群石像猫生前都是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混混。   它们的共同点有很多,最突出的便是有虐杀流浪动物,然后吃了它们的特殊癖好。   在它们看来,虐杀那些动物不是什么错事。这只是它们的个人爱好而已。   一只只石像猫说完生平。   沈容脸上看不出喜怒,它们都松了口气。   虽然它们觉得自己没错,但它们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是见不得人的。   它们说的时候还一直担心沈容回因此暴怒,杀了它们呢。   沈容起身带着石像猫们往外走,道:“你们口中的三哥去哪儿了?”   石像猫们道:“不知道。不过我们能听见三哥的声音。”   “三哥说它今时不同往日了,对付你那是分分钟的事。它要好好地折磨一番,再把你吃掉,让你看看它的厉害,还让我们不要怕你。”   结果,三哥到现在都没来救它们。   它们心中多多少少生出了些许怨怼。   怎么突然间,那只石像猫就今时不同往日了?   沈容眸光流转,看向天空那双猫眼。   猫眼盯着她,眼底隐藏着戏谑。   沈容收回目光,落在两只腐尸猫身上。   她答应腐尸猫要去给它们挖东西的。   沈容骑上腐尸猫,带着一群石像猫前往刚才腐尸猫扒拉的灌木那儿。   到了地方,她随手掰了根树枝,去戳灌木底部。   灌木底部的土竟然像橡胶一样戳不动,难怪两只猫用爪子扒拉半天也扒不动。   沈容取出铅笔刀版的【弑鬼之刃】,戳了下灌木丛底。   土被戳开,有浓稠的汁液从刀口处缓缓溢出,土层像皮球泄气般慢慢瘪下去。   这股汁液有些粘稠油亮,带着一股葱香红烧肉的味道。   沈容把土层的开口划大。   土层里竟是一个血红的肉壁,肉壁上布满了筋络,还在蠕动,如同活物。   肉壁形成碗状,其中盛了带有粘稠汤汁、油光锃亮的红烧肉。   红烧肉色泽诱人,气味香醇,叫人不由得口舌生津。   沈容一个激灵,隐约猜到这红烧肉是什么,移开视线。   嘴里忍不住的分泌口水,胃里却是翻江倒海,想吐。   她吩咐石像猫去取袋子和勺子来,将那肉壁里的红烧肉盛出来放在袋子里扎好。   两只腐尸猫对她叫了两声,又匍匐身体,似乎是要她继续跟它们走。   沈容骑上腐尸猫,跟它们走到另两只腐尸猫蹲守的地方——一个被封住的排水口。   沈容走过去试探性地戳了一下,封住排水口的物体质感和刚才那土层一模一样。   这代表排水口里的东西可能也是……   沈容打开排水口,被熬得白花花的汤汁散发着醇香从排水口里流淌出来。   沈容连忙避开,待汤汁流尽,她再靠近排水口。   就见排水口里的管道就像是一条还在吞咽的喉管。   肉红的内壁上有煮熟的带肉骨头,还有萝卜姜片等配菜,这些东西随着喉管吞咽的动作起起伏伏。   香气依旧引人发馋,但一想到里面的东西是什么,沈容眉头微紧。   她用长树枝将里面的东西一点一点地捞出来,放进另一个袋子里。   腐尸猫见她捞完扎袋,再次匍匐身子。   沈容:“……”   还有啊……   她骑上猫尸,跟着猫尸到达一个又一个地方,看到了油炸过的肉,烤过的肉骨头,和大葱爆炒的内脏……   每一份所在的地方,都仿佛是某个人的食道或胃袋。每一份,都散发出让人难以抗拒的诡异香气。   沈容收集了一圈下来,身边的腐尸猫身上已经挂了许多袋子。   这些,应该都是珊珊的妈妈。   沈容估计珊珊妈的身体差不多收集齐了。   但还有一样没找到——头颅。   腐尸猫们在周边乱转寻找,都没找到那颗头颅。   沈容将目光投向了身后的石像猫:“生前就和三哥认识的,站出来。”   几只石像猫战战兢兢上前。   沈容:“你们三哥,是不是请你们去他家吃过肉?你们应该知道那些是什么肉吧?”   石像猫们害怕又迟疑地“嗯”了一声。   沈容:“你们吃到头了吗?”   石像猫道:“没有。三哥说头不好吃,吃了容易生病,就买了一些化学药品把头融了,然后把碎渣丢进了湖里。”   沈容望向这里的湖,对石像猫们道:“你们下去找。找不到……”   她欲言又止,但意思很明显。   ——找不到,它们就完了。   扑通扑通——   石像猫们争先恐后地跳下了水。沈容抬眼对上天空猫眼的目光。   这双眼睛的眼神,越来越放肆了,眼里满是玩味。   仿佛她是被它困于笼中逗弄的仓鼠,而它正在欣赏她的挣扎。   沈容对天空猫眼勾起唇角笑了一下,坐在湖边等石像猫们上来。   她听见黑暗中频繁响起惨叫和焦急的呼喊,那是被偷了名牌的玩家们在寻找他们的名牌。   啊,偷名牌的游戏还在继续。   这游戏好像是最后一场游戏了吧。   沈容目前还不知道珊珊的故事和过通神塔有什么关联。   但她觉得,这件事得尽快了结,越快越好。   沈容望着脚边漆黑的湖面,听着湖里时不时响起的水声,默默在脑海中复盘她玩过的游戏,经历过的剧情。   软软把自己埋在她颈间,时不时亲她两下,安安静静的。   他表情惬意悠闲,就仿佛他和沈容现在不是在等别人捞尸,而是在互相依偎着看湖景,是在约会!   终于,湖里传出石像猫兴奋地叫喊:“找到啦!”   一只石像猫顶着一颗头颅蹦上岸。   沈容看向那头颅,是短发。   她提起头颅转过面来,蹙眉道:“这是个男的,我要找的头是个女人的头。”   石像猫连声道歉,跳进湖里继续寻找。   沈容想了想,对湖里的石像猫们道:“只要碰到人头或尸体,就全都带上来。”   沈容盯着手上这颗湿漉漉的男人头,看向腐尸猫们身上挂着的装肉和骨头的塑料袋,心下生疑:   如果这里还有男尸的话,那……那些塑料袋里装的肉和骨头,会不会不止是珊珊妈的?   沈容思虑须臾,掰开人头紧闭的眼皮。   眼皮下是圆圆的石头,没有眼珠。   沈容又抬头扫了眼天空猫眼。   它的眼神变了。   瞳仁颤动,似是震惊又困惑。   湖里的石像猫陆续向岸边抛上不少东西。   不仅有人头,还有各种各样残缺的尸体。   有些尸体被剥掉了脊背上的肉和骨头,有些尸体被挖掉了腿上的肉,有些被开膛破肚取走了内脏……   这些尸体有男有女,无一例外都是尸首异处,而且都没有眼珠。   沈容发现,天空猫眼在观察了一会儿这些尸体后,眼里竟多出了难以掩饰的恐惧和慌乱。   留意到沈容在看它,它努力恢复正常。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眼神陡然间阴狠起来,透着一不做二不休的果决。   “林湄,你想知道三哥在哪儿吗?只要你去杀了那个小丫头,我就告诉你它的行踪。”   天空猫眼突然开口。   沈容没有搭理天空猫眼,对石像猫们道:“这里一共有多少小偷鬼?”   石像猫们顾忌地瞄了眼天空猫眼,答道:“很多,我们也不知道有多少。”   沈容:“我想见见它们,麻烦你们把它们带来见我,要尽快。”   石像猫们面露难色,石雕脸都快挤在了一起,但还是听令,分头去找小偷鬼了。   天空猫眼阴沉沉地俯视着沈容,道:“你没把我放在眼里,是觉得我对付不了你?呵……”   它冷笑一声。   大地突然开始颤抖。   沈容感觉到危险,低头,就见脚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张巨大嘴。   沈容展开六翼振翼飞起。   大嘴张开,露出两排森冷白牙和猩红深渊般的口腔。一条宛若巨型藤蔓般带刺的长舌从嘴里吐出,攻向沈容,试图将她卷入口中。   沈容的尾羽拍开巨舌,触须化作利刃,将巨舌一截一截斩断。   血喷涌到空中,又淅淅沥沥地落下,如同此地下起了一场猩红血雨。   沈容浑身被血染红。   巨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咆哮,震得沈容整个人像被击打的铜钟,“嗡”的一下,浑身发麻。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那是什么声音?”   “卧槽,我耳朵流血了。”   休息区那边受到了巨嘴发出的声音的影响。   沈容听见玩家们正议论纷纷,有玩家甚至在往此处赶来。   沈容迅速用布条包好双手,落地。   被她割断舌头的大嘴从地上掀起,变得仿若一堵巨墙,跟在她身后追着她咬。   “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保证不杀你。”   天空猫眼恶狠狠地盯着沈容。   就它这眼神,都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了,还不杀她?   她才不信。   沈容极速跑动,与正往这儿赶来的玩家们拉开距离。   突然,一只紧闭着的巨大的眼睛出现在前方的路上。   在沈容靠近的瞬间,眼睛“唰”得一下睁开,眼底蓄起了血泪。   血泪疯狂溢出,很快变得像汹涌澎湃的洪水朝沈容扑来。   沈容立刻调转方向。   黑暗中出现了一只又一只的巨大眼睛。   密密麻麻的眼睛从四面八方包围她,堵住她的路,死死地盯着她。   这些眼睛里有的是血泪喷涌,有的飞出乌压压一群足有人头大的苍蝇,嗡嗡嗡地追着她,有的眼底冒出一堆足有成人大小的水蛭,翕动着口器,密集地朝她蠕动……   沈容一次又一次甩开这些眼睛和怪物。   听到动静跑出来的玩家们被这些东西吓得又跑回了休息区,和其他人讲述休息区外有多危险。   沈容松了口气。   他们不会再出来,便好。   她停下脚步,灵纹遍布全身,展开六翼高高飞起。   鳞粉像星火散落在她周围,将一只只飞向她的苍蝇烧死。   尾羽与触须一起向追击着她的眼睛,将那些眼睛戳瞎。   沈容望向天空猫眼。   猫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强装镇定道:“你,你你别太嚣张,这才是开始!”   黑暗中响起爆破般的乍响。   沈容垂眸看去,地面上竟然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大嘴。   这些嘴里的舌头像带刺的巨蟒,将这公园场地摧残得一片狼藉。   “啊!!!”   休息区响起尖叫声,还有玩家的作呕。   天空猫眼阴笑道:“对付不了你,我还对付不了你的朋友们吗?”   它有这本事,为什么不自己去杀珊珊,而要她去杀?   沈容脑海中冒出这样的疑问,迅速装出焦急的表情道:“你住手!”   天空猫眼冷哼,道:“你想让我住手,总得拿出点诚意来吧?”   沈容垂头丧气道:“好……你要我做什么,我去做。”   天空猫眼道:“去杀了那个小丫头,就你先前抱着的那个。”   沈容:“为什么?”   天空猫眼眯了眯:“这就是你的诚意?”   沈容思考片刻,无奈道:“既然你什么都不肯说,那大家就一起去死好了。”   说罢,她再次攻向那些眼睛和嘴巴。   天空猫眼呆住了,连忙道:“等等!我可是要杀了你所有朋友的!你不想救他们吗!”   沈容悲伤地道:“我会为他们报仇的。”   天空猫眼:“啊,不是……你,你这个人怎么……”   它急躁了一会儿,沉声道:“好!我告诉你。”   沈容停手,对上它的视线。   它望向那湖,道:“你搜了这么多尸体上来,都没有发现你要找的那个女人的尸体和头颅,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在天空俯瞰一切,能迅速看清地面的一切东西。我比对过了,你挖出来的那些肉和骨头的数量与部位,恰好能跟你从湖里捞出来的尸体和头颅对得上。”   “可是湖里却没有你要找的那个女人的尸体。那么,那个女人在哪里?她想做什么?”   沈容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你接着说。”   “这都不明白……”   天空猫眼鄙夷地瞥她一眼,道:“那个女人肯定是藏起来了,而且藏到了一个连我都发现不了的地方。她也许正潜伏在某处,伺机而动,想要报仇!”   “你抱的那个小丫头是她的女儿。那小丫头在这里生活了很久,我……石像猫们没有为难她,但也没有照顾她。一个两岁的小丫头,要吃要喝的,是怎么在这里生活这么久的?肯定是她妈妈在暗地里照顾她!”   天空猫眼眼神阴狠决绝:“你去杀了那个小丫头,也许就能逼急那女人,引她出来。到时候……我们合力将那女人杀死!”   要沈容去杀珊珊,目的是拉沈容下水,让沈容也成为珊珊妈的仇人,帮忙拉仇恨。   沈容了然的点头,却道:“我听石像猫们说,它们刚来时,你就已经在这儿了。你在这里,和那女人应该没仇吧?为什么担心她会找你报仇?”   猫眼僵硬道:“我跟那些石像猫是兄弟,有那样的危险躲藏在暗处要杀他们,我当然要帮他们咯!”   沈容拖长尾音“哦”了一声,道:“我信了。”才怪。   她答应了猫眼的合作。   猫眼收了那些嘴巴和眼睛。   沈容落地,收起海幽种的特征,走向休息区。   休息区门口围满了玩家。   较之先前,人已经少了许多。   那些人多是没能找回名牌而死了的。   见沈容这样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影靠近,玩家们纷纷拿出了道具想要攻击她。   “等等!”   佟焕和左家兄妹挡住他们,上前来问道:“没事吧?”   他们一眼就认出了沈容。   沈容点头:“没事。”   她径直走向那装有珊珊的行李箱,正准备拉开,门口传来“笃笃笃”的声响。   众人闻声望去。   一群石像猫带着一群鬼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对着沈容赔笑道:“那个……大姐,你要找的小偷鬼,我们都给你带来了。”   它们惶恐不安地道:“我们已经尽量很快了!没,没耽误您时间吧?” 第206章 通神塔三层8   沈容扫了眼排排站的小偷鬼们,叫来一只腐尸猫,让黑猫和腐尸猫沟通,看看这些小偷鬼里有没有珊珊妈妈。   虽然天空猫眼说珊珊妈妈一定是藏在暗中伺机出动。   但沈容见过珊珊过得有多苦。   她不认为作为一个暗中守护女儿的母亲,珊珊妈妈舍得看珊珊只能吃干巴到掉屑的馒头。   珊珊能在这里生活到现在,沈容更倾向于是有腐尸猫们暗中照顾,又或者……   沈容眸光微暗,低垂眼帘,拉开行李箱拉链,将珊珊抱出来,带她到小偷鬼们面前慢悠悠地走动,道:“你能感觉出谁是妈妈吗?”   珊珊伸出手,抚摸一张张鬼脸。摸完全部后摇摇头,嘴角耷拉下来,道:“没有妈妈……”   腐尸猫“喵了”一声,站到一旁去,似乎也是没找到。   沈容摆摆手,示意它们可以离开了。   食堂里的玩家们连忙叫喊:“等等!它们会偷我们的名牌啊!不如咱们就把他们全部留在这儿吧!这样它们谁要是再偷,我们不就能轻松抓到它们了嘛!”   石像猫和小偷鬼们不敢动弹,等待沈容的反应。   沈容抱着珊珊到大厅坐下,道:“你们想留下它们的话就自己留啊,不用跟我说。”   她这是不愿管的意思。   小偷鬼们闻言,立刻溜了。   有人急得跺脚:“你这人怎么这样!”   “都已经把他们叫过来了,你就让他们留下来,难道很难嘛!”   “你知道我们名牌被偷,死了多少人吗?你有能力救,为什么不救!”   也有人道:“她没那个义务帮你们吧。”   “而且也许她帮那些鬼叫过来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呢?你们想图方便,就自己动手呗,指望别人做事,给你们行方便,这算什么啊。”   “玩了这么多场游戏,你们怎么还这么喜欢道德绑架啊。”   沈容不留那些小偷鬼有她自己的考量。   根据那群石像猫的话可知,这游戏暗里有因果影响。   谁知道她会不会因为留下那群小偷鬼,削弱了游戏难度,而引起仅针对她个人的游戏报复呢?   她把小偷鬼叫来,只是为了协助自己完成任务,并没有扰乱这些NPC原本的游戏任务的打算。   她抱着珊珊,轻拍珊珊的背,漫不经心地对发表“救人论”的人道:“你说得对。正好,我现在被天上那双猫眼盯上了。我觉得你们齐心协力跟它拼命,应该是能除掉它的。去吧,为了救我,去跟它拼命吧。”   那人喉头一梗,说不出话。   沈容懒散地道:“劝你们少说点废话,别再来打扰我,不然我就把你们都丢出去喂鬼。”   “你们也知道,这游戏的机制一般是不会让玩家全军覆没的。等你们全死光了,我肯定什么都不用干,直接就通过了。”   她对那群唧唧歪歪的人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你们说呢?”   反驳那群人的玩家在偷笑。   而那些人脸色难看得要命。   沈容垂眸扫了眼他们的手。   有人戴的是手镯,有人什么都没戴。   看来人的观念并不是因为参与游戏的方式不一样而划分出来的。   不过,这些戴手镯的人,到底是怎么参与游戏的呢?   沈容眼波流转,收回视线,看向怀里快要睡着的珊珊,酝酿了一会儿,温声道:“珊珊,我找到那个打你的叔叔了。”   “嗯?”珊珊迷迷糊糊地抬头。   沈容:“他想让我杀你。你说,该怎么办呢?”   珊珊小脸写满了低落,道:“那……姐姐你要杀我吗?”   沈容摸了摸她细软的头发,低头在她耳畔轻声道:“我不想杀你,所以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珊珊趴在沈容的肩头,咬起了手指,似是很为难。   良久,她道:“还没结束呐……”   沈容一听便明白了。自己那个最不可能的猜想,原来是真的。   珊珊能好好地在这里生活,除了有可能是腐尸猫在偷偷帮助她,也有可能是——她并不像她看上去的这般柔弱。   她在这游戏中,或许还有另一个身份。   沈容低声问道:“你是珊珊,还是珊珊妈妈?”   珊珊咧嘴笑,道:“是珊珊呀。看在姐姐照顾我的份儿上……唔……”   她又啃起了手指,道:“你给我弄来吃的,我就帮你一把。”   沈容想起她跟随腐尸猫挖出的那些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心再次震颤了一把。   也许从一开始,珊珊所谓的通过腐尸猫找妈妈,就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而那些腐尸猫从一开始,就懂珊珊的暗示。   这就像是玩游戏,通过暗示找到某个NPC,由那位NPC引导玩家找到任务道具,再将任务道具交给某NPC,才能完成一个大任务一样。   在这场游戏中的大任务链,是通过珊珊的暗示,去找“妈妈”,再让珊珊和腐尸猫交流,让玩家跟随腐尸猫的带领,找到“妈妈”。   这里的“妈妈”在珊珊的自述中有过暗示——妈妈是食物。   沈容放下珊珊,找到驮着食物袋子的腐尸猫,将食物袋子拿回来。   这些食物,都是那些无名尸体做的。   珊珊接过,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其他玩家不懂发生了什么。   但见沈容神情严肃,也不敢贸然作出些举动来打断她的行动。   沈容盯着珊珊,仍在思考。   珊珊给出的暗示以及找到的食物,都是不足以让所有玩家都完成她刚刚想明白的大任务的。   那么,这个大任务能否达成,影响的是什么?   黑暗中突然走进来六名玩家。   他们在看到珊珊后,原本张口准备说话的嘴巴紧紧抿上。   沈容双手放在珊珊身侧护住珊珊,抬眸对上他们的视线。   余光留意到,他们中有一人,手腕上戴了手镯。   他们像是一个团队,既然一人戴手镯,那其他人应当都有手镯。   他们收回瞥向沈容的目光,从容地找了个地方坐下休息。   沈容也不再看他们,对佟焕和左家兄妹使了个眼色。   三人到沈容身边蹲下,问道:“怎么了?”   沈容低声道:“先前那个欠我人情的,叫林洧的女孩,你们还记得吗?”   三人点头。   沈容:“去问问她认不认识刚刚走进来的那个团队。问的时候不要太明显,最好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佟焕和左家兄妹应声,分头行动,互相打掩护,寻找林洧,闲逛似的向林洧靠近。   珊珊还在吃东西,唇边糊了一圈汤汁。待把所有袋子里的东西吃完,她摸摸依旧凹陷的小肚子,道:“姐姐,你一个人就把所有吃的拿给我了呢。”   沈容疑惑地“嗯”了一声。   一个人拿来所有吃的,代表了什么吗?   她从桌上抽了餐巾纸给珊珊擦嘴。   珊珊抬起头,漆黑的眼洞盯着沈容,道:“姐姐,我本来是想帮你的,但是现在不行了。”   沈容不解,语气平和地问:“为什么?”   难道她一个人拿来了所有的吃的是错误行为?   珊珊把手放在裙子上,用蓬蓬的纱裙摆掩饰着小手,指了指刚刚进来的那个团队,道:“我以为他们不会来,所以才想帮你的……但是现在他们来了,我要是还帮你,对他们就不公平了。”   沈容琢磨着珊珊的话,道:“他们和我们是竞争关系?”   珊珊竖起小手抵在唇前,道:“不能说。不过……”   她小大人似的拍拍沈容的肩膀,道:“你做的一切事情和选择,都会对应的结果的。”   沈容垂眸,脑海里闪过那个团队进入休息区,看到珊珊后的反应,抱起珊珊走向佟焕。   佟焕正和林洧交谈,见沈容过来,立刻和林洧拉开距离,走向沈容低声道:“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我还没谈完呢。”   沈容:“没必要遮遮掩掩了,早晚会对上的。”   佟焕听不明白,但为了不浪费时间,还是直接讲述他问出的事:“那个团队,林洧并不认识。不过他们中那个瘦高个男的,林洧跟他一起玩过游戏。据说很厉害,可能达到了SS级吧……林洧说那个男的可能和你一样,有秘密……”   佟焕嘴里“秘密”的意思,就是那个男的和沈容一样,有不为人知的“隐藏技能”。   沈容睨向那人,心下生疑:难道这又是神兽种联盟的人?   那人正和他团队里的其他人头靠在一起说话,察觉到沈容的目光,才抬头看沈容一眼。   沈容没有从他眼中看出什么特殊的情绪,收回目光,抱着珊珊转身。   沈容往门外走。   那个团队的人见此,纷纷起身,伸长了脖子盯着沈容看。   待沈容走到门口时,他们按捺不住了。   沈容眼前一花,就见那瘦高的男人出现在她眼前。   她迅疾后退,与男人拉开距离。   一时间大厅内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男人团队的人跑过来,围住沈容。   佟焕和左家兄妹也跑过来,挡在沈容身后。   左蓝道:“你们想干什么?”   瘦高个男人盯着沈容问道:“你要带这只鬼去哪儿?”   沈容:“跟你有关系吗?”   “有关。”   男人走向沈容道:“我们得到了某个指令,得杀了这只小鬼。”   他们本以为找这小鬼要花费很大的功夫,打算回来叫人,却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了这小鬼。   因为察觉到了大厅内其他玩家对沈容的忌惮,而沈容又护着小鬼,所以他们没有立刻动手,准备趁小鬼落单时再将其一击毙命。   却没想到,沈容临时要带着小鬼跑!   瘦高个男人向沈容伸出手,道:“我们无意与你为敌,想要杀这只小鬼也是为了过通神塔而逼不得已。”   沈容往外跑,正是为了看看这群人的反应。   她本意是不打算跑的。   沈容:“是天上那双眼睛让你杀她吗?”   瘦高个男人没有隐瞒,点头。   沈容:“你就算杀了她,那双眼睛也不会轻易放过你们。更何况,你就不怕那双眼睛要对付的鬼,比它更强吗?”   瘦高个男人迅速反应过来——沈容也知道他得知的那些故事,并且接收到了要杀小鬼的指令。   男人眉头微拧,心中感到一丝违和,却还是道:“这么说来,咱们的目标其实算是一致的。要不然我们一起杀了她,就当共同完成任务了。”   沈容:“我不相信那双眼睛的话,不会杀这个小姑娘。如果要打,就来吧。”   主动邀战,主要是想试探这男人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   沈容把珊珊给左蓝抱着,让左蓝他们退到一边去,做好了战斗准备。   男人眉间沟壑加深。   他的同伴们早就进入了战斗状态,随时准备和沈容开战。   男人思考片刻,沉声道:“我们六个打你一个,太欺负人了。这样吧,我和你打。”   话音落下,玩家们议论纷纷。   他们大多见识过沈容的本事,可此刻人群里却有三种不同的声音。   有认识沈容的,说:“那男的完了,竟然敢跟林湄杠上。”   有认识男人的,说:“那女的输定了,她难道不知道那人是谁?”   还有两人都不认识的,叽叽咕咕地看戏吃瓜。   沈容环顾四周,根据这些言论,基本判断出哪些是戴手镯的,哪些是戴戒指的。   她道:“都行,咱们在这儿打,还是出去打?”   男人想了想,道:“就在这儿吧,点到为止。谁赢,那只小鬼就归谁处置。”   沈容同意。   男人浑身肌肉紧绷起来,摆起开打的架势,像是个练过的。   沈容脱下宽松的外套,用小刀将外套裁成布条绑住关节,对男人道:“你要是有什么用惯了的武器,也可以用。”   和男人同团队的一个胖子道:“事先说明,我们于尧哥从小习武,下手可能会没轻没重的。要是不小心打坏了你那张漂亮的脸,可别生气哈。”   左蓝不服气地道:“我们林湄以前也是……”   卡壳了。   佟焕和左家兄妹突然意识到——他们好像对林湄的过去一无所知。   沈容:“以前算是个老师。”   玩家群中响起低低的笑声:“老师……看她这样,像是个美术老师,教画画的。”   “我们学校以前的美术老师一般都是这样漂亮又纤细的。”   沈容想了想,道:“差不多吧。不过不用对我客气。”   于尧点头,道:“用尽全力,是对对手的尊重。”   能说出这种话,沈容更觉得他和神兽种联盟应该是无关的了。   沈容绑好布条,活动了一下筋骨,冲向于尧。   于尧同时向她攻来,一记直拳冲她面门打来。   沈容侧头避开,一击勾拳猛击于尧下颚。   于尧连忙避开,却还是被击中了下颚角处。   他踉跄了几步,脸左侧下方红肿起来,有些惊讶地看向沈容。   他团队里的胖子瞪眼:“你不是美术老师吗!”   美术老师怎么可能打人这么猛?!   沈容疑惑地歪头:“我什么时候说我是美术老师了?我说的是差不多,因为我教的东西对普通学生来说,和美术一样算是业余爱好类。”   “那你……”   沈容活动手指,指间嘎嘣作响,双手握拳,脚步稳健地摆出攻击姿势,道:   “我是拳击馆的老师,教拳击的。” 第207章 通神塔三层9   拳击和美术差不多?那差得多了好吗!   于尧摸了摸下颚,吐出一口带血的吐沫,道:“我也学过一段时间拳击,你水平很高。”   沈容:“一般一般,也就三连冠。”   三连冠也能叫一般?   于尧团队的人都有些紧张起来。   不是他们对于尧没信心,是沈容的从容让他们倍感压力。   于尧眼中燃起战意,笑着走回沈容对面,道:“还有呢?仅仅是三连冠吗?”   沈容:“唔……我只参加过三次正式比赛,对打中从没输过,也就这些吧。”   于尧腿微弓,身形稳健,手掌绷紧如刀刃,神情认真道:“我从没参加过任何比赛,不过我自小跟着爷爷学武,做过军队的教练。”   他走的是实战路子,一般来说,和沈容这种打拳击赛的相比,还是更胜一筹的。   更何况,他除了习武,还习了一些别的。   沈容从容地点头,再次攻向于尧。   先前于尧虽说有认真对待,但见沈容身材娇小,模样俏丽,不像个练过的,还是不自觉地有些轻敌。   眼下他不敢再轻视沈容,一招一式都投入了十二分的专注。   沈容从一开始就很认真。   对待对手,认真是一种尊重。   二人你来我往地在大厅内开打。   拳脚利落迅猛。   大厅内的桌椅在沈容和于尧的战斗中,被不经意地踢打出一个又一个凹坑。   有些凹坑甚至隐隐有被击穿的趋势。   围观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嘴巴微张。   这样的一拳一脚要是砸到他们身上……他们想想都觉得骨头好像要断了。   于尧团队中的几人眼看于尧在沈容手中讨不到好,都有些急躁地皱起了眉。   其中一名和沈容差不多娇小的女生与胖子对视一眼,手偷偷放进了口袋里。   无人发现她看似寻常的动作。   沈容在和于尧的打斗中却突然僵住。   于尧一掌向沈容腹部打来。   她本可以躲避,但身体却不受控制。   她目光凌冽,接了这一掌,被击飞出去撞在一张桌子上。   她和于尧的动作都很快,外人看不出什么。   但于尧离得近,很明显察觉到那一瞬间沈容明明可以躲却没有躲。   于尧下意识望向自己团队的人,却见他们都只是担忧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异样。   “林湄小姐,你输了。按照约定,你该把那只小鬼交给我们。”   于尧团队的胖子扬声道。   左蓝抱紧珊珊,看向躺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沈容。   沈容瞥了眼珊珊。   珊珊正啃着手指,表情懵懂。   珊珊肯定知道刚刚出现了什么问题。   但是兵不厌诈,这次的争夺游戏只看输赢。   软软心疼地落在沈容颈间,用翅膀抚摸她后颈撞在桌上的红痕。   沈容侧目看了眼软软,对他笑道:“你先到一边去。”   软软不舍地与沈容拉开距离。   身体的僵直状态散去。   沈容从桌上坐起,一脚踩在凳子上,望向于尧,道:“你觉得呢?是我输了吗?”   于尧看看沈容,又看看自己团队的人,没有回答。   团队五人眼里浮现出急色,道:“尧哥,你赢了呀,你怎么不说话?”   于尧走向胖子,盯着胖子的眼睛低声道:“你告诉我,刚刚真的是我赢了吗?”   胖子凝重道:“尧哥,你难道不相信我们吗?”   于尧眉头紧皱。   在外人看来,明明是他赢了,可他的神情比输了还纠结。   反观沈容,一脸淡定,甚至——眼中还有一丝杀意。   沈容拿出了她的大砍刀,“锵”的一声杵在地上,刀尖砸进了大理石地面里。   玩家们被惊得下意识后退一步,呆愣愣地看着她。   “你不会输了不认账吧?”   沈容勾唇冷笑道:“什么是输,什么是赢呢?用不正当手段赢了,也叫赢吗?”   有人品出不对劲来,道:“成王败寇,兵不厌诈,不管怎样,赢了就是赢了。你运气不好或是什么别的原因输了,那只能算你倒霉。”   “哦。”   沈容杵着刀站起来,寒光一闪,刀尖对准于尧等人,道:“按照这种说法,我把你们全杀了,我也是赢家。被我杀了,只能算你们倒霉。”   她眼里是真的有杀意。   玩家们急急退后,远离沈容,空出一大块空地来。   像是特意留了一个场地供沈容和于尧两方厮杀,免得波及到他们。   于尧望向沈容,心里很乱。   武品见人品。   沈容和他打时,从来没使过什么下三滥的招数。   他也是真诚地想和沈容公平竞争。   只是刚刚那一瞬间,他说不准到底是沈容没反应过来,还是真的有人偷袭。   一方是他刚认识的对手,一方是他过命的同伴们。是个人肯定都会偏向同伴。   更何况事关那只过通神塔的任务。   让于尧因为对方的质疑就把胜利拱手让人,他做不到。   于尧想了想,上前道:“不然我们再打一场。”   “然后某个见不得光的老鼠再暗算我一回?”   沈容把玩着大刀,道:“不打。赛场上谁犯规,谁就失去了比赛资格。”   “要么,你们承认是我赢。”   “要么,我杀了你们,不用你们承认,还是我赢。”   在这里能偷袭她一次,之后也许就能偷袭她第二次。   现在她丢的是比赛的输赢,之后没准儿她丢的就是命。   她虽然不会死,但她的命也是很宝贵的。   难道因为她不死,别人就可以随意陷害?   做梦!   别看她总是找死,但其实她可是很珍惜自己的。   她找死,是为了变得更强大。   变得更强大,是为了更好地活着。   他们不肯交出那个偷袭的人,那杀了他们全部就是最安全的办法。   沈容眼里的光逐渐阴沉下来。   在场的,是个人就能感觉到:她说杀人,不是在开玩笑。   于尧团队里的女生看了眼胖子,默默退到人群最后。   这一举动被沈容敏锐地发现。   佟焕也注意到了,上前来与沈容对视一眼,得了同意后道:“不杀你们也行。”   他指着胖子和那女生道:“把他们两个交出来。”   团队里的人和于尧都是一脸茫然。   随即于尧反应过来,质问的目光落在胖子和女生身上。   团里的其他人不明所以,道:“凭什么!明明就是你们输了,还不认账!”   “你说杀我们全部就杀?你连尧哥一个人都打不过,还想杀我们?”   “来啊!想杀我们是吧?你来啊!”   于尧沉声低喝:“安静!”   于尧盯着胖子和女生道:“你们是不是做了什么?”   女生低垂眼帘摇头:“没有……”   胖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于尧道:“尧哥,你不信我们?”   于尧道:“我相信你们,所以我要你们跟我说实话。我最后问一遍,你们是不是做了什么?”   胖子和女生依旧回答:“没有。”   于尧神情凝重,回身对沈容道:“我相信我的队友们。”   沈容轻笑:“那你们就是在找死。”   沈容基本确认就是胖子和女生下的手。   也能理解于尧的心态。   但她不是于尧的同伴,理解归理解,不代表她会放过他们。   既然已经找到谁下的黑手,而其他人又是一无所知的,沈容便不会杀除胖子和女生以外的人。   但,会给他们点教训。   倘若其他人想为那两人报仇。   那他们也只能和那两人……同生共死了。   沈容眼里流露出一丝狠绝与怜悯。   于尧人还挺正直的,这么死了怪可惜的。   左家兄妹和佟焕三人自觉退开,不打扰沈容动手。   这一举动反而把其他人看愣了。   “你们是一伙的哎,你们不帮忙?就,就这样让她一个打六个吗?她连那个叫于尧的都没打过哎……”   林洧挤过来,低声问,语气透着一丝担心。   毕竟沈容对她来说算是救命恩人。   左航:“没事。”   佟焕:“她一向喜欢单刷。”   左蓝:“谁说她打不过于尧?她刚刚那是被人暗算了!”   林洧:“那万一他们还暗算她呢?”   左蓝左航闻言,眼里流露出一丝担忧。   佟焕很淡定:“那就暗算呗,她扛得住。”   那些人今天要是反杀了她。   他们的下场,铁定比他以前被沈容害死的时候还惨!   沈容站在原地,长刀延长向于尧团队的人横扫过去。   他们连忙避开,纷纷掏出得来的道具,对沈容使用。   于尧看到那些道具,隐约明白过来先前沈容遭遇了什么。   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沈容再次默默感慨:这么个孩子怎么就摊上了这样拖后腿的队友。   一张张控制符定身符朝沈容身上洒来。   沈容已经向于尧展示了他团队人暗算她的方式,自然不会再傻不愣登地硬扛攻击。   她对门口的石像猫们命令道:“都给我滚过来!”   石像猫们连滚带爬地冲进来。   沈容:“吃了他们。”   石像猫们闻言,眼里爆发出兴奋的光,一窝蜂地朝于尧六人扑去。   于尧从呆愣中回过神来,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符咒撒开。   符咒飘在空中,形成一圈光墙,将团队中的人护在其中。   沈容恍然大悟地抬下巴:“哦——原来你会玄术啊。”   于尧望向沈容,道:“刚刚,输的不是你,是我。”   围观玩家们不明所以,议论纷纷:   “刚刚那个叫于尧的那边的人,真的偷袭林湄了?”   “我去,说好的公平竞争呢……”   沈容一言不发。   于尧又道:“我代我的朋友向你道歉。”   “我不要你一个人的道歉。”   沈容手中长刀瞬间刺到保护住他们的光墙上,“锵”一声,响亮刺耳。   “我要你们交出所有道具,集体给我道歉。而他们两个,要给我磕头道歉。”   “否则,你们就死在这儿吧!”   于尧对上沈容的目光。   她没有丝毫退让动摇之色。   于尧回头看向胖子和女生,道:“你们想要其他人陪你们死在这儿吗?”   团队里其余三人明白过来,眉头紧拧,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们怎么能!”   “你们难道不相信尧哥吗?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   “道歉吧。以后别再这样了。你们这样,不仅是不尊重别人,也是不尊重尧哥啊!”   女生咬了咬唇,眼眶微红道:“我,我只是看尧哥好像有点吃力……我怕会输。那双猫眼说,我们不杀了那只小鬼,它就会杀了我们啊!”   胖子脸上浮现出不服气,道:“我相信尧哥。但我更想大家能活下来!”   他指着沈容道:“她不肯杀那只小鬼,万一她赢了,死的不还是我们嘛!”   沈容收回长刀,悠闲地用手摸了一把刀刃。   实则将鳞粉涂抹在了刀刃上。   长刀再次攻向于尧等人。   “啪嚓”一声——这次,光墙被击碎了一道口子,长刀割下了胖子指着沈容的手指。   鲜血喷溅。   沈容收回长刀,漫不经心地擦血,道:“我最讨厌别人指着我说话了。”   其实她不是很在意别人指不指着她,她只是看那个胖子不顺眼。   破开的光墙不足以让石像猫挤进去吃人。   但足以让光墙内的六人知道——就算他们有于尧的玄术护住,她一样有本事杀了他们!   团队里的人连忙撕衣服给胖子包扎。   胖子恶狠狠地瞪着沈容,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道:“好,我给你磕头道歉!”   沈容坐回她刚刚被打飞躺的那张桌子,踩在凳子上道:“来吧。”   这桌子是她“输”的证明,是对他们的讽刺。   于尧先带领团队中的其他三人和沈容道了歉,交出道具。   他们态度真诚,除了道歉,还同沈容说了几句好话,没有辩解自己的过失。   他们转身准备离开。   沈容叫住他们,弯腰低声道:“你们是不错的对手,我不想杀你们,所以有些话我要跟你们说清楚。”   她眼神冷厉,于尧四人心中都有不好的预感。   就听她低语:“我并不喜欢杀人,别人不惹我,我是不会动手的。但你们今天很有可能痛失队友,明白吗?”   明白了……   四人望向神情阴暗的胖子和低着头的女生,心情五味杂陈地走开。   胖子和女生走到沈容面前,屈膝。   正要跪下的瞬间,他们握紧的双手轻轻一动……   “咔嚓”,两声。   沈容直接出手拧断了他们的手腕。   他们手中掉出两张符。   一张定身符,一张爆破符。   沈容轻笑:“这是打算先把我定在这儿,再把我炸上天啊。”   她抬腿将两人踢飞出去。   二人在地上呲出老远,头磕在地上。再抬起头时,半边脸都是肿的。   沈容起身走向他们。   于尧团队中一名看上去和女生长相相似的小姑娘想上前说话,被于尧拦住。   小姑娘咬咬牙别过头去。   沈容让石像猫们过来,先把这两人抬出去。   她留在最后,转头对于尧四人道:“我做事喜欢斩草除根。你们要是有复活牌,不必浪费在他们身上。他们死在我手里,不会再复活,除非你们变成神。”   说罢,她走进黑暗中。   用海幽种触须将胖子和女生的身体灵魂一起撕裂。   她再走回来时,整个大厅都默默无声。   先前还有人敢议论沈容几句,现在一个都不敢了。   沈容回到左家兄妹和佟焕身边,接过珊珊道:“我赢了。”   珊珊点头,眼皮耷拉下来,遮住了脸上两个黑洞。   滴——整个休息区响起尖锐的电子音。   大厅内的灯光“啪”的一声全部熄灭了。   一道巨大的光屏凭空出现在大厅中央,莹莹光亮照亮了昏暗中的玩家们的面容。   “卧槽,这是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   “是像第一次过通神塔那样,要出问题了吗?答不过就重新轮回?”   玩家们忐忑地议论。   光屏上出现一道金光竖线,将光屏划分成两半。   过了几秒,两半光屏上出现了文字。   第一行,一半是【手镯】,另一半是【戒指】。   玩家们抬手看看自己手上的东西,又看看身边的玩家。   明白过来——手镯和戒指似乎是两个阵营。   第二行同时出现,写的是【S休息区36号分区】和【J休息区23号分区】。   S休息区对应的是手镯,J休息区对应的是戒指。   紧接着下面一行行数据快速跳出。   【起始玩家人数】   【玩家现存人数】   【游戏一阶段得分】   【游戏二阶段得分】   ……   这个光屏像是一个数据表格,列出了手镯和戒指休息区各方面的不同数据。   这些数据代表了什么?   是不是数据差的区会被留在这里,好的区会通过通神塔?   众人都有些紧张不安。   尤其是戴戒指的玩家们。   两个区总人数是相同的,但是现存人数,却是手镯玩家更多。   游戏阶段得分各有输赢,但总的加起来,竟还是手镯玩家得分更高。   戴戒指的玩家们看着数据逐渐跳到底部,心缓缓沉了下去,一个个表情也变得呆滞惶恐。   最后一个【游戏SS阶段评判】出现,分数不像先前那样立即打出。   字体跳动了几下,过了好一会儿,后面出现的不是分数,而是名字:   于尧,林湄。   这两个名字跳动了好一会儿。   众人屏住呼吸,盯着光屏,眼睛一眨不敢眨。   就见于尧和林湄名字后面同时有字跳出:   于尧(输),林湄(赢)。   阶段结算:【J休息区23号分区】领先。   大厅内寂静良久,随后爆发出一阵狂喜的尖叫。   戴戒指的玩家们兴奋地蹦跳起来,大呼林湄的名字。   这场面就像是球迷看比赛时喜爱的球队绝地反击,力挽狂澜,赢了对手一样激动疯狂。   他们前面的几乎数据都不如戴手镯的玩家们。   结果最后一项沈容赢了,他们就立刻翻盘了!   这相当于沈容是他们所有人的救星啊!   戴手镯的玩家们望着数据表失神。   沈容扫了眼他们,从他们中有人脸上看出一种类似“认命”的情绪,有人不甘心。   有些人甚至很释然的轻笑。   他们到底是怎么进入这个游戏的?   沈容她漫不经心地摸着肩头的软软,抬眸盯着数据。   光屏的光亮映在她眼里。   撇开她和于尧的输赢不谈。   这些戴手镯的玩家,总体强于戴戒指的玩家呢……   光屏上的数据表突然消失了。   新的字出现,再次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游戏SS继续】   “嗯?什么意思?”   “还没有结束……还没有结束!”   手镯玩家们脸上重新燃起希望。   “啪”的一声,食堂灯光恢复。   沈容看向坐在她怀里的珊珊,思考起来:   游戏SS,也许是游戏珊珊的意思。   前一个阶段她赢了,或许是因为她选择不杀珊珊,选对了。   一个阶段的评断结束,这一阶段重新开始。   也就是说手镯玩家们如果想通了,也能走不杀珊珊的剧情。   珊珊真正的妈妈还没找到,玩家也还没能帮珊珊复仇……   不过眼下比起这些,更重要的是,如何帮自己的区赢过对手的休息区。   没有人会想知道,输了之后有什么后果。   沈容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   她抬眸环视四周。   数百名手镯玩家的视线都若有似无地落在了她身上。   凭一己之力让局势翻转的她,现在是手镯区玩家的首要“敌人”。 第208章 通神塔三层10   沈容的目光,却是落在了于尧身上。   在这地方,不能使用卡牌。她当着众人的面,也不能肆意使用海幽种的特征。   会玄术和武术,智商也不低的于尧,其实是优势最大的人。   沈容从没输过,但她不会自傲到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于尧此刻就是她目前已知的最大对手。   戴戒指的玩家们察觉到手镯玩家们的视线,慢慢向沈容靠近,形成一个保护圈。   有人低声问沈容:“他们盯上你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戴手镯的玩家们也逐渐围拢到于尧身边,低声商议。   沈容环视众人,思忖片刻,道:“不必保护我,你们去盯对面的于尧。”   “可是,那么多人都盯着你,万一他们偷袭。你一个人……”   有人迟疑地提出异议。   沈容:“你们去围攻于尧,他们来围攻我,谁撑得久就赢了,比互相攻击互相防备,跟打攻防战似的要简单得多。”   “更何况有人没有佩戴戒指或手镯,你要怎么区分他们究竟是戒指区的,还是手镯区的呢?”   说白了就是,沈容不相信别人。   万一有对手潜进来充当间谍呢?   还不如舍弃防备,直接互攻,这样就算有间谍,间谍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玩家们点头,明了了沈容的意思,锐利的目光盯上于尧。   于尧身边的玩家们留意到戒指区玩家们的举动,眉头都紧了一下。   沈容问怀里的珊珊道:“你还有什么故事想跟我说吗?”   珊珊扁着嘴想了一会儿,指向休息区外。   沈容走出休息区,顺着珊珊指的方向仰头看。   漆黑的天幕上,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一轮皎洁的圆月。   月光森冷,从猫眼旁落下。   黑暗不再那么浓郁,肉眼能隐约看到公园场地内,树木和建筑的形状阴影,还有一只只腐尸猫在黑暗中移动的身影。   天空猫眼在这月光中显得阴寒许多。   沈容转眸看猫眼。   猫眼正用危险的目光盯着她,似乎在指责她没有履行帮它杀了珊珊的承诺。   猫眼微眯,突然又僵住,眼珠子困惑地四处乱瞟。   沈容感觉得到,刚刚猫眼想要攻击她。   但不知怎么回事,没能攻击成功,此刻正迷惑不已,无暇顾及她了。   珊珊仰头,面对着圆月,道:“妈妈以前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说有一个仙女叫嫦娥,她吃了别人给她丈夫的灵药后,飞到月亮上去了。”   珊珊举起双臂,小手一前一后,做出射箭的动作:“咻——”   她放下手,道:“我想吃月饼了。妈妈以前会亲自给我做月饼吃的。”   沈容抱着珊珊走向腐尸猫,让黑猫和腐尸猫交流一番,继续让腐尸猫带她找珊珊妈妈。   腐尸猫再次开始行动,四散开来。   石像猫们跟在沈容身后,静候差遣。   除了它们,沈容感觉得出,黑暗中还有许多人在跟着她。   多半都是戴手镯的玩家们。   沈容把珊珊放到一只腐尸猫身上,扛起大刀,散漫地闲逛,即便碰到障碍物也不躲不避,直接撞上去,然后秒杀鬼怪。   沈容这般做,既是想威慑那些跟踪她的玩家,也是想多拿点道具。   万一和这群玩家打起来,可以轻松一点。   然而这次鬼怪掉落的东西竟然不是攻击道具,而是月饼!   沈容盯着手里的月饼打量了一会儿,将其递给珊珊。   珊珊接过月饼,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沈容领悟到了珊珊吃东西的两种状态。   吃她给的面包时,珊珊会小口小口的吃,这说明她给错了食物。   吃她给的肉食时,珊珊就会大口大口的吃,这说明她给对了食物。   珊珊说了想吃月饼,但是吃到这个月饼却是不喜欢的状态。   也就是说她给错了月饼。   沈容思考着,又撞个东西,杀了只鬼。   这次鬼掉落的是另一种口味的月饼,沈容将其递给珊珊。   珊珊还是小口吃,不过吃的速度稍微快了一点。   这次的月饼依旧是不对的,不过似乎因为馅料和上次不同,珊珊对其的喜好程度也不同。   沈容脑中灵光一闪,想到:珊珊对月饼的喜好,会不会代表了某种得分?   而那些跳出来的鬼,就像是随机掉道具的小怪,会随机掉落不同口味的月饼。   她要用这些月饼投喂珊珊以此得分!   沈容有了这个猜想,撞东西更频繁了。   偷偷跟踪她的玩家们,就见她找死似的,东撞一下,西踢一下。   凡是物品,她就要碰一下。   一大堆鬼被她引出来,跟在她身后追杀她。   玩家们都有点傻眼,小声嘀咕:“她不会是疯了吧?”   也有玩家意识到不对,悄声道:“你们在这儿盯着,我去把她的行为告诉尧哥。尧哥肯定会懂她在做什么。”   沈容听见了玩家们的议论,没有在意,专心对付鬼。   她引出的鬼全是蓝色和紫色灯光的鬼,不强。   把鬼凑到一起,她随手一个大砍刀砸过去,就把他们解决了。   鬼们掉落了一堆月饼。   沈容一个个掰开看,然后喂给珊珊吃。   这些月饼馅料大多不同,不存在灯光颜色相同,馅料就相同的规律。   不过这些月饼珊珊都不是很喜欢吃。   沈容一股脑喂珊珊太多。   珊珊扁着嘴有些不高兴,但没直说。   沈容生怕珊珊的情绪影响隐藏分,心道不能再胡乱喂珊珊月饼了。   她把月饼攒起来,挂在身上,继续找鬼。   先前一撞就是个金灯,白灯的。   现在她撞了一堆鬼,都没碰到金灯以上的。   沈容猜想可能金灯以上的鬼才会掉落珊珊想吃的月饼,停下脚步问石像猫们道:“要怎么才能撞到金灯以上的鬼啊?”   “看运气啊。”   石像猫们面露为难,生怕沈容命令它们必须找出金灯鬼出来给她撞。   沈容想了会儿,将目光投向了身后的黑暗。   躲藏在黑暗中跟踪她的玩家们,顿觉脊背一凉。   下一秒,他们就听见沈容叽叽咕咕对石像猫们说了什么,然后石像猫们集体朝他们扑来了。   沈容想:既然我运气不好,那我就借别人的运气。   她让石像猫们去撞玩家。   谁要是撞出金灯鬼,再让石像猫们把金灯鬼的仇恨引过来。   她就不用到处撞咯。   黑暗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与打斗声。   沈容不为所动。   在她撞鬼杀鬼的时候,其实有好几次,她都感觉到有人对她使用了定身或延迟符咒。   要不是她的大刀可以用意念操控,她肯定已经好几次陷入了危险当中,凶多吉少。   对待这么一群暗地里偷袭她,甚至想让她死的人,她是不会有任何同情心的。   突然,沈容感觉到一股阴风从左侧吹来。   她立刻转眸看去。   左侧什么也没有。   石像猫们陆续带了几只金灯以上的鬼过来。   沈容用抹了鳞粉的大刀轻松解决,将掉落的月饼递给珊珊。   珊珊啃着金灯月饼,第一次给出了评价:“还差点味道。”   看来金灯不行,要白灯。   沈容让石像猫下次只带白灯过来就行,让它们继续去撞玩家。   石像猫们转身蹦跶了两步,又转回来道:“大姐,你有没有觉得气温好像下降了?”   沈容微愣,道:“你们也感觉到冷了?”   石像猫们:“嗯嗯……我们以前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按理说,这里的温度是不会变的。”   难道是天上那双猫眼在搞鬼?   沈容抬眼看天空猫眼。   它好像还在跟它自己较劲,无暇顾及她,连她看它都没注意到。   沈容沉思,摆摆手道:“你们先去撞玩家吧。”   石像猫们应声离去。   过了一会儿,公园里的凉风越发频繁地刮起。沈容听见有脚步声靠近,警惕地转身望去,   靠近的竟然是于尧。   因为一直在被戒指区的玩家们骚扰攻击,他看上去有些狼狈,手上提了一大袋月饼过来给珊珊吃。   看来是先前那个跟踪沈容的玩家给他的提醒起效了。   沈容没有阻止他给珊珊吃月饼。   珊珊吃他的月饼前,面朝沈容转了一下,像是有些惊讶,而后接过于尧的月饼开吃。   跟踪的戒指区玩家们纷纷着急上火地埋怨沈容怎么能让他给珊珊吃月饼。   沈容无视他们,问于尧道:“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气温降低了?”   于尧点头,道:“风好像也大了不少。”   是什么在影响气温呢?   那群石像猫说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情况,沈容的内心其实也因此有点不安。   她直觉有危险。   同意于尧喂珊珊,不是她有多大方。   而是她怀疑这气温降低和她喂月饼给珊珊有关。   让于尧喂月饼,等于把于尧也拉下水。   到时候万一喂错月饼其实会降低隐藏分,那降低的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了。   “簌簌沙沙”,木叶摩擦作响。   周围的树木猛烈的摇晃了一阵,沈容被冷风吹得哆嗦了一下。   感觉就像冬天的北风吹到了穿着短袖的她身上,冷得刺骨。   石像猫带来两只白灯鬼,沈容很快斩杀,将白灯鬼的月饼交给珊珊。   珊珊吃了月饼,道:“和妈的味道还差一点点。”   还差一点点?   难道要比白灯鬼更高级别的鬼才行吗?   可是沈容记得先前那群石像猫们说过,它们看过等级最高的鬼就是白灯鬼啊!   沈容蹙眉沉思,余光突然瞥见,月亮有一点变红了。   就像红色水彩被笔一层层刷到月亮上,月亮的颜色逐渐红得艳丽。   但月光依旧是白的。   于尧发现沈容不对劲,顺着沈容的视线看到变为血色的月亮,眉头微紧。   珊珊小口吃着她不喜欢的月饼,道:“月饼好多哦。”   月饼好多哦,什么意思?   沈容回望珊珊。   月饼……   月饼代表什么?   月饼是杀鬼得来的,一个月饼就是一只鬼。   月饼好多哦,意思难道是——你们杀的鬼好多哦?   这里的气温下降,还有这诡异血月的出现,难道和杀鬼太多有关?   沈容刚想到这点。   血月上的颜色便像融化了的蜡油,缓缓从月亮上滴下。   月亮也逐渐恢复成了惨白颜色。   大地突然震颤起来。   黑暗中成群的石像猫朝沈容跑来,表情惊恐道:“有只我们从来没看过的石像猫过来了!”   沈容抬头,道:“看见了。”   不用它们说,她也看见了。   那只石像猫如同一座高楼。   每蹦跶一下,大地便会震颤一下,周围的树木也被它压倒一片。   沈容等人在这只石像猫面前,就像幼猫在猛兽面前般弱小。   沈容心中警铃大作,对于尧道:“你带着珊珊快跑。”   于尧愣住,看了眼沈容,目光坚定地落在巨型石像猫身上,道:“还是你带着她跑吧。虽然我打架不一定打得过你,但是我自幼学习玄术,在游戏中也是获得过SS级的,对付这种鬼物,我应该比你在行。”   跟踪他们的玩家看着两人都愣了,有人急道:“你们谦让什么呀!你们是对手啊!”   “林湄,那个叫什么珊珊的本来就是你的,你带着她跑呀!”   “尧哥,她都那么说了,咱们直接带着珊珊走吧!”   沈容意识到自己是被误解了,对于尧解释道:“我让你带着珊珊跑,不是因为我要舍己为人。一,是因为我知道你打不过这只石像猫。我就算带着珊珊跑走,也早晚会被它追上,那我逃了还有什么意思?浪费体力吗?”   “二,是因为我怕珊珊在这里被伤到,我们全体会被降分。万一过通神塔有个标准分,没人达到就得加赛,我不又得在这里浪费一轮体力嘛。”   “三,这里除我以外你最强,你带珊珊最安全。其实我是希望你带走珊珊后把她交给我的队友的,不过你跟我是对手,我怕你不肯,就没说。”   于尧:“……”   玩家们:“……”   他们都有些无语。   “不是,你怎么就确定尧哥打不过这只石像猫,你就打得过?”   “尧哥可是SS级……”   沈容打断道:“你在废话什么东西?有这功夫不知道赶快逃命?SS级怎么了?SS级,是我现在看不上的等级。”   话音落下,鸦雀无声。   SS级都看不上?那她是什么级。   于尧愣住,道:“你的评级比SS更高?”   那倒没有。   不过她现在不是很在意那些评级和卡牌,所以什么评级都看不上。   沈容懒得解释,故作深沉地笑道:“你说呢?”   于尧会意,沉声道:“注意安全。我会把她交给你队友的,我们公平竞争。”   他抱起珊珊跑了。   戒指区和手镯区的玩家跟在他身后跑。   石像猫们也溜了。   天空猫眼这时才从自我较劲中反应过来。   看到那巨大石像猫也傻眼了,竟胆怯地将眼睛闭上了。   沈容独自站在公园小道上,冰蓝水母色逐渐爬上她的身躯和肢体。   尾羽和六翼散发着幽光,鳞粉如星火萦绕在她身侧,她手持着砍刀向石像猫冲去。   “哐”一声重响。   她的砍刀碎裂成了刀片。   石像猫僵在原地,通身的石头寸寸断裂剥落。   石像猫这就死了?   不……   沈容眯起眼睛,用海幽种之瞳透过裂纹石缝,看见了石像猫里一张肥硕的鬼脸。   它面容是凝固猪油般的颜色,泛着一层腻味的油光。   沈容正好飞在它的眼睛处,能看见它的瞳孔比她的脑袋还大,清晰地映出了她的面容。   石块碎裂掉落。   内里的肥硕鬼发出一声被打扰到的烦躁咆哮,震得整座公园都抖了三抖。   巨鬼主动打破了石像,向沈容伸出手。   沈容迅速闪避,它的另一只手却突然向沈容抓来。   沈容猝不及防被他的巨手抓住了翅膀。   还没来得及飞出去,它手握成拳,一捏。   再摊开手时,沈容收了海幽种的特征,浑身冒血。   猩红的血将它的掌心都染红了。   它随手把沈容一丢。   逃回休息区的玩家们就见一道黑影从空中坠了过来,砰的一声砸到地上。   “啊!是林湄!”   有人一眼就认出了沈容。   佟焕、左家兄妹和于尧等人连忙跑到门口来看。   就见碎裂的地面上趴着一个血肉模糊的物体,勉强能看出来,那是个人形。   “她……死了?”   于尧和左家兄妹都说不出话,满面悲伤震惊。   坐在左蓝怀里的珊珊小脸皱起,道:“姐姐真可怜……不过也是那个巨鬼太可怕了,要是能找到……”   她话没说完,有个声音便急促地接话道:“要是找到某个道具就能杀死这个巨鬼?”   珊珊愣了一下,点头。   玩家们环顾四周,而后目光难以置信地落在门口的血人身上。   “是……她再说话吗?”   就见血人踉踉跄跄地站起,咧嘴笑开,露出一口白牙,道:   “所以,杀了这个巨鬼,也是重要的评判标准,对吧?”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她便指着他们威胁道:“劝你们不要浪费时间找道具。那个巨鬼,是我的。”   “它只能死在我手里。”   “谁要是跟我抢,我就弄死谁。”   那巨鬼已经杀了她了。   要是别人抢先一步要杀了巨鬼,她绝对会跟那个人拼命。   说罢,沈容就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中冲进了黑暗中的公园小道里,往那巨鬼奔去。 第209章 通神塔三层11   碎石在巨鬼身上一寸寸剥落。   天上像下起了石头雨,大大小小的石块不断在地上砸出一个一个坑洞。   玩家们连忙躲进了休息区的大厅里。   视野被限制,他们只能看见巨鬼模糊的背影,看不见沈容。   沈容在远离休息区后展翼飞起,触须宛若钢索利刃,朝巨鬼的眼睛扎去。   巨鬼反应敏捷,抬手遮挡,侧目望来,“咦”了一声,道:“你还没死啊。”   它眼睛微弯,像是发现了好玩的玩具。   沈容的触须绕过它厚重的巨掌,攻向它脸部各种脆弱的地方。   巨鬼的毛孔突然开始冒油。   滑腻腻的黄油从它白胖的身体上滴落,一股令人难以抵抗、口舌生津的诱人香气从油中散发出来。   沈容视线变糊,晃了晃脑袋,再定睛看巨鬼时,巨鬼在她眼里竟变成了一座堆满各种美味佳肴的小山。   香气扑鼻的菜肴像长了翅膀般朝沈容飞来。   诱人香味如同锁链扣住了沈容的双腿,让她定在原地。   “很想吃吧?嘿嘿嘿……吃吧,吃吧,这样美味的食物,错过了这次,以后就很难再吃到了哦。”   有憨厚的声音在沈容耳边蛊惑着她。   沈容屏住呼吸,不去看那“菜肴”,振翼躲避。   菜肴扑到她原本所在的地方,坠落在地。   化作一滩绿色脓液,将水泥地都腐蚀出了坑洞。   沈容看到那油亮的坑洞,瞳孔微缩。   这要是浇到她头上她恐怕连渣都不剩了。   她努力保持清醒,触须像铁鞭,将一道道菜肴抽飞,尾羽毫不留情地砸向那座食物堆成的山。   食物山被她打得餐盘横飞。   天上像下起了石头与硫酸混合的雨,将公园摧残得惨不忍睹。   沈容用背须和尾羽一边保护自己,一边攻击。   “不好吃吗?为什么不吃?”   那憨厚粗重的声音困惑不已地在她耳边念叨着,言语像钩子似的拉她去吃那些东西。   沈容分散注意力,不去听那声音,继续攻击。   乱飞的菜肴之中,一个血红的盒子骤然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盒子圆如圆月,红得和她先前在月亮上看到的颜色近似。   该不会那就是月亮上滴下来的东西?   沈容分出一根触须去勾那盒子。   “啊!!!”   尖叫声乍响,差点震破她的耳膜。   “我的月饼!我舍不得吃的月饼!我怎么把这个也丢出去了!”   食物山消失,从石头里显露了大半个白胖身躯的巨鬼重现,伸出它厚重无比的手和沈容抢红盒。   沈容速度更快,将红盒迅速拉到自己面前。   然而红盒足有她人大,她根本不方便携带。   巨鬼像被抢走了东西的孩子,蹬腿哭喊,手胡乱地挥舞,摧毁它身边的一切。   “我的月饼,那是我的月饼!”   沈容想了想,将红盒朝远处丢去。   那巨鬼竟像一条被飞盘吸引的狗,丢下沈容,笨拙地朝红盒跑去,嘴里一直嘟囔:“月饼,我的月饼……”   沈容见状,心想那红盒难道就是可以协助玩家击杀巨鬼的道具?   她趁此时机,用海幽种之瞳找到巨鬼身上的薄弱点,触须拧成一股尖利的刺,直朝巨鬼攻去。   噗嗤——   触须像扎进了一块黄油里,被油腻腻的绵软包裹。   巨鬼发出痛呼,在地上打起滚来,   沈容将鳞粉散到巨鬼的身体里。   巨鬼浑身是油的体内像被点火一般,“轰”的一下燃起大火,差点把沈容沾了油的触须烧伤了。   巨鬼的身体缓缓膨胀起来。   沈容顿感不妙,连忙飞到巨鬼前面,抱起红盒往休息区大厅飞。   快至休息区大厅时落地,她推着红盒用尽全力朝大厅里跑。   大厅内的人呆愣愣地看着她的身后。   沈容回头看了一眼。   就见巨鬼变成了一个巨型的白胖油圆子,仿佛被充足了气,膨胀到了极致。   马上就要炸开了!   沈容还没来得及跑进大厅,立刻趴下,躲在红盒下。   “轰”一声巨响。   沈容清晰地感到大地都塌陷了。   油香味在整个公园弥漫开来,一股爆炸后残留的闷热空气包围着玩家。   沈容身上的盒子被肉块砸的“噼里啪啦”作响。   她脑海中的信息提醒她复活成功了。   来不及看详细信息,她有些愣神。   在爆炸前的一秒,她好像听见了一个满含玩味笑意的声音轻轻说:“砰——”   那声音是谁说的?   还是……她幻听了?   沈容趴在盒底,抬眸,却见大厅成了废墟,不少玩家被压在了废墟下。   不过大厅的建筑材料很轻薄,不仅没伤到玩家,还帮玩家挡住了天上不断砸下来的肉块和红红黄黄的血与油。   这些血与油腐蚀着公园里的一切。   有玩家不小心被溅到手臂,手上眨眼间出现了一个焦黑腐烂的洞。   沈容趴在盒底缓慢移动到废墟中,与佟焕和左家兄妹汇合。   把盒盖掀开,里面只有一个巴掌大的月饼。   沈容将月饼交给珊珊。   珊珊吃了一口,嘴角扬起,道:“是妈的味道。”   月饼里流淌出猩红的汁液,散发着一股铁锈味。   沈容瞄了眼里面的馅料,是生肉。   她脑海里跳出一个有点可怕的想法,收回看珊珊的视线,问佟焕和左家兄妹道:“爆炸前你们有没有听到有人说砰?”   佟焕和左家兄妹茫然地摇头。   “我听见了。”于尧走过来,道:“我感觉那是神的声音。”   左蓝疑惑:“有神藏在我们之间吗?”   沈容也觉得那声音像神的声音。   而且,那声音给她一种很奇特的感觉。   她只能确定自己听见了,但完全无法感觉到那声音是男是女,嗓音是怎样的。   沈容想了想,暂且按下这疑惑,环视四周,不见软软。   她在废墟中小心前进,在架子上看见了软软化作的纯白卡牌。   他又睡着了。   软软最近似乎变得很嗜睡呢。   沈容收起卡牌,和其他人一起坐在废墟下等血雨下完。   天空稍微又亮了一些。   世界的颜色由漆黑,变得有点像被黎明前的青黑。   黑暗中传来猫叫,是被沈容派出去找珊珊妈的腐尸猫们。   它们示意沈容跟它们走。   沈容背着月饼盖子当伞,和腐尸猫们走。   “尧哥!”   手镯区的玩家们急急地看向于尧。   沈容击杀巨鬼,找到珊珊满意的月饼,已经领先了他们一大步了。   这时候她还要出去找东西,于尧要是再不行动,那拉开的差距就更大了!   于尧团队的人道:“你喊尧哥做什么?外面下着腐蚀雨,你要出去自己自己出去啊!”   有人嘀咕道:“万一我们输了,被留在这儿怎么办?我们好不容易走到现在……”   沈容没走远,回眸看向那人道:“你想继续走下去,就自己出来。我免费分你一半月饼盒,你敢出来吗?”   话音刚落。   一个肉块“砰”的一声砸在沈容背着的月饼盒上。   沈容的身体往地上一冲,脊背差点被压垮。   这么大的冲击力,就算背着月饼盒,普通人也扛不住啊。   说话的人抿起嘴,连连摆手。   手镯区的玩家们情绪低落,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戒指区的玩家们则满含希望地望着沈容的背影,仿佛他们已经成为了胜利者。   其实他们要是真想出去的话,不用借沈容的月饼盒,把废墟中的薄板拆了,扛在身上也能出去。   但是他们不敢。   他们没把握像沈容那样被肉块砸了一次又一次,还能扛得住。   沈容是不可能给他们打白工的。   跟腐尸猫去找东西的路上,一直在想要怎么让这群人补偿她。   等出去之后,让他们把小卡牌全交给她,每人再交一张游戏奖励的卡牌出来,给她吸收?   嗯!可行!   沈容嘴角忍不住扬起。   一旁看着她的黑猫:“……”   这人笑得怎么那么像个奸商?   地上满是散落的肉块和被腐蚀出的坑洞。   沈容跟着腐尸猫们走到一处面目全非的空地上。   这里有许多腐尸猫分别蹲在不同的地方。   仿佛每一个蹲点,就是一个需要沈容挖掘的坑。   沈容拿出刀挖开第一个地方。   里面竟然是一张小红花贴纸。   挖开第二个地方——还是一张小红花贴纸。   沈容连挖好几个坑,分别挖出了小红花与小蓝花贴纸。   她把这些贴纸分成两份数了一下。   小红花和小蓝花贴纸的数量,恰好对应上了戒指区与手镯区玩家的存活数量。   其中,各有一朵小红花和小蓝花包了金边。   嗯?   该不会每个玩家都要有贴纸,才能离开这里?   沈容笑了。   这就更方便她向玩家们收债了,嘻嘻。   她收起贴纸,再看这些腐尸猫。   它们像是达成了一阶段的任务,走开了。   沈容背着月饼盒独自回休息区。   一路都在思考。   目前,珊珊故事的剧情,她已经全部知道了。   那位叔叔的所在之处,她也猜到是哪儿了。   但是珊珊妈的线索,她只想到一个。   而且是一个很不可思议,叫人毛骨悚然的线索。   回到休息区,玩家们纷纷问沈容跟那些腐尸猫们去拿了什么东西。   沈容没有回答,也没有掏出贴纸。   她在珊珊身边坐下,犹豫片刻,抱起珊珊,让佟焕和左家兄妹扛起月饼盒给她做挡棚,四人一小孩一起移动到离休息区有段距离的地方,避免说话被人听见。   珊珊坐在沈容怀里,抬头望着清冷的圆月失神。   沈容低声道:“珊珊,你真的不知道妈妈在哪里吗?”   珊珊不回答,抬手对着月亮做出拉弓的姿势:“咻——”   沈容不解地蹙眉。   这是珊珊第二次做这种姿势。   上次做这种姿势,是跟她说嫦娥的故事的时候。   嫦娥奔月,也不是“咻”的一下飞上去的吧?   沈容盯着天空看。   天空猫眼睁了开来,再次恶狠狠地盯着她。   不过它此刻好像不能对她做什么,眼神中多了几分急躁,还有几分类似“你等着吧”的情绪。   现在它不能对她做什么,不代表之后它不能做。   也许现在只是个安全时间,过了这个时间,它就又可以对她出手了。   沈容这么想着,脑海中的神经突然像被人敲了一下似的。   她看看月亮,看看猫眼,在内心模拟珊珊的动作,恍然大悟地双眸一亮。   珊珊提到嫦娥奔月的故事时,还特意提到了嫦娥的丈夫。   嫦娥的丈夫是后羿,珊珊的动作应该是在暗示后羿射日。   这里没有日可射,珊珊又喜欢月饼,偏爱月亮。   所以,珊珊暗示她要射的东西,应该是……   猫眼!   沈容对上了天空猫眼,思路越发清明。   她问珊珊道:“要到哪里才能找到咻——呢?”   珊珊不说话,扁了扁嘴。   射猫眼和吃月饼都是这一阶段要做的事,珊珊不说话,说明她已经给过提示了。   沈容沉思,默默复盘从这一轮开始时经历的一切,思考自己有没有忽略什么。   “砰”   一块肉块砸到月饼盒上。   沈容豁然开朗,把佟焕等人送回休息区后,独自扛着月饼盒往巨鬼爆炸的中心地带去了。   先前,鬼死后会掉落月饼。   而巨鬼掉落的月饼,是它随身携带的物品,不是它死后掉落的。   那么它死后会掉落什么?   巨鬼爆炸后留下了一个深坑,坑里积满了粘稠的血与油。   沈容趴在深坑边,开启海幽种之瞳朝里看。   在坑底,有一把通体挂满肉丝的弓,旁边还散落着一些白骨。   巨鬼死后,掉落的是弓啊!   只有弓,没有箭,旁边却有白骨……那么白骨应该是用来做箭的!   沈容欣喜地用触须将弓捞上来。   撇开弓上的肉丝,一把通体苍白的弓显露出来。   它白得和月光近似。   沈容拿起弓和白骨跑回休息区,让玩家们将白骨磨成箭。   玩家们立刻行动。   天空猫眼盯着沈容和玩家们,眼里的急躁越来越浓重。   倏忽间,它眼里的急躁消散了,变成了浓厚笑意。   沈容脊背一凉,回眸。   就见一颗巨大的眼珠子凭空出现在她身后,紧紧贴着她。   眼珠里涌出了硕大的水蛭,往她身上扑来。   沈容立刻将水蛭打开。   拳头打在水蛭身上,绵软滑腻的触感叫人作呕。   一只只眼睛包围了休息区,“唰”的一下齐齐睁开,盯着休息区里的所有人。   “我说过,你不杀了那个小丫头,我就杀了你朋友。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我要杀了你们所有人,哈哈哈!”   天空猫眼笑得眼睛眯起,眼里满是癫狂和垂涎之色。   “杀了你们,再把你们吃掉,嘻嘻嘻……”   眼睛中涌出奇形怪状的生物,疯狂地向玩家们进攻。   沈容一拳能打破一只眼睛,但打破了一只,它又会分裂成新的两只。   除了眼睛,还有竖起的巨嘴,如同长舌野兽,用舌头将一个个玩家卷入口中。   玩家们自顾不暇,没时间再把骨头磨成箭,有人对沈容叫嚷:“你快把那个小丫头杀了吧!”   有人怒道:“蠢货!就算杀了那个小丫头,它也不会放过我们!”   “你没看林湄上次选择不杀小丫头,她就赢了嘛!小丫头不能杀!”   “也许只是上一阶段不能杀呢?”   不管是戴戒指还是戴手镯的玩家,此刻全都分成了两派,为杀不杀珊珊而争吵。   甚至有人趁机偷袭珊珊,多亏其他人拦下。   由此,争吵上升为了动手动脚的争执。   看着玩家们打成一团,天空猫眼的攻势不再那么猛烈。   笑眯眯地欣赏一部分玩家们内讧,一部分玩家抵抗攻击的狼狈场景。   沈容沉声道:“珊珊是我带来的,怎么处置她我说了算!谁再偷袭她,我就杀了谁!”   她目光扫过众人。   佟焕和左家兄妹道:“我们和林湄是一起的,她要是抽不出空来杀你们,我们会帮忙的。”   他们的话是警告那群蠢蠢欲动的玩家,别抱任何侥幸心理。   于尧团队也和佟焕等人站在了一起。   沈容没有过多在意他们。   她背着月饼盒子,用盒做遮掩,海幽种肢体全都放了出来。   她闭上眼睛,一边用背须做防护,用触须磨骨箭。一边蓄力,将鳞粉堆积在肢体上,不立刻释放出去。   肢体上积满鳞粉的腺体变得清晰,如同花纹,几乎将她冰蓝水母色的肢体染成了金色。   沈容第一次攒鳞粉,几乎所有力气都用在了控制腺体和肢体上,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月饼盒都快扛不住了。   背后挡着她的月饼盒在各种攻击中摇摇晃晃,难以屹立。   突然,沈容背上一轻。   月饼盒被打飞了出去。   沈容瞳孔微缩,紧张得呼吸都屏住了。   虽然还没到积攒鳞粉的极限,骨箭也只磨好六根,但是没有东西遮挡,她不能再用这些肢体了。   瞬间,所有鳞粉喷薄而出,沈容收回了肢体。   玩家们听见月饼盒“哐”一声砸在地上,闻声望去。   就见青黑的天地间,有一娇小身影被无数星光包围着。   那些星光在她身边打了个旋,像烟花绽放般飞散出去。   青黑世界变得仿佛星辰闪耀的银河。   那些星光飞溅到眼睛和巨嘴里,散落到那些恶心的水蛭苍蝇身上,爆出一阵火花。   星星点点的火光,仿佛是一场地面上的烟花秀。   而那娇小的身影迅速拿起地上的弓与骨箭,对准天空上的猫眼,连续射了两箭。   天空猫眼惊恐地瞪大眼睛。   地上的玩家呆愣愣地看着沈容在“星火璀璨”中射箭的背影,嘴巴微张。   “她什么时候磨好的骨箭?”   “不知道……”   “那些星火是什么玩意儿?”   “不知道……”   玩家们突然感觉自己和沈容相比,就好像一群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的废物。   巨眼和巨嘴,她一个人就能够解决。   磨箭和射箭,她一个人就可以做到。   好像……她让他们帮忙,就只是在给他们一个出力的机会,但他们没有把握住。   两只箭射中了两只猫眼。   但是只射到了眼角。   沈容不太会射箭,仓促之下射偏了很正常。   她不慌不忙,再次举弓射箭,对身后的玩家们道:“傻愣着干什么?还有四只箭没磨呢!” 第210章 通神塔三层12   那些鳞粉灼伤了巨眼和巨嘴,没有完全将其打散。   玩家们一边跑过来捡骨头磨箭,一边继续攻击暂时丧失了攻击能力的巨嘴和巨眼。   天空猫眼眼角插着骨箭,眼眸有些扭曲。   它一次性把能差使的巨嘴和巨眼都用完了,眼下无计可施,只能对着沈容干瞪眼。   沈容接连放出四箭,正中猫眼眼瞳。   沉重的痛呼像山崩般响了一阵,巨嘴和巨眼散了,猫眼宛若流星般朝沈容等人砸了过来。   沈容和玩家立刻跑回废墟当中。   猫眼携着火光砸到她面前的瞬间,降低了速度,最后竟化作两颗普通的人类眼球。   沈容捡起眼球。   光屏出现。   这一阶段的评判依旧是沈容赢。   光屏上文字显示沈容所在的J休息区胜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   S休息区虽有翻盘可能,但可能性已微乎其微。   于尧及其团队很淡然,只有少数人烦躁地直揪头发,对着沈容和于尧瞪眼。   沈容摩挲着眼珠子,把眼珠递给被挖了眼珠的珊珊。   珊珊摇头,没有接。   沈容:“刚刚藏在天空猫眼背后的那个人,是打你的叔叔,你知道吧?”   沈容从察觉到猫眼的幕后换了“人”之后,就一直没再见到那只偏小的石像猫。再加上猫眼幕后新人那么害怕珊珊妈妈报复,她就猜到了天空猫眼幕后的人的身份。   唯一不确定的,是珊珊的身份。   珊珊有故事,应该不是负责这层通神塔的神。   可珊珊比她看起来要强大得多,甚至——沈容直觉她可能是自己目前遇到过最强大的“鬼”。   只是她隐藏得太好了。   珊珊歪了下头,道:“你要帮我杀了他吗?”   沈容笑道:“如果你想的话。”   珊珊捧着小脸想了一会儿,问道:“你确定?”   怎么?杀个鬼还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吗?   还是这层通神塔已经进行到了尾声?   沈容沉思片刻,道:“等会儿。”   她暂时撇下珊珊,清清嗓子,召集大家到面前,拿出两把小红花和小蓝花的贴纸,微笑道:“想要买我的贴纸吗?拿你们的卡牌来换。现在给不了不要紧,可以先欠着,留下你的姓名,到时候我会去收账的。”   玩家们瞥了眼贴纸,不以为意地道:“我买这个做什么?”   于尧敏锐地察觉到贴纸可能非同一般,上前来,掏出一把黄符,道:“我可以用符跟你换。”   沈容接过一张爆破符,随手丢出去。   能用。   收了黄符,她将一朵小蓝花贴纸交给于尧。   其他人议论纷纷,问于尧买这个做什么。   于尧道:“先前她跟那群腐尸猫出去了,回来的时候一声不吭的。这种小花贴纸,难道你们觉得是她闲着没事自己随身带的吗?”   玩家们闻言,明白过来——这东西多半是某种重要道具。   玩家们涌上前来,要和沈容交易。   沈容像个摆摊的,坐在地上让大家排队,一个个的来跟她换。   一旁的黑猫扫了沈容一眼后,猫瞳对着珊珊闪了一下。   珊珊悠闲的表情严肃起来,兀自对空气点了点头。   像是在答应某件事。   黑猫转身走入了黑暗中。   *   门徒余光瞥见那身穿黑袍的高挑男人又来了。   男人笑嘻嘻地走过来,道:“我这次来不是来问有关那位神的事。”   门徒微笑睨着他,眼神冰冷。   男人无视门徒对他的不待见,道:“我遇到一件想不通的事,想要请教第一门徒您。”   “我看到那位神对一个海幽种很是亲昵,看上去非常喜欢那个海幽种呢。所以我认为,要对这位海幽种多些照顾。”   “结果,那位海幽种在遇到了一个麻烦的爆炸时,那位神竟然轻笑着说了一声砰。给我感觉祂好像和以前没什么区别,还是那样的无情无欲,甚至有点恶劣没人性……啊,我不是在骂那位神,我的意思就是,祂当时说砰的样子,就像是对别人的死亡和痛苦很喜闻乐见呢……似乎不像是喜欢那个海幽种……”   门徒微笑打断道:“有话直说。”   男人停止了自己的铺垫,清清嗓子,道:“我想问问,那位神对那只海幽种到底是什么态度呢?我用不用对那只海幽种特殊关照?”   门徒道:“不用关照,你只需要尊敬那只海幽种。”   男人抬起下巴,拖腔拖调地“嗯”了好一会儿,笑道:“所以那位神应该还是很喜欢那只海幽种的吧?祂现在做的事是不是跟那只海幽种有关?祂会出现那样的异常反应……是因为祂在变化,陷入了混乱吗?”   “这都是为了那只海幽种吗?唔……可是祂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变化呢?要知道祂的变化,可是会影响我们所有生灵亡灵的灭亡的啊……是想让那只海幽种成为神吗?可是祂想让谁成为神,不是很简单的事吗?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男人突然恍然大悟地眼前一亮,道:“啊!该不会祂不止想让那只海幽种成为神,还想让那只海幽种成为神庭十三神中的一位吧?”   “不过神庭的神位已经被占满了,想要让那只海幽种得到神庭的神位,那就只有让一位神庭的神陨落……”   门徒听黑袍男人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微笑,抬手。   一缕白光钻入男人额心,男人像痴傻了似的,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白光重新从男人额心钻出来,回到门徒手中。   男人满面茫然地挠了挠头:“哎?我怎么到这里来了?”   他和门徒笑嘻嘻地打了声招呼,困惑地转身离去。   “是个很聪明的神。发现自己猜到了不得了的事,害怕被主人除掉,就特意来找我絮叨,想让我出手抹除他的记忆呢。”   门徒在脑内和其他门徒聊天。   “主人又在昏睡了吗?要是能再和她亲近一点,或许就不用这么麻烦——啊!”   说话的门徒声音戛然而止。   很明显被醒来的主人惩处了。   其他门徒一言不发,安安静静地为这位同事默哀。   过了好一会儿,第一门徒道:“主人又离开了。”   肯定又去她身边了。   *   沈容把贴纸卖得差不多了。   由于巨眼巨嘴出现,死了一部分玩家,所以她口袋里还剩下了一些贴纸。   口袋突然动了一下。   沈容垂眸,看见软软不知何时苏醒了,趴在她口袋边,眼巴巴地看着她。   见她注意到他,扑棱小翅膀飞起来,亲了亲她的唇角,然后落在她的颈窝里,亲昵地靠着她。   他脑海里琢磨着门徒闲聊时的话——再跟她亲近一点。   他也很想啊。   但是,她会愿意吗?   软软盯着沈容,目光逐渐痴迷,充满爱恋。   不愿意也没关系。   反正他早就做好最坏的准备了。   最开始的时候,他都没想过能亲到她呢!   沈容没有留意到软软过于炽热的目光,走向垂着头一声不吭的珊珊。   珊珊仰头,再次问道:“你会帮我杀了那个叔叔吗?”   沈容回答:“会。”   珊珊咧嘴笑了下,然后张开了嘴。   她的嘴像一个无限扩张的黑洞,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不断扩大。   大到仿佛她动动嘴唇,就能将玩家一个个地吞进口中。   珊珊抬手,手像橡胶似的变得柔韧,伸进了自己的嘴里。   过了一会儿,她把一个精神萎靡,浑身挂满食物残渣的男人从嘴里拖了出来。   这人出来后表情迷茫,仿佛仍不知身在何处。   珊珊笑道:“杀了他吧。”   她的肚子和她的嘴到底是什么做的?   怎么可以轻轻松松装下一个人?!   甚至——可能她的肚子里装的,不止一个人。   一想到刚刚他们竟然想杀一个这样可怕的怪物,玩家们脸色都有点苍白。   沈容拿起大刀干净利落地了结了男人。   心道一开始她还以为得帮珊珊复仇。结果,珊珊自己早就复完了仇,并且把仇人当玩物耍弄了不知道多久了。   那些石像猫,还有公园里的各种鬼……可能对珊珊来说都是玩具。   那些看似服从石像猫的腐尸猫们,也跟着珊珊一起在耍弄那些石像猫。   那么,珊珊的妈妈……   沈容的目光落在珊珊扁平的肚子上,道:“珊珊,你真的不知你妈在哪儿吗?”   珊珊摸了摸肚子,笑道:“在这里哦。妈妈永远和珊珊在一起。”   珊珊一直知道妈妈在哪里。   不过是配合玩家玩游戏,才一直装罢了。   妈妈在她的胃里,一直都在。   珊珊在地上爬行,向远方爬去,道:“最后一轮了哦。找到我,你们就可以通过通神塔啦。”   “不过,决定你们去向的,是最终的赢家。”   闻言,玩家之间的气氛凝重起来。   输赢是两个休息区的事。   赢家决定去向,是不是真的代表了赢的区才能离开这儿?   想到这一点,不同区看向沈容和于尧的目光都变得诡异起来。   戒指区的玩家想:要是除掉于尧,那我们不就稳赢了吗!   手镯区的玩家想:要是除掉林湄,或许我们还能争一争赢家之位!   他们不动声色,眼神阴沉,集体跑动起来,往珊珊离开的方向追去。   珊珊特意留这么一段追赶她的路给玩家,不就是在给玩家翻盘机会嘛!   两个区的玩家越是这么想,气氛越是剑拔弩张。   沈容感受到铺天盖地的恶意,停下脚步。   果不其然,其他玩家也跟着一起停下脚步。   他们哪里是在赶路,他们分明是想要伺机杀人。   沈容掏出自己的大砍刀,对玩家们道:“你们就在这里,不要动,等我到了珊珊面前,你们再过来。”   玩家们怎么可能听她的。   全都一声不吭,不以为意。   沈容也不多说,扛着砍刀往前走。   有玩家紧跟而上。   噗嗤——突然延长的砍刀刺穿了跟上沈容的玩家。   沈容抖了抖刀,把被刺穿的玩家从刀尖上甩下来。   那玩家没死,但也伤得够呛。   其他玩家吓得下意识顿住脚步。   有玩家想着从旁边走,沈容或许就刺不到他们了。   他们迈开步子。   砍刀突然再次延长,直接冲着他们的脖子横扫过来。   他们连忙蹲下,勉强躲过,心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沈容头也不回地道:“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再跟一步,我保证你们的头都会飞出去。”   玩家们不敢再跟,看向于尧,指望于尧去跟。   而于尧等人早就放弃竞争了。   他摩挲着贴纸,道:“我们已经失去选择权了,再争只会给自己树敌。”   “放心吧,我们不会被留在这里的。”   他猜的是对的。   不会有人被留在这里。   沈容走到珊珊面前,珊珊身边有一个身穿红裙的女人正陪着她。   这是珊珊吐出来的妈妈。   珊珊给沈容做了介绍,然后道:“开始选择吧。”   她指了指自己的两个深邃如黑洞的眼眶,道:“你想走哪条通道呢?”   沈容有些不可思议地道:“你的眼睛是离开通神塔的通道?”   珊珊笑嘻嘻地点头,道:“你选择哪个呢?通道后面,是不一样的休息区哦。”   “选错了,也许你的同伴会怨恨你。选对了,也许你的对手会怨恨你。”   珊珊示意沈容将两种颜色的金边花贴纸贴在她的眼下。   红色代表戒指玩家,蓝色代表手镯玩家。   等她做完选择,玩家们将凭借贴纸进入通道——也就是珊珊的眼睛。   沈容犹豫片刻,凭借直觉,将红花贴在了珊珊的左眼下,蓝花贴在了右眼下。   珊珊的眼睛没有扩张变大。   玩家们陆续到达珊珊面前,就见沈容拿着贴纸向珊珊的左眼伸出手。   眨眼间,她被吸进了珊珊的眼睛里。   珊珊转面对表情呆滞的玩家笑道:“拿着对应的贴纸进来吧。不可以走错通道哦,不然会被我吃掉的。”   玩家们排起队,战战兢兢地走近了珊珊。   沈容走在漆黑的通道里走了许久,总算看到了明亮的出口。   踏入那亮光中,一片堪比世外桃源的绿洲出现在她眼前。   绿洲中繁花茂盛,空气清新舒适。   有兔头人身和鹤头人身的服务人员整齐地排着队迎接玩家。   视线穿过繁花密林,能看到密林后是一座座精致如宫殿的建筑物。   这里比以前任何一个休息区都要好。   但是有一道漆黑的布格外的突兀。   黑布如同城墙般绵延出去,看不到尽头。   服务人员请沈容在出口处等待。   待所有玩家到齐,服务人员笑盈盈指挥玩家看向黑布。   唰——黑布被拉开。   布下是一堵透明墙。   墙外是一片废墟荒原,沙尘漫天,毒虫遍地,简陋的三角帐篷散布在其中。   戴手镯的玩家们正站在墙外的荒原里,与墙内的玩家们对望。   戒指玩家身后世外桃源映入手镯玩家们的眼帘。   他们瞳孔震颤,眼神逐渐被不甘和愤怒填满。   而戒指玩家看到墙外,也有些呆愣。   他们从没见过环境那么恶劣的休息区。   “欢迎来到第四层休息区。”   桃源这边的服务人员们齐刷刷地微笑喊道。   荒原里一个服务人员都没有,更没人对那里的玩家们说欢迎。   有的只是悄然在他们脚边盘桓的毒虫蛇蚁。   沈容看到了墙外的于尧。   他和他的同伴一起,正悄然远离其他玩家。   沈容很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做。   是一个区玩家中的最强又怎样?   为争取胜利奋力拼搏过又怎样?   当这位最强无法取得胜利,其他人只能在痛苦挣扎中眼睁睁看着赢家享受的时候,他们会不由自主地将怨恨撒到那位最强身上。   这份怨恨,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日益加深。   身处环境那样糟糕的休息区,从今以后,每一次休息,都是在绝地求生。   沈容不由得想:倘若选通道的时候,我选错了呢?   她无惧与众人为敌,却还是后颈发凉。   设计出这样休息区的神,恶意太大了。 第211章 四季之死13.1   “砰”——   玻璃墙外有人狠狠地对墙砸了一拳。   戒指区的玩家们都并不害怕墙外的玩家,却还是有人因为那敲在玻璃墙上的一拳浑身一怔。   服务人员在这时为玩家们送上了鲜花和礼物。引导玩家去服务大厅选择住所。   “哈哈,你们看他们……”   “好可怜哦。”   “还好我们赢了,不然我们也要住那样的地方了。我的天,他们那边地上的蛇,是眼镜蛇吗……”   “嘶——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有人为墙外的环境而内心震颤,有人却充满了恶意地小声嘲讽。   他们都对沈容投来了感激的目光。   沈容没有搭理他们。   凭借自己是最高级别的svip,她拒绝和其他玩家一起看房,让服务人员带她去包厢选了一座位于最高层的小宫殿。   沈容选好房后,等待付款。   良久,却没收到付款信息。   她看向兔头服务员:“不扣款吗?”   服务员红宝石般的眼瞳里毫无笑意,三瓣嘴却呈可爱的弧度扬起,道:“我先送你去住所吧。一切有关第四层服务区的注意事项,都将在稍后同时告知所有玩家。”   沈容点头,跟着服务员去了她的居所。   这里的所有房屋都是宫殿型,独门独栋的。   尤其她这位于高处的房屋,就仿佛站在天宫,能俯瞰整座桃源休息区。   转眸,亦能浏览到玻璃墙外,那荒芜苍凉的原野上一座座不堪摧折的小三角帐篷。   沈容躺下休息,抚摸着身边的软软,等待通知。   她睡了一会儿,翻了个身,察觉到口袋里有东西硌人。   哦对了!   她还没把那两颗眼珠子还给珊珊呢。   这两颗眼珠子竟然是可以带出来的吗?   沈容掏出两颗眼珠,打量了一会儿。   视野突然出现了变化——她看到了她自己的脸!   就仿佛她眼前出现了一个摄像头正对着她,摄像头将图像直接传进了她眼里。   沈容捂住正看着她的眼珠子,“摄像头”拍出的图像便不见了。   这眼珠可以充当摄像头用啊!   沈容有些惊喜,将眼珠收进重新开放了的空间里。成功了。   “可爱的孩子们,你们好,我是负责第四层的神。”   有声音从窗外飘来。   沈容跳下床跑到阳台上。   一位身穿棕色复古长袍,长发由木簪束起的俊秀男人浮在花林之间,满目慈爱地环视所有从屋里跑出来看他的玩家们。   “第四层休息区,与前三层不一样。你们在这里的一切开销,不用花一分钱,但是——”   “所有玩家,每周都必须进入游戏场游戏。”   “你们先前在游戏场中死亡,是会被负责神复活的,对吧?”   “但是在这里,我只会复活你们两次。第一次,死亡的全员都可以复活。第二次,死亡的人我只会复活一半。第三次,你们的生死伤病,都需要你们自己负责。”   话音落下,像一颗炸弹在水中炸开,水花四溅,吵杂声不断。   “什么意思?你的意思就是说我们以后在休息区也要拿命拼?”   “这里不是给我们休息的地方?怎么会有这样的规矩?!”   棕袍神莞尔,双臂一展,指向玻璃墙,道:“看到那边的休息区了吗?”   “想要不参加游戏场也可以。不参加的人,你们的住所,将会由桃源迁移到那里。而那里的玩家,倘若在游戏场中获得的隐藏积分胜过了你们中的某些人,他们也可以取代你们的位置,搬到这里来。”   “想住在仙境般的桃源吗?”   神笑得眼睛眯起,笑容却格外瘆人,“要努力来争取哦。不然,就会被踢出去。”   玩家们噤声,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他们望着玻璃墙外,有人嘀咕道:“不就是居住环境差了点嘛,总比在游戏场里丢了命强吧。”   话音刚落。墙外卷起一股黄棕的沙尘暴。   尘暴中一群饿得两眼发绿的野狼,迅疾地朝墙外玩家们的帐篷区攻来。   墙外玩家们立刻反击,抵御进攻。   鲜血在黄沙中喷溅。   有狼血,有人血。   “这样的攻击是随时都会出现的。毕竟野外嘛,野兽就是多呀。”   棕袍神温声笑道:“打赢了那些狼,还可以拿狼肉做食物呢。啊,狼皮也许还能做衣服。其实也挺不错的,对吧?”   墙内的玩家们嘴唇抖了抖,脸上血色逐渐褪去,说不出话来。   比起狼群的进攻,更让沈容在意的是:那些戴手镯的玩家们面对如此突然的袭击,竟然没有丝毫惊慌失措,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就好像他们不是第一次住在这样的环境里,已经对兽群的突然袭击习以为常了似的。   沈容默默观察着那些玩家。   棕袍神又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注意事项,离开了。   住在墙内的玩家们都有点失魂落魄地回房,一想到今后的休息区将不再安适,每个人一时半会儿都有些难以接受。   沈容则在阳台坐下,拿了神域文字的字典和之前得到的巫女符阵笔记学习,时不时抬眸看看墙外玩家,观察他们的日常生活。   在墙外那样恶劣的环境中,那群手镯玩家适应良好。   只是偶尔瞥向玻璃墙内,眼里会饱含怨念。   沈容本以为他们的怨念是因为生活环境的巨大落差。   但现在看来,他们的怨恨好像没有那么深,更多的是一种不甘心的愤怒。   这群手镯玩家到底是什么人呢?   以后在游戏中,会不会遇到他们?   沈容在学习和观察思考中,等到了休息时间结束,被送进了新的游戏中。   耳边是小雨淅淅沥沥的声音,有零星车鸣和闲聊的人声混杂其中。   睁开眼。   夜市的霓虹灯光透过雨幕,斑斑驳驳的映入眼帘。空气中有雨天特殊的潮湿气味钻入鼻息之间,并不好闻。   环顾四周,她正身处公交站台,身边站着几名穿着打扮都比较成熟的男女。   沈容从他们的交谈里听出,这群人是刚刚下班,在等公交。   而她手上正拎着个包和一把伞,穿着和那些人近似。看样子也是个社畜。   沈容抬眸看了眼站台上的电子显示屏,上面的红色数字显示为【23:35】。   她低头翻起了自己的包,寻找能提示身份信息的物品。   包里是正常女性会随身携带的物品。   能透露出信息的有工牌,上面显示了她所在的公司名称。   还有一个手机。   手机备忘录上没什么信息,但是地图软件上标注了家和公司的信息。   通过地图软件,还可以看到她要乘坐的公交车是7路。   软件显示,7路刚刚过去,还有最后一班车,是在23点50分。   沈容在站台长椅上坐下,在此等公交的人们陆续离去。   周围逐渐变得清冷。   夜深了,寒意也加重了。   又是开局碰不到其他玩家吗?   这样的开场……如果碰到危险,实力不够,很容易死。   这游戏较之先前,变得更加残酷了。   “小姑娘,小姑娘……”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容透过站台间的缝隙,看见一个身形佝偻,穿紫红衬衫的老人正站在人行道的树下。   那里的路灯坏了,光线昏暗。   老人被雨淋得不轻,头发和衣服都湿哒哒地黏在她皮肉下垂的身体上。   “小姑娘,能不能过来接我一下,我想到站台那儿躲下雨。雨下大了,这树挡不住雨了,一下子把我浑身都淋透了。”   老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恳求,说话有点含糊不清,像嘴里含了东西。   沈容开启海幽种之瞳打量她。   身上没有阴气,也没有鬼气。   她看了眼时间,23:49了。   她要是过去接老人,再回来,很有可能错过公交。   但是大半夜突然冒出个老人问她借伞也很奇怪。万一是什么重要剧情呢?   沈容把伞丢向老人,道:“你自己打伞走过来吧。”   老人垂眸看了眼沈容砸过去的伞,愣了两秒弯腰捡起,打着伞颤巍巍地走过来,道:“这里天天下雨,我也是老糊涂了,今天出门竟然忘记带伞了。”   嗤——   老人还没走过来,7路公交在沈容面前停下,公交门打开。   沈容走到门前,扶着车门对司机,指了指身后打伞的老人:“师傅,能不能稍微等一小会儿,我等她把伞拿来还给我。”   师傅从驾驶位的隔间里探出头来望沈容身后看了眼,坐正了身体,语气生硬道:“我们公交公司有规定的,要按时把车还回去的。今天雨大,本来路上就耽搁了,实在是等不了。你要么现在上车,要么就自己想办法回去吧。”   说着,他向沈容皱了下眉,使了个眼色,就要按下关门键。   沈容立刻上车。   车门一下子关上,将就差一步就要到达站台的老太太隔绝在外。   公交车绝尘而去。   沈容透过玻璃窗看见那老太太举着伞,仰着头,似乎在说什么。   但雨下大了,沈容看不清她的口型,也听不清她的声音。   豆大的雨珠砸在公交车上,噼里啪啦响。   车内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   车上除沈容和司机外,坐了两名靠窗的公司职员,都是一脸疲惫地低着头看手机。   沈容假装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们一眼,手扶着驾驶位的隔间墙板道:“师傅,你刚刚给我使那眼色是什么意思呀?”   师傅抿唇不语,似乎有所忌讳。   沈容随意在一个位置上坐下,瞥见公交车上挂着一个玉牌。   根据沈容从笔记上学习到的一些知识来推断,这玉牌像是专门用来辟邪的。   沈容抱着包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目光落在窗外夜色中的城市里。   一站站公交站台向后移动。   雨水在玻璃窗上汇成水流,模糊了沈容的视线。   但沈容发觉不对劲。   她趴在窗户上眯起眼睛仔细看窗外。   夜色里,似乎每一站的公交站台都有三个身影,其中两个打伞,一个没打伞。   他们离车越来越近。   沈容问司机师傅道:“师傅,还有多久到玉湖小区啊?”   司机师傅道:“还有一站路。”   一站路眨眼间就到了。   司机师傅打开车门。   车上的两名职员跟沈容一起下车。   三人站在车门,一抬眸,看见站台上的三个身影,全都怔住了。   沈容一眼便看出其中一个打伞的老人,是她先前借伞的那位。   其余两个身影,和另外两个职员似乎有什么故事。   沈容瞥向身旁的两名职员,道:“玩家?”   他们略显惊讶,目光在彼此身上转了一圈,点点头。   沈容率先下车。   他们看着站台的人,迟疑了一会儿,才下车。   “小姑娘,你怎么不拿伞就跑了呀。”   老人笑容可掬地走近,把伞递给沈容。   沈容也笑道:“老太太,你跟了我这么久,把伞给了我,你怎么回家呀?”   四下宁静一片,除了站台这里有人,其余地方都没什么人,就连车也少。   许多店铺都关了门。   这雨夜阴凉刺骨。   老人的笑保持不变,逐渐变得诡异起来。   “家啊……我跟你回家去好不好啊?”   沈容闻到老人身上有一股鱼腥味,衣服上还沾了些许浮萍,手指间有淤泥,将伞把都蹭脏了。   沈容接过伞,掏出纸巾擦干净,道:“好啊,不过我担心你命不够硬,跟我住,会被我克死。”   老人表情略僵。   另两位和两个“人”僵持住的玩家立即反应过来,也跟着说自己命不好啊,容易克到别人,害别人倒霉什么的。   沈容虽没听见另两人跟玩家的谈话,但从他们的反应也能看出,另两“人”也想去玩家家里住。   老人叹道:“我年纪大了,有什么克不克的呢。我儿子嫌弃我年纪大不好照顾,我现在其实都不知道该去哪儿。”   沈容同情地看着老人,怜悯道:“真可怜,那你跟我走吧。”   她望向和另外两名玩家僵持住的两“人”,听见那两“人”也说不怕克,不怕倒霉,笑盈盈地道:“你们都不怕呀?那不如都来我家住吧?”   两名玩家:“……”   三个“人”:“……”   她难道没看出来他们有问题吗?   两名玩家拧着眉冲沈容使眼色。   ——不能让他们跟着回家啊!鬼片你没看过吗?!跟着回家有什么后果你不知道吗?   沈容无视两名玩家,热情地拉住三“人”,道:“我这个人,就喜欢热闹。”   另外两“人”身上也有一股鱼腥味,浑身湿漉漉的,状态和老人近似。   它们和老人对视一眼,想要挣脱开沈容。   却发现沈容力气大得很,它们根本挣脱不开。   原本脸色就苍白的三“人”,脸变得更白了,笑眯的表情也转变为忐忑。   ——这女的这么主动,肯定有问题!   “还是算了吧,看你这打扮,你明天还要上班呢吧?我们就不打扰你了。你这份心意,我们心领了。”   “哎呀,你真是个好姑娘。你一定会转运,变得不再克人的。”   三“人”笑盈盈地转动手腕,僵在原地,试图不被沈容拖着走。   沈容转面对它们笑道:“你们说来住就来住,说不住就不住,当我家是开旅馆的呀?”   “今天,你们不想住我家,也得住。”   送上门来的“人”,正好带回去盘问信息。   她已经提醒过它们了,是它们自己说不怕的,她怎么可能让他们跑了呢。   两名玩家打着伞站在站台,就见暴雨中,沈容一手打伞,一手抓着三“人”的衣服,把它们往小区里拽。   三“人”极力挣扎,连声赔笑说不用了。   但沈容依旧“热情好客”,笑说:“别逼我揍你们。”   强行把它们全都拖进了小区。   “卧槽……好猛啊。”   两名玩家不自觉地感慨一声,打着伞,跟上沈容。   “我们都说不用了!”   砰——伞被三“人”的挣扎掀飞出去,撞在一旁的垃圾桶上。   暴雨从沈容头上浇下,瞬间打湿了她全身。   不知是夜色太过深沉,还是她情绪不好。   两名玩家躲在暗处,发觉沈容的眼神有些阴沉。   三“人”身形在雨幕中变得扭曲,皮肉内像有硕大的蠕虫鼓动,撑得它们身上的衣物起起伏伏。   “本来不想直接对你动手的,担心不合规矩。你非要纠缠不清呢。”   老人的声音竟变成了年轻女性的声音。   “反正这里只有我们三个,就算不按规矩来,吃了她,也不会有其他鬼知道吧?”   其余两“人”狰狞地阴笑起来。   沈容瞥了眼躲在小区门口的两名玩家,对三“人”道:“你们都是鬼啊。鬼还要守规矩?”   三只鬼的身形涨大,释放出威压。   竟全是鬼兵级。   躲在暗处的玩家准备伺机开溜。   却见沈容原本阴沉的表情又重新有了笑意,眼里甚至流露出了兴奋的光,就仿佛看到了心仪的猎物。   她笑道:“原来是鬼兵啊,你们都已经修炼出了鬼心吧?” 第212章 四季之死13.2   “这样吧,我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你们主动答应从今以后做我的手下,帮我办事。要么,我打到你们答应做我的手下,并且还要把鬼心交给我。”   沈容祭出契约卡牌,道:“给你们一分钟时间考虑。”   她做好了准备和三只鬼开打。   然而三只鬼的身形却逐渐恢复正常。   它们盯着她手中的卡牌,问道:“那个东西,可以强制让我们做你的手下?”   “那它能不能强制让别人做别的事?”   沈容:“能。”   三只鬼微微低下头。   其中的老人鬼捡回伞,给沈容打上,道:“外面雨太大,说话不方便。我们跟你回家再说。”   沈容打量这三只鬼,暂时收起了卡牌,领它们回家去。   看这三只鬼方才气势汹汹的模样,她还以为要跟它们打一场呢。   结果——它们看上去好像都有所请求。   沈容拿出包里的钥匙,找到她居住的1502号公寓房,开门,进屋。   这是一间单身公寓,整体风格简约清新。   但房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闷热。   沈容把伞丢在门口,拧了拧湿漉漉的衣衫,进屋,开窗。   三只鬼迟疑着跟进来,坐在了门口。   它们有些拘谨地道:“我们可以把鬼心给你,但是我们想请你帮我们一个忙。”   沈容心下疑惑——什么忙竟然能让三只鬼甘愿交出鬼心?   “说。”   老人鬼道:“我是在雨天,出门散步的时候,不小心跌进了富阳湖里死去的。我的尸体还在富阳湖里,我想让我的儿子来接我回家。还想和他见一面。”   中年人鬼道:“我是爬山的时候猝死的。我和妻子在前几年离了婚,我把财产和儿子都交给了我妻子。我离婚之后一直没有再见过他们。我孤家寡人一个,独自呆在这个城市,没有朋友也没什么亲人,死后也没什么人找我……我感觉太孤独了,真的很想和他们再见一面。”   年轻女鬼道:“我忘了我是怎么死的,可能已经死了很久了吧。但我想见我男朋友一面。”   沈容有些奇怪:“这些事,你们自己办不到吗?”   三只鬼垂眸摇头:“他们只是普通人,看不见我们。”   沈容:“那我能看见你们,你们怎么一点都不惊讶?我难道不是普通人?”   三只鬼摇头道:“有一种人能看见我们,我们也不知道这种人有什么特殊的。你就是这种人。”   所以他们对沈容能看见他们并不感到奇怪。   沈容记下这点,又问老人鬼道:“你先前说这里天天下雨是怎么回事?”   “这座城市就是这样啊,一到晚上就会下雨。有时小雨,有时暴雨。”   三只鬼望向打开的窗户,苍白的面庞都有些忧郁。   三只鬼的要求似乎不算难事。   但沈容只是口头答应,没有跟它们签订契约。   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试探着要三只鬼先交出鬼心来。   三只鬼犹豫了几秒,竟然真的直接把鬼心交了出来。   它们变回了腐坏的模样,虚弱得阴气和鬼气四溢,脸上浮现出期盼的笑容,对沈容道:“麻烦你啦。”   这三只鬼怎么跟以前她遇到过的都不一样?   沈容收了鬼心,心里直犯嘀咕。   她去浴室洗了澡,换上干净衣服,关灯上床。   三只鬼静静地坐在门口,似乎打算等她履行完承诺再离开。   它们身上鬼气浓郁,呆在屋里像三台制冷空调。   沈容裹紧被子问它们道:“你们之前还说,不按规矩来也不会被其他鬼发现是什么意思?你们鬼之间还有默认的规矩?”   三只鬼道:“规矩啊,就是一般情况下,我们不能主动吃人。只能跟着一个人,等她精神崩溃自己死亡,才能在她死后吃了她的身体。”   “她的灵魂,你们不吃吗?”   “死后大家就都是鬼了。有些凶狠的鬼会吃其他的鬼,但我们是不吃的。”老人鬼轻叹:“我吃人,只是想变得更强大一点,回家的时候,能够让我儿子看见我罢了。”   中年男鬼和年轻女鬼也低头轻叹。   他们的想法,和老人鬼差不多。   沈容不用动手就获得了三颗鬼心,这三只鬼又无偿给她提供了各种信息,按理说她该很开心才是。   可她的心里闷闷的,就像这间闷湿的房屋一样,有点透不过气。   这种感觉很奇怪。   沈容眉头微紧,闭眼浅眠。   翌日清晨被手机上设定好的闹钟叫醒,沈容洗漱完毕出门上班。   一夜雨过,地上湿漉漉的。   一不小心便有脏水溅到她腿上,叫人心情烦躁。   挤上清晨的公交,再转乘地铁。   一路上,大家就像沙丁鱼挤在罐头里一样,麻木又呆板地挤在一起。   沈容在车上,莫名有些喘不上来气。   她直觉很不妙。   比遇到难打的鬼还糟糕。   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了她出现这种状况。   昨晚她疑心是三只鬼在影响她。   但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   三只鬼对于她这个社畜身份很是理解,没有强行跟着,只说会在她下班后,去她公司前的站台等她。   这一路她都是一个人。   却还是感觉胸口闷闷的。   沈容走进公司,有些人主动和她打招呼,她一一记下这些人的名牌和样貌,跟他们一起进入公司,再通过观察和手机上信息的小提示找到自己的工位坐下。   一早上都很平静。   沈容有种自己好像真的变成了普通公司职员的感觉。   “林湄,去卫生间吗?”   隔壁桌同事对她挤眉弄眼地笑,邀她一起去带薪上厕所。   沈容点头跟上。   卫生间是整层楼的小公司公用的,属大楼管理。女卫生间被刷成了热烈的大红色。   沈容和同事分别走进相邻的两个隔间,听同事闲聊抱怨客户烦人。   一低头,却见马桶里有一颗干缩得像木乃伊的人头躺在马桶水里,枯黄的发丝在水中散开,干巴巴的眼珠子像晒干的桂圆一样浑浊。   它盯着沈容,干瘪起皮的嘴巴轻动,道:“我出不去了,你能帮帮我吗?”   它声音细弱,有点像小孩子。   沈容退出卫生间,从工具间里找到马桶搋子,准备对这颗人头下手。   它忙道:“不是这里,我在一个很黑的地方。”   沈容:“那你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它道:“我不知道。我很想出去,听见有水声,就觉得有人,然后稀里糊涂地顺着水管飘到了这里。”   它表情纠结而又难过。   沈容的心像被抽了一下,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哀伤。   “林湄,你干嘛呢?”   同事上完厕所探头过来,看了眼沈容手上的马桶搋子,又瞥了眼马桶,忽的惊叫一声。   不等沈容问话,她指着马桶道:“这里面怎么有条鲶鱼?”   她拍下照片,说要联系大楼的物业。   鲶鱼?   沈容盯着马桶看了一会儿。   这分明还是人头,她看不见鲶鱼啊。   “真的好难受,帮我出去好不好?”   那颗人头再次开口对她说话。   沈容问同事:“你听到什么了吗?”   同事惊奇道:“哎哟,鲶鱼吐泡泡了。”   很快,大楼物业人员过来查看。   同事和沈容一起回公司。   沈容离去时放慢脚步,看着大楼物业人员把人头夹出来,放在一个盆里。   他们表情没有任何异样。   似乎在他们眼里,盆里的只是鲶鱼。   可沈容却看到,那颗干瘪的人头一直在用绝望的目光盯着她。   “我们刚刚上厕所,在厕所里看到了一条鲶鱼。也不知道从哪儿游过来的。”   “鲶鱼啊,多大?”   “这么大一条!”   “这么大啊!该不会是那条吧……”另一个同事犹疑道。   沈容敏锐地察觉到有故事,跑去问道:“哪条?”   同事道:“这大楼有个传闻。说是几年前楼下保安带他小孩儿来公司之后,那小孩儿失踪了。听说那天保安买了条鲶鱼准备带回家烧的,结果小孩儿和鲶鱼一起不见了。”   “啊……”   “会不会是鲶鱼和小孩儿一起掉进了化粪池里,小孩淹死了,鲶鱼靠吃小孩儿和粪便活下来,长大后顺着管道游上来了?”   同事们闻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浑身抖了抖,道:“别说了,瘆得慌。”   拍了鲶鱼照片的同事脸紧皱着把鲶鱼照片删了。   沈容琢磨着这事,打算找时间去化粪池看看。   一转身,手肘碰掉了同事桌上的报纸。   她道了声抱歉,捡起报纸,却见报纸上赫然报道了富阳湖捞出一具尸骨的新闻。   透过新闻模糊的照片,能看见岸边除了有打了码的尸体,还有和老人鬼一模一样的紫红色花纹衬衫,只不过褪色腐朽了许多。   目光向上,落在报纸上的日期上。   这已经是前两天的新闻了。   沈容拿出手机搜索相关报道。   说是警方通过技术手段已经找到了尸骨的家人,家人千恩万谢什么的。   不用她忙活,老太太的事就这么解决了?   沈容回到工位,午休的时候询问了大楼物业,找到了化粪池。   化粪池的水泥盖盖得很严实,怎么看都不像有地方能让小孩儿掉下去。   沈容到化粪池上的水泥盖上踩了踩。   突然,她脚下石板晃动。   “哎……”   她在刹那间听到一声叹息,难分男女,连忙跳到一旁的安全地方。   怎么回事?   沈容再看那化粪池水泥盖,盖得依旧很严实。   她开启海幽种之瞳,看见水泥盖间有淡淡的怨气溢出来。   化粪池里有鬼?   沈容眉头微紧。   这……她总不能把触须伸进去,把里面的鬼抓出来吧?   沈容思考片刻,找到在公交站台前等她的三只鬼。   让他们到公司偷用大楼的物业电话报警。说听到人说以前往化粪池里抛过尸。   三只鬼做完这些,沈容将老人鬼家人已经找到它的消息告诉了它。   老人鬼顿时喜上眉梢,就等沈容忙完工作,下班后带她回趟家。   下午,警方来捞尸。   这一行动引起了全大楼的注意,同事们纷纷趁着摸鱼的功夫从窗边偷看楼下的情况。   很快,警方从化粪池里捞出两具尸体。   一个小男孩,一个女人。   两人都已经被啃成了白骨,骨头也有些被腐蚀了。   有物业的人在警方旁边许是跟警方说了大楼的传闻。   警方立刻联系上了正在休假的保安,让他过来认尸。   沈容借口上厕所,和同事一起跑下楼去围观。   围观的人不少,就见赶来的保安呆愣愣地看着那两具尸骨,又看看今天刚被捞上来、放在盆里的鲶鱼。   那盆里的鲶鱼在沈容眼里仍是人头样。   沈容在繁杂的议论声中,听见人头带着哭腔说:“叔叔,那是我妈妈吗?”   而在其他人眼里,它只是一条在吐泡泡的鲶鱼。   “砰”——保安突然情绪激动地砸了盆,抄起一旁的不锈钢夹子朝鲶鱼打去,两眼通红,恶狠狠地道:“你竟然吃我儿子!竟然吃我儿子!”   别人眼里,鲶鱼在地上拼命挣扎扑腾。   沈容眼里,那人头被不锈钢夹子戳打得头破血流,凄惨而又绝望地叫喊着:“叔叔!是我!我不是鲶鱼……我不是鲶鱼呜呜呜……”   旁人连忙拦下保安。   保安拼尽全力,将夹子插在了鲶鱼头上。   鲶鱼扑腾几下,不动了,血混着水流了一地。   沈容看见,那不锈钢夹子插进了人头的眼睛里。   人头呆愣愣地叫了声:“叔叔……”   眼皮上下碰了碰,合上了眼睛。   为什么它叫保安叔叔,而保安却说它是儿子?   沈容问同事有关保安一家具体的事。   同事道:“哦,这个儿子是保安老婆带来的,不是他亲生的。”   “母子俩不知道怎么回事,都死在了化粪池里,哎……可怜。”   其他同事道:“保安更可怜,这么多年一直在寻找老婆和继子,结果却……”   沈容直觉有古怪。   回头看了眼正被众人安抚着的保安,还有地上一动不动,眼里插着夹子的人头。   人头此刻在她眼里,竟然也变回了鲶鱼。   这是怎么回事?   沈容眉头微紧,一转眸,余光瞥见三只鬼跑到公司门口来看热闹了。   它们躲在阴暗处对沈容挥手。   沈容和同事打了声招呼,走向它们。   它们伸长脖子看保安那边的情况,问:“找到尸体了?那个保安是尸体的家属?”   沈容点头,说了从同事那儿了解到的具体情况。   中年男鬼表情突然凝重起来,有些结巴地问道:“那,那个小孩叫什么名字啊?”   沈容道:“不清楚,不过好像是跟他妈姓,听别人说姓何。”   “啊……”中年男鬼颤抖地发出短促的声音,嘴巴张了张,不顾太阳照射,跑向了两具尸骨。   “哎!”   老人鬼和年轻女鬼想拦,没拦住,收回伸出的手,担忧地拧起眉头。   男鬼刚没了鬼心,本就很虚弱。   在阳光下跑了几秒,脸和嘴唇便都苍白起皮了。   沈容连忙脱了外套跟上它,举起手机将外套兜在它头上。   男鬼跑到鲶鱼旁,看见被夹子插着的鲶鱼,腿间一软,扑通跌坐在地上。   它仓皇地爬向鲶鱼。   沈容把外套降下来给它遮阳,也不管别人看她有多古怪了。   “哎,你干嘛!”   有人来拉闯入封锁区的沈容。   他们看不见鬼,沈容也无法对他们解释,被他们拉开。   她眼看着中年男鬼在阳光下一点一点像灰烬般飘散,而它却像毫无察觉般,双手颤抖地在鲶鱼周围,不敢碰的样子。   沈容把外套丢给老人鬼和年轻女鬼,让它们过来给男鬼遮阳。   它们跑过来,三鬼挤在一起看着鲶鱼。   鲶鱼闪了闪,又变成了人头的样子,一只眼睛满是污浊的血,虚弱地睁开另一只眼睛,干缩的嘴唇动了动,迟疑道:“……爸爸?我……不是鲶鱼……”   它低低地呜咽。   沈容心里像被加了一块秤砣。   本来就很沉闷的心脏,变得更加沉重。   这个游戏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听见的那声叹息,又是谁叹的?   沈容揉了揉眉心,做了个深呼吸,平复心绪,镇静地示意三只鬼把鲶鱼带过来。   疑问很多,那就先从能查的查起。   比如说,中年男鬼的前妻和儿子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沈容正这么想着,突然在人群中看见了昨天遇到的一名玩家。   他看着男鬼和鲶鱼,一脸懊恼,仿佛意识到了自己错失了什么。   ——他错过了一个发现重要剧情的机会。 第213章 四季之死13.3   众人仿佛看不见那凭空飘起的外套,更看不见外套下哽咽着说不出话的中年男鬼。   警方将尸骨和鲶鱼一起带走。   保安被众人簇拥着安慰了几句,跟着警方离开。   而中年男鬼——这位真正的父亲,却只能和其他三只鬼一起躲在外套下看着他们离开。   沈容走上前,带它们到暗处躲着,拿回了外套。   中年男鬼五官皱在一起,满脸褶皱,想哭哭不出似的,指着离去的警车,手指发颤。   “怎么就,怎么……”   他咳了几声,捂着脸失声痛哭。   变成鬼后,努力变强大的唯一心愿就是再和家人见一面。   可这一面,却打破了他对家人所有美好的期许——他的家人全死了。   老人鬼安抚地拍着男鬼的背。   沈容道:“与其在这儿哭,不如去调查你儿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她取出男鬼的鬼心,递到男鬼面前,道:“暂时借给你用。”   沈容和他定下契约。   只许他去调查,但不能贸然行动。查清儿子死因后,就要把鬼心还回来。   男鬼接过鬼心颤声道谢。   有了鬼心,他收敛了阴气和鬼气,潜入地下,跟随警车去调查了。   老人鬼和年轻女鬼唏嘘不已。   沈容让她们俩在大厅等候。答应等她下了班,就先带老人鬼去看她的儿子。   老人鬼连声道谢。   年轻女鬼有些愣神,抿了抿唇。似乎是因为还没得到任何有关男友的消息,有点伤感。   沈容拍拍她的肩膀,走进电梯,上楼回公司。   电梯内灯光明亮。   四周八方的镜面墙壁倒映出沈容各个角度的模样。   沈容侧目看镜面里的自己。   她眉眼低垂,表情略显难过。   沈容有点奇怪:怎么会作出这种表情?我并不难过啊。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对着镜面扯动嘴角笑起来。   镜面里的她做出同样的动作,笑了起来。   但眉眼间仍有化不开的哀伤。   沈容盯着镜面里的自己眨了眨眼。   叮——十三楼到了。   这是沈容公司所在的楼层。   沈容进了公司,问同事道:“你看我,会不会觉得我很难过?”   同事抬眸看了沈容一眼,从抽屉里拿了颗糖递给她,道:“吃糖心情会变好一点。”   沈容:“……我看上去很难过吗?”   同事对她笑道:“看到保安那样的事,会难过是很正常的。你可能太有同理心了,所以一时半会难以调节情绪吧。吃颗糖吧。”   沈容摸了摸自己的脸,揉了揉眉心。   她确定自己并没有难过。   但这一下午同事总会和她一些甜食,让她别再为别人的事难过了。   一下午都在同事的安慰和投食中度过,沈容不仅没有难过,心情也很好。   可下班的时候,领导和她同一个电梯,与她分开时特意停下脚步道:“好好调整一下心情吧,别让别人的事影响到你自己。”   沈容看了眼电梯镜面里的自己,眼尾耷拉着,嘴角微微下撇,眼底水盈盈的。   怎么回事?   沈容心里琢磨着,出门和老人鬼、年轻女鬼坐车去老人鬼的儿子家。   老人鬼的儿子住在城中村。   走进村中的小巷,一眼就能看见一栋墙底长有青苔和霉斑的小平房。   那便是老人儿子一家的住所。   老人鬼急匆匆地走过去,笑道:“到了,到了。”   沈容走到门前。   布满裂缝的木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混杂难闻的剩菜味。   透过缝隙能看见一家五口坐在昏暗的客厅。   家中小孩正专注地看动画片,大人正在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老人鬼看到小孩,惊喜地道:“我有曾孙女了!”   话音落下,门里一道声音突然抬高了音量:   “接回来埋在哪儿?谁有时间去接?你真是张嘴就来,一点都不考虑实际情况。”   一位将近六十岁的妇人敲着碗筷翻了个白眼。   她身边头发花白的男人沉默不语。   “不是我不孝顺,我们家这种情况,哪有闲钱买墓地?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了。活人都过不好,哪有钱管死人?”   “就把她丢那儿,政府会管的。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去找你妈,这会儿你妈死了,你装什么孝顺啊!”   “好了!小孩在这儿看动画片,你们说什么呢!”   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沉声呵斥。   “要是她没被捞出来,一直沉在湖里多好……”   妇人扒着白饭嘀咕。   老人鬼脸上的笑逐渐僵硬褪去,缓缓低下头来。搭在门上的手瑟缩地收回来,像是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沈容的心莫名又重了一分。   她问老人鬼道:“还要跟他们说句话吗?”   老人鬼失魂落魄地摆手道:“不,不了……”   她转身颤巍巍地离开,背影更显单薄佝偻。   年轻女鬼跟上老人鬼,搂住老人鬼的肩膀说了几句话。   沈容与她们并排走。   就见老人鬼双唇紧抿,盯着巷里潮湿的地面失神。   啪——   一滴雨点落在沈容脸上,冰凉。   下雨了。   沈容撑起伞,将伞分了一半给老人鬼和年轻女鬼。   一人两鬼静默无言地到公交站台坐下。   车辆来来往往,人群走走停停。   雨逐渐下大,打湿了地面,在积水里溅出一朵朵水花。   空气湿润,仿佛湿进了肺里,叫人感到些许窒息。   一滴水珠落在手背上。   温热的。   沈容抬手抹了下眼底,有水迹。   她竟然哭了。   可是她并没有很难过啊!   一条手帕递到她面前。   沈容抬眸,是一个穿着僧袍,长发束在帽子里,容貌极其艳丽的小尼姑。   小尼姑为她擦脸,目光像一只无形的手抚摸着她的面颊,笑道:“施主,要不要帮忙呀?”   是封政。   他的眼神,总是能让沈容一眼就认出他。   年轻女鬼和老人鬼见封政过来,瑟缩的抱在了一起,满面畏惧。   封政在沈容身边坐下,亲昵而又自然地挽起沈容的手臂,靠在她的肩头。   沈容没有与他过多寒暄,就像是遇见了一个很熟悉的朋友,直接说自己想说的话:“你有什么能告诉我的吗?”   往常,封政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今天他却有些反常,道:“你想从我这儿知道有用的信息,总得先哄哄我吧。”   沈容愣了下,道:“你要我怎么哄?”   封政眼底满是狡黠,像个小狐狸似的眉尾轻扬,唇角微勾,道:“我要跟你一起睡,到了被子里再跟你说事。”   沈容抬手,戳了下他的额头:“适可而止。”   不过却没拒绝。   年轻女鬼和老人鬼稀奇地看了沈容和封政一会儿,发觉这两人是认识的,而且关系似乎很亲密,不再那么畏缩,但对封政仍是畏惧的。   沈容还要去找年轻女鬼的男友,暂时不打算回家。   年轻女鬼将男友住址告知沈容。   男友住在老城区。   晚上通往老城区的公交很少,而且今天的车还晚点了。   沈容等到快十点才等来一班。   雨势渐大。   封政和沈容要带着两鬼一起坐公交,然而公交车门口挂了辟邪的玉牌。   两鬼上不了车,只能自己跑去城郊。   沈容和封政上了公交车,车上人不多,二人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   公交车内灯光昏暗,地面上满是湿漉漉的水迹,车内还弥漫着一股水草腥味。   沈容扫了眼车后坐着的几个人。   他们都低着头,脸隐在黑暗中。   再看驾驶位上的司机。   他正专注地开车,只是倒车镜里映出的面容似乎有些过于苍白。   沈容开启海幽种之瞳,没看出鬼气和阴气。   不过见过老人鬼隐藏气息,沈容判断鬼怪已经不全靠看气息了。   雨哗啦啦地打在车窗上,模糊了车外的世界。   沈容手机上开始地图软件,随时观察这辆公交的行车路线。   前面几个站都是正常路线。   然而到了一个岔路口,本该直走的公交车却拐进了左边的车道。   沈容出声提醒道:“师傅,你走错路了。”   司机师傅不回答。   车还在行驶。   车外的灯光逐渐暗了下去,道路越来越冷清。   沈容推开搂着她的封政,走向驾驶位。   车内的灯光忽明忽暗。   车内浓重的水腥味里多了一丝腐臭。   车厢后坐着的乘客们像是从沉睡中醒来,脖子“咔哒咔哒”晃动,露出了它们隐藏在黑暗中的脸。   一张张脸苍白肿大,脸颊上像是被玻璃碎渣割出的细小伤口皮肉外翻。被湖水泡成粉红色的肉里有细长的水虫在蠕动。   它们漆黑的双眼在黑暗中亮得像反光的玻璃球,直勾勾地盯着沈容。   沈容镇定地走到驾驶位旁,抬手。   触须缠住了司机的脖子。   呲——   一个急刹车,沈容身形微晃。   司机转过头来,苍白肿胀的鬼脸呆板地盯着沈容看。   沈容淡定道:“我要去老城区的幸福湖小区。你走错路了,麻烦你把车给我开回去。”   “要是不肯,那我就换个鬼来开。”   沈容勒住它脖子的触须逐渐收紧。   司机师傅坐正身子,调转车头。   车内乘客们的目光像黏在了沈容身上似的,一直盯着她。   车重新开回了正道。   那些乘客却陆续从位置上走下来,身上滴滴答答淋漓了一地的血和水,围拢沈容和封政。   封政抱着沈容的腰,靠在她胸前,像一个弱小无助又可怜的小尼姑,仰头对沈容道:“我害怕,你要保护我。”   沈容扫了他一眼,无视这群乘客,继续看地图软件。   “我们要回家。”   “我们的家不是这条路。”   “我们要回家。”   “回家……回家……回家……”   这群鬼像卡碟的磁带般不断重复,逼近沈容,身体都快靠在了沈容身上。   沈容触须轻摆,洒出鳞粉,轻松将鬼们击退。   公交车里响起鬼的哀嚎。   沈容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一件事——之前她过通神塔时杀了巨鬼,之后的升级信息她还没看呢。   她怎么会把这事忘了呢。   难道是因为太累了?   沈容查看了一下升级信息。   【隐匿的主宰lv1升级至lv2】   【觉醒海幽种尾羽X2】   【觉醒技能——占卜】   海幽种的天赋技能自带占卜,她觉醒这种技能很正常。   虽然沈容不是很喜欢用占卜,但有技能总比没有好。   海幽种觉醒的占卜技能不限次数,随时随地都可以占卜。而且占卜的东西不限。   只不过要耗费精力。   占卜的事情越大,耗费的精力越多。   而占卜的准确性,则是由海幽种个人的能力决定的。   沈容想占卜一下她的情绪变化到底是受什么影响。   无意间瞥见对面的车窗上倒映出她疲惫不堪,表情哀伤的脸。   沈容低头问封政,道:“我看上去很难过,很劳累吗?”   “我仔细看看呢……”   封政捧住她的脸,不断靠近,直到鼻尖碰到她的鼻尖,他还在继续靠近。   “还没看好?”   沈容抬手抵住他额头,阻止他贴近。   封政脸上没有丝毫窘迫,眼里荡起笑意,道:“怎么看,都觉得看得还不够仔细。”   他倒回她怀里抱着她,道:“相信你自己就好。”   沈容很相信她自己。   只是她想弄清楚为何她的表情会变成这样。   躺在她怀里的封政把玩着她的发尾,轻声道:“你能相信我吗?”   沈容:“什么?”   封政对上她的目光,道:“相信我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很爱你。”   沈容抬手,轻抚他的面颊,“你觉得我相信你吗?”   封政眼帘低垂,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会很爱你……”   沈容沉默不语。   车内不知何时放起了广播。   广播里有断断续续的轻音乐,还有一道哀婉的女声道:   “今天你也在哭吗?”   “今天的天气,真糟糕啊。”   “这个世界,这座城市,真糟糕啊。”   “接下来给大家带来一个有关于公交车司机的故事……”   沈容听那广播说:   有一位公交车司机,因为要供养生病的老母亲,害怕耽误别人,直到四十岁都没有结婚生子。   后来四十岁生日一过,母亲去世了,他经由朋友介绍认识了一位离异女性。   两人很谈得来,定好了结婚日期,满心欢喜地准备结婚。   然而就在结婚前一天,他帮生病的同事值班,晚上独自开车回公司的路上,因为雨太大,看不清路,一小不心开车冲进湖里,当场死亡。   他的未婚妻子说,那天晚上看到他开车停在她家门口,把她叫到窗边来。   他从车窗里探出头去,对她说:“对不起,你再找个合适的人嫁了吧。”   别人都说,那可能是她做的梦。   但未婚妻子坚称,她看到了。   “今天的天气,真糟糕啊。”   广播里的女声最后感叹了一句。   车“吱呀”一声停下。   到了幸福湖小区前的车站了。   沈容下车前看了眼那司机,他低着头像个只会开车的机器。   乘客们回到了座位上,絮絮叨叨地对他说:“我们要回家……回家……”   车门口的辟邪玉牌轻轻晃动,微微闪花了沈容的眼睛。   沈容脑海中一根弦绷紧,猛地冲到门口,将辟邪玉牌扯下,带着一起下了车。   司机和乘客们见此,目光再次落在了她身上。   它们透过车窗一直看着她,直到公交车从她身前离去。   这玉牌,让年轻女鬼和老人鬼都没法儿上车,或许也能让车上的鬼没法儿下车。   广播里说的司机就是那辆公交车的司机吧。   故事里说它是独自开车回公司出的事,那么它车上的鬼又是从哪儿来的?是和它一样淹死在湖里的鬼们后来上了它的车吗?   可是玉牌会阻止鬼们上车。   也就是说——   有人在司机死后,把其他鬼赶到了这辆公交车上,然后在车上挂了玉牌,困住了它们。   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容瞥见车站站台玻璃上倒映出的她的脸。   啊……真是好悲伤的表情。   但这不是她的表情。 第214章 四季之死13.4   年轻女鬼和老人鬼在站台这儿等了有段时间了。   这辆公交车到达的时间和她们估算的对不上,正想询问沈容路上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刚靠近沈容,便被她手上的辟邪玉牌吓到,抱在了一起。   “你,你怎么把这个东西拿来了?”   沈容回过神,看了眼玉牌,道:“这东西不会伤鬼,只会困住鬼而已。”   两只鬼仍是有些悻悻然,与沈容保持着距离,带沈容进小区,找到年轻女鬼生前的住所。   封政挽着沈容的手臂,见沈容又不是很在意他了,捏了捏沈容的手臂,道:“我在一个人那里见过这个玉牌。”   沈容立即将目光转向他,问道:“谁?你能带我去见他吗?”   封政此刻矜持起来,挺直了腰身,低声道:“等你带我回去,我再告诉你。”   他小心思越来越多了。   沈容收回视线,上楼,在大门紧闭的602房前停下。   按下门铃,却听不见门铃响,而且还摸了一手的灰。   沈容摩挲着指间,走到601去,附耳在门上,听见门内有电视声,敲响了房门。   过了一会儿,房门打开,601的住户走出来,疑惑地打量沈容。   沈容道:“你好,我是602住户的朋友,她叫我今天来找她。我来晚了,联系不上她,请问你认识她吗?可以让我从阳台看看她家里还有没有人吗?”   601住户道:“不好意思,我是刚搬来不久,不了解602哎。不过我在这住了也有快一个月了吧,好像一直没看到过602人住。”   沈容温声请求道:“能不能麻烦你让我从阳台看一眼?”   601住户有些迟疑,过了会儿,终究还是侧身让沈容进屋,带她去阳台的路上,有些腼腆地道:“那个,你之后要是联系上602的住户,能不能让她看一下她家下水管道是不是出问题了啊?”   沈容不解,跟在601住户身后,随她走近一间房门紧闭的房间。   房门打开,一股淡淡的臭味混合着香薰味飘了出来。   601住户催促沈容和封政赶快进屋,立刻将房门锁上,屏住呼吸道:“她家味道有点重,气味都从阳台飘到我家来了。不过这段时间稍微好一点。我刚搬来大概一星期的时候,整个阳台都臭得苍蝇到处飞。”   “我工作忙,基本上都是晚上十点才下班,没时间自己处理。我把这事告诉房东了,但是房东到现在还没给我处理好。”   601住户絮絮叨叨地打开阳台门。   更加浓郁的腐臭味混着雨水特有的潮湿气味一起钻入鼻腔。   确实难闻得有点恶心。   601住户憋气憋得脸通红,让沈容自己在这儿看,连忙跑出了这间房,将房门关严。   601和602的阳台都是久不打扫,积了不少混合尘土的污水和鸟粪,脏污不堪。   602的阳台上还有一个简易花坛,花坛里的花草倒是开得很旺盛。   沈容爬上阳台,跃到602。   封政紧跟着她。   沈容余光瞥见,封政过来时,轻松得就像是在漫步,空气仿佛在他脚下凝滞了。   她以前不是很在意封政,几乎没关注过他。   因为她觉得没必要关注那些不会影响到自己的、无关紧要的人。   但现在,他不是无关紧要的人了。   她开始不自觉地留意他。   她忽然发现,他好像比她想象的,还要强大一些。   封政走到沈容身边,依偎在沈容身上。   见她定定地看着他,抬眸问道:“怎么了?”   沈容移开视线,看向屋内,道:“没什么。”   屋内空荡荡的,地上堆满了杂物和垃圾。   显然,住在这里的人搬家了。   年轻女鬼失落地扶着落灰的阳台门,自言自语道:“可能是他留在这里会伤心,所以走了。”   老人鬼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应该是的。”   沈容转眸看花坛。   花坛周围的腐臭气息最为浓郁。   靠近花坛,脚下“啪嗒”一声踩中花坛边的黑色污水。   污水中有许多白色蠕虫在翻滚蠕动,污水里有腐黑的絮状物随着这些蠕虫的动作翻涌上来。   这些,都是蛆。   沈容从空间里取出铲子,拨开花坛上旺盛的花草,就见半张腐烂的脸露了出来。   女尸脸上满是土,腐烂的皮肉被虫啃噬得坑坑洼洼,半张脸在土上,周围全是翻起的草根,半张脸还在土下。   年轻女鬼凑过来看,目光触及这张脸,浑身一僵。   她看了眼玻璃门上倒映出的自己。   失去了鬼心后,她无法保持自己的容貌,面容溃烂生蛆……   她的脸和花坛里的女尸一模一样。   那女尸就是她啊。   在场的人和鬼都预感到了一些事,沉默良久。   如果年轻女鬼是正常死亡,和她同居的男友根本不必把她埋在花坛里,自己收拾行李跑路。   年轻女鬼张开手臂,让沈容不要挖。   她用自己被虫子啃食着的手挖开土,一点点地把她自己挖出来。   “其实我有一点印象,隐约觉得我好像是被人打死的。”   “我以为我是被歹徒打死的。歹徒杀了我之后,把我的尸体藏在某个地方任其腐烂。而我的男友和家人,一直没有放弃找我……我一直以来,都是这么以为的。”   年轻女鬼混着血眼泪滴进被她尸体的腐水滋养的土里。   “我一直都是这么以为的,一直都是……”   她不断呢喃着,把自己沾满土和虫的尸体挖出来,抱在怀里,浑身颤抖,像个迷茫而又无助的孩子般大哭起来。   老人鬼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头,像慈爱的奶奶一样安抚她。   冰凉的雨水斜打进阳台里,打湿了她们。   沈容的心又沉了一分,突然发觉自己好像没有感觉到雨。   眼眸向一旁瞥了眼。   封政正一边挽着她,一边用伞遮住了会吹到她身上的风雨。   他像是做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没有邀功,没有特别引她注意,就只是搂着她,眼里便有心满意足的笑意。   沈容沉下的心,莫名地又轻松了一分。   她定定地看着封政,道:“谢谢。”   封政把脸靠在她肩头蹭了蹭,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家睡觉?”   沈容:“……”   她看向年轻女鬼,道:“你要是想调查自己的死因,追踪你逃离的前男友,我可以把鬼心借给你。”   年轻女鬼愣怔了一分钟,点点头。   沈容与她定下契约,取出年轻女鬼的鬼心交给她。   女鬼道谢后,带着自己的尸体离开,留下满地狼藉。   老人鬼轻叹一声,将地上的土和虫整理干净。   沈容明白她为何特意这么做——她担心601的住户会因为满地的腐血和虫子害怕。   601住户能忍着恶臭在这里住下,肯定有她自己的难处。没必要再让这些东西吓到这样一个普通人。   沈容正要离开,突然瞥见花坛下有一道黑影。   将花坛整个移开。   花坛下一个漆黑的人影,像是用墨汁画在地面上的。   沈容用脚碰了碰影子。   脚下竟是绵软如皮肤的感觉,而且这影子高出了地面些许,仿佛要从瓷砖里跑出来了似的。   沈容贴了张控小鬼的牌在影子上。   影子没有反应。   沈容还有诸多疑惑未解,不能直接解决影子。   她尝试将瓷砖扣下来,想用这样的方式把影子带走。   但影子却好像流体一般,在她扣走了瓷砖后,又落到了水泥面上。   挖掉水泥面,影子又落在水泥下的砖头上。   这影子带不走,沈容便留下控小鬼牌在影子上,带老人鬼离开了小区。   站在公交站台,老人鬼目光柔和地看了眼封政和沈容挽在一起的手,笑道:“我心愿已了,就不打扰你们了,我也走啦。”   沈容道:“要是有空,帮我个忙,看看你的尸体旁边有没有那样一个黑影。”   老人鬼点头,离去。   此时已是凌晨。   公交车都停了。   沈容打开地图软件叫了辆出租,接她和封政回住处。   出租车司机一路都在听轻音乐,和沈容闲聊了几句,便开始说生活的不易。   车费一百多,沈容下车时要付钱,他却道不用了,轻叹一声,苦笑道:“活着真难啊。”   看他这样子,像是准备自杀。   沈容心里再次沉了一下。   她执意把钱给了司机师傅,道:“都会好起来的,再坚持一天吧。”   司机师傅愣了愣,昏暗之中,他眼眶红了,似乎想到什么,点点头,眼里蓄着泪道:“好,再坚持一天。”   沈容关上车门,和司机师傅说了再见,并向他预约了明天的车,要他明早接她去上班。   司机师傅答应了。   沈容目送他离去。   沈容带封政回家,门打开,又是一股潮湿闷热扑面而来。   开灯,沈容走到窗边开窗。   玻璃窗户上映出她的面容,眉眼间满是哀愁。   从进入游戏世界开始,沈容就感觉自己的心就好像变成了一杆秤。   每当遇见一个悲伤难过的人,这些人的悲伤就会像砝码一样压在她心变成的秤上。   而她的表情,也随着这秤上砝码的加重,变得越来越哀伤。   当砝码彻底压垮她的心秤的时候,她会变成怎样的呢?   到时候,她是不是就能知道,在这场游戏,她到底要做什么?   沈容深吸口气,转眸看封政,封政正坐在沙发上她。   沈容从衣柜里拿了件睡衣丢给封政,道:“你先去洗澡。”   封政愣了一下,眼里冒出一簇火花。   他抱紧衣服,进了浴室,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沈容心里嘀咕他洗澡怎么这么慢,也进了浴室洗澡。   她火速洗了澡,换上干净衣服正要出来,余光瞥见镜子里的自己,眉眼低垂,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   她停下脚步,转身,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   这真的是我吗?   沈容想着,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还从来没见过自己做出这样难过的表情,眼眶是红的,眼眸黯淡无光。   “为什么每天晚上都要下雨,为什么好好活着会这么难?”   “那个老人鬼明明是个很好的人,为什么她的家人连接她的尸骨回家都不肯……”   望着镜子里那双黯淡如深井的眼眸,沈容脑海里突然接二连三地冒出这样的念头。   “这个世界,真糟糕啊。”   镜里的她苦涩地勾了勾唇,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   沈容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心想:我笑了吗?我怎么感觉不到?而且那些想法,好像不是我的想法……   她心知这肯定有问题,只不过目前还找不到原因和应对方法。   沈容不再看镜子,走出浴室。   突然,浴室的灯光闪了闪。   镜里有几道黑影在灯光暗下的时候,出现在了镜子里。   沈容脚步顿住,转身看镜子。   灯光亮起,镜里只有她自己。   沈容沉思须臾,关了灯,走出浴室。   关上卫生间门的瞬间,卫生间里传来马桶冲水的声音。   猛地拉开门,门内没有任何异常。   再关上卫生间门,沈容又听见有道仿佛来自遥远地方的声音在呜咽:“……爸爸,我……不是鲶鱼……”   是她白天听到过的、那个人头说的话。   沈容决定暂时无视这些奇怪的声音。   锁上卫生间门。   咔哒——   “唉……”   门锁响动的瞬间,她听见一声叹息。   沈容假装没听见,回房间去。   封政正端坐在床边,手摩挲着被单,见她走进屋里,关上了门,他眸光潋滟,眼底仿若泛着春水似的,望进她眼里。   “你想好了吗?”   沈容愣了一下,道:“嗯,上床吧。”   “你主动吗?你会吗?”封政半眯着眼睛看她,道:“我虽然也不会,但是我刚刚学了一会儿。”   沈容奇怪地蹙眉,困惑道:“什么主动不主动?我当然会啊,上床睡觉,你不会?”   封政眼里的艳色,刹那间,如云雾,散了。   “啊,睡觉。”   只是睡觉。   他还以为,她让他先去洗澡,是……那种意思。   封政眼眸转了转,眼里又泛起光来,骄矜地含笑道:“我不会,你教我啊。”   怎么可能不会睡觉,他又不是没睡过。   沈容懒得揣测封政的想法,掀开被子,把他推倒在床上,抓着他的手让他睡正。   然后从另一侧上床,钻进被子里,关灯,躺下。   刚躺下,一双手便抱了过来。   封政搂着她的腰,脸靠在她颈间,说话时的气息尽数落在她颈窝里。   “我要从哪儿开始说起呢?”   他声音极轻,像羽毛似的搔着她的耳朵。   沈容耳边有些酸麻,抬手揉了揉耳垂,道:“随便,把你能说的都说出来。”   封政盯着她小巧柔软的耳垂,也抬手,轻轻揉捏,嗓音轻缓低沉地道:“就,先说玉牌的事?”   “那玉牌,我在一位僧人那儿见过。那僧人是城西普行寺的,平时就待在寺里,说是修炼,很少出来。”   “听说他道行很深,很多商人都想请他去看风水。但是他不重名利,只偶尔帮几个品行还不错的商人看风水。”   沈容被他揉得耳朵发烫,抓住封政的手腕,道:“别揉了。”   封政把手重新搭回她腰上,沉吟片刻,有些委屈,又有些严肃地道:“不是我想占你便宜,我亲近你有我的理由……”   顿了顿,他贴近她耳朵,说话间,嘴唇轻磨她的耳廓。   “还有,我情不自禁。”   沈容沉默,闭了闭眼,道:“接着说。”   封政接着玉牌的事说道:“那僧人叫魏宏,听说以前没做和尚的时候,是个普通的公司职员。具体的事,你可以之后去打听打听,我陪你。还有这座城市变得阴雨不断,就是从他做和尚的时候开始的……”   沈容突然打断道:“你的理由是什么?”   她听他说了好一会儿正事,竟还是有一点惦念着他没细说的理由。   他想亲近她的理由。   封政盯着她的眼眸,沉默片刻,手在她腰间抚,“想要更加了解你。气息,温度,体液……你的一切,都想要了解得彻底。”   他的眼神很认真,甚至称得上郑重。 第215章 四季之死13.5   沈容的心跳有一瞬间凌乱,很快又镇定下来,问道:“了解我,然后呢?”   封政的手轻轻放在她的脑后,脸贴上她的脸。   “然后……永远在一起。”   沈容头下意识往后仰了一下,却被他放在她脑后的手挡住,无法避开。   呼吸几乎交融在一起,说话的声音变得惺忪缠绵。他的声线像是与她的听觉连在了一起,难舍难分似的,直钻进她脑内,一阵虚痒酸麻。   沈容推开封政的脸,道:“你这么说,我只会猜想你是不是想了解我的信息,然后害我。”   封政低垂眼帘,离得太近,眼睫在她眼角处轻扫了一下。   她眼尾痒痒的。   她既然直白地说了她的想法,就说明她心里还是更倾向于他不会害她的。   封政嘴角扬了扬,飞快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躺下抱着她,继续说起了他能说的信息。   这座城市夜夜下雨已经持续了有二十多年。   因为平时多是小雨,雨后第二天总是阳光灿烂,所以城市内的排水系统还撑得住,居民的生活除了夜晚出行不便,也没太大影响。   不过最近却开始频繁下起暴雨,城内的湖面都在缓慢上涨了。   听说已经有人为这事去请魏宏看天象了,但是魏宏谢绝了所有邀约,闭门不出。   沈容合眼睡觉。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宛若催眠曲。   一向浅眠的她,今夜竟然睡得不省人事。   她能感觉到,自己被困在了一个梦境里。   天黑压压的,仿佛快要塌陷。   她身处人来人往的热闹街道,周围所有人都打着乌黑的伞,面容模糊,全身黑白,行色匆匆。   她没有打伞,冰凉的雨水落在她身上,浸湿了她穿着的红纱裙。   拉了拉湿漉漉的裙摆,她穿过沉闷压抑的人潮,走到路边。   路边的橱窗里倒映出穿着红裙的她。   她面容模糊,一头蓬松夸张的的卷发由一个大红的纱网蝴蝶结束在脑后,身上穿的是一条设计十分复古,样式不算日常的红纱裙。   看上去像上个世纪唱流行歌曲的歌星。   这里的街道,房屋,人群,全都是黑白灰的。只有她,还保留着原本的颜色。   突然,天空放晴了。   一缕阳光将这个世界的黑白照得更加分明。   人们丢了伞,和身边的陌生人勾着手臂载歌载舞起来。   画面就像是一部老旧的喜剧。   沈容静静地观赏着,突然在人群里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是中年男鬼、老人鬼还有年轻女鬼。   他们恢复了生前的样貌,有说有笑地走在一起,宛若幸福的祖孙三代。   沈容跑上前去,盯着他们看。   三人瞧见沈容,惊喜地捂住嘴,道:“是……啊!”   “天呐,我超喜欢你的!”   “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他们说了某个名字,但是沈容听不清。   他们三个跑到她面前。   年轻女鬼从包里拿出一张唱片和一支笔递给沈容,倾诉着她有多喜欢沈容的歌,期望沈容能给她签个名。   唱片上的人打扮和她一模一样,但是面容模糊。   沈容拿着唱片,不安地环顾四周。   突然看见对面大楼的广告位上贴满了她的海报。   不……这不是她!   这是另一个人!   沈容努力保持清醒,冷静地对年轻女鬼道:“你这么喜欢我啊?那你最喜欢我哪首歌啊?”   年轻女鬼道:“全部都喜欢!”   老人鬼道:“我最喜欢你的那首漫步!”   漫步?   沈容记下这首歌的歌名,准备在唱片上随意签个字糊弄过去。   却见唱片上的人模样清晰了一些,有了一双和她一模一样的眼睛。   沈容一怔,抬头看那些海报。   海报上的脸依旧模糊,但都显露出了一双和她一模一样的眼睛。   那一双双眼睛挂在高处,含笑看着这个黑白的世界。   “啪嗒”一声,沈容手中的唱片掉在了地上。   她垂眸,看见自己的手像燃烧的塑料一样融化蜷曲,拿不住东西。   她的双腿也像是被抽走了知觉,变得绵软,无法支撑住她的身体。   她扑通跌坐在地。   沈容转眸看玻璃橱窗里的自己。   她正在褪色。   她的脸和身体像被揉搓的橡皮泥一样正在变形,逐渐变成了一个丑陋而又扭曲的轮廓。   具体的模样,她看不清。   再看海报和唱片,上面的人像越来越清晰,完全就是她的外貌!   她逐渐褪色成了黑白。   而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喜的尖叫。   “是……啊!”   沈容闻声望去。   和她长得一模一样、身穿红裙的“她”被簇拥着,踩着红色细高跟鞋走进人群。   “她”是人群中唯一的色彩。   而沈容,就像一个被揉坏了的橡皮泥被丢在橱窗边。   无数人为了涌向那个“她”,踢倒碍事的沈容,从她腿上、脸上踩踏过去……   她像一块烂泥,身上留下无数脚印,血和肉从皮里被挤出来,被踩烂……   沈容陷入黑暗之中。   再次睁开眼,天光大亮。   身上有束缚感——是封政正紧紧地抱着她。   沈容推开封政,起床去卫生间洗漱。   她并没有因为这场诡异地梦而害怕,只是在思考这场梦暗示了什么。   然而走进清晨透着阴冷气息的卫生间,一抬眼,她看见自己脸色苍白,额上满是细密的冷汗,睡衣也被冷汗浸湿了。   仿佛被吓得不轻。   沈容抽了张纸擦了擦额头。   啧……竟然还真的有汗。   沈容脱了睡衣洗澡,温热的洗澡水喷洒在身上。   “我疯了吗?”   “为什么我会出现我完全没有察觉到的反应?”   “难道我的身体里出现了第二个人格吗?”   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冒出这些想法。   但是沈容并没有去想这些。   这些想法就好像是别人灌入了她脑子里的。   沈容选择无视,洗澡换衣,吹头发准备出门上班。   封政却从厨房里冒出来,用纸袋装了一份三明治让她带着路上吃。   他不是还在睡觉的吗?   沈容接了早餐,道谢,出门。   昨天预约的出租车在小区门口等着她。   沈容上车,对司机说了声早上好。   司机应声,送她到公司门口后,摇开车窗,探出身子笑道:“谢谢你啊,小姑娘。”   他的笑容饱含歉意。   就像在无声地告诉她——可我还是坚持不下去了。   沈容的目光定在他倾身时从衣服里掉出的玉牌上。   她走近司机,道:“师傅,这个玉牌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这么一走近,她又看见司机的车座上有一个极浅淡的黑色人影,体型和司机一模一样。   司机道:“这个啊,公司年会时发的,说是请大师开过光的玉牌呢。”   “你说的大师,是普行寺的魏宏吗?”   “不知道,不过应该不是吧。我们公司年会,每个人都得了个玉牌呢。魏宏大师那样的人,不可能给这么多玉牌开光的。”   沈容问道:“师傅,你可不可以把这个玉牌暂时给我?晚上来接我的时候,我再还给你。我就在这公司上班,跑不掉的。”   司机爽快地摘下了玉牌,道:“没事,送你了。晚上……你找别人来接吧。”   他嘴角挂上无奈又苦涩的笑,坐回位置上准备开车离去。   沈容趁司机不注意,迅速将鳞粉洒在了车座的黑影上。   司机坐回位置上,遮住了黑影。   沈容没能看见鳞粉是否对黑影奏效,对司机温和地笑道:“希望你晚上能来接我。”   司机对她笑了下,开车离去。   昨晚看到黑影,沈容还不清楚黑影是什么东西,担心鳞粉会杀死黑影,所以没用鳞粉对付它。   但司机这个不一样。   沈容直觉这黑影也许会促发司机的自杀念头。   要是能用鳞粉除去,不仅是验证了一种可以对付黑影的方式,也算是救了一个人。   沈容目送出租车离开,走进公司,中年男鬼正在等她。   男鬼眼里布满了红血丝,道:“我查清楚了,是那个保安!他为了独吞我留给前妻和儿子的财产,把我前妻和儿子害死了!”   “我前妻和儿子都很弱,他们变成鬼之后,前妻耗尽精力让我儿子附身在了鲶鱼上……”   沈容问道:“它们变成鬼之后,为什么不从化粪池里出来?”   中年男鬼掏出一块厚厚的黑布,把黑布递给沈容道:“因为这个。”   沈容接过黑布,打开。   里面是一大一小两块玉牌。   沈容掏出昨晚从公交车上得来的玉牌,还有司机那儿得来的玉牌放在一起做对比。   三种玉牌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玉牌上有些地方的走向不一致。   中年男人道:“这两个东西,快把我前妻和儿子消磨得魂飞魄散了……哎?你哪来的这种玉牌?”   沈容同中年男人说了出租车司机的事,还有昨天发生的种种事。   听见沈容提到老人鬼的家人不愿意给她收尸,中年男人表情疑惑道:“我昨晚在法医那儿跟我前妻和儿子说话,看到老太太了。老太太把她自己的尸体扛走了,说她家里人给她安排好地方了,她不想麻烦家里人,就自己动手了。”   沈容昨天看老太太的表情就想到她会去哪儿了,道:“她家里人说她要是没被捞上来才好,她大概带着她的尸体回富阳湖底去了。”   中年男人唏嘘地“啊”了一声,眉毛拧成八字,悲苦地笑了下。   沈容问中年男鬼道:“你有得到过这种玉牌吗?”   中年男鬼沉思片刻,摇头道:“记不清了。”   沈容要他去他的尸体处查看一下,再观察一下尸体附近有没有黑影。   中年男鬼问沈容什么时候去对付那个杀害了他前妻和儿子的保安。   沈容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让中年男鬼等等,先查清楚玉牌是怎么回事。   她糊弄男鬼说万一保安死了,他的前妻和儿子被保安施了什么法术,跟着一起魂飞魄散了怎么办?   中年男鬼被吓住,暂时放下了杀心,听从沈容的吩咐去办事了。   沈容在楼下跟他聊了这么半晌,到达公司时差点迟到。   她和同事们打了声招呼,打开工位旁的窗户。   啪——一冰凉水滴落在她伸出窗的手背上。   沈容抬眸看了眼天空,早晨的太阳金灿灿的,天空碧蓝,白云稀疏,不像是要下雨。   她探出身子看了眼楼上,也没有任何异样。   坐回工位,同事们一边工作一边闲聊。   他们说楼上有个员工昨晚碰到有人要自杀,跑去劝阻,结果没拦住,自杀的人当场在他面前割喉,救都救不回来。   那自杀的人也是命苦,听说从小到大一直很努力很拼命,但是总是因为各种外界因素,过得越来越差。那人父母刚死,他承受不住,觉得这样挣扎着活下去实在没意思,就自杀了。   “我的妈呀,那个没劝住他的员工看着他自杀,该有多崩溃啊。”   “听说昨晚那个员工表情就不太对劲了,好像也崩溃了似的。他领导和同事连夜给他做心理辅导,让他今天不要来上班,回家陪陪家人。”   “可我今天早上坐电梯的时候看到他了啊。”   “他还是来上班了啊?也是个很努力的人呢……”   噼啪——一滴水滴突然打在玻璃窗上。   紧接着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   “怎么白天也下起雨来了?”   “外面还有太阳呢!”   同事们连忙关窗,沈容也起身探出窗外观察。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很心里很慌。   “小心!”   有同事惊呼。   沈容的大脑突然变得有些僵化,疑惑地看向同事。   下一秒,一股极速下坠的强大拉力勾住了她的衣领。   她身体前倾,头朝下,随着那股拉力往楼下栽去。   沈容转头看向拉她的东西——是一只手。   手的主人对她咧唇,凄凉一笑,道:“我已经没有家人了,死前能为同伴做的事,也就只有这个了。”   沈容瞳孔微颤。   什么意思?   来不及多想,她一把拧断这人抓住她衣领的手,凭借把他丢出去的反作用力,往大楼的窗户上一扑,死死地扒住了三楼的窗框。   借助长袖的遮挡,沈容将双臂变为了海幽种的肢体,才勉强吊在了大楼外。。   砰——   楼下传来重物落地的巨响。   “啊!!!”   大楼各处爆爆发出尖叫。   很快,三楼办公室里的员工跑过来拉沈容。   沈容翻身爬进办公室,低头扫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血肉模糊,满地猩红,还有那人死不瞑目的双眼。   “你没事吧?”   “你指甲流血了!”   沈容的指甲被窗框磨得外翻,有两个指甲都断裂后刺进了肉里,血直往下滴。   三楼办公室的人拿来医药箱帮沈容处理伤口。   沈容对他们道谢。   他们有人探头向外看了眼,五味杂陈地感慨道:“好像是昨晚那个劝人不要自杀的员工。”   “天呐,他怎么就想不开了呢?跑到公司里来跳楼,还把无辜的人拽下楼。”   “应该不是故意的吧?”   就是故意的!沈容心想。   三楼员工感叹沈容真是太倒霉了,并劝她想开一点,担心她也会跳楼。   公司领导很快赶来,将沈容接回公司。   沈容跟着领导离开,走前留意到,有一位女员工多看了她一眼。   在触及她的视线后,女员工从容地把头转了回去。   这位女员工,是她从未见过的生面孔。   沈容低声问领导这女员工是谁。   她刚刚才差点意外坠楼而亡,领导怕刺激她,好声好气地说:“别人公司的员工,我哪会知道。她怎么你了?等回去我帮你问问别人?”   沈容沉吟片刻,道:“她刚刚好像骂我了,说我怎么不摔死。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我想私底下找她问问。如果是我幻听了,我就向她道个歉。”   遇到刚刚那种情况,精神崩溃都是正常的,沈容的表现还算淡定。   领导答应了她的请求,带她回公司,让她坐着休息,并让人事过来和她沟通。   沈容直说没事,拉着人事询问起三楼女员工和跳楼员工的姓名以及相关信息。   同时她也在疑惑,同事叫她小心的时候,她怎么会不由自主地反应迟钝。   她想了想,手伸进口袋里,摸到了四张玉牌。   难道,是因为这四张玉牌吗?   人事不愿她多想楼上员工的事,怕她想多了会害怕。简单说了下楼上员工的信息,安抚了沈容好几句,就把话题转移到三楼女员工身上。   人事从老板那儿了解了沈容为什么想了解那人,早就从三楼人事那儿得知了那名女员工的信息,跟沈容说道:   “她叫房明蕾,跟你一样大,平时在公司挺安静的,人缘也还行。你要是想和她单独聊聊,我可以带你去找她。”   沈容说想冷静一下,过两天再去找那人。   人事又和沈容说了会儿话。   沈容一直神游,思考这场游戏还没露面的玩家们会是怎样的。   目前为止,她只知道和她同小区的两个人是玩家。   这个想拉她一起死的人,应该是第三名玩家。   ——我已经没有家人了,死前能为同伴做的事,也就只有这个了。   他死前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呢?   他突然自杀,难道真的是受昨晚自杀的人的影响?   沈容记得同事说过,昨晚死的那人也是没有家人了。   而他口中的同伴,指的是谁呢?   是那些还没有露面的玩家,还是这个游戏里的某一些NPC?   他的同伴为什么想要她死呢?   沈容不认为他的同伴和神兽种联盟有关系,因为联盟里的人知道她有多难杀,不会用这种办法来杀她。   除了神兽种联盟,想杀她的还有谁?   沈容思来想去,脑海里冒出两个字——手镯。   从过通神塔开始,玩家群体就划分成了对立的两个区,戴戒指和戴手镯的。   在休息区观察荒原里的手镯玩家时,沈容就发现:   比起戒指区的玩家,那些手镯玩家在面对危险,无人帮助时会有一种不要命的狠劲。   他们似乎习惯拿命去拼。   不像戒指区的玩家,在之前的游戏里,大多都是习惯性苟命。   沈容思考着,走到窗边,望着楼下被用塑料布盖起的尸体,有了一个猜想。   这场游戏里,手镯区和戒指区的玩家会不会是各一半?   而手镯区已经有人知道了这件事,并且认定两个区的玩家是竞争关系。   所以,他们早就暗地里汇合并达成协议——一旦有机会,就要杀了对手玩家?   同事们怕沈容做出疯狂举动,都盯着站在窗边的沈容。   沈容静默片刻,去了领导办公室,请了一下午假。   领导立刻批假,叮嘱她注意安全,让人事送她回家。   沈容拒绝,说要去普行寺拜一拜。   人事送到她到门口。   沈容出门就看见封政打着伞笑盈盈地向她走来,目光触及她手上的纱布,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加快脚步跑过来,撕开她手上的纱布,满眼心疼,没有说话。   血从伤口渗了出来,在纤细的指间流淌。   封政握紧她的手,低头启唇。殷红舌尖舔上她白皙的手指,卷走她指间的血,将她的手指含进了嘴里。   濡湿的舌在她指尖的伤口上纠缠,潮热而又柔软。 第216章 四季之死13.6   沈容怔了几秒,收回手。   指尖的伤已经愈合,指甲也长了回来。   封政拿出手帕给她擦手,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现在才早上十点左右。   沈容说了早上遇见的麻烦,道:“带我去普行寺看看吧。”   封政表情凝重了一瞬,眼里闪过一丝阴鸷,扬起唇角点头说好。   他挽住沈容的手臂,给她打伞,和她一起去路边拦车。   在他们身后,塑料布下的玩家尸体无声的变成了一滩血水,流进了下水道里。   沈容刚要上出租车,就见老人鬼正站在马路对面的站台下冲她挥手。   老人鬼满面焦急,魂体若隐若现,仿若被风吹动的云雾,随时要飘散似的。   沈容心头一紧,连忙跑过去。   马路上车流不息。   沈容刚蹿出去,车便涌了过来。   封政打着伞没来得及跟上,沈容跑到站台下时发丝被太阳雨淋得有些湿。   她掏出纸巾擦头发。   老人鬼眼皮上下碰了碰,像是要昏睡过去,仓促道:“黑影,活了。”   沈容把老人鬼的鬼心还给她,帮她稳住了魂体,道:“发生了什么事,你说仔细点。”   站台上的人侧目看沈容,目光奇异,有人甚至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报警。   他们看不见老人鬼,只看到沈容在对空气说话,像个神经病。   沈容对老人鬼使了个眼色,和她一起到站台后堆垃圾的小巷子里。   封政跟了过来,给沈容打伞,默默地站在她身边。   老人鬼调息了一番,有了些精神,道:“我带我的尸体回湖底去,发现湖里有一个黑影站在我淹死的那地方。”   “那黑影看到我,逐渐变成了我的样子,朝我扑过来,想要抢我的尸体。我跟它争执起来,结果差点被它打得魂飞魄散,就连忙跑来找你了。”   沈容略微失神,若有所思。   老人鬼说的事,让她想起了她昨晚做的梦。   也是有个人取代了她……不,不是取代她,更像是夺走了她的身体。   老人鬼焦急道:“现在我的尸体被它抢走了,我也不知道它拿那样一具腐烂的尸体做什么。我记得那天去找小刘尸体的时候,也有那样一个黑影吧。它会不会去跟小刘抢尸体啊?”   小刘?   沈容顿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老人鬼说的小刘是年轻女鬼。   说起来,她和三只鬼也算是认识了,但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姓名呢。   沈容问了老人鬼和中年男鬼的信息。   老人鬼自称马老太,中年男鬼姓陈,叫小陈就行。   沈容问马老太知不知道小陈尸体在哪儿,马老太说听小陈说过。   沈容让马老太去找小陈汇合,然后去找小刘,叮嘱道:“注意安全。抢不过尸体,就暂且把尸体让给那些黑影。”   马老太点头,立刻跑去找小陈了。   沈容从巷里出来,还是按照原计划去普行寺。   玉牌和黑影,都是需要调查的。   普行寺在城郊,出租车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   路上她用手机搜了一下梦里听到的《漫步》这首歌。   没有搜到任何相关信息。   这倒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普行寺算是一个旅游景点,寺内人很多。但僧人们真正居住的内院是不让进的。   而魏宏就在内院。   沈容买了门票先进寺内,再拿出隐身符贴在身上,去找魏宏。   封政要跟她一起去,伸手向沈容要隐身符。   沈容迟疑道:“你不会隐身?”   封政道:“我想我们之间多点羁绊嘛……”   说得好像她很不解风情似的。   沈容掏出张隐身符给他,二人一起进入内院。   内院像是有一道屏障,隔绝了外界的尘嚣。   空气与外院相比,要更寒凉一些。有僧人正在扫地、擦石雕。   沈容从他们身边经过,闻到他们身上统一的浓重木香味。   他们全都是一副怡然自得,快乐满足的表情。   一个人做出这种表情没什么,所有人都是这样的表情,就有点诡异了。   沈容轻声问封政知不知道魏宏在哪里。   封政盯着她不说话。   意思是他不方便说,得她自己找。   沈容想:看来魏宏在游戏里还真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他的信息看上去都很重要的样子。   沈容在内院到处转悠,每间房都偷看一遍,始终没找到魏宏。   突然,一个躲藏在墙后的男人吸引了她的视线。   这院里的人都穿僧袍,但那男人却是普通游客打扮。   是玩家?   沈容拉着封政躲藏在暗处,观察那男人。   男人在有些僧人面前不躲,在有些僧人面前却是频繁躲避。   显然男人是贴了隐身符的,但院里有些僧人能看到他。   沈容想:他了解这种信息,就说明他比我更了解后院。   她早上刚遇见想拉她一起死的玩家,此刻断然不会去跟这男玩家相认。   沈容躲在暗处跟踪男玩家,随他走到内院角落里偏僻的一座房后。   男玩家蹲在窗下,小心翼翼地探查屋内情况。   突然,一根漆黑的线从窗下伸了出来,悄然爬到男玩家身后,倏的如同突袭的蛇,勒住了男玩家的脖子。   男玩家连忙祭出各种卡牌对付这根黑线,卡牌几乎用了个遍,才勉强挣脱。   屋里又蹿出几条黑线,男玩家连忙用卡牌御风跑了。   沈容默默观战,直觉那黑线和黑影似乎是同一种东西。   她走近那栋房,学男玩家在窗前探查。   黑线朝她攻来。   她立刻用触须压制住这些黑线,向屋里望去。   屋里光线昏暗,帘幕重重,什么也看不清。   沈容探出一条触须,卷着她过通神塔得来的眼珠子进屋。   眼珠观察到的景象出现在她眼前。   屋里摆设简单,点了许多的香炉。   床帐里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床帐外有一张轮椅的轮廓。   突然,一条黑线朝眼珠袭来。   沈容用触须挡住黑线,将眼珠扯回来。   抵挡黑线的触须却出了灼伤的痛感。   沈容连忙收回触须,只见她的触须上烧出了好几个黑斑。   就像是用香火烫出来的疤。   封政眼眸暗如稠墨,压抑和杀意在眼底肆虐。   他抓住她的触须轻轻一抚,便治好了这伤。   屋里传出虚弱的咳嗽声。   帘幕翻飞,竟有数个人影突然在帘幕中出现。   门前也传来了僧人询问:“师父,出什么事了?”   “有客。”床帐里传出嘶哑难听的声音。   沈容直觉危险,心像跑了八百米似的狂跳。   她搂住封政准备展翼飞走,突然脑袋像发起了高烧似的昏昏沉沉。   她强撑着带封政飞远,落到热闹的街市边,便倒在了封政怀里,昏睡过去。   睁开眼,她看见一个黑白的世界。   沈容清醒地意识到:她又做梦了。   这种古怪的梦,很有可能跟魏宏有关。   这次,仍旧是热闹的街市,仍旧是阴雨连绵的天空。   她换了身衣服,但还是上个世纪歌星的复古华丽风格。   来来往往的人群垂头丧气,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带着浓浓的抑郁情绪。   传到沈容的耳朵里,就像一个个秤砣,不断地把她的心往下压。   沈容调整好心态,充耳不闻。   过了一会儿,太阳出来,世界稍微明亮了一些。   人们又像上次的梦境一样欢快起来。   沈容的目光被马路对面的场景吸引住。   那里有一个和她打扮一模一样、容貌模糊的“她”,正在给马老太、小刘和小陈签名。   小刘像上次在她梦里一般对那个“她”倾诉仰慕之情。   沈容虽然看不清那个“她”的表情,但感觉到她笑得温和。   马路上的黑白人陆续涌向“她”。   “她”就像这个世界的太阳,受万众追捧。   沈容开始褪色融化,被人踩踏。   她的骨肉像烂泥一样被踩扁,血肉铺了一地,沾满了脚印,也无人在意。   她整个都是黑白的,和地面几乎融为一体。。   然而这次,她没能在融化后离开这个世界。   人们在她身上、脸上踩来踩去,她的肉骨逐渐腐烂,招来蝇虫,生出了蛆。   日月星辰流转,天阴了又晴。   沈容感觉自己仿佛作为一滩腐烂的尸骨在地上静静地呆了许多年,一直无人在意。   她看着这条街市周围的大楼上贴满了映着她脸的海报。   那些海报一次又一次地换新,每一次海报上她一模一样的那个“她”都备受宠爱。   孤寂和被踩踏的痛苦一次又一次地摧残她的心理。   一模一样的面容,为何却是天差地别的境遇——这样不甘而又怨愤的想法不断灌入她脑中。   如果是一个普通人在这儿,恐怕早就遗忘了自己到底是身处梦境还是现实了。   沈容也能感觉到,自己的思想仿佛在分离,有意念在模糊她对现实和梦境的区分。   她不断告诉自己,这里只是梦,才在漫长岁月里的折磨中保持清醒。   又一天,天气晴朗。   那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她”在簇拥下走到沈容面前,弯腰对她笑道:“不要怀疑,我就是抢走了你的身体。”   “躺在这里被人踩踏,是不是很痛苦?”   “其实活着也很痛苦吧?总有各种各样无法解决的烦恼困扰着你,总有许多事情无法顺心如意……有时候你所求的可能只是平安顺遂,但生活连这点小小的请求都不满足你,总是逼迫你陷入一个又一个绝望的困境之中。”   “你很累吧?很辛苦吧?”   “她”向沈容伸出手,轻抚她腐烂的面容,道:“如果你想,其实你可以成为我,接受这里,留在这里,你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太阳。”   “这里的一切都很真实。”   “她”拿出一颗糖放到沈容嘴里,笑道:“你尝,是甜的吧?这里的一切,就是真实的。”   沈容已经碎成稀巴烂了,根本没法儿吃糖,不过确实尝出了一丝甜味。   她问道:“所以?”   “她”轻抚着沈容的脸,像一个慈爱的长辈,道:“我不会逼你,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成为我。”   “她”话音一转,又道:“其实你本来就该是我,你忘了吗?之前,你才是万众瞩目,受人追捧的歌星。”   沈容脑海里浮现出她身穿红纱裙,被马老太和小刘、小陈簇拥着表达喜爱的场景。   那场景是那么的真实,仿佛那就是她经历过的事情……那就是她的记忆!   沈容目光迷茫地问:“是你夺走了本属于我的一切?”   “我太想过上你拥有的这样美好的生活了。所以我祈求上天,让你成为了我,让我成为了你。”   “你代替我去经受梦境里的那些痛苦,而我留在这现实世界里享受快乐的生活。”   “梦境里的痛苦……”   沈容呢喃着,脑海中浮现出总是夜里下雨的城市,耳边回荡着那些她从别人那儿听到的悲伤而又痛苦的经历。   “那都是梦境吗?”   “没错,其实这里才是现实……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不管是梦的世界还是现实世界,都很真实,不是吗?”   “你看,你都快分不清楚梦与现实了。”   “你觉得,这里是梦,还是现实呢?”   一个个黑白的人围拢过来,他们都是沈容熟悉的面孔。   “如果这里是梦,你怎么会在梦里认识这么多人呢?梦里的人,大多都是陌生的面容啊。”   有道声音在沈容脑海中响起。   分不清到底是别人的说话声,还是她自己的想法。   “回你的梦境去吧,这里的现实,就留给我吧。等你想好了,咱们再换回来。一辈子不换回来也可以,我在这里生活得真的很快乐。”   “她”笑盈盈地,幸福而满足地在众人簇拥下离开。   黑暗的天地间,沈容孤零零地烂在地上。   天阴了,冰凉的雨点打在她脸上。   闭眼,再睁开眼。   她正躺在公寓的床上,封政搂着她的腰,躺在她身边一直盯着她。   沈容推开封政,走到窗边,眼神迷蒙地看着青黑的夜幕。   冰凉的雨丝打到她脸上。   她到厨房里,吃了一勺糖,感觉似乎没那个“她”喂她的那颗糖甜的真切。   她表情哀伤地轻喃:“这里才是梦啊……”   心里却在想:这应该就是那个玩家自杀的原因吧?   他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又或者是——他屈服于波折的生活了,选择逃避现实。   沈容抬眸看了眼墙壁瓷砖上倒映出她的脸。   看上去真是哀伤而又迷茫。   这到底是她的影像呢,还是监视着她、试图潜移默化催眠她的某个东西呢?   有意思。   沈容在里笑了笑,调整了一下心态,学着倒映出的自己,做出同款表情,失魂落魄地对着瓷砖里的自己道:“不,我想回去……我不要留在梦里……我想回去!”   她眼神坚定起来,走出厨房。   封政守在厨房门口,她一出门便搂住了她,期翼地对她轻声道:“你梦里有我吗?”   沈容内心:……好像没有?   面上却苦笑道:“有啊……你在这儿,这里就是梦。” 第217章 四季之死13.7   封政捧住她的脸,突然低头亲了她一下,弯弯的眼眸里漾起了星光。   沈容挥开封政的手,垂头丧气地洗漱穿衣。   摸到口袋里的玉牌时,她想起一件事:   ——昨天她和那名出租车司机约定好,晚上让他来接她的。   可是她失约了。   那名出租车司机本就有自杀倾向,如果好不容易燃起一点希望,却又等不到她,会不会更加想不开?   沈容连忙穿上衣服,贴上隐身牌飞去了公司。   在公司旁清冷的巷中落下,沈容撕掉隐身牌,跑到大门前询问保安昨天有没有一名出租车司机在这儿等了很久,   保安点头道:“有啊。”   沈容心里咯噔一下,就见保安又抬起手指向公司旁的公共停车位,道:“喏,还在那儿等着呢。问他等谁,他说不知道那人叫什么名字。”   沈容向保安道了谢,跑向出租车。   透过出租车紧闭的车窗,沈容看见驾驶位上躺着一个双眼紧闭的人。   不会在这里自杀了吧?   沈容的心悬了起来,敲了敲车窗。   车里的人没反应。   沈容用力拍响车窗。   车内的人被惊醒,浑身一哆嗦。   沈容悬着的心放下了。   出租车司机如果是自己选择自杀,她只会唏嘘,并尊重他的选择。   但如果她的失约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因此死了,沈容觉得自己是有一定的责任的。   还好,他还活着。   出租车司机迷迷糊糊地摇下车窗,满脸的疲倦在见到沈容之后化为了惊喜。   “你来上班啦?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我昨天来等你的时候,听保安说昨天你们公司大楼出了点事,有很多人请假提前走了,我估计你也是提前走了,还担心你有没有出事呢。”   沈容本想解释一下昨天的情况,发觉司机的情绪明显比昨天轻松愉悦了许多,立马改口道:“是,昨天有人自杀,我昨天差点被自杀的人拉着一起坠楼。师傅,你怎么在这儿等到现在啊?”   出租司机闻言,先是面带惊吓地关心了沈容一番,又带着感激的淡笑道:“昨天我开车离开后,本来打算去富阳湖自杀的,但是想到你对我说的再撑一天,稀里糊涂就开车去了我老婆工作的厂子,想最后跟她说几句话,出去吃顿饭。”   “我老婆问我怎么突然来找她,骂我怎么不去开车到处瞎逛,家里老人看病小孩儿上学都要钱,我们哪有闲钱出去吃饭。”   那一瞬间他莫名其妙地就哭了。   老婆发现他情绪不对劲,又说:“吃吃吃,你等着,我去请假。一个大男人,你哭什么!”   他陪着老婆去请假,领导怎么也不批,说厂里忙。   “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就好像个累赘,死前还给别人添麻烦,就说算了。结果我老婆把手套一扔,说不让请假就不干了,直接带着我走了。”   “她陪了我一下午,还是像以前一样凶巴巴的,但是我知道她很关心我。我们分开的时候,她跟我说……”   ——不管怎么样,你要想想我,想想孩子,我们一家三口都还好好的。   ——未来的路还长呢,一切都会好的。   他看着被岁月磋磨的满脸皱纹,却还在乐观坚持着的妻子,突然就不想死了。   “我来等你,想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可能我前天夜里就已经开车冲进富阳湖里去了。”   出租车司机对沈容笑道:“你也要坚强起来啊,一切都会好的。”   沈容看见自己倒映在出租车车窗上的脸——满面疲倦伤感。   她点头说了声好,瞥了眼出租车驾驶座。   那上面干干净净,黑影不见了。   沈容想了想,所有所指地道:“你也是。不要寄希望于某些虚无的东西,相信你自己和家人,就够了。”   她掏出玉牌,道:“这个本来说要还给你的,但是我觉得你不能再要它了。还有你们公司拿了这玉牌的员工,谁要是和你一样想不开,你可以叫他们都过来把玉牌交给我试试看。”   没了黑影和玉牌,司机今天就不想死了。   黑影和玉牌,对他的抑郁情绪肯定是有催发作用的的。   出租车司机疑惑道:“这玉牌有什么……”   见沈容表情凝重,他立刻止住话音。   司机心里直突突,道:“好,我待会儿在我朋友圈里问一问谁心情不太好。”   沈容点头,目送司机离开。   出租车在眼前划过,封政提着两袋早餐,出现在了她眼前。   他拉着沈容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吃早餐,问道:“你今天还要上班吗?”   沈容啃着包子道:“不上,不过打算待会儿去公司看看。”   方才司机说“大楼里出了事,很多人都提前走了”。   沈容想弄清楚,这个出的事,是指她遇到的事,还是在她离开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怎么会很多人都走了呢?   沈容心不在焉,吃完一个包子再吃一个,动作突然顿住。   这包子的味道,怎么和她跟柔柔闹掰之前,柔柔给她送的包子味道一样?   之前在第十场游戏里,她也吃到过同款口味的包子。   沈容问封政道:“这包子你是从哪儿买的?”   封政笑盈盈地凝视着她,目光有些痴迷地回答道:“我做的,怎么了?”   “你做的?你跟别人学的吗?”   “我自己综合了很多食谱学做的,你不是很喜欢吃的吗?”   沈容静默片刻,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很喜欢吃这个包子?”   封政脸上的笑容不变,对上她的目光,道:“你猜?”   她来到游戏世界后,很少对某种食物表现过偏爱。   这种口味的包子也只在第十场游戏里吃过,而且那包子还是别的NPC给的,她当时也没说很喜欢吃。   倒是她和柔柔闹掰前,经常吃这些,才会表现出喜欢。   沈容睨了封政,吃掉手中包子后便不再吃,打了声招呼便进公司了。   封政捻着手中装食物的袋子,望着她离他越来越远的背影,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地褪去。   本来是打算一直藏着的,但是他的记忆已经出现了混乱。   或许某天他就会一不小心在她面前抖露出他就是柔柔的事情。   与其到时候让她质问那时不一定还记得所有事情的他,倒不如从现在开始让她一点点地发现。   她应该已经开始喜欢他了吧?   不喜欢也没关系……   封政眸光晦暗,轻抚了一下心口。   那里藏着她给他写的情书。   她不许他现在看,他就没看。   他相信她在这事上是不会骗他的。   她答应是情书,就一定是情书。   封政静静地坐在长椅上,等沈容从大楼里出来。   沈容到了公司,同事们对她嘘寒问暖一番。   她直说没事,漫不经心地道:“听别人说昨天很多人都早退了?是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同事道:“就昨天你走了之后,大楼里突然有些人变得神神叨叨的,说在楼梯间里看到好多鬼,吓得很多人趁着天还亮赶紧跑回家去了。”   “不过我们去看了,没有鬼。”   “那些说看到鬼的,大多是目睹了昨天那人摔下去的惨状的。啧啧啧,那人后来都化成血水流进下水道里了,捞都捞不上来。”   怎么会化成血水?   沈容记得昨天她看到那人摔下去之后,虽然头颅裂了,但还有个人形啊。   而且,一个人突然化成了血水,这不符合常理吧?   可是这些同事似乎都并不觉得奇怪。   沈容疑惑地打量同事们。   他们像往常一样说着八卦,对沈容比之前要关照些。   发现沈容表情不对劲,立刻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容点头说是,跟领导请假早退。   领导要同事送她,她婉拒了。   走进电梯里,看见同事们都回公司去了,连忙又从电梯里跑出来,到楼梯间查看情况。   楼梯间昏暗冷清,踏在瓷砖楼梯上的脚步声在楼道之间发出回响。   这回响清晰而又阴冷,宛若有人用冰块在敲击脑内的神经,直让人打寒颤。   沈容刚下了一层楼,便看见了无数的鬼。   准确地说,那不是鬼,而是一道道密密麻麻的黑影。   黑影扭曲拥挤地铺排在一起,仿佛一个个人在地上、墙上,留下了他们在死亡中挣扎的最后姿态。   这些黑影和鬼一样,不是所有人都能看见的。   沈容记得自己先前看到司机驾驶位上的黑影颜色不算太浓,那时司机还没死。   而已死的小刘的黑影颜色已经浓得仿佛要从地面上溢出来。   这说明黑影的颜色浓度是暗示了某些东西的。   或许,是暗示了死亡?   公司大楼突然出现这么和司机座位上颜色相同的黑影,又有那么多人看见黑影……   难道这栋大楼要出事,这里即将死很多人?   沈容跑回公司。   同事们连声问她怎么又回来了,她敷衍了几句,冲进领导办公室,将门关上,问领导道:“老板,最近大楼里是不是要办什么大事?”   领导被她吓了一跳,缓了一会儿,温声道:“昨天不是有人跳楼了嘛。正好这栋大楼的管理员认识普行寺的魏宏大师。他说能请魏宏大师过来做个法事,给大家开解一下,我们各个公司的负责人就都同意了。时间还没定好呢。”   说着,领导又奇怪地道:“这事儿我们还没告诉别人呢,你是怎么猜到的?”   沈容没有回答,又问:“那昨天很多人早退,是在你们商定要请魏宏大师来之后吗?”   领导摸着下巴回忆了一会儿,点头,“啧”了一声,道:“你又是怎么知道那些人离开的时间的?”   他开玩笑道:“该不会你跟电视剧里的主角一样,差点死了一次,就有了什么通灵能力了吧?”   沈容正沉思该怎么阻止魏宏过来,听领导这么一说,她计上心头,逼近领导道:“没错,我有通灵能力了。”   领导后仰,对沈容笑笑:“你,你先别激动哈。”   看这姿态,他不是相信沈容会通灵,而是觉得沈容精神受刺激了。   沈容拿出隐身牌,隐身。   领导瞪大了双眼,上下左右到处看,颤声道:“林,林湄?你躲哪儿去了?你可别吓我啊……”   沈容走到领导身后现身,道:“这下你能相信我会通灵了吗?”   领导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手指着沈容说不出话来。   沈容没有跟他说太多废话,哄骗领导道说最近一个月都不能让魏宏过来,否则大楼里的鬼们会被激怒,待魏宏走了之后,就会开始屠杀大楼里的人。   领导脸上的肉都在颤抖,嘴巴一张一合,像条鱼似的发不出声音。   沈容:“你要是不信,今晚我可以带几只鬼让你见见,看他们是怎么说的。”   “信,我信!”   领导平时不信鬼神之说,没亲眼见过魏宏,不相信魏宏有什么本事。   答应请魏宏过来,不过是给员工们一个心理安慰,希望他们能安心上班。   比起那没见过的魏宏,在他面前露了一手的沈容更让他信服。   不过……   “大楼里有很多鬼吗?”领导害怕地五官都纠结在了一起。   沈容哄骗小孩似的道:“你们不惹它们,它们不会伤人。它们跟我说好了,等过了这个月,它们就走了,到时候你们再请魏宏大师来做法事就行了。”   领导连连点头,诚惶诚恐地对着空气拜了拜,嘀嘀咕咕地道:“对不起啊,我们没想打扰你们,别介意哈……”   拜完,他连忙拿起电话联系大楼里其他公司的人。   沈容担心领导会被黑影盯上,离去前给了领导一张从于尧那儿得来的护身符。   领导连连道谢,恭敬地将沈容送出公司,看得公司同事们满脸问号。   沈容走出公司大楼,封政打着伞迎过来,道:“下雨了。”   沈容抬眼看天空。   今天下的仍是太阳雨,不过天色有些黯淡。   她本想伪装生无可恋,企图走一下自杀的人们走过的路,想从中找到突破口。   但司机和大楼黑影的事,肯定已经让试图让她自杀的幕后之人察觉到她并没有被洗脑了。   沈容扫了眼身边给她遮雨、眼里爱意缱绻的封政,暂时将有关于他的疑问压下,说起了昨天那玩家摔下来之后,突然变成了血水,但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异常的事。   沈容:“这事会不会……”   封政打断道:“我做的。”   沈容愣了一下,看向封政。   他眸光阴暗,像是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道:“他想害你,我觉得让他就这么死掉太便宜他了。所以把那个人……”   他顿了顿,道:“变成了血水。”   实际上,封政把那个人复活了。   复活之后,他才把那个人变成了血水,让那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融化,流淌进下水道里。   那个人,现在还活着呢。   正时时刻刻地感受着身体融化后和污水混在一起的痛苦折磨。   谁叫他坠楼时拉了沈容一把,活该他生不如死!   封政扬了扬嘴角。   有一瞬间他想直白地把一切说出来。   但他还是怕了。   怕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亲近,就此没了。   他的容容,终归是有感情,有“人性”的。   而他没有,千千万万年来,一直没有。   他仅有的感情,都是遇见她之后,因她而诞生的。全部属于她。   沈容面无表情地盯着封政看了一会儿,抬手摸了摸他的脸,笑了,“谢谢。”   封政的做法,她说不上认同还是不认同。   但别人心疼她,为她出气,她才不会嫌这个人过分狠毒呢。   封政怔了一秒,黯淡的眼眸再次明亮。   他一手撑伞,一手将沈容拥入怀中,低声呢喃:“什么时候你能不说谢谢,说我好爱你哦,就好了。”   沈容没听清他说什么,抱了抱他,然后推开他。   一码归一码,她不会因为他为她出了气,就打消因他今天的异常而对他起的疑心。   她孤身在这游戏里,那么多人,神兽种,甚至是神……都想杀她。   她必须谨慎。   “林湄!”   马路对面的站台下突然传来呼喊声。   沈容转头望去,是马老太、小刘和小陈。   它们正急切地冲她招手,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急着跟她说。   沈容心里闪过一丝不安的异样,让封政留在原地。   封政了解她的想法,点头答应,把伞给了她,站在雨中看着她迅速跑到对面,和那马老太、小刘、小陈一起走进了昏暗的巷中。   她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野范围内。   他眼里的温煦被阴鸷与毁灭欲所取代。   沈容走进巷中的瞬间,无数黑线从马老太三鬼身上溢出,像蚕丝似的将沈容包裹成一颗茧蛹。   沈容身体被慢慢收紧的细密黑线一点点割破,却始终从容淡定。   果然,这三鬼,不是真正的马老太他们。   幕后之人让她见识到了他催眠致人死亡的本事。   她或许也该如他的愿,死一次给他看看。   “送上门的经验,我就不客气了。”   “提前说一声,谢谢款待。以免待会儿你们没了命,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第218章 四季之死13.8   “马老太”三只鬼闻言,互相对视一眼,加快了收紧黑线的速度。   喉咙被割断,血“噗”的一下从紧密地线中挤了出来,缓缓往外渗,染红了污脏的小巷地面。   见沈容一动不动,三只鬼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它们听见一声轻笑。   灵纹在沈容身上浮现,挡住了割裂皮肤的黑线。   触须在黑线形成茧蛹中活动,很快将黑线一点一点的吞噬,黑线中的力量也化为了沈容自己的力量。   沈容的脸从黑茧中露了出来,淡色的海幽种之瞳打量着三只鬼。   它们和真正的马老太三鬼长得一模一样。   身上萦绕着一股清幽的木香,和沈容在普行寺内院闻到的气味一模一样。   三只鬼连忙射出更多的黑线,都机智地不愿恋战,转头就跑。   沈容不紧不慢地用触须勒住它们的脖子,将跃到空中的它们狠狠摔到地面。   黑线被沈容吸收完毕。   她走近三只被触须按在地上的鬼。   黑线被她吸收了,这三只鬼也没有变得虚弱,或许黑线不是他们的的力量。   沈容在心里思量着,默默观察这三只鬼。   说是鬼,但其实它们有肉身。   沈容笑道:“你们是抢了马老太那三鬼尸体的三道黑影吧?”   三只鬼默不作声,躺在地上,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样子。   沈容将他们翻来覆去地翻弄查看,在他们的头发里,发现了一道用香烫出的圆形疤痕。   这疤痕里不断有木香溢出。   沈容心想:这木香怕不是某个神兽种的分泌物?   就如同她是海幽种,她身上会有独属于海幽种的香气。其他神兽种,也可能各有各的香。   抢占了马老太三鬼的黑影,必定是马老太他们尸体所在之处对应的黑影。   小刘体内的黑影已经被她贴了控小鬼的牌。   沈容又拿出两张控小鬼牌贴在“马老太”和“小陈”身上。   然而“马老太”和“小陈”竟然没有反应,仍是梗着脖子冷冰冰地瞪着沈容。   沈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稀奇事,收了控小鬼牌,视线落在了“小刘”身上。   她眼神一凌,“小刘”顿时两眼发直,宛若木偶。   “小刘”身上起效的控小鬼牌是直接贴在灵体上的,而“马老太”和“小陈”身上失效的控小鬼牌是贴在它们的躯壳上的。   沈容明白了——是它们现在的身体阻隔了控小鬼牌的效果。   沈容盯紧“小刘”问道:“谁帮你们附身到这三具尸体上的?我记得这三具尸体原本已经腐烂了,又是谁帮你们把这三具尸体复原的?”   小刘表情呆滞地道:“是魏宏大师。”   沈容:“你们三个是什么身份?”   “小刘”道:“已死之人。”   沈容:“已死之人,为什么要附身他人的腐尸?”   “小刘”道:“我们原本的身体用不了,想复活,就得找和我们灵体相合的别人的健康尸体。”   “马老太”和“小陈”挣扎着想要捂住“小刘”的嘴,然而它们被沈容的触须束缚着,无法动弹,只能瞪着“小刘”,眼睁睁看它把所有它知道的事情吐露清楚。   “小刘”说,魏宏大师是个好人。   它们这些黑影鬼,生前多是残疾或患有重病的人。即便病痛每时每刻都在磋磨它们,它们也想要好好活下去。   但是,活命,不是想想就能做到的。   无论它们有多坚强,最终都还是败给了病魔,无奈撒手人寰。   而在这同一个世界上,又有一群身体健全的人,却因各种琐事而精神备受折磨,想要放弃生命。   “他们都不想活了,但阳寿未尽,我们让他们快点解脱,离开这具身体,协助他们死亡,这不是在帮他们吗?”   “我们还想活,我们就借他们的身体复生,重新生活,我们有什么错呢?”   沈容靠墙而坐,道:“嗯,说得很有道理。但是……不到他们自主选择真正的死亡的那一刻,你有什么资格说杀了他们是在帮他们,他们真正想要的就是死亡呢?”   “你们也说了,他们阳寿未尽,这代表什么?这代表他们只是丧一下,不管他们之后会经历什么,会如何自我折磨,最终结果都是他们会活下来,重新开始好好生活。”   “你们很可怜,也很坚强,但剥夺了他们生存机会的你们,只是一群自以为是的杀人犯而已。”   沈容盯着“小刘”眼瞳里自己的倒映,道:“我知道你听得见。”   她在和幕后之人——魏宏说话。   “小刘”呆滞的表情逐渐变得平和而慈悲,像是换了一个人。   它嗓音沉缓道:“虽然熬过难关,那些躯壳本来的主人可以好好活下去,但是他们已经饱经折磨,即便活下去,也不一定快乐,或许只是苟延残喘而已。”   “他们的痛苦是活着,快乐是死亡。而这些鬼魂的快乐是活着,痛苦是死亡。”   “有人求生,有人谋死,众生皆苦,助他们各得所求,这有何错?”   沈容心知,这是魏宏在说话。   她道:“这么说来,大师是有大慈悲之人,你只不过是满足了众生灵与亡灵的渴求而已,是吗?”   “小刘”不说话。   沈容:“但你凭什么决断别人的生命?凭什么以你的思维去揣测他人的想法?你以为你是谁?神吗?神都不会做这种事。”   “小刘”不言语,眨眼间,又恢复了呆滞表情。   魏宏离开了。   这个魏宏,确实有些本事。   沈容未见他真人,现在却已经算是和他正面杠上了。   她继续问“小刘”魏宏是用什么方法让这些腐尸恢复成常人模样的。   “小刘”始终保持着呆滞表情,如同一个木偶。   沈容有些惊讶:魏宏阻隔了控小鬼牌的效果!   这控小鬼牌不算是正规游戏官方发放的,但也算是半个官方出品。   魏宏竟然能阻绝这卡牌的功效。   沈容心缓缓下沉。   鬼的强大,她能通过威压、鬼气、外貌感知到,起来心里有个数。   而魏宏,深不可测,难以捉摸。   第四层游戏开局就是这么高的难度?   沈容沉思,心想一定有某个方法可以不用跟魏宏开也能对付他。   同时,她有点好奇——魏宏到底是什么生物?难道真的是神兽种?   非神兽种联盟里的某种强大神兽种?   她思考期间,用触须勒死了这些黑影。   脑海中提示复仇成功,成功复活,这三具尸体里的黑影也都消散了。   但是这三具尸体却依旧保持着生前的模样。   要不是脖子上她勒出了血痕,看上去就像只是睡着了。   沈容抓着三具尸体仔细研究了一番,深处手在他们头上的疤上碰了碰,沾了一手的香灰。   她脑海里浮现出在普行寺内院屋里看到的许许多多香炉。   猜想那些香炉里的香也许就是让这三具尸体恢复正常的重要东西。   沈容拿出小刀,刮了一点香灰装起来。又拿出大塑料袋把三具尸体装好,藏在巷子深处。   贴上隐身牌走出巷子,以防被人看见,把她误当成杀人犯。   封政见沈容走出来,对她笑着招了招手。   沈容走回他身边,道:“我得再去一趟普行寺。”   封政要陪她一起去,招了辆出租车,二人一起上车。   坐在车后座,沈容闭目养神。   迷迷糊糊的,她的思维再次混沌,陷入了梦境。   封政揽着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轻轻拍着她的肩,像安抚婴儿一般。   沈容在梦境里,对外界的一切毫无察觉。   这次,梦变了。   梦里的世界像被大火烧着的蜡烛,不断融化。暗红的火光将整个世界包裹在血色与飞扬的灰烬中。   来往的人群都变成了一具具快要腐烂的行尸走肉,麻木地在街上行走。   沈容依旧打扮靓丽。扭曲变形宛若融化蜡像的建筑物上贴着她的海报。   漂亮清晰完整的她,和这个快要被烧化了的世界格格不入。   红得仿佛要滴血的天空上,堆满了一张张痛苦扭曲的人脸。   它们齐刷刷地盯着沈容,用粗噶的声音:“你不了解我们的痛苦,才会说出我们还会想活那种话。”   人脸逐渐破开,一道散发着光辉的模糊身影出现在其中,凌然而立。   “既然你无法从精神上切身体会它们的痛苦,那么就让你从身体上感受一下吧。”   “要和我个赌吗?我会让你的身体宛若它们的精神世界一样一点一点地崩塌,你来试试看,你能否做到像你说的那样,饱受折磨也坚持活下去。”   沈容仰头盯着那模糊的光影,不自觉地扯唇讥笑:“你还真把你自己当神啦?”   魏宏:“……”   他轻挥衣袖,世界散去。   沈容猛然从梦中惊醒,蹙眉低喃道:“这个魏宏还挺厉害的……”   封政用指腹轻轻抚开她皱起的眉心,一言不发。   魏宏不是说让她体会崩塌的感觉吗?怎么这么轻易就把她放出来了?   沈容想着,坐直了身体。   一转眸,看见车窗里映出的她的面容,怔住了。   魏宏似乎还没有放弃催眠她,她的眉宇间有浓浓的哀愁。   不过让沈容在意的不是表情,而是她脸上被黑线割出的细碎伤口,竟然一点都没有恢复。   这不应该啊!   她已经复活了,这些细小的伤痕不说痊愈,也该结痂了。   可这些伤不仅没有愈合的趋势,还在她的注视下,渗出了血。   封政拿出纸巾为她擦去血迹,眉间的压抑与煎熬比她还甚,满眼皆是心疼。   换做往常,他早就帮她治好伤了。   但这次事关游戏,他不能出手。   沈容不自觉扯唇笑了一下,心道原来魏宏说的崩塌,是让她现实里的身体崩塌。   魏宏可真是了不得……   她的身体要是这样不断崩塌下去,他就算不能杀死她,也能让她在身体的腐坏中永久地煎熬下去,生不如死。   她还从遇到过这样棘手的对手。   沈容盯着车窗里的自己,充满了兴致。   封政抿了抿唇,轻抚她的脸,让她转面看他。   “怎么了?”   沈容被他捧着脸,只能看他,不懂他为什么把突然把她的脸转过来。   封政道:“我可以帮你。”   沈容隐约记得,封政在刚遇到她不久的时候,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只不过那时,他没有直接问她,说得比较委婉隐晦。   那时因为他没有影响到她游戏,所以她那时没多想。   现在再想,原来他从那个时候,就对她与众不同,想要帮她了。   不对,应该是更早。   在第一个副本中遇见他时,他对她就已经很好了。   沈容的答案还和那时一样:“不用。我自己的事,自己会解决。”   封政眯了下眼眸,闭上眼睛,遮掩快要压抑不住的暴戾。   他做事一向不用询问别人的意见。   哪怕他命令别人去死,也没人能够不听从他。   也只有沈容……   谁叫他爱她。   他睁开眼,疼惜地对沈容笑道:“好。”   沈容盯着他,脸上的伤痕不断渗出血滴。   他动作仔细轻柔,一次又一次地为她擦拭。   普行寺到了,沈容和他一起下车。   站在普行寺门口,突然问他:“你对我是一见钟情吗?”   封政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静默片刻,目光有些幽远地道:“是日久生情……不过第一次留意到你的时候,你就已经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了。”   沈容闻言,默默思索起来。   日久生情?他是后来喜欢上她的?   难道他本来就是喜欢帮人的性格吗?   啊,那还真是个好人呢。   沈容买了票走进普行寺,用手机查了一下普行寺年纪最大的和尚。那老和尚法号太元,今年已经快一百岁了。   她找了个外院的僧人询问道:“请问太元大师在哪儿?”   僧人被沈容浑身割伤的模样吓了一跳,问沈容有什么事。   沈容假装虚弱地倒在封政身上,可怜兮兮地道:“我得了很奇怪的病,经人介绍,来找你们太元大师救命。”   僧人拧眉道:“看你这样,你该找魏宏大师才对啊。”   提到这个,沈容脑海里突然冒出个问题,“为什么魏宏大师没有法号啊?”   僧人道:“当初魏宏大师拜入普行寺的时候,太元大师说他不适合做和尚,就一直没给他取法号。”   沈容“哦”了一声,继续哀嚎,挤出两滴泪来恳求僧人带她去见太元大师。   眼见周围游客都被沈容吸引了过来,僧人没办法,领着沈容到南院找太元去了。   南院也不接待游客,比内院还清静一些。   进门,就看到整个院子里只有一个白须和尚在蒲团上坐。   僧人将沈容带到后,对和尚行了个礼便离去了。   沈容走近白须和尚,轻声道:“太元大师?”   大师没有半点回应。   沈容走到大师面前,刺目的猩红映入眼帘。   血腥味混着香火味,扰乱了她的呼吸。 第219章 四季之死13.9   白须和尚身下的蒲团被血浸泡成了暗红色,血宛若溪流,在地砖缝隙间涓涓流淌。   他神情平和安详,就像是打着坐睡着了。   沈容屏气凝神,警惕地伸手靠近太元,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些许温度。   他刚死没多久。   沈容的目光落在他的腹部。   那里的僧袍没有任何破损,却被血浸湿,贴在明显凹陷下去的肚子上。   正常人坐下的时候,肚子是不可能凹陷成这样的。   沈容从空间里拿出夹子和长剪刀,将他腹前的僧袍剪开。   一个空荡荡、宛若盒状的血红腹腔显露出来,腹腔背面被血肉包裹的脊骨形状清晰可见。   他肚子里的内脏连着肚皮被尽数挖走。   一根点燃的细香插在腹腔的血肉之间,正飘出袅袅青烟。   香灰落下,与尚且温热的血混在了一起。   是谁杀了他?   魏宏吗?   太元和魏宏有仇吗,魏宏为何对他下如此毒手?   难道魏宏是为了提防她来问他的信息?   沈容打量太元的尸体和屋内。   一阵轻风忽的吹来,太元坐正的身体扑通倒在了地上。   沈容立刻回头看他。   他肚子里的香掉进了血里,熄灭了。   而他原本坐着的蒲团下,露出了信封的一角。   信封被血浸湿,沈容抽出查看,沾了满手的红。   信有两张,每张上都写了密密麻麻的字:   “我初见魏宏时,他二十八岁。孤身坐着轮椅前来,想要拜我为师。他并非诚心拜师,我问他受何人指点来找我,他不答,只说倘若我收了他,他必将助我成佛。我信佛,信的是一个道,我知道这世上没有佛,拒了他,让他回去,他却还是通过我师弟,进入了普行寺中。”   “我料定他不是个安分的人,请了朋友去查他。得知他命运多舛,幼年失去父母,成年后身患重病,脑部日益萎缩,逐渐生活不能自理,被送入福利机构生活了几年,性情大变。”   “进入普行寺后,他多次找我拜师,我皆拒绝。我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执着于我,直到前两日做了个梦,我才知道,他不是执着于我,而是在图谋我的功德。”   “梦里,魏宏杀我,剖腹取脏器,用邪法将我多年修行夺走。我一生罕梦,自觉此梦应是天意。我命数如此,不愿逃脱,故而写下此信。”   “此信,是魏宏先看见,还是来找我的某个人先看见,皆凭天意。”   信的末尾写:   “你怎知你之所予,就是他人心之向往?——赠魏宏。”   还有一个福利院的地址。   太元侧倒在地上,还保持着打坐的姿势。   那一阵吹倒他的清风,真就像是他所说的——天意。   沈容收起这封血淋淋的信,大脑里被各种猜测和信息填满。   院外突然传来说话声,是先前那位领她过来的僧人的说话声。   他竟然领了一大批游客来找太元。   太元刚死不久,他们进门要是看到这血淋淋的场景,免不了要猜测太元的死与她有关。   沈容思索片刻,隐身带着封政飞走。   不管他们会不会把她当作杀害太元的嫌疑犯,她要是留在那儿,都免不了要被追查太元死因的警方拖延时间。   沈容沉思片刻,脑中清明起来,想通了许多弯弯道道,心下骇然。   魏宏杀了太元却没有处理尸体。   她看到太元时,太元刚死不久,身体温热。   估算一下,太元被杀的时间,其实差不多是在她刚到普行寺的时候。   如果带路的僧人没有拖延时间,她早一点去见太元,或许还能撞上太元被杀剖腹的场景。   时间上为什么会这么巧?   她一到,魏宏便杀了太元。   她来到这个杀人现场时,魏宏刚准备好太元被杀的现场。   她在杀人现场呆了一段时间,僧人就又带了一批游客过来。   那僧人先前以太元的院子不接待游客为由,拖延了她好长一段时间。   可僧人带那一批游客过来时,听话音却像是带他们来正常参观。   这些巧合加在一起与僧人的异常加在一起,很明显就是个圈套!   虽说这世上有鬼,可这个世界到底是个法治世界。   太元的尸体被僧人带来的那么多游客发现,肯定会闹出很大的动静,警方也会介入调查。   而作为第一个进入太元被杀现场的她,不管会不会被当作嫌犯,都必定会被这个案子绊住脚步。   更何况在常人看来,太元死状蹊跷,她浑身的伤恰好又诡异无比……   若把她和太元的死联系到一起,别人或许会以为,是她为了治好自己而迷信地杀了太元。   或许从她见到那三只想要绞杀她的鬼开始,魏宏就已经布下了这个计划好的陷阱。   这代表她的每一步,魏宏都能预料到!   细细回想,魏宏在第一次看到她的触须时就没有表现过惊讶。   在看到她死后复活、在梦境里扛住了催眠,他也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   沈容本以为魏宏就是这样的性格。   然而现在看来……似乎是魏宏早就了解到了她的一切。   他针对她的每一步,都是精心谋划好的。   太元的信上也透露出了很多信息。   魏宏坐轮椅这件事尚在沈容的猜想之中,因为她那天在魏宏屋里看见过轮椅。   但魏宏执着于太元,以及魏宏待过福利院,性情大变,还有功德可以抢这些事,就是沈容没有想到的了。   先前沈容还以为魏宏或许是个与联盟无关的神兽种。   但现在看来……   他可能不仅和神兽种联盟有关系,还为了对付她图谋了很久,对她的信息、性格都了如指掌。   沈容思考着,估摸着自己现在是有家不能回了。   如果她是魏宏,她人脉很广,又知道对手会飞会隐身,那么她不会在游客看到太元尸体的那一刻才报警。   她会提前报警,在游客报警的瞬间让警队立刻出动,并且利用自己的人脉将罪名强压到对手身上,困住对手。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沈容隐身回了居住的小区一趟,果然在小区内看到了警车。   她正要离开,瞥见马老太三只鬼躲在暗处观察着她家,满面担忧困惑。   沈容从空间里拿了瓶水砸到马老太脚边。   马老太三鬼闻声抬头。   他们目前身上有鬼心,自是能看见沈容的。   见沈容飞在空中,搂着封政俯瞰他们,三人齐齐摆手,挤眉弄眼道:“快走!去翠湖山顶!”   翠湖山?   沈容冲他们点了下头,掏出手机准备搜翠湖山地址,忽的意识到手机可以定位。   魏宏绝对干得出利用人脉违规定位对手以便抓捕的事。   甚至……她看手机时,手机屏幕上会映出她的面容。   这个倒映出的“她”,还能帮魏宏监视她用手机搜索了什么东西。   沈容毫不犹豫地丢掉了手机,落地让封政去买了张城市地图,飞往翠湖山。   封政靠在她怀里,俯瞰脚下的城市,道:“我们像不像亡命鸳鸯?”   沈容想了想,道:“魏宏针对的是我,你应该还是可以正常生活的。”   更何况封政还是可以来往于各个游戏、实力不俗的NPC。   魏宏和见不得光的神兽种们合作,是绝对不会想招惹这样一个敌人的。   封政搂紧沈容,认真道:“但是我想和你在一起。”   沈容一言不发。   翠湖山高耸入云,林深叶茂。   沈容在山顶的密林里落下,看见马老太三只鬼已经在对面的林子里等她。   是她买地图耽误时间了,所以来迟了。   马老太三鬼看见沈容,立刻跑向她,道:“我们的尸体都被抢走了。”   沈容:“我知道。”   马老太三鬼又问沈容怎么会被警方盯上。   沈容大致说了下魏宏对她下套的事。   马老太三鬼齐齐“啊”了一声,满面愁容道:“那你现在怎么办啊?”   “你还怎么在这座城市生活啊?那个魏宏肯定还会去你的公司蹲守你的。”   “要不你逃离这座城市吧?反正你会飞,你跑得远远的,躲到山里去,需要什么物资,我们给你买。”   沈容淡定地说不逃,让马老太三只鬼说一说他们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新发现就行。   马老太三只鬼担忧地看着沈容,说出了他们和沈容分开后的遭遇。   “在遇到那三只鬼后,我们都想起了生前的事。”   原来他们的死并不是他们以为的那样。   其实他们都是自杀死的。   马老太不是失足落水,是因为觉得自己拖累了儿女,自己跳了湖。   小陈不是爬山猝死,是爬到这座翠湖山的树林里上吊自杀死的。   小刘也不是被男友害了,而是自杀的。   小刘眉间沟壑很深,道:“我不仅是自杀,死前还让我男友把我的尸体放在家中花坛里,说我要在我的家里变成花。我男友看护了我很久,但我还是趁男友不注意自杀了。”   小刘男友很爱她,也许是长年累月被小刘的精神病折磨着,男友也有了精神异常的状况。   在小刘死后,他竟然没有正常处理尸体,而是按照小刘的意愿,将她埋进了花坛里。   小刘以为男友谋杀了自己,背着尸体找到男友时,男友扑上来让她带他一起走。   那时候小刘还以为他在演戏,差点真的动手杀了他。   幸好马老太和小陈赶到,紧接着黑影又追过来抢尸体,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在尸体被抢走后一段时间,她和马老太、小陈突然一下子回想起了生前的所有事,才想明白她们都遭遇了什么。   沈容问他们生前有没有收到过玉牌。   三鬼都点头。   马老太的玉牌是孙子求来给她保平安的,小陈的玉牌是公司发的,小刘的玉牌是她男友为她求来的。   “玉牌有什么问题吗?”   三鬼紧张地看着沈容。   沈容说了自己的推测——玉牌和黑影,可能会蛊惑精神状态很差的人选择死亡。   小陈先前从前妻和儿子那儿拿走了他们的玉牌,早就猜到玉牌有问题,一脸果然如此。   马老太和小刘当场呆住。   ——他们至亲至爱的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蛊惑害死了他们。   尤其是小刘,当初男友送她玉牌,是期盼她能好好活下去的。   可这玉牌竟然加速了她的死亡。   三鬼咬牙切齿,得知玉牌是魏宏创造出来,都想去找魏宏报仇。   沈容淡然道:“你们打不过他。”   三鬼泄了气,眼巴巴地看着沈容,道:“那怎么办?”   沈容掏出信,问他们知不知道信上写的福利院地址。   虽然沈容买了城市地图,但城市地图上没有这个地址。   “啊,我知道,这条街前几年的时候改名了。”   小陈指了指城市地图上的一个条路,道:“改成了这个。”   沈容立刻转身要去福利院。   三鬼叫住她道:“你这样去不怕被抓吗?”   “魏宏肯定算到了你要去那儿,肯定派了人在那里蹲守你。”   沈容不以为意:“我知道啊。”   她过于淡定从容,三鬼为她紧张的心情也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目送沈容飞走,它们嘀咕道:“她是不是早就想到了什么应对方法?”   “肯定是,不然她怎么一点都不慌呢。”   沈容飞到福利院门口。   这福利院早就关门了,院中杂草丛生,凄清森冷,与周围的商铺格格不入。   福利院周围徘徊着一些四处张望的人。   显然他们是在蹲守她。   沈容隐身降落,放开怀里的封政,道:“你走吧。”   封政牵住她的手道:“我跟你一起进去。”   沈容抬手捧住封政的脸,认真地盯着他的双眼道:“这次我是为你着想,所以让你走。”   为他着想……   为他……   封政嘴角上翘,握着沈容的手不自觉收紧,满目喜悦,眼眸里仿佛有星海般明亮。   “真的?”   “真的。”   “你是不是有点……”喜欢上我了?   封政说了一半,又抿起唇。   他问了她太多次这种话,先前每问一次,她就会提议让他放弃喜欢她。   这种话不能问。   他笑着改口道:“好,我走。”   沈容松开他,仍望着他的双眸,轻声道:“可能是有点。”   封政眉微微上挑,瞳孔微缩。   她说什么?   “有点什么?有点……喜欢我吗?”   封政抓紧沈容的手腕,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猛地低头逼近她,鼻尖几乎蹭上她的鼻尖。   “我说的是可能。”   沈容道:“走吧,我时间紧迫。”   可能……可能怎么了?   可能喜欢那也是喜欢!   封政松开她,满目的雀跃狂喜,他缓步后退,盯着沈容,嗓音里的笑意仿佛要溢出来。   “好,我不耽误你时间,我先走了。”   他退到街角拐弯处,停下脚步,道:“不,你先进去吧,等你进去我就走……我想多看看你。”   “我转身进去,你只能看到我背影,这有什么好看的。”   “背影也是你啊,只看背影我也愿意。”   封政眼神变得严肃,认真道:“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背对着你,离你越来越远的样子,我想让你看见我一直在向你靠近。”   沈容站在原地,静默地望了他一会儿。   目光是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柔软。   她转身走进凄冷的福利院。   封政捂住心口,感受着心脏里的那封情书,低垂眼帘。   福利院中弥漫着一股木香味。   沈容到福利院大楼门口,落了灰的门框上有一道很明显的锁痕,但锁却不见了。   玻璃门上倒映出她哀伤的面容。   她脸上的伤已经扩张加深到能看见骨头,称得上惨不忍睹。   沈容想到封政刚刚盯着她这张脸的样子。   面对这样的脸,他依旧是用那样亮晶晶的眼神看着她的。   可惜……   她现在对他还不了解,无法真的完全信任他,敞开心扉去喜欢他。   沈容嘴角弯了弯,推开玻璃门。   带着阴冷发霉气息的风从大楼深处扑面而来。   身后响起豆子落筛般噼里啪啦的响动。   沈容转头看,天空不知何时暗了下来,豆大的雨点不断砸落。   整个世界在刹那间变得昏暗如夜。   “下雨了呢。”   阴冷含笑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沈容转回头来。   一张张鬼脸从屋内幽暗的房间里探出一半来,笑眯眯地盯着她。 第220章 四季之死13.10   嘎吱——被推开的玻璃门自动关上。   “哗啦”一声,生锈的卷帘门也被猛地拉上了。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衬得屋外雨声更加响亮聒噪。   那些鬼脸眯着眼睛看沈容,眼里有诡异的笑意。   “我们在这里等了你很久哦。”   “你终于来啦。”   沈容莞尔,触须与尾羽缓缓放出,像对待老朋友似的和这群鬼闲聊道:“是吗?等了我多久?”   “许多年。”   沈容缓步走向它们,道:“你们这么诚实,不怕我猜到是谁指使你们在这儿蹲守我的?”   冷光一闪。   数条触须划出破空之声,凌冽地朝屋内的鬼脸们打去。   “啪嚓”一声,碎渣四溅。   触须打在了无数玻璃上,玻璃渣发出清脆声响落了一地。   那些鬼们也消失不见了。   但它们的声音仍在回答沈容。   “不怕哦。”   “魏宏说,就算我们什么都不说,你也肯定早就猜到了他是跟谁合作的。”   “我们在这里,为了等你,做了很久很久的准备。”   “它们都非常忌惮你呢……说你是除了那位海幽种神之外,最棘手的对手了。”   “魏宏知道你能与神相提并论,从你到达这里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很谨慎地对待你。”   沈容踩在碎玻璃渣上,慢悠悠地打探各个房间,道:“那我真是该感谢他的看重了。”   “嘻嘻嘻……”   “哈哈哈……”   鬼们的声音回荡在空旷幽暗的废弃大楼内。   只闻其声,不见其影。   沈容的触须和尾羽宛若不知疲倦的破坏机器,一边搜查这大楼里的所有信息,所有物品,一边将所有搜查过的地方全部毁掉。   “魏宏说,那群古怪的人说你很疯,果然如此。”   “你为什么不愿意留在魏宏给你创造的世界里呢?呆在那样的世界,成为独一无二,万人敬仰的歌星,难道不好吗?”   沈容不回答。   她从没想过成为歌星,她也不认为魏宏有一个歌星梦。   但魏宏在梦里将一个幻想中的歌星会受到怎样的追捧呈现得淋漓尽致。   这说明他是了解一个人对成为歌星的幻想具体是怎样的?   魏宏不是一个会站在他人角度着想的人。   他这么了解一个人对歌星的幻想,并将其施加到她身上,并想让她困在那梦境世界里,是为了什么呢?   沈容猜——是有一个魏宏认识的人想要成为歌星,而魏宏想要让她的躯壳,成为那人复活的载体。   杀死一个人,远比只剥夺一个人的意识要简单得多。   更何况,魏宏是了解她的危险性的。   魏宏为了那个人,不惜冒比杀她更大的风险试图控制她的意识,这绝对不是为了钱能干出来的事。   也就是说,魏宏想要复活的那人,跟魏宏关系匪浅。   这便是沈容来到福利院的目的——找到那个人的信息,找出那个人的容貌。   废弃大楼里留下了许多无用的信息簿与全体容貌模糊的各种照片。   沈容清楚,这是魏宏用来拖延时间的工具,那群鬼也是。   它们知道打不过她,所以就躲在暗处拖住她,想等到她全身伤势加重到不能动弹的地步,再将她留在这里慢慢折磨她的意志。   沈容不怕被拖延时间。   因为她等的就是自己伤势加重。   她一层楼一层楼的扫荡,像一个冰冷的、只知道摧毁一切的机器。   废弃大楼原本只是破旧腐朽,在她的摧毁下,逐渐变成了断垣残壁。   与她闲谈的鬼魂们的声音也逐渐慌乱起来。   “你要是再这么打下去,大楼会倒的。”   “我们不会让你离开这里的。到时候大楼倒了,你就会被埋在废墟里。”   “砰”   一处墙壁被尾羽打碎,足有一人大的水泥墙飞出去,楼外的雨丝混着阴冷的风斜飞进来。   沈容站在被打破的墙壁缺口处,望着阴雨中的城市,玩味地道:“我要是从这里跳出去,你们拦得住我吗?”   鬼们集体沉默,不再像之前那般嘻嘻哈哈。   她要是准备跳出去,它们就不能再躲着了。   必须将她困在这里!   沈容勾唇,露出一个森冷的笑,跳出大楼。   腰间传来一股拉力,一只血淋淋的鬼手将她从半空中迅速拉回了大楼。缺口处瞬间被浓稠如沥青的黑暗填满。   沈容从那“沥青”里看到一张模糊的鬼脸。   “呀,被你们拦住了呢。”   她轻笑,语调叫人心里发毛。   触须和尾羽在话音未落时变朝四面八方击打出去,击穿了堵住墙壁的“沥青”,将拉住她的鬼手切割得粉碎。   “沥青”喷出一大口乌黑发臭的腐血,浑身被沈容洒出的鳞粉灼得宛若滚烫岩浆般冒泡。   被她割碎鬼手的鬼发出凄厉惨叫。   沈容平稳落在地上,缓步走向重新显露出来的缺口,笑容在幽暗的光线里格外阴寒:“我又要出去了,你们还要来抓我吗?”   她身上的伤已经扩大到浑身皮肤没有一块好地方,筋肉像被无形的刀刃割裂般,一寸寸损毁。   沈容脚使不上劲,踉跄了一步,便用两根尾羽当作腿,继续向飘出冷雨的缺口走去。   大楼内的气温陡然下降,变得如同凛冬。   阵阵阴风卷携着腐尸的臭味包围了她。   黑暗中亮起一双双暗红如野兽般的鬼眼,畏惧而又愤怒地盯着她。   突然,无数鬼手从四面八方向她袭来,想要困住她的所有海幽种肢体。   一只沥青状的鬼再次堵住了缺口。   沈容轻笑一声,取出仿造浮沉镇海的古剑。   触须卷着古剑,挥洒着鳞粉,在空中狂舞,划出一道道寒芒。   腐血飞溅,痛呼刺耳。   无数鬼的残肢宛若碎肉块似的洒落在地,铺了一地的粘稠血腥。   沈容尾羽撑地,手持古剑,平静的目视前方,一根触须猝不及防地再次摧毁了那只堵墙的沥青鬼。   “我又要出去了哦。”   她像逗弄小孩似的,再次发出“开战”宣言。   暗处受伤的鬼们眼中畏惧更甚。   触须与尾羽轻扬,冰蓝的触须在地上移动。   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冰蓝水母色的蜘蛛,血淋淋的脸上只有眼珠还是完整的,看上去比鬼还恐怖。   “不拦我了吗?魏宏难道没有命令你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拦下我吗?”   沈容走到缺口前,雨丝在她周身萦绕,她蔑视地望着黑暗中的鬼眼,微抬下巴,道:   “你们以为,就凭你们,拖得住我?拦得住我?”   她杵着古剑,冰蓝水母色的触须逐渐变成了金色。   鬼们不知这是各种招数,纷纷后退想要再次躲藏起来。   “你们身为魏宏的手下,这么贪生怕死,不怕他责怪吗?”   “他有你们这么一群窝囊废手下,真是他最大的败笔!”   “我们才不是他的手下!”   有道稚嫩的声音不满地反驳,又生气地带着哭腔嘀咕道:“早知道,就不答应帮他这个忙……唔!”   话说一半,说话的小鬼像是被人捂住了嘴。   沈容说那番话,完全就是为了刺激这群鬼暴露身份。   激将法奏效,她笑吟吟地道:“哦,你们不是他的手下,那你们应该是曾经和他住同一个福利院的人吧?毕竟他那样的人,如果不是遇到了你们这些命运同样悲惨的人,是绝对不会有这么多朋友的。”   “才不是朋友……我后悔了唔……小张叔叔都被你杀……唔唔唔……”   那稚嫩的声音沉不住气,嚎啕大哭。   这显然是个孩子鬼。看到那么多同伴被杀,情绪绷不住了。   真可怜。   可惜它们是一群打算困杀她的鬼,她不会对敌人有半分手软。   触须内的鳞粉积攒到极致,她的触须几乎都变成了纯金色。   在鬼们撤退成功之前,她释放出鳞粉。   无数鳞粉被缺口外吹来的阴风卷携着,如同山洪海啸般扑向了那群鬼们。   霎时间,“滋滋”的烤肉声和鬼的尖叫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沈容悠闲地捂住耳朵,走向这群被鳞粉灼伤,瘫倒在地上的鬼们。   她全身沉浸在屋内的黑暗中,鬼们看不清晰她的面容。   只见她恢复了冰蓝水母色的触须,如同寒冰利刃,连续不断地向它们刺来。   大楼内不断响起血肉被从骨头上割裂的声音,一只只鬼魂们被沈容生生割成了白骨。   沈容留它们一命,将从它们身上剥离下来的皮肉堆成一座腐烂的肉山。   而她站在山尖上,浑身血淋淋的样子比它们好不到哪儿去。   “你!你想干什么你这个疯子!”   “没见过你这样的人!都说鬼恶,我看你比鬼更恶!”   变成白骨的鬼们匍匐在地上,虚弱得难以动弹,痛苦得丧失理智,破口大骂。   沈容不以为意地道:“谁愿意告诉我魏宏以前的事,我就把它的皮肉还给它。如果没人站出来说的话,这堆皮肉,我会一把火烧干净。”   鬼们瞪得眼珠子都快从骷髅头里掉出来,它们面面相觑,满面为难挣扎。   沈容的触须挑起一滩皮肉,另一根触须攒满了鳞粉,准备朝皮肉上喷去。   有一个骨架较小的鬼大喊道:“我说!你别烧!”   沈容丢下皮肉,道:“行。”   而后扫视众鬼,道:“这么一个小鬼愿意为你们冒着得罪魏宏的风险挺身而出,你们是不是也应该做些什么呢?”   众鬼看着沈容的身体被无形的力量割得烂如肉泥,却还是淡然从容,都想不明白——她是怎么忍得住这种痛苦的。   心中对她更加恐惧。   “你想要我们怎么做,直说吧。”   沈容笑道:“你们自己把眼珠子全部挖出来,把周围一切能照出影像的东西全部遮起来。”   它们艰难地爬起来,照做。   一颗颗眼珠子堆积在一起,被用布蒙上。   一具具失去双眼、浑身是血的骷髅在沈容的引导下,在她面前排排坐下。   鬼们心知,她这是为了防魏宏的监视。   但它们的做法已经被魏宏知道了,沈容叫它们这么做,只有益于她自己,对它们来说根本毫无益处。   她那句让它们为小鬼也做些付出的话,简直冠冕堂皇。   它们正这么想着,却听沈容道:“看来你们彼此间的情谊,比对魏宏要更深些。那我可以向你们保证,魏宏绝不会因为你们对我的服从,而伤害到你们。”   鬼们闻言惊讶。   又听沈容道:“好了,可以开始说魏宏的事了。”   小孩鬼没开口,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它年纪小,知道的不多。我在这里待得最久,魏宏刚来的时候,我就在这儿了,我知道得最多。让我来说吧。”   它开始讲述魏宏的过去。   “魏宏曾经是个很努力很有朝气的人。他年幼时就失去父母,靠好心人的资助才上完初中。到了高中,他凭借自己的努力每年都拿奖学金,高考发挥得很好,不仅考上了重点大学,还得到了大学里的奖学金,和导师的重点培养。毕业后,他进入了知名的大企业,很受领导重视,可以说,他简直是把一副烂牌打成了好牌。”   “结果在他二十三岁那年,他得了渐冻症。他的病情恶化得很快,不到一年就失去了自主生活的能力。他被送到福利院时,精神状态极差,几度趁着没人的时候寻死。每次都是王姨把他救了下来……”   沈容打断道:“王姨是谁?”   这个特殊的王姨,才是她真正想要查到的信息。   像魏宏这种人,她只需要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就好。   他的过去,她其实并不在意。   她不过是担心这群鬼会骗她,才拿“魏宏的过去”做幌子,探知它们以为对她来说不算重要的事。   毕竟,谁也不会在不重要的事上撒谎。苍老的声音道:“王姨是我们院里的护工,在魏宏来之前,她已经在院里干了十年了。我们之中很多人,都是被她从死亡的边缘一点一点拉回来的。”   小孩鬼嘀咕道:“要不是因为王姨,我们也不会答应他,在这儿蹲守你。”   沈容颇有兴趣地道:“哦?你这意思是,王姨和我有关系?”   小孩鬼的回答也如她所想。   老鬼继续道:“王姨像对待我们一样,把魏宏从自杀的困境里拉出来,在她的陪伴下,魏宏逐渐变得开朗,会和我们这群人玩在一起。不过我们知道,他始终自视清高。和我们打成一片,不过是因为王姨希望他那么做罢了。”   “魏宏从小失去了母亲,王姨对他的照顾,可能让他感受到了母亲的温暖。”   “但是好人总是没有好报。”小孩鬼哽咽道:“王姨劝我们不要自杀,总是唱歌给我们听,希望我们心情愉快,但她自己最后却选择了上吊自尽。”   唱歌……   成为歌星,是王姨的梦想吧?   所以魏宏才让她在梦里变成歌星啊。   沈容顺着小孩鬼的话往下问。   老鬼道:“我们到王姨死后,她老公冲到福利院里来要钱的时候才知道,原来王姨有一个酗酒家暴,吃喝嫖赌不学无术的老公。”   “王姨曾经生了个患有脑瘫的儿子。虽然有脑瘫,但王姨照顾得很好,智力不算太差。但她儿子十八岁的时候,忍受不了那个人渣老公的侮辱和殴打,自杀了。”   “那时王姨并不知道儿子的死因,以为是儿子自己想不开,她心疼像她儿子一样的人,便来福利院工作,悉心照顾大家。就在她自尽前的一段时间,她知道了她儿子去世的真相,坚决要和那个人渣老公分开,那人渣老公却百般折磨她,还去打扰她已经九十岁高龄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们。”   “王姨难以忍受,只能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希望她的家人们不再被人渣打扰。”   “魏宏得知了王姨的死因后,想和那人渣拼命。但他一个生活都不能自理的人,哪里打得过那个人渣。不仅没能为王姨报仇,还被人渣殴打羞辱了一顿。”   “魏宏的性格日复一日的消沉下去了。”   福利院里的其他病人沉浸在王姨死去的悲痛中,谁也顾及不了魏宏。   等它们在留意到魏宏时,魏宏已经性情大变,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能够自己推动轮椅,跑到普行寺拜师去了。   之后,福利院里的人们陆续因为病症等原因去世。   魏宏成了普行寺有名的魏宏大师,在它们去世后,一次又一次地折返回来,请它们留在这里。   他说,终有一日,他会让王姨重新回来,届时,需要它们的帮忙。   于是它们便在这里筹备了许多年,等待沈容这个让王姨复活的容器到来,   魏宏为何一定要她的躯壳?   沈容猜,是魏宏从神兽种那儿听说了她身体能够死而复活,受伤后可以再生的本事,想要把这副躯壳给王姨,觉得这样王姨就不会再死了。   那么王姨在哪儿呢?   这群鬼们都不知道,魏宏也不知道。   只是神兽种们对魏宏说——只要他做好准备对付沈容,王姨到时候就会出现了。   沈容了解完信息,又让老鬼站出来,让老鬼心里想着王姨的模样,对它使用了可以查看记忆的血池卡牌。   使用两次,沈容便从老鬼的记忆里,看到了王姨最后的模样。   沈容让老鬼回去,突然拿出一把刀来,将自己身上破烂的皮肉剥下。   群鬼看不见,只闻到一股血腥味,还有皮肉从骨头上撕扯开来的声音。   它们猜到了沈容在做什么,却又不敢相信。   皮肉撕扯的声音持续了一会儿,它们听见沈容的声音。   “好了,把你们的眼珠子找回去吧。”   它们按回自己的眼珠子,就见沈容已经不在了,它们的皮肉也不见了。   魏宏联系了它们,询问它们情况。它们大致说了一下,并隐约透露出对魏宏的不满。   魏宏施法将它们暂且恢复外貌,省得全是骷髅,都认不出来它们谁是谁了。   待所有鬼都披上原本的外貌假象。   它们忽然发现黑暗中倒着一个人影。   走近一看,是个骷髅。   魏宏施法将骷髅变回原本的外貌。   却看到一个他心心念念已久的人出现了。   “是王姨!”   “魏宏说的是真的,咱们做好了准备,那个女的一出现,王姨就回来了!”   魏宏也惊喜地喃喃道:“那群人没有骗我……它们没有骗我!”   把自己剥了皮肉后,用了【变身】卡牌的沈容躺在地上装晕,听见群鬼激动的话语,暗自发笑。   没骗个鬼!   那群神兽种就是在糊弄魏宏,骗魏宏替它们卖命罢了。   只不过它们可能永远也不会想到,它们骗魏宏卖命的谎言,此刻反而成了她的助力。 第221章 四季之死13.11   群鬼围着沈容,激动地连声呼喊王姨,试图把沈容叫醒。   但一个装晕的人是永远叫不醒的。   待到魏宏亲自赶来,对她施术。   沈容担心魏宏的术有害,本想立刻醒来,却感到一股温和的力量钻入体内。   这股力量是她从未遇见过的,莫名令人心情平静,仿佛置身在幽静山林间,心旷神怡。   沈容便继续装晕。   吸收了十分钟,估摸着再吸收下去,魏宏可能要起疑了,她才悠悠转醒,茫然地看着众鬼,装出惊恐的样子尖叫起来。   在地上连滚带爬地躲到一边,沈容颤声道:“我,我有得罪过你们吗?你们为什么把我带到这儿来了?这……这是哪儿啊?”   群鬼疑惑又担忧。   “王姨,你怎么了?”   “是我们,你不认识了吗?我们是福利院里的人,你照顾过我们的啊!”   “这里是福利院啊,你不记得了吗?”   沈容害怕地打量周围,哭哭啼啼地道:“福利院?什么福利院啊……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和你们应该没有仇吧?你们能不能放我走?”   “王姨,你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你先别激动,冷静一下,好吗?”   有道声音粗噶难听,语气却平和。   沈容看向说话的人——他斜靠在轮椅上,表情在很努力地做出温和的样子,身体僵硬,两只手垂放在轮椅边。   是魏宏。   沈容仍哭道:“你们不会伤害我,带我到这里干嘛……哦对了,我儿子呢?”   她低下头打量自己,慌乱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体,道:“我不是刚生产完吗?身体怎么会是这样子?难道……我已经死了?”   群鬼闻言,大致明白了——它们的“王姨”失忆了,记忆倒退回了刚生产完的时候。   它们想:都说生孩子是从鬼门关走一遭,王姨重新出现以后,记忆停滞在那时,似乎也是可以想通的。   毕竟王姨来照顾它们,最初的原因就是她的孩子。孩子,肯定是她一生中印象最深刻的存在。   魏宏转动轮椅,缓缓向沈容靠近。说话的语气像在哄一个刚出生的幼儿般小心翼翼,“王姨,你别怕,我们都是认识的,你失忆了。”   “失忆?”   沈容表情呆愣愣的。   魏宏耐心地同她讲述了王姨的生平,以及王姨照顾福利院人们的事迹。   这让沈容对王姨更加了解,假装起王姨来也更加得心应手。   她一个劲儿地说:“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满面纠结痛苦。   魏宏和群鬼哄了她一会儿,她才稍微平复了心情似的,发起呆来。   魏宏在靠近沈容的同时,也在观察她。   待到沈容面前,看见沈容颈上的勒痕,眼里少了几分怀疑,多了几分心疼。   他要把沈容带回寺庙照顾,让送他来的僧人先带沈容回去。   沈容离开时,放慢了脚步东看西望,仿佛对这世界的一切都很陌生。   实则她在偷听魏宏和群鬼议论她的身份。   它们其实对她是有一点怀疑的。   在她面前没有表现出怀疑,是担心如果她真是王姨,那么它们的质疑会让她伤心。   沈容心里偷笑。   在她剥下自己皮肉的时候,她悄悄洒了几张控小鬼牌到几只和王姨较为亲近的鬼身上。   这时,这几只鬼便发挥作用了。   一旦有人质疑沈容的身份,它们就会挺身而出说沈容真的是王姨。   魏宏听他们辩了一会儿,也因神兽种对他撒的谎,而相信沈容就是王姨。   沈容听他们确定了自己“王姨”的身份后,满意地跟着僧人离开。   而那群身上有控小鬼牌的鬼们,也在辩论后根据她的命令毁掉了控小鬼牌,并将控小鬼牌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沈容被带进普行寺内院。   那群僧人恭敬地安排她在魏宏隔壁的房屋住下。   沈容表现得拘谨又虚弱,送走僧人后就待在屋里发呆,满面惆怅的样子。   她的变身卡牌一天只能用一次,一次只能持续三小时。   为防变身在魏宏面前失效,她才特地将所有鬼连同自己全部剥成了白骨。   到时候就算她的变身失效,魏宏也不能凭一具白骨分辨出她不是王姨。   撕掉了皮肉的她,已经死了。   不过她是用刀自杀,只要二十四小时内损毁杀了自己的刀,她就能复活。   复活后,她可以立刻再自杀一次,继续保持骷髅的状态。   唯一让她可惜的是——为了对付魏宏,她可能得浪费许多把小刀。   还好她为了以防不时之需,存的小刀够多。   魏宏很快回来,坐着轮椅进来对她嘘寒问暖,要她好好待在这里,承诺他终有一日会复活她。   沈容装出一副茫然又惆怅的表情,静坐着。   魏宏是个不善言辞的人,静静地陪她。   三个小时时间一到,沈容身上王姨的外貌褪去,变回了白骨模样。   魏宏惊讶又慌乱地瞪大双眼。   而沈容假装晕倒,躺倒在床上一动不动。   沈容听见魏宏急切地自言自语说怎么回事,不断对她施术,她正好借此机会再吸收一次力量。   魏宏施术多次,不见效果,周身的气息都变得阴郁,疲惫不堪地回屋。   外面雨声一直响个不停。   沈容趁着装晕睡了一觉。   这次她没有做梦,难得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魏宏来看她,她还是骷髅样。   魏宏尝试施术,不见效果,垂头丧气地离去。   沈容默默估算着时间,等到昨天“王姨”出现的时刻,她再度变身成王姨,装出害怕的样子,叫僧人把魏宏叫来。   魏宏惊喜地赶来,就见“王姨”惊惶无措地道:“有人在我脑子里说话。”   魏宏脸上的惊喜渐渐褪去,抓住沈容的手安抚她别慌,问:“说了什么?”   “它叫我让你快点完成他们的任务,否则,他们会再次将我带走。”   “还说,要你去调查一个公司大楼里和林湄同身份的人,要你尽快除掉林湄,别再痴心妄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   “林湄是谁?你……你会杀人?”   沈容缓缓抽回自己的手,看着魏宏的眼神充满了难以接受。   魏宏眼里闪过一丝阴沉,哄孩子似的对沈容说话,却是给沈容泼脏水。   “林湄穷凶极恶,和她一起的人来路不明。林湄该杀,那群人也该被调查。王姨,你别激动。”   沈容心里发笑:王姨我啊,是个善良的人,怎么可能接受你私自杀人呢?   “不管怎么样,你也不该杀人啊!我脑海里的声音说你做这些都是为了我……魏宏,虽然我对你没什么印象,但是你是知道我的,我不能接受有人因我而死啊。”   魏宏眸中闪过一丝不满。   沈容知道,那是对神兽种们的不满。   他是在气神兽种把她这个“王姨”带走藏了这么久,现在还利用“王姨”胁迫他,让“王姨”知道了这些阴暗的事。   自沈容在梦里看见魏宏以金光闪闪的姿态出现时,沈容便知:魏宏本就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他受了这么多年的万众敬仰,早就真把他自己当成神了。   神,怎么能接受被他人胁迫?   她故意说了这番话,目的就是挑拨魏宏和神兽种之间的关系。   魏宏眸中暗潮涌动,嘴上好好安慰了沈容一番,答应不杀人。   沈容假装被他说服,做出为他让步的姿态,说:“你也不容易。杀人不行,但调查还是可以的。不过我有点不放心。我想亲眼看着你去调查,没有杀人,才能安心。”   魏宏无法拒绝王姨,只能劝阻。但劝不动,终究还是带沈容一起去了沈容先前上班的公司大楼。   沈容给自己贴上了隐身符。   这样常人看不见她,有道行的人又能看见,她就能伪装成道行很低的小鬼了。   一路上,魏宏嘘寒问暖,询问沈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容隐约感觉,魏宏对王姨的感情似乎和那群鬼不同。   她太阳穴突突跳了一下,和魏宏拉开了距离。   魏宏愣了一下,垂下眼帘不再说话。   下车,到达公司大楼,大楼保安和管理员恭敬地将魏宏和沈容迎进贵宾接待室。   魏宏开门见山,点出三个人的名字,要他们过来。   这三个人分别叫彭雯叶,杨旭,宋成,   一女两男。   沈容心想怎么是三个?难道这场游戏一共只有五个玩家?   她竖起耳听偷听大楼里员工们说话声,听他们说:   “这么短的时间内,咱们大楼死了两个人,还有一个成了杀人嫌犯正被通缉,怕不是大楼里真有什么脏东西。”   “魏宏大师大概就是因为这事来的吧。”   沈容:哦,原来是又死了一个玩家。   死的那个玩家,是戴手镯的,还是戴戒指的呢?   沈容想通过魏宏的手查玩家,为的就是查明那些手镯玩家到底是什么身份,他们知道什么,为什么要害她这个戴戒指的玩家。   三名玩家很快进入接待室,看到魏宏以及他身边的沈容俱是一惊:他们偷偷调查的游戏重要NPC,竟然主动带着一个……他们也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来找他们了!   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沈容,低头对魏宏小声说了要问的事。   只见魏宏眸光一凌。   三名玩家的眼神都变得迷蒙起来,过了一会儿,扑通跌倒在地,陷入了梦境。   魏宏通过梦境旁敲侧击地引出沈容提出的问题的答案。   这三名玩家,两名是手镯玩家,一名是戒指玩家。   戒指玩家对手镯玩家的针对一无所知,将自己是通过花钱进入游戏的事暴露了出来。   而手镯玩家明显警惕性更高。   魏宏费了一番功夫,才让他们暴露出——他们曾经都是将死之人,为了活命才进入的游戏。   与花钱进入游戏的戒指玩家们不同。   他们从一开始,生存环境就很恶劣。   戒指玩家们的休息区跟度假村似的。   但手镯玩家的的休息区,一直是要他们自己豁出性命去拼搏才能获得安稳的。   只不过先前他们在休息区面临的挑战,没有进入第四层之后这么恶劣。   在进入第四层之前,他们也没从没想过,原来还有那样一批与他们同是玩家,却可以过着比他们舒坦百倍生活的人们。   他们没有什么羡慕嫉妒恨。   只是一直在竞争中成长的他们知道,神安排两方不同的玩家碰面,迟早会让两方的玩家对上。   他们这些手镯区的玩家,因为在危险的休息区中一直是相扶相持度过的,比戒指区的玩家们要团结一些。   他们认为,两种玩家的总数是不会增加的。   现在每除掉一个对区玩家,对区就会少一份战力。   日后若是两区交战竞争,他们区的胜率也会更大些。   沈容先前还以为他们是了解到什么戒指区玩家不知道的信息了,听了这番回答,她稍微放心了些。   手镯区玩家的猜测是她也有猜到的。   只不过这游戏一向是以个人为主,不大可能根据两个团体的输赢而彻底判某一方所有人死刑。   就拿第四层休息区来说。   决定休息区好坏的一开始确实是团体的输赢。   但在进入休息区后,棕袍神的话明显是给个人翻盘机会。   沈容不是没有团体意识,只是根据游戏诡变的规矩,今日队友会成为未来敌人也不是没可能的。   在这种情况下,沈容是绝不会为了所谓的队友害死目前还没有完全对立的其他人的。   打消了对游戏猜测的疑虑,沈容又让魏宏问了他们所知道的手镯区强者分别是谁。   沈容将这些人的特征一一记下身体又变回了骷髅。   这次她没有晕倒,只是表现出很虚弱的样子。   魏宏问完了问题,本要催眠玩家们一番。   见沈容不适,立刻带她离开大楼,回普行寺。   沈容脚步虚浮,离开大楼后在遮阳伞下踉踉跄跄,几乎站不稳。   霎时间,天空阴沉下来,连绵雨丝飘下。   沈容疑惑道:“怎么突然又下雨了……我印象里的城市,好像没这么多雨。”   魏宏握住沈容的手,将那股令人安神静心的力量传达给她,问道:“你不喜欢下雨吗?”   沈容察觉到魏宏异样的情愫,想抽回手,却又舍不得他传来的这股力量。   她能感受到,这股力量让她的属性升级进度缓慢地往上涨。   沈容:“也不是,就是有点奇怪,这雨怎么说下就下,没有一点征兆,一天到晚下不停。我有点担心,是不是因为我不该出现在这世上……”   “不是!因为你不在这世上,这雨才会一直下。”   魏宏抬眸看着沈容骷髅脸上圆圆的两颗眼珠子,认真地笑道:“等你复活的时候,雨就会停了。”   沈容:“什么意思?难道这雨是你……你是怎么做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魏宏环顾四周来往的行人,目光定在花坛旁,转头对沈容道:“回去再说吧。”   他牵着沈容离开。   沈容望向花坛边,一个高挑的身影站在雨中,表情晦暗不明地盯着她和魏宏。   那人模样是绝无仅有的姝色。   是封政……   沈容收回视线,低下头。   她竟然有一种,背着男友出轨被抓包的错觉。   眼见沈容上了车,看不见他了。   封政的表情彻底被阴鸷与杀意所取代。   沈容坐着的车离去。   封政周围所有花草树木在顷刻间枯败凋谢。   瞬间光秃秃的绿化带透着森森寒意,仿佛一下子将所有人带到了凛冬。   到达普行寺,沈容调整好了情绪,随魏宏回到自己房间。   魏宏扶她在床上躺下,坐着轮椅守在她的床边,道:“这雨,是我做的,也不是。”   “我为了得到今天的这一切,答应了一群人要帮他们的忙。这雨,便是他们要我帮的忙之一。”   沈容故作惊讶地瞪出自己的眼珠子,道:“它们是不是想害人?你怎么能……”   她欲言又止,失望地看着魏宏。   心道:原来这雨是神兽种联盟安排的。   她估计魏宏在这其中的作用,就是跟个闹钟一样,定时定点地提醒降雨。   不然魏宏要是能降雨,就不至于看不穿她的伪装了。   不过神兽种联盟里能降雨的,是神兽种……还是神域的某个神?   它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魏宏温声道:“它们没有想害人,只是在等一位它们的敌人到来。这些降下的雨水不是一般的雨水,降下之后会融进大地。等敌人一出现,这些雨水便会浮出,将其绞杀。”   沈容继续瞪眼珠子,激动地撑起身体要说话。   魏宏按住她的肩膀要她躺下,道:“这些雨水对我们普通人是没有影响的。而且为了不影响到普通人的生活,它们已经是分次分批地慢慢降雨了。”   只不过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它们开始要求增加降雨提醒。   这句话魏宏没说。   但沈容在心里猜想到了。   最近频繁降雨,肯定是因为之前神兽种联盟出了事的缘故。   它们的计划出了差错,开始急了。   它们的敌人是谁呢?   它们让魏宏来对付她,那想要用雨水绞杀的肯定不是她。   是……那位海幽种神吗?!   同为海幽种,沈容是不希望那位海幽种神出事的。   她思考片刻,决定之后找机会将此事告知封政,让封政去通知那位海幽种神。   沈容转念一想,突然又疑惑起来:降雨是为了对付神兽种联盟的敌人,和王姨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说王姨复活,就会停止降雨?   难道……魏宏打算复活王姨之后,就叛变吗?他应该深知神兽种们的本事,哪来的底气得了好处后就拒绝合作?   沈容思索着,脑中灵光一闪:   魏宏的底气,也许是太元大师被夺走的修行!   沈容露出疲惫之色,说要休息。   魏宏艰难地移动自己的手臂,想给她掖一下被角。   他刚抬手伸过来,沈容已经自己整理好了被子。   他当沈容是体谅她的难处,笑了笑,道:“我不会一直这样下去的。等你复活,我也会获得新生……到时候,你去做个歌星,我给你保驾护航。”   沈容:“……”   获得新生?他找到了恢复成正常人的办法?   可惜……她不会让他有那一天的。   魏宏坐着轮椅离开。   沈容静下心来休息。   突然,她察觉到身边有一股极阴沉森冷的气息压过来。   她忙转动眼珠子看过去,想要挪动身体与那股气息拉开距离,身体却慢了半拍。   再想要移动的时候,她的手骨已经被人握在了手里,用力地搓洗着。   “封政?”   看清来人,沈容松了口气。   刚刚那股气息太过可怕,她还以为有敌人呢。   现在再看封政,他周围气息低落,眼里仿佛在下小雨,浑身湿漉漉的,就像一只在雨中被丢弃的小猫咪,弱小可怜又委屈。   他盯着她,不说话。   沈容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道:“我是为了游戏,你懂的。”   她发觉自己好像不是那么能言善辩了。   说不出太多解释。   封政还在搓她的手骨,嘴角和眼尾都耷拉着,眼底像抹了一层胭脂一样红。   暴虐的情绪在他心里肆虐,他面上却只用水盈盈的眼眸勾人似的看着沈容,道:“我知道。”   三个字,胜过千言万语。   他就像是善解人意的妻子看着不得不去会所应酬的丈夫,一脸:我心里难受,但因为我很乖很懂事,所以我什么也不说,我不要你为难。   沈容:“……”   她抽回手,坐起身,从空间里拿出酒精对着两只手浇下,而后擦干净,对封政晃了晃两只白骨爪子道:“这样行了吗?”   封政低垂眼帘,轻轻“嗯”了一声。   但表情却在说:我能怎么办呢?我只能理解你。   沈容:“……”   她从空间里拿出毛巾,倾身靠近封政,盖在他湿漉漉的头上,轻柔地为他擦拭被雨淋湿的长发。   “你啊……”   她嘴角轻扬着,含笑叹了一声。   封政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她,突然抬头吻上她的下巴,又迅速坐回来,抓起她顿在空中的手重新放回自己头上。   眼里的黯淡像尘埃一样被她擦拭的动作给擦干净了。   双眸如水镜,映着她的白骨脸。   “我啊,真的很爱你。”   “我知道你不会随便喜欢上别人的,我相信你,理解你……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想陪着你。”   他湿漉漉的乌发垂在冷白的脸侧,黑白相衬,好看得浓艳。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沈容的眼眸,极认真地道:“我想你能记住我有多爱你,不管怎样都不要忘记。如果以后你看到和现在不一样的我……”   “哪怕你一直没有喜欢上我,也不要忘记我是真的爱你,好不好?容容……”   沈容闻言,怔了良久,倏地逼近他,笑着轻声问道:“你知道我情书上写了什么吗?”   封政道:“你还不允许我看,我就还没看。”   “你刚刚叫我什么?”   “容……”封政眼神微滞,轻笑一声,道:“容容啊……”   他的记忆和思维,开始混乱了啊。 第222章 四季之死13.12   在和沈容袒露爱意的那时,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沈容会不断前进,迟早要面对圣殿里的他,他也期待着那天。   他不可能直到那时才将他的身份告知于她。   沈容盯紧封政的双眸,从中看到了无尽的柔意,仿若星空下的温柔大海。   她蹙眉沉思,片刻过后,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她的反应……和他预料中的不太一样。   封政愣了一秒,迅速明白过来,失笑,如实道:“一开始就查清了。”   在第一个副本遇到她时,她自称林湄,他以为她改了名。   查了一下,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你是真的爱我,对吧?”   沈容抓紧自己的大腿骨,有些紧张和忐忑。   封政笑盈盈地点头。   沈容眼眸微眯,道:“那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我的身份?”   封政:“除了我,没有别人。”   沈容一身紧绷的骨头,“咔哒”一声稍微放松了下来,她道:“你不会告诉别人吧?”   她早就料到会有身份暴露的一天。   在暴露前,一切对官方的推论,都只是她抱有侥幸心理的猜想罢了。   她不是真正的林湄,如果游戏内有官方人员盯上她,特意查她,肯定有办法查得到。   根据她了解到的游戏规则——顶替其他玩家身份进入游戏,一般情况下是会爆体而亡的。   眼下身份暴露给封政,她没有意想中的慌乱,反而出乎自己意料的淡定。   封政摸了摸她的脸骨,道:“我不仅没告诉别人,还从一开始就为你保守了这个秘密。”   她没有按照游戏规则炸开,一方面原因是他特意留下的漏洞。   他担心有一天她会进入游戏,想尽了各种她可能进入游戏的方式,从各个地方为她留下了这个特殊漏洞。   另一方面,是她自己特殊。   就算没有他,她肯定也能从游戏规则中活下来。   只不过他舍不得让她受那样的苦。   那群神至今没有发现她,亦是他在隐瞒她的信息,没有让任何神域的神察觉。   瞒过诸神这一点,除了他,没有谁能做到。   沈容愣住。   封政这话的意思,是说她一直没有被那些管理神发现身份,都是因为他在暗箱操作吗?   那他岂不是从一开始就对她……哦对,他说虽然是日久生情,但从一开始就对她留有很深的印象。   能做到让她在诸神面前掩藏身份的封政,他真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NPC吗?   沈容目光幽深,探究地打量起封政来。   他在她面前,一直乖巧黏人又听话。时不时耍些小心机,也只是为了亲近她。   倒让她不由自主地忽略了——作为什么场地都能自由来去的NPC,他绝不会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是个傻白甜。   不,也不是她忽略了。   而是她以前从来没太过在意他。   他不会影响到她的游戏,他的一切,她就懒得细想。   而封政,了解她的一切。   那么她喜欢的口味,也是他了解之后特意自学的吗?   嗯,有可能。   沈容这么想着,脑海里却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柔柔。   她依旧记不清柔柔的面容,对柔柔的印象和封政相似,但是……   她记得她问过封政知不知道柔柔,封政说不知道。   而且她也早就决定,过去的就过去了,不需要再想柔柔。   沈容的思维逐渐与封政的设想背道而驰。   她总是这样思路清奇,也怪他曾经否认过自己是柔柔。   封政不着急。   暴露身份这种事,急不来,要慢慢给她透露信息,直到让她自己发觉,再将隐瞒的理由告诉她,她才会理解他,不会生他的气。   他不生不死,无惧万物。   唯独面对沈容,他有太多怕的东西。   怕经历长久见不到她的痛苦,怕她生气时对他冷眼相待……   还怕……   封政低垂眼帘,探出手去握紧沈容的手。   “谢谢你为我隐瞒身份。”沈容顿了顿,犹疑地问道:“那你到底是什么身份?神吗?”   说出神这个字,沈容的心猛跳了两下。   她对神没有任何敬仰,只有对普通人一视同仁般的尊重。   经历了那么多,她甚至对部分神抱有恶感。   在她的注视下,封政缓缓点头。   沈容:“……”   有神想杀她,有神爱她。   她心头升起一股微妙的感觉,又想到:难怪封政有底气说帮她。   封政轻轻揉着她的手骨,道:“你不用谢我,是我要谢你……”   他捧起她的手骨贴上自己的面颊,笑容很淡,眼里却有极浓烈的爱意:“谢谢你来到这里,让我能够见到你。”   沈容:“一码归一码。你帮我隐瞒身份的事,我还是要好好感谢你的。”   她还是没有真的把他当成自己人,才会把感情和事情分得这么开。   封政眸光黯淡了一瞬,垂眸看到她纤细的手骨,目光缓缓上移,眼里逐渐生出隐晦绮丽的情绪。   “那……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他的手随着目光而动,顺着她的手腕轻抚向她的手臂。   沈容低垂眼眸,看了眼他的手,道:“如果是以身相许,那不行。”   封政手顿住,“那我再想想……”   沈容:“……”   还真是这个啊。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记起封政说过,他亲近她,有他的理由。   他想了解她的一切,包括气息,体液……   那时他虽说了情话,但沈容听得出,他当时是认真的。   沈容提起上次他说的那番话,道:“我可以让你了解。”   他是神,哪天他要是想要强行了解她,她不一定挣扎得了。   倒不如趁这个机会,把他想了解的东西,当作谢礼给他。   这样,她不仅和他两清,还能免去日后他硬来的风险,简直是一石二鸟。   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封政很清楚。   他手指在她的腕骨上点了点。   一瞬间,沈容感到骨头仿佛被侵入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的骨内缠绵温柔地扫荡过每一处   酥酥麻麻的感觉,很奇妙。   她不自觉呼吸有些加重,感觉周围空气仿佛在升温,连忙抽回了手。   封政眼神半认真半含笑,道:“这才刚开始。”   沈容:“你让我先做个准备。”   这种感觉,太一言难尽了。   封政点头,把她的手拉回来,有些娇气地道:“我的头发还是湿的……”   沈容拿起毛巾给他擦头发,动作比之前粗暴了不少。   突然,沈容的动作一僵。   她递给封政一个眼神,示意他藏起来。   封政不慌不忙,翻身上床,钻进沈容的被子里。   沈容无言以对,听着越来越近的轮椅声,直接躺下。   封政揽住了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呼吸落在她脸侧。   “你好好准备,我了解你的过程,会很长的。”   沈容让他闭嘴,假装虚弱。   封政眸光阴狠地扫了眼门口,抱紧沈容,乖乖躲在被子里。   魏宏敲了下门,不等沈容回应便带着人推门而入。   一行人在屋里放下唱片机和唱片,魏宏滑着轮椅到沈容床边,轻声道:“我怕你整天待在这里会很闷,特意叫人买了你以前常唱的那些歌的原版唱片。要我放给你听吗?”   沈容迷迷糊糊地轻哼了一声,像是虚弱得听不清魏宏的话。   魏宏心疼地抬手想抚沈容的额头,突然间手疼得像是正在被千刀万剐。   怕沈容看出异样,他忍着疼痛收回手,虚弱地笑了下。   沈容做出缓缓恢复意识的样子,问道:“外面还在下雨吗?”   魏宏:“嗯。”   沈容:“什么时候这雨才能停呢?”   什么时候,他才能出手将她这个王姨复活?   等他出手,暴露出底牌的那日,就是他的死期!   魏宏:“快了。”   沈容痛苦道:“快了是多久?”   话音落下,她感觉搂着她腰的手收紧,仿佛想要增加一下存在感。   沈容放在被子里的手轻轻拍了拍封政,让他别闹。   魏宏目光闪了闪,随后眼神坚定道:“三天!三天之内,我一定结束这一切。”   沈容点头,继续休息。   魏宏再说什么,她都不回应。   魏宏只得不让人打搅她,歌也没放,叫众人都离去。   待魏宏离开屋内。   封政手指轻动。   屋外的魏宏便体会到了钻心彻骨的疼痛遍布全身,扑通一声从轮椅上栽下去,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打滚。   沈容掀开被子,跟封政简单地说了一下神兽种联盟积攒雨水,有可能想要攻击那位海幽种神的事之后,便让他出去。   封政搂紧她,打湿的墨发缠在她的白骨上,委屈巴巴地道:“不是说让我了解你吗?”   沈容:“不是现在。”   她并没有因为知道他是神,而改变对他的态度。   封政松开沈容,下床,整理了一下衣服。   他这姿态,给沈容一种她正在和他偷情,差点被抓,等到旁人一走,她连忙催他离开的错觉。   “那你记得答应我的事。”   封政目光缠绵地勾着她,一步三回头,神情留恋又满足地离去。   他满足什么?   沈容搓了搓刚刚被他点出酥麻感觉的骨头,突地想到些事,一把掀开衣服查看自己的身体。   她左侧最后一根肋骨上,被缠上了一绺墨发,还有一个很浅的牙印。   沈容:“……”   她这一身白骨,连个人样都没有,也亏他还能对她如此有心……   她解下那绺墨发,收进了空间里。   只是那牙印……也不知道封政是怎么在不咬痛她的情况下留下的,她用治愈符也无法消除。   不过牙印很淡,若不是她有那绺墨发作对比,她是发现不了这牙印的。   沈容穿着衣服,也不担心魏宏会发现牙印,还是照常行动。   三日很快过去。   这三日魏宏很忙,很少来找她。   沈容知道他在忙什么——忙着找她的下落。   准备复活“王姨”,可身为复活容器的她不见了,这怎么行呢?   不过魏宏是找不到她的。   而且可能他打死也想不到,她一直就在他身边。   为了逼魏宏尽快复活“王姨”,她表现得日益虚弱。   魏宏每次都给她传输能量,试图帮她缓解痛苦。   沈容每天接受着他的嘘寒问暖和关照,属性都因为他传给她的力量,快要升级了呢。过得简直爽歪歪。   她除了装虚弱,还从院中的僧人那儿了解到:魏宏帮助鬼魂复活的原因,根本不是他所说的“满足各人所求”,而是为了帮助神兽种做试验。   这个复活鬼魂的方法,是将生前弱小伤残的鬼魂转移到健康的人身上复活。   目前,魏宏复活的群体是不论老幼的。   但复活的技术尚处于改进阶段,目前这些全都只是试验的半成品罢了。   他和那些神兽种的最终目的,是将己方所有弱小的魂灵,通过技术转移到不服从他们的强大对手的躯体身上。   这样,它们不仅能除掉对手,还能给己方增强战力。   沈容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群神兽种在各个世界做试验。但如此明目张胆地培养战力的试验还是头一回遇到。   它们培养这么多战力,就像是在培养军队。   它们想干什么?协助幕后的神造反吗?   沈容心知目前神域的事是自己管不着的。   不过她的目标是神域,还是特意了解并记下这些暂时还很遥远的事情,以备不时之需。   第三天,阴雨连绵。   沈容保持骷髅状躺在床上,等着魏宏过来暴露底牌,然后杀了他。   门突然被猛地推开,走进来一个她从没见过的人。   这人冷笑勾唇,道:“林湄,你真是好本事。把魏宏那个蠢货骗的团团转。”   他身后,魏宏正面色阴沉地坐在轮椅上。 第223章 四季之死13.13   屋外雨随着狂风吹进屋里,打湿地面,带来一阵森寒之意。   魏宏浑身被雨打湿,双眸如鹰般盯着沈容。   在他轮椅前的那人,似笑非笑,用看好戏的眼神蔑视地看着沈容。   沈容手藏在背后,碾碎了一把小刀,助自己复活。   她不急不缓地下了床,没有辩解。   能认出她身份的人,除了神兽种,沈容想不到其他。   许是魏宏想要叛变的事被神兽种察觉到,特意派了人过来盯着魏宏。结果却发现了魏宏把她当作王姨,一直在悉心照顾。   一把散发荧光的古剑骤然出现在沈容手中。   魏宏身边的人下意识后退一步,低声惊呼:“浮沉镇海?!”   待看清古剑,他松了口气,指着剑和沈容笑道:“原来这东西就跟你一样,是个假冒的玩意儿。”   魏宏双唇紧抿,双目逐渐爬上红血丝,咆哮道:“你知不知道,王姨对我有多重要!”   全然不复以大师身份,先前和沈容交谈时的淡定。   沈容慢声道:“你怎知你之所予,是他人心之向往?”   这句话,是太元大师信上留下,赠给魏宏的。   先前沈容只以为,太元的这句话,只是在教导魏宏,他所谓的为他人好不一定是别人想要的。   待查清下雨和复活的事,沈容才明白,太元这句话,是独独针对王姨的事说的。   王姨,便是这个“他人”。   太元到底是太过慈悲了,不愿点明,刺痛魏宏。   沈容估计,自己一直以来从魏宏身上吸取到的那令人静心安神的力量,就是太元多年积攒的修行与功德。   她吸取了很多力量。   不过为了复活王姨,魏宏肯定留了更多。   这也是她想拖到等魏宏实施复活时再下手的原因。   如今身份暴露,这个计划行不通,她只能直接迎战了。   这是下下之策,却也在她意料之中,不至于打她个措手不及。   带魏宏来的神兽种含笑退到一边去,道:“魏宏,她用你最宝贵的人戏耍于你。我要是你,就算拼上我这条命,也一定要她魂飞魄散!”   魏宏周身散出强大清冽的力量。   那力量如清幽山泉,仿佛能抚平躁动的一切。然而却是由魏宏这样的人来使用的。   沈容古剑挡于身前,眸光凌然。   汹涌澎湃的力量朝沈容攻来,同时魏宏的催眠也一起到达。   沈容头重脚轻,眼皮像有千斤重。   她尽力保持清醒,尾羽、触须、背须和六翼全开,一边撑住那股力量带来的攻击,一边将其吸收,转为自己的能量。   她的肢体被澎湃的能量撑得仿若膨胀到极致的气球,快要爆炸似的。   而她的意识也逐渐模糊,身形佝偻了下来,几乎站不稳。   魏宏加大攻击,冷声道:“这么喜欢这股力量,那你今天就撑死在这儿好了!”   他身边的神兽种道:“冷静,不要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林湄的上限我们都不知道,你想要这般杀死她,万一不成功,反而祝她更上一层楼呢?”   魏宏冷哼道:“这些都是太元将近百年的修行、功德以及万众对他的敬仰爱戴。太元被人称作半步活佛,他的力量,我都不敢轻易全盘吸收,更何况林湄?”   神兽种蹙眉,挥开他的手,打断攻击,道:“你太过自傲了!”   沈容满面虚弱,白骨额头渗出血汗。   用剑撑在地上,稳住身形。   看样子,她快不行了。   实际上她在暗暗责怪那只神兽种太过警惕,打断她吸收。   她的吸收是会升级的。   刚刚吸收了那么多,已经连升两级,吸收力量也不那么吃力了。   维持快要炸开的样子,其实是在积攒鳞粉,假装虚弱。   或许是因为太元的力量纯正,这股力量比她以前吸收过的所有都更有助于她升级。   她【隐匿的主宰lv2】属性已经到达了临界点,再来一点,她就能突破了!   魏宏指着喘息的沈容,责备的目光扫了神兽种一眼,道:“刚刚,就差一点,我就能杀死她了。”   神兽种眯起眼睛打量沈容的肢体。   他不知道太元的力量是各种形态,但见沈容肢体金灿灿的,心下不安,眉头紧蹙。   魏宏再次聚起力量攻击沈容。   沈容一股脑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扑通跌倒在地,作半死不活状。   她的脑海里已经跳出信息。   【隐匿的主宰lv2升级至lv3】   【觉醒——海幽种的尾羽X2】   【觉醒技能——冥想】   冥想?   有了这个技能的瞬间,沈容浑浑噩噩的大脑变得清明起来。   她躺在地上一边装死一边查看信息。   【冥想】   海幽种天赋技能之一。通过冥想,可以干扰他人意识和思维。不可升级。   始祖型海幽种一般只能用其来保命。而后来进化过的海幽种,可以用其进行精神攻击。强度视个体强弱而定。   这不就是之前的副本中,那只叫舟林的海幽种对她使用过的技能嘛。   这时候觉醒,真是如同及时雨!   沈容立刻使用冥想,反攻魏宏和那只神兽种。   神兽种凭借兽性本能察觉到不妙,当即转身逃脱。   而魏宏却是没想到沈容还有这种攻击招数,慢了半拍。   想要汇聚力量抵御时,沈容的攻击已经入侵他的思维   他神经一痛,没有丝毫还手之力,便从轮椅上倒了下去。   沈容还不太熟悉冥想的用法。   之前舟林对她使用了这个技能,不仅让她陷入了昏睡,还拉她进入了梦境之中。   沈容研究了一会儿,尝试侵入魏宏的梦,让他也尝尝被梦折磨得滋味。   她的身体还因魏宏的力量而不得复原,一身骷髅白骨,连眼皮都没有,无法闭眼。   沈容放出【鬼屋】牌,将魏宏和自己拉进鬼屋之中,让鬼屋里的鬼看守魏宏。   自己坐在魏宏身前,取出一块黑布蒙上自己的眼睛,静心尝试了好一会儿,总算侵入成功。   她像一个掌控全局的导演,隐藏身形出现在魏宏梦里的各个角落。   由于她刚进来,还没控制他的梦。   沈容第一眼看见的,竟是阳光明媚的春季,周围繁华茂盛,绿草如茵。   一个巨大而又华丽的舞台摆放在城市中央,人潮汹涌地向此处涌来,兴奋地呼喊着他们偶像的名字——王红。   也就是王姨。   沈容想要找到魏宏。这个念头一出,她便直接瞬移到了魏宏身边。   沈容心想:这感觉就像是掌控了别人的世界。难怪魏宏会逐渐迷失,自傲得把他自己当成神。   魏宏此刻正站在一个身材娇小曼妙的女性身后。   那女性穿着一身复古打歌服,漂亮的卷发上戴着网纱蝴蝶结。   这便是王红吧。   沈容走到她面前一看,有些愣住。   魏宏梦里的王红,竟然是她的模样!   是魏宏执着于用她复活王红,才会在梦里都让王红顶着她的外表。还是……魏宏不满意王红本人的外表?   沈容眉头微紧,看着魏宏领王红上台唱歌,开始改变梦境。   阳光明媚的天空顷刻间变得阴雨连绵。   魏宏抬眼看天空,在低头看周围时,周围的观众竟全都变成了鬼的模样!   这些鬼有些是陌生面孔,有些是熟面孔……   待看到鬼群之中,一位被开膛破肚,空荡荡的腹腔里不断流出混合着香灰的血的老和尚时,魏宏惊觉——这些鬼,全是被他害死的人!   沈容的冥想控制和魏宏的灌输意念有所不同。   她的控制是调动魏宏的潜意识,再将潜意识转化为自己想要的状态。   这些被魏宏害死的人,沈容几乎都不认识。   看到竟然有这么多人,她震惊得愣了一秒。   魏宏这些年,没有亲手杀人,却害死了无数人。   沈容本想在梦里折磨完他便除掉他,现在觉得太便宜他了!   她操控梦里的鬼向魏宏涌去。   而舞台上的王红像是什么也没察觉到,仍在欢快地唱歌跳舞。   王红唱完一首歌,在阴沉沉的天空下,对台下疯狂挤压魏宏的鬼魂们笑吟吟地鞠躬。   魏宏虽被沈容模糊了意识,不知在做梦,却仍保持着自己的骄傲,不肯呼救,身体被挤压得变形爆裂。   他的骨头碎在体内,刺穿皮肉。血汩汩从伤处流淌,将他全身染成血红。   鬼群晃动,磋磨他体内的碎骨,让那些碎骨变得宛若一把把小刀,从内里将他的皮肉一点一点地划烂,直到彻底割开他的肉。   他在挤压中,肉像碎渣似的不断被掉落。   身体逐渐像被丢进了绞肉机里打过似的,全身骨头内脏都成了碎渣,被那群受害者踩在脚底当烂泥一样践踏,只有头颅是完整的。   而他完整的头颅,又被鬼们当成皮球,互相抛动玩耍。   舞台上的王红笑眯眯地看着他,满眼不在意,对鬼们挥挥手,道:“谢谢大家来看我的演唱会,在这里站了这么久,你们辛苦了。”   “接下来我将给大家带一首魏宏写给我的原创歌曲《漫步》。”   漫步啊,沈容记得在自己的梦里听过这首歌的歌名,   她还特意去搜了,没搜到。   原来是魏宏给王红写的。   音乐声婉转沉缓。   天空中却下起了暴雨。   魏宏的头颅在雨中、在鬼群的欢呼声中、王红的歌声中,孤独地被抛来抛去。   【我已经忘记,是什么日子遇见你   后来记住了你,每天都想知道你的消息   ……   我想和你漫步在春雨里   无惧流言蜚语   我想和你漫步在夏阳里   无惧年岁距离   ……   我想和你漫步在四季里   ……】   漫步这首歌的歌词,验证了沈容的想法。   魏宏对王红的感情,真的和那群鬼不同。   他喜欢王红。   他想要站起来,像普通人一样走在王红身边。流言蜚语,年龄差距,都不是他会在意的东西。   沈容盯着魏宏在雨中被抛动的头颅,眼眸中有寒意。   她控制舞台上的顶着她身体的王红逐渐变回了她自己的样子,苍老发福。   控制魏宏的身体恢复成正常人。   鬼群们放开了魏宏,为他让开一条路。   雨还在下,打湿了一条连接着魏宏和王红的红毯。   沈容让王红踩在湿漉漉的红毯上走向魏宏,停在魏宏身边仰起头盯着他笑,问道:“你爱我吗?”   魏宏盯着面容苍老松弛的王红,低头看了看自己健全的身体。   周围的鬼们开始议论。   “这么个年轻小伙子怎么喜欢大他这么多人?她都可以做他奶奶了吧?”   “这小伙子长得也英俊,听说年纪轻轻事业有成呢。”   “他脑子里有问题?啊!该不会是傍富婆吧?”   ……   鬼们的话语越来越尖酸刻薄,越来越恶毒。   沈容勾出魏宏脑海里印象深刻的女性——竟然是一名穿着打扮风格都和王红目前的模样十分相似的女星。   这名女星,沈容在搜索《漫步》这首歌时看到过。   她是上个世纪著名的美人歌星。   沈容让女星走向魏宏,向魏宏表达爱意,含情脉脉地凝视着魏宏,问道:“你选我,还是选她?”   魏宏挥开女星,看向王红。   王红向他伸出手,他却也没牵住。   他听着周围的议论声,表情越来越凝重。   沈容让王红又变成了她的模样,表情天真地拉住魏宏的手,撒娇道:“你怎么了?你不喜欢我吗?他们都在那样说我……”   周围人群仍在说尖酸刻薄的话。   但魏宏盯着那张沈容的脸,愣了一秒,反手握住了王红的手,道:“别怕,我不介意……”   沈容差点笑出声,笑意讽刺至极。   他是喜欢的是王红吗?   不,他喜欢的是王红的温柔照顾,喜欢的是王红受别人尊敬。   “你看,在福利院这个小世界里,你们所有人都喜欢的人对我最特殊。”   这多能满足一个自负的残废男人的虚荣心啊!   沈容想:原来,他执着于让王红借我的躯壳复活。看中的可能根本不是我的能力,而是我的外貌啊。   沈容让魏宏变回被所有人嫌弃的头颅,操控王红唱起了魏宏写给她的那首歌。   【我想和你漫步在春雨里   无惧流言蜚语   我想和你漫步在夏阳里   无惧年岁距离   ……   我想和你漫步在四季里   ……】   什么无惧流言蜚语,无惧年岁距离,全都是放屁!   魏宏所谓的“爱”,全都是他自己对自己的爱。   王红,也不过是他爱自己的工具罢了。   用她来复活王红,既能得到他满意的身体,又能得到温柔疼爱他的灵魂,这多好啊。   沈容嗤笑:真是异想天开!   突然,人群中有一人向她走来。   沈容望着那人,微愣。   是封政。   他怎么来了?   封政握住沈容的白骨手,不等她询问,站在她的身边,道:“你的梦里没有我,我就自己来找你了。”   沈容:“……这是那个魏宏的梦。”   封政:“待会儿就不是了。”   沈容:?   她无视封政,继续操控鬼魂们折磨魏宏。   魏宏瞪着眼睛凝视王红,不停地说不!   他怎么又变回了这样子?   他该是健康的啊!   他嘶吼咆哮,歇斯底里。   一只鬼将他的头颅丢在地上。   王红唱着他写的歌走过来,一脚踩烂了他的头,并对他吐了口口水。   无数脚在魏宏的头上踩来踩去,将他的眼珠和头颅都踩成了扁平的。   他的脑浆和血,被雨水冲刷,在他烂泥一样的头颅边打转。   像在嘲笑他已经恶心到,他的脑子都选择弃他而去。   沈容让他烂在地上,像他对她那样,让加速时间流逝。   让他感受被人践踏和无视多年的痛苦。   封政拉住沈容的手,道:“不要管他了,我们走吧。”   沈容:?   封政拉着她转身。   跨步的瞬间,她来到了一处海边。   碧蓝大海宁静温柔,白金的沙滩在温煦的阳光下闪烁。   轻柔海风吹拂过来。   一切如同画一般美好。   沈容:“这是我的梦?”   她怎么没感觉到自己做了这样的梦?   封政:“你就当这是我的梦好了。”   他不会做梦。   他在她意识里创造出的幻境,也可以称之为梦吧。   沈容询问这里会不会耽误外界的时间,封政说不会。   沈容安心地在海滩上躺下休息。   她这段时间一直神经紧绷,正好趁这时候,让精神放松一下。   封政却拉了拉她的手,道:“我们去海里吧。”   沈容躺着不动:“为什么?”   封政:“我想去海里了解你。”   沈容闻言,回想起那种奇异得让人发热的感觉,浑身一僵。   “这又不是现实,你怎么了解我?等出去再说吧。”   “了解你的精神力量啊。”   封政把她打横抱起,走进了海里,道:“你要是不愿意,我可以随时停手。”   精神力量?   沈容自己都不是很了解。   不过了解精神,应该不会有那样奇怪的感觉了吧?   “等你了解完了,要是可以,也告诉我一下我的精神力量是怎样的吧。”   如果能告诉她怎么提升,就更好了。   封政“嗯”了一声,抱着她沉入海中。   温和的海水中仿佛有无穷无尽的灵气,轻抚着沈容的每一寸肌肤,让她放松又舒适。   封政拉着她潜入深海。   深海仿若星海,有无数星辰般的光辉闪耀。   但这海里,除了他们俩,没有别的生物。   “我开始了。”   封政的声音像羽毛挠了沈容一下似的,轻柔又勾人。   沈容迟疑地道:“嗯。”   她还保持着白骨状态,封政手指轻动,夹杂荧光的海水便如同纱布般遮住了她的眼球。   她只能透过海水隐约看见一个身影。   过了一会儿,他连身影都看不清了。   封政的身量变高,手腿变得更加修长,恢复成了他原本的模样。   他冷白的双手上布满了金色的符文,握住沈容的骨头,一寸一寸地缓慢移动。   沈容的身体随着他手的移动逐渐恢复成了人的状态,她又感觉到了那股奇特的感觉。   仿佛有什么侵入了她的身体,在她体内温柔缠绵地游荡过每一寸。   她身体有些酸软,感觉周围的海水都有些升温,不由自主地扑向了前方,扑进了封政的怀里。   周围的一切都是躁动的热,只有他是冷的。   沈容含糊不清地道:“停,你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封政停手,犹豫了一会儿,道:“也有,不过……”   “用别的方法。”   封政眸中闪过一丝暗色,温声道:“好。”   或许该让她体验一下另一种方式,然后让她自己来做选择。   免得……她把他当成流氓。   随即,沈容感觉到一种可怖的力量,令她胆战心惊,心脏用力狂跳,仿佛要跳到竭力而亡,痛苦得要命。   死亡般的气息遍布她的全身,比她从前经历过的所有疼痛和折磨都要可怕。   不等她说话,封政便停了手。   那种难以言喻的恐怖感觉撤离,沈容下意识有一丝感谢封政及时停手。   因为她在那种情况下,竟是连话都说不出。   她靠在封政怀里缓了一会儿,明白了封政这是供她选择两种方式的意思。   她不再迟疑,道:“还是用原来的吧……”   她听见封政发出一声轻笑,抬手捏了捏封政的脸。   奇妙的感觉再次缠上她的身体,一点一点让她浑身酥软下来。   虽然有点羞,但总比痛苦好得多。   她隐约感觉到封政探查她的两种方式,似乎有更深层的含义。   就像生物最原始的两种状态——生和死。   生,就是生物繁衍后代时的感觉。   死,则是所有死亡的痛苦的交织。   沈容的声音软得不成样子,问道:“你也是这么探查别人的?”   封政:“我不会探查别人。”   这种探查因为很仔细,所以是很私密的。   探查沈容的一切,是为了帮她。   别人,不仅得不到他的帮助,若是让他感到了麻烦,他直接将那人整个种族全部抹除这种事,他也不是没做过。   沈容闭起眼睛靠在封政怀里,轻咬下唇,呼吸略微加重。   她感觉浑身轻飘飘的,意识在也这飘忽的快感中逐渐模糊。   她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上那双冰凉的手总算撤离。   “好了。”   封政略喑哑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他恢复了伪装的模样。   遮住她双眼的水逐渐散去。   她半耷拉着眼皮看他,心情有点复杂。   这不算做那种事,他的动作也并不过分。   可她却体会到了那种感觉。   她并不排斥,也不后悔答应他搜查,甚至……挺爽的。   “这只是精神方面的,之后还有一次。”   封政手轻捋着她的长发,把脸靠在她颈间。   沈容沉吟片刻,道:“再说吧。”   “好。”他的声音有些笑意。   沈容低垂眼眸看他,他正笑盈盈地盯着她,看得很入迷。   沈容推开他,道:“带我回去吧,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不再和我休息一会儿吗?这里的时间不会影响到外界的。”封政的眼眸有些黯淡。   就仿佛这种时候该和他温存一番的她,拔X无情,伤到他了。   沈容:“……等我处理完事情,会再找你的。”   她的话语里有哄人的意味。 第224章 四季之死13.14   封政这才拉起沈容的手,缓步带她回到魏宏的梦境中。   魏宏在此处已不知被践踏了多少年。   他表情麻木,被踩得像煎蛋似的眼珠子毫无光彩,直勾勾望着阴沉的天空一动不动,仿佛成了地面装饰物。   封政亲昵捏捏沈容的手,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沈容学着魏宏先前的做法,让天空聚起无数鬼脸,而自己仿若仙人般从鬼脸中出现,问魏宏道:“你想得到解脱吗?”   魏宏神志不清地把沈容当成了来救他的神,嗓音粗噶微弱,急切地道:“想。只要能让我解脱,不管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沈容:“你祸害了众多无辜的人,倘若你愿意配合我拯救那些人,我就放过你。”   魏宏连声答应,询问该如何拯救。   他发放了许多玉牌给无辜的人,每一个玉牌都对应了一个黑影,催发那些怀有玉牌的人去死。   因黑影复活需要相合之人,所以这些得到玉牌的人分别是谁,在魏宏这儿都有记载。   沈容要魏宏交出名单,将那些玉牌一一回收,并将太元的力量尽数交给她。   魏宏意识虽不清晰,但听到沈容的条件,还是没有立刻答应。   沈容冷哼,道:“那咱们就在这儿耗下去吧。”   不仅是耗下去,沈容还让梦境里的这些鬼不断羞辱唾骂魏宏,加倍折磨魏宏。   她一向是要杀便杀,不爱做折辱人的事。   但魏宏毁了无数人的人生,还不肯放过还未死的那群人,他罪有应得。   沈容陪他耗了许久,他总算松了口,与沈容签下了契约。   倘若他违背约定,必将魂飞魄散,所有修为力量归于天地,去弥补那些被他害过的人们。   契约签订后,沈容放魏宏走出梦境,自己也回归现实,立刻用沾了鳞粉的尼龙绳将魏宏捆在轮椅上。   让魏宏交出名单,再让魏宏派院里的僧人手下们去将玉牌回收。   她守在魏宏身侧,时刻提防着魏宏。   从梦中醒来的魏宏脸色难看,仿佛受到了奇耻大辱。   要不是有契约压制他,他恨不得跟沈容拼命。   沈容时而观察魏宏,时而看屋外。   雨下得越来越大,地上已经积起了水。魏宏院子里的水几乎都可以养鱼了。   先前她就听说,城内湖水在上涨。   这几日凶猛的雨势,肯定又让湖水上涨了不少。   而今日这仿佛天漏了一个窟窿般不断往下倒水的架势,更让人心中忐忑。   她祭出占卜牌,算了一下。   牌上显示大凶。   她又用自己觉醒的占卜技能算了一卦。   脑海中浮现信息:   【今夜洪水滔天,奔你而来。   及时离开,能得一时平安。   留至今夜,仅有五分生机。】   这个占卜,比起牌的占卜要详细得多。   根据这些信息,沈容大致明白了会发生的事。   ——那只神兽种,恐怕是想动用对付海幽种神的雨水,来对付她。   她就这么让它们畏惧吗?   沈容在魏宏身边静坐斟酌。   根据占卜,离开似乎是上策。   可她每当想要下定决心离开时,脑海里总会浮现出异样的感觉,像是有一根弦被拉紧又扯松。   傍晚,魏宏的手下将玉牌尽数回收。   马老太、小刘和小陈三只鬼在那些人回收玉牌时发现了异常,跟着跑到普行寺来,看到沈容是一副骷髅架的模样,都吓了一跳。   问清楚情况后,既惊讶于沈容对自己下手的狠绝,又感恩沈容拯救了城里那么多人。   却见沈容板着脸止住他们感谢的话,将一堆人皮倒给了他们,让他们拿去归还给福利院的那群鬼。   马老太见沈容明明大获全胜却表情不佳,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沈容:“城里的湖怎么样了?”   马老太愣了一下,道:“湖水都漫上岸了,周围的马路大多被淹了。不过积水不深,没什么大问题。等除了魏宏,应该就没事了吧?”   在他们的认知里,魏宏就是操纵一切的罪魁祸首。   沈容摇头,道:“这雨不受魏宏管控。”   城里现在已经积水,如果那只神兽种将地里容纳了这么多年的特殊雨水放出来,那还真是会洪水滔天。   这么一想,沈容也想明白了为什么她一直下不了决心离开。   虽说那些雨水原本不是准备对付她的,但那只神兽种如今是为了对付她才准备放出雨水。   如果她及时离开,她是平安了,可这座城市却要因为她而被洪水吞噬,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她的目标是神域。   她想要成神,揪出针对她的幕后黑手,将其除掉!   如果她在此处背负了那么多条人命,背负这样恶的因果……   那她还能成神吗?   她不能就这样离开!   但是……她该如何抵挡洪水呢?   马老太三只鬼见沈容不再言语,都不打扰她,离开了。   魏宏如同丧家之犬,靠在轮椅上两眼无光。   沈容凌厉的目光陡然间落在他身上。   他蹙眉道:“你又想做什么!”   “把太元的修为全部给我。否则你将永远沉入痛苦的梦境,直到你老死的那一刻。”   沈容逼近他,嗓音阴狠道:“而你老死的那天,就是你魂飞魄散的时候。”   魏宏张了张嘴想驳斥拒绝,对上沈容的双眼,心脏一抽,一阵冷意爬上脊骨,让他莫名胆寒,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正心神慌乱,不知该如何回答之时,沈容又换上温和的笑脸,道:“如果你愿意把太元的全部修为给我,我就帮你恢复健康。”   魏宏惊讶地瞪大双眼。   沈容含笑,摘下了腕间幽海灵的一片花瓣递到魏宏面前。   幽海灵散发出的清香和生机,让魏宏意识到——她真的有办法让他恢复健康。   如今他已是神兽种联盟的弃子,不管他怎么联系那帮人,他们都不再回应。   看这雨下的,他也能感觉到危险。倒不如答应她的条件,恢复健康后,逃离这里。   就算他是丧家犬,他的本事也比常人要高。离开这里之后,他未必不能重新开始……   魏宏这般思考着,沉声道:“好,我答应你。”   沈容让他做的那场梦,不仅折磨了他,也让他明白过来,他爱的不是王姨,是他自己。   他带沈容去了他的房间,将储藏在无数香炉里的力量尽数取出,传给沈容。   沈容吸收了一会儿,心中奇怪:我这次明明吸了这么多能量,怎么没有感觉到属性等级的成长?   沈容查看脑海里的信息。   却发现先前那占卜信息刷新了,只剩四个字:【浮沉镇海】   什么意思?   浮沉镇海,难道才是她解决洪水的关键点吗?   沈容取出伪浮沉镇海,挥了两下,看着浮沉镇海冻结的空气,明白了。   她没有再吸收力量,而是让魏宏将储存的力量全部转移到浮沉镇海中去。   她给魏宏吃了一点幽海灵花瓣,让魏宏感受到了身体在恢复,魏宏立刻帮她转移力量。   天色完全暗下后,力量被尽数转移至浮沉镇海中。   浮沉镇海也成了一把金色流光绕体,轻挥之间能冻结整间房屋的剑。   只不过沈容能感觉得出,浮沉镇海并没有因为吸收和太元的修为而升级。   太元的修为于它而言,是消耗品。   待修为用尽,它就会变回原来的伪造版浮沉镇海。   沈容想:可能这就是假货的劣质之处吧。   魏宏伸手向沈容讨要剩下的幽海灵花瓣。   沈容将花瓣给了他,同时又让他入了梦,把睡着的他带去给了马老太他们。让马老太这些受害鬼,在他没有苏醒前,完成他们的报复。   马老太等鬼再次感谢沈容。   魏宏在她身上残留的、阻止她恢复的力量,是魏宏以前和太元来往时,从太元沈容偷取的修为。   此刻她已得到太元的修为,套上自己剥下的皮肉后,身体开始迅速恢复。   沈容预备回到寺中休息一会儿,一转头,却见黑压压的天边,有一人影浮在空中。   细看,那人影面似青蛙,手脚有蹼,皮肤透出滑腻之感,正操控地里的雨水浮出。   雨停了。   雨水、湖水却在倒流,齐齐往天上飞去。   那神兽种遥遥与沈容相望,面带讥笑。   沈容从空间里取出斗篷遮掩身形,刚要提剑振翼飞到神兽种,一只冷白修长的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沈容抬眸。   是封政。   他解下她的斗篷,收好。   又凭空取出一件通体玄黑又似有流金若隐若现的斗篷,动作轻柔地给她穿上。   他低垂眼帘,眼中有心疼,却没说什么。   沈容想:他是神,他肯定比我更了解,这是我的劫数。   如果他插手,或许会影响到什么……   给她披一件斗篷,不算什么。   他为她做的最尽力的事,是忍住心疼,不来帮她,不影响她想做的一切。   他以前经常这般隐忍。   但是沈容从没在意过。   这是她第一次清楚地在他眼底看到压抑阴鸷的血红。   仿佛她还没受伤,他就已经开始疼了。   她踮脚揽住封政的颈,抱了抱他,道:“等我回来。”   封政搂住她的腰,低头亲了她一下,   唇瓣在她的眼尾处停留。   沈容松开他,拢好斗篷,提剑冲向了天边的神兽种。   霎时间,倒流的水宛若一条条巨蟒,向沈容奔涌而来。   城市中的人们望着天上这一景象,皆目瞪口呆,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水蟒在天上飞旋,气势汹汹。   其余的水形成一座座水幕,在天地间浮动,让人不禁恐慌:一旦水幕坍塌,是否会在眨眼间将城市淹没?   水幕之中,身披黑金斗篷的人被遮得严严实实,看不出面容。   她手持古剑百般躲避水蟒,与操控水流那人僵持住。   “卧槽,我穿越了?”   “不对!怎么可能大家集体穿越?难道其实我们是电视剧里的人?”   “傻愣着干嘛?跑啊!”   城中的人争先恐后地向城外奔逃。   而还存活的其他玩家只剩两名,呆愣愣地看着天空,忍不住嘀咕道:“那是神吧?”   “好家伙,咱们这是遇上神仙打架了?”   “他们会不会打到我们?游戏官方会给咱们补偿吗?”   沈容用斗篷遮掩自己,防的就是这些玩家会认出她。   水幕中的神兽种看着沈容被水龙围追堵截,落入下风的样子,冷笑道:“林湄,你这次可是赚大发了。”   “这些雨水是特意为了杀神准备的。为了不让监管这世界的神察觉,我们筹备了十数年之久。如今虽还没完结筹备好,但对付你,绰绰有余了!”   沈容:“为了对付我,毁掉你们筹备了这么多年的计划,值得吗?”   神兽种道:“如今你们这群玩家进入这世界,就说明监管这个世界的神已经察觉到,并让你们来干扰了。计划进行不下去,及时用在你身上,那才不算全盘皆亏。”   “我可不会像之前对付你的那些人,舍不得用弑神之物来对付你,犹犹豫豫地不仅错失了杀你的机会,还被你反杀。”   沈容:“既然神已发现,你就不怕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被神追杀吗?”   神兽种道:“等杀了你,我们联盟自然会抹除在这里的一切痕迹。联盟背后有大人物罩着,来迟了的神,可不会查到任何蛛丝马迹。”   “怎样?你的疑问说完了吗?就算没说完,你也没机会了!”   神兽种并非刻意留时间给沈容问问题,而是在为攻击蓄力。   通过对话分散沈容的注意力,不让沈容有所察觉,想打她个措手不及,一击毙命!   但沈容早就料到他的意图,等的就是他倾尽全力的一击。   霎时间,所有水蟒水幕混在了一起。   沈容也看出了这些水为何能够围杀海幽种——水中隐藏了伏天之火的力量,隐隐泛出火的红光。   她海幽种特征全开,灵纹遍布全身,双手握紧伪浮沉镇海剑,眼神锋利如刀,盯着红光时隐时现的巨型厚重水幕。   神兽种咆哮,用尽全身力气,让宛若海水倒翻般的水幕攻向沈容。   伪浮沉镇海剑上的金光逸散,围绕在沈容身侧。   眼见水幕即将塌陷下来,跑也跑不掉了,城中逃跑的人们都顿在原地,望着在铺天水幕下持剑而立的人,心提到了嗓子眼。   两名玩家站在离去的白雾前,呼吸都停滞了,不由自主地浑身紧绷,盯着天上。   一旦那斗篷“神”挡不住,他们就要赶紧逃跑了。   时间仿佛变慢了,每一秒都叫人提心吊胆。   水幕澎湃,如同一块水做成的流动天空,朝大地砸下来,似要吞噬一切。   而水幕下身穿斗篷的人大喝一声,倾尽全力挥动金光流溢的古剑。   人们看见那些金光宛若仿佛“砰”地一下炸开,整座天空亮得刺眼。   气温骤降,金光携带寒意,将铺天盖地落下的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冻结。   沈容面容半隐在兜帽之下,斗篷在寒风之中,猎猎作响。   剑光冰芒,气势如虹。 第225章 休息区0.50   神兽种瞪得眼睛都要出来,呆呆地看着脸隐在斗篷下的沈容,连忙想要联系神兽种联盟。   然而下一秒,一道剑光袭来。   它未来得及逃脱,便被切成两半。浑身被冰冻,摔落地面成了粉末,魂魄也被太元的修为打散。   浮沉镇海的金芒逐渐衰弱。   天上的水幕被冻成了巨型的水浪型冰雕,保持着翻涌的姿态停滞在天地间。   沈容挥动寒剑,冻结的冰面碎成无数闪烁星辰,随剑尖指引,逐渐回归大地。   这座城仿佛下起了一场星辰雨,原本满面紧张恐慌的人们,都惊艳地看着那些闪烁冰凌落入地里。   无论是冰冻满城湖水,还是指引寒冰回湖,虽有太元的修为相助,却也耗费了沈容极大的精力。   她的身体尚未完全复原。   原本白净的面容此刻只恢复了一半,脸上仍有无数细小的伤痕残留着,正在缓缓愈合。   正当此时,一道透明液体混在流动的冰凌之中朝沈容袭来。   沈容正引导寒冰落地,无法抽手应付那液体,偏头避过,却还是被那液体溅了一些在脸上。   沈容侧目看去,瞧见那液体来自魂体逸散的神兽种最后的吐息。   那神兽种最后剩下的两颗眼珠子不甘地瞪着沈容,最终难以支撑,也散了。   这液体是用来阻止她恢复的。   不过还好,她脸上只被溅到了一点,虽恢复速度变缓,但影响不大。   让水与冰回归它该去的地方之后,沈容疲惫地落地。   封政扶住她,扫了眼还停留在白雾前的两名玩家,控制他们进入白雾后,抱起沈容往车站前的白雾走去去。   沈容虽累,但不至于连路都走不动。   她抬眸看了眼封政,“我能自己走”这五个字在嘴边绕了一圈,还是咽回肚子里,靠在封政怀中闭目养神。   封政为她拉好斗篷,遮挡她的模样与身形。   附近的人和鬼都敬畏而又沉默地看着被斗篷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沈容,直到封政将沈容送入白雾中,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喜而又感恩的呼喊。   “是神啊!神救了我们!”   “我们不是穿越了……是这世上真的有神啊!”   封政脸上温情散去,眸光一转。   森寒之意在天地间流转,不得议论的警告在众人脑海中响起。   满城人鬼皆平复了激动的心情,各自去做自己的事了。   “主人。”一名门徒出现在封政身边,恭敬道:“这事传到神域去了。”   封政不置一言,手挥了一下,示意离去。   而后他转身迈开步子,眨眼间到达神域主殿门口,披上了一身长袍。   神域主殿之中,金袍老者高坐正位。   殿中有数道金柱,柱上有浮雕金鸟环绕,每一只皆为伏天鸟,栩栩如生,如同守卫,圆金的眼瞳盯着殿中数名站在白金石道旁的神。   一名浑身被长袍遮掩得严严实实的神,恣意地走上白金石道,于殿中央站定,姿态挺拔傲慢。   道旁众神扫祂一眼,各怀心思。   殿中静默一分钟,老者开口道:“听说有人手持伪造的浮沉镇海,为了阻止意外,冻结了一个城市的湖。当时你也在场。”   长袍神道:“是有这事。”   白金石道旁有神低声笑道:“这种事,还真是让人忍不住想到那位啊。”   父神闻言,神色微变。   故意说这话的神露出了恶作剧般的笑。   另一道旁的神冷脸看祂,质问道:“你是对父神有什么不满意,在怀念那位吗?”   “当然没有。”   “没有?哼,你要是没有那个意思,何必……”   “好了。”父神沉声打断,眼眸深邃如渊地盯着殿中央长袍神,问道:“你怎么看?”   “那把浮沉镇海是假的,任哪位神来,都可以一捏就碎。要不是有一位和尚的修为功德相助,那名玩家冻结不了满城湖水。”   “一切,尚在游戏范围内。”   老者摆手,道:“好,你回去吧。”   长袍神转身便离开。   有神又恶意地嘀咕道:“看来父神唯一的女儿和父神关系不太好。无论来还是去,都不跟父神打声招呼,也不叫声父亲。”   祂身边的友人打了祂一下,提示祂适可而止。   白金石道旁的神们互相交换眼神,表情不一。   老者抬手,让祂们继续说祂们要禀报的事。   诸神低着头,一一上前说话,气氛却不复先前的轻松。   暗潮涌动。   诸事禀报完毕,诸神散出主殿。   有神低声议论。   “那位已经转世,不要再提她。”   “哦?”   “她的转世正是刚刚来的那位,是父神的小女儿。”   “嚯……父神好算计。有父女因果压制着,她永无翻身的机会了。”   “这种事谁说得准呢?最近……圣殿里的那位,可是在变化呢。”   “……变化又如何?总不能更改了规矩,让子弑父这种事都变成法则之内的事。”   “谁知道呢?这种事,圣殿里的那位又不是做不出来,祂可是毫无感情,毫无人性的。”   “好了!这些事休要再提,免得招来杀身之祸。”   “如果有那么一天,咱们要做出选择,分党而站,你们怎么选?”   “你们觉得……那位真的死了吗?父神的那个小女儿,真的是转世吗?”   诸神静默。   *   沈容进入白雾之中。   评级没有立刻跳出。   她惊讶地在白雾中徘徊了一会儿,感觉到一股奇特的气息从白雾中散出。   白雾逐渐变化,宛若星辰大海。   而她身处其中,竟有一种身处方外,俯瞰天地的壮阔感觉。   这是她从未遇见过的状况。   沈容警惕地环顾四周。   就见一道似白非白、似金非金,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光华在她眼前出现。   她的评级也随之跳出:   【SSS】   这是她从未想过的评级!   沈容微微怔住。   看见此评级的关键点竟是:   【救一城人,救一尊神,助一人成神】   救一城人,指的是那城市里的人。   救一尊神,指的应该是她替那位海幽种神挡了一劫。   但是助一人成神是什么意思?   沈容思索片刻,明白了。   ——这指的是太元吧!   太元虽被杀,但慈悲一生,救济无数,死后所有修为也被用来救人而散尽。   所以,他成神了。   可能不是什么能进入神域的神,但这结果也很好了。   【SSS】这种级别的判定条件真是苛刻。   如果不是这次机缘巧合,她可能一辈子都不拿不到这种评级。   沈容点掉评级面板。   一张仿佛蕴纳苍穹星海的卡牌出现在她眼前。   这颜色同那光华一样,难以用言语形容。   甚至让人觉得,这东西好像和自己不是一个纬度的。   翻开正面。   正面竟是仿若空间般,其中一道黑红的门在空间中散发出骇人气息,   【一语成谶】   SSS级道具,可无限次使用,每天可使用三次。   (奖励属性:全属性提升10%)   (在你的实力范围之内   你之所言,皆会成真。   想要谁死谁便死,想要谁活谁便活。   不过想要此牌判定他人生死,自己也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使用方法:祭出卡牌,持牌说出你想实现的事。   ps:万事皆有因果,切记不要过于肆意妄为,随心所欲。   否则,你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此牌出自第十一门徒,因为他没想到有人能拿到SSS级,所以没什么话留下。】   【牌中门是第十一道狱门。持牌者可通过此牌联系第十一门徒。   但是门会不会为你而开,十一门徒会不会来见你,就看祂的心情了。   门徒脾气都不好,记得不要随意去打扰,否则,祂可能会出来杀了你,将你带入十三狱中受永世之苦!】   沈容:“……”   这真的是奖励卡牌,不是什么□□吗?   要不,把这牌吸收了吧?   虽有这种想法,但沈容还是留下了这张卡牌。   她记得以前见过一位门徒,那门徒还挺有礼貌,挺和蔼可亲的,不像卡牌上说的“门徒脾气不好”。   而且她还记得十三狱门不是那么好开的,想要拿到十三狱门的钥匙,就连神都得付出代价。   她有了这张牌,也相当于拿到了钥匙,只是不一定能开启门罢了。   但万一日后她有所求,敲门时门开了,碰上的是那好脾气的门徒,门徒出来帮她了呢?   而且,【一语成谶】这个技能听上去也很好用。   只是不知道判定他人生死,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沈容持牌沉思,正要离开,又一张跳出。   是【免死牌】。   怎么这牌现在才出现?   沈容回头看了一眼,看到空中浮现出字   【我忘了给了,是后来补上的,拿不拿得到看各人造化。急脾气拿不到也是活该——第十一门徒留】   沈容:“……”   分明是故意的。   不过,还是她赚了。   沈容含笑回到休息区。   因身上伤未痊愈,伤口可怖,她没有脱下斗篷。   一回到屋内,就看见一人坐在床边,眼眸里满是笑意地在等她。   是封政。   沈容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封政起身抱住她,道:“我想你了。还有,你还欠我一次……了解。”   了解……   沈容想起那奇特的感觉,有些不自然地推开封政,问道:“你到这里来,符合你们的规矩吗?”   封政摇头,抱住她的胳膊,道:“所以你藏好我,别让掌管这里的神发现我,好不好?”   沈容蹙眉,让他赶快离开。   她不懂神的规矩,但不想让封政因为任性来陪她而惹到麻烦。   封政连忙说自己是开玩笑的,他到这里来不会有任何危险。   沈容这才表情舒展,同意他留下。   她照常行动,环顾屋内,不见软软来迎接自己。   找到软软,软软已经变回了卡牌,上面显示:【卡牌到期,鸟回归家园了】   沈容无言以对。   卡牌还有到期一说?   不过软软回归家园,是件好事。   沈容不再多想,拿了衣物准备洗澡。   封政静静地跟在她身后,不打扰她。   看她要进浴室,差点也跟着进去。   想起现在是人形了,不方便再和她一起洗澡,他止住脚步,坐在浴室门口,数着时间等沈容出来。   听着里面的水声,满心都是欢喜。   他先前撒谎,是因为他以为要撒谎才能留下,藏在她这里。   却没想到,她会因为担心他的安危赶他离开。   以前,她从来不会这样考虑他的。   她说,她可能有一点喜欢上他了……   封政脑海里不断回荡着沈容先前说这话的声音,嘴角扬起下不来。   门口有异响。   封政刚想解决掉打扰他和沈容二人世界的人,沈容却裹着衣服浑身湿漉漉地跑出来。   他只得及时收手,隐身在沈容身后,和她一起走到门口,从她背后揽住她的腰,下巴架在他她的肩头,冷漠地看着门口浑身血腥味的人。   佟焕浑身衣物被血染红,一口气祭出所有金色卡牌,看到沈容浑身伤疤的样子,愣了一下,却还是连忙道:“你快吸收了吧,我就要撑不住了。”   沈容手放在背后,摘下一瓣幽海灵碾碎成粉放进袋里,递给佟焕让他服下。   佟焕摇头,口中直吐血,道:“我回来的时候又遇到了神兽种,它们想杀我。只不过这层休息区和之前休息区不一样,有条路可走,我这才侥幸逃了回来。那群神兽种不会放过我……”   沈容止住他的话,让他把幽海灵花粉吃了再吃。   佟焕拒绝,道:“上一层神给的稳定器被这一层的神废了。那位棕袍神不愿保我,并告诉我,不管我被什么东西盯上,祂都不会管。之后的所有休息区的管理神,也都不会管玩家完成游戏后的死活。按照祂这说法,我迟早是要死在那群神兽种手里的。”   “与其那样,还不如趁现在我还有口气,你把这些卡牌全部吸收,等你……”   不等他说完,沈容将花粉灌入他口中,道:“神兽种是很难对付,但派来对付你的神兽种,不会太强。你上次是被人救回来的,这次是自己跑回来的,下次,也许你就是胜利而归。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现在死,用你所有卡牌交换我以后复活你。”   “但万一我没有活到最后呢?万一我活到了最后,将你复活,可那些神兽种还是不愿意放过你呢?你难道指望我永远护住你吗?你觉得可能吗?”   “你不是没有成长,你可以强大起来,何必寄希望于我?”   她不希望佟焕死在这儿。   因为她需要一个人,来供她差遣。   左家兄妹虽然会听她的话,但他们兄妹俩相互扶持,她始终是在兄妹关系之下的。   但佟焕不同。   他父母双亡,孑然一身,且见识过她的本事还能守口如瓶,脑子也足够聪明。   说句难听话,从一开始,沈容同意帮助佟焕,就不只是为了他的卡牌。   更是为了以后遇到自己不方便解决麻烦的时候,能让佟焕成为她的刀。   佟焕从沈容眸中读懂了她的意思,感觉吃了花粉后身体正在恢复,缓了会儿,低头应道:“好。”   一声好,就代表他默认了。   他们之间不再是平等的交易关系。   他在生死之间多走了两遭,都是被同沈容救回来。   他也该清醒,该承认——沈容就是比他强。   更何况,细想从前,他和左家兄妹早就在听从沈容安排行动了。   如今,只不过是挑明了,他就是在仰仗沈容的照顾,同时,他也会尽力为沈容办事。   封政搂沈容的手紧了紧,嘴角微微耷拉下来,心里的醋坛打翻了。   沈容感觉到腰际的束缚,不动声色,拍了拍他的手。   她在安抚他?   封政低落的嘴角又缓缓扬起,侧脸埋在沈容颈间,亲了她颈窝一下。   “你们站在这儿做什么……佟焕,林湄,你,你们怎么变成这样了?”   左蓝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左航跟在她身侧。   如今的游戏场每个人都得参加。   他们是来找沈容一起去游戏场的。   结果一来就看到浑身是血的佟焕,还有浑身伤疤的沈容。   沈容一言不发,简单解释了一下,继续回去洗澡,说等洗完澡和他们一起去游戏场。   佟焕便和左家兄妹待在门口,说自己是在游戏里受了伤,然后回去洗澡换衣服。   等他洗完回来和左家兄妹汇合,沈容也洗完澡换了身衣服,披上封政给她的新斗篷出来。   她本来是打算用自己的斗篷的。   因为封政给她的斗篷她在游戏中用过,怕在游戏场内撞上同一场游戏的玩家,会被他们认出来。   结果刚披上自己的斗篷,封政就把她的斗篷扯了下来,给她换了个白金色的斗篷,抓紧她的系带,委屈巴巴地道:“你不喜欢这个颜色的话,我再给你换。你用我给你的,好不好?”   沈容向他解释清楚。   他立刻收起他的委屈,眼里放了晴,喜滋滋地抱着她走,推都推不开。   当然,她也没有用力推。   四人先去了趟休息区的商场,补充完空间里的物资,然后再去游戏场。   封政始终隐身黏在沈容身边。   游戏场门口乌泱泱一片,人头攒动,全都挤在海报前看本周游戏场的内容。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左蓝挤在人群里扯着嗓子喊。   人人都急着看游戏场内容,自然不会让。   有人为了抢先看海报,甚至打了起来,   一时间,游戏场门口乱成了一锅粥。   一道风刃从人群里朝沈容打来。   在风刃未到之前,沈容担心封政会出手,摁住了封政的手让他别管。   封政明白她的意思,看佟焕的眼神里又多了一丝嫉恨。   趴在沈容的肩头,却是一副乖巧听话的傻白甜样。   风刃来到沈容面前,一道人影出手,将风刃打了回去。   “噗嗤”一声,甩出风刃的人手被砍断。   左家兄妹惊讶地看着挡在沈容身前的佟焕。   他看上去和先前没什么不同,只是眼眸更坚定分明了一些。   先前玩家们虽打架,却没有见血。   佟焕这一手,让所有玩家都沉寂下来。   断手的玩家痛苦嘶喊,双目血红地冲向佟焕,想和他拼命。   佟焕祭出卡牌,数张金色卡牌浮在他身前,如同牌阵,证明了他的实力,也吓住了那断手的玩家。   “你要是想找我报仇,我不介意斩草除根,杀了你。”   说罢,他又恐吓众人让开。   玩家中未必没有不怕他的人,只是在这里和他争执,没必要。   他们让开了一条道。   在那些玩家眼里,他嚣张得有些过头了。   左家兄妹也不解地看着佟焕。   却见佟焕侧身,让沈容先行。   众人皆明白了——刚刚,他是在为她开道。 第226章 休息区0.51   沈容在前,佟焕在后。   左家兄妹愣了一瞬,紧跟而上。   让开的空道两旁人群议论纷纷。   那断手人的亲朋赶来,扶住他。   一女生指着走到游戏场海报前的四人控诉道:“我哥哥是和别人打斗时,不小心将风刃扔向林湄的。你就算生气,把风刃打回来就是,为什么要断我哥哥的手?!”   “你们仗着有本事,就这样霸道,不怕引起其他人的不满吗?!”   沈容专心看海报,不说话。   左蓝回头指着说话女生冷笑道:“我们哪有你哥哥有本事,离林湄那么远,也能将风刃扔得那么准,直朝林湄的脸上打。知道的,知道是不小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哥哥忘恩负义,想趁机掀林湄斗篷,查看她情况,以便考虑在游戏场中,要不要和别人联手对付她呢。”   女生与断手人皆是面色一变。   左蓝冷哼道:“诸位能活到现在,就算没太大本事,也都不是蠢到家的人。你们打得什么主意,我们会不知道?”   她陡然抬高音量,威胁道:“收起你们那些异想天开的小心思,别忘了你们是靠谁才能住到这里的!她能对付得了墙那边的玩家,也能对付得了你们!不要自寻死路!”   这群玩家实力各有强弱,但大体相差不至于太过悬殊。   而沈容不同,她是能凭一己之力让全局翻盘的人。   如今快要进入游戏场,沈容不再是他们的队友,而是对手。   沈容在经过第四层第一场游戏后,突然披上了斗篷。   遮遮掩掩,难免惹人多想。   这些人早不打架,晚不打架,偏偏等沈容来了之后突然开打,不就是想趁乱试探她,最好能除掉她嘛。   众人低头不语,神色不一。   沈容平静地看完海报,让左家兄妹和佟焕也仔细看看。   本周的游戏场,主题是密室逃脱。   因为游戏场如今不再是发放福利的地方,而是大家换取居住在桃源休息区机会的竞斗场。   所以本周的游戏场,没有设太多福利。   只说在游戏场的七天内,逃脱最多密室的玩家,将能获得唯一的奖励。   此奖励有关第五层通神塔。   游戏场的时间,不会影响外界的时间。   游戏场中不仅会有桃源玩家,墙外玩家也将参与其中,且有可能不止一个区的玩家。   游戏结束后,将会把两方玩家混在一起,按照排名,重新分配居住地。   密室逃脱,听上去像是单机游戏。   但多区玩家加起来,人数众多。   这很有可能是一场争夺游戏。   封政一直隐身搂着沈容,他握住沈容藏在斗篷下的手,在她耳畔轻声道:“我陪你一起进去。”   沈容侧目看他。   封政声音更轻,唇贴着她的耳廓道:“不会插手你的事,我只是想陪着你。”   “我知道。”   沈容只是在想,封政难道没有自己的事要做吗?   顿了顿,她道:“你如果有事要处理,随时离去就行。”   她在关心他!   封政捏了捏沈容的手指,道:“我如果要离开,一定会跟你说一声的。”   沈容:“嗯。”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   跟在沈容身边的左家兄妹和佟焕都听不清楚,他们眼里的沈容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不过他们懂得分寸,不过多询问沈容的事。   四人看完海报便离开人群,径直进入游戏场。   眼前一黑。   再睁眼时,一张溅满暗红血迹的乌青水泥墙映入眼帘。   水泥墙上有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   屋内仅有一盏微弱的暗黄钨丝灯照明。   这是屋子光线暗得人眼睛发酸。   沈容正站在一处墙角,而其他三角各有一个人影。   她在打量他们,他们亦在观察她。   过了半分钟,沈容不愿耽搁时间,率先迈开步子走出墙角,却见四面墙皆是血迹斑斑,且四面墙上各有一个生锈铁门。   这是四名玩家各对应一个铁门?   可是怎么知道,哪个玩家对应的是哪个铁门呢?   沈容思考片刻,走向自己对应的铁门。   铁门上是密码锁。   其余玩家也行动起来,检查起这屋子。   屋内除了四面墙,空无一物。   沈容检查完铁门,发现这四面墙不是完整的墙面,而是被划分成了横四竖四的小方格,一共十六个方格。   再看其余三面墙,也是如此。   沈容试探地摸了摸墙壁,发现这些方格是可以按下去的。   只是不知道,按下去会有什么后果。   正当她思考时,屋里突兀地响起一人的问。   “林湄,你为什么披着斗篷呀?”   说话的是个女生。   沈容充耳不闻,没有看她,也没有回答。   女生走向沈容,仍套近乎道:“林湄,你看出这密室要怎么出去了吗?我猜这些可以活动的格子,每一格里面都有数字,找出准确的数字,就能解开对应的门的密码锁。”   沈容:“你有这个想法,就自己去试啊。”   女生喉头哽住,讪讪笑道:“我这不是没那个本事去试嘛?”   沈容:“所以呢?”   她转头环顾其余三名玩家。   他们都各有想法,只不过在等沈容试险。   封政目光阴寒地扫了那三人一眼,正想趁机杀掉他们,心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念头。   他抱着沈容的脖子,心疼道:“他们好坏啊,自己不敢按格子,怕出事,就想让你来按,他们坐收渔利。一点也不想想,万一你出事了我会有多心疼。”   他话音陡然一转,把头靠在沈容肩上,道:“我永远不会这样,如果有危险,我宁愿出事的是我自己,也不想让你冒险。”   茶味有点浓了。   沈容唇边浮现出一抹笑意,轻轻拍拍封政,道:“是啊,”   封政笑得餍足,蹭了蹭沈容道:“我是最爱你的,真的。”   沈容让他先别说话,自己专心应付起墙壁上的格子。   噼啪——钨丝灯里爆出一声细微的响,屋内光线更暗了一些。   隐有森寒与血腥味加重,屋里玩家却找不到这些东西的来源。   沈容和三名玩家抬眸看钨丝灯。   灯中钨丝有八根支撑的小丝,刚刚噼啪声音,是小丝断掉了一根。   如果八根小丝全断,会是怎样?   三名玩家惴惴不安。   沈容冷静地收回视线,却见墙壁的底部和顶部缝隙里渗出了血。   这密室有时间限制,不能再拖延。   墙上的格子,是一定要有人按的。   沈容做好准备,身上生出灵纹,根据自己刚来时所站方位,按下了墙上对应的格子。   格子被轻轻一按便自动深陷下去,过了一会儿又弹出来,宛若一个水泥抽屉。   抽屉是一个残旧且带有血迹的八音盒。   沈容拿起八音盒。   其余三名玩家不知道沈容是按照什么方式按的,见沈容按下平安无事,也学着她在各自墙上的同一位置按下。   呲——水泥格子皆深陷下去。   沈容闻声看向那三人,见他们按的格子与自己的是相同位置,眉头微蹙。   三人却是面有喜色。   “格子下去了,无事发生,我们按对了!”   有玩家开心地道。   然而下一秒,三道格子同时弹出,三双血手从格子抽屉里突然伸出,一把掐住三名玩家的脖子,将他们往抽屉里拖拽。   三名玩家拼命挣扎,祭出卡牌对付。   三双血手被砍断,格子“砰”的一声回归原位,仿佛无事发生过。   但格边溢出的血,地上的六只鬼手,还有三名被鬼抓伤、坐在地上大喘气的玩家都表明刚刚的惊险。   三名玩家扫了沈容一眼,有些责备她方才冷眼旁观,也都不敢再盲从她。   沈容笑了一声,仿佛在说他们活该,谁叫他们想都不想直接学她的?   这笑算是对他们那眼神的回应。   三名玩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噼啪——又一根丝断了。   沈容摩挲着八音盒,观察了一会儿,拧开。   盒中有一舞台缓缓升起,一只穿芭蕾舞群的独腿女孩在舞台上旋转。   它的面容粗糙,五官恐怖如鬼,血红的嘴巴咧到耳根,笑眯眯地在旋转中看着屋内所有人。   “嘻嘻……嘻嘻嘻……”   八音盒中竟然不是音乐,而是女孩的诡笑。   阴森的笑声在密闭的房间里回荡,气温仿佛又下降了几度,沈容都感觉到了一些凉意。   三名玩家道:“关上吧,这也太瘆人了……”   封政盯着沈容的表情,在思考:她感觉到这八音盒是恐怖的了,只不过她不害怕。   那他要不要装害怕呢?   可他已经暴露他是神了……   不对,谁说神就不可以怕鬼了?   封政想明白了,弯腰扑进沈容怀里,抱紧她,仰起脸柔弱地道:“这笑声好恐怖,我害怕。”   沈容本来就是要关上八音盒的,听封政这么说,笑了一下,低低地说了声:“你怕什么,它就算是鬼,也打不过你吧。”   封政:“……就是怕,你抱抱我。”   沈容单手搂住封政,一手把八音盒盒子盖上。   笑声停滞了一秒,随即变得更加刺耳。   八音盒盖子自己打开,独腿芭蕾舞女孩跳出来继续旋转。   “嘻嘻嘻……我已经在这里了哦……嘻嘻嘻……”   已经在这儿了?   沈容动用海幽种之瞳查看,在八音盒上看到了鬼气。   八音盒上有鬼,可它却没有立刻攻击玩家。   这说明……它不能攻击玩具,它可能是个道具。   沈容思考着,再次看向生锈的门。   门上是密码锁。   沈容看了眼八音盒,又看看密码锁。   伸出手拨了下密码锁,锁竟然晃动了一下。   格子看似是墙,但其实是抽屉,按下就可以拉出抽屉。   那这个密码锁,会不会也其实是看上去是密码锁,其实是……   沈容拉了一下密码锁。   “咔哒”一声,密码锁像被弹簧拉动,迅速拉进了门内漆黑的孔洞里。   随即一个锁眼弹出。   这锁眼却不是寻常钥匙能开的锁眼,形状类似于半圆形,很奇怪。   沈容隐约从锁眼里看到了一丝光亮。   她趴在锁眼上查看,透过锁眼,竟然看到了一个明亮的芭蕾舞教室。   十五名穿着芭蕾舞裙的女生在舞室排练。   其中一个身材高挑,四肢修长,长相气质型的女生很受老师喜爱。   她是这个舞室里最有天赋,也是最勤奋刻苦的。   学校和本地电视台有合作,老师决定安排她上电视台表演时做主舞。   舞室的光亮逐渐黯淡下来。   青黑的夜色填满了舞室。   众人散去,女生独自一人舞室内排练,突然,她被一个矮胖的身影推倒在地。   沈容先前在女生们排练时看到过那矮胖身影。   这人不是练芭蕾舞的,在女生练芭蕾舞时,躲在窗外偷看,表情嫉恨又扭曲。   “你干什么!”   女生生气地瞪着那在夜色下模糊的矮胖身影。   那身影从背后举起一根棍子,朝女生砸去。   砰——砰——   棍子不断砸下,矮胖身影脸上浮现出畅快淋漓的狰狞表情。   “我也可以跳舞!我可以比你更受欢迎!”   凄厉的尖叫划破了青黑夜空,却无人能听见。   小姑娘逐渐发不出声音,瘫倒在地上。猩红的液体在地面流淌。   而手提沾满鲜血棍子的矮胖黑影盯紧沈容的方向。   沈容看见它竟向自己走来了。   那一双脚停在了钥匙孔处,遮住了她的视野。   突然,它猛地弯下腰。   一颗发亮的眼珠子出现在钥匙孔对面,眼白布满了扭曲的血丝,死死地盯着沈容的眼睛。   沈容移开视线,看了看手中的独腿芭蕾舞女孩,又看了看钥匙孔。   她把独腿芭蕾女孩从八音盒上掰了下来,将女孩的腿插进钥匙孔里。   屋里尖锐的笑声戛然而止。   芭蕾舞女孩露出惊恐的表情。   “不要!不要让我被她发现!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它撕心裂肺地惨叫,整间房屋都开始震颤起来。   玩家们都紧张地看向沈容的那扇门。   他们只能看到沈容的背影。   但沈容看见钥匙孔里仿佛有一只手在拉扯那丑陋的独腿芭蕾女孩的腿,将它一点一点地拉进狭窄的孔洞里。   噗嗤——   咔嚓——   血被挤喷出来的声音与骨头碎裂声形成了交响曲。   独腿芭蕾舞女孩的身躯被钥匙孔挤压成细长条,一点一点地被拉了进去。   它原本笑眯眯的脸变得惊恐又扭曲。   “啊!”   短促的一声尖叫。   它被彻底拉进了钥匙孔里。   钥匙孔周围血淋淋一片,猩红的液体从孔内不断流淌出来。   过了一会儿,沈容听见清脆的金属声。   钥匙孔内有光透出来。   她低头再看钥匙孔。   先前那气质型女孩笑眯眯地在钥匙孔另一端,满手鲜血地晃了晃手中的金属钥匙,道:“谢谢你,钥匙给你啦。你猜在哪里呢?”   它将钥匙向沈容抛来。   整个钥匙孔都暗下了。   叮——   沈容听见,有一个格子里响起了金属落在水泥上的声音。 第227章 休息区0.52   那才是真正开门的钥匙。   沈容凭借听力已经知道了在哪儿,但还是按照正常做法思考了一下。   刚刚芭蕾舞教室里一共是十五名芭蕾舞女孩。   他们的站位,和格子近似。   那气质型女生的站位,是第二排第三位。   沈容起身找到那位置。   摁下对应的水泥格,弹出的抽屉里果然有钥匙。   她取出钥匙去开门。   而密室内的其他玩家还在摸索阶段,小丝也才刚刚断了三根。   咔哒——   密室内其他三名玩家闻声转头,就见沈容面对的那道门,门锁已经开了。   沈容推门离开。   其他玩家艳羡地目送她走出铁门,眼睁睁看着铁门关上。   门后的房间漆黑一片。   黑暗中有【请耐心等待】五个红灯形成的字,还有一把椅子。   沈容思考片刻,没有坐下,选择站着等。   五分钟后,黑暗被驱散了。   日光灯白色的光照亮了这间大约五十平的房间。   房子正中央,四颗人头被吊在一起,面朝来自四个不同方向的玩家。   它们的五官被阴影遮住。   玩家们只能模糊看见它们脸上有些许污浊的血迹。   屋内包括沈容在内的四名玩家,有三名是站着的,一名是坐着的。   四人都扫了对方一眼,而后打量起房屋。   房屋比先前的那间更脏一些。   墙壁上除了血迹,还有斑斑点点的干涸浊黄的不明液体。   屋里的淡淡血腥味中,夹杂着一股饭菜腐败的难闻气味。   屋内除了四张放在头颅正下方的橱柜,再无其他家具。   玩家们走向头颅和橱柜,脚步声中突然发出突兀的“咔哒”声。   沈容闻声望去。   就见坐在椅子上的卷发玩家错愕不已,疯狂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身体却黏在了椅子上。   椅子随着他的挣扎,晃得好似要散架,却还是固定在原地。   “帮帮我。”   卷发玩家望向沈容三人,祈求道:“帮帮我,我拿小卡牌跟你们交换!”   这交易可以考虑。   沈容:“你有几张小卡牌?”   “我给你五张!”   沈容:“我要二十张,不行就算了。”   被定在椅子上的卷发玩家急得唇色发白,一会儿说自己没那么多张卡牌,一会儿又说沈容不该这样趁人之危。   沈容充耳不闻,做着自己的事,围绕橱柜观察。   其他玩家都怕耽误时间,没有要管卷发玩家的想法。   卷发玩家舍不得掏二十张卡牌,想到这次死亡还可以由神复活,干脆自己想办法和椅子做斗争。   陡然间,椅子上的卷发玩家一个激灵,感觉到椅子自己在颤抖。   他目光呆滞,苍白的嘴唇颤抖着。   沈容和其余三名玩家正绕过了橱柜观察墙壁时。   突然,房里的血腥味加重了,椅子处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撕扯声。   沈容三人望去。   就见卷发玩家的身体被从房顶放下的铁钩钩住。   钩子陷入了他的皮肉骨头里,将他生生从椅子上拉起。   卷发玩家喉间不断回荡着痛苦的闷哼。   快要彻底被拉起来时,难以克制地发出一声刺耳的嘶喊。   “啊!!!”   他背部的皮被整块撕扯下来。   血顺着椅子流淌,染红了他脚边的地面,形成一滩血泊。   屋内的四颗人头像是被声音震醒了似的,轻轻摆动起来。   卷发玩家被拉到橱柜前,背后血淋淋的身体上分泌出浊黄的脓液。   他浑身发抖,面上毫无血色。   钩子随即收了回去。   椅子上留下的半张黏有筋肉的人皮血肉模糊,仿佛一个死在椅子上的人影,在昏暗的房间里散发着阴森诡异的血腥气息。   屋里两名玩家震惊地看着那玩家和椅子。   沈容却留意到,头顶上低垂的四颗人头缓缓抬起了头。   这四颗人头开始像风扇一样转动,鼻子不断抽动,嗅着浓厚血腥味。   眼睛盯着被剥掉了半张人皮的卷发玩家,笑嘻嘻地不断重复:   “饿了,饿了,饿了……”   “要吃,要吃,要吃……”   其余两名玩家闻言沉思,目光幽深地盯上了那名鲜血淋漓的玩家。   沈容继续观察屋里。   墙壁上的浊黄和血,似乎跟被扯下人皮的玩家伤处分泌出的粘液相似。   她走向黏有人皮的椅子。   远看,人皮血淋淋,和衣物一起被黏在了椅子上。   近看,却能看出这人皮很薄,上面有纵横的经络,还有血与黄色粘液的混合物。   沈容从空间里取出手套和小刀,将人皮一点点从衣服上剥下来。   封政趴在她肩头,看着她的手悉心对待着别人的人皮,甚至有一种将人皮换成自己的冲动。   不想她碰别人……哪怕是别人剥离下来的人皮,他也不想她碰。   不过,没办法。   她要通过游戏,不可能不接触他人。   他眉眼低落,搂紧沈容,自己调整心态。   沈容余光瞥见他又是一脸委屈的样子,不太明白他又怎么了,自己手上还有人皮,不方便碰他,便没管他。   她拿着人皮走到墙边,与墙上的干涸液体对比。   骤然间发现墙壁上的干涸物不仅是液体,其中还有薄如蝉翼的膜状物。   她摸了摸那和墙壁紧密黏合的膜状物,取出小刀将膜状物一点一点地从墙上割下来。   由于膜状物太干了,割下的膜都变成了粉末。   而被剥下膜状物的墙面,显露出了暗红歪曲的手写文字:   【我在】   沈容只剥了一小块膜状物,所以只显露了这两个字。   她正要继续割,突然察觉到背后有数道视线。   回头看去,那四颗人头不知何时将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三名玩家看着沈容手里的刀和人皮,俱皱了下脸。   沈容望着那四颗人头的突出发亮的双眼,迟疑着放下了手中的刀。   这四颗人头表情像是要发怒的样子。   但沈容却感觉这四颗人头的眼神,好像很期盼她能把膜状物从墙上刮下来。   “啊!”   屋里响起一阵突兀的女声尖叫。   众人皆被这尖叫吓得心猛跳了两拍,却找不到尖叫的来源,也不明白这尖叫代表了什么。   四颗人头轻轻晃动。   沈容见它们面颊起起伏伏,嘴巴蠕动,眼睛向上翻,像是在憋笑。   她走到橱柜下,盯着四颗人头,环顾四面污浊的墙壁,沉思。   这四面墙上的透明膜状物,应该是被拉扯到极致的人皮。   四面墙,也许是四张人皮,分别对应了这四颗人头。   她把它们的皮从墙上刮下来,皮碎成了粉末,但它们却在忍不住偷笑。   为什么?   沈容想不出原因,暂时放下了人皮和墙壁的问题,将注意力放在橱柜上。   而另三名玩家在僵持。   因四颗人头盯着卷发玩家喊饿,另两名玩家起了将卷发喂给人头的心思。   两名玩家认为,或许喂饱一个人头,就能打开一道离开的门。   沈容手上仍戴着手套,打开面前橱柜的第一层。   第一层里有两个桶,纱布,夹子、勺子,铲板和刷子。   橱柜内壁上还有很奇特的花纹。   这些工具是做什么用的?   沈容暂时没有头绪,便没有将其取出。   她手伸进橱柜里抚摸花纹。   这花纹的手感很奇特,竟是腐烂般的发软,还有一种黏糊糊的恶心感。   就好像是……腐烂的肉块。   沈容一边摸,一边观察人头。   她摸的这橱柜正对着的人头,正垂首盯着她,眼里竟透露出些许的紧张。   这橱柜,也是和人头密切相关的吗?   沈容打开第二层。   第二层是两个抽屉。   抽屉一拉开,一股浓郁的恶臭冲了出来。   屋里响起“嗡嗡嗡”的苍蝇声,却看不见苍蝇。   抽屉里塞满了腐烂流脓的小人头。   这些人头泡在蛆虫拱动的脓液里,皮肤被泡得发白,和头骨分离。互相挤压着,几乎都变形了。   沈容再看头顶上的人头。   它正瞪着眼睛看她,眼珠子仿佛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似乎想叫她赶紧关上抽屉,却又因为某种原因而不能开口。   其他三名玩家在僵持的同时,也在观察沈容。   留意到沈容的行动,一边保持对峙的状态,一边也拉开橱柜查看。   沈容蹲下身,拉开最后一层柜子。   柜上没有锁,却怎么也拉不开。   她隐约听见柜里有声音。   把耳朵贴在柜门上,就听见里面有小孩的嗓音不停地再说:“痛痛痛,痛痛痛……不要拉啦!黏住了,拉不开,黏得太紧啦,融在一起啦……”   黏得太紧了,融在一起了?   沈容摸了摸柜门,虽然拉不开,但门缝还是分明的,很显然并没有黏在一起。   黏在一起的,只有人皮和墙壁而已。   她贴在柜子上继续听。   “弄坏的东西要赶紧修补好才行啊,不然被发现了,会被留下来关禁闭的!痛痛痛,痛痛痛……”   弄坏东西要赶紧修补……   沈容琢磨着这句话,目光落在了被她刮掉了人皮、浮出了血字的墙面上。   她心里有了个想法,提着人皮和小刀,再次回到墙壁。   她将手上的人皮割下一小块,缓缓拉扯开,贴在显露出血字的墙面上。   血字被掩盖,新的人皮诡异地和墙面融为了一体。   再看那四颗人头。   它们正低头看着那三名玩家,在和那三名玩家交流。   既然从它们那儿看不出什么,沈容便凭借推测和直觉来判断了。   一面墙对应一颗人头,一张橱柜。   也就是说如果她想出去,应该只要刮开一面墙的人皮,查看其中信息后,再将新的人皮糊上去就行。   但是,她手中只有半张人皮,不够填补整面墙啊。   而且,如果一开始没有玩家被椅子黏住,被扯下人皮,难道就没办法填补被刮开的墙面了吗?   不……   或许根本不该用玩家自己的皮来糊墙。   沈容丢掉手中人皮,撕下墙上新贴的人皮,大脑飞速运转。   突然,她一个激灵,转过头,目光迟疑着落在了第二层的橱柜上。   那里面整整两抽屉的人头。   每颗人头都泡在脓液里,皮肤被泡得和头骨分离……   如果,用脓液湿润墙壁,是不是可以让墙上的人皮尽量保持块状被撕下来?   撕坏了的地方,再用那些人头的皮做填补……   这样做,确实是可以达成既撕开人皮看到信息,又把墙壁填补好的要求的。   而且第一层橱柜里的工具,刚刚好就是完成这些操作所需要的。   沈容走回橱柜,取出桶和夹子等工具,将第二层抽屉里一颗颗被泡发的小人头夹出,放到桶里。   再取另一个桶,在桶口蒙上纱布,将抽屉里的带虫的脓液过滤到桶中。   一番操作下来。   沈容有了一桶人头,一桶脓液,还有满满一纱布的蛆虫。   沈容将纱布扎紧。   蛆虫在布内仍活跃地拱动着。   她望着这些蛆虫,思考:其他的东西都各有用途。这些蛆虫是用来做什么的?总不会是特意拿来恶心人的吧?   其他三名玩家在先前沈容刮墙时,听了四颗人头的话,在此刻竟打了起来。   沈容无视他们,并让他们要打离远点打。房顶的四颗人头对打起来的三人显露出不悦,眼珠子不断瞥向沈容。   沈容看出:它们原本的目的,应该是教唆玩家来进攻她的。   但玩家们经过第四层通神塔,都认识了她,不敢招惹她。他们便合力进攻那被剥了一层皮、本就虚弱的卷发玩家。   沈容盯着四颗人头,脑中突然清明,恍然大悟地勾起嘴角。   她打开其他三个橱柜,取出里面的工具。   将人头、脓液、蛆虫过滤后分别装起,得到了四桶人头,四桶脓液,四袋蛆虫后。她拿起一袋蛆虫,踩着橱柜想要爬到橱柜顶。   脚踏上橱柜,封政便拉下她的腿,眼眸晶亮地道:“我抱你。”   他围观了那么久,总算可以找到不痛不痒的地方可以帮帮她了。   沈容看他一眼,比划了一下高度,道:“也行。”   封政蹲下身,让她坐在自己肩头,搂紧她的腿,站起。   沈容双手拿着装蛆虫的纱布,没有扶他,身形也没有晃,被平稳地扛起。   那边三名玩家打完了架,两名健康玩家胜利,此刻正将倒在地上的玩家剥皮,看不见沈容是怎么升高的。   而房顶的四颗人头看不见封政,就见沈容以坐着的姿态飘了起来,来到它们面前与它们平视,皆惊讶又畏惧地后缩了一下。   沈容居于高处,扫了两名玩家一眼,明白了他们打起来的原因。   刚刚四颗人头应该是跟他们说了墙壁填补需要人皮的事,他们现在才为了人皮打起来的。   其实这也不失为一种逃脱密室的方式。   只不过需要以他人的生命作代价。   房顶的四颗人头惊愕地盯着沈容。   沈容收回视线,对它们微笑道:“你不是说饿了,要吃东西吗?我来给你送吃的了。”   正对沈容的人头双唇紧抿,疯狂摇头。   它眼里的惊恐和躲闪,反而让沈容明白自己这是猜对了蛆虫的用处了。   她将纱布打开一道小口子,勺子伸进去,将里面的蛆虫强行罐头人头嘴里。   人头拼命挣扎,差点把虫子甩到沈容脸上。   但喂到它嘴里的虫,它却是没有吐出来的。   沈容偏头避开被人头晃动时打飞出来的虫,敛了笑,扔掉了勺子。   她把虫袋放在人头的头顶。   这下人头不敢动了。   因为它一动,蛆虫便会将从它头顶洒落下来。   它恐慌又僵硬地看着沈容,含糊不清地道:“我,我直接告诉你墙上的故事,送你出去,不要喂我虫子,行不行?”   沈容看见它说话时,口腔有啃噬状的伤口,心下了然。   难怪这鬼这么不肯吃蛆虫。   原来它吃下蛆虫的同时,蛆虫也会将它腐蚀啊。   沈容想了想,低头看了眼封政,低声问道:“你累吗?要不先把我放下来……”   “不累。”封政搂紧她的腿,微眯的眼眸里有星潮流动般,微微扬起脸道:“抱你,我永远不会累的。”   沈容想摸摸他的脸。   想到自己的手刚刚抓过装蛆虫的袋子,还是算了。   她对人头道:“不了。不用听你说,我自己也能知道。”   她要是同意人头的条件,封政就得一直扛着她了。   虽然他说不累,但她还是怕他会累。   而且人头鬼嘴里说出来的故事……   呵,它敢说,她还不敢信呢。   沈容抓住人头鬼的下巴,想掰盒子似的用力扯开。将装蛆虫的纱布从它头顶拿下来,连虫带纱布,一起塞进人头鬼嘴里。   人鬼头的下巴垂下来,面容被撑到扭曲,痛苦地眼珠子从眼眶里挤出来一半,眼角滴出血泪。   纱布的蛆虫被送到它嘴里后,从纱布里涌了出来,在它口中肆虐,啃噬它肉和骨。 第228章 休息区0.53   人头发出“嗬嗬”的痛苦叫声。   沈容把它的下巴给它按了回去,让它双唇抿紧。   人头被蛆虫一点一点啃食殆尽,蛆虫也跟着一起消失。   人头没了。   只余一条栓人头的血线垂下来。   “叮”的一声,一把钥匙从线的端部掉了下来。   钥匙有了,但还没找到门呢。   沈容猜测,离开密室的门,应该就是橱柜最底层那道打不开的门。   封政抱着她移动。   她迅速把四袋蛆虫全部喂给了人头,取走了掉下来的四把钥匙。   四条血线在橱柜顶端晃晃悠悠,在灯光的映照下,影子像四条长蛇般将房间分割成四块。   两名玩家正专心致志地抠墙,没留意到沈容的举动。   沈容收起四把钥匙,提着桶和粘液到墙边。   她先用刷子沾上粘液打湿黏在墙上、薄如蝉翼的干涸人皮,再用铲子的尖端部位铲下人皮,待看到字后记下,将人皮贴回去。   这是一个需要耐心和细心的过程。   沈容专心贴墙皮,时不时被突然响起的女声尖叫打断。   她感觉到屋内的光线越来越暗。   那女声尖叫就像是催丧的鸣钟,灯光随着叫声次数的增长越来越微弱,四条分割房间的影子也隐隐有加粗的趋势。   两名玩家扣完人皮,贴完卷发玩家的人皮,发现皮不够用,转眸看向沈容身边的桶。   再观察沈容的动作,明白了那桶里人头和粘液的作用。   他们脸上满是他们撕扯卷发玩家人皮时,被溅上的血。   走到沈容身边扯起嘴角,向沈容笑嘻嘻地开口,请求她把桶里的东西借他们用。   沈容:“可以,但是要拿东西来换。”   两名玩家比卷发玩家爽快,立刻拿出二十张小卡牌和沈容做了交易。   沈容让他们提走了两桶粘液和两桶人头。   地上被剥了皮的卷发玩家一动不动,像是已经死了。   但沈容听得到他杂乱的呼吸,知道他不仅没死,而且还在默默等待时机报仇。   沈容走到他身边,漫不经心地丢了把钥匙在他身上,意味深长地开口道:“我给了别人什么,一般都需要别人给我一些回报。”   卷发玩家眼皮动了动,牙关紧咬,悄悄递出二十张小卡牌。   沈容拿了小卡牌,继续扒自己的墙皮去了。   如今的三名玩家,两名能找得到门,不过没有钥匙。一名装死的玩家有钥匙,不过找不到门。   但这密室并没有规定,门不能抢,或者钥匙不能抢。   目前看来,游戏已经开始恶意地误导玩家,让他们自相残杀。   沈容作为他们的对手,给他们留一把钥匙一扇门,没有彻底断了他们所有人的路,已经算是仁慈。   虽然,她只是觉得不能白白浪费自己的劳动力,这三名玩家又没有一个能对她造成威胁,所以才和三名玩家做交易的。   墙上的血字尽数入目。   沈容从中看到一个小朋友断断续续的日记。   小朋友自称五岁,叫菡菡,在上幼儿园。   幼儿园环境很差,老师很凶,园里小朋友们经常会挨打,但老师会恐吓小朋友们,不许将挨打的事告诉家长。   有一次,菡菡和同学起了争执,老师把她们俩关进了柜子里让他们反省。   结果她的同学在柜子里发病抽搐。   菡菡很害怕,哭着喊着求老师放他出去。   但老师训斥她别装模作样,再喊就把她永远关在里面。   她吓得不敢发出声音。   等老师把她和同学放出来的时候,同学早就抽搐死掉了。   而她和同学的尸体待了一下午,出来以后也莫名地发不出声音了。   日记末尾,便是沈容之前第一次刮出来的血字。   完整的内容是:   【我在柜子里呢,不想出去啦】   沈容瞥了眼其他两名玩家刮出来的内容,隐约看出也是日记。   但日记主人的名字和她的是不一样的。   她思索着走向四张橱柜。   蹲下身,没有强硬地拉门,而是温声唤道:“菡菡?”   橱柜里传出声音:“我不叫菡菡。”   沈容走向第二个柜门,继续喊菡菡的名字。   第二个柜门里的小女孩声音笑嘻嘻地道:“我是,找我有事吗?”   沈容没搭理她,走向第三个柜门,唤菡菡的名字。   柜门里没有回应。   这应该就是菡菡了。   因为日记里说,她再也发不出声音。   她拉了拉柜门,拉不动。   猜想可能是要让菡菡主动从柜子里出来才行。   但是要怎么让菡菡从柜子里出来?   沈容沉思,突然发觉柜顶上投射下来的血线影子,已经快有柜子粗了。   屋内灯光是暗了不少,但灯光的明暗与影子的粗细应该没有关系吧?   沈容抬头看了眼血线。   还是细细一条。   她的视线移到灯上。   昏暗的灯管上,有四条交叠在一起的长虫黏在管壁上,似乎是在吸收光亮,变得越来越肥硕。   影子也因它们的变化而越来越粗。   沈容用夹子将虫夹了下来。   四条长虫在夹上扭动身躯,发出女声尖叫,引起了两名刮墙玩家的注意。   沈容和他们都有些惊讶:这宛若蛞蝓的长虫竟然会发出人类的叫声。   两名玩家不敢抢沈容手上的虫,各用二十张小卡牌向沈容换了两条长虫。   这长虫绝对不是无缘无故出现在这儿的。   沈容取出其中一条,犹豫着塞进柜门缝隙中。   几乎是刚刚好。   长虫的体型要是再胖一些,可能就塞不进去了。   这也代表着,长虫真的是用来塞进柜子里的。   如果等它彻底把屋内的灯光吸完,它胖到进不去柜子。那么玩家可能也就将被困在这黑暗的密室里,直到七天游戏场结束。   沈容附耳在柜门上,静等片刻。   柜子中发出“砰砰砰”的撞击声。   过了一会儿,殷红的血从门缝里缓缓渗了出来。   沈容后退一步,看着那血滴滴答答流到柜子下方,柜门随之一点一点地打开了。   柜门里,竟然不是沈容猜测的孩子,而是身穿围裙的幼儿园老师。   胖胖的长虫吸附在她的脖子上,将她的脖子啃出了一个喷血的窟窿。   长虫吸收着血,变得越来越肥大,身体逐渐像果冻一样开始晃动,随后它的头部凝出一颗蛞蝓色的人头。   人头上长出五官,是一个小女孩的样子。   沈容想:这小女孩,该不会是菡菡吧?   柜子里老师和悬在柜顶上的人头,都是日记里那个幼儿园的老师吗?   人头虫用自己的长虫身体将柜子里的老师吸干净,像条蛇似的落在地上的血泊里,沾了浑身的血,在地上蠕动行进,画出了一道蜿蜒的刺目痕迹。   它游到人皮墙边,爬上了人皮墙,在墙上绕着圈打转,将血字和人皮全部啃食。   墙壁上逐渐显出一道门的形状。   人头虫从门锁里钻了出去。   它的头是正常小女孩头的大小,身体像巨大的水蛭。也不知道是怎么从指甲盖大的锁孔里钻出去的。   沈容将钥匙插进门锁中,感觉锁孔里满是滑腻的黏液,转动了好几次,才将门打开。   门后是一个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的房间。   沈容虚着眼睛,封政用手挡在她眼前为她遮光。   二人走进新的房间,随即门缓缓关上。   第二个密室里的两名玩家准备效仿沈容,将虫塞入柜子里。   地上装死的玩家却突然手持两把夹子朝他们扑来,夹子向他们的大脑狠插进去。   ……   新的房间太过明亮,到处都是白花花一片,像镜子一样反着光。   屋内显示请玩家等待的红字。   沈容闭上眼睛,趁此机会休息。   封政一手从她身后搂着她的腰,一手覆在她眼睛上,为她遮光。   二人静默。   封政盯着她正在愈合的面容,低声问道:“你还记得刚刚那些密室里的细节吗?”   沈容:“记得。”   封政便不再说话。   沈容猜想,他这是在给她提示,玩过的密室的细节,可能是之后密室的答案。   沈容也有这种想法,所以有心留意了密室的细节。   目前经历的两个密室,她都是帮助了某一个鬼成功复仇,才从密室逃脱的。   这些复仇的鬼第一个一开始就在密室的门后,第二个一开始不在密室门后,但最终也由锁孔到达了密室门后。   可沈容推开密室门,它们都不在她到达的密室中。   沈容除了留心密室细节和鬼的故事之外,还由此猜想到——每一道密室门后的房间应该是会变化的。   每推开门一次,就会到达一个不同的房间。   目前这些信息还不知道有什么用处,但沈容认为记下这些总是没错的。   眼上的束缚移开了。   沈容便知屋里刺眼的光散了。   睁开眼,封政正低头看她,眼里有晦暗的情绪涌动。   沈容站直了身子,余光瞥见屋里还有其他玩家,暂时没空问封政他怎么了。   她望向左侧一名玩家——佟焕。   佟焕笑着对她颔首。   另两名玩家身上有血迹,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眼里闪过暗芒。   沈容猜:那俩玩家也是互相认识的。   这个密室,难道是要组队通过的吗?   沈容一边打量密室,一边留意两名不认识的玩家的举动。   这间密室是一个简陋的房屋,看上去像末日后的地下避难所。   灯光昏黄,屋内角落有一张箱型床。   床边有张课桌。   床的对面是满满的军粮罐头等储存期很长的食品,另一面墙的货架上是饮用水。   四面灰黑的墙壁上挂有日历和一些衣物。   沈容的海幽种之瞳离着很远看见,在床周围的灰黑色墙面上,有很多细微的划痕。   她不动声色地走近床铺,假装检查床铺,实则偷偷观察墙壁上的划痕。   这些划痕像是代表了计数,但是排列又很奇怪,而且深浅不一。   她虚起眼睛打量。   身后突然有血腥味靠近,但她却听不见脚步声。   肯定是那两名不认识的玩家之一。   鬼鬼祟祟地靠近,真是让人忍不住怀疑他们居心叵测。   沈容猛回头,站在她身后的女玩家浑身一怔,停下脚步,笑道:“我也想看看这床铺有什么异样。”   沈容和善道:“我还没看完,一起看吧。”   女玩家微笑点头,和沈容一起翻床。   她边翻边道:“这床应该是男人的床吧,这里有袜子和内裤,都是男士的。”   她举起袜子和内裤给沈容看。   沈容还没看到,眼睛就被封政捂住了。   在外人看来,沈容是看到了女玩家举起的东西的。   但沈容现在什么也看不见。   封政在她耳边低声道:“太丑了,不要看,脏眼睛。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不看也没事的。”   沈容:“……”   她转过头,封政松开手,静静地跟着她。   沈容继续翻找,在床和墙的夹缝里,发现了一本日记,还有一把刀刃沾有石灰,磨损严重的小刀。   她面不改色地藏起日记和小刀。   女玩家像是发现了她在做什么似的,笑吟吟像她靠过来,问道:“你发现什么了吗?”   沈容:“没有。”   女玩家盯着沈容看了一会儿,而后转过头,闲聊似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沈容微微抬眉,道:“我叫木木,你呢?”   同区的玩家,不管是墙内还是墙外的,都没有不认识她的。女玩家认不出她,说明女玩家是别的区的。   沈容不确定“林湄”这个名字有没有在别的区传开,干脆取了个假名。   佟焕听见沈容这边的动静,立刻反应过来,跑到男玩家身边去套近乎。   沈容留意到,女玩家在她询问姓名时,愣了一下。   心想:难道她和我一样,在休息区都比较有名?   沈容隐约有种感觉:   “密室逃脱”游戏,现在才是正式开始。   女玩家很快恢复平静,道:“我叫宋红清。”   说罢,宋红清转过身去床对面的货架查看了。   沈容余光留意宋红清。   宋红清背对着她四处张望了一下,趁着没人注意,将手放在了身前。   紧接着,宋红清身前散发出淡淡的光。   沈容漫不经心地移动位置,取出通神塔得来的眼珠子,扔到货架角落里,恰好是能看到宋红清整面的位置。   宋红清警惕地扫了眼眼珠子所在的地方,却因为手上正忙着,没能及时去查看。   沈容便趁此机会监视她。   就见宋红清手中的光里显现出一尊小小的雕像。   那雕像沈容很眼熟。   是真理女神像!   沈容的【真理之言·下(真)】牌被毁了。   但沈容记得,还有一张牌,叫做【真理之言·镜】。   真牌,给出的答案正确率百分之百。   而镜牌,给出的答案正确率为百分之五十。   左蓝第一次得到S级,就是因为左蓝的队友里有人持有镜牌。   那张镜牌直接说出了真相,而左蓝顺着真相恰好推理成功。   左蓝那时的队友,是宋红清吗?   沈容一直记着有镜牌,是因为她担心镜牌持有者得知还有真牌,会通过镜牌探查真牌持有者。   她拥有真牌时,一直没有去查镜牌持有者是谁,又是因为她觉得查了也没用,平时又遇不到。   倘若有朝一日碰上,大家相安无事,她没必要特意去查持镜牌的人是谁。   而得知她有真牌的人如果想对她下手,肯定要露面对付她,她也绝对会将其斩草除根。   真理之言牌每周才可以用一次。   浪费一周一次的机会去了解一个死人,或是不会影响到自己的陌生人,实在是没必要。   沈容眸光阴沉下来。   封政握紧她的手,眼里反而闪烁出对杀戮的兴奋。   沈容的手被封政捏得有点疼。   封政变得有点不对劲。   沈容这般想着,抬眸看他,他立刻敛了异常的神色,表情单纯地对她笑。   沈容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封政低垂眼帘,“没怎么……就是想,要是你能什么也不干,每天所有精力和时间都用来陪我就好了。”   他的笑和以往带着期盼的笑不同,流露出些许令人胆寒的认真。   沈容:“封政……”   她抬手摸向封政的脸。   他的眼眸仿佛在变。   像星海变成了森寒的永夜。   突然,他眼里的永夜散了,恢复清明,抱紧沈容道:“我跟你开玩笑的……”   沈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是吗……”   开玩笑?   沈容没来得及深思,就听宋红清低声询问真理女神像:“那个木木如果是林湄,我该怎么对付她?” 第229章 休息区0.54   沈容第一反应是用【一语成谶】更改真理之言的答案。   可惜女神像的回答是直接传入脑海的。   等沈容祭出一语成谶卡牌,时间已经过去了三秒。   这三秒足够真理之言给出答案,再在答案后面做补充,未免太突兀。   宋红清能识破她的身份,不会是个傻的。   沈容默默收起一语成谶牌,走到眼珠旁的黑暗处,用触须收走眼珠,假装检查这片区域。   宋红清走过来,很自然地蹲下身检查地上的物品,实则却是在找刚刚引起她注意的东西。   沈容心道宋红清警惕性可真高。离开这块地方,晃悠着走到佟焕身边去。暂时无暇管封政的异常。   佟焕察觉到沈容的脚步,也漫不经心地向沈容靠近。   和宋红清认识的男玩家借此机会去找宋红清。   两方玩家各自会和,各自低语。   佟焕道:“那个男玩家自称名叫杭超东,警惕性挺高。在和我说话的时候,还时不时在打量你。”   “我觉得他调查密室不太专注,注意力一直在我和你身上。似乎……他想先解决了我们,再解决密室。”   沈容将宋红清的信息告诉佟焕,并说出了宋红清要对付她的事。   让沈容在意的,不是宋红清要对付她,而是宋红清要对付她的理由。   佟焕道:“假如我是宋红清,卡牌既然已在他人身上,又是不可以交易的。而且真牌比镜牌获取难度要高,说明取得真牌的人实力在我之上。”   “真牌持有者没有发现我,也没有主动对付我,我会假装没有镜牌,而不是主动下手。除非……除掉真牌持有者,我会获得某种好处。”   沈容也是这么想的。   她低声道:“好处……比如说,让镜牌,成真?”   佟焕与沈容的眼眸皆是一暗。   倘若这个猜测是真的,宋红清对付她也确实是这个理由,那事关的就不只是宋红清,而是所有卡牌了。   卡牌中有这么一项条件,那岂不是所有持有高级同款牌的玩家,性命都在被他人虎视眈眈?   佟焕低语道:“我上场游戏刚获得一张牌,虽然没有区分真和镜,但有区分高级和低级,高低级效果不同。我获得的是高级,但没有获得任何提醒。”   沈容:“我获得的真理之言其实也不是顶级的,也没有这样的提醒。”   二人沉默细思,又猜想或许是宋红清得知有真牌后,向镜牌提问了该如何提升镜牌。   除掉高等卡牌持有者,或许是镜牌的答案。   不管镜牌这个答案是真是假,宋红清肯定也是信了一半才会盯上沈容的。   沈容扫了眼宋红清,眸中有锐利寒芒。   她要看看宋红清要如何对付她,对付她的方法能否成功,没准儿能趁此机会,发现自己的弱点。   然后……她会在杀了宋红清之前,把疑问都问个清楚。   封政垂眸盯着沈容看,双手不自觉像铁箍一样紧紧地搂住了她的脖子,把脸和她的贴在一起。   沈容感觉到束缚,微微抬眸对封政皱了下眉,低声道:“你怎么了?”   封政的眼眸一会儿明一会儿暗,仿佛昼夜在瞬息间错乱更迭。   他扯了下嘴角,却没什么笑意,道:“我身体有些不舒服,不用管我。”   沈容下意识抬手摸了下封政的额头。   他的体温冷得刺骨。   明明可以触碰到,却感觉摸到了虚幻,仿佛他离自己十分遥远。   沈容心里冒出这样异常的想法,暗笑是自己糊涂了。   封政就算身体不舒服,应该也不会有像普通人那样发烧什么的吧。   她低声道:“那你先回去休息吧。”   “不。”   话音刚落,封政便紧跟着拒绝了。   他搂紧她,闭上眼睛,道:“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沈容拍拍他的手,没说话,任他搂着了。   佟焕已经借着调查密室和沈容分开,走到了杭超东和宋红清之间。   那二人怕谈话被听见,立刻分开,杭超东有意无意地将佟焕拉离宋红清身边。   而宋红清则朝沈容身边晃悠过来。   宋红清笑问沈容道:“你发现什么异常了吗?我刚刚看到货架那边有许多空的食物袋,还有许多未食用的食物。这些东西摆放很整齐,分类也很明确,就好像房间的主人有强迫症。”   有强迫症?   那床铺边的划痕,怎么会划得歪歪曲曲,深浅不一?   沈容记下这个要点,道:“我刚刚发现房间的床似乎是一个箱子。我找到了锁孔,但还没找到钥匙。那里有一道和墙壁融为一体的门。门上没有门锁,推不开。哦对了,还有……我看到一个不足巴掌大的小鞋子,像是婴儿鞋。这房间里可能有婴儿住过。”   这都是她和佟焕说话期间探查到的。   若是先前,她会隐瞒这些信息。   不过现在嘛……宋红清马上就要死了,说出这些也无妨。   宋红清也是同样的想法,才会将她的发现告诉沈容。   两人都面带友善温和的笑。   密室内的温度却仿佛下降了。   宋红清缓步向沈容走来,“哒哒”脚步声回荡在安静的屋内,像是踩在了人心上。   气氛紧张起来。   宋红清含笑绕过沈容身边,走向沈容说的那道门,在墙上摸索起来,道:“真的推不开,也没有钥匙孔。”   她转头问佟焕和杭超东道:“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佟焕掏出一串钥匙,道:“在衣服口袋里找到的。”   杭超东很自然地摇头,说自己什么也没发现。   他全部心思都盯着沈容和佟焕了,哪还有心力去找信息?   解决掉沈容和佟焕,他们查到的东西就全都是他的了。   杭超东这么想着,一点也不慌。   他很有自信。   他的自信来源于宋红清。   沈容看向杭超东,眼眸半眯,意味深长地勾了下唇,很快又恢复正常表情。   她这一举动让杭超东一愣,皱眉思考她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发现了他和宋红清的计划?   宋红清笑说太好了,迎向佟焕去拿钥匙。   佟焕将钥匙抛给沈容,笑道:“你过来干嘛,待会儿床箱开了,我是要过去看的。”   宋红清脸上的笑微僵。   佟焕话里有话——床箱开了我是要去看的,你特地跑过来拿钥匙做什么?你是什么人?领导者吗?我凭什么把钥匙给你?我们很熟吗?   他把钥匙丢给了沈容,这又代表了,他在明示他和沈容就是一伙的。   不像她和杭超东,目前还遮掩着关系。   佟焕只说了一句话,做了一个丢钥匙的动作。   但宋红清却感觉到了挑衅和讽刺。   沈容也因着宋红清那一下意识要去拿钥匙的举动,明白了宋红清的一些信息——她可能一向是领导者,她的实力在她所在的整个区可能是顶尖的。   宋红清保持微笑,和佟焕、杭超东一起走向沈容。   沈容开了床箱的锁。   “咔哒”的开锁声是屋里唯一的声响。   屋内暗潮汹涌。   锁打开,掀开床板。   一股奇特诱人的清香散发出来。   这香味带有魅惑之感,让人头晕目眩。   光照入箱中,一具婴儿干尸映入众人眼帘。   干尸躺在许多婴孩的衣物中,微微蜷缩,像是在母亲的子宫里。   香味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   滴答——   衣物里突然响起时钟的声音。   沈容从空间里取出钳子夹开衣物,发现第二层衣物有被烧过的痕迹。   似是被烧了一半又被水扑灭了。部分布料焦黑,部分布料发黄。   一个半焦的小恐龙台钟还有一个圆形手环躺在布料间。   钟上的时针和分针都交叠在一起,只有秒针在走动。   沈容想了想,把布料盖回时钟上,将床板放下。   宋红清和佟焕都没有说话,保持安静。   杭超东本想开口,看了宋红清一眼,学她的样子安静。   屋内四人屏息凝神。   滴答——滴答——   床内时钟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显得很响亮。   宋红清道:“先前我们都没听到时钟的声音。钟是在我们打开床板的瞬间才开始走动的。”   杭超东道:“这代表在我们打开床板的一瞬间,某种计时就开始了?如果我们没能在计时内逃出密室,就只能在这儿等待七天后游戏结束才能离开?”   “那……计时是多久呢?”   宋红清蹙眉沉思。   沈容:“十二个小时。”   宋红清质疑道:“你怎么知道是十二个小时?。”   沈容:“钟旁有一个圆形手环。从三针交叠时开始,到三针交叠时结束,恰好是一个圆。”   杭超东赞同地点头,看向宋红清道:“十二个小时,时间有点紧吧?”   他们不仅要逃脱这个密室,还要杀掉佟焕和“林湄”这两个难对付的玩家呢。   佟焕故作听不懂道:“不算紧吧?之前你们逃脱的密室,应该最多花费五个小时就出来了吧?”   “说起这个,你们之前吃过饭了吗?要不休息一会儿,先吃饭吧。”   说着,佟焕从空间里拿出两份食物,一份给自己,一份给沈容。   杭超东撇了撇嘴,看傻子似的看了佟焕一眼。   宋红清看了眼自己和杭超东,对上佟焕似笑非笑的眼神。   她的自尊受到了挑衅。   佟焕的眼神仿佛在说:“我们光明正大地承认了我们是认识的。你们呢?你们俩这么怕我们吗?到现在都不敢表明关系?”   宋红清紧咬唇内侧的肉,用疼痛让自己保持冷静,不中激将法。   沈容和佟焕坐在床边吃饭。   吃了两口,佟焕又嫌弃宋红清碍事似的,拿出两份食物给宋红清,像赶狗一样摆摆手,道:“你们去那边吃吧,别挡在这边影响我们吃饭。”   宋红清被他再三刺激,再好的定力也有点动摇。   她扫了眼乖乖吃饭的沈容,微笑道:“不用了,我们自己有的吃。”   她拉着杭超东到桌边,拿出更丰盛的食物来。   虽气,但吃饭的时候还是一直盯着沈容和佟焕,生怕他俩搞小动作。   杭超东边吃边低语道:“宋姐,要不我们先找到离开密室的方法,然后再趁机对他们下手?”   “这样他们逃脱的概率就提高了。”   “你不是有那个困城牌吗?到时候直接……”   “你让我把那牌用在这里?”宋红清瞪了杭超东一眼。   杭超东缩着脖子道:“你看,那个林湄第一反应就对你用了假名,她警惕性高,脑子也聪明,实力肯定不俗。但刚刚佟焕丢钥匙给她,她就开箱。佟焕说吃饭,她就吃饭。佟焕说话,她一声不吭。她就像是佟焕的小弟,佟焕的实力肯定在她之上。”   “对付一个林湄就已经够麻烦的,再加上一个比她更强的佟焕,你用困城牌,也不亏的。而且就算困城牌使用的时候会吸血,但你是欧皇啊,肯定不会有事的。”   杭超东武力高,脑子不好。   他的话,宋红清一向是不愿意听的。   不过细想,杭超东的话其实也有道理。   宋红清沉思起来。   他们以为他们的话沈容二人听不见。   但其实沈容的属性加成和她的海幽种之耳让她把他们的讨论听得一清二楚。   她勾了下嘴角。   佟焕明白,宋红清二人被他误导成功了。   他们二人认为他更强,肯定会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沈容把手背在身后,触须延展成丝缕,不动声色地探进床箱内,从衣物间取走了一样东西。   四人吃完饭,掀开床箱继续查看翻找。   箱中除了之前发现的,便是一些婴儿玩具,还有桶装婴儿奶粉。   杭超东拿走婴儿奶粉的桶,打开。   桶内是干缩凝结的固体,散发出一股臭味。   “这是什么啊。看上去好像什么膏。”   杭超东伸手进去要摸。   沈容假装要阻止他,在他伸手进去后,道:“是粪便,别摸……”   看他摸了,她同情地叹了口气。   杭超东脸色难看,像要吐出来,不过片刻后,他对宋红清使了个眼色。   宋红清道:“你摸到什么了吗?”   杭超东本来想隐瞒的,但是宋红清都这么说了,他便从其中掏出来他摸到的东西——几根手骨。   他将这些手骨拼凑在一起,发现是一只被火烧得干缩的、完整的人手。   屋内的臭味被婴儿散发出的香味取代。   沈容想了想,在佟焕身边低语了几句。   佟焕会意,拿夹子夹起这人手,走到那推不开的门前,拿这手一推。   墙上留下乌黑的手印。   门晃动了。   沈容目露惊喜和佩服。   而宋红清敷衍地笑了一下,看着佟焕的眸色加深。   杭超东上前,推开晃动的门。   一间血淋淋的浴室映入众人眼帘。   浴室内的瓷砖上布满了自上而下的流淌状的干涸血迹。在血迹顶部,有一个弧度。   看上去就像是有人泼血在墙上,任其流淌形成的样子。   四面墙上皆是这样的血迹,地上青色的瓷砖几乎被血全部染红。砖缝间的血凝结成块。   滴答——滴答——   有一道帘幕遮挡在浴室内侧,水声自其中发出。   透过那半薄的帘幕,能看见幕后有个浴缸的影子,浴缸边似乎趴着一具尸体。   有新鲜的猩红色液体正从帘幕下的缝隙里漫出来,顺着浴室倾斜的弧度,流向下水道。   宋红清让杭超东上前。   杭超东撩开帘幕。   浴缸里一个黑影“腾”的一下蹿起,扑向杭超东。   血水激荡,溅了杭超东满身。   那黑影仿佛一个三米高的人形鬼怪,身躯庞大,透出恐怖的力量。   沈容隐约看见黑影的皮肤仿佛被烤焦的肉。   碎块状的焦黑间有猩红的血肉,血肉里仿佛有无数细小如蚂蚁的黑红虫子在爬动。   无数蟑螂从满是血水的浴缸里顺着血水爬出来,密密麻麻如同一支蟑螂大军爬向沈容四人。   沈容没来得及看清那鬼怪的模样,宋红清和杭超东便脸色青白地跑出浴室。   佟焕望向沈容,询问沈容的意见。   沈容想了想,摆手示意佟焕出去。   佟焕细思片刻,跑出了浴室,而后关上了浴室门,用货架堵住。   宋红清和杭超东祭出卡牌弄死了爬出来的蟑螂。   蟑螂发出“枝啾”一声诡异刺耳的叫喊,化作一滩脓水黏在了地上。   抬眸,发现沈容不在,宋红清看着拿夹子的佟焕,道:“她还没出来呢!”   佟焕很有大哥风范,镇定地道:“没事,她能解决。”   宋红清和杭超东对视一眼。   彻底认定佟焕是领导者,而沈容不过是个小弟。   浴室内的沈容迅速用暴风雪冻结了血水里所有蟑螂。尾羽轻而易举地将浴缸里爬出来的鬼怪钉在了墙上。   宋红清二人不在,她正好趁此机会将这里调查个彻底。   她总不能为了宋红清而耽误逃出密室。   为了藏拙,逼宋红清尽快对她出手。   她刚刚不仅假装没发现很多东西,还偷藏了一样能误导宋红清的东西。   她含笑心想:希望宋红清不要让我失望。困城牌,我真的很感兴趣。沈容敛了思绪,蹲下身,检查血水里的蟑螂,隐约觉得眼熟。   取了一只蟑螂走近鬼怪。   鬼怪挣扎咆哮,嗓子却嘶哑到几乎发不出声音,难分男女。   沈容靠近它,才听见它说:“怪物!它是怪物!杀了它,杀了它!”   语气疯癫中竟夹杂了一丝恐惧。   这只鬼怪口中的怪物是谁?   沈容疑惑了一秒,先处理手上的事,对比蟑螂和鬼怪血肉里的小虫子。   那些小虫,像是蟑螂的幼虫。   沈容从空间里取出夹子,稍微翻开鬼怪烧焦的皮肉。   她不仅从其中看出了看到了无数幼虫,还看到了在鬼怪血肉间鼓动的、密密麻麻的雪白虫卵。   沈容弄死了手上的蟑螂,抬眸扫了眼鬼怪的模样。   它焦黑的皮肤上长出了无数癞蛤蟆一样的疙瘩,满脸都是起起伏伏的痘包,痘包端部有白色液体流出。   它的眼睛很独特,像两颗玻璃球。   透过它的眼睛,看见的它的血肉,是扭曲变幻着的,仿佛动画。   鬼怪嘶吼,面容扭曲,却不是在看沈容,而是在看被关上的门,仿佛想要冲出去。   沈容收回目光,拿出先前被自己藏起来日记翻看。   日记本第一页,满是黑色水笔胡乱涂画的痕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黑色线条组成的可怕世界。   线条内隐隐有几道红色水笔画出的线。   第二页,还是黑线世界,其中的黑线多了一些。   沈容的余光看见第一页的反面,隐有凸出的字体痕迹。   虽被胡乱涂画的线条模糊了字迹,但勉强能辨认出一些信息:   【宝宝出生了,皱巴巴的,但是我觉得她好可爱……我和老公商量了一下,给她取名圆圆。老公逗了她好一会儿……看来真像我妈跟我说的那样,真有了女儿,他就会改变想法了。】 第230章 休息区0.55   第二页背面:   【老公天天抱着圆圆,让圆圆叫爸爸。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说话。但是晚上睡觉前,老公看完孩子回来,说圆圆叫他爸爸了。   我说你幻听了吧。   他说可能吧。感觉他脸色有点难看……】   第三页,第四页,第五页……   正面仍然是满是黑线的的世界。   黑线中的红线越来越多,仿佛某个物体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的样子。   背面模糊的字迹,说的大抵都是一些在医院的琐碎日常。   比较值得注意的几张日记。   一张是【圆圆身体香香的,我妈说可能是传说中的体香,我家里人都很喜欢圆圆,圆圆也很乖,不哭不闹很喜欢笑。就是胃口大了点,总喜欢喝奶……】   另一张是【老公越来越不喜欢抱圆圆了。他妈因为圆圆是个女孩儿,过来的时候总提生二胎的事。我以为生了孩子老公就会改变,但感觉有他妈这边叨叨,他永远不会变……明明是他嫌弃圆圆是个女孩,可他却总说圆圆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医院里的医生护士都喜欢圆圆,就他们家人不喜欢……呵……】   日记的翻页就像日子一天天过去。   到了第十张的时候,日记主人出院了。   她的老公在她的日记里,变得越来越神神叨叨,越来越不愿意亲近他们的女儿圆圆。   她的情绪也由一开始的满足和幸福,因为老公的反常和婆婆的催生变得暴躁多疑,对老公一家有诸多不满。   琐碎的日常在继续。   到第十三页的时候,沈容在日记正面的可怖涂鸦里,看到了红线拼凑出的大体轮廓——是一个小小的人形。   它通体都是乱糟糟的黑线,边缘由杂乱的红线拼凑而成,脸上有血红的扭曲眼珠子,和一张满嘴獠牙的血盆大口。   翻开背面,上面写到:   【老公和婆婆疯了!他们竟然背着我请什么大仙来看圆圆。我在屋里坐月子,要不是因为生完圆圆后嗅觉变得敏感,我都闻不到那股难闻的香火臭味!圆圆还那么小!那是他的孩子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圆圆!   圆圆那么喜欢他,我那么爱他……   他太让我失望了。】   后面的日记依旧是说老公的神神叨叨。   老公一家人总是在围绕圆圆做稀奇古怪的事,说圆圆被怪物附身了。   而日记正面的涂画,那红线拼凑成的小怪物变得越来越大,身上的黑线也逐渐被血色填满。   第十九页日记   【说不通,我跟他们说了这么久,也说不通。   相爱这么多年,我真的失望了。】   第二十页日记   【圆圆怎么会是怪物呢?她是我生的,她是怪物,那我是什么?   呵……你扪心自问,我有伤害过你们吗?】   第二十一页日记   【婆婆死了,我们家能回归正常吗?】   ……   第二十三页   【公公死了,我们家能回归正常吗?】   ……   第二十五页   【那所谓的大仙死了,我们家能回归正常吗?】   ……   第二十七页   【妯娌、哥哥、舅婆都死了,我们家能回归正常吗?】   ……   第二十九页   【算了,回不去了。】   第三十页   什么也没有。   正面只有一个血红的怪物站在黑线中,诡异的血目仿佛在凝视沈容。   它周围躺着很多红线画出的人形,看上去就像一具具尸体。   沈容数了一下这些红色人形,一共七个,和日记里说的死亡人数对不上。   面前的鬼怪在不断发出悲鸣般喑哑的嘶吼。   沈容听着它的声音,脑海中的神经像是被拉了一下。   不对,人数是对得上的。   第七个,就在她眼前。   这个鬼怪,就是第七个遇害的人。   它嘴里嘶吼着要杀了怪物。   那它……是日记主人的老公?   婴儿干尸在床下,老公在浴室。   那其他尸体在不在这间房里?妻子又在哪儿?   沈容收起日记,在浴室里翻找起来。   脖子突然一紧。   封政抱她的力度又加重了些。   没有勒到她,也没让她不适。   但她感觉,他真的很反常。   沈容:“要不你回去休息吧,等我通过这场游戏,再去找你。”   “不,我要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他话音带笑,笑意却有些压迫感。   沈容道:“封政,你真的有点不对劲。”   “不对劲?”封政抱着她,趴在她肩头沉吟片刻,慢吞吞地道:“但我还是很爱你啊。你呢?不管我变成什么样,你都会喜欢我吗?”   他微凉的气息落在她脸边,像有一条蛇缓慢在她的脸上爬动。   让她不由自主浑身哆嗦了一下。   沈容抬手抚摸身后的封政,还没说话,封政低笑一声,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道:“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没有害怕。”   “我知道。只是……”封政含笑的话语欲言又止。   只是,众生灵和亡灵对他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   哪怕她自主意识不怕,她最原始的本能也会怕。   封政看着她弯了弯嘴角,又惬意地道:“容容,你晚上想吃什么?”   沈容愣了一下,提醒道:“我们现在在游戏里。”   这里可没有白天黑夜之分。   “哦。”封政淡淡地应了声,沉默片刻,趴在她肩头,倦懒地道:“我记忆有点乱。”   看出来了。   沈容摸了摸封政搂着她的手臂,道:“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封政摇头,让她继续忙她自己的。   他沉默不言,嗅着她的气息,若有所思。   沈容便调整一下心绪,干正事。   方才太早掀开帘幕,这浴室还有很多地面没查过呢。   浴室的洗脸池里荡漾着浑浊的污水,水面有几根头发丝漂浮着。   沈容用钳子伸进水里拔塞子。   夹子没碰到塞子,戳到了一些堵住出水口的绵软的东西。   还感到有两条鱼好像在钳子周围转悠,时不时撞到钳子。   沈容拿出勺将洗脸池里的水舀出来。   没舀干净,就看到成团的头发丝显露出来,一些被污水泡得腐烂发白的肉在水中漂浮移动。水底还有大量的碎肉。   先前撞击她钳子的也不是鱼,而是两颗在水中浮动的眼球。   沈容思考几秒,将洗手池砸烂。   成堆的骨头和肉块从洗手池的陶瓷支撑管里爆了出来,哗啦一下散落在地上满是虫子的冰雪中,散发出阵阵腐臭。   沈容从其中翻出一颗泡发的人头。   这是洗手池里藏的是一具尸体。   还有其他的呢?   沈容在浴室的其他地方翻找。   掀开马桶。   满满一马桶的血肉满到喷了出来,散落在马桶周围。   沈容打碎马桶,从中找到一颗人头。   她在心里默默计数。   三具尸体   掀开洗衣机盖,里面也是满满的血肉。   将血肉倒出来,里面有两颗人头。   五具尸体。   还剩两具,哪儿哪儿都找不到。   沈容打碎浴缸,浴缸里也没有。   可浴室里没有能藏尸的地方了。   沈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异常高大的鬼怪身上。   她打量它的身形,拿出刀,割开他焦黑的皮肉。   皮肉一层层割下去,小虫和虫卵散落出来。   割到深处,沈容在里面竟然看到第二层人皮!   她猜对了。   另外两具尸体,被弄成了焦黑的碎肉,黏在了这奇特的鬼怪身上。   七具尸体,一个婴儿都出来了。   妻子在哪里?   沈容仔细琢磨那本日记里的内容,心里总惦记着床边深浅不一的划痕。   突然,她盯上了鬼怪两颗奇特的眼珠。   透过这两颗眼珠看到的东西是变幻的。   用这两颗眼珠看那划痕,会不会就能看出什么?   沈容用控小鬼牌定住鬼怪,伸出触须想要将这两颗眼珠取下。   门外突然响起一声爆炸声和一声痛呼。   这痛呼是杭超东的声音。   他们已经打起来了吗?   沈容连忙取下眼珠,一脚踢开了门。   墙外的货架被击飞出去,门大敞开。   沈容冲出来,就见佟焕和宋红清正扶着受伤的杭超东,闻声看向她。   沈容反应迅速,收敛起准备开打的气势,紧张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刚刚想要把那个婴儿干尸拿起来查看,突然不知道什么东西在我手上炸开了。”   杭超东痛苦咬牙,取出治愈卡牌治疗他血肉模糊的手。   不让摸婴儿干尸?   是不是代表着妻子还在这里?是妻子不让他摸?   等等……这房间里已经没人存活,可是货架上的食物一半被吃,一半被剩下。   先前沈容以为这里类似于避难所,设定是房主未吃完食物和水便已去世,所以没有多想。   但现在知道了这里不是避难所,也知道了这里可能还有一个未露面的妻子。这就代表了这些食物和水可能是妻子吃的。   而妻子需要食物和水,就说明她还活着!   妻子藏在哪儿呢?   她的藏身之处,很有可能就是这间密室的出口。   沈容目光定在墙壁的划痕上。   划痕,断断续续的线排列诡异。   很像日记上涂鸦的线条呢。   她举起一颗透明眼珠看那些排列的线。   眼珠中的线开始扭动变化,最后形成一个人形。   那是一个干瘦的女人,五官凹陷,肚子异常凸起。正以躲藏的姿势贴在墙壁上,警惕地看着沈容等人。   她浑浊泛黄的眼珠对上沈容透过玻璃眼球的视线,倏地浑身紧绷,五指像利爪般抠在墙上,直勾勾地与沈容对视着。   沈容取下眼珠,墙上的人形眨眼间恢复成了普通的划痕。   宋红清问道:“怎么了?你看出什么了吗?你这眼球是哪儿来的?”   沈容丢了一颗玻璃眼珠给宋红清,道:“你自己看吧。”   她走向佟焕,问道:“倒计时还有多长时间?”   垂在身侧的手,对佟焕做了一个旋转的动作。   佟焕会意后微愣,用眼神询问沈容是否真的要这样做,眼里有担忧。   沈容竖起一根手指,对他点点头。   佟焕得了指示,到床边拿起台钟,偷偷转动时针指向11,道:“只剩一小时了。”   沈容有些慌乱地道:“完了,咱们还没找到离开的线索,会不会出不去了?”   宋红清难以置信,抢走佟焕手中的台钟,确认上面只剩一小时,蹙眉道:“时间怎么会过得这么快?”   杭超东急道:“要来不及了!”   宋红清瞥向沈容和佟焕,又扫了眼墙上的划痕,心一横,抛出一张卡牌攻向墙上划痕。   划痕瞬间变成一个干瘦女人从墙上跳下,张牙舞爪地扑向宋红清。   宋红清又祭出一张卡牌,将干瘦女人锁在佟焕和沈容之间。   佟焕和沈容瞪大双眼,装出察觉到危险的样子要跑,下一秒,一座城降下,将他们困在其中。   城墙降下的瞬间,沈容看到了那张困城牌。   是黑色卡牌啊!   黑色卡牌,代表了可以交易。   她忍不住嘴角扬起。   降下的城将她、佟焕和干瘦女人困在其中。   沈容正处在城墙处,抬眼看见的,便是一座紧闭厚重的城门。   抬头是灰暗的天空,向远方望去是一望无垠的城内荒地,没有出路可寻。   佟焕走到沈容身边问道:“现在该怎么办?倒计时很有可能是完全跟着台钟走的,我加快了倒计时速度,跳跃了七个小时,很有可能倒计时也跟着跳跃了七个小时。”   “咱们只剩一个小时了。一个小时……可能来不及从这里出去。”   沈容不慌不忙道:“倒计时不是十二个小时,是二十四个小时。”   佟焕愣住:“什么?”   沈容仰头盯着城门看,举起一个圆形手环,道:“我用钳子探查床箱的时候,在掀开衣服前就发现其中有两个手环。我藏了一个。”   吃饭时,她用触须偷取出来的东西,便是这个。   “宋红清想要对付我,我总不能真按照她的想法,等到时间快要结束时被她暗算。到时候,就有可能真的来不及应对了。她出手得越早,对我越有利。”   这就是沈容用时间欺骗所有人的原因。   佟焕稍微安了心,开始打量周围,道:“那我们现在去寻找出路?”   沈容摇头,含笑望着城门上的【化血城】三个字,道:“我听杭超东和宋红清谈话时说,宋红清用的这张困城牌,是要吸宋红清的血才能用出来的。他说宋红清是欧皇,这卡牌应该不会吸宋红清太多血,但是宋红清当时的脸色有点难看。”   沈容用过很多卡牌,很明白许多卡牌的能力是看持有人的能力来发挥的。   困城牌绝对不是像杭超东说的那样,是欧皇就会被少吸血的。   干瘦女人见沈容和佟焕没有攻击她的意思,躲在了一旁盯着他们看。   沈容走近城门,道:“城门就在这儿,我要从城门出去。”   “我要看看宋红清能困我到什么时候。她到底是会被干血而亡呢,还是会死在出去的我手上,就看她自己选择了。”   她笑意深深,回眸看了佟焕一眼,道:“在我动手前,我要你做一件事。”   佟焕:“你说。”   沈容:“我要你自挖双眼。”   “我不会让你真的失明的,你信我吗?” 第231章 休息区0.56   自挖双眼,是不想让他看见她的能力,也是她对他的考验。   佟焕心里很清楚,淡笑道:“我信。不过让我自挖双眼有点难度,我对自己下不去手。还是你来挖吧。”   沈容走向佟焕。   趴在沈容肩头上的封政拦住了她。   从沈容说出“你信我吗”这四个字的时候,他就眉头紧皱。   这样的话,应该只对他一个人说。   其他人凭什么听!   封政在沈容耳边低语:“让我来,别脏了你的手。”   不等沈容回应,封政眨眼间便瞬移到了佟焕面前,手指轻动。   一道无形的力量毫不留情地将佟焕的两颗眼珠扣下来。   随即,碾碎。   佟焕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白净的脸被血糊满,因疼痛而跪倒在地,捂住受伤的双眼浑身发抖。   封政俯视着他,眼里流露出不解气的烦躁。   要不是沈容当佟焕是队友,他现在不仅要抠下佟焕的眼珠子,还想把佟焕的大脑也给生挖出来。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除了他,这世上不该有人能和沈容超过陌生人以外关系,更不该有人得到沈容的信任!   只有他……只有他才能!   要不是爱她,不想影响到她。   他可真想把那些靠近她的人,伤害她的人……全部抹除!   封政平复心绪,收敛暴戾血腥的眼神,转身眸光温柔悲悯,仿佛很不忍心地扑到沈容怀里,道:“太血腥了……你还是不要离他太近比较好。待会儿给他恢复眼睛这事,也让我来做吧。”   沈容看向佟焕,估算着二十四小时快过了,今天她的一语成谶牌还没用过呢。   便用一语成谶让佟焕免于疼痛,安睡过去。   封政看着沈容的举动,狠狠磨了下牙,掩藏着想把佟焕碾碎,让他永不超生的狠意,又有些委屈地抱了抱沈容,故作乖巧地松开她,笑道:“我不打扰你,我在这儿等你。”   沈容“嗯”了一声。   冰蓝水母色的肢体放了出来。   身后突然发出一声悉悉索索的异响,沈容瞄了眼。   是躲在一旁的干瘦女人被带了出去。   沈容笑了笑,心想:困城牌可真不错。还能选择性把城内的人放出去。   肢体蓄力,猛地朝城门打去。   “轰”的一声,仿佛战场上的巨鼓被敲响。   沈容的触须和尾羽接二连三地击打城门。   城门上印有【化血城】三个字的牌匾随着城门的颤动,字体的颜色像进度条一样,一会儿变成猩红,一会儿又被金色吞噬。   沈容直觉可以通过城门离开,就是因为看见了这进度条一样牌匾。   她猜,这牌匾应该是代表了困城牌的吸血状态和力量消耗状态。   每当血和力量被城内的反击消耗,要想保持困城牌的状态,就得不停用给困城牌补充血液。   只要【化血城】这三个字彻底变成金色,城门应该就能打开。   沈容盯着牌匾,眼看字体颜色一次又一次地变红又变金,不知疲倦地猛击城门。   城门多次被她打出碎裂的纹路,但因血量的补充,又迅速修补好。   沈容在破城的同时还在想:这牌要是到了我这里,可不能这么轻而易举地让人发现破城的方式。   宋红清多半是运气强到逆天,加之有几分真实力,所以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不过她实力终究是差上一筹了。   若是沈容得了牌,她会收集众鬼成为她的手下,让它们在这座困城里守城。   会给出破城提示的牌匾,她也要让鬼兵级的鬼化形成布状,用自身蒙住牌匾,以防他人看出来……   沈容一边思考得到困城牌后要做的改造,一边继续击打城门。   牌匾上字体颜色的变化逐渐跟不上她的攻击,猩红色一点一点被消耗殆尽。   城门上的裂纹越来越多,却没有力量可供修补。   沈容的尾羽凝成一股,奋力一击。   破裂的城门“砰”一声被撞开,城门外的混沌世界里,出现一道巨大的漩涡。   那便是出口了。   沈容走向佟焕,准备将他叫醒。   封政又拦住她的脚步,不让她靠近,道:“我来吧。”   他来到昏睡的佟焕身边,动了动手指,佟焕微显凹陷的眼皮便鼓了起来。   他俯视着佟焕,怎么看都是满腹暴躁,假装不小心地往佟焕的手踩去。   佟焕因疼痛而苏醒。   睁开眼,看到站在城门处的沈容,有些奇怪:她离他那么远,他怎么会觉得被人狠狠地踩了一脚?   佟焕困惑地爬起来,从空间里拿出湿巾擦去脸上干涸的血痕,走向沈容,笑道:“眼睛被挖的时候,我感觉好像回到了第一次被鬼杀的时候一样。那种感觉真恐怖啊……让人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很恐怖吗?   沈容死了无数次,可能是死习惯了,所以对一切能够恢复的伤害和死亡,都没有太大的恐惧了。   封政回到沈容身边搂住沈容的胳膊,像个犯错的孩子般道:“我不小心踩到他的手了。”   沈容扫了眼佟焕的手,看上去很正常,连红印都没有。   她低声安抚封政道:“没事。”   封政靠在沈容身后,扬起嘴角,蔑视地扫了佟焕一眼。   佟焕看不见封政,只觉得浑身一凉,打了个寒颤。   他环顾四周,没看出什么异常,跟沈容一起通过漩涡离开。   刚回到密室,喷溅的猩红液体像雨水一样朝沈容和佟焕洒来。   沈容和佟焕闪身躲避。   定睛看屋内,就见宋红清脸色苍白,略显虚弱地坐在床边。   杭超东正用卡牌殴打干瘦女人,逼问怎么离开这里。   那血便是干瘦女人身上喷溅出来的。   干瘦女人抱紧怀中的婴儿干尸,怨愤地瞪着杭超东和宋红清。   她怀里的婴儿干尸,身上有被刀割过的痕迹。   杭超东看见沈容和佟焕,下意识停手,跑到宋红清身边道:“宋姐,他们出来了!”   “我知道。”   宋红清唇无血色,不耐烦地让杭超东闭嘴,盯着佟焕冷笑道:“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厉害得多。”   佟焕愣了一下,明白过来——宋红清这是以为,他和沈容能从困城中出来,都是他的功劳。   他瞥了眼沈容,见沈容似笑非笑地看着宋红清没有否认,便也抿嘴不言。   宋红清举起手中台钟道:“不过再厉害也没有用,你和我一样,都得止步于此了。”   台钟上显示,还有两分钟,便到12点整。   如果不是刚刚的一个小时,沈容一直在破城,而宋红清不得不一直供血给【困城】牌,她不至于一点新的线索都找不到,只能用让杭超东用逼问的方法,让那干瘦女人说出口在哪儿。   可惜,干瘦女人嘴硬,什么都不肯说。   沈容走向虚弱的宋红清,宋红清警惕地向后仰,祭出卡牌。   但沈容却只是拿走了她手中的台钟。   “你知道为什么时间突然变得那么快吗?”   沈容转动台钟后面调指针的按钮。   这按钮只能让时间快进,不能让时间后退。   这证实了沈容的想法——加速时钟的时间,倒计时是真的会跟着变化的。   宋红清盯着沈容举动,一个激灵,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目光呆呆地从钟上移动到沈容含笑的脸上。   “你,你调时间了?”她声嘶力竭地大吼,“你疯了吗!我们都会被困在这里的你知不知道!”   沈容竖起手指抵在嘴边“嘘”了一声,把台钟随手丢开,道:“我当然知道,别那么激动嘛。不就是被困在这儿吗,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呢?”   台钟秒针“滴答滴答”的声音仿佛催命般,让宋红清越发狂躁。   她脸色苍白如纸,眼中却布满红血丝:“你知不知道这事关接下来的一周我们将住怎样的休息区?!”   “知不知道如果我们住进了那种时时刻刻有豺狼虎豹盯着的休息区,在进入新的游戏后状态会有多差?!”   “知不知道……”   她话音戛然而止,看着沈容始终悠闲含笑的面容,愣住。   “不对……你没有碰过台钟,你根本不可能调时间。”   宋红清的目光飘向佟焕:“是你!”   佟焕摇摇手,道:“我也只是听命行事。”   听命行事?   这四个字在宋红清脑中炸开。   绕了半天,她关注错了人!   “难怪……难怪你们这么快就打破了困城。”她嘴唇哆嗦着,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床上。   沈容笑盈盈的,饶有兴致地弯腰盯着她道:“怎么了?困城会不会被打破,跟你关注谁有关系?”   这倒是她没有发现的一点。   她只是时刻提防着宋红清,所以才藏拙。   现在看来,她提防对了呀。   宋红清看向台钟,道:“还有三十秒,我们就要被困在这里了。到时候我们继续斗。”   她冷笑道:“我才不会告诉你……额!”   话未说完,沈容便单手掐住了她的喉咙。   她瞪着眼睛看沈容。   沈容另一只手拿起台钟,道:“你告诉我,困城牌具体是怎样的,我再给你十分钟时间,让你从这里逃出去,如何呀?”   宋红清冷笑:“你说给就给?”   沈容把台钟放在她头上她不由自主地顶着台钟浑身僵硬,看着沈容取出一个手环,又叫佟焕从床箱里取出一个手环。   沈容晃了晃手里的两个手环,笑道:“没错,我说给就给。”   话音落下。   台钟的三针交叠在数字12处,沈容手中的一个手环应时而碎。   还剩下一个手环,代表了还剩下十二个小时。   宋红清目光呆滞,嘴唇抖了抖,说不出话来。   杭超东也呆若木鸡了好一会儿,望向宋红清道:“宋姐,她……”   她从一开始,好像就已经在赢的终点等着了。   困城牌破,宋红清可以认为是她有强大卡牌,那或许是她运气好。   但现在呢?   “林湄”关于时间的猜测,是对的。   “林湄”的提防和推算,是准确的。   “林湄”的步步为营,让宋红清感觉自己的设计就像一个笑话。   宋红清抬眸看沈容,瞳孔颤动,眼眶通红。   自进入游戏,她还从受到过这么大的羞辱!   而且还是“林湄”不费一张卡牌,全凭智商对她的羞辱。   “我不会告诉你的。”   宋红清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被唬住的人。   十分钟?她根本逃不出去。   宋红清撇过脸去,表情麻木,眼眸灰暗无光,不再说话。   沈容松开宋红清,活动了一下手指,道:“有骨气是件好事,但是我不太喜欢你的骨气,影响到我的求知欲。”   她祭出【一语成谶】牌,道:“我要你在清醒的状态下,把你所有卡牌的功效和注意事项全部告诉我,全部黑色卡牌和小卡牌交给我。”   话音落下。   宋红清不受控制地祭出所有卡牌。   杭超东傻眼,嘴巴微张,道:“是……是传说中的言灵牌吗?”   嗯?   沈容瞥向杭超东。   杭超东被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解释是听休息区认识的人说过,那人以前玩游戏时碰到一个玩家拥有言灵牌。   言灵一出,不管是人是鬼都要乖乖听话。   沈容:“不是。”   杭超东“哦”了一声,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似乎在打什么小算盘。   佟焕也听说过言灵牌,严肃地对沈容道:“能持有那种卡牌的人,会是一个强劲的对手。”   佟焕认为:这是在游戏场,就算沈容杀了杭超东和宋红清,等他俩出去,神也会复活他们。万一宋红清和杭超东为了对付沈容,找上持有言灵牌的玩家,或许会招来不小的麻烦。   看杭超东那模样,似乎真的有找言灵牌持有者,用利益请那人帮他们报仇的想法。   沈容有些疑惑地问佟焕道:“你不知道言灵牌原本是我的牌吗?”   佟焕:“……”   宋红清:“……”   杭超东:“……”   三人都惊讶地看着沈容。   就见沈容一脸认真地回想了一下,道:“哦对,我重逢你的时候,我过去所有的游戏奖励牌都已经被毁了来着。”   闻言,不止是宋红清和杭超东,就连佟焕的情绪也有些不稳。   “所以,你那时候,身上根本没什么牌?不对。从那时到现在,也没经历过几个副本……”   佟焕眨巴眨巴眼睛,细细回想了一下,道:“也就是说……你现在身上也没有几张卡牌?!”   佟焕有点风中凌乱。   宋红清和杭超东更乱。   宋红清眉头紧拧,道:“那你的真理之言牌……”   沈容平静地道:“也被毁了。”   宋红清呼吸急促,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晕过去。   “林湄”的卡牌都被毁了,那自己到底在争什么啊!   她宋红清竟然彻头彻尾就是个笑话!   佟焕知道沈容厉害,但是没想到沈容竟然厉害到这个地步,没什么卡牌也能吊打全场。   杭超东五官皱起,眼里有后悔。   他知道,他协助宋红清坑杀沈容,他肯定要完了。   宋红清有点愣怔地问道:“你现在是什么评级?”   沈容竖起一根手指:“S。”   再竖一根:“S。”   竖起第三根:“S。”   SSS……   密室内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早知道是这样。   宋红清绝不会来招惹沈容。   她本来还以为自己的SS,已经够强了……   佟焕从小到大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复活后在游戏里,基本上也是场场拿S以上,也算是别人口中的大佬了。   但此刻,他竟然有一种“我没跟错人啊”的微妙想法。   他捂脸平复情绪。   宋红清和杭超东都有些生无可恋。   被困住的干瘦女人一脸懵逼,但她凸起的肚子却诡异地起伏了两下。   沈容拿走宋红清面前的黑色卡牌,道:“开始吧,说说这些卡牌。”   宋红清被【一语成谶】牌强制讲述卡牌的效果和注意事项。   首先是【困城】牌。   【困城】牌是宋红清在参加某场游戏场时,因为是个欧皇,触发了隐藏任务,最后随机抽取卡牌时又抽到了最好的牌而得来的。   她所在休息区的玩家都知道,这牌一直是她的招牌武器。   【困城】的效果和沈容曾经的【迷宫】牌类似,可在持有者想要的范围降下一座城。   但与迷宫不同的是,困城在把范围内的生灵亡灵拉入城中后,城会消失。   外人便会看不见城,而城内的人,一般情况下想要出来,只能等到牌的持有者放他们出来。   不然,便只能像沈容这样强行将城门打破出来。这是大多数人办不到的。   困城还有一个很特殊的效果,便是为了降低城被打破的概率,持有者可选定一名被困入城中的人,让城压制住他百分之五十的能力。   这份压制的力量,是困城自带的,不会消耗持有者的血。   一般情况下,持有者压制的都是一群人中的最强者。   宋红清今天被沈容误导,压制错人了。   沈容收起【困城】牌,使了个眼色给佟焕。   佟焕会意,将杭超东带进浴室内杀死,待在浴室内不出来。   而沈容在房间内,挖掉了宋红清的双眼。   将宋红清的黑色卡牌和小卡牌全部收走,祭出的金色卡牌尽数吸收。   脑海中传开升级提示。   沈容暂时没看,双手化作冰蓝水母色,掐住宋红清的脖子。   宋红清嘴唇颤了颤,表情由痛苦变成平静,道:“快点吧。”   沈容的手变成利刃,抵在她的喉咙上,问道:“为什么要对我下手?”   沈容虽有猜测,但需要求证。   宋红清道:“我的真理之言牌,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正确率。我通过询问镜牌得知,杀死持有真牌的玩家,可以将真牌的正确率提升。”   还真是沈容猜测之一的原因。   不过……   沈容:“我刚刚看见你获得过其他带有品级的卡牌。那些卡牌本身都没有自带那样提示的。你就没想过,真理之言对你这个问题的回答,也许是错误的吗?”   宋红清道:“我当然有想过,所以我问了不止一次,但镜牌每次给出的答案都是一样的。它要我杀了持有真牌的人。而且……”   顿了顿,宋红清勾唇笑道:“我是不如你。不过在这最后的时刻,我可以做你的老师,教导你一次。”   沈容蹙眉。   就听宋红清道:“你看到我的两张高级牌了吗?它们原本是低级牌。”   “我杀了两个人,让我的卡牌升级了。”   “我想,这种隐藏式的玩法,不仅是我通过镜牌能发现,要是有玩家恰好杀了拥有同款牌的另一名玩家,也能发现。”   “这样的玩法其实很有趣,不是吗?”   一般人不会知道遇到玩家是不是自己的敌人。   可能在透露出自己拥有同款卡牌后,就会被杀死。死前还不知道是为什么。   然后复活,追问,报仇……   想要变强的玩家,可能还会重复这一杀人至被杀的循环。   最终留下的玩家,无论智力还是武力,都一定是这款牌的持有者中最强的。   同样,留下来的牌也会是进化到最高级的。   这不仅是一种玩法,更是一个无形的筛选过程。   沈容心中一凛,动手。   利刃般的触须割断了宋红清的咽喉,割裂了她的灵魂。   斩草除根,才能让宋红清不被复活,才能保证日后不被报复。   至于杭超东,他和沈容没有直接的仇怨,让佟焕杀了他,他会被复活。   放他回去宣扬一下“林湄”的本事。   那些不自量力的人,才能知道怕,知道不该来找她的麻烦。   宋红清的尸体倒在床上,血浸染了床单。   沈容叫佟焕出来,将宋红清的尸体连同杭超东的尸体一起处理了。   被困住的干瘦女人随着杭超东的死亡被放了出来。   她抱紧婴儿干尸,警惕地盯着沈容。   沈容让佟焕先从干瘦女人身上找出去的线索。   自己不急不缓地进入浴室,放出帐篷,在帐篷里处理身上的血污,换上干净的衣服。   封政在帐篷外,看着帐篷内的人影,眼眸不似先前那样,一看到她就轻快得像荡漾的星海。   他眸光深沉,道:“容容,你什么时候履行对我的承诺呢?”   沈容愣了下,换好衣服出来,问道:“什么承诺?”   封政倾身抱紧她,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脊骨上飞快地轻点而过,“让我了解你。”   一阵酥麻顺着脊骨爬进大脑。   沈容差点腿软。   她稳了稳心神,道:“再说吧。”   侧眸看封政,看见了他眼里如深渊般幽暗。   她摸了摸封政的脸,不说话,转身离开。   封政闭上眼睛,手轻抚额,眼睛倦懒地眨了眨,跟上沈容。   他不对劲。   他或许该回去休息。   但他能这样陪在她身边的时间不多了。   他想尽可能地在她身边多待一会儿…… 第232章 休息区0.57   沈容走回房间。   佟焕警惕地和干瘦女人保持距离,见沈容过来,一面看着干瘦女人,一面后退至沈容身边,低声道:“她是人,但是她肚子里有古怪。我刚刚和她刚说一句话,就听见她肚子里传出很阴森的笑声。”   干瘦女人抱着婴儿干尸蹲在床角处,浊黄的眼睛警惕地来回扫视沈容和佟焕。   沈容走向干瘦女人,温声道:“你的女儿叫圆圆,对吧?”   干瘦女人眼里亮起一丝光,盯着沈容一言不发。   沈容温声道:“你别怕,我你妈派来找你的你妈很关心你,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干瘦女人眼珠来回转动,迟疑片刻,道:“我爸妈叫什么名字?”   这人也太警惕了。   日记可没说她爸妈叫什么名字啊。   沈容大脑飞速转动,道:你妈叫什么名字我不是很清楚,因为我跟你们家也不是很熟。你妈拜托我爸妈让我来找你的。我一般都你妈叔和婶……唔,我听他们说过,你婆婆催你生二胎,还总把圆圆当怪物的事。哦对了,还有他们在你坐月子的时候,请了一位大仙过来看圆圆……”   沈容目光真诚,道:“刚刚在这里发生的事,你也看到了。我要是想害你,直接对你动手是轻而易举的事,根本没必要跟你这么好声好气地说话,对不对?”   干瘦女人依旧警惕:“也许你和那个被你杀掉的女的一样,想逼问我出口在哪儿。”   沈容祭出【一语成谶】牌,道:“我要想逼问你,直接用这个不是更快吗?这个的功效,刚刚你也看到了吧。”   干瘦女人垂眸,手指不断抠着自己,像在思考。   沈容看见她的肚子又起伏了两下,仿佛有东西在顶着她薄薄的肚皮。   沈容耐心地哄着干瘦女人,坚称是女人父母派来的,还叫佟焕去拿水拿吃的过来,给干瘦女人吃。   她和干瘦女人说着日记上的事,声称这些都是女人父母告诉她的。   干瘦女人这才有所松动,脸上的警惕逐渐褪去,浮现出一丝悲伤的情绪。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突然对沈容掀开衣服。   佟焕和封政都在沈容身后。   佟焕是在观察屋里其他线索。   而封政则是靠在门边,闭目养神,脸色白得近乎透明。   他们都没看到女人这一举动。   沈容把女人掀衣服的手按下,问道:“怎么了?”   “看我的肚子……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女人眉头紧锁。   沈容垂眸。   女人掀开女人的衣服到胸下,只露出肚皮来。   她的肚皮薄得像是快要破裂的气球。苍白的皮肤上布满了青紫的经脉纹络。   沈容用海幽种之瞳查看,还从其中看到一丝火光般的红色,忽明忽暗。   沈容:“我能摸一摸吗?”   女人慢慢地点了点头。   沈容摸向女人的肚子,很烫。   而且是令她不适的烫。   让她想到了某样会伤害她的东西——伏天之火。   沈容:“这是怎么回事?”   女人摇头,求助地看着沈容,虚弱的嗓音里流露出一丝害怕,道:“我不知道……”   她讲述起她的故事。   她和她老公是自由恋爱。她老公一家有些重男轻女,但她老公还算比较说得通,加上她很爱她老公,所以她跟老公结了婚。   后来生了孩子,发生的事就如日记上说的那样。   老公起初摒弃了老旧的观念,很喜欢圆圆。但是没两天就开始说圆圆是怪物。   日记上的记录并不完整,在日记之外,其实还发生了很多事。   “我的记忆时常出现偏差,但是当时的我没有意识到。我老公说我有时候会说奇奇怪怪的,像是什么怀有这个孩子是我们的荣幸之类的话,但是当时的我以为他是在嘲讽我。”   “后来所有人都出了事,我才知道,他们说的原来都是真的……”干瘦女人垂首,摸着肚子道:“我真的怀了一个怪物……只不过那个怪物不是圆圆,它还在我肚子里。”   女人的肚子应声浮动起来,像是在她肚里的生物在表达不满。   “圆圆是被它牵连,才变得那样奇怪。后来老公一家都死了……是怪物利用我的手杀的。他们死后,圆圆也像是浑身水分被抽走般,一夜之间变成了干尸。”   在那之后,女人重新翻看自己的日记,发现上面写了很多她没有印象的东西。   肚子里的怪物说,那都是她自己的阴暗想法。   日记上的涂鸦是她后来无意识画出来的。   红色,就是在她脑海里形象越来越明显的怪物。   它浑身都是红,火一样的红。   干瘦女人多次想用刀自杀,但每次刀却划在了墙上。   沈容看到的那把刀上的石灰,就是这么来的。   “它现在还在我的肚子里。它警告我,我要是自杀,我老公一家会永世不得超生。我起初不信,但看到它能纵火烧毁东西,我就信了。”   “我被它困在这里,它说这里最安全……我不知道它要在我肚子里呆到什么时候,我感觉已经好久了。”   女人眼珠子不安地转动,有些语无伦次地道:“但它到现在还不肯从我肚子里出来……到现在还不出来!”   沈容收回手,与女人拉开距离,问道:“你现在跟我说这些……”不怕它听见吗?   女人道:“是它允许我跟你说的。”   话音落下。   沈容听见一阵嘻笑声。   那声音笑完,道:“靠近一点,我有话跟你说,你这只海幽种。”   沈容:!   她弯腰靠近干瘦女人的肚子。   女人肚皮散发出的高温让她十分排斥。   那声音很小:“我一直很想见你呢,占了我位置的海幽种。”   这是个女婴的声音,娇软的嗓音说出的却是怨恨的语气。   “要不是你,我也不必在人类的肚子里辗转到现在!”   沈容蹙眉,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女胎“舜舜”笑了几声,道:“是吧?大概是我认错了吧?不过你是海幽种……海幽种都一样讨厌!”   沈容:“你是伏天种?”   女胎道:“没错,我是伏天种。而且我本该是神域这一辈血统最纯正的伏天种之一!都是因为你们这些海幽种!害我不得回神域,无出世,本该准备给我的神名也被抢走了!”   沈容感觉自己仿佛听到了某个神域秘辛。   不过这只伏天种说话疯疯癫癫的,沈容听得云里雾里。   沈容看了眼台钟,不愿再听女胎废话,道:“所以呢?你想要什么?”   女胎道:“你不是抢占了我位置的那个海幽种,对吧?”   沈容点头:“应该不是,我是爷爷奶奶抚养长大的。”   女胎道:“哦,那肯定不是了。”   它话语里有了笑意,道:“你很强大,你想成为神域的神吗?我可以帮你。”   沈容觉得这个女胎怪阴险的,并不想要它的帮助。   不过为了套话,她还是道:“你有什么条件?”   女胎道:“帮我杀一个神。”   沈容:“杀神?你未免太高估我了。”   心中却在想:该不会又是想杀那只会化成瞎眼大师的海幽种神吧。   女胎笑道:“别担心,我会帮你的。我要你杀的神,是一只海幽种神。海幽种都怕伏天之火了。我虽然还没出生,但我已经在无数人的肚子里辗转了数百年,我的伏天之火,一点都不弱哦。”   话音刚落,干瘦女人的肚子发出红光。   女人发出痛苦地叫喊,嘴里冒出火光,似要对着沈容喷出火来。   沈容离得近,根本躲不开,一脚踢上女人的肚子将她踹开。   女人撞在墙上,喷出的火焰打中货架,瞬间将一切燃烧殆尽。   佟焕吓了一跳,看向沈容和痛苦的干瘦女人,“怎么了?”沈容让佟焕到浴室去。   佟焕看了眼那被烧焦的墙壁,照做,将浴室门锁上。   封政倏地睁开眼睛,看向沈容,目光扫向女胎,眸中暗芒显露。   封政手指轻动,封锁了这间房间的所有声音。   佟焕也被他锁在浴室里,以保证佟焕不会听见任何不该听见的动静。   干瘦女人肚子里的女胎被喘中,痛得发出尖锐的叫喊。   “你这只讨人厌的海幽种!”   沈容理了理衣服,浑身戒备道:“朝人喷火,可不是求人的态度。”   “呵,我可没求你,我是在跟你做交易!你知道我是谁吗?!如今游离在神域外的神兽种都是什么身份,你当我不知道?像你们这样的神兽种,就该听我的话!”   女胎的语气透着几分高高在上。   沈容沉吟片刻,道:“游离在外的神兽种,都是联盟中的人……”   女胎哼笑:“是不是很奇怪我一个胎儿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答应与我合作,我保证你日后必将成为神域中的神。”   沈容:“你先告诉我,我该怎么离开这里。”   “这女人的肚子就是门。用你捡到的那把刀剖开她的肚子,这房间里的玩家都将自动转到下一个密室去。”   怕沈容不信,女胎道:“我没有唬你。这无极密室,如今是我的地盘,我对这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沈容:“她的肚子被剖开,你会怎样?”   女胎道:“有我在,她不会死。在你被传送出去的瞬间,你可以用你新得的困城牌将我和这女人收进去。那张困城牌连通的化血城,是真的处于某个世界的一座荒城。困城牌是一个操控化血城的道具,联通了那个世界。你们刚刚谈论的真理之言牌,我也有所了解……你,想知道吗?”   女胎透露出自己的博学,仿佛在引诱沈容将她带上,与她合作。   沈容盯着干瘦女人凸出的肚皮,沉思。   她在想,要怎么才能让一只伏天种魂飞魄散。   用一语成谶牌,可行吗?   或者,去敲十三狱门。   女胎害死了很多人,应该足够下地狱了吧。   沈容平静地敷衍女胎道:“你等等,我再想想。”   “别等了,我看得出来,你很强。我不是没遇到过其他神兽种,但他们都不够强,我看不上。你,我一眼就看上了。”   女胎控制台钟的时针飞速转动,沈容刚迈开步子想去拿台钟,倒计时便在女胎的控制下只剩下了五分钟。   女胎笑道:“来吧,进入下一场密室。我保证,你将会是这场游戏里绝对的赢家。你的胜利就算是我付给你的合作定金吧。”   干瘦女人应女胎的声音,张开怀抱,一副等待沈容割开她肚皮的姿势。   沈容沉思片刻,勾唇轻笑:“行。”   她叫出佟焕,让佟焕去剖开干瘦女人的肚子。   在佟焕持刀走向干瘦女人的瞬间,沈容祭出卡牌,叩响了十三狱的门。   霎时间,整间房屋被暗沉的死气笼罩,令人恐惧的气息在屋内弥漫开来。   “十三狱?!你竟然!”   女胎气得想要大骂,又怕耽误逃跑,连忙控制干瘦女人撞上佟焕手中的刀。   沈容让佟焕闭眼,触须在女人撞上刀前,将佟焕一把甩进了卫生间。   黑红诡谲的狱门降临。   女胎控制干瘦女人迅速后退,让干瘦女人面对墙壁,似打算喷火融墙逃离。   然而下一秒,无数锁链纵横交叠,将整间房屋困成铁锁牢笼。   女胎的火未喷上锁链,便被锁链上的恐怖气息吞噬。   狱门内响起阵阵癫狂的笑声,大门打开,一股凌冽骇然的风喷涌而出。   “没想到竟然有人真的能拿到我这张牌。我要看看是哪个不怕死的敢来敲我的门,然后把你拎回十三狱去给其他门徒看看!”   沈容心想:看来这还是个脾气不好的门徒。   不过她没有太过慌张。   这门徒虽然脾气不好,但他话挺多,应当是个能沟通的。   怕就怕那种什么都不说,直接动手的。   风如寒霜利刃,蚀骨吞髓。   沈躲避不开,身体本能的战栗。   就在风即将割到她时,封政将她护在了怀里。   沈容记得,神在门徒面前,也是讨不了好的。   她推封政,叫他让开。   狱门是她开的,万一封政这位神挡在这儿,反而激怒了门徒呢?   封政明了她的担心,心底漾起一丝甜意。   他显露出了身形,嗓音温润得仿佛能隔绝周围一切磅礴的恐怖气息,“没事的。”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   沈容抬眸,对上他漾满温柔与安抚的眼眸。   狱门大开,一位身穿黑红长袍的男人步履张狂地走了出来,浑身透着杀戮的气息,冷笑着看向沈容的方向。   然后,祂脸上的恐怖冷笑僵住。   一不小心左脚踩到右脚,差点跌倒,幸而扶住了狱门,才勉强站稳。   祂刚刚说了什么?   好像说,要把敲门的人拎回十三狱去……   完了,我人要没了……   第十一门徒的大脑一片空白。   祂克制住身体的颤抖,看了眼被封政搂在怀里的沈容,腿有点软,走不动路,干脆双手扶住狱门的门框,不走了。   免得一不小心跌坐在地上,丢了身为门徒的脸,还要被教训一顿。   祂挂上了堪比酒店前台的亲切微笑,一边偷瞄封政的脸色,一边看着沈容,温声道:“刚刚,都是开玩笑的。我们十三狱,倡导人性化服务,那个,那个……”   为什么主人用那么恐怖的眼神看祂。   把祂吓忘词了呜呜呜……   “再看,挖了你的眼睛。直接问事。”   脑海中响起封政冰冷的威胁。   第十一门徒立刻低头,盯住地面,尽量保住身为门徒该有的姿态,道:“请问你有什么需要吗?”   沈容:“……”   原来刚刚都是在开玩笑啊。   十三狱的服务态度,真是出奇的好呢。 第233章 你已死亡14.1   沈容侧身,指向在锁链牢笼边缘挣扎的干瘦女人和鬼胎,说明了情况。   门徒嬉笑的表情在触及干瘦女人发光的肚皮后,怔了一下。   而后微微低下头看向封政。   祂在寻求封政的指示。   “带回十三狱看押,让第一过来找我,我和他一起去趟神域。”   命令传达至门徒脑内。   门徒颔首。长袍中飞出数道漆黑如墨的锁链,捆住了干瘦女人的肚子。   干瘦女人被肚里的女胎搅得痛苦不堪。   女胎愤怒大吼:“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可恶的海幽种,我跟你誓不两立!你等着,终有一天,我要带伏天种将你们灭族!”   它尚未出生,诸多事情,它知道得太过片面。   它懂得知识,懂得神域部分秘辛,却并不知道人情世故,也不懂十三狱究竟代表了什么。   所以它才如此嚣张。   第十一门徒听它这么嘶吼,只觉得好笑。   锁链将女胎从干瘦女人的肚子里抽出。   沈容看见一团仿若火焰般炽热的光团被漆黑锁链锁住。   光团之中有一只浑身通红的雏鸟,时而变幻成人形,时而变幻成鸟状。   它有一双凸出的血目,和日记上的涂鸦还真有几分相似。   第十一门徒将它带入狱门中,对沈容微笑,眼睛不敢看沈容,道:“没别的事,我便先回去了。”   沈容点头,道:“麻烦你了,谢谢。”   这六个字吓得第十一门徒浑身一哆嗦,连忙道:“应该的应该的,不麻烦不麻烦。”   偷瞄一眼封政,见封政神色晦暗不明,颔首以示敬意,门徒提心吊胆地跑回狱门中。   锁链与死气刹那间被门回收。   狱门消失不见。   干瘦女人靠着墙壁虚弱地瘫坐在地上,摸着自己平坦的肚子,豆大的泪珠落下,几乎连成线。   这眼泪既悲苦又喜悦。   她终于解脱了。   可她的家已经被毁了。   沈容抬眸看了眼封政,道:“我或许有点喜欢你,我尊重你有秘密,但是我得确定,我和你在一起,不会被你威胁到生命。”   她松开封政,转身走向干瘦女人。   她的意思很明确:她有点喜欢他了,她愿意尝试和他在一起了,但是她还不能信任他。   他可以有不能说的事,她也不会勉强他说。   但是他得让她相信他永远不会和她对立,她才能答应和他在一起。   封政扬起嘴角,拉住沈容的手,捏了捏她的掌心,面对她的背影道:“无论如何,我都是爱你的。”   顿了顿,他道:“我还有事,要离开一会儿,很快就会回来找你。”   话虽这么说,他却没有松开她。   他在等她主动抽回手。   就像之前他不愿把背影留给她一样,他也不想先放开她的手。   虽然他知道这可能并不能代表什么,但他就是像热恋上头的人一样,很在意这种稀奇古怪的小细节。   沈容也很配合他,收回自己的手,道:“嗯。”   她未有停顿,走到干瘦女人面前。   却留意到,身后的封政看了她一会儿才离开。   *   神域主殿   长袍女神与身穿黑红袍的门徒走入殿中。   众神侧目,小声议论。   有神看热闹不嫌事大地低语:“最近好像很不太平啊。”   高坐主位的白金长袍老者起身,对门徒行礼。   门徒微抬下巴,倨傲而又冷漠地看着老者。   长袍女神冷淡地汇报:“我在游戏场中,发现了一只伏天种女胎。它性格张狂傲慢,害了无数人,自称已经辗转世间数百年。”   “它是一只赤血伏天种,血统之纯正令人咋舌。我身为海幽种,难以处理它。便将它交给了十三狱。”   “第一门徒得知此事,便跟我一起来了。门徒想问你,为何这段时间里,诸多被流放的神兽种多次出现在各个世界和游戏场当中,影响普通玩家游戏,如今甚至出现了赤血伏天种胎儿折磨各个世界中的普通人类。”   众神闻言,回忆起上次因神兽种被带进十三狱“盘问”经历过的痛苦,俱是打了个寒颤。   生怕这次也被牵连,祂们皆用质问的目光看向老者。   老者眉头紧蹙,道:“这是当年天海鏖战留下的祸根,没能处理好,是我失职了。”   第一门徒抬眸,一道狱门降在老者门前。   不用他开口,众神便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既然失职,那就领罚吧。   老者瞥了眼门徒和他的小女儿,身姿挺拔,气势不减地走入了狱门中。   门徒收走狱门,与长袍女神离开神域后,门徒变回了封政的模样,长袍女神则变回了第一门徒。   在父神面前不露任何破绽的扮演他人的本事,只有封政才有。   要不然这一趟,第一门徒随意带个门徒过来就行了,不用劳烦封政。   第一门徒弯腰恭敬地道:“主人,那只老伏天种在高位坐了太久,已经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门徒并没有为此担忧,只是在请示是否要加重刑罚。   封政不以为意地摆手。   □□意——上次怎么罚,这次还是怎么罚,别让祂死了就行。   没了父神坐镇的神域主殿再次炸开锅。   让祂们议论的不是父神被带走,而是那只被带进十三狱的赤血伏天种。   “父神好像就是为数不多的赤血伏天种吧?”   “那胎儿辗转几百年不出世,是在等待什么吗?”   “几百年……父神的小女儿,似乎就是几百年前出世的。我还记得,第一次看到那小女儿,发现是一只两三岁的纯种海幽种小姑娘的时候,吓了一跳呢。”   “父神说,小女儿完全继承了她母亲的基因,没继承到他的,才会这样,”   “呵,你信吗?你见过父神小女儿刚出生的样子吗?”   “没有,我头一次见那小女儿,她就已经是两三岁的模样了……而且,小女儿的血统,简直和母神有的一比啊。”   “她的母亲,该不会是母神吧?”   有些神转动眼珠,似笑非笑。   跟随父神的伏天种们怒道:“闭嘴!你们现在说的这些话,敢到父神面前去说吗!”   诸神安静下来,各怀心思离开神域主殿。   *   密室之中,沈容蹲在干瘦女人面前询问她的情况。   没了女胎的控制,干瘦女人踉跄地站起,奔向浴室。   浴室中的鬼还被沈容控制着,见女人跑过来,目眦欲裂地瞪着女人,满目杀意,大吼:“怪物!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女人抱住鬼焦黑的身躯,痛哭不已。   若不是那伏天种女胎,他们一家不会沦落至此。   沈容想了想,叫女人让开,取出浮沉镇海剑,冰冻住鬼怪,将他身上的焦黑腐肉剥下。   腐肉内的虫和虫卵在肉被剥离时四处爬动。   沈容用剑将其冻住,才免于小虫肆虐。   鬼怪逐渐被剥出了人类的模样,他浑身血污,双目赤红地瞪着女人,叫嚣着要杀了她。   女人捧着他的脸泣不成声,说不出话。   也不知,该说什么话。   她对沈容连声道谢,谢沈容让她老公免于被困腐肉之中。   沈容接受了谢意,想着那女胎,眉头轻蹙。   心想:女胎把我当作是神兽种联盟的人,颐指气使。   它到底是什么身份,才会觉得使唤神兽种联盟的人是应该的?   沈容思来想去,猜测女胎的父亲,很有可能是神兽种联盟的幕后主使,也就是神兽种口中的“神域大人物”。   如若不然,女胎怎会这么有底气?   血统纯正的伏天种啊。   尚是胎儿,沈容便感觉到了它身上令人畏惧的高温。   它说海幽种占了它的位置……   它的父亲应该是伏天种吧?   一只伏天种,带着一只海幽种女儿,就没人感到奇怪吗?   海幽种到底是怎么占了它位置的?   沈容想不通,脑子里乱成浆糊,打算以后要是有机会遇见那只海幽种神,问一问这事。   “嗤——”   浴室外发出异响。   沈容和佟焕连忙跑出浴室。   就见灰黑的墙壁像腐肉一般剥落,两道门出现在了墙上。   门上无锁,一推就能开。   沈容思索片刻,明白了这间密室要如何出去了。   一间密室四名玩家,对应四道出去的门。   剖开女人的肚子,会被传送走,但只能传送两个人。   剥掉男鬼身上两具尸体的腐肉,会出现两道门。   沈容与佟焕各自走进一道门。   跨进门中的刹那,沈容眼前一黑。   一只手覆在她眼睛上,一只手从她身后搂住了她的腰,道:“我回来了。”   沈容心跳漏了两拍,温声应道:“嗯。”   习惯了这里独特的密室逃脱思维,接下来的密室对沈容来说都不算难。   只不过密室的设计越来越凶残。   从待在密室的第四天开始,沈容要通过的密室便只允许一人活下来通关。   沈容一般不会直接动手,多是设计让另外三名玩家自己动手。   也有认识她的玩家不用她设计就直接认输,放弃挣扎。   七天时间过去,沈容自然是通关密室最多的玩家。   她得到的奖励是一张卡牌,名曰【锁魂】。   这是一张无品级的黑色卡牌,使用效果有两种。   一是困住鬼魂,二是将亡魂留在身躯之中。   具体能困住多少鬼魂,视卡牌持有者的实力而定。   沈容摩挲着黑色卡牌,心有直觉——以后除游戏卡牌以外的奖励卡牌,也许都会变成黑色。   黑色,才方便玩家之间互相竞争掠夺。   这次的密室就像是游戏给玩家的一个警钟,在宣告从此刻开始,这游戏将正式进入需要争夺才能活命的阶段。   离开游戏场,沈容回到自己的高楼上休息。   她坐在阳台俯瞰墙内和墙外两块休息区。   在墙内的休息区内,看到了一些戴手镯的玩家。这代表了墙外的休息区,将会有一些带戒指的玩家出现。   封政静静地靠着她闭目养神。   沈容的手轻轻搭在他身上,心想:他好像越来越嗜睡了。   有时候他睁开眼的一瞬间,眼里不夹杂一丝情绪的样子让她感觉有些陌生。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她什么也没问。   只是在七天休息期结束的当晚,她离开的刹那,封政突然从她身后抱住她的腰道:“留下来陪我……”   后面的话,她没有听清。   他便又松开手,放她进入游戏了。   眨眼间,她来到新的世界。   这是一间网吧,灯光昏暗,数台电脑屏的光亮落在一个个坐在电脑前的人脸上,将他们的脸色照得忽明忽暗。   网吧内烟雾缭绕。   呛人的烟味钻入鼻腔,让沈容喉咙感到不适。   沈容坐的位置是网吧角落,身边有一个行李箱,箱上放了盆、牙刷、杯子、毛巾等物……   沈容低头看见自己邋里邋遢的衣服,从盆里捞出一块镜子打量自己。   头发乱糟糟的,满面油光,两眼无神,眼底有两圈乌青……   看上去,她像是一个住在网吧的网瘾少女。   “蓉姐奶我,蓉姐!我撑不住了啊!”   挂在脖子上的耳机里传出微弱的叫喊。   沈容戴上耳机,注意力落在电脑屏幕上。   就见一块古风场地上,五个小人打得难舍难分。   其中两个绿名小人的血条几乎见底。   看眼队伍信息。   这俩绿名小人是她的队友,而她正站在一边一动不动。   “啊!蓉姐,你在干嘛啊!”   耳机里传出一声尖叫。   绿名小人倒地一个。   对面的红名立刻集火仅剩血皮的另一个绿名小人。   这款游戏沈容没有玩过,但脑海里有游戏的玩法。   她道:“不好意思,刚刚卡了。”   而后迅速操作起来,飞快地将绿名小人血条奶满。   一番操作下来。   她和队友竟然2V3赢了对面。   耳机里响起队友大呼牛逼的欢呼。   沈容有点莫名其妙,说有事要做。   队友让她先忙,各自退了队伍。   沈容正要退出游戏,却见屏幕上跳出还有日常任务未交的提示。   她想了想,根据指引,选择传送到交任务的地方。   电脑屏幕在过地图时却突然一黑。   再亮起时,她原本所操作的身穿华丽服饰的小人,变成了断腿乞丐。正瘫坐在路边,表情呆滞地看着她原本操作的华丽小人在古色古香的广场上跑动。   沈容:?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次的游戏和游戏有关?   啊……感觉有点绕口。   沈容以前玩过游戏,知道这样是不正常的,准备打开面板联系游戏内的工作人员,却发现面板打不开了。   沈容打算退出游戏,发现游戏的退出面板也没了。   电脑屏幕上,断腿乞丐狼狈地倒在路边,仿佛在透过电脑屏幕盯着她看。   她细看那乞丐。   这乞丐,长得竟然和她有些相似。   “蓉姐。”   突然有人从沈容身后猛地拍了她一下。   沈容心跳一滞,头磕在电脑桌上,强烈的不适感从胸腔蔓延开来。   就好像她好几天没有睡觉,大脑眩晕,呼吸急促,心跳骤然加快。   沈容捂着胸口,眉头紧皱。   拍她的人笑嘻嘻地道:“不会吧?我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你这就被吓着啦?”   沈容抬眸看,是一个二十岁出头,顶着一头黄毛的男生。   她抬手,扣住男生的头往电脑桌上一砸。   男生痛呼,抬头瞪着沈容道:“你干嘛!”   沈容:“不会吧?我跟你开个玩笑,你这就生气啦?”   男生撇了撇嘴,道:“本来还说请你去吃饭呢……”   说话间,沈容的余光瞥见电脑屏幕,瞳孔逐渐放大。   男生说的话模糊在耳边。   电脑屏幕上,那个肖似她的断腿乞丐正像她一样捂着胸口,仿佛很痛苦的样子。   沈容移动鼠标,断腿乞丐根据她的操作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动。   断腿乞丐断的是左腿。   沈容站起身,跺了跺左腿,发现她的左腿像是残废了一样,不受控制。   她迈开步子,因着左腿无力,差点跌倒在地,幸亏她及时扶住了椅子。   黄头发男不再嬉皮笑脸,有些认真地问道:“蓉姐,你怎么了?”   沈容让他先别说话,看向电脑屏幕。   却见那乞丐跌倒在地,模样凄惨。   如果她没有椅子可扶,肯定也会像乞丐一样跌下去。   怎么回事?   难道电脑里的乞丐代表了她自己?   屏幕上,突然一群小人打斗着来到乞丐面前。   乞丐仓皇地往路边挪动,却躲闪不及,在慌乱之中被小人踢倒在地,被踩了好几脚。   沈容盯着电脑屏幕,乞丐被踩中的地方,她身上对应的各处也疼痛起来。   疼痛让她额头冒出薄汗。   她操作乞丐快速移动。   屏幕上突然刀光一闪。   乞丐被别人的攻击技能波及到,打飞出去,喷出一口血。   “噗——”   沈容一口血喷在电脑屏幕上。   乞丐晃悠了两下,倒在了地上。   电脑屏幕上跳出显示:   【你已死亡,请从头再来】   沈容头脑昏沉,眼前一黑,倒在了电脑桌前。   “蓉姐?蓉姐!”   黄头发男生慌乱地尖叫是她最后听见的声音。   随后,她失去了意识。 第234章 你已死亡14.2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沈容从黑暗中逐渐清醒,幽冷的风扑打在她身上。   周围有泥土和血腥混合的气味,还有风摇草木的沙沙作响。   她睁开眼,看见模糊的影像出现在青黑的天边。   影像中的人,像她先前从游戏里看见的乞丐。   乞丐此刻正身穿的她的衣物,躺在一张板床上昏睡。   乞丐周围有人影徘徊,听声音是那黄毛男生,还有网吧老板。   它们的对话混在风声里,遥远又虚幻。   黄毛男生道:“蓉姐不会是遇上那个网络传说吧?”   “我之前在贴吧看到,玩《溯缘》这款游戏的玩家,有好几个都遇上了这样的事。就是游戏有个NPC死了,他们也会突然晕倒。如果三天内醒不来,那这个人就真的会死了……还有亲身经历者现身说法呢!”   网吧老板道:“要是真有这种事,这游戏怎么还没被封查?这种事你可千万别出去乱说,小心别人举报你宣传封建迷信。”   黄毛男生挠了挠头,担心地看着床板上的乞丐,又蹙眉道:“我怎么觉得,蓉姐好像长得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呢?”   网吧老板道:“瞎说八道什么!我看你是和她一样,上网上太久,大脑不清醒了。她晕过去了,你也想晕?赶紧去休息吧!哦对了,你为什么叫她蓉姐啊?”   “我跟她是打游戏认识的。她最初的一个游戏ID,叫椰蓉太好吃啦。我们这群跟她认识得久的人,就都叫她蓉姐啦。”   沈容闻言,心莫名突突了一下。   她本来没把别人叫她容姐的事放在心上。   现在听他们特意这么一提,反而有些不安起来。   为什么游戏里会出现和她本名同音的一个称呼?   以前她的称呼都是和林湄这个名字有关的啊。   突然,脚上一痛。   沈容从思考中回过神来,垂眸。   一只雪白的兔子正把脸埋在她的脚边,啃食着她的脚踝。   这只兔子没有牙,咬不动她,只能用湿漉漉的口水黏了她满脚。   沈容挥开兔子。   兔子翻身倒在地上,竟长有一张人脸!   那人脸光秃秃的没有毛发,双目赤红,唇瓣像兔子一样开裂,嘴里没牙,垂涎地盯着沈容。   沈容踢开它。   它转身跑走,声音尖细地叫喊:“你跑不掉的!等我回来,我就吃了你!”   兔子蹿入草丛不见了。   沈容低头打量自己。   她穿一身破衣烂鞋,身上有伤,左腿像是骨折了,腿骨在皮肉里弯折,皮肤一片青紫发黑,仿佛快要坏死。   她这是和游戏里的乞丐交换身份了?   那她现在该做什么?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树木稀疏的山坡上,从此处眺望,能看见山坡下有一个灯火通明的广场。   那广场看样子有点眼熟,就像是游戏里的那个广场。   沈容记得,广场上有一排告示栏,那是发布任务的地方和活动公告的地方。   到那里,或许能看到逃离这里的信息。   沈容沉思起来:刚刚看到的影像,应当是现实中与这里同一时间发生的事。   黄毛男生说,要在三天内复活……   她记得晕死前,电脑屏幕上显示【你已死亡,请少侠重新来过】。   但她的海幽种属性却没有出现死亡提示。   她现在到底是死了,还是待死状态?   沈容茫然了一瞬间,立刻反应过来不能呆呆地站在原地浪费时间。   她掰断一根粗壮的树枝,杵着树枝当作拐杖,一瘸一拐地往广场走去。   脚踏入草丛之中。   草叶突然黏糊糊地缠上她的双腿。   她低头,就见那一根根草叶上,竟是一只只没长牙的人嘴,正缠着她的脚在啃她。   她踢开草叶,见草叶反面是一双双人眼。   人眼弯成弯月状,笑眯眯地看着她。   那些被她踢开的嘴草喊道:“你跑不掉啦!你会被我们吃掉,被我们吃掉!噗嘻嘻嘻……”   沈容踩踏着这些草,加快脚步往广场上走去。   夜风在她身边环绕,带来风声却是:“留下来,留下来,和我们一起死在这儿吧。”   天上闪耀的星星突然变成无数双眼睛。   黑白分明的眼珠盯着她,跟着她的走动而转动,像是从四面八方包围了她。   沈容不听不看,一个劲儿地往广场走。   天边明亮的圆月逐渐被乌云遮蔽,黯淡下来。   广场上的光竟随着圆月的黯淡变得越来越模糊。   就仿佛一道通往广场的无形之门正在对她缓缓关闭。   夜风更甚,呼呼在她耳边叫嚣。   “留下来,死在这。”   “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在这儿!”   “别走,别走啊,和我们一起死在这儿啊!”   草叶疯狂纠缠她的双脚,啃食她的皮肉。   不疼,却黏腻地让人恶心。   沈容想动用海幽种属性,脑海里却跳出信息:   【正在突破中……】   突破中,什么意思?   海幽种属性被封住了,正在尝试突破吗?   她又尝试用卡牌和打开空间取伪浮沉镇海剑。   眼前却跳出:   【这只是开始,需要玩家靠自己的努力成功到达广场。   失败则死。】   沈容蹙眉,干脆不顾左腿的疼痛,一头从山坡上栽下,往广场滚过去。   她滚到广场边缘,踏入广场的瞬间。   黯淡的月光再次亮了起来,眼前的广场灯火幢幢,热闹非凡。   沈容松了口气,杵着拐杖来到广场的告示栏前。   周围衣着干净整洁的侠士们都用嫌弃的目光扫了她一眼。   沈容心下疑惑:这群人不是被玩家操纵的角色吗?   它们怎么会有这样的表情?   她不动声色,继续查看告示栏。   告示栏上写到:   【生死有命,不甘轮回,来此一渡,或生或死。】   下面有一个任务:   前往续茗山庄,完成山庄发布的任务,一切皆可重来。   任务奖励:【轮回转命丹】   沈容领取了任务,余光留意着周围。   发觉周围本该受玩家操纵的角色,好像都是在这个告示栏前领取任务的。   他们也是在领取和她同样的任务吗?   他们不都是被操纵的角色吗?为什么会想要轮回转命丹?   轮回转命……   沈容瞳孔微缩:难道游戏里的NPC靠那丹药,和她换了命,她才会来到这个游戏世界的吗?   这群游戏角色,有了自主意识?   沈容正疑惑,身边响起一道女声:“你也太惨了,怎么会俯身在这副身体上?你自己创建的角色呢?”   沈容闻声转头。   是一个身穿黄衣,模样娇俏的女生在和她说话。   沈容装作茫然无措的样子,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是不是你去祭拜的时候不诚心?惹怒了缘女?”女生道:“赶紧出去,再诚心祭拜一下吧。你这样怎么玩呢?打副本都没人会带你的。”   说罢,女生和她的同伴走了。   祭拜,不诚心,玩,打副本……   这些词让沈容心中疑惑更甚。   难道只有她一个人是“死”后才进入这游戏的,而他们都是通过“祭拜”进来玩的?   沈容思考的同时也不敢耽搁时间,根据任务指引,往续茗山庄去。   续茗山庄离这儿很远。   沈容用了乞丐衣服口袋里仅有的几个铜板,坐上马车去续茗山庄所在地图。   马车车夫就是正常的NPC,只会说机械的话语。载着她在地图里东奔西跑,奔向一个又一个传送点,辗转往续茗山庄去。   沈容经历过战乱、主城地图,也经历过风景如画的地图。   坐在马车上她没再看到那些诡异地场景,天上的星星也不再是一双双眼睛。   如果不知道自己可能会死在这儿,而且海幽种属性也暂且被封印,她会觉得呆在这儿玩还挺好的。   又一个传送点后。   一个晦暗如死亡世界的场景出现在沈容眼前。   “不好!跑到李王城来了,之后的路你得自己走了,少侠自求多福吧!”   车夫满面惊恐地丢下马车和沈容,从传送点跑了。   阴森诡谲的冷风在身边呼啸,就连马都在害怕地颤抖。   沈容位于一座破败的城门前,抬头看,城门顶部挂着一块布满蜘蛛网的牌匾。   血红蜘蛛在牌匾上来回爬动。   牌匾上是三个被血染成暗红的繁体字——李王城。   沈容驱动马车前进。   马两腿一软,跪倒在地。   她只得跳下马车自己杵着拐杖前进。   她迈开步子,马立刻转头从传送点跑了。   沈容:“……”   这马还挺聪明。   “可怜的孩子,你要去哪儿?”   苍老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沈容闻声望去,一位满脸褶皱的驼背老妇人正站在路边,身背污浊的布袋,用浑浊的双眼看着她。   沈容答道:“去续茗山庄。”   老妇人定定地看了沈容一会儿,道:“你也是被带到这儿来的吧?哎……要是三日内逃不出去,你可就要被永远留在这里了。”   老妇人对沈容招手,道:“跟我来吧。想要去续茗山庄,就得进入李王城,找到李王城内的传送点。李王城的大门不是那么容易开的,我知道小路,我带你去。”   幽暗的天地间,老妇人形同鬼魅,十指间满是污秽,同情地看着沈容。   沈容没有跟上她,询问她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份的。   说话时,她暗暗尝试驱动卡牌和海幽种属性。   属性仍在突破中,   卡牌显示解封百分之三十。   空间显示解封百分之三十,并让沈容划分解封范围。   这是从未遇到过的状况。   沈容始终让自己的头脑保持冷静,不敢慌乱。   直觉告诉她。   一旦慌乱,就是死。   这次死,能否重新来过,就是个未知数了。   她将解封的空间范围划在伪浮沉镇海剑周围,这里存放的全是卡牌,符咒等道具。   她取出一张治愈卡牌,悄悄治愈好自己的瘸腿。   老妇人叹道:“我见过太多像你这样的可怜人了,自然就知道你从何而来,又是为何而奔波。”   沈容打量着老妇人,目光在她肩上背着的破布袋上停留,问道:“老婆婆,能给我看看你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吗?”   老妇人低垂眼帘,道:“年轻人,你这要求不太礼貌啊。”   沈容诚恳道:“抱歉,我只是有点害怕,想要确保自己的安全而已。”   老妇人冷哼,扛着布袋道:“那你就自己想办法进入李王城吧。”   沈容目送老妇人远离,发觉老妇人背着的布袋似乎在鼓动。   仿佛有某种生物在其中挣扎。   沈容心中猜测到那里面可能是什么,不想管,正要走向李王城大门,手腕处突然一凉。   垂眸看,是一道蛛丝落在了她手上。   她扯开蛛丝,手腕上却留下了一道细痕。   倘若不是她属性有提升,可能根本察觉不到这细痕。   思考片刻,沈容转身追上老妇人,道:“老婆婆,抱歉,我不该怀疑你。”   老妇人冷哼着停下脚步。   一转脸,强劲的风雪如霜刀利刃般朝她刺来。   沈容:“我该确信你就是没安好心。”   老妇人瞪大双眼,浑浊的双目霎时间变得如同牛眼。   驼峰般的脊背像气球一样爆破开来,喷出八只蜘蛛般长着毛发的细腿。   细看那细腿,却又是一条条黏着血肉的人类白骨。   老妇人一晃脑袋,嘴巴整个裂开,将脸分成了两半。巨大的嘴里长了三圈牙齿,三只如同水蛭般的舌头。   它一个急退避过风雪,扛着布袋道:“年轻人,我都已经放过你了,你怎么还穷追不舍呢?”   沈容举起有细痕的手腕,道:“这就是你的放过?”   老妇人仰头张狂大笑,道:“年轻人,你要是不这么聪明,还能多活一会儿呐。”   说罢,它裂开的嘴里朝沈容喷出一团雾气。   雾气四散开来,竟是团成一团的巨大蛛网。   沈容取出浮沉镇海剑与一张控小鬼牌,用剑破开蛛网,疾步冲向老妇人,将控小鬼牌洒向它。   老妇人愕然一瞬,冷笑道:“没想到你个瘸子竟是有本事的。”   它将布袋抛向沈容,道:“再会吧!”   阴森狂风骤起,卷走了控小鬼牌。   小小布袋朝沈容扑来时,却在不断变大。   布袋里的血肉碎块朝沈容身上洒来,沈容连忙侧身躲避。   反手用剑砍向布袋。   布袋里却突然冒出四条长毛的白骨腿,将一个血淋淋的东西朝沈容砸来。   沈容再次避开,定睛一看,那血淋淋的东西竟是一个人的下身。   她想到了布袋里装的可能是人,没想到布袋竟会吃人。   这人刚死,在森冷的夜风里,血肉还在冒热气。   长腿的布袋趁此机会想溜,沈容运气挥剑。   霎时间空气仿佛都被凝结,寒冰在地上极速蔓延,冻住了布袋鬼的四条腿。   沈容走向布袋,布袋瑟瑟发抖,像是讨好般呕出一大堆东西。   一块块新鲜血肉从布袋里掉出来。被血染红的碎衣服和肉骨混在了一起,像是被搅拌机打碎了似的。   “当”一声,一块硬物砸在骨头上。   那是一个灰扑扑的手镯,没有沾染丝毫血迹。   沈容下意识回眸看了眼那新鲜的下身体,再看这手镯,明了了死者的身份。   死的是一名手镯区玩家。   玩家进入这游戏世界,几乎没有卡牌可用,只能靠肉身和脑力与老妇人相搏……老妇人还是名鬼兵级以上的鬼怪。   这名玩家死得快,不是不能理解。   只是这手镯……   要不要捡呢?   对于普通玩家而言,捡了他人的游戏信物,等于死亡。   但沈容避免过一次死亡,她不知道捡了手镯后会不会也能平安。   如果她成功捡了手镯,她将可以拥有两个身份。   以后既可以扮作手镯区的玩家,也可以扮作戒指区的玩家……   这真是让人心动。   沈容犹豫片刻,将控小鬼牌贴在了布袋鬼身上,命令道:“你把这手镯收回去,从此以后你就跟着我。不许将手镯在除了我以外的任何生灵或亡灵面前显露出来,宁死也不能!”   她要等海幽种属性解封后,再试一试捡手镯会发生什么。 第235章 你已死亡14.3   布袋鬼不会说话,连连甩动布袋,表示“遵命”   沈容领着布袋鬼向李王城大门走去。   李王城的大门虽是双门紧合,但门上的破洞足以让人钻过去。越靠近大门,门内阴风从破口中穿过而发出的呜咽越发清晰森冷。一声声呼啸仿佛有鬼在哭。   沈容:“刚刚那个老妇人说,李王城不是轻易能进的,这话是真的吗?”   她回首看布袋鬼。   布袋鬼鞠躬似的点着头,整只布袋都在前后摇摆。   沈容闻言,加强警惕,放慢了脚步。   走至门前,风中的血腥味和尸骨腐臭味却飘散了。   一股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在沈容身边环绕。   门内隐有热闹的叫卖声和孩童嬉戏的笑声。   沈容弯腰,透过门洞向城内看,看到的却是一片清冷颓败的景象。   城内房屋多已坍塌烧毁,到处是碎石与破损的杂物。整座城像是沉浸在一团灰色雾气之中,到处都是灰蒙蒙的。   不仅空无一人,连鬼或尸骨残骸都没有。   那些热闹声音就像是不得窥视一般,在沈容看向城内时也消散了。   只余香甜气息还在萦绕。   滴答——   突然,一滴青黑黏液自城门上滴在沈容颅顶前。   她要是再把头往前伸一点,这液体肯定就会滴在她头上   沈容抬头看了眼城门。   城门顶部像被涂抹了一层潮湿的沥青,数滴青黑黏液泫然欲滴。   沈容细看青黑黏液上悬着的滴珠。   滴珠排列出的位置有些奇特,就仿佛一块特殊的布阵图。   沈容盯着青黑黏液观察,黏液上的每滴滴珠都像是要马上滴落下来,却又悬了很久而纹丝不动。   “年轻人,你是想要进入李王城吗?”   正当沈容观察黏液时,城内的灰雾中走出一位老者。   沈容闻声抬眸。   老者身穿布衣,面容慈祥,看上去像是一名质朴老汉。   无法开启海幽种之瞳辨别老者是人是鬼,沈容便只能靠观察。   老者杵拐靠近,道:“你是想要去续茗山庄吧?来吧,我带你过去。方才我刚刚带了一个人进入去往续茗山庄的传送点呢。你要是来得早,正好带你们一起去了。”   沈容对老者礼貌微笑,回头问布袋鬼道:“这人你认识吗?”   布袋鬼摇头。四条腿在地上飞快滑动,写出字来:“麻婆从来没带我进入过李王城,里面的一切我都不熟悉。”   “麻婆说。李王城里全是凶狠的恶鬼,我要是进去,它们会不念同是鬼的情分,把我也给吃掉。”   沈容心想:麻婆?就是那老妇人鬼怪?   它说的话,怕不是为了让布袋鬼不乱跑而吓唬布袋鬼的。   布袋鬼划字期间,老者已来到门前。   沈容察觉到靠近的气息,回头看老者。   老者像是没看到布袋鬼,对沈容摇头叹道:“不属于这里的可怜人,你的时间不多了。到了续茗山庄,你还要完成山庄的考验,才能拿到轮回转命丹呢。别傻站着了,跟我来吧。”   滴答——又一滴黏液滴落在地。   沈容和老者同时抬头看。   沈容记下了先前滴珠的排列,现在黏液滴下了一滴滴珠,她再看,滴珠排列竟与原先的不差分毫。   沈容心想:看来这滴珠真是某种暗示。   是什么暗示呢?   沈容余光留意着老者的神情。却见老者眯起双眸,眸中无光,暗如深渊。   沈容客气道:“谢谢老爷爷,不过我还是不麻烦你了,我自己走吧。”   她避过老者,打算从另一扇右侧门的破口处进入李王城。手背在身后示意布袋鬼跟上。   门内老者道:“年轻人,你不信我。”   沈容:“抱歉,刚刚才被暗算过,不敢信。”   老者冷哼,瞪了沈容一眼,转身离去。   沈容留意到它离开的速度比来的时候要快。心下正疑惑,转到右侧门朝里看,却发现老者已然不见。   不对劲。   就这么几秒的时间,老者不可能凭空消失。   沈容大脑飞速运转,立即又跑到左侧门的破洞处看,老者虽然走远,但还在。   再看右侧门,老者又不见了。   她懂了:老者释道心她根据它看出两道门的不同,所以才加快脚步跑的吧。   可惜,它还是跑慢了。   两侧门内看到的李王城,都是一样的颓败荒凉。唯一不同的是,右侧门看到的李王城中的雾气,比左侧要干净一些。   抬头看城门。   右侧门头上的黏液,是青白的颜色。   与那青黑黏液相比,就仿佛青黑是黑夜,青白是白天。   沈容心中已有计较,未保稳妥,祭出占卜卡牌。   她道:“我认为两门分阴阳,我按我的想法走,结果如何?”   占卜卡牌金光微闪,显示:平。   不是凶,就已经代表她猜对了。   左侧门,是阴路,鬼走。   右侧门,是阳路,人走。   李王城必有危险,不可能一路顺遂,能得平,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   沈容记下右侧门头的滴珠排列方式,带布袋鬼从右侧门进入李王城。   布袋鬼对右侧门有些排斥,这更让沈容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跨入李王城,气味香甜的风中多了一股鱼的腥味。   沈容站在门口,没有贸然走动,而是先观察地形,   李王城的石路由一块块大理石拼凑,分成数个宛若棋盘的格子。   沈容将黏液滴珠的排列与这棋盘般的石格对应上,发现可行。   她便按照滴珠的排列,在石格上走动。   “哎!”   身后传来一道男声。   沈容回头,是一名穿着时装的玩家角色。   他笑嘻嘻地问道:“你也是玩家吗?”   沈容没有直接回答,指着他问道:“这是你创建的角色吗?”   男人道:“是啊。我刚到这游戏世界,这角色就被击杀了,然后我就被带到这里来了。”   他跨进李王城,走近沈容,笑道:“不管我们是否对立,目前我们对这里什么都不了解,又不能使用卡牌,还是先结伴而行,离开这里再说吧。”   沈容垂眸看他的脚步。   他完全是按照她走的路线走过来的。   没有询问,没有迟疑,便敢走她走的路线,也许他早躲在暗处偷窥了好长一段时间。   张口就问是不是玩家,不一定是傻白甜,也可能是笑面虎。   沈容对他微笑道:“好。”   男玩家指着沈容头顶的ID,道:“我就叫你的ID湄湄,你就叫我的ID石鑫吧。”   “湄湄,咱们走吧,这里的雾气变浓了,不能在此耽搁时间。”   石鑫的笑语里添上几分认真,目光锐利地环顾四周。   沈容发觉,他有意无意地无视了跟着她的布袋鬼。   聪明人,不多看,不多问。   希望,他不是与自己对立的玩家。   沈容心思百转,继续按照滴珠的排列走动。   石鑫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哎!”   身后又传来一声呼喊。   沈容和石鑫回头,就见门外站着又一名穿时装的男角色。   沈容皱眉,心想:不会吧不会吧?大家都是用本来的角色,就我一个变成了瘸腿乞丐?   那男角色没说自己是玩家,只是道:“你们是要去李王城的传送点吗?可以带我一起吗?我要通过传送点去打副本。”   石鑫冲男角色挥手道:“可以啊,你快进来吧。这里的雾气变重了,可能是某个危险的时间点快到了。要是在那个点之前到达不了传送点,我们可能就要留在这儿,等待危险时间点过去才能继续行动了。”   石鑫连连催促,那男角色连忙跑进来,没按照滴珠的排列跑动。   他一脚踩错,疏忽间大地震颤,地面崩裂。   一条巨大的鱼凭空碎裂的地面飞出,一口将男玩家吞入腹中。几秒后,大鱼吐出一地黏着血肉的白骨,回头看了眼沈容和石鑫一眼。   大鱼仿若一座山般给沈容带来极大的压迫感。   它顶了一张人脸,目光垂涎地在沈容身上转了转,长舌舔了舔带血的嘴唇,一头又钻入了地里。   被它吐出的那堆白骨丁零当啷地响起,活泼地跳动着,融入了地面碎裂之处,将地面恢复平整。   若不是空气里多了一丝血腥味和更加浓重的鱼腥味,这里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石鑫惋惜地叹道:“真可怜……”   沈容继续走路,没有搭理石鑫。   要不是石鑫一直催促男玩家,男玩家不会那么急切地跑动。   石鑫这是想用别人的生命,来试探走错路的后果。   石鑫追上沈容,道:“我也没想到会这样。不过他说是来打副本的,应该只是这个世界普通玩游戏的人。这对他们来说只是游戏,死后还是能回营地复活的吧。”   方才那玩家分明是不愿透露身份才不承认是玩家的。   沈容就不信石鑫没看出来。   她本就没打算和石鑫过多交流,态度一如既往的冷漠。   但石鑫却仿佛敏锐地察觉到了沈容警惕的情绪,一直跟在沈容身后解释,仿佛他真的很单纯无辜。   沈容充耳不闻,在雾气浓重得化成灰色之前,终于看到了李王城中的传送点。   “湄湄。”   一道力度突然拍上沈容的肩膀,沈容正抬腿准备落脚,因这一力度,差点踩错位置。   她的脚偏离了几分,但还好仍是踩中了点。   沈容平静地回头看拍她的石鑫,笑问道:“有事吗?”   仿佛并不生气。   石鑫道:“抱歉,我只是想在进入传送点之前感谢你几句。没想到会害你差点踩错。”   沈容莞尔,大方道:“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你是处心积虑的。   沈容心中冷笑,表面温和道:“不过如果你想感谢我、补偿我的话,就给我一样东西吧。”   石鑫眉眼间闪过一丝严肃提防,笑道:“什么?”   霎时间,沈容取出伪浮沉镇海剑,冻结地面,剑砍向石鑫的同时,沈容命令布袋鬼围堵他。   她冷声道:“把你的命给我。”   他害别人,那是他和别人的恩怨,她不会掺和。   他害她,那她必要让他为此付出代价。   石鑫仓皇后退,想按照原路退回。   布袋鬼却早已用四条腿堵住了他的去路。   沈容:“布袋鬼,吃了他!”   布袋鬼扑向石鑫。   石鑫笑容变得阴沉,道:“湄湄,我记住你了!”   沈容:“我也记住你了。我知道你今天不一定会死。但你记着,以后要么绕着我走,要么做好准备,被我打到魂飞魄散。”   石鑫勾唇,祭出卡牌打碎冻结他双脚的冰,一个翻身,连跳四格避开布袋鬼,隐入浓雾之中。   “我今天不是不一定会死,而是一定不会死。”   沈容轻笑。   下一秒雾中人影发出慌乱地低呼,身形僵硬。   “你!”石鑫看向沈容错愕不已。   她竟然早就利用浮沉镇海将四格外的格子冻出了冰面。   他是踩中了格子,但脚在冰上一滑,便滑到了范围之外。   沈容淡然收剑。   人脸大鱼跃出,将石鑫吞入口中。   再被吞的一刹那,石鑫听见她的声音:   “我一向喜欢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他目光滞住,心下骇然,瞳孔颤动。   她这话的意思是说,她从一开始就打算让他走错路,葬身鱼腹。   因为他就是想那般害她的。   只不过,他的谋害失败了,她的反杀成功了。   沈容领着布袋鬼,头也不回地往传送点走去。   身后有大鱼沉重落地的声音,还有一道诡谲阴柔的话语:   “我看来看去,还是觉得你最好吃。”   “我在这儿等着你。”   沈容回眸,就见大鱼的人脸竟逼近她身后,离她的后背只有一指距离。   这么一转眸,差点撞上它硕大恐怖的脸。   它身上黏湿的腥味几乎染到她身上。   它嘴角扬出诡异的笑,钻回了地里。   大鱼吐出的白骨将地面抚平。   沈容收回视线,眼帘低垂。   短短时间,死了三名玩家了。   石鑫为何要对其他玩家下杀手呢?是不是这游戏还有什么隐藏的规则,是她不知道的?   沈容怀揣着疑惑走入传送点。   金光一闪,她来到清明的世界。   碧蓝苍穹下,一座白金宫殿耸立在云间。远看宫殿如白玉做成,仿若仙宫。   传送点周围有茶铺和身穿白金劲装的NPC在巡逻,看上去一派和谐平静,和刚刚的李王城完全是两个世界。   沈容上前询问如何去续茗山庄,恰好劲装NPC就是山庄弟子。   他们询问清楚沈容的来意,吹了声呼哨。   下一秒,一只巨大的金羽凤凰落下。   沈容默默感慨:这续茗山庄看上去好像很了不得的样子,竟然骑凤凰。   她对弟子道谢。   却见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凤凰。   沈容:?   “这不是我们叫来的。”   话音刚落,一只足够载两人的棕色鹏鸟落在金羽凤凰身边。   与凤凰一比,鹏鸟看上去过于寒酸了。   弟子指着鹏鸟道:“这才是我们叫来的。”   “怎么回事?庄主的凤凰怎么会落在这儿?”   “庄主是派凤凰来接人的吗?”   “不可能,庄主所用一切物品,都不许任何人触碰,更别提他的凤凰了。”   几名弟子丢下沈容激动又疑惑地絮叨起来。   金羽凤凰对沈容低下头。   几名弟子嘴巴咧成0型,当即恭敬弯腰,对沈容做出“请”的手势,道:“贵客,这是庄主特意派来接您的,请!”   沈容疑惑了几秒,脑海里浮出一个名字,嘴角不自觉上扬。   她坐上凤凰,跟着她的布袋鬼则坐上了鹏鸟。   凤凰振翅飞入云霄,瞬间将鹏鸟丢得看不到影子。   速度太快,沈容连忙抱紧凤凰的长颈。   然而下一秒,身下的凤凰却化作了人形,在云霄中将她搂入怀中。   沈容愣了一下,抬眸看他,唤他的名:“封政。”   “我在。”   封政眼眸带笑地搂紧沈容,不急不慌地领她往山庄走去。   沈容:“你是庄主的凤凰?”   封政:“我是庄主。”   他领沈容俯瞰山庄,指向白玉宫殿后一颗巨大的血色梧桐上的金凤,道:“那才是凤凰,不过我从来没骑过。”   他看向沈容,颇为认真地道:“我不想用那种姿势亲近除你以外的任何生灵亡灵,也不想你那样亲近除我以外的任何一切。”   所以,他亲自来接她了。   沈容:“……”   虽然知道他只是在直白地说出想法,没有其他意思,但这话还真是……   让她有一丝熟悉感。   ——我只是不想你亲近除我以外的一切,所以我才做那些事。   ——我不会亲近除你以外的一切的,你让我去找别人做朋友,我办不到!   说这些话的,是柔柔。   沈容有一瞬间失神。   感到自己的手被握紧,她垂眸看,握着自己的手,手骨修长,比自己的手大出不少。   是男人的手。   她想:他在这个世界和之前一样,是在女扮男装吧。   封政将她搂在怀中,她脸贴在他胸前。   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胸膛是硬的。   沈容以前从不不在意这些,现在倒是时常会留意他的一些事。   可能,是因为有一点喜欢上他了吧。   封政带她在山庄宫殿顶落下。   沈容说起正事,问山庄会发布什么样的任务给她,她要尽快完成任务,取得轮回转命丹。   封政眼眸微弯,笑着黏上她,搂紧她,将她整个圈在自己的怀抱间,道:“留在这儿陪我,不好吗?”   他轻撩起她鬓边散乱的头发,在指间缠绕玩弄,道:“有我在,你可以一直留在这儿,不会死,不会受伤,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他的语气和神态,都带有极强的压迫感。   沈容捧起他的脸,眸光清明的与他对视,道:“封政,之前在休息区,我快要离开的时候,你跟我说让我留下陪你,之后你还说了什么?我当时没听清,你能再跟我说一次吗?”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了?”   封政的眼神有些幽远,像在回忆。过了一会儿,他道:“我说过吗?我记不清了。”   他凝视沈容,又笑起来,道:“你是在担心我吗?”   他纤长的手指插进沈容的发间,慢悠悠地帮她梳理头发:“这是不是说明,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更喜欢我一点?”   “你想象中的我,有多喜欢你?”   封政迟疑了一下。   他本以为她很喜欢他,只喜欢他。   但最近随着“变化”的开始,他越来越清楚地感觉到,她没那么喜欢。   他想,她对他的喜欢,可能只有指甲盖大的一点点。   不过他已经很开心了。   就算只有那么一点点,她也是喜欢他的。   封政莞尔一笑,道:“我很想你能永远比我想象中的更喜欢我,只有一点点也行,那样我就很开心了。”   沈容心下一软。   好像这时候才感觉到,他有多爱她。   可惜,他们相识在这危险的游戏里,她不得不始终在感情中保持理智。   她握住他的手,道:“你不说的事,我不问,带我去领任务吧。”   封政垂眸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有些娇嗔似地道:“你要是很喜欢我,就不会这么不在意了。”   以前这些话,他是不愿意挑明的。   但现在……   他想挑明。   他已经忘了,为什么会喜欢她,初次见她时,她是怎样的。   只是无论身体还是直觉,都在爱着她,所以,他爱她。   爱从何而起?他记不得了。   再往后,他可能会连为什么要做出“变化”来帮她,都无法理解吧。   他或许该改变“变化”的步骤,虽然会比较麻烦。   封政握紧沈容,眸底幽暗如渊,领她往山庄生长着血色梧桐树的后院走去,道:“轮回转命丹,是给垂死的活人用的。”   “意为不入轮回,死路转命。”   沈容若有所悟。   所以,她现在其实没有真的死亡,只不过是濒死状态。   沈容又问封政还有什么别的信息可透露吗?   封政目视前方,有一瞬间怔神,过了会儿,侧身靠在沈容身上,道:“记不清了。”   像在撒娇似的。   他对她的态度大体是和往常一样的。   但沈容总能感觉到,他的黏人有时会带有一种可怕的压迫感。   沈容抬手拍了拍封政,道:“记不清就不说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封政摇头,抱紧她的手臂道:“我要陪着你。”   沈容沉默片刻,道:“好。”   去往后院的路,有许多山庄弟子NPC和来做任务的游戏角色。   看到宛若谪仙一般的庄主黏着一个小乞丐,都瞪大双眼,满面惊讶和八卦之色。   有人上前来借着打招呼的功夫来询问。   往常封政不会理会,甚至会觉得这人碍事,打扰到他和沈容亲昵了,想暗地里除掉问话的人。   但现在嘛……   封政目光扫视周围,搂紧沈容介绍道:“这是我夫人。”   沈容没有否认,她感觉封政的身体有些不自然的僵硬。   抓紧封政加快脚步离开。   封政被沈容拉着走的同时,还在对周围道:“记住,这是我夫人。下次,我不想再从任何人那儿听见讨论她是谁的声音。”   “她是我夫人。”   众人愣了一下,明白过来,连忙应是。   庄主这话的意思,是要他们出去散布消息,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乞丐”是他的夫人。   沈容带封政到一处安静地方,停下脚步,问道:“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封政抓住沈容的手,覆上自己的小腹,道:“我这儿疼。”   沈容:“……”   她收回手,道:“回去好好休息。”   封政这次竟不再非要跟着她,点头应是,道:“待会儿来看我,不然我又得自己来找你了。我也想让你主动找我一次。”   沈容感觉有点微妙,点头答应,转过身往后院继续走。   封政看了会儿她的背影,喉间一口腥甜上涌,瞬移回到圣殿,一口血喷在地上。   奇特的香味弥漫开来。   门徒们瞬间来到圣殿,就见圣殿还如往常,那滩血已被处理。   第一门徒嘴唇颤了颤,还是硬着头皮道:“主人,你……”   封政抬手,无形的力量扼住第一门徒的喉咙。   他起身,步履之间消失不见,像是担心自己忘了不休息便要离去的原因般,自言自语道:“我说过让她办完事来找我,万一她来找我时看不到我,那就不好了……”   “我要去等她……”   他心情还不错,才没有重罚第一门徒的多嘴。   门徒们都知道他不错的心情是为了谁。   祂们望着空荡荡的圣殿,无言。   祂们的主人无生无死,无伤无病,吐血也不是因为伤,而是因为“变化”。   但祂们是他创造出来的,祂们能有如今的地位,皆因他的赐予。   看他这样,祂们还是……有些心疼。   *   沈容还在思考着:他是神,总不会是生病了吧?小腹怎么会疼呢?   小腹……难道是丹田?   沈容回头看了眼封政,发现他竟然已经不见了。   她想着待会儿去看他,再问清楚好了,走入了后院。   后院之中香甜气息弥漫,血色梧桐页铺了满地,仿佛洒了满地的血。   这香甜气息……   和李王城的好像! 第236章 你已死亡14.4   微风拂过,血色梧桐树上的金凤被从沉睡中唤醒,发出啸叫。   陆续有人穿过门廊来到后院,在满地血色落叶的边缘站定。   沈容环望身侧,竟有数十人之多。   这些人该不会都是玩家吧?   她正疑惑,一老者声音自上空发出:“我知今日诸位少侠都为取得轮回转命丹而来。只是诸位有所不知,续茗山庄所发布的任务,皆是为了铸造轮回转命丹。”   “也就是说,只有你们完成了一系列任务,我续茗山庄才能造出丹药当作奖励赠与你们。”   “轮回转命丹一日只能造出一枚,先完成任务的人先得。今日任务完不成便会作废,明日只能从头再来。废话不多说,下面我将发布第一项任务。”   沈容眼前跳出一个任务框,上面显示:   【前往李家村,取得长生柱】   沈容刚准备点下确定接取任务,却留意到与她站在一起的人们在领取任务后接二连三地消失。   她答应过封政要去找他的。   但轮回转命丹需要争抢,晚一会儿接任务,会不会耽误时间?   沈容犹豫了几秒,身边人已经所剩无几。   空中声音催促道:“还不快去完成任务?你们当中有人若是三日内得不到轮回转命丹,可是要命丧于此的啊。”   嗯?这话的意思是说,并非所有人夺取轮回转命丹都是为了保命?   也就是说,这些夺丹的人,并非都是玩家?   那他们为何要夺丹?   夺丹这个任务,是否跟这场游戏的剧情有关?   沈容思虑片刻,退出后院,道:“我待会儿再来接任务。”   老者不发一言。   沈容感觉到有一目光追随着自己,直到她转过弯去,看不见后院,那目光才消失。   沈容询问续茗山庄弟子,让他们带她去找封政。   弟子将沈容带到内院,封政正在一处卧房里等着她。   沈容上前,问道:“你身体还好吗?”   封政拉住她的手,笑道:“你一来就关心我,而不是急着问我让你找我有什么事,然后赶回去做任务……我很开心。”   沈容:“……”   他仿佛是在用现在的她,来控诉过去的她对他有多冷淡。   封政牵着她,引她到桌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道:“我让你找我没有特别的事,只是想请你来陪陪我,喝完这杯茶再走。”   封政方才的话说明他知道任务流程,知道轮回转命丹需要夺取。   但他却不慌不忙地拉她在这儿喝茶……   沈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心思摇摆不定,最终还是倒向了——她相信他,不会害她。   心中有了肯定的倾向,沈容心念一动。   她不仅是慢慢地对他动了心,现在,也愿意尝试相信他了。   转变也许是一瞬间的事,但是转变的原因不是一瞬间就能达成的。   是他过去为她做的种种,在此刻让她稍微卸下了一些防备。   沈容:“我带来的那个布袋鬼呢?”   封政招手,一名弟子立刻将布袋鬼带到。   他双眸柔和的看着沈容,眼里有星光,但却像蒙上了一层雾影般,模糊不清。   让她看不清他的眼神了。   沈容收回打量封政的视线,查看了一下自己的海幽种属性和卡牌。   属性还在突破中。   但是卡牌已经解封百分之七十。   空间也解封了百分之七十。   沈容划出空间解封范围,命令布袋鬼在她不在的时候,留在这里哪儿不许去。并问布袋鬼道:“你听说过轮回转命丹吗?”   布袋鬼摇头。   沈容:“那你听说过李家村吗?”   布袋鬼的布袋身体晃了晃,四条腿在地上乱踢。像是想写字。   但可惜脚下是大理石地板,不是沙子。   封政手轻挥。   院中花繁叶茂的一片花丛被全部连根拔出,显露出一片泥土地。   布袋鬼立刻跑到泥土地上写写画画。   沈容对封政道谢。   封政握紧她的手,弯腰逼近她的脸,道:“要是你的道谢,能附带一点谢礼就好了。”   沈容会意,嘴角微弯,摸了摸封政的脸,唇瓣飞快地在他脸上一触即离。   她松开他,笑道:“我去看布袋鬼写了什么。”   “嗯。”   封政手轻抚被亲过的脸,她唇瓣的柔软温热仿佛一直残留着。   他唇畔挂起餍足的笑,闭眼掩住眸中晦暗。   她不知,他有一瞬间,是真的想从中作梗,让她完不成任务,永远陪伴在他身侧的。   这世上无任何生灵或亡灵能威胁到他。   她留在他身边,与他一同回圣殿,在他的庇护下,从此不仅无需再受游戏限制,就算她想要神域诸神伏在她脚下,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只是,他总记得她好像有事要做,一件只能她自己去做,她才能开心的事。   是什么呢?   又忘了。   封政注视着沈容专注的模样,不停地告诉自己:   我爱她。   我得放开她。   布袋鬼在地上写下的回答,沈容仔细查看。   “听说过李家村。除了李家村,还有个王家村。这两个村子紧靠在一起,我听麻婆晚上做梦,自言自语的时候说过。”   “麻婆说,对不起,对不起,我阻止不了他们,我也不想的。为了两个村子的亲人朋友,你就安安分分地呆在那里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我问过麻婆她做了什么梦。但是麻婆说她根本没做梦。她好像记不得做梦的事。”   沈容沉思,打量布袋鬼,又道:“跟我说说你的事吧。”   她本以为布袋鬼只是一无名小卒,现在看来,它和那位麻婆,很有可能都是剧情中的关键人物。   布袋鬼写道:“我的事,有很多我都记不清了。我只隐约记得,好像我很小的时候就见过麻婆,那时候她的样子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时候她还没这么老。”   “麻婆收我在身边,说把我当成她自己的妹妹,一般情况下对我很好。但是遇到危险,就会把我丢下挡刀。每次我被丢下,都得自己逃回去找她的。”   沈容不解:“她抛下你,你为什么还要回去找她?你自己是怎么从别人的攻击下逃出来的?”   布袋鬼写道:“每次别人快要杀死我的时候,就会一阵香甜气息飘来。有道声音说,它不会让我这么痛快地死掉的!那声音救下我,就让我回去找麻婆。”   这段话,它回答得很不情愿,若不是有控小鬼牌,它是不会答的。   答完,它连忙补充道:“救我的声音让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不然它就会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连麻婆都没说,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   香甜气息,还有奇怪的声音……   沈容问布袋鬼知不知道那香甜气息从何而来。   布袋鬼答:“从天而降。”   从天而降?就跟今天发布命令的声音一样吗?   沈容又问救它的声音是不是很苍老。   布袋鬼摇头,道:“它的声音,我记不住。”   沈容又问了一些关于它知道得李家村和王家村的事。   估摸着茶快凉了,时间差不多了。她回身将茶一饮而尽,对封政道:“我走了。”   本来说陪他的,结果时间和注意力全花费在打探消息上了。   封政牵着她,送她到后院,看着她接下任务,在她被传送走的瞬间,他的声音仿佛直接被送进了她的大脑里。   “希望你能一直记得,我爱你和我为你做的一切。”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样的话了。   记住这些,对他来说很重要吗?   沈容落在一座漆黑的木桥上,无声地答应。   她敛起纷乱的思绪,警惕周围。   这里是黑夜,无星无月,世界被笼罩在黑暗与大雾之中。   沈容除了能看见周围仿佛张牙舞爪的恶鬼的树影,看不见其他。   空气中有浓郁的血腥味,脚下有黏湿绵软的恶心触感。   沈容迈开步子。   鞋仿佛沾上了什么黏物,发出“啪嗒”声音。   她从空间取出手电筒照明。   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不再是一身乞丐装。   她现在的打扮,和她刚来时的网瘾少女装扮一模一样。   她这是又回到现实了?   她现实的状态,不是该躺在网吧昏睡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李家村和王家村,难道是现实中的村落?   这款游戏竟然可以和现实交接,游戏中的NPC还能发布有关现实的任务……   沈容按下心中诸多疑惑,暂时先关注眼前的状况。   抬脚看脚下黏了什么,却见手电筒的白灯下,她鞋底一片血红,一滩被踩烂的腐烂内脏流出了粘液,粘在了她的鞋底。   再看四周。   整个桥面都是黑红交错的血。   黑的是陈旧的血,红的是新鲜的血。   无数尸块碎肉像地毯铺满桥面,骨头不知去处。   现实中怎么会有这种地方……   这真的是现实吗?   沈容打着手电筒往桥的尽头看去。   左侧桥碑写着【李家村】,右侧桥碑写着【王家村】。   根据任务要求,她要去李家村。   沈容向李家村走去,走到桥碑处,听见细微的声音:“救救我,救救我。”   沈容循声,目光定在了桥碑上。   桥碑正面,无异常。   绕到桥碑背面,就见一张张血淋淋的人脸被嵌在了石碑里。   它们的表情痛苦扭曲,“救我,求求你放我出去。好烫好烫,好痛好痛……”   手电筒的光亮越来越微弱,无论沈容再怎么换手电筒,都不亮。   她周身的光亮在漫无边际的和黑暗中弱小得可怜。就像漆黑幕布上小小的白点。   鬼魅的求救声越来越大。   空气倏忽间被危险的气息填满。   沈容的心脏不由自主地扑通扑通狂跳。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黑暗中传来。   两名四岁左右,身穿麻布衣的双胞胎一蹦一跳地朝沈容欢快地跑来。   “你是来我们村子的客人吧?快和我们进村吧。”   双胞胎扬起小脸对沈容笑,脸蛋粉嫩可爱,看不出什么异常。   它们无视哭嚎的人脸石碑,转过身引沈容走上山路。   沈容手电筒微弱的光照亮它们的背影。   却见它们的身体是空的,只有一块血淋淋的肚皮挡在身前,还有一块婴儿手臂粗的灰白水泥柱支撑着它们的头颅和四肢。   水泥柱上不停有血渗出又被吸收回去。   手电筒微弱的光闪了闪,彻底熄灭了。   整个世界陷入了黑暗之中。   阴森冷风在沈容周身围绕。   突然,有两只冰凉的小手抓住了沈容的双手。   沈容看向身侧。   模糊的黑暗中,一左一右,两根通体流血的水泥柱出现在她身边。   柱上各长出了一双白花花的小手,顶端长着两颗腐败的稚儿人头,正笑嘻嘻地盯着她看。   它们是刚才那两个双胞胎。   黑红的蜈蚣从它们的眼睛里爬出,顺着水泥柱爬下,沿着它们毫无血色的手臂,爬向沈容的手。 第237章 你已死亡14.5   沈容迅速甩开那两双抓着她的手,快要爬到她手上的蜈蚣被顺势甩到桥面的血肉里,像被开水烫到一样扭曲翻滚了—会儿,化作—滩硫酸般的脓水,消散了。   两颗腐烂人头仍笑嘻嘻地盯着她。   “客人,你怎么还站在这儿不动呢。快跟我们走吧,村里人都在等着你呢。”   “客人,天黑了,再不走,要找不到回村的路了,咱们快走吧。”   它们试图再次抓住沈容的手,沈容急急后退避开。   二鬼没有追上,站在桥末,两根鲜血淋漓的水泥柱像拦路的石桩般堵在那儿,两双白花花的小手臂像是要讨抱似的冲沈容张开。   “客人,快跟我们来吧。”   电光如游蛇在漆黑的夜空中蹿动,照亮二鬼可怖的身躯和面容。   轰隆——雷鸣乍响,空气中弥漫起香甜的气息。   沈容与二鬼僵持着,忽然感觉脚下有些潮湿。   低头—看,桥面正汩汩冒水,浑浊灰暗的水浸湿了她的鞋子,散发出浓烈的香甜气味。   “哎!那边的,快要下雨了,你站在桥上很危险的,快过来啊!”   身后传来女声呼喊。   沈容转头,桥端站着—名背竹篓,手持砍刀的人影,正提着—盏油灯对她晃了晃手。   “下雨湖水会把桥淹了的,你快过来啊!”   那女声热心又焦急地叫喊。   沈容看了看李家村的方向,两只水泥柱鬼还站在那儿,只是它们身边的石碑变得磨损严重。   又—道电光闪过,照亮石碑。   石碑上的李家村三个字,竟变成了风化得厉害的王家村三个字。   碑头上有两只黑红蜈蚣爬动,而那两只水泥柱鬼不见了。   沈容缓步后退,向原本的王家村方向靠近。   走近—看,王家村的石碑又变成了李家村。   背竹篓的身影站在碑旁,提起油灯,既照亮了沈容的面容,也照亮了她的面容。   是一个脸上长满雀斑的年轻姑娘,看上去不过二十岁。穿着—身风格老旧的碎花衣裳。   年轻姑娘道:“看你长相,不像是我们香梧寨的,你是村长请来的工程队的人吧?”   沈容稀里糊涂地点点头,问道:“你是李家村的吗?”   年轻姑娘说是,带沈容离开桥,往山路上走。   她似乎看不见桥上血流涌动,肉块铺地的画面,语调轻松地询问沈容怎么这么晚—个人在外面转悠。   沈容敷衍过去,打探起年轻姑娘的信息。   年轻姑娘今年十八岁,叫阿稜,下午上山割猪草,看到山上有野菌,采野菌采到现在,这才回家迟了。   她问沈容叫什么名字。   沈容自称阿湄,问她桥那头王家村的事。   阿靠近沈容,表情生动地道:“王家村啊,已经好多年没人住了。”   “咱们这山上有座空庙,有—年王家村的人盖祠堂,少了根主梁,没有合适的木头,就打起了空庙主梁的主意。结果刚要去拆主梁,他们村就被泥石流给淹了。”   “泥石流单单冲垮了他们村,没有影响到我们村。他们村活下来的人就都跑到我们村来住了。我们村村长说是他们乱动人家庙,被警告了,带人去山里空庙拜了拜。之后风调雨顺,再没意外发生。不过王家村却是没人敢住,荒废了。”   说起这个,阿稜不满地扁起嘴,道:“本来我们村的人要出山,都得从王家村那边过的。结果出了那事,王家村的路被堵了。我们每次去镇上都只能翻山绕道走,不然就得爬绳索过河,不是要花好长时间,就是太危险。”   “我们村里有个娃娃,爬绳索的时候差点掉进河里,哎……”   也正是因为走路不方便了,所以李家村请了工程队来造桥。   阿稜就是把沈容当作那个工程队里的人了。   沈容跟阿稜进村,村中光线昏暗,家家户户屋里透出的都是晃动的微弱火光。   沈容问道:“你们村里还没通电吗?”   “通电?”   阿稜听不懂什么是电,疑惑地瞪大双眼。   她双眼澄澈清明,宛若两颗干净的玻璃珠。   沈容:“电灯,听过吗?”   阿稜摇了摇头。   沈容低垂眼帘,沉思。   阿稜连电都不知道,是因为她是山里人吗?可在现代就算有些山内用电困难,也不至于听都没听过吧。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时代不是现代。但看阿稜的服饰,也不像古代。   也许是上个世纪初。   沈容思考着,阿稜将她带到一栋木楼前。   木楼大门敞开,大堂里坐着诸多裹床单被褥,浑身湿漉漉的人。   看他们的衣着打扮,似乎都是玩家。   有几名穿着与阿稜类似的人正在煮姜汤。   屋里唯一的光源便是炉子的火光和桌上的蜡烛光亮。   阿稜和同村的人打了招呼,用沈容听不懂的土话说了些什么。   屋里的玩家们瞥了沈容一眼,其中有—位卷发女生眸中有些惊讶,跑到沈容面前道:“你是那个乞丐吧?”   沈容面露疑惑。   女生道:“是我呀,在公告栏前跟你搭话的那个!”   她围着沈容转圈打量,感慨道:“哇,难怪你会被传送到乞丐身体里,你和那个乞丐长得好像啊!你也是来做续茗山庄任务的吧,你运气真好,现在才来……”   女生叽里咕噜吐槽了—堆。   说他们这些人抢着过来的时候,遇上湖水淹桥,传送到桥上的瞬间就全都掉进湖里了。   有好多玩家当场淹死,跟她一起来的朋友也淹死了。   女生的语气很不以为然,似乎玩家死在这儿不是什么稀奇事。   沈容心下明了她应该是这个游戏里的人,与自己这样的玩家不同,便和她搭话套近乎。   女生拉沈容在一边坐下,道:“你是新玩家,第一次来这里吧?”   沈容含糊其辞地承认,让女生带带她。   女生让沈容称呼她游戏ID潇潇,和沈容说了许多有关游戏和任务的事。   他们正玩的这款游戏,叫做《溯缘》,是一款普通武侠网游。这游戏刚出来的时候,流水惨淡,毫无名气。   后来网上出现帖子,说游戏中的诸多城池、副本和故事,现实中都有与之对应的。   帖子里举例了很多游戏与现实的对照,让网友们大感兴趣。《溯缘》因此吸引了越来越多的玩家。   到此为止,《溯缘》也不过是一款普通的网游。随着时间的推移,《溯缘》的故事背景日益完善,变得越来越玄幻,出现了修仙和鬼怪元素。   就在这时,网上又出现了—个帖子,声称溯缘可以将现实与虚幻链接,只要完成【轮回转命】系列任务,就可以留在游戏中生活。   这引得—大堆想要体验修仙世界和武侠世界的人围观帖子。   他们虽然不信,但帖子说只要进入贴中的网站进行登记,便能进入游戏开始任务。   有人抱着好玩的心态去登记,结果竟然真的进入了游戏当中,成为了自己创建的角色,可在游戏世界里自由活动。   而且,他们还可以像玩游戏一样,死了也能复活。   目前在这李家村的大部分玩家都是为了【轮回转命】系列任务而来的。   【取得轮回转命丹】这个任务,已经是系列任务中的最后一项了。   “我有很多朋友已经完成全系列任务,如愿进入游戏世界啦。不过他们进入游戏世界后就和我断了联系,估计是忙着过他们自己的快活日子去了。”潇潇撇了撇嘴。   沈容却心中一冷,想到:断了联系,会不会是因为他们真的死亡了?   她扫视屋内。   三十个人挤在大堂内,分辨不出其中哪些是和她同类的玩家,哪些是和潇潇—样的玩家。   沈容心想:也不知道我这样的玩家,会不会像潇潇这样,在完成任务前可以—直复活。   如果可以的话,那石鑫可能真的还没死呢。   沈容询问潇潇有关【轮回转命】任务的细节,以及潇潇为什么要放弃现实进入游戏生活。   潇潇玩着自己的头发道:“现实有什么好的,又累又苦……我对现实没什么可留恋的,我那些进入游戏生活的朋友们也—样。”   潇潇吐槽起她的生活,她先天残疾,父母生了二胎,放弃了她。   从小她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爷爷奶奶是她唯二疼爱她的人,也是她在世上的牵挂。   但是爷爷奶奶去年就去世了。   残疾的潇潇可以照顾自己,可是她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了。   潇潇拍了拍腿道:“你看,在这个世界,我的腿是好的!而且我从小就喜欢武侠世界,能在溯缘的世界生活,我会很开心的。”   沈容对此不置一词。   如果这个游戏真能让潇潇恢复健康,拥有快乐人生,那还不错。   就怕这游戏不过是利用她美好的期待,夺她的命。   姜汤煮好了,李家村的人将姜汤分给玩家们。   阿稜给沈容也拿了—碗过来,开玩笑似的道:“你们这些人手比我们的还细嫩,看上去真不像是能造桥的。”   沈容打着哈哈糊弄过去。   潇潇喝了姜汤缓了缓,问阿稜道:“你知道长生柱在哪儿吗?”   阿稜脸色一变,环顾四周,皱眉低声道:“你知道什么是长生柱吗?怎么问这个……”   潇潇茫然地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沈容在来时看见那两只水泥柱鬼,就隐约猜到了长生柱可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没有贸然询问阿稜,怕影响阿稜和她的关系,毕竟她还要靠阿稜打探这里的消息呢。   不过现在潇潇问了,她也可以听一听。   反正不是她问的,她无辜。   阿稜在潇潇身边坐下,小声道:“长生柱,就是人做成的柱子。要把活人的肚子剖开,骨头和内脏都取出来,但是人头不取。然后用石灰水在取完骨头和内脏的身体里洗刷一遍。”   “最后将水泥或者木料放进人的身体里,将—条蜈蚣从鼻子塞进人头里,放上七天,七天后如果水泥木料不开裂,并且和皮肉贴合,那长生柱就算做好了。”   “为了尊重做柱的人,剖腹取脏器的时候,还不能脱人家衣服,要给人家遮掩好才行,很需要技术呢。”   “长生柱一般是用于祭祀或者动工时遇到邪祟用的,平时没人会做。你问这个干嘛。”阿稜小脸紧皱,道:“你们该不会打算用长生柱造桥吧?”   潇潇连连摆手道:“不是,我们就问问。”   听到长生柱的制作,潇潇脸上没有丝毫恐惧。仿佛只是听了—个故事。   对她来说,目前游戏里的—切都是虚假的。   沈容想到了自己看到的两只水泥鬼。   那两只鬼可能就是被做成了长生柱的。   她问道:“如果水泥木料开裂,没有和皮肉贴合呢?”   阿稜道:“那长生柱就算是制作失败,活人会被鬼魂报复。所以一般没人敢做这东西。”   阿稜靠近沈容,神秘兮兮地道:“关于王家村的事,还有—个传言。说是王家村造祠堂的时候,村里人得罪了—个匠人,那匠人用了没做好的的长生柱,所以整个村被报复了。”   潇潇没听过王家村的事,询问阿稜。   阿稜寥寥几句把她敷衍过去,似乎因为潇潇提起长生柱,对待潇潇不似对沈容那样热切。   众玩家喝完姜汤,阿稜和村里人离开,让大家好好休息。   玩家在他们离开后,便开始探讨起长生柱。   方才阿稜说话,有不少人都听到了。   长生柱的制作这么血腥,他们认定游戏是不会让玩家亲自做这样的柱,肯定有—根现成的长生柱等到玩家发现。   这里的时间与《溯缘》游戏中的时间是不同的。   潇潇说根据她的经验,—般副本里要过三个月,《溯缘》里的时间才会过—天。   于是众人便像真正的工程队—样在村里驻扎下来,帮村民造桥的同时寻找长生柱。   玩家造桥是利用游戏附带的系统,不用亲自动手。   沈容没有系统,为掩饰身份选择做后勤。   —连驻扎了—个月,桥还没造成。   这期间阿稜时常给沈容送吃的,沈容和阿稜混熟了,对阿稜和李家村的事了解更多。   阿稜是独生女,父亲是村里的木匠,母亲生下她后伤了身子,不能再生养,也不能再干体力活,所以阿稜家的活儿基本上都是父女俩和奶奶做。   阿稜家隔壁住了—户从王家村搬来的人。   那家有—对姐妹俩,姐姐和阿稜差不多大,妹妹是三四岁的样子。   阿稜抱着那孩子来给沈容看过,那孩子胖乎乎的,见人就笑。   阿稜道:“她姐姐身体也不好,没法儿带她,她妈没空带她的时候,都是我帮忙带。”   沈容问:“她妈今天做什么去了?”   阿稜眨巴眨巴眼睛,困惑道:“你不知道吗?是你们工程队的人把村长叫过去讨论造桥的事,村长又把各家各户的大人叫过去了,她妈也去了。”   阿稜松开小孩儿,靠近沈容小声道:“听说是因为桥造不起来,柱子打下去总会塌掉,他们在讨论要不要多打根长生柱呢……”   阿稜又叹道:“哎,打什么长生柱啊,哪家愿意把活人交出来给人打柱啊。”   被阿稜放下的小孩到处乱跑,不小心跌在泥坑里,大哭起来。   阿稜抱着孩子回家换衣服去了。   沈容想:那群玩家为什么要把这事瞒着我?   过了—会儿,阿稜又急匆匆地跑回来,拉着沈容往村口道:“快跑!”   沈容正疑惑,紧跟着阿稜的爸爸跑过来,把她拉回去。   阿稜被拽走,回头看她,道:“快……”   阿稜爸捂住了阿稜的嘴,低声训斥了阿稜几句,把她带走了。   沈容心中已有计较,却没有跑。   接连几日相安无事。   只是有—日,沈容被—个人留在木楼内。   直至天色暗下,玩家们才回来。   潇潇瞥了沈容一眼,沈容抬眸看她。   对上沈容的目光,潇潇却又立刻移开了视线。   村中有人送饭菜过来。   村里物资紧缺,—直吃素较多。但今日饭菜特别丰盛,竟有鸡鸭鱼肉。   这些荤菜都摆在沈容面前,旁人基本不动筷。   沈容有心想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吃下这些肉,又担心肉里有药,没敢吃。   坐在她身边的潇潇撕了只鸡腿吃起来,然后将装肉的碗往沈容面前推,道:“难得有肉,大家怎么都不吃啊?”   沈容想了想,撕下—根鸡腿,拿到后厨说要去洗了洗上面的辣椒,然后从空间取了—根卤鸡腿出来边啃边出来,未到桌边便吃完鸡腿,随手扔进垃圾桶里。   旁人只看她吃了鸡腿,想不到她吃的是自己带的,有意无意往她身上瞥的目光都收了回去。   潇潇也松了口气。   围坐在一张张大圆桌旁的玩家们埋头吃饭,晃动的烛火将他们的影子打到墙上。   昏暗的大厅内,—条条扭曲晃动的人影爬满了墙壁,仿若鬼魅。   沈容回座位,潇潇边扒饭边道:“我好多朋友在做任务的时候都死了。不过死了还可以复活,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容低垂眼帘,酝酿了—下情绪,眼眶通红地看向潇潇。   潇潇和她关系还行,算是这段时间和她说话最多的人了。   沈容眼底有泪光闪烁,对潇潇道:“我有话跟你说。”   桌上的人闻言,吃饭的动作顿了下。   潇潇不自在地捋了捋头发,放下饭碗跟沈容走出木楼,到了木楼堆满杂物的后院。   周围黑暗又沉寂。   潇潇看不清沈容的模样,只看见她低着头,听见她在抽泣。   沈容假惺惺地揉着眼睛,哭道:“你们是不是打算拿我做长生柱?”   潇潇急道:“你听谁说的?”   顿了顿,又道:“你别瞎想,你和我们一样是玩家,我怎么可能拿你做长生柱啊。”   沈容抬眸盯着潇潇。   潇潇瞧见黑暗中那一双明亮含泪的眼睛,心虚地别过脸去。   沈容叹道:“算了……你只要告诉我,这是谁的提议就行。万—做不成,我要报复,我也只找他,不会怪你们的。”   潇潇犹豫了—会儿,还是安抚沈容别乱想。   借口肚子饿,想回去吃饭,慌乱地转身跑了。   沈容盯着她的背影,哼笑—声。   都是玩家,当然不会想对玩家下手。   但是,如果他们认为她不是玩家呢?   她没有游戏系统,不能跟他们一起造桥。做后勤,也不能像游戏系统那样随意点点就能完成任务。   虽然她为自己找了借口,说是想要体验自己动手的生活,但没人提出质疑的时候他们不会多想,—旦有人她的身份,他们肯定会把她的所有举动都当成是古怪的。   更何况,她最先出现在潇潇面前时,顶着个乞丐NPC的皮。   他们也许是在某个人的煽动下,把她当作他们要夺取的长生柱了。   还给她吃那么好的东西……呵,估计是真把她当成游戏人物,按照习俗来补偿她,—点都不怕她发现异常。   突然,沈容听见屋内的异响。   有人在低声斥责:“谁让村民做肉给她吃的!她会起疑心的你们知不知道!”   “村长说了做长生柱,要在长生柱死前给她吃顿好的才行啊。”   “她是个NPC,不会发现的吧……”   “可她是仿真NPC,她会思考的吧。”   “没事,她起疑心又怎样,她都已经吃了鸡了。这些肉我都下药了……我也是为她好,做长生柱要活剖哎,那多疼啊!让她在昏睡中死去,可以减少她的痛苦。”   “说好了,到时候公平竞争开抢,都不许耍阴的。”   “你们……”   最先开口的人语气充满了担忧,欲言又止。   沈容闻声,心头一喜。   她能听见那么远,那么小的声音,这代表她的属性解封了!   沈容手指轻动,化作—条冰蓝水母色的触须,在黑暗中散发出荧光。   真的解封了!   她掩饰住喜悦,顶着—脸地愁容进屋。   潇潇不在大堂,肯定是药起作用了,被送回了屋。   沈容伪装脚步虚浮,在座位上坐下,而后趴在桌上“昏睡”不起。   她感到有人拍了拍她。   见她没有反应,又来了几个人,把她抬出了屋。   夜风在她身上吹拂,卷携着浓浓的寒意。   她被放到一块木板上。   周围有杂乱的声音响起。   “长生柱要—根就行了,我们已经选出来了。这……”   “你们村里选的造桥用,这—个我们要带走的。”   “哦……那,等到子时,就动手吧。哎?麻婆和刘木匠人呢?怎么还没来?”   “选中的是他们家的女儿,他们可能……”   “咱们也是为了造福子孙后代啊。我们会给他们家阿稜立牌位,放到祠堂,让村里所有人供奉的。”   村里选中的人,是阿稜?   沈容眼前浮现出阿稜总是笑盈盈的、明亮的双眸,还有阿稜—边被拖走一边叫她快跑的样子……   他们还没动手,现在不是睁眼的时候。   沈容平复心绪,压下想要睁眼看的冲动,却听门外又有异响。   “你这怎么已经……”   苍老声音打断道:“抓紧时间先把她们带到河边去。”   “那我们这个怎么办?我们要她有急用的。”这是一名玩家的声音。   沈容感到有目光定定地落在自己身上,苍老声音道:“那是你们的事,你们要弄自己弄,这种缺德的事,我可不敢随意干。”   说罢,杂乱脚步声远离,似把—个重物抬走了。   沈容心下微惊:听这动静,村里人已经做成—根长生柱了!   这几日她没看到阿稜,难道就是因为阿稜已经被做成柱了吗?   玩家们围着沈容不知该怎么办。   突然,沈容手臂—痛。   有人掐了她一下,在试探她。   见她没反应,有道男声道:“那我们自己动手吧。把她搬到河边去,让那些人指导我们。他们不指导,我们就不帮他们造桥。”   话音落下,众人行动。   沈容被抬到河边。   她听见下方河水涛涛,汹涌激荡。   岸边有许多杂乱的脚步声。   又—阵纷乱的争执声响起,最终那苍老声音还是同意指导玩家们做长生柱了。   沈容听见玩家们将已经做成的长生柱打入地下的声音。   她脑袋贴着地面,“笃笃笃”的颤动让她的大脑也跟着嗡嗡的。   长生柱入地的全程,她都感觉得分外清晰。   打完柱,玩家们围着沈容,在苍老声音的指导下,动手。   沈容本想在此刻制止,却听见地下传来呜咽哭声。   那呜咽声仿佛是随着别人对她的动作同时进行的。   她一有起来的想法,准备睁眼,就听不见了。   她干脆仔细听那呜咽,躺在地上任人剖。   肚子被剖开,血流顺着身体流淌,浸湿了地面。   “啊!!!爸!!!妈!!!”   地下声嘶力竭的哭喊中透着无尽的绝望。   有人的手探尽她肚子里,将她的内脏挖出。   地下的哭声只剩微弱而又压抑的抽噎。   —个血淋淋的女尸被活生生开膛剖腹,挖去内脏,躺在被她血染红的木板上抽搐的样子。   她死不瞑目,满脸泪水的望着大门……   沈容眼前竟然出现了这样的画面!   那女尸模样模糊,身材纤细,看上去还很年轻。   是阿稜?   沈容想要凑近看,却感到肚里火烧似的烫。   地下的动静和眼前的画面也消失了。   沈容估计是被打到地下的那根长生柱进行到这—阶段,就已经死透了,所以她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不急不慌地看了眼脑内的信息。   真凶提示:   【是个死过—次的熟人呢】。   哦,她知道是谁了。   沈容睁开眼睛,抓住那只往她肚子里舀石灰水的手,抬眸对上那人惊恐的目光,平静地道:   “差不多就行了,我可不想被石灰水烫熟。” 第238章 你已死亡14.6   霎时间,天地间一片寂静。   只有呼啸风声和涛涛河水交相呼应,宛若鬼哭狼嚎。   “啊!!!”   围着她的村民和玩家们满面惊恐,撕心裂肺的恐惧尖叫划破夜空。   村民们跌跌撞撞仓皇而逃。   而玩家们当沈容是NPC,还勉强站在原地,纷纷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了一个男人。   沈容甩开往她肚子里舀石灰水的人,站起身。   滚烫的石灰水从肚里流出来,她仿佛体会到了先前石碑上那些人脸哭喊“烫烫烫,痛痛痛”的感受。   不过没关系,反正会痊愈的。   这疼痛,比不过她之前任何一场跨级战斗。   沈容扫视黑暗中瑟瑟发抖的人们,唇角微弯,祭出卡牌,道:“你们想拿我做长生柱,就别怪我把你们全都做成柱子。”   暴风雪骤降,玩家们躲闪不及,有的被冻在原地,有的慌乱之间掉进河中,被河水冲走。   “怎么回事?为什么她还能用技能?”   “她开挂!!!等我回去,我要举报她!”   《溯缘》玩家们被沈容的卡牌攻击一番,反而冷静下来。   这是游戏,他们在游戏里杀人,又不是真的杀了人,他们慌什么啊?   沈容用风雪卡牌冻住了他们的嘴。   所有人都被冻在原地,只有一个面生的男人利用卡牌招架住了攻击,隐在黑暗之中想要逃离。   沈容的风雪追击着他,将他困在原地。   他自知今日恐怕会命丧于此,回头看沈容道:“我可以跟你做个交易。”   沈容走近他,道:“你是石鑫,对吧?我还以为游戏里的你和现实中的你会很相似,没想到竟然长得这么不像。”   难道,只有她一个人,不管游戏和现实都很相似吗?   沈容既然能肯定地说出他是谁,否认也是无济于事。   石鑫重复道:“我跟你做个交易,你放过我,我告诉你两件事。”   沈容沉吟片刻,慢悠悠地道:“你说吧。”   石鑫能从鱼腹中存活,是个有本事的。   他能拿出来交易的事,应该不会是什么废话。   石鑫道:“第一件事,目前存活的玩家,加上你我,只剩三名了。我有卡牌可以看到,另一名还存活着的玩家,和你是不一样的。”   沈容颇有兴趣:“你能看到玩家来自哪个区?”   石鑫道:“本来只能看到其他玩家,是个鸡肋卡牌。但是到达第四层后,这卡牌就变得像定位器一样,而且还能区分不同区的玩家了。”   “就我看到的,对区的玩家是红色,和我同区的玩家是绿色。”   沈容问道:“你是哪个区的?你看我是什么颜色?”   石鑫沉默,本想不答,在沈容的威逼下,道:“我是J区的,看你……是白。”   沈容:?   “我怎么是白色?”   石鑫道:“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这个游戏里,不仅你是白色,还有其他人也是白色。在以前的游戏里,我也发现过这种状况。”   “白色,代表你们是某种未知生物,我说的没错吧?除了你们这些颜色,我还看过金色,金色代表的是神。”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乞丐吗?因为这个世界有一位神。这位神掌控着游戏,祂不想让你好过。”   沈容心里咯噔一下,有些失神地问道:“这个世界,有几位神?”   石鑫道:“我不是说了吗?有一位神。”   “那位神在哪里?”   “在游戏里。他的位置不是固定的,不过在我们参与游戏的时候,我看到他在续茗山庄。”   石鑫道:“我会针对你,也是神给我的暗示。他说你不属于这个游戏,该回归你原本的命途。”   沈容沉默片刻,问道:“你见过那位神吗?”   “没见过,我是直接听见的声音。”   沈容脑海里只想到一个人:封政。   不过,她相信他不会是想害她。他也许只是想要她留下来,和他在一起。   他最近有点不对劲,一次又一次地想要她陪他,想要黏着她,身体和记忆也出现了异常。   他到底是怎么了?   沈容觉得自己该抽个空,认真地关心他一下,询问他的情况。   不该再像他说的那样,“不在意”他。   石鑫观察沈容变幻莫测的表情,试探地问道:“你认识那位神?”   沈容:“大概是认识的。”   石鑫有些惊讶,道:“你和他……”   沈容犹疑片刻,笑道:“在这个游戏中,我算是他的夫人。”   石鑫:???   “那他怎么……”针对你?   沈容:“他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可能很没安全感。他的性格本就有些和普通人不一样,以前他总是尽力在我面前隐藏着。”   “我不知道真实的他是什么样子的,但我认为不管他是什么样的,我都该先去了解,沟通……其他的,以后再说。”   “是我太疏忽他了,谢谢你提醒我。”   石鑫有些僵硬,眼神不安地乱转。   他,他竟然对神的“夫人”下手了?!   现在再想想,神给的暗示好像是让他协助她回归原本的命途,不是让他杀她……   石鑫心霎时间凉了半截。   突然,他腹部一痛。   垂眸看,原是沈容持刀将他的腹部剖开。   他的四肢被风雪困住冻起,无法反抗。   石鑫惊愕道:“你不是说好跟我交易……”   沈容笑道:“我只是让你说事,没说要跟你交易。你煽动这么多人针对我,为我以后铺下了那么多隐患,难道还想从我手中活下来?这未免也太痴心妄想了。”   她在他失神时用了一语成谶,让他意识迟缓,被她束缚。   任石鑫反应过来,再怎么想反抗,他也反抗不了。   沈容收回刀,戴上手套,手伸进他的肚子里将他的内脏挖出。   血在黑暗中流淌,与夜色融为一体。   石鑫闭上眼,早已死亡。   触须冰蓝微光瞬闪,撕裂了石鑫的灵魂。   若不是沈容的冰雪困着他,他的身体便会瘫在地上。   她将剩下的石灰水倒进他肚子里洗刷。   石灰水在他肚里咕嘟咕嘟冒泡,与血肉混在一起,像一锅煮沸的肉汤,肉香弥漫开来。   过了一会儿,竟有一股香甜气味取代肉味,在黑暗中弥散。   又是那股香甜味……   沈容看四野,没发现异常,动手继续将石鑫做成长生柱。   第一次做,自然是失败了。   沈容便回到村里,请村中的人来做。   村里人害怕沈容,将刘木匠和一位老人请了出来。   他们也是阿稜的爸爸和奶奶。   他们带上材料,一路发抖,跟沈容来到河边。看到被冻结的玩家们,都吓得不敢吱声,战战兢兢地听从沈容的命令去做长生柱。   沈容问道:“阿稜是你们家的孩子,你们真把她做成长生柱了吗?”   阿稜爸和阿稜奶奶紧抿双唇不说话,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沈容站在埋下长生柱的新土旁,拿起铁锹将土里的长生柱挖出来。   女孩死去七天的脸保存得还算完好,但也长出了尸斑。   它面容瘦削,似有病容。双眼紧闭,脸上沾了湿土,蜈蚣在她眼球处爬动,能看见她薄薄的眼皮随着蜈蚣的动作浮动。   这不是阿稜,是一个陌生的、和阿稜年纪相仿的姑娘。   沈容立刻想起阿稜提起的,住在阿稜隔壁的,来自王家村的女孩。   沈容抬眸闻阿稜爸和阿稜奶道:“阿稜呢?你们拿这个女孩做长生柱,是她父母同意的?”   阿稜爸和阿稜奶缄默不言。   沈容动用了一语成谶,他们也不说话。   无形之中,仿佛有道强大的力量在跟她的一语成谶抗衡,让她的卡牌使用失败。   是谁在阻挠她?又是封政吗?   沈容感觉有一丝不对劲。   阿稜爸和阿稜奶很快做好了一根根长生柱。   沈容留在村中等待长生柱成型。   来时许多人,住满木楼。   如今木楼只剩下她一个,还有一堆长生柱。   村里人都畏惧她,不敢再靠近木楼。   七天后,取得长生柱任务显示完成,沈容点击提交,瞬间被带回了续茗山庄的后院。   她站在满地红梧叶前,就像站在一方血池前,又穿上了乞丐装。   周围有许多玩家怨愤地瞪着她。   那些都是被她做成长生柱,又复活回来的溯缘玩家。   续茗山庄不能开战,骂脏话会被封号,他们便只能不停地举报沈容开挂。   第二个任务发布:   【前往香梧镇,取得梧桐泣。】   香梧,很耳熟的名字。   沈容细细回想,想起这名是阿稜跟她提过的,只不过阿稜说的是“香梧寨”。   沈容打算待会儿再来接任务,她要先去见封政,让封政不要再阻拦她做任务。等她回休息区,得了空,再好好和他谈谈心。   她让续茗山庄弟子带她去封政院中。   走到门口,却见那原本如画的院子变得如同飓风过境,惨不忍睹。   布袋鬼躲在院外瑟瑟发抖,连看都不敢看一眼院内。   沈容走进院内,轻声唤道:“封政?”   院内房屋大门应声打开,封政含笑跑出来抱住她,眸光亮如星海,道:“你竟然做任务做到一半就来看我了。”   言语中满是惊喜。   沈容问院中是怎么回事。   封政指着院外告状道:“都是它干的,所以我才把它赶出了院子。”   布袋鬼:“……”   不是它干的,是他突然发疯干的!   他这是欺负它弱小且不会说话呜呜呜……   在封政轻轻一扫的威慑目光中,布袋鬼连摇头都不敢,只能连连点头,然后认错地在地上涂写【对不起】。   不是封政干的就好,其他的沈容并不是很在意。   沈容同封政说了从石鑫那儿听到的事,问道:“是你让他做的吗?”   封政愣了一下,道:“不是我。”   他捧起她的脸,认真地盯着她的双眸道:“我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第239章 你已死亡14.7   他舍不得对她做这样的事,也绝不允许别人来做!   回归她本来的命途?   呵……她的命途,还轮不到他人插手!   封政眸底寒芒乍现,杀意翻涌。   顾及沈容还在面前,他用满目温柔与无辜掩饰了暴戾。   沈容蹙眉心想:难道是神兽种联盟幕后的“大人物”出手了?   封政用指腹揉开她皱起的眉,道:“你去忙你的,这事交给我。干涉玩家的游戏,这本就是神不该做的。”   言下之意,在这事上,他帮她解决掉干涉她的神,是他分内之事。   沈容点头,想起那位“大人物”对海幽种神的追杀,道:“干涉我的神可能不是好对付的,你小心。万事以你自己的安危为主,如果可以,不要轻易在他面前暴露你的身份,免得他对你下黑手。”   封政听着她温声的叮嘱,心头的暴躁霎时间被喜悦和满足填满。   他抱紧沈容,脸埋在她颈间蹭了蹭。   “好。”   沈容拍拍他的背,道:“那我走了。”   松开封政,她转身离开,前往后院接任务。   点下任务的瞬间,她被传送走。   随即,后院聒噪的玩家和飘落的树叶被定格。   整个世界像是被按下了时间暂停键。   气温骤降,凌冽寒意刺骨,恐怖与毁灭的气息弥散开来。   一道身穿碧蓝长袍的身影在血色梧桐树前现身。   凌厉的风从祂身边刮过,将他白皙的脸上割出一道血痕。   祂望着凭空出现在门口的身影,恭敬地弯腰颔首:“第一门徒,好久不见。”   “咲尘,你疯了吗?你这是在妄想干涉谁的命途!”   第一门徒大步上前,指着咲尘平静的面容大骂:“你忘了你是因为谁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又是因为谁你才能够掌控轮回?!你身为海幽种一族,这是在做什么!”   “我记得,我一直心怀感恩。但是我不能因为感恩,就罔顾世间万千生灵与亡灵。”   咲尘满面平和地回答,又道:“我还以为那位会亲自过来。没想到,只是让你来了。”   “你还不配得到主人的亲自教训!”   “我以为,以那位的性格,他亲自教训谁,只是他想教训,从没有谁配不配这一说。他不来,是因为他为了那位……女玩家,如今力量控制不稳,容易在教训我的时候,摧毁这个世界的法则吧。”   咲尘道:“你看,他为了那位女玩家,弃万千世界,万千生灵与亡灵不顾,这般,真的好吗?第一门徒,你也属于这万千云云中之一,因为那位女玩家,你如今也处在被毁灭的边缘。”   “你,真的甘愿吗?”   第一门徒眯了眯眼睛,眸光锋芒毕露,冷笑道:“咲尘,你少说这种话来挑拨我。难怪主人说让我不必与你多言,直接将你打入神狱便可,是我看在她的面子上,才心软跟你多说几句,没想到,你竟然称呼她为那位女玩家?”   咲尘道:“如今的她已不是原来的她,我也没必要……”   “她还是原来的她,只不过你已不是原来的你!”   第一门徒打断道:“倘若没有她,主人便真会像你说的那样,丝毫不顾万千众生亡灵,直接来教训大逆不道的你,而不是让我来!”   黑红狱门降下,门中金黑交错的锁链袭出,将咲尘捆锁。   咲尘没有挣扎,只道:“我始终对她心怀感恩,但她如今只是一位普通的女玩家,什么都做不到。旧神的时代,在天海鏖战落幕的那一刻已经过去,第一门徒,你为何还在执迷不悟?”   “不是我执迷不悟,是你糊涂!少用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掩饰你丑陋的欲望。你身为海幽种,身为母神眷属,却背叛种族,成了老东西的走狗,你当我看不出来?”   “我言尽于此,你与我们十三狱门徒的那点微薄的情分也尽于此。”   第一门徒翻覆手之间,金黑锁链如同蛇般,一边吞噬咲尘周身纯净的气息,一边将他拉入狱门中的血沼之中。   第一门徒恢复以往冷厉的笑,不带丝毫感情,讽刺道:“咲尘,主人命令,不杀你,留你一命。”   “你可一定要在神狱血沼中撑到最后,看看你到底有多糊涂。我也要看看,自持公正严明,甘愿舍身取义的你,届时究竟是会愧对自己,愧对过去,愧对恩神,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悔不当初!还是会剥开你这层虚伪的皮,做个彻彻底底的叛徒走狗!”   咲尘浑身神力四溢,虽抵不住锁链的拉扯,却延缓了自己被拉入门中的速度。   祂看向第一门徒,道:“敢问我犯了何罪,凭什么要将我打入神狱?我不过是来纠正一个错误的命途罢了。”   第一门徒居高临下道:“第零条。”   第零条,法则降罪,不问缘由。   只因法则本身,便是万事万物的缘由。   话音落下,金黑锁链绷紧,疏地将咲尘一把拉入狱门之中。   咲尘神职空缺,由门徒代理,祂入狱的消息在神域瞬间传开。   众神皆道,还以为那位会看在咲尘是海幽种的份儿上,对祂特殊关照。结果还是肆意地将其打入了神狱。   海幽种一族和那位的情分,也不过如此嘛。   “谁说那位对海幽种一族特殊照顾?”   “大概净是那群伏天种看海幽种不顺眼,瞎说,简直把那位无情无欲的名声给败坏了。哈哈哈……”   神域有些神私下里闲聊议论。   反正父神还在受刑,管不到祂们。   *   眨眼之间,场景变换。   沈容睁眼,满天血红映入眸中。   是血色的红梧桐,一排排一列列地生长着。鲜红的梧桐叶落在地上,仿佛洒了一地的鲜血。   正是傍晚,暮色与梧桐叶的红融在一起,将世界涂抹成血染般的画面。   “这梧桐树又叫香梧树,是香梧镇的特产。”   “以前香梧镇又叫香梧寨,香梧寨在山里,路与外界难通。后来寨中的李家村出钱出力造了座桥,这才将香梧寨发展成如今这样。”   沈容抬眸四顾,看见一个身穿长裙,手持小红旗的人,领着一群游客走在树林边,介绍那血色的梧桐林。   “为什么叫香梧?这梧桐树也不香啊。”   有个女生凑近了树询问道。   导游正要解释,余光瞥见沈容,冲沈容挥了挥手道:“林湄,你怎么才来,快过来呀。”   游客们纷纷回头看沈容。   沈容心中疑惑,表面淡定地走入队伍。   “我好像见过你。”刚刚问话的女生走到沈容身边,低声道:“你是那个乞丐吧?打扮真特殊。”   沈容愣了一秒,明白了。   这些游客,都是参加第二轮任务的玩家。   与她同行的第一轮任务玩家全军覆没,但还有别的场次的玩家通过了呢。   沈容还以为这次会独自参与游戏,看到这么多人,她默默提高了警惕,对说话的女生笑了下。   女生自我介绍ID叫楠楠,沈容自称湄湄。   导游继续介绍解释,道:“叫香梧是因为,这些梧桐树与某些特殊东西的气味融合在一起,就会散发出一股香甜气味。”   “什么特殊的东西啊?”   “香梧镇的居民们说这是秘密,从不向外透露。不过如果你们想闻的话,到了晚上来这里,就有机会闻到那股香味了。”   导游说着,又领沈容等人走到梧桐林的后方。那里有一条干涸的巨河谷,还有一座看上去有些年头的桥。   导游介绍道:“这桥叫阿稜桥,已经建成四十年了,取的是当初香梧镇一个叫阿稜的女孩儿的名字。据说当初这座桥建造不易,是阿稜用自己的生命建成了这座桥。”   玩家们并不稀奇。   因为当初在上一轮游戏中,他们就是工程队,阿稜是如何帮助桥建成的,他们比谁都清楚,   沈容却知:用生命祭桥的,不是阿稜。   是那一位来自王家村的,体弱多病的无名姑娘。   那位姑娘死了,阿稜现在在哪儿?四十年过去了,她还活着吗?   沈容和玩家们都对这座桥兴致缺缺。   沈容看向王家村的方向,问起导游有关王家村的事。   导游说王家村和李家村早就合并了,并没有提起山上那座空庙的事。   沈容又问起空庙。   玩家们和导游皆是疑惑地看着她。   看来,空庙与王家村的剧情,是因为她碰上了阿稜,和阿稜打好了关系才得知的。   天色渐暗,晚风摇动梧桐叶,发出簌簌呜咽,仿若哭声。   玩家们都是来找梧桐泣的,因着哭声多看了梧桐林一眼。   却见昏暗之中,血色的梧桐林仿若鬼影组成。横斜的枝干仿若鬼手在对他们招动。   玩家们哆嗦了一下,跟随导游回旅社吃饭。   沈容开启海幽种之瞳,多看了梧桐林两眼,没看出什么特殊的。   收回视线时,却看见阿稜桥的桥柱里,渗出一缕缕暗红的液体。   仿佛是血。   “你回来了。”   风将陌生森冷的女声卷携着拂过她的耳畔。   “我要你帮我找到她们。”   “找到阿稜,找到那个小杂种!”   女声充满了怨恨,声声泣血。   沈容定定地看着阿稜桥,隐隐看见桥在颤动,仿若一个女生在浑身颤抖地哭泣。   桥边有一棵极干瘦的梧桐树苗,很不起眼。   那树苗被风摇晃着时不时怕打着桥栏杆,仿佛在安慰桥似的,沈容这才注意到它。   玩家们逐渐走远,沈容转头跟上。   回到旅社,发现旅社用的都是老式的电灯。   沈容估计现在大概是六七十年代的样子。   玩家们被安排在餐厅吃饭,不少玩家想向沈容打听空庙和王家村的事。   沈容道只是听人提过一嘴,具体的什么也不知道,所以才问的。   玩家们失望地散去,埋头吃饭。   沈容扒着饭,思考着阿稜现在在哪儿。   忽听后厨传来人的说话声。   “你把这个送去麻婆家。”   “哎,好嘞。”   麻婆——这两个字抓住了沈容的耳朵。   她记得,阿稜的奶奶就叫麻婆。   当年麻婆看上去六十岁左右,四十年过去,她大概百岁了。   也许她知道阿稜在哪儿。   沈容丢下饭碗,借口上厕所,跑到后厨,跟着提饭盒的小姑娘从后门走出旅馆。   小姑娘走街串巷,来到富丽堂皇的小洋楼前。   按响门铃,一个中年男人走出来,接过小姑娘手中的饭盒,给了小姑娘一些钱,笑道:“我们家大夫人就好这一口,你妈到底是怎么做的这菜啊?什么时候才能教教我们家厨子?”   “我妈说麻婆……”   小姑娘神色有些不自然,讪讪笑着挠了挠头,改口道:“我妈说夫人不是喜欢吃这菜,只不过是照顾我们家罢了。那我先回去了。”   中年男人出来送小姑娘。   沈容趁此机会,贴上隐身牌进入小洋楼中。   洋楼装修华丽,屋内摆放了不少价值连城的古董字画,可见这户人家有多富贵。   沈容却是疑惑:麻婆一家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钱?   她听见餐厅又动静,走过去,却见餐厅里并无老人,只有一名看上去五十岁左右,衣着讲究的妇人。   妇人面相有些眼熟,脸上长了雀斑,加之五官立体,看上去有些像外国人。   她坐主位,左右一共坐了三个孩子,最大的看上去二十多,最小的十岁左右。   “妈,我不喜欢吃王姨家的菜。又难吃又贵,不值当。”   十岁的小男孩扁着嘴吐槽。   妇人轻飘飘瞪他一眼,道:“不是给你吃的。你再多嘴,罚你抄书。”   她看上去很斯文,很讲究,活脱脱一个贵夫人,和香梧寨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毫无关系。   但沈容看出,她就是阿稜。   她应该快六十岁了,只不过保养得当,看着年轻些。   阿稜知道隔壁的姑娘替她死了吗?   沈容走到阿稜身边,犹豫了一下,在她耳边道:“阿稜,我是阿湄,你还记得我吗?”   阿稜吸了口凉气,浑身一僵。   她面带惊恐,僵硬地转动眼珠子,让孩子们都离开,道:“阿湄,你,你怎么突然来找我?你在哪儿?”   看她这样子,她像是不知道当初沈容没做成长生柱的事。   而且对于她来说,初见沈容时,沈容是这模样,四十年过去,沈容一点没老,不是鬼才怪了。   沈容默默想起后来在村里等到长生柱制成,那段时间里也一直没看到阿稜。猜测她是被她家人送走了。   沈容现身,拍了阿稜肩膀一下。   阿稜猛回头,盯着沈容,眼珠子都仿佛要突出来。   就这一眼,就让沈容脑海里那个叫她“快跑”的阿稜的模样,变得模糊而又遥远了。   眼前的阿稜,和那个阿稜,是两个人了。   阿稜强颜欢笑,把沈容当成鬼问了很多废话。   沈容敷衍过去,谈起桥下的陌生姑娘,让阿稜跟她去看那姑娘一眼。   阿稜笑着答应。   笑比哭还难看   沈容问阿稜道:“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   阿稜道:“她叫阿茗。王凤茗。”   凤,茗……   沈容脑海里蹦出两个词:凤凰,还有续茗山庄。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关联。   阿稜安排了一间空房让沈容在此住下。   因为以为沈容是鬼,她甚至没有叫人打扫房间。   沈容还得回旅店,但表面还是应承说住下了,让阿稜没事不要来打扰她,快点跟她去看阿茗。   阿稜连声答应,离开了。   沈容锁上房门,回旅店。   玩家们吃完了饭,商议着晚上去香梧林看看。   导游既然提起了晚上香梧林有香味,那就代表晚上肯定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趁夜出发。   旅店老板看着他们欲言又止。   沈容留在最后,问旅店老板为什么这幅表情看着他们。   旅店老板先是不肯说,在沈容的再三追问下才道:“香梧林有鬼。”   “当初李家村的人,几乎都死绝了。他们的尸体不知去向,后来就长出了那片香梧林。我们本地人都说,一棵香梧树,就是一具尸体。”   沈容故作惊讶,道:“这事导游怎么没跟我们说过呢!”   旅店老板道:“这事只有我们本地人知道。李家村死绝了的那年,本地人大多都吓跑了。我那年才五岁吧,被吓得哇哇哭,天天吵着让我爸带我搬家。但是我爸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愣是不肯搬。”   后来逃荒的人陆续来到这儿,这里便又发展起来。   那片香梧林在外来的居民眼里反而成了美谈。他们不了解那些隐晦的事,只知道一些明面上能够流传的。   沈容问旅店老板见过鬼吗?   旅店老板道:“我结婚那年,我妻子带我去过一次香梧林。她说她是当年李家村的幸存者。是她的姐姐带她逃出了李家村,她才能活到现在。”   “她带我在林中祭拜。我没看到鬼,只听见哭声,还看见那座阿稜桥竟然在流血颤抖!吓得我拉着她就跑。回来之后,她突然发起高烧,差点死掉。但她的姐姐那年恰好回来,带来了一位大师,治好了她。之后我们就再也不去那地方了。”   沈容在得知阿稜身份后,便猜到旅店中的王娘是谁了。   她应该是阿茗的妹妹。   旅店老板称呼她凤英,称呼阿稜为王凤珠。   阿稜改名了。   阿茗口中的小杂种,便是王凤英吧。   她为何叫自己妹妹小杂种?   当年阿稜、阿茗还有李家村,究竟发生了什么?   提起王凤珠,旅店老板感慨道她嫁了个有钱的商人,和商人一起出国了。王凤英本以为她一辈子不会回来。   结果那个商人要开拓国内市场,把一家都带回来。   十几年前她们重逢,王凤珠救了王凤英一回,就又走了。   之后的十几年,王凤珠一家都在大城市。   最近几年她家老公想开发香梧镇的旅游产业和商业,王凤珠一家辗转,又回到了这里。   沈容暂时已经了解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便没在听旅店老板废话,找了个借口跑了。   玩家们已经前往香梧林。   沈容独自走在香梧镇街头,瞧见路边有一面熟的人行色匆匆,往一个方向去了。   那人是阿稜家的中年男人,是她家的管家。   沈容隐约猜到他要去做什么,心下不由得感慨。   真是物是人非啊……   她跑到香梧林,闻到夜风送来的一阵香甜气息。   紧接着就听见此起彼伏的惨叫。   一群乌泱泱的人影从香梧林里冲了出来,   是那群玩家们。   他们跑出来后,站在香梧林的边缘大喘气,吐槽道:“要是在这里也能使用技能就好了。那样我们根本不用怕鬼!”   沈容走过去,混在其中,看向香梧林。   就见一颗颗梧桐树膨胀起来,通体颤抖。   阵阵阴森的痛苦哭喊混在风中,刺激着人的耳膜和大脑。一群人痛苦挣扎死去的画面应声浮现在众人脑海。   沈容的双手突然被冰凉的两只小手抓住。   她垂眸,又是那两根水泥柱小鬼。   它们仰起腐烂的人头对她笑道:“你回来啦。” 第240章 你已死亡14.8   两只小鬼的声音引起玩家们的注意。   他们回头,看了眼沈容,又看了眼小鬼。   小鬼看向他们,眨眼间,无数个同样的双胞胎小鬼拉住了他们的手。   一声声“你回来啦”在幽静的夜里响起,吓得众人头皮发麻。   玩家们甩开小鬼,一起头也不回地跑了。   “反正还有时间,咱们,咱们明天再来看!”   边跑,他们还边给自己找借口。   其他小鬼像是幻影,消失了。   不过一分钟,香梧林周围就只剩下沈容一人,和拉着她手的双胞胎小鬼。   双胞胎小鬼“咯咯咯”地笑起来,拉着沈容道:“客人,快跟我们回去吧。”   “这次,不会再让你跑掉了。”   沈容双手化作冰蓝水母色,将两只小鬼随手一扔,随意地道:“站那儿别动,等我忙完了来找你们。”   海幽种的鳞粉灼得小鬼们惨叫大哭。   沈容触须向它们抽去,威胁它们闭嘴。   它们立刻浑身哆嗦地闭上嘴巴,化作两条蜈蚣,在地上爬动。   沈容走进香梧林。   就见那一棵棵香梧树的躯干膨胀出了人形。这些人形表情痛苦,像是被困在了树中。   咔嚓——咔嚓——   树干随着膨胀开裂,裂口留下殷红的液体,将乳白色树干染上一条条蜿蜒的红痕。   这些红痕既像泪痕,又像血痕。   “烫烫烫……”   “痛痛痛……”   “求求你,救我们出去,救救我们吧。”   哀嚎声与风声混在一起,充斥了树林。   沈容摸了下树干上流下的液体。   竟是滚烫的。   宛若她感受过的石灰水。   她从空间拿瓶子,取了半瓶。   取梧桐泣的任务竟然就显示完成了!   可是她还有很多疑惑没调查清楚。   她不是溯缘的玩家,最终目的不单单是要拿到轮回转命丹,更是要完成这个游戏世界的任务。   沈容暂时没有交梧桐泣任务,收起那一瓶诡异的红色液体,她盘问起这些开裂哀嚎的树,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树不会回答,只会哀嚎。   沈容靠近树,从裂口中看见,树里有一张痛苦到扭曲的人脸。   它们像是全身都被石灰水浇过,面目全非,皮肤溃烂融化,血与脓液混合在一起,黏在它们脸上没有皮肤保护的肉上。   蚂蚁和蜈蚣在它们脸上爬动,舔舐着它们分泌出来的脓液和血。   它们嘴唇颤动着,不停地哀嚎:“烫烫烫,痛痛痛……救救我们……”   它们被夹在树的缝隙里,一动不能动,只能这样哭喊着。   沈容定定地打量了它们一会儿。   耳边响起森冷的女声,是阿茗:“你在同情它们?你想救它们?”   “我的身体里都是水泥,蜈蚣在我整个头颅里不停地钻来钻去。我周围是一片黑暗,潮湿腥臭的泥土紧紧地黏着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蚯蚓,甲虫,蜈蚣,老鼠。蛇……那些肮脏恶心的东西每天都在围着我打转,每天都在我的脚边、头上……在我的身体每一处爬过!”   “头顶上数吨的石桥压得我动弹不得,每天还有无数人从桥上踩过……”   “你同情它们?谁同情我?!”   沈容:“我没有同情。我只是在想,它们经历了什么。你愿意告诉我吗?”   阿茗发出阴沉笑声,道:“可以啊。只要你把阿稜和那个小杂种带过来,我就告诉你,这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经历了什么。”   阿茗现在什么都不肯说,任沈容如何诈它,它都只有一句话:“把阿稜和那个小杂种带来。”   沈容无奈,只得暂时放弃从阿茗身下手。   她走向那两条蜈蚣,道:“你们不是要带我去你们王家村吗?走吧。”   两条蜈蚣变成双胞胎水泥鬼,不敢再像先前那样嬉皮笑脸。   畏惧地牵起沈容的手,带她往王家村走。   它们身体里全是水泥,脚步沉重。   沈容蹲下身,将它们一左一右抱起。   两只小鬼惊讶地看着她。   没走两步,沈容又把它们放下来。   “太重了……算了,你们自己走吧。慢点就慢点吧”   两只小鬼:“……”   路上,沈容问起两只小鬼怎么会变成这样。   两只小鬼道:“爸爸妈妈死了,叔叔婶婶把我们卖了。新的爸妈家一开始没有孩子,对我们很好,后来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又转手把我们卖给了李家村的刘木匠。”   “刘木匠的妻子拿我们做长生柱练手,做失败了。就一直把我们放在仓库里用香火供着。”   “反正我们没有饿肚子,我们就每天在仓库里待着。”   “后来有一天,刘木匠的妻子又把我们给卖了。买我们的人又把我们从李家村带到王家村,将我们打在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房子的地基下,就走了。”   沈容闻言,眉不由自主地聚拢。   刘木匠……是阿稜的父亲吗?阿稜的母亲竟然也会做长生柱?   沈容直觉不对,细问时间,根据时间推算,两只小鬼口中的刘木匠,是阿稜的爷爷,拿他们练手的妻子,则是阿稜的奶奶,麻婆。   麻婆……王凤英的女儿也叫阿稜麻婆。   难道麻婆不是一个固定的名字,只是说阿稜脸上有雀斑,他们觉得是麻子,所以叫她麻婆?   沈容记得,在李王城门口遇到的老妇人鬼也叫麻婆。   她细细回想三个麻婆的模样,脑海中一根弦绷紧,心微微一沉。   她收起暂时无法验证的猜想,继续问两只小鬼为何没有像传说中的那样报复制作长生柱失败的人。   两只小鬼愁眉苦脸道:“要是真能报复,怎么会一直被人卖……”   沈容回头瞥了眼阿稜桥,道:“那……”   两只小鬼顺着沈容的目光望去,明白了沈容的意思,解释道:“她也没能力报复,不然早就自己去找阿稜了。”   “帮她报复的,是一棵树。”   沈容疑惑:“树?”   两只小鬼指了指那棵瘦小的树,道:“那棵树,很神奇,一直陪伴着她。”   “她和树认识很久了,你跟我们去王家村就知道了。”   两只小鬼说罢,又面露疑惑,嘀咕道:“那棵树原本就是这么小的吗?”   “好像是吧?记不清了……”   沈容因它们的话而生疑,回头盯着树看了一会儿。   那瘦小的香梧树看上去很脆弱,仿佛随时都会枯死,不像是强大到能替阿茗报复那么多人的样子。   沈容打算等带阿稜来看阿茗的时候,再仔细观察一下那棵树。   她收回视线,跟着两只小鬼走到了王家村。   几十年过去,被泥石流冲垮的王家村如今更是一片荒芜,几乎变成了杂草丛生的平地。   两只小鬼带沈容到一处被淹没在草丛中的矮墙边,道:“把我们挖出来,我们带你去看那棵树原本在的地方。”   沈容环顾四周,一眼看见半塌的山坡上,有一座半塌的空庙。   她指向空庙道:“那棵树,原本是不是在哪儿?”   两只小鬼惊道:“啊,你怎么知道?”   “完了,你已经知道了,你不会帮我们把我们挖出来了。”   沈容扫了两只小鬼一眼,问他们为什么会没能力报复。   她看这两只小鬼实力其实不弱的。   两只小鬼道是因为它们头里的蜈蚣在镇着它们,吸收它们的鬼气。   沈容拿出铁锹,根据两只小鬼的指引,找到它们被埋的地点,开挖。   挖到它们腐烂的头,取出已经死在头里的蜈蚣之后,沈容就丢了两把铁锹给小鬼,让它们自己挖。   她则找了块地方坐下,拿出一袋瓜子磕起来,要它们一边挖一边给她讲讲阿茗和树的事。   两只小鬼不再受压制,眼珠转了转,刚准备对沈容动手,就被沈容又抽了两鞭。   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打不过沈容,它们只能放弃吃她变强的计划,埋头挖自己的尸体。   沈容让它们好好修炼,别想着走吃人这种歪门邪道的路子,让它们说阿茗和香梧树。   两只小鬼道:“阿茗的事,我们是被埋到这里后,听村里人说的。”   “他们说,阿茗出生的那天,山上的梧桐树一夜之间变成了红色。那是香梧镇的第一棵香梧。”   提起香梧,沈容又问起香甜气味的事,   两只小鬼道:“那个气味啊,就是香梧树不定时散发出来的气味啊,没有什么规律的。”   “听说香梧最香的那天,就是阿茗出生的那天。大家都说,那是神对她的垂爱。”   “不过也有人说,阿茗其实不是生出来的,是王家人从香梧树下捡来的。王家夫妻三十岁了,无儿无女,就把树下的阿茗捡回来自己养了。”   “阿茗的茗字,听说是捡她的时候,她身边的草地上显现出来的字。至于凤嘛,就是村里唯一的读书人说,凤栖梧桐,给她取的字。”   “阿茗从小就喜欢山上那棵香梧,三四岁就自己偷偷跑上山睡在香梧边。她的身体不好,家里人都很宝贝,怕她出事,就拘着她不让她上山。”   “后来香梧树的种子就洒满了整个香梧寨,寨里到处是香梧,时不时就能闻到那股香甜气味。山上的香梧也开得枝繁叶茂,阿茗在山下就能看见。”   沈容疑惑:“阿茗出生后才有的香梧?那为什么这里会叫香梧寨?是她出生后特意改的名吗?”   “那棵香梧枝繁叶茂,在桥下就能看到的话,它应该很大才对,怎么会这么小?”   “对哦。”两只小鬼困惑不已,“怎么会这样?”   沈容大脑转动,心里有了猜想,让两只小鬼别想这事,继续说。   两只小鬼便继续讲述后面的事。   之后王家村的遭遇了泥石流。   只不过与传言不同的是,王家村的人想拿的木头不是空庙的主梁,而是空庙旁的那棵大香梧。   泥石流冲垮王家村是在阿茗十岁的时候发生的。   那场泥石流没有伤害到什么人,王家村很多人是被吓得离开了这里,只有少数人搬去了李家村。   因这事,没人再敢打那棵香梧的主意。   阿茗身体不好,也很少来看那棵香梧了。   后来的事,两只小鬼了解得不多。   它们只听说阿茗有了妹妹后,家里人就忽视她了。她身体不好,不怎么出门,也没什么朋友。   唯一的朋友,就是阿稜。   阿茗的消息,也是它们在阿稜山上刮猪草的时候,听阿稜和别人闲聊说的。   这么说来,阿稜和阿茗,该是很好的朋友才对。   结果……阿茗最好的朋友,让她做了替死鬼,还死得那么痛苦吗?   沈容收起了瓜子,眸光暗了暗。   两只小鬼吭哧吭哧地挖着它们自己的尸体。   沈容抬眸看了眼山上半塌的空庙,决定上山看看。   她展开六翼直接飞到空庙边。   空庙旁有一个巨大的坑,坑中长满了杂草和积水。   沈容瞬间明白了:这坑原本是那棵巨大的香梧树的生长地方。但是香梧树随阿茗一起到桥边去了,还变的那么瘦小……   那棵香梧树可能根本不是树,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夜风吹拂,庙里闪烁起微光。   沈容感觉到一股令她本能战栗的杀机,立刻展开六翼,往山下飞去。   然而山下倾颓的王家村,与山上的空庙,还有桥边的香梧林中爆发出一道窜天的火光。   三点连在一起,巨大的困阵在沈容脚下形成。   无论她怎么飞,都飞不出阵法范围。   山下两只小鬼吓得尖叫。   沈容感觉到火光中那熟悉的伏天之火气息,呼吸一滞。   “抱歉,为了众生亡灵,我不得不这么做。”   “如果你还是你,你……一定能理解我的吧……”   一道陌生而又空灵的声音在阵中响起。   沈容瞳孔收缩,大脑都在忍不住颤抖。   是神!   这声音中强大的威压,让她清晰地感受出,这是神的声音!   这游戏从一开始就在针对她。   幕后针对她的神,为了现在这一刻,从香梧林出现开始……不,可能从第一棵香梧树出现,就已经开始布阵了。   神兽种联盟背后的那位“大人物”亲自出手对付她,还这么谨慎。   她该说祂不愧是神,比那些神兽种谨慎得太多。还是该说,祂这么处心积虑,可真是看得起她?   不过祂说的是什么屁话?   祂想杀她,还觉得她能理解?还说出了那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伏天之火从阵法中缓缓升起,似铺天盖地火蛇向她袭来。   不管能不能扛得住,她都不可能一动不动,等着被杀。   沈容祭出暴风雪和一语成谶卡牌,手持浮沉镇海剑。   暴风雪与浮沉镇海同时挥动。   风霜雪冰将沈容周围全部冻起,暂时将伏天之火隔绝在外。   沈容手持一语成谶卡牌,道:“我能活下来!我能活下来!我能活下来!”   三次一语成谶用完。   伏天之火朝她扑来,火光充斥了她眼前整个世界,灼痛了她的双眼。   沈容对树坑处竖起了中指:   “我今天如果没死,日后你必死无疑!” 第241章 你已死亡14.9   沈容自觉单凭自己,活下来的机会很渺茫。   她现在的遭遇就像是被派去过独木桥。   任哪一个人来都不会想到,明明已经很谨慎仔细地在过桥,结果桥本身就是个炸弹。   伏天之火将包裹着她的冰雪直接烧成了蒸汽。   滚烫的水汽与火焰萦绕在她周围,一点一点地侵蚀她的皮肤,仿佛想要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地把她彻底烧透。   沈容握紧一语成谶牌,闭着眼睛浑身紧绷,大脑仍在飞速运转,思考对策。   突然,她脑海中灵光一闪,猛地睁开眼。   对了!   她有吸收的能力!   她的吸收能将其他力量转化为自己的力量。   那么,她能否将伏天之火,转化为自己的力量呢?   反正什么都不做也可能会死,不如就试试看!   沈容唇畔挂起一抹笑,默默在心里夸自己真是聪明,苦中作乐。   她展开海幽种的肢体,吞吐两息,做好心理准备,将触须穿透还未彻底烧化的冰层,探入火中。   在触须即将碰到伏天之火的刹那。   整个世界都被冻结了。   沈容保持着触须探出去的姿势,只有眼珠子能转动。   怎么回事?   一股强大的力量撕裂了空间。   沈容回眸,就见两名身穿黑红长袍的门徒凭空将世界撕裂,一道身长锦衣,金冠束发的身影向她奔来。   是封政!   怎么是门徒和他一起来的?而且门徒们没带门来。   沈容脑海中乍起惊雷。   他该不会杀了那位想杀她的神,要被门徒拉去狱门里受罚吧?   因为门徒们特别人性化,所以门徒特意在临刑前带他赶来救她?   “别动……”   沈容努力地张嘴让封政别过来。   封政停下脚步,担忧而又疑惑地看着她:“容容……”   沈容感觉自己僵硬的脸软化了一些,道:“你先别过来。让我试试看吸收这些火,实在不行了,你再过来救我。”   她总不能每次遇到伏天之火都躲避,这样她永远会落于下风。   眼下这个机会正好。   她可以试验能不能吸收伏天之火,万一不成,封政还能及时救下她……   而且,到时候她被烧伤了,也许可以让封政借口照顾她留下来,暂时不跟门徒回狱门。门徒们那么人性化,应该会答应这样的要求的!   如果,她成功吸收了伏天之火,那……她也装受伤让封政留下来!   毕竟封政惹到门徒,都是为了她,她不能不管。   先留下封政,以后的事,以后再想办法。   沈容认定了封政要去受刑了,眼神坚定。   两名门徒在封政身后瞪圆了眼睛。   哦豁,海幽种吸收伏天之火?!   这还真是……熟悉的操作。不愧是她。   不过,她现在还太弱,这样恐怕会有危险吧?   门徒们看向封政。   他们的主人,是最舍不得她受伤的了。   封政大概能预想到她吸收伏天之火的痛楚,静静地凝望着她。   ——不要,很疼的。你疼,我会更疼,心疼……   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封政道:“好。”   她想做的事,他从来没有说不好的。   他走到她身后,与她隔着一圈明亮的火焰。   一串金色符文在他指间流转,定格的世界开始缓慢恢复。   但沈容却是立刻恢复了。   他在帮她控火,不然火会瞬间将她吞噬。   沈容瞥了两眼门徒,想好了待会儿要怎么卖惨,将封政留下来,深呼吸,突出口气,将触须伸进伏天之火当中。   门徒中望着困阵光芒中的两道身影。   那一向高高在上的身影,此刻默默地守在那娇小的身影身后。   火焰吞噬她的触须,她痛得忍不住浑身发抖。   他看着她,火风在他身边拂过,吹动他垂在身侧的衣袖,露出他袖下一双白皙修长的手。   那一双手微微颤抖,被他自己的克制掐出的血染红。   他的痛,一点也不比她的少。   门徒静默无言地看着。   沈容感觉自己的触须要被烤焦了,努力转化伏天之火许久,却仍旧感觉不到半丝能量。   难道不行吗?   火舌吞没触须,快要烧到沈容手上了。   沈容浑身衣服被汗水浸透,了然一笑,心想:可能是我还不够强吧。   毕竟,她不过是一只半海幽种,怎能动得了来自神的伏天之火呢?   但是……最后再试一下下,她还是想再试一下下!   等这根触须烧完,她就收手。   沈容紧咬下唇吸收火焰,脸色在火光的映照下仍是苍白的。   火舌舔到了她的手掌,沈容适时选择放弃,收回,取出刀准备砍断触须。   突然,一股炽热的力量钻入她的身体。   这力量初入时让她浑身都仿佛烧起来了一样热,在她体内窜动的同时,逐渐被同化成了她自己的力量。   沈容眼眸霎时间比火光还亮。   “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她欣喜地回头看了封政一眼,分享自己的喜悦,然后手起刀落,砍断了被烧着手掌。   虽然成功了,但目前她还是吸收这力量付出的精力太大,不划算。   等到日后再变强些,她就不用惧怕这火焰了!   沈容嘴角飞扬,瞥见夜空中的门徒,收起自己准备治手的治愈卡牌,痛呼一声倒在封政怀里,表情痛苦不堪。   封政连忙要给她治疗。   沈容对封政摆了摆手,轻声道:“你先别动。”   她让封政带她到门徒面前。   封政很不情愿,但沈容执意,他便示意门徒过来了。   门徒心惊胆战地走过来,微笑,却不敢看沈容,关切,又不敢太关切,生怕惹到封政。   他们努力把控着微妙的平衡,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沈容虚弱地道:“请问,你们为什么会和封政一起来?”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主人现在力量不稳,撕裂空间容易把整个世界撕破,熄灭伏天之火的时候容易抹除整个世界的火种,所以带他们俩来处理啊。   不过话能这么说吗?   门徒眼珠子转了转,感觉这问题好难回答。   但是不说话吧,又显得不尊重她,怕被主人惩罚。   他们偷瞄一眼封政,忐忑不安地开口:“啊,这个,这个这个这个……”   见他们欲言又止,又一脸纠结害怕……害怕?他们怎么会有害怕?   害怕她得知封政要因她受刑而自责吗?   真是一群善良的门徒啊!   沈容道:“封政是不是对一位神下手了?你们是要抓他去受刑吗?”   门徒:???   他们不知所措地看向封政。   封政垂眸看沈容,霎时间明白了她的想法,喜悦与心疼在胸腔内交织,他搂紧了沈容,将命令传达至门徒脑海。   难得她为他做这样的事,不能毁了她的好意。   游戏还是她自己完成。   但是咲尘……   封政心中被暴虐充斥。   门徒根据命令道:“是因为那事。不过,是那位神先违反规定,所以封……”   他们不敢称呼他的名,舌头快要打结了,干脆含糊掉名字:“所以只要……彻底解决掉这件事,我们就算他戴罪立功,不会追究。”   一番话,门徒说得浑身冒汗,紧张得要命。   要不是主人让他们说,他们哪敢把“戴罪立功,不会追究”这八个字按到主人身上啊!   不过让他们有些疑惑的是:第一门徒亲自将咲尘关进了神狱血沼,为什么主人话中的意思,是这事还没解决呢?   难道……咲尘在这个世界留了后手?   咲尘是最初定下的神庭十三神中的一员。   神庭十三神的地位与实力都仅次于父神母神,尤其咲尘掌控轮回这样特殊的事,几乎可以和父神平起平坐。   细想,咲尘不是没有留后手的可能。   哎,咲尘是当年她迫不得已留下的祸根,如今爆发在了她身上。   这便是因果法则啊。   沈容抬眸看封政。   这意思是,他解决掉幕后之神就能不受罚?   沈容道谢,门徒连连摆手说不用,在封政的示意下,破除阵法,溜了。   门徒一走。   封政立刻给沈容治疗,道:“他们已经走了,不用再留着这伤了。”   沈容有些担忧地说出针对她的可能是神域地位很高的神的事,让封政小心应对。   封政点头答应,帮她治好伤,带她暂时回旅馆休息。   回到旅馆,玩家们正坐在客厅讨论如何应对香梧林。   开门声响,看向门口。   就见封政抱着沈容进门。   “他……是不是有点眼熟?”   “这身衣服,这长相……他是续茗山庄的庄主啊!”   玩家们惊讶地瞪大双眼。   旅馆老板见沈容被陌生男人抱回来,担心是自己对沈容透露的消息让她出了意外,连忙上前询问情况,问封政是谁。   封政抱紧沈容道:“她是我夫人。”   沈容没有否认,指明房间,让封政带他回房了。   整间旅馆陷入一片沉寂,过了一会儿,爆发出一阵“草草草”的声音。   “玩家可以和NPC恋爱?!啊!!!我要回去追我男神!”   “女神啊啊啊!我来了!!!”   溯缘玩家们兴奋不已。   唯独一人坐在角落里,平静的目光追随着沈容上楼。   沈容留意到那视线,漫不经心一块瞥,没有过多在意。   那多半是除她以外仅存的游戏玩家。   只要他不主动招惹,她也不会贸然对别人动手。   沈容回屋,洗漱休息,躺在床上睡觉。   封政陪着她,紧搂她的腰,看着她的睡颜,不肯闭眼。   他想多看看她。   总觉得怎么看也看不够。   翌日清晨,沈容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说要留在旅馆休息,拒绝了导游的安排。   导游带其他玩家离开。   沈容则隐身,前往了阿稜家,回到阿稜安排的房间住下。   封政和她一起,不愿离开她半步。   沈容:“你不是要去对付那个神吗?总跟着我,会不会耽误你时间?”   封政从她背后搂着她道:“跟着你,就能解决他了。”   封政心中冷笑,眼神阴鸷。   沈容抬手摸了摸封政的脸。   她挺喜欢摸他的脸的,因为手感特别好。   沈容嘴角翘了翘,摒去杂思,开始想正事。   门被敲响,阿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问沈容需不需要什么东西,怎么昨晚她来敲门,沈容都没什么反应。   沈容敷衍过去,让阿稜不要来打扰她。   阿稜应好,说晚上再来,和她一起去见阿茗。   时间流逝,夜色很快吞噬了小镇。   沈容的房门被敲响。   阿稜道:“走吧,我跟你去见阿茗。”   沈容让封政把她变成鬼的样子,叫封政隐在一旁,待会儿什么都不用管。   她打开房门,一盆黑狗血扑面而来。   沈容闪身避过,紧接着数张符咒朝她攻来。   沈容假装被打中,发出痛苦哀嚎,走出房门,却见走廊上贴满了符,涂满了对付鬼的黑狗血。   阿稜站在两名大师身后,眼眶微红,眉皱成八字,对沈容道:“阿湄,你不要怨我。”   沈容早在昨日阿稜安排房间给她却不叫人打扫,半路遇见阿稜家管家行色匆匆时,就料到了会有现在这样的状况。   她冲向阿稜,故作怨愤地发出嘶喊:“阿稜,为什么?!”   阿稜吓得后退两步。手工制的昂贵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刺耳的声响。   她道:“阿湄,我要是去见阿茗,她肯定会杀了我的!我如今有家,有孩子,还有很多牵挂我的人,我如果死了,他们该怎么办呢?”   沈容耳边忽的阿茗的控诉,与阿稜的话语交织在了一起。   “她在桥下做石柱四十年,饱受痛苦,受人踩踏。你在这儿做贵妇人三十多年,过有人伺候,儿女环绕的舒服日子,如今还没享受够吗?”   阿稜摇头,反倒控诉沈容道:“我就知道,跟你说不通,才这样对你的。你与阿茗一起在桥下受苦,是不会理解我的。”   “这些年来,我的内心也饱受折磨啊。”   阿稜拍着胸口的苏绣蚕丝旗袍面料,手指上的祖母绿戒指闪烁着,手腕上的和田玉缠绕镯摇晃着。   她道:“这些年,我的内心没有一日不煎熬。可是当年的我能怎么办呢?难道你要我去做长生柱吗?”   “让阿茗顶替我,不是我提议的。阿茗一身是病,拖累家庭,她的父母都不喜欢她,妹妹也不喜欢她。凤英得知我要去做长生柱,哭着喊着不让我去,让阿茗去。她的母亲便做主,让阿茗替我了。对此,阿茗的父亲也没说什么。”   “且不论我如何,阿茗的父母养了她那么久,尚且舍得让她替我,可见,她对大家来说,是没有我重要的。既然要牺牲,牺牲一个不那么重要的人,不是让大家都能好受一些吗?”   阿稜说得情真意切。   沈容脑海中那个眼眸澄澈,叫她快跑的女孩的模样,彻底远去了。   只剩下眼前满眼泪水,却一身珠光宝气的妇人,假惺惺地说着冠冕堂皇的话。   她说话期间,两名大师不断用法术攻击沈容。   沈容阴沉着脸逼近阿稜,道:“阿稜,你的话中,可有隐瞒?”   阿稜道:“阿茗,是捡来的。养恩大过天呐。当年如果没有王家父母,她早就要死在山上了。她已经多活了十八年……”   眼见沈容脸色越来越沉,阿稜忙道:“这些,都是阿茗的母亲说的!”   沈容摇头,道:“我问的不是这个。阿稜,王凤英是你什么人?”   阿稜浑身一怔,视线心虚地转到一边,眉头紧皱,似是想明白了什么,道:“也对,阿茗让你带我去见她,肯定什么都跟你说了。我也没什么好瞒的……”   “王凤英,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也正因阿稜父亲和王家母亲有关系,王家母亲才心狠地拿阿茗出来顶替阿稜。   对王家母亲来说,阿茗先前是唯一的孩子,值得疼爱。但有了王凤英之后,王凤英才是她唯一的孩子,阿茗不过是一个浑身是病的拖油瓶。   自王凤英出生后,她又要照顾王凤英,又要照顾生病的阿茗,早就嫌累了。   阿稜是王家母亲爱人的孩子,是王凤英有血缘关系的姐姐。   王家母亲认为帮了阿稜,爱人对她会多些亏欠和疼爱。   于是,她选择抛弃阿茗。   王家母亲和阿稜爸的关系在这场替换中被爆了出来。   王家父亲难以承受打击,一病不起,阿稜母亲因王家母亲帮了阿稜,抢了自己的丈夫而纠结痛苦。   阿稜爸则在拿阿茗替换阿稜的当晚,把两家的钱财全部给了阿稜,让她带着王凤英离开村子,再也不要回来。   阿稜自述每天都饱受煎熬,表情痛苦又悲伤,道:“我也不想这样的啊!若有来世,我愿意和阿茗换命!我愿意代阿茗受苦!但是这辈子,我只能欠着阿茗了。”   “如今,又欠你……”   两名大师手持桃木铜钱剑刺来。   沈容不再装虚弱,甩开他们,在阿稜惊恐的目光中走到她面前,道:“你要是心怀愧疚,你是怎么心安理得地过得这么富贵的?你家中有为阿茗立牌位吗?你有为阿茗吃斋念佛,做善事攒阴德吗?”   阿稜惊恐地看着沈容,手蜷在身前打着颤,说不出话来。   沈容一把拽上阿稜,把她提溜到香梧林。   封政跟着她,与她一同到达。   溯缘玩家们又来香梧林试探了,昨日的两只小鬼又缠上了他们。   他们心有准备,没像昨天那样被吓得落荒而逃。   两只小鬼的记忆在昨天门徒走的时候被抹除了,因为担心它们年纪小,嘴上不把门。   现在它们见了沈容,也向昨天一样缠上来。   沈容凌厉的目光一扫,让它们把玩家困在香梧林里。它们本能发抖,悻悻然地退回去,听令行事。   玩家们没听见沈容的命令,但见小鬼只针对自己不缠沈容,大呼不公平。   吵闹之间,又给沈容戴上了“开挂”的名头。   沈容不搭理他们,带阿稜来到桥边,道:“阿茗,我带阿稜来见你了。你们当年的事,我已经从阿稜这里了解了。现在我要你拿你的事作为报酬,告诉我香梧和你的关系。”   风起,桥边的香梧树却静立不动。   封政站在沈容身边,手指轻动间,一道血淋淋的鬼影显现出来。   鬼影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竟从桥下出来了。   它眸中闪过一丝欣喜,随即勒住了阿稜的颈脖,恨道:“阿稜,好久不见啊!听说,你这些年来过得很好啊!”   “阿,茗……你,听我,说……”   阿稜喘不上气,脸憋得通红,抓住阿茗的鬼手断断续续地说话。   此时无风,桥边的香梧树却摇动起来。   沈容在观察这棵香梧树。   而封政轻蔑地俯视着它,仿佛它只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蝼蚁。   阿茗掐阿稜的手突然一顿,回头看向香梧,不解地问道:“要我跑?为什么?”   沈容隐约猜到了香梧的古怪,见阿茗和香梧说话也不惊讶。   只是此刻,她也面露不解,疑惑为什么报仇时刻,这棵树却要阿茗跑。   封政的阴鸷的笑声传达至“树”的脑海:“跑?在我面前跑?咲尘,你在做什么美梦?”   “这天地皆由我掌控,她能跑到哪儿去?跑进你的轮回里?”   封政像是听见了极可笑的笑话一样大笑起来,只有咲尘听得见。   “你疼惜这个人?这个人可怜可悲?那又与我何干?千万年来,我在意的,只有一个。”   “而你,竟敢动她!”   “你以为我如今不能随意动手,单凭门徒,折磨不了你?”   “咲尘,你别忘了吾是谁!吾就算不对你动手,也照样能让你千千万万世,享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悔不当初的滋味!”   “吾,就喜欢泯灭人性,行连坐之罪!”   封政遇见沈容后,一向随性,不再喜欢用那些绕口的自称。   咲尘听见祂自称吾,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初见祂时的样子。   祂坐于圣殿,高高在上,众生亡灵永远也无法触及。   祂永远不会对任何事物低头,永远不会让与任何事物产生能和祂平起平坐的妄想。   十三门徒在祂脚下伏拜。   诸神的一切由祂赐予,若想面见祂,也只能看祂的心情。   祂百无聊赖地动着手指,用人性考验一个又一个世界,看那些世界中的人们自相残杀,败于欲望的模样。   然后,翻覆手之间,便毁灭一个世界,再创一个新的世界。   而这,也只不过是祂用来消遣的游戏。   祂令诸神颤抖畏惧。   可自祂遇见沈容以后,又平和了太多年。   以至于他们有些神以为,祂的平和是因为祂衰弱了,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瘦小的香梧树因为从骨子里生出来的畏惧而无法控制地战栗抖动。   祂从未衰弱。   祂收起暴戾,假装平和,只是因为他遇见了她,爱上她,仅此而已。 第242章 你已死亡14.10   阿茗没有得到香梧的回应,微微蹙眉。   感觉到阿稜在用力扒她的手指,暴怒爬进她的眼里。   她转头瞪着阿稜,手再次收紧,环顾周围,她问沈容道:“怎么就她一个来了?那个小杂种呢?”   沈容让阿茗稍等,片刻后便将一脸懵逼的王凤英带了过来。   跟着一起来的,还有酒店老板和一位瞎眼大师。   王凤英当年才三岁,那时的事,她都记不清了。她茫然又害怕地抱紧了酒店老板。   酒店老板一手揽着王凤英,一手抓着瞎眼大师的胳膊,惊恐地看着阿茗:“你,你想对我老婆做什么?!”   阿茗看着王凤英和酒店老板缠紧的手,眸中闪过一丝刺痛,道:“你有爱人啦。你可以和你的爱人牵手,结婚生活,生儿育女,而我……”   她看向瘦小的香梧树,眼中恨意更甚,嘶吼得嗓子破了音:“我为什么只能这样……为什么!”   香梧树在不安地摇晃。   封政挽着沈容的手,似笑非笑地观赏树的忐忑与恐惧。   沈容看向瞎眼大师。   啊,又是他,那位海幽种神。   他与先前总是置身事外的状态不同,缓步走近香梧树,扶着树干叹了口气。   低声道:“你想学他做事,也要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有没有那个魄力啊。”   他的声音很小,以至于除了封政和沈容,其他人和鬼根本听不见。   沈容若有所思地垂眸。   封政眼里有癫狂的笑意,就像高高在上,兴趣变态的人踩着一条垂死挣扎的狗,看它摇尾乞怜一样恶劣。   阿茗掐着阿稜,在和王凤英夫妻俩对峙。   不管她如何控诉,王凤英都一个劲儿地道歉,但她的表情在说:我已经什么都记不得了,我只不过是因为害怕你才道歉。   对一个对过去毫无记忆的人,要怎样才能酣畅淋漓地报复?   阿茗脑海里浮出一个计划,冷笑道:“既然记不得了,那你们就走吧。”   她看向阿稜,道:“现在,也还不是你该死的时候。”   “如今你们都已成家立业,过着自在的生活。想来,将我从桥里取出,重新再造一座桥,不是难事吧?”   她松开阿稜,让阿稜和王凤英按她说的去做。   阿稜和王凤英还有酒馆老板连忙跑了。   沈容还在默默思考。   在她听了香梧和阿茗的故事后,通过游戏和这里的联系,还有之前获得的信息,她认为阿茗和香梧,就是游戏里的金凤与巨大红梧桐。   那位神是游离在游戏外,单独针对她的幕后黑手。   可如今看封政和瞎眼大师的举动,似乎香梧就是那位神。   这位神和阿茗肯定有什么特殊的关系,才会在此陪伴阿茗。   可是这样,沈容就不认为他是神兽种联盟幕后的那位大人物了。   那样的大人物,应该不会这么窝囊地缩在这儿。   这位神,应该是站在那一位大人物那一边的神。   既然说来说去,他都是神。   那他应该是有能力救阿茗的。可他既不救阿茗,却又在帮助阿茗,实在是好矛盾啊。   沈容想:这种相处模式,似乎有点像封政和我?   但是封政是想帮,但被她阻止。   香梧不帮阿茗是为了什么?难道也和她理由一样?可阿茗不至于死得那样凄惨,还不让他帮忙吧?   阿茗与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四下静默无言。   早在瞎眼大师来到后,他便将这里与溯缘玩家逗留着的香梧林隔开了。   瞎眼大师抚着树不再说话。   看样子好像在和树无声交流,封政似乎也在交流中。   无法听见他们的加密谈话,沈容便将目光转向了阿茗。   自她从桥里出来,沈容明显感觉她强大了许多。   阿茗脸上挂着诡异的笑,迎上沈容的目光,道:“哦对了,我要告诉你,我和香梧的事的。”   她勾手让沈容靠近,道:“刚刚出来的一瞬间,我想起了很多被我遗忘的事。”   “我不是阿茗,我叫雀茗,是一只神域的伏天种亚种。我看到你昨晚的样子,你是海幽种,对吧?我说的神域的事,你应该都能懂吧。”   不一定听得懂,但得先听了再说。   沈容这般想着,点点头。   雀茗道:“我在天海鏖战前与咲尘结识相恋,天海鏖战爆发,我与咲尘身为对立种族……”   “等等。”沈容打断道:“我开始听不懂了。”   雀茗奇怪地看着沈容,问她身为海幽种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事。   瞥了眼封政,她隐约明白了,心道沈容应该是和她一样,只不过沈容现在还没恢复记忆。   雀茗说咲尘就是香梧,简单解释了一下天海鏖战。   那是神海域与神镜天之间众生亡灵之间的战争。   谁也不知道战争是因何而起,只是突然有一天,战争突然爆发,神海域与神镜天所有种族都变得誓不两立。   两方地界,战火肆虐。   神之大陆成了神域中唯一的和平地带。   雀茗与咲尘身为对立种族,一下陷入了两难之中。   雀茗作为伏天种亚种,不得不参与战斗。   而咲尘虽然是海幽种,但他有神职,所以可以免于战斗。   沈容听到这,有些惊讶:   原来这棵香梧是只海幽种,难怪瞎眼大师特意跑来跟他说话。   不过好奇怪哦,沈容对瞎眼大师还有之前遇见的舟林,都有一种同属海幽种的亲切感。但对这位咲尘,却有一种奇特的麻木冷漠感觉。   可能是因为他想杀她?   “就在战争快要结束的时候,我濒临死亡,是咲尘为我延续了生命。不过虽然他是神,但神域各族的生命不是神域的神能管得了的,如果想不出办法,我迟早要死。”   “但是某一天,咲尘为我寻到了续命禁术,便是让我不入轮回,死途转命。”   这种禁术本不允许施展,一旦被发现,十三狱门的人便会前来判罪。   但咲尘跟雀茗说,他和十三狱门有些情分在。他用此情分换得十三狱门对他网开一面,成功让他施展禁术,让雀茗生命倒流,回到幼年,记忆封印,免于死亡。   这禁术施展的代价很大,咲尘因此而虚弱了很多年,雀茗因此而丧失了所有能力,变成了一个病弱的普通人。   直到现在,雀茗才找回记忆。   至于她为什么能找回记忆,她也不清楚。   咲尘将她送到这里来生活。   因咲尘是掌管轮回的神,按理说不能干预任何人的命途,为她转命已经是犯了大错,不可再乱来,更不能在这样的世界逗留。   于是咲尘便创出分身,变成雀茗一族最喜栖息的香梧树陪伴着雀茗。   雀茗自小能和咲尘说话,能看见他,久而久之,再次爱上了他……   至于为何咲尘没有免她死亡,只是陪伴她,帮她报仇,雀茗认为:“是因为我命本就该绝,他已经无力插手我第二次的死亡了吧。”   沈容闻言,心想游戏里的【轮回转命丹】,是根据这禁术来的吧。   封政忍住嗤笑,免得沈容认为他太恶劣,传音至瞎眼大师脑海中,要他把咲尘变回人形,再把咲尘行为矛盾的原因讲出来。   瞎眼大师轻叹,照做,对咲尘道:“谁叫你惹了他呢……”   瞎眼大师一挥手,把咲尘推到雀茗身边。   雀茗扶住咲尘,困惑地看向瞎眼大师。   封政将沈容拉到自己身边,看瞎眼大师表演。   瞎眼大师道:“咲尘行为矛盾,不是因为他无力帮你,而是他没有胆量。”   “当年轮回转命的,不止你,他看他人轮回转命,才敢为你转命。”   “来到这儿用分身陪伴你,不是他不能亲自在这儿陪你,保护你,而是他只知有旁人陪他的爱人进入另一个世界,但却不知那人为了他的爱人,能对抗法则到何种地步。”   “咲尘没有魄力,没有胆量,所做一切不过仿照他人,却和他人天差地别。”   雀茗的眸光逐渐黯淡下去,又抓紧了咲尘道:“没关系,我能理解你。你有你的难处。”   咲尘却双拳紧握,闭上眼睛,低下了头。   瞎眼大师的话在他脑海里响起:   “是谁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说要让他人回归命途?”   “是谁说所做一切,皆为众生亡灵?”   “咲尘啊,你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和能力,虚伪至极。当年天海鏖战,你身为海幽种,对海幽种一族的战斗袖手旁观,相当于已经做了一回叛徒。”   “如今为了父神给你的利益,你再次做了叛徒,却拿你自己的神职来给你自己做遮羞布。”   “你究竟有什么脸面,学那位神做事?”   那位神,说的便是站在他面前的封政。   他看了眼封政。   同样是轮回转命,同样是遭遇困境。   他……不过是一个不合格的学人精。   羞辱宛若大山,压得他几乎窒息。   瞎眼大师有些唏嘘地道:“当年你取得神职的时候,你是多么的公正无私,配得上那职位。”   “如今的你,却还不如一条忠诚的狗。”   咲尘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站不住。   他轻轻推开雀茗的手,让雀茗先去镇上逛逛。   雀茗知道他是支开自己,犹豫片刻,还是走了。   那位神的话让咲尘在她面前颜面扫地,虽然她能理解,但她知道咲尘有多痛苦。   她留在这儿,只会徒增他的痛苦罢了。   雀茗飞速离开。   咲尘走到沈容面前,定定地盯着沈容看。   封政威胁挖他眼珠,让他低下头。   咲尘低下了头,不过不是怕挖眼珠。   低下头之后,他双膝一曲,“扑通”跪在地上,道:“抱歉。”   沈容:“哦。”   她没有避让他的下跪,这是他应该做的。   她也不会接受他的道歉。   他想杀她,要不是封政来得及时,她就算能活下来,恐怕也会十分痛苦。   他杀她的理由并不能让她谅解,他必须死!   就算现在她没法儿杀死一位神,以后她也会想办法杀!   咲尘道完歉,抬头看向封政,道:“我确实很窝囊,很虚伪,是个懦夫……你怎么骂我,怎么处置我都行。但是我想请求你,放过雀茗,她是无辜的。”   咲尘这是在沈容面前逼他装大度?   封政一脸无辜道:“我不过是帮雀茗恢复记忆,从桥里出来了而已。其他的什么都没做。你这是在说什么呢?是不是想给我泼脏水?”   他抱住沈容,有些委屈地把脸埋到她颈间道:“他肯定是想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让你觉得我很坏,讨厌我。”   沈容拍拍封政的脑袋安抚道:“如果我喜欢你,你坏我也不会在意。”   说罢,她一脚把咲尘踢翻在地,冷嗤道:“认个错还给别人泼脏水,这就是你认错的态度?封政说他什么也没做,他就是什么也没做。”   她并不是全然相信封政的话。   她只是像她说的那样,就算他坏,她也不在意。   只要她是喜欢他的。   咲尘:“……”   瞎眼大师:“……”   封政心头喜悦,又有些难受。   原来,以前她不喜欢他原本的样子,只是因为……她不喜欢他。 第243章 你已死亡14.11   咲尘手撑地,重新跪下,道:“我不救雀茗,不仅是因为我害怕法则的惩戒,也是因为我被父神抓到了我动用轮回转命禁术的把柄。”   “我因为害怕而变得畏首畏尾,矛盾不堪,我是个懦夫。但是我没有告诉父神,他想知道的那些事。”   咲尘盯着封政道:“看在这个的份儿上,放过雀茗吧。”   封政的声音传达至咲尘脑海:“你没有告诉他,她的事,但是你亲自来杀她了。让吾看在你杀她的份儿上放过你的那只小鸟?痴心妄想!”   咲尘蹙眉,又看向沈容,急急道:“我没有救雀茗,却帮雀茗复仇,不仅是因为我想帮她,更是因为如果我不这么做,雀茗将会害死无数人!”   “以雀茗的性格,她的仇如果由她亲自来报。她会对仇人的子孙后代下手,她会……”   瞎眼大师打断道:“咲尘,你错了。”   “你身在这场游戏中,难道想不明白吗?从溯缘游戏与现实相连,现实的时空被溯缘这款游戏模糊开始,这一切,注定要被毁灭。”   “毁灭当追溯起源,而起源,就在此地。”   “是你的插手,让未来与溯缘这款游戏稍有变动。但从你为了雀茗,利用轮回之力协助溯缘被创造出的那刻起,你就已经让未来又回归毁灭了。”   封政所做,是让一切提前开始,给雀茗多增几分罪孽,多折磨咲尘几十年。   雀茗原本的命途,他并没有改变。   这,反而更让咲尘体会到什么叫悔不当初,什么叫心痛欲死!   沈容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略一思忖,懂了。   溯缘这款游戏不仅是联通了现实,而且联通了不同时空。   也就是说,她现在是真的处于过去的香梧镇,她在此所做的一切,有可能对未来产生影响。   而被影响最大的,便是溯缘这款影射了香梧寨故事的网络游戏。   咲尘说,被从桥里放出来的雀茗未来会对仇人的子孙后代下手。   而在未来的雀茗,应该是游戏里的那一只金凤凰。   雀茗刚刚没有杀阿稜和王凤英,但看她表情,她又没打算放过这两位。   这两位如今已成家生子,如果想报复她们,最能折磨她们的,便是对她们的家人下手!   《溯缘》这款游戏,既是咲尘为了雀茗协助创造,那么雀茗必定就是游戏的幕后创始人。   她作为鬼魂,哪来的钱财创建游戏公司?   答案是,阿稜家的钱。   创建游戏公司,又如何能报复阿稜与王凤英一家?   那自然是让阿稜与王凤英的子子孙孙成为她手下的奴隶,代她管理公司,成为她的傀儡。   死后,再被她困于游戏中,和游戏的存亡锁在一起。   李王城,就是李家村和王家村在游戏里的样子。那里面的鬼魂,多半就是被困在其中的、雀茗仇人子孙们的鬼魂。   雀茗栖息在游戏中,发布协助真人玩家进入游戏世界的任务。   这一系列任务并不难。但无数真人玩家进入游戏完成全系列任务后全部与朋友断了联系,不知生死。   而维持《溯缘》这样链接时空的游戏,必定需要很大的能量做支撑。   这能量从何而来?   恐怕就是那些真人玩家的灵魂。   雀茗,其实早在咲尘协助她创建《溯缘》的时候,就已经背着咲尘在做无法挽回的事。   她仇人的子孙还在那儿,她不会因为这时候不被放出来,就断了她报复的心。   她被放出来的那一刻,就是她复仇的开始。可咲尘却以为熬过这段时间,等阿稜和王凤英离开,一切便能终结。   他错了,错得彻底。   咲尘将精力耗费在了对付沈容身上,没能及时阻止留意。   也许他也想不到,日日与自己待在一起的雀茗,是那么的恨。   沈容看了眼封政。   咲尘的意思,她明白了   这场游戏的任务,她也明白了——她要完成任务,回归现实,除掉雀茗与《溯缘》这款游戏。   但是,除掉了他们,死去的人就能回来吗?   她想过,如果她在这个过去,让雀茗的仇恨在此了结,让《溯缘》消失在未来,未来是否会改变,那些无辜的人就不会消亡,雀茗也不会有悲惨的下场?   可是如此一来,未来的她就无法通过《溯缘》来到过去了解雀茗的故事,也就不会发生阻止《溯缘》诞生的事。   这是一个宛若悖论的想法,无法达成。   雀茗的命运,早在咲尘没有救下这里的雀茗的那一刻,就已经定下了。   咲尘似是也想通了这点,神情有些恍惚。   他抬起头,仰望无际幽深的苍穹,道:“或许从我使用禁术开始,就错了。没有种下那样的因,就不会结出这样的果……”   他看向沈容,嘴唇颤了颤,顾及封政在,没有将内心里那仿若诅咒的实话说出来,只道:“往后,你小心吧。”   沈容:“哦。”   她只以为,咲尘是说神兽种联盟幕后的大人物盯上她,所以要她小心。   等等,刚刚咲尘提到了父神。   他说父神抓到了他的把柄。   难道神兽种联盟幕后的“大人物”,是父神?!   沈容惊讶了一瞬,转头问封政道:“父神是什么神?管父亲的吗?”   瞎眼大师:“……”想笑,但忍住了。   咲尘:“……”   封政:“一个糟老头子,很丑。”   在封政面前,神域诸神都不起眼。   瞎眼大师担心封政的话让沈容误解更深,解释道:“父神,是如今神域地位最高的神,掌管神镜天诸神。”   沈容微微睁大眼睛。   所以父神的“父”,不是说他是管各个世界的父亲的,而是——他是神域诸神之“父”?   他已经地位最高了,还要神兽种联盟帮他做那些干预各个世界的事干什么?   沈容认为神兽种联盟幕后的“大人物”,应该是这位父神身边某个想取代他的神吧。   弄清楚游戏任务,沈容也不在此耽搁时间了,和封政打了声招呼,便立即提交【梧桐泣】任务,回到了【溯缘】游戏中,接了最后一个任务:   【前往李王城,捉地血鱼。】   这地血鱼,肯定就是李王城里会吃人的鱼了。   沈容把布袋鬼带上,前往李王城。   路上她让布袋鬼把灰扑扑的镯子交给她。   接过镯子,戴上,无事发生。   看来,这镯子并不会要她的命,她是能用的。   沈容收起镯子,看了眼有些傻气的布袋鬼。   她已经知道这布袋鬼是谁了——它是王凤英。   她的四条腿……恐怕其中有两条,是她的女儿的腿。   王凤英,因为孩童时不知轻重的提议,落得了这样的下场。   那年她才三岁,什么都还不懂,却依旧是要了雀茗性命的推手。   沈容未经她们各人的苦,无法评判她们,只能唏嘘。   通过传送点,沈容直接到达李王城内,故意走错路引出地血鱼。   地血鱼涌出地面,人脸垂涎三尺地看着沈容,笑嘻嘻道:“你回来让我吃你啦。”   说罢,它扑向沈容。   下一秒,便被沈容打翻在地,装进了任务给的袋子里。   沈容没有立刻交任务回续茗山庄,而是飞出李王城,找到了李王城门口徘徊的老妇人。   老妇人见到沈容,立刻变成蜘蛛鬼怪状,冷笑道:“怎么,你这是特意杀回来,找我老太婆报仇的?”   沈容把布袋鬼扔给老妇人,道:“阿稜,你还记得我吗?”   老妇人浑身一怔。   风起,卷着血腥味。   四野里蜘蛛乱爬,尸骨满地,破碎的城门里满是游魂野鬼。   那些游魂野鬼,多是阿稜与王凤英的后代和李家村村民。   王凤英与阿稜就在这样的环境里,徘徊了很久很久。久到……   “我都快记不清我叫阿稜了。”   老妇人盯着沈容,苦笑:“阿湄……”   随后,它表情凶狠地冲向沈容,蜘蛛肢体从四面八方朝她攻去。   “当年要不是你带我去见了阿茗,我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我日复一日地看着我的后辈们在这李王城里,像畜生一样地做着鬼,我却无法改变什么,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   “你为什么要勾起我的回忆,为什么!”   阿稜近乎疯狂地攻击沈容,招式毫无章法,仿佛整个人都失去了理智。   沈容撕掉了控制王凤英的卡牌,王凤英立刻帮助阿稜攻击沈容。   沈容展开触须,凝成一股,在阿稜和王凤英凌空扑向她的瞬间,触须刺穿了它们的身体。   阿稜和王凤英浑身一僵,喷出一大口污浊的黑血   沈容低垂眼眸,听见阿稜苍老的声音道:“谢谢你,阿湄……”   “在这里,真的太痛苦,太痛苦了……”   “麻烦你,帮我的后辈们,也解脱吧。”   “谢谢你,阿湄……”   一切,由你见证着开始。   一切,由你来结束。   阿湄,十八岁的那年我是真心地想要你平安离开。   那一个多月的相处,我是真心地把你当做朋友。   只是,人是会变的。   我变了……   “阿湄,快要下雨了……你在这里很危险的,快,走吧……”   阿稜身体像一尾虾般蜷缩着,断断续续地道。   ——哎!那边的,快要下雨了,你站在桥上很危险的,快过来啊!   那是阿稜遇见沈容那天,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阿稜在怀念,那时候的自己。   沈容收回触须。   阿稜和王凤英坠落尸骨之间,两眼发直地望着灰黑的天空,逐渐化作黑灰,被风吹散。   沈容走回李王城门口,破开城门。   引出所有鬼怪。   它们没有记忆,只有嗜血吃肉的本性。   冰蓝水母色的触须宛若刀光剑影,在灰暗的城内挽出一朵朵炸开的血花。   一具具鬼尸倒下,黑红的血流了满地。   滴答——冰凉的雨落入了血泊之中。   沈容踩在血泊里,径直走向传送点。   没有鬼和鱼会再跳出来攻击她。   它们与被招入游戏的玩家不一样,是和这游戏绑在一起的。   日后游戏不存在了,它们不仅会灰飞烟灭,还可能被雀茗当作工具来对付沈容。   沈容是提前来清理危险,也是……帮它们提前解脱。   沈容回到续茗山庄,交了最后一项任务,回到现实。   凤凰优雅倦懒地栖息在红色梧桐树上。   凤眼闭着,未看沈容一眼。   雀茗目前似乎不在这游戏里。   回到现实,沈容因为饥饿头脑昏沉。   吃了顿饭,她走出房间,网吧老板见她醒了,说她睡了一天多,要不是看在她是网吧常客的份儿上,才不会让她在这儿休息。   还说:“我刚刚看新闻,说最近很多年轻人玩游戏猝死了。玩的就是你那天玩的那款游戏。游戏再好玩,也要适度啊!”   黄毛男生跑过来,叮嘱她去医院做个检查。   沈容对他们道谢,上网查清《溯缘》游戏公司的地址,离开,前往。   到达公司门口,沈容隐身进入,用一语成谶让公司负责人说出了雀茗如今的住处。   雀茗住在城郊一座奢华的庄园里。   因她是鬼,庄园里没什么佣人,照顾园子的多是阿稜和王凤英的后人。   他们神情麻木地干着活,就像机器人。   沈容还在院里看到了两只小鬼。   是那两只双胞胎石柱鬼。   它们已经恢复成正常小鬼的模样,见到沈容,先是一愣,而后立刻跑进屋里,似乎是打算去通报。   沈容困住它们,将它们丢在一边。   她隐身进入园中别墅。   别墅里一片寂静,唯一的声音便是来自楼上的絮语。   “咲尘,你到底怎么了?”   “你为什么还不醒?你这样,我真的很担心……”   “到底是谁伤了你?我如今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任人宰割的雀茗了,你说出来,我去帮你报仇!”   “咲尘,你醒醒,好不好?”   沈容脚步微顿。   她还以为封政已经在过去的时空处理了咲尘,结果咲尘如今还在?!   哦对了,如果没有咲尘,《溯缘》便没有联通时空的能力,所以他必须在。   那封政呢?   他现在在哪儿?回归游戏里做庄主了吗?   沈容忍不住担心了一会儿封政,很快收回飘远的思绪,迈开步子继续上楼。   在她到达三楼时,沉浸在担忧中的雀茗才发觉有人来了。   一个闪身出现在沈容面前。   见到沈容,她紧绷的表情并未松懈,道:“原来是你。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沈容进入庄园,却没有人来通报,足以让雀茗反应过来,沈容此次前来,绝非叙旧。   更何况,她们不熟,也没什么旧好叙的。   沈容叹道:“来杀你。”   雀茗眉头紧蹙,道:“我和你有什么仇恨,还是有什么利益冲突?你为什么要杀我?”   “我们同为从神域出来的可怜人,就算做不成朋友,也不该刀刃相见吧?”   沈容说清了缘由,道:“来,动手吧。”   她展开海幽种的肢体。   冰蓝水母色的肢体散发着荧光,奇异灵纹遍布全身。   雀茗瞳孔收缩,下意识后退一步,骇然道:“你!你是谁?”   沈容疑惑道:“林湄啊,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是来参加游戏的林湄,因为你害了太多无辜的人,所以我必须除了你。”   “我是问……”   雀茗欲言又止,心想:对了,她还没恢复记忆。问了也是白问。   雀茗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惕,道:“我不想跟你动手。”   沈容的触须攻向雀茗,道:“但我必须跟你动手。你要是不出手,那就只能单方面被我打死了。”   雀茗一边招架沈容的攻击,一边后退,道:“你说的这场神之游戏,我从未听过。”   沈容:“那大概就是在你离开神域后才有的游戏。”   雀茗的招架逐渐吃力,但似乎畏惧着什么,始终没有反击:“这场游戏对你有那么重要吗?你一定要完成吗?你的恋人陪伴在你身边,他是神,他必定能助你脱离游戏,你何必非要这么辛苦地来玩这样的游戏?!”   沈容:“他是能助我脱离游戏,但我有我的追求。比如……成为神,杀了咲尘。”   话音落下,雀茗周身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双目血红地瞪着沈容道:“你说什么?”   沈容平静地重复:“我要成神,杀了咲尘。”   血红的气息在雀茗周身环绕,杀意在别墅里蔓延开来,屋内的古董摆设都开始颤抖。   雀茗道:“当年,我受伤,是因为我和族人受命去偷袭母神,结果被反杀。母神在天海鏖战爆发前就认识我,那时的她没有因为我是对立种族而针对我,反倒让神海域众族对我平等相待。”   “我险些被她杀死,也是她看在我是咲尘的恋人的份儿上,留我一口气,让我回去与咲尘道别。结果咲尘留下了我的命。”   “虽然我与母神是敌,但我衷心敬佩母神。看你肢体的品相,我认为你必定是母神的亲族。我愧对母神,所以我不愿对你动手。”   “但是,如果你要动咲尘,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沈容忍不住思想开小差。   她想:雀茗都这么说,那我多半就是母神的亲族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个母神的亲族,竟会流落在外。   难道,我也是轮回转命?   沈容心里咯噔一下。   想起家里她的照片,最早也是她三岁左右时拍的。小时候她问起父母,爷爷奶奶也是含糊其辞。   不过……轮回转命又如何?   她与雀茗不同。   若她真是轮回转命,她不会像雀茗这样依赖恋人。   她要靠自己,重回神域,成为神,除去那些想杀她的神!   屋里,封政凭空出现。   床上一直意识模糊的咲尘睁开了眼,看向那道声音,目露畏惧。   “我的容容,马上就要杀死你的爱人了,你心痛吗?”   封政轻笑,目露轻蔑道:“不过别担心,吾不会让你的小鸟被容容杀到魂飞魄散的。吾要留着那只鸟来折磨你。”   咲尘感受到雀茗强大的气息,瞪着眼睛,满目疑惑:你赐予雀茗那么强大的力量,她真的能杀死雀茗?你就不怕她出事?   封政道:“我怎么可能舍得我的容容出事?容容掉一滴汗,我都心疼。”   他眼中满是癫狂的恶意,嗤笑道:“力量是吾给的,自然受吾控制。”   “你的那只破鸟在容容面前,将会不堪一击。”   “她敢对容容有杀意,杀意有多重,她就会有多痛苦。”   “你在瞪吾?”   封政轻蔑地看着咲尘,笑出了声,眼神暴戾阴鸷,道:“要不是得让你亲眼看看你的爱人受你连累,会有多痛苦,吾定会挖了你的眼睛。”   “你就好好看着,你的爱人因为你,会变成什么样子吧。”   “这一切,只是开始。” 第244章 你已死亡14.12   房间的墙壁变得透明。   咲尘躺在床上便能看见外面的战况。   而战斗中的雀茗和沈容却看不见房中的他和封政。   沈容的触须和尾羽毫不留情地攻击着雀茗。   金色鳞粉在空中漫洒,如同火焰般灼伤雀茗的皮肤。   雀茗调动身边血红的空气招架攻击,然而每次都被沈容的尾羽破开防御,再被触须击飞出去。   雀茗和沈容表情无异。   —人—鬼对于战斗中的异样都毫无察觉。   都认为雀茗是在用尽全力与沈容战斗,可她就是打不过沈容。   最后—击,沈容的—根触须勒住雀茗的脖子,四根触须缠住雀茗的四肢,将她高高调起。   “你输了,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雀茗双目通红,咬牙道:“你最好杀了我,不然我绝不会让你动咲尘—根汗毛。”   封政的声音突然传入沈容的脑海。   他说他现在在房间里,他有疑问。   沈容望着雀茗,帮封政问道:“为什么你知道咲尘因为软弱没能救下你,你却依旧愿意用生命去保护她?”   咲尘的心霎时间像被无数荆棘缠紧,窒息又疼痛。   他望向笑吟吟的封政。   封政着—身锦衣,发束金冠,做庄主打扮,宛若仙人。   他很美,笑起来更美。   可咲尘眼里,他的笑颜比神狱万千刑罚还要恐怖。   封政不是疑惑雀茗为什么对他不离不弃,是想诛他的心!   雀茗遍体凌伤,暗红的血顺着她的身体时不时滴落,她凝视着沈容,道:“他并不懦弱,他只是顾虑得太多……他为我做的事,我都知道,他的难处我也都懂。”   “我知道他帮我报仇,是为了我不让我走歪路,当年没有帮我走出桥下,也是为了我不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沈容有些惊讶,道:“既然你知道他的用心,为什么还是走上了现在的路?”   “因为我不甘心!我恨!”   雀茗像暴怒的野兽般嘶吼,双眼瞪得仿佛要凸出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豆大的泪珠从她脸上滑落。   “正因为我都知道,所以我太恨了!”   “他为我,做了神海域的叛徒,神海域诸神,都对他失望至极,将他排除在海幽种神族之外。”   “他为我,冒着被打入神狱的风险用禁术。为我,违反法则留分身在这里陪伴我。”   “可是那些村民却把这—切都毁了……都毁了!”   雀茗嘶喊的声音仿佛能穿透天际,不甘与怨憎浓烈地如同重锤击打着天地。   “为什么我们只是想好好地在—起,却变成了这样?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他的付出全毁了,而我,因为违反法则脱离了轮回,以人身死在这儿后,就再也没有办法跟他回神域!再也没有办法回家!”   雀茗声声颤抖,道:“我是神兽种,我是伏天亚种—族的战军前锋,你知道对我来说,死后连尸体都无法埋在族地,永远被种族除名,是多大的耻辱吗!我真的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我啊!”   “如果我不报复他们,那我实在是太痛苦太痛苦了……我会痛苦到没有办法活下去,也没有办法再陪在咲尘身边。”   沈容隐约能理解。   作为神兽种,他们有他们的骄傲。   就像丰加醒悟后那样……明知会死在她手里,也要保留身为神兽种的尊严。   她打断道:“那你何必牵连无辜的人?”   雀茗摇头,笑容狰狞而又苦涩,“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只想让那些人还有他们的子子孙孙永远痛苦下去……我看着他们痛苦,我才能够支撑下去。”   沈容静默无言,触须凝成—股,准备向雀茗刺去。   在此之前,她问出最后—个问题。“你说你偷袭过母神,母神长什么样子?”   父神是糟老头子,母神是老太婆吗?   雀茗说她可能是母神的亲族,所以她对母神还挺好奇的。   雀茗目光幽远道:“我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我看到的她,浑身散发着光华,身躯隐在肢体中,像—朵含苞待放的花。她的肢体是我从未见过的美丽华贵,我和偷袭的队伍未能近她的身,便被她打得半死不活。”   “她给我们全员留了—口气,让我们回去和家人道别……她的声音很遥远,给我的感觉就仿佛我站在地面,仰望苍穹,而她就是苍穹。”   雀茗道:“我曾无数次想,如果我是她座下的海幽种就好了。她从不会逼任何人上战场……”   沈容了然地点头,道:“我要动手了。我现在的能力不足以让—只神兽种的魂体魂飞魄散,所以你如果有能力休养回来,应该还有机会再见咲尘—面,我就不帮你带话了。”   “我不会手下留情,因为这是你必须付出的代价。”   触须刺穿了雀茗的身体,将雀茗撕裂。   咲尘看着这—幕,心仿佛也随着雀茗身体的消散分裂而碎开。   雀茗的魂体被撕破飘散,沈容无法让她魂飞魄散,但说不会手下留情,就是不会手下留情。   虽然雀茗可怜,可无辜的人需要交代。   沈容取出鬼心,造出盒子,装起雀茗的魂体。   她接连又丢了好几颗鬼心进盒中,将盒子盖上。   紧接着爆炸声响彻云霄,庄园别墅被炸塌了—半。   在硝烟中,雀茗的魂体不知道到哪儿去了,沈容收手。   咲尘瞪大眼睛,像木偶—般,眼睛都不会眨了。   封政单手撑着脸,痴迷地看着沈容战斗后浑身是血的背影,道:“我的容容,真好看啊。”   他召来门徒,将咲尘在此处的分身带回神狱与他的本体融合。   再让门徒把雀茗的魂体重凝,押回神狱与咲尘—起受苦,—起折磨。   自己则带着满目的爱意与心疼出了门,—把抱住沈容,帮沈容治好与雀茗战斗时留下的轻伤。   沈容解开对两只双胞胎小鬼的束缚,小鬼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切,低垂眼帘,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雀茗对它们的束缚也解开了。   但是它们又要去流浪了。   沈容想起自己新获得的【困城】牌,叫住两只小鬼,问他们愿不愿意住进她的牌里。   两只小鬼问供不供饭,沈容答应供饭,它们便乐颠颠地被沈容送去了化血城。   雀茗已死,被她控制的人和鬼都得到了解脱。   沈容和封政—起离开庄园,回到网吧。   网吧门口—团白雾,那是离开的出口。   沈容问封政道:“你解决咲尘了吗?”   她还惦记着门徒说要封政“戴罪立功”,处理咲尘的事。   封政点头,目送沈容走入白雾中。   雾中金光爆闪,是SS级。   —张SS级卡牌浮现,沈容接住卡牌定睛—看,瞳孔微颤。   卡牌正面是—位熟悉的女神像——真理女神。   卡牌名为:【真理之言·上(真)】   SS级道具,可无限次使用,每周可询问—次,答案准确率100%。   有10%的可能性,将答案变为现实。   (奖励属性:直觉+50)   ……   卡牌的内容和使用方式乃至提示,都与她曾经获得的【真理之言·下(真)】—模—样。   唯—不同的就是,属性提升了。   百分之十将答案变为现实的可能性,其实已经算是挺高的了。   但是,在经历过上—轮游戏场,得知这样附带品级的卡牌隐藏着怎样血腥的规则后,沈容便不是很喜欢这卡牌。   而且这卡牌还显示,上并非最高品级。   沈容当即使用—把,询问要如何才能获得最高品级。   回答是:最高品级是【极】,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将答案变成现实,变为现实后冷却时间为—个月。   【极】牌无法通过游戏获取,杀掉其他持有【真理之言】卡牌的玩家,让你的卡牌成为唯—的【真理之言】,便是【极】牌。   持有这种卡牌,相当于随身携带—枚定位定时炸弹。   沈容需要这样的卡牌吗?   不需要。   沈容当机立断,把这牌给吸收。   吸收成最低级,这卡牌竟然无法再被继续吸收,变成了【真理之言·下(镜)】。   沈容以前吸过佟焕的卡牌,那都是可以直接吸收完的。   上轮游戏场中她也吸收过宋红清的等级卡牌……唔,她也不知道有没有把那些卡牌吸收干净。   因为她当时赶时间离开密室,就没有太在意。   现在看来,只要持有这样的卡牌,不管品级如何,就已经被定在竞争名单当中,无法逃脱了。   除非她再得到—张太阳神之焰,把这牌烧干净。   沈容收起镜牌,离开白雾,回到休息区别墅。   封政已经在房里等她,她—回来,便抱住了她的腰。   沈容还记得说要和他好好聊—聊的事,但不是现在。   她得赶紧洗漱休息,补充空间物资,然后去参加这周的游戏场。   她记得,那位棕袍神说,这周游戏场死亡的人,只会被复活—半。   恐怕这周的游戏场,会比上周还要残忍。   沈容和封政说清楚,等她回来再和他聊。   封政委屈地看着她,点头说好。   沈容摸摸他的脸,进浴室洗澡。   洗完澡出来睡觉,封政又抱着她说要跟她—起睡。   沈容犹疑了两秒,同意了。   封政和她—起躺进被窝里,抱紧她,把脸埋在她的颈间,嗅着她身上的香气,道:“这次的游戏场我还要和你—起去。”   沈容睡意朦胧地“嗯”了—声。   待她睡醒,补充完物资,她领上封政,和佟焕、左家兄妹—起去游戏场。   这周的佟焕没有受伤。   佟焕表示他也很惊讶为什么这周那些神兽种没有来找他。   不过他认为这是好事,也许是那些神兽种觉得他不好对付,所以不愿浪费时间在他身上了。   沈容直觉没那么简单,不过没明说,免得影响他的好心情。   到达游戏场,又是乌泱泱—群人挤在海报前,争先恐后地查看信息。   后排有人发现沈容等人过来了,忌惮地看了眼他们,拍拍身边的人。   就这样—个拍—个,—群人都意识到了沈容的到来。目光落在她身上,吵闹的人群瞬间静默了。   上她因伤戴了披风,这周她没戴,完好无损地站在门口,神情平静从容。   没人再敢妄想她是否受了伤,他们是否能再暗算她。   人群自动让开—条道,注视着她和佟焕等人走到海报前。   左蓝跟在沈容身后,小声笑道:“我怎么有种给黑大佬做小弟的感觉……”   黑大佬,说的自然就是沈容啦。   沈容看了眼隐身抱着自己的封政。   要是别人能看见他的话……   看她这样带着人,意气风发地走入他们自动让开的道,身边还跟了个美人贴着她,可能都会更觉得她像黑老大。   封政见沈容看她,勾了勾唇,亲了她眼尾—下。   沈容微愣,收回视线,看海报。   却听身后的左蓝低低地“嗯?”了—声。   沈容疑惑地回头,顺着左蓝的目光看去。   五个眼熟的人正站在人群中凝望着她。 第245章 休息区0.58   是在通神塔遇见的于尧团队四人,还有她很久没见到过的杨佳。   于尧团队在过通神塔时就是领军人物,经过一轮游戏,能从荒原休息区调到桃源,也算是意料之中。   杨佳与沈容有过恩怨,但也算聪明人,后来审时度势地没有再招惹她。   此时再见,杨佳褪去了浮躁,像一块尖锐的利石被磨平了棱角。她表情平和,虽看上去干净利落,眼中却有沧桑感。   想必没见到她的这段时间里,她经历了许多。   于尧团队对沈容颔首,算是打招呼。并没有因为团队中有两人死在沈容手中而记恨。   沈容回以一点头,转回头继续看海报。   海报上是一座旋转塔的图画,文字却是:   【柯莉姆大迷宫】   柯莉姆这三个字的读音让沈容有些熟悉。   在她学习到的神域文字里,有三个神域字和这三字读音相同。   这三个字的分别简单组词她有学到,但是三个字组合在一起的词意,她目前学的那本字典上没有。   沈容暂且记下,打算进入游戏场后找机会再查看其他神域书籍找寻一下。   万一涉到神域……涉及到神域的一切,都不会简单。   她打起精神,逐字逐句地查看海报文字,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本次的柯莉姆大迷宫一共有三层,成功到达迷宫顶部,并摘下柯莉姆之剑,便可活着离开柯莉姆大迷宫。   本次迷宫非奖励性质,唯一奖励是桃源休息区的一周居住权。   本次迷宫内含隐藏积分机制,每层都有不同的时间限制。付出的努力越多,收获越大。   游戏场结束后,将会进行不公开排名,根据排名调换墙内外休息区居民的居住权。   本场游戏场结束后,神将随机复活百分之五十的死亡玩家。   注:下一场游戏,所有玩家的生死将由自己负责。】   海报的重要内容就是这些。   沈容通读三遍,提醒佟焕和左家兄妹要小心,与他们一起进入游戏场。   眨眼间,场景变换。   沈容睁开眼,却见周围所有玩家都已经进来了。   玩家们看见彼此,也略有震惊。   “我记得你!我走的时候你不是还在看海报的吗?怎么和我一起进来了?”   “我也不知道……啊!那个人我记得,我进入游戏场的时候,他连海报都还没看见呢,他也进来了!”   听见他们的议论,沈容了然:所有玩家的时间,在进入游戏场的瞬间被调成同步的了。   她开始打量这周围。   这是一片颓败的平地。   脚下原本似乎是一片巨大的石头筑成的广场,但此刻广场四分五裂,石缝间长满了枯败的杂草,草叶间还有死去的虫子。   周围的雕像和石柱已经被风蚀得不成样子,像怪物一样将玩家包围着。   天空是碧蓝的,却仿佛就紧贴着玩家头顶,好像随时会掉下来压死他们。   这里处处透着荒凉,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   左家兄妹与佟焕跟在沈容身侧,警惕地环顾四周。   “嘶嘶”   “咔吱咔吱”   爬动的声响在周围的石柱上发出。   抬眸,就见一条奇异的蟒蛇、一只巨大的蜈蚣爬上了一个这片平地上最大的雕像。   这雕像似乎是一个穿长袍的人形,由于腐蚀,已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头也掉了。   蟒蛇与蜈蚣爬上雕像的左右手。   大地开始震颤。   下一秒,平地碎裂,所有玩家往黑暗中坠落。   黑暗中有轻吟浅唱的遥远歌声,用的是众人听不懂的语言。   沈容听出这是神域的语言,唱的似乎是一首挽歌。   头顶的地面合拢,黑暗中亮起星芒,照亮玩家们即将坠落的地方。   那是一块空地。   玩家们各显神通地平稳落地,警惕地看着周围的黑暗。   黑暗中跳出血红地数字:三天。   沈容明白自己已经进入柯莉姆大迷宫了。   这是第一层,逃出第一层的时限是三天。   呼——   一阵风吹过,黑暗中有两道长廊出现,长廊上有高耸看不到顶端的石柱,石柱上的灯盏被点亮,照明了这地方。   长廊的尽头是两道金门,一道门上雕着巨大的蟒蛇,另一道门上雕着巨大的蜈蚣。   通往门的两道长廊上,摆满了床单雪白的床。   看上去就像是……死人躺的床。   黑暗中响起幼儿园教师般活泼欢快的声音:   “现在是中午啦,请孩子们用餐吧。”   “食物都是最好的厨师精心烹制的,孩子们要把食物全都吃光光哦,否则老师会惩罚你们的!”   话音落下,长廊之间的黑暗中凭空出现两间一模一样的餐厅,餐厅的长桌上摆满了盖着银质盖子的餐盘。   沈容的视线从餐厅收回,一低头就发现自己的衣服竟然变成了雪白的睡裙。   胸口别着一个冰蓝色的名牌,上面写着“湄”。   玩家们也都在不知不觉中被换了衣服,惊讶而又困惑地跟随声音进入餐厅。   每个餐盘有对应的名字。   很明显是要玩家们找准对应的餐盘。   玩家们排队在长桌边打转找餐盘。   突然,黑暗中又响起声音:“那个动别人餐盘的小孩,你很不乖哦。”   众人望向那乱动餐盘的人。   他闻言,瑟瑟发抖地看着黑暗,连声说不敢了。   黑暗中的声音道:“嗯,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不过老师记住你了,不要再有下次。大家快坐下用餐吧。”   玩家连忙加快了脚步找餐盘。   沈容找到自己餐盘的位置,落座。   而她周围坐下的,竟都是她的熟人。   佟焕,左家兄妹,杨佳,于尧团队四个人,还有她在第二轮游戏遇到的广盛家。   广盛家看到沈容和佟焕很惊喜,想要开口打招呼。   黑暗中又响起声音:“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快点吃吧。吃完就是午休时间,要去睡觉觉啦。不要迟睡哦。”   所有玩家把嘴闭紧,加快动作掀开盖子准备吃饭。   盖子一掀开,此起彼伏的短促尖叫和被捂在嘴里的呕吐声响起。   沈容看着面前餐盘上血淋淋的两颗人头,大脑里像有惊雷炸开。   这,这是她的爷爷奶奶!   两颗苍老人头紧闭双眼靠在一起,花白的头发,脸上的皱纹,嘴边的微笑,都和她记忆里如出一辙。   人头被砍断的脖子处流出的鲜血,像红色汤汁一样在盘中轻漾,仿佛要溢出来。   沈容愣怔一秒,迅速反应过来。   不对!   她现在用的身份是林湄的身份,不可能和爷爷奶奶有牵扯。   这一定是幻觉!   沈容快速反应,转头看身边人的餐盘。   “哎,那个小孩子,不要看别人的餐盘,专心吃自己的。”   沈容动作顿了一下。   不让她看餐盘,那她看人总行了吧?   沈容的目光刻意躲过餐盘,看向身边众人。   左蓝捂着嘴,惊讶又悲伤,满脸是泪地看着她面前的餐盘,仿佛难过地快要晕过去。   一向情绪不外露的左航也仿佛丢了魂儿一样,眼眶通红。   佟焕亦是如此。   广盛家浑身颤抖,正无声地抱着餐盘痛哭。   杨佳则是满面憎恨,拿起刀猛砍餐盘。   于尧团队的人反应也不一样。   周边乒铃乓当一顿乱响,砍盘子,戳盘子,哭得桌椅都跟着抖的动静,让这安静的空灵变得吵闹起来。   他们看到了什么,沈容心中大致有了猜想。   ——看到的,大概都是能让他们情绪波动最大的存在。   沈容转回头看餐盘上的爷爷奶奶。   太逼真了。   逼真得仿佛真的有人砍下了爷爷奶奶的头来给她吃一样。   “孩子们,不要发呆,不要玩了,赶快吃饭吧。”   “听话!不要让老师发火!”   所有动静刹那间停滞。   吃?   这让人怎么吃?   沈容拿起刀叉,接近两颗人头。   两颗人头突然睁开眼,慈爱地看着沈容道:“容容,你过得还好吗?爷爷奶奶很想你。”   噗嗤——   汁液喷溅,沈容手中的一刀一叉分别插进了两颗人头的天灵盖里。   她表情冷厉地看着人头。   爷爷奶奶不可能跟她说这话。   她还记得,十二岁的时候,她第一次要离家好几天,去别的市参加数学竞赛。   她有点舍不得年迈的爷爷奶奶,不想去。   奶奶跟她说:“这只是你长大的开始。你未来的人生还有很长,会遇见很多的分别。有的时候,一场分别之后,就是再也无法相见。”   “你不可以停下脚步,你要往走。除非身后有偷袭,有你不得不回头的理由,否则你不要往回走。即便我们在你身后。”   “我不希望,我们成为你无法往走的理由。”   沈容当时有些听不明白,觉得奶奶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她只是舍不得离家而已,怎么跟她说这些?   进入游戏之后,她隐约明白了。   或许,爷爷奶奶早就知道,她会有站在这游戏里的一天。   用刀叉剖开人头,汁液横流。   沈容闭上眼睛,拿起勺子,舀了一口血,吃下去。   封政就在她身后,他没有阻止她,所以她确信,这东西肯定能吃。   是果酱混合冰淇淋的味道,很可口。   再睁开眼,面前的两颗人头变成了两个巴掌大的小蛋糕。蛋糕被她砍得七零八落,但能看出来原本是很精致的。   盘底的血变成了果酱。   沈容大口地将蛋糕吃干净,连盘底也刮干净。   “真是好孩子,奖励你一朵小红花。”   话音落下,沈容的白色睡衣胸前出现了一个红花贴纸。   沈容安静地坐在位上,身边人发觉她开吃的那一刻,也陆续狠下心来,对餐盘上的东西动手。   只是他们不像沈容,即便看到餐盘上的东西变回了食物,情绪也难以平复。   “午饭时间还剩三分钟,孩子们快吃,不要浪费食物。”   “还剩两分钟……”   “……一分钟……”   黑暗中的声音在时间快结束时,一次又一次地提醒。   倒计时结束。   还有人没吃完。   但没有像声音说的那样,有老师出来给予惩罚。   那道声音说:“浪费食物的小朋友们,老师记住你们了哦。”   然后催促众人赶紧上床午休。   “孩子们要乖乖午睡,即便睡不着也不要睁开眼睛,更不要吵到别人。”   “不然被老师发现,老师会惩罚你们的哦。”   众人不敢耽搁,也不敢乱跑,找到对应的床,躺上去闭眼休息。   一股阴凉风刮来。   这片空间暗了下来,像是熄了灯的房间。   沈容双眼紧闭,感到封政钻进她的被子里抱住她。   渐渐地,她意识模糊,睡死过去。   意识再清醒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变回了小孩子。   今年的她,大概三岁。   她站在黄昏的公园门口,四周人烟稀少。   成群乌鸦在她头顶盘桓,发出不祥的叫声。   沈容很想去公园玩,便踩在被如血残阳照红的地面上,走进了公园。   世界变得越来越红。   她走到公园的沙地里,蹲下身用沙地里的玩具玩沙子,玩了一会儿,又去玩城堡滑梯。   佛真的回到了童年。   爬上滑梯,坐在滑梯顶部的城堡小房子里,她准备往下滑。   透过小小的拱门,她看见外面的世界一片血红,就仿佛她身处一个血色的大灯泡中。   方的沙堆鼓动起来,一个个瘦条条的黑影从沙堆里钻出,眼睛和嘴巴都是苍白凌乱的颜色,笑眯眯地摇晃着向她走来,就像一个个没有骨头的软体人。   四周寂静一片,乌鸦的啼叫变得更加尖锐刺耳。   沈容连忙想从滑梯的另一边跑走,一转头,就见一张巨大的黑影脸紧贴着她的肩膀。   漆黑的脸,苍白的眼睛和嘴巴,弯成月牙状,笑眯眯地盯着她。   “小朋友,跟我们走吧。”   黑影的手像蛇一般,从四面八方袭来。   沈容拼尽全力抵抗,但一个孩子的力量能大到哪儿去呢?   就在她快要被黑影淹没的时候,有人拍了拍她的肩榜:   “醒醒……”   “你怎么了?”   “做噩梦了吗?醒醒……”   原来是噩梦啊。   沈容迷迷糊糊地要睁开眼睛,突然脑海中神经一紧。   等等,她现在在哪里?几岁?   她大脑像是变成了浆糊,但浆糊里始终有一个搅不开的硬块在提醒她:不要睁眼,不要睁眼。   对了!   她现在是在游戏场里!   那声音说过即便睡不着也不能睁眼!   好险……   沈容浑身紧绷,有一劫后余生的感觉。   刚刚的梦太真实了。   她曾在上上个游戏里经历过魏宏创造的梦境,那个梦境与这个相比,简直就像是仿品和正品的对比。   沈容想:一直说话的那道声音可能不是人,也不是鬼,而是神域的某个生物。   沈容提起精神,浑身戒备,努力保持清醒。   她感觉封政没在她身边了,却始终有人在拍她的肩膀,轻柔地叫她醒醒,哄她道:“都是梦,没关系的,睁开眼怪物就都不见了。”   沈容想看看是谁在拍她,但是她不能睁眼。   想了想,沈容悄悄空间取出眼珠,放在了被子的边缘,露出一条小缝,透过缝隙观察外面。   她没能看到是谁在拍她的肩膀。   却看到昏暗的空间里,白色的床整齐排列,仿佛悬浮在一片黑暗无边的空间里。   人们躺在床上,就像是一具具尸体。   而这里就像是太平间。   每一张纯白色的床边,都有一个巨大的“人”。   这些“巨人”仿佛有柱子一般高,头和身体的比例就像一颗橄榄球顶部放了一颗乒乓球。四肢就像是巨人身上长出了婴儿的手臂和腿,可是手脚又是成人样的。   它们身穿宽大的血红袍子,徘徊在白床黑暗缝中,互相交换位置,不断地围绕着床转。   突然,有个“巨人”在一张床边停下了脚步,它地下它小小的头颅。   沈容看见了它的模样。   它巨大的复眼像苍蝇一样占了它半张脸,嘴巴和鼻子只有一小点,脸上布满了蛇类的鳞片,皮肤上包裹着恶心湿滑的黏液。   它拍了拍那张床上躺着的人。   那人似乎没反应过来,睁开眼睛像孩子扑进妈妈怀里一样扑进它的怀里。   它婴儿般的小手臂延长到那人背后,大掌温柔地拍着那人,小小的嘴巴在翕动,似乎在说安慰的话。   拍了两下,它的手中长出一把刀,割下了那人的头。   那人身上雪白的睡裙,被切断的颈脖上流下的血染红。   “巨人”拎起对它来说像小西瓜一样的人头,嘴里伸出蚊子一样的吸管,插进人头里,像喝饮料似的把人头吸得干瘪。   然后它小小的嘴突然裂开,成了一张长满尖牙的血盆大口,将干瘪的人头一口吞下,慢吞吞地咀嚼起来。   然后它开始吃那人的身体……   雪白的床被喷溅的血染成了斑驳的红色,而它身上的红袍依旧是那样的猩红,仿佛本身就是被血染红的。   一个又一个玩家惊醒,被这些“巨人”用同样的方法吞入腹中。   黑暗之中,斑驳流血的床铺变多了。   沈容的肩头依旧有人在轻拍,过了会儿,始终得不到她的回应,它似乎放弃了。   站起身,路过沈容的身侧。   通过眼珠,沈容看见这位“巨人”与那些红袍巨人不同。   它穿的竟是红中带金的袍子。   离开沈容这边,它逛到周围,轻而易举地吃掉了几个玩家,染红了几张白床。   正要寻觅下一个猎物,突然,它身形顿住,回过头,复眼盯着沈容的床铺。   它似乎在看眼珠!   沈容连忙化出触须,将眼珠收回空间,保持一动不动地姿势装睡。   过了会儿,她感到有沉重的气息压在她上方。   她感觉枕边凹陷了下去。   那“巨人”正弯着腰,把头放在她枕头上,盯着她看。   “小朋友,睡觉不可以玩玩具哦。快把玩具交出来吧。”   那道声音就在沈容的耳边说话,黏腻的气息如同水蛭一般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别装睡啦,咯咯咯,我知道你醒了。” 第246章 休息区0.59   “快把玩具交出来吧,不然老师要自己动手拿了哦。”   那道声音哄小孩儿似的在沈容耳边不停念叨。   沈容充耳不闻,装作睡着的样子。   随后,她的被子被掀开,森寒的空气从她身上拂过。   她被像摊煎饼似的翻动两下。   “嗯?什么都没有?”   那道声音疑惑地嘀咕了了一句,又动作轻柔地替沈容把被子盖上。   “好好睡吧。”   沈容闻声,意识再次陷入了模糊。   任她如何努力抵抗这股让她失去理智的力量,都无济于事。   再次清醒时。   她站在河边。   夕阳西下,河面波光粼粼,暮色在水中荡漾,仿佛给水里洒上一层碎金。   陆续有和她身穿同校服的学生从她身边经过,嬉笑打闹着往家中走。   沈容低头,河面倒映出她的面容,还带着少女的稚嫩。   她背上背着书包,穿的校服上绣着中学的名称。   她今年十五岁,刚上高中。   沈容有些茫然地迈开步子,往家的方向走去。   为什么,她总觉得她忘了什么事?   天色渐暗,沈容总觉得河里仿佛有东西盯着自己。   一转头,河里那些碎金竟变成了一颗颗眼珠子,随着波浪的浮动起起伏伏,却始终在盯着她看。   沈容吓得心跳漏了两拍,眨眼间河面又恢复正常。   她拍了拍胸口,眼看周围人越来越少,加快脚步往家中跑去。   到了家门口,还未推开门,一滩血从门缝底部流到了她的脚底。   沈容心中咯噔一下,拧开门把。   “好啦,午休时间到了,大家快起来上课吧。”   突然响起的声音将她从梦中唤醒。   沈容下意识要睁开眼,顾及上一轮醒来的事,她不敢贸然睁眼。偷偷拿出眼珠子观察。   那些“巨人”还在。   因着那一句“午休时间到”,不少玩家都睁开眼睛,被“巨人”拆分吃下肚。   “抓到你玩玩具啦!”   沈容的被子被猛地掀开。   那一瞬间,她立刻收回眼珠子。   “嗯?又不见了?”   她感到“巨人”在她床边焦虑地徘徊着。   “老师,不可以掀小朋友的被子!她如果着凉生病了,你要负责哦!”   “巨人”应声,连忙给沈容盖好了被子。   “好啦,孩子们,午休时间到了,快起床洗漱,准备下午的课程吧。”   那声音欢快地说。   沈容放出眼珠,看到“巨人”们随着黑暗一起褪去,才放心地睁开眼睛,收回眼珠。   其他玩家战战兢兢地醒来,看到那一张张血迹斑斑的床,都脸色难看。   沈容扫视一圈,发现那些被声音说“会惩罚”“老师记下你了”的玩家们,全都消失了。   可能是在睡梦中,被“老师”吃了。   沈容起床按照指引去洗漱,垂眸思考。   她的梦,似乎是她自己的过去。   不过到底是这里的力量让她的记忆变得可怖,还是她曾经真的经历过那样可怖的事情,只是被她遗忘了?   还有,她生病,负责她的“老师”似乎就会受到惩罚……这是不是代表,这群“老师”是要真的履行做老师的职责的?   沈容思考着,与佟焕和左家兄妹会和,低声询问他们梦见了什么。   佟焕和左家兄妹都说梦到他们的过去。梦里的场景,他们既熟悉又陌生。总感觉是他们经历过的,又好像不是。   左蓝道:“我梦见我去爷爷奶奶家,因为贪玩,差点掉到井里去。但我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   左航想了想,道:“好像是有这回事。那时候你才两岁,我也才五岁……年纪太小,有些记不清了。”   沈容:?   难道她的梦都是真的?   以前,她真的遇到过那样的黑影,以及满是眼珠子的湖面吗?   那家门口流出来的血是什么?   她印象中爷爷奶奶在她刚上高中的时候,并没有出事啊。   沈容有些好奇,想要再入梦看看那些可能是真实记忆的梦境。   “好啦,孩子们,不要在洗漱室逗留,快回教室吧。”   沈容等人连忙加快脚步,去往在黑暗中凭空出现的教室。   教室有两个,沈容与熟人们都进了左侧的一个。   左侧的教室坐满后,教室外面的长廊等像是被围上了一块漆黑幕布一样,什么也看不见了。   一条蟒蛇竖起身体站在讲台前,扫视一圈,道:“孩子们,早上交代你们的任务,完成了吗?”   众玩家:???   蟒蛇吐着信子道:“那么接下来,我要随机抽取同学回答我的问题了。如果回答不出来,可是会给老师留下不好的印象的哦。”   有些玩家已经反应过来,睡前那些给老师留下印象的人都死了,顿时浑身紧绷,想尽办法不让蟒蛇点中他们。   有的甚至祭出卡牌试图保护自己。   却被蟒蛇呵斥道:“上课不要玩玩具,快收起来!”   吓得他们立刻收起卡牌,暗暗叫苦。   蟒蛇的竖瞳扫视一圈,点中一名中年女玩家,道:“请问,你遇见了几个男人?”   中年女玩家似乎深受震撼,心虚地看了眼周围的玩家,小声道:“五个。”   “大声点回答!”   “五个!”   “回答——正确!”蟒蛇嘴角上扬,道:“这位同学请坐下吧,奖励你一朵小红花。”   中年女玩家按住胸口坐下,仿佛从刀尖上走了一遭,后背渗出的汗把睡裙都洇湿了。   其他玩家大多困惑:这问的是什么问题?她是怎么答出来的?   蟒蛇又叫起一个男玩家询问他看到了几个酒瓶。   男玩家惊恐地瞪大眼睛:“这我怎么知道,那么多,我怎么数?”   蟒蛇催促他回答,他苦着脸,忐忑道:“六十个?”   “回答错误。”蟒蛇叹道,“好了,坐下吧。老师记住你了哦。”   蟒蛇继续询问其他玩家问题。   沈容看出,它问的问题,应该是玩家们梦里看见的一些东西。   有些玩家梦里看见的东西数量少,轻松过关。   有些玩家梦里看见的东西多,根本没想到要数。轮到他们被提问,他们只能得到蟒蛇的一句“老师记住你了哦”,然后诚惶诚恐地落座。   轮到沈容。   蟒蛇定定地盯了她一会儿,笑道:“是一位很厉害的同学呢,那么请听好问题。”   沈容心想:他该不会问我看到了多少颗眼珠子之类的问题吧?   梦里的河面全是眼珠子在浮动,她根本没法儿数。   “请问,你看见了多少双眼睛呢?”   沈容:“……”   你妈的,还真是。   沈容细细回想,突然灵光一闪,道:“五双。”   “很遗憾……”   “老师,就是五双。”沈容认真道:“我走在河边,只回头看了五个同学,他们每人一双眼睛,正好五双。河里的是一颗颗眼珠,不算一双双眼睛。”   “诡辩。”蟒蛇摇头道:“很遗憾……”   沈容再次打断道:“老师,我只是个小朋友。小朋友的天真以及思考问题角度的有趣性,都是小朋友在这个年纪独有的。”   “你难道要为一个无足轻重的数字问题,扼杀我这个小朋友的童真吗?”   蟒蛇眯了眯它的竖瞳,道:“但是,我不能为了你的童真,就把错误答案当成正确的,这会误……”   沈容再次打断,捂着脸开始抽泣:“对不起,老师,我错了。我以为很多事情长大后我自然会懂,但是我的童真长大后就再也没有了,所以我觉得童真比较重要。没想到老师会觉得一个小小的问题的答案会比我的童真还重要,呜呜呜……”   蟒蛇眼睛上方的两块肉皱起,像是在皱眉,吐着蛇信,语气不悦道:“你……”   “老师,小朋友的童真确实很重要呢,不可以扼杀她的童真哦。这道问题,算你答对啦,小朋友。”那道声音制止了蟒蛇的话   玩家们瞪大眼睛看着沈容,满脸:卧槽,还有这操作?!   那声音却又话音一转,接着道:“不过打断老师说话,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哦。”   它拖长了尾音,明显还有后话。   玩家们跟着提心吊胆,满脸:果然,它不会轻易放过他们这群人。   沈容连忙趁着它的停顿道:“呜呜呜,对不起老师,我下次一定不会了。妈妈说知错就改的孩子老师会给予奖励的,我不要奖励,我只想老师原谅我呜呜呜……”   四下里寂静一片。   蟒蛇一脸无语。   玩家的心跟着七上八下:那声音会怎么说?会放她通过吗?   过了一会儿,那声音道:“你这么机灵的小朋友,老师当然会原谅你的。不过下次不可以这样了哦。”   沈容心知,它的意思是下次不可以再这样蒙混过关了。   但是,作为一个童真的小朋友,她下次还敢。   沈容笑着坐下,蟒蛇不情不愿地给了她一朵回答问题正确的小红花。   玩家们忍不住不停偷瞄沈容,满眼都是震惊与钦佩。   沈容的熟人们则惊了一会儿,就见怪不怪了。   后续有人想学沈容的方法,但某一个环节卡壳,没能及时跟上老师的质疑,便只得到一句“老师记住你了”,吓得有些人不敢再效仿她。   课在问话中结束,到了吃点心的时间。   点心是正常点心,吃完了,那声音又让玩家们自由玩耍,之后是放学,回家,吃晚饭……   玩家们胆战心惊,全程不敢松懈。   然而直到宣布再次睡觉,大家才松了口气。不过想起睡觉要面临的事,这口气又提起来了。   沈容躺上床,闭眼。   封政还没回来。   他离开得突然,没和她说一声,沈容有些担心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不过她不会让这担心影响到她的情绪,很快便平静入眠。   意识模糊又清醒。   沈容坐在书桌前,房间明亮,窗外漆黑,房屋树木在昏暗中影影绰绰。   她今年十五岁,正在写作业。   但是,她好像忘了什么。   沈容放下手上的笔,闭眼沉思。   我忘了什么?   到底忘了什么呢?   门突然被打开,一位老人微笑着送来一份水果,道:“歇一歇,吃点东西再继续写吧。”   沈容抬头看向老人。   恍惚间,一个餐盘的景象在她眼前闪过。   餐盘是老人血淋淋的头,很快头又变成了蛋糕。   沈容有些恍惚起来,接过水果,老人离开。   她静静地望着水果上的刀叉,不由自主地数起了水果的块数,数起了窗外的树和大楼等物。   我为什么要数这个?   沈容疑惑了一瞬,耳边响起断断续续的声音。   突然,她呼吸一滞,大脑清明起来。   她不是十五岁,她正在参加一个要命的游戏。   她现在,是在由她的回忆构成的梦境里。   沈容立刻起身,尝试召唤卡牌和从空间拿东西,结果都不行。   看来这里真的就只是梦。   是梦,她也已经清醒,那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沈容起身,走出房间。   客厅没有人。   沈容经过爷爷奶奶放门口时,却听见屋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对话。   “……处理干净了吗……是谁……”   “肯定不是……有……帮忙……他目前还不知道……”   “应该只是盯上……毕竟……”   沈容听着,微微蹙眉。   不是因为后面的都听不清了,而是因为爷爷奶奶的声音不像是她站在门口听见的样子。   就像是她坐在房间里听到的。   如果这是她真实的记忆。   也就是说,她在小时候,以及十五岁的时候,确实碰上过那些奇奇怪怪的事。   可她为什么没有任何印象?   大门处忽然传来钥匙碰撞的声音,紧接着是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有人来了,而且这人还有她家的钥匙。   爷爷奶奶和她都在家,除他们三个以外,能有她家钥匙的,沈容印象里只有一个:柔柔。   她已经记不清柔柔的模样了。   在梦里,能看清柔柔的脸吗?   沈容莫名有些紧张,缓步走向门口。   门口的脚步声也在逐渐向她靠近。 第247章 休息区0.60   一步,两步,三步……   沈容不记得从房间到玄关要走多少步了,只觉得每一步都有些漫长。   走入客厅,她看见了一个高挑的、穿和她同款校服的身影。   客厅暖白的灯光洒落在他脸上。   她就要看清他了。   耳边却突然传来“叮铃”一声。   仿佛铃铛的声音,将她唤醒。   沈容没有睁眼,心情有些暴躁。   她无声地磨牙,拿出眼珠子查看。   是那只衣袍红中带金的“巨人”在拿着一个小金铃铛围着她转。   那金铃铛有规律地在她耳边晃动,仿佛一首古怪的催眠曲,让她意识模糊,却又无法安然入睡。   “抓到了抓到了抓到了!我终于抓到你玩玩具了!”   “巨人”低声狂笑,一把掀开沈容的被子。   看来“巨人”自上回因她而被那道声音训斥后,就和她杠上了。   这么想抓到她的把柄?   沈容暗自发笑,将眼珠替换成一个小小的手帕,抱在怀中。   “巨人”愣了一下,扯走她怀里的手帕,拎在手中,小小的嘴逐渐裂开到能一口吞下沈容的头的程度。   沈容眼角流出泪,打湿了枕头,纤细的身体轻轻抽动起来,仿佛在强忍着哭泣。   “小朋友,被老师抓到玩玩具,你很害怕吧?”   “巨人”的复眼像玻璃一样闪烁,映出无数个沈容,笑意里充满了阴毒,道:“不要怕,老师是不会伤害你的,来,睁开眼睛,到老师这儿来。”   沈容仍在抽泣,紧咬下唇。   “巨人”不断在她耳边哄着她,让她睁眼为玩玩具而受罚。   就在这时,沈容身上突然起了疹子。   密密麻麻的红疹在她雪白的皮肤上蔓延开来,刺目骇人。   “巨人”不解地歪了下头。   其他的“巨人”也陆续过来,排排站在沈容的床头,低头盯着她。   “再不起来跟老师解释玩玩具的事,老师要生气了哦。”   红金袍的“巨人”似乎是这群“巨人”中的领头羊。   这么多“巨人”过来围观它搞不定沈容,让它觉得丢脸,语气也浮躁起来。   沈容睁开眼,坐起身,看着“巨人”,满眼的悲伤,眼泪“啪嗒啪嗒”滴落,打湿了床单。   红金袍的“巨人”满意地笑了,手伸向沈容的头颅。   沈容的手突然化为冰蓝水母色,将它打开,随即又变为正常。   手接触到“巨人”的身体,竟没有发出接触到鬼该有的动静。   看来这些“巨人”不是鬼。   “巨人”们目露愤怒地看着沈容,斥道:“你竟然打老师?!”   沈容身上的红疹越起越多,被她打中的“巨人”想要抓住她,一伸手就看见自己身上也起了红疹。   而且这红疹,还有变为脓包的趋势。   沈容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   其他玩家们听见这边的动静早就被吵醒,却都不敢睁开眼睛看。   他们身边的“巨人”也全都向沈容走过来,如同一面面墙般堵在沈容面前,压迫感令人窒息。   沈容扯着嗓子大哭,哭得更加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老师,你可不可以,把我奶奶的遗物还给我呜呜呜……我小时候,一直是奶奶照顾我。后来她去世,我也没能回去看她一眼。爸爸妈妈嫌奶奶是个累赘,随便把她的东西处置了,这条手帕,是她唯一留给我的念想。”   “我只是太想奶奶了,所以抱着奶奶的遗物睡觉而已,我没想到这样是不允许的。害得老师生气,掀开我的被子,不让我睡觉,让我吹冷风……呜呜呜……”   她仿佛哭得说不出话来。   “巨人”们全都被她突然的大哭倾诉弄懵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莫名地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没有规定说,小朋友是不可以抱着东西睡的。而且这还是遗物。   它们的身份是老师。   老师这样对待一个小朋友,恐怕……   沈容接着哭:“我从小到大,身体一直很不好。睡觉的时候一吹凉风,就会浑身起疹子。小时候因为这个怪病,我差点丢了命,进医院抢救了好几次,才改正了睡觉踢被子的习惯。我没想到,老师竟然会掀我的被子呜呜呜……”   “你身为老师,要照顾我们这些小朋友,肯定是知道我有这个病的吧?你特意掀我被子,是不是因为我害你受训了,所以你想让我这个小朋友病死呢?对不起老师,我不该害你受训,不该想奶奶呜呜呜……”   沈容的声音在寂静仿若太平间的黑暗空间里回荡,不仅“巨人”们听得大脑嗡嗡的发懵,躺着的玩家们也是满脑子:卧槽,这是什么操作?还带这样的?   红金袍“巨人”逼近,想辩解。   沈容也不打断它,就扯着嗓子哭,哭得全场只能听见她的哭声,模糊了“巨人”的辩解。   “好了,小朋友,不要哭了!”   那道声音种有了一丝怒意,耐着性子道:“打扰你睡觉,抢你奶奶的遗物,害你起疹子是老师的错,老师会向你道歉的。”   “巨人”们浑身一僵。   沈容抿起嘴,不发出声音,但哭得直抽抽。   那道声音笑意危险,道:“小朋友,你真的很聪明,能从只言片语中就领悟到这场游戏的设定。”   要不是这声音因为“巨人”掀她被子训斥了“巨人”,她也不会发现设定。   沈容抽噎着还不忘保持人设:“我不聪明的,都是各位老师教得好,老师们才是最好的。所以,可以把我奶奶的遗物还给我吗?我,我,身上开始起脓疱了,还会传染给你们,我可能马上就要死了……呜呜呜……”   “老师不要担心,我不会因为你害死我就怪你的。”   身上的疹子是她使用瘟疫牌弄的,生死全在她自己控制之中。   但是不说严重点,怎么能显得这位想吃掉她的老师不够称职呢?   “小朋友别害怕,你不会死的。”   话音落下,沈容和“巨人”身上的脓疱瞬间消失。   沈容心中讶然——她还从未遇见过眨眼间能够除掉瘟疫的鬼!   那道声音恐怕不是鬼……   沈容脑海中闪现过广场上那被风蚀的雕像,明白这是那道声音在展现它的实力,也是在威慑她适可而止。   沈容心头一紧,却也不慌。   虽然这是它的地盘,但只要她在设定范围内耍手段,它似乎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沈容看了眼自己的身体,惊喜地感谢老师。   那道声音借口沈容刚刚打开“巨人”的事,将这一场纠纷轻轻揭过,让“巨人”给沈容道个歉便行。   这只是第一天,沈容也没想招惹太多麻烦。   她还在它的地盘上,万一她气得它不择手段,那就得不偿失了。   沈容表示接受道歉,可怜兮兮地对红金袍老师道:“希望老师不要随便掀我被子,也不要再打扰我睡觉了。我要是睡不好,可能还会有一些我自己都意想不到的病呢。”   “……”   全场寂静无言。   沈容躺下,盖好被子继续睡觉,心道希望这次入梦,还能再见到柔柔。   最好,能看清柔柔的模样。   以前她是没那么想回忆起柔柔的长相的。   但是看到柔柔的身影就在眼前,她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人身穿大红衣裙,像一只红蝴蝶一样急急从楼梯上跑下来看她的画面……   有了先前的梦中觉醒,这次沈容进入梦中,意识模糊了一瞬,便很快恢复了清醒。   天色暗沉沉的,仿佛要下雨。   走廊上有学生玩闹走动。   沈容手捧报表,穿过人群,要去楼下的教师办公室。   楼梯处未来得及开灯,暗得有些叫人看不清脚下的路。   她迈开步子走下台阶,突然想踩在一滩黏液上似的,脚下一滑,身体往楼下跌去。   她连忙扶住把手,稳住身体,转头的瞬间,一道人影发出低低地笑声,从她背后一闪而过。   沈容有些疑惑。   她的记忆里,好像是有过差点从楼梯跌下去的片段。不过她记得那好像是她自己没走稳……   难道,其实是有鬼作祟?   沈容捧着文件走到办公室。   天色变成了暗沉的黄红色,仿佛世界末日到来了一样。   她敲响办公室的门。   无人回应。   看左右,本该有学生嬉闹走动的走廊空无一人,地面上有一滩潮湿的脚印正“啪嗒”“啪嗒”向她靠近。   她看不见脚印的主人。   沈容下意识打开办公室的门想要进入躲避。   门打开,却见整齐排列的办公桌后坐着浑身漆黑的黑影。   黑影脸上的眼睛和嘴巴是血红的月牙状,像坏了的影像画面一样不停闪烁,笑眯眯地盯着她看。   “啪嗒”“啪嗒”“啪嗒”……   身后响起密集的脚步声。   沈容缓缓回眸,不见人影,垂眸,却见她的背后,满是潮湿的脚印。   混乱的笑声在她耳边响起,仿佛阴沟里发出来的诡笑。   这个年纪的她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沈容想了想,抱紧报表转身要跑。   却见自己高一的班主任站在她的背后,困惑地问道:“站这儿做什么?哦,来给语文老师送统计表的啊……给我吧,上课了,你快回教室去吧。”   世界依旧昏暗,只是不再那么诡异。   沈容缓了口气,把报表给了班主任,跑回楼上教室,途径堆放试卷书籍杂物的仓库,她听见里面传来了异响。   淡淡的血腥味从门缝内飘了出来   差点跌下楼的事,她记得。   但是回班级的路上,闻到血腥味这事,她不记得。   沈容轻轻推开虚掩着的门,发现门锁是坏的。   地面上有从内喷溅出来的暗红血迹,门内还有腔调古怪的痛呼和肉骨被撕裂的声音。   沈容缓步走进去。   越往里,血越多。   暗红的颜色染上了堆积的杂物,试卷,地面……血腥味几乎掩盖住了房间里的霉味。   绕过器材架子做出的隔挡,沈容看见满地形状稀奇古怪的黑影在消散。   被打得七零八落的书页翩飞中,满目皆是血红,除了一个校服染血的高挑身影。   那身影似乎这时才察觉到沈容的到来,在昏暗之中,转过头来。   沈容嘴唇颤了颤,瞳孔放大:“……柔柔?”   他冷白的肤色上沾着血,眼神却并不惊讶。   他走向她,每一步都踩着血。   “容容,别害怕,你听我说。”   他的模样和声音,在她眼里、耳里越陷越深,最终陷进了她的脑海,与她记忆里那穿红衣的身影缓缓重合在了一起。   她还记得,那穿红衣的,是她莫名其妙进入游戏后,遇到的第一个对她好的人。   她还记得,那场游戏里,NPC们都叫他封老板。   她记得他的诸多不同面容,记得她问他认不认识柔柔的时候,他回答说:柔柔是谁?   难道他只是巧合地领了一个与柔柔长相一模一样的身份,又巧合地有一个与柔柔相似的性格?   沈容盯着柔柔的脸,眼睛一眨不眨。   各种疑惑再多,心中也都有了答案。   既然要隐藏身份,为什么不彻底一点?   明明能变换面容,为什么还要顶着和她相处过的容貌待在游戏里?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走到她面前,擦干净手,捧住了她的脸。满眼温柔的样子,仿佛身后尸山血海不是他的杰作。   “容容,忘掉与它们有关的一切,回去上课吧。”   沈容一瞬不瞬地盯着柔柔的脸。   也许是她潜藏的记忆只停在了这一刻,随后她便听他的话回去上课了。   时间仿佛在此停滞,没了后续发展。   柔柔保持着说叫她遗忘时的姿势,不动了,仿若雕像。   沈容现在没有离开,抬手抚了抚他的脸。   “如果你能坦诚一点……”   沈容闭了闭眼,心思百转,五味杂陈地转身离开。   耳边响起提醒起床的声音。   她醒了,眼前却仍有那被血染红的书页纷飞中,他转过头来的画面。   睁开眼,摸了摸空荡荡的身边。   沈容想:他为什么在我入梦后就离开了呢?是因为他不敢面对我吗……   不,他不是那样的人。   记忆里的柔柔变得清晰起来。   柔柔在她和他吵架后依旧不管不顾,对她死缠烂打的样子也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她想:我该疑惑的或许是,那样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我态度如何,都要陪伴我的柔柔,那时候为什么突然放弃留在我身边,离开了呢……   究竟为什么,她身边有那么多奇怪的黑影徘徊着?   那天晚上爷爷奶奶断断续续的话,她也能想通了……   爷爷奶奶的完整对话恐怕是在猜测到底是谁派了黑影来对付她,并说有柔柔帮助,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沈容脑海里有太多关于过去的疑问,还有关于当下的——柯莉姆大迷宫到底是怎样的地方?那道声音到底是什么身份?   为何它竟能调出所有人的回忆?无论是遗忘的还是记得的。   它难道……是一位神吗?   被困在大迷宫,又或者掌管着这里的神?   还有……封政什么时候回来找她?她有问题想问他……   沈容表面平静,听从安排,和其他玩家一起洗漱。   佟焕和左家兄妹在她耳边说着他们梦中的惊险,说他们好几次被吓醒,差点叫出声,幸好及时忍住了。   “林湄。”   突然有道声音在诉说中响起,有些突兀,也唤回了沈容失神的思绪。   沈容抬眸,是于尧。   他递给她一把符咒,道:“是安神符,虽然效果不大,但总归还是有一点的。”   说罢,他对安静下来的佟焕等人颔首,算是打招呼。   佟焕等人礼貌回应,目送于尧离开。   沈容将于尧给的符分给他们,正好每人两个。身上戴一个,留一个备用。   佟焕道:“他太正派了,他的团队以他为主,行事风格跟他本人一样……这样下去会吃亏的。”   左家兄妹和广盛家叹了口气,认同佟焕的话。   沈容:“正派也不代表没脑子。为别人担心没有用,记下别人给过东西的情谊,适当的时候回报就行了。”   几人离开洗漱室,去吃早饭,做早操。   路上,沈容察觉到有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顺着目光望过去,竟是杨佳。   杨佳看她的眼神中没有恶意,反倒有几分欲言又止。   沈容和她没交情,甚至不喜欢她,便转回头继续走了。   “小朋友们,早操要认真做好每一个动作,才能起到锻炼身体的作用哦。不要偷懒,要跟上节奏,老师正看着你们呢。”   做操?它根本没教他们做过操啊!   还要跟上节奏?这怎么跟啊!   玩家们闻言,都有些烦躁担忧,五官皱在一起。   广播体操的音乐响起,红金袍“巨人”变成了正常人大小,复眼全方位地看着台下的玩家们,站上领操台,跟随节奏开始原地踏步。   玩家们紧张地跟着踏步。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巨人”开始跟着节奏数拍子。   这要不要学?   玩家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战战兢兢地,还是决定跟着数。   “三二三庄碧!跟我学!其他小朋友继续踏步!”   “巨人”突然改口。   “啊?!”   叫庄碧的玩家慌得一个“啊”字抖出了波浪线的感觉。   “巨人”做出一个伸展动作。   庄碧连忙跟着伸展。   “很好,回去,小朋友们继续!四二三四,五六七——杨佳,跟我学!”   有了第一位被叫出来的玩家,杨佳明白了规则,做好准备。   然而“巨人”做出的不是任何一个做操的动作,而是往前推东西的动作。   沈容留意到杨佳在那一刹那瞪大眼睛,仿佛回忆起什么恐怖的事。不过杨佳很快反应过来,往前推。   她推的时候,手在微微地颤抖。   沈容脑海中闪过一瞬间的疑惑:杨佳她经历了什么足以成为她心理阴影的事吗?   她独自一人,父母不在身边,恐怕父母已经……   没有被叫的玩家原地踏步,被“巨人”叫出的玩家要跟着学动作。   玩家们松了口气,觉得这还算轻松。   然而轮到一个玩家时,“巨人”身体浮空,做出了上吊的动作。   霎时间,所有玩家的表情都呆滞了,包括那位被叫出来的玩家。   这这这……没法儿学啊!   那名玩家像一个毫无生命的木偶,僵在原地,眼神暗了下去。   “巨人”的小嘴翕动,道:“哎,回去吧,下次要好好做操,老师记住你了哦。”   每一轮被说记住了的人,在睡完一觉后,都死了。   原本好不容易松弛下来的氛围,又紧张了起来。   “巨人”继续叫玩家,做出各种动作,根本不是在做操。   沈容面前的左蓝被提前叫中做一个踢腿动作。   左蓝成功做到,被放回来后对沈容使眼色。   沈容早有猜测,“巨人”做的动作肯定是和梦,也就是玩家们的记忆有关的。   终于,巨人叫到了沈容的名字:“林湄,跟我学!”   沈容听出了它话语里恶劣的笑意。   沈容知道:它不会轻易地放过她,绝对不会! 第248章 休息区0.61   沈容几乎能够想象出“巨人”即将要做的动作,也想到了应对的方法。   这一次,她要彻底让它明白,再继续跟她杠下去,它只会越来越惨。   沈容保持微笑,看着“巨人”。   她明明是猎物,却让“巨人”感到了一丝心惊。   停顿了两秒,它抬起腿,准备做跌下楼梯的瞬间,半浮在空中的姿势。   “老师,不要为难小朋友哦。”   那道声音打断了它的动作,道:“万一小朋友受伤严重,老师可能要面临很重的惩罚呢。而小朋友身体不错,之后肯定会痊愈,但是老师你被惩罚过后,就再也没有复原的机会了哦。”   沈容微微挑眉。   这道声音竟然看穿了她的心思。   没错,她猜到了“巨人”必定会让她做跌下楼梯的动作,她也确实打算照做。   不仅要做,还要在做的时候,让地上出现两个异物,戳瞎自己的眼睛。   害的一个小朋友失去双眼,身为老师会得到的惩罚可想而知。   而她有治愈牌,恢复双眼是分分钟就能解决的事。   至于为何选择戳瞎双眼,那当然是防止那道声音会对她动小心思。   现在这道声音及时阻拦,打断了沈容的计划。   “巨人”听到了提醒,做出正常抬腿下楼梯的动作。   沈容也跟着做,双眼盯着领操台僵硬的“巨人”,眼神在表达:“这次,算你走运,逃过一劫。”   “巨人”打了个寒颤,叫下一名玩家。   早操过后,又有十分之一的玩家被老师记下了名字。   他们失魂落魄,就像垂死的人。   玩家们听从指令回到教室上课。   今天的座位依旧是坐满了的。   但座位之间的距离加大了一些,因为昨晚有不少玩家死了。   沈容大致估算了一下,昨天第一天,就死了十分之一的玩家。   趁着还没宣布上课。   佟焕和沈容聚在一起商议要怎么离开这里,到达第二层。   再在这儿耗下去,早晚会被说“老师记住你了”的。   沈容:“也许这里根本没有通往第二层的路。我们的任务就是在这里活过三天。”   左蓝道:“可是,这里不是叫大迷宫吗?我们呆在这儿整天跟那道声音还有那些怪物玩角色扮演的游戏,这算什么迷宫啊。”   左蓝的话提醒了沈容。   沈容拿出从之前的游戏场得来的神域文字书籍翻阅。   她目前学到神域文字已经不少,但阅读这些文字写成的书还是有些吃力。因为其中涉及太多她听都没听过的,神域特有的词汇。   有时翻看着这本书,她需要再到另一本书上找注释。有些甚至没有注释。   佟焕等人看不懂她的书,问她在看什么。   沈容没有回答,敷衍过去。   未等她翻到【柯莉姆】的意思,那道声音便提醒上课了。   不过,她看到了别的东西。   沈容收起书,看向今天的蜈蚣老师。   巨大蜈蚣竖起身子,密密麻麻的黄色肢体长在身体两侧,节肢状的身体油光发亮。   “在上课之前,我先宣布一件事情。”   “由于林湄同学表现突出,成绩优异,老师选定她为咱们班的班长,各位同学有什么意见吗?”   玩家们哪敢有意见,低下头,不断偷瞄沈容。   果然如此。   沈容就是担心那道声音会这么做,所以才想在早操时弄瞎自己的眼睛,再害那位“巨人”被惩治,一石二鸟。   可惜,计划被打断了。   沈容眼珠子转了转,思忖着接下了班长这个职位。   接下来蜈蚣宣布今天的课程。   “今天上的都是体育课。”   话音落下,霎时间,教室变成了巨大的操场。   “今天我们来体测,达不到标准的,老师会批评你哦。”   “班长作为老师的小助手,就帮老师记录一下每个人的成绩以及是否达标吧。”   话音落下,玩家们纷纷用祈求的目光看向沈容,希望沈容给它们放水。   “班长,你要知道,老师让你帮忙记录,是看重你,信任你,你可不要辜负老师的期望,为了同学私情做出改成绩的事呀。”   “否则,老师会批评你,而且比普通同学的批评,还重一倍哦。”   那道声音含笑说完,黑暗撤去。   玩家们仿佛身处酷暑的烈阳下,眼睛被光刺得睁不开,热得汗水很快打湿了衣衫。   脚下的塑料跑道甚至都被晒化了,变得有些黏脚。   沈容看向对面的教室。   那边的班长是于尧。   班长这职位,是个纯拉仇恨的。   玩家们理智上都知道,自己不过关怪不了班长,但情感上很难接受有人明明可以冒险放水保住他们一命,却不做。   沈容想了想,故作懵懂地问道:“小朋友也要体测?”   “当然,教育从娃娃抓起,德智体美劳要全面发展。”   沈容语气天真地道:“可是我觉得好危险。万一小朋友在这样的情况下热出病,老师要负责任的吧?”   全场一片安静。   蜈蚣的肢体挠了挠脸,说不出话。   “林湄小朋友,适可而止。”   那道声音含笑威胁。   沈容扁了扁嘴,像是吃了瘪,道:“那好吧。”   指令发放,竟然真的是给玩家搞体测。   只不过测的是跑两公里,而且需要在三分钟内跑完。这简直逼玩家全程用冲刺的速度来跑。   玩家们汗流浃背,脸色煞白,分批跑步。   若是正常天气,他们或许可以拼一拼。但是这太阳辣到眼睛都睁不开的天气,他们根本无法达标。   第一批玩家跑到终点,全员不达标。   蜈蚣让沈容记下成绩。   沈容走到蜈蚣身边,道:“老师,这个我不会写,你教教我吧。”   蜈蚣表情古怪地看着沈容:“……”   又是一片安静。   忐忑不安的玩家们怀疑,老师恨不得当场指着沈容的鼻子逼问你妈耍什么花样!   不过作为老师,蜈蚣还是得忍气吞声教沈容。   蜈蚣从沈容手中接过笔,那一瞬间,它看见自己的手被一根冰蓝水母色的“绳子”拉住。   紧接着,它的手就不受控制地拿笔戳进了沈容的眼睛里。   触须是分散蜈蚣注意力的诱饵,沈容真正用的,其实是一语成谶牌。   沈容勾唇冷笑。   “啊!!!”   凄厉的惨叫响彻天际,对面操场的玩家们都看了过来。   看到沈容的瞬间,他们感觉自己的眼睛仿佛也在疼,五官紧紧皱起。   就见烈阳下,沈容的一只眼睛鲜血直流,染红了她的半边脸。   蜈蚣的肢体卷着带血的笔,不知所措。   沈容没有像之前表现得可怜兮兮。   她一手捂着受伤的眼,一只眼睛死死地盯着蜈蚣,低语道:   “想要借刀杀人,拿我做刀?不可能!我可以对与我无关人等的死亡袖手旁观,但我绝不会让你们把我卷进你们的杀戮里,给我的未来埋下危机。”   “早操的时候防了我又怎样?你防得了我一时,防得了接下来的所有时间吗?”   “现在,你只要两种选择。要么,你不顾规则对我玩阴招,丢弃你的脸面;要么,你接下来的计划,都绕着我走,不管你对与我无关的人做什么,我都绝对不会插手!”   这次,那道声音没有在这方空间响起,而是直接传入沈容的脑海。   “你在威胁我?你真以为我对付不了你吗?”   沈容笑道:“像您这种级别的人物,要是为了对付我这种小玩家,不顾规则不顾脸面,那是我的荣幸,您的耻辱。您,愿意拥有这种耻辱吗?”   那道声音沉默片刻,冷哼,没有回答。   沈容:“我还有一只眼睛,还有一条命,能伤到多少老师,你看着办。”   这是威胁!   那道声音隐怒,却静默无言。   沈容说得没错。   像它这种身份,如果不顾规则,不顾脸面,学沈容玩阴的,那就是它的耻辱,她的荣幸,拔高了她的身份。   只是让它不解的是,沈容到底是怎么看出它的身份的?   这个问题,它却也不能问。   以它的身份,问一个小小玩家这样的问题,亦是耻辱。   但这个问题抓心挠肝地让它心痒痒,不再说话。   沈容也没解释,开始放声大哭,对蜈蚣道:“老师,没关系的。我知道你是不小心把笔插进我眼睛里的,我不会怪你的呜呜呜……但是我好疼啊呜呜呜……”   蜈蚣气得肢体乱颤,“你别血口喷人!分明是你……”   “老师,难道你要说,是这位小朋友控制你的手把笔插进她眼里的吗?”   就是这样啊!   蜈蚣想这么说,但这道声音的打断已经表明了它的态度。   蜈蚣只能低头认错。   这事是沈容让它们打碎了牙往肚里吞,那道声音并不想因为这损失蜈蚣。   于是说只要沈容接受蜈蚣的道歉,就不追究蜈蚣的过错。   为了让沈容接受道歉,那声音道:“林湄小朋友现在是伤员,接下来就请各位老师对她多多照顾,不要为难她。每位老师,再给她一朵小红花吧。”   沈容闻言,含笑接受了道歉。   其实这里也就三位老师。   蜈蚣,蟒蛇,红金袍“巨人”。   三个都是在沈容手上吃过亏的,心里憋着气,还得笑嘻嘻地送沈容小红花。   沈容对它们仨微笑,在接受小红花的时候,拿出治愈牌把眼睛治好了。   玩家们:“……”   你好骚啊,故意的吧。   三位老师:“……”   他妈,气得老子想打人。   “等等,你这就不算伤员了吧?”红金袍“巨人”复眼一闪,兴奋得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它抓到沈容的错处了!   沈容低垂眼帘,捂住胸口,道:“短短两天不到的时间,我这个小朋友多次受伤,这已经在我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童年阴影。”   她哽咽起来:“老师们,你们因为我被训斥,所以很讨厌我,不想给我小红花对吧?我理解的……”   蜈蚣和蟒蛇察觉到形式不妙,瞪向金红袍“巨人”:蠢货你妈不能少说几句!   “老师们,不愿给,那就……”   生怕沈容又说出什么来,金红袍“巨人”吓得连声道:“给你两朵小红花,两朵!行了吧!谁说我不愿意给!我给!”   沈容看向蜈蚣和蟒蛇:“那你们……”   “两朵!我们也两朵!”   它们现在看沈容,就感觉她的双眼就是俩加特林的枪口。   看向它们的时候,仿佛它们的话让她不顺心,她就会把它们给突突了。   沈容看着胸前多出的六朵小红花,笑容灿烂:“谢谢三位老师,你们对我真好。”   到底它们是玩家,还是她是玩家?   为什么被玩,被吓,被气的总是它们!   它们在这里多少年了,还从没碰见过这样的玩家!   三位老师捂住胸口,闭上眼睛,气得憋出了内伤,牙齿紧咬,凸出的尖牙咬破了嘴唇,嘴角溢出一丝血。   沈容掏出手帕:“呀,老师,你们流血了。”   沈容掏出三条小手帕给它们擦拭,并把手帕送给了它们。   三位老师睁开眼,看向它们仨手中一模一样的手帕。   “这手帕……不是你奶奶的遗物吗?合着你奶奶的遗物,是批发的啊?”   红金袍“巨人”嘴角抽搐,还想说些什么。   蟒蛇和蜈蚣赶忙捂住它的嘴。   它们眼里写满了:别说了!再说我们又要给她小红花了!   沈容又掏出一条和它们手中一模一样的手帕,捂住嘴角,嫣然一笑:“唉嘿。”   三位老师:“……”   “噗——”   红金袍“巨人”喷出一口血。   沈容用手帕捂着上扬的嘴角,找了个地方坐下,戴起墨镜,拿出一把遮阳伞,一瓶饮料,一袋瓜子,翘起二郎腿。   悠然自得。   玩家们呆愣愣地看着她,嘴巴微微变成“O”型。   沈容抖着腿跟度假似的快活。   玩家们则再次进入体测的“深渊”。   沈容看着跑动的玩家们,脑海里浮现出她在书上看到的信息:   【神域的迷宫有诸多类型,能被称为大迷宫的,皆与神有关】   她其实并不知道幕后的声音是什么身份。   只不过,因为这条信息,加上之前的猜疑,她认为——那道声音,就是一位神。   现在看来,她猜对了。   神域的神兽种都要为了守住尊严和骄傲赴死,更何况是神呢。   明明暗地里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但表面永远要保持光鲜亮丽。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而又虚伪的一群生灵啊。   要是那位神反应过来,即便祂玩阴的,除了沈容也没人会发现,可能沈容的日子就不会这么好过了。   不过趁着还好过的时候,快活一时是一时。   沈容默默在心里想着。   突然,一双冰凉的手缠住了她的颈脖,微凉的脸贴在她的脸上。   “我回来啦。突然有急事,所以离开的时候,没来得及跟你说。”   沈容嗑瓜子的动作僵住。   脑海里浮现出柔柔的面容。   她目视前方,抬手抚向封政的脸,道:“封政,你知道柔柔吗?” 第249章 休息区0.62   缠着她的手臂微微一顿。   “知道。”   沈容收回摸他脸的手,道:“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我知道这局游戏场的内容,知道你会在梦里看到什么。”   他可以隐瞒,可以更改她的梦境,但是有些事是她迟早要知道的,而他……也没有时间再隐瞒了。   封政的声音惺忪轻缓,像清晨刚睡醒时,有人贴在她耳边低语:“我隐瞒你,只是因为我害怕你讨厌我。”   “我突然离开,也绝不是因为我怕面对你。只是我有急事……无论是之前的离开,还是这一次的离开,都是这样。”   沈容转过头看封政。   封政眼帘微耷拉着,淡笑着注视她,笑容里带着讨好,眼里一如既往只有她一个。   他看上去有些疲惫,冷白的肤色比以前还要白一些,几乎毫无血色。   沈容相信他说的有事不是作假,只是……   “无论是你身为柔柔的时候,还是现在,很多事情你完全可以开诚布公地跟我谈清楚,而不是用你的思维来推测我的想法,以为我会生气就瞒着我。”   封政眼里有一丝动摇和不安,道:“你生气了吗?”   沈容:“被隐瞒了很多事情,我或许该生气。但是我并没有生气。生气是没有用的,情绪化容易伤人。比起生气,我更想重新整理一下我们俩的关系。”   “我想,你也应该再思考一下,之后该怎么面对我,你隐瞒的那些事,该不该跟我说清楚。”   封政眉眼间生出慌乱,不自觉地抓紧沈容的肩膀,嗓音微颤:“……你的意思是,不要我了吗?”   他到底脑补了什么?怎么得出来这个结论的?   “……我没这么说。”   沈容无语地撇开封政的手,道:“我说过,不要用你的思维来推测我的想法。”   “还有,我知道有很多事情,你没有办法跟我明说。但只要你给我足够的理由,我会理解你的。反之,如果你什么都不说,那我永远不会理解,你明白吗?”   她站起身,垂眸看有些失魂落魄,双眸发红的封政,冷静地道:“我待在游戏场的这段时间,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之后要怎么做,我也会认真思考以后要如何对待你。”   “这段时间,就先别见面了吧。”   她这话的意思是赶他走?   那,那他走了之后再回来,她会不会就彻底让他滚?   封政伸手抓住沈容腰间的衣服,抬头眼巴巴地看她,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眼底漾起了水雾:“你别生气,别不要我。我好好想,我一定好好考虑……别让我走,让我留在你身边好不好?”   “我说了我没生气……”   “那你为什么说不见面,我在你身边也能考虑啊。”封政跪在地上抱紧她的腰,脸贴在她的腹部,“我不想走,不想见不到你……”   但是,如果她实在讨厌他,他也只能走。   起码,能给她留下最后一丝好印象。   不至于以后她想起他时,脑子里只有“恶心”“烦人”……这些词。   不对……他要是真的走了,她还会想起他吗?可能根本不会去记他是谁。   他了解她为人处事的性格,却不了解她对待感情会是怎样的。   以至于他对自己在她干正事要怎么做一清二楚,可要如何讨她喜欢,却是一窍不通。   封政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仿佛黑洞吞噬了宇宙里所有瑰丽的星河,只留下一片无尽的漆黑。   “我不是存心想瞒你,我怕你知道我是柔柔,就再也不愿意见我了……好不容易再见到你,如果你依旧厌恶我,我,我……”   我会想死的。   这话,他咽了回去,   他怕这么说了,就好像以死威胁她一样,会让她讨厌。   但沈容知道他会怎样。   她还记得在第一个副本时,别的NPC谈起他,说他一心求死。   求死的原因就是以为再也见不到她。   沈容脑海里回忆起在第一个副本看到封政时,他的状态。   ——总是在自残,总是在求死,所有人都畏惧他,都觉得他是个疯子。   他看向她时,总是压抑着所有情绪,表现得温柔又体面,笑语晏晏,善解人意。   他记得她所有的喜好,会默默地对她好,照顾她,不影响她,不打扰她,心甘情愿替她挡刀,为她去死。   她明白,他在努力把普通人都会喜欢的一面展现给她,只希望她也能喜欢他。   哪怕不喜欢,也不要讨厌他。   可是让她决定尝试去喜欢他的原因,从来不是他表面的性格是如何的。   而是她感受得到——他真的很爱她。   不管他对其他人如何,他对她是真心的好。   沈容弯腰,捧起封政的脸,注视他的双眸道:“我从来没有讨厌你,相信我的话,好吗?”   “我和身为柔柔的你吵架,只是因为我不喜欢你擅自干预我的人际交往,不喜欢你因为我去伤害那些无辜的人。这样那些人受到的伤害,就相当于有我的一份责任,你明白吗?”   封政连连点头。   沈容也不知道他听懂没有。   反正他的眼里只有她,耳边似乎也只能听得见她的声音。   沈容拉开封政的手,“既然懂了,那就……”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回来找你?”封政就像一个第一天被送进幼儿园的小朋友,拉着家长可怜兮兮地问: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回家?   沈容:“等我通关这局游戏场,等你想明白要怎么跟我把话说清楚。”   她瞥了眼身后已经体测得差不多的玩家们,道:“我还要继续玩游戏,你冷静一下,走吧。”   说罢,她收起遮阳伞等物,去跟其他玩家会和。   封政失魂落魄地望着沈容离开的背影,眼眸时明时暗。   她说她不讨厌他。她真的不讨厌他?对吧?真的不讨厌他……应该真的不讨厌他吧……真的……   他不断在心中默念,以平复不安的情绪。   耳边突然响起一阵狂笑:“哎呀,这是谁啊?这不是我们唯一的胜利者吗?”   “一向唯我独尊的你怎么跪在地上对着一个女人……哦不,对着一个母海幽种哭哭啼啼?你也是有感情的吗?”   “哎呀,说来奇怪。海幽种那种玩物一样的种族,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强横了?是你给它们一族的恩赐吗?还挺有意思的,哈哈哈哈……”   封政眼中的不安瞬间被冷厉阴鸷所取代,低沉的声音平静地传达回去:“你在替你的整个种族在找死。”   那声音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服软道:“请您放心,我会按照规矩办事,绝不会因为您而刁难她。还请您高抬贵手,放我族一马。”   它的话语满是自嘲的笑意。   封政目光阴寒,转身,抬步间便消失了。   只留下那道声音自言自语似的道:“外面已经过去多少年了呢?海幽种一族都进化了,我竟然还在这儿,呵……我的种族,还有人记得我吗?”   沈容看与玩家们排排站好。   不少玩家后面想起来可以利用卡牌做辅助,体测还是勉强合格了的。   不合格的玩家们蔫头耷脑,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死时的惨状。   接下来的安排便是休息,吃饭,午睡,继续上课……   玩家们接二连三被刁难。   沈容则像一个来围观的领导。   老师们不仅不敢点她的名,还得时刻留意着她,生怕她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第二天平安过去,沈容就连睡觉都没有再做梦了。   第三天到来,玩家人数又少了十分之一。   第三天过得很平静,平静得甚至有些反常。   沈容趁着这两天空闲,抓紧机会翻阅神域文字的书籍,寻找柯莉姆相关的记载。   找了两本书,她看到了一小段提到柯莉姆的信息:   【无尽沼原,传闻与柯莉姆有关。】   这段信息太过模糊,让沈容脑海里蹦出了许多关于柯莉姆的猜想。   柯莉姆可能是一位神?一个种族?某种仪式?或者……真的就只是一个迷宫的名字?   她又开始寻找有关无尽沼原的信息,在第四本书上看到:   【最后一块沼原从神域消失,融入界外,从此柯莉姆与无尽沼原都沦为一个虚幻的传说。   或许很久以后,它们的传说也将在岁月的洪流中消失,被所有人遗忘。   从此,再问后人,他们会说,神域从来没有存在过无尽沼原,也没有存在过柯莉姆。】   除此以外,再没相关记载。   不过这段文字,让沈容感觉到一种消亡的悲凉和无力。   她合上书籍,趁着得来不易的悠闲时光休息。   其他玩家全天在不安中度过。等到夜晚的睡觉时间来临,以为能够松口气,却听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小朋友们,今晚你们就要毕业啦。这场毕业考试,你们应该都已经做好准备了吧?”   这方空间开始震颤,碎石不断掉落。   两条长廊上的白床消失。   长廊逐渐压低变成了一条往下走的楼梯。   楼梯尽头仍是那两道有蜈蚣和蟒蛇的门。   “下面,就让各位老师给你们安排考试吧,记住,我们的目标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蟒蛇、蜈蚣还有红金袍“巨人”并排出现,站在黑暗中,意味深长地注视着玩家们。   它们让玩家自由选择要进入的门。   沈容和她的熟人们都选择了蟒蛇门。   选好门后,分为两个团体的玩家分别站在通往两道门的楼梯口。   紧接着“唰”的一声,整个空间陷入一片昏暗。   “考试开始,请尽快完成考试,祝孩子们都能成功升学。”   考试就是让玩家们通过楼梯,成功升学就是成功进入金门。   玩家们努力适应这片黑暗,低下头,隐约看见脚下楼梯朦胧的轮廓。   众人小心翼翼地下楼。   “哗啦”一声。   楼梯两旁的扶手全部塌陷碎裂,散落进了黑暗的深渊中。   本就压抑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   走至楼梯的百分之八十阶段,沈容听见一阵嬉笑玩闹的声音。   她循声转头,什么也没看见。   再回过头来,就见原本站满了人的楼梯变得空无一人。   楼梯缩小到了只够一人勉强通过的地步。   沈容镇定地迈开步子,留意着脚下,继续走。   嬉笑声再次响起。   抬头,她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女孩身影。   小女孩仰头盯着她笑,容貌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   对上她的视线后,女孩发出“咯咯咯”的笑声,朝一旁的黑暗里跑去。   随着女孩的跑动,她脚下出现一条平坦发光的小路。   小路尽头是一道蟒蛇金门。   金门里走出两位老人,慈爱地接住了朝他们扑去的小女孩。   两位老人和沈容的爷爷奶奶长得也一模一样。   小女孩指着沈容道:“奶奶,爷爷,你看她……感觉好可怜哦。”   可怜?   沈容低头一看,就见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也变成了小女孩的样子。   与那个小女孩不同的是,她小小的身体上绑着孝布,脚边是爷爷奶奶的遗照和骨灰坛。   “傻丫头,她就是你呀。”   爷爷心疼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沈容恍惚间也感觉到一只温暖的大手安抚似的揉着自己的脑袋。   她定睛一看,自己不知何时站在了蟒蛇金门前,取代了先前那个小女孩的位置。   回眸,身后是一条发光的小路,小路连接的是她原本站着的楼梯。   先前那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已经不知去向。   就好像,那个小女孩从来没有存在过。   从始至终,这里只有她这个小姑娘。   奶奶弯腰看她,心疼地道:“容容,一个人过得很辛苦吧?”   爷爷牵起她肉乎乎的小手,道:“我们回家吧,只要走进这道门,我们就可以去另一个世界重新开始生活。你也不用再冒险了。”   沈容看向那金光灿灿的蟒蛇金门,甩开爷爷的手,转头走回楼梯。   想也知道,这些肯定都是假的。   走向楼梯的过程,她在逐渐长大。   她即将走回楼梯,却听见身后传来爷爷奶奶遥远的声音。   “她不信呢。”   “没关系,只要她能开心地活着就好。”   “真好,还能看见你长大的样子。去追求你想要的吧,爷爷奶奶会永远支持你的。”   “容容啊,我们不会成为阻挠你前进的理由的,你加油往前走吧。”   不会成为阻挠你前进的理由……这句话,是奶奶对她说过的。   沈容眉头微蹙,心情变得有些沉重,转头看了眼。   就见两位老人笑吟吟地对她挥了挥手,像是在对她告别。   蟒蛇在他们身后出现,什么也没说。   用锁链拴住两位老人的脖子,将他们拖回蟒蛇金门内。   两位老人的脖子被勒出了血痕。   在进门的刹那,他们回头深深地看她一眼,欣慰地笑了。   像是在说:你做得很好,我们为你骄傲。   而蟒蛇却好笑地看着她,仿佛这一轮是它的胜利。   它进入金门,将门锁上。   那道门和通往门的路都暗淡了。   沈容一向坚定的心动摇了一瞬。   蟒蛇的表情,还有爷爷奶奶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难道刚刚她真的只要和爷爷奶奶一起进入门中,就能回到过去?   那真的是她的爷爷奶奶?   沈容的心猛跳了两下,有些不安,甚至有些后悔那么冷漠地甩开了老人的手。   她做了两个深呼吸,平复心绪,继续往楼下走。   身前传来皮革摩擦声。   是一个和八岁的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姑娘站在了她前方的楼梯上。   小姑娘扯下手上的拳击手套,露出红肿的手腕和手指关节,强忍眼泪跑向了一旁的黑暗中。   又一条散发光芒的路和一道蟒蛇金门随着她的脚步出现。   门内走出两位老人,还是她的爷爷奶奶。   爷爷奶奶心疼地看着小姑娘,一言不发地给小姑娘手上擦药。   小姑娘道:“好痛哦……不过,我觉得她更痛,都没有人给她上药。”   小姑娘指向沈容。   沈容低头看了眼自己。   她变成了八岁,手上的肿痛刺激着她的神经,仿佛在告诉她:   ——这一切都是真的,是真的!   两位老人却没有看她,盯着那个小姑娘,道:“好了,不要看别人。”   沈容却看见他们低垂的脸上充满了隐忍。   忍着不抬头看她,忍着不影响她。   两位老人牵起小姑娘往门内走。   抬眼时,目光甚至都不从沈容身上经过。   蟒蛇从门内走出。   小姑娘消失了,但是两位老人还在。   它用锁链重新锁上两位老人的脖子。   沈容的目光触及他们脖子上的红痕,不由得瞳孔颤动。   那是在上一道门前,他们被蟒蛇拖走时留下的红痕!   锁链再次勒住他们。   他们的脖子上的红痕变得更加刺目,仿佛要渗出血来。   蟒蛇似笑非笑地睨了沈容一眼,将两位老人带回门中。   金门关闭,道路黯淡。   沈容的心像是被重重敲了两锤,胸口沉闷地让她有些呼吸困难。   那两颗人头,还有她的梦境,她尚能分辨出那些都是假的。   可是她现在看到的这个……   她分辨不出来!   哪怕是她一向准确的直觉,都无法判断那两位老人究竟是不是她的爷爷奶奶。   这里有神,那些会吃人的“巨人”也不是鬼……   这一切都在证明,它们真的有本事把她爷爷奶奶的灵魂带来见她,真的有本事让她和爷爷奶奶去另一个世界重新开始生活!   沈容努力平复躁动不安的情绪,闭了闭眼,低下头,专注地下楼梯。   即便眼前再出现一个和她不同年龄段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她也没有再抬头去看。   她一路埋头冲到楼梯中间。   一旁传来锁链的声响和蟒蛇的声音。   “第五次了,你的机会不多咯。”   沈容停下脚步,没忍住转头看去。   蟒蛇站在门边,脸上挂着报复成功般的笑意。   它手上牵着两条锁链,锁链另一端捆着的是脖子被磨出了血的两位老人。   血染红了两位老人的衣领。   他们背对着沈容,单薄的身形佝偻着,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爷爷的声音坚定:“沈容,什么都不要听。”   “永远不要让我们成为阻拦你前进的人,大胆地往前走!”   “不要让我觉得,刚刚被你甩开只是你糊涂了!我会生气!你要坚定你自己的想法!”   蟒蛇扯了扯锁链,把老人拽进了门内。   门再次关上,亮着的路再次灰暗。   沈容眼前的世界也跟着重新变回了昏暗。   蟒蛇关门前的的话语,轻轻地回荡在沈容耳畔:“你以为你很聪明吗?你知道我们这儿是什么地方吗?”   “你知道,他们来见你一眼,想带你走,如果不成功,会付出什么代价吗?”   沈容站在楼梯上,回过头,望着那五条黯淡下来的路和门,苦涩地笑了。   真可怕啊,这场毕业考试,   没有鬼来吓唬她,没有鬼来伤害她。   只有这世上唯二两个能牵动她心的人,在被她拒绝后,坚定不移地鼓励着她往前走。   可他们衣领上的血,刺痛了她的眼睛。 第250章 休息区0.63   沈容的脚步变得缓慢而沉重。   走下楼梯的每一步都带着失重感。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停留在原地。   她努力调整心态,坚定地往前走。   又—条散发光华的路出现,又—道蟒蛇金门打开。   沈容面前凭空出现的、她长相一模一样的小姑娘奔向了门里走出的两位老人。   沈容没有停驻,低着头往前走。   —旁响起“舜舜”笑声,是蟒蛇在笑。   “第六次了哦。”   它的话语里充满了看好戏似的笑意。   沈容停下脚步,转眸看向蟒蛇。   蟒蛇的竖瞳盯着她,示威般地将手上的锁链往两位老人鲜血淋漓的脖子上套。   两位老人背对着她,—言不发。   仿佛该说的,他们已经说尽了。   倏忽间,十道冰蓝光华划破黑暗,勒住了蟒蛇的双手全身,将它高高吊起。   它的双瞳在惊愕中竖成—条线,还未反应过来,沈容已经将它拉到了面前,按在地上,尾羽蓄势待发,羽尖对准了它的双眼和七寸。   沈容半弯腰身,用淡色的海幽种之瞳俯视着它,道:“你听好,我不管他们两个是真是假,我都要你善待他们。否则,我会让你剩下的时间都用来后悔挑衅我!”   蟒蛇“嘶嘶”吐出蛇信,道:“就算我善待他们,他们来找你要付出的代价,我也不能帮忙免除。既然你在意他们,不如就跟他们去重新生活,摆脱这场游戏,这样他们也能免于处罚。”   沈容眸底沉静如海,“我不需要别人施舍的生活。”   她得罪了太多的神兽种,得罪了神,她现在根本无法重新生活。   她现在唯一能走的路就是成为神,除掉那些想杀她的人。   然后,她可以靠自己复活她的爷爷奶奶,靠自己带着他们在神域重新开始,不受任何人威胁!   蟒蛇强调道:“你不怕他们受罚吗?”   沈容:“他们如果是真的,那么他们今日受的惩罚,日后我会千百倍地帮他们讨回来。”   她的语气过于平静,反而叫人心惊。   蟒蛇静默地与她对视,良久,笑了,“你现在说这种话,就不担心让他们受罚的人怕你报复,让你死在这儿,再也没有日后吗?”   沈容勒蟒蛇的触须收紧,尾羽尖刺进蟒蛇的皮肤,刺出了点滴的猩红。   “如果我因为你们的针对就死在这儿,那是我没本事。”   她一把甩开蟒蛇。   蟒蛇像一根棍子似的在黑暗中翻滚了两圈。   沈容收回目光,继续向楼梯底部的蟒蛇金门走。   蟒蛇爬起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她走在狭窄灰暗的楼梯上,身上的肢体散发出冰蓝的幽光,就像一轮正在信步而行的海中月。   她脊背挺直,目不斜视。   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她前进的脚步。   蟒蛇回到金门前,没有再用锁链,眼睛盯着沈容,将两位老人推进了门中。   沈容距离最底部的蟒蛇金门只剩下最后十三层台阶。   突然台阶碎裂,掉进了黑暗之中。   楼梯下的黑暗里,—团金色火焰缓缓浮了上来,像一个人般与沈容平视。   “你又让我惊讶了—次,海幽种。”   是先前那道声音。   “您也很令我惊讶。”沈容笑道,“没想到,您安排的毕业考试,竟然会是这样的。”   “怎么?你觉得我很卑鄙?”   沈容:“这并不卑鄙,这是很好的毕业考试,是一场让玩家正式过去告别,放弃回到过去的妄想的仪式。”   “不过,您不该用嘲讽的态度,来对待我的告别仪式。这个仇,我记下了。”   金色火焰跳动,像是在笑,笑了—阵后,它又沉声道:“我印象中的海幽种,都像是脆弱而美丽的花朵。要么躲在僻静的角落里悄然生长,不被察觉,平安而隐秘地度过—生,直到枯萎;要么,生长在树荫下,寻求强者的庇护;要么……被狂风吹得七零八落,跌入泥中。”   “像你这样攻击力如此强横的海幽种,我还是第—次见。你的种族,进化了吗?诸多种族,都变了吗?”   沈容闻言,微愣。   它印象里的海幽种,是始祖型海幽种。   始祖型海幽种自母神出现后,就已经渐渐消失了,只有少数海幽种返祖,才会变成始祖型。   这些信息,是沈容从舟林那里得知的。   而根据舟林所言推算,始祖型海幽种的消亡起码已经有几百年了。   这团金色火焰身为神,为什么会对神域几百年前就发生的事—无所知?   难道这几百年里,它—直被困在这儿吗?   这柯莉姆大迷宫,其实神的监狱?   沈容如实回答。   金色火焰静默良久,怅惘道:“原来是这样啊。”   沈容:“我回答了你的问题,是不是也该你回答我了?”   “我刚刚看到的爷爷奶奶,是真的吗?”   “假的。”   金色火焰得意地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很真实?我对人性和人之间的感情的了解程度,可是仅次于封政的。掌控人心,可是当年我们的必修课。”   “而且你怎么会觉得我真能把你爷爷奶奶抓来?你难道就那么不相信封政吗?”   封政也很了解人心?   但他在她面前,却总是……患得患失。   沈容:“这封政有什么关系?”   金色火焰道:“有他在,你觉得有谁能动得了你的亲人?他不在意你的亲人,但你在意,而他在意你,就一定会为了让你不为亲人忧心,安排好你的亲人。起码,他不会让任何存在威胁到他们的安全。”   沈容心头一颤,心像是陷入了—团厚实的棉花里。   是从未有过的踏实柔软。   沈容嘴角不自觉扬了扬。   金色火焰像是起了—身鸡皮疙瘩,嫌恶地“咦”了—声。   沈容又问道:“柯莉姆是什么?”   寂静,蔓延开来。   沈容能感觉到,好不容易轻松一些的氛围,又凝固冰冷了。   金色火焰语气有些僵硬:“你,不知道柯莉姆?”   沈容摇头。   “伏褚,听说过吗?”   沈容面露疑惑,摇头:“从来没听过。柯莉姆,还是我参加这场游戏前,看见海报上写着柯莉姆大迷宫才知道。”   金色火焰干涩地笑了笑,道:“原来,无尽域的人,连柯莉姆伏褚都不知道了。”   沈容:???   “无尽域……我也没听说过。不过,我听说过无尽沼原。书上记载,无尽沼原与柯莉姆有关,最后一块无尽沼原早在很久以前就从神域消失了。”   金色火焰像是一幅画般定格了。   过了—会儿,它发出一阵大笑,笑声中竟透出几许悲凉。   它骤然收声,哼笑—声,恢复了先前当老师的语气,短促地道:“期待你在第二层的表现。”   不等沈容说话,它便落入了黑暗里。   沈容心里升起一种荒凉之感,脑海中浮现出书上的文字:   ——从此,再问后人,他们会说,神域从来没有存在过无尽沼原,也没有存在过柯莉姆。   楼梯没有复原,依旧空了十三格台阶。   沈容展开六翼,飞跃黑暗,来到门前。   推开门,眼前—片黑暗。   眨眼间,黑暗褪去,—个小型学校出现在眼前,看上去就像是大型鬼屋里临时搭建出的—个室内场景,只不过更精致一些。   校门口的标牌上写着:柯莉姆中学。   玩家们都茫然地站在校门口,背后是金门。   沈容这边的玩家身穿红色校服,对面的玩家身穿蓝色校服。   沈容环视四周,粗略估计,玩家起码又少了五分之—。   沈容的熟人都还活着,来到沈容身边。   他们身上或多或少受了些伤。   沈容问他们经历了什么,从他们的口中得知,原来他们并没有像她那样经历回忆,而是经历了他们最厌恶或者最害怕的事情。   他们问沈容的经历。   沈容简单说了—下。   佟焕等人沉默。   于尧摸着下巴沉吟,道:“也许是因为你没有别的弱点,所以他只能从你的亲情方面下手了。”   佟焕:“竟然还特地派了蟒蛇去误导你,看来你真的很得它的看重呢。”   沈容:“这种看重给你,你要吗?”   佟焕等人连连摆手,—番嬉笑调侃,经历艰难考验后的紧张心情得以放松。   “孩子们,恭喜你们成功升学。快进入学校,寻找你们对应的班级吧。老师正在等着你们呢!”   沈容等人收起嬉皮笑脸,其他玩家—起进入学校。   走进校园,沈容余光留意到,身穿红色校服的杨佳正在缓慢靠近自己。   佟焕等人也注意到了,不动声色地把杨佳挡在外围。   左蓝蹙眉看向杨佳,质问道:“你想干什么?”   杨佳面色不改,也没有像以前那样露出虚伪的笑容。她盯着沈容,道:“我有话想跟你说。”   沈容:“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孩子们请尽快进入班级。高中和幼儿园可是不同的哦。进入高中之后,大家的学习竞争会变得更加激烈,要是因为贪玩而耽误学习,老师可是会很痛心的。”   沈容等人加快脚步。   杨佳顿在原地,眸光黯淡了—瞬,又立刻跟上。   学校里班级的分配简单粗暴。   穿红校服的进红教室,蓝校服的进蓝教室。   红教室里是蟒蛇做老师,蓝教室里则是蜈蚣做老师。   玩家们三五成群地落座。   蟒蛇的目光在沈容身上停留了—会儿,而后关上教室门。   室内光线瞬间暗如黑夜,空气也紧张起来。   蟒蛇不再像在第—层那样跟个幼师似的,它严肃道:“同学们,咱们这里的学习,就是千军万马挤独木桥。你不够强,不够狠,—不小心,就会被别人挤下桥摔死,明白我的意思吗?”   玩家们目光呆滞地看着它,有—种上数学课时听老师说“这道题这样那样然后这样就完事了”,结果什么也没听懂的感觉。   蟒蛇吐了吐殷红的蛇信,压低身体,嗓音也压低,道:“隔壁班少活一个人,你们的活命机会就多—分。”   话音落下,蟒蛇身后的黑板上,出现了倒计时,时间为—天。   有人颤声道:“你的意思是,要我们杀人?”   昏暗教室里的空气,变得仿佛有千斤重。   蟒蛇嘴角上扬,吐了吐蛇信,道:“这叫竞争。”   “孩子们,早操时间开始了,快来操场一起做早操吧。”   那道声音在教室外响起。   蟒蛇闻声安排玩家们排队进入操场。   —红一蓝两个玩家群体颜色分明,偷偷瞥向对方的目光都带着试探和忌惮。   红金袍“巨人”站在领操台上踏步,广播中响起了体操音乐。   霎时间,天地漆黑—片。   “登登登……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音乐仍在响着。   —道电光闪过,天色渐渐地稍微亮了—些。   乌云在头顶密集,飘下了小雨。   再看隔壁班的位置,玩家们纷纷瞪大了双眼,表情呆滞又惊恐。   那里已经没有玩家,全都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林,林湄,你看到了什么?”   左蓝拉了拉沈容的袖子,小声询问。   沈容:“很多的鬼,还有人,全都是曾经死在我手里的。”   佟焕哑声道:“我看到的也是这样,少说有几百个。”   左蓝:“那我还好,我看到的大概只有—百个左右。”   沈容看着眼前密密麻麻,仿佛有—个蚂蚁窝的蚂蚁那么多的鬼和人:“……”   是不是我杀得太多了?   淅沥沥的雨水冲刷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尸体身上,混着血变成红色,流淌落地,将地面都染成了血红。   又是一道电光闪过,照亮对面一张张鬼脸。   突然,其中—些鬼脸咧嘴一笑,齐刷刷说道:“终于等到报仇的机会了。”   它们发出震天的嘶吼,使出浑身解数,朝沈容攻来。   沈容手持浮沉镇海剑,淡然地站在原地。   而她身边的红校服玩家们,早已秉持着先下手为强的原则,冲进了对面的“鬼堆”里厮杀。   卡牌被禁用了,他们便用空间里的各种武器互杀。   雨幕中,鲜血喷溅,肢体横飞。   “三二三四,五六七八,四二三四,五六七八……”   红金袍“巨人”站在讲台上笑眯眯地做着广播体操,复眼里倒映出满目猩红的杀戮场景。   沈容始终站在原地不动。   直到一只面熟的鬼冲到她面前来,鬼手盖住了她的脸。   感觉到骨头快要被捏碎的疼痛,沈容心里仍不能确认眼前这些“熟人熟鬼”到底是真是假。   她手持浮沉镇海剑,轻松砍下了鬼的头颅。   鬼头飞了出去,落在已经被染成血红的操场上。   玩家们的嘶吼震天响,那十分富有节奏感的广播体操乐声却始终回荡在所有人的耳畔。   他们好像真的在做广播体操。   只不过他们的广播体操是杀人。   沈容用浮沉镇海筑出冰墙,将自己护在其中。   外面的人在厮杀,在拍冰墙,想要闯进来要她的命。   而她淡定地在冰墙里,跟着红金袍“巨人”的动作做早操。   红金袍“巨人”脸上的笑意在看到她时总会少几分。   她便知道,乖乖做早操其实才是正确的做法。   她提醒佟焕等人。   佟焕等人愣了—下,从厮杀中撤回来,—边对付主动攻击的人,—边跟着红金袍“巨人”做几个动作。   被动防守不如主动攻击,佟焕等人转为防守后很是吃力。   好在广播体操的乐声终于结束。   整个世界再次一黑,这场血腥的早操终于结束了。   天色缓缓亮起,光芒照在每个玩家身上。   玩家们手持染血卷刃的武器,喘着粗气,茫然地环顾四周。   脚边仿若尸山血海。碎块状的尸体,破碎流浆的头颅,抓着他们裤腿的断手……   映入眼帘的,是仿若地狱般的场景。   他们杀过鬼,可从来没有这样杀过人啊!   而且这些,还都是和他们一起玩过游戏,共患难过的同伴们。   玩家们回过神来,颤抖着丢下手中的武器,慌乱地踢开绊脚的尸块,跌跌撞撞地跑到原本该站的班级位置。   他们满头满脸都是红色,染血的校服黏哒哒的贴在肌肤上。   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寂静持续了—分钟,随即呕吐与尖叫哭喊响彻天际。   他们不是害怕鬼或尸体,而是惊恐自己竟然真的杀了同是玩家的同伴!   满地的尸体,他们也分不清其中到底有多少是他们的杰作。   他们成了杀人狂?他们竟然成了杀人狂!   沈容淡然地撤了冰墙,擦干净染血的剑,收起。   先前的游戏太温,对于普通玩家而言,他们大多数都没法儿接受玩家之间真正的自相残杀。   领操台上的红金袍“巨人”道:“你们这届学生,是我带过最差的—届!”   “叫你们来做操,你们呢?在干嘛?”   “老师我啊,要生气了哦。你们都要受到惩罚!”   “不,不……明明是你们用幻觉……”   那人话没说完,他脚边的残尸突然复活扑向他,—口咬断了他的颈脖。   鲜血喷涌。   残尸与那人死不瞑目的尸体—起倒在地上。   红袍“巨人”从血中浮现出来,将那人的尸体吞入腹中。   玩家们脸色煞白,说不出话来。   就算是玩游戏,他们也没有经历过这么残忍的。   沈容举起手,道:“老师,我刚刚有好好做操,我应该不用受惩罚吧?”   她淡然的声音太过突兀,玩家们奇异地看向她。   她面带微笑,从容淡定。   任周围尸骨遍地,血流成河,也与她无关。   红金袍“巨人”与她对视,总觉得她看他的眼神仿佛在说:你敢惩罚我,你试试? 第251章 休息区0.64   红金袍“巨人”想起在沈容手中吃过的亏,浑身一抖。   它不想试。   它挥动细手,让沈容回班级去,并夸奖沈容早操做得好,奖了沈容一朵小红花。   沈容含笑转身离开。   佟焕等人陆续提出他们也做了早操,说红金袍“巨人”不该处置他们。   红金袍“巨人”也爽快地摆手放他们离开。   回到班级和沈容会和,几人瘫坐在座位上休息。   左蓝喝了口水缓解胃中不适,道:“没想到那个怪物这么好说话。”   沈容放出床单,把教室分隔开来,道:“它不是好说话,只是它不缺你们几个塞牙缝。你们难道没有发现,早操结束之后,其实玩家的人数并没有变少吗?”   男女各站一边洗去身上血污,顺便把校服上的脏污也清理干净。   “啊?那满地的尸块是哪儿来的?”   “而且我看到地上的几个人头……我记得那些人确实是玩家,我印象里见过他们的。”   于尧的声音从布帘后传来:“那你能确定,那些你见过的玩家有跟你一起来到这第二层吗?”   沉默片刻,教室里众人恍然大悟。   地上那些尸体确实是玩家,只不过它们是上一轮死去的玩家。   玩家数量众多,除非认识,否则根本无法确认那些陌生的玩家到底死在了哪一轮。   但玩家只要见过他们,就会记得这些人确实是玩家。在看到他们的尸体后,也不会想到满身是血的自己其实没有真的杀人。   红金袍“巨人”用上一轮的尸体,来造成玩家之间的乱战,不让玩家们做操,让玩家接受惩罚。   对玩家来说,真正致命的其实是惩罚。   众人想通,左蓝道:“懂了,之后它要是再玩这种自相残杀的事,咱们不搭理就行了。”   “相同的把戏,它们不一定会玩第二遍。”   众人清理好自身,沈容撤走帘子,道:“下一次,也许就是真正的杀戮,不能松懈。”   透过教室的窗户,能看见操场游动的红袍“巨人”们,亦能看见玩家们被啃得血肉横飞的画面。   沈容等人在这里听不见他们的惨叫,却能看见他们惨叫着的表情。   无声的血腥画面,近在咫尺,分外可怖。   “早操时间结束,请老师带各班学生回到教室吧。”   操场上的杀戮这才停止。   浑身是血的玩家们被蟒蛇带回教室,皆是眼眶发红,既有些失魂落魄,又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教室里的座位数量还是那么多。   在早操后,空了不少位置出来,这更加提醒了玩家们刚刚那场游戏的恐怖与真实。   蟒蛇关上教室门,“啪啪啪”拍着着讲台,像一位秃头老班主任似的语重心长。   “你看看你看看,早跟你们说过了,要竞争,要竞争!学习里竞争首要是什么?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你们呢?早操做的什么鬼东西!”   它指着沈容等人,要玩家们向他们学习。   若不是血腥味在封闭的教室里弥漫着,玩家们几乎都成了血人,蟒蛇教导大家的场景,就仿佛真的是一位老师在教导学生。   玩家们深沉地看着它,道:“老师,早上明明是你说隔壁班少活一个……”   蟒蛇打断道:“但你们的首要任务是学习,然后才是让他们少活一个,懂吗!”   要是玩家们反应过来一开始的尸体都不是他们杀的,他们可能就会反应过来:   蟒蛇说的这番话,其实是提醒。   可他们刚经历了那么一场持续的厮杀,回到教室又开始受训,怎么能反应得过来?   他们布满红血丝的双眸盯着蟒蛇,嘴唇紧抿,一言不发。   蟒蛇平静地道:“待会儿吃完午饭,还有一场考试。你们现在就好好复习功课,不要辜负老师对你们期望!”   蟒蛇说罢,离去。   身体紧绷的玩家们放松下来,情绪难以遏制的暴走。   两个班级里都爆发出鬼吼鬼叫似的发泄声。   沈容等人坐的角落平静得与他们格格不入,但看他们这样,左蓝和于尧团队里的人还是有些唏嘘。   玩家们发泄完后,又坐下来开始思考下午的考试。   一个个蓬头垢面,眼神呆滞的样子,都仿佛变成了疯子。   一早上在带着血腥味的沉寂中度过。   午饭时间,蟒蛇过来敲门,提醒玩家们去食堂。   玩家们路过蟒蛇身边时,全都眼睛眨也不眨地看了蟒蛇一眼。   蟒蛇挂上了虚伪的笑容,对玩家们眯起眼睛。   沈容走在最后,感觉有些不妙,同其他人道:“待会儿食堂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不要掺合。”   “会发生什么?你发现什么了吗?”   于尧团队里一人问道。   于尧沉声道:“那些玩家的情绪不太对劲。”   众人放慢了脚步往食堂走,走着走着,身边空无一人,所有人和老师都已经聚到了食堂去。   过了一会儿,就听食堂里爆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紧接着是吵杂喧闹的打斗声。   待沈容等人走到食堂,就见食堂的地上躺满了痛得打滚,浑身带伤的玩家。   他们满脸的痛苦和不甘。   蟒蛇、蜈蚣和红金袍“巨人”屹立在倒地不起的玩家们之间,你唱我和地教导。   “你们想干什么?造反啊!”   “身为学生,怎么能打老师呢?”   “你看看你看看,到最后吃苦的还是你们自己,这样有意思吗?”   有名玩家双目血红,愤恨地瞪着它们仨,道:“我们在这场游戏中如果死了,可能就真的死了。游戏场以后不发放奖励,我们也很难再获得复活牌了。”   “你们为什么还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了,你们就不能放过我们吗!”   蟒蛇、蜈蚣和红金袍“巨人”收起他们惺惺作态的老师模样,神情严肃。   “你的思想出了问题。”   “记住,不是我们要杀你们,不是我们对你们赶尽杀绝。而是你们为了你们自己的欲望,甘愿进入了这场游戏。”   “难不成你们以为,动动手指头,就能获得你们想要的一切,甚至夺取最终的胜利,成为神吗?”   它们仨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悲凉,道:“这种好事是不存在的,即便是神,想要获得渴望的东西,也需要付出代价。”   沈容脑海里浮现出那团金色火焰。   它是神。   它是否也是为了某样东西,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所以才会被困在这大迷宫里,不知世事变迁的呢?   蟒蛇、蜈蚣和金红袍“巨人”又恢复了老师的模样,道:   “好了,孩子们,你们是不是想到下午要考试,才情绪失控的?老师谅解你们,不跟你们计较。”   “请你们自己调整心态吧。”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走马路时,你们可以回头。但在人生的道路上,你们能做的只有前进,或者倒下。”   它们仨突然的宽容让玩家们有些出乎意料,躺在地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沈容从它们仨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苦涩。   就仿佛它们的最后的两句话,不仅是说给玩家听的,也是说给它们自己听的。   那团金色火焰被困在这儿,不知外界万物轮转,而它们又何尝不是呢。   沈容等人落座。   食堂里的红袍“巨人”像服务员似的给他们送来餐食。   佟焕等人的餐食都是一样的。   但沈容的明显要丰富许多。   众人都以为是因为沈容表现过于突出的奖励,没有在意。   沈容夹了只虾仁送入口中。   虾仁是先整虾做好,然后剥出来的,虾线剔得干净,吃起来也比纯烧虾仁更鲜嫩。   最重要的,味道很熟悉。   其他菜味道亦是熟悉而美味   沈容眼神复杂起来,快速吃完饭,将餐盘回去,问红金袍“巨人”道:“老师,你们这儿的厨师是谁?”   红金袍“巨人”困惑地指了指厨房,道:“就在里面啊,你自己去看?”   不懂沈容为什么问这个。   沈容进入厨房。   满厨房都是红袍“巨人”在做菜,根本没有看到她想的那个人。   难道是她多想了?   沈容折返回餐桌,从左蓝的餐盘里夹了一只虾仁。   味道和送给她的那份完全不一样。   沈容这下确认自己不是多想,独自走出食堂,到食堂后方的僻静处,道:“封政,你出来。”   等了一会儿,无人回应。   沈容冷声道:“你再不出来我真的会生气。”   “我没有出现在你面前,这样……应该不算和你见面吧?你别生气。”   身后传来封政的声音,话语里夹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和讨好。   沈容转过头看向封政,却见身后空无一人。   “封政?”   “我在。”   封政声音又到了她身后,“你不想见我,我就不出现在你面前。等你说的时间到了,我再见你,好不好?你别生我气……”   沈容:“……”   她有些哭笑不得。   “我不是不想见你,我只是想叫你回去冷静一下,好好考虑要怎么跟我解释。你这是在干什么。”   沈容向身后伸出手,道:“过来。”   他似乎在犹豫。   过了一会儿,冰凉的手搭在了她的掌心上。   沈容手指收紧,迅速握住他的手,用力一拉。   没拉动。   她反而因为惯性,身体往后一仰,倒进了一个微凉的怀抱里。   她抬起头,随即她的双眼又被一只手覆上。   冰凉的手指如同玉骨压在她的眼睛上。   她能感到他指节的分明,想来,他亦能感觉到她瞳孔的轻颤。   “我没有不想见你。”   “那你想见我?”   他语带欣喜。   “……算了,就这样吧。”   沈容感到他尾指轻颤一下,仿佛稍晴的心情又转了阴,低落了。   沈容抬手,指腹轻抚他的手背,道:“你的手好像比冷了许多。”   “很冷吗?对不起。”   他手上的温度随之升高,变得温暖。   沈容:“没有冷到我,我是想问你怎么了?上次见你,刚得知你隐瞒的事,其实我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所以没问。你那时候的脸色怎么那么苍白?”   封政被她握住的手反握紧她的,道:“我……想告诉你,但你可能无法理解。就算是我生了个小病吧。”   算是生病,其实不是。   所以是别的原因。   沈容没有多问,只道:“严重吗?”   “没事,会好的。”   封政沉默片刻,嗓音低沉轻缓,道:“除了我的身份之外。很多事情,不是我有意隐瞒你,而是我无法告诉你。”   “你已知道轮回转命,你应该也能猜到你的来处。”   “你也知道因果,那么你应该也能理解,因与果有多难切断,一旦中间出了差错,影响会有多大。”   沈容:“你隐瞒,是因为我的轮回转命,我的因果?”   封政似乎在轻声叹息,声音像一片苍穹之上,飘下的雪花。   既软又凉。   “咲尘可以直接插手雀茗的事,因为雀茗的轮回转命是他做的。与她无关的人,如我们这些人干涉雀茗的事,是因为我们不需要考虑雀茗需要承担什么后果。”   “我无法跟你说清楚你的事,因为你的轮回转命是你自己做出的决定。你在那时做出了最好的安排,但你的安排里没有我。”   “无论是规划里,因果里,都没有我……”   沈容一愣,道:“我以前不喜欢你?”   封政的声音有些幽远,“可你以前分明说过,你不会考虑和这世上的任何人在一起,除非是我。”   沈容无言,心中就像是白雪覆了大地,四野寂静,凉意蔓延,又白茫茫一片,叫人找不到方向。   他的隐瞒,竟是她自己造成的。   她在轮回转命前,明明说了那样的话,却没有将他放在心上,没有在规划里给他留下位置,甚至没有在生命里写下他的痕迹。   而他,却从她转命后开始,即便游离在她的人生之外,也竭尽全力地守护着她,陪伴着她。   在他的竭力呵护背后,他始终记着她根本没有将他纳入她的生命中,始终小心翼翼地像守着一块悬崖边的玻璃一般,不敢轻触一下,生怕伤了她。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竟不会寒心吗?   他的患得患失从何而来?   就是从她而来啊。   沈容闭了闭眼,握住封政蒙住她眼睛的手,“我想见你。”   “我也好想见你……”   她轻轻拉开他的手,抬眸,映入眼帘的是他苍白的面容。   沈容靠在他怀里,双手轻抚他的面颊,踮起脚尖,仰着头,轻吻了一下他的下巴。   封政眼眸里的灰暗像被一缕风吹散,露出灰暗背后瑰色的旖旎。   不远的食堂传来喧闹吵杂的声音。   沈容松开封政。   不用多言,封政也知道她得去继续参加游戏了。   封政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她的手背,目光追随着她,直至她走进教室,房屋隔绝了他的视线。   *   “你刚刚干嘛去了?”   教室里几乎已经坐满了玩家,沈容才姗姗来迟。这不像她以往的作风,左蓝忍不住问她。   沈容:“有事。”   她的敷衍代表了不愿多说,左蓝等人便识趣地不多言。   午休时间,玩家们都神情严肃地思考着下午该如何应对“考试”。   杨佳再次慢吞吞地走到沈容身边,语气急迫,又带着祈求,道:“我有话跟你说,我保证我会付出对应的报酬。”   报酬?   听到这两个字,沈容这才愿意听一听杨佳要说什么。   杨佳动用了卡牌,不让她和沈容的声音被他人听见。   杨佳目光落在沈容身侧,有些失神地道:“我想请你帮我杀三个人。只要能杀了他们,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沈容:“你的报酬,就是你为我做什么都行?抱歉,我不太需要。”   她转身要走出杨佳隔离出来的空间。   杨佳立时慌乱起来,急急地想去抓沈容的袖子,膝盖一弯,竟是跪在了地上,道:“我求你帮我。只要能杀了他们三个……你想杀了我,我也毫无怨言。”   杨佳创立的空间是无形的,只能隔音,周围的人都能看见她们在空间里的一切举动。   左蓝瞪大眼睛看着跪下的杨佳,仿佛不认识她了似的。   沈容侧身避过她的跪拜,目光从杨佳贴地的膝盖上扫过。   她还记得初见杨佳时,这是个多么意气风发,众星捧月的女人。   她傲慢自负,有心机有容貌,懂得审时度势。   即便后来杨佳屡屡吃瘪,沈容和她分开之后,有想过她可能会死在某场游戏里,也从未想过她有一天回对自己跪下。   她的傲慢与过去,全被磨灭了。   沈容:“你既然不怕死,为什么不自己去杀?你拿命去搏,难道也杀不掉你想杀的那三个人?”   杨佳像是陷入了回忆,呆呆地盯着空气摇头:“杀不掉,我试过了。只有你能,我知道你能!”   “你有办法,让他们魂飞魄散!”   沈容微抬下巴打量杨佳,眸中闪过一丝暗芒。   她凡是杀人,必定斩草除根,令其魂飞魄散。这事虽可能会有旁观者听见,但正常人都不太可能把这种嚣张的话当真。   这事不应该有活人知道,杨佳是怎么知道的?   沈容细思,回想起一件事。   在她第一次过通神塔时,有那么一个小团队暗算过她。   那是她第一次直接杀人,也是她第一次撕裂人的灵魂,   而那个小团队,就是杨佳派来的。   沈容轻轻挑眉。   她懂了:   杨佳一定是用复活牌复活过那个团队里的人,结果失败了。所以杨佳才意识到,她杀人,是可以让人魂飞魄散,不得复活的。   杨佳察觉到沈容最初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急忙道:“只要你帮我,我可以被你杀死。”   “我已经使用过三次复活牌,这次你再杀掉我,我就再也不会复活了。”   这也是她不惜丢掉尊严,如此卑微地跪在地上请求沈容帮忙的原因。   这次再不成功,她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她不敢冒险。   她一定要确保那三个人死,这样她才能安息!   沈容一言不发,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们三个?”   杨佳低垂眼帘,笑容苍凉,“因为我前几次死亡,还有父母的四次死亡,全部都是他们造成的!”   在和沈容等人分区之后,杨佳新进入的休息区与她曾呆过的休息区不同。   这里强者为尊,尊卑分明。   站在最顶端的那三个人把他们自己当成了皇帝,压榨其他玩家。   杨佳的长相、实力皆算是上等,自然就被拉入他们的团队。   杨佳是个聪明人,就算对他们不满,也不会和他们硬来。他们团队中的老三看上了杨佳,杨佳也考虑过要不要和他们虚以委蛇。   然而杨佳的父母虽然势利,却很宝贝杨佳,不肯杨佳那么做。他们劝杨佳拒绝那个老三,结果杨佳父母的话不知怎么被杨佳一位新认识的朋友传到了那三人的耳中。   老三觉得受到了侮辱,没有动杨佳,却在那次的游戏场中对杨佳父母下手,让他们变成了废人,在正式游戏里死去。   老三假惺惺地把杨佳父母救回来,让杨佳和他在一起。之后又把杨佳父母变成废人,害死,再救回来,让杨佳对他心存感激……   如此反复,直到彻底磨死了杨佳的父母。   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杨佳才从挣扎回来的父亲口中得知了真相。   父亲几乎是凭借信念在游戏里苟延残喘,撑到结束回来的,将真相告诉杨佳过后就死在了她的怀里。   之后杨佳也没有冲动,开始想尽办法复仇。   然而她一个人,如何敌得过已经创建团队的三位强者呢?   她死了一次又一次,几乎心死。   结果运气爆发了一次,重新分区后没再和那些人在一起,遇上了沈容。   沈容听着杨佳的诉说,神情平静,道:“按照你的说法,我要是帮你报仇,要面对的敌人也不只是三个,而是一个大团队啊。” 第252章 休息区0.65   杨佳急忙道:“团队里的人多是后期被他们收进去的,都不是真心跟随。只要你杀了他们,那些人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沈容:“那在我杀了他们之前呢?他们是否会因为那三人的命令而对我下手?”   杨佳抬手向沈容伸了一下。如同身处黑暗的人发现一抹阳光,未触及,却又像是被光灼痛了似的,收回了手,脑袋耷拉下来,道:“我知道了,抱歉……”   杨佳站起身,背影单薄萧瑟,脚步虚浮地回了她自己的座位上。   左蓝望着她的侧影,叹道:“世事无常……”   “孩子们,考试即将开始。请跟随老师前往考场,祝大家都能取得一个满意的好成绩。”   那道声音在校园里回荡。   蟒蛇走进教室,让玩家们像做早操时一样排队,跟随他前往一栋巨大且空旷的场馆。   蟒蛇带着沈容等玩家从场馆左门进,蜈蚣带着蓝校服玩家从场馆右门进。   场馆内,红金袍“巨人”站在正中央,仿佛将场馆平等划分成了两块。   它身后,是两张巨幅海报。   海报上是整齐排列的动物头像。   沈容这边海报的头像是暖色调,蓝校服那边的头像则是冷色调。   红袍“巨人”从地面浮现,分别递给蟒蛇和蜈蚣一盒动物徽章。   这些动物徽章与巨幅海报上的动物头像相对应。   蟒蛇和蜈蚣将动物徽章分别分发给玩家,要他们佩戴在身上。   玩家戴上徽章,瞬间变成了高矮胖瘦一模一样的人,头也变成了徽章对应的动物的模样。   随后蟒蛇和蜈蚣又打乱玩家的站位。   玩家们互相看对方,光看外貌,大家连谁是自己的熟人都看不出来了。   沈容变成的粉红兔子头,她用海幽种之瞳打量周围玩家,也无法辨别出别人的身份。   不过,她在蟒蛇发放徽章时和熟人们交流过,了解他们变成的样子,此刻对上眼神,她便能确定大家彼此还是认识的。   红金袍“巨人”道:“本轮考试公平公正公开,采取的是一对一竞争模式。”   “开局由双方老师石头剪刀布,哪位老师赢了,哪位老师班级的孩子就能获得首轮选择权。”   “具体竞争规则如下。”   红金袍“巨人”摊手。   两只红袍“巨人”出现在隔绝两方玩家的空地上,分别面向两方玩家。   它们的红袍上显现出清晰的文字:   【由己方派出一名学生,该学生自由选定隔壁班一名学生进行竞争。获得对方头颅者,获得本轮胜利。   若首轮由红方选择竞争对手,那么第二轮则由蓝方选择竞争对手。   被选中的学生不可拒绝,要么亲自应战,要么有人自愿代替应战。   考试时间一共为十二小时,本场为第一场考试,待所有玩家都被选择一遍,或两个小时后,本场自动结束。   请玩家们抓紧时间完成考试。   如果想要蒙混过关,老师会生气。】   左蓝顶着紫红仓鼠头,眼神有一丝慌乱地看向沈容。   沈容目光幽暗,低声道:“这次,可能是真的要玩家之间互相残杀了。”   过了五分钟,待确认双方都看完了规则后,红袍“巨人”消失。   红金袍“巨人”宣布考试开始。   蟒蛇和蜈蚣走上前,相视一笑。   石头剪刀布,蜈蚣胜,蓝方先选。   蜈蚣和蟒蛇猜拳完,就退到了红金袍“巨人”身侧。   三位老师站到一边,笑眯眯地看戏。   冷暖两色调的玩家僵持住。   过了一分钟,蓝方才有第一个玩家站出来,指了一个橙色马头玩家。   沈容掏出手机,拍下巨幅海报上的蓝方和红方头像表,划掉了该轮出场的蓝方玩家头像,在红方出场的橙色马头头像下写了个“1”。   本场考试可以使用卡牌。   两名玩家互相打量了一番,最终蓝方蓝色虎头玩家先出手。   卡牌的技能像被无形的屏障挡在了玩家竞争的场地内,影响不到围观的玩家。   五分钟后,蓝方玩家头上的毛发染上猩红,砍下了红方玩家的橙色马头。   橙色马头变为徽章,被蓝方玩家带回去,放进蓝盒子里。   而地上的无头尸体和满地的血,则被从血中浮现的红袍“巨人”全部吃干净了。   轮到红方玩家派出竞争者。   红方玩家无人上前。   沈容听人说道:“林湄呢?她那么厉害,她怎么不上?”   “她一个人上,肯定就能解决对面全部了,我们也不用冒生命风险了。”   贪生怕死,死道友不死贫道,情有可原。   不过,不该把祸水引到她身上。   沈容回头看了眼嘀咕她的暖黄鼠头人,对那人一笑,道:“你就是林湄吧?”   方才和暖黄鼠头人一起议论林湄的,都惊讶地看着沈容和暖黄鼠头人。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你就是林湄。你主动提起林湄,就是希望大家猜不出你就是林湄,避免大家推你上场。”   沈容自信一笑,道:“但你没想到吧,我有卡牌,能看穿你真正的模样。林湄,你要是不想上,不上就是了。何必说这种话,来模糊你自己的身份呢。”   “我不是!我真的不是!你们这么看我干嘛!”   暖黄鼠头人百口莫辩,激动地直跺脚。   沈容轻蔑地哼了一声,不说话了,像是不满暖黄鼠头人事到如今还不肯承认,懒得再说什么了。   其他玩家睨着暖黄鼠头人,动物毛皮掩盖了他们的表情,却掩盖不了他们想逼暖黄鼠头人出去竞争的眼神。   暖黄鼠头人连连后退,直退到人群最后方,又气又急,突然有人推了他一把。   他竟直接被推推搡搡到了竞争的场地。   再回头看推他的玩家们。   玩家们神情不一,都看不出推了他的样子。   暖黄鼠头人愣怔,红金袍“巨人”催促他选人。   左蓝在沈容耳边道:“活该。要是不把他推出去,现在肯定就有人想推你了。”   沈容点头。   她在玩家中颇有名气,留意她的人不少。方才蟒蛇给她发粉红兔头徽章,在她身边的玩家肯定都有留意到。   他们知道她是谁。   如果她不把那个说她的人出去,现在趁乱被推出去的也许就是她。   为什么她说那暖黄鼠头是“林湄”,那群人也没有站出来否认呢?   因为他们想要的是一个能暂时让他们安全的竞争者,这个人并不一定非要是她。   推她出去,属于和她结仇。   不到万不得已,他们肯定更愿意在不得罪她的情况下,也能得到一个让他们本轮平安的人。   三分钟后,暖黄鼠头掉落,变成徽章,被带回了蓝盒子里。   沈容明显感觉到,周围的玩家有些沉不住气了。   “也不知道这场竞争,班级比拼落后的后果是什么……万一是全班倒霉呢?”   “咱们这里的强者呢?快出去应战啊,起码赢一场吧!”   “你这么激动你出去啊!”   玩家们低声争执起来。   而蜈蚣班的玩家又是那名蓝色虎头玩家再次出战,这次,他选中了左蓝。   左蓝要上前,沈容拦住了她。   一旁的淡黄羊头也就是左航,替左蓝上场。   这一场,打了十多分钟。   最终左航负伤带回虎头徽章。   左蓝有些心惊,方才若是她上场,恐怕她的头会被带回对面的盒子里。   有左航打了精彩的一场,红方玩家中也有人主动上前。   两方你来我往。   一开始,大家都是互相点对方没出场过的人出场。   到后来由于玩家数量众多,有人记不清谁出场过,点了出场过的。   出场了又回去的,那都是强者。   于是点了出场过玩家的人,头颅便大多被带回了盒子里。   沈容在手机上划掉了出场过的头像。   接下来每人要上场前,她都会拦那人一下,让他先看一眼名单,以图尽快结束这场游戏。   重复点人,除了送死,就是在浪费时间。   在她这样做到第三场时,对面玩家突然不再由对应的人上场,而是总由一人代替上场。   那人是个强者,屡战屡胜,一下子拉开了两方的人数。   红方玩家们都有些心焦。   佟焕低声问沈容道:“是不是我们也该这样做?”   沈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能保证你一定赢吗?每一轮比赛都没有回头路,要么生,要么死,团体不重要,自己的命最重要。”   沈容见过太多的意外,比如伏天之火……   那些意外,尚有平局或逃跑的余地,但在这里,只有生死可选。   哪怕是她,都不愿意站出去冒险。   佟焕压下了出去的想法,巍然不动。   于尧一开始和佟焕一个想法,听了沈容的话后,去安抚他躁动的团队队员。   不过沈容指点玩家选人的做法,明显得到了对面玩家的关注。   他们又观察了沈容几轮,而后再派出的绿色猴头玩家指着沈容道:“我选那个粉色兔头。”   佟焕要上前代沈容出战。   沈容制止,道:“他们已经有了绝对的优势,我若不出战,之后也许他们会一直选我。”   左蓝有些惊讶:“一直选你?这可是送命式试探法,他们不怕死吗?”   沈容:“他们从一开始选人的时候,就从来没有出现过重复选人的情况。而且我留意到他们中有个人在指点其他人,每个人都毫无疑虑地听那人的话。”   于尧低声道:“这说明他们之中有一个人数庞大的团队。不像我们这边,是一盘散沙。或许在我们看来,一直选林湄是在拿命试探,但在他们看来,是在为大多数除去强敌。”   “别忘了,这只是第一场考试,后面还有呢。他们不知道后面的游戏是什么,开始忌惮林湄了。”   “如果别人一直代林湄上场,他们会更加认为林湄是我们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所以林湄必须要亲自上场震慑他们。”   左蓝等人沉默。   沈容出战,在场地内站定。   倏忽一道雷从地面蔓延,朝她腿上爬去。   转瞬间,雷电消失,冰雪飘散。   一场战斗在刹那间了结,快到旁人只看到了散发凌冽寒意的剑影。   再看沈容,她已空手捡起了地上的徽章,淡然将徽章丢进了红盒子里,回到玩家群中。   她显露出的本事,让大多数玩家都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   对面的玩家没有再选林湄。   本场结束,玩家死的只剩一半。   沈容这边的玩家存活数量,比对面还要少上一些。   蟒蛇故作沉重地对他们摇头叹息,眼里却满是玩味的笑意。   红袍“巨人”迅速清理了场馆,一切焕然如新。   红金袍“巨人”开始宣布第二轮的规则。   它身后的动物头像都变成了玩家的名字和证件照一样的头像,以及各个玩家在上一轮的动物头像。   第二轮考试还没公布规则前,红金袍“巨人”让大家先给己方玩家投票。   不出沈容所料,她成了票数最高的人,紧接着是于尧等人。   而对面的高票玩家,她一个都不认识。   投票结束后,金红袍“巨人”才道:“票数最高的十人将会成为擂主。擂主将会受到对面玩家全员的群攻,而本方玩家不得帮助擂主。”   每场只许一名擂主上场。   一名擂主倒下,另一名擂主接上,直到十人全部死亡,或者撑到考试时间结束。   如有玩家愿意,可以顶替擂主上场,不限人数。不过每次只能有一名玩家顶替。   投票方是谁,由两位老师猜拳决定。   “擂主撑满考试时间,则擂主方全员获得一朵小红花。反之,则投票方得小红花。”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一朵小红花,就相当于你们一分钟的命。”   红金袍“巨人”说罢,玩家们都紧张地看着蜈蚣和蟒蛇。   这轮考试的规则,几乎是让那几个擂主送死。   现在的猜拳可不是谁先谁后的问题了,而是谁会被动挨打到死、哪方能多得一分钟生命的问题!   沈容看了眼考试时间,还剩十个小时。   再看蟒蛇和蜈蚣,它们的猜拳已经结束。   红方成了守擂方。   而沈容作为得票最高的玩家,成了第一个要上场的擂主。   佟焕等人也是擂主,就算想顶替她上场都不能。   沈容思忖片刻,扫视对面乌泱泱的蓝校服玩家们,淡然迈开步子。   “等等!”   一道女声打破了场内寂静压抑的气氛。   一道人影快速跃到场上,道:“我愿意顶替第一位擂主上台。”   她转过头看向沈容,目光坚定地道:“我说过,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沈容眼中毫无波澜,道:“杨佳,我可没有答应过你的请求。你所谓的为我做事,不一定能换来回报。”   “要先做,才能知道换不换得来回报。”   “哪怕什么也换不来,起码……我可以当作我换到了。”   “我从小到大,一直被父母捧在手心里,没经历过风雨,没吃过苦……就连最初参加游戏的时候,都带着绝对的自信,认为最后的胜者一定是我。”   “我从没想过,有朝一日,我竟也需要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方法来安慰我自己,用这种可悲的方式,尽力让我自己得以安息……”   杨佳背对沈容,大步走到场中央。   沈容和她都清楚:   ——她这一去,再不回来。   红金袍“巨人”宣布考试开始。   蓝校服的玩家们一哄而上,像浪潮般将杨佳吞没。   女人的嘶喊和鲜血在人潮中翻涌。   蓝校服玩家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最终,她也带着支离破碎的身体,倒下了。   她望着天花板上刺目的灯光,恍惚间看到一个身影站在她身边,俯身问她:“你要杀的三个人,叫什么名字?”   她笑了,道出他们的名,又道:“谢谢你……很抱歉,过去我……”   话未说完,她眼皮沉重的垂下。   在她意识坠落深渊的前一刻,她在黑暗里听见她想听到的声音说:   “褚无天,褚无地,褚无极是吗?”   “好,我记下了。” 第253章 休息区0.66   杨佳的死亡换来了短暂的中场休息。   红袍“巨人”浮出,将地上的尸体一一吞噬,清理了场地。   若不是在场人数又少了一些,是看不出这里曾发生过怎样激烈的战斗的。   沈容站在场中央,在休息时打量蓝方全体玩家。   他们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眼底却又隐藏着一丝退缩之意。   就仿佛他们是被迫来进攻的,却又不能表现出来。   有一位样貌清俊的男人站在人群中央,看似和他人无异。   但沈容留意到他周围的玩家像是在保护他一般,形成了一个环护着他的圈。   这人,也是沈容在上一场考试中时,看到的那指点其他人的玩家。   他应该就是蓝方玩家团队的主心骨了。   考试即将开始。   沈容思忖着问红金袍“巨人”道:“是不是只要第一位擂主不死,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不会轮到后一位擂主上场?而且撑到最后时,第一位擂主若仍然活着,那就是第一位擂主赢?”   她又在耍什么花样?   红金袍“巨人”闻言迟疑,和蟒蛇、蜈蚣对视一眼。   沈容又问了一遍,它才迫不得已,缓缓点头。   沈容勾起唇角。   红金袍“巨人”、蟒蛇和蜈蚣心中一凛,隐约感觉自己又上当了。   在宣布开始的瞬间,沈容强调道:“别忘了你们说过的话。只要我活到最后,不管我是什么状态,都是我赢。”   一声令下,蓝方玩家攻向沈容。   却见沈容从容一笑,对上人群中那清俊男人的目光,随后祭出一张卡牌,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人呢?”   “她隐身了?”   蓝方玩家议论纷纷,到处寻找,连地缝都扒开来看一看。   红方玩家亦是四处张望。   红金袍“巨人”三位一脸的懊恼。   明知道她诡计多端,它们就不该应下她的话。   可那是若是不应,又好像它们怕了她似的,唉!   清俊男人眯了眯眼眸,道:“行了,别找了,她不在这儿了。”   “什么?”   “她去哪儿了?”   “哦!她是林湄!我听说她有一张迷宫卡,她是不是进迷宫了?!”   “你没听说吗?她的卡牌已经全毁了,早就没迷宫卡了。”   “那她怎么做到从这儿消失的?”   玩家们既困惑又心下骇然:这是怎样一个强大的人,游戏中途卡牌全毁,走到现在,竟仍可秒杀他们团队里的一位高手!   如今,又在众目睽睽下消失,把掌控游戏的人都耍得团团转。   玩家找不到沈容,又因红金袍“巨人”的话,只能在原地干等。   而沈容则进入了化血城,在化血城内找了块地方休息。   两只被她收进来的水泥小鬼看到她,皆很惊讶。向她倾诉这里虽然安全,但有些无聊,让她多放几个鬼进来和它们玩。   这座城除了它们什么人也没有。   它们能隐约感觉到城外似乎另有一番天地,但它们出不去城,也不能看到外面的情况。   城北还有一片无形坟地,前两天月圆之时显现出来了。   坟地之中有什么,它们因为害怕也没去查看。只觉得那片坟地里应是有鬼的,可那些鬼又不出来和它们玩。   沈容闭目养神,听它们这么一说,心道这困城牌恐怕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宋红清还真是欧皇,得到这么张奇特的牌。   可惜她脑子不清醒,主动找死。   沈容惦记着还第三层大迷宫要闯,暂时没功夫去查看城北。   她选择进入迷宫避战,也是因为第三层大迷宫。   红金袍“巨人”、蟒蛇和蜈蚣这三位说的“一朵小红花代表一分钟的命”,很有可能和第三层大迷宫有关。   她可不能在这里浪费精力,免得到了第三层大迷宫,会状态不佳。   而且她直觉,城北那月圆才显现的坟地不是轻易能应对的。   以她现在的实力过去,未免太冒险。   探查化血城城北的计划在她心里写下,押后再谈。   她在此处假寐,两只水泥小鬼见她不回应,觉得无趣,玩自己的去了。   沈容让它们有功夫可以把城里的房子修一修,从空间里拿了一些物资出来给两只小鬼做装修用。   这样,以后她过来可以睡得舒服些。   两只水泥小鬼应是,把装修当成玩游戏,去整理废弃房屋了。反正它们也没事干。   九个多小时过去,沈容只耗费了几滴血。   她从化血城回到场馆,就听有人呼喝:“在那儿!她出来了!”   随即坐着休息的蓝方玩家全部攻向了沈容,那阵势仿佛千军万马攻一城。   沈容取出浮沉镇海剑,祭出卡牌释放暴风雪。   寒雪凌冽迷人眼,众人眼前寒芒一闪,就见一道身影迅疾入了人群之中。   “噗嗤”一声,痛呼一声。   鲜血染红飘下的雪。   玩家们回头看,沈容的剑砍在清俊男人的手臂上。   沈容原本要砍的是他的头,是他用手臂挡住,才避免头颅被砍。他又用银棍横在臂弯,才避免手臂被砍断。   “你!”男人眸中闪过一丝危险暗芒,冷笑道:“你为什么直冲着我来?”   沈容:“杀敌人需要理由吗?”   她反手挥剑,攻势凌冽地袭向男人。   清俊男人狼狈招架,道:“你认出我是谁了?”   沈容:“没有,你可以在死前做个自我介绍。”   清俊男人眉头紧蹙,不解既然沈容没有认出,为何还特地在这时候出来杀他。   明明她可以躲到考试结束,不动兵刃,直接获胜。   其他玩家协助男人围攻沈容,但暴风雪与一语成谶都足够困住他们的脚步。   考试进入倒计时。   沈容剑横斜,抵住了清俊男人的颈间。   血丝从男人脖子上渗出,男人连忙止住那些围攻沈容的人,对沈容道:“考试马上就要结束了,你没有杀我的必要!我提醒你,与我结仇绝非明智之举!”   她没有立刻杀他,他认为还有转圜的余地。   沈容:“你认识杨佳,对吧?”   清俊男人瞪大眼睛:“你还说你没认出我!”   “我确实不知道你是谁,只不过听见你在杨佳战斗时,命其他人不得将她一击毙命,而是要砍到她碎体而亡。杨佳看你的眼神带着厌恶却没有恨。所以我推断,你是那什么团体里的领导人物,却不是姓褚的三人之一。”   清俊男人笑道:“你猜的很对。我不知道杨佳是怎么跟你说的,但我的组织绝非你能惹得起的。为了杨佳和我们作对,不值得!”   “我可不是为了杨佳跟你们作对。我今天放了你,难道你以后就会当做不认识我吗?你眼里的杀意,在我被选为擂主的时候就已经流露出来了。”   说罢,沈容手腕一动。   鲜血喷溅,男人脖子被割开。   随即她收剑,用变为冰蓝水母色的手撕裂男人伤口同时撕裂他的灵魂。   考试恰好结束,冰雪静止,血染红了地面。   蓝方玩家呆愣愣地看着沈容。   他们盯着沈容看,似有话要说。   沈容回望他们。   他们犹豫了一会儿,派出一个代表,走到沈容面前低声道:“我们和你刚刚杀掉的那个男人其实并不是一伙的。我们大多数人跟他在进入游戏后才认识,他说他背后的组织很强大,胁迫我们听他的。恰好我们之中有人在他组织统领过的休息区呆过,证实了他的话。所以我们才把他当作领导。”   沈容想了想,问道:“那个组织真有那么恐怖吗?”   蓝方代表指了指几个面露惶恐的人,道:“他们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那是一场噩梦。倒也不是恐怖,就是组织上头那三个人,压迫感太强,实力也好像不是任何一个人类能有的。”   难道那三个人是神兽种?   沈容心里猜疑,祭出一语成谶,道:“你们要记得,杀了这人的不是林湄,而是它们。”   她指向红金袍“巨人”、蟒蛇和蜈蚣。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若不是它们仨的考试,这个人不会死。   所以沈容的一语成谶即便是大范围使用,也只是更改了玩家脑海中的一个小小的逻辑关系而已,很容易使用成功。   红金袍“巨人”、蟒蛇和蜈蚣:“……”   从来没见过甩锅甩得这么堂堂正正的人。   它们仨齐齐翻了个白眼,宣布这轮考试结束。   红方玩家虽然比蓝方玩家人少,但全体都得到了小红花。   沈容也不会让他们白沾自己的光,要它们每人交一张小黑牌出来做交换。   玩家们高高兴兴的换了。   一张小黑牌换一分钟命,挺值的。   “本场考试结束。眨眼间孩子们竟然又长大了,真是让人不禁感叹岁月如梭。”   “请两位老师带孩子们参加毕业典礼吧。”   学校眨眼间消失。   两条楼梯再次出现,通往两扇金门。   蟒蛇和蜈蚣分别领着玩家们走到楼梯前,道:“之后的路就得你们自己走了。”   沈容闻言,看了眼蟒蛇,对上蟒蛇笑意快要喷薄出来的眼睛。   它越是这么笑,越是在告诉沈容,接下来的一层将会有多恐怖。   它发给每位玩家一根燃烧着的蜡烛,道:“你们需要在蜡烛燃尽之前离开这里,路上不可让任何东西吹灭蜡烛。否则……一寸光阴一寸命啊。”   沈容看了眼手上火光微弱,仿佛一个呼吸就能将其吹灭,只有一根手指粗细,大约十厘米长度的蜡烛,心道:这命也太脆弱了。   玩家们走上楼梯。   眨眼间周围又变得漆黑一片,仿佛这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   楼梯又变得狭窄,蜡烛微弱的光亮摇曳着照亮前路。   沈容用尾羽和触须护着蜡烛,加快脚步前进。   黑暗中响起一声声怨恨的呼喊。   她目视前方,充耳不闻,加快脚步朝着金门前进。   突然,一道灰影漂浮着疾冲过来,拂过蜡烛,似乎想将其吹灭。   它发出“嘻嘻嘻”的笑声。   沈容扫了眼,竟是她曾经杀掉的一个游戏BOSS。   它顶着人脸,身体飘渺如风,浑身散发着阴寒气息,摧残脆弱的蜡烛。   它是幻影,沈容的触须也无法打掉它,只能竭力护住蜡烛。   紧接着无数灰影在黑暗中出现,不断地围绕着她。   每一道灰影都顶着一张被她杀过的脸。   沈容心想:第一层,要面对的是参加游戏前的亲人。这一层要面对就是参加游戏后杀过的“人”了吗?   这两层的考验,当真就像是毕业——从过去中毕业。   无数灰影阴笑着围着她打转,不攻击她,只攻击她的蜡烛。   沈容的尾羽把蜡烛护得严严实实,它们又开始在狭窄的楼梯上她推推搡搡。   她像是走钢索一样,身体被撞得摇摇晃晃。   好在她有六翼,不用担心掉下楼梯。   走至一半的路,一团金色火焰在灰影中出现,跟随在她身侧,道:“真没意思。这样的考验对你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沈容不说话。   金色火焰又道:“我是来告诉你柯莉姆的事的,你想听吗?但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等你回到无尽域……哦对,那地方现在叫神域。反正你要在那儿,宣扬柯莉姆的事。”   沈容:“那我不听了。”   金色火焰哼了一声,道:“不听算了。”   它消失,过了一会儿,又出现,道:“我大方,还是告诉你吧。”   “柯莉姆就是吾,吾就是柯莉姆。”   “吾诞生于混沌之间,曾是无尽域……也就是那什么神域的源始之一。”   “你听说过这句童谣吗?”   “伏天火,永不绝,陆花白雪创幻世,诡鲸荡海浪滔天。这说的是无尽域中,天海陆上三大霸主。”   “而这三大种族,皆为吾之从属。”   沈容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很讶异。   先不论海中霸主如今已变成海幽种,单论这位柯莉姆的身份,就足够令人心惊。   她不知道源始是什么,但是能令三大霸主种族作为从属,其中一大霸主种族如今还是高等神族……   可想而知,在神域还是无尽域的时期,这位名叫柯莉姆的神的过去是多么辉煌的。   “你说无尽域现在叫神域?那里现在有很多神吗?”   “可是在我那时候,能被称为神的,只有我这样诞生于混沌的源始。”   柯莉姆讲述着它过去的荣耀,那一点金色火焰闪烁在黑暗中闪烁着。   沈容忽然感到一丝悲伤。   她明白,柯莉姆和她说这些,只是想让世上起码能有一个人能知道:   柯莉姆和无尽域,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它的过去,曾是那么的强大,那么的恣意潇洒,那么的光辉。   而如今,没人再记得柯莉姆,没人再记得无尽域。   就连书本上的记载,都模糊不清到看过的人也不会了解,柯莉姆和无尽沼原到底是什么。   “那个时候,那些兽崽子们野性未泯,四处乱闯。我作为掌管它们的神,每天奔波在无尽域各个地方,将它们一一打服……”   柯莉姆慷慨激昂地说着,像一位垂暮之年的老将说着曾经的骄傲战绩。   在他的倾诉中,沈容走到了路的尽头。   楼梯断了十三阶,蜡烛只剩短短一截。   柯莉姆的讲述到了尾声。   它依旧不知疲倦,只是语调像一个被岁月磋磨过的老人般弯下了腰似的沧桑:   “……后来,我和老朋友们打了个赌。我输了,就来到了这里。”   沈容停下脚步,问道:“你被胜者困在了这个大迷宫吗?帮忙监管我们这群玩家玩游戏?”   柯莉姆短促地笑了一声道:“算是吧……小姑娘,你知道大迷宫是什么吗?”   沈容展开六翼,飞到蟒蛇金门前,回首问道:“是什么?”   它笑了几声,没有回答,道:“小姑娘,我看穿了你之前的那些小把戏,但我不会跟你计较,因为我是柯莉姆!”   它的语气陡然间激荡起来,火焰光亮暴涨:“我柯莉姆是多么的强大!即便只留下一口气,也在无形中见证了沧海桑田的变迁!”   “即便只留一口气,也需要无穷变幻的大迷宫才能镇压得住!”   “即便再无后人知道我柯莉姆!再无后人知道我的家乡无尽域!我柯莉姆也曾是至高无上的神!”   它猖狂地大笑起来,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要将自己过去的荣耀都笑出来。   沈容低垂眼帘,脑海里那句话始终在游荡:   ——从此,再问后人,他们会说,神域从来没有存在过无尽沼原,也没有存在过柯莉姆……   “好了,我的话说完了,你走吧。”   “如果你能活下来,希望你永远记住,我柯莉姆,不弱!”   沈容盯着那簇火焰,弯腰,深深鞠躬道:“柯莉姆,很强大。”   金色火焰跳动了两下,逐渐黯淡下去。   沈容拉开蟒蛇金门,跨入门中的刹那,听见身后传来它的声音:   “坟墓……”   “这里,是我柯莉姆的坟墓。”   沈容拉着门的手微微一顿,心中一阵酸涩。   不为柯莉姆的死亡,只为岁月消磨了过去,光阴偷走了存在。   她走入蟒蛇金门中,门自动合上。   黑暗中,一道身影出现在金色火焰身边,在黑暗的空中如履平地。   “老朋友,你的过去,我都没有说。”   “日后就由你自己,亲口讲给你的小姑娘听吧……不过,她又能陪你到何时呢?”   称一声老朋友,不代表是朋友,只是同为过去的人罢了。   金色火焰闪了闪,坠落黑暗。   它的声音从黑暗的最深处传来。   “老朋友,无尽域没了,我们的家没了……亲眼看着它消失的你,会伤心吗?”   “我们的时间停在了过去拥有一切的时候,只有你的光阴流转到了现在。光阴总是那么无情,什么都不会留下。”   “你的身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封政垂眸,俯瞰脚下的黑暗。   在黑暗的最深处,躺着一具骸骨。   那是柯莉姆。   “世事易变,乾坤无常。”   “我的身边,还有她。”   “光阴留不住她,我留得住。”   封政负手,抬步间离开。   *   进入金门后,汹涌的热浪如同海啸般扑来。   沈容瞬间汗流浃背,皮肤被烤得通红,手中最后一短截的蜡烛也因这高温而迅速融化。   一柄浑身喷火的巨剑高悬在这仿佛火炉的世界正中央。   玩家们从四面八方出现,转瞬间便被这热度烤得身形踉跄。   汗珠模糊了视线。   沈容看见自己胸口的小红花正在一朵一朵的褪色消失。   突然,剑身一转,一股火浪朝四面八方喷涌。   没有了时间的玩家们转瞬间化为了白骨。   尚有时间的玩家,被一尊风化的脆弱石像,被一寸寸的剥肉磨骨。   沈容祭出暴风雪,试图缓解这高温,也无济于事。   她的手臂在顷刻间被侵蚀得只剩白骨。   而她距离那把柯莉姆之剑,还有相当一段距离。   一朵小红花就是一分钟的命,小红花便是光阴。   一寸光阴一寸命,可这局游戏场根本没给玩家们多少机会得到光阴。   这最后一层,根本就是个死局! 第254章 休息区0.67   汗珠接连不断地滴落,挂在眼睫上。模糊了沈容的视线,渗进眼睛里,刺痛了她的眼膜。   沈容拼尽全力冲向高悬的柯莉姆之剑。   余光瞥见佟焕等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她的皮肉被一阵阵热风剥离,化作白骨。   沈容头昏脑胀,尝试进入化血城缓一会儿,却发现这里根本无法使用转换空间的卡牌。   风雪卡牌无用,伪浮沉镇海无用……   她没有复活牌,只有免死牌。   可即便将免死牌用在此处,离不开这儿,也就逃脱不了死亡。   这种的死亡与她被杀可报仇不同,而是一种规则上的死亡。一旦她死在这儿,她便只能寄希望于神来复活她。   虽说就算神不会复活她,封政也肯定会复活她。可封政不便插手她的事……   沈容大脑飞速运转,思考各种应对方法和后果。   突然,她想起之前在游戏场收服的六只雪影,她连忙放出一只雪影来替自己抵挡火浪。   雪影挡在她身前,身上散发出的寒意在这火炉般的世界,就像盛夏里的空调一样凉爽。   巨大的热浪侵蚀着雪影,将它半透明的身躯烤得像快要融化的布丁一样软塌塌的,仿佛随时要化成水。   雪影竟然也抵挡不住这高温?!   沈容心下骇然,更加确定安排这局游戏场的神,根本就没打算让玩家们活着出去!   眼看雪影要被巨剑喷发的火风烧化了,沈容立刻收起这一只雪影,让它休养,放出另一只,继续靠近巨剑。   她的身体几乎被烧得只剩下一副白骨。   接连换了六只雪影,她也未能到达巨剑身边。   沈容咬着牙强撑,在身死前用刀自尽,靠着复活属性继续逼近巨剑。   然而,这把剑竟然在迅速消磨她的属性!   脑海中的信息发出了警告,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沈容讶然,仍在飞速地思考办法!   “放弃挣扎吧。这把剑乃源始之神柯莉姆的生命之剑,就算你们的神来,也会被它融化。你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十分令我们刮目相看了。”   “你们的神这次给你们安排的任务,是一个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乖乖听由你的神安排你的生死吧。”   蟒蛇和蜈蚣出现在巨剑两侧。   它们的体型变得硕大,仿若两只天降神兽,守护在巨剑身边。   一缕金红绸缎在巨剑周围环护,那是金红袍“巨人”!   它们俯视沈容。   沈容咬牙,奋力冲向巨剑,白骨手指即将触碰到巨剑的瞬间,巨剑像爆炸似的炸出一团刺目光辉,蟒蛇三人都被这爆炸弹开。   随后爆炸收缩,室内的气温骤降。   巨剑的火光缓缓黯淡下来,像是一块刚刚出土的珍宝在迅速氧化碎裂。   沈容立刻毁了自杀的刀,趁着属性恢复缓口气,爬起来继续走向巨剑。   “不……不!”   “怎么会这样?不可以!”   蟒蛇和蜈蚣却像是看见了世界毁灭一般。   绝望又惊恐,先沈容一步冲向巨剑,耗费自己的精力想要阻止巨剑的破碎。   红金袍“巨人”也化为巨人样,将碎裂的剑拼命合拢。   沈容上前握住剑,道:“我通关了。”   被她握住的地方,剑的碎裂停止了,并且在复原。   蟒蛇、蜈蚣和红金袍“巨人”一愣,看向沈容。   沈容也有些奇怪地看着自己握住的地方。   柯莉姆死去多年,这把剑就代表了柯莉姆残存的那口气,能撑到现在已属不易。   沈容和柯莉姆分别的时候,柯莉姆的光芒就已经黯淡下去了,这说明柯莉姆早就撑不住了。   沈容明白这一点,所以她并不惊讶剑的碎裂,也不惊讶蟒蛇等人看到剑碎裂的绝望反应。   柯莉姆是它们的主人,它们必定是不希望柯莉姆消失的。   但是为什么她一握这把剑,剑就开始复原了?   难道是因为幽海灵?   沈容对上蟒蛇三人祈求的目光。   它们连忙各种道歉,谄媚地说尽好话,求她帮助修复柯莉姆的生命之剑,说着说着甚至跪了下来,   沈容摘了一朵幽海灵递给蟒蛇,让它试试看。   蟒蛇将幽海灵化为灵粉散入剑的裂缝中。   虽然缓解了剑的破碎,但根本没有修复剑。   不是幽海灵修复了剑,那是什么?   鳞粉?血?骨粉?   沈容把自己能想到的全都试了一遍,全部无效。   蟒蛇等人眼中亮起的希望光辉,也逐渐黯淡下去了。   “谢谢,你尽力了……”   它们仨抱住巨剑,苦笑道:“别看我们一直针对你,其实我们一直很认可你的实力。”   “你迟些时候再走吧,等我们和这把剑一起死去,你把我们的尸体和这把剑的残骸一起带走。”   “我们自无尽域时期就陪着主人,我们的尸体对于现在的神域来说,就是宝物。你拿去自己用也好,卖掉也好,都行。就当是你为我们尽力保住这把剑的回报。”   “至于剑的残骸,不一定能带出去。要是能带出去,就麻烦你带它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主人在这里困了太久,太久了……”   沈容看着自己握剑的手,仍在思考,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修复剑的碎裂。   “是灵泉水。”   一道声音提醒了沈容。   沈容等人闻声望去。   就见封政负手而来,神情冷肃地站到了沈容的身边。   翻覆手之间,治愈了沈容身上的伤势。   蟒蛇等人感觉封政有些熟悉,很像那位……   但是他容貌不一样,气息又有所掩藏,无法确定。   沈容闻言,立刻从空间取出灵泉水,让蟒蛇三人试试看看用水修复巨剑。   灵泉水,是她在经历第九个副本时,从灵泉眼里取得的。   她把井泉水交了五分之四出来。   蟒蛇施法引水填补缝隙,果然成功了!   蟒蛇、蜈蚣和红金袍“巨人”脸上都浮现出惊喜,仿佛连日阴雨后终于看见了太阳。   封政神情平静,却又透着不可触碰的疏远,是沈容从未见过的。   他牵起沈容的手,道:“灵池来自无尽域,外界不知,才会说灵池是神域的。灵池想救这个老东西,留给它一线生机,若是发现不了,便是死路一条。”   “你们不要忘了,灵泉水是她的,这是她对你们和柯莉姆的恩情。这是一个因果。”   蟒蛇三人立刻会意,立誓若有朝一日沈容有用得到它们的地方,它们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一簇金色火焰升起,哼了一声。   似是虽有不满,但也承下了这个情。   沈容:“你们无法离开这里,怎么为我赴汤蹈火?”   蟒蛇三人:“……”   封政道:“有朝一日,会离开的。”   不过,不会再是从前的样子了——这一句话,只有柯莉姆听得见。   它看着封政牵起沈容的手,带她离开这里,火光跳了跳,低声道:“他好像变回了以前的性子似的……”   冷漠,疏离,高高在上。   它记得先前看他在那母海幽种面前时,他分明还甜得跟什么似的。   “以前?……啊!”   蟒蛇等人反应过来。   这真的是那位啊!那位……赌约中唯一的胜利者,令无尽域众生亡灵颤栗的胜利者……   沈容隐约感觉封政和这里似乎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但他什么也没说,她便也没问。   总归,是她得了人情,拿了好处。   而且,她感觉他有些陌生……   封政送她到离开游戏场的门前,垂眸看着她,突然抬手,冰凉修长手指描摹起她的面容。   沈容对上他带有一丝打量的目光,问道:“你还好吗?”   封政:“不好。不过你又能帮我什么呢。”   他的态度是从未有过的傲慢和戏谑。   沈容微愣,就见他眉头微蹙,眸中一瞬间似是闪过许多错综复杂的情绪,仿佛所有杂乱的思绪都堆积在了一起。   他的脸色又白了一分。   沈容握紧他的手。   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看她的眼睛里又盛满了瑰丽的星海和爱意。   触及她握紧他的手,他唇畔挂起一抹称得上幸福的笑,道:“容容,你在紧张我?不要担心,我没事的。”   沈容:“你还记得你刚刚面对我时,是什么态度吗?”   封政眸光闪了闪,不安道:“你会因为我那样的态度,讨厌我吗……”   沈容:“不会,但你要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变成那样?或者找个能够说服我的理由,让我安心,”   “我会告诉你的,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封政反手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目光迷离地凝视她,道:“你还记得,你欠我一个了解吗?”   在梦里,沉溺海中时浑身酥麻的感觉浮现在脑海中。   沈容身体微僵。   “等你让我了解的时候,我就将我能说的一切都告诉你。”   沈容:“我……尽快。”   封政弯腰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   他逐渐搂紧她,近乎贪婪地嗅着她的气息,道:“容容,不管我变成什么样,都不要讨厌我。”   “哪怕不喜欢我,也不要讨厌我……如果忍不住讨厌我,也不要太厌恶我,好不好?”   沈容的语气既带着安抚,又带着严肃,道:“好,我答应你。”   即便他不明说,她也隐约预感到了一些事情——他变了,好像是为她。   封政依依不舍地抱着她,但再不舍得,还是要松开。   他目送她离开,没有和她一起走。   沈容回到休息区,回到别墅,走上阳台,俯瞰整个休息区。   一片寂静冷清。   此时此刻,这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其他的人,都死了,还在等待神的随机复活。   她默默祈祷,佟焕等人能活过来。   不愿她和任何人有牵扯的封政,竟然要柯莉姆承认欠她的人情……   也许他是预知了她的前路有多危险。   既然如此,她本就不多的同伴最好不要再少了。   *   遍地白骨的柯莉姆大迷宫第三层,白骨咯噔咯噔作响。   转瞬间,一半人复活,被送出了大迷宫。   棕袍神来时,看见地上仅剩的另一半白骨,面露疑惑,看向守在此处的蟒蛇:“这是——”   “那位来找我家主人叙旧,顺手复活了一半的人,这里用不着你了,回去吧。”   棕袍神微愣,垂眸道:“好,那我回去了,感谢那位帮小神减轻了负担。”   “哦对了,那位来找我家主人叙旧时,提到了姓褚的三兄弟。”   蟒蛇眯了眯竖瞳道,“我知道你是身不由己,但也别纵容太过。那位目前是懒得管,可一旦祂想管了,小心你的命!”   棕袍神感激提醒,拿出一些从外界得来的书和影视剧给蟒蛇,离开。   蟒蛇对蜈蚣撇了撇嘴,耸了一下它没有的肩,道:“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也要为杀死我主人的那位办事,恐吓那些小辈神。”   “哎呀,主人都不在意祂杀了他,你计较什么。”   “我没计较啊……”   蟒蛇和蜈蚣热热闹闹吵起架来。   *   沈容一觉睡醒,睡眼惺忪地走到阳台上,就见佟焕等人结伴而来,要敲她的院门。   她弯起唇角,心道:难得祈祷一次,竟然这么有效啊…… 第255章 寂静侵袭15.1   佟焕等人找沈容,庆幸地感慨了一番,便都严肃起来,为日后而焦虑。   于尧团队身为曾经和他们对立的人,也面露忧色,担心对立的场面日后还会上演。   毕竟和沈容等人合作通关,比竞争要好多了。   沈容让他们不要花费时间去焦虑,这是无用的。   他们该做的,是提升自己的身体素质以应对之后的游戏。   “这一轮的游戏场,本意似乎是打算抹除一半的玩家。而且游戏场中让你们面对过去的人,似乎也是一种对过去的告别。”   沈容直觉,这一轮游戏场,乃至这第四层,似乎是一个转变的节点,是一个让玩家适应转变过渡区。   七天休息时间转瞬即逝。   第七天凌晨,沈容进入游戏。   睁开眼,明亮的阳光晃了下沈容的双眼,清越的鸟鸣回荡再耳畔。   厨房里传来切菜声。   “啊,忘了买西红柿了!”厨房里有一女人小声低呼,探出半身子来,对沈容笑道:“容容,帮婶婶去超市买袋西红柿好不好?”   沈容愣了一下。   这还是她第一次得到在游戏世界中有亲人的身份。   她看见女人身边自动跳出了名字,点头:“好。”   女人叫文婷。   她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走到客厅的衣架旁,从包里拿了五十块钱给沈容,笑道:“买完西红柿,剩下的钱给你自己买零食。”   沈容接过钱,道谢。   文婷微湿的手捏了捏她的脸,道:“小姑娘不要板着一张脸,笑起来比较好看。”   沈容点头,对文婷露出个笑容。   屋里传出脚步声,一个九岁小女孩睡眼惺忪地顶着鸡窝头跑出来,抓着沈容的衣摆道:“姐姐,我想喝牛奶。”   小女孩叫王苗苗。   沈容:“等我回来给你带。”   文婷戳了下王苗苗的额头,笑道:“你耳朵真灵啊,一听到超市就起来了。”   王苗苗龇牙笑。   沈容出门,王苗苗和文婷送她到门口,叮嘱她路上注意安全。   沈容离开家门,走入敞亮干净的小巷,回头看了眼她刚走出来的独门独户的院子,有些恍惚。   温馨的家庭气氛还在她身边残留着。   她差点以为自己是穿越了,而不是来到一个新的游戏世界。   走出小巷,外面是干净的街道。   看得出这是一片是大城市中还算热闹繁华的城中村。   沈容走进超市,买了西红柿和牛奶。   心脏猛然一抽,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不好的事,但又说不上来。   一旁传来瓶瓶罐罐的碰撞声,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沈容也看了一眼,就见一名长相平平无奇的年轻男人慌乱地扶住差点撞翻的东西,回头看了一眼,恰好对上沈容的目光。   他眼里露出一丝惊慌,连忙回过头。   他好像认识她,是玩家吗?   沈容疑惑地靠近。   男人察觉到她的脚步声,慌忙跑进了一排排货架中。   沈容连忙迈开步子要追。   一只手拉住了她。   “小姑娘,你的西红柿。”   沈容回头看了眼递西红柿给她的质朴大妈,接过西红柿,已经不见了男人的踪影。   “前段时间天天下雨,今天这太阳可真好。”   “是的呀,早上五点的时候,外面就亮堂堂的了。昨晚我闺女还发消息给我,说天气反常,让我囤点粮食。结果今天就出太阳了,又正常了。”   “年轻人就是喜欢瞎想,我们这南方,天这么湿热,根本囤不住米,囤多了会坏的。”   “我家闺女从来没做过饭,她哪里懂……”   两位称东西的大妈笑呵呵地聊天。   沈容看向一旁的米桶,看了眼手中的五十块钱。   她将剩下的钱,全都买了大米。   拎着大米和牛奶西红柿回了家。   “哎呀,不是叫你买零食吃嘛,怎么买这么多米?家里还有半袋米,就我们三个人吃,还能吃好久呢。”   文婷从她手里接过东西,去了厨房,   “谢谢姐姐。”   王苗苗从她手里接过牛奶,跑到沙发上看电视。   阳光洒落在她身上,带着暖意。   沈容环顾窗明几净,十分有生活气息的家,还有几分不真实感。   游戏的隐藏规则变了,多了一个存在竞争可能的玩家群体。   游戏也变化了吗?   那她在这场游戏中,要做的任务是什么?   沈容在这家里乱转,试图寻找一些有用信息。   这是一栋二层小洋楼,带一个有铁门的露天大院子,是她的婶婶家。   她在附近的大学城上大学,父母在叔婶结婚那年去世,后来一直是叔叔婶婶照顾她。   她的叔叔王昊半年前被派去了隔壁市工作,一个星期回家一次,和文婷关系很好。   而她和这家的关系也很好,叔婶把她当作亲生的看待。   沈容查看完二楼房间里的日记本,又翻箱倒柜,竟一块钱也没有找到。手机里也没有钱。   她很悠闲,无事可做,却又隐隐有些不安。   暖风从大敞的窗户吹进屋里,沈容在风中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但下一秒,呼吸间又被饭菜的香气填满。   沈容趴在窗边看周围。   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安宁,家家户户过着温馨的日子。   难道这里是虚幻的世界?   沈容想了想,和文婷打了声招呼,往马路的尽头走。她走到这片区域与下一片区域的交界处也没发现任何不对劲。   她抬头看了眼碧蓝的天空。   天在此刻,瞬间暗了下来。   周围传来呼喊,叫嚷着:“要下雨了!快收衣服!”   要下雨了吗?   沈容看着乌黑的密云,隐约从其中看到一些一蹿而过的黑影。   她心中的不安更甚,转头回家。   天色越来越暗,几乎在顷刻间,整个世界都像被涂抹成了灰黑色。   家家户户亮起了灯,可此刻才到中午十一点。   人们捧着饭碗走出家门,一边吃饭一边好奇地望着天空,有人还在拿手机拍照。   黑云里曳动的黑影变得变得越来越大。   像是刚刚还在远处,这会儿在逐渐靠近。   沈容的心扑通狂跳,加快脚步往家中跑去。   突然,“咔嚓”——   手机摄像头的闪光灯对着乌云亮起,清脆的照相声格外突兀。   一道黑影在瞬间从乌云中俯冲而下,一闪而过,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还有被甩到地上、染血的碎屏手机。   霎时间,天地间寂静一片。   一秒过后,尖叫响彻天际,人们四散而逃,往家里跑去。   刚刚那个是什么?   沈容没有开启海幽种之瞳,没能捕捉到它的身影。   她停下脚步,弯腰捡起手机的刹那。   余光瞥见无数黑影像暴雨般从天而降,经过她身边,掠走了失声惊叫,拼命跑回家的人们。   饭碗一只一只摔碎在地,白花花的米饭混着菜汁洒落。“噗嗤”一声后,全都被溅落的血染红了。   沈容握紧手机,顿在原地。   她还没来得及抬头看周围的景象,敏锐的直觉告诉她不要轻举妄动。   安安静静,一动不动的她被那么多黑影忽略了,这就是不动暂时等于安全的证明。   滴滴——   远光灯打在她身上,一辆小轿车慌乱地冲她疾驰而来。   要不要动?要不要躲避?   未等沈容思考清楚。   “砰”的一声,巨响宛若爆炸,紧接着尖叫声短促响起,空气中的血腥味,又多了一分。   车的灯光还打在她身上,但车子却翻到在地上,车身坑坑洼洼如同废铁。   周围的人家还亮着,四野一片安静,仿若寂静的深夜。   有血流到了沈容的脚边。   沈容听见周围有沉重的脚步声徘徊,那显然不是人的脚步声。   转动眼珠,瞥见身后一只巨大的漆黑爪子。那爪子有她半个人大,尖利的爪尖还带着新鲜的血肉。   它在她背后徘徊了一阵,始终没有攻击她。   随后沈容听见振翅的声音,强劲的风刮到她身上,身后的它离开了。   沈容极缓慢地直起身体,环顾四周。   大街上没有尸体,也没有人。   只有一座座房屋的灯光透窗洒落出来,照亮地上破碎的碗筷、手机、发卡……还有满地的血。   沈容拿起手上的碎屏手机看了眼。   手机拍到一个模糊的黑色影子。   它通体漆黑长得像人,但没有眼睛,没有鼻子,只有一张满口尖牙的嘴。一副硕大的身躯上,有一双蝙蝠状的翅膀,手脚皆是巨大无比,宛若怪兽的利爪。   一旁有户人家的门旁探出一位老爷爷。   老爷爷环顾四周,对沈容招了招手,小声道:“闺女,快过……”   黑影疾驰而下,冲老爷爷袭去。   沈容立刻使用一语成谶,让黑影撤离。   她没有攻击它,担心攻击一只,会引来一群。   她能从它们身上感受到类似于鬼的气息,但是它们又似乎不单纯是鬼。   老爷爷惶恐地跌坐在地上,沈容对他招招手,让他回家去。   她的这个动作并没有引起乌云里那些黑影的攻击。   沈容想:它们可能是听声发起攻击。   她脱了鞋,赤脚踩在满是血的地面,往家中跑去,雪白的双脚被染得通红。   突然,她感到地底仿佛在颤动,停下脚步,就见她刚刚跑过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   这黑洞漫延到她脚边,她的半只脚已经浮空在了黑洞上方。   黑洞再大一点,她就要掉下去了!   沈容屏住呼吸,心悬起。   黑洞缓缓消失,她才松了口气,放慢脚步,这才没有再感到地下有震动。   面对未知,她不能莽撞地去试探,她得小心行事。   沈容浑身紧绷,缓步走回家中。   就见院中一片狼藉,巨大的爪痕将院里的水泥地,破坏成了水泥块。   还好,没有血迹。   沈容轻手轻脚地打开家门,关上。   屋里亮着灯,文婷正捂着满脸泪痕的王苗苗的嘴,警惕地看着窗外,大气都不敢出。   看见沈容走进屋,留下一地的血脚印,她瞪大眼睛,用眼神询问沈容有没有事。   沈容摆手,擦干净脚。   文婷对沈容做口型,问外面发生什么了。   沈容让她暂时不要说话,拔掉家里所有可能发出响声的电器。   文婷的口袋里却突然传出了手机铃声。   文婷眼里瞬间冒出了泪花,瞪大双眼,浑身颤抖,把王苗苗推向了沈容。   砰——房屋被巨爪击碎,沈容用触须接过王苗苗,将她甩到身后,另一只手的触须在电光石火间缠住了攻向文婷的怪物。   怪物的巨嘴逼到了文婷的面前,就差一点,就能咬住她的头。   沈容立刻示意文婷关掉手机,看见触须缠住的怪物颈脖周围冒出了阵阵的青烟。   不能确定是不是鬼,但跟鬼可能有关系。   她心里想着,发现怪物张嘴似要引来同伴,立刻又用尾羽压住了怪物的头顶和下巴,压制住它全身,不让它发出丁点声音。   文婷慌乱地关掉手机,从怪物身下爬出来,惊奇地看着沈容身上散发光华的肢体,抱紧了摔在地上还乖巧的捂着自己嘴巴的王苗苗。   沈容让她们离远点,取出浮沉镇海剑,将怪物冰冻。而后走近这半身躯便能填满了半个客厅的怪物,用剑砍下它的头颅。   怪物头上的冰融化一半,沈容想从空间里拿出一根火腿肠试探,却发现空间除存放道具的区域外,其他都被冻结了。   她只得轻手轻脚去厨房拿了根胡萝卜出来,往怪物嘴里塞。   怪物像一条疯狗,立刻咬断了胡萝卜。   还没死!   沈容连忙将它再次冰冻,用触须和尾羽解决了这个庞然大物。   回过头,她对上文婷的目光。   文婷狼狈地看着她,做口型道:“你叔叔……”   沈容示意文婷先别说话,她要静一静。   她坐在沙发上思考。   这怪物用杀鬼的方法才能杀死,也就是它其实算是鬼魂。   这么庞大可怖的鬼魂,让她想起了她在鬼域看到的那些鬼。   似乎,它们之间真的有些相似。   可是鬼域的鬼,那可都是从冥狱爬出来的恶鬼,怎么会到这里来?   难不成玩家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就是要把这群鬼送回鬼域去?   这任务未免也太难了……   还有这个世界到底为什么转瞬间就变成了这样?   沈容脑海里冒出这个疑问,耳边浮现出超市里两位大妈的对话。   不对,不是转瞬间。   而是前段时间就有征兆了……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可能早在过去,就无声无息地受到了侵袭。   沈容想和文婷交流一下,又担心声音会引来怪物。   思考片刻,她放出了鬼屋,领文婷和王苗苗进入。   文婷和王苗苗被鬼屋里的鬼们吓了一跳,见这些鬼不会攻击人,才稍微安下心来,随沈容在鬼屋落座。   无法发声的压抑感终于可以暂且散去,沈容呼出口气,对上文婷疑惑的目光,道:“什么都不要问,知道我不会伤害你就行了。”   文婷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一瞬间,世界变了。   一瞬间,她的侄女也变了。   王苗苗趴在她怀里不敢哭出声,乖巧得叫人心疼。   沈容问她过去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这世界突然变成这样,她有没有联想到什么。   文婷想了想,说了下雨的事,还有:“在前几年,有一个老疯子的事闹得很大。”   “那个老疯子到处说几年后我们的世界会被吞噬,但是没有人相信他,只有一些网民把他的言论放到网上供大家讨论。”   “帖子里说了很多东西,但是大家都当笑话看,我也没有太过在意。”   文婷打开手机,调静音,上网搜索帖子,递给沈容看。   帖子的发表时间确实是几年前了。   发帖人称特地去找那位被称为老疯子的老大爷聊过,觉得老大爷说的话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是很有意思。   老大爷说:“另一个世界会吞噬这个世界,这不是这个世界的末日,因为另一个世界的生物会好好在这里生活。”   “这是一个强大世界对一个弱小世界的侵吞,因为守护着这个世界的神消亡了,这个世界无法再抵抗。”   “你们唯一能做的,找寻灯塔。”   “灯塔连接着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那里有许多游神。游神接到求救,就会来保护你们。”   “但是灯塔十分难寻,它看上去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塔,和这世上千千万万个普通的灯塔毫无区别。所以,寻找灯塔的路是艰难而又漫长的。”   帖子里还放出了几张照片,照片是一幅巨大的地图。   地图上的大陆形状和沈容生活的世界不同,上面标出了各个地方有几座灯塔。   地图背面则是密密麻麻的灯塔坐标。   其中有许多坐标已经被划去了,那是那位老大爷多年来的努力。   楼主问老大爷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老大爷先是给他讲了一个别的世界的故事,说那个世界有警察政府之类的机构,尽心尽力地守护着世界的秩序。那里的人千姿多彩,有阴暗面,也有正面。   不像这个世界,所有人都只有正面。   老大爷说:“我以为所有人都善良,这个世界就会变得平和有序,就像你们现在这样。可后来我发现,这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是我剥夺了你们人生应有的权利。”   “你们应该可以拥有各种各样的想法,被美好的想法激励,与阴暗的想法抗争……这样,你们才能拥有完整的成长。”   最后,老大爷说:“我为什么会知道?因为我就是,你们快要消亡的神啊……”   没人相信老大爷是神,也没人相信老大爷说的另一个世界。   大家都在祝愿老大爷早日康复,希望他的家人好好照顾他。   去年的时候,帖子又有了更新。   沈容准备翻页查看,手机信号断了。 第256章 寂静侵袭15.2   沈容在看地图时就已经将地图和坐标保存,没了网络也不慌。   只是她想看看后续的更新说了什么。   沈容让文婷和王苗苗待在鬼屋里,自己走出鬼屋。   却见横堵了半个客厅的鬼怪不见了,阵阵风雨斜飞进客厅,打湿了残破的家具。   地面上,冻结巨怪的冰块破碎一地。冰块上躺着一个浑身赤裸的无头男尸,不远处的另一处碎冰里的人头。   这是那只巨型鬼怪死后的样子!   沈容轻手轻脚地上前查看。   男尸浑身苍白,就像是一个刚死不久的人。   它脖子的截断处流出的不是血,而是一股烟雾,飘散在了空气里。   那颗人头的模样,也是普通人类的模样。   这么一看,她好像是杀了一个人,而不是鬼。   帖子里的老大爷说,它们是另一个世界的生物,或许这就是它们的真身?   沈容再次冻结尸体,将它拖进鬼屋里,让鬼屋里鬼怪处理。   再将厨房里的食物和锅碗瓢盆等物拿到鬼屋,让文婷在鬼屋里做饭给王苗苗吃,叮嘱她们不要出来。   自己则举着手机出门,寻找信号去。   或许是附近的基站被毁,亦或许是另一个世界的吞噬影响了这个世界的信号。   沈容蹑手蹑脚地走出这片区域一段距离后,虽然找到了一丝信号,但信号微弱得根本无法打开论坛帖子。   大街上寂静无人,天色暗如浓夜。   沈容走近路边一家屋内漆黑的网吧,推门而入。   网吧内空无一人,在柜台一侧,有个连通地下室的楼梯。   沈容走下楼梯,尽头是一处紧闭的大门。   她从空间取出道具,探进门缝,想划开门锁。   却听屋里传出抽气声,还有人低声道:“外面的好像是人!”   沈容低低“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真的是人。   地下室里的人这才轻手轻脚地打开门,放沈容进入。   这里放满了电脑,平时是给那些家里不许上网的人偷偷来上网用的,此刻倒成了附近人的避难所。   因在地下,即便发出声音,只要不太过分,都不会被发现。   沈容说明了来意。   但是,想要联网,需要有人去柜台主机那儿开机。   这会儿网吧老板可不敢上去。   他把开机的口令告诉沈容,教沈容如何操作,道:“你要是想上网,你自己弄吧。你小心。”   沈容道谢,蹑手蹑脚回到地面。   地面冷清幽暗,从屋内透过玻璃门,能看到外面阴雨连绵。   天地间的空气压抑得像有一块大石头压在人胸口上,叫人喘不上气。   沈容坐到柜台,先拔掉音响,再打开电脑主机。   主机的电扇猛地“呜呜”作响,一阵破空之声自天降落,停在了门外。   电扇的声音似乎还达不到吸引怪物怪物攻击的程度,但是也让怪物在此徘徊起来,伸出巨爪,像个瞎子一般对着空气乱摸,寻找人的踪迹。   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   一只只怪物接连落地,网吧门口像是成了怪物玩耍的地方。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巨大的脚掌。   沈容屏住呼吸,浑身紧绷,手指按下第一个口令数字。   嗒——键盘发出声音,门外的怪物们骤然停下了脚步,向玻璃门靠近。   昏暗之中,沈容的脸被电脑的光照得有些发白。   她身体僵住,待怪物再次徘徊起来,敲下第二个数字。   怪物再次逼近玻璃门。   有一只小怪物弯腰探头,用它那只有一张嘴的头贴近玻璃门,口中呵出的热气将玻璃门变得模糊。   完了,这样就看不清怪物们的动向了!   沈容思索片刻,手化作触须,拿了一块布,从门缝中伸出去,轻轻将门擦拭干净。   自己则坐在电脑前,缓慢又尽力快速地敲下口令。   一串口令敲下来,沈容的后背都被汗水映湿了。   接下来就是点击鼠标。   鼠标的声音,恐怕不会小。   沈容做好心理准备,按下鼠标。   啪嗒——   啪嚓——玻璃门被撞碎,是那只小怪物贸然冲了进来。   它庞大的身躯将周围的电脑压碎,却也被那些杂乱声音影响到,一时间迷茫起来,找不到沈容的方向,在室内徘徊。   沈容找到地下室的电脑编号,随机给一台开了机。   又一声鼠标响,小怪物的脸面向沈容,裂开嘴巴朝她冲了过来。   沈容的触须和尾羽立刻攻向小怪物,在无声间迅速结束了战斗。   门外那些大怪物还在徘徊,门内她已将小怪物割了头。   为防止小怪物伤口处逸散的黑气会被大怪物发现,她还特地冻结了小怪物的尸体。   她不怕这些怪物,只是担心这些怪物是群居,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沈容蹑手蹑脚地重新回到地下室。   地下室的人们听到上头的动静吓得要命,问她怎样了。   沈容说明了地面的情况,打开电脑搜索帖子。   帖子上显示,一年前,楼主回来更新,更改id为无名者。   无名者说他又遇到了那位老大爷。   老大爷变得更加邋遢沧桑,像一个拾荒者,跟他说来不及了,躲不了了,并告诉他:   等另一个世界的生物来临,唯一能活命的办法就是尽量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否则会引来那群生物的猎捕。   也不要再地面上跑动太快,否则引来另一个世界的吞噬。   那些生物是群居,杀死一个的时候不能让它发出声音。否则它会叫来一群同伴围攻,至死方休。   楼主问老大爷放弃寻找灯塔了吗?   老大爷说会有人来找的。   真正的灯塔有两个,坐标会出现在那些人身上。那些人会帮他们找到灯塔,这是法则之主对这个世界的恩赐。   楼主发完这些,那一年并没有多少人回复。   只在今天,许多人回复说竟然是真的,求救之类的话。   沈容用纸笔抄下地图,心想:老大爷说的寻找灯塔的人,就是玩家们吧。   真正的灯塔有两个,坐标会出现在玩家身上……   灯塔为什么要有两个?   是让戒指区和手镯区的玩家竞争吗?   沈容打算回去在自己身上找一下灯塔坐标。   她花了一个多小时,总算详细地画下了地图,拿上地图打算离开。   围观她看帖子的人盯着她,想了想,目露惊喜,问她是不是就是来寻找灯塔的人。   沈容思忖片刻,用一语成谶让他们所有人忘了她来过这件事。   既然这场游戏可能存在竞争,那她最好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踪迹。   回到地面,怪物们已经离去,小怪物也变成了人形。   沈容将人形尸体丢进化血城,蹑手蹑脚地离开,脑中却想起早上在超市看到的那个男人。   他看她时,目露惊慌,明显做贼心虚。   那个人到底是手镯区的,还是戒指区的?   沈容心中闪过一丝杀意。   回到鬼屋,文婷已经强忍着对鬼怪的害怕做好了饭,和王苗苗二人只敢待在鬼屋门口吃,生怕引起屋里鬼怪的注意。   她们这反应实属正常,沈容没有在意。   文婷把做给沈容的饭递给她,看她的眼神明显生疏许多。   文婷问她之后打算怎么办。   沈容:“我有自己的事要做,你们最好找个安全的地下室住进去,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文婷低垂眼帘,欲言又止。   她想去找王昊,但她看出沈容不是她那个侄女,不可能让沈容给她做保镖。   王苗苗还想不通,问沈容道:“姐姐,你变得好厉害,你不带我们一起去找我爸爸吗?”   文婷抱紧王苗苗,对她摇了摇头。   沈容看了眼王苗苗,对她亲和地笑了,道:“姐姐有很重要的事,所以不能带你去找爸爸了。你要乖乖你妈的话,从现在起,除非你爸爸妈妈和你说话,否则不要发出一丁点的声音,知道吗?”   王苗苗问道:“是在玩游戏吗?一二三木头人?”   沈容笑道:“算是吧。这会是一个很长的游戏,可能会持续好几天,也可能一个月……你一定要坚持住。成为最终的赢家,你的爸爸妈妈会给你奖励的。”   文婷强颜欢笑,点头附和,安慰王苗苗。   王苗苗紧绷的表情松快起来,和文婷絮絮叨叨地说起话。   沈容转身进了浴室,让浴室里的鬼怪都滚出去。   她敛了笑容,对着镜子脱衣服,寻找坐标。最终在后背上发现了一个坐标。   记下坐标,她在地图上圈出来。   沈容穿上衣服,走出浴室。   文婷还坐在门口。   王苗苗躺在文婷怀里,一直揉眼睛。   沈容又嗅到了怪物降临前的那股奇怪的味道。   先前那股味道被饭菜香味所模糊,而在这里,她闻得很真切。   这味道一闪而逝,是从王苗苗身上散发出来的。   沈容走近王苗苗,蹲下身扯开她的手,问道:“你怎么了?”   王苗苗道:“眼睛痒痒的。”   她的双眼被揉得通红,血丝在眼球上爬开。   文婷拉住王苗苗的手,道:“别揉,对眼睛不好。”   王苗苗哼唧道:“真的很痒,好难受。”   沈容拿出治愈牌对王苗苗使用,问道:“还痒吗?”   王苗苗点头:“痒。”   沈容收起卡牌,心往下一沉。   她让王苗苗去鬼屋的客厅沙发上休息,问文婷道:“在我回来之前,她接触过什么吗?”   文婷一听,紧张起来,道:“天黑的时候,她在院子里跳绳。天黑下来之后,我叫她赶紧回家,结果就有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她跑得快,回了家,那黑影在院子里留下了爪影,就走了。”   原来院里的爪影是这么留下的。   “妈妈,妈妈,我看不见了……”   客厅里响起王苗苗的抽泣,沈容和文婷跑到她身边,就见王苗苗的眼睛上长起了一层肉色的薄膜,像是胎膜一样布满了可怖的红血丝。   文婷急得眼眶通红,求救的目光看向沈容。   沈容摘下一朵幽海灵花瓣喂给王苗苗,无用。   她祭出真理之言询问,得到的回答是:【这是物种的转变,不是生命受到了损伤,幽海灵可逆转损伤,无法逆转不会造成损伤的转变。】   虽然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正确率,但沈容直觉这个回答是准确的。   也就是说,王苗苗马上要变成怪物了。   沈容脑海中一根弦骤然绷紧,被她杀掉的小怪物的模样映入眼帘。   她从化血城中取出那小怪物的人头,问文婷认不认识。   文婷骇然,连连后退,捂着嘴止住尖叫,道:“是,是杨奶奶家的孙女……你,你杀了她?”   沈容垂眸,不置一词。   是她杀的。但这小怪物已经没了理智,只想要她的命,所以她杀了它,也没什么负罪感。   文婷没见到它变成小怪物的样子,隐约也能猜到沈容为什么杀它。   她抱紧王苗苗,惶恐不安地看着沈容,安抚王苗苗。   王苗苗却哭道:“妈妈,你的声音好大,吵得我好难受……妈妈,我看不见了,呜呜呜……”   文婷说话的声音并不大,王苗苗却觉得吵。   文婷浑身一僵。   沈容目光幽深地看向王苗苗。   她真的快要变成小怪物了。   不过让沈容感到惊奇的是——原来那个世界的侵袭不仅是入侵,还有同化?   文婷留意到沈容的目光,低下头一言不发。   沈容回到房间,计划着之后的行动,规划去灯塔的路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走出房间,果然,文婷已经带着王苗苗跑了。   或许救下文婷,杀掉王苗苗才是最理智的选择。但是沈容知道,如果她那样做,文婷不会感激她。   不管王苗苗变成什么样,或许文婷这位母亲都会想陪伴在女儿身边。   她给了文婷选择的机会,她会尊重文婷最后的选择。   沈容走出鬼屋,残破的客厅已不复先前的温馨。   一天不到的时间,一切天翻地覆。   沈容收起鬼屋,回二楼房间收走衣物,去厨房带走文婷给她留下的食物,离开,踏上前往灯塔的路。   灯塔距离此处隔了两座城市。   无法使用交通工具,沈容只能徒步而行。   天地间的黑暗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丝毫褪色,血腥味反而变得更加浓重。   沈容轻手轻脚地走了十天,才到达灯塔。   灯塔看上去就是一座普通的灯塔,周围杂草丛生,尚无别人来过的痕迹。   沈容穿过草丛,来到灯塔前,正要推门进入,却发现灯塔周围都是灰蒙蒙的,而门上竟然没有灰,脚下也似乎有过打扫的痕迹。   她提高警惕,推门。   门没有开,脑海里忽然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请问你来灯塔的目的是?”   沈容愣了一下,回答:“联系游神。”   “请问你准备好接受灯塔的考验了吗?” 第257章 寂静侵袭15.3   联系游神拯救世界还需要考验?   沈容直觉有些不对劲,可又找不到任何不对劲的证据。   沈容思考片刻,围绕灯塔转了一圈,展开六翼,试图飞到灯塔顶部查看。   却见灯塔周围像是包裹上了一层奇特的膜,隔绝了灯塔内部。   落地,她没有立刻进入灯塔,躲在灯塔后方静观其变。   下午,又来了一名女玩家。   她在门口停顿了一会儿,似是在回答问题。   沈容上前,笑吟吟地和她打了声招呼,做了自我介绍。   女玩家名叫宋春梅,板着一张脸,问沈容要不要一起进入灯塔。   沈容笑着做口型:“我在等朋友呢,待会儿进去。”   她递给女玩家一颗眼珠,说这是求救器。   宋春梅一个人进去,要是碰到什么意外,千万要保护好这颗眼珠,这样她就能进去救人。   宋春梅愣了一下,细思沈容和她没有任何利益冲突,迟疑着接过眼珠   沈容表情天真的模样,祭出契约卡牌,和宋春梅签订了契约,道:“我们是同伴,目标一致,要互帮互助才能尽快平安地完成任务。”   宋春梅彻底安下心来,听沈容的话,把眼珠绑在头发上,进入了灯塔。   沈容想过要偷偷塞眼珠在宋春梅身上,但考虑到万一被发现,眼珠可能会被毁。   思来想去,合作才是上策。   沈容在灯塔后方降下鬼屋,在鬼屋里查看眼珠传来的画面。   灯塔内部灰蒙蒙,空荡荡,和普通的、被废弃多年的灯塔毫无差别。   宋春梅在第一层搜寻了一圈后,便上楼到第二层搜寻。   沈容看她带着眼珠搜寻了整个灯塔,也没看出任何危险。   突然,宋春梅停下了脚步。   透过一旁铁柱的倒影,沈容看见她嘴巴张合,似乎是在和某个她看不见的人说话。   之后宋春梅坐下来,像是在等待什么。   沈容旁观她等了很久,灯塔内陆续又走进了四名玩家。   他们和宋春梅一起坐着等待。   宋春梅头微微晃动,在和他们说话。   随后她把眼珠拿下来,像摄像头一样对准自己,做口型道:“灯塔是供神使用的,我们的力量远比不上神,所以得人凑齐了才能开启灯塔。我们都来了,就差你了。”   沈容想:就差我?   这一个灯塔就有五名玩家,加上她是六名。   还有另一个灯塔,应该也是六名。   所以这一场游戏一共是十二名玩家?   该查的都查了,该试探的也都试探过了。   她已经谨慎得不能再谨慎了,走到现在这一步,她除了进入灯塔,还能做什么?   沈容深思片刻,收起鬼屋,进入灯塔。   “请问你准备好接受灯塔的考验了吗?”   沈容回答:“是。”   推门进入的瞬间,她意识模糊起来。   连忙开启灵纹保护自己,紧接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高温让沈容恍惚间以为自己正在太阳下暴晒。手脚的冰冷束缚让她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很不对劲。   沈容虚睁开眼,滚烫的岩浆散发着灼红的光,映入眼帘。   这是一个柱形房间,她正被冰冷的巨型铁锁,吊在房顶,距离房间底部满是热浪翻涌的岩浆池,有大约六十米的距离。   厚重的大门被岩浆淹没了一半,却仍保持着冷冰冰的铁色。周围弧形的灰白墙壁上画满了奇异的咒文。   她身边吊着其他五名玩家,皆有些不安地盯着岩浆池。   沈容默默地尝试使用卡牌,却发现每当她尝试祭出卡牌时,周围的咒文就会发出奇特的光,像是在镇压她。   她对上身边一直盯着她的视线,是宋春梅。   宋春梅眉头紧皱,道:“你没看到这里的状况吗?怎么贸然就进来了?”   沈容心下生疑,和宋春梅说清自己看见的场景。   宋春梅道:“我一进来就被吊在这儿了,根本没有爬楼!”   沈容尝试再次透过眼珠查看这里的场景。却发现眼珠显示的景象是一片漆黑。   哦豁,灯塔里有力量发现了眼珠,故意给她看了幻象!   这是灯塔的考验?还是某个人的圈套?   可玩家身上相同的灯塔坐标不会作假,不可能引她们全部人都到达一个假的灯塔。   沈容大脑运转,不断地思考。   冰冷的声音在灯塔内部响起:“灯塔的第一轮考验,现在开始。诸位,请准备好。”   玩家们闻声抬眸,看向漆黑的房顶。   那里传来声音道:“请在脑海中想一个最和在场其他玩家相关的秘密。”   最和在场其他玩家相关的秘密?   沈容危机感顿起,立即放空大脑,试图控制自己的第一反应,控制自己想一个尽量无关紧要的秘密。   一分钟后。   “请玩家按照从左到右的顺序,大声地说出你们第一反应想到的秘密。”   沈容:我就知道!   她略松了口气,看向左侧第一个玩家。   她处于中间位置,从左数是第四名,而那第一个玩家,竟是那个在超市里见到她就惊慌失措的眼熟男人。   男人察觉到她的目光,变得更紧张。   “咔哒”一声,捆着他的锁链开始缓缓下降。   男人惊慌地乱动起来,扯着嗓子道:“停停停,我说!我说!”   然而锁链不停。   他连忙道:“我,我不该出现在这里。听我们区的大佬说,这周游戏,他会来对付林湄。可是这周游戏,却是我出现在这儿,我们区那位大佬没有来!”   “咔哒”——锁链停止了降落。   男人松了口气,抬眸,就见沈容在高处,眸光冰冷地俯视着他。   “把话说清楚。”   男人心虚地低头不语。   沈容指尖一小截化作冰蓝色,将鳞粉凝成一线刺到男人的脸上,“再不说,这粉末就会刺进你的耳朵里,和你的脑浆混在一起……”   她意味深长,语露杀机。   男人吓得浑身一哆嗦,忙道:“我说,我说,别杀我!”   “轮到第二位了。”   那道声音却在此时打断了男人的话。   沈容:“别管别人说什么,你只管说你自己的。”   第二位玩家的锁链被缓缓放下,他看了看沈容的方向,窘迫地道:“有人问我灯塔坐标,我以为他和我们是一伙的,一不小心被他套了话。来到这儿后才发现不是……”   同时,下方的男人道:“我们区有三位大佬,他们实力强悍,而且有一个法宝,能够自由进入他们想进入的游戏。这周,他们说要在游戏中击杀你,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没一个人来,反倒是我来了……”   “我和他们不认识,不存在他们派我来杀你的可能,也不可能是他们想要坑我。我想,可能是他们的法宝出了问题。我,我就只知道这么多了,你千万不要杀我,求求你!”   他说话间,第三位玩家已经说完了秘密。他的秘密是:考验开始后,他想过是不是其他玩家全死了,他就能活下来了。所以,他对其他玩家都动过杀意。   轮到沈容了。   沈容语速飞快地道:“我给宋春梅的东西是一个监视器。”   一句话说罢,锁链只“咔哒”响了一声,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停止了下坠。   宋春梅看沈容一眼,只有些不愉快,却也没生气,说出她的秘密,道:“我接下林湄的东西,有想要趁乱抢走,看能不能为我所用的想法。”   沈容轻笑,“扯平了。”   大家都没存什么好心思。   轮到第六名玩家,他道:“我受人之托,在灯塔外布下了陷阱。”   五名玩家齐刷刷看向这名玩家。   他神情冷峻,道:“我没想针对谁,只是答应别人要随机杀一个人。能不能活下来看你们自己的本事。”   “呸——”沈容冲他吐了口口水,翻了个白眼,“叛徒。”   虽然他没说清楚,但沈容猜得到让他杀人的是什么身份。   其他玩家听见沈容说的“叛徒”二字,虽听不懂,但隐约感觉出这第六名玩家可能和他们潜在的对手合作了。   这名潜在的对手,应该和套第二位玩家话的那人有关系。   “有人撒谎。”   那道声音道,“请你们选择一人下坠五十米,倘若选中了撒谎的人,本轮游戏到此结束。倘若没有选中,游戏继续。”   下坠五十米?   玩家们低头看了眼岩浆。   完了,这要是下坠五十米,那可就得掉进岩浆里了!   “一分钟观察时间,开始。”   玩家们立刻用冷厉的目光互相扫视彼此,试图从别人脸上找出撒谎的蛛丝马迹。   沈容细细回忆刚才这群人说话时的表情,环顾他们此刻的神情,目光定在了第六名玩家身上,低垂眼眸琢磨了一会儿。   “一分钟结束,请玩家选出下坠五十米的对象,从右往左开始。”   第六名玩家和宋春梅都选了左一男玩家。   他们看向沈容,只要沈容再选左一男玩家,那么他必死无疑。   哪怕答案是错的,玩家们也可以获得暂时的喘息时间。   沈容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游移,收回目光,道:“我选宋春梅。”   她看向左二左三的玩家,道:“我说我给她的东西是监视器,她立刻说其实她也想把我的东西占为己有。可是玩了这么多场游戏,别人的道具有多不容易掠夺,大家应该都清楚。”   “更何况监视器这种东西,一般是一组。她身上只有监视的东西,没有显示的,这种残缺的东西,占为己有也用不了,她难道想不明白这件事吗?”   左三觉得沈容说的有理,选了宋春梅。   宋春梅眉头紧锁地盯着沈容,道:“我帮你忙带眼珠进来,你却陷害我?你安的什么心?方才二六两位玩家说的话大家都听见了,这个游戏世界里很明显有人在针对我们,我看那个人没准儿就是你……”   沈容打断道:“别浪费口舌了,就算左二玩家不选你,左一的玩家也会选你。他已经得了两票了。”   她对左二使了个眼色。   左二愣了一下,想了想,迟疑道:“我选左一……?”   左一连忙选宋春梅。   宋春梅和左一男玩家平票。   二人平分下坠的高度,都没有掉进岩浆池里。   沈容唇边挂着淡笑,丝毫没有因为宋春梅没掉进岩浆池里,而担心宋春梅会记恨她。   宋春梅恼怒地抬头盯着她。   左一男玩家则仰头,用看救世主的目光看着她。   “游戏继续。请你们想象出一种攻击。”   玩家们静默无言,眼珠不停地转动。   沈容依旧是立刻先放空大脑,然后控制自己的思维,想出第一个攻击。   “再想一个目前在塔里的、你最想要攻击的玩家。”   玩家们的目光互相扫过对方身上,宛若死神的窥探。   人人身体紧绷。   “下面,请大声说出你想攻击的玩家和你的攻击方式,按照从左三到右三的顺序。”   左三玩家想了想,道:“第六名玩家,刀刺。”   左二:“第六名,刀割。”   左一:“宋春梅,下毒!”他这完全是想要保住自己,向沈容示好,才选了宋春梅。   他认为沈容和宋春梅已经结仇,沈容肯定会选宋春梅!   第六名玩家:“宋春梅,爆炸。”   他也认为沈容会选宋春梅。   这样,如果最后的攻击是施于被选中最多的人身上,他就可以避免自己是被选最多的人,逃过一劫了。   宋春梅挣扎了一下,道:“第六名玩家,雷击。”   她很想选沈容。   又担心如果真是自己得票最多,那么自己可能就要受惩罚。   为了保命,她只能选择和别人平票。   轮到沈容,沈容却道:“我选我自己,在塔内的时候,一直被温暖的海水淹没。”   玩家:?   他们难以理解地看着沈容。   “那么,接下来会按照玩家所说,给对应的玩家降下攻击。”   攻击降下,宋春梅和第六名玩家分别被砍刺两刀,身上衣服被血染红。   一瓶毒药灌入宋春梅口中,爆炸炸伤了宋春梅的手臂,她脸色苍白,奄奄一息。   第六名玩家被雷击得面部焦黑,也好不到哪儿去。   而沈容周围凝成了一团不散的水球,将她包裹在其中。   “一直被包裹在海水里……她会淹死的吧?”   “她怎么突然选她自己?这么善良的吗?”   左边三名玩家拧眉看她,叹了一声。   宋春梅和第六名玩家则死死盯着屋顶的黑暗,质问道,“我们来灯塔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而你的考验却想杀了我们。镇守灯塔的你,真的想救这个世界吗?!”   冰冷的声音中夹杂了一丝不悦,像是隐怒,但又无可奈何,道:“你们觉得我是想杀你们,而有人却觉得,我这是在给她机会逃出去呢。”   玩家们:?   海水流动,像模糊的玻璃般迷乱水外的目光。   沈容双手手指变为触须,割断锁链。   锁链碎裂之声在玩家们困惑的安静中响起。   他们闻声看去,就见沈容连同海水球一起,坠入了岩浆池中。   “扑通”一声,她半身没入了岩浆里。   玩家们的身边,只剩刚刚还囚禁着她的锁链空无一物地在空中摇晃。   因为沈容提出的附加条件,包裹着她的海水既没有被蒸发,也没有被升温。   始终保持着温暖,像一个防护罩般隔绝了她和岩浆。   沈容穿过岩浆,来到门口。发觉这里果然有一个防护罩,所以门才能一直保持冰冷的铁色,没有被岩浆烧红。   她触须探尽门锁,撬开了门。   将门打开站在门口,海水球从她身上消失。   她含笑望着顶端的黑暗与玩家们,道:“我会等考验结束再离开。继续吧。”   玩家们静默无言地看着她。   明明现在他们是俯视着她的,可他们却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变得渺小如蝼蚁,无力如挂在钩子上的猪肉。   她是——老娘可以走,但是老娘不想走。   而他们,想走,但是走不了。   俯视,在此刻反而代表了他们的弱小。   那道声音中的隐怒,便是因为发现了她的算计,却又无可奈何吧。   “有一人通关,这一轮的考验便没有必要再进行。”   岩浆撤去,墙上的咒文消失,玩家们被缓缓放了下来。   那声音道:“开启灯塔需要三样物品,第一样是长宁糕。你们先去取吧。”   “等你们取来,你们需要通过第二轮的考验,我才能告诉你们第二样物品是什么。”   一张地图轻飘飘地落下,沈容伸手接住。   平安落地的玩家们看着沈容,一时无言。   他们意识到了他们和沈容的差距如天堑,尤其是左二玩家。   她低声道:“之前,是林湄用眼神暗示我选左一的。”   其他玩家眸中皆闪过一丝诧异,看向站在门口专心抄画地图的娇小背影。   是她设计让两位玩家得了平票,没有让任何一个人死在这里。   宋春梅自认是被沈容拖下水的,但此刻心中竟对沈容升起一股奇特的感激之情。   她摘下发上的眼珠还给沈容,道:“谢谢。”   沈容接过,睨她一眼,说话的声音很低,“不用谢我,我确认你撒谎了,而且你真正想到的秘密恐怕对我不利,”   宋春梅愕然一愣,又迅速回过神,低声道:“那你为什么没让我死?!”   她这话,相当于承认沈容的话是真的。   “因为我和签订了契约,答应会救你。”   如果不救,她就要承担违背契约的惩罚。   不过契约并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沈容收好自己抄画好的地图,将原版地图扔给其他玩家,背在身后的手中夹了一张卡牌,走近宋春梅,低语:“从此刻起,你会有甘愿为我赴死的忠诚。”   宋春梅瞳孔一滞,随后低声应是。   沈容:“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我的关系,你只需要表现得像以前一样就可以,不要让人发现你的改变。”   “是。”   “将你隐瞒的一切告诉我,”   “是。”   其他玩家也在学沈容抄画地图,沈容趁此时带宋春梅走出灯塔。   灯塔外的天空似乎亮了一些,就像是由黑夜转至了黄昏。   昏黄的浓云之中,没了黑影的存在。   沈容有些疑惑,怎么突然间,那些怪物又撤退了?   她试着用力跺了跺脚,另一个世界的侵袭也没有到来。   难道戒指区的玩家已经开启了灯塔,联系上了游神?   应该不会吧,若他们真的做到了,那现在传送回休息区的白雾应该已经出现了……   这突然的奇怪转变,是怎么回事?   沈容尝试放出鬼屋。   鬼屋成功放出,这说明自她进入灯塔,外面的时间起码过了一天。   只一天,世界就能有这么大的转变吗?   沈容暂且按下疑惑,带宋春梅进入鬼屋,听宋春梅讲述秘密。   宋春梅:“我和一个人达成了交易,要在你们过灯塔考验的时候,伺机给你们添乱。”   沈容心想:这个人和那第六名、第二名玩家说的人有可能是同一个。   “你们的交易是什么?”   宋春梅:“躲死符。这张符配合治愈牌一起用,可以在死亡后的五分钟内起死回生。不过超过了五分钟就不行了。”   沈容:“哦。”   难怪他们宁愿己方玩家输,也要达成交易。   沈容让宋春梅忘了这番对话,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回去。   宋春梅:“是。”   沈容和她一前一后回到灯塔,玩家们已经抄画好了地图。   沈容拿走原版地图,将自己抄画好的那张给了宋春梅,独自离开。   玩家们想要跟上她,她回眸冷冷地侧了眼,他们便像一群乖学生被班主任吓到了似的,姿势乖巧地站在原地。   晚风拂面,带着丝丝压抑诡谲的气息。   沈容离开灯塔,来到城镇边缘。   她来时刚见过的城镇,已经完全变了样。   记忆里路边涂着白漆的路灯,像被岁月侵蚀了一般,生出了斑斑锈迹。   她进入灯塔,体感只过了几个小时。   可外面这是过了多久? 第258章 寂静侵袭15.4   街边商店老旧的门脸上布满了沉珂的污渍,血一样的锈迹积攒在门窗、招牌的犄角旮旯。   人们都穿着灰扑扑的耐脏衣服,捧着一大袋不明物体行色匆匆。   他们脸上有长久不洗脸留下的油垢,还有说不尽的麻木与疲惫。   沈容走入人群。   她干净得与这世界格格不入的模样,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们没功夫注意她,都在埋头前进。   “铛——铛——铛——”   不知从何处传来三声钟响,人们吸了口凉气,尽力地跑动起来,纷纷朝同一个方向奔去。   他们袋子里零碎的物品散落在地,也没工夫去捡。   沈容跟上他们的脚步,捡起他们散落在地上的、一些干巴巴、灰扑扑的圆饼状物。看上去像是一种干粮,闻上去有一股麦子的香气。   突然,有人推了她一把。   转过头,是一个白发白须的老头,他脏兮兮的,抱着一个同样脏兮兮的小男孩,边跑边回头对她喊道:“别发呆了,快回地下铁!门禁时间要到了!”   天在逐渐变暗。   乌云里发出轮船汽鸣一样的“呜呜”声,有黑影在其中蹿动。   人们更加争先恐后地奔跑起来。   那老人瘦得干瘪,还抱着个孩子,被人群挤得落在了后面。   沈容很轻松就跟上他的脚步,从他怀里接过孩子,一手提溜着他的衣领,带他跑进了所有人都在往里挤的一个地下通道里。   “铛——铛——铛——”   进入地下通道的刹那,一道钢筋做成的铁门伴随着钟声“砰”地砸在地面,将还没来得及跑进来的人们隔绝在外。   外面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恍若浓夜。   门外的人们平静地站在那寂静夜色里,努力地把他们怀里的东西透过钢筋的缝隙抛洒进来。   骤然间,数百道黑影从门外掠过。   “噗嗤”一声,那些正在抛洒东西的身影被一个个带走,只留下喷溅到门上的血迹。   沈容愣愣地看着外面那一场仿佛苍鹰对稻草人的杀戮。   他们一动不动,神情平静地等待死亡的样子深深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绝望压抑的气息,仿佛和血腥味一起钻入了她的呼吸里,让她有些喘不上气。   地下通道里的人们大口喘着气,见怪不怪地捡着那些东西,一个个身心俱疲地带着东西往地下深处走去。   “唉,闺女,别看了。”   沧桑的声音唤回沈容的思绪,老人带着小男孩捡地上散落的碎圆饼,问道:“你之前一直在哪儿生活啊?怎么好像完全不了解我们这儿似的,穿的也和我们这儿格格不入。”   沈容敷衍说以前是个生存狂,家里有地下室,天黑以后就一直呆在里面,物资用完了才出来,连时间过了多久都不知道了。   她蹲下身和老人一起捡,捡几块,便会看到几块染上血的饼。   “还能吃。”   老人稀松平常地把饼上染血的部分扣掉,放进随身的布袋里,道:“天黑了已经有十年了。十年了,我们还在坚持着。唉……”   一声叹息,足以概括这十年来的境遇。   捡完饼,老人随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拿了一块饼递给沈容。   沈容摇头,老人转手把饼递给小男孩。   小男孩大口吃起来,一手牵着老人,一手拿饼,和老人一起走进了地下深处。   沈容仍站在门口。   她凑近门边,透过狭小的缝隙看到散落在外的碎饼,心猛然一阵抽痛。   她一手扶住门,一手捂着胸口,恍惚间竟看到白茫茫一片雪原。   无尽的萧瑟与寒冷仿佛透过幻象侵袭进了她的身体里。   她的脑海里蹦出提示:   【你得尽快变得更强大】   沈容从未见过这样的提示,眼神微滞。   【冒险也好,拼命也好,你需要尽快变强大】   【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这是你该做的】   沈容凝视着脑海里的这些信息,恍惚间竟分不清这信息究竟是那属性给她的,还是她自己心底对自己的要求。   明明虽然悲哀,但并没有到心真的抽痛的地步,可她的心却真的在绞痛。   沈容深知这不对劲,扶着门站稳,往地下深处走去。   越靠近地下,越能闻到一股暖烘烘的发酵味。   是太多人聚在了一起产生的气味。   穿过黑暗中密集的人群,沈容看见一丝光亮。   正要走过去。   “站住!”   冰凉的利刃抵住了她的后腰,一名脸上有爪痕的男人道:“你要进地下铁做什么?”   “这里不是地下铁?”   沈容看向那黑暗中密集地瘫坐在地上的人们。   “这里不是,有光的地方才是。”   “有光的地方是给什么人住的?我不能进去吗?”   “里面都是老弱病残孕妇,人太多空气不流通,对他们身体不好,所以要严格管理进入的人。”他重复问道:“你有手有脚又年轻,衣服穿得又干净,进去干什么?”   沈容收回自己想要算计他的想法,道:“我要找人,一个老人,带着一个小男孩。他们是我的家人。”   她把自己是生存狂的那套说辞又说了一遍。   男人这才松开她,道:“等着。”   他进去了一会儿又出来,对沈容招招手,放她进入,叮嘱她不要偷偷在里面住下,尽快出来。   而后,他在黑暗中继续站岗,身姿挺拔,脊梁挺直。   沈容看了他一眼,心情五味杂陈。   走入光中,这里其实也就是地铁站,不过打扫得很干净,空气也比外面要好闻一些。   老人带着小男孩坐在一个角落里,问她找他们做什么。   沈容问他们知不知道长宁糕。   老人道:“长宁糕啊……在地面,是一家糕饼店。他们的糕点都是卖给那些螭人的。”   “螭人?”   老人盯着沈容看了一会儿,道:“看来你什么都不清楚啊……”   ……   “天黑之后,这世上出现了那些在云层中横飞,听不得声音的怪物。他们有一些是从异世入侵的,有一些是在不知不觉间由人类转化而成的。”   “那些怪物,如今有了名字,被称为螭牙,而转化成怪物的人类,则被称为螭人。螭人转化后,会失去对原本种族的认同感,也会被螭牙当成同种族。”   “这些螭人在最初和螭牙一样与人类为敌。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逐渐适应了人类的声音,存活下来的人们也逐渐适应了在地下偷生的日子。”   “两年前,螭人中出了一个十分强大的少年,叫涯,他让螭牙和螭人都对他心悦诚服。而他提出要和人类和平共处。”   “之后,人类依旧在地下生活,但是在每天下午会有一段黄昏时分,可以有五百人去地面采购物资。在天黑前回到地下,螭人们不会对人类穷追不舍,而没来得及回到地下的,则会被螭牙们当成猎物捕杀。”   “地面上的店铺、学校……基本上都是由螭人开的,部分人类被允许进入学校学习,进入店铺工作。长宁糕就是一间螭人开的糕点铺里的一种糕,那家糕点铺非常有名。”   “不过,听说长宁糕是螭牙的世界特有的一种糕点,十分难得。可能要上千甚至上万屉的糕点,才能出那么一块长宁糕。”   “那间糕点铺,叫螭。”   ……   沈容站在螭糕点铺前,耳边回荡着那位老人的话。   她昨天在门口放出了鬼屋,在鬼屋中休息。   今天一等到开门时候,就隐身混在五百名采购者的队伍里出来了。   阵阵香甜的糕点香味从店铺里飘散出来。   沈容潜进店铺后院,看见一名身形佝偻的妇人正在洗蒸屉。   她的容貌让沈容感到眼熟。   沈容走近她,仔细打量,低声道:“文婷?”   妇人身形一怔,闻声抬起头来。   她看不见沈容,四处张望,棋盘格般破碎的伤痕遍布她全脸。   她的脖子上甚至也有一圈圈狰狞的爪痕。   “看什么呢?还不赶快洗蒸屉!”   一道骄纵的声音催促。   一名身穿校服的女生从后院里走了出来,“老太婆,你听着,要是今天有长宁糕蒸出来,我不管你是偷也好,求厨师也好,一定要想办法把糕点给我留下,知道吗?”   “苗苗,你要长宁糕干什么?给涯吗?”   另一个女生紧跟着出来。   “嗯。”   “可是我听说刘刚已经给了涯一块长宁糕了。”   “啊?”   苗苗眉头紧拧,回头瞪了眼洗蒸屉的妇人,骂道:“真没用!叫你帮我盯了那么久都盯不到!”   沈容在她出声时就躲在一排排蒸屉后偷看。   苗苗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她眼前浮现出文婷抱着王苗苗最后出现在她面前的样子。   这位苗苗,就是曾经的王苗苗吗?   文婷选择抱着怪物化的她离开,得到了一身的伤,结果就换来了这样的她?   沈容心中“咯噔”一下。   没准儿,文婷身上的伤也是苗苗给她留下的。   苗苗和她那位朋友拎着书包离开了。   沈容瞥了眼文婷。   她眼眶通红地吸了吸鼻子,用围裙擦了擦眼泪,然后继续洗蒸屉。   沈容思考片刻,跟上苗苗。   人类看不见贴了隐身牌的她,但是大街上那些螭人看得见。   沈容只得一路躲躲藏藏,遮遮掩掩地跟苗苗到学校。   好在学校有人类上课,沈容混入其中也没人管她。   他们不在意有不是学生的人类混进学校,因为这样的人对于学校的螭人来说等于是加餐。   螭人们巴不得多一些这样的人呢。   苗苗一路都在讨论那位涯,沈容也听了一路。   她们口中的涯和老人说的涯是同一位,听上去很是德高望重,不过涯今年也只不过是一名学生而已。   沈容去糕点铺本来是打算蹲守长宁糕的。   听苗苗和她朋友说涯有长宁糕,这才跟着苗苗到学校。   目的是为了找到涯,想办法夺他的长宁糕。   毕竟长宁糕难得,她蹲守人来人往的糕点铺,要耗费的时间和面对的危险加起来,不比直面那位涯要小。   沈容没有校服,在学校里东躲西藏,偷听到了涯的班级。   她躲在寂静的科研楼后,在脑海里演练找到班级,击碎窗户,趁乱从涯身上夺走长宁糕然后进入化血城的步骤,想要尽量做好万全准备。   突然,一阵脚步声从一侧传来。   沈容立刻寻找地方躲藏,手中握紧【困城】牌,打算实在躲不及就进入化血城。   一阵微风拂过她的耳畔。   她眼前微弱的光变得更加暗,一道身影竟是瞬移到了她面前。   他含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你是在找我吗?”   闻声,沈容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抬眸,她看着眼前漂亮的少年,道:“你就是涯?你竟然吓我?”   “但是你没有被我吓到,还想杀我。”   少年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遗憾,他翘着嘴角将沈容搂入怀中,道:“我很想你能吓得扑进我怀里来。”   沈容微微一怔,道:“你真的变了……”   “可我还记得我是爱你的。”他轻轻拍拍她的背,像是在安抚她,却含笑道:“夸夸我。”   沈容:“……”   怎么感觉好像也没变? 第259章 寂静侵袭15.5   “铛——铛——铛——”   钟声回荡在天地间,是人类该回地下的时候了。   沈容凝视着眼前陌生的面孔,还有他陌生的神态,开门见山地道:“我听说你有长宁糕,你要这糕点有什么用吗?”   “长宁糕,不是糕点。”   封政手中凭空出现一块曜石般莹润的方形物体,漆黑的颜色衬得他的手更加的白皙。   “这就是长宁糕,一般万屉糕点出一块,可以做燃料,也可以做药物,燃烧时会散发出糕点的香甜味。”   他把长宁糕递到沈容面前,道:“我要这糕点,就是特意等着你为它来找我,然后把它送给你。”   “谢谢。”   沈容抬手要从他手中拿走长宁糕,他手却迅速握起,背到身后,微微低下头,眸中带有一丝狡黠,笑道:“我要的感谢不是说说而已的。”   沈容捧住他的脸亲了一下,严肃地道:“谢谢。”   封政把长宁糕递给沈容,垂下眼帘,似在琢磨她落在他脸上的亲吻给他带来感觉。   沈容看天快黑了,同封政告别。   走出两步,忽感到衣摆被拉住。   回眸,就见封政满目星辰地凝视着她,爱意溢于言表,柔声道:“我送你,好不好?”   他又变成以前的样子了。   沈容点头,道:“不会耽误你时间就行。”   “不会不会,当然不会!”   封政牵起沈容的手,握紧,唇畔笑意盛开,带沈容光明正大地走出学校。   因他是涯,无人阻拦。   但多的是人议论他怎么会牵着一个人类。   有人低语道:“难道是涯为了三族和平,现在甘愿牺牲自己去联姻吗?”   “天啊……好伟大。”   “不过我还是接受不了那些人类,弱小,还总是会咋咋呼呼的。”   沈容听着这些人的议论,暗暗扫视他们。   他们说三族。   这是不是代表他们认为螭人是一族,螭牙是一族,人类是一族。   他们表面说自己也算是螭牙,但其实并不认同?   还有……离开灯塔时,灯塔里的存在给了一张地图,那张地图的指向是长宁糕的大致位置。   那地方距离这座城镇起码有五天的路程,路上会遇到的危险和麻烦难以预料。   现在因为封政,她轻松拿到了长宁糕……   按照以前封政的行事,是从不会干涉她游戏的主线任务的。   为何这次他却是直接把重要道具给她送来了?   难道这场游戏的重点并不在于通关灯塔吗?   沈容沉思着走出校门口,恰与一个穿围裙的身影擦身而过。   她带着希冀笑容的面庞映在沈容的眼里。   沈容停下脚步看向她,是文婷。   文婷在校门口找到保安,和保安说了几句话。   很快,苗苗阴沉着脸过来。   一路上的学生们看向她和文婷,调侃道:“苗苗,这是你的人类妈妈啊?”   “你这么弱小,是不是遗传你妈啊?”   “你以后脸上不会也出现那么丑的疤吧?就你妈一样哈哈哈哈……”   “你们给我闭嘴!”苗苗瞪向他们。   “哎哟,发火了哈哈哈。”   “苗苗,换个妈妈吧,有这样一个妈妈的太丢脸了。”   文婷眼里的光逐渐黯淡下去,局促地握紧围裙,却仍努力保持着笑容。   苗苗黑着脸走到文婷面前,低声斥责:“你来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已经不是人类了,我对你根本一点感情都没有,我没有吃了你已经算是很善良了,你以后能不能别到处说你是我妈妈!”   “我……对不起。”   文婷嘴唇颤了颤,红着眼眶从围裙口袋里拿出一块灰白的东西,偷偷塞给苗苗:“长宁糕蒸出来了,我特意给你送过来,你快收好。”   她献宝似的露出等待夸奖的笑。   苗苗看了眼灰白的糕点,眉头紧蹙。几个穿白围裙的人匆忙赶来,一把抓住慌乱地想要跑走的文婷。   “竟敢偷东西!我叫你偷东西!”   “长宁糕呢?交出来!”   他们拿着手上的擀面杖往文婷手上招呼。   文婷被摁在苗苗的脚边,连声祈求道:“对,对不起,我吃了……”   “你找死!”   擀面杖往文婷脑袋上打去。   沈容松开封政的手,手化作了冰蓝水母色,蓄势待发。   她已经拿到了长宁糕,万一惹到麻烦,直接走人就行了,不用顾虑太多。   “行了,就一块脏糕而已,根本不是长宁糕。”   苗苗握住快要打到文婷头上的擀面杖,蹙眉俯视着脚边的文婷,把灰白糕点递给拿擀面杖的人,道:“你们都是人类,对自己的同族下起手来,可真够狠的。”   在地面,螭人就像人类的主子。   见真的只是一块蒸坏的脏糕,毫无价值,几人松开文婷,对苗苗赔笑,对地上文婷嗤道:“一块脏糕而已,你偷什么!这么喜欢吃脏糕,以后脏糕都给你吃。”   文婷面朝地面,用手挡住了脸,身体微微发颤,像是在哭。   苗苗居高临下地扫了她一眼,丢下一句:“以后别来找我,我不需要长宁糕了。”转身回了学校。   围观的螭人学生们嘻嘻笑笑地作鸟兽散。   有人小声议论:“苗苗的妈妈为什么不做螭人呢?苗苗是螭人,她也是有机会成为螭人的啊,要是她做了螭人,就能继续和苗苗做母女,苗苗的日子也能过得更好了。”   “总有一些人,认为自己至死也该是人类……咱们学校好多人的父母不都是这样嘛。”   “啊?还有谁的父母是这样?”   “那谁,还有那谁谁……他们的父母后来都被他们吃了。他们也能进入螭人抚育机构,过更好的生活了。”   沈容听着他们的议论,走向文婷,扶起趴在地上她。   “谢谢……”   文婷嗓音哽咽,抬起头来,满脸都是泪痕与尘土。   瞧见沈容,她吸了口气,惊讶道:“是你!你……你一点都没变,还和十年前一样。”   沈容用治愈牌治好文婷身上的伤,道:“十年前我第一次见你,你递给我五十块钱,笑着让我拿剩下的钱去买零食的样子,我还记得很清楚。”   她定定地看着文婷,道:“你也一点都没变,还和十年前一样爱着苗苗。”   沈容的话,等于向文婷说明了,她真的不是她的侄女。   文婷低着头,连声对沈容道谢,握着手中破碎的灰白糕点,道:“我只是想,她能再对我笑一下,叫我一声妈妈……”   天色越来越暗。   沈容扶着文婷往糕点铺走。   封政目光阴鸷地跟在她们身后,盯紧了她扶文婷的手,提醒道:“容容,天快要黑了,门禁时间要到了。”   她这时该去做正事,丢下那个碍他眼的老妇!   文婷闻言,连忙说自己能回去。   沈容:“没事,我今天不打算回地下了。文婷,我有事想问你。”   她询问文婷如今螭人、螭牙和人类之间的关系。   文婷的回答就像她猜的那样。   三族在互相适应对方的存在,但也存有想要除掉对方的心思。   螭人兼具了螭牙和人类的特性,像一个全新的种族。表面上,螭人认同自己是螭牙,但背地里,三族都默认螭人是最高等的种族。   如今的螭人大多是十年前还未成年的孩子们。   这就留下了一个问题:变成螭人的孩子,要如何跟他们的人类父母共处。   有些人类父母为了孩子,甘愿冒着风险被同化,成为次等螭人,方便照顾孩子。   而有些人类父母,他们深爱着自己的孩子,但也坚守着自己是人类的信念。   文婷就是后者。   当年她带着怪物化的苗苗跑出去,幸运地躲进了超市的仓库。   然而女儿从人类变成怪物的痛苦挣扎的过程,成了文婷心里无法磨灭的阴影,也在她身上留下了这么多无法消除的伤疤。   “我无法忘记,她在有理智的时候,抱着我说,妈妈,妈妈,我不想变成怪物,我不想再伤害你了,你杀了我吧……妈妈,妈妈,你杀了我吧,我不会疼的。她那时候才九岁,我听着她说这些话,我怎么下得了手?”   “我眼睁睁看着她变成怪物,看着她失去了对我的所有感情……我爱苗苗,我想永远照顾她,但是我也没有办法放弃自己人类的身份,我怕我变成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怪物。”   “我怕,要是我也变成了怪物,那谁来教苗苗,她是个人呢?”   文婷爱女儿,但是她不想放弃作为人类的信念,结果就造成了如今这样的局面。   她作为螭人的母亲,可以在糕点铺打工,照顾苗苗。   而苗苗虽然是螭人,但因为有她这个母亲,无法进入螭人培育机构。   文婷一直在坚持,她不想苗苗进入螭人培育机构,让那里的人灌输给苗苗与人类截然不同的理念,不想自己的女儿彻彻底底地变成另一个种族……   她坚持陪在苗苗身边,她想让苗苗知道——即便你的躯壳变成了螭人,也别忘记,你是一个人类。   话说完了,沈容也送文婷到了糕点铺门口。   她给了文婷几张于尧给的治愈符,目送文婷回后院。   “铛——铛——铛——”   冰冷机械的钟声在天地间回响,像是在宣告黑夜与死亡的来临。   天空飘下了细雨,远处传来“砰”的一声,是通往地下的门落地的声音。   乌云之间,黑影蹿动,俯冲而下,吞下一个又一个人,洒下一片又一片猩红。   封政牵起沈容的手。   原本冲向沈容的螭牙立即转头,不再攻击她。   “你先跟我回我的住处,好不好?”   封政哄孩子似的,淡笑着看她,眸光在昏暗中更似星河一般瑰丽。   天黑了,正是螭人螭牙的活动时候。   大街上热闹起来。   来来往往的螭牙和螭人占领了街道。   沈容与封政站在糕点铺的屋檐下。   因他的身份是这个世界的涯,人们不敢对他握着的沈容露出任何敌意。   沈容道:“不了,我要去灯塔。你回学校去吧。”   封政的手轻抚过她的耳侧,“小心。”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眉骨,要她先走。   沈容却顿在原地不动,道:“你先走吧。”   封政亦不动。   无言之间,像是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他的“小心”是提醒。   他的吻眉,是想让周围的螭牙和螭人在她独自行走时,不主动招惹她。   他的不肯先离去,是因为看穿了她想要对那些螭牙动手的想法。   封政抱住她,低语道:“不要冲动,我怕你受伤。”   沈容:“我有分寸。”   语罢,似又觉得这一句话太过单薄,她又道:“我过去一直谨小慎微,直觉有一丝危险的事,几乎都从不去做,察觉到有一丝异样的人,也几乎从不主动挑明它的怪异之处,担心主动挑起战斗。”   “但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里后,我总觉得很压抑。看到这样的世界,我总是很唏嘘,仿佛它变成这样有我的一份责任。”   “我脑海里有个想法催着我去冲动……”   封政轻轻拍着她的背,眼神是她看不见的深沉,“我知道,这不怪你……”   她是人,不是机器。   她表现得再理智,行事再谨慎,她也是有感情,有负面情绪的。   她一直在努力调节。   但这个世界的特殊,影响了她。   沈容躁动的心情随着他的轻拍抚慰逐渐平静下来。   她闭了闭眼,深吸口气,道:“谢谢。”   她似乎要的只是这么一句安慰——“这不怪你”。   她也不知道为何,听到这句,心情平静了许多。   “我去灯塔了。”“小心。”   沈容松开封政,从他的语气里听出“小心”这二字中的意味深长,转身离去。   这座城镇就在灯塔边,到达灯塔是分分钟的事。   沈容到达灯塔时,有三名玩家正坐在灯塔前烤火吃东西。   他们离开灯塔后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变化,思考、讨论过后决定回到灯塔来,等沈容回来一起进入灯塔就行。   反正沈容肯定会拿到长宁糕的。   沈容降下鬼屋,接过他们递来的烤鸡腿和红烧肉罐头,带他们一起进入鬼屋等待其他玩家回来。   他们是灯塔考验时被吊在左边的三位玩家。   左一玩家叫邱天,左二玩家叫范冰琪,左三玩家叫左建。   问起他们为什么那么肯定沈容会拿来长宁糕。   范冰琪和左键指向邱天,“他说的,你贼厉害。我们出去乱跑,反而是给你拖后腿,浪费时间。”   还挺聪明。   他们出去跑确实是浪费她时间。   沈容啃着鸡腿,问范冰琪被套话的详情。   范冰琪道:“就是在赶来灯塔的路上,进入一个地下室躲避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女人。”   沈容问那女人长什么样。   范冰琪道:“普普通通,没有任何记忆点。她自称叫戴莉,看上去迷迷糊糊的。我以为她脑子不太好,结果……脑子里不太好的是我自己。”   沈容:“没别的特点了吗?”   范冰琪扣扣脸颊,想了一会儿,道:“特点啊……啊,她跟我卖惨!说她小时候过得很苦,后来又得了重病没钱治,垂死之际参加了这个游戏,才勉强活到现在。还扑过来抱着我说她真的很想活下去,为了活下去,她可以做任何事。”   “我觉得她这话说得太假了,有钱参加游戏,怎么会没钱治呢?但是我没挑明了说,她卖惨的时候我就笑。也正是因为她卖惨,我才觉得她脑子不好……”   这位叫戴莉的可能不是卖惨,她说的过去可能是真的。   也就是说,手镯区的玩家,有可能都是人生凄惨的濒死之人参与的。   所以他们比起戒指区的玩家,才更有一股豁出去的狠劲儿。   毕竟他们一开始参加游戏就是为了活下去,不像戒指区的玩家——参加游戏是过惯了局限于人类社会的好日子,想要过上更加随心所欲的生活,甚至成为神。   至于戴莉说的“为了活下去愿意做任何事”,还特意扑过来抱范冰琪……   沈容盯着范冰琪,问道:“你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   范冰琪惊讶地“啊”了一声,道:“除了累,没什么别的感觉。”   另外两名玩家也说跟着说累。   沈容看了眼范冰琪面前没吃几口的烤鸡,“怎么吃这么少?”   范冰琪恹恹地道:“我这几天没什么胃口,只想睡觉。”   沈容让她在沙发上睡,范冰琪道谢。   另外两名玩家把剩下的烤鸡分食,就地休息。   沈容留了个眼珠在鬼屋门口,时刻关注另外两名玩家有没有回来。   当夜正休息,突然听见叩门声。   沈容脑海里浮现出门口的景象,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血红。   血红的昏暗世界里,有一根模糊的柱状物在前后摇摆。   滴答、滴答——巨大的红色水滴砸下,喷溅到眼珠上。   沈容看见的世界变得更加的模糊,整个大脑几乎都被血腥的红色填满了。   沈容警惕地来到鬼屋门口,沉缓的叩门声震动着鬼屋紧锁的门。   沈容手中握着一语成谶牌,缓缓打开门。   一道人影朝她扑来。   她侧身避过。   那身影面朝下倒在地上,身上流出的液体染红了地板。   沈容让鬼屋的鬼怪过来把这人翻过来,就见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仔细查看,隐约能看出这竟是宋春梅!   宋春梅眼睫动了动,摊开手,手中是一块被血染红的碎片。   她嘴唇翕动,沈容附耳靠近。   “地图……被发现……他们杀我……我,装死……回来……”   她手中的地图碎片,还有断断续续的话足以让沈容了解情况。   沈容抄画的地图,其实是一副假地图。   她知道宋春梅肯定会和手镯区的玩家们会和,所以把假地图给了宋春梅。   万一手镯区的玩家想要抢长宁糕,这地图可以误导他们。   但是沈容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因为发现地图是假的,就对宋春梅下杀手!   宋春梅说是装死才逃回来的。   可是他们真的不知道宋春梅装死吗?   也许……他们是故意让她逃回来恐吓他们这些戒指区玩家的。   屋里突然响起一声抽气声,紧接着左建大喊道:“林湄!快过来!范冰琪她不知道怎么回事,浑身都是血啊!” 第260章 寂静侵袭15.6   沈容迅速思考,摘下一片幽海灵花瓣喂给宋春梅,让鬼怪把宋春梅扛到客厅。   自己跑到沙发旁查看范冰琪的情况。   就见范冰琪像是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衣衫被血浸透。   她强撑着睁开双眼,虚弱地抓住沈容的袖子,“救救我……我不……想死……”   沈容把手揣在口袋里,又摘下一片幽海灵花瓣喂给范冰琪。   鬼怪将范冰琪和宋春梅二人并排放在宽敞的大沙发上。   她二人双眼紧闭,似是晕了过去。   沈容让鬼怪与邱天左建看着范冰琪和宋春梅的情况,自己去门口捡起眼珠。   眼珠被宋春梅身上滴下的血染得通红,才导致沈容看到了那样血红的世界。   沈容擦干净眼珠,将眼珠放到更为隐蔽的地方,返回屋内。   邱天恰好跑过来找她,焦急道:“她们两个身上还是在渗血啊。”   佟焕被神兽种打伤,幽海灵都救得了,怎么这两人却会出现这种状况?   沈容让邱天和左建回房去。   她脱了宋春梅和范冰琪的衣服,神情严肃地仔细查看们的情况。   她们的身体像是被用针扎了无数看不见的孔洞的塑料袋,生命从孔洞中不断流逝。   幽海灵在不断地修复她们的伤,可她们的伤又在不断恶化。   仿佛有看不见的人,给她们身上一次又一次地增添新伤。   沈容想起范冰琪说过的话——那个叫戴莉的抱了她。   也就是说这二人如今的情况,可能都是戴莉的杰作。   戒指区的玩家们在这场游戏中,难道威胁到手镯区玩家的生命安全了吗?   否则他们为什么要下此毒手?   幽海灵能活死人,但却止不住她们身上不停地出现新伤。   沈容也不可能一直喂幽海灵给她们吃。   她仔细观察,又想起宋春梅说过她和手镯区玩家的交易内容是躲死符。   既是符咒,这说明手镯区玩家有人会玄术,那么宋春梅和范冰琪身上的伤,也可能与玄术有关。   玄术能在同一个空间世界施展,那若是换一个空间,还能起效吗?   沈容想到这点,将宋春梅和范冰琪转移到化血城。   她二人身上果然没再出现新伤。   幽海灵的强大治愈能力让她们在到达化血城后的一分钟内便悠悠转醒。   隐约明白了自己处境和经历的二人向沈容道谢。   沈容:“谢我是应该的。不过我也要说清楚,我救你们,不是单纯为了救你们。必要时候,我需要你们帮我办事。”   宋春梅还保持着对沈容的忠诚,自是一口答应。   范冰琪亦点头。   但沈容对她不太放心,与她签订了契约。   又叫来水泥小鬼看好她们,别让她们在化血城乱闯乱撞。   见沈容能命令鬼兵级的两只小鬼,宋春梅和范冰琪都有些惊讶,乖乖坐在原地休养。   沈容离开化血城,回到鬼屋,同邱天左建说明了情况,不过没提到手镯和戒指的区分,只说:“这个游戏有另一队玩家在针对我们。”   邱天和左建皆是骇然,难以理解那些人的针对。   沈容垂眸沉思,用海幽种的技能占卜了一下,算第六名玩家的状况。   得到的信息是【亡矣】。   沈容心头一紧。   要是没有她的幽海灵和化血城,戒指区队伍这一下子就会失去三名玩家啊。   左建和邱天还在等待第六名玩家到来。   沈容肃穆地带他们走出鬼屋,收起鬼屋和眼珠,道:“不用等了,他已经死了。”   左建和邱天眼中闪过惊吓。   “不是吧……那队玩家也太狠了,他们就算要和咱们比拼,也不至于这么要咱们的命吧?”   那些人参加游戏,本来就是为了续命。对他们而言,为了保住自己的命,做什么都至于。   沈容心中这么想,却没明说,只叮嘱左建和邱天道:“调整好心态,专心面对第二轮考验吧。”   说罢,沈容与他们二人进入灯塔。   灰白的灯塔内壁在他们进入的刹那,变成了晶莹的海蓝。   沈容与左建邱天像是被困在柱形鱼缸里的鱼,浓浓的闭塞感让人打从心底不安。   “将另外两个人放出来。人来齐了,游戏即可开始。”   声音从塔顶的黑暗里传下来。   沈容眼珠转了转,瞥向海蓝墙壁上的半透明的咒文,道:“你这儿有咒文,我使用不了卡牌,没法儿将她们放出来。”   海蓝墙壁上的咒文消失,沈容一手困城牌,一手一语成谶。   先用困城将左建和邱天收进化血城,再用一语成谶:“游戏直接开始,由我一人完成。”   “你……!”那声音未来得及阻止,静默片刻后,气极反笑般道:“好!好!好!你可真是一名懂得爱护队友的好玩家啊!”   沈容:“你要是认为我这么做是爱护队友,那就这么认为吧。游戏可以开始了吧?”   海蓝墙壁上咒文再现。   沈容浑身紧绷。   那道声音恢复了冰冷机械的腔调:“这柱形空间,高九十九米,面积为九十九平米。空间内将会同时出现六道鼓点,位置随机。”   “玩家需要在鼓点消失前,击中所有鼓点,否则未击中的鼓点将会爆炸。”   “这周围的海蓝色,其实是包裹在玻璃里的毒气。一但玻璃被炸开,毒气浓度达到一定程度,玩家将会死亡。”   “这些鼓点本该由六名玩家分别击打,既然你要一个人接受考验,那么便由你自己来吧。”   “第二轮考验将在一分钟后开始,考验持续时间为九十九分钟。”   “希望你的表现配得上你嚣张的气焰,我期待你通过考验。”   沈容勾起唇角,从容道:“那您就好好看着我吧。”   六翼展开,尾羽轻舞,冰蓝与灵纹遍布沈容全身。   沈容振翼飞到半空,双瞳化为浅色,将两颗从游戏场得来的眼球绑到脑后。   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金色鳞粉不断挥洒,在偌大的柱形空间飞扬,仿佛在这里下起了一场金色的雨雾。   游戏还未开始,沈容道:“既然是我一个人挑战灯塔考验,而灯塔考验却没有降低难度。我认为灯塔除了要告诉我第二样点燃灯塔的所需物品之外,还该告诉我,另一队玩家为何不把心思放在点燃灯塔上,而是想法设法坑杀我这边的玩家?”   “难不成他们点燃灯塔的方式,就是杀我们吗?”   “是你自己选择一个人挑战灯塔考验,并非我要求,所以你提出的问题,我不会回答。”   沈容:“既然如此,那下一轮灯塔考验,我还是不来了吧。”   “嗯?”   那声音困惑。   不来接受考验,她还能做什么?   沈容没有回答。   一分钟到,考验开始。   六道鼓点同时围绕冰蓝墙面出现,沈容甩动触须轻松击中。   触须挥舞间留下满是飘飞的鳞粉,同空气混在一起。   这方空间里的金色更加浓了。   沈容的触须宛若金色海洋里的冰蓝色游鱼,敏捷灵巧地击中一个又一个鼓点。   鼓点出现得越来越快,距离相差也越来越远。   沈容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击打鼓点的动作变得吃力了。   “还有六十六分钟。”   这个阶段,鼓点的出现几乎快到连在了一起。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是那道声音的故意刁难她。   沈容的尾羽和触须一起飞扬舞动,依旧能够凭一己之力击中鼓点。   她的汗水浸湿了衣衫,显露出吃力的表情。   “还有三十三分钟。”   它的语气里透出高高在上的轻蔑。   鼓点的光晕像一圈圈被暴雨砸出的涟漪一般,六道为一组,一组未消失,便又出现另一组,密密麻麻遍布墙壁。   这方柱形空间里的金色鳞粉也浓密到仿佛在下一场金色的暴风雪。   沈容收回触须,屏气凝神,不再用触须击打鼓点。   “放弃了吗?即便你有所考虑,也不该认为你一个人就能解决所有鼓点。”   那道声音沉沉道:“你太自负了!”   它知道沈容将其他玩家收进化血城,不是为了保护他们。   一是不能让他们看到她的海幽种状态,有他们在,她反而束手束脚。   二是担心后续的游戏中有更需要他们的地方,可他们却在此处死了。   万一真是如此,那结果不仅是他们会丧命,她也会面临无法扭转的败局,眼睁睁看着他人夺走胜利的果实却无能为力。   权衡之下,对她而言,一个人面对考验才是最有益的。   反正上一轮,她也是一个人解决的考验。   但是这一轮可和上一轮不一样!   这么多鼓点,便是六人来击打,也会很吃力。   沈容悠闲地浮在空中,尾羽飞扬间掀起一阵阵风,让那些金色鳞粉在她周围打着旋浮动。   “你听到爆炸声了吗?”   “……没有!”   怎么回事?她明明没有去击打鼓点……   黑暗中出现了一双眼睛,看见了以睡姿浮在空中,头枕着手臂的沈容,还看见了细密的鳞粉布满了这方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无论哪里出现了鼓点,无处不在的鳞粉都能够在浮动时触碰到它。   一时间,这海蓝的柱形空间仿佛静谧的大海。   而沈容则是这海中徜徉恣肆的鱼。   沈容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儿,道:“时间该到了吧?”   “……”   那道声音在无声撤去了海蓝墙壁与鼓点。   但繁盛的鳞粉仍旧漂浮着,点缀着灰白的灯塔。   沈容落地,意味深长地道:“你太自负了!”   她的一语成谶,其实并没有对那声音起作用。   不然那声音不会在惊讶之后,才答应让她一个人通关。   但是它太自负了。   它以为它的设计,凭她一个人,一定通不了关。却没想到,她会用尾羽的扇动配合鳞粉来击打鼓点。   “……”   “好了,你该说出第二样东西了。”   沈容掸掸落在身上的鳞粉,打开灯塔的门,让鳞粉散出去,面朝灯塔外昏暗的世界,道:“等你说完,我就不会再来。”   “第二样东西,绝明火。”   一张地图从黑暗中飘向沈容。   沈容用触须接住,卷到自己面前,抬步要离开。   那声音却叫住她,“你不再来,要怎么点燃灯塔?你不救这个世界了吗?”   沈容背对着它抬手摇了摇手指,像是娇嗔似的道:“我要点燃灯塔,可你总是刁难我,所以我不想点燃你这座灯塔了。我要去点别人的灯塔。”   “当然啦,你这座灯塔,我不点,也不会留给别人点。待会儿,我就把它毁掉。”   沈容摸了摸灯塔墙壁,笑眯眯地道:“看上去只是普通的水泥墙呢……不过就算不是普通的,想必也挡不住我尾羽的锤击和触须的穿刺。实在不行,我便请出第十一门徒,让他帮我毁了这座塔。第十一门徒对我,可是很温和的呢。”   那道声音被她的言论惊得吸了口气,语调有些慌张地道:“你想点别人的灯塔就能点?你也不想想他们让不让你点!”   “他们让不让我点,关我什么事呢?”   沈容随意地摆手,语调充满笑意,“他们只不过是六个死人罢了。”   “你要杀了他们?!”   “怎么?你觉得我杀不了他们?”   就是因为知道沈容杀得了,它才克制不住情绪,语气震惊。   沈容回眸对着黑暗一笑,道:“拜拜了,总是刁难我的玩意儿。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等等!”   那声音急急叫住沈容,道:“关于你的问题……”   “嗯?”   沈容打断他,莞尔,尾羽击向墙壁。   它立刻抛去那些废话,直接道:“他们的任务和你们的确实不同!灯塔的考验原本也不是现在这样。一切都是临时出了变故,第二座灯塔也是后来设立的!”   尾羽在墙边停下,收回。   沈容抬眸看向黑暗,满意道:“继续。” 第261章 寂静侵袭15.7   “原本的灯塔考验,只是要求取三样东西,主要是为了防止人类误闯灯塔,随意开启灯塔与游神间的联系。”   “但是在十多年前,上头下达了在此设立第二座灯塔,更改考验规则的命令。”   “灯塔是独属于神海域辖区内特有的联系游神的方式。其连接的是神海域外海原上的启明树,构建十分复杂。”   “而第二座灯塔的建立并不是神海域的人构建的,所以第二座灯塔联系的地方,是神镜天。”   “我是守灯灵,受规则束缚,要按照灯塔的规矩守在灯塔。我只在第二座灯塔建立前,因为上头下达的命令离开过灯塔,前往第二座灯塔指导建立。我对第二座灯塔的具体考验并不了解,不过我推测它们的考验应该是掠夺你们的东西。”   “因为当初第二座灯塔虽然建立成功,但由于这世界是神海域的辖区,神镜天不能插手。所以祂们也就没能在这个世界构建点燃第二座灯塔的世界规则和道具。”   沈容心头部分疑惑有所解答,却面色微沉,凝视着黑暗道:“你口中下达第二座灯塔建立指令的上头,说的是谁?”   守灯灵沉默不语。   很显然,它刻意模糊的下达指令的上头,说的是神镜天。   沈容:“这世界是神海域的辖区,你是神海域的守灯灵,你竟然称呼神镜天为上头?不仅协助伸神镜天在神海域的地方创建第二座灯塔,还默许神镜天的那座灯塔掠夺神海域创造的燃灯道具?”   “你这守灯灵……”   她欲言又止。   守灯灵不悦道:“这事关众神之间的纷争,除非神海域的神过来,否则没人有资格质问我。”   “你不过是一个玩家,没有资格管这事!”   沈容沉吟,回想起帖子里提到的老大爷。   老大爷说他是这个世界快要消亡的神,他拼命寻找灯塔所在的行为似乎也能佐证他的身份。   既是守护这个世界的神,就说明他是神海域的。   神海域的灯塔仍好好矗立在这儿,为何来自神海域,按照规矩守护这个世界的神却无法找到它,甚至走到了快要消亡的地步?   沈容心狠狠一抽。   从知道神海域那位神被追杀,不能回神域开始,她就隐约感觉到神海域如今的式微。   却没想到,神海域被欺压的事情,有一天和她关联上。   或许因为她是海幽种?   所以神海域的败落,这个世界的绝望灰暗,才会让她感到如此压抑沉痛。   那位拼到快要消亡,还在努力寻找灯塔的、来自神海域的神,祂如今还在吗?   母神呢?   母神那么强大,那么多人都说敬仰她,为何她没有保护那些神,保护她所管辖的这些世界?   沈容隐隐猜测到,或许母神不是不想管,是祂如今没有能力管。   祂或许早就料到会有这样一天,才特地设立了灯塔。   为的是一个神若是消逝,便让另一个神来继续守护这个世界的流程,在没有她的情况下也能完成。   沈容眼眶微红,在灯塔门边坐下,眺望一眼这灰暗的世界,闭目沉思。   守灯灵见她这样,反而觉得心虚。   一个外人尚会为神海域感到悲伤,而它作为神海域的守灯灵……   “我也是逼不得已。”   “我只不过是一个守灯灵。灯塔在,我在,灯塔亡,我亡。”   “我不按照神镜天的命令去做,神镜天的人若是毁了这座灯塔,那这个世界就真的要和神海域失去联系了。”   沈容:“那你为什么要让这个世界的神找不到你?”   “自第二座灯塔设立,属于你们的游戏就开始了。我若是被神找到,就不需要你们再来了。”   守灯灵道:“神镜天和神海域的现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   “我能留存到现在,不仅是因为我的妥协,也是因为神镜天方面想要胜过神海域,制造出了这样的游戏。”   “你们的比拼,其实就是神镜天执拗地想看看,神镜天和神海域,谁才是天命所归。”   “若是神镜天的灯塔先亮了……那么这个世界将会被神镜天接手。对你们而言,哪座灯塔先亮,是无所谓的事。但是对神海域而言,如果神镜天的灯塔先亮,那便是羞辱。”   “我不是存心刁难你们,而是规则改变后,我方的考验就是如此的艰辛。”   “你是海幽种,或许只是流浪在外的海幽种,但你一定不希望,你祖辈诞生的地方被人羞辱吧?”   沈容站起身,向外走去,“抱歉,是我误会了。”   “母神呢,她现在……”   灯塔内传来长长的叹息:“她死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神海域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沈容一言不发,向着远方走去。   冰凉的雨点落在她脸上,顺着脸颊滑落,仿若泪珠。   她早就猜到母神境况不妙,但听到肯定的答复,心中仍是一阵酸涩。   这酸涩不是为了母神,而是为那些失去了母神,却仍在强撑,甚至不惜放下骄傲,苟延残喘,也要守住神海域的一切的神海域众神……   沈容站在茂盛的草地间,深吸口气,调整心态,放出鬼屋。   进入鬼屋,她把化血城里的玩家们也放出来。   范冰琪和宋春梅出来后仍是紧张,发觉那源源不断的伤害消失了,才松了口气。   左建和邱天灰头土脸的,一问才知,他们俩在化血城里被两只小鬼拉去造房子了。   沈容和他们大致说明了情况,省去了神海域和神镜天的恩怨,道:“为了我们的胜利,你们最好一直待在化血城。外面的事就由我一个人处理。”   宋春梅立刻答应。   范冰琪等人垂头沉默。   让他们什么也别做,这等于是让他们放弃这场游戏。   等到游戏结算,他们可能什么都拿不到。   现在游戏场已经不发放奖励,游戏就是唯一的奖励来源了……   静默良久,竟是邱天第一个答应,“反正你要是把我们一直关在那座城里,我们也没办法。你能和我们商量一下,可以说很给我们面子了。”   他对范冰琪和左建道:“对面的人那么狠,我们留在外面不仅是拖后腿,也是送人头。还不如放弃这场游戏,能活命就行。”   沈容点头,直言:“而且之后应该会有用得到你们的地方,不然我也没必要保你们的命。”   这话半带威慑。   范冰琪和左建连忙答应。   沈容把他们四个重新收回化血城,让两只小鬼看着他们,自己收起鬼屋,独自去往城镇。   这次地图所指示的地方,距离灯塔有十天的路程。   沈容打算先去城镇找封政。   他能给她一次帮助,就能给她第二次。   往常她不会要这样帮助,但是现在神镜天在故意刁难守灯灵这边的玩家。   祂们跟她玩阴的,她就去找封政给她开个挂,这多合理,多公平啊!   她甚至怀疑封政就是因为知道神镜天在暗地里做的事,才会直接把道具给她的。   天色比黄昏时分要亮一些。   沈容走到山坡,俯瞰城镇,微微一怔。   城镇伤高高低低的房屋全都变成了铁皮桶一样的楼,密密麻麻地拥挤着。   大街上乌泱泱一片,有不少庞然大物和人类走在一起,热闹喧嚣的声音隔着那么远都能传到沈容的耳朵。   这是又过去了多少年?三族和平共处了吗?   沈容跑进城镇,切实看见的画面,却又和她在高处看见的完全不同。   大街上满是脏污和垃圾,不少衣着破烂的人佝偻着身子,在人群中争抢着捡垃圾。   有些人穿着统一的服装行色匆匆,像是工人。   还有一些人衣着光鲜亮丽,打扮时髦,倨傲地随手将垃圾丢在地上,让别人来捡。   这些人有的手中牵着一头戴着头盔的螭牙,就像是牵着一匹马;有的骑在螭牙身上横冲直撞,把螭牙当座驾,   空气中飘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天色虽然亮了一些,但这城镇却比沈容之前看到的黄昏下的样子还要灰暗。   沈容走入城镇,看见一名捡垃圾的人被一名衣着光鲜的人一脚踢飞。   “妈的,会不会捡垃圾啊?你碰到我新鞋子了!”   被踹飞的人连连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螭人大人,您长得这么英俊,一定心胸宽广,求您放过我。”   “不要跟一个贱奴计较啦,走吧。”   那人身边的女人挽着踹人的人走了,被踹的还在对着他们的背影鞠躬道歉。   螭人,贱奴……   沈容环顾城镇。   这些衣着光鲜的都是螭人。   如今在这个世界,似乎只有他们能被称作人。   当初侵袭世界的螭牙成了它们的宠物和坐骑,那些土著人类成了只能靠捡垃圾生活的贱奴……   沈容走近被踹的人,问道:“你没事吧?请问你知道涯在哪儿吗?”   被踹的人还是个少年,回过头,看向沈容,打量一番,突然死死地抓住沈容,大叫起来:“守序队!守序队!快来啊,我举报,有贱奴伪装螭人,把自己打扮得干干净净,穿不符合她身份的衣服!”   少年的模样映入眼帘,沈容瞳孔微缩,眉头紧蹙。   这人以为沈容想跑,瞪着眼睛恐吓她:“我告诉你,这大街上到处都是我兄弟,要是想少受点罪,你就别想跑!”   沈容:“我不跑。你爷爷呢?”   少年浑身一怔,盯着沈容看了许久,问道:“你是谁?”   沈容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圆饼。   在她印象里,这是她前天第一次到镇上来时捡的。   那天,也是她第一次看见眼前少年。   “我以前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孩子。我抱着你,带着你爷爷往地下铁逃去……”   圆饼暴露在空气中,在她手上迅速风化。   像不停流逝的岁月一般消散了。   什么也握不住。   少年看见圆饼,想起些什么,慌乱地松开沈容,用蓬乱的头发遮住自己,仿佛没脸见人。   他想起来了,他认出沈容来了。   他偷偷瞄了沈容一眼,“你,你……”一点也没有变。   “我不认识你!”   他慌乱地转身就跑。   一名穿得体制服,胸前佩戴徽章的男人拎起他的衣领,道:“你跑什么?是谁冒充螭人?”   少年拼命摇头,道:“没,没有。是我看错了。”   “看错了?”   制服男人一脚踹飞少年,招呼手下揍他,你妈我啊?”   “对不起,我真的看错了……马队,您大人有大量……”   那群人朝少年逼近,少年缩在墙角赔笑,笑容逐渐被那群人身上投下的阴影覆住。   他狼狈不堪,卑微得要命。   沈容眼前浮现出那个乖巧跟着老人捡饼的小孩儿。   那时候,小孩儿看上去才四岁。   如今的他,至多也就十六岁,脸上却满是市侩与讨好。   周围捡垃圾的人们不敢多看,像躲病毒一样跑远,生怕惹祸上身。   只有那些衣着光鲜的人们停下脚步,围观“好戏”。   “给我打!”   少年熟练地抱住头,把身体蜷缩起来,防止被打到脆弱的地方死掉。   却听一声清泠的声音道:“是我冒充螭人。”   殴打没有落在身上。   少年抬起头看向沈容。   守序队逼近沈容,隔绝了他的视线。   周围人的目光也都落在了沈容身上。   少年面露挣扎,转身要跑。   “站住。”   又听沈容叫住他,问道:“你今年多大了?你爷爷呢?”   “十四……我爷爷和我早就分散了……”   少年说罢,头也不回地跑了。   又是十年啊……   沈容目光幽远。   “冒充螭人,你胆子不小啊!”马队招呼手下抓住沈容,“把她给我带走!”   沈容避开他们的扑捕,问道:“你知道涯在哪儿吗?”   “涯大人的名字也是你能……”   一巴掌朝沈容打来,沈容躲开,反手一巴掌打回去,迅速跑了。   身后传来叫骂声,沈容倍感唏嘘。   她七绕八拐地跑进幽暗的小巷。   那群追捕她的螭人像是畏惧什么似的,没有跟过来。   这小巷狭长阴暗,与街上相比,寂静得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   血腥味从巷深处的黑暗里飘出来,沈容警惕地缓缓撤离。   哗——   仿佛有一碗温热液体浇在沈容头顶,黏湿腥臭的气味瞬间占领了沈容的呼吸。   沈容取出浮沉镇海剑,缓缓抬头。   一张没有眼睛和鼻子的巨脸悬在她的头顶,和她的头只有一掌的距离。   它张着嘴,露出一口黑红的尖利牙齿,口水大滩大滩地滴落在她周围。   它的庞大的躯体仿佛盖子一般压在小巷上方,晃动着头颅,似乎在寻找沈容。   是一只体型庞大的螭牙。   沈容屏气,静静地向巷口退去。   突然“叮”的一声,一个金属钉子被扔到她脚边。   沈容迅速回眸,就见半个背影迅速从巷口闪过。   再回过头来,巨脸已经张大嘴巴,逼近了她的头颅。   沈容连忙用浮沉镇海剑,抵住它的尖牙,再用剑冰冻它的嘴,触须割刺穿它的头颅。   然而螭牙的嘴巴在被冰冻前,迅速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咕噜声。   一切在电光石火间发生。   密密麻麻的尖牙闪烁口水黏湿的光,在黑暗中出现,从四面八方包围了沈容。   脚下黑暗的水泥地上出现仿若沼泽般的黑色黏液,缠住她的双腿,将她拉进地里。   有人想利用这群螭牙杀她!   螭牙们迅疾向她扑来。   沈容立刻祭出一语成谶和风雪牌。   “滚!”   她低喝一声,同时暴风雪倾泻而下,迅速将这条小巷冰冻。   螭牙们立刻撤退,闪进黑暗中消失不见。   沈容用触须勾住巷子的墙头,从沼泽般的黏液里爬出来,身形一晃,跃到巷外。   巷外人来人往,根本分辨不出是谁偷袭了她。   “舜”的一声。   巷口处的垃圾堆骤然着火。   沈容回眸,就见垃圾堆里有一张黄符在火光中迅速化成了灰。   黄符,玄术?   是手镯区的那些人!   他们竟然找到这儿来了?   沈容混入人群中,动用了一语成谶牌询问一名螭人知不知道涯在哪儿。   螭人说出了涯的住处,沈容立刻前往。   她镇定地走在人群里,寻常人是看不出她和螭人的区别。   身后却传来一声女声的呼喊:“那个假冒螭人的在那儿!”   顿时,沈容周围的人都看向了她。   沈容闻声望去,找不到呼喊的人。   她眸光一凌,六翼展出,冰蓝色与灵纹遍布全身,振翼飞到空中,冷声道:“刚刚是谁喊的?”   人们抬头看着她,街道上瞬间安静如死。   沈容的触须变得宛若利刃,漂浮在空中,闪烁着寒芒。   “举报无奖。”   “包庇,你们全都得死!”   她的触须倏忽间凝成一股,“轰隆”一声,击穿了一旁的铁皮大楼。   人群中发出阵阵骇然惊呼。   有人喊道:“是她!她喊的!”   沈容循声找去,就见呼喊的那人指着一名身穿花布衬衫的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连忙想要逃跑。   沈容的触须宛若游蛇,迅疾地卷住了那人,把她带到自己的面前。   “是玩家吗?”   “什,什么玩家?是别人给我钱,让我喊的。别别别杀我……”   她惊恐得泪眼婆娑。   沈容:“让你喊的人长什么样子?”   中年女人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颤声道:“很年轻,很普通,没什么特点……”   说着,女人手腕突然一转,指间凭空出现一道黄符,眸光狠厉。   “噗嗤”——   女人狠辣的表情定格,逐渐转为呆滞与震惊。   “你找死。”   沈容面无表情地俯视女人。   冰蓝触须刺穿了女人的身体,把她像吊猪肉一样吊起,撕碎。   触须将尸块抛到黑暗小巷里,像扔垃圾一样随意。   街道上的人呆呆地仰头看着沈容,他们脸上还有刚刚沈容撕碎那女人时洒落下的血。   沈容落地,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擦手,回头看着赶来的守序队,平静地道:“你觉得我冒充螭人了吗?”   马队咽了口口水:“没,没有……”   他们都是螭人,自认是这个世界最强大的一族。   但是沈容刚刚展露出来的模样,让他们的兽性本能意识到了她的危险。   马队偷偷打手势,低声对身后的人道:“去找涯大人。”   他声音很小,只有他和身后人听得见。   “正好我要去找他,走吧。”   沈容将染血的手帕扔进路边形同虚设的垃圾箱,从容地走向守序队。   制服男人浑身一震。   离那么远,声音那么小,她竟然都能听见他说什么。   她到底是什么种族?   沈容走到制服男人身边,又道:“对了,派人把这条街道封锁,任何人不得进出。”   制服男人瞳孔颤动,双唇微抿。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这话在嘴边打转,却不敢说出来。   “按她说的做。”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脸上的畏惧都变成了仿佛看到救世主的表情。   “涯大人!”   他们欣喜地看向走来的高挑男人。   却见他抱紧了对他们产生威胁的女人,依恋地蹭了蹭她,用他们从未听过的语气,柔声道:   “我好想你。” 第262章 寂静侵袭15.8   封政帮她除去身上污秽。   沈容回抱封政一下便松开他。   “既然找到你了,那我就先处理这里的事。”   封政拉住转身要走进人群里的她,道:“不先陪我说说话,然后从我这儿把绝明火拿走吗?”   沈容:“你不会跑,但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她会跑。”   封政紧拉着她不放,“我帮你找。”   话音落下,他对马队吩咐道:“去把穿棕色长袖,年龄在二十岁左右,个子大概到你耳朵这儿的女人统统带过来。”   那人的模样特殊,他要亲自找。   沈容顿在原地,惊奇地看着封政:“你怎么知道我要找的人她长什么样?”   她都对那人一无所知,还打算一个个地探查过去呢。   封政手上用力,将沈容拉进自己的怀里,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先陪陪我吧,我在这里等了你十年又十年……”   街边人群的目光皆落在他们身上,不到一会儿,便有护卫队过来让人们收回他们的视线。   沈容随封政往城镇中一座纯白小洋楼走去,“你真的在这儿等了我二十年?”   你闲着没事做了?   这话在她嘴边打了转,又咽回肚子里。   等她二十年,是他的心意。她要是这么直白地吐槽他,会让他有些难过的吧。   封政的手臂揽着她,几乎将她整个搂在自己怀里,满满的独占感。   “嗯,等待的感觉不好受,我想多体验一段时间。希望你日后等我的时候,能想到我等了你很久,平衡一下心情。”   沈容微愣,不解道:“我等你?”   封政领她进屋坐下,给她倒水,让她躺下休息,仿佛是带她享受来的。   他坐在她身边,让她枕在他腿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揉按着她的肩膀,道:“嗯……你会等我吗?”   沈容紧绷的肌肉在按摩中得到放松,整个人也困倦起来。   她沉吟着,迷迷糊糊忆起封政这段时间的不对劲。   他和她相处时的一幕幕在她眼前浮现。   沈容握了下他给她按摩的手,道:“会。”   封政的唇贴近她的耳朵,丝丝缕缕的微凉气息钻入她的耳蜗。   痒痒的,令人大脑都酥麻了。   “你这么说,我就觉得我等待不那么难受了,是值得的。”   沈容迷迷糊糊地哼唧一声,睡过去。   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在封政这儿倒是难得睡沉,醒来时躺在床上,换上了绵软宽松的干净衣服。   不用猜,给她换衣服的肯定是封政,把她抱来房间的也肯定是封政。   沈容离开房间,穿过一条过道,透过拱门隔断,看见客厅里坐着封政。   还有两名身穿守序队制服的人,正押着一个人跪在他面前。   封政今天穿了一身很独特的制服,似是这个世界的军装。   沈容刚要走过来,他便迎过来,将制服外套脱下,给她披上,坦坦荡荡地道:“我不想让别人看见你穿睡衣的样子。”   沈容:“……”   她挺无所谓的,套着外套和他一起走到客厅。   “这就是抓来的人?”   “嗯,你要找的人。”   “你这次怎么这么帮我?难道在这个世界可以不受限制吗?”   “难得一次,也可能是这段时间里的最后一次……”   封政的语气轻轻的,唇畔含笑,看着她的眼里略带不舍。   沈容脚步微顿,看向他:“你要离开我了吗?”   他总是跟随着她,缠着她的样子历历在目。   听他说是最后一次,她的心跳有一瞬间凌乱。   封政:“不是要离开,只是……”   他欲言又止,道:“只是我可能会变成你很陌生的样子。我怕这一天来得太突然,到时候来不及跟你好好说清楚,所以提前告诉你。”   “我不是要离开你,我永远不会想要离开你。”   他的语气很认真庄重。   听他这么说,沈容竟然也没有很讶异,就像是早有预料般,微微惊讶过后便想:原来如此啊。   他最近的反常,一次又一次地请求她不要讨厌他,其实就已经在暗示他未来可能要和他分别一段时间,可能会变成和现在截然相反的模样。   哪怕是现在的他……   沈容抬手,手指描摹着他的面容,眼里刻画他的神情。   ——哪怕是现在的他,已经变得不像先前那样一见她就像一条疯狂摇尾巴的小奶狗一样了。   他眼里的爱意一分不少,只是变得更冷静,更加深沉,更让她看不透了。   他从前总会让她有种他好像并不强大,甚至需要她保护的错觉。   如今,却让她有一种深不可测,无法弄清楚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的感觉。   可是她对他的信任,却是比从前多了几分的。   封政摁住她贴在他脸上的手蹭了蹭。   沈容与他对视着,莞尔,“好,我记住了。”   封政握起她的手,亲了下她的掌心。   沈容不浪费时间和他腻腻歪歪,与他一起走到客厅,绕到跪着的人的正面,伸手想要抬起那人垂着的脸。   封政拦住她,递给她一柄铁尺,道:“用这个。”   他不想她的手碰到别人的肌肤。   沈容接过铁尺,觉得他跟特别会吃醋的小猫咪一样,好笑地弯了弯嘴角,用铁尺抬起面前跪着的女人的下巴。   “你就是戴莉?”   女人抬起头,果然是一张平凡到没有任何记忆点,可能看了都会转瞬就忘的脸。   平凡到有些不同寻常。   这种脸很危险,犯下事后只要跑得快,谁也抓不到她。   沈容撇开铁尺,还是亲自上手捏了捏女人的脸。   似乎是真脸。   不对……也可能是使用了类似变身的卡牌。   沈容收回手。   封政立刻用湿毛巾裹住她的手给她擦了擦。   沈容摸别人,不是她的错。   都怪别人让她起了亲自动手摸的想法,真是该死!   他低垂眼帘,掩饰住眼里的嫉恨。   在沈容眼里,却只见他嘴角微微耷拉着,像个赌气又乖巧的小孩。   有点可爱。   戴莉扫视沈容和封政,讥笑道:“我没想到,竟然有玩家会和NPC在一起,利用NPC协助玩游戏。”   沈容没把她的嘲讽听进去,质问道:“先前想对我动手的中年女人也是你们队的玩家吧?你们队现在也只剩下五个人了呢。”   戴莉死死盯着沈容。   沈容平静地俯视着她,取出【吐真】牌对戴莉使用,让戴莉说出她队伍里其他人的身份信息和特征,以及他们有没有参与杀她的计划。   戴莉一一道出,并说明杀沈容全队的计划,是他们队伍所有人讨论过后一致决定的。   他们的灯塔考验只有一个,那就是掠夺沈容队伍拿到的道具,或者取得沈容队伍和道具有关的信息。   如果都不成,那就在最后点燃灯塔时杀了沈容队伍里的所有人,掠夺火种,用火种点燃第二座灯塔。   嗯,戴莉说的和守灯灵差不离。   沈容满意地点头,又问戴莉他们队里通玄术的是谁。   戴莉说不清楚,那人故意模糊身份,每次发符都是让所有人能上眼睛,然后在一个黑箱子里摸符。   黑箱子?   沈容听到这个,怀疑那人并不是会玄术,而是有一个能产生符的道具——黑箱子。   要是那黑箱子是黑色卡牌就好了。   那……就会是她的东西了。   沈容心里想着,又问戴莉和队伍其他人会和的地点。   戴莉道出地点。   吐真牌差不多也在此时失效。被迫吐露所有信息的戴莉恼恨地咬牙。   沈容用铁尺抬起她的下巴,道:“你还有什么遗言想说的吗?”   遗言?   戴莉表情呆滞了几秒,慌乱起来,道:“我还有好几张复活牌没用!你要是在这里杀了我,等以后,我一定会找你报仇的!”   沈容笑道:“找我报仇?也要你能复活才行啊。”   她的手变成冰蓝水母色,正要攻向戴莉。   封政按下她的手,递给守卫一把刀,让他们用这个刀砍下戴莉的头。   守卫带着戴莉离开。   封政牵着眼中有一丝不解的沈容坐下,道:“那把刀的效果和你亲自动手的效果是一样。”   沈容:“可是……”这是我的事。   封政道:“难得的。”   他抱住沈容,近乎贪婪地紧紧靠着她,感受她的存在,道:“我很少帮你做什么,难得一次……我想让你记住我真的很想对你好,很想讨你欢心,让你不用辛苦。”   记住我是爱你的,真的是爱你的。不管之后变成什么样……   这样的话,他已经说了很多遍了。   这次却是忍着,没有再说出口,只是静静地靠着她,脸色越来越白。   沈容陪了他一会儿,便起身回房换衣。   她去看了眼戴莉的尸首,发现戴莉被砍头后还是那副平平无奇的样貌,便用变身卡牌变成了戴莉的样子,前往戴莉所说的集合点与她同队的玩家们会和。   封政送她出门,倚在门框上道:“绝明火还在我这儿呢,你要记得回来找我拿。”   哦对,绝明火。   沈容向封政伸出手,道:“你把绝明火给我吧,等我处理完那些人就直接去灯塔了。”   封政垂眸盯着沈容的手,眼中流露出不情愿,缓缓拿出绝明火,“你知道我不会拒绝你,我只是想你进灯塔前来看看我。等你进入灯塔,我就又要再等十年了。”   他递来一个锦盒。   沈容想了想,没接,握住他的手把锦盒推还给他,道:“行,等我回来看你时,再取绝明火。”   封政收起锦盒,反手捏了捏沈容的指尖,眼中漾起满足的笑意。   沈容抽手离开。   没看到背后的封政用手帕捂住嘴,吐出一口殷红。   戴莉说的集合地点,就在这座镇上最乱的贫民窟。   沈容这一队的玩家进入灯塔时,他们留在这个世界,每次都要切切实实地等待十年。   沈容的队伍经历灯塔考验,危险重重。   而他们这几个不会变老的人类的队伍,生活在这样危险的世界,做最卑微的种族,在等待中所经受的考验与煎熬其实也不比沈容他们少。   沈容穿街走巷,来到集合点。   假意有要事要说,让值守集合点的玩家把其他人都叫来,坐等人都来齐后,她准备动手。   有一人却道:“戴莉,面对我们你怎么还用这张脸?看着怪不适应的,怎么都记不住,每次看都好像看陌生人一样。”   沈容摸了摸自己的脸。   嗯?戴莉的脸果然是假脸吗?可她死后假脸竟然也没有变回去,她是怎么做到的?   沈容有些心动。   对戴莉保持假脸的秘密心动。   她目光凌冽地扫视众人,触须飞舞,攻向五人。   五人想使用卡牌对付她,全被她废了双手,又用一语成谶封了他们的卡牌,将他们捆起,带入化血城。   沈容让两只小鬼和化血城的其他四名玩家逼问这些人——戴莉到底是怎么做到天衣无缝地变幻容貌的?   她则整理衣服,无事发生似的,悠闲地走出集合点。   一出门,却撞上一位准备敲门的鹤发鸡皮的老妇人。   老妇人一脸棋盘格一样的伤痕映入沈容眼帘,她焦急地道:“戴莉,你回来啦。求求你帮帮我家苗苗,她又去酒吧喝酒,和别人打起来了。”   “文婷……”   沈容撤掉自己的伪装,道:“十年了,你还是一点也没变。”   老妇人一愣,五味杂陈,颤声道:“你也……一点也没变。”   沈容年轻的容貌,仿佛将文婷带回二十年前她让沈容拿钱去买零食,苗苗嚷着要喝牛奶的那天。   温馨的记忆转瞬即逝,一瞬间又被十年前,沈容在校门口扶起狼狈不堪的她的画面所取代。   沈容一点没变,还是那么的年轻。   文婷的记忆一点没变,还是那么清晰。   可她的整个世界,都早已翻天覆地,支离破碎了。   沈容心想:我没变,是因为我的时间只在这儿过了几天。   你呢?十年又十年,你还坚强地活着,一如既往地为已经不认你的女儿付出,一点都没变……   沈容轻叹,“带路吧。”   她们在沈容眼里,就像是这个世界无数境遇相同的家庭的缩影。   沈容未必会帮苗苗,但很想看看如今她们的状况。   看看这个世界中,这样的家庭的状况。 第263章 寂静侵袭15.9   一路向网吧走去。   沈容跟在文婷身后,打量这条街道。   路边的脏水混着油渍浊物“咕嘟咕嘟”流进下水道,浮起一滩灰白的泡泡。   淡淡的臭味弥漫在这条街道的每一处,如影随形。   文婷语调清浅地诉说着这些年的境遇。   “你离开的那年,三族之间爆发了战争,学校也因此暂时关停。战争爆发的原因主要是螭人与螭牙间的关系不和。螭人想建立新秩序,而螭牙则认为它们是父亲一样的存在,螭人应当无条件服从它们。”   “战争持续了七年,最终涯带领螭人战胜了螭牙,从此在这个世界,螭人是高等居民,而螭牙和人类则沦落到差不多的阶层,成了奴隶一样的存在,毫无人权。”   “不过仍有一部分螭牙坚持不投降,躲在黑暗中,还保持着只能接受寂静的习性。它们隐藏在各个地方的暗处,平时就连螭人都会很少接近那些过于阴暗的地方。”   听着文婷的话,沈容想起了先前她误闯的小巷。   紧连着街道的小巷里全都是螭牙,这是一个极大的隐患。   文婷接着道:“苗苗在十年前被迫因战争辍学。她参了军,在战场上留下了终身的残疾。本来退伍后领了个闲职生活,可她所跟从的那一支军队长官因为私通螭牙,两年前被处死了。苗苗身为那名长官的近侍文官,也被剥去了职位,上头收回了对她的所有福利。”   “之后她便一蹶不振。我为了照顾她,就把她带到这儿来跟我住了。可她……”   文婷重重叹了口气。   沈容蹙眉,道:“所以,在她有职位的时候,她没有把你接过去照料?没了工作和收入之后,就跑来找一直住在这种地方的你了?”   文婷没想到沈容的关注点会在她最后一句话上,连忙道:“不是,苗苗她,她那时候也没法儿把我接过去……她……”   文婷不知道该怎么编出辩解的话。   因为沈容说的都是真的。   苗苗在战场上时,文婷就住在这儿,整天为苗苗提心吊胆,盼着她能平安回来。   苗苗回来了,文婷通过电视看到她获得授勋的样子,既为她骄傲,又为她的伤势心疼。   那段时间里,她坐在电视前,边等待苗苗来找她,边给苗苗缝护膝,盼着苗苗忙完手头的事来看她,来和她团聚。   但是苗苗没有来找过她,一次也没有。   她新缝好的护膝也在时间的流逝中,被她摩挲得旧了。   一年前别人告诉她苗苗出了事,她连忙主动跑去找苗苗。   那是时隔十年,她第一次亲眼看见苗苗。   苗苗颓丧地瘫在沙发上,看着她,连一句妈妈都没叫。   可文婷还是扶起了苗苗,照顾她,把她带了回来。   心不寒是假的。   可再怎么心寒,她都把苗苗当成自己的女儿,自己唯一的宝贝。   文婷低着头,一脸的为难。   沈容也无意对她的家事指指点点,转移话题道:“你认识戴莉?跟她很熟吗?”   “哦……戴莉他们几个就住在这条街上当打手,价格不贵。有事找他们,只要给钱,他们就会帮忙的。”   原来文婷和戴莉等人没什么交情。   那便好。   沈容直言戴莉他们已经死了。   文婷微微愣怔,叹息道:“这世道就是这样,可能有的人今天还活着,晚上就出事了……”   她完全没想到是沈容处理了他们。   沈容也没有必要强调自己杀人的事。   随文婷走到一间门脸全是五颜六色涂鸦的店铺门口,激昂吵杂的乐声从门内泄了出来。   沈容的鞋底已经沾染了一路的脏水污泥。   文婷殷勤地拉住店铺门口的壮汉,递给他两个硬币,赔笑道:“我来找我家苗苗。”   壮汉让开身子,文婷连声道谢,带沈容进入。   店铺内部乌烟瘴气,灯光混乱,穿着清凉的人们肉贴着肉,身体胡乱摇摆,鬼吼鬼叫地发泄情绪。   沈容不喜欢这样的地方,皱了下眉。   文婷不好意思地带沈容穿过一条幽暗的长廊,来到后方的厂房。   许多人围在这儿,扯着嗓子“哦哦”地喊,摇摆手臂像是起哄。   文婷挤进人群,看清人们围着的醉醺醺的女人,连忙上前扶她。   沈容跟进人群,就见女人瘫倒在地上,鼻青脸肿意识不清。   她眼眶泛青,皮肤粗糙,和沈容记忆的苗苗判若两人,仿若一个已经坏掉的发条木偶。   旁边有一个戴鼻环的女人,手插着腰俯视苗苗和扶她的文婷。   女人讥讽道:“苗苗,能不能管好你妈?她一个人类不去捡垃圾,三番两次到这儿来捡你,怎么着,你是垃圾啊?”   你妈说一遍!”   苗苗猛地坐起,挥开文婷,骂道:“谁让你来的!快滚!”   文婷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骨头“嘎嘣”响了一声,蜡黄的脸色因疼痛而变得有些苍白。   她年纪大了,哪能经得住这么一推呢。   沈容走过去扶起文婷。   文婷道了声谢,去扶苗苗,哄道:“你喝多了,快跟我回家吧。咱们先回家,好吗?”   “哟,你妈这次还又带了一个人类过来。看来你这个垃圾,你妈一个人捡不动啊。”   周围人哄笑起来。   苗苗眉间沟壑加深,看了眼沈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似是惊讶二十年了,沈容竟然还是一点没变。   不过苗苗没有太在意沈容,她再次推开文婷,道:“她不是我妈……老太婆你认错人了,要回家自己回去!”   “她不是你妈?”   鼻环女哈哈一笑,挥开沈容,走近文婷。她的面部突然变化成了螭牙的样子,嘴巴裂开,仿佛能一口吞下文婷的头。   声音也变得粗重如野兽:“既然她不是你妈,那我把她吃了,你应该没意见吧?”   说着,鼻环女一口吞向文婷。   文婷面露惊慌,年纪大了,反应不过来,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鼻环女闭上嘴,指着文婷哈哈大笑起来,像踢球一样一脚踢向文婷,招呼众人道:“好久没吃人了,来,大伙儿一块尝尝吧。”   他们逼向被踢到墙角的文婷。   苗苗坐在地上,手指甲扣着地面,看向沈容道:“她要死了,你不管吗!”   沈容冷漠地道:“那是你妈,你都不管,我为什么要管?”   苗苗有些急,道:“是你把她带过来的!你不对她负责?!”   “错。”沈容慢条斯理地玩着手指甲:“准确地说,是她为了找你,把我带来的。要负责,也该是你对她负责。你不是嫌她烦吗?就让她死了吧,以后就没人再烦你了。”   说罢,沈容悠哉悠哉地哼着小曲儿转身地离开,“我要跑咯,省得他们吃完文婷,来吃我。”   你妈……”   苗苗爬起来,瞪了沈容一眼。   紧接着,沈容听见背后传来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她是我的!要吃也只能我一个人!你们都给我滚开!”   她回眸,就见一个巨型螭牙背对着她,冲向了人群。   这只螭牙断了一条腿,用翅膀飞行着,打开了围着文婷的人。   那是苗苗。   文婷躺在墙角,身上数道血痕,奄奄一息。   她在巨大的苗苗身后,就像一只垂死的奶狗瘫在一只巨熊的脚边,进气少,出气多。   被苗苗打开的人们纷纷半螭牙化,用爪子扣住地面,稳住身形。   鼻环女讥笑道:“哟,你竟然螭牙化了。你不会真的把这个贱奴当成妈妈了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众人哄声大笑。   苗苗冲向鼻环女,鼻环女瞬间也变成了一只螭牙,同苗苗厮打在一起。   苗苗身上满是战场上留下的沉珂旧伤,又断了一条腿。   即便她的体型比鼻环女大许多,却依旧落入下风,被鼻环女打得一次又一次地倒在地上,身上喷溅出的血染红了地面。   沈容站在门口旁观。   有些螭人刚刚尝到了文婷的血,此刻胃口被吊起来了,盯上她。   他们笑嘻嘻地逼近她。   “这里还有个嫩的,咱们没必要非得去吃那个老的啊。”   沈容对他们莞尔一笑,“我这个嫩的,会让你们磕掉牙的。我劝你们最好不要吃。”   他们大笑起来,其中一人道:“磕掉牙?哈哈哈……我还不知道掉牙是什么滋味呢,正好让我尝尝。”   他冲向沈容。   冰蓝水母色的触须瞬间像爪子一样抓住他的头,将他拖到了她的面前。   速度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其他螭人惊得下意识后退一步。   他奋力挣扎,想要变化成螭牙状态。   沈容漫不经心道:“别乱动,否则你掉的就不是牙,而是头了。”   他抬眸看沈容,恰好对上沈容笑意阴冷的眸子,浑身僵住。   沈容的触须缠住他的脖子,另一手触须捏开他的嘴,手中拿着一把钳子,笑道:“来,我让你体验一下掉牙是什么滋味,不用太感激我。”   钳子掐住那人的一颗门牙,往外一扽。   尖叫响彻厂房,血混着牙掉落在地。   “她,她不是人类……”   “别怕她!她只有一个,咱们有一群,咱们一起上!”   有人煽动,但无人应和。   螭人比起螭牙,最不同的一点就是:他们不像螭牙那般有愿意舍弃小我的群体意识。   他们更具有人类审时度势的思考能力。   沈容又没有要他们的命,他们何必为了一个酒吧认识的陌生人而去跟她拼命?   到时候确实有可能打得赢,但是倒霉蛋就会在她手里丢了命。   万一自己正好就是那个倒霉蛋呢?   他们才不上呢。   沈容慢悠悠地拔掉手中螭人的满口牙,目光却是一直留意着苗苗和鼻环女的战斗。   苗苗此刻正被鼻环女踩在脚下。   她奋力挣扎着,庞大的身躯却一次又一次地被捶打在地上,发出绝望的巨响。   “是你自己化成螭牙形态找我战斗的,按照规矩,你要是死了也可以算是意外。”   鼻环女的巨嘴咧出大笑的弧度,利爪攻向苗苗。   就在她的爪子即将刺破苗苗脖子的刹那,她眼前幽光一闪。   她的爪子飞了出去,鲜血喷溅到了房顶。   紧接着她的脖子被勒住,像一只破布娃娃般被扯飞,摔到了沈容面前。   沈容:“变回来。”   她目光愤恨,另一只手攻向沈容。   沈容的触须缠住她的手臂,踩在她的头上俯视她,“要命,还是要听话?”   围观的螭人们连忙叫她听话。   “大家都是出来玩的,在这儿丢了命不值得啊!”   其实在他们看来,在这儿受重伤都是不值得的。   鼻环女满目怨愤地变回了人形。   沈容叫人把她的断臂拿回来,用治愈牌给她接了回去。   她眼里的怨愤瞬间转变为惊奇。   围观的螭人们也像看世外高人似的看着沈容,眼中带有一丝崇拜。   沈容走向变回人形,成了血人的苗苗。   苗苗看了眼墙边一动不动的文婷,虚弱得几乎说不出话,却还是气势汹汹地质问:“你有这本事,为什么……不救……她!”   “你是她……侄女吧?为什么……不救她!”   “你是她女儿,你为什么不救她?”   沈容的触须化为利刃,在苗苗的颈上轻抚,没有割破,“在你即将要怪物化的时候,我给过文婷选择的机会。”   “要不是她选择带你走,你二十年前就已经死在我手里了。”   “她一次又一次地扶起你,照顾你,哪怕你不认她是妈妈,你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不回来看她?为什么要让她整日为你担心?”   苗苗嘴唇颤动,说不出话。   围观的螭人们皆寂静。   他们都和苗苗差不多大。   苗苗有人类父母,他们也有……   在他们失去了对人类的认同感后,他们只觉得那些人类是低等人,已经不配做他们的父母。   却没有想过,这些他们眼里的低等人,是如何拼上自己也要照顾他们的。   沈容走向文婷,摘下一瓣幽海灵喂给她。   文婷的新伤在迅速痊愈,就连旧伤也在跟着复原。   沈容不想指责那些螭人什么。   他们的现状,是这个世界造成的悲剧。   但世界如此,他们就一定要如此吗?   他们难道不可以反抗,不可以改变吗?   他们难道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体会不到对他们好的究竟是这个世界,是他们所谓的认同感,还是陪伴在他们身边的亲人吗?   文婷悠悠转醒。   沈容轻抚她的面容,眼神悲悯:   “我救得了一次,难以救千万次。”   “我救得了一人,难以救千万人。”   “这个世界如果一直这样,就算新神到来,赶走了螭牙,赶走了黑暗,带来了光明……可这样的你们,即便生活在光明下,又能比现在幸福多少呢?”   厂房内是从未有过的安静。   沈容垂眸,起身,缓步离开。   穿过放纵吵杂的酒吧,走上脏乱污浊的街道。   街边满是瘫坐着的、浑浑噩噩的人们。   对她来说,这里的一切都只是一个任务。   可对这里的人而言,这是他们的生活,是他们的人生。   或许麻木不仁,理智至上,不为他们所动才是最轻松的选择。   可是她是个人。   她要是活成那样,跟一个机器相比,又有什么区别呢?   沈容不是做不到摒弃所有情感,但是她不愿意。   她一直在避免自己在经历了太多后会变得冷漠凉薄。   因为她不想做一个任务工具,她要做一个人。会悲伤,会喜悦,会和他人共情……   她知道这样会很累。   可是这样,她作为一个人的人生才有意义,才有与众不同的地方。   沈容回到封政的小洋楼。   封政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在沉默无言中抚慰她的情绪。   沈容调整好心情,从封政手里接过锦盒。   锦盒内是一颗水蓝色的珠子,   珠子原本是透明的,是它内部跳动的水蓝色火焰将它染了色。   这就是绝明火。   沈容收起绝明火,和封政告别。   封政一路送她。   她闲聊似的和他道:“等新神到来之后,要想这个世界变回从前,那位神恐怕会很辛苦。”   她怀疑神不会愿意那样辛苦。   封政搂着她的腰,道:“你知道什么是游神吗?”   沈容:“不就是一种神职吗?”   封政道:“游神不是神职,而是无名之神的统称。就像是孤魂野鬼一样,祂们是一群游荡在外,不被认可,有实无名的无籍神。”   “在神海域遭遇巨变之后,因为领了神职的神,会有太多身不由己,祂们怕受制于神镜天,所以有一批神自愿放弃了神职,放弃了神籍,成为游神,留在外海原。”   “灯塔连接着启明树,为了能够随时接受到启明树的指示,随时奔赴另一个世界接替守护的职责,这群游神从此守在外海原,再也没有回过家。”   沈容的意识在封政的讲述中变得模糊起来。   她眼前昏暗的世界仿佛成了另一个晶莹的冰蓝世界。   一望无际的冰原上,无数虚幻飘渺、身穿白袍的人影在此徘徊。   祂们顶着寒霜风雪,守在一棵晶莹的巨树周围。   沈容闭了闭眼,揉了揉太阳穴,眼前的世界恢复正常。   封政送她到塔前。   沈容进入塔中,打算用上一轮同样的招数将玩家们放出来,凑齐人数,再将他们收回化血城。   守灯灵却道:“这一轮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它说得很短促,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诚恳。   沈容动用海幽种的能力占卜了一把。   【独凶,众平】   占卜出信息虽短,但很明显代表了那道声音确实是好心提醒。   沈容想了想,先进入化血城查看情况。   化血城里,邱天等人和两只小鬼已经审问完手镯区的四人,并命令他们在城里修整残破的房屋。   沈容问邱天等人有没有问出戴莉是怎么做到完美掩饰容貌的。   两只小鬼抢着答道:“他们说,是戴莉有一个道具。戴莉和邱天同一个休息区,戴莉的道具是邱天休息区的大佬给的。”   “说是有位大佬闲着没事就喜欢占卜,开始游戏前占卜了一把,之后就找上戴莉,给了她易容的道具。”   “戴莉把那个道具给他们看过,很特别,是一个金红色的小卡牌。”   金红色!   沈容立刻联想到了伏天之火。   她掩住眸中深沉,道:“既然完美易容是戴莉的卡,那就没办法了。”   她跟邱天等人说了计划有变,要他们一起出去参与游戏。   邱天等人立刻答应。   沈容让两只小鬼看好手镯区的四人,打算在游戏结束前,和其他玩家分别的时候,好好盘问一下他们对戴莉的事了解多少,再盘问邱天有关三位大佬的事。   邱天区的三位大佬,不仅能控制参与的游戏,还能随手给出一张金红色的完美易容卡牌。   最重要的是,那三位大佬还想杀她。   这三位,其实沈容早有猜测是姓褚的那三人。   她在游戏场里杀了他们的一位部下,也许因此,他们盯上她。   又或者……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沈容一想到他们仨,就觉得很不妙。   她暂且按下异样的情绪,和邱天等人回到灯塔。   “第三轮考验开始。”   玩家们眼前一黑,再睁眼时,一幅巨大的画作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幅画足有整面墙大。   画面颜色昏暗,天降灾祸,许许多多身穿黑袍的人表情麻木地围着六个人。   其中一个人已死,死状凄惨。   其余五人皆是残疾,满目祈求地看着画面外。   他们仿佛是活的,视线能够透过画布,和站在画前的沈容等人交流。   守灯灵道:“这轮的考验只有一个问题,你们愿意和画里的人互换人生吗?”   邱天等人顿觉这画邪性,下意识后退一步。   “你的意思是,我们到画里去,他们到现实中来,从此以后顶替我们的身份去做任务,而我们成为残疾人?”   “换了之后,还能再换回来吗?”   守灯灵回答:“能不能换回来,取决于画里的它们。”   “我们要是拒绝互换人生呢?”   守灯灵:“考验失败,你们将不能再进入灯塔。”   “那我们的任务不也跟着失败了嘛!”   “失败了会怎么样?会直接被传送出去,什么奖励都拿不到吗?”   “我们……可能本来就没什么奖励。”   此话一出,大家都安静地看向了沈容。   这场游戏里,能拿到最好的奖励的也就只有沈容了。沈容现在并不是很稀罕通关游戏的奖励。   但是放弃这轮考验,等于她们要去点第二座灯塔,等于她帮助了神镜天。   她不愿意!   沈容脑海里浮现出在城镇看到的一幕幕悲凉场景,浮现出酒吧那群人如同行尸走肉般麻木地狂欢,还有文婷……   再如何心寒,也还坚守着苗苗的文婷。   再如何艰苦,也还坚守着苗苗的文婷。   沈容质疑过,即便神来,也不一定能改善他们的生活。   但是她眼前浮现出的那个冰原,还有那群在冰原上、自愿放弃神职沦为游神徘徊着的神们,又让她重燃希望。   如果是祂们来的话,这里一定会变得比现在幸福的吧?   沈容虽然想让这个世界变好,但她也没有想要牺牲自己。   她此刻对于这个世界的动容,都是建立在这轮考验是可破的基础上的。 第264章 寂静侵袭15.10   神镜天可能会为难守灯灵这边的玩家,但绝不会设立一个死局。   否则,它们就不会特地更改灯塔的考验。   直接让守灯灵带着灯塔一直躲避神的寻找,耗到那位神彻底消逝反而更轻松。   沈容紧盯眼前这幅巨画。   这幅画里有六个人,死掉的那个,对应的应该是死去的第六名玩家。   第六名玩家与画中死去的人的结局都是死亡,或许因为这个,他被排除在了目前与画中人交换人生的名单之外。   守灯灵说的是与画中人交换人生,交换人生就是要进入画中的想法是邱天他们说的,守灯灵从来没有这么直说过。   这是不是代表了其实交换人生,只是要和画里的人下场相同,而不是要进入画中呢?   画中的人都是缺胳膊断腿的残疾,也就是说……   沈容扫视身边的其他玩家,瞥见他们身后的墙壁上并未出现前两轮会有的封印空间和卡牌的符文。   她尝试从空间取出一张小黑牌,成功了。   其他玩家还在盯着画,面露纠结。   他们经过深思熟虑,也认为这绝对不会是一场死局,提议道:“要不,咱们先到画里去?”   说着,宋春梅率先要去碰画。   沈容拦住她,“等等,先观察一下周围再说。”   巨画出现,他们都被巨画吸引,而忽略了其他。   玩家们经沈容提醒,开始打量这方空间。   这里和灯塔原本的样子没有区别,只是更高了些。   周围是光秃秃的灰白弧形墙面,墙面向上延展至黑暗里,叫人不太看得清黑暗中有什么。   沈容开启海幽种之瞳查看,竟见黑暗里有五只蝙蝠正在沉睡,分别栖息在玩家的头顶。   油光发亮的翅膀包裹着它们的身躯,让它们看上去像一只只圆圆的黑色茧蛹。   沈容告诉其他玩家黑暗中有东西。   玩家们尝试用卡牌将其打下来。   但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处似乎有一个看不见的阻隔,哪怕是卡牌的力量也打不穿。   “现在怎么办?”   玩家们叉腰皱眉,仰头盯着黑暗沉思。   过了一会儿,见沈容继续在塔内到处乱逛,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他们也跟着乱逛乱摸起来。   逛了一圈,沈容在巨画背后的角落里找到一只画笔。   这画笔卡在巨画与地面的衔接处,颜色与巨画融为一体。   要不是她看得仔细,根本发现不了。   她拿着画笔绕到巨画的正面,把玩着画笔继续打量巨画。   这次她的注意力放在了那些围着画中六人的黑袍人身上,还有天上的灾祸。   抛去画中人残疾的躯体不看,细想,假如它们和自己互换了人生。那它们不仅会得到完整的躯壳,还要面对这个世界的螭牙和永久的灰暗永夜。   画中的天灾改两笔,似乎能改成乌云密布的永夜样子。   在那些黑袍人身上涂抹几笔,也能将他们画出螭牙的形态。   残疾人……给它们画上完整的身体,再在地上画上几张刚刚玩家们使用过的卡牌,这样它们不就是拥有和沈容等人相似的现状了嘛!   互换人生,没说从哪个阶段开始换,也没说怎么换,完全可以让它们先来体验玩家们的人生啊!   沈容想到了应对方法,唯一的问题是找不到颜料。   她将目光在投到了黑暗中的蝙蝠身上。   五只蝙蝠,似乎对应了五个人……也许它们异常圆鼓鼓的身下就是颜料。   现在的问题是,要怎么把蝙蝠打下来?   沈容继续研究巨画。   黑袍人们围着六人,却没有靠近它们。   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屏障将它们圈了起来。这屏障的源头在哪儿呢?   沈容盯了好一会儿,也找不到屏障的源头。这说明屏障的源头一定在看不见的地方。   而看不见的地方,只有六人的脚下。沈容低头看地面。   地面灰蒙蒙的,似乎和原来没有区别。   她单腿站立,却见半只蝙蝠在她站着的地方显露出来。   她走到哪儿,这只蝙蝠便跟到哪儿。   沈容单脚站立,用画笔去触碰蝙蝠。   画笔像是落入了水中一般,被一股莹润的感觉包裹住,笔尖触碰到了蝙蝠,拨开了蝙蝠的翅膀。   蝙蝠翅膀内果然是颜料。   只是沈容单腿站立,无法蘸全颜料。   她让其他人闭上眼睛,展开六翼飞起,地下的蝙蝠却又不见了。   看来她必须有一只脚站在地上,才算是脚下有秘密。   飞起来,露了脚底,便不算了。   可这样要怎么蘸全颜料?   沈容思索片刻,叫来宋春梅,把画笔交给她,让她趴在地上看地下。   宋春梅照做,惊奇地道:“你脚下有一只蝙蝠!”   沈容单脚站立:“你试试看用画笔拨开它的翅膀。”   宋春梅趴在地上,斜着将画笔伸到沈容站在地上的脚下,竟然真的拨开了那只蝙蝠的翅膀。   沈容抬头看了眼自己头顶的蝙蝠。   这只蝙蝠也展开了翅膀,像是她脚下蝙蝠的投影。   沈容让宋春梅蘸颜料,给画上的残疾人画上肢体。   宋春梅画了一个,却不能再画第二个,茫然地看向沈容。   沈容瞬间明白:每个残疾人对应一名玩家,所以只能对应的玩家去给残疾人添上肢体,交换人生。   她与众人轮流给画上残疾人画上肢体,最后沾上蝙蝠翅膀的颜色,将黑袍人的黑袍连在一起,画成螭牙的形状,再将天空改成仿佛快要塌陷的样子。   画作的添改完成,画中人开心地活动起来,只是双眼仍盯着沈容等人,似乎在等待他们砍断自己的肢体。   沈容对画中人道:“我们愿意和你们交换人生,但是我们想让你们先体验一下我们的人生,免得你们之后后悔。”   画中人面露不悦。   这时变成螭牙的黑袍人活了起来,扑向它们。   它们惊慌失措地跑动起来,但越跑越会引起听不得半点声响的螭牙的注意。   它们再次用祈求的目光看向画外。   沈容:“想换回来了?”   画中人点头。   沈容立即用画笔上沾染的颜料,将螭牙的身体分割开来。   螭牙像碎纸片一样倒在地上,画中人垂头丧气地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做回原来的姿势。   画自动复原,又开始变化。   所有颜色凝聚在一起,逐渐变成了一片漆黑。   黑暗中有一些黑影,似乎在交战。   黑影们的最顶端有一个奇异的白点,散发着光华。   这是什么意思?   沈容还没想明白,守灯灵便宣布她通过了考验。   但是守灯灵说话的语气,却带着一丝无奈和悲哀。   “第三样东西,零镜台。”   地图飘下,沈容看了一眼便直接收起,将其他玩家收回化血城。   她转身离开灯塔,一出灯塔的门,就见世界被黑暗笼罩,仿佛变成了灯塔里那幅巨画最后的样子。   一切就像是回到了黑夜刚刚降临的那天,空气中压抑与血腥的气氛浓重得叫人喘不过气。   沈容迈开步子,脚下响起清脆的咔嚓声,似是踩断了一根枯枝。   随机,她脚下一空。   低头看,一个漆黑得仿佛和周围的昏暗融为一体的洞在她脚下蔓延开来。   她记得这个!   这是另一个世界的吞噬!   沈容展开六翼,在坠落前飞起。   那漆黑的洞漫延开一瞬后,又回缩。   大地恢复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但沈容知晓,这个世界又变了。   又是十年过去了。   她飞往城镇,想去找封政。   未至城镇,就见一只只大小不一的黑影在互相撕咬战斗。   整个城镇到处是一片废墟,仿佛变成了一个饱经摧残的战场。   黑暗中的黑影们战况激烈,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倘若不是风声在沈容耳边呜咽,她会怀疑自己耳朵聋了。   无声的世界,天空低低压下,仿佛快要塌陷。令人窒息的黑暗将整个世界填满。   与画中的场景,一模一样。   守灯灵话语中的悲哀,便是因此吧?   第三轮考验不难,但是离开第三轮考验,要面对的夺取第三样道具的考验,很难。   沈容屏气敛息,靠近城镇。   血腥味被风卷携着扑到她脸上,黑暗中不停有血从那些黑影身上喷溅出来。   靠近了能看清,庞大的黑影是略有变异的螭牙。   而小一些的黑影则是十年前她看见的螭牙模样。   这些螭牙中肯定有一方是螭人,才会这般拼死战斗。   那么哪一方是螭人?人类又去了哪儿?   寂静中突然响起一声奇特的音波,沈容循声望去,见是一名浑身是伤的小型螭牙在仰天长啸。   其他小型螭牙立刻会意,随那名螭牙撤离战场。   紧接着却是天火骤降,对那群逃离的螭牙们穷追不舍。   体型庞大的螭牙们占领城镇,倨傲地看着那些落荒而逃的身影。   一道高挑的身影站在体型最大的螭牙头顶,仿佛是号令这群螭牙的王。   他的背影沈容很熟悉,一眼就认得出。   沈容飞向他。刚认定城镇的螭牙们其实是螭人,就见逃跑的螭牙们逐渐化作人形,消失在了黑暗中。   而城镇中的螭牙们仍旧保持着巨大的体型。   沈容飞向他的速度不自觉放缓了。   他像是察觉到沈容的到来,回过头。   猩红的双眸在黑暗中仿佛闪烁着血的光芒。   她张了张口:“封政……”   不自觉地没有发出声音。   他却好像听见了她在叫他,远远地道:“我很想你,很想抱抱你。”   话音落下,他的周围凭空出现了许多黑洞,仿佛要将他吞噬,但随后黑洞又自动消散。   他道:“你要的第三样东西我没法儿直接交给你。”   “我等你来杀我。”   之后,他消失在了黑暗里。   天地间寂静如死。   沈容微怔,向着刚刚那群螭人逃跑的方向飞去。   她在城镇外的空地找到了螭人与人类的地下基地。   是来巡守的螭人们发现了她,她才得以进入基地。   基地内螭人与人类和平相处,却是又回到了被螭牙侵略的寂静时代。   沈容进入后基地后就遇见了苗苗。   苗苗因为有作战经验,成了基地的军队指挥之一。   沈容刚来,她就带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过来了。   老人脸上已经没有棋盘格一样的伤疤,但沈容认得出,她是文婷。   她现在似乎过得不错,看见沈容的瞬间露出了笑意。   苗苗道:“我早跟巡守的人打过招呼,说看见在外徘徊的、一脸懵逼的人就带回来通知我。果然……十年了,你再次回来了。”   苗苗扶着文婷,沉稳了许多。   文婷拉住沈容的手,道:“谢谢你。”   沈容明白她在谢什么,道:“谢你自己吧。”   她不认为她当初的话和教训就能叫醒苗苗。   归根究底,还是文婷的真心让苗苗感受到了。   苗苗也没有对沈容道谢,带文婷看完沈容,就让人把文婷送了回去,带沈容到一间僻静的小巷,道:“你的爱人,涯,背叛了螭人……哦不对,准确地说,他从来就没有和螭人或人类为伍过。”   沈容平静地道:“涯不是我的爱人。”   涯是涯,封政是封政。   封政只不过是扮演着涯的身份而已,真正的涯,她可不认识。   苗苗没在这上面纠结,将这十年来发生的事简单概述了一遍。   大概就是涯想称王,故意博得人类和螭人两面的好感,背地里却在改造螭牙。   两年前涯宣布开战,将所有人逼到了地下。   之后涯竟然夺得了吞噬的力量,让世界再度回归寂静,让螭牙在寂静中得以变成如今这般强大的模样。   也就是说螭牙当年不如螭人,完全是因为人类世界的吵杂限制了螭牙的发展,反而让螭人发展起来了。   当明白了这一点,螭人们意识到,人类才是与他们一体的,也就有了如今和平共处的局面。   “涯夺得吞噬力量的方法,我已经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那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你还记得三十年前你看过的那个帖子吗?”   “帖子里说,这个世界有一位快要消逝的守护神,后来的发帖人改id叫无名者。”   沈容点头表示记得。   苗苗道:“神是真的,无名者是涯的父亲。”   “涯通过他父亲找到了神,掠夺了神的力量,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至于那位神,我还找不到他的踪迹……也不知道他还是否还活着。”   “爷爷,你小心点。”   小巷外有一老一青年前后经过。   老人嘿嘿直笑,像个傻子似的奔跑。   老人走过了巷口,突然又转了回来,一瞬不瞬地望着巷子里的沈容。   青年人回头拉住老人,见箱子里有身穿军装的苗苗,连忙鞠躬道:“抱歉,我爷爷他老年痴呆……”   话顿住,青年也一瞬不瞬地盯着沈容:“是你,你……还是一点没变。”   沈容看了青年一会儿,才认出那年她捡圆饼时认识的小孩儿。   十年前,他一身脏污,宛若乞丐,说他十四岁,和爷爷分散了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沈容笑道:“你找回你的爷爷啦,恭喜。”   青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老人见沈容笑了,像个孩子一样,欣喜地向沈容扑来,儒慕地叫道:“主宰大人,你回来啦!” 第265章 寂静侵袭15.11   主宰?   沈容想起海幽种属性赋予她的最新的称号【隐匿的主宰】。   难道……主宰是她轮回转命前的身份吗?   老人未至面前。   青年连忙拉住老人,把老人抱在怀里,赔笑道:“抱歉,我爷爷脑子不清醒,不管见到什么都喜欢乱叫。”   沈容摆手说没事,走近老人,祭出治愈卡牌试图治好老人的痴呆。   然而老人歪着脑袋,一直笑嘻嘻的,眼神纯真如孩童。   治愈卡牌治不好他?   沈容摘下一瓣幽海灵喂给老人。   老人依旧没有任何改变,仍是一脸懵懂。   幽海灵都治不好……这位老人的“痴傻”,很有可能根本不是老年痴呆。   沈容问青年道:“你爷爷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青年道:“两年多前,战争爆发后,我在逃难时遇到他,他就已经变成这样了。不过他虽然痴傻,但身子骨很好,受了伤复原得很快,我照顾起来也很方便。”   青年轻拍老人的脑袋,哄道:“爷爷,她不是主宰,走,咱们去吃饭。”   “不是吗?”   老人面露失望,跟着青年离开。   沈容望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   一个白色塑料袋被吹起,轻飘飘地越过人群。   原本已经走远的老人突然回过身来,目光追随着白色塑料袋,伸出手跟着它奔跑起来:“等等我,叔叔等等我,我也要一起去。”   “爷爷!”   青年连忙拉住老人,哄老人跟他离开。   “主宰……看来真的是乱叫的,别太在意。”   苗苗走过来,唤回沈容的注意力,道:“我的话还没说完。”   沈容和她重回巷中,苗苗问道:“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沈容点头。   苗苗低垂眼帘,掏出一根烟,点燃。   火光在昏暗中忽明忽暗。   她吐出一口烟雾,目光在烟雾中变得有些幽远:“我本来还想请你帮我照顾一下我妈的。”   “你妈需要你自己照顾……把烟熄了。”   沈容捂住口鼻,她不喜欢烟味。   苗苗灭了烟,神情变得有些凝重,道:“我十多年前参加过一场战斗,在那场战斗中,我看到了我爸爸。”   沈容抬眸看向苗苗。   苗苗道:“我爸,变成了一只彻头彻尾的螭牙。我是凭着螭人与螭牙的基因联系,才认出的他。”   “在那场战斗中,他断了我的一条腿。”   “回来之后,我一直没有去见我妈,因为我爸的出现,让我对亲情的概念更加模糊了……”   断腿的事,这么多年来一直压在苗苗的心底。   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只是觉得将这事如果让文婷知道了,文婷恐怕会崩溃。   所以,她谁也没告诉。   沈容思索片刻,道:“文婷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你还活着。你带给她煎熬,但也是她坚持活着的动力。”   她预感到苗苗似乎要去做些什么,才会对她说希望她来照顾文婷的话。   苗苗盯着被捻灭的半根烟,笑了笑,“才点燃一个开头,就戛然而止了。”   就像她的人生。   九岁那年,她的人生就戛然而止了。   她把烟扔进垃圾桶,转身离开。   沈容无法置喙他人的决定和想法,她叫住苗苗,道:“不要不声不响地就走掉,要记得好好告别。”   她说的告别,不是对她,是对文婷。   苗苗回过头,笑道:“再见。”   她走出昏暗的小巷,走进了人群中。   沈容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转身离开了这里,前往城镇。   封政的住处很好找,他住在城镇中最高的地方。   沈容去找他时,他正站在阳台上俯瞰这个千疮百孔世界,神情冷漠。   见到沈容的瞬间,他脸上才浮现出笑意与温和,像终年不化的积雪开始消融。   他抱住沈容,带沈容进屋,让她坐在沙发上,然后扑进她怀里,道:“你接触过这个世界的神了,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他的气息。”   沈容细想片刻,问道:“这个世界的神,是一位老人?”   封政勾住沈容的脖子,靠在她怀里道:“嗯……算是吧。他看上去是一位老人。”   他闭上眼睛,像是有些疲倦。   沈容隐约感觉到他仿佛就快要到离开她的时候了,道:“你说要我杀你是什么意思?”   “你要找到的第三样东西,杀了我才能拿到。”   沈容眼前浮现出那幅画最后的模样。   黑暗中有一个光点,在黑影的最高处,   她掏出地图,地图上最终指示的地方也是这座城镇。   如果光点就是在暗示零镜台的准确位置,那么光点指代的就是封政。   沈容:“零镜台是……”   “本来是一点神力筑成的烛台,要从这个世界的守护神身上获取的。但是我取走了那位守护神的神力,所以现在指的是我的头颅。”   “你要把我的头砍下来,制成烛台。”   封政睁眼盯着沈容,可怜兮兮地道:“干坏事的不是我,你要分清楚。”   他这幅样子很可爱。   明明以前他总是这样看她,可沈容现在就是觉得他很可爱。   沈容不自觉勾唇,“我知道。”   封政翻身覆在她身体上方,轻轻吻了吻她的唇,鼻尖蹭了蹭她的,道:“不过你可以当成是我,以后如果我不小心惹你生气了,你就想想你杀我的时候,出出气。”   她抬眸,对上他的视线,望进他的眼里。   他的双眸仿佛一片璀璨的星河,独属于她的星河。   每时每刻,这星河里都映着她的模样。   从前不觉得,此刻,沈容望着这片星河,却有一种沉溺的感觉。   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沈容抬手,轻抚着他的面颊。   他像只猫似的将脸颊在她掌心蹭了蹭,微凉细腻的触感仿佛勾动了她的心。   她望着她,手经过他的耳畔,滑到他的后颈,小臂勾住了他的颈脖。   他望着她,像有朵小火花“噼啪”闪烁了一下,猛地低下头,含住了她的红唇。   宽大的沙发仿佛变得狭小又燥热。   小到只能让他们两个紧紧地贴在一起,热到呼吸都变得像火焰一样急促滚烫。   唇瓣厮磨,湿润柔软。   唇齿交融,如同蝴蝶掠过溪谷,坠入溪中,与水一起沉溺,坠落……   “砰”——   屋外骤然爆发出一阵颤动,仿佛地震,整栋房子颤了颤。   沈容推开封政,唇瓣红艳欲滴,覆着一层晶莹。   封政眼尾的红仿佛染进了他眼里似的,眸中闪过一丝暴躁,舔了舔唇。   沈容理了理衣服,让他坐起身,走到阳台,就见外面昏暗的世界中,无数黑影再次交战。   腰被搂住,回眸看,是封政。   “他们这仗打的不是时候。”   封政的声音带有一丝沙哑,语气里满满都是委屈与压抑,仿佛这场突然爆发的战斗欺负到他了。   沈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道:“我要现在动手吗?”   封政沉默一秒,下巴抵在她的肩头,道:“可以。”   沈容的手变为冰蓝水母色,缠上封政的颈间。   她没有回头,轻声许诺道:“这周休息期结束前,你可以过来了解我。”   封政眼眸瞬间亮起火花,唇吻上她的颈,“我好爱你。”   话语里满满都是笑意与沉溺。   噗嗤——温热的鲜血喷溅染红了沈容的半张脸。   血顺着她的颈间流淌。   她接住身后的人头,没有看,用一语成谶将其直接做成烛台,而后带着人头前往灯塔。   三样道具齐全,守灯灵直接放行,送她登上塔顶,将长宁糕、绝明火与零镜台融合在一起,点燃。   一簇幽光炸开,将整座灯塔变得晶莹如一座冰雕。   冰蓝色的幽光在塔上流动,如同海中流星。   守灯灵道:“接任的神很快就会到来,你的任务完成了。”   沈容:“神海域赢了吗?”   守灯灵沉默。   只是赢了这一场而已,还有许多场结局未知。   不到最后,都不能算是赢。   沈容从化血城里放出手镯区和戒指区的人,解除了对宋春梅的控制,让宋春梅、范冰琪和左建从白雾中离开游戏。   其余五人则被她留下。   沈容:“跟我说说那个给了戴莉道具,还想杀了我的大佬吧。”   手镯区的人道:“这……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啊。”   “戴莉只跟我们说她那个休息区的大佬很牛逼,就连休息区的神都要给他们几分面子,其他的都没说。”   沈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手镯区的人点头。   沈容让邱天闭上眼睛,手化作冰蓝水母色的触须。   手镯区的人意识到危险,想拼死挣扎,却已经来不及。   沈容撕裂了他们的灵魂。   她杀他们的决定没有因为时间而改变。   谁叫他们先要杀她的呢?   他们如今对她表现出的服从和温和,只不过是暂时臣服于她的力量罢了。本质上,他们还是对她有杀心的。   闻到周围弥漫开来的血腥味,邱天浑身紧绷,微微颤抖。   沈容让他睁开眼,道:“你和那三位是同区,你来说说吧。”   邱天战战兢兢地道:“他们三位姓褚。”   “褚无天,褚无地,褚无极,是吧?休息区的神还要给他们面子,是什么意思?”   邱天道:“我不太清楚,就是看见过他们和神说话,听说还去神那儿吃过饭。神见到他们也是和颜悦色的,而他们对待神的态度,好像也没有像我们这样尊敬,有一种和神平起平坐的感觉。”   沈容闻言,蹙眉沉思。   她本来猜想那三人或许是神兽种。   但能和神平起平坐,还被神请吃饭,这很显然不是一般神兽种能办得到的。   难道……   神域的那位大人物,派了真正的神混入玩家之中追杀那位海幽种神?   这似乎也不对啊……要是真走到派遣神来杀另一位神的地步,那派遣下来的神没必要做玩家啊。   而且神还会对杨佳一家做出那样下三滥的事?   沈容虽然对神没什么好印象,但神也是有他们自己的骄傲的呀!   沈容问邱天道:“你知道杨佳吗?”   “杨佳?”邱天想了想,道:“是跟着褚无地的那个女的吗?我在第三层的休息区看见过她,褚无地当时看上去对她挺好的,但背地里说她只是一个消遣的玩意儿……”   沈容了然地点点头,又问邱天知不知道姓褚的三人为什么要杀她。   邱天道:“他们早就从杨佳那儿听说过你,动过心思让你和他们同区。他们每次换区,基本上跟随他们的人都可以一直跟他们同区,就跟他们玩游戏可以选择游戏一样……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但你是个意外,他们无法让你和他们同区,这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他们对于无法拉拢的人,都是要除掉的。不过由于他们先前一直找不到你,就没对你下手……”   “你因为这事,在我们那儿一直就挺有名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他们仨想杀,却找不到的人。”   “直到上一轮游戏场,我们区有人回来后说遇到了你,他们就说这次一定要把你杀了,不能让你成为别人的助力什么的……”   沈容抓到一个关键点:不能让她成为别人的助力。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姓褚的三人,有一个一直敌对的势力。而有实力的人,可能会成为那个敌对势力的手下吗?   这游戏除了有褚氏三兄弟这样奇特的势力,竟然还有别的势力?   沈容想了想,脑子里冒出一个很奇特的想法:他们的敌对势力,该不会就是我自己吧?   他们能给出金红卡牌,说明他们就算不是神兽种那一派的,起码也和伏天种有关系。   伏天种应该算是神镜天一派。   而她是海幽种,是神海域这边的……   越想,沈容越觉得这三兄弟针对的敌对势力很有可能真的是神海域。   邱天见沈容神情变幻莫测,苦着脸道:“我虽然是跟着他们三位大佬的,但是我就是一个小喽喽,连他们本人都很少见到。对他们的了解大多都是听说,我真的了解不多……”   沈容从沉思中回神,看向邱天。   邱天双手合十,祈求道:“能不能放过我?我只是想活着而已……”   沈容让邱天说说褚氏三兄弟的样貌。   邱天尽可能详细地描述了一下,边说,脚步边不停地向白雾中挪动。   见沈容不阻拦,他一溜烟跑进了白雾里。   只听沈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没有遇见过我。”   他一个激灵,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突然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通关的,稀里糊涂地进白雾回休息区去了。   沈容没急着回去。   封政扮演的涯死了,这个世界的吞噬力量暂时消失,不需要再时刻保持寂静。   但神还没到,被改造过的螭牙们仍在和螭人们战斗。   沈容飞到城镇上方,俯见城中之中满目狼藉,螭牙与螭人碎裂的尸首遍地。   螭人仍在与螭牙战斗,像是决定拼尽最后的力量殊死一搏。   沈容扬声说明了神即将到来的情况,让他们撤离。   有一只螭人喊道:“撤离?撤去哪儿?基地已经被螭牙们毁了!”   这就是他们主动冲到城镇来战斗的原因。   不把战场定在这里,就只能任凭螭牙在基地的那片区域肆虐了!   螭牙们仿佛依靠本能感受到了灭亡即将到来,发了疯似的摧毁这世间的一切,无所畏惧地进攻,只想在死前多拉几个垫背的。   其中先前封政站着的那只巨大无比的螭牙最为凶猛,三两下便能抓伤一只螭人,将螭人像垃圾一样扔开。   让其他螭牙为它困住螭人,而它径直往基地冲去。   基地被破坏,如今留在基地的大多是没什么战斗能力的人类。   只有少部分螭人驻扎在此守护。   沈容远远地看见,站在螭人守卫队最前方的,是一只断了腿的螭人。   那是苗苗。   沈容对他们喊道:“会有新神来接手这个世界,你们带着人类快跑。”   她飞跃到巨型螭牙面前,用触须拉住那只螭牙。   苗苗道:“跑不了了,这个世界到处是发疯的螭牙,不是只有城镇有。”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只巨型螭牙,眼中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沉。   沈容隐约感受到什么,触须发力,想将这只巨型螭牙拉离基地。   这只巨型螭牙身上却散发出光华,定在原地,与她角力。   这光华是……   神的力量?   沈容有些惊愕。   下一秒,就见一道黑影冲了过来,抵住巨型螭牙的腹部,协助她将巨型螭牙推离基地。   是苗苗!   巨型螭牙的利爪不断地攻向苗苗,苗苗吃力地招架,道:“它本来就成了一只特殊的螭牙,被涯发现后,成了涯最得力的作品。涯用神一半的力量将它改造成了现在这幅模样,让它成为只为涯臣服的战斗机器。”   “如果神来,能把它变回原来的样子吗?”   变回原来的样子?   难道这只螭牙是……苗苗的父亲?   沈容心里咯噔一下。   原本就成了一只特殊的螭牙,再加上一半神力的改造……这样的它,还能被另一位神变回来吗?   涯掠夺的快要消逝的那位神的神力虽然已经微弱,可涯是联合了另一个世界的吞噬之力对螭牙们进行改造的。   这世界满目疮痍,让世界回归原本的样子,恐怕就要耗费新来的神不少力量。   要是让那位神再用剩下的力量对抗这只螭牙身上的神力与吞噬之力,恐怕那位神也会陷入危险,让这世界再次面临被入侵的险境。   “也许能救这只螭牙,但是权衡之下,不值得……”苗苗坦然地笑道。   她在调查过程中没能了解很多神的事,但她很了解这个世界的状况。   沈容一时间,竟说不出什么话来。   “其实我现在,并不清楚我还能不能感受到亲情。我愿意承认文婷是我的母亲是出于什么心态,我自己也说不清……”   “在我转变成螭人的那一刻,我的人生就已经走入迷雾……”   苗苗奋力地将巨型螭牙推离基地,咬牙诉说着。   像是在为她的人生做总结,像是在和这个世界告别。   基地的人们在她的身后,被一只只对他们来说宛若怪物的螭人挡在身后。   在螭人站立的缝隙间,沈容看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在看着苗苗。   带着血腥味的风吹拂,老人的白发扑打在她苍老的面容上。   沈容奋力一拉,将巨型螭牙甩回城镇。   苗苗趁此机会却没有退回基地,而是冲向了那只巨型螭牙。   巨型螭牙立刻爬起,和苗苗撞在一起。   一大一小两只怪物在昏暗的天地间厮杀。   沈容愣了一秒,冲过去,道:“没有必要!你再等等,神就来了!”   “你说过,就算新神到来,赶走了螭牙,赶走了黑暗,带来了光明……可这样的我们,即便生活在光明下,又能比现在幸福多少呢?”   “当世界恢复平静,人类重新构建家园,我们家又在哪里呢?”   “我们到底是人,还是螭牙呢?”   “我们不知道我们到底是什么,到底属于哪儿……”   苗苗的纠结与挣扎,沈容能体会。   当世界恢复,人类成了主导,他们这样吃过人的螭人又该何去何从?   人类能接受这些吃过他们亲人的怪物吗?他们又该如何在人类的世界生活?   ……   太多太多问题,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会知道有多痛苦,多迷茫。   未来在他们眼里,和这黯淡的世界没有两样。   苗苗轻声道:“如此,还活下来的人们对我们,就只有惋惜与怀念,而不是畏惧与憎恶……”   “他们会惋惜我们在变成这样之前,和他们一样是人类,会怀念我们在此保护了他们。”   “不会畏惧我们是怪物,憎恶我们吃人……”   “这寂静世界里诞生的产物,就该留在这个时代……”   她看向沈容,没有在说话。   眼神在无声地让沈容离开。   这是螭牙与螭人之间的决战。   螭牙感染了螭人,螭人毁灭了螭牙。   一切回到原点,才是最好的归宿。   这就是这三十年来,这些螭人们在起起伏伏中的醒悟。   三十年前,他们都还只是一群孩子啊。   沈容退到一边。   看着一大一小的两只怪物在拼杀中鲜血飙飞。   那只小的,叫苗苗。   沈容只在这世界待了短短几天,却看着她长大,看着她死去,看着她走完了一生。天边亮起一丝光。   太阳就要升起了。   那是神要到来的预示。   在那晨曦般的光芒中,无数螭人与螭牙们混战在一起,拼上自己的性命要和它们一起永远停留在这个时刻。   天光亮了。   血腥味弥漫开来。   光夺走了螭牙们的生命。   人们站在基地边,为光的到来而欢呼。   沈容看见,在欢呼声中,一位又一位老人颤颤巍巍走到城镇中来,艰难地爬过一具又一具螭牙的尸体,来到那些螭人的尸体身边。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走到那浑身是血的断腿女尸旁,搂住她和一旁的巨型螭牙。   沈容落回地面,想拉起她,“文婷,苗苗希望你活着……”   却见老妇人笑着抱紧他们,说:“我们一起回家了,你也回去吧。”   她闭上眼睛,在微笑中失去了生息。   像是好不容易撑到这一刻……   她终于撑不住了。   阳光洒落在沈容身上。   沈容看着面前的三个种族完全不一样,却紧紧靠在一起的尸体,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   人,从来不是神凭借力量就能救得了的。   最终救赎了他们的,还是他们自己。   “主宰大人?主宰大人!你回来啦!”   远处突然响起苍老的欢呼。   又是那位老人?   沈容闻声望去,恍惚间却见白茫茫的光中,一个小男孩向她跑来。   他身披白袍,满目敬仰地向她奔来,脆生生地道:“主宰大人,他们终于肯答应带我一起去外海原啦!”   “主宰大人,你要走了吗?我们等你回来……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的!”   白茫茫的世界散去。   只见满目疮痍的世界中,老人跌跌撞撞地笑着向她跑来,沧桑的声音留满了岁月的痕迹。   “主宰大人,你来啦,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我一直相信着!”   他一个踉跄将要跌倒。   沈容的触须迅速延伸过去扶住他。   他布满褶皱的手拉住她的触须,身形佝偻,像个孩子一样,仰脸对她笑道:“主宰大人,我有好好守护这个世界哦!” 第266章 休息区0.68   老人眼神清明地看着她,不像是痴呆,倒像是神智退回了小时候。   青年跑过来对沈容道歉,要把老人带走。   沈容握紧老人的手,“等一下,他是你亲爷爷吗?”   青年摇头,道:“我是爷爷捡来的。”   “主宰大人!”   老人看见沈容握他的手,像是看到了偶像在触碰他一般,满脸都是开心欢快的笑意。   他笑着笑着,身体软了下去。   青年连忙扶住他,惊慌地呼唤他。   他笑眯眯地盯着沈容,道:“小的时候,叔叔他们因为我还小,不愿意带我去外海原。但我坚持要跟他们一起去,从神海域偷溜出去好多次,他们拿我没办法,就带着我去了。”   “他们以为,我待不到两天就会想要回到神海域。但是我没有,我很坚强哦!”   “我知道主宰大人很辛苦,虽然我还小,但我也想为主宰大人做些什么……后来神海域被封,我们都知道主宰大人离开了……”   老人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虚弱,气若游丝。   他的身体逐渐长出碧蓝色的肢体,美得像一位艺术家穷尽一生的杰作,却又仿佛萤火虫燃尽最后的光辉。   “那些神镜天的坏人,到处说主宰大人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但是我们一直坚信着,你会回来的……”   “你一定会回来的。”   “主宰大人,你终于回来了……”   他的触须像一枝从泥土中破壳的柔嫩枝桠,脆弱地在微风中晃动着,伸向沈容。   沈容握住他的触须,他脸上的笑更显快乐,“我们都在坚持着,我们都记得主宰大人的教导……后来叔叔在这个世界消逝了,堂弟还小,我就来这个世界接替他,现在……我也要……”   他的眼里燃起晨曦般的光亮,道:“但是,我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他的触须缓缓垂下身上散发出荧光,像是要消散的星尘。   听着老人的诉说,沈容的胸口像被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沉闷。   她想:我是他口中的主宰吗?既是主宰,那我是不是应该承担起保护他们,保护他们守着的这些世界的责任?   这个世界让她动容的地方,原来在此?   这个世界,不仅是这些神该守护的地方,也是她该守护的地方啊。   沈容有些恍惚。   青年抱着老人震惊地说不出话。   在黑暗中救了他的爷爷,竟然就是传说中那位守护神?   老人在他怀里变成了陌生的模样,独属于海幽种的肢体全部长出,可他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青年焦急地抱着老人连声呼唤爷爷。   不管这位老人是神还是什么,他都是他的爷爷!   沈容被这连声的呼唤从失神中唤回,她调整好情绪,摘下腕间的一整朵幽海灵喂老人服下。   此刻在她眼里,这位老人只是她恍惚间看见的那个身穿白袍的小孩。   他还那么小……才那么小,就跟着那些神守在冰天雪地的外海原。   他们因为她的教导坚守着神海域的世界。   而她呢?   她能为他做什么?   老人身体的飘散止住了,却还是一动不动,仿若一件雕塑。   沈容又摘下一朵幽海灵喂给他。   他还是一动不动。   沈容努力让自己不慌乱,从空间里取出灵泉水喂给老人。   一勺,两勺,三勺……   沈容也不知道自己喂了多少,但她眼前这个身穿白袍的孩子还是没醒。   她闭了闭眼,轻抚了抚他的脸。   【祂远离神域太久了,也没有母神的神力调度世界间的力量流传,才会走到消逝的地步。   让新神送祂回外海原吧。】   脑海里突然跳出这样的信息。   这不像是另一个什么东西在教她做事,更像是她自己的大脑在将这些信息透露给她。   沈容连忙望向周围,寻找新神。就见一位身穿白披风的神站在不远处的光中,一直在静静地看着她。   待她视线落到祂身上的那一刻,祂才回过神来。   祂走过来,看了眼青年怀里的神,道:“有您的两朵幽海灵,还有很多灵泉水的滋养,祂不会有事的。”   说罢,祂拂袖间将那位快要消逝的神送走。   青年像是看不见新神,看见爷爷在自己不见了,霎时间痛哭流涕,茫然无措地趴在地上寻找爷爷留下的踪迹。   沈容告诉他“你爷爷没事了”,他才安下心来,神情恍惚地离开。   新神注视着沈容,一言不发。   沈容问祂道:“你认识我吗?”   新神抿唇不语。   祂还很年轻。   或许,祂不知道她是谁。   沈容对祂鞠了一躬,道:“以后,辛苦你了。”   祂回以一鞠躬,目送沈容走入白雾中。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白雾中,霎时间,祂水蓝色的双眸氤氲,掏出一本本子写道:   【父亲,我终于看见您说的主宰大人了。   我不认识她,但她确实像您说的一样值得尊敬。   她的幽海灵是我从未见过的美丽,也是我从未见过的强大,竟然能保住快要消散的堂哥……   父亲,倘若她能早一点回来,我现在是不是还能见到您?   不过,父亲,我相信她终有一日,会把所有消散的海幽种,都带回来,将神镜天欠我们的,都讨回来。   父亲,请您暂时安息,好好休息。】   写完,新神撕下这张纸。   纸化作光点,飘散在了天地间。   祂对着光点与废墟深深鞠了一躬。   再在本子上写下:   【父亲,我将接替您和堂哥,铭记主宰大人的教导,好好守住属于神海域的世界】   祂没有撕下这张纸,而是将本子合上,揣进了怀里。   沈容走进白雾。   一行水蓝色的字在她眼前浮现:   【区区螭人,如何做到夺取神力?】   这是那位新神在提醒她啊。   沈容也有这样的疑惑,并且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答案指向擅自插手这个世界的神镜天。   不过现在的她,还无法对神镜天做什么。   沈容以前不了解神域的势力,对神域的一切都没什么感觉,只是想宰了那位想杀她的神而已。   但此刻的她确信,她和神镜天,必定是势不两立。   她平静地走入白雾深处。   星辰般的光芒在她周围亮起。   这是她第二次看到这样的光辉!   上一次,是她取得一语成谶牌的时候。   也就是说这一轮的她,也是SSS级!   十三门徒的卡牌,重点不在于卡牌效果是什么,而在于卡牌后面的那道门!   沈容翘起唇角,点掉评级面板,接住那张仿佛蕴纳苍穹星海的卡牌。   翻开正面。   那道黑红的门在空间中散发出骇人气息,却让沈容深感亲切。   她遇到的两位门徒脾气都很好,而且也特别人性化有礼貌,这张卡牌的门徒应该也和他们一样吧?   沈容沉重的心情轻松了许多,笑着查看卡牌信息。   【锁神链】   SSS级道具,可无限次使用,每天可使用一次。   (奖励属性:全属性提升10%)   (看名字,神都能锁了,那其他的玩意儿当然也能锁)   使用方法:确定使用卡牌,你将会得到一条锁神链,一次锁一个神,直接用就完事了。   ps:建议量力而行,锁你能打得过的东西。如果要锁神,锁神前先想想你承不承受得住神的报复。   【此牌出自第一门徒,因为他没想到有人能拿到SSS级,所以没什么话留下。】   【牌中门是第一道狱门。   持牌者可通过此牌联系第一门徒。   但是这道门多半不会为你而开。   因为第一门徒虽然看上去脾气很好,但其实……看这张卡牌的信息有多简洁你也能懂了吧?   记得不要随意打扰门徒,否则,祂可能会出来杀了你,将你带入十三狱中受永世之苦!】   锁神!   以后她要是对上神,就不会像以前那么被动了!   沈容收起卡牌,离开,回到休息区。   按照惯例,她准备拿上干净衣服去洗澡休息。   推开房门,却见封政躺在床上。   沈容:“……”   她是说过这个休息期就让他了解她,但他也没必要直接躺床上吧?   她走近床,却发现不对劲。   封政竟然没有立刻坐起来像只黏人小奶狗一样盯着她“摇尾巴”。   虽说他性格有些变了,但他对她的热情是一点没变的啊。   她加快脚步走到床边,弯腰查看。   封政脸色苍白,呼吸近无。   沈容眼前闪过那位快要消逝的神的模样,心头一紧,拍了拍封政的脸,轻声唤道:“封政,醒醒。”   封政毫无反应。   沈容用力地拍他,抬高音量:“封政!”   他眼睫动了动,却仍是没睁开眼,嘴角微翘道:“你要吻我一下,我才能起来。童话故事里都是这样的。”   沈容:“……睡着吧你。”   她拿好衣服要进浴室,瞥了眼封政毫无血色的面庞,转回来,弯腰,吻了吻他的唇,温声道:“好好休息。”   她走进浴室。   躺在床上的封政睁开眼,双眸却是漆黑,唯有一双眼瞳是金色,瞳中仿佛有一圈圈符文在流转。   他苍白唇边溢出一缕血迹,在冷白的下巴上留下蜿蜒的痕迹。   他却没有及时擦掉血。   身体僵了一会儿,在血快要流到床单上之前,他的手才仿佛挣脱了某种无形地束缚一般,连忙抬起,擦去血迹。   他闭上眼,继续休息。   而在浴室里的沈容,却发现她的属性竟然又长了,升到了【隐匿的主宰lv4】。   这是什么时候长的?   冷不丁的,她想起那位海幽种神快要消散前身上溢出的光尘,还有他拉着她的触须……   难道是他?!   沈容垂眸,心情五味杂陈。   他已经没什么神力了,是用什么来助她提升属性的?   他自己的灵魂吗?   他说他们都在等她回去……   他很想她能尽快回去,才这样做的吧?   沈容展出海幽种的特征,在镜子前查看自己新增的肢体。   她的腰间竟一共长了十八条尾羽,比先前看到的海幽种的尾羽都要多,看上去宛若华丽的羽纱。   腰的左右两侧,还长出了一圈弯月型的幽海灵花簇。   这次她觉醒的肢体,比她以前觉醒一次长出的要多太多了。   为什么?   因为她现在急切想要变强大的心情吗?   沈容闭眼,凝神查看脑海中的属性。   以前,她思考过很多次,这属性和提醒到底是什么。   但她从没有为此而纠结过,也没有担心过这个属性会对她不利。   以前她有种感觉,这个属性不会伤害。   她说不清这种感觉是什么。   但是现在,她隐约能感觉得更清楚了一些——不管是属性还是提醒,这本就是属于她的东西!   只是,提前觉醒这些肢体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吗?   沈容感觉不出,也占卜不出。   似乎因为她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那个属性也就不知道。   既然想不通,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沈容调整好心态,放松心情,躺进浴缸里泡澡。   温热的水温柔地包裹她的身躯,困意突然席卷而来,她的意识模糊起来。   朦胧间,她听到一个声音说:   “两边我都得罪不起,我也只能这么做了,望谅解。”   “你要记住接下来你看到的,都是真实的事情。” 第267章 休息区0.69   模一样的桃源休息区,模一样的透明墙壁。   只不过休息区内的玩家,和沈容所在休息区的玩家不同。   他们居住的房屋,也不像沈容所在的休息区这样可以自由选择。   外围住满了人,越靠近内围,人越少。   住在内围的人仿佛高外围一等似的,对外围的人颐指气使,外围的人也不会反抗。   这里是哪儿?   这些人又是谁?   沈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鸟,从高处俯瞰着这个休息区。   休息区内的人群突然让开条道。   有人低声告知周围的人:“大佬他们回来了,快让开!”   三名身高和长相都出类拔萃的男人走上他们让开的道。   最前端的男人问道:“人呢?”   话音落下,个抖如筛糠的男人被扔到三人面前。   这个人沈容认识,是邱天!   那这三个人,就是褚氏三兄弟?   嗯……确实符合邱天的描述。   这走在最前面的应该是大哥褚无天。   后面一前后跟着的,分别是褚无地和储无极。   褚无天扫了邱天眼,不语。   后方的褚无地上前来,脚踩在邱天的肩头。   邱天霎时间疼得龇牙咧嘴,却又不敢倒在地上,紧咬下唇,满脸的畏惧。   “就是你啊,记不清在游戏中发生什么了?”   邱天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   褚无地看向褚无天和褚无极。   褚无极道:“这周所有人回来之后都登记过,他们在游戏中遇到的人分别叫什么名字,还有他们的游戏内容。只有这个人……”   他挑眉道:“他应该是遇上了林湄,还把我们的信息给透露了出去。林湄为了不透露她自己的信息,就把他的记忆消除了。”   褚无地重重踩了邱天两下。   沈容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邱天的肩膀处渗出血迹,碎裂的骨头从皮肉里刺出来,将肩头的衣服顶起个小包。   褚无天道:“他也是太弱了,才会把我们的信息透露出去。弱,肯定也不是他自己愿意的。不要为难他了。”   褚无天像是在为邱天说话。   可邱天闻言,脸上却是血色全无。   紧接着沈容就听见褚无天平静地道:“直接杀了吧。”   褚无地踩在邱天肩头的脚往斜踢。   沈容看见道火焰在褚无地脚边闪过。   随即邱天的头颅像一块焦炭时候被踢飞出去,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圈,化成碎渣。   他脖子断了的横截口像是被火烧出了焦炭般地盖子,没有让一滴血喷溅出来。   那道火是伏天之火……   沈容心下骇然。   不用卡牌,直接使用伏天之火,这褚氏三兄弟恐怕……   所有玩家噤若寒蝉。   褚无地笑嘻嘻地道:“大家都是兄弟,别害怕。”   “我们杀他呢,只是因为他贪生怕死,为了活命把我们给供了出去。以后……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我们,宁死绝不会透露半分你们的消息!”   有名玩家连忙喊道。   褚无地挥挥手,让他们散了,各忙各的去。   他们三人则朝桃源内最高的房屋走去,那是他们仨的住处。   褚无地:“宗平这次竟然没有帮我们安排游戏。我还以为找到了林湄的所在,这次终于可以亲眼见见她了呢。”   褚无天:“那个林湄,背后肯定有不得了的神。先前在第三层休息区,兴宸不是想帮我们找她,也没能找到她的踪迹嘛。兴宸可是第三层的管理神,祂都找不到,你想想,她背后护着她的神本事该有多大。”   褚无地:“但是我们现在不是知道她在哪儿了嘛?这个宗平还不帮忙……他到底有什么胆量跟我们对着干。我们可是……”   褚无极打断道:“宗平是属于中立派的神,你为难他,只会给自己添麻烦,让其他神找到抨击父亲的机会。不过能让宗平不看我们和父亲的面子,又能在兴宸手下掩藏林湄踪迹的神,很有可能是神庭十三神中的。”   褚无地:“神庭的神有什么理由去保个玩家?”   褚无天:“也许她的身份不仅是玩家……”   褚无极:“神庭的神无非是三派,亲神镜天的,中立派,以及亲神海域的。中立派肯定不会插手游戏,神镜天是我们这边的,肯定也不会和我们对着干。也就是说会出手的,只有亲神海域的神。”   “自从母神陨落,神域的神哪怕亲神海域也不会在明面上表现出来。能让祂们冒着被怀疑的风险也要保下的玩家,没准儿和我们一样……”   褚无地眸中闪过丝危险的暗芒:“你的意思是说,林湄是个高等海幽种,是神海域那边安排进游戏里的?”   他哈哈大笑两声:“那正好!海幽种和我们天生就是仇人,我们杀她,天经地义!”   褚无天淡淡道:“马上就是第四层最后一轮游戏了,等到进入第五层,神镜天就很难再干涉游戏了。如果林湄真是神海域那边的,到时候你会更难杀她,咱们也会处处受限……”   褚无地:“我懂我懂,我定会在第四轮杀了她。既然指望不上宗平给咱们操作,那我也只能动用命轮了。第四轮游戏,我定会遇见她的!”   褚无极:“小心,别被十三狱的人发现。否则到时候,不仅咱们有可能会被打入十三狱,父亲肯定也会受到牵连。”   褚无地:“知道知道。我听神域来消息,说最近世界开始变幻无常,多半是那位进入了衰败期,这时候动命轮,正是好时候。”   褚无极若有所思地道:“那位……真的有衰败期吗?”   “父亲说他有,你难道不信父亲?父亲跟他,可是在神域叫神域之前,就已经认识了。”   几人又说了些计划对付沈容的事。说实在不行,褚无地可以亲自用伏天之火烧她。   他们的声音逐渐模糊,沈容眼前黑。   再睁开眼时,她还躺在浴缸中,水已经有些凉了。   沈容的心怦怦狂跳,为自己听到的话而震惊。   那道声音告诉她,她看见的都是真的。   也就是说,褚氏三兄弟,都是神域安插进玩家中的伏天种。   而且他们的父亲在神域叫神域之前就认识他们口中的那位神,也就代表他们的父亲是无尽域时期的神,和柯莉姆是一个级别的!   柯莉姆在消逝前,神力依旧那么强大。   可想而知,他们那在神域依旧做着神的父亲,该有多强大!   他们说兴宸是第三层的管理神,那么宗平,应该就是第四层的管理神了。   原来他们能够选择进入游戏,是因为他们认识这些神!   他们找不到她,是因为有神在保她。   这个沈容之前就从封政那儿了解过,封政也承认直是在他帮她隐瞒身份,隐藏踪迹。   封政原来是神庭的神吗?   让她看见这些信息的声音说它两边都得罪不起。   通过这点,沈容猜测应该是宗平把帮褚氏三兄弟做了不利于她的事,又担心保她的封政会发怒,所以干脆两头讨好,让她看见褚氏三兄弟的商议……   下子接收到的信息太多,沈容泡在温凉的水里思考了好一会儿。   直到水凉透,她才爬起来穿衣,走出浴室。   封政仍躺在她床上,呼吸平稳,似是睡得很安详。   沈容躺在他身边,轻抚他的面容。   母神陨落,神海域被封,在神域,亲神海域派的神定过得很辛苦。   封政将她隐藏得很好。   直以来,他好像总是时时刻刻都在黏着她,除了黏着她,什么也不做似的。   但如果他真的什么也不做,他怎么能在神海域如此式微的情况下,在神镜天众神监视着这场游戏的情况下,将她保护得如此安全呢?   他直在守护她。即便得不到她感情上的回应,他也从未跟她倾诉过他默默为她做的切,从未想过用他的付出来邀功,以此来让她觉得对他有所亏欠。   他的辛苦和疲惫,从来不在她面前表现。   他只会像一个追求爱人的普通人一样,想尽办法让自己引起她的注意,得到她的喜欢。   虽然,他的性格可能算不上普通人,他的做法也……   想到这点,沈容笑了笑,伸出手抱住他,额头轻轻抵着他的,吻了吻他的鼻尖,轻声道:“不用担心,我永远不会讨厌你的。”   即便你之后会变成令我感到陌生的样子,我也不会讨厌。   他的体温有些凉,沈容拉了拉被子,帮他盖好被子,就这样抱着他睡了过去。   沈容是被盯醒的。   睁眼就对上封政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的眼眸。   “你抱着我睡。”   “嗯。”   “你抱着我睡!”   他语气里是难以抑制的愉悦,“你喜欢我!”   沈容嗓音惺忪,却带着认真:“嗯。”   封政紧紧抱住她,将她整个按在自己怀里,吻着她的发顶道:“你爱上我了是不是?我就知道,你肯定会爱我的……”   他太用力了。   沈容挣扎了下,没挣开,手胡乱地拍打着他:“松开!喘不上气了!”   封政连忙松了些力度,却仍是抱着她不放,笑盈盈地凝视着她。   看她一会儿,在她额上亲一下。   看她一会儿,在她眉尾亲下。   看她一会儿,在她眼尾亲一下。   ……   沈容任他亲遍了整张脸,推开他道:“好了,我要去游戏场了。”   封政坐起身,从她身后抱着她的腰,把脸埋在她的颈窝,吻着她的颈间:“我跟你起去。”   沈容摸了摸他的手:“你体温太低了,在这儿休息吧……”   “我没事。”   封政的嗓音微沉,像只猫似的蹭了蹭她,有些骄矜地道:“你这么喜欢我,我怕你之后很长时间看不到我,会想我。”   言下之意,他马上就要离开了吗?   沈容握紧他的手,道:“好。你陪我去参加游戏,等回来,我带你去泡温泉休息休息,然后……让你了解我。”   泡温泉?   封政搂她的手臂不自觉猛地收紧,“我们,起泡吗?”   沈容点头:“嗯。”   封政深吸口气,埋在她颈间闷闷地说:“想直接和你去泡温泉。”   沈容摸了摸他的脸:“通关游戏场之后再去泡,才能好好地舒缓身心疲惫呀。”   “我是这里最高级的vip,这里有个温泉是单独给我准备的。我直没去泡过,到时候带你起。”   封政还蹭着她想要提前泡,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是左家兄妹他们来找沈容参加游戏场了。   她拉开封政的手,起身换衣。   封政眼神阴鸷地扫了眼门口的方向,想起即将要和沈容泡温泉,又是满眼的笑意。   沈容换好衣服,带封政一起出门,和左家兄妹、佟焕、于尧团队起去往游戏场。   本周游戏场,玩家若是死亡,神将不会再负责。   玩家们聚集在游戏场门口徘徊,大多下不定决心进入游戏场。   本周游戏场没有海报。   游戏场的大门成了红丝绒的门。   推开游戏场大门,个巨大的霓虹牌匾映入眼帘,上面写着:   【本周主题——赌场】   这让沈容感觉有些熟悉,仿佛回到了第一次参加游戏场时的场景。   同样是红丝绒大门,同样是赌场主题。   只不过这次的赌场,不需要交报名费。   沈容等人走进赌场,绕过霓虹牌匾,富丽堂皇的赌场大厅出现在他们眼前。   无论是装修和格局,都和沈容第次参加的赌场一模一样。   只不过此时此刻,赌场内空无人。   张张赌桌前坐着的,都是鬼。   明亮的灯光打在这些鬼身上,将它们溃烂的身躯照得如同躺在手术台上样清晰。   腐骨烂肉的纹路清晰可见,腐黑的血液咕嘟咕嘟冒泡似的鼓动。细看,是浑身染血的蛆虫在其中扭动造成的景象。   空气中弥漫着阴凉的死气,那气息钻入鼻腔,流入肺部,仿佛冷得能将肺冻住。   左蓝打了好几个喷嚏。   沈容从空间里拿出外套穿上,裹紧,看向封政,用眼神问他冷不冷。   封政摇头。   沈容等人走向柜台,路的鬼怪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柜台里空无人。   沈容敲了敲桌子,问道:“请问有人吗?”   具白骨才从柜台下爬出来,浑身骨头哐啷作响,醉醺醺地道:“欢迎来到亡灵赌场132号分店,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嗝——”   它打了个酒嗝,血肉腐烂与浓重的酒精味混合在一起的发酵气味,简直要把左蓝等人熏吐。   沈容没闻见,因为封政第时间捂住了她的口鼻。   她的呼吸间,满是封政身上的香味。   左蓝等人连忙后退,忍住呕吐。   沈容淡然地站在柜台前,问道:“请问这个赌场的规矩是什么?”   骷髅身形不稳地盯着沈容打量了会儿,道:“你是人啊?人怎么会来这里?”   它的手骨挠了挠头颅,发出骨头敲击的声响,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恍然大悟道:“哦!对了!我们这周跟游戏合作来着……”   它搬出一个大箱子,边解开箱上复杂的锁,边道:“你们要是想参加这周的游戏场,得拿命来换。”   “天的寿命,换一个骷髅币,骷髅币可以赠予和交易。”   “进入咱们这儿之后,就不能随便离开了哦。想离开,得交一千骷髅币的茶水费。你们可以直接兑换骷髅币离开,但是没有在咱们这儿赢过十场以上赌局的玩家,是无法获得本周桃源休息区的居住资格的。”   骷髅头上冒出一股粉红色的气息,像是散了酒气。   混沌的眼珠也变得清明起来,身躯上长出了肉,转瞬间变成了名身穿旗袍、模样妖娆的女人。   她打开箱子,举起个放大镜样的金边花纹镜片,娇笑道:“你们要参加赌局,还是要直接离开这里呢?”   不参加赌局不仅要失去三年多的寿命,还要失去桃源居住资格,怎么想都不划算。   沈容他们已经进来了,自然是要参加的。   沈容一言不发地倚在柜台边。   佟焕第一个上前,要兑换骷髅币。   作为沈容的“手下”,命都是沈容救的,他自然是要拿自己的寿命来兑换骷髅币,上贡给沈容的   妖娆女人举起那精致的镜片,打量了佟焕会儿,道:“如果不出意外,你的寿命还剩四十七年。你要兑换多少骷髅币?”   佟焕兑换了七年的寿命,年寿命按照365天来计算,共获得了2555个骷髅币。   他将1555个骷髅币交给了沈容。   紧接着于尧团队中的个瘦高个上前,要兑换骷髅币。   女人打量了他番,怜悯道:“小哥哥,你的寿命只剩十天了。你还要兑换骷髅币吗?”   瘦高个浑身一怔,慌乱地看向于尧。   沈容:“骷髅币既然是寿命兑换的。如果赢得了骷髅币,再从你这儿换成寿命,寿命应该是能增加的吧?”   女人娇媚地望向沈容,道:“确实如此。不过该遇到的的死劫还是会遇到的,要是过不了,增加了寿命也没有用哦。”   她举起手中窥命镜打量沈容,道:“我来瞧瞧你……”   话音戛然而止。   她抽了口凉气,抿了抿唇,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手指甲扣着手中窥命镜,   于尧团队的人正在安抚瘦高个。   沈容这边的人则都察觉到了女人的反应不对劲。   沈容心知女人可能看出了她的身份,没有询问。见女人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似是在盘算什么,沈容走到柜台边,长袖盖住手,手化为冰蓝水母色,按住了女人的手。   灼痛从手上传来,女人惊慌地瞪大眼睛,想要抽回手,手却沈容按得动弹不得。   女人的手冒出阵阵白眼,她疼得有些面目扭曲。   沈容用了语成谶,慢声低语道:“不可告诉任何人我的事,否则你将被带入十三狱,受永世之苦。”   女人连声答应。   沈容这才收回了手,在柜台边等左家兄妹换完骷髅币。   左家兄妹各换了五年,二人都分了五百骷髅币给沈容。   沈容拿着白嫖来的骷髅币,在最近的个赌桌边坐下。   赌桌对面是一位身穿西装,身边聚集了许多手下的鬼。   它肚皮像游泳圈样堆积,腐烂肚子里的黄油和发黑的血混在一起,自称丁六爷,扫了眼沈容鼓鼓囊囊的钱袋子,道:“第一次来玩吗?”   沈容:“是。”   丁六爷让人将个比沈容的钱袋大五倍的袋子放上桌。   “哐啷”声,钱袋里小山似的的骷髅币从袋口淌了出来。   丁六爷眯起眼睛笑道:“我喜欢一局定胜负。”   “你把你的全部骷髅币押上,要是你赢了,我这边的这些骷髅币,都是你的。”   沈容爽快地答应,笑道:“好啊。不过,你们要是被我抓住出老千,我不仅要你们全部的骷髅币,还要你们的命。” 第268章 休息区0.70   “人看着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丁六爷哈哈大笑起来。   他周围的小鬼们也一脸谄媚地跟着笑。   倏忽间,他收了笑。   陪同他笑的小鬼们也连忙敛了笑。有一个小鬼笑脸收得慢了一步,当即被他反手打了一巴掌。   那小鬼垂着头,连声道再也没有下次了。   丁六爷眼睛盯着沈容,像是没打过小鬼似的,又笑起来,道:“我的命换不了钱,你就算要了也没意思。这样吧,你要是抓得到我出老千,我把我这只手剁给你!”   说着,他把肥硕的胳膊放赌桌上一甩。   陆续有其他玩家进入赌场,赌场变得热闹了起来。   沈容扫了眼他的胳膊,嫌弃地道:“我要你的胳膊做什么,拿回去炖猪蹄汤吗?你要是不想把命陪我,那拿钱来换,也是可以的。”   丁六爷冷笑着哼了一声,道:“赌局还没开始呢,别想太多了。”   他拍拍桌子,道:“咱们也不玩什么复杂的,就玩诈金花吧。”   一只骷髅从桌下爬出来,拿出一副带骷髅花纹的扑克洗了起来。   这只骷髅洗牌手法娴熟,牌在它指间翻转自如。   沈容暗里拿出一张控小鬼牌,在桌子底下将牌贴在骷髅身上,全程眼睛盯着丁六爷。   在骷髅洗完牌,发牌前,她放话道:“这局,我要你输!”   丁六爷哈哈大笑,连连点头:“行行行。”   像是懒得跟一个三岁毛孩计较似的语气。   双方将两袋骷髅币都放在桌上。   骷髅开始发牌。   诈金花的规则很简单,每人三张牌,谁牌大谁赢。   骷髅手速极快,沈容开启海幽种之瞳也看不出牌在它指间的变化。   她不了解这个赌场,心道这牌也许另有玄机。   由于是一局定输赢,这时候也不用互相诈心态,加筹码,拿到手之后直接开牌就行。   沈容看了眼自己的三张牌,三个A,是诈金花中最大的牌。   她将牌握在手上,等到丁六爷看牌。   丁六爷看了眼牌,意味不明地瞥了眼骷髅,对沈容道:“小丫头,你说不许我出老千,否则就要我的命。但如果你出了老千被我发现,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呢?”   沈容倚在椅子上不急不缓地道:“你说怎么惩罚我呢?”   丁六爷笑道:“我没你那么狠,我只要你把一只手给我吃掉。”   他胖萝卜似的手指敲了敲桌子,他身边的一只小鬼指着沈容道:“你在发牌人身上贴了东西。”   沈容一脸无辜:“证据呢?”   她早在看牌时就把控小鬼牌从骷髅身上撕下来了。   那小鬼扣下自己的眼珠,拿出一块方形透明小卡片。   它的眼珠在卡片上投放出刚才它在桌子底下看见的影像。   封政动了下手指,似要毁掉它的眼珠。   沈容按住封政的手,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示意不需要帮忙。   影像里清楚地放出了沈容用触须贴牌在骷髅身上的画面。   丁六爷玩着牌道:“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吗?”   沈容手撑下巴看着影像,道:“真是奇怪啊。这鬼是丁六爷你那边,可它眼睛拍出的影像,为什么是在我这个角度的呢?”   唯一的解释是,丁六爷也想出老千,派鬼窥牌。   丁六爷脸上得意的笑略一僵,他挑了挑眉,笑道:“那这局就算作废,咱们重开一局。”   怕沈容不同意,他强调道:“出来玩讲究的就是和气,和气才能生财。”   意思是叫沈容别紧抓着这点不放。   沈容却道:“那不行,出来玩讲究的就是个诚信。”   她从空间拿出一把刀,把左手放在桌上,道:“咱们各论各的。你出千,把命和钱给我,想留命,就花钱买。我出千,我把我这手剁给你。不过你要是吃下我这手,之后出现什么意外,我可不负责任。”   还没剁手呢,封政便心疼地抱住她的左手,眉眼耷拉下来。   沈容唇角弯了弯,用眼神告诉他:没事的。   他当然知道没事,但他就是心疼啊。   封政抱住她,赌气似的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   丁六爷闻言,愣了一下,哈哈笑道:“行!爽快!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他早就闻到沈容身上那股海幽种香气,才提出要吃她的手的。   哪怕她没被他抓住出老千,他也是要想办法吃掉她的。   海幽种啊,既克鬼,却又是鬼的大补之物,堪称传说中的宝贝。不想尽办法吃到嘴,那怎么行呢!   丁六爷咽了口口水。   沈容把刀丢给丁六爷。   丁六爷让手下拿来一大麻袋的骷髅币,连同桌上的骷髅币一起推给了沈容,“这些都是你的了!”   沈容把骷髅币放在身后,走到丁六爷面前,把左手伸出去。   丁六爷握紧刀,她却身形踉跄了一下,胸口跌在刀上。   鲜血喷溅到丁六爷手上,丁六爷都懵了。   这是碰瓷啊?   就见沈容抬起脸,重新伸出左手,“不好意思,没站稳。这不怪你,来,砍吧。”   血腥味在这张赌桌周围弥漫,引起了来往玩家和赌鬼们的注意。   他们纷纷驻足,围观此处的剁手好戏。   “是豪富丁六爷!”   丁六爷是赌场名人,鬼们低呼。   “卧槽……”   看清要被剁手的人是沈容,玩家们下意识为丁六爷感到了害怕。   柜台里的女人跑出来,吸了口气,连忙拉住丁六爷道:“别别别,看在我的面子上……”   不等她说完,丁六爷推开妖娆女人,不满地道:“粉灵掌柜,她自己愿意剁手,你瞎掺和什么。”   被推得踉跄了几步,粉灵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刀起刀落,鲜血喷涌,沈容的左手被剁了下来。   玩家们脸色瞬间煞白,惊奇地看着沈容:她这次竟然没反杀?!   沈容对丁六爷抬抬下巴,笑道:“趁着新鲜,赶紧吃吧。”   丁六爷嘴巴裂开到耳后根,一口将断手吃下,满面陶醉。   下一秒,他浑身僵住,双手掐住自己的喉咙,似乎在阻止嘴里的东西往喉咙里滑。   然而那只断手却宛若刀片一般,在他的喉管里一路割开。   断手从他身体被剖开的裂口里跳出,回到沈容身边。   沈容用酒精和香氛免洗洗手液给自己的断手消毒清理,斜睨着倒下的丁六爷,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断手接上。   丁六爷仰倒在地,逐渐化为黑灰,魂飞魄散了。   而沈容的手腕迅速和手臂相接,仿佛从来没断过。   沈容活动活动手腕,平平淡淡地道:“赌博就赌博,少打吃人的主意。”   这话,是在威慑赌场里的鬼们。   从沈容等人进入赌场时,这群鬼笑眯眯的眼里的食欲就仿佛要溢出来了。   丁六爷要是好好和沈容赌博,沈容也不至于杀了他。   但他动了吃她的心思,要是不除了他,她在赌场里的这段时间绝对无法安稳。   粉灵让赌场的骷髅把丁六爷留下的灰打扫干净,摇头叹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啊。”   原本只是忌惮沈容,仍怀着各种算计的鬼们听到粉灵这话,彻底打消了对沈容下口的念头。   沈容扛着骷髅币前往下一个赌桌。   这一场是摇骰子。   沈容和对面的鬼各拿三个骰子。   对面的鬼瘦巴巴的,叫老金,脖子上挂了一圈跟他脖子一样粗的金项圈。   他身边站着好几名玩家给他端茶送水捶腿,那些都是刚刚输给他的玩家。   他不吃人,输家没钱了,就要给他做奴隶。除非用寿命去换骷髅币从他手里赎身。   但他要的赎身价非常高,栽在他手里的玩家,除非把命赔出去,否则别想走人。   好几个玩家栽在他手里之后,就没玩家再和他赌了。   沈容在他对面落座后,鬼和玩家都聚了过来,都想看看沈容和他的赌局会是怎样的结果。   老金身边的玩家们期盼地盯着沈容,都希望沈容能从老金手里把他们赢回去。   不然他们要么等到赌场关闭后,因欠债而被迫剥夺寿命换得骷髅币,要么主动拿命换骷髅币赎身。   不管怎样,都是个“死”字。   第一局未开始,老金对沈容笑道:“这局比大还是比小,你来定。”   沈容随意道:“比小吧。”   “成!”   老金摇起了骰子,骰盅在他手里舞出了残影。   沈容不太会摇骰子,可她现在钱多啊。   到那些赌金不高的场次随意玩那么几次,她总能赢到十场离开的。   她漫不经心地摇着骰子,是输是赢都无所谓,一副“我有钱我怕谁”的架势,像是暴发户来这儿度假的,惬意得很。   摇完骰子,她正准备松手,手腕突然被封政握住。   他在她耳边低语:“要不要把那边的玩家都赢过来,让他们把卡牌给你吸收?”   沈容睨他一眼,想起他作为柔柔时,赌博可是一把好手,轻轻点头。放松手腕,任他手掌贴着她的手背,手把手地帮她摇骰子。   旁人只见原本摇得像个老大爷的沈容突然摇出了残影。   伴随清脆一声响,盅扣在了赌桌上。   老金微愣,心疑先前看沈容的架势,不像是会玩骰子的啊,怎么突然就跟个老手似的呢?   他表面镇定道:“谁先开?”   沈容:“你是老手,你先吧。”   围观群众比两名正在赌的人还紧张,悬着颗心,盯紧了赌桌,齐声喊道:“开!开!开!”   老金的盅打开,三颗骰子叠在了一起,最顶上是显出一颗红点的骰子。   三颗加起来点数为一。   “老金这次和以前不一样啊。跟新人玩游戏,一点都没留情。”   鬼们嘀嘀咕咕。   玩家们自信地道:“这局,以林湄的本事,应该能打个平局吧?”   “下局林湄肯定会想办法赢的。”   沈容:“……”   好家伙,这群人是潜意识以为她无所不能了。   她觉得有些好笑,看了紧靠在她的背后,手和她交叠在一起的封政,低声道:“输了也没事,谁能想到他三颗骰子叠一起呢。”   她印象里,封政虽然赌博是把好手,但也只是业余的。   不像老金,那可是个专业老赌鬼。   沈容看向老金,却见老金的脸色并不得意,盯着他面前的骰子,像见了鬼似的。   就仿佛,那三颗叠一起的骰子不是他耍出来的。   封政嗓音低沉,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在她耳畔落在:“那我要是赢了……”   他摸了摸她的手背,指腹轻抚的动作透着几分暧昧。   他没说赢了要怎么样。   沈容却是直接轻轻“嗯”了一声,答应了。   他握着她的手拿起盅,盅下三颗骰子碎成粉末。   赌场内一片寂静。   有鬼道:“这算犯规吧?骰子都碎……”   话没说完,就听老金爽朗大笑道:“我输了!”   老金道:“这赌场有特殊的限制,任何会影响赌局的卡牌法术技能都无法在这里奏效。丁六爷身边的鬼都是他针对赌场特意培养出来的,你赢了他,又赢了我……即便不是因为你赌术厉害,我也输得心服口服。”   沈容闻言,抬眸看封政。   任何卡牌法术技能都无法在这里奏效?   也就是说她先前用的控小鬼牌是无效的,那她的三个A是怎么出来的?   封政垂眸与她对视,在她唇上轻吻了一下,道:“我赢他们,你赢我,还是你赢。”   “我还没和你赌呢,怎么就算我赢了?”   “不赌也是你赢我。”   沈容扬起唇角,收回视线,避免别人看出端倪。   毕竟全场除了她,没人能看到封政。   突然,她余光瞥见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脸上的笑渐渐收敛。   那身影也早就看见了她,一直装作路人,挤在人群里围观她的赌博。   竟是褚无极!   沈容想起宗平让她看到的景象,装作不认识褚无极的样子,移开了视线。   心想:宗平难道就是因为祂违规帮褚无极调了游戏场,怕得罪关照我的封政,所以才让我看见了褚氏三兄弟的谈话?   封政眸中闪过一丝阴狠,对沈容道:“我想光明正大地陪着你。”   沈容会意,轻声应道:“好。”   反正这里鱼龙混杂,就算封政现身过来,别人不会知道他是什么身份的。 第269章 休息区0.71   封政暂且离开。   沈容独坐赌桌前。   老金将压在桌上的骷髅币推给沈容,又放上一把骷髅币,笑道:“我不像丁六爷那样有钱,一局就只能赌这么多。你还要跟我赌吗?”   沈容低垂眼帘,暗暗扫了眼一旁褚无极,笑道:“实不相瞒,刚才只是运气。现在运气用完了,再跟你赌,我肯定会输。”   在玩家们听来,所谓运气,就是指她的某种特殊技能牌需要冷却。   老金摆手道:“唉,那可不一定。你玩出的把戏,我也想试试看。”   他说的是方才的赌局中,封政隔空将他盅下的骰子堆叠的手段。   沈容想了想,道:“好。不过我说的可是真的。再来,我只会输,除非你让我。”   老金连声笑道:“行行行,让你,让你。”   一人一鬼再次摇起了骰子。   沈容:“这回比大吧。”   这回,她的手法明显不熟练。   围观玩家嘀嘀咕咕,大多在说:“她肯定是在藏拙!”   沈容不在意玩家们的反应,只留意褚无极。   她留下来,是为了输,为了输给褚无极看的。   最好能让褚无极认为她空有虚名,一切都是依赖卡牌。   “砰”的两声脆响,两只盅扣在桌上。   沈容先开,三个骰子的数字分别是一三六,想赢过她很容易。   围观群众们发出嘘声:“啊这……她这次真的不行了?”   老金盯着三颗骰子眯了眯双眼,打开自己的盅,三颗骰子,三个六。   沈容假装窘迫,像个娇气的小姑娘似的道:“我都说了我肯定会输了。”   老金却摇头,道:“这局,还是我输。”   沈容:?   围观群众:?   就听老金道:“上一轮,你让我的三颗骰子叠在一起,这一轮,我想让你的三颗骰子变为三个六,我的三颗骰子裂开胜过你。结果,没成功。”   他把骷髅币推给沈容,像个固执的小老头,道:“再来!”   规矩是人定的,他非要认输,别人也拿他没办法。   沈容:“……”   行吧,反正白得骷髅币和赢的场次,她也不亏。   至于她本想误导的褚无极……脑子长在他身上,他要怎么想,她也管不着。   老金又和沈容玩了八局,一局表情比一局凝重。似是每次都在发力,想要做到封政在第一局做到的骰子点数,结果自然都失败。   沈容随便摇一摇骰子,就又赢了八局。   老金也不气馁,反而露出势在必得的笑,走近沈容,低声道:“我知道你们的规矩,要赢十场。我已经陪你输了十场,你把你控制我骰子的方法告诉我,行不行?”   原来他一直认输,打的是这个主意。   沈容:“我是真的不会。”   老金“啧”了一声,跟个老顽童似的道:“你又不在这儿赌,你教教我怎么啦!”   围观的玩家和鬼们见老金和沈容嘀嘀咕咕的,都不自觉地凑近想听他们在说什么。   老金连忙挥手将他们赶开,让他们滚一边去。又低下头对沈容道:“你教我,我把我那边的奴隶都送你!”   沈容说不通,干脆冷了脸,认下出千的事,道:“这是坏了赌场规矩的事,难得耍一次还行。你想以此纵横赌场,就不怕哪天踢到铁板,丢了命?”   她起身要离开,就见一高挑身影从远处的人群中走来,穿了一身和她衣服颜色极相配的休闲服,宛若鹤立鸡群。   玩家和鬼们都多看了他一眼,似是奇怪自己怎么会对他这样长相艳绝的人毫无印象。   封政快步走过来,将沈容抱在怀里,而后俯视老金,语气森然地道:“我跟你赌,一局定胜负,赌你的奴隶。”   老金本想说自己从来不玩一局定胜负的剧,抬脸对上封政居高临下的目光,只觉一股阴寒之气从脊骨蹿上来,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低下头,不敢再直视他,点头应道:“好。”   这个人,他惹不起,他可不敢说拒绝的话。   封政让沈容坐回赌桌旁的椅子上,自己则只斜坐在椅子扶手上,问沈容道:“你说比大还是比小?”   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来,他对沈容说话的语气和对老金说话的语气判若两人。   玩家们都低声议论:   “怎么从来没见过他?”   “他是谁?怎么会和林湄关系那么好?”   “林湄身边的佟焕好像也没那么抱过她吧?”   “啊!该不会是林湄养的小白脸吧!”   沈容闻言,差点笑出声。   抬眸看了眼她养的“小白脸”。   封政脸色有些复杂,似是既暴躁,又喜悦。   沈容调笑道:“不喜欢他们说你小白脸?”   “他们拿佟焕和我比!”   封政磨了磨牙,手里握着的盅“咯嘣”响了一声,像是要裂开了。他转面看沈容,委屈地道:“你只喜欢我,对不对?”   沈容像是看到了一只争宠的猫在扒着她的手,眼巴巴地看着她,嘴角不自觉上扬,点头道:“对。”   封政脸上的阴翳这才散去,显露出几许骄矜,摇动手中骰盅。   离得近的玩家听到他争宠似的言论,言之凿凿地道:“他肯定是林湄养的小白脸!”   封政扬了扬下巴,似是有些得意。   沈容笑到脸酸,揉了揉面颊,道:“比大吧。”   老金在对面坐下,摇完骰子,将骰盅扣在桌上。   封政牵起沈容的手,要她握着骰盅,自己再将手覆在她手上。   骰盅扣在桌面没有拿起,只晃动了一下,封政便握着沈容的手松开骰盅。   老金先揭开盅,盅下只有一滩粉末。   而封政的盅下是三个叠起的骰子,最顶上只有一颗红点。   这局就仿佛第一局重演。   只不过双方点数互换。   老金和鬼们愣怔地看着桌上的粉末和点数。   过了一会儿,目光转向满眼只有沈容的封政,都隐约感到了他的危险。   而周围的玩家则道:“林湄养的这个小白脸竟然还挺有本事的。”   这边赌桌旁聚集了太多的人,其他赌桌的玩家和赌鬼也都逐渐围拢了过来。   佟焕和左家兄妹看到坐在沈容身边,拉着沈容手的男人,都吃了一惊。   “他是谁?”   “不知道啊,没见过。”   “可能是林湄在游戏里认识的……男朋友?”   三人正议论着。   佟焕突然感觉到一股杀意。   抬眸,就对上封政阴鸷的双眸。   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过这个男人,但佟焕是个知进退的人,赶忙溜了。   左家兄妹也跟着一起溜。   左蓝跑走的时候,却被一人撞得踉跄一步,幸好那人手快拉住她,不然她就要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了。   左蓝蹙眉抬眸,是个外貌也挺出众的男人。   他满面歉意地问道:“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左蓝摆摆手要离开,就听身后传来沈容唤她的声音,让她过去。   她转身要走过去,又听沈容叫她站在原地不要动。   左蓝满头问号。   而沈容正眼神冷厉地看着她身后——那个刚刚撞了她的男人。   那是褚无极。   沈容没想到他没有主动对她下手,而是对她身边人下手了。   她不认为褚无极只是单纯撞了左蓝一下,开启海幽种之瞳之后,果见左蓝被撞的左肩有一丝金红的游丝若隐若现。   那缕金红让沈容感觉到了危险,所以没让左蓝接近自己。   褚无极对上沈容的目光,神情平静。   封政让沈容带赢来的奴隶玩家们找个卡牌不受限制的包厢吸收卡牌,这里就交给他处理。   沈容低声道:“你不是不能干涉我太多吗?”   封政低语:“反正都要离开了,也不差这一点了。”   从他有了些变化之后,他帮她做的事越来越多了。   沈容直觉他不会有事,但心底仍是有一丝颤动。   她握了下封政的手,起身带那群奴隶玩家们找到粉灵。   粉灵扫了眼封政。   她看不出封政的底细,但根据她的经验,越是这样的人物越不能得罪。   这般想着,她含笑带沈容去了一个隐蔽的包厢。   进入包厢,沈容先将奴隶玩家们捆起,刺瞎他们的双眼,用一语成谶命令他们祭出卡牌给她吸收后,让他们忘记这里发生的一切。   沈容吸收完他们的卡牌,将他们双眼治愈,赶出包厢,查看脑海中的属性信息。   【隐匿的主宰lv4升级至lv5】   【完全觉醒海幽种之瞳】   【觉醒技能——瞳术】   瞳术是什么?   沈容查看详细的瞳术信息。   【瞳术,主宰特有技能。   眼瞳可蛊惑对手,可杀人。   使用效果视你当前的能力而定。】   啊,这有点像她曾经得到过的欲望之眼。   不过欲望之眼已毁,而且是外物,不像这个瞳术,是属于她自己的。   沈容开启海幽种之瞳,眼前所见世界较之先前更加清晰,能轻易看见房中残留的微弱气息。   那都是先前在这个房间呆过的鬼们留下的气息。她海幽种之瞳未完全觉醒之前,完全看不到这些。   但杂乱的气息看见得太多,有些影响她的视野。   沈容尝试控制自己的双瞳,发现她所见的气息程度竟是可以调节的!   沈容满意地将双眸恢复成原本的样子,走出包厢。   刹那间,明亮的走廊突然变得昏暗,像是被笼罩上了一层暗红的灯光。   走廊变得狭窄悠长,仿佛看不见尽头,也听不见本该能听见的赌场热闹的动静。   沈容浑身紧绷,镇定地向走廊尽头走去。   一股奇特的香味在走廊上弥散开来。   沈容想:这香味……是某只神兽种?   滴答——   身后传来水声,阵阵阴凉的气息在沈容的后颈吹拂。   沈容开启海幽种之瞳,回眸。   没有见到任何人影,却看见各种颜色的雾气聚集在一起,像大雾般模糊了她的视线。   这些是什么东西?   沈容的海幽种肢体在无声中都显现了出来。   她心想:还是我想窄了。   宗平对褚氏三兄弟提供的帮助,或许不只是让褚无极和她同游戏场,还有放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进入游戏场围堵她。   那些气息在慢慢向沈容靠近。   但沈容没有感觉到杀意。   不想杀她,难道是想试探她?   沈容眼眸微暗,收起了肢体,只留着海幽种之瞳,转过身继续向走廊尽头走去。   走了许久,仍找不到出口,她假装慌乱不安,神情焦躁。   突然,一道凌冽冷风从她背后扫来。   沈容佯装跌倒,扑倒在地,避过冷风。   安静阴冷的走廊上响起一声“嗯?”,似是在疑惑。   沈容像是被这道声音吓到了,害怕地背靠墙角,拿出自己练废的符咒乱撒,举着卡牌道:“你们,你们是谁?找我做什么?想要钱还是要什么?放我出去,我什么都给你!”   一道白烟迅疾地闪到她面前。   白烟像一个人似的弯腰打量她。   沈容开启海幽种之耳,隐约听见飘渺如风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像是在说:“这就是五少爷忌惮的人?我怎么觉得她像个废物?”   冰凉的白烟伸手按在沈容头顶。   沈容吓得直打哆嗦,颤抖着放狠话道:“我,我告诉你们,我可是有人护着的!你们,你们最好不要动我一根汗毛,否则他不会放过你们的。”   白烟拖长尾音,好笑地“嗯”了一声。   它身后的一团烟雾道:“怕不是在装怂?”   白烟道:“她又不认识我们,也不知道我们为何而来,有什么理由在我们面前装怂呢?”   “听神兽种联盟的人说,她颇有心计,也许是猜到了我们试探她的来意,故意装弱给我们看,不肯显露真本事。”   “你别忘了,他们这周的游戏场可是在休息区内的。先前她教那个叫佟焕的躲避神兽种们的追杀,就是让佟焕抓紧时间逃进休息区。她认为休息区是安全的,怎么会想到我们会出现在休息区里呢?”   “除非……宗平出卖了五少爷他们。”   烟雾们安静了下来。   沈容一直装作惶恐的样子,不断抛撒符咒。   最后像是没符可撒了,她祭出暴风雪卡牌,在走廊内一通乱用。   “嗯?只是顶级S牌。”   “有海幽种那边的神保护,还只是个顶级S,看来她真是个废物。”   沈容用完了卡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喊着:“叔叔救我!”   “叔叔?看来海幽种那边帮她的是她的叔叔。”   “这算是个有用的信息,回去告诉五少爷。”   “不过神兽种那边不是报告五少爷说,她很早以前就是SS级了吗,怎么会现在还是顶级S?而且她还孤身一人杀了四只神兽种,扛住了伏天之火,我觉得还是……”   话未说完,一道凌冽攻势攻向沈容。   沈容慌乱地抱头,手臂被割开,鲜血喷涌,染红了她的衣衫。   她瑟瑟发抖,不断地哭喊着“叔叔救我”。   “看来真是个废物。要不是咱们不能暴露踪迹,就可以在这儿直接把她杀了。”   “她不是说她叔叔会救她吗?杀四只神兽种,扛住伏天之火的事,或许是她叔叔做的。”   “若是如此,那些神兽种为何对五少爷说都是她做的?”   “对上她的神兽种都被杀了,仅靠被杀前传回去的一点信息,认错了对手很正常。而且那群神兽种在她这里败了那么多次,要是承认她是个废物,那它们岂不是连废物都不如?”   烟雾讨论了一番,丢下沈容,回去禀报了。   沈容正捂脸痛哭,从指缝间看见烟雾消散,走廊又恢复了正常。   她收了眼泪,回到包厢整理了一番,治好伤,回到赌场内。   人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一个赌桌旁。   沈容从人群里看见了身高出众的封政。   她走过去,就见封政踩着趴在地上的褚无极的头,脚下狠狠一碾。   令人头皮发麻的骨头碎裂声从他脚下传出。   他笑容张扬,眼神阴鸷地俯视着褚无极,漫不经心地道:“这场游戏,好玩吗?”   “我觉得没什么意思,你呢?”   褚无极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前方,恨意在他眼底翻涌。   沈容走近封政。   封政余光瞥见她,长臂一伸,将她抱进怀里,心疼地看着她。   他必定是知道她刚刚遭遇的事情了。   沈容拍拍他的背,安抚道:“我没事。”   说实话,装怂一回,让那群人给褚氏兄弟带回去错误信息,沈容觉得超值!   唯一让她感到困惑的是,那些人口中称呼的五少爷是谁?   褚无极在三兄弟里是最小的,但他现在在赌场。   假如五少爷指的是三兄弟里排行老二的褚无地,也就是说他头上除去褚无天,起码还有三个伏天种!   那三个伏天种现在在做什么?   会不会也在暗地里谋害神海域?   沈容想得有些失神。   封政随意一脚踢开褚无极,眼里闪烁起了期待的光:“你已经完成任务了,那咱们是不是可以离开这里,去泡温泉了?”   沈容点点头,拿了一千骷髅币离开赌场。   因为她的身份,她不需要骷髅币换命,便将剩下的骷髅币给了佟焕他们,带封政离开了赌场,直接去了温泉池。   沈容要先去工作人员那儿办手续,便叫封政先进去。   办完手续后,她撩开温泉室的帘子,首先看见的是一间休息室和淋浴室。   在淋浴室洗了澡,沈容穿上浴袍,拿上工作人员赠送的点心和饮品,进入温泉汤池区。   汤池区内一片朦胧氤氲。   精致的景观将这里打造成了如画般的山中美景,缭绕的雾气仿若山顶云烟。   层层叠叠的桃花枝蔓横斜,影影绰绰地遮住了汤池。   花香在呼吸间萦绕。   透过盛开的桃花形成的粉烟帘幕,沈容看见水雾中已有一个朦胧人影站在池中。   他背对着她,静静地站在池中等她过来。   沈容还是第一次和别人共浴。   她有些犹豫地站在桃花林外,做了个深呼吸,走近了汤池。   听到声音,他转过身来。   艳绝的面容在水雾的映衬下,像被一块半遮半掩的薄纱轻覆,更添几分风情。   他肤色冷白,唇,红艳欲滴。   沈容脸上的淡笑,在看见他转过身的刹那,微僵。   目光定在了他平坦的胸膛上。 第270章 死灵之夜16.1   水波荡漾,热气氤氲下的冷白肌肤若隐若现。   沈容稳了一下心神,走到池边,将手中点心和饮品放下。   她蹲下身,缓缓在池边坐下,小腿放进了水里。   封政走近她,双手放在她的膝上,眼神澄明地看着她,嘴角微微翘着,却用可怜兮兮的语气道:“我是不是该变成女生?”   沈容轻轻晃着腿,在水中荡出一圈圈涟漪。   她的心也仿佛这水面一般。   “不用。”她对上他的视线,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是男还是女?”   封政眉眼微微耷拉下来,道:“男……你要是不能接受,我也可以……”   “我没有不能接受。我只是想确认我喜欢的人的信息,仅此而已。”   沈容原本板着的脸的轮廓逐渐柔软下来,唇角漾开一抹笑意。   封政眼里仿佛染上了温泉的热意,仿佛荡漾着一池朦胧星海的双眸凝望着她。手臂环着她的小腿,脸贴在了她的膝上。   沈容把玩着他微湿的头发,浴袍的袍角被温泉水打湿,贴在腿上。   其实她早就隐约猜到,他是男的了。   在她还没表现出喜欢他的时候,他总是在她面前表现出女孩子的样子。   但最近,他一直在用男性的身份陪着她,像是在试探她的反应,又像是在给她暗示。   现在确认了他的性别,沈容对他的感觉也没有丝毫改变。   爱就是爱,无关其他。   她拿了一份点心,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不过要和他共浴,还是要做一下心理准备的。   封政在她膝上趴了一会儿,下巴抵在她的腿上,抬眸看她,“你什么时候下来和我一起泡温泉呢?”   “……等我吃完。”   沈容目光在汤池周围的景观上游移,吃东西的速度不急不缓。   她擓了最后一勺蛋糕要放进嘴里,未送到嘴边,勺子便被咬住。   是封政。   他粉嫩的舌尖在勺上扫过,卷走了蛋糕,又趴回她的膝上,眼眸轻阖,舔了舔唇上的奶油,回味唇齿间的甜味。   沈容想了想,放下空盘,轻抚他的脸道:“你真实的模样,是柔柔,还是现在这样?”   “都不是。”   沈容:“变成你真实的样子。”   封政认真地道:“可是你现在记不住我。”   记不住?   难道他本人长得很奇形怪状吗?   沈容捏了捏他的脸,道:“我总得知道和我坦诚相见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吧?”   “坦诚相见”四个字刺激了封政的神经。   他松开她,眨眼间变幻。   沈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闭上眼睛。   心情有些复杂。   她真的记不住他的样子。   他很美,难以用言语形容,就像是一个绝美的概念,能让人确信,这世上没有任何事物能比更他美,比他更能让人惊艳。   但是因为这种独特的感觉,却也让人只能记住他很美的这个概念,记不住他具体的模样。   哪怕上一秒正看着他,下一秒闭上眼睛,却又记不住了。   就好像,他是另一个维度的。   沈容睁开眼一瞬不瞬地打量着他,手指像画笔,描摹着他的面容。   “我什么时候才能记住你的样子?”   封政握住她的手,道:“等你成为神,或者……”   他靠近她,握住她泡在水里的脚踝。   暧昧的暗示。   沈容垂眸。   他的手也很漂亮,像一件艺术品扣住了她的脚踝。   她对上他的目光,微微倾身,一手捂住他的眼睛,一手脱了浴袍,像一尾漂亮的白锦鲤,滑进了水里。   ……   在浴池,自然是不会乱来的。   封政也无法接受在这里。   因为他看不上这里的环境。   所以只是了解而已。   不过这了解,对沈容来说却和某种繁殖冲动引起的行为带来的感觉没两样。   就像清泉流过溪谷,蝴蝶掠过花丛。难以言喻。   沈容在水里靠着封政泡了三个小时,泡出一身的汗。   上次是精神上的,从精神世界脱离出来之后恢复得要快一些。   这次是身体上的。   了解过后,沈容是被封政用瞬移抱回去的。   因为没有真的怎么样。   所以只有爽,没有疼。   沈容躺在床上,昏昏沉沉间感觉到封政从背后抱住了她。   他的手像冰一样凉,嗓音沉缓地在她耳边低声絮叨了一下他说过许多遍的话。   不要讨厌我。   我好爱你。   不想离开你……   沈容手向身后伸,去触碰他的存在,却只摸到空荡荡的床铺。   床铺上残留着他冰凉的体温。   她耳边回荡着他说的最后一句:“再见,我的容容。”   沈容嘴角弯了弯,带着理解的温柔笑意,轻声道:“再见……”   *   圣殿被封。   十三门徒被尽数召回。   父神罚期已结束,却因十三门徒留守圣殿而被延迟放回神域。   此事在神域引起轩然大波。   众神的议论声四起。   “我就说吧!那位神肯定是改变了什么,最近世界才会怪象频出!你看看,他现在都开始封殿了!他肯定是进入了改变法则之后的休眠期!”   “我前段时间大半夜准备睡觉,刚躺下,天亮了!还好,天只亮了一会儿,就又变正常了。本来想壮着胆子去问一问门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就碰上父神被抓走,我也不敢问了。”   “我好慌……那位神到底改变了什么?他没动我们的种族吧?”   “他要是动了,你的种族现在恐怕已经整个覆灭重来了。”   “不过我听说,那位神有衰败期。他会不会其实什么都没改,只是进入了衰败期?”   “你听谁说的?别瞎说,小心他苏醒后要你的命。”   “不过,现在门徒和那位神,还有父神都不在,咱们也能轻松些咯。”   神域谈论得热火朝天的事,自然也传到了和神域有联系的地方。   没有了那位神和门徒们的监管,这就意味着他们可以趁此时机,尽快完成上头交代给他们的任务了!   *   封政离开,沈容还是照常生活。   由于这周的游戏场是设在休息区内,时间和休息区同步流逝,所以玩家们在达成游戏场的任务后,也没有额外获得休息时间。   休息期转瞬即逝。   这几天沈容为了应对褚无地,一直在思考。   她设想了各种褚无地对付她的方式,做好了各种准备。   在她即将前往新游戏世界之前。   一条蜈蚣和一条蛇爬进了她的住处。   它们与她对视一眼,三方都会意了。   它们是游戏场里,守着柯莉姆的那条蜈蚣和蛇。   而它们到这儿来的原因,沈容是知道的。   上她帮助柯莉姆神魂不散,封政要它们记住她的恩情。   它们这就来报恩了。   沈容伸出手,让它们变成手镯戴在她手上,问道:“是封政让你们来的吗?”   蛇和蜈蚣先分别做了自我介绍。   蛇叫大宝,蜈蚣叫小宝。   这是柯莉姆给它们取的名字,说它们是他的宝贝宠物。   沈容:“……”   而后大宝不紧不慢地道:“嗯哼,是他。”   “马上第四轮游戏结束,你们就要离开第四层休息区了。第四层休息区是过渡休息区,神镜天尚能干涉一下,等进入第五层,到了神海域一方管理的地界,神镜天再想要插手可就难了。”   “所以,这第四轮游戏,与你结仇的那些人肯定会想尽办法杀你。”   “听说有个叫褚无地的伏天种也想杀你。你一个海幽种,怎么扛得住啊。所以,我们来了。”   大宝和小宝得意地甩动尾巴,仿佛它们是来营救沈容的英雄。   沈容的重点却在于:“第五层之后,就是神海域的地界了?”   大宝道:“你别以为神海域的地界就会安全。神海域的母神陨落太久,那里的神想要尽心管理,也早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那里就现在就相当于是个筛子,只不过明面上比这里稍微安全一点。那些针对你的人不会再敢像现在这样在你跨越空间的时候把你劫走,但暗戳戳地阴你,他们还是敢的。”   沈容闻言,并不没有太为自己的安全忧心,只为神海域的现状而感到五味杂陈。   休息时间到,她被传送进了新的游戏世界。   睁开眼,围拢在四面八方的灯光有一瞬间刺痛了沈容的双眼。   过了一会儿,她眼里痛得流出两滴生理性眼泪,才勉强适应这里的光亮。   她打量周围,四周是一圈围栏。   排列整齐的数十个灯光打在她身上,难怪这么刺眼。   沈容抬手挡住灯光,却见自己的手竟然变得像孩童一样幼小。   “林湄!你怎么跑这儿了,害老师找半天!”   一个年轻女人急忙从一道门外跑进来,跨过栏杆将她抱起。   许久没有被这么抱过的沈容愣了下。   扫了眼自己的小胳膊断腿,举起自己胸前的名牌看了看。   林湄,一年级(3)班。   她竟然变成了一个一年级小学生!   沈容略有些惊讶,很快收起凌乱的思绪,打量起周围。   这里灯光昏暗,除了她和来找她的老师,没有其他人。   一个个精致又带有岁月感的作品被摆放在钢化玻璃里,用灯光照亮。   在这昏暗而又安静的房间里,它们就像是一个个被舞台聚光灯照亮的明星。   沈容趴在老师的肩头,看向她刚刚出现的地方。   那个围栏里围着的,是一个近现代的石膏雕塑。雕的是一个穿着华丽的少女。   它面容和体态都栩栩如生,仿若真人。   双臂一上一下环在胸前,像是抱着个什么东西,但那东西却不见了。   在灯光的照耀下,它浑身散发着柔和的光。   沈容盯着她,骤然间,仿佛看见它一直看着怀里的眼珠转动了一下,瞥向了她。   沈容眨了眨眼。   雕塑女人又恢复半垂眼帘的样子。   沈容趴在老师肩头,指着雕塑问道:“老师,能不能给我讲讲那个雕塑的故事?”   老师有些不悦道:“你到处乱跑,我还没说你呢,你不知道反省,还叫我给你讲故事?”   沈容扁起嘴,可怜兮兮地道:“我只是觉得,它长得好像我妈妈。它的动作,好像妈妈抱我的样子。我想妈妈了……”   根据以往的经验,玩家来到游戏世界,未免和游戏世界的人们牵扯太多,基本上都是孤儿人设。   哪怕上一轮游戏,沈容多了个婶婶,那淡薄的亲人缘分也没能维持多久。   老师听沈容这么说,果然脚步顿下。   沈容跑到这里的原因,也被她当作是沈容想妈妈了。   她回头看了眼雕塑,语气温和道:“那个雕塑叫抱金盒子的少女。”   “它的怀里本来是一个特别精致的、纯金打造的金盒子,但是后来金盒子被偷了。”   沈容:“可我觉得,它的姿势好像抱小孩哦。”   老师用哄小孩的语气道:“你看得真仔细,真聪明!它抱盒子的姿态确实是抱小孩,因为金盒子里装的是一个孩子。”   “这就是这个雕塑能被摆放在历史艺术馆的独特之处啦。为什么金盒子里会装小孩,为什么它会用那样的姿势抱盒子,金盒子里的小孩和它是什么关系……这都是别人要研究的。”   历史艺术馆?   沈容趴在老师的肩头,穿过一间又一间无人的、摆满各种作品的房间,打量着那些作品。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   她总觉得……这些作品仿佛活物。   她开启海幽种之瞳,就见那一件件被灯光照亮的作品上,萦绕着颜色不同的雾气。   她不知道那些雾气是什么,但直觉这里不一般。   这里,一定就是和通关游戏有关的关键地点。   老师将沈容抱到了大厅,和其他小朋友放在一起。   大厅内人很多。   大家都一声不吭地在认真观赏作品,只有解说员的声音在大厅内回荡。   老师放下沈容后,举起小红旗,和另一名老师一起,带小朋友们继续参观历史艺术馆。   沈容混在小朋友当中,专心地听老师们介绍作品。   突然,她的手被拉住。   转过头,就见一个模样可爱的小男孩牵起她的手,笑吟吟地道:“林湄,你刚刚去哪儿了?我可担心你了!”   沈容看了眼他胸前的名牌,上面写着钱卫然。   但他的长相,明显是缩小版的褚无地。 第271章 死灵之夜16.2   沈容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讲话带着口水音:“我刚刚去那边,然后到那边,就在那边,睡着啦。”   钱卫然表情僵了一秒,显然没听懂沈容在说什么。   然而真正的小孩说话,都是这样的。他们有自己的思维方式,才不会管别人听不听得懂。   沈容蹦蹦跳跳地甩动胳膊,趁机挣脱开钱卫然的手,和其他小朋友走在一起。   钱卫然落在队伍最后。   沈容的余光瞥见他脸上闪过一丝不属于他这个年纪应有的深沉。   他像是对她的身份产生了疑问。   但沈容却是从他的表情确定了,他就是褚无地。   “这幅画,叫塔塔利亚夫人。她是上个世纪一位银行家的妻子。这幅画的作者只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街头画家,它的特别之处,在于塔塔利亚夫人背后的故事。”   一旁带着旅游团参观的解说员正用一根白杆,隔空指着墙上被玻璃保护起来的油画。   比起老师总介绍一些孩童才会感兴趣的作品,旅游团介绍的范围要更广一些,也更让沈容在意。   她拉着其他小朋友和她一起看那幅画,这样显得她不听老师讲解的行为不是那么突兀。   “在这幅画作完成后不久,塔塔利亚夫人的丈夫和小三就被发现私奔了,之后一直杳无音讯。塔塔利亚夫人一人继承了家中的巨额财产,因此一直有人猜测,她的丈夫和小三不是私奔了,而是被她杀了。”   “你们看,塔塔利亚夫人在画中,是坐在沙发上,端着一杯酒,姿态很优雅端庄的。但是看她背后的柜子上,这里有点滴的褐色印记,这褐色到底是什么呢?是血吗?这就是历年来许多学者提出各种猜想的地方。”   “而且在这幅画作完成的半年后,这位给塔塔利亚夫人作画的街头画家就被发现跳河自尽了。虽然当时的警方没有发现任何证据能证明塔塔利亚夫人有杀人嫌疑,但一切未免太过巧合了……”   沈容认真打量那幅画,眼睛眨动间,仿佛看见了画上的塔塔利亚夫人有一瞬间两只眼睛全变成了白色。   解说员的讲述中,也夹杂了一丝违和的一男一女议论声。   “他们又在胡乱讲述塔塔利亚夫人的故事了。塔塔利亚夫人没对他们发火,真是好脾气。”   “可能塔塔利亚夫人已经习惯了吧。我就是听不惯那个臭男人明明带着小三私奔了,他们还说是塔塔利亚夫人杀的!”   “宝贝别生气,反正我是绝对不会背叛你的。”   这议论声极其细微,其他人都似乎没听到,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沈容循声四处张望,看见塔塔利亚夫人画作旁边的一幅双人荡秋千画上的男女,眼睛很不自然地往塔塔利亚夫人身上瞥。   眨眼间,这二人恢复了互相深情对视的模样。   沈容收回目光,跟着老师,前往下一个参观地点。   她边走边环顾周围不同的作品,海幽种之瞳能看见每件作品上都萦绕着雾气。   褚无地在她身后一直默默观察她,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   她回头故作天真地问:“你一直看着我干嘛?”   褚无地笑道:“我想跟你做好朋友嘛!”   沈容故作傲娇地道:“你刚刚把我的手都抓疼了,我才不想和你做好朋友。”   褚无地眸光暗了暗,似是不解“林湄”怎么会是这样的性格。   难道“林湄”也像他一样用了假名,眼前这个不是他要找的那个?   想到有这种可能性,褚无地暂且放弃和沈容套近乎,混进了小朋友堆里,试探其他小朋友去了。   沈容时不时用余光打量他,突然感觉这历史艺术馆似乎降了温,灯光仿佛也暗了一些。   艺术馆内的人都察觉到了这一点,拦住一名巡逻的保安大爷问道:“你们这儿空调是不是坏了?”   保安大爷手背在身后,深沉地道:“不是,是有人惹它生气了。”   “它是谁?”   “它……我也不知道是哪一个。”   那人听得云里雾里。   保安的目光扫过一个个作品,表情略显凝重。   沈容暗暗琢磨,猜想保安说的“它”,也许是指这历史艺术馆里的某样作品。   “啪嚓”——   “啊!”   前方传来惊呼,是小朋友队伍前端出了事,两名老师都蹲下身,正紧张地拉着一个小朋友检查。   沈容立刻跑过去围观,就见出事的竟然是褚无地。   是一只灯从天花板上掉了下来,恰好砸在褚无地头上。   褚无地不弱,可他现在是小孩子状态。   灯砸下来的瞬间根本来不及跑,想要使用卡牌拦住灯,又因怕暴露身份而不敢。   权衡之下,他还是选择受这一击,反正不会死,用治愈牌也能立马痊愈。   褚无地的半张脸被血染红,眼神暴躁地环顾周围的小朋友,似乎认定凶手是隐藏在小朋友中的其他玩家。   过了一会儿,却又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到处张望起来。   沈容想:他肯定也察觉到这艺术馆里的作品们不对劲了。   这次的参观因褚无地的受伤而提前结束。   沈容等人被带回学校。   他们住的是寄宿学校,晚上住宿舍。   同宿舍的小女生都睡下之后,沈容隐身离开了学校,前往历史艺术馆。   身体变小真的很不方便,成年人看起来高度适宜的门锁,比她人还高。   正常的玻璃门在她眼里也变得极有压迫感。   历史艺术馆里正有保安巡查,沈容趁着他们离开关门时,溜进馆内。   落锁声在门外响起,艺术馆沉浸在了黑暗与寂静中。   那些奇形怪状的作品仿若一个个模样扭曲的鬼,明暗不一的画作在阴影中透出几分阴森。   沈容径直走向大厅里的塔塔利亚夫人画像。   画像上的塔塔利亚夫人仍保持着优雅的微笑,但她背后格子柜里摆放着的精致摆件,却变成了一个个血腥的人体部件。   一男一女两颗人头被放在玻璃柜里,满面恐惧与哀求地看着坐在沙发上微笑的塔塔利亚夫人,仿佛在说:“求求你放我们出去!”   它们被分散放在柜子里的手不停地拍打着紧锁的玻璃柜门,在玻璃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血手印。   沈容小小一个,站在画前,头顶都达不到画框的位置。   画中的塔塔利亚夫人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含笑望着画外的双眼突然眼珠向下,一瞬不瞬地看着沈容,脸上的笑意也变成了阴冷的表情。   沈容心想:隔壁画上的两人不是说塔塔利亚夫人是无辜的吗?为什么晚上来却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她看向塔塔利亚夫人隔壁的画,就见那一男一女在秋千下面睡着了。   沈容:“……”   “小姑娘。”   沈容耳边响起了温柔中带着蛊惑的嗓音。   沈容的目光回到塔塔利亚夫人画像上。   半张巨脸占据了整幅画,陡然映入眼帘,像一个人突然把脸贴在了镜头上似的。   是塔塔利亚夫人。   她眼珠向下一眨不眨,红唇上翘道:“你要来我这里玩一玩吗?我这里,有很多很多好玩的东西哦。”   沈容淡然地摆手,道:“不了。请问你知道白天的时候,是谁对那个小男孩下的手吗?”   塔塔利亚夫人挑了下眉,嘴角裂开,露出一口被染红的尖牙,“我不知道呢。”   沈容转身离开这幅画前。   走出一段距离后,沈容总觉得背后有人在盯着她。   再回头看塔塔利亚夫人,就见那半人高的画上只剩下一只放大的眼睛,红血丝像细虫一样遍布眼白,漆黑的瞳仁斜到眼角处,一眨不眨地在盯着她。   沈容无视了塔塔利亚夫人的凝视,走到褚无地的受伤处。   这里的血迹已经被打扫干净,附近的画作上都萦绕着一股雾气,但都没什么特别的。   沈容正打算翻过护栏,一个一个仔细查看那些作品时,却感到一股森寒的气息像大雾一样骤然降临。   寒冷的白雾弥漫在馆内。   “哒——哒——哒——”   缓慢的脚步声像金属敲击头颅,令人脊骨发寒。   “快过来!”   沈容听见仓促的一声低呼,瘦小的身体猝不及防地被一道力度提了起来。   眨眼间,她身处的环境变成了刑场,雨丝阴冷,打湿了她的睡裙。   她的身边是一个铡刀。   铡刀上趴着一个无头尸体,下方有一颗带血头颅。   雨水混着血从铡刀上不断流下,染红地板,流到了她的脚边。   她记得白天的时候听别人说过,这幅画叫《孤独的受刑人》。   画的是一个村子里的村民,在村中被处以死刑的场景。   处决时正是冬天,又遇上了下雨。天气太冷,围观的人们在下雨时一哄而散。砍他头的人也因为冷,砍完他以后没立刻处理他的尸体。   他没有亲人朋友给他收尸,于是只留下他的尸体,孤零零地在刑场上淋着冰冷的雨。   “躲到我后面去!快点!”   地上的人头保持着不动,却在急切地催促沈容。   沈容直觉他没有恶意,扫了眼画外。   不远处的塔塔利亚夫人竟在白雾中恢复了原本的姿态,仿佛她从来有把脸贴在画上盯过沈容。   沈容顿时明白这白雾可能十分危险,立刻蹲着藏到了铡刀上的无头尸体后,从铡刀下的缝里偷看画外的情况。   画外的白雾越发浓厚,阴寒的气息一点一点地逐渐渗入画中。   原本就寒冷的阴雨天变得更加寒冷。   沈容从空间里拿出棉袄盖在自己身上,趴在地上小声问与自己面对面的人头,“叔叔,外面的……”   “嘘。”   人头眨动眼睛示意沈容不要说话。   “什么东西在那儿装神弄鬼!”   “竟敢伤我们六少爷,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画外响起叫嚣声。   这声音沈容听着耳熟,像是在赌场里堵她的那几个神兽种的声音。   他们这是来给褚无地报仇了?   褚无地玩游戏可真肆无忌惮,什么都不用顾忌,这就后台硬的底气吗?   沈容静悄悄地看戏。   画框局限了她的视野,她无法看到整个艺术馆。   就听白雾中传来一阵空灵声音,如风似幻,仿若催眠曲。   朦胧间,她看见白雾中有一个飘渺的白影一闪而过,冲向了叫嚷的神兽种。   紧接打斗声回荡在寂静的馆内。   阵阵血腥味被白雾卷携着,与寒气一起渗入画中。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撤!”   有人低声下令,落荒而逃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沈容心想:那两个神兽种竟然输了?!   白雾中又响起一阵如风呜咽的声音,一道白影在风中飘荡着,它身上带了一丝猩红的雾气,像是也受了伤。   寒气逐渐散去。   沈容面前的人头很显然松了口气,在地上滚动了两下,无头尸体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活动筋骨。   “找死啊,竟然敢来找那玩意儿的麻烦!”   画外有声音吐槽。   沈容转念一想:这两只神兽种肯定不是来找死的,也未必是莽撞地来为褚无地报仇。   也许是褚无地察觉到了这里的危险,所以派神兽种先来试探。   她裹着棉袄站起来,对人头礼貌道:“谢谢叔叔。”   无头尸体摆手,道:“你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玩?快回家去吧。这里很危险的。”   沈容:“叔叔,你能不能跟我说说这里哪里危险呀?”   无头尸体道:“这不是小孩子该听的事,快回去吧,听话。”   沈容:“叔叔,你这样的我都不怕你,你觉得我是普通的小孩子吗?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去问塔塔利亚夫人。”   人头一听塔塔利亚夫人,眉头紧皱地“啧”了一声,道:“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劝呢!成成成,我跟你说,你要是听不懂也别去问别人。”   他又强调了一遍:“这里很危险的!”   无头尸体抱着人头在刑台边坐下,沈容和他一起坐下,裹着军大衣,拿出一盒自热火锅吃起来。   这里太冷了,吃点热的可以暖暖身子。   无头尸体冻得皮肤青白。   沈容想了想,从空间拿出一床被子给他裹着。   他道谢,又指了指沈容的自热火锅,语气质朴地问道:“这是什么?怪香的……”   沈容拿出一盒自热火锅给他。   一大一小坐在刑台边捧着自热火锅聊起天。   无头尸体道:“我死了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没有意识的。突然有一天,我发现很多穿着打扮和我那个时代很不一样的人站在方框框外看着我。我就猜想,大概是我死后,灵魂依附在了这幅画着我的画上沉睡着,因为某种特殊力量,我被唤醒了。”   “之后我每天从画里看着画外的人,晚上和其他画啊,雕塑之类的聊天,知道了这个时代距离我死去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几百年。我觉得这样生活还挺有意思的,大家也都很好相处。”   “直到去年年底,馆内响起了一阵女人的哭声。”   “那女人哭得撕心裂肺,特别凄惨。我们很多鬼魂就从画里走出去,想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结果就看见,有一团白烟在吃人。”   人头双眸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眼珠一动不动,仿佛陷入了恐怖的回忆里。   “那团白烟没有形态,被它包围的地方,都冷得结满了冰霜。它正在吃的是两个小偷,一男一女。男的已经被那团白雾咬的血肉模糊,骨头和血肉被一点点地融进了雾里,地上到处都是血。”   “女的想跑,但好像被它用绳子绑住了似的。跑出去一段距离,就又被拉回去,就像猫戏耍老鼠似的。”   “那女的哭得很绝望,大喊救命。我们这些鬼魂就想救她,但那团白雾发现了我们。我们想要逃跑,那团白雾就开始疯狂地追赶我们。”   “塔塔利亚夫人当时是和我们一起去救人的。不过在那白雾席卷过来的时候,当时那边那个叫妞妞的小孩雕塑,在逃跑的时候摔了一跤,把脚摔裂了。塔塔利亚夫人为了救她,自己被那白雾抓住了。”   沈容想起白天的时候,解说介绍过那个叫妞妞的雕塑。   妞妞雕塑的脚上有个裂痕,据解说讲述,那道裂痕跟妞妞的背景故事有关。   可根据人头的讲述,妞妞的裂痕是她自己逃跑时摔出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些历史作品的故事都是解说胡编乱造的?可就算一人胡编乱造,也不可能所有人都认同他的胡编乱造啊。   沈容记下这个疑问,继续听人头讲述。   火锅好了,她掀开盖子和人头一起吃火锅。   无头尸体用筷子夹菜喂人头吃,人头吃下后,食物又从脖子里漏出来。   不过他吃得津津有味,边吃边道:“我们逃跑的时候发现,那白雾不能潜进画里的世界,也不会去触碰待在原本地方的雕塑,我们就连忙各自跑回各自原本该待着的位置。”   “白雾像巡查似的,横扫整个艺术馆后就又离开了。我们再跑出去想看看情况,就看到白雾已经在吃那个女人了。塔塔利亚夫人也被放了回来。但从此,塔塔利亚夫人就像变了一个人,不怎么和我们说话了。”   “后来几乎每天晚上那白雾都会出现,在艺术馆里巡逻。有一天我们又听见了惨叫,闻到了血腥味。大家都不敢再出去,我胆子大一点,就探出头看,发现竟然是塔塔利亚夫人将一个个尸块丢进了她的画里。她当时哼着歌,好像很愉快的样子。”   人头的语气,既畏惧,又惋惜。   畏惧现在的塔塔利亚夫人,惋惜曾经的塔塔利亚夫人是那么的善良。   沈容闻言,明白了为何她看到的,和秋千男女说的不同了。   ——塔塔利亚夫人没有杀她的丈夫和小三,她橱柜里的尸体是后来放进去的。   那白雾到底是什么东西?   它没有伤害这些艺术品里鬼魂,只是让它们性情大变。对待侵入艺术馆的人,却凶狠到要将他们生吃…… 第272章 死灵之夜16.3   沈容问人头知不知道塔塔利亚夫人扔进画里的两具尸体是什么身份。   人头道:“好像也是小偷?我不清楚。我只知道白雾吃了小偷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也没有人来调查,这个场馆一直都在正常开放。”   “但我觉得场馆里有相当一部分鬼魂,都已经被白雾感染过了,我总觉得它们怪怪的。”   “就像今天,有个小朋友被砸破了头。我怀疑就是他乱碰到了一个被白雾感染过的暴躁鬼魂,所以才被惩罚了。”   沈容大致明白了这个游戏的通关要点,应该是要解决那不明的白雾。   不过那白雾能将两只神兽种同时打退,必然不是好惹的。   而且她还得提防褚无地的暗算。   沈容窝在军大衣里沉思。   人头吃完了火锅,将从脖子里漏出来的食物打扫干净,十分宝贝地把火锅盒子和被窝藏进了刑台下。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沈容笑笑,道:“这被子和这个叫自热火锅的东西,我从来没见过,我想留个纪念。”   但因为他是画里的人,不能让画外的游客看见画里有自热火锅和被子,所以他只能把这些藏起来。   即便冻得皮肤青白,也不能盖被取暖。   从画里苏醒,被困在这死时的场景,对他来说或许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只是在苦中作乐,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沈容问道:“叔叔,你为什么会被处死啊?”   解说员说人头所在的这幅画背后的故事需要研究,所以没说得太仔细。   人头道:“我啊,犯了一个错。”   “我那个年代,村里人思想观念落后,教育也不发达。我从小跟着爸爸去大城市里打工,看到大城市里的学生很多都有我从未见过的独立自信的一面,意识到了教育的重要性。长大后赚了点钱回村,就带了几个老师一起回去,想兴办教育。”   “结果村里人不把教育当回事,村里一些老光棍还打上了带回去的女老师的主意。我一看这不成啊,就赶紧让那几个老师回城里去了,我自己一个人留下来教书。”   “可是因为村里几个老混帐早就想好怎么共享媳妇儿……咳咳。”   顾及沈容还是孩子,人头试图用咳嗽糊弄过去,道:“反正就是他们几个的计划被我打破了,把我给记恨上了。之后村里的人各方面观念都跟我有冲突,我哥哥在这时候又去世了,只留下嫂子和一个小侄女。家里那些个亲戚打上了我哥哥房子的主意,认为家产没有让两个女的继承的道理……”   人头的语气逐渐低落,似是心寒,一笔带过地说道:“然后他们就说我欺负嫂子和侄女,把我用村里的私刑处置了。”   他仰头看灰蒙蒙的,从未放晴过的天空,苦笑着叹道:“我错了。错在我不该以为凭我一个人的努力,就能改变那么多人祖祖辈辈留下的旧观念。”   说罢,他又爽朗地对沈容道:“你快回去吧你妈肯定在家找你找疯了。”   沈容:“我没有爸妈。”   人头脸上的笑一僵,道:“不好意思啊,叔叔不会说话。”   沈容:“没关系。”   她从空间拿了一把糖给他,道:“你揣裤子口袋里,别人看不见的。”   人头捧着糖微微愣了一下,绽开灿烂的笑容,郑重道谢。   他送沈容离开画中,催促她赶紧又回家,想了想,又把头探出画框,道:“小丫头,下次你要是再来这儿,不要随便跟叔叔打招呼,也不要搭理叔叔。那时候的我不一定就是现在的我了。”   沈容回想起那股雾气侵入到画中的寒意,心道可能是人头预感到,画框快要扛不住了雾气的侵袭了。   她对人头“嗯”了一声。   思索片刻,抬眸看向了房顶上的摄像头。   她悄悄留了一个眼珠子藏在艺术馆的摄像头后,走向大门。   同时心里暗自疑惑:她全程隐身,不用担心摄像头会看到她。   但是白雾吃人的事是在摄像头下发生的,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传出去呢?   就算白雾有能将那俩小偷隐身的能力,那俩小偷潜进馆内的过程也该被拍下来了吧?   他们突然在馆内消失,有进无出,馆内的工作人员都不会感到奇怪的吗?   再联系到人头说的妞妞的脚是后来跌裂的,可解说员却说是有故事的事。   沈容心想:这历史艺术馆不仅是作品有鬼,工作人员也是古怪得很啊。   大门已被神兽种破开,沈容直接走出去,飞回了宿舍。   宿舍的小女孩们都还在安睡,她也上床睡觉。   睡意朦胧间,她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人影在黑暗中走动。   那人影身处的环境似乎是艺术馆。   他慢悠悠地在馆内走着,将每一件作品都看了一遍,手隔空轻抚玻璃的动作,就仿佛每一件作品都是他的宝贝。   突然,那人影在《孤独的受刑人》画前停下了脚步。   他定定地盯着画看了好一会儿。   沈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摄像头似的,在高处俯瞰着这个人影。   叩叩——   寂静的凌晨,门突然被敲响了。   沈容悠悠转醒,迷蒙间反应过来她看到的画面不是梦,而是她放在艺术馆的眼珠投射回来的影像。   她刚坐起身。   灯“啪”的一下已经打开了,睡在门口的小姑娘正踩在小凳子上透过猫眼看门外。   住宿舍警惕性还这么强,看来老师教的很好。   沈容掀开被子让小姑娘让开,自己来开门,以防外面是什么不好的东西。   就见小姑娘浑身颤抖,双手捂住嘴巴,眼眶通红,满眼惊恐的泪水,缓缓转过身来。   沈容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小姑娘拉住沈容的手不说话,冲她摇头,示意她不要去看。   沈容执意要去,小姑娘急得眼泪啪嗒啪嗒直掉,做口型道:“有鬼。”   有鬼,那就更要看看了。   沈容说没事,让小姑娘到一边休息。   自己踩上小凳子看猫眼。   猫眼外是昏暗的走廊,空无一人。   小姑娘压低声音道:“鬼片里的人,乱喊乱叫,好奇心重,都是会死的。”   像是在为自己不符合年龄的镇静做解释。   沈容看了眼小姑娘一脸认真的样,笑了笑,某种闪过一丝意味深长。   不过鬼在哪儿?她怎么没看见?   沈容重新趴在猫眼上看,却上一只血红的眼睛。   那眼睛仿佛就在猫眼里,紧靠着沈容的眼睛,眨动之间,瞳孔中倒映出了沈容的模样。   叩叩——   门再次被敲响。   敲门声中夹杂着阴森飘渺的笑声。   眨眼间,那血红的眼睛不见了。   敲门声也没了。   被吓得泪流满面的小姑娘仰头问沈容是不是有鬼。   沈容摇头道:“我没看见。”   小姑娘凝视着沈容。   沈容回床上继续睡觉,虚睁着眼睛扫了眼门边的小姑娘。   小姑娘关了灯,却还站在门边盯着她看呢。   翌日清晨,生活老师敲了敲房门,而后打开门。   老师抱进来一个粉色大盒子,道:“林湄,艺术馆给你送礼物来啦,快看看是什么。”   其他小朋友“哇”了一声,羡慕地看向沈容。   沈容盯着那足有半人高的盒子,却是想起了凌晨透过猫眼看到的红眼睛,还有那声诡异的轻笑。   老师打开包装和盒子,盒子里是一套叠放平整的小洋裙,一双红皮鞋,还有一整套的宝石首饰,   “哇,你看,真漂亮!”   老师语气幼稚,拿起小洋裙小皮鞋在沈容身上比划了一阵。   其他小朋友扁起嘴看老师。   老师让沈容去卫生间把新衣服换,在沈容抱着盒子进卫生间后,对其他小朋友解释道:“那是昨天艺术馆的副馆长了解到林湄没有妈妈,又想妈妈了,所以才特地给她准备的礼物。”   沈容听见有个小朋友委屈道:“那我呢……”   这声音,好像就是凌晨开门的那个小姑娘。   沈容透过门缝,看见老师有些懊恼,似是自责考虑不周,抱着那小姑娘道:“我们叶思林也是好孩子,老师给你准备一个小礼物好不好?”   其他小朋友拍拍叶思林的肩膀,安慰她说要带她吃零食。   叶思林靠在老师怀里,低垂眼眸,表情像是在思考什么。   果然,是一个玩家呢。   沈容的注意力回到自己怀里的盒子上。   这盒子单用来装衣服鞋子和小首饰,有些过于大了。她拿出盒子里垫着的彩纸等装饰物,放在洗漱台上比划了一下。   这盒子正好能够放下一个她。   就像是一个为她准备的棺材,而且盒子的大小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她沉思片刻,脑海中闪过一个雕塑的模样。   对了!她来到这个世界时看到的第一个雕塑《抱盒子的少女》,那名少女手臂展开的动作,似乎刚好能够放下这么个盒子。   历史艺术馆的副馆长……   沈容不记得见过她,她是怎么知道她对那位老师说想妈的事,又是怎么会恰巧为她准备这样大小的盒子的呢?   “林湄,你穿好了吗?今天放假,副馆长邀请你去历史艺术馆,要亲自带你参观哦。”   老师催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沈容犹豫了一下,将一整套新衣服新首饰穿戴上。   这裙子皮鞋都有些复古风,尤其是首饰的设计,衬得她就像是上个世纪的贵族小女孩。   这样的她,画风和那件《抱盒子的少女》雕塑有些类似。   她走出卫生间,老师夸了她一通,然后带她洗脸打扮,给她戴上精致的小洋帽。   老师牵着她下楼,带她往校门口走去,一路叮嘱她见了馆长后要懂礼貌什么的。   沈容乖巧地答应。   走到门路就听见一旁有个小男生说他也要去艺术馆。   扭头一看,果然是褚无地。   褚无地在这世界,竟是有父母的。   他一闹腾,带他的老师便说要联系他父母带他去了。   沈容被生活老师送到校门口时,他的“父母”已经来了。   沈容从他“父母”身上嗅到了淡淡的奇特香气,海幽种之瞳一扫,便确认这对父母是两只神兽种。   褚无地这游戏玩得可真够开挂的。   还能随意带手下呢。   沈容假装没看见那两只神兽种,走到一辆车旁。   车边站着一位姿态极其优雅的女性,看年龄大约在五十岁。   老师称呼她为刘副馆长。   沈容看到她胸前的名牌,她全名叫刘至臻。   刘至臻对沈容笑得和蔼可亲,保养得极好的手温柔地轻抚了一下沈容的面颊,笑道:“我昨天听说林湄小朋友说我们馆里有个雕塑像她的妈妈,现在一看,她好像还真和那雕塑有些母女像似的。”   老师笑呵呵地应承了两句,将沈容送上刘至臻的车。   刘至臻一路都保持着优雅端庄的姿态,很快到达了历史艺术馆。   今日周末,馆内人很多。   沈容进门时便留意了馆内的大门。   大门的锁虽然已经修补好,但细看,门锁周围还残留着昨晚两只神兽种破坏过的痕迹。   历史艺术馆门被破坏,这里的工作人员竟然直接迅速将门修好,甚至掩盖被破坏的痕迹?   能做到这份儿上,沈容相信他们肯定是没有报警的。   这个馆里藏了什么会被调查发现的秘密,所以不能让警方过来吗?   沈容默默思索着。   刘至臻带她穿过大厅的人群,径直往场馆深处走去。   在经过两道门后,场地内便没了其他人。   空气带着一股阴凉气息,四下里安静得只能听见沈容和刘至臻的脚步声。   沈容佯装害怕,拉进刘至臻的手道:“阿姨,这里好冷啊。”   刘至臻优雅的笑里透出几分别有深意:“忍一忍,你不是想妈妈吗?我带你去看昨天那个很你妈的雕塑。”   她抱起沈容,加快脚步来到《抱盒子的少女》面前,盯着那灰白的雕塑看了一会儿,突然目光灼灼地问沈容道:“想不想让她抱抱你?”   刘至臻的双眸闪烁着异样的神采。   沈容从其中看到了疯狂。   刘至臻有问题。   不等沈容回答,刘至臻脚一勾,竟从雕塑后踢出一个金色的箱子。   这箱子大小和今早的粉盒一模一样。   刘至臻把沈容抱进箱子里,要把箱子盖上。   沈容佯装抗拒道:“阿姨,我害怕。”   刘至臻哄道:“没关系的,一会儿就好,一会儿阿姨就把你放出来。”   她手上力度有些强硬地将沈容按进箱子里。   沈容猜到了刘至臻的意图,但还不确定刘至臻和这些雕塑鬼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   她乖乖地躺进盒子里,任刘至臻把她举起,放到抱盒子的少女的怀里。   这盒子的盖是有仿木板的裂缝的。   沈容透过裂缝看见刘至臻表情沉醉地欣赏着眼前的雕塑,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   “你满意吗?”   刘至臻在问谁?   这个抱盒子的少女吗?   沈容在狭窄的盒子里连转头都不太方便,只能转动眼珠,看向上方的少女的脸。   就见少女原本略带忧伤的面容,竟嘴角微扬,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刘至臻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神情,迟迟没有把沈容从盒子里放出来的意思。 第273章 死灵之夜16.4   沈容拍打盒子,害怕地道:“阿姨,我不想待在盒子里了。这里好高,我好害怕呜呜呜……”   刘至臻被她的哭闹从沉溺中唤醒,面上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悦。   她保持着优雅的微笑,掏出手机将盒子里的沈容和雕塑一起拍了下来,这才将沈容放下。   沈容哭啼啼地从盒子里爬出来,抓住她的手,泪眼婆娑地抬眸扫了眼抱盒子的少女。   少女笑容不再,又恢复了忧伤的神情。   刘至臻摸摸沈容的头,道:“你不是说她长得你妈吗?你要不要在这儿陪陪她呢?”   沈容:“阿姨,你能给我说说她的故事吗?”   “当然可以啊。”   此刻的刘至臻就像一个慈祥的中年妇人。   她拉着沈容在雕塑对面坐下,道:“她叫丽雅,是上个世纪初的一位旧贵族少女。她所在的那个时代,瘟疫横行,她和她的妹妹都先后死在了瘟疫中。”   沈容:“她的妹妹,就是她怀里抱着的金盒子里的人吗?昨天老师有跟我说过一点点。”   刘至臻点头,望着雕塑,有些失神地道:“没错。她妹妹叫丽莎。丽莎出生后,她们母亲就去世了。丽雅一直像个母亲一样照顾丽莎。即便后来父亲去世,家道中落,她也竭力保护着丽莎。丽莎是一个很特殊的小女孩,在瘟疫结束后,当地宗教的人都将丽莎称为圣女。”   “也因此,他们才会将丽莎的尸体特意保存好,放进金盒子里,让身为姐姐的丽雅捧着。”   沈容像个好奇宝宝,认真地提问:“丽莎哪里特殊呢?”   刘至臻深沉地笑了笑,道:“听闻她们的母亲是神女,拥有神力。丽莎完全继承了她母亲的能力,她母亲在生下她后会去世,也是因为能力被她夺走,衰竭而亡。”   沈容垂眸细思,如果刘至臻说的是真的,那么丽莎和丽雅的母亲很有可能是来自神域的人或是神兽种。   丽莎的尸体被放在金盒子里。   那丽雅的尸体呢?   沈容看向那灰白的雕塑,心想:丽雅的尸体,会不会在雕塑里呢?   她又问道:“那阿姨知不知道装丽莎尸体的金盒子现在在哪里呀?”   刘至臻表情莫测,道:“它被人偷走了。我想它现在应该在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吧。”   “丽雅很想她的妹妹。”刘至臻握紧沈容的手,眼眸微眯着向她低下头,轻声道:“她需要一个妹妹来陪她。”   所以,刘至臻想把她杀了,让她来陪这个雕塑吗?   沈容懵懂地看着刘至臻,心中却是在不断地思考:   刘至臻应该是知道这里的作品都有问题的。那么她知不知道白雾的事?   刘至臻牵起沈容,带她去其他地方参观。   沈容悄无声息地祭出【吐真】牌,在这只有她和刘至臻的清冷展厅使用。   卡牌使用过后,沈容感到一股阴凉的气息在她手上缠绕了一下,仿佛有冰块包裹住了她的手似的。   沈容垂眸看,有一缕白雾在她指间很快逸散了。   这是那团白雾吗?   它察觉到她的意图,在阻止她?   沈容仰头打量刘至臻。   刘至臻的表情和先前无异。   沈容从来没遇到这种情况,不确定卡牌有没有使用成功,试探着问道:“阿姨,你为什么要给我送裙子,带我到这里呀?”   刘至臻脚步顿住。   清冷展厅里唯一的声音——脚步声也因此没了。   安静的空气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沈容的喉咙。   沈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现在太小了,只到刘至臻腰间,高她两倍的刘至臻垂眸看她的时候,虽是扬着嘴角的,却让她感觉到极其阴森的压迫感。   仿佛一个七岁小女孩在四下无人的空巷里,遇到了杀人犯。   实际上她现在的处境也差不多是这样的。   只不过她这个小女孩,是假的。   “老师没有跟你说吗?是我昨天听见你和另一位老师你妈妈了,所以……”   刘至臻的说辞,和生活老师告诉沈容的一样,都是假话。   看来,【吐真】卡牌对她无效。   【吐真】无效,只有两种情况。   一是刘至臻比她强大,凭借自己抵抗了卡牌效果。   二是刚刚那道白雾比她强大,阻止了她使用吐真牌。   不管是哪种,情况都不太妙啊。   刘至臻解释完,笑问沈容道:“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沈容装作小孩子思维跳跃的样子,指着一个水果油画,咽了口口水道:“阿姨,那个好像真的哦。”   “肚子饿了?想吃东西?”   沈容扁着嘴道:“我还没吃早饭呢。”   “是我疏忽了,急着带你来这里,忘了带你去吃饭了。走,你想吃什么,阿姨请你吃。”   沈容蹦蹦跳跳地开心道:“小龙虾!”   刘至臻看着她天真烂漫的样子,眼里竟然流露出一丝慈爱。   她抱起沈容,像对待自己的孙女一样,道:“我叫你小湄,你叫我馆长妈妈好不好?”   沈容点头,像小孩搂妈妈一样搂住刘至臻的肩膀。   心中暗想:刘至臻没有察觉到她使用卡牌,就代表阻止她使用卡牌的是白雾。   那白雾不允许她对刘至臻使用卡牌,说明它和刘至臻是一伙的。   目前刘至臻和白雾大概还没来得及交流,不然刘至臻要是知道她的小动作,或许就不会流露出这几分真心的慈爱了。   刘至臻抱着沈容不紧不慢地往外走,指着周围的作品,笑道:“这些在妈妈眼里,也是妈的孩子。它们以后就是你的哥哥姐姐啦。”   “你看你刚刚指着的那幅画,它是你的三百六十二号姐姐。”   这话叫人毛骨悚然。   沈容抬眸看刘至臻。   刘至臻笑脸上带着认真,哄沈容道:“拿手指着姐姐是很不礼貌的事,来,跟姐姐道个歉。说姐姐对不起,小湄不会再拿手指着你啦。”   周围的温度仿佛因刘至臻的话而下降了几分。   沈容悄悄到处看了看。   这个展厅里依旧没有其他人,只有她和刘至臻。   “说呀,小湄。说姐姐对不起……姐姐是个脾气很好,你道歉她就会原谅你啦。”   刘至臻布满褶皱的笑脸几乎就贴在沈容的脸旁边。   沈容乖乖地对那幅画道了歉。   刘至臻摸摸沈容的头,道:“小湄真乖。以后你在这里,一定能和这些哥哥姐姐相处得很好的。”   倘若沈容真的是一个七岁孩子,可能听不出话中含义。   但沈容不是。   刘至臻的话,疯狂又诡异。   想到这里还有一个很有可能强于自己的白雾和刘至臻为伍,沈容的心往下一坠。   不行,她不能单独面对刘至臻了。   如果这世界只有刘至臻和白雾需要对付,她放手一搏不是不可。   但这世界还有褚无地对她虎视眈眈。   她不管是和褚无地对上受伤,还是和刘至臻对上受伤,最终的结果都是她完蛋,旁观者得利。   她大脑飞速运转,被抱到大厅时,她在人群里看到了褚无地。   她眼珠转了转,立刻对褚无地挥手,喊道:“钱卫然,你也过来玩啦!”   褚无地看向沈容,眉头微拢。   她给他的感觉很奇怪。   她叫“林湄”,正好是他要找的人,而且让他感觉有古怪。   可是她表现出来的样子,又像是一个真正的小学生。   更重要的是,他在她身上闻不到半点海幽种的香气。   他有猜想沈容有可能用了什么方法将气息收敛了,但找不到任何证据。   贸然对她动手,又担心她是假的,会惊动真正的“林湄”。   “钱卫然!”沈容撅起嘴,道:“我跟你打招呼,你不理我,这样很不礼貌!你昨天还说要和我做朋友的!”   褚无地不想搭理沈容。   转头要走。   沈容在刘至臻怀里啜泣起来,“馆长妈妈,他昨天说想和我做朋友,我说他把我的手抓疼了,不跟他做朋友,但我只是想让他跟我道歉……呜呜呜……”   刘至臻看向褚无地的目光微冷了冷,拍着沈容的背哄道:“你很想和他一起玩吗?”   沈容像个害羞的小姑娘,用手指扣裙子,嘟着嘴闷闷地道:“嗯……”   刘至臻想了想,含笑走向褚无地,和褚无地身边的两名神兽种打招呼道:“你们是钱卫然小朋友的爸妈吧?你们好,我是林湄的干妈。”   两名神兽种看向褚无地,等待他的指示。   褚无地一瞬间又是心思百转,想不通假如眼前的小姑娘真是“林湄”,她怎么会哭成这样只为了和另一个小朋友做朋友?   在他得到的报告中。   “林湄”心机深沉,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自己都能砍。后来得到的报告又说她是个废物。   他脑海里想象出来的“林湄”,要么是个不苟言笑的阴狠角色,要么是个自以为是,高高在上其实一点本事都没有的废物。   眼前这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见褚无地蹙眉沉思,没有回应,两名神兽种只能先自己回应刘至臻,和刘至臻提出的想要帮沈容跟褚无地交朋友的想法打太极。   沈容哭了一阵,从刘至臻怀里跳下来,主动拉住褚无地的手,道:“我不要你道歉了,我跟你做朋友还不行嘛!我们一起玩吧!”   褚无地不耐烦地瞥了眼沈容:“……”   要不是宗平不肯透露更多信息,从游戏场回去后的小弟又失魂落魄一言不发,没有说出半点有用信息,他也不至于到这儿来杀人,结果连人是谁都找不到!   沈容的目光像是突然被褚无地的头吸引了,惊奇地道:“哎?昨天你头上不是破了好大的一口子,流了好多血嘛。怎么今天这么快伤口就好了呀。”   褚无地敷衍道:“我们家有特效药。”   刘至臻的注意力却因此转移到了褚无地身上。   她眼底浮现出暗芒,道:“你们来这里参观,是想了解这里的作品吧?我是这里的副馆长,如果你们不介意,我想请你们吃个饭,吃完饭之后我还可以带你们参观参观这里,给你们讲解一下这里的作品。”   顿了顿,她又道:“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里的一切了。”   听到刘至臻的身份,褚无地立刻答应了刘至臻吃饭的提议,同时也打量起刘至臻来。   刘至臻的目光,也从沈容身上,多次转移到了褚无地身上。   沈容趴在刘至臻肩头,笑得开心,双眸清澈,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心中却是在想:现在鹬蚌相争,我不再是鹬或蚌,而是渔翁了。   一行人到离历史艺术馆不远的餐厅坐下。   刘至臻把菜单递给沈容,便专注地“攻克”起褚无地这一家三口,不断地试探褚无地从小到大的经历之类的。   察觉到刘至臻过于热切,褚无地和两名神兽种也意识到了她的不对劲,开始和她你来我往的试探。   双方都是聪明人,又都是喜欢掌控全局的强势性格。   这么一番试探下来,反而更让他们互相觉得对方有问题。   而沈容点了一大桌子菜,小手吃力地使着长筷子,不断地吃红烧肉,小龙虾,烤鸡翅……   像彻底沉浸在了美食的海洋里。   刘至臻和褚无地在互相试探的过程中都有留意她。   每看她一次,就见她嘴上的油光又厚了一层,像个只知道吃东西的快乐小傻子。   刘至臻认为她还是个孩子,这样是正常的。   褚无地则越发觉得她应该不是他要找的林湄。   沈容吃到一半,要刘至臻带她去厕所。   褚无地望着她的背影,表情凝重。   沈容听见他对他的两名神兽种手下,烦躁地道:“那个林湄确实不一般,竟然把自己的名字给了一个小傻子,她现在到底藏在哪儿呢?”   就在你面前呀。   沈容摇头晃脑,蹦蹦跳跳地进了卫生间。   做孩子真的好快乐哦!   反正她很喜欢做小孩子,嘻嘻嘻。   她进了厕所,让刘至臻在隔间外等她,自己在隔间内祭出了一语成谶卡牌,试图再次用一语成谶询问刘至臻和白雾的关系。   离开了历史艺术馆,那白雾应该不会跟到这儿来吧?   她本是这么想的,在使用一语成谶时,却又感到周围的温度有所下降。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白雾一直在跟着刘至臻,一直在保护她吗?   沈容立刻收了一语成谶牌。   一语成谶虽好,但也得以自己的实力做基础。   白雾实力强悍,一语成谶在她面前不一定会奏效。   沈容连忙收起一语成谶,闭眼捂脸沉思了一会儿。   把手放下来时,她又恢复了天真烂漫的笑容,走出了隔间。   刘至臻抱她洗了手。   她装作不经意地道:“馆长妈妈,你觉得钱卫然怎么样呀?我觉得他好懂事,好成熟哦。不像我……你们说的什么,我都听不太懂。”   她拉住刘至臻,孺慕地道:“馆长妈妈,你喜欢他那样的小孩子,还是喜欢我这样的呀?”   刘至臻眼里有暗色,琢磨着沈容的这番话,越发觉得那个叫钱卫然的孩子成熟得不正常。而且他所谓的父母似乎也在跟着他的步调走……   刘至臻哄沈容道:“你也很懂事,馆长妈妈喜欢你这样的。”   沈容笑开,快乐地跑回座位继续吃。   刘至臻看她吃得差不多了,去前台结账。   座位上只剩下沈容和褚无地他们。   沈容偷偷取出一张于尧给的爆破符,用一语成谶让爆破符转移到附近的恶鬼身上,同时让恶鬼来攻击褚无地。   她故意留了破绽,全程把手放在桌下,表情认真,像是在捣鼓什么东西。   恶鬼和爆破符朝褚无地袭来,还未近他的身,两只神兽种便迅速将其处理了。   餐厅内一派祥和,除了褚无地三人和沈容,无人知道刚刚的危险。   褚无地眸光凌冽地看向门外,示意一只神兽种去附近调查。   自己和另一只神兽种留下来,目光扫过沈容垂放在桌下的手臂。   沈容再用一语成谶,让褚无地身边的神兽种向褚无地小声提议:“如果不确定眼前这个是不是林湄,不如试探她一把。”   褚无地目光与神兽种的目光相碰,犹疑片刻,眼神坚定了,算是同意了神兽种的提议。   刘至臻付完帐,等另一只神兽种回来,一行人回到历史艺术馆。   馆内大厅人多眼杂,褚无地提议想去一旁冷静的展厅看看。   刘至臻抱着沈容,带他和两只神兽种一起进入一旁的展厅。   沈容从刘至臻怀里跳到地上,扬起小脸对刘至臻道:“钱卫然不要爸妈抱,那我也不要馆长妈妈抱了,妈妈会累的。”   她一脸乖巧懂事,惹人喜爱。   不管刘至臻是把她看作物品,还是看作人,沈容都不在意。   她要做的就只是讨刘至臻欢心,让刘至臻以为她是个缺乏母爱的孩子。   刘至臻介绍着一个又一个展品,褚无地让两名神兽种先记下那些展品的特征,自己则将注意力放在沈容身上。   他示意两名神兽种引走刘至臻,背在身后的手指轻动,摇动附近的雕塑,让足有一个成年人高的雕塑直朝沈容的头上砸去。   褚无地心想:要是她是他要找的林湄,她就算不躲,也会被砸伤。   要是她不是那个林湄……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可能会被砸死。就,算她倒霉吧!   沈容听到响动,回头看,尖叫一声,被砸在了雕塑下。   小小的身体被压在厚重的雕塑下不得动弹,喷溅的血染红了灰白雕塑,在灰色的光滑地面上流淌。   沈容听到刘至臻赶来的声音,小手在血泊里动了动,强撑着抬头,露出一张被血染红的稚嫩面庞,轻声唤道:“妈,妈……”   而后头重重落在地上,一动不动。   刘至臻抬起她的脸,仔细擦了擦,在看到她脸上的深可见骨的伤口后,深吸口气。   “这是怎么回事!”   一直保持着优雅的刘至臻难以抑制地暴怒大吼。   阴冷展厅的气温下降了。   一团白雾飘了过来。   褚无地和两名神兽种浑身紧绷地环顾四周,眉头紧蹙。   四周静谧片刻,沈容听见刘至臻道:“她到底是怎么样的以后再说,现在……先把他们三个抓起来!”   身上的重物被移走,沈容感觉刘至臻将她翻过身来,检查了一下身上各处的伤痕,语气急躁得像是一件艺术品被毁了,“这孩子要是现在就死了,她身上这些伤不管怎么修复,都恢复不成小孩独有的稚嫩状态了!你看这一大块皮都没了!”   果然,刘至臻对她的感情还是更偏向对于作品的感情的。   也不枉她在被砸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生生在地上蹭掉自己一块皮。   刘至臻心疼自己刚刚挑好的作品不再完美,目光阴狠地盯向了褚无地。   褚无地在发现这白雾和刘至臻的不对劲后,同样也目光狠厉地盯着刘至臻:“昨天对我下手的,是你?”   “不是我,不过可能是你惹到了我的某个孩子吧。”刘至臻道,“看你这样子……是你对我的孩子下手的吧?你不是说你们家有特效药吗?拿来。”   褚无地冷着脸,一言不发。   刘至臻语气更加愤怒,对白雾道:“估计什么特效药都是假的!这个男娃可能天生有超强的复原能力。正好他和林湄年纪一样,皮肤也嫩,就用他的皮来填补林湄的皮吧。”   说罢,刘至臻还有些不满意地嘀咕:“要不是你,我的林湄身上根本不会出现需要修补的地方!你知道一件艺术品,再怎么修复,也抵不上完好无损的原本模样嘛!”   褚无地冷笑:“原来是个变态的疯子老太婆。”   旋即打斗声在沈容耳边响起。   她感到令她本能战栗的高温一阵一阵地在这展厅里出现,是褚无地使用了伏天之火。   刘至臻要带着沈容离开,却被两只神兽种拦住了去路。   她在攻势下不得不先放下沈容。   沈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像一个被可怜的、破损的陶瓷娃娃。   然而她的内心却有拉拉队在欢呼:打起来!打起来! 第274章 死灵之夜16.5   白雾和褚无地的战况,沈容看不见。   不过听到这展厅里突然变的热闹起来的动静,感受到伏天火的高温与白雾的阴冷不断将展厅变得忽冷忽热,便可知战况有多激烈。   沈容暗暗偷笑,悄悄睁开眼睛看躲避攻击的刘至臻。   刘至臻在两只神兽种的攻势下东逃西窜,显得有些狼狈。   这倒让沈容感觉到一丝意外。   她还以为刘至臻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人,才能用不客气的口吻对那般厉害的白雾说话。   结果刘至臻看上去就只是一个依赖白雾保护的普通人。   不过这更显得白雾有多强大,竟然能一边对付褚无地,一边从两只伏天种手里保下刘至臻。   沈容暗暗感叹自己设计让白雾和刘至臻打起来的做法是对的。   如果她莽撞地和白雾正面刚,同时还要被褚无地追杀,她多半要完蛋。   展厅被和外面开放的前厅像被一个无形的屏障隔绝了。   沈容能看见前厅还有人来回走动,但前厅的人却没一个注意到这边的打斗。   一个蓝黑的身影从门口经过。   他脚步顿了顿,朝展厅内看了眼。   是昨天那个说作品生气的保安。   他像是发觉了展厅的异样,没一会儿,前厅的游客们便都离开了。   历史艺术馆内的灯光一间皆一间的暗了下来。   仿若有什么强大的怪物潜藏在黑暗中,将光亮驱散。   那保安关了灯后便离开了历史艺术馆。   原本沈容听着挺热闹的打斗,突然衬得这偌大的场馆静悄悄的。   “哒——哒——哒——”   像是高跟鞋的声音,从前厅传来。   还有皮鞋的声音,“滋滋”的金属在地面上拖拽的声音……   各种声音贴着地面震响,趴在地上的沈容听得一清二楚。   白雾在这黑暗中体型暴涨,变得更为强大。   褚无地猝不及防被雾气打飞出去,火焰化作羽翼在空中翻滚了两圈,才勉强稳住身形。   两只神兽种察觉到不妙,退到褚无地身边。   褚无地擦去唇边的血迹,冷声质问白雾:“有种就显出形态来,躲在雾里算什么本事!”   刘至臻带沈容跑到白雾中,道:“我们不需要显摆本事,只需要你的皮!”   话音落下,白雾再次攻向褚无地。   与此同时,那些异常的响动也加快了靠近的速度。   一切仿佛就在一瞬间发生。   沈容看见许许多多的雕塑和画中人物,宛若凶猛恶鬼一般,从展厅的各个门冲了进来,和白雾一起齐刷刷地攻向褚无地。   “是你们逼我的!”   褚无地咬牙,一团亮得刺眼的火焰自他脚下窜天而起,仿若爆炸般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那团白雾立刻裹住火焰与他僵持。   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因双方一冷一热的交战而形成了两道不断冲击的气波。   无数扑向他们的雕塑和画中人物被气波弹开,它们在刘至臻的操控下,又转而攻击两只神兽种。   两只神兽种也不再压制,变出了兽型。   沈容观赏着这一幕,感觉就像是在全息影厅看大制作好莱坞电影一样。   要不是她现在得装死,她真想拿出一袋爆米花,边吃边起哄:“打得好!再打得狠一点!往死里打!别客气!打他!打啊!”   反正不管哪方被打死,都是她得利,嘻嘻。   双方正激战,沈容忽见火焰中的褚无地浑身一怔,目光仿佛穿透了白雾看向了她,咬牙恨齿道:“这股气息……林湄!是不是你!”   沈容:?   啊?不是吧?我还在装死,什么也没干呢。   “撤!”   褚无地见势不妙,带着两只神兽种破墙飞走。   沈容想了想,又觉得刚刚褚无地好像不是在看她,只是在看她趴着的方向。   难道褚无地把某个刚刚突然出现的人认成是她了?还是他把白雾当成她了?   可惜自己趴着,视野受限,不然也许就能了解到褚无地刚刚为何突然叫林湄了。   “那孩子的皮!”   刘至臻往褚无地逃跑的方向追了两步,惋惜地跺了跺脚。   白雾凝聚在了沈容身边,仿若飞瀑流泉,白花花一片中染了斑驳猩红,似是伤得不轻。   那些参与战斗的作品们也都或多或少受了些损伤。   刘至臻回头看着眼前这一惨状,却没有生气,反而眼神痴迷地道:“你们看到没有?刚刚那个小男孩,背上长出了一对仿佛正在燃烧一样的、满是火焰的翅膀!他要是能被做成标本放到咱们艺术馆……”   刘至臻捧着脸,像怀春少女般充满憧憬地笑了起来。   沈容立刻趁此时机,浑身体展开。一手触须持浮沉镇海、风雪牌和一语成谶牌,困住白雾,用一语成谶牌要白雾臣服于自己。另一手触须迅疾地袭向刘至臻的脖子,勒紧。   “你!”   刘至臻讶然地眼珠子仿佛都要从眼眶里滚出来。   周围的雕塑和画像人蠢蠢欲动,想要攻向沈容。   沈容:“都别动!否则我杀了刘至臻,再让这团白雾除掉你们!”   刘至臻和雕塑们见原本躁动地仿佛要冲破冰牢的白雾,突然变得仿佛一条听话的狗般栖息在沈容身边,纷纷噤若寒蝉,不敢轻举妄动。   白雾是他们最大的依仗,它都臣服了,他们再想反抗,也只是以卵击石罢了。   沈容谋划的就是这个时刻。   她自知实力可能不如白雾,即便用一语成谶也不一定能控制得了它。   但如果白雾和褚无地双双激战,受伤的白雾她还是有尝试掌控的机会的。   只不过等白雾恢复,可能它就要挣脱她的控制了。   也不知白雾恢复的速度有多快。   她得尽快多准备个保障才行。   沈容掏出契约卡牌,要求刘至臻和她签订服从契约。   刘至臻任她如何威胁,也不愿意,大有一副宁死不屈的架势。   沈容考虑到了这种情况,早在动手时就想好了第二种应对方案。   她不慌不忙地笑道:“你不愿意服从我,那我也不逼你了。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刘至臻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等她细说。   沈容:“我和刚刚打伤这团白雾的人,也是敌人。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队友,所以咱们俩其实算是队友。”   她顿了顿,用海幽种之瞳的瞳术影响刘至臻的思想,略带蛊惑地道:“你不是想要将他做成标本吗?我可以帮你呀。”   没有白雾的阻拦,干预很快就成功了。   刘至臻思考片刻,道:“你帮我?那你想要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   她的目光在触及沈容的肢体时,明显流露出一丝贪念。   褚无地那样的伏天种都让她想做成标本,沈容这样精致的海幽种,她又怎么会不想呢?   沈容的触须收紧,慢条斯理地道:“我想要的是咱们成为盟友,从此以后你不得背叛我。如果我死了,你也要给我陪葬。我今年才七岁,如果不出意外,肯定会活得比你久,这个附加条件并不算为难你,我只是想给我自己谋求一份安全而已。”   刘至臻沉吟片刻,道:“可以。”   沈容用契约卡牌与刘至臻定下协议,并加上条件,倘若刘至臻动了背叛的心思,就当场暴毙。   刘至臻在沈容瞳术的干扰下,稀里糊涂地签了契约。丝毫没有注意到,契约里每一条都在约束她,却没有一条是约束沈容的。   沈容拿着契约卡牌转面向白雾,想和白雾签下契约。   安安静静待在她身边的白雾溢出一丝寒凉气息,拂过她的手臂。   沈容顿觉异常,振翼极速后退,与白雾拉开距离。   白雾在她后退的瞬间突然暴起,带着破风之势袭向她,仿佛要将她吞噬。   真是不得了……沈容还以为白雾受伤肯定就能被她控制了,结果即便它受伤,实力也依旧在她之上?   还是说它在这短短时间内就已经恢复了?!   难怪褚无地及时后退——等等……   沈容忽然身体微僵。   在袭向她的白雾中,她闻到了一丝淡淡的熟悉香气。   那是海幽种的香气!   刚刚褚无地不是在对着她喊林湄,而是把白雾当成了林湄!   它是海幽种?   可是她没有从它身上感受到任何海幽种的气息,唯一能让她感觉到它可能和海幽种有关系的,仅仅是它散发出来的香气。   白雾不断逼近沈容。   沈容暂时放下思考,目光凌冽地看向刘至臻,道:“我们可是盟友!”   刘至臻连忙对白雾道:“快停下!李……”   她喊到一半,却又突然顾忌起什么似的,话音戛然而止,只不停地让白雾停下。   然而白雾根本不听她的话。   沈容双手交叠在身边,招架白雾的攻击,正要唤醒手上的蜈蚣和蟒蛇手镯,让它们去抵挡白雾。   眨眼间,眼前世界突然变幻,白雾也散了。   脚下坚硬的灰石地板变成了柔软的红绒地毯,地毯上繁复精致花纹彰显了它的奢华。   抬眸,一条悠长的高顶长廊映入眼帘,廊顶和墙壁上都绘着华丽的图纹,挂着玉兰样式的琉璃灯盏……   这里没有一处不透着富贵,好像是一座城堡的内部。   嘎吱——   身后传来开门声。   沈容立刻警惕地回过身去,就见一个身穿华丽长裙的女人从屋里走出来。   女人有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卷发,宛若海藻般,一半披散,一半被一个精致的鸽血红王冠发夹拢起。   她姿态优雅地缓缓转过身来。   沈容看见她的模样,不自觉睁大了眼睛。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女人明明和她长得完全不一样,却给人莫名感觉,这个女人好像就是她?!   沈容愣怔地看着女人微凸的肚子,还未反应过来,眼前场景变得昏暗破败。女人和刚刚的华丽城堡仿佛一幅画被烧毁般化作飞灰,瞬间湮灭了。   密密麻麻的黑影挤满了长廊。   它们骨瘦如柴,皮肤溃烂,如同丧尸群般朝正在长廊中央的沈容逼近。   这是一群得了瘟疫的人!   瘟疫……   沈容记得自己在哪儿听说过瘟疫。   啊,对了!   丽莎和丽雅的故事,就发生在瘟疫时期。   丽莎和丽雅曾是贵族小姐,这个城堡很有可能就是她们曾经的住处。   她是和白雾交战时被带到这里来的,也就是说——白雾是丽莎或丽雅中的一个。   原来丽雅看到她会笑。   不是因为她长得像妹妹,而是因为她很像妈妈。   所以即便刘至臻已经和她达成了契约,放弃对她下手,思念母亲的丽雅或丽莎也不肯轻易放过她!   沈容尝试祭出卡牌,结果竟然成功了!   她竟然不是被带入幻境,而是被带入了真实的场景中。   那白雾的力量,真是强大的可怕!   沈容振翼飞离这些身患疫病的人,冲进方才女人走出的房间。   确定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后,她使用困城牌,躲进了化血城里。   为什么丽雅或丽莎会带有海幽种的香气却不是海幽种?为什么她们的妈妈和她给人感觉诡异的相似?   沈容现在的思维一片混沌,坐在化血城城门口沉思起来。 第275章 死灵之夜16.6   “哇!你怎么变得这么小了!”   两只蹦跳过来的小鬼围着沈容惊奇地绕了一圈又一圈。   沈容挥挥手,示意它们不要打扰自己。   两只小鬼“哦”了一声,又蹦跳着离开。   没蹦出去几步,又转头蹦回来,道:“对了,我们忘了说了。昨天晚上又是月圆之夜,城北的墓地又出现了!”   “不过墓地里的鬼们不是上一次我们看到的那些了哎!换鬼了!”   “这次它们也没有搭理我们。我们今天早上试着用铁锹去挖了几下,有挖到几块骸骨,却没有感觉到有鬼的存在,就又给埋回去了。好神奇哦,下次月圆之夜,你要不要来看看啊。”   听它们这么说,沈容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问道:“那群鬼出现之后做了什么吗?”   “没做什么,就是在那里徘徊。反正它们出现的时候,我们没敢靠太近。”   “它们不无聊吗?一直在那儿走来走去,唔……像逛街一样,可是这里没有街给它们逛呀。”   沈容揉了揉太阳穴,道:“下次月圆之夜的时候,你们打一下城门通知我,我会来看看的。”   两只小鬼点头说好,离开了。   化血城的事沈容暂时没心思管。她仰靠在城门上继续思考丽雅和丽莎的事。   目前她对它们的疑问太多,得到的信息相较而言就太少了。   正好她被带来了俩姐妹小时候住过的地方,她得出去探索一下才行。   沈容这般想着,先用治愈卡牌治好了伤,又去城中修好的房屋内睡了一觉,吃了点东西,好好休整一番,才离开化血城。   再次回到城堡。   灰暗的天空透过残破的玻璃窗映入眼帘。   这是一间书房,房内的桌椅书柜摆设都极为精致厚重,仿佛都出自名家工匠之手。   只不过这些家具摆设都落满了灰尘,贴上了封条。   空气中灰尘漫舞,霉味略重。   沈容打开书桌,里面有一些被胡乱翻动过的笔记本,其中有一本是行程记录本。   本上的字迹稚嫩,看得出是小孩子写的。   【妈妈说明天带我去比佛大街买我最喜欢的蒜香面包。(没去成,妈妈身体不舒服,要去医院检查。)】   【妈妈说明天一定带我去买面包。(又没去成,有许多人来找妈妈,请求妈妈帮他们。爸爸带我去了,让我体谅妈妈。)】   【妈妈说明天一定一定会带我去买面包!(去成了,但是在大街上,妈妈又被很多人围住了。妈妈很厉害,爸爸说妈妈是仙女,大家都比信任神还要信任她,不过要是她不这么厉害就好了,那样她就能多陪陪我了。)】   【妈妈明天又要去医院。(回来了,爸爸妈妈表情有点凝重,说要去神庙看看……)】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后面没有再记录。   这个记录的孩子应该是丽雅,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沈容继续往后日记本,在日记本最后一页的皮套夹层里发现一张黑白合照。   照片上的女人明明和沈容是两张脸,却让沈容觉得自己好像就是她。   女人优雅地坐在一张红丝绒椅子上,小腹已经有了明显的凸出。   她身后站着一位气质温柔的年轻英俊男子,手里牵着一个笑容有些悲伤的小女孩。   看着这张照片,沈容恍惚间听见一道温柔的声音。   仿佛来自山谷般遥远空灵,又仿佛隔着一层水膜般,有咕噜咕噜的杂音。   “不,丽雅,这不是你的错。这是妈妈自己选择的命运,可能你还小,听不太懂,但你要知道,我的病和你没有关系。”   小女孩抽泣道:“妈妈,你会好起来吗?”   女人没有正面回答,道:“丽雅,妈妈很爱你,很爱你的爸爸,很爱你的妹妹……即便我不在了,我的爱也不会消失。不要难过,丽雅。”   “妈妈……”小女孩大哭起来。   哭声逐渐遥远,像是被带走了。随后有个男人低声道:“芮娜,或许我们该分开……”   “别这么说。当我做出和你在一起的选择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当初我带着使命才能来到这里,可我却背叛了我的使命。能和你在一起度过这十年的岁月,我已经知足了。”   “芮娜,或许我们可以……”   男人的声音陡然阴沉。   “韦德!我已经做错了事,造成了很严重的后果。是他们知道我的主人绝不会因为这种事而惩罚我,所以才让我在这儿陪你度过了十年。不然你我都不可能活到现在。”   “韦德,你知道的,我的事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我现在唯一能做的……或许就是为你和丽雅留下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我该走了,以后,就让她来保护你们。我已经为她取好了名字,就叫丽莎吧。”   随后男人发出低低的抽泣,脚步声远离。   咕嘟咕嘟——   仿佛有水的气泡声在沈容耳边响起。   女人喃喃自语般道:“对不起,请原谅我……”   咕嘟咕嘟——水声淹没了女人的话。   沈容捏紧照片,一动不动地琢磨着刚刚听到的声音。   这个和她很像的女人叫芮娜,是丽雅和丽莎的母亲。   她说让丽莎来保护丽雅和韦德,而刘至臻也说传言丽莎继承了芮娜的能力……   沈容听到的这段声音,仿佛是一个安静的旁观者偷听到的。   那水声的杂音还有声音仿佛被蒙上一层膜的沉闷感,都暗示了听到这番对话的人的身份——女人肚子里的丽莎。   所以那团白雾是丽莎?   根据记录本记载,芮娜在这里很有威望,甚至具有神力。可芮娜却说她做错了事,该被处死,芮娜还有一个主人……   信息还是太少了,难以推测出什么来。   沈容继续翻找书房。   窗外响起乌鸦的叫声,淅淅沥沥的雨水扑打在玻璃窗上。   阵阵寒冷的风透过破损的窗户吹拂到沈容身上,凉意刺骨。   风中残留着一股恶臭的气味。   沈容被窗外吸引了注意。   走到窗边,看见了一个灰色的城市。   乌鸦在城市上空盘旋,城市的各个街道边都躺满了浑身溃烂的人。   他们像是尸体,又像是还活着。   死亡与疾病在城市里蔓延,绝望的气息压抑的人喘不过气。   身穿大衣的人们浑身包裹严实,行色匆匆地从躺在地上的人们身上跨过。   “圣婴在哪儿?圣婴在哪儿?”   “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有人跪在地上用膝盖行走,哀嚎的声音凄厉刺耳。   “姐姐。”   “嘘!”   微弱的声音从窗下幽暗的小巷子里发出,仿若两只小老鼠偷偷摸摸地躲藏在窗下。   沈容垂眸,看见一大一小两个瘦小的女孩蜷缩在角落,用纸板做遮挡。在冰冷的雨丝连绵中瑟瑟发抖。   她们像是察觉到沈容的目光,抬脸,对上她的视线。   二人灰暗的双眸瞬间亮了起来。   “妈妈!”   她们对沈容叫道。   沈容看了眼自己的状态,还是七岁小孩的样子。   这两个小女孩……是丽雅和丽莎吧。   大的女孩,能看出有丽雅雕塑的模样。   小的……   沈容仔细端详,长得很像照片上的芮娜。   她低声道:“我不是你们的妈妈。”   “你是!你是我们的妈妈,你只是轮回转世后不记得我们了!”   两个小女孩跑到窗下,仰头看沈容:“妈妈,你快想起来,我们是你的丽雅和丽莎啊。”   沈容:“我真的不是。”   她确信自己不是。   因为她是轮回转命,从未转世过。   不过芮娜和她长得不一样,还能像到这么诡异的程度,看来芮娜身上有很多秘密。   “你是!”   丽莎突然阴了脸,声音沉沉。   砰砰砰——   书房的房门被猛烈砸击着,门外传来丧尸般的哀嚎与哭喊。   啪嚓——   一只鲜血淋漓的手突然刺穿了门板。   紧接着无数双大大小小的手穿透了门板,门板的木屑扎在那一只只不停扭动的手上,鲜血滴答滴答砸进地毯。   血腥味弥散开来。   “啊啊,芮娜,救救我们。”   “芮娜!”   嘭嘭嘭——门因撞击而剧烈震动。   那些瘦骨嶙嶙的、布满鲜血的手用力地张开,向沈容的方向不停地抓着,仿佛想要抓到她。   疫病让他们手臂溃烂,血混着脓液糊满了整个房门。   有手在摸索,想要打开书房门进来。   身后的窗外,一大一小两个小女孩还在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尤其是丽莎,她表情深沉的模样完全不像是一个孩子,更像是一个恶鬼。   沈容盯着丽莎渴望的双眸,突然想到——如果芮娜是海幽种,而韦德是人类,他们生下了丽雅和丽莎,那么白雾中只有海幽种香气,却没有海幽种气息的原因就可以解释了。   ——这俩孩子并不能完全算是海幽种。   顺着这想下去,沈容还有了一个更大胆的想法——芮娜和她长得完全不一样,却给人感觉是一模一样的,会不会是有神故意安排芮娜在这个世界冒充她?   以白雾的实力可以推测出,芮娜很有可能也是一位强大的海幽种神。   能安排芮娜冒充她的神,一定是一位更加强大的神,才能够命令芮娜在这儿冒充她。   甚至祂施加在芮娜身上的改造,就连她这个本人都觉得芮娜就是她。   “妈妈,你为什么不认我们?难道你曾经对我们说即便你不在了,你也会一直爱我们的话是假的吗?”   丽莎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愤怒和逼问。   书房门外的病人们因丽莎的愤怒变得更加急躁,指甲在门上划出一道道刺耳的声音。   “吱”的一声,有个红色的东西弹到了沈容的脚边。   沈容低头一看,竟是一个生生在门上划断的指甲。断甲上还黏着血淋淋的一小块肉。   这里的一切都是受丽莎操控的。   而丽莎很有可能具有神的能力。   不宜硬刚。   沈容表情迷茫,像是要被逼哭了,道:“但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丽莎表情略有缓和,向她伸出手,道:“妈妈,你转世了,所以才记不得我们。但是我们记得你呀。来吧,和我们一起在这里重新开始生活吧。”   沈容问道:“可是这里是哪儿呀?是你带我穿越回过去了吗?”   丽莎道:“这里你留给我的能力创造出的空间呀,我将我们过去生活的地方搬到了这里,这样等你回来,我们就可以在这里重新开始了!”   “来吧,妈妈,和我们留在这里一起生活吧!”   丽莎的大眼睛睁得溜圆,脸上浮现出兴奋的笑容,像一个表情诡异的洋娃娃。   她身边的丽雅如同木偶般,保持着和丽莎一样仰头看她的姿势。   “来吧!来吧!来吧!来吧!”   “芮娜!芮娜!芮娜!芮娜!”   吱——吱——吱——吱——   “来吧!来吧!来吧!来吧!”   “芮娜!芮娜!芮娜!芮娜!”   吱——吱——吱——吱——   丽莎越发兴奋的邀请,书房门外的叫喊,还有指甲在门板上划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仿佛无数噪音同时灌入了大脑里,将脑浆都震得一塌糊涂。   沈容头疼欲裂,看着小巷子里的丽莎,缓缓伸出手。   既然决定和丽莎暂时虚以委蛇,或许她应该先答应和丽莎走,离开这里。   但是,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沈容眸光骤然阴冷,伸出的手瞬间变成触须,袭向丽莎和丽雅的头颅。   丽莎敏捷地躲开。   而丽雅像个人形靶子一样一动不动,头颅被触须贯穿。   猩红喷溅,在沈容白皙的脸上,留下斑驳的血迹。   不对!   丽莎不可能把她当成了妈妈!   丽莎在还是白雾的时候攻击过她,在刚把她带到这个空间的时候,也让那群病人袭击过她。   哪有孩子会这样对妈妈?   除非她恨芮娜。   但显然,她和丽雅一样,是想把她做成标本,当成她们妈的替代品的。   丽莎为什么突然改变了策略,没有直接攻击她?   对上丽莎变得猩红的双眸,沈容唤醒了大宝和小宝。   她展翼从窗中飞出。   巨大的蟒蛇与蜈蚣攻向丽莎。   “我的天呐,这小孩是什么东西?”   “……妈耶,是半神变成的鬼啊!可是神力却是全的,她身上还有法则的力量……卧槽!你怎么遇到这种东西?她还是海幽种!”   “跑啊!”   大宝和小宝一边攻击丽莎一边对沈容叫唤。   沈容:“怎么跑?这是她创造的空间!”   “凡是空间必有界点,界点是最薄弱的地方,去找界点,打破它!在她的空间她会更强大的,你快点!”   大宝和小宝急促地大喊。   能让它们棘手到这种程度,丽莎的可怕可想而知。   这更让沈容困惑了:如此强大,直接对我下手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哄骗我做她的妈妈?   这个问题只能之后找时间和大宝和小宝讨论了,现在她得抓紧时间去找界点。   沈容开启海幽种之瞳。   这灰暗的世界在她眼里瞬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   乍一看,城市中雾气最薄弱的地方,便是她刚刚逃出来的城堡。   她立刻从窗户返回城堡。   那无数只血手还像扭动的蛆一样在门上挣扎着,沈容散出鳞粉,用触须将它们连同门板一起直接击飞。   书房门被破,门外的长廊上,更多病人疯狂涌向沈容,嘴里不断叫喊着“芮娜”。   沈容在长廊的高顶上飞着,下方宛若地狱血海的人潮中,溃烂的手像野草一样密密麻麻,晃动着疯狂向她抓去,想要将她从空中拖下来。   沈容祭出瘟疫牌,将瘟疫施加在这些人身上,一边寻找界点,一边让下方的人集体暴毙。   这些人太多,仿佛占满了整个城堡。   沈容不断地使用瘟疫牌,消耗有些大,额角逐渐渗出了薄汗。   她正要拐弯上楼,就听“砰砰”两声巨响,两只巨型身影被甩过来,撞塌了城堡的半面墙壁。   是大宝和小宝。   沈容有些诧异:“你们打不过她?”   大宝道:“不是打不过,主要是这里是她的空间,要是在外面,那我们还是能打的。”   “而且她不知道从哪儿得到了一点法则之力的庇护,恢复能力根本不是寻常鬼神能比的!”   “法则之力?”   恢复能力?   沈容想到了自己强大的恢复能力,难道也是法则之力的庇护?   来不及细想,破开的墙壁外,那小小的身影挥舞着半身的触须,面容如鬼,如同一只可怕的怪物般冲了过来。   大宝和小宝奋力抵抗。   沈容连忙冲上楼,继续寻找界点。   楼上寂静一片,空无一人。   沈容看见一个气息薄弱的房间,立刻闯了进去。   房中的床上躺着一个和她很像的女人——芮娜。   芮娜一动不动,毫无生息,似乎只是一具尸体。   沈容找到房内了房内雾气最淡的窗户。   它与其他窗户不一样,窗外是白花花一片。   这肯定就是界点了。   沈容准备打破,想了想,目光又转向床上的尸体。   俗话说,兵不厌诈。   所以,她偷个尸体当护身符,不过分吧?   沈容当机立断地带走了尸体,打破窗户,对楼下喊了一声:“大宝小宝!”   大宝小宝迅速脱身,冲破楼层,和沈容一起跳出窗外的瞬间,化作手镯回到沈容手腕上。   眨眼间世界变幻,沈容回到艺术馆,立刻贴上隐身符飞回学校。   路上她和大宝小宝讨论丽莎为何没有直接杀她。   大宝小宝道:“这……我们也不清楚。”   丽莎很强大,不过没有强到能打到沈容魂飞魄散的地步。   可在这游戏里,沈容一旦死了也不会停留在这儿,所以其实丽莎根本没必要因此忌惮。   沈容道出一个猜想:“也许她继承神力的同时,被加上了某种附加条件,她被那条件约束,所以无法直接杀我?”   大宝小宝点头道:“嗯……有可能。”   沈容:“她在空间里一直要我跟她走,我直觉如果自己答应了她,恐怕会有危险。也许我一旦答应她,她就能打破这个约束条件?”   大宝小宝继续点头:“也许她对你使用了幻术。你听到的是让你跟她走,但其实是让你同意她杀了你。一旦你表现出同意的意思,她就能动手了。”   沈容拿出那张从丽莎的空间带出来的照片给大宝小宝看。   先前她只是猜测芮娜在冒充她。   在知道了丽莎身上有不能杀她的限制后,她便能确定,芮娜确实是在冒充她。   只是她仍旧想不明白,芮娜假装成是她,到底是背叛了海幽种一族,还是为了海幽种一族……   大宝和小宝看着芮娜的照片,大宝的瞳孔突然变成了竖瞳。   沈容:“怎么了?”   大宝道:“这件事……要是你男朋友在就好了,他可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容:我男朋友?封政吗?   听别人这样称呼封政,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让大宝小宝直接称呼封政名字就行。   大宝小宝连连摇头。   它们可不敢叫他的名字。   小宝盯着照片道:“你说芮娜和你一样,我还以为她是长得和你一样。结果原来是这样……这种诡异的相似法,恐怕只有你男朋友能做到了。”   “应该是他让芮娜来冒充你的。”   “丽莎身上不能杀你的限制,肯定也是他设下的。” 第276章 死灵之夜16.7   沈容:“他因为某种原因让芮娜冒充我,又为了提防芮娜有异心而设了限制。芮娜把能力传承给丽莎的同时,将限制也给了丽莎?”   大宝和小宝点头,“应该是的。”   沈容沉吟片刻,摇头道:“应该不是。”   大宝和小宝困惑地“啊?”了一声。   沈容停在空中,俯瞰一眼脚下的学校。   学校被白茫茫的雾气包围,显然是丽莎追了过来,在此守株待兔。   她干脆不回学校,再次进入化血城。   “以封政的性格,如果他要保护我,设置的限制绝对不止是不允许杀我。”   沈容在化血城门口盘腿坐下,无视两只小鬼问她“怎么又回来了”的叫嚷。   沉思片刻,有些豁然开朗地眼前一亮:“芮娜背叛了我!”   大宝和小宝眨巴着眼睛。   它们已经听不懂沈容在说什么了。   沈容问它们道:“封政让你们来找我时是怎么说的?”   大宝道:“其实不是他亲自来找的,是第一门徒过来的。第一门徒说让我们来跟着你,听你差遣就行。”   沈容:“也就是说,你们的目的其实并不是保护我,而是协助我。”   大宝和小宝若有所悟地点头。   “芮娜是由封政安排到这个世界冒充我的,而封政绝对不可能伤害我。也就是说芮娜的存在就是为了我。”   “芮娜为了丈夫和孩子背叛了她的使命,并且导致了某种糟糕的后果。但芮娜并没有悔改,反而将自己的神力交给了丽莎。”   “丽莎必定看得出我和芮娜的相似,难道她继承芮娜的传承时,会不知道我吗?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芮娜故意隐瞒了我的存在,给我埋下了丽莎这个隐患。”   “她背叛了我之后,却还能再活十年。封政在这十年里必定知道她的背叛,可他却没有对芮娜动手,也没有给丽莎下达更强力的限制。”   “这说明,封政是希望我和丽莎交战的。”   大宝和小宝不懂沈容和封政的相处,对封政的了解也只停留在“他是杀了主人的、可怕的人”这个层面。   它们趴在沈容手腕上,懵懂地看着沈容脸上逐渐浮现出了笑意,不解:明知道她打不过丽莎,还让她和丽莎交战,这不是让她去找死吗?她在笑什么?   沈容却语调愉悦地勾唇笑道:“走,我们回去。”   大宝和小宝感觉封政像是留下了一个谜语。   一个只有沈容知道答案的谜语。   它们稀里糊涂地跟沈容回到历史艺术馆。   从外面看,这里只是闭馆了。   但走入结界,便能看到艺术馆内的残破不堪。   刘至臻正和一个保安在整理被打碎的雕塑和被打烂的画像,见沈容回来,刘至臻压低嗓音道:“你怎么还敢回来?她要杀了你!”   她说的是丽莎。   沈容在艺术馆坐下,悠闲地道:“我等她来杀。”   话音落下,寒凉气息瞬间如骤降的寒潮般逼近,狼藉的艺术馆内覆上了一层白霜。   大宝和小宝听从沈容的指示现形,一左一右挡在沈容身侧。   刘至臻和保安见状顿感危险,加快了搬离作品的动作。   他们俩把历史艺术馆的作品看得比他们自己的命还重要。原本这场游戏里,或许他们俩才是主角的。   是丽莎碰到她,喧宾夺主了。   白雾在沈容面前萦绕片刻,瞬间袭向沈容,眨眼间又将沈容带到了那个灰蒙蒙的世界。   “把我的妈妈还给我!”   白雾中发出刺耳的咆哮。   沈容让大宝和小宝一起上,分散丽莎的战斗力。   而她自己触须全显主动探入了雾中,开启了吸收技能。   丽莎太过强大,沈容一时没想到还可以吸收。是大宝和小宝说芮娜是封政安排的话提醒了她。   封政希望她和继承全部神力的丽莎交战,为何?因为丽莎是给她准备的经验包!   褚氏三兄弟能够操控游戏世界,封政难道就不能吗?   封政应该是特意安排她到这个世界,让她接触到芮娜这一家的。   如果芮娜没有背叛,便不会死,也该在她来到这里之后主动献上神力。   之后她吸收了神力,不仅会给芮娜留一命,日后芮娜可获得好处也是足以抵消她今日的付出的。   否则如果没有足够的好处,芮娜这般不够忠诚的人,是不会愿意到这儿来冒充她这样身份危险的人。   可芮娜选择了背叛。   那么不仅她要死,她那继承了她的背叛的女儿,也逃脱不掉死亡的下场。   丽莎的神力属于海幽种一脉,不知道是封政做过手脚还是因为同源,沈容吸收起来就像喝水一样简单。   丽莎察觉到沈容举动,立刻想要撇开大宝和小宝,攻向沈容。   然而大宝和小宝到底是无尽域时期的神兽,不是她可以轻易甩开的,更何况此刻她的神力正在疯狂流失。   沈容感觉自己的属性值在蹭蹭地涨,一会儿升到了lv6,一会儿又升到了lv7……   丽莎愈加的衰弱,大宝和小宝即便在她的空间,几乎也能压着她打了,拖着她不让走了。   沈容的属性直升到lv8后期,吸收不到什么东西了,她这才收回吸收技能,触须一甩,如锋利鞭刀,划出破空之声袭向丽莎。   丽莎躲闪不及,腰间被整个横斜划开,顿时大半白雾都被染成了血红。   丽莎双目赤红,似是早就料到了沈容会来这么一手,但她又无法提防,眼中只有怨愤,没有惊讶。   灰蒙蒙的世界开始膨胀。   大宝和小宝齐齐叫了一声不好,道:“她要爆空间了!”   它俩连忙示意沈容赶紧离开。   沈容用触须将它俩从战场上卷走,迅速回到界点,一跃而下,离开这空间。   回到历史艺术馆,刘至臻和保安还趴在地上整理他们的宝贝艺术品。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艺术馆的阴寒之气却比白天时少得多。   沈容查看了一下脑海中的觉醒信息,回到化血城,放出鬼屋。   进入鬼屋,在镜子前展出海幽种的全部特征。   镜子里的她,皮肤变得白得几乎透明,和冰蓝水母色的肢体完全融合在了一起,肢体上的灵纹变得更加繁复华丽。   淡色的眼瞳之中多了一圈灵纹,眼下也浮现出水波般纹印。   原本半长的头发变得更加乌黑浓密,宛若海藻般垂到臀下。   手臂和腿上缠绕着宛若荆棘般生长着幽海灵的藤蔓,藤蔓与手腕和脚踝处灵纹幽海灵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她浑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华,和灵纹一样带着保护的效果。   她脑海中的属性信息也几乎和她的思想融为一体。   这让她清晰地意识到,一直以来提示她升级的属性信息,是她在轮回转命之前就为现在的自己而准备好的。   所谓的死而复生的属性提醒,其实就是以前的她给自己留的一个带着新手指导的备忘录。   这个属性,是她轮回转命前就拥有的。   她的记忆还没找回来,她也忘了她以前怎么得来的这种属性了。   不过按照她的作风,应该是她自己打架赢回来的属性。   现在,她彻底变回了海幽种,只不过因为这个世界的影响,模样还是幼年的。   沈容摸了摸自己的脸,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一下。   明明和她作为人类时长得几乎一样,可却又仿佛有着天差地别。   如果那些神兽种再来找她,肯定一眼就能看出,她是海幽种。   是神域独一无二的海幽种。   沈容查看完自己觉醒的样子,恢复成人类状态,走出鬼屋。让大宝和小宝化为镯子,带他们再次回到历史艺术馆。   这轮游戏的主要任务应该是解决丽莎对艺术馆作品们造成的影响。   现在丽莎的能力都被她吸收了,艺术馆内的作品们应该都能恢复成原样了吧?   沈容走到前厅,观察那些没受到影响的作品。   它们一动不动,仿佛一直都是死物。   可游戏结束的白雾却一直没有出现。   丽莎肯定还没死。   突然间,沈容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看向门口,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门外漆黑的夜空中,一道火焰宛若流星般砸在了历史艺术馆的门口。   这颗“流星”带来了乌泱泱一群神兽种,身边还跟着一个半神鬼——丽莎。   是褚无地。   褚无地气极反笑,看着沈容鼓掌道:“林湄,你可真是好本事。要不是这个叫丽莎的小东西赶来报信,我还不知道要被你骗到什么时候!”   沈容扫了眼丽莎,笑问褚无地道:“你知道这个丽莎是谁吗?她就是白天才和你战斗过的那团白雾。”   褚无地道:“我当然知道!她来找我的时候,已经把一切都说清楚了。我和她的仇,等我们合力杀了你之后,可以另算,就不劳你来管了!”   说罢,褚无地抬手做了个手势,   它身后的神兽种们像一群得到了指令的士兵,纷纷斗志昂扬,化作了神兽种的模样,蓄势待战!   丽莎已经失去了神力,可她的肢体却逸散开来。   原本已经变回死物的艺术品们又活动起来,一双双眼眸变得如同丽莎一样猩红如血,表情狰狞地同神兽种一起包围沈容。   丽莎冷哼道:“你以为吸走了我的神力,我就会沦为废物了吗?我想杀你,从来不是因为我想让你做我母亲的替身。这种可笑的想法,只有我那无知的姐姐才会有!”   “母亲没有将我的命运告诉我,但我隐约能感觉得出你对我的威胁!”   所以,她才想杀沈容。   丽莎虽有不甘,却还是认栽地咬牙道:“让你胜我一次,是我低估了你!”   沈容摇摇手指,不紧不慢地道:“不是你低估了我,而是你和你母亲的命运,本就是为我所用。一切都是你母亲为了利益自己做的选择,可惜你母亲背叛了我,非要给她自己和你找死。”   褚无地看着沈容悠闲的模样就来气,冷着脸对丽莎道:“少废话!解决了她,我还得解决你!”   他招呼神兽种们一起上。   丽莎也让那些变得如同恶鬼的雕塑们齐齐攻向沈容。   “跑吧,回化血城去!”   “它们数量太多了!我们很难护住你!”   大宝和小宝在沈容手腕上叫喊。   沈容却始终悠闲。   她变化成海幽种的模样,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停。”   她嘴唇一张一合间,大宝和小宝看见她舌上有一个繁复的灵纹。   霎时间,所有神兽种和雕塑画像们齐齐停下了。   只觉空气仿佛瞬间变得有千斤重,压得它们两腿直颤,忍不住想要跪地伏拜。   褚无地惊诧地看着她身上荆棘般的花蔓,遍体的繁复灵纹,瞳孔颤动:“你是……你是谁?海幽种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的……”   他从来没看过这样的海幽种!   “你不认识我,很正常。我在神域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   沈容迈开步子走向褚无地。   她踏过的地方,荆棘藤蔓瞬生,宛若囚笼般蔓延开来,散发着幽光,缠住一个又一个顿在原地的神兽种和雕塑画像。   方才的言灵是她吸收了丽莎后觉醒的第一个技能。   藤蔓囚笼,是她觉醒的第二个技能。   “我是谁?”   沈容走到褚无地面前,眼神透着居高临下的意味,仿佛上位者在看一位晚辈:“伏天种唯一的主宰,是父神。那么海幽种唯一的主宰,是什么呢?”   “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吗?” 第277章 死灵之夜16.8   “母,母……”   褚无地不敢置信,不自觉后退两步的动作却已显露出他下意识的畏惧与慌张。   “不可能!她已经死了!”   火焰“腾”地一下从褚无地脚下窜起,袭向沈容,他逞强道:“你是母神?那我还是父神呢!”   伏天之火攻向沈容。   沈容没有躲避,藤蔓包裹着的触须,探入火中。奇异的藤蔓与触须的光华抵挡住了火焰的灼伤。   褚无地很明显感觉到力量在被吸走,“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   怎么会有海幽种能吸收伏天之火的力量?!   沈容淡然地站在原地,触须陡然穿过伏天之火,缠住褚无地的脖子,勒紧。   触须上的荆棘扎入了他的皮肤,丝丝猩红顺着他细嫩的皮肤流淌下来。   沈容释放大宝和小宝,让它们去对付那些被她困住神兽种们。   大宝和小宝一口一个,将那些神兽种撕裂。   “你,你……”   褚无地的眼珠不自觉到处乱瞟,慌乱到大脑一片空白,连脖子上的疼痛都察觉不到。   沈容吸收着他的力量。   伏天之火的灼热燃烧着她的身体,疼痛在她体内肆虐。她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因为她急需这份力量来维持她当下的强势。   这是她觉醒的第三个技能——【急杀】。   这是一个需要能量支撑的爆发型技能,可以通过消耗吸收进属性的能量,达成在短时间内提升自己的战斗力的效果。   消耗的能量越多,战斗力越强。   同时,她的属性能量被吸走,等级也会倒退。   好在神兽种和丽莎都惊骇于她的模样,没有拼尽全力反抗她的囚笼。   而且她的藤蔓和身上的光华有防伏天之火的效果,也可以消耗掉褚无地一部分战斗力。   褚无地从震惊反应过来时,能力几乎已经被沈容吸走一半。   他的能量在沈容体内乱窜,沈容的经脉变得仿佛流淌的火焰一样,焰光透出了莹白的皮肤。   但沈容表现得从容淡定,让褚无地无法确认她是不是真的无惧伏天之火。   褚无地展开火翼和尾羽想要甩开沈容,下一秒,锁神链便捆住了他。   沈容将他的力量全部吸干净,来弥补自己消耗的能量,最终【隐匿的主宰lv8】属性还是倒退了一点点,不过还好,只是由lv8后期,倒退到了中期。   褚无地瘫倒在地,对沈容身份刻在骨子里的畏惧让他连放狠话都透着怂:“你,你就算吸收了我的力量又怎样!我,我也不是普通的伏天种,我的魂体不是你能除得了的!”   “我知道。”   沈容淡定地俯视倒在地上的他,祭出【一语成谶】牌,敲响了十三狱大门。   狱门降下,大宝和小宝已经吃撑,打了个饱嗝对狱门里走出的第十一门徒道:“现在的神兽没有以前的神兽血脉纯了,体内杂质太多,我们吃不下了,你把剩下的这些一起带走吧。”   第十一门徒没好气地对它们翻了个白眼,将神兽种们收进狱门。转头面对沈容,又换上一副门店销售十佳好员工般亲切的笑脸,“那么我就将他带走了。”   沈容道谢,“辛苦你了。”   第十一门徒随手将褚无地丢进狱门,又打量了一番沈容觉醒后的模样,沉吟着道:“所以你现在应该知道你是谁了?”   沈容点头,“但是还没有记忆。”   第十一门徒道:“哦,记忆这事不急……”   他有些欲言又止,想了想,道:“神海域的现状,可能不太好。你……”   沈容微愣,会意地点头:“我知道,谢谢提醒。”   她是海幽种的主宰,是神海域的母神,她从神海域消失了那么久,大多数神兽种都以为她死了。   神海域现在成了无主之地,情况必不可能好。   他这话是想提前告诉她,不要对神海域的现状抱有太大希望。   第十一门徒又道:“还有……不知道你了不了解诡鲸族?”诡鲸?   沈容记得,柯莉姆对她提过。   在无尽域时期,诡鲸才是海域霸主。   第十一门徒:“诡鲸一族的野心不小,它们的主宰也不弱。你的对手不仅是神镜天,还有它们。”   沈容了然,道:“谢谢提醒。”   第十一门徒还想说说主人的事。   他的主人就快要苏醒了,但是醒来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第十一门徒想了想,觉得这是封政和沈容之间的事,他还是不要多嘴了吧。和沈容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大宝和小宝变得胖乎乎的,少了几分凶残,看上去有几分憨态可掬。   沈容觉得好笑,弯了弯嘴角,看向被缠住的雕塑画像和丽莎。   她走向丽莎,正打算处置了她,心口突然传来一阵血脉倒流的感觉。   是困成牌!有人在攻击城门耗她血液!   她立刻让大宝和小宝看好丽莎,自己回到化血城,一回头就对上一张明明和她长得不一样,却给人感觉和她很像的脸。   是芮娜!   她竟然复活了!   沈容的目光将芮娜从头扫到脚。   芮娜变成了海幽种的样子,站在城门前。   她身边站着瑟瑟发抖抱在一起的两只小鬼。   见到沈容,芮娜眼中没有惊讶,反而透着“果然是你回来了”的意味。   芮娜:“你还是来找我了。”   沈容:“你没死?”   芮娜:“我本该死。但我不放心我的女儿们,将力量传承给丽莎的时候,将一部分法则之力留给了我自己。我一直在死亡的边界沉睡,保存力量,直到我感觉到你想要对我的女儿下手。”   沈容招手示意两只小鬼过来,一言不发,等待芮娜自己把话说清楚。   两只小鬼害怕地跑向沈容,躲在沈容身后,“我们想阻止她打城门,但是我们打不过她呜呜呜……”   沈容让两只小鬼离远点。   沈容现在是它们的衣食父母,两只小鬼关切地提醒沈容小心,才跑走。   城门前空旷荒凉的沙地上,只剩下沈容和芮娜。   芮娜突然膝盖一弯,扑通跪在了地上,伏地不起,“敬爱的主宰大人。您还记得吗?您说过,在私下里,您永远先是我们海幽种的主宰,然后才是神海域的母神。我们海幽种永远感恩您,尊敬您。”   “当年您离开之后,我们都想为您做些什么,而我得到了这个机会。我被选中作为您的替身之一,被带到这个世界,假装成是您的轮回转世,为您模糊敌人的判断。”   “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伪装着您,过了很漫长的一段岁月。直到我……”   “我不想听你的心路历程,我只想听些有用的东西。”沈容打断道。   芮娜愣了一下,抬眸,就见沈容竟不知何时拿出了一张躺椅,一边躺着休息,一边看她诉说,就像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芮娜抿了抿唇,“是的,我背叛了您。我始终很感激您的仁慈,让这个世界的海幽种神在得知我的背叛后,考虑到您的性格,没有立即处决我。”   沈容:“那是你们高估我的仁慈了。等我回去之后,我会教导那些神什么叫做今天你不杀别人,明天别人就杀你。什么叫做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   芮娜:“……”   她们这些海幽种神只听说过主宰是个仁慈的神,从来没近距离接触过主宰。没想到主宰竟然是这样的!   芮娜撑在地上的手绷紧,指甲微微掐进了地里,“您的意思是,不能放过丽雅和丽莎吗?”   沈容:“你说了半天,就是想让我放过你的两个女儿?我还以为,你是认识到了自己背叛的错误,真心实意地对我磕头道歉呢。”   “你说你当年的背叛造成了很严重的后果,那后果是什么?是因为你的背叛,所以敌人发现了我并没有轮回转世,开始着手追查我吗?”   芮娜浑身一僵,道:“但是,这事已经被摆平了,你也按照计划活到了现在,而且还来找我了。”   沈容讥笑道:“事情已经摆平……呵,说得倒是轻巧。这事是怎么摆平的,你知道吗?”   芮娜不清楚。   沈容也不清楚。   但沈容联想到了那位离开了神域,无法回去的瞎眼大师。他没准儿就是因为这事,为了掩护她,才离开神域,遭到神兽种联盟的追杀的。   这件事很复杂,沈容还没恢复记忆,也无法具体猜到事情怎样的。   总而言之,背叛了的芮娜,还有她的女儿,必须死!   荆棘与触须交缠,攻向芮娜。   芮娜闪身避开,周身荡开一圈奇特的光华涟漪。   沈容轻挑眉尾,“这就是法则之力?”   芮娜:“当初让我来冒充您,为您做掩护,是您的亲族的主意。为了让我更像您,他们向法则之主请求,用法则之力提升了我的能力。我知道,我的命运就是做您的血包,做您的挡箭牌,我不该有我自己的想法,但我只是想过普通的生活,才……”   沈容的触须随性地攻击着芮娜,像玩闹似的,“说得真可怜,呵……你如果想过自己的生活,当初完全可以不用来做我的替身。既想因此得利,又不想为此牺牲,没有这么好的事!”   “你想过你自己的生活,就不考虑其他人?你知不知道还有那么多的海幽种在等我回去!”   触须与荆棘狠狠一拍,将芮娜甩飞出去。   沈容目光冷厉,毫无动容。   她自己是绝对不会做出让人做她的替身这种事的,但她也能理解她的亲族这般做,必定是为了让她能够早点回去。   她刚经历上一轮的世界,刚见识过那些海幽种神为了等她回去,为了守护好神海域的地界是如何牺牲的。   结果芮娜就一句“我想过普通的生活”,就来打乱他们安排好的计划?!   她一个人的生活,就要那么多等待的人付出代价?倘若当初没有处理好她造成的后果,现在又会是何种局面?!   通过芮娜还有之前碰见的海幽种、神兽种,沈容隐约猜得到,自己在他们眼里是多么圣洁无私善良的光辉存在。   她也猜得到以自己的性格,在做母神的时候,是不会刻意去纠正他们这种幻想出来的美好形象的。   因为她认为他们需要的是一个正向的信仰,让他们向往,让他们变得更好。   但,这不是芮娜理所应当地认为,她一定会善良仁慈到放过芮娜的背叛的理由!   芮娜意识到自己不可能获得谅解,冷了脸,“既然您不愿放过我,那我们就来谈交易吧。我把我身上的法则之力给您,您杀了我,放过丽莎和丽雅。”   沈容或许该先欺骗她,答应她,然后反手杀了她两个女儿。   但沈容不愿意这么做。   她要让芮娜知道,错了就是错了,犯错的人没有跟她谈条件的余地!   “你要说的,除了这些,没有其他?”   芮娜:“是……”   “你的女儿,是怎么继承你的神力,继承你的法则之力,而没有被这个世界的海幽种神发现的?”   芮娜浑身一僵。   “你背叛我,背叛得很彻底。你跟神镜天合作了吧?”   沈容的触须一把缠住芮娜的脖子,“我跟你说这么多,是在等你诚心认错,在等你说出有用的消息。现在看来,是我浪费时间了。”   感觉到沈容的杀意,芮娜连忙动用法则之力反抗。   然而法则之力却被沈容给吸收了!   她略一惊愕,随即又意识到,自己本来就是血包,身上的一切自然都是为沈容准备的,怎么可能让她用来反抗沈容呢?   “神镜天,你们骗了我!你们说过,法则之力能为我所用的!”   沈容吸收完她身上的力量,芮娜发出最后一声嘶吼,倒在地上。   若不是有法则之力,芮娜早就该死了。法则之力被抽走后,她迅速化作一坨腐烂的尸体。   活该!   沈容让小鬼把芮娜的尸体处理,感受着新吸收的法则之力。   法则之力竟然无法提升她的属性,也无法被她同化。   这股强大的力量像一颗璀璨的星辰,单独漂浮在她的脑海里。   她尝试使用法则之力,这颗星辰便化作奇特的光华笼罩着她。   她离开化血城,用光华包裹的触须杀了丽莎和丽雅,两个女鬼瞬间连渣都不剩,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沈容看着这一场景:“哇哦!”   围观的大宝和小宝:“哇哦!牛批!”   沈容心想:要是褚无地迟点被我送走就好了。这样我就能拿他试试手了。   复活的雕塑与画像们重回原地,彻底变成了死物。   刘至臻和保安瘫坐在废墟般的历史艺术馆,一想到这些作品被毁,便大哭不止。   沈容尝试用法则之力将被毁的雕塑复原。   毕竟这些雕塑和画像都是无辜的。   奇特的光华笼罩了整个废墟般的历史艺术馆,将那些破损的艺术品一点点修复。   刘至臻和保安又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笑意。   他们是一对痴迷这些饱载历史的作品的人,倘若沈容按照正常的流程走,他们会利用丽莎的能力将这些作品一一复活,做这些作品的爸爸妈妈,而后行事越来越疯狂。   没了丽莎,他们便只是一对普通的痴狂中年男女。   留着他们,也挺祸害的。   而且离开的白雾也没有出现。   沈容直接逼迫这二人交出他们疯狂的罪证,将罪证丢到警局。   这二人被带回去调查,白雾总算在历史艺术馆门口出现了。   还在学校里的玩家们:“……”   他们连其他玩家的人都没找到,结果游戏就结束啦?   玩家们茫然地离开。   沈容则留在历史艺术馆转悠。   塔塔利亚夫人恢复了和善的模样,孤独的受刑人不用再经受寒冷冰雨。   沈容站在孤独的受刑人画作前,隐约看到了刑台下藏着的自热火锅和被褥,还有受刑人口袋里快要掉出的糖。   这都是不合画作氛围及时代的东西,但能让人会心一笑。   反正这里的解说都很会编故事,他们应该也能为孤独的受刑人的异常编出合理的解释的吧。   门外传来脚步声。   沈容转头看,是那位和她同宿舍的姑娘——叶思林。   叶思林偷偷瞥了她一眼,眼神阴冷。   沈容对上她的目光,她又收回视线,走入白雾中。   沈容:奇怪,我和她有杀父之仇吗?她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   沈容默默记下叶思林的名字的样貌,给她打上了需要提防的备注。   她走入白雾之中。   金光闪烁,拿到了一张顶级S级牌。   虽然只是顶级S级,但也能理解。   这场游戏其实并不难,沈容是因为私人恩怨才屡次卷入危险当中的,为通过游戏而做出的事情其实并不多。   顶级S级在这场游戏,已经算是相当高的评价了。   而且与顶级S一同出现的,还有一张复活牌。   她的复活牌全被烧了,眼下这张是她目前唯一一张复活牌。   沈容很满意这场的收获,收起复活牌,查看新的顶级S牌。   【恒温隐形衣】   S级道具,可无限次使用,每天可使用一次,一次持续时间三小时。   (奖励属性:存在感-10)   (你社恐吗?你怕和人交流吗?你怕被鬼抓到吗?你担心被鬼追杀的时候,身处的环境极度恶劣吗?   穿上恒温隐形衣,不仅让你可以在鬼的眼皮子底下张牙舞爪也无鬼发觉,还可以让你在天寒地冻时感受到温暖,在难耐酷热中感受到凉爽!)   使用方法:使用卡牌,你将穿上一件你自己都看不见的恒温隐形衣。   ps:隐形效果视你的实力而定,毫无副作用,是您居家旅行必备的好产品!   【不要觉得它只是一件隐形衣,不如那些神奇卡牌有用,这可是难得的纯正好产品呢。   是一位想要从事隐形衣行业的神创造出来的,可惜神不需要隐形衣,隐形衣也无法卖给普通人。】   没有任何副作用,确实是一件纯正好产品呢。   这卡牌效果和她以前得到的隐匿牌差不多,还能恒温。比起隐匿,沈容更喜欢这个。   但可能因为它没有对玩家设什么会被反噬的限制,所以它品级不高吧?   沈容收起卡牌,迟迟没有被传送回休息区。   白雾中出现一条仿佛田间小路的石子路。   沈容走上石子路,回到休息区的住处。   她站在屋里,听见屋外闹哄哄一片。   走到阳台一看,就见玩家们疯了似的往商场跑去。   这是发生了什么?   沈容脑海中刚跳出这个疑问,一行棕字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一个一个在她面前蹦出来。   【恭,喜,孩,子,们,终,于……】   这速度,怕不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沈容不等字幕跳完,从阳台上一跃而下,混入人群,和玩家一起冲进商场。   商场的门都被挤爆了。   所有玩家就像是撞见了百年难得一遇的0.001折的商场大甩卖,拼了老命往里挤。   沈容试图使用一语成谶挤进商场,然而失败了。   卡牌竟然被封了。   她眼前的字幕过了这么一会儿,也显示出了一段话:   【恭喜孩子们终于平安通过了四层通神塔的考验,无论你们是靠运气还是实力走到这儿的,你们都是很棒的孩子哦。   在进入第五层之前,我将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这件事决定了你们以后的命运。   建议孩子们先去商场采购,边采购边听我宣布事情,商场物资有限,请,孩,子……】   下面的字还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一个一个的蹦出,只能再等一会儿看了。   “决定命运”“先去商场采购”,这十个字足以让玩家们紧张到发疯,难怪一个个都拼命地往商场挤。   “别挤别挤!你踩到我脚啦!”   “以前还觉得进入第四层后人少了,现在看人怎么这么多啊!”   “在荒原休息区的玩家也被放进来采购了,当然人多!”   玩家们叫嚷着,推搡着,一个个被挤得像罐头里的沙丁鱼,脸都要变形了。   无法使用卡牌,也不方便使用海幽种触须的沈容,只能发挥以前参加超市大抢购时,在大妈手里抢东西的技能,用力地扒拉前面的人。   等她挤进商场时,她的头发都已经像鸟窝似的堆在她头上了。   商场里的人不断从货架上扫荡食物和水,而货架上的物品在消失后又会自动冒出。   不过字幕说物资有限,也不知道这些物品能刷新几轮。   沈容认真思考了一下。   为了养活两个小鬼,修复化血城,她已经在化血城里储存了很多食物、水还有工具种子之类的东西。   她每周还会填补空间里用掉的东西,这么算下来,其实她什么都不缺。   玩家们现在都在抢水、食物、衣物等日常必需品。   沈容的目光扫过整个商场,走向了商场中的金银玉器场地。   初入游戏的时候,游戏中的一切都是需要玩家自己花钱的。   大多数不缺钱的玩家,都感觉不到钱的重要性。但一开始身无分文的沈容却很清楚地记得,刚开始她为了赚钱而付出的种种努力。   通神塔一到三层,受神镜天掌管,花的是玩家在进入游戏前兑换的金币。   第四层是过渡区,玩家不用花一分钱,也逐渐忽视了钱的存在。   但是进入第五层之后,就是神海域掌管的地方,相当于是一个新的地图。   神海域的休息区,会不要花一分钱吗?如果要花钱,他们会认可神镜天的钱币吗?   既然食物和水都不缺,还是多存点值钱的东西比较好!   沈容大肆扫荡金银珠宝。   眼前的字幕也在此时也跳了几段出来:   【请孩子们抓紧时间拿取物资,注意看我说的事情。   在进入第五层之前,我要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   你们通过了那么多场游戏,虽然顺利活到了现在,但都已经身心俱疲了吧?生死的考验,至今依然会让你们感到畏惧。   无法接受考验的人,你们想不想就此结束这场游戏,回家去呢?】 第278章 通神塔五层1   【在此选择回家的孩子们,你们将得到根据你们过往游戏隐藏累计的评级和分数,得到对应的奖励。   例如:你可以自由选择你想生活的世界,做世界首富,做世界第一天才,甚至是做帝王……   同时,商场内所有值钱的物品,你们都可以免费带走。   ps:金银珠宝区的所有物品,每一样都是绝无仅有,价值连城的珍品。其中部分宝物还带有可触发的空间,让你在回归正常生活后,依旧可以拥有开,挂,的,生,活……】   后面的字还没完全跳出来,抢购生活必需品的玩家们便浑身一怔,像一窝蝗虫似的,朝着沈容所在的地方冲了过来。   沈容避开他们,往人少的生活必需品区域跑去了。   她还要回神海域,是绝对不会在此放弃的。   不过沈容很好奇,在第四层让玩家们做出回家与否的抉择,这个选项是这游戏本来就有的,还是神镜天那边由于某种原因,不想让玩家们进入神海域的区域?   不怪她联想到阴谋论,实在是神镜天的所作所为总是充满了阴谋的味道。   佟焕和左家兄妹来到沈容身边。   他们三人都有些犹豫。   佟焕边收集物资边问沈容道:“你怎么想?”   左蓝:“我……想在这里放弃游戏。我哥手上还有复活牌,可以复活我父母。之后我们一家四口可以选择一个我们想生活的世界,在那个世界过无忧无虑的生活。”   他们家原本虽然是富豪,但绝对比不上神给他们开的挂。   用他们这段时间的努力换这个挂,似乎并不亏。   左航一言不发,但动作却流露出几分疲惫。   沈容:“不用问我,你们自己想怎么选就怎么选。如果你们决定离开,离开前把卡牌和物资都给我,这就算是对我的报答了。”   字幕又跳出了几段:   【在此选择回家,你们将我拥有童话故事里才会存在的完美生活。从此彻底与这场游戏告别。   而不回家的孩子们,将直接进入第五层通神塔,继续接受这场生死考验。   —切按照当初对你们许诺的那样,成为最终的赢家,你便能成为你所在世界的神,复活你想复活的人,颠覆世界也有可能。   请孩子们在商场所有物品停止刷新后的半小时内做出选择。   超时,则默认为是选择继续游戏,在游戏结束前,将不再有任何退出的机会。】   字幕播放终于结束。   在普通利益和更大的利益面前,总有人怀抱着侥幸或自信的心态,想要选择后者。   玩家们陷入了踟蹰。   左家兄妹不再搜刮物资,到一边商量事情去了。   佟焕祭出了自己所有的卡牌,拉了下沈容的手臂,让沈容看他,“你救了我很多次,但我能回报你的并不多。”   他这是打算放弃进入第五层了。   过了—会儿,左家兄妹也过来,祭出卡牌打算给沈容吸收。   他们选择离去,在沈容意料之中。   就像她经历过缺钱的折磨,所以知道看重钱一样。   他们参与游戏后了解到了游戏的痛苦,便也感受到了正常生活的幸福,明白了当初贸然进入游戏的他们是多么的盲目自信。   尤其像左家兄妹这样,目睹了父母的逝去,又目睹了杨佳—家的惨剧的,更懂得普通的生活才是他们所追求的。   沈容将他们带到化血城,蒙上他们的眼睛吸收卡牌。   不善言辞地左航难得作为代表开了口:“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以后……有缘再见吧。”   沈容:“嗯。”   佟焕也发表了—番感言,对沈容的感激除了翻来覆去说—句“谢谢”,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了。   沈容却没有吸收佟焕的卡牌。   在吸收完左家兄妹的卡牌后,她单独留下佟焕,“你别忘了,你已经招惹上神兽种了。你觉得你还能正常从游戏中脱离吗?”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佟焕:“啊!我退出游戏了,他们还会来找我吗?”   沈容让他自己退回去好好想想,如果他执意要走,她也会吸收了他的卡牌,不拦他。   佟焕顿时面如土灰。   —切只怪当初的他太骄傲自满,以为自己能够与神兽种周旋。   左家兄妹使用复活卡牌复活了父母,—家人眼含热泪地拥抱在一起,对沈容鞠躬道谢,而后一起冲向了金银珠宝区抢货。   佟焕失魂落魄地扣着货架的孔洞,正努力调整心态。   为了活命,他只能继续游戏。   沈容拍拍他的肩膀以表安慰。   很快商场被洗劫一空。   玩家们都做出了选择。   令玩家们惊讶的是,选择离开的玩家竟然只占十分之三。   沈容心知,这是因为在场玩家中有二分之—都是手镯区的玩家。   他们本就是为活命进入游戏,不能像支付了入场费用的戒指区玩家那样随意离开。   他们看到的字幕和戒指区玩家看到的应是不同的。   而剩下的戒指区玩家,他们来到游戏所追求的本就不仅是更好的生活,而是一些正常人类无法达成愿望。   例如复活参加游戏前死去的亲人,掌控世界……   左家四口在离去前和沈容告别。   沈容和佟焕向他们表达了祝福。   选择离开的玩家们眨眼间被—阵光芒送走。   留下的玩家们都有点怅然若失,就像高中毕业,和同学们各奔东西,即将要进入大学的感觉。   棕袍神现身,在最后一分钟确认了—遍没有玩家还想要离去。   时间到,便将玩家们齐刷刷送走。   · 奇*书*网 *w*w*w*.*qi*su*wang*.*c*o*m   冷!   刺骨的冷仿佛要将血液冻结。   “我!艹”   周围响起一声牙齿发颤的咒骂。   沈容身体都被快要冻僵了。   睁开眼,她的睫毛在被传送过来的几秒内,竟然就结了淡霜。   她迅速从空间里取出军大衣套上。   妈的,还是冷!   沈容放出鬼屋,躲进鬼屋避寒。   然而这股寒意连鬼屋都渗透了。   鬼屋里的鬼挤在一起裹着被子,点起了火炉取暖。   画面真是又好笑又让人觉得——真是太特么冷了,就连鬼都扛不住了!   沈容跑进屋里里三层外三层地套上衣服,裹成—个球,只露出一双眼睛,离开鬼屋查看外面的情况。   “这是什么鬼地方?不是说会直接把我们送入第五层吗?”   “我要,我要被冻死了……”   周围人太多,就像春运的火车站—样人挤人,沈容什么也看不清。   她爬上鬼屋屋顶眺望。   茫茫冰原,—望无垠。   身处此地,就像漂浮在海上的小舟—样,根本找不到行进的方向。   玩家像蚂蚁—样渺小又密集,乌泱泱的“蚂蚁群”和冰原—样,—眼看不到头。   这玩家未免也太多了,这次没有分区吗?   “林,林湄,请问能不能,让我进你的鬼屋?”   说话的人每—个字都带着牙齿打架的颤抖。   是佟焕。   他裹了—件军大衣,冻得头发上满是白霜,脸都青了。   沈容跳下鬼屋,带他进屋。   其他玩家陆续上前来询问能不能进屋取暖。沈容拒了。   俗话说得好,请神容易送神难。   让他们进屋,万—他们赖着不走她还得跟他们打—架,太麻烦了。   沈容赶走其他玩家,用自学的符咒在鬼屋周围布下简易阵法,进入鬼屋,看见佟焕和鬼魂们一起缩在被窝里,围着火堆取暖。   佟焕煮了—锅热水,给沈容倒了—杯,“那位棕袍神说会直接把我们传送到第五层,现在这是在哪儿啊?”   沈容:“第五层吧。”   佟焕:???“第五层就长这样?这还能叫休息区?什么都没有啊!”   沈容平静地道:“所以那位棕袍神让大家提前去商场抢物资啊。”   佟焕:“……”   原来抢物资是这个原因?   沈容透过鬼屋的窗户,看那荒凉冰原,眸光略暗。   她记得有人和她说过,神海域被封的事。   神海域的地界会有如此不正常的低温,就是这个缘故吧。   而神海域……   应该是她自己封的。   “有人!有人!”   外面响起欢呼。   沈容和穿上全套保暖衣的佟焕离开鬼屋,爬上屋顶再次眺望。   玩家驻扎地的边界,出现了—群身穿毛皮、宛若游牧民族的人。   嘹亮高亢的声音传来,仿佛莽原上的鹰啸,盘旋在白茫茫的天空下。   “你们是选择进入第五层的玩家吧?我们是奉第五层的管理神之命,来接你们去第五层休息区的!”   “我们第五层情况复杂,—切条件都不如你们以前居住的地方。这里物价很高,物资匮乏,所以你们需求的—切物资,最好能够自带!”   “这里极其寒冷,所以取暖之物是这里最贵的东西!”   “这里适宜居住的地区很少!而且还有我们这些土著居民在住,所以你们进入休息区后,只能住进我们居民的家里!”   “能够接受的,跟我们走!”   “不能够接受的,自便!”   自便——便——   嘹亮的喊话在冰原上产生了回音。   玩家之中只有牙齿发颤的声音,全都震惊的说不出话。   过了—会儿,难以置信的议论声响起。   “这可是有神管理的休息区啊!”   “怎么会贫瘠到这种地步?!”   沈容听着玩家的议论,心情五味杂陈。   这,就是她的神海域地界。   这,就是如今的神海域……   她收起鬼屋,率先迈开步子,越过人群,跑向了那些土著居民。   她回来了。   她会将这里变好!   将这里,变得富饶而美丽!   突然,白色天空瞬息万变,仿若宇宙星海在此坠落。   远处的冰面拔高而起,成了—座冰山。   —位身穿白绒披风的神从远处急急迎来,落在冰山上,跪地。   恐怖的威压仿佛磨灭了空气般,让玩家们感到窒息。   土著居民习以为常般,高声道:“跪!”   他们率先下跪,不愿跪下的玩家被变得仿若千斤重的空气压弯了膝盖和脊背,最终还是不得不跪。   佟焕和沈容跪在一起,面对冰山低头,小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周围所有玩家都提出了相同的疑问。   沈容摇头,嘴角微微上扬。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她闻到了熟悉的香气。   他来了。   *   —小时前,圣殿之中。   十三门徒跪伏在地,全部低着头,不敢直视高位上的男人。   他们的主人醒了,也变了。   变回了认识母神之前的样子。   为了更改母神的因果,他们的主人将母神除存在以外的东西全部从他的记忆中抹除了。   从此母神就是干干净净的母神,她身上曾经绑定的因果全都不复存在。   她就像回到了初生婴儿的状态,可以想复仇就复仇,没有什么因果能绊住她。   也因此,在他的记忆里,母神也不会和他有关系。   他变回了认识母神之前的他。   那个让他们胆颤心惊的他。   封政百无聊赖,眉眼倦懒地倚在王座之上,修长的指间夹着—张纸。   纸上写着:   【封政,我喜欢你——沈容】   封政嘴角挂着—抹古怪的笑。   门徒们猜不透他现在到底是高兴还是生气。   “我从我心脏里发现了这个东西。”   门徒们得到抬头的允许,齐齐抬眼看那纸条,瞬间瞳孔地震。是情书!   他们的主人竟然把情书塞到心脏里去了!   艹   随后他们听见封政问:   “沈容是谁?” 第279章 休息区0.72   封政语气让他们捉摸不透,只觉得害怕。   第一门徒大着胆子提醒:“这情书,是您自己塞进心脏里的……”   所以沈容肯定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啊!   封政:“不然呢?除了我自己,还有谁有本事往我身体里塞东西吗?”   门徒们:“……”   薄薄的纸在封政指间轻晃了晃。   封政手指微曲,情书在他手中消失,也不知是被他弄没了,还是被他收起来了。   “那群玩家进入神海域的地界了。”   他又换了个话题。   第一门徒:“是。”   “神海域的母神下落不明,我去看看。”   封政从王座上站起身,抬步间消失在圣殿。   门徒们放松紧绷的身体,擦了擦额角的汗。呼出口气。   随即又想到:嗯?神海域的母神已经下落不明很久了。为了不让神海域出现第二个母神,主人一直没有宣判神海域母神的离去,将神海域依然判为有主之地。   神海域有诡鲸一族对母神之位虎视眈眈,神镜天又有伏天一族觊觎神海域的掌控权。   为了做出法则判定母神依然还在神海域掌权的假象,主人基本不会去神海域的地界……这次为什么要亲自去看看了?   第一门徒犹豫片刻,跟上封政。   ·   冰原之上,玩家皆跪在地上,被威压压得直不起腰,纷纷低着头。   寒风凛冽中。   沈容隐约听见冰山之上的白绒袍尊敬地道:“恭迎法则之主。”   而那位被称为法则之主的人没有开口。   过了一会儿,白绒袍神却像已经听到了命令,应了声“是”。   “孩子们,欢迎来到通神塔第五层。第五层,不仅代表了一个更高的起点,也代表了你们距离成为神又近了一步。”   “在进入第五层居住地之前,我需要你们配合,重新登记身份信息。未免有玩家使用特殊道具影响大范围的群体检测机制,这次的登记,将由第五层的居民一个个地检测你们的身份。”   “混入玩家群中的异常人员……”白绒袍神的声音陡然比冰雪更冷,“杀无赦!”   话音落下,一道半透明的蓝光屏障拢住了所有玩家,暂且挡住了冰原上的寒冷。   大部分玩家都松了口气。   一道横斜的屏障拦在了玩家前方。   有更多土著居民跑了过来,在屏障前,让玩家们分别排起长队。   沈容心头一紧。   异常人员?这针对的应该不是她,而是那些隐藏在玩家之中的寄生神兽种吧。   沈容忐忑地看了眼冰山之上。   白绒袍神和一道黑红长袍的人影双双弯腰低头,恭敬地站在一个高大的身影后方。   这高大身影便是法则之主吧。   法则之主穿一身黑,墨色长发如瀑,皮肤白胜雪,一黑一白一对比,像墨水画出来的人似的。   按理说她的海幽种之瞳离这么远,应是能看清法则之主的。   可法则之主却像是屏蔽了一切探测,她看法则之主时看到的样子,和一个普通人没有两样——隔这么远,只能看见他模糊的颜色。   法则之主和法则之力有关吗?   如果有关,那他应该是帮神海域的。   希望如此吧。   沈容默默祈祷。   她和佟焕排在一个队伍,全副注意力放在前方的检测情况上。   数个玩家被放进屏障内后,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吵杂的激斗声。   有寄生神兽种被抓出来了!   白绒袍神手一挥。   只见前方有温热血液飞溅,迅速失温变成冰珠散落在地,一名寄生神兽种凭空消失。   神威慑般数数:“一。”   玩家们低呼:“卧槽,竟然真的有奇奇怪怪的东西藏在我们之中。”   紧接着又有数个寄生神兽种被抓出来,不容辩解,直接杀。   白绒袍神冷冰冰地数数,让沈容的心不由自主地悬了起来。   她嗅到了封政的气息,却不知他在哪儿。   也许他伪装成检测人员了。   嗯,她一定会没事的。   终于,轮到她了。   屏障前的冰原地面已被血染红。   沈容不自觉握紧了拳头,走上前。   检测人员客气地对她颔首,绑着一条冰蓝吊坠的指尖隔空在她额上轻点。   冰蓝吊坠像警报般变成了红色。   如果没有问题,吊坠不会变色。   沈容手逐渐变成了冰蓝水母色,浑身肌肉似备战般紧绷。   佟焕忙道:“等等!是不是弄错了!你再试试看呢?!”   检测人员的客气变成了冷漠,冰蓝吊坠散发出危险的光点,直朝沈容额间刺去。   沈容暗里先使用一语成谶拦截,失败。   她迅速偏头躲过攻击,然而这光点却如定位追踪的利箭,直刺她额间。   第二道光点从吊坠中溢出,和第一道一起追杀她。   周围认识她的玩家小声议论。   “卧槽,难怪她那么强,原来她也是混进来的怪物!”   “她从来没露过破绽,隐藏得也太好了吧。”   “不过她比那些被抓出来的怪物要好吧。刚刚死的一个怪物我见过,他超级凶残,会随意杀其他玩家,可是林湄不会呀。”   “反正都是怪物。”   电光石火间,沈容考虑了许多,最终显出海幽种特征,用荆棘缠绕的触须将光点打了回去。   “卧槽!”   “她竟然能反抗!”   先前那些寄生神兽种都是被一击必杀的!   玩家们惊呼,连忙远离沈容,生怕她恼怒之下大开杀戒。   一排土著居民手中的吊坠都溢出了无数光点,宛若催命的流星,从四面八方朝沈容袭来。   沈容感受出这光点里强大的力量与自己同源。   这应该是当初她还是母神时留下的道具。   好家伙,她这是要死在她自己留下的道具里了吗?   我杀我自己?   沈容不担心会死,反正能复活。只担心之后要如何继续参与游戏,如何回到神海域……   “停。”   一道清冷莫测的声音响起。   霎时间,那催命的流星停滞在了沈容周围。   先前在冰山上,沈容看不清的那位法则之主出现在了冰蓝的星光中,微眯眼眸,居高临下地打量沈容。   冷风将他身上的气息吹拂到沈容呼吸之间。   熟悉的香气。   沈容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这份惊喜又变回了平静。   他看她的眼神,只有打量,没有感情。   他跟她说过,他可能会变成她不喜欢的样子。   所以,他现在变了吗?   白绒袍神和黑红长袍的身影与他一同落地,恭敬地站在他身后。   沈容认出那黑红长袍是十三门徒的打扮。   十三门徒连神都不客气,却对封政如此恭敬,那位白绒袍神也一副奉他为主的模样……   他比她想象的,还要强大得多。   强大的威压自封政周身散出,玩家们都不自觉地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也不敢看封政。   封政站在原地眯起双眸仔细看了沈容一会儿,又走近沈容,围着她打量了一圈,“还不错。”   沈容:?   第一门徒和白绒袍神:???   您这是在干什么?   封政在沈容面前站定,俯下身逼近她的脸。   他浓黑的双眸映出她有些无语的表情。   “你现在叫林湄?顶替的别人身份?”   沈容点头。   封政:“改。”   白绒袍神会意,面前出现一行行符文,恭敬问道:“请问怎么改?”   封政:“改回她自己的信息。”   白绒袍神:“……”   他求救地看向第一门徒。   第一门徒:“主人,他没有法则之力,无法探查非他管制之人的信息。”   “废物。”封政随口骂了一声,继续与沈容四目相对,却在和白绒袍神说话:“她叫沈容,是一只长得还挺好看的海幽种。”   白绒袍神迅速记录,再次求救地看向第一门徒。   第一门徒:“没了,就这些。其他的你不用记。”   白绒袍神松了口气。   封政直起身,神情莫测,“我看到你给我写的情书了。你胆子很大,我记住你了。”   沈容:“……”那玩意儿是你要死要活缠着我写的,可不是我胆子大写给你的。无语.jpg   封政又静静地在她面前站了一会儿,直勾勾地看着她。   其他玩家、神还有那些土著居民就围观他看着她。   沈容实在有点忍不了了,“你还有事吗?”   她虽然挺想和封政说清楚她和他之间的过去,但他现在这令她捉摸不透的性格,他看她时毫无感情的眼神,还有他过于崇高的身份,都让她觉得她如果说了,他肯定会认为她想和他套近乎。   对她没有流露出任何感情的他,只让她感觉到他是个很危险的人。   绝不可以贸然行动,触怒他。   封政抿成线的唇嘴角微微耷拉下来,眉头也朝眉心拢起。   他突然就不高兴了。   封政一言不发,拂袖转身。   刚迈开步子,又折返回来,一声不吭地从沈容腰间摘了一朵幽海灵,又丢给她一张薄如蝉翼的星辰笺,倨傲地再次拂袖转身。   这次是真的离开了,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冰原。   沈容摸了摸自己被摘走幽海灵的腰。   腰,是很敏感的地方。   他摘花时,冰凉指尖不小心划在她腰际,有点触电似的感觉。   但是,沈容不解:他摘花干嘛?   冰原上一片安静,气氛有些微妙。   白绒袍神走近沈容,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这只海幽种我怎么从没见过,你是哪儿来的?怎么来这做玩家了?”   沈容抬头,看见白绒袍神的兜帽下是一张十分年轻的脸。   她收起不知道干嘛用的星辰笺,变回正常人,跟随白绒袍神走进屏障。   “啊这,她不是人哎!不用杀了她吗?”   “怎么她还跟管理神搭上话了呢?”   “她不是叫林湄吗?怎么叫沈容?”   “你们听见了吗?刚刚那位……哎?那位神的模样我怎么一点都记不清了?”   玩家们满头问号,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有一种做梦一般的恍惚感。   “继续检测!”   土著居民们淡定地像是无事发生,各归各位。   沈容随白绒袍神往居住地走去,敷衍地回答了白绒袍神的问题。   神海域情况复杂,这位白绒袍究竟是站谁的,她还弄不清。她的实力还没有强悍到可与神对抗的程度,为保险起见,隐瞒身份是最安全的选择。   她已经暴露了海幽种的身份,不愿再透露更多信息了。   白绒袍神也没有为难她,把她带到居住地的集中场地,“既然那位神认可了你玩家的身份,我以后也会把你当成普通玩家对待,不会给你任何优待。同样的,也不会针对你。”   那位神是说封政?   沈容点头表示知道了。   白绒袍神往沈容的四肢上看了两眼,嘴里嘀咕着:“长得漂亮就可以受到那位神的优待吗?我怎么长不出这样的幽海灵呢……”   转身离开。   沈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想:这孩子可能是因为年纪不大,所以才认不出我。   不过倘若他的父母是她忠诚的部下,即便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他也该从他父母那儿听说过她的特征。   可他却没有……   他是神海域派到这儿的管理神,父母和他可能都不是她的拥护者。   这说明神海域如今的掌控权恐怕已不在她那个时期的掌权海幽种手里。   神海域的状况,也许比她想的还要糟糕。   沈容坐在集中场地等待玩家集中,由本地居民选择他们是否能入住居民家中。   玩家们陆续过来,都离她远远的。   只有佟焕跑到她身边坐下,关切地询问,“你没事吧?”   沈容摇头表示没事。   见沈容一切如常,佟焕这才表现出自己的惊讶和疑惑:“你叫沈容啊?那你是怎么做到用林湄的身份进入游戏的啊?那些神兽种是寄生在玩家身上,我刚刚看他们打架时都只能显露出半兽的样子,可你却不是,也就是说你是用你自己的身体进来的?”   “哇,你是怎么做到的啊?你是什么种来着?刚刚那位神说的我没听清……”   佟焕就像一个见识到新世界的好奇宝宝,震惊地询问沈容各种问题。   沈容直接概括性地敷衍过去。   佟焕也没有追根究底,盘坐在她身边,自己默默调整“我竟然认识一个兽娘”的心态。   他早就知道沈容不同于常人。   却从没想过真相是这样的!   难怪那些神兽种要追杀她,原来这是兽之间的仇怨啊!   他顺着这想下去,自己脑补出了一场兽与兽的爱恨情仇大戏。   在集中场地坐满了人之后,白绒袍神给玩家们开了账户,将带来的有价值的金银珠宝兑换成了金币。   有玩家问道:“我们之前账户上存了很多金币呢,怎么现在账户里一分不剩了?”   白绒袍神一脸冷漠:“那是你们先前兑换的金币,我们这层没有收到你们用来兑换的资产,所以不认可。”   玩家们怨声载道地抱怨了一阵,还是乖乖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金银珠宝兑换金币。   沈容先前在商场抢购时搜刮了一大堆金银珠宝,这一兑换,她就成了富婆。   本地居民陆续走进来,挑选他们看得合眼缘的玩家。   白绒袍神在他们挑选时说道:“在居民家居住,你们需要支付每天一百个金币的房屋。如果支付不起,你们将只能露宿。”   玩家们又是一阵“啊~”的哀叹声。   沈容怀揣巨款,心里不慌。   她是第一个被挑走的。   虽然神不优待她,但她的海幽种身份还是让部分居民对她更有好感。   带她回家的是一位慈祥老奶奶,姓余。   余奶奶身披雪白毛皮,一看就很有钱。   余奶奶家也是整个居住地除神殿外最富贵的地方,一进门,暖烘烘的热气便驱走了身上的寒意。   佟焕因为被当成是沈容的朋友,沾了沈容的光,被余奶奶的儿子带了回来。   余奶奶将他们安置在顶楼住下。   顶楼虽比楼下冷,但该有的家具火炉一应俱全。而且打开房间窗户,能俯瞰整个居住地的情况。   余奶奶和蔼可亲地开窗展示给沈容看,还贴心地给了她一个望远镜,“你是海幽种,与那些玩家不同族。遇到事情,他们肯定先顾同族不顾你。你就住在这儿,没事的时候从这个窗户看看他们的动向,以防万一。”   沈容:“您的意思是,居住地也会有危险吗?”   余奶奶笑容可掬:“我们这儿不比前四层通神塔,物资紧缺。管理神的神力要帮我们抵挡这里的寒冷,没有太多的精力照顾你们。你们住在这儿,一切都得靠自己。之后每周还有考验等着你们。万一别人遇到事故意不喊你,你在这儿看到了,自己也能提防。”   沈容想了想,问道:“这里的冷似乎不同寻常,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呢?”   余奶奶:“这里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神海域被……”   楼下突然传来喊吃饭的声音,打断了余奶奶的话。   余奶奶拍拍沈容的背,招呼沈容跟她一起下楼吃饭,笑呵呵地道:“等你睡前我再跟你说吧。走,今天是你们第一天来这儿,我请你们吃饭。”   沈容点头,随余奶奶下楼。   佟焕已经坐在餐桌旁,和余奶奶的儿子打成一片,两人乐呵呵地聊着佟焕在游戏中的惊奇见闻,仿佛成为了朋友。   沈容同步们一起吃饭,吃到一半,面前浮现出一行纯白字幕:   【鉴于诸位进入五层休息区前没有经历过任何考验,也没有给五层创造过任何价值。   所以本周游戏将在今晚十二点开始。】   沈容一怔,抬眼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她迅速吃了饭,眼巴巴地盯着余奶奶看。   余奶奶看出她的意思,吃了饭后带她回自己房间,让旁人不要来打搅,坐在床边翻着床头柜道:“我们这儿会这么冷,都是因为神海域被母神冰封了。”   她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沈容。   照片是在一座高山上拍的,云层皆在脚下。   白茫茫的天边,有一片冰蓝的幻影,那幻影中有许多神兽种俯冲姿态的模糊冰雕。   这些密集如军队的冰雕肌肉紧绷,蓄势待战,显然是准备袭击某些群体。无数冰雕幻影中,有半把模糊的巨剑矗立其中。   那巨剑宛若一座巍峨山巅,那些冰雕在它面前渺小如蝼蚁。   余奶奶道:“这是我年轻的时候,爬上山拍到的。在那之前,我一直很怨恨,为什么神海域被母神冰封,我们这些不住在神域,只是靠近神域的地区也要遭殃。”   “从很久以前,也一直有其他种族和神镜天的人传言说,母神冰封神海域,是死也不愿意让其他种族动了她的权势的意思。由于这些传言,我们这些不了解母神那个时代情况的人,都是这么以为的。”   “当我拍到这张照片,以为是海市蜃楼,拿着照片回家给我爷爷看时,我爷爷告诉我说,这是母神在保护我们。”   “那时,神镜天为和神海域一战,早已准备多年。他们以为伏天种克海幽种,就一定打得过神海域,结果母神亲自镇守海域,那些进攻的队伍,没有一个能越过母神,进入神海域的地界。”   “他们看明的不行,就玩阴的。不再攻击母神和海幽种,借口神兽暴动之名,让那些培养多年的疯兽攻击神海域,甚至想要越过神海域,进入神海域管辖的其他地界攻击无辜的人,以此来斥责母神失职。”   “当时还发生了很多事,我爷爷说如今是神镜天与诡鲸一族掌控的世界,关于母神的事,我们这些人为求安稳生活,最好还是不要再讨论,只需要记得,我们都是受到母神庇佑的就好。所以,他没有告诉我母神当时具体遭遇了什么。”   “只说,母神为了守住神海域,为了守住我们,几乎散尽自己的神力与生命,留下了她的浮沉镇海剑,将整个神海域与神海域的地界全部冰封。”   “神海域从此与外界隔绝。而我们住在冰原上的,有这些冰在,非神海域族民如果闯入神海域的地界,我们便可借冰中留存的神力,将那些入侵者绞杀。”   “我爷爷说,我们不可以怪她让我们生活在天寒地冻之中。”   “因为这些冰,是她为保护我们,用生命留下来的。” 第280章 双阴村17.1   难怪这些冰原居民能用仅凭一个吊坠,就轻松击杀那些神兽种。原来不仅是吊坠的神力,还有冰中的遍地神力与其相呼应。   沈容闻言没有太多感慨或唏嘘,因为她知道,余奶奶说的这个故事应该是半真半假。   首先,她没有散尽神力和生命。她现在不仅活的好好的,属性力量也在逐步找回,并且没有取走冰中的神力。   这说明她只是留了一部分神力冰封神海域。   其次,她自认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那么无私。   她会为跟随她的人而动容,会愿意守护用生命信仰她的人。但是神海域那么大,还有那么多怀有异心的种族,她不可能连他们也一起保护。   她冰封神海域这事,背后肯定藏着一些不能流传的秘密。   是像余奶奶爷爷含糊其辞的原因那样,因为忌惮目前的某些掌权者,而不能直言的秘密。   除了这些想法之外,沈容仅剩的想法就是:不愧是我!我好聪明!我好厉害!我真棒!   她眼里浮现出快乐的笑意。   余奶奶收起照片,让沈容早点回去休息,十二点还要进入游戏呢。   沈容和余奶奶告别,回房上床睡觉。   不知是暖烘烘的被窝过于舒服,还是回到神海域地界让她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她难得睡得很香。   ·   值守圣殿的第一门徒和第二门徒互相对视,目光时不时飘到高位的封政身上。   封政横靠在王座上,两条长腿交叠架在扶手上,姿态豪放不羁,手中却捻着一朵小花。   这是他从沈容身上摘下的幽海灵。   “想看就直接看,再摆出偷偷摸摸的样子,你们就自己把眼珠子扣下来。”他盯着幽海灵,漫不经心地说。   第一门徒和第二门徒连忙收回视线,僵直如木偶。   他们只是好奇:主人对沈容到底是什么想法?   要说他喜欢她吧,他们看不出来,而且他对沈容和以前判若两人,毫无感情。   要说他不喜欢她吧,可是以他的性格,他是绝不会随意让人靠近,更别提主动靠近别人,还做出从别人腰间摘花这种事的。   更何况,他还给了沈容一个可以随时和他联系的星辰笺。   他们刚想到星辰笺这东西,就听封政道:“她怎么还不联系我,她不是喜欢我吗?”顿时哆嗦了一下。   第一门徒:“可能……她不知道星辰笺的用途?”   “不知道吗?”   幽海灵在封政指间转来转去,花瓣却一瓣未掉,还像刚刚摘下来一样完好。   封政正坐,起身,抬步间,一道金色光圈出现在他面前。   那是空间瞬移之门。   他把玩着花,脚步却又在门前停下,坐回位置上,“不知道就算了。反正是她喜欢我,我也不一定喜欢她。”   第一门徒和第二门徒:“……”   啊这,很想提醒您一些什么,但是咱不敢。   封政向来一意孤行,随心所欲。他认定的事,哪怕是错的,他也会打到所有人都认定他是对的。   就比如这次为了给沈容更改因果。   这因果本来在法则上也有记录的,封政私自更改自己的记忆后,法则还没改。   他就和法则打了一架,硬是让法则听他的。   不是为了沈容,只是因为他不愿意跟着法则改变。   法则是无形之物,万物之源。但自封政成为法则之主后,就总是被他打到被迫随着他的性子来,想想也挺委屈的……   认识沈容之后,为了各界平稳,他还有所收敛。   可现在他把沈容给忘了,他因她而做出的改变也就不复存在,又变成“哪怕老子犯的错会让世界毁灭,你们也得都听老子的!”这种性格了。   第一门徒和第二门徒暗暗对视一眼,觉得今天这值可真难当。   坐回王座上的封政继续看花,一看就又是一个小时。   第一门徒和第二门徒都不知道他在看个什么劲。   又听他说:“她这只海幽种,和其他的不一样。她的花上,有无尽域一些老东西的纹印,她身上肯定还有更多纹印……”   “我会把她的情书收进心里,应该就是因为她向我展现了她是一只独一无二的海幽种,而我对她有些兴趣。”   他的语气很肯定。   第一门徒和第二门徒:“……”   我们能说什么呢?   说其实是您求着她写封情书给您,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情书塞进心里,生怕自个儿拔除记忆,变化法则之后把她给忘了吗?   封政又起身,抬步间离开了。   第一门徒:“这是去哪儿了?”   第二门徒:“小心舌头,别说话。”   俩门徒继续值守圣殿。   ·   封政脚步落在顶楼的木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没有刻意收敛脚步声,走到床边。   沈容没反应,还在睡。   他捻着花的手推了一下睡着的沈容。   沈容依然在睡。   她在睡意朦胧间闻到了封政的气息,模糊的意识还停留在封政是个贴心小可爱的时候,并不在意他的推搡,以为他是要上来和她一起睡。   眼睛未睁,翻身让开了一个床位,背对封政。   封政不明白她这动作的意思。   不醒拉倒,他不教了。   他转身要离开。   沈容摸了摸身后空荡荡的床位。   封政没上来睡啊。   她含含糊糊地说:“不睡就算了,别吵我,我待会儿还要参加游戏呢。”   封政脚步顿住,回头看她的背影。   她穿着两件套的睡衣,翻身时睡衣被蹭上去了一点,露出了雪白纤细的后腰。   他眼神微冷,拂袖离去。   回到圣殿,第一门徒察觉到他异常的情绪,战战兢兢地问道:“您怎么不高兴?”   封政:“那个女的。”   第一门徒一脸认真听讲:“嗯”   封政:“就是叫沈容的那个。”   第一门徒:“嗯。”不然除了她还有谁?   封政:“我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一句话都没和我说。我刚刚去找她,她在睡觉,竟然邀请我一起睡,还对我露腰。”   第一门徒:???您还是去教她了。   幽海灵在封政手中躁动地转来转去。   封政抬眸看向第一门徒,手撑在王座扶手上,一言不发,眼神深邃冷漠。   第一门徒酝酿思考了一会儿,“她在欲擒故纵,对您忽远忽近,是想要用小手段让您喜欢上她!”   第二门徒:“对!没错!”   封政手中的幽海灵不再转来转去,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幽海灵上,“这花……”   第一门徒:“好看!”   第二门徒:“从来没看过这么好看的花!”   封政一言不发,但他们没有受罚。   俩门徒松了口气。   其实在主人手底下当差也不是很难嘛,哈哈哈!   ·   沈容一觉睡醒,已经十一点五十九了。   来不及穿好毛衣等衣裳,她直接在睡衣外套了一件军大衣。   房间里残留的香气,让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封政好像来过。   没来得及细想,她被传送进了新游戏,和其他五名玩家排排站在一个村口。   眼前出现了游戏任务提示:   【亲爱的玩家们,走入第五层的你们,最终目标都是成为神。   而成为神,不仅需要拥有神应有的实力,也需要有神应有的品格。   从本轮游戏开始,你们的任务将不仅仅是自己摸索出通关游戏的剧情主线,还包括:   一:在游戏世界的特定地点或人物那儿打卡。打卡成功后将获得一枚代表你们品格的灵珠。每轮游戏的灵珠,是绝对够玩家们取得的。无需争抢。   二:限制使用卡牌次数,每轮使用卡牌的次数,视该轮游戏的危险程度而定。作为神,绝不能依赖外力,自身的能力才是你们最需要提高的。   (三:仅针对某些非人类玩家。鉴于某些非人类玩家的体质过于超过常人,严重影响玩家成神的竞争。所以自本轮游戏开始,非人类玩家的非人类属性将会被封印。)】   沈容:后面只说非人类玩家,没单独说我,应该不是针对我吧?   这个新的游戏规则,她是认可的。   成神,绝不能仅靠武力的碾压,更需要各方面的提升。   就算变成普通人,她也不会落后于人。   唯一让她担心的是,她的属性在这样的条件下,还能继续提升吗?   虽然她的肢体都觉醒了,但是她的技能还没觉醒完全呢。   沈容悄悄把手伸进军大衣,像是揣手手的动作,取了一张小黑牌,吸收一点点。   嗯……海幽种的属性确实是被封印了。不过封印不牢固。   她还是可以靠吸收提升属性,估计被杀能复活的属性也没有被封。   封印只是降低了她的武力而已。   而且她感觉到,万一遇到紧急状况,她是可以突破封印的。只不过要付出一点点代价。   问题不大!   沈容确认阅读公告完毕。   一行提醒白字出现:   【本轮卡牌使用次数:3   注:是所有卡牌加起来的使用次数为3(包括空间的使用次数)。】   白字在十秒后自动消失。   沈容身边的玩家发出哀嚎。   其实这种限制比他们刚玩游戏时要好的多。   只不过大家都是吃惯了大鱼大肉的人,一下子回到吃清粥小菜的时候,都有些不适应。   但成神,考验心性是必经之路。   这里的天气有些热,似是春末夏初。   沈容脱了军大衣,穿着睡衣和拖鞋打量眼前的村庄。   一个杉木牌坊横在面前,牌坊上写着:柳荫村。   村口两个石狮子雕工精致,但和沈容从前看过的镇门石狮有些不同。   这村子古色古香,房屋都是黄泥青瓦,高门槛木门。   其他玩家都穿着厚厚的棉大衣,一边脱衣服一边互相做起自我介绍。   瘦高个男叫孔南,中年眼镜男叫袁力,一个长相清秀的男人叫游成雨。   娃娃脸女生叫汤艺然,身材堪比模特的女生叫许秀。   沈容自我介绍叫沈容。   几名玩家在冰原那会儿离得远,不认识沈容。稀松平常地和沈容一起查看了一会儿村头牌坊,走进村中。   正是正午时分,村道上却空无一人。   进入村中后,隐约可听见村的另一端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   沈容等玩家无法肆意使用卡牌,只能恢复成刚进入游戏时的谨慎,如履薄冰般向那声音靠近。   “我要吃糖!大金果!还有那个糕!”   “别抢别抢,待会儿人送走之后才可以给你们吃呢!”   正走着,一旁的小巷里传来孩子的欢呼和女人压低声音的训斥。   沈容藏在墙边,向巷中看去。   一名穿麻布古服,梳妇人发髻,腰间缠孝布的女人捧着一个放了各种点心糖果的大簸箕,正往巷口走来。   “这是古代啊?”   “古代人的思想都挺放不开的,我们穿成这样,会不会被当成不太好的人啊?”   玩家们退到墙边,小声商议。   最终决定,趁着村里没人,找户人家先偷几件烂衣裳,好歹先装成古人的样子。   他们不会白拿,会把身上值钱的东西留下的。   小门小户不偷,偷了容易被发现。   沈容等人谨慎地在村里寻找可以偷衣服的人家,忽见一个大门敞开的小庙里,佛像正对大门。   佛像下的蒲团周围散落了一些男男女女的衣服。这些衣服颜色暗沉,样式也都有些老旧。   “这应该是游戏给我们准备的!”   袁力推了推眼镜,率先进庙,捡起地上散落的衣服套上。   其余玩家紧随其后。   沈容环顾庙,总觉得庙里的空气比外面要阴冷不少。   她随手捡起一件衣服,没脱睡衣直接套上。   汤艺然等人内里穿的都是短袖短裤,虽也是没脱里衣直接套上的衣服,但皮肤贴上了衣服布料,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阴寒。   一阵冷风吹进来,庙门突然“嘎吱”一声关上。   小庙内顿时光线昏暗。   巨大的佛像在阴影下,低垂眼眸的表情变得分外诡异,垂下的眼珠仿佛在看着沈容等人似的。   沈容连忙去拉庙门,还好一拉就开了。   玩家们松了口气,理理衣服走向那敲锣打鼓的地方。   敲锣打鼓的似是个队伍,在逐渐向他们靠近。   沈容等人走在檐下,朝声音走去。   过了一会儿,两根白幡飘飘扬扬映入玩家们的眼帘。   身穿白衣的队伍,抬着两副用墨斗线绑死的棺材缓缓走来。   队伍为首有两个披麻戴孝的男女,各捧一个牌位,三步一叩首。   队伍后跟着身穿颜色不一衣裳的人们,看起来像村民。   那些村民都避让着队伍,绝不走在队伍前头或并行。有小孩蹦跳着不小心经过了棺材尾,立刻被人拉回去打了下头,冷脸低声训斥。   一阵风吹来,浓云遮日,天阴了。   队伍所有人抬头看了眼天,似是疑惑怎么回事。再一转头,看见沈容等人站在檐下,整个队伍都僵住了。   咚——   咚——   被墨斗线绑紧的棺材颤动了两下。   仿佛里面有人在撞棺材。   沈容迟疑道:“我们……可能不该出现在队伍前面。” 第281章 双阴村17.2   棺材旁两名穿黄袍的僧人连忙抱起身边的小孩压在棺材上。   俩小孩身穿官袍,头戴官帽,颈挂佛珠,神情成熟,盘腿而坐,活脱脱两位小大人。   捧牌位的一男一女跪在地上长拜不起,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别生气”,“请原谅”的话。   沈容等人连忙沿着街边绕到棺材后面。   棺材后的村民嫌怪地对他们皱眉,一看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又提了口气,默默地远离他们。   敲锣打鼓,持续不断。   棺材里的动静逐渐平息。   浓云散去,太阳重现,送葬队这才继续前行。   俩小孩还坐在棺材上。   旁边的僧人朝天洒纸钱。   忽的一阵风吹来,白花花纸钱全飞到了沈容等人的脸上,像被风吹旋的叶子似的,围着他们身边打转。   沈容等人挥舞手臂将那些晦气的纸钱打开。   送葬队后方的人,还有周围的村民,不着痕迹地又离他们远了一些。   方才沈容等人见到的那位中年妇人,捧着装满点心糖的簸箕放到路边一张凳子上。   小孩儿们一哄而上,将簸箕里的食物瓜分。   有些小孩儿却被父母抓走手里,不肯他们上前。   沈容听见那些父母低声教训孩子:“你阳气不足,压不住!不能吃,别嘴馋!”   又有人摆了个火盆,在路边烧起纸钱,还有人拿着笤帚,在地上扫着些什么。   沈容等玩家都不太懂这种送葬习俗,看得一脸懵逼。   丧葬队走出村头牌坊,陪同送行的村民们这才停下脚步,松了口气。   一老人领着几位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上前来,不客气地围住沈容等人,板着脸质问:“你们打哪儿来的?这衣服又是从哪儿拿的?”   沈容上前,做出可怜样,挤出几滴泪,“我们是逃难来的,身上的衣服东西全烂了。看见庙里有衣服,以为是佛祖仁慈,救济我们,这才拿了衣服穿上。”   不等老人和村民训斥。   沈容一屁股坐在地上,虚弱地大哭起来,“对不起,我们错了,你们罚我们吧。我们先前在村子里,家中父母都是好兄弟,做了一辈子好人接济村里人,谁知道来了个恶霸想要欺负我……呜呜呜……”   汤艺然反应过来,也挤出几滴泪:“我姐姐誓死不从,可那恶霸竟然对她父母下毒手!我们五家情同手足,想要帮忙,结果……”   她也捂着脸痛哭起来。   袁力等人懵了一瞬,也作出摇头哀叹的样子。   老人训斥的话都在嘴边了,硬是被沈容等人这一套哭诉给哭得忘了要说什么。   有些村民们嘀嘀咕咕,有些村民直叹可怜。   先前那拿簸箕的妇人过来,扶起沈容,帮她掸了掸身上的灰。   沈容不住地哭诉说对不起。   妇人道:“我们也没怪你们什么,只是你们穿的这衣服,是我们上贡给死人的。”   沈容又开始哭:“我,对不起呜呜呜……是我冒犯了逝者,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赎罪了呜呜呜。你们惩罚我吧呜呜呜……”   她仿佛一个纯善天真的姑娘,知道自己穿了死人衣服,只觉得对不起死去的人,一点也没有害怕。   汤艺然跟着沈容一起哭。   袁力等人有点跟不上沈容的路数,只能心里“卧槽”,面上一直低着头。   老人重重叹了口气,几名妇人过来劝了沈容好一会儿。   拿簸箕的妇人自称杨婶子,问沈容等人是不是很久没吃东西了,带他们先去一个黄土大院,给他们用开水泡了几碗白饭,配小咸菜。   老人是村长,让其他人都散了,只带了一名年轻壮小伙,坐在大院里。   沈容为表现饥饿,开水泡白饭吃的狼吞虎咽,咸菜一口没吃。   逃难的形象更令人信服了。   村长:“按理说,你们坏了我们村送葬的规矩,该按村规处置。但明善大师要我们多积德行善,你们看着又可怜,我们就不为难你们了。”   他细细盘问沈容等人的信息,全给沈容编的瞎话糊弄过去。   村长浑浊的眼珠转了转,“虽然不惩罚你们,但你们也得为你们的错付出代价。按照规矩,今天那两位下葬,需要有人守在庙里为他们念一夜的往生咒,就由你们来念吧。”   沈容做出娇柔的姿态答应。   村长又对他们提了一些要求便要离开。   杨婶子收拾了碗筷,沈容等人连忙跟上要自己洗。   杨婶子又给他们拿了一袋点心和糖过来。   沈容撩开袋子一看,里面的都是簸箕里的那些糖和点心。   她千恩万谢地收下,却没吃,拉着杨婶子,楚楚可怜地道:“我们无处可去,想在这里长住,不知道可不可以……”   杨婶子声音陡然尖细:“在这里长住?”   她这反应不对劲。   若是不愿外人来自己村里,冷脸或婉拒都行。可杨婶子的语气却十分古怪。   沈容:“怎么了?村里不收外人吗?”   杨婶子欲言又止,让沈容等人去和村长说这事,丢下沈容忙活去了。   对于村中的情况,竟是一点都没透露。   沈容想了想,自己打探起这院子和房屋来。   院子房屋都有人长期居住的生活气息,没什么古怪。   她走到院门往外看。   现在送葬队走了,路上的纸钱被干净,有小孩在玩耍,有妇人在路边一面摘菜一面聊些家长里短。   “听说住村尾的寡妇屋里半夜传出那种声音……”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男人这么不要脸,爬寡妇墙!”   “唉,马家的,你家男人最近是不是常常夜不归宿啊?”   “矿上忙,他就歇在矿上了……”   “哎哟,男人的话你也信!你一个挺着大肚子的没男人陪着照顾,人家当寡妇的夜夜有男人滋润……”   那位马家的年轻媳妇摸了摸孕肚,低头掐菜,眉头紧蹙,不说话了。   看她的肚子,似是快要生产了。   沈容想了想,走到聊天的几名妇人面前,哎哟一声跌倒在路边,轻轻抓住了马家媳妇的裙摆,眼眶顿时红了:“我脚崴了,能不能麻烦嫂子扶我一下。”   马家媳妇没感觉到沈容用力拉她,知道她这是过来给自己解围,忙扶起沈容,“到我家来坐坐吧。”   沈容应好道谢,马家媳妇借口要照顾沈容进了屋,在她门前聊天的那些妇人也就散了,留下一地的烂菜叶子给马家媳妇打扫。   沈容拿了笤帚帮马家媳妇扫干净家门口的垃圾,坐进屋里和她套了好一会儿近乎。   从她口中得知,她叫秀荷,男人在矿上,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没有婆母,那些上了年纪的妇人便有些欺负她。   秀荷没明说欺负这事,只是看那些妇人说的话,做的事,就都能看出来了。   沈容宽慰了秀荷几句,提起自己想在这村里长住的事。   秀荷一愣,也显露出不自然的神色,一言不发。   沈容难过道:“这村里不收外人吗?我还以为终于可以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不用我那些异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们再因我而受累,没想到……”   她又挤出两滴泪。   秀荷忙劝慰她几句,一脸的讳莫如深,“倒也不是不收外人。只是这村子下面有一个墓穴,据说是几百年前什么王侯的墓。我们一直都不知道这事,但三年前有个盗墓的团伙不知从哪儿得到了这消息,进村后动了这墓。没几天,就被人发现他们死在了家里,身上全是墓里的阴土。”   “村长觉得这事邪性,就去请了镇上的明善大师过来。明善大师在我们村头的庙里待了一晚上,说这个团伙盗墓动了墓的风水,导致墓里开始汇聚阴气,墓中的尸体都成了僵尸。”   “明善大师都说他解决不了这事,特地请了他的朋友王道长过来,重新将墓穴封上,开坛祭祀。但从此之后,村里的人畜死后都会变成僵尸,所以才有了现在那样复杂的丧葬规矩……村里许多人都想搬走,但王道长说我们这些人已经沾染了尸气,离开之后,死了也还是会变成僵尸。”   “王道长跟镇长打了招呼,不许我们离开村子。但为了保住我们村的血脉,村里但凡有孕妇要生产,他就会亲自过来接生,在婴儿沾染尸气之前,将婴儿带走……”   “你们想在这儿长住,肯定也会沾染尸气的。但说句不好听的话,王道长还说了,村里人越多,越能帮我们分担这尸气。”   沈容心道原来是这样。   杨婶子是既想他们住下,又觉得这是丧良心的事,才露出那样古怪的表情的。   不过……僵尸?   沈容玩了那么多场游戏,还从来没遇见过这种物种,不知战斗力如何。   她飞快地思考片刻,看了眼秀荷的肚子,道:“你快生了吧?”   秀荷点头,面露忧色:“王道长来给我看过,说三天后来给我接生。我家马志说会在那之前回来,可到现在他也……”   沈容:“矿上在哪儿?你是孕妇,不方便去,我和我的兄弟姐妹们明天可以代你过去看看。”   秀荷推说这怎么好意思。   沈容说感激秀荷告诉她这村子的故事,哄秀荷道出了矿的地址。   沈容找了个借口离开。   秀荷送她出门,叮嘱道:“去那矿的路上会经过先前那盗墓贼挖的墓道,那墓道现在还诡异着呢,你们千万得绕着那墓道走。”   沈容连声答应。   回到黄土院里,其他玩家不在,都去找线索了。   沈容便自己在村里转了几圈,了解一下这村子的布局。   先前那巫女给她的玄术笔记,她已经学了七七八八。   见有人挑着担子卖杂货,上前去求了一点朱砂和糯米,说等有钱就会把钱补上。   卖杂货的斜睨她一眼,给了东西,嘀咕道:“那这辈子恐怕是不可能有钱咯……”   沈容:?   这话听着像是说她不可能给钱,细品,又像是在说她不可能有钱。   总之,透着几分诡异。   天边传来轰隆一声。   天阴了。   正是傍晚,霞色与乌云混在一起,整个天像是快要坠下来的暗沉红色,整个世界沉浸在一片红中。   有人骂骂咧咧地从屋里跑出来收衣服。   沈容听见他们骂的是什么“外乡人”,也就是他们这些玩家。   收完衣服,村民们进屋将门关紧,点了灯。   村长带人过来将沈容等玩家聚集,送进了庙里,叮嘱道:“你们好好念往生咒,别的不要管。”   袁力:“我们还没吃饭呢……”   杨婶子:“我先前不是给你们一袋子点心和糖嘛,你们就吃那个吧。”   村长和杨婶子离开,沈容听见落锁声。   轻轻试着推了推门,推不开,门被从外面锁上了。   玩家们盘坐在蒲团上,拿起点心打量一番,才放进嘴里。   “这点心大多数小孩儿都能吃,没道理我们不能吃吧。”   沈容惦记着那时听到的“阳气不足压不住的话”,不打算吃。   汤艺然、许秀和游成雨也没吃,袁力和孔南吃了几口,见他们都不吃,心里也忐忑起来,不敢再吃了。   他们没心思念佛经,讨论起白天穿街走巷打听到的信息。   “我听说有个叫马志和村头刘寡妇有一腿,有人看到刘寡妇家里有马志的鞋子。”   “这和游戏有关系吗?”   “没准儿有呢……他们还说马志媳妇不安分,肚子里的孩子是别人的,所以马志才和寡妇搞到一起的。”   沈容专注地看往生咒,听到这话抬脸,“马志媳妇叫秀荷,我和她聊过。她和马志关系好像还不错……”   她说了答应秀荷去矿上找马志的事,还有僵尸的事。   玩家们都要一起去,这又是一个可以探索信息的机会。   他们继续聊,村里其他人嘴挺严,除了八卦,还有人骂他们“外乡人坏了规矩,真叫人害怕”,其他的没探听到太多。   正聊着,佛像两侧的大红烛火晃了晃。   佛像和玩家的影子鬼魅似的在庙内的墙壁上摇晃。   玩家们被吓了一跳,都提起口气,四下里看看,不安道:“哪里来的风?”   门窗都关的严实,庙内不该有风的啊!   “轰隆”,屋外雷声震天。   漂泊大雨噼里啪啦砸豆似的落下。   坐在庙里的沈容等人被包围在了雨声之中,只觉身上都有些潮湿不适起来。   砰砰砰——   门外传来撞门声。   沈容等人闻声回头看。   这里过于幽暗,什么也看不清。   只见木门不知被什么东西撞得直颤,仿佛要被撞开了似的。   随着撞击,一滩红黄混色的泥水逐渐从门缝下渗了进来。   轰隆——   电光闪过。   沈容看见,门外两道人影蹦跳着撞上庙门。   门又是一颤。   红黄的泥水逐渐蔓延到了蒲团边。   带着一股腐烂的尸臭,还有一股硫化物气味。 第282章 双阴村17.3   玩家当即一脸苦恼地挑选起要使用的卡牌。   沈容想了想,淡定地念起了往生咒。   佛偈轻轻回荡在雷声轰鸣的雨夜。伴随着门“砰砰砰”的震响,诡异阴寒的气息在庙中弥漫开来。   听沈容念往生咒,其他玩家也反应过来。   能不用卡牌就不用吧,省着点使用次数。   他们举起手中的佛偈手抄本,磕磕绊绊的念叨起来。   佛像两侧的烛光在摇晃的越发剧烈,仿佛有一股阴风在庙中盘旋。   那滩红黄液体停在了蒲团边,门的震响也缓缓停歇。   玩家们松了口气,看着门外在电光闪烁中出现的两道人影,不停地诵念经文。   游成雨抽空问:“它们怎么还不走啊?”   沈容语速极快地答:“不知道,可能真的要念一整夜。”而后继续念经。   庙中房梁柱子上绑着的红布晃动起来。   屋里的风越来越大了。   “嚓”的一声,蜡烛灭了。   玩家沉浸在黑暗中,吃力地继续念叨经文。   它们还不走。   它们还不走!   孔南口干的嘴角起了白花花的吐沫,是在忍不住了,咽了口口水,“别念了!”   他决定动用卡牌。   玩家们闭嘴不言,心里想的是“总算可以不念了”,表面却是无所谓的态度。   生怕被孔南发现他们的庆幸,孔南会和他们计较卡牌使用次数。   门又被剧烈地撞响。   孔南选了一会儿卡牌,祭出一张卡牌,“就用这张了,可以鞭打鬼魂!”   卡牌化为鞭子,他握着鞭子一甩,“啪”的一下打破了庙门上糊的纸。   门外有诡异的红光泄了进来。   沈容从被打破的地方,只能看到两道人影身穿的衣服上沾了泥土和朱砂。   “啪”的声,门纸又被打破了一块。   两道人影蹦跳着后退一大步,竟直接转身蹦走了。   孔南冷哼:“算你们识相!”   没有了海幽种属性提升,还有卡牌赋予的属性提升。沈容的听觉依旧比其他人灵敏一些。   她听到热闹的叫卖声,“嘘”了一声,示意大家别说话。   孔南有些困惑地想要回头看她,一转眸,目光却定在了被他打破的门洞上,瞪大了眼睛。   沈容走过来趴在另一个门洞上向外看。   门外的世界笼罩着诡谲红光,有行人来回走动,小贩叫卖东西,宛若一个热闹的集市。   而且这些人虽穿不同样式的衣服,却都是人的模样,在像人一样生活。   地面是干的,完全没有下过雨的痕迹。   其他玩家也凑过来看,惊奇地问道:“怎么回事?”   沈容不知,只觉诡异。   几人一起趴在门上,不知是谁不小心用了力。   “嘎吱”——门被几人推开,趴在门上的他们猝不及防跌到了门外。   沈容眼疾手快扶住门槛躲到了一边,才没和其他玩家人叠人地跌在一起。   街上行人看见他们跌倒的样子,纷纷“噗嗤”笑出声,就像只是看到了一个笑话,也没过多在意,照常做自己的事。   玩家们感觉不好意思,连忙爬起来。   沈容走出庙门,往长街两头看看。   在离庙很远的东边,有一个牌坊门。   她跑过去查看,笼罩在红光下的牌坊门上写着槐荫村。   牌坊两侧同样有两个模样古怪的石狮子。   其他玩家跟过来打量。   袁力困惑地挠头:“我们不是在柳荫村吗?怎么变成槐荫村了?”   牌坊边瘫坐的乞丐似是听见了他们的话,抬眼看他们。   乞丐的眼神让沈容感觉到一丝诡异,她忙道:“什么柳荫村,是你记错啦。咱们要来的就是槐荫村。”   玩家们会意,附和沈容。   袁力愣了一下,拍拍脑袋,“对对对,槐荫村,我这记性越来越差了。”   远处突然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   有小孩子蹦跳着从西头跑过来:“新娘子来咯!新娘子来咯!”   就见一大红的队伍映入眼帘。   为首的新郎官骑高头大马,正接受众人庆贺。   跟随在喜队两侧喜婆丫鬟们面白如粉,面颊上图了两个喜庆的大红圆,活像纸人似的,笑眯眯地从手里提着的篮子里,往外撒铜板。   围观的人纷纷去捡钱。   玩家们一晚上没吃东西也没喝水,看了看街边的凉茶铺和酒楼,也挤进队伍里跟着捡钱。   沈容站在原地,没有去捡。   她嘴干的起皮,肚子饿得咕咕叫。   但是她总觉得不对劲。   刚来到柳荫村,就见办白事。   来到槐荫村,又撞见办喜事。   太奇怪了。   沈容学了一点女巫笔记里的玄术,上面说柳乃驱邪木,而槐是木中之鬼。   这槐荫村的居民看上去都是人,还比柳荫村热闹,可沈容总觉得,槐荫村有些邪性。   其他玩家捡到一些铜板,跟着居民一起对着喜队道贺。   喜队敲锣打鼓地走到牌坊边,沈容绕到一旁,瞧见队伍中有五个与其他纸人的人格格不入的人。   这五人围在轿子边,表面欢喜,眼神警惕凌厉。   沈容转身去找其他玩家,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其他玩家拿了钱去酒楼点菜,见沈容没捡钱,也没排挤她,还说带她一起去吃。   玩家们到酒楼坐下,把钱凑凑,让小二拿菜单来。   小二乐呵呵地拿来菜单,指了指菜单上夹的一张纸,“今天舞阳王纳妾,舞阳王说了,这上面的菜都记在他账上,你们要不要尝尝?”   那张纸上写着三道菜。   一道叫八宝盅,一道叫恩爱结,一道叫多子多福。   袁力:“免费的啊?能都要吗?”   小二笑道:“成,还要别的吗?”   玩家们继续看菜单,问了价格,最终点了一盆饭,还有一道叫旭日升的汤。   小二向厨房报了菜,热情地端上茶来给玩家们。   游成雨小声道:“我怎么觉得这里比柳荫村还好。”   大堂里闹哄哄的,菜香味弥漫。   沈容伸长脖子想看看别人桌上的菜,奈何桌位之间离的远,她只能看见一点浓油赤酱的颜色。   不一会儿,小二端着菜过来,“这是您要的八宝盅。”   沈容垂眸一看,恰对上一颗被洗得干干净净,头顶被打平了做成碗的婴儿头。   婴儿头脸上的窟窿被用煎肉封起,里面的八宝酱料很足,看不出具体用料。   但八宝汤面上横斜出来的幼嫩人手,让玩家们的脸色纷纷白了一个度,嘴唇紧抿,板起脸,生怕被小二看出异常。   “这是恩爱结。”   所谓恩爱结,就是两只煮成鸡爪样的人手,被用头发丝绑在一起。   “这是多子多福。”   这多子多福,是一锅乱炒。但乱炒之中隐约能看出食材似乎是生殖器……   玩家们的喉咙里发出“咕”一声,忍住反胃。   沈容面不改色,心中对这槐荫村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已经有了想法。   “这是你们的饭,还有你们点的旭日升,菜齐了,请慢用。”   小二笑嘻嘻地退下。   玩家们僵硬地坐在饭桌边,和旭日升这碗汤里漂浮着的十几个眼珠子对视。   “这地方……”   一直少言寡语的许秀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这地方,恐怕不是人呆的。   沈容低声道:“他们刚刚提到了舞阳王。秀荷跟我说的柳荫村下的墓,就是个王侯墓。”   这些队友态度都挺和善,不会乱来拖后腿。沈容不介意跟他们多分享一些信息,“刚才我看那个送亲队伍里,还有五个有点古怪的人。我怀疑他们也是玩家。”   “啊?”游成雨惊低呼,“这场游戏也需要两队比拼吗?”   袁力:“他们怎么只有五个人?”   第四层最后一轮游戏的两队比拼,玩家们印象都挺深刻。   这一轮游戏里,他们还不知道要比拼什么,只知道,一场游戏中如果有另一个队伍在,那么另一个队伍的人就算是敌人了。   沈容:“他们一直护着花轿,我怀疑第六个人,就是舞阳王要娶的小妾。这场游戏不是说需要打卡吗?也许他们已经获得了打卡信息,所以才弄了这么一出。”   汤艺然惊讶:“那他们速度也太快了吧?咱们还什么都没干呢。”   沈容:“他们的降落地点应该是在槐荫村,比我们危险,因此他们可能得到了一点提示。而且他们目前也许知道了打卡地点,但不一定知道柳荫村和秀荷相关信息的存在。总的来说,咱们的进度还是相同的。”   “那我们的打卡地点也在舞阳王那儿吗?”   “有可能。”   玩家们坐在桌边沉思,选择性无视桌上的菜肴。   小二迎过来道:“怎么了各位客官?我们酒楼的菜不合你们口味吗?”   沈容很自然地抽泣起来,“没有。是太好吃了。我想到我的父母虽然已死,但却无法来槐荫村吃到这样美味的食物,就觉得吃不下去。”   小二愣住。   沈容一边啜泣,一边把菜都倒在地上,情真意切地道:“父母在外受苦,孩儿不能享福。希望父母能够体会到我的相思之情,还有我的孝心。”   说罢,她又像是才从悲痛中缓过神来似的,对小二道:“你不会觉得我浪费吧?”   小二人都傻了,呆呆地摇头:“不不不,客官还真是有孝心。等有机会,客官可以把父母接过来。”   沈容哀婉地叹了口气,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脸深沉地起身离开。   玩家们连忙跟上她,悄悄对她竖起大拇指:“牛啊,你是真的牛啊。”   这扯谎演戏的功夫信手拈来,简直绝了!   沈容让他们淡定,循着喜队留下的一些红纸,往喜队方向走去。   而酒馆里的小二和一位一脸精明的人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林中。   那精明相的人捻着自己的八字胡,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对小二使了个眼色。   小二会意,找到牌坊边的乞丐,给了些银钱。   乞丐立刻爬起来,叫上整条街的兄弟,跟上沈容等人。   ·   圣殿之中,今日守值的是第十一门徒和第十三门徒。   二人身体僵硬,时不时偷瞄高位上的封政。   封政从拿到幽海灵起,就一直没放下。   他们都记不得他已经拿了多久了。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才不再盯着幽海灵看,将幽海灵随手放在了王座的椅背上,转而又看起了水镜。   水镜之中的画面,他们看不见。   但是,他们的主人看得还挺认真。   他从来没这么认真过啊!   他到底在看什么?!他们好好奇!   “你们什么时候也跟第一门徒,第二门徒一样,学会偷偷摸摸了?”   封政慵懒的声音自高位传来,语气阴晴难定。   第十一门徒和第十三门徒转过身面对封政告罪。   就见封政斜靠在王座上,小腿架在膝盖上,姿态恣意又倦懒,“挺无聊的。”   第十一门徒和第十三门徒不明白封政的意思,只能附和:“嗯!”   封政挥去水镜,转瞬间消失在了圣殿。   第十一门徒:“去哪儿了?”   第十三门徒:“主人说无聊,大概是去玩了吧?”   第十一门徒想起自己亲眼见识到的封政和沈容相处的场景,“不去找她吗?真的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吗?”   第十三门徒:“为了能让她无拘无束,主人拔除记忆拔除得很彻底啊,肯定一点感情都没有了。”   俩门徒叹了口气,生怕封政突然回来,不敢再胡乱说话,专心值守了。   ·   槐荫村外,是槐树林。   进入槐树林,这世界的红光与林子里昏暗融合在一起,形成了诡异的色调。   脚下的泥土散发着一股硫化物的气味,沈容蹲下身查看,这泥和昨晚流进庙里的泥水相似。   似是埋尸的潮湿土里掺杂了朱砂。   她捂住口鼻,和玩家一起加快脚步循着红纸散落的方向去。   簌簌——   周围的树木陡然间异常摇晃起来。   沈容停下脚步,警惕周围。   玩家们立刻背靠背聚在一起,凝神屏气地观察四面八方。   “唰”   周围的槐树猛地一颤,一具具尸体从树上倒吊下来,包围了玩家们。   它们衣衫都腐化,沾染着泥土和朱砂。绵软的身躯像两条绳子似的来回摆动,面容却未怎么腐烂,只是皮肉发青,干巴巴地贴在脸上,仿若骷髅。   它们面露诡笑,盯着沈容等人。   沈容心想:这就是僵尸吗?和鬼确实不一样。   其中有一僵尸沈容觉得面熟。   她细思片刻,反应过来,它是原本坐在牌坊边的那个乞丐!   “嘻嘻嘻,你们是误闯进来的人吧?”   “想不想回家?”   “哥哥们送你们回家啊,哈哈哈。”   “回,老,家,嘿嘿嘿。”   阴森的笑声回荡在林中,阵阵阴风吹拂在沈容等人身上。   沈容不慌不忙,围观。   其他玩家又开始苦恼究竟该选择哪张卡牌来对付僵尸。   这次袁力先选择出来一把砍鬼刀。   其他玩家便不用卡牌,等他了结这些僵尸。   袁力举刀砍向僵尸。   刀砍入僵尸的颈脖,发出一阵“滋滋”的与阴气碰撞的声音。   玩家们和沈容一样淡定。   下一秒,僵尸头颅一歪,用下巴夹住了他的刀,发出嘻嘻笑声:“这是什么玩意儿?有几分意思。”   它抬手,竟握住了砍鬼刀刃。   其他僵尸乐呵呵地围观。   玩家们脸上的淡定不再,瞪大眼睛,瞳孔震颤。   对付鬼的东西,没有办法对付僵尸!   僵尸握着砍鬼刀,一把将呆住的袁力拽到面前,嘴巴一张,露出黑黄尖牙和发黑的舌头,朝袁力脸上啃去。   袁力早就想跑,却不得动弹。   其他玩家对他叫嚷道:“跑啊!快跑!”   他不想跑吗?他也得能跑才行啊!   他一动不动,眼中满是绝望。   “砰”——   一只脚踢歪了他面前的僵尸脑袋,随即一把糯米洒在了僵尸脸上,溅到了他脸上。   “滋”的灼烧声和僵尸的尖叫同时响起。   袁力被沈容踢远,而她站在僵尸面前,在泥土里摸过的湿手上沾满了糯米,一把掐住僵尸颈脖,咬牙狠狠一拧。   “嘎嘣”一声,僵尸的头被她一百八十度拧到了背后。   玩家们像看救世主般看着沈容。   就听沈容大喊:“跑!”   随即一道残影从他们面前闪过。   那是沈容。   卧槽,跑得也太快了吧!   玩家们连忙跟上。   从没被攻击过的僵尸们愣了一下。   被沈容拧头的僵尸缓缓将头颅摆正,盯着沈容等人的背影,露出狰狞的笑:“兄弟们,玩死他们!然后送到酒馆卖钱!”   僵尸们身体一甩,上了树,宛若山猿在树之间灵活弹跳。   沈容一边跑一边思考这时候用哪张卡牌或道具是最划算的。   思来想去,她想到了伪浮沉镇海剑。   她停下脚步,从空间取出剑。   剑刃一挥,霎时间仿佛能冻结空气仿佛寒意向僵尸们袭去。   僵尸们从没见过这样奇怪的剑,急急刹住了脚步。   沈容将糯米冻结在剑上,手持剑向离自己最近的僵尸攻去。   僵尸猝不及防,差点被她一剑砍下头颅。   幸而及时跳远,才避免被砍头,但脖子也已经被砍开了一半。   它目眦欲裂,愤怒地瞪着沈容。   沈容迅疾转身,再度向他攻去。   倏忽间,她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气。   下一秒,林中的僵尸们集体化成了飞灰。   沈容顿在原地,循着香气抬头,就见树上站着那位她无法记住模样的法则之主。封政……   她现在能辨认他的方式,只有他先前长久待在她身边时,在她记忆里留下的熟悉香气。   玩家们跑到沈容身边,呆愣愣地仰望封政。   他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息令他们本能恐惧。   不用他说,他们也能感觉得出他是神,强大到恐怖的神。   沈容却客气地问:“你是什么身份?”   他是在扮演这个世界的NPC吧。   但是为什么这次没有变幻容貌呢?   封政垂眸看着沈容,仿佛这里只有她一个人似的,其他人都入不了他的眼。   “身份?你记不住我的样子,连身份都记不住吗?”   沈容:“你没有在这个世界扮演NPC?”   封政:“我不扮演任何东西。”   沈容:“那你是在单纯地干预游戏?”   封政沉默片刻,眼神透出几分暴躁,“我想干预就干预。”   顿了顿,他又倨傲地道:“这是我给你们的福利。”   玩家们闻言,惊喜地感谢。   沈容:“……” 第283章 双阴村17.4   眨眼间,封政从树上瞬移到了沈容面前。   “我不要口头上的感谢。”   类似的话,他曾和她说过许多次。   以前他说这话,是想要她亲他。   现在,沈容不认为他是想要一个吻,并且她怀疑自己要是亲他一口,他可能会对她动手。   她与他对视几秒,发现他的目光总是落在她的腰际。   ……该不会他又想要摘花吧?   幽海灵确实很漂亮,不过她现在海幽种的属性被封,没法儿变幻出花簇给他啊。   沈容:“现在不方便,先欠着,以后给你。”   “我不喜欢别人欠着我。”   封政手伸向她的左腰侧,一簇幽海灵散发着荧光出现,像腰饰般坠在她的腰际。   他从中摘了一朵,捻着花消失了。   幽海灵花簇因为封印在他离开后便消失。   沈容眼疾手快地也摘了一朵下来,揣进口袋里,以备不时之需。   玩家们惊讶地嘴巴咧成“O”型,一眨不眨地盯着沈容的腰。   “刚刚那是什么?”   “你,你是那个被检测出来的怪物?”   他们在冰原时,虽然没能亲眼看到沈容,也没能听到沈容的名字或信息,但是他们听到了不少有关“检测中出了一些怪物,神还允许那些怪物继续做玩家”的传言。   沈容听他们议论,心道玩家中被检测出是非人类还能参加游戏的,原来不止我一个?   那公告原来真的不是只针对她的。   袁力等人脸上浮现出既欣喜又有点害怕的表情。   喜沈容是非人类,他们认为那她一定很厉害,能保护他们。   害怕沈容是非人类,万一她吃人那可怎么办?   沈容跟他们说清公告中封印的事。   玩家们脸上下意识浮现出一丝失望,又忙道:“没事儿,反正你也不会对我们做什么,对吧?咱们正常相处就行了!”   沈容“嗯”了一声,和他们继续跟着红纸赶路。   走出没多远,她敏锐地闻到队伍中总有一股淡淡的尸臭萦绕。   她停下脚步,看向孔南。   其他玩家不明所以,也跟她一起看孔南。   孔南脸色有些苍白,困惑地道:“怎么了?”   沈容:“你是不是受伤了?”   孔南:“没有啊。”   他不自在地晃了晃脑袋,“就是觉得脖子有一点点痒,就一点点。”   沈容让他转过身,用浮沉镇海的剑尖挑开他的衣领。   一道黑紫的伤痕赫然印在他的皮肤上。那伤痕周围的黑紫色有晕开的迹象。   汤艺然等人呼吸一滞。   大家都是看过恐怖片僵尸片的人,一看孔南这伤势便知,他这是被僵尸毒给感染了。   孔南难受地不停晃动脖子,转过脸来,嘴唇有些发紫,面皮也有些发青了,惶惶不安,“你们怎么都这种表情?怎么了?你们说话呀!”   游成雨指了指他的伤处,“你……被僵尸抓伤了。”   “啊?不会吧?可是我没感觉到疼啊。”孔南激动起来,不停摸后颈,“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啊?我是不是要变成了僵尸了?”   沈容摸了摸口袋里的幽海灵,心想:封政来的这时机还挺好。幽海灵刚摘下来,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玩家们满面忧色,怜悯地道:“我们也没办法。要不你用治愈牌试试?”   “治愈牌治不了这样沾染了阴气和尸气的伤。”沈容道,“我可以帮你,但我有个条件。”   孔南不问条件便连忙答应,急切地恳求沈容救他。   沈容:“你不是还剩两次使用卡牌的机会吗。我要你把你的各个卡牌功能告诉我,这两次机会也给我。之后我让你使用哪张卡牌,你必须立刻使用。”   孔南苦着脸,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成成成,你想怎么样都成。反正咱们也不是竞争关系,求求你救救我吧。我感觉我整个脖子都开始痒了。”   沈容摘了一片幽海灵花瓣递给他,让他吃下去。   孔南接过花瓣,见是他从未见过的花,犹豫了一秒,眼一闭心一横,把花咽了下去。   其他玩家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后颈的伤。   就见那黑紫色的印记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纷纷露出惊奇的表情。   沈容继续上路。   他们围在沈容身边,一口一个“牛啊”,“神了嘿”,“大佬我胃不好,我以后能不能吃你的软饭”。   他们嘻嘻哈哈,多是半开玩笑的态度在说这种话。先前对沈容的一点害怕在此刻全部烟消云散了,简直是把沈容当成了队长在看待。   又走了十五分钟,他们听见了热闹的敲锣打鼓声。   一个挂满红绸,门前洒满红纸和鞭炮碎屑的宫殿出现在眼前。   宫殿门前人来人往。   人们向门口守卫道喜,交上请柬才能进入宫殿。   沈容在林子里,围着这宫殿转了一圈,在宫殿后面最冷清的地方找到一个狗洞似的小洞。   她蹑手蹑脚地爬进洞里,进了杂草丛生的院子。   一抬头,就对上一只巨蟒蛇头。   这巨蟒是三角头,宽度和沈容的身体有的一拼,长度有三个沈容那么长。身上布满暗红花纹,多半有毒。   它扬起上半身,“嘶嘶”吐着蛇信,分叉的猩臭舌尖差一点就能舔到她脸上。   它离她太近了。   沈容保持不动,暗暗使用浮沉镇海剑。   寒意在草丛里偷偷地向巨蟒靠近。   后面的玩家陆续爬进来,一见巨蟒,都以狗爬的姿势僵在了草丛,颤声道:“原来这个洞不是狗洞,是蛇洞啊……”   沈容:“这宫殿可能是王侯墓穴。”   因为地下,所以只有蛇,没有狗。   不过地下有这么大的蟒,很明显不正常。   蛇察觉到寒冷的侵袭,迅速一个摆尾远离,同时也和沈容拉开了距离。   沈容趁此时间,挥动浮沉镇海剑,迅速将蟒蛇冻结。   蟒蛇在寒冰中挣扎了两下,便像进入冬眠似的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玩家们松了口气。   沈容走近蟒蛇观察。   这蟒蛇身上的红色和黑色交织的纹路有些诡异。就仿佛红色是底色,黑色才是花纹。   王侯墓里的红蟒……   这让沈容不由得联想到先前她经历过的那个唱戏的副本。   她在端茶送水时看了几场戏,了解了一些知识。比如皇帝穿黄蟒,而穿红蟒的一般就是王侯将相等。   这墓恰好是舞阳王的墓,这只红蟒,会不会和舞阳王有关系呢?   想到这,沈容又有点好奇,手镯区的人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能在短短时间内,让舞阳王纳他们中的一人为妾?   是使用了卡牌?还是……舞阳王有什么问题?   沈容用杂草掩盖了这只沉睡的巨蟒,和玩家们一起小心翼翼地探索这宫殿。   这宫殿很大,七绕八拐的回廊很多,今日殿主人大喜,来来往往忙碌的侍女沈容遇上好几个。   她在她们反应过来之前用剑一一冻住,和后院巨蟒丢在一起。   而后和玩家们穿上这些侍女的衣服,扮作侍女,潜入宫殿。   宫殿内灯火煌煌,笼罩在红如血的光中。   朱砂与泥土腥味混在一起,更加证实了沈容的猜测——这宫殿就是舞阳王的墓穴。   那槐荫村又是什么呢?   沈容心下生出疑问,暂且按下这困惑,在红纱缭绕的殿内,躲在暗处行走。   跟在她身后的玩家们惴惴不安。   “咱们这可是闯进僵尸窝了。万一被发现可怎么办……”   “我们又不会对付僵尸,而且卡牌还有限制次数。”   “艹我好久没体会过这么害怕的感觉了,我感觉我的心都要蹦出来了。”   他们试图用聊天缓解恐慌,沈容让他们不要说话,省得被这里的僵尸发现他们是人。   想到槐树林里,那一群闲散僵尸都各怀本事,还能定身,玩家们一听沈容的告诫,更害怕了。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回家……我要回家……”   沈容等人绕过殿里一个长廊时,忽听一侧传来微弱的呼救声。   沈容循声望去,那是一个狭窄悠长的过道,里面漆黑一片,淡淡腐臭和血腥味从其中飘出来,那呼救声就来自黑暗深处。   “你们愣在这儿干什么?别是同情里面那个想要倒王爷珠宝的贼吧?”   身后传来尖细的声音,语气中夹杂着警告。   沈容立刻恭敬地低下头,玩家也学她的样子低头。   一名内侍身上从他们身边经过,“赶快把东西送去给王妃吧。王爷今日纳妾,王妃正不高兴呢。你们在这儿耽误时间,小心触了她的霉头。”   沈容应是道谢。   却不知王妃住在哪个殿里,只能迈开步子佯装要走。   “秀荷……秀荷……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黑暗中的呼救里夹带了熟悉的名字,沈容脚步一顿,继续走路。心里却在想:里面关着的人,该不会是马志吧?   马志来盗墓,然后被抓了?   那他现在是死是活?   他既然出现在这儿,想必是剧情里的一个重要人物,那他和刘寡妇的事,恐怕也是一个重要的线索。   沈容默默地在心里梳理先前听到的事情,同时偷偷四下张望,寻找王妃的住处。   “滚!”   女子的怒喝伴随着丁零当啷的响声从前方一个房间里传出来。   随即便有人惶恐道:“王妃息怒。”   “息怒?我怎么息怒!”   女子怒道,“当初他娶我时,说过要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不介意他已死,随他进入墓穴,感染了尸气,变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结果呢!这才多久?他竟然就娶妾!”   “但那人只是个妾,您是王妃,以后想怎么惩治那人,不还是您一句话的事嘛。王妃不要再气了,您瞧瞧,您这里斑又起来了。王爷最喜好人类女子,爱的就是这一身饱满莹润,白皙如玉的肌肤啊。”这声音似是一位老嬷嬷。   女子慌乱起来,“药!快拿药来!我不能变丑……不能!”   屋里传来一阵吵杂的忙活声。   沈容想了想,端着托盘进屋,将东西放下。   屋里的侍女们都被砸伤,身体呈奇怪的凹陷。   一位老嬷嬷将托盘盖子打开,里面都是人类可食用的菜肴。   “王妃先吃饭,我让人去准备药。”   老嬷嬷叮嘱沈容等人给王妃布菜,带着屋中受伤的侍女暂且下去。   王妃还呆坐在镜子前,眸中含泪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沈容悄悄打量她一眼。   她看上去才十几岁,面颊消瘦,眉眼间满是哀怨,双目毫无神采。   沈容:“王妃……”   “我不想吃。”   沈容蹲下身靠近王妃:“王妃,我不是来叫您吃饭的,我是来帮您的。”   王妃黯淡的双眸有了一丝情绪,“帮我?”   沈容,“您应该也知道,您现在不得王爷的宠,是感染了尸气,模样不如人类的缘故。这里给您吃的药,只能消去您身上的尸斑,但您身上的尸气一日不除,便一日无法跟人类相比。再这样下去,王爷为图美貌,肯定会纳更多的妾。”   王妃瞪圆了眼睛怒斥沈容大胆,随手从首饰盒里拿了样东西砸沈容。   沈容接住那东西,微愣。   那是一颗明珠,在她手中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辉。   这种金色的光,王妃却好像看不见。   玩家们诧异地看着那颗珠子,都明白了——这颗珠子好像是某种提示。   打卡的提示?   沈容握紧明珠,暗暗思忖那要怎么才能算完成打卡?   她本是打算用幽海灵驱走王妃体内的尸气,再利用王妃去对付手镯区的人的。   但现在嘛……   她怀疑这个年轻的小王妃是被诱哄进墓的。   这轮游戏的打卡,可能和小王妃的娘家有关。所以她来到小王妃这儿,没能完成打卡,只收到了提示。   而手镯区的人,没准儿也是冲着这位小王妃来的。 第284章 双阴村17.5   沈容思考了几秒,刚回过神,王妃便一巴掌朝她脸上招呼。   她偏头躲避,“王妃息怒,我是想说,我有办法帮您恢复进墓前的美貌。”   王妃黯淡的双眸更亮了一分,收回手,冷哼,“你有什么办法?”   她围着沈容转了一圈,“我以前怎么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   沈容:“我是今天才来的。王爷今天娶的那位,知道我手上有祖传的秘法保持美貌。就趁着今天王爷成亲,人手不够之由,把我招进来,想将我困在这里,逼我把秘法献给她。”   王妃嘴角扬了扬,“所以,你不愿意将秘方给她,想借机把秘方献给我,让我帮你对付她?”   沈容:“对不对付的不重要,我只是想离开这里。还有那牢里关押着的人似乎是我哥哥的后人,我也想看看能不能把他带出去。”   王妃围着沈容转了两圈,“行,我知道了。你的秘法是什么,呈上来吧。若是有用,我就帮你。若是无用……”   王妃冷笑一声。   沈容:“秘法乃祖传,只有我族之人能使用。而且传女不传男。”   多说这么一句,是因为她假称了牢里的那位是她的后人,想提防这位王妃把主意打到牢里那位身上。   沈容从口袋里掐下一点幽海灵的花瓣尖藏在指间,“王妃或是信我,请躺下。不消一刻钟,我便能让王妃恢复一些。”   这是在宫殿里,不用担心出事。   王妃自认也没得罪过什么人,思忖片刻,便听话地躺在了床上。   沈容坐在床边,让她闭眼,假模假样地揉她的关节,做出一副很有本事的样子。一边“治疗”,一边打听消息。   看这王妃戒心不重,年纪又不大。沈容猜她之前应是某个大户家娇生惯养的姑娘。   她试探着说了这么一嘴,夸王妃有大家闺秀风范。   王妃满意地笑,“你还挺有眼力见。没错,我家是云平镇上有名的富户。我自小就是爹娘的掌上明珠。”   说到这,她嘴角垮了下来,“若不是三年前我贪玩,跑到柳荫村外踏青,遇到了王爷,我现在可能还是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哪会像现在这般……”   云平镇?应该是柳荫村外的镇子吧。   沈容委婉地打听王妃的名字年龄和父母姓名。   其他玩家们围站在桌边,听得一愣一愣的,时不时偷偷吃点桌上的点心和茶水。   沈容也渴了,伸手。   汤艺然立刻捧着茶壶过来给她倒茶。   沈容快一整天没喝水了,一口气喝了半壶,舒服多了。   王妃反倒突然警惕起来,“你问这做什么?”   沈容:“王妃是感染了尸气,缺乏阳气。实不相瞒,我家的秘法是问天借阳气,需要王妃姓名年龄父母姓氏等相配合。日后王妃还天阳气,只需摆坛祭天便可,否则天借阳气给无名之人,便会降怒其全家……”   沈容叭叭地编着故事,说还阳气还可以用他人的阳气来换什么的,又叹道:“王妃若是不信我,那这秘法也没法儿进行下去了。”   别说王妃这个十多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姑娘,就连玩家们也都听得真以为有这种秘法。   王妃忙道:“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听说有些妖道拿了别人的生辰八字,便可以做法害人。我告诉你就是了……”   沈容揉她关节时将幽海灵夹在指间,她感觉到身上的阴寒又被驱散一些。而且在她看来沈容虽是死人,看上去却跟活人一样,肯定是有些本事的,便自报了家门。   “我叫易香,今年十八岁。我父亲叫易卓,母亲叫蒋琬,家住云平镇上,镇上最大的府邸便是我们家……”   沈容将她所说的暗暗记下,估摸时间差不多了,将指间一点幽海灵放进半杯茶水里,扶易香起来后喂她喝下。   易香满怀期待地跑到镜前,瞧见自己的面容竟然真的白皙饱满了些,顿时喜上眉梢。看沈容的目光热情地像在看自己亲姐妹,“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等我恢复成以前的样子,我就按照约定,送你和你哥哥的后人离开这儿!”   沈容道谢,让易香自己吃饭,也不给她布菜,美其名曰:“您得多活动活动。”   易香这会儿把沈容当大仙,自是都听她的。   沈容说饿了,还招呼她一起坐下吃。   一顿饭吃完,歇了会儿,老嬷嬷姗姗来迟地将药送来。   易香留下药,将外人都赶了出去。   沈容跟她说过药不能再乱吃,她便将药给沈容先看,“您看这还能吃吗。”   沈容不懂药,但接过这药一闻,便闻出一股奇特的气味。   似是掺了人身上的东西,还有呛鼻子的阴寒气息。   她把药泼了,让易香从今以后都别喝。   易香听她这位“大仙”的话,连连答应。   沈容又说想去看看牢里的人,易香也连忙叫人带沈容过去。   来人是个内侍,一听易香的吩咐,浑身一僵,“王爷吩咐过,牢里那人谁都不许动,他有大用处呢。”   沈容和玩家们都疑惑:马志一个普通村民,对一个僵尸王爷来说能有什么大用?   易香瞪眼竖眉,“我就去看看都不行吗?”   内侍为难:“这……”   易香猛拍桌子,“好啊!我看你这不是王爷吩咐不让我去,是你们看我不受宠了,不把我的话当回事了!”   她开始摔盘子扔东西,冲内侍砸凳子。   沈容和玩家们贴在墙边围观,就差拿几块瓜出来吃了。   内侍被凳子砸了几下,听易香怒道:“出什么事我担着!”这才迫不得已,带易香和沈容等人去牢里。   易香这一番操作其实并不是为了沈容,而是她真的认为内侍是因为她不受宠了忽视她,嫌她麻烦。   到了牢里,她都还气鼓鼓的。   她嫌牢里臭,和作为随从的玩家们留在了牢外。   沈容一人进入牢中。   牢里有个形容憔悴的男人,跪在木栏边,拼命地把头往外挤,气若游丝地道:“我要回家……放我出去……”   沈容在他面前蹲下,“你是马志吧?”   男人一听猛点头,“你是谁?你是来救我的吗?”   沈容叫他先别激动,问道:“你怎么被关在这儿了?”   马志:“我不知道。走在路上稀里糊涂的就被打晕了。”   他面上有渴望沈容救他出去的神色,但眼里又有些防备。似乎在担心她是某个人派来的。   沈容想:他肯定藏着秘密。一个可能会让他遭遇比被关在牢里还危险的秘密。   既然他这般防备她,那她就不能随便说她是柳荫村里的谁派来的了。   沈容暗暗思忖几秒,直接道:“我大概猜到了你得罪了谁,你得罪的那个人和我也有仇。说实话,我这次冒着危险潜进来,主要不是为了救你,而是想向你打探那个人的消息。”   马志一听这话,愣住了。眼珠转了转,似是信了沈容几分,“既然你说你知道害我那人是谁,那想必你也清楚他们有什么目的。其实我现在这个样子,出不出去都不要紧,我执着出去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想让村里人都赶紧跑。都是我,是我害他们陷入了危险之中还一直毫无察觉,是我识人不清……”   沈容思考:马志说让村里人快跑,而柳荫村的人近三年都被封闭在村内没怎么和外界接触过,这就说明对村里人有害的人就在村中。   马志说识人不清,代表那有害的人和马志关系匪浅。   不过秀荷说明善大师和王道长都不让村里人出去,马志却让村里人快跑?   这是不是代表了明善大师和王道长可能也有问题?   连接槐荫村和柳荫村的是那座供奉着佛祖的庙,这一点似乎更能佐证这个猜想。   沈容假装什么都懂的样子,“这不怪你,村里那么多人都看不出来的事,你一个人又怎么能看出来呢。不过你想让我帮你办事,也要先帮我的忙才行。我时间不多,你再不说我就要走了。”   马志:“你想知道什么?”   沈容:“你是怎么得罪那个人的?”   马志:“我没有得罪她,我只是怀疑她不对劲。我心烦意乱,想去矿上清静两天,半路就被带进了这里。我这时才发现,原来这里的舞阳王和她是一伙的!他们在密谋让全村人来成为他们的祭品!当初要不是我救下她,她也不会这样顺理成章地留在我们村,和舞阳王勾结,做那样丧尽天良的事!你和那个人有仇,是不是当年他们也是这样对你们村的人的?”   马志也以为沈容什么都懂,这样说话导致的结果就是,沈容得一边听他说话,一边猜。   现在的那个危险人物的条件有了两个:一,和马志关系匪浅;二,被马志救过,因为马志才能留在村里。   这么一想,能大致符合条件的只有刘寡妇和秀荷。   那人和舞阳王合谋的事暂且推断不出什么,但祭品这事……沈容联想到了易香喝的那古怪的药。   这位舞阳王在地下还过着王侯生活,他需要用祭品达成的事,难不成是他不满意现状,想将整个柳荫村也一起划为他的统治范围?   外面传来轻轻咳嗽声,是提示她在这儿待了太长时间,该走了。   马志知道的也就这么多,沈容便离开,和易香回房。   幽海灵在逐步驱散易香体内的尸气,易香感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对沈容大为信服。   沈容又哄易香保持美貌需要充足睡眠,而且睡觉中途不能被叫醒。让易香叫人拿来迷药喝了一点。   她把睡着的易香丢到游成雨背上,再用布盖上,和玩家们一起绕回后院的墙洞爬出去。   玩家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都知道听沈容的,尽力配合。   一路遇到的人都被沈容用剑冻起。   回到后院,却见那条巨蟒竟然苏醒了,目光如炬,紧盯沈容等人。   沈容手持浮沉镇海剑一马当先,与巨蟒僵持不动。片刻后,发现这巨蟒好像没有伤害她的意思。   她试探着绕过巨蟒往洞走。   巨蟒只是盯着她,没有攻击。   她让玩家先带易香出去,自己提防着巨蟒缓缓爬出了洞,和玩家们加快脚步往村中的庙里跑去。   跑进槐树林中,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沈容警惕回眸,竟是那巨蟒一同跟了过来。   巨蟒竖瞳凝视着她,似乎在尽量表示友好。   但它是条有毒的蟒,沈容不敢掉以轻心,一路警惕到了槐荫村牌坊前。   牌坊边站着一八字胡精明相男人,一见沈容等人,眼眸眯了眯。   “沈容!”   沈容正和巨蟒对峙,身后突然传来玩家们急促的呼喊。   回头一看,槐荫村的人竟都变成了僵尸模样,聚在牌坊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没想到有人这么大胆,竟扮作僵尸混进我们槐荫村来了。”   精明相男人捻着八字胡道,“乡亲们,宰了他们,咱酒楼今晚免费请你们吃下水。”   槐荫村的僵尸们发出舜舜阴笑。   玩家们看看前面槐荫村,看看身后的巨蟒,面如死灰。   “完了……你们有什么攻击卡牌可以吗?”   “都是对付鬼的,我不知道对僵尸起不起作用啊!”   “我有防护卡牌,可是只能定在原地使用……”   但他们偷偷背了王妃出来,不能在这儿久留啊!不然万一宫殿里的人追上来,那就是三方夹击了。   沈容握紧手中剑,面向村民,对孔南道:“用你的暴雨牌。”   孔南在沈容救了她之后如约将自己的卡牌效果都告诉了沈容,卡牌使用次数也是归沈容的。闻言他立刻降下暴雨。   他的暴雨卡牌只是普通S级,比不上沈容的暴风雪,但有总比没有好。   “螳臂当车,自寻死路。”八字胡男人嗤笑。   僵尸们似是看不起沈容等人,有几只冲过来,其他的便在看戏。   沈容剑携破风之势挥斩,霎时间所有雨线和积水都被冻结成冰。   “跑!”   沈容趁此时机带人冲进镇上。   “咔——咔——”由于她是大范围使用冰冻,冰并不牢固,在他们奔逃过程中周围的僵尸已在缓缓破冰。   “嘶嘶”   巨蟒最先破冰,追着他们游动。   它不攻击,沈容便无心再管它,一个劲儿地往前狂奔。   距离庙还有一百米时,有僵尸破冰飞出,冲他们袭来。   沈容停下脚步挥剑抵挡。   一剑挥出,却见那只巨蟒竟甩动尾巴,帮她打开了那只僵尸。   她愣了一秒,立刻转身继续跑,和众人跑进了庙里。   巨蟒也迅速游了进来。   外面的僵尸群起攻向庙里的他们,沈容和巨蟒打翻一波僵尸,迅速将门堵上。   巨蟒巨大的身躯几乎占据了庙中的大半位置,像一堵小山似的堵在门上。   门外僵尸“砰砰”撞门,利爪不断划破庙门。戳到巨蟒身上。   还好巨蟒鳞片坚硬,僵尸们划不动。   玩家们立刻诵念起往生咒,不断在心里祈祷:赶快离开这儿,快点离开这儿!   沈容和巨蟒一起守在门边。   巨蟒转动身体看她,与她对视。   ·   “砰”   圣殿里发出一声巨响。   第十一门徒和第十三门徒吓得浑身一哆嗦,回身一看,是王座边的一座灯盏碎了。   封政看着面前的水镜,正面色阴沉地转着手里的幽海灵,花飞快转动的速度显出他此刻的暴躁。   第十一门徒和第十三门徒顿时浑身紧绷,感觉刀架在了脖子上。   刚刚封政拿着幽海灵回来,他们就反应过来他先前去哪儿了。   他回来的时候心情似乎还不错,怎么这会儿有不高兴了呢?   “无聊。”   封政挥开水镜,倚在王座上,幽海灵倒垂在他指间,像被风雨打折了枝干的花。   第十一门徒大着胆子提议,“要不,您再出去逛逛?”   封政睨俩门徒一眼。   第十三门徒一本正经:“无聊就是该出去逛逛!”   封政一言不发,将手里的花插在王座上,和先前那朵放在一起。   两朵看上去娇弱如水的幽海灵与散发着强大威压的王座格格不入。   但,封政想怎么放就怎么放,谁也管不着。   他转瞬间消失在了圣殿。   俩门徒露出了八卦的笑容,继续值守圣殿。   ·   玩家们还在念往生咒,门外的僵尸撞门撞得一刻不停。   玩家们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沈容还在和巨蟒对视。   她感觉巨蟒似乎想和她说些什么,但是它无法开口说话。她只能尽力去读它的眼神。   突然,一阵香气在庙中弥漫开来。   沈容微微一怔,抬眸,就见封政站在香案上,冷冷地凝视着她——身边的巨蟒。   完全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沈容:“你又是来送福利的?”   封政:“我想来就来。”   玩家们听见他的声音,虽认不出他的模样,但记得他上次在槐树林里帮忙除掉僵尸的事,纷纷惊喜不已,祈求他再帮忙。   沈容对玩家们道:“你们继续念咒,也是能离开这儿的。”   汤艺然:“求他快一点嘛……”   她话音突然戛然而止,拍拍身边的玩家,低声道:“算了吧……如果我们要这位神帮忙,待会儿他可能又要摘沈容的花了。”   玩家们有点不好意思,继续焦急地念往生咒。   沈容:“……”   其实她不是很介意被封政摘花,反正她现在花很多。   封政瞬移到沈容面前,手放在她的腰侧,“这花我想摘就摘。”   沈容腰间现出幽海灵花簇,她毫不在意地凝视着封政。   他的手放在她的腰侧,久久没有摘花。   沈容看着他表情莫测的样子,却忍不住笑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想笑,脸微微靠近了他一点点,“摘不摘?”   嗓音很轻,似羽毛搔耳。   痒。 第285章 双阴村17.6   封政微微低下头,望着她的双眼,也和她靠近了一点。   放在她腰上的手一抓,薅下来一把幽海灵。   沈容:???   封政动作闲散地颠了颠手里的幽海灵,轻飘飘地道:“摘了。”   沈容摸了摸快被薅秃的幽海灵花簇,都快被他一把抓秃了。   她顺手也摘了一把下来。   心想既然快秃了,那不如干脆就让它秃了吧。反正过一段时间它自己又会长出来的。   花簇在她腰间再次因封印而缓缓消失,沈容却在它消失前看见,干干净净的腰间竟然眨眼间又长出一簇花,仿佛从来没有人薅过似的。   她看向漫不经心地把玩手中幽海灵的封政。   他侧对着她,没有看她。   但能让她迅速长出幽海灵的,除了他没别人了。   沈容嘴角扬起,将另一侧腰对着他,“你还摘吗?”   他薅一把花,她把剩下的薅了,他就会让她迅速恢复,那他简直就是个刷花机啊!   沈容本来对他的行径有些无言以对,现在倒是很想他把自己全身的花都给拔一遍,然后她拔剩下的。恢复之后他再拔一遍,她再拔剩下的……   没错,她想搁这儿卡bug。   封政斜睨她一眼,不摘了。   转身要离开,又冷冷地扫了眼巨蟒,不走了。   沈容疑惑,眼神像在问他怎么还不走,不等他回答,忽的发觉外面吵杂的撞门声没了。   一看,门外明晃晃的阳光透进了屋。   他们这是已经回到柳荫村了!   玩家们和巨蟒的注意力都在沈容和封政身上。这会儿顺着沈容的目光看向门外,纷纷欣喜地从地上蹦起来,对着封政连连鞠躬感谢。   封政眼里只有手中的花,对周围一切都视若无睹,也不搭理人。   他在这儿,玩家们也不敢随便走,觉得有点不太礼貌,便齐刷刷到沈容身后,等待沈容的指挥。   沈容见他没有再摘花的意思,有些失望,对他挥挥手,笑得眼如弯月,“走了。”   封政没反应。   在沈容离开庙中后,握着花的手却不由自主地紧了一下。   正是清晨,天刚亮,路上人不多,沈容边走边跟玩家们说了从马志那儿打听来得消息。   巨蟒跟着沈容出门,一直躲在阴影里。   沈容以它会吓到别人,影响她做事为由,让它躲起来。   巨蟒顿在原地看沈容等人离去,思索片刻,化作一条小蛇跟上。   看样子是铁了心要跟他们一起行动。   沈容便让孔南将巨蟒带上,并给它取了个称呼——小红。   孔南心惊胆战地将小红放进口袋,一路都在嘀咕:“别咬我啊,别咬我。”   小红也乖巧,盘在他的口袋里不动。   沈容等人正打算去杨婶子家问问情况,身后传来村长的声音。   村长带着俩年轻小伙子从村外回来,沾了一鞋带朱砂的泥,跟沈容等人打了声招呼,将他们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你们上哪儿找的这么身衣服?昨天你们穿的呢?”   沈容等人昨晚急着逃离宫殿,离去时又撞上巨蟒,都没来得及把衣服换回来。   沈容想了想,“您不是说那衣服是给逝者的吗?我们不好意思一直穿着,昨晚在庙里念咒时,发现佛像后面有这衣服,就穿上了。这衣服不会也不能穿吧?”   村长:“这衣服看着不像我们朝代的,你们最好还是不要穿。”   他给了沈容等人两个包袱,“这里面是一些衣服和盘缠,本来是想给你们路上用的,你们还是换上衣服离开吧。”   汤艺然接过包袱,打开。   里面有一些碎银铜板,还有一些干粮。   沈容领会到村长想让他们离开的好意,道了谢,又可怜兮兮地道:“我们真的不能留在这里吗?昨天我们听秀荷说了这里的事了,我们不怕死后变成僵尸的。”   村长叹了口气,“你们要是真不怕,那就留下吧。不过咱们村没地儿给你们住,你们也不能一直住庙里。昨天送走的那两人,就是那棺材里的,你们还记得吧。”   沈容点头。   村长:“他们的屋子空下来了。你们要想留下,只能住在那儿。你们……”   沈容等人连声说不害怕,村长捋了捋胡须,“那成吧。这些东西你们就收着,趁早去镇里置办些要用的东西。说起来,咱们村其实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起码死后不用担心没人收尸,哈哈哈。”   沈容陪着村长笑了两声,跟在村长身后往空房去。   她主动聊起昨晚念咒的事,“村长,昨晚念了一晚上咒,感觉还真挺辛苦的。以前都是谁在那儿念啊?我们都觉得那人好厉害哦。”   “你们这是夸她还是夸你们自己呢?”村长笑呵呵地道,“以前啊,是秀荷念,后来秀荷怀了身子,便是刘寡妇念。刘寡妇前段时间不想干了,就安排了你杨婶子念。”   游成雨:“哦,难怪杨婶子昨晚送我们去庙里,我还以为她是单纯热心呢。”   村长:“你杨婶子是挺热心的,以后有事你们找她帮忙,她准帮。”   沈容:“那她们念往生咒,晚上有没有碰见过什么稀奇事呀?”   村长:“稀奇事?你是说晚上僵尸会回村敲门吗?这是正常的,他们进不来屋里的,只要你们好好念咒,将他们送走就好啦。”   沈容说的稀奇事不是指这个,“她们有没有说过,晚上外面会有红光啊?”   村长:“说了。说红光一出,僵尸就走了。”   沈容:“她们看过出现红光时,门外是什么样子的吗?”   村长:“她们哪儿敢看啊,只敢背对着门念经。”   沈容心觉奇怪:那红光是笼罩槐荫村的颜色,算不得真正的光。门如果不破,便得看着门,才能看到红,光是透不进庙里的。   她们背对着门,是怎么看到红光的?   沈容忙问:“是谁先发现有红光的吗?”   村长:“那自然是谁先念咒谁先发现的呀。”   也就是说,是秀荷。   本来沈容还纠结秀荷和刘寡妇究竟谁才是和舞阳王勾结的那一个,现在看来,应该是秀荷。   当然,没看到刘寡妇之前,她也不会完全排除刘寡妇的嫌疑。   说话间,正巧路过杨婶子家。   沈容朝院里看了眼,杨婶子家门紧闭。   村长:“可能还没醒呢。”   沈容:“哦,这样啊。”   她收回目光,眼底闪过一抹红。   低头一看,杨婶子家门口的黄土路上沾了一些朱砂湿泥。   沈容眉头微蹙:也不知道这朱砂究竟是村长留下的,还是……杨婶子也有问题?   她很快恢复笑容,跟上村长等人的脚步,“村长,我想请问一下,您知不知道镇上一家姓易的大户?”   村长:“姓易?”   他身边的年轻人道:“是不是家里丢了女儿的那个?”   沈容佯装不知丢了女儿,随口编道:“丢了女儿?!我只知道他们家夫人叫蒋琬,和我娘认识。我娘说我们走投无路的话可以去找她,但是我们不认路。要不是走到这儿,发现这是柳荫村,我们也不知道自己离她家已经那么近了。”   年轻人:“你们来投奔她家?她家全家在两年前就死于火灾啦。”   沈容忙问是怎么回事。   年轻人:“自从易家小姐失踪,易老爷一家为了找她砸了大把银子,耗费了不少心力,一家人一整年都过得浑浑噩噩。就有心术不正的人用易小姐的下落去骗钱,结果被发现是假的,易老爷气得将那人打了一顿。”   “那人怀恨在心,找机会给易老爷一家下了迷药,当夜一把火将易老爷家给烧了,易家人都死在了火灾里,那人却跑了。唉……这案子因为找不到凶手,一年多前就已经结案了。你现在去镇上,看到的被烧得不成样子的那家府邸,就是易老爷家了。”   “到了。”村长走到一家空院子里,招呼众人进来。沈容:“易家遭难,我于情于理都该去他家那儿上柱香。”   村长等人夸沈容有心了,让她别太难过。   沈容道谢,打量起屋子。   这是普通农户家,一共三间房。   因主人家才去世不久,房里东西摆放整齐,都还没落灰。   村长说这家住的本来是一对年轻夫妻,半夜跌倒,双双死在了家里。自从他们被困在柳荫村,遇到的怪事不少。夫妻双双死亡的事,他们也就没想太多。   跌倒?那地上该有血迹吧。   沈容观察地面。   砖块组成的地板间有许多细长缝隙,有几块砖的缝隙里还有没清理干净的暗红血迹。   沈容转眸,余光又无意间瞥见,距离这血迹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砖缝里竟然还有一些红色。   靠近一看,是朱砂。   而且是已经干掉的朱砂,不可能是村长他们带过来的。   那两人的死,也许有蹊跷。   村长大致介绍了一些房屋,看日头渐升,催促沈容等人赶紧去镇上买需要用的东西,道:“再晚,等你们回来,可能天就要黑了。”   沈容连声答应,送走村长,和玩家们回到庙里,找被他们藏在佛像后的易香。   易香还在睡着呢。   沈容让孔南背上她,一行人趁着村里大多数人还没起来,加快脚步跑去了镇子上。   柳荫村距离云平镇不算太远,也就一小时路程。   到了云平镇口,沈容拍醒易香。   易香一见自己竟不在宫殿,当即怒斥:“大胆!你竟敢……”   沈容打断她的话,示意她看镇子。   易香很久没有回到地面,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回到云平镇了,一下子红了眼,恍惚地走进镇子。   路边的包子店,点心铺等令她熟悉的一切都还没变。   她走到包子店前,沈容等人跟在她身后。   包子店老板娘正整理刚蒸好的包子,见有人来,转过身来热情地问:“你们……”   看清来人,她倏忽间瞪大眼睛,“易小姐?!”   “钱婶……”易香哽咽,眼泪成珠往下掉。   钱婶绕过摊位,到易香面前来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震惊又复杂地道:“你,你怎么,怎么穿成这样?这些年你去哪儿了?”   周围店铺的人也都是认识的易香的,纷纷围拢过来询问她怎么这么多年不回来。   易香面露难色。   她也想回来,但是她私自嫁给了一个死人,不敢回家见父母,而且王爷不许她出墓……这些,她都不好意思往外说。   一群人围着她问了各种问题,她一直“我我我”,说不出个什么来,只是哭。   钱婶重重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为了找你,你爹娘连命都丢了!”   “什么?!”易香一听,瞬间面白如纸,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玩家和镇上的人连忙去扶易香,请大夫。   沈容站在一笼一笼白白胖胖,一看就宣软可口的包子前,盯着包子看。   想吃。   昨晚在宫殿里,因为易香的饭菜是一人份的,分量很小,她只吃了几口就没了。她要装大师,又不能表现出很饿的样子,便只能忍。   这相当于这一天多过去,她只喝了小半茶壶的水,吃了几口菜和饭。   但是现在这时候买包子好像显得她太没有人情味了。   她不介意在玩家面前表现出没人情味,但是在镇民面前不行,没准儿什么时候她还需要在它们面前装善良什么的。   沈容嗅着这包子的香气,收回了视线,走向易香。   一只修长的手突然伸在她面前,手上还拿着个热乎乎的包子。   沈容顺着手往上看,是封政。   他另一手也拿了个包子,吃得优雅,慢条斯理。   身后的摊位上放了一块金子。   沈容接过包子,“你怎么来了?”   她把金子收起,把自己手上最不值钱的戒指放上去。   虽然最不值钱,但也足够买好多包子了。   要不是封政都已经吃了包子,她没法儿再让他把包子还回去,她才不会这么败家。   不过总比拿一锭金子买两个包子好,这么大的金子可是能直接拿去休息区换好多金币的!   封政:“监管你们。”   他漆黑长袍的腰间别了一簇花,是他先前刚摘的幽海灵。   娇弱冰蓝的幽海灵花簇,与他漆黑的长袍完全不搭。   他根本就没离开过吧?   只是隐匿了气息,其实一直都在……   不然他肯定会把花放下再来了,不会就这样别在腰间。   沈容咬了口包子。   包子面和得真好,又软又甜。   包子馅似乎放了糖,也能尝出甜味。   不过,还是他做的最好吃。   沈容笑盈盈地吃了包子,混进人群里,装作关心易香的样子。   封政扫了眼摊位上她放下的戒指。   漫不经心地拿走,收起,换成金子放回去。 第286章 双阴村17.7   人们围着晕倒的易香,无论怎么掐、拍,她都毫无反应。   沈容用手指在她鼻下试了试,还有气,就是呼出来的气凉得不正常。   医馆老大夫匆匆忙忙跑过来,给她把了脉,“哎呀”低呼一声,“她这是阴邪入体啊!快去请明善大师或者王道长来吧!”   镇上的人都挺热心,钱婶关照别人帮她看着包子铺,连忙往明善大师所在的普生庙里跑去。   玩家们合力将易香扶到屋里躺下。   老大夫叮嘱人去医馆里拿人参过来给易香含在嘴里。   沈容心下疑惑:我给易香吃了幽海灵,虽然也不多,但驱散她体内的尸气肯定是没问题的,只是速度会缓慢一点。   为何易香现在会是这个样子?   她这般询问老大夫。   老大夫:“她阴邪入体,脉相凌乱。身体里本就有两股气在互相对抗,结果她情绪一激动,气血逆流,这就出了问题。具体是什么毛病,还得大师或王道长过来看看才行。我对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只懂些皮毛。”   沈容闻言,猜疑易香的毛病,不仅是尸气入体,还有可能是舞阳王对她做了什么事。   一位穿草鞋着灰袍的道长,背着质朴的布袋匆忙赶来。给易香把了脉,又翻开她的眼皮,查看她颈间,眉间沟壑越发深重,“不妙,她这是要成活尸了。”   镇民惊讶地“啊”了一声,“这孩子……唉!易家一家人都行善积德,怎么就落的这样的下场了!”   “易家好不容易就留下这么一个活口,这都要保不住了吗?”   王道长凝重道:“是谁送她过来的?”   沈容:“我。”   王道长掐指算了算,“你给她吃了什么?多亏你给她吃的东西,她才停止了向活尸的转变。那东西多半能救她的命,你还有吗?”   镇民忙道:“你还有吗?要多少钱?我们凑凑给你,你就好人做到底,救救她吧。”   他们都是受过易家恩惠的。   易家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时隔两年,易家失踪的女儿回来,这就又要死在他们面前,他们实在是于心不忍。   沈容用眼神示意王道长屏退众人。   王道长会意,找了个借口让镇民们散去,将门关上,回身对沈容道:“你有什么要求便说吧。”   沈容:“不管我说什么要求,王道长都会答应吗?”   王道长:“只要不伤天害理,只要贫道做得到。”   沈容:“如果我要王道长的人头呢?”   孔南等玩家难以置信。   “不,不至于吧……”   “你在开玩笑吧?”   沈容面无表情,眼神冷漠。   孔南等玩家都觉得她有点陌生,不敢再说劝阻的话。   王道长泰然自若:“可以,不过不是现在。贫道还有要事在身,请宽恕些时日。最迟七日,你便可来取贫道的项上人头。”   沈容:“为了救个陌生人,值得吗?”   王道长:“我今年八十有七,本就命不久矣。最迟七日命数便尽,若能用人头换得一人重获生机,值。”   他眸光清明,仿若能容纳天地。   沈容没有真想要他的人头,不过是因为先前秀荷说王道长不许村民离开柳荫村,而马志又叫她通知柳荫村村民快跑一事,对他起了疑心。   此刻一看,这位王道长并不像她怀疑的那样。   而且,秀荷也有问题。   沈容冷肃的面容柔和下来,“方才是在开玩笑。王道长放心,我可以救她,也不要你的人头。我唯一的要求便是,想请你跟我说说柳荫村和易家的事,还有易香到底是怎么了。”   王道长依旧是一脸从容,“可以。”   玩家们松了口气。   吓死了,他们还以为沈容双重人格,一个毫无人性的人格出来了呢。   沈容掐下一瓣幽海灵喂给易香。   王道长瞧见那散发奇异荧光的幽海灵,眼中也没有任何贪婪一个,只有纯真的惊奇。   喂下幽海灵的易香像得了癫痫一样抽搐起来。   道长从布袋里取出银针扎入她身体的各个穴道,将她放到门外晒太阳,让镇民离她远一点,千万别靠近。   而后返回屋内,请沈容到内室。   沈容扫了眼门外。   又看不见封政了,也不知他是走了,还是又隐匿了。   她和玩家们一起进入内室。   王道长:“先说易小姐的事吧。你们是从何处救的她?”   玩家们看向沈容。   要不要回答实话,他们觉得该由沈容来决定。他们已经吃上沈容的“软饭”,那就该听话,这点他们还是很自觉的。   沈容如实告知王道长。   孔南口袋里的小红动了动,探出头来。   王道长扫了它一眼,觉得它通人性,向它伸出手想看看它。   它不搭理王道长。   王道长收回手:“我与易家父母相识。他们曾告诉我,易小姐乃阴时出生,那时我便猜到,易小姐可能被带进了舞阳王的墓里。不过那墓,还有那槐荫村危险重重,我若进去,只能送死,做不了任何事,所以我那时只能放弃了易小姐。幸而易家父母通情达理,谅解了我。”   “易小姐是个培养成活尸的好材料。当初她会被舞阳王带进墓里,恐怕就是因为这点。”   “培养活尸有两种方法,一是直接灌邪药,二是长久地让邪药一点一点地慢慢侵入她的骨髓和五脏六腑。僵尸喜阴,畏惧阳光。舞阳王培养活尸,应该是打算将其打造成不惧阳光的大杀器。第一种培养出来的速成活尸,不如第二种方法培养出来的强大。所以舞阳王将她在墓里养了三年。”   “再有两天,恐怕她就真的成了活尸了。幸好她遇见了你们。”   沈容让王道长不必说这些客气话,问起易家父母的事。   听王道长说与易家父母说过易香的事,她就猜到,易家父母的死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王道长:“确实如此。易老爷和易夫人,还有易家少爷,其实没有死。”   玩家有些惊讶。   沈容淡定地让王道长继续往下说。   王道长:“培养活尸,提升活尸武力最好的办法,便是再活尸成后,每隔七天,将一个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人喂给她。如此七七四十九天后,她便能成为佛挡杀佛,神挡杀神的大杀器,而且谁培养的她,她就听谁差遣。”   “我与明善在一年前才了解到易家的事,当时反应过来易小姐的下落,想明白了这事,便与易家的人商议,让易家的人都假死离开了云平镇。”   沈容心想:易家父母已经离开了云平镇?那我需要打卡的难道不是人,而是地点?   她暗自决定待会儿去易家的废宅看一看。   王道长接着说柳荫村。   沈容将自己已经知道的一些关于柳荫村的事告诉王道长。   王道长便省略那些她已知道的,“柳荫村的事大体就是你说的那样。还有一点就是,近来他们村的人频繁离奇死亡,我和明善都找不到原因。我们猜测这事定和舞阳王与槐荫村有关,可又无法去探查。不过……再过一日,我们便可去了。”   沈容不解,“为何再过一日便可去?”   王道长:“舞阳王培养活尸大成的日子就在这几日。虽然他没能培养活尸成功,但他这几日一定会有大动作。我与明善已经决定,安排好尘世的事,前往槐荫村和舞阳王墓穴。”   许秀忍不住道:“啊?你们对付得了他们吗?”   这一去不是送死吗?   王道长坦然道:“对付不了。不过我与明善已决定想好,借师祖给我们的镇宗之宝的力量,就算不能除掉那些僵尸和舞阳王,也要将其封印,让他们与世隔绝,尽力保尘世一段时间的太平。”   玩家们都有些唏嘘。   他们做不出这种舍己为人的事,忍不住对王道长和未曾谋面的明善大师有些敬佩。   沈容听王道长说了这么一通,大致明白了自己的任务大概就是对付槐荫村和舞阳王,拯救柳荫村和阳间的人。   不过那些僵尸确实难办啊。   沈容想了想,问王道长:“你和明善大师手上的镇宗之宝,能给我看看吗?”   王道长大方地从身后取下一把桃木剑,“我的是这个,明善大师手上的,是一颗他师祖留下来的舍利子。”   好家伙,镇宗之宝就这么随意地背在身上,随意给人看啊。   可能得道高人都有些怪脾气吧。   沈容接过剑,手在剑上拂过,感受到了其中蕴藏的力量。   这剑确实能对付僵尸,但对付槐荫村那么多僵尸还有舞阳王,哪怕再加上个舍利也很困难。   不过他们这队玩家,加上手镯区六名玩家一起,若有这两样道具,再配上卡牌,也许有一战之力。   可手镯区玩家会愿意合作吗?   恐怕难。   啧,“合作”这一点,似乎也是一个游戏考验的关键点。   沈容想了想,“如果道长信得过我,不如将对付槐荫村和舞阳王的事交给我来办?我同样也有事,想请道长和明善大师来办。”   道长:“请说。”   沈容将马志交代的事告诉了道长,让道长来处理。并直言怀疑秀荷有问题,问道长给秀荷看孩子时,有没有发现什么。   话一出口,她与道长俱是一怔,二人都想起件事来,齐声道:“孩子!”   玩家们不明所以。   沈容与道长对视一眼,“活尸原定在这三日内制成,而秀荷肚子里的孩子恰好也在这三日内出生……”   沈容不了解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联,但她直觉这很蹊跷。   道长一向淡然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惶恐,“恐怕,舞阳王的目的不在于活尸,而在于制魔婴啊。秀荷肚子里的孩子……难道是舞阳王的?”   沈容:?!   玩家们:?!   道长急着去找明善大师商议,和沈容告辞后匆忙离去。   沈容想要他的桃木剑,拿了一朵幽海灵给道长作为交换。   道长接过幽海灵,垂眸看了一会儿,竟是认识这花,“听说,这花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效,若承受得住的阴邪之物吃了,还能增强功力。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一物换一物,沈容和他无需对彼此道谢,只互相颔首,道长便揣花离开。   沈容将桃木剑和伪浮沉镇海一起绑在背上。   汤艺然:“哇哦,你现在像个剑客。”   游成雨:“还是用双剑的那种。”   他们的调侃活跃了紧张的气氛。   沈容对他们笑了笑,和他们一起离开房间。   易香已被王道长一起带走。   沈容便径直往易家府邸去。   易家府邸虽被烧得乌漆麻黑,但院墙还在。   沈容等玩家们刚进入府邸,眼前就出现白字:【你已来到打卡点,请自行寻找灵珠。】   沈容和玩家们便在易家府邸的废墟中搜寻起来。   因这个世界的危险太多,即便游成雨提议分头寻找更快,也被沈容否决了。   一行人在府邸内缓慢移动。   推开一间屋子,屋内有残破焦物竟有被翻找过的痕迹。   有人来过!   沈容和玩家们装作什么也没发现,却默默提高了警惕,翻找屋内。   衣物摩擦声骤然响起,一阵衣风向沈容一侧扑去。   那是汤艺然的位置。   沈容立刻抽剑,反手一剑抵在了扑下来那人的颈间。   汤艺然也反应灵敏,扑倒在地,躲开了那人的攻击。   玩家们将门关上,围住那人——是个年轻男人。   “你是谁?为什么攻击我?说!”   汤艺然随手抽了一根烧焦的棍子,戳了年轻男人几下。   “我,我是想来偷东西的。结果撞见你们……我怕你们把我送去官府,所以就想挟持个人质逃走。”他一脸诚恳,“我没有要害人的心思,真的只是想逃走。”   沈容的剑往他颈上压了压,差一点便能划破他的皮肤,“你这谎撒的不行啊。”   玩家们对这男人本是半信半疑,听沈容这么说,都道:“就是!你这撒谎的水平,差了我们容姐十万八千里!”   “你这是撒谎遇到专家了,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交代清楚吧。”   突然被冠上“撒谎专家”名号的沈容:“……”   “我真的就是想来偷点东西!”年轻男人像是被冤枉得急了。   汤艺然:“你这演戏水平也不如我们容姐。”   孔南:“就是!”   游成雨:“差了十万八千里!”   许秀:“我们容姐演戏也是专家!”   袁力:“你在演戏专家面前演戏,简直是在闹笑话!”   又被冠上“演戏专家”名号的沈容:???   五名玩家一唱一和让年轻男人老实点。   年轻男人就是嘴硬得很,什么都不说。   沈容面无表情:“他是咱们对手那边的,直接杀了吧。”   五名玩家闻言,捡起地上烧焦的东西狞笑着逼向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先是惊讶地看了沈容一眼,又连忙道:“我只是来打卡找灵珠的,没有对你们动过手,你们何必要杀我!”   汤艺然跟他掰扯是他先攻击她还撒谎的。   年轻男人争辩说大不了他离开这里,让沈容等人放过他。   说话间,他指间一动。   沈容立刻道:“你要是敢用卡牌,我一定在你用卡牌之前就砍了你的手。”   年轻男人手僵住。   他还没来得及用牌呢就被发现了,一点也不怀疑沈容真的有可能砍他的手。   而且她说砍手,没再说杀他,说明有缓和的余地。   玩家们将年轻男人四肢压制住。   沈容盘问他:“你把你知道的信息,还有你们的盘算都告诉我,我就放了你。”   年轻男人犹豫片刻,交代了:他对于柳荫村和云平镇的事知道的不多,但是关于舞阳王的事,知道得比沈容等人多。   “我们一来除了收到提示说舞阳王那儿有打卡线索,还收到提示说舞阳王是个玉面将军,去世时才二十岁出头。”   玩家们疑惑:“舞阳王长相的提示在游戏中有什么作用吗?”   年轻男人拖延时间似的听玩家们讨论,没有继续说。   沈容让玩家们别讨论了,一巴掌拍到年轻男人头上,“是不是这里还有你队伍里的其他成员?你在等他们来救你?”   年轻男人侧过脸,避开沈容的视线。   心虚的表现。   沈容:“你要是磨蹭到你队友来,还不把该说的说完,我就让这里成为你和你队友的葬身之地。”   年轻男人狡辩道:“我没有拖延时间,我只是……”   “你说这些废话,就是拖延时间。”   沈容掐住他的下巴,要他抬脸看自己,“看来这次你们队也是全员都来到这儿了,不然你怎么会这么有自信他们能救你,在这儿无所畏惧地拖延时间呢?”   游成雨嗤道:“你是不是觉得,你队友一定能从我们手下救走你?是不是觉得你们和我们六比六,起码能打个平手?”   许秀:“做梦!”   汤艺然像展示宝贝一样双手放在沈容身侧,得意地道:“你知道她是谁吗?她可是沈容!”   沈容:“……”   年轻男人:???   是沈容,然后呢?   孔南:“她可是怪物!就是那个在冰原上跟神打起来,神还带她进入休息区,让她继续做玩家的怪物!”   年轻男人目露惊愕!   沈容:???   “我什么时候跟神打起来了?”   孔南抠抠脑袋:“我听别人说的。”   袁力小声道:“我还听人说你一开始为了反抗,打死了一个原住民……不过我们都没有信。”   沈容:?!   论谣言的传播。   年轻男人听不见他们的调侃,大脑被恐惧占据,颤声道:“我,我说。”   即便下巴还被沈容捏着,他也尽力加快了语速,“我们队有个人利用卡牌勾搭了舞阳王之后,发现现在的舞阳王是一个三十多左右的中年男人,长得虽然还行,但完全称不上是玉面将军,所以我们……噗——”   话未说完,他的头被一脚踢偏到一边。   玩家们连忙去扶他,还好,他没事。   沈容手中一空。   抬头,就见封政好像什么都没做过似的,一脸的无聊。   沈容:“你踢他做什么?”   封政:“想踢就踢了。”   门外有人影经过,有人低声道:“我刚刚明明听见这里有声音的。”   “可能你听错了。咱们快找找苗岩在哪儿吧,别是出事了。”   “灵珠还没找到,怎么苗岩又不见了……舞阳王那儿还对咱们起了疑心,不方便打探消息了,咱们怎么这么倒霉啊!”   人影匆匆跑过,完全没注意到离他们只有一门之隔的这间房,仿佛看不见这间房似的。   想也知道,是谁隐藏了这间房。   沈容看了眼自己刚刚掐苗岩下巴的手,心道:封政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喜欢我了,应该……   不是吃醋吧?   不过她还是向他伸出手,“有东西可以给我擦擦手吗?”   封政随手丢了块黑色的手帕给她。   手帕上沾染着他身上的香气。 第287章 双阴村17.8   沈容接过手帕擦了手,将其放进口袋里,没有还给封政,封政也没要。   玩家们都觉得封政有点莫名其妙。   可人家是神,他们可不敢说什么,只能拍拍被踢得晕晕乎乎的苗岩的脸,“哎,醒醒,你话还没说完呢。”   苗岩缓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自己哪儿得罪封政了,畏手畏脚地缩着,“所以我们怀疑,要么是这个世界记载的历史有误,要么是宫殿里的那位舞阳王有问题。”   “我们潜入舞阳王宫殿,原本是想找灵珠,但因为发现了舞阳王的异常,就在舞阳王身上多花了一些时间,想试探一下他。谁知道舞阳王竟是个戒备心极高的。我们还没查出来舞阳王的问题,就被舞阳王发现我们有问题了。”   “不过舞阳王受我们队友卡牌限制,喜欢她,在她的帮助下,我们蒙混过关。后来有人通报说王妃失踪了,舞阳王当即婚都不结了,派出了宫殿大半的僵尸侍卫出来寻找,我们便趁此机会先从宫殿逃了出来。”   沈容:“你们是怎么逃出宫殿来到云平镇的?”   苗岩:“就是从一个小山洞里出来的呀。那山洞狭窄,我们队的人说像个墓道。但跑出来后发现附近没有任何碑文或提示,我们也没时间可以在那儿耽误,就赶紧先根据从宫殿侍女那儿打探到的信息,到云平镇的易家府邸来了。”   “我们以为王妃在这儿,来到这儿后,咱们或许不仅能拿到灵珠,还能把王妃带回去博取舞阳王信任……”   汤艺然忙打断,“你们可不能把王妃带回去!”   虽然目前两队是竞争对手,可两队的目标是一致的。   孔南向苗岩说了舞阳王的计划和玩家要做的事。   苗岩显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一副“你们怎么会这么好心,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我”的眼神。   游成雨拍拍他的脑袋,“你傻了啊。你想想舞阳王那群僵尸有多难对付,你们要是跟我们反着来,帮助舞阳王变得更强大,那到时候别说完成任务了,咱们全得玩蛋!”   苗岩细思,确实如此,表情凝重起来。   他也明白,如果沈容他们说的通关任务是真的,那单凭一队之力,是很难对付舞阳王的。   最好的办法是两队合作。   沈容让玩家松开苗岩,让他回去把话跟队友说清楚。   如果愿意合作,也不用商议什么,只等和僵尸开战那天,彼此不要互相攻击就行。   话虽这么说,但沈容在心里也做好了应对他们反悔的准备。   苗岩灰头土脸,点点头,离开了屋子。   封政也又不见了。   沈容和其他玩家继续寻找灵珠。   翻了五个房间,找到三颗灵珠。正找着,就听苗岩等人大呼“糟了”,一行人匆忙跑走。   沈容和汤艺然等人在屋里偷看他们的动向。   孔南:“糟什么了?”   沈容:“你看他们的人数。”   袁力:“他们只来了五个人啊……也就是说嫁给舞阳王的那个还在宫殿里。舞阳王如此危险,而那人什么都不知,若是为了获取信息协助舞阳王……”   那舞阳王的危险程度又要提升一个档次,也就意味着玩家们的死亡率又高了一点。   那确实是“糟了”。   手镯区的玩家们离开,沈容等人便放开了寻找。在日头正盛时,找齐了六个灵珠,每人拿一颗。   灵珠是一颗普通珍珠大小的珠子,质地圆润不凡。   六颗都是一模一样透明的,目前还看不出什么特殊。要等到结算,才能看出这颗灵珠代表了什么。   沈容等人收了灵珠,简单买了些东西以便应付村长,剩下的钱全买了糯米,匆忙回村去了。   到村里时正是下午。   村民们正坐在院里闲聊,孩子们在路边嬉戏玩耍,一派悠闲的田园景象。   沈容经过杨婶子家,刻意扫了眼她家门口。   杨婶子家门口的朱砂已经被清理了,却又没有留下清理的痕迹。   就像是在刻意掩饰有人在这里打扫过。   沈容若有所思,回到村长给他们安排的屋子将东西放下,一行人拎着东西前往刘寡妇家查看。   刘寡妇家大门紧锁,门闩上落了一层土灰。   住对门的老奶奶坐在门口嗑瓜子,热心道:“你们来找刘寡妇有什么事吗?她今天一早去城里了。”   沈容将手中东西分给老奶奶,“没什么事。就是我们是刚搬来的,想拜访一下村里的人。”   老奶奶认出沈容等人是昨天扰了送葬队伍的外乡人,“你们逃难过来,没田没地又没钱,我怎么好意思收你们东西。我劝你们把东西留着自己用吧。村里大伙都挺热心的,你们不用这么客气,去各家打声招呼就行。”   说罢,她又压低了声音,“不过这刘寡妇,你们不用过多来往。她不是什么正经人。以前就跟村里男人勾三搭四,搞的人家家里鸡犬不宁,夫妻俩天天打架,因为这,死了好几户呢。”   “虽然村长说,死人的事多半还是当年盗墓贼破坏了风水的原因,但我看呐。这刘寡妇鬼鬼祟祟的,也脱不了干系。就拿最近来说,她自从不再念往生咒,每天天不亮就往城里跑,大半夜才回来,还带了男人!”   刘寡妇每天出门带男人回家?   如果是这样,她门上怎么会有灰呢?   沈容好奇地问,“奶奶,您亲眼看见她出门了吗?”   老奶奶:“那倒没有,但我每天都能听见她屋里传出嘎吱嘎吱的床响,哎哟,一响就是一夜!不害臊!我有天被吵得睡不着,大清早天不亮爬起来一看,正好看到一个黑影从她家翻墙跑走。”   沈容表示知道了,谢谢老奶奶说了这么多。   和其他玩家作势要离开,实则通过一旁的小巷绕到了刘寡妇家的后院,翻墙进入。   一进入后院,一股硫化物的气味便钻入了鼻腔。后院的泥土上散落了一些红色朱砂。   沈容心头一紧,和玩家们蹑手蹑脚地靠近房屋,又见房屋的纸窗竟诡异地被填实了。   从外面看,这还是个窗户的形状。戳开窗户纸,便能看见里面的泥墙。   这泥墙已经干涸凝固,很明显砌成有段时间了。   孔南等人去抠其他窗户,发现其他屋子的窗户是好的,唯独卧房这间窗户被堵住了。   他们绕到前院,推门,却推不开。   抠开门纸一看,竟然连门也被土墙堵住了!   这卧房弄成这样,岂不是跟个坟包一样了?而且刘寡妇不是每天都要进出吗?卧房四面八方都堵住了,她睡哪儿?   沈容让玩家们去查看其他房间,她则爬上房顶,掀瓦查看屋内。   光亮透过瓦片被掀起的孔洞透进黑漆漆的屋内,只能照见一小块地方,看不清屋内的具体情况。   一股浓重的朱砂和土腥味从孔洞飘出来,这呛鼻的气味中,还杂夹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腐臭。   沈容又掀了几块瓦片。   只见屋里的地上满是潮湿黄土与朱砂混合,几根墨斗线贯穿了屋子。   床上有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一动不动,身体连呼吸时该有的起伏都没有。   阴冷的空气从孔洞里飘出来,拂过沈容脸侧,冷得她浑身一哆嗦。   孔南他们查看完院里各个房屋,回来汇报,“其他屋子都很正常,就是好像很久没住人了,到处都是灰。”   他们说话间也往卧房的黑暗里瞧了瞧,嗅了嗅,“这什么味儿啊。”   “好臭!床上那人不会是死了吧?”   趴在房顶是看不清屋内具体情况的。   而且他们一直趴在房顶,万一被人看见了,也不好解释。   沈容让游成雨去拿绳子和蜡烛过来,绑在自己腰上,从房顶潜入屋内。   五名玩家则回到地面,抓紧绳子,一旦有事就及时把沈容拉上来。   屋内异常阴冷的空气仿佛能刺透衣物,侵入骨髓。   脚下踩着的泥湿润绵软,还有一些脚印。   沈容用布蒙着脸,蹲下身仔细查看脚印。   脚印不大,似乎都是同一个女人的脚印。   她举着蜡烛向床靠近,呼吸间闻到腐臭味逐渐加重。   这臭和她在槐荫村闻到的僵尸臭有些像,只不过臭味更浓。   烛火闪了闪,火光映在床上女人血淋淋的脸上,沈容瞳孔微缩。   女人双眼紧闭,像是睡着了。尖利的牙齿凸到了嘴唇外。她身穿麻布衣裳,青黑的十根指甲垂放在身侧。   遍布房间的墨斗线将她和床死死地绑在了一起。   这是只被剥了脸皮和脖子皮的僵尸。而且凭指甲和牙齿判断,这是一只比她遇到的都要强大的僵尸。   更重要的是,细看,她长得和杨婶子很像!   现在是白天,她还在沉睡。   想来老奶奶每天晚上听见的床响,就是她在床上挣扎的声音。老奶奶看见的翻墙身影,恐怕就是将这房子打造成“土坟”的人。   那人可以拿到刘寡妇家的钥匙,却不动刘寡妇家的门,偏要翻墙进入。   她为何要做这么麻烦的事呢?   沈容细思,想到的唯一答案便是——那人如果从正门进入,被老奶奶看见,就会认出来她的身份。这说明那人是老奶奶很熟悉的人。   同时那人明明可以杀掉老奶奶以防被发现,却又要留着老奶奶,应该是为了让老奶奶证明刘寡妇房里一直有人,而且还总和其他男人来往。   若那人炼尸计划未成之前,村里人便发觉不对,那人便可凭老奶奶的证词假装事情与她无关。   若是村里人胆大,贸然推开土墙闯入屋内,发现了这僵尸。   那人也不用为自己扮演杨婶子的事做解释。   反正惊醒了这僵尸,僵尸肯定就会把闯入的村民全给杀了的。   沈容拉了拉绑住她腰的绳子,将地上自己的脚印全部抹平。   玩家们将她拉出房间,与她一起回到暂住的地方。   关上房门,沈容将看到的场景告诉其他玩家。   游成雨:“杨婶子和刘寡妇长得像?她们难道是姐妹?”   沈容:“这个时代没有整容,骨相是没法儿改变的,那具尸体就是杨婶子。她被剥了脸皮,而屋内没有脸皮,也没有刘寡妇,所以……”   汤艺然:“刘寡妇杀了杨婶子,然后套上她的脸皮假扮成了她?”   沈容点头:应是如此。   突然,外面传来敲门声,玩家们立刻闭嘴。   屋内安静一片。   “你们今天刚搬来,还没开灶呢吧。村长跟我打过招呼了,你们今天来我家吃饭吧。”   沈容等人走出房间。   杨婶子正笑眯眯地站在院门口,一脸和善。   玩家们忐忑地攥紧了手。   沈容淡然应道:“好啊,谢谢杨婶子了。”   杨婶子道不用谢,让沈容等人关门跟她走。   沈容淡定地跟上。   玩家们跟在杨婶子身后,目光总是忍不住往杨婶子脸上瞟。   离杨婶子家越近,他们越觉得杨婶子的家宛若龙潭虎穴,这顿饭吃了没准儿也会要命。   沈容却是在心里默默地想:如果眼前这位是刘寡妇,那么马志口中要害人的,其实是刘寡妇吗?可秀荷也有问题啊……   饭桌就摆在杨婶子家院子里,桌上是一些普普通通的家常菜。   杨婶子招呼大家先吃,她要去接个人。   玩家们坐在饭桌边,用眼神交流该怎么办。   他们对付僵尸就已经够呛了,万一这个假杨婶子真比僵尸还厉害,还能操控僵尸,那他们岂不是要完蛋?   他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手心里全是汗。   沈容一脸淡定从容,提醒他们别表现出异常。   玩家们正紧张着,杨婶子搀扶着一人过来——竟是挺着大肚子的秀荷。   沈容看着杨婶子和秀荷好似好姐妹的样子。突然有了新思路:也许,秀荷和刘寡妇熟识,她们两个都有问题。   马志不过是被她们利用的工具人,只知一人有问题,不知第二人。   可她们在合谋什么呢?   马志是三年前救的她们其中一人,而盗墓贼是三年前过来……   沈容脑中灵光一闪。   她明白了! 第288章 双阴村17.9   一切,或许都和三年前的盗墓贼有关!   盗墓贼是从外乡来的,他们怎么会知道村里人都不知道的舞阳王墓穴,并且刚来不久便能在村民的眼皮子底下摸清墓穴方位开挖?   恐怕在他们来之前,他们在村里就有内应,摸清了舞阳王墓穴的方位。   而这个内应,应该就是刘寡妇。   马志恰好是三年前,救了那个因他才能留在村里的人。   现在已知这人是秀荷。   这说明秀荷不仅是个外乡人,还是个村民们所不喜欢的外乡人。   但就沈容接触的村民来看,他们都挺平和热情的,连他们这几个坏了送葬规矩的,他们都能热情招待,怎么会接受不了已经在村里嫁人生子的秀荷呢?   先前那些妇人却对秀荷不客气又排挤,连带着还说马志的闲话。沈容以为是她们长舌妇,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因为她们不喜秀荷,总想找秀荷发泄。   秀荷一个看似娇弱的女人,她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村民如此厌恶?   和三年前联系起来,唯一的可能就是——秀荷是跟着那群盗墓贼一起来的女人。   马志爱上这么个女人,还要娶她。   村民们念在乡里乡亲的情分,虽然接受了,但难免因这事而对马志也有了几分不喜。   所以马志才万般后悔。   娶秀荷,他既害了自己,也害了村里人。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刘寡妇和秀荷,可能和当年的盗墓贼有关。   盗墓贼因为触怒了舞阳王被弄死在了屋里,她们俩是怎么平安脱身的?   刘寡妇可能是因为村民身份,一直没暴露自己,所以没被惩罚。   那秀荷呢?   马志说他救了秀荷,可现在为何他稀里糊涂地被关进了牢里,连自救都不能?这样的他如何能救秀荷?   恐怕从三年前开始,秀荷他们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秀荷被救,嫁给马志,都是局里的一环。   那个团伙里的盗墓贼们,真的都死了吗?   沈容不自觉握紧了饭桌的尖角。   桌角戳痛掌心,唤回她飞远的思绪。   杨婶子扶秀荷在桌边坐下,“秀荷肚子大了,一个人在家不方便做饭,正好我今天饭做得多,大家一起吃吧。”   秀荷不好意思地对大伙颔首微笑。   沈容等玩家也露出笑脸连声说好,却没人动筷。   “吃啊,你们怎么不吃?”杨婶子给秀荷夹菜,“别跟我客气,快吃吧。”   玩家们看秀荷吃下了杨婶子夹的菜,也有些忐忑地吃起来。   一顿饭吃得众人心里七上八下,魂不守舍。   吃完,杨婶子要收碗筷,秀荷突然低呼一声,一手撑桌,一手捂肚子。   沈容上前扶住秀荷,“该不会是要生了吧?”   秀荷痛苦地点头:“好像是的……啊!”   沈容离她近,能清楚地看见她的肚皮像要被撑爆了似的起起伏伏。   看来这孩子很不安分。   轰隆——雷声轰鸣,本是黄昏的天色迅速暗沉。浓云遮天蔽日,黑沉沉的天仿佛要塌下来似的。   紫电如蛇,在雷云中蹿动。   风呼啸着卷起沙尘,有些刺痛坐在院中的玩家们的眼。   玩家们想起王道长提到的魔婴,全都紧张地靠在一起,用求救的眼神看沈容:   ——天生异象,这该不会真是魔婴吧?   ——魔婴要出世了,咱们是不是要完犊子了?   厨房里的杨婶子听到动静跑出来,扶住秀荷,“怎么提前发动了?快快快,进屋去。”   她扶着秀荷进屋躺下,催促沈容等人去找村长。   沈容让其他玩家去找村长,自己留下和杨婶子一起照顾秀荷。   秀荷痛地在床上翻来覆去。   杨婶子说去准备热水等东西,跑了。   沈容目光追随着杨婶子,却见她竟是跑出了院子,往村头去了。   秀荷肚子里的魔婴一时半会儿还不会降生,沈容借口要去帮杨婶子准备热水,打算跟着杨婶子离开。   秀荷却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肉里,“不要,我害怕……不要走。”   沈容掰开秀荷的手,让她抓着被子。   秀荷眼眶通红,头发被汗水打湿,黏在额头上。   外面又是几声惊雷乍响,电光照在秀荷惨白的脸上。   她望着窗外,再次死死抓住沈容:“别走,我想哪怕死,跟前也能有个人。”   沈容假意安抚,“你说什么呢。一会儿村长和杨婶子他们就会过来了,王道长肯定也会很快就来的,你别害怕。”   “不,不……”秀荷惶恐不安,“这孩子该明天夜里出生的,不知道为什么,他要提前出世。我害怕,我害怕……”   沈容:“你是害怕孩子提前出世来不及被带走,会沾染尸气成为僵尸吗?”   秀荷摇头:“不,不是。我怕,我怕他怪我,他想害我……”   她语无伦次地哭了起来,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沈容把手放在秀荷肚子上,感受着她肚里的胎动。   这孩子反应有些剧烈,仿佛要踢穿秀荷的肚子,迫不及待地爬出来一样。   秀荷疼得整个人都恍惚了,歇斯底里地对着肚子嘶喊,“你乖一点!你乖一点!我死了你也活不成!”   话音落下,这孩子竟然平复许多。   这孩子难道真是魔婴?   沈容盯紧秀荷的肚子,手慢慢地伸向背后的桃木剑。   要不要在魔婴出世之前,杀了他?   可万一他不是魔婴呢?   道长对于秀荷的事不清楚,提出魔婴也只是一种猜测而已……   算了,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若是这孩子和秀荷都没问题,大不了她再用幽海灵把他们救回来!   沈容握紧桃木剑,正要拔出,外面传来沉闷的脚步声,还有杨婶子的呼喊:“沈容,你出来帮我个忙!”   沈容抬眸,对上秀荷惶恐不安地畏惧目光。   秀荷:“你,你刚刚想干什么?”   沈容一手用被子蒙住秀荷的脸,一手飞快地拔出桃木剑,劈向秀荷的肚子。   一只指甲漆黑的僵尸爪自她身后伸出,架住了她的桃木剑。   假杨婶子站在门口,目光冷厉。   而站在她身后的,是被剥了脸皮的杨婶子僵尸。   僵尸脚下还踩着麻袋。   想来方才沉闷的脚步声,便是假杨婶子扛着僵尸回来的声音。   沈容心想:那她刚刚喊我,是想让我去帮忙抬僵尸,开始想让僵尸吃了我?   “没想到啊……”假杨婶子眯了眯眼眸,对僵尸命令道,“杀了她。”   沈容反手一剑劈向身后的僵尸,另一手取下浮沉镇海,挥动间将秀荷大半身子都冰冻起来。   假杨婶子惊呼一声,连忙冲过来破冰。   僵尸利爪攻向沈容,同时,沈容感到自己的神经仿佛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冲击。   一瞬间,她眼前一黑。   她当即咬破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双剑挥舞。“砰”的一声,僵尸为躲避她的攻击撞破墙,跳到了雨雾中。   杨婶子已经快将秀荷从冰里救出来,沈容挥剑将她和秀荷的身体一起冻起来。   雷电交加,雨丝连绵。   僵尸在持续攻击沈容的意识。   沈容不敢放松,势如奔雷,攻向僵尸。   暴雨顷刻间化作冰箭朝僵尸刺去,落在地上的积水也如冰牢困住了僵尸的双脚。   玩家们和村民们赶过来,就见沈容在一片冰雨中手持双剑,你来我往地和僵尸打成一团。   僵尸身上皮开肉绽。   沈容的唇间也溢出了丝丝猩红,被雨水冲刷着,顺着她白皙的下巴流下。   玩家们当即想要祭出卡牌来帮忙。   孔南口袋里的小红“腾”一下蹿出来变成巨蟒,咬住了僵尸的手臂。   僵尸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小红身上。   她挣扎着用利爪去刺小红的身体,竟将小红坚硬的身躯抓得鲜血淋漓。   沈容趁此机会持桃木剑砍向僵尸的脖子。   僵尸转过头发出一声啸叫。   沈容的大脑像是被敲响的钟,嗡嗡震响。   她双眼发直,看不清任何东西。立刻祭出一语成谶,对僵尸命令道:“我要你永远臣服于我!停下!”   霎时间,天地寂静。   正于小红缠战的僵尸像木偶似的顿在原地。   小红愣了一下,犹豫片刻,缓缓松开僵尸。   玩家们和村长呆呆地望着沈容。   汤艺然:“卧槽,那是什么技能卡牌?”   游成雨:“好酷炫……”   沈容本想将两次卡牌使用机会都留到最后一战,以防万一。   但现在不用不行了。   不过她也不亏,这僵尸也算是她的新战力。   她的视线逐渐恢复清明。   一睁眼,就看见玩家们在她三步之内,关切地盯着她。   “你没事吧?”   “你吐血了!”   孔南:“要不我给你用下治愈卡牌?”   反正他的卡牌次数目前是归沈容的。   沈容:“我没吐血。”   她随手擦了擦下巴上的血迹。   “别骗我们了,你看你手上擦的都是血。”   沈容吐了下舌头,“我自己咬的。”   玩家们:“……”   她毫发无损,收起剑,让僵尸跟着她,没有她的命令,不许做任何额外的动作。   小红又化为了小蛇的样子。   它身上的黑纹少了一些,身体变得越发红了。   沈容在它咬僵尸时便看出来,它咬僵尸,是在吸收僵尸的力量。   她捡起小红,仔细打量。   先前看,小红身上的黑纹和它融为一体,就好像是它自带的花纹。   现在看,这黑纹像是一种封印。   沈容把小红给了孔南,让他继续揣着。   村长带人走过来,对沈容敬畏地道:“我已经叫村里跑得最快的人去请王道长了,王道长很快就会来。”   他害怕地瞄了眼被面部血淋淋的僵尸,又看了眼沈容背着的桃木剑。看沈容的眼神,像是在看得道高人。   沈容带他们进屋,让他们仔细端详僵尸的脸,再观察屋里那位被冻住的杨婶子的脸,“你们有没有看出什么?”   他们不敢细看,因沈容要求,硬着头皮看了僵尸好几次,才看出端倪,脸色突变,“这,这僵尸怎么和杨婶子长得这么像?”   沈容走到假杨婶子身边,在她衣服的领口里摸索了一阵,总算摸到奇怪的地方,用指甲一抠,一撕。   一张陌生的面容出现在玩家眼前。   “刘寡妇!”村长指着刘寡妇的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   沈容仔细观察手上的人皮面具。   这不单单是撕下人皮就可以做成的面具,面具里还填充了一些东西,画了一些奇特的符文。   她默默把面具收起来。   现在这玩意儿是她的了。   刘寡妇面如菜色,说不出话。   村长的手抖着,指向被冻着的秀荷,问沈容:“你把她也冻上了,该不会她也是什么人装成的秀荷吧?”   沈容:“她就是秀荷。不过她肚子里的,可能是魔婴。”   “魔婴?不不不,不是的!”秀荷生怕沈容因为魔婴对她下死手,连忙辩解,“我肚子里这个,是朋友托生……”   话出口,又心虚地声音小了下去。   “朋友?你!”村长重重叹气,“当初我就不该同意马志娶你!”   跟在村长身后的人,也都一脸厌恶愤慨。   “秀荷,你的心是铁做的吗?马志对你这么好,都捂不化?”   “当初是你说,你只是一个被他们逼迫的无辜女子,我们不信,但马志信。我们想着我们村已经这样,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了,就接纳了你。可你呢?你这做的什么事啊!”   “朋友?你肚子里的,到底是朋友,还是你以前的相好?!”   秀荷低下头,凌乱的长发掩住了面容。   沈容:嚯!还有我不了解的故事!   她忙要村长把话说清楚。   村长讲述的,和沈容的猜测差不多。   秀荷是盗墓贼带来的。盗墓贼被发现死在了屋里,秀荷当时也奄奄一息。   马志当初一眼就看上了漂亮的秀荷,便偷偷背着她去求王道长救命。   王道长救活了秀荷,马志就将她带回了村。   村里人因盗墓贼的事而厌恶秀荷,却也没刁难她。   秀荷一开始没有因为马志救了她,就和马志在一起。后来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同意嫁给马志了。   “马志为了秀荷,勤勤恳恳地在矿场上工,早出晚归,结果她肚子里的这个竟然……唉!”   村长重重一甩手,别过脸去,没眼看。   冰压住了秀荷的肚子,她肚里的孩子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沈容用剑抵着秀荷,“回答我的问题。我问一次,你要是不答,我就砍你一剑。问两次,不答,就砍两剑。”   秀荷本就脸色煞白,又因被冰冻着,冷得牙齿发颤。此刻简直是生不如死的滋味。   听沈容这么说,她整个人都怕得差点晕过去。   刘寡妇拼命对秀荷使眼色。   沈容反手一剑拍她脸上,“还没轮到你呢。”   汤艺然:“就是!你以为没你事了?还对别人使眼色,你还是想想待会儿要说什么才能保住你的小命吧!”   沈容问秀荷:“当初盗墓团队里的人,真的全死了吗?”   秀荷:“死,死了……”   她眼珠不由自主地飘向刘寡妇。   沈容一剑拍她脸上。   “啪”的一声,她头被打得歪到一边。   沈容:“你要是撒谎,我就挖你的眼睛,割你的鼻子。这事我刚刚忘了说了,所以只打你一下,下次,就是挖眼。”   秀荷浑身一哆嗦,“他们真的都死了!只不过……其中一个变成了僵尸,而且很厉害。”   王道长恰好赶来,给了秀荷喘息的余地。   王道长看到冰的一瞬间有些讶异,但很快恢复常态,隔着冰给秀荷看肚子。   他眉头越皱越紧,都快靠在了一起:“真的是魔婴。”   沈容冷冷地拖长尾音,缓缓抬起下巴:“哦——撒谎。”   她提剑,朝秀荷眼里扎去。   秀荷拼命摇头,“怎么会是魔婴呢!不可能的呀!他跟我说过,我肚子里这个是我相公啊!”   什么朋友,原来是情郎?   难怪秀荷那时说害怕肚子里的他怪她,害怕他想害她,原来是害怕她肚子里的他接受不了她和别的男人生下他啊。   沈容:“现在你不用怕啦。你肚子里是魔婴,不是你的相公。”   秀荷听出嘲讽,脸色煞白。   王道长止住沈容刺向秀荷的剑,“她不像是撒谎。可能,她也只是被利用了。”   “魔婴诞生后,以母亲的灵魂为食,可大幅提升体质。若能再吃一只高阶僵尸,体质的提升便可再翻一倍。体质越好的魔婴,越容易修炼到极致。”   所以,秀荷把马志当工具人,殊不知,她自己不仅是个工具人,还是准备用来喂魔婴的饲料。   不过这么说来,其实杨婶子这只僵尸原本也是喂给魔婴的饲料?   秀荷傻眼了。   刘寡妇表情震惊,像是不知道这事。   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她可是特意赶在魔婴降世前,把僵尸背过来的人。   沈容的剑架上刘寡妇的脖子,问王道长,“那现在要怎么办?”   处理僵尸这事,她是一窍不通。   王道长:“魔婴不是提前出世,而是在肚里时,就察觉到我会对他不利,让我估错了时辰。这魔婴不同凡响,现在已经到了降世的时候,想要在肚子里杀掉他,反而会让他从魔婴僵尸变成魔婴尸鬼。”   沈容想了想,“那让他出世,然后困住他,你做法消灭他,可以吗?”   王道长:“若真能在他出世的瞬间困住他,那倒是可以。他出世的时候,是他最虚弱的时候。不过,也是他逃生速度最快的时候。想要困住他,难啊。”   沈容让王道长接生,她来困。   锁神链连神都能锁,难道还困不住一个魔婴吗?   至于之后与舞阳王的战斗。   她就搬出她的备用方案吧。   ·   圣殿之中,第十一门徒和第十三门徒发现,他们的主人已经盯着一个平平无奇的戒指,看了好几个小时。   连水镜都没看了。   那戒指的主人是……   俩门徒对视一眼,心里想到同一个名字,忍不住偷偷笑了下。   下一秒,他们俩后脑勺一痛,紧接着开始不受控制地狂笑起来。   “对不起,哈哈哈哈哈哈,我们错了,哈哈哈哈哈……”   他们边笑边哭。   封政:“你们喜欢笑,我让你们笑个够,你们应该开心。”   俩门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开心哈哈哈哈……我们很开心哈哈哈……谢谢主人哈哈哈……”   下次再也不偷看,也不偷笑了呜呜呜……   封政:“吵死了。”   话音落下,两门徒没了声音,张大嘴巴无声地不停笑。   圣殿恢复安静。   封政凝视着手里的戒指,将戒指往自己手上套。   戒指还没接触到指尖,又被他扔到地上去了。   “叮”的一声,戒指砸在地上滚动几圈,又在地上消失,回到了他手里。 第289章 双阴村17.10   沈容撤掉了冻住秀荷身体的冰。   村长等人连忙去准备接生要用到的热水等物。   玩家们紧张地守在屋中的四面八方。   就连小红和被沈容控制的杨婶子僵尸也分别站在空位处,充当拦截魔婴的道具人,以防万一。   沈容则站在床边,祭出了锁神链,只等魔婴降世便对其使用。   王道长在床周围布下阵法,用被子盖住秀荷的肚子,开始接生。   痛呼在雷雨声中持续了一个小时。   王道长突然肌肉绷紧,“要出来了!”   玩家们紧张地做出待战姿势。   沈容盯紧了被子。   倏忽间,一道手腕粗的雷电劈在沈容脚边,闪花了她的眼。   她还没恢复视力,就听耳边仓促响起叫喊,“出来了!快!”   沈容虚起双眼,模糊看到一个染血的紫色小东西,立刻甩出锁神链。   那小东西比闪电还快,迅速闪到沈容身后。   又一道雷电朝沈容劈来。   沈容几乎能确定,刚刚那闪花她眼睛的雷电就是这魔婴耍的花招。   不过看不见也没事,锁神链自己就能锁住魔婴。   魔婴迅疾如风,在雨中飞蹿,玩家们还没反应过来,他便从眼前闪了过去。   旋即一道黑金影子也“唰”一下地闪过去,捕捉住了魔婴。   魔婴在雨中挣扎,但无论怎么挣扎都是徒劳。   锁神链将他拖拽回沈容手中。   沈容将他交给王道长处理。   玩家们来到沈容身边。   汤艺然掐指算了算,“你的三次卡牌使用机会是不是全用完了?”   孔南:“那你之后怎么办?”   玩家们都有些担心。   沈容很是淡定,让他们不必担心她,只要想好交战时他们该如何保命就行。   她走向还被冻着的刘寡妇,用剑戳了戳刘寡妇的脸,“现在,该轮到你交代事情了。”   刘寡妇怕得浑身发抖,却紧咬牙关,一言不发。   沈容毫不犹豫地用剑在她脸上开了一个小口子,“你知道千刀万剐吗?我只听过,从没见识过。你要是硬气得什么都不肯说,那我也不逼你。”   说话期间,她又在刘寡妇脸上划了几道,“就用你来试试千刀万剐之后会是什么样子,也挺好。”   刘寡妇脸上面无血色,抖了抖嘴唇,仍是没有开口。   沈容从厨房里拿了刀出来,丢给孔南,“你来割吧,我看着。记住,每一刀都要尽量割出又小又细的伤,这样才能多割……”   “我说。”刘寡妇声音都快抖成波浪了,“三年前的那个盗墓团伙,是我招来的。”   这和沈容猜测得一样——刘寡妇是盗墓团伙在村里的内应!   刘寡妇:“我祖上就是盗墓的,到了我爹那辈,我爹不肯干这行,但我弟很喜欢,我爷爷就教我弟干起了这行。”   “我爹不愿我弟学,奈何我弟非要学,我爷爷又拿孝来压人。我爹一气之下,为了不让我也跟着学盗墓,就带着我娘和我搬来了柳荫村。”   “我小时候耳濡目染的,对盗墓这方面有些了解,又这行很感兴趣,就偷偷看了相关的书籍,发现这柳荫村竟是一个埋葬墓穴的风水宝地。我从十六岁开始,悄悄探查了十多年,终于发现了柳荫村地下的舞阳王墓方位。”   “我很想进去查探,但我没有学过具体要如何操作,干不来这事。恰好那年我爹去世,在我爹的葬礼上,我重逢了我弟,将这事告诉了他。我弟那会儿不仅是个盗墓的,还是个颇有名气的法师,精通奇门遁甲。他一眼就看出这里的墓地不一般,如果挖错了地方,就有可能汇聚阴气,将墓穴里的人变成僵尸,甚至将柳荫村的人也感染上尸气。”   他们看出来了这点,却还是挖错了地方。   沈容:“所以,你们是故意挖错的?”   刘寡妇点头:“我弟不想一辈子干盗墓,给人做法,对有钱有势的点头哈腰。他一直很傲气。想要别人都臣服于他,便认为这是一个机会。若成功,他便能率领僵尸,称王称霸。”   “结果,他成功了。”   沈容:“他和他的团队计划死在了僵尸手里,转变成僵尸。村里人那会儿没去找明善大师,也没请来王道长,就擅自将他们的尸体埋下,这正好给了他们转变成僵尸的机会。”   刘寡妇:“嗯……之后,他凭借他多年来积攒的知识,让那群僵尸认他为主,占领了舞阳王的墓穴,在地下打造出了属于他的世界。他原本的目的也就是做到这一步,但人心总是贪的。”   “占领墓穴不久后,他出来散心,发现了易香这位体质特殊的人。他认为这是老天爷给他的机会,想让他真的成为这世间的主宰,于是开始了他的计划。”   刘寡妇看向生产后晕过去的秀荷,“秀荷,其实算是我的弟媳。她自幼与我弟相识,自我弟还在做盗墓时就跟了我弟。我弟一直没给她名分,她也无怨无悔地跟着他。”   “出了事后,她被马志救回,还等待着我弟变成僵尸来接她。在我弟发现易香,决定实施计划后,她便成了我弟的一个棋子。我弟让我骗她他已死,如今地下那位称王的是我弟的朋友。其实我弟的朋友早被我弟彻底除去。因为我弟认为他有了忠心的僵尸军团,便不需要心思难测的朋友了。”   “秀荷在我弟的安排下嫁给了马志,而马志和她的体质也在我的调养下变得适宜孕育魔婴。我弟算准了日子,原本打算今日让魔婴出世,让它先吃了秀荷,再吃了杨婶子和马志,以此增强魔婴功力。”   谁知,撞上沈容这些玩家了。   沈容又问:“村里那些离奇死亡的人是怎么回事?”   刘寡妇:“是我弟让我做的……”   沈容听完,把秀荷叫醒,将事情真相告诉秀荷。   秀荷呆傻了好一会儿,眼睛越发瞪得如同牛眼,逐渐怨恨与难以置信填满。   她被迫嫁给不爱的男人,怀上不爱的男人的孩子,就是为了能让刘寡妇的弟弟刘蒙重生。   结果刘蒙和刘寡妇……   “你们,你们!”   秀荷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力气,扑向刘寡妇。   沈容拦住她。   秀荷又怕又气地道:“别,别拦我,我要跟她拼命!想让我死?那你们也去死吧!我这么多年的付出,就当是喂了狗了!”   沈容:“哎,别这样说,狗可比他们知恩图报多了。我没想拦你,只是不想让你空手打人,那多没意思啊。”   她把孔南手里的菜刀拿来,塞秀荷手里,“来,请。”   秀荷愣了一下,拿着刀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刘寡妇还被固定在冰里,面露惶恐,“别!秀荷!我,我是认你当弟媳的!我弟说了,等事成之后,他做王,我就是长公主。他很感激我,我,我可以让他娶你做皇后!”   汤艺然嗤道:“还王,还长公主?魔婴没了,易香被带走了。你弟还能拿什么称王称霸?”   刘寡妇:“我弟还有万千僵尸军团!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放了我,以后我还可以让我弟饶你们一命!”   秀荷没杀过人,听到刘寡妇的许诺,竟还抱有一丝幻想,持刀的手缓缓垂下。   沈容用煽风点火的语气嘲讽,“啧,人家都打算杀你了,怎么可能让你做皇后?这种话都信,难怪被人耍得团团转。”   汤艺然等玩家也附和。   “就是。这么容易相信这种屁话,不骗你骗谁?”   “你这身体已经被养的适合孕育魔婴,正好马志也还没死。没准儿以后,刘蒙还会想让你再和马志生个魔婴给他呢。”   ……   一声声讥讽地话语在秀荷耳边盘旋,她的双眸渐渐失去了焦距。   “啊!!!”   她歇斯底里地咆哮一声。   等回过神来,刀已经劈进了刘寡妇的脖子里,而她的手正紧紧握着刀。   “我,我……我杀人了……”秀荷松了手,神情恍惚,连连退后,两眼一翻,晕倒在满是脏污血迹的地上。   王道长处理完了魔婴,疲惫地走过来,瞧见这一幕,叹了口气:“秀荷生下魔婴,身体本就大损,现在又气血攻心,多半是活不成了。”   沈容让王道长回去休息,和明善大师一起准备好和刘蒙的战斗,不用管秀荷。又让村长将秀荷和刘寡妇做的事先告知村民,然后再由村民们决定该如何处理。   沈容则和玩家们回住处休息了。   住处的砖缝里藏着的朱砂还在那儿,但留下它的人——刘寡妇已经死了。   在另一块砖缝里留下血迹的人,或许能够安息了。   沈容今日忙了一天,又战了两场,甚是疲惫。   她本打算简单以洗漱一下便上床睡觉,以应对之后与刘蒙的战斗。   但玩家们竟搬来一个崭新的大木桶,烧好了热水让她泡澡缓解一下疲惫再休息。   他们全程在打辅助,出力没沈容多。但也不会觉得沈容抢了他们获得高评级的机会。   这场游戏危险,稍有不慎就是要命的事。   要不是沈容多次打头阵,他们还不知道要遇到多少危险呢。   沈容欣然接受了好意,泡进浴桶,闭眼假寐。   一股香气在浴室内弥漫开来。   熟悉的香气。   沈容察觉到有人出现在了浴桶边。   睁开眼,身穿黑袍的高大身影映入眼帘。   她的身体有一瞬间微僵。转瞬想到他又不是没看过,便也不急着起身。   主要也是她太累了。   以人类之躯和高阶僵尸杨婶子战斗,还要警惕不被杨婶子抓伤,这太过勉强了。   一放松下来,她的肌肉就酸痛到动一下胳膊都会疼得汗毛直立。   封政走到浴桶边,眼帘微低,凝视着桶内。   水雾缭绕。   她的身体在水中,像披上了一层氤氲柔和的薄纱。   水波轻轻荡漾。   他眸光略暗,手伸进了水里。   沈容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   只见他冷白修长的手撩一下水。   水波荡到她身上,温柔缠绵,在她莹白的肌肤上留下几滴水珠。   封政收回手,抖了抖手上的水。   水珠溅到沈容脸上,他轻笑了一下。   他嫌弃地道:“这只是普通的水。”   沈容:“嗯。”   不然呢?还能是核废水,让她变异吗?   封政斜坐在桶边,一脸善心大发,“求我,我带你去泡温泉。”   沈容:“温泉就不是普通的水了吗?”   封政:“不是普通的温泉。”   沈容想,那多半是类似灵泉一样的温泉。   她爽快地笑了:“求你。”   封政:“你这不是求人该有的态度。”   沈容愣了一下。   他不会是想让她跪着求吧?   跪,不可能。   她在水里倾身,上半身靠近了他的身侧,拉住他的袖子。   湿漉漉的手染湿了他的袖口。   他手下意识往回收了一下,似要甩开她。   沈容拉着不放,仰脸冲他笑:“求你。”   封政垂眸,语气凉飕飕的:“你这不是在求我,你在勾引我。”   沈容:“……”   她没那个意思,她只是想撒个娇。   “那你还带我去泡温泉吗?”   他微凉的手握住她的手腕。   “走。” 第290章 双阴村17.11   转瞬间,包围着她的温热水流消失不见。   柔软微湿的草地在她脚下,暖煦的微风轻拂过她的身躯。   沈容抬头看了眼晃眼的太阳,浑身一僵。   这是……露天!   她还没穿衣服!   她四下张望,一把甩开封政,跳到了身后的水池里。   水微凉,刚从热水里出来的她有点不适应,打了个哆嗦。   “温泉呢?”   “这就是。”   封政在水池边坐下,手轻拂过水面。   “这也叫温泉?”   这顶多就是一野外山泉。   沈容抓住封政的手,“把我送回去吧。”   他微凉的肌肤霎时间让她明白了,为什么他觉得这是温泉。   ——他的身体太冷了。   这泉水的温度对她来说微凉,但对他来说,已经是温热了。   封政面无表情地轻哼一声,目露不悦。反手抓住她的手腕,似要把她送回去。   沈容收回手:“算了。”   她感到这池水中有股莫名的力量。   不仅在一瞬间舒缓了她身体的酸痛,还让她有一种在吸收能量的感觉,精神的疲惫也得到了缓解。   她靠在池边闭上眼,“我睡一会儿,要是有人来,就叫我一下。”   封政:“这里不会有别人来。”   这是他的地盘,他的灵泉池。   他收回手,指尖无意在她肌肤上轻轻划过。   她的体温比起她泡在木桶里时,凉了许多。   封政对温度的感知并不敏感,他一般也没有心思去刻意感知水温。   真的很凉吗……   他的指尖在水面轻点了一下。   沈容睡醒时神清气爽,而且感觉水温上升到了适宜的温度。   真的变得像温泉一样了。   她环顾周围,封政不在,只有一片枯树林包围着这片绿草地上的泉池。   她正要喊封政。   封政凭空出现在她面前,抓起她的手,将她送回她泡澡的房间。   外面的天已蒙蒙亮,水池里的水也早已凉了。   沈容背对封政穿上衣服,“你这次带我泡温泉,也只是随机挑选一名玩家送福利吗?”   封政:“不。因为你喜欢我,而我觉得你很有意思。”   沈容:???   行,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而且她现在确实喜欢他。   不论他是什么样子,喜欢就是喜欢。   就像先前他对她。不论她是什么样子,他都一如既往。   沈容套好衣服,转过身一边自下而上地扣衣服盘扣,一边走近他,“你的意思是,你并不排斥我喜欢你?”   封政没说话,垂眸看她扣扣子,神色如常。   她身前的肌肤在衣缝间若隐若现,一片雪白映入他眼里。   沈容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挥开她的手,“我不讨厌你。”   他转过身。   眨眼间消失。   沈容对他不算十分了解。   但就凭对他的一知半解,她也知道:   他对她的“不讨厌”,绝不仅是“不讨厌”   不然,他可不会特意过来带她去泡灵泉,还抓她的手。   他很讨厌别人触碰他,同样也很讨厌触碰别人。   沈容含笑穿好衣服走出浴房,一拉开门就见汤艺然和许秀两个靠在门上。   因为门的拉开,二人猛地仰头倒在地上。   沈容忙用腿架住她们的后脑勺,以免她们后脑勺着地。   “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汤艺然和许秀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们本来是怕你出意外,一直守在这儿的。守着守着就睡着了。”   “后来听到里面有说话声,就又醒了。”   汤艺然眼眸晶亮,就连一向矜持的许秀都有些克制不住八卦:“刚刚在里面和你说话的是谁啊?”   “听声音,好像是那位给我们发福利的神?”   沈容笑道:“没有,你们听错了。”   汤艺然和许秀会意:沈容这是不想透露。   二人便也不问太多。   沈容让她们回屋休息去。   她们守了一晚上,身体都有些麻了,互相搀扶着回屋。   这里一共三间卧房。   三名男玩家睡一个屋,汤艺然和许秀水一个屋,剩下一个屋就单独留给了沈容。   六名玩家在屋里睡了个昏天暗地,直到王道长找来,说准备出发了,他们才吃了顿饭,和王道长一起前往庙中。   庙里有位老和尚正坐在蒲团上对着佛祖念经,似在祈祷。   王道长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好友,明善。”   沈容等人称呼他为明善大师。   明善起身摇头:“不必称我为大师,我不一定有你们厉害。”   他将庙门关上,问沈容等人准备好没有。   沈容拿出笔和朱砂水,“准备好了。”   明善和王道长没问沈容准备这些做什么,双双打坐念起了往生咒。   门外的世界逐渐变红。   明善和王道长停止诵念往生咒。   沈容问道:“这座庙是怎么连接了两个世界呢?”   明善:“我也不清楚。柳荫村的人说,他们祖先搬过来时,这座庙就已经在这儿了。千百年来,一直屹立不倒。”   王道长:“后来明善请我来柳荫村,我发现了这庙似乎连接另一个世界,在佛祖像后找到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方法。那便是念往生咒。”   念往生咒,可将死者送往阴界。   那天晚上沈容等人念着往生咒,来到槐荫村后,门外的僵尸便离去了。   这说明那俩僵尸要来的阴界,就是槐荫村。   沈容心想:这也就是说,槐荫村有可能不是和舞阳王墓一起建立的。   槐荫村的存在背后有秘密。   王道长和明善带着其他玩家准备打开庙门,沈容让他们先去冲,自己跟在他们身后,实在不行她再冲。   他们不清楚她打的是什么算盘,不过都相信她。   便将她护在了中间,一行人离开了庙里。   明善顺便将答应交给沈容的舍利子给了她。   槐荫村里浓厚的阴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为寻找失踪的易香,槐荫村此刻到处时舞阳王派出的守卫。   王道长和玩家一行人的出现,立刻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守卫用长枪指着王道长,“你们从哪儿来的?”   盘问声引起了槐荫村民的注意。   他们纷纷望向沈容等人,一眼认出,“他们就是那天背着王妃跑走的那群人!”   话音落下。   两方人互相冲向对方,开战。   玩家们和王道长、明善打配合,对付围攻的僵尸。   小红也从孔南口袋里钻出来,变为巨蟒,孤注一掷似的疯狂进攻。   不过它不是杀僵尸,而是咬住僵尸吸收力量。   沈容淡定地在他们中间,除了四处张望,啥也不干。   她在找手镯区的玩家,却没看到。   那群人没有答应合作吗?   她正这么想着,声势浩大的人马以倾倒槐树林之势,慢慢移动过来。   沈容一眼看见被高高吊起的五人——正是她先前见过的五名手镯区玩家。   这五人已奄奄一息。   号角声骤然响起。   围攻沈容的僵尸们突然撤离。   一架厚重的金步辇被抬来,步辇上有一位身穿蟒袍,长相阳刚的中年男子。   男子怀里搂着一位浑身紧绷,满眼害怕的红衣女子。   沈容心想:这便是刘蒙,还有那位使用卡牌被他看上去的手镯区玩家了吧?   刘蒙示意众人停手,“你们挺有本事,与其和我作对,不如归顺于我,日后荣华富贵享用不尽,这样不好吗?”   沈容发现,小红在刘蒙来时就不见了。   她暗暗找了一下小红,眼尖地看到小红身上的黑纹已全褪去,变成了一条通体全红的小蛇,正悄无声息地游向刘蒙。   王道长:“道不同,不相为谋。”   明善:“施主,回头是岸。”   刘蒙可听不下去这两位文绉绉地劝阻,大笑出声,搂紧怀中女人坐正,“看来,你们是执意找死。”   他让人把吊起的五名手镯区玩家拎到他的步辇前,“这是你们的朋友吧?”   他手一挥,对身边侍卫下令,“杀。”   王道长和明善慌忙想阻止。   汤艺然等人也是浑身一僵。   窝在刘蒙怀里的女人却是闭上了眼睛,似是不忍去看,羞于去看,害怕去看。   沈容不知刘蒙是如何对这位女玩家的,这位女玩家目前表现得像是已经被刘蒙训成奴隶了。   女玩家用卡牌让他“爱”上她,但这种“爱”只不过是一种恐怖的掌控欲和占有欲罢了。真要论起来,根本称不上是“爱”。   刘蒙这种人,对待陪他多年的秀荷都心狠手辣。他没有“爱”,只有野心和欲望。   沈容不由得想到封政。   她能感觉得出封政的掌控欲和占有欲也很强,甚至强过刘蒙。   不过……   他可爱多了,刘蒙根本没法儿跟他比!   沈容嘴角弯了弯。   僵尸侍卫眨眼间砍下了五名玩家的人头。   明善和王道长阻拦不及,面露不忍。   刘蒙歪着嘴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归顺,还是死?”   王道长和明善二人退到玩家身边,低声道“待会儿若是扛不住,你们便及时离开,我们……”   沈容打断:“不用。你们也不用牺牲自己去拼命,打不过,可以交给我。”   明善:“你还年轻,我和王……”   汤艺然:“你们相信她,她可厉害了!”   孔南等人附和。   王道长和明善叹了口气,上前一步。   两位老人,一道一佛,气势昂扬,绝不低头。   沈容让玩家们不要和王道长、明善一起上,留在她身边护住她就行。   她用笔沾朱砂水,画出了一个符阵,又拿出准备好的黄符,有规律地洒在地上。   做好准备工作,沈容便坐在符阵中央,老神在在地休息。   刘蒙似是有些惋惜,摆了摆手。   僵尸们得到示意,杀气磅礴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冲向王道长和明善。   刘蒙身边少了人,小红立刻变为巨蟒攻向刘蒙。   刘蒙反手一把打中了小红的七寸。   小红身形痛苦地扭动,被打飞出去。   刘蒙站在步辇上居高临下,“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前舞阳王。”   玩家们闻言,嘴巴惊讶地咧成“O”型。   孔南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卧槽!我竟然在口袋里揣过王爷!等回到休息区去,这事我能吹好几天!”   玩家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再看痛苦地在地上扭动的红蟒,又觉得这王爷现在有点可怜。   看向沈容,用眼神询问沈容什么时候动手。   沈容的备用方案是有风险的。   所以不等到万不得已,敌方伤残尽可能多一些、减少她的危险的情况,她是不会出手的。   红蟒是舞阳王这件事,在她想到红蟒一般指代诸侯时,就隐约感觉红蟒的身份可能不一般了。   她当时猜想,红蟒可能是舞阳王的伴生蟒。   后来听手镯区玩家说现在的舞阳王长相和传说中的不同,便猜到现在的舞阳王可能换人了。   而真正的舞阳王,可能就是具有象征意义的红蟒。   后来红蟒吸收杨婶子僵尸力量的时候,身上的黑纹消退,她便更加怀疑红蟒身份了。   直到听见刘寡妇的话,沈容便确认红蟒就是舞阳王。   沈容看王道长和明善落入了下风,让汤艺然等玩家去帮忙。   她召来一直默默混在僵尸群里的杨婶子僵尸,让杨婶子护住她。   战斗持续了一小时。   玩家们的卡牌技能几乎用尽,僵尸们也死伤了一大片。   红蟒还在和刘蒙拼命。   双方都陷入了苦战。   沈容估摸着他们已经尽力了,提起双剑,诵念起咒文。   天地间骤然昏暗。   幽幽万鬼的哭嚎声响起,玩家、王道长、明善还有刘蒙都愣住了。   正在战斗的僵尸们,都感受到了一股汹涌可怕的阴气。   这阴气仿若寒流,让槐荫村的气温极速下降。   随着沈容咒文念罢,天边传来一声啸叫,黑压压的乌云飘了过来。   细看,那不是乌云。   “卧槽!是鬼啊!!!”   游成雨崩溃地抱头。   前有僵尸后有鬼,他们要完蛋了!   却见沈容举起三朵布满纹印的冰蓝色花。   奇异,诱鬼,又让鬼和僵尸畏惧的矛盾气息弥漫开来。   众鬼因聚鬼阵扑向沈容。   却见沈容不紧不慢挥剑,用冰牢护住自己,桃木剑打开攻向她的鬼怪。   鬼怪们密密麻麻地围在冰牢外,和玩家们挤在一起。搞得僵尸们都不知道自己该攻击谁了。   刘蒙只得先下令让僵尸们退回来。   他一手掐住红蟒,眼神危险地盯紧沈容。   沈容晃动三朵幽海灵,对因被强行召来而生气的鬼魂们道:“哥哥姐姐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们,你们先别生气,看看这里是哪里。”   聚鬼阵召来的都是附近的鬼,而附近的鬼,多半是柳荫村村民的祖辈。   他们中大多数并非恶鬼,不然这个世界也不会只有僵尸作恶,而没有鬼作恶的事了。   村民鬼们环顾周围,看看这熟悉的镇子,又看看对面那些凶相毕露的陌生僵尸,霎时间面露忐忑和凶狠。   “我的孩子们呢?”   “我的孙子孙女呢?”   “村里的人呢?!”   沈容拉来杨婶子僵尸,一脸悲伤地抽泣起来,“你们看看,还认得她吗?”   玩家们:“……”   来了来了,她又要演戏了。   假如这游戏有影后评选,那影后一定是她!   刘蒙意识到不对劲,招呼一批僵尸进攻沈容,试图阻止沈容说话。   沈容暗里操控杨婶子僵尸为自己挡住攻击。   就听有鬼魂呼喊道:“这是杨家的闺女!”   “天啊,都长这么大了!”   “怎么变成这样了?!”   “乖囡!”   认出杨婶子的鬼扑过去帮杨婶子打僵尸,顷刻间鬼和僵尸打成一团。   人怕僵尸,怕的是被僵尸抓伤会被阴气和尸气感染。有些僵尸还有特殊能力限制人。   可是,鬼不怕啊。   它们不怕抓,因为它们本来就死了。   它们也不怕僵尸的特殊能力,因为它们也有!   沈容一边看鬼和僵尸打架一边添油加醋地哭诉刘蒙的罪行,把柳荫村说得仿佛陷入了水深火热,村民们因为刘蒙都过得生不如死。   可把这群村民们的祖先给气坏了。   沈容哭得情真意切又凄惨。   不仅玩家看懵了,就连王道长和明善也懵了。   这是操作他们是真没见过。   沈容哭完,又晃了晃手里的幽海灵,“各位哥哥姐姐叔叔阿姨大妈大爷们,你们可能不认识这花,但应该都能感觉得出这花绝非凡品吧?”   “只要你们除掉僵尸,我愿意将这三朵花全部分给你们的后辈,帮他们除去尸气,恢复自由和健康!”   鬼魂们:“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想保护柳荫村的人,我们就不想?那可都是我们的亲人后辈!就算你不给花,我们也要除掉这群玩意儿!还我们后辈安宁!”   “我们不属于阳间,平时无法出来。多亏你强行召出我们,我们才知道柳荫村竟陷入了如此水深火热之中!你等我们打完,我们要是不被阴差抓回坟里去,我们就来谢你!”   群鬼咆哮着攻向僵尸。   刘蒙连忙指挥僵尸攻击鬼怪。   双方乱战。   沈容坐在符阵内,嗑起了之前在街上买的瓜子。   玩家们在她身边蹲下,她大方地分了点瓜子给他们。   六人就这样坐在地上,一边嗑瓜子,一边看鬼和僵尸打架。   王道长和明善趁机去协助红蟒攻击刘蒙了。   “牛啊,容姐,你是真的牛。”   “以后回休息区,要是再有人乱说你坏话,我一定帮你骂回去!”   “我回去后要每天祈祷,下一场游戏还能和你在一起。”   “俺也一样!”   沈容睨他们一眼,“你们选择继续游戏,不是为了成神吗?和我一起游戏,你们就得不到什么奖励了。”   汤艺然愣了一下,惊道:“牛姐,啊不是,容姐你好牛!你是可以退出游戏,然后没退出,选择继续参加游戏成为神的吗?!我们没有退出的选项,不存在什么继续游戏,一直都是为了活命在玩游戏呀!”   许秀茫然地在沈容和汤艺然之间来回扫:“我,我也是成神……”   汤艺然、孔南和袁力都呆住了,“我们都是为了活命才参加的游戏……”   许秀和游成雨:“我们都是成神……”   不用多说,汤艺然三人明白了:许秀、游成雨和沈容,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五名玩家都有些恍惚。   沈容心想:或许在进入冰原后,手镯区和戒指区的玩家就已经被打乱再分配了。   也就是说目前没有两区对抗一说,只有两队对抗。   但是不同区玩家看到的、听到的公告信息可能还是不一样。   虽然没有再区分区域,可是不同区玩家的差别还是存在的。   也许以后……   沈容眉头皱了下,很快舒展开。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沈容对表情有些茫然的汤艺然三人道:“既然没有竞争关系,我也希望下一场游戏还能和你们在一起。”   他们很配合她,一起玩游戏很省心。   汤艺然三人笑了,只是笑容有些勉强。   不同待遇的冲击对他们来说太大了,他们得缓一会儿才行。   许秀和游成雨则低着头,表情有些唏嘘:   他们是为了最后的胜利,为了更好的追求在拼命。   因为他们本身就可以轻松地活着,所以他们从没想过——有人拼命,仅仅只是为了活着。   沈容:“大家都是为了自己想要的在努力拼搏,不要想太多。”   五名玩家点点头,默默调整情绪。   那边红蟒在明善和王道长的协助下,一口咬住了刘蒙的脖子。   原本被刘蒙搂着的女玩家也在此刻褪去了柔弱,表情凶狠地祭出卡牌,协助红蟒击杀刘蒙。   红蟒将刘蒙从他身上夺走的力量取回来,化为一位身穿单薄红袍的俊秀男子。   他一声令下,号令僵尸们停手。   只臣服于舞阳王力量的僵尸们立刻一动不动。   刘蒙化作干尸,倒在了地上。   沈容也及时叫鬼魂们停手。   鬼魂们退回沈容身边,警惕地看着舞阳王和僵尸。   舞阳王从步辇上下来,斯文地对鬼魂们和沈容等玩家鞠了一躬,又对王道长和明善鞠躬:“抱歉,多谢。”   玩家们连忙道:“客气了,这不怪你,你不用道歉。”   沈容正要开口,忽觉身后有人。   转眸,封政无声无息地站在她身后,神情冷淡:   “你破坏了这场游戏的规矩。”   破坏规矩?   是指她利用鬼来对付僵尸吗?   那群鬼说,是被她强行召来的,还说他们有可能被阴差抓回坟里去。   在场人、鬼、僵尸听到封政的话,俱是一愣。   玩家们紧张起来。   在场不认识封政的人,也都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令人不由自主发颤的恐怖。   他们都担忧地看着沈容。   却见沈容对他笑盈盈的,毫无畏惧,“所以,你要惩罚我吗?”   语气,甚至比对他们还亲昵。 第291章 休息区0.73   “嗯,会惩罚你。”   担心着沈容的人们只听见这么一句,便听不到封政的声音了。   仿佛有什么将他们和封政沈容隔绝,只见封政定定地看了沈容一会儿。   沈容面上的笑意更加浓厚,“好。”   封政便从他们眼前消失了。   “他说什么了?怎么惩罚你?”   玩家们担心地上前。   沈容:“秘密。”   她耳畔还回响着封政对她说的话:“你可以求我放过你。”   她自然是觉得很有意思地说:“那我求求你啦。”   封政一脸大方:“我放过你,是因为你喜欢我。我收到过你给我写的情书。”   沈容:“嗯。”   封政:“你写的太简单了,不真诚。再给我写一百封,要不一样的。”   沈容:???   他的语气有点公事公办,像公司领导教新员工干活,并让她交一百分工作心得。   但实际说的话却让沈容有些哭笑不得。   一百封不一样的情书,她要怎么写?   等回休息区,看看有没有什么情话大全好了。   沈容嘴角弯了弯。   玩家见沈容心情还不错,估摸着是真的没事,松了口气。   这么个小插曲被揭过,舞阳王继续对众人众鬼道歉道谢,给之前占了他位置的刘蒙收拾烂摊子。   而群鬼意识到他们被召出来的事已经被发现,和沈容道了谢,请求沈容遵守约定,救救他们的后辈,便匆忙回坟里去了。   明善和王道长跟舞阳王商议之后的事,具体该如何处理。   舞阳王是个明事理的人,“生者和逝者之间有太多矛盾,本就不该混在一起。等你们离开后,我会想办法请人封了这座庙,断绝和柳荫村的来往。”   他吩僵尸去牢里把马志带回来,让马志跟着沈容等人一起离开。   沈容走向舞阳王,“这座庙和槐荫村的由来,你知道吗?”   舞阳王:“当年我战死沙场,我母后心疼我,请国师为我卜算了一块风水宝地,将我埋在这里。那国师说,此地乃人间至阴之地,通冥界,能滋养魂灵。这槐荫村便是一个可连接冥界的死者村子,在我被埋在这里之前就存在着,那座庙是和槐荫村一起的,可连接死者和生者的住所。”   “这样的村子据说在其他地方也有,但槐荫村是这世上最特殊的一个。”   玩家们和沈容都好奇是哪里特殊。   明善和王道长也很有兴趣,表情严肃。   舞阳王率领众人去宫殿,爬上宫殿最高的一层楼,指向西方,“你们看那云层里。”   “有座城!”汤艺然惊呼。   那座城在火烧云里泛着猩红,若隐若现。   沈容眯起眼睛仔细查看,突然气血逆流。   是化血城的城门被拍动了!   城门只被拍动一下,应该是两只小鬼在找她。   是月圆之夜到了吗?   沈容卡牌次数用尽,不能回化血城,只能等到离开游戏后。   舞阳王:“根据国师留给我的文书记载,这座城乃冥界之城。有朝一日若得机缘,我便可进入冥界生活。”   舞阳王笑道:“不过冥界不一定好,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王道长和明善研究了一会儿云间那座城。   沈容看不出端倪来,便急着要离开。   王道长和明善一行人便跟她匆匆回庙,通过庙回到柳荫村。   柳荫村众人正在村口等候,见他们出来都松了口气。   沈容把幽海灵交给王道长和明善,让他们代她履行约定,驱散村民们体内的尸气,放村民自由。   王道长还了她两朵,说一朵就够了。   他向村民们讲情了事情的原委,村民们闻言,热情又感激地送沈容等人离开,还给沈容等人送了大包小包的土特产。   想到如今的休息区资源缺乏,这些土特产沈容就爽快地收下了。   至于能不能带回休息区,她也不清楚。   她默默祈祷,希望能。   玩家们互相告别。   沈容走进了白雾之中。   金光在眼前闪烁。   透明的灵珠成了金色。   沈容脑海里出现了灵珠的信息:【感激,信仰,平和,友善——3.5】   她猜,这个3.5,可能是类似成神考核的分数。   灵珠化作粉末飘散,她的脑海里多了一颗金珠,和她获得的游戏卡牌放在一起。   又一道金光闪烁。   游戏评级出现:   【SS】   这金光比起之前游戏的金光,更偏冷色调。   沈容接过金光中的卡牌。   卡牌信息自动出现在脑海中:   【万物皆可收·收纳袋(小粉)】   SS级道具,可无限次使用。   (奖励属性:忍耐+10)   (你是否很奇怪为什么获得了这么一个既不能打,也不能防的东西?   但在某些不能使用空间的情况下,它会很有用哦。   这是一个只有你能看见,你能使用的收纳袋。它甚至能躲避某些检测,在不允许使用空间的场所使用。   收纳袋一共有五个格子,一共可放重量10kg左右的物品。   当然,特殊情况下,它也可以多放一点。   比如说一个格子放一具尸体,一只鬼什么的……这些玩意儿的重量,收纳袋不会去计较的。   不过小心,收纳袋可能会把这些玩意儿给吃掉哦。)   使用方法:收纳袋将自动储存在你的脑海里,伪装成普通卡牌。你可以随取随用,   ps:收纳袋有点嘴馋,希望你尽量保持袋里有东西。如果让它一直饿肚子,它的容量会像胃一样缩小。   同样,如果你一直让它吃的饱饱的,也许它的容量会像胃一样撑大。   【这其实是一个很神奇的小东西,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个时期,它们其实是一只小生物。   后来,它们的家没了,它们自闭了,变成了袋子。】   沈容有些惊奇,多看了这卡牌两眼。   这卡牌对现在的她来说很有用。   一开始看到的时候,她还有点奇怪一个收纳袋怎么会达到SS级。   看完说明她懂了。   这是一个集——装物分尸杀鬼等于一体的“宠物”。   而且不止一只,它还有一个族群。   小粉可能是这只“宠物”的名字。   沈容将土特产,还有部分储藏在空间里的轻便食物、卡牌、生活必需品之类的放进收纳袋里。   收纳袋的卡牌被撑起来,看上去比其他卡牌胖了一些。   卡牌正面的粉红小袋子图样也变得圆鼓鼓的,看上去很是可爱。   走出白雾,沈容回到房间。   她在白雾里便穿好了棉衣,没有被休息区的寒冷冲击到。   她祭出困城牌,进入化血城。   两只小鬼兴奋地扑过来:“我们看见你了!”   沈容:?   两只小鬼手舞足蹈地比划,“今天月圆之夜!我们在墓地看到了你!”   “你和一群人站在那儿冲着某个方向发呆。我们叫你,你不理我们。我们只好敲门啦!”   沈容懵了一会儿,突然一个激灵:这两只小鬼看到的难道是……在舞阳王宫殿里的她?   沈容立刻赶往城北。   城北墓地的影像已经朦胧模糊到快要消散,但还是能看到一些人的穿着,分明就是舞阳王宫殿里的僵尸侍卫。   沈容试探着靠近幻影,去触碰影像。   她的手穿过了在影像。   但在穿过影像时,却感觉到一股奇异的阴冷粘稠感。就仿佛她穿过的不止是影像,也是她触碰的那只僵尸的血肉。   被她触碰过的僵尸浑身一哆嗦,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摸了摸自己的身体,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沈容看着这奇异的一幕,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这座化血城,很有可能就是她在舞阳王宫殿看到的那座云间城。   舞阳王说,若有机缘,他们便可进城……   沈容想:如果我在某个能看见化血城的地方,培养了一批追随我的人。再找出方法,将它们通过这奇异的墓地,带进化血城,再由城门带出化血城……   那她岂不是可以通过这么一张困城牌,带着分散在各个游戏世界的人到处跑?   日后她如果和那些神兽种和神镜天交战,那些分散在各个游戏世界的人,岂不就是她的一大助力?   而且通过这个影像看到的人看不到她,如果她刚刚不是用手拂过影像,而是用刀……   那被她触碰过的人,会不会因为被刀穿身死呢?   沈容不会轻易拿无辜的人去尝试这个可怕的猜想,而且她也弄不明白如果真的攻击了影像里的人,影像里的人会不会发现她。   她心中激动:宋红清不愧是欧皇!   这张卡牌何等奇妙啊!   不过想要实现她的这些构想,还有许多问题等待解决。   发现了化血城的奇异,又获得了神奇的收纳袋小粉,沈容心情甚好。   她交给两只小鬼一人一部手机,并教他们使用。让他们以后再看到影像,就拿手机拍下来。   她要看看这座化血城到底能连接多少不同的世界。   两只小鬼从没玩过手机,拿到手机新奇地玩了起来。   沈容离开化血城。   门恰好被敲响。   是佟焕,来叫她一起去游戏场的。   沈容和佟焕一起出门。   打开房门,门外的寒风如刀,割在脸上。   佟焕冷得叫唤了一声。   沈容想起自己还有事没做,退回房间,问余奶奶:“奶奶,这里有图书馆吗?”   余奶奶:“有啊,你要什么书?我让我儿子去给你拿。”   沈容:“情话大全什么的……”   余奶奶愣了一下,而后笑了起来,“好,我让我儿子去给你找找。”   沈容道谢。   佟焕仿佛见了鬼,“你恋爱了?要给谁写情书?拿情话大全写,不真诚。”   沈容:“我被罚写一百封,不拿书对着抄,我写不出来。”   佟焕听她要写一百封,猜想她可能是碰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任务,皱眉,“你这不像是写情书,像是被罚抄一百遍课文。”   沈容一听,也有这种感觉。   佟焕让沈容不要对书抄,万一她被发现是抄的,又被罚写一千封怎么办?   沈容觉得有理。   以封政现在的古怪性格,确实可能干出这样的事。   佟焕和她往游戏场走,拍拍胸膛的棉衣,挑眉,“我教你写!”   沈容拿出纸笔,听着佟焕说的教程,愣了一下,忍着笑按照佟焕的教程,迅速写了三封。   她几乎能想象到封政看到这样的情书会是怎样嫌弃的表情。   但她觉得很有意思!   到达游戏场,她收起纸笔,看游戏海报。   游戏海报画的是一座雪山,主题只有两个字:【寻人】   这周的游戏场,要求玩家进入雪山,每人起码带回来一个在雪山失踪的人。   如果没有带出任何一个人,玩家将失去本周的居民区居住权,会被赶到冰原上。   而带出来的人超出一个,便可获得一顿大餐,或者一斤木柴。   并且,游戏内的生死,神不负责。   海报最下方还有温馨提示:【雪山属特殊地带,部分卡牌或空间可能会失效。请玩家将所需用品随身携带。ps:随身携带用品不能超过10kg】   玩家们在游戏场门口整理起要携带的东西。   沈容整理出一个登山包的用品,把一些卡牌揣在了包里,进入游戏场。   眨眼间,场景变幻。   她身处一望无垠的茫茫雪地。不远处是一座座连在一起、高耸入云的巍峨雪山。   寒风凌冽,呼呼刮过她的耳畔,将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冻得仿佛开裂一样的疼。   她迈开步子,深一脚浅一脚地朝雪山走去。   突然,刺骨的寒风停歇了。   抬头,封政站在她身前。   风雪全从他们身边绕道而行。   他向她伸出手。   沈容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三封信交给他,忍着笑道:“暂时就写了这么多。”   封政拿了情书就走人了,高冷得很。   但是他走之后,风雪依旧没有再刮到她身上。   仿佛她周围有了一个无形的防护罩。   ·   值守的第三门徒和第四门徒感觉圣殿之中的气压越来越低。   他们忐忑地看了眼封政的表情。   嫌弃。   除了嫌弃,还是嫌弃。   握着三封信的动作,像是随时准备撕掉那三封信。   【呵,男人,你让我写一百封情书,是在引起我的注意吗?我告诉你,你成功了!】   【看到我本人,还要我写情书?怎么,我本人亲自对你说的“我喜欢你”,你不满意?】   【我喜欢你,满意了吧?男人就是矫情,但是没关系,我宠你嘛。】   封政把三封信随手一扔。   信封中飘飘扬扬又掉下四张小纸片。   小纸片在落地前到了他手里。   【我喜欢你——沈容】   【我喜欢你——沈容】   【我喜欢你——沈容】   【一百封太多啦,我想不出来——沈容】   第三门徒和第四门徒正思考要不要哄骗其门徒来跟他们换值,忽觉圣殿里的气氛轻松了一些。   偷瞄一眼封政。   他正盯着四张小纸片看。   被他扔掉的三封信,不知什么时候,竟和那些只能他触碰的法则之书放在了一起。   甚至,放在了最高的地方。   在那里,还有一封早就放上去的信——是从他心里拿出来的那封。 第292章 休息区0.74   天色渐暗。   夕阳给雪白的山地铺上一层血色。   沈容加快了爬山的脚步,打算尽量在天黑之前,找一处背风的地方驻扎。   她在路上尝试使用了卡牌。   除新获得的【收纳袋】卡牌以外,其他卡牌全部被封。   和游戏一样,为了保证公平,她的海幽种属性也被封了。   不过在试探的过程中,她发现她的海幽种属性竟然能够吸取储存在她脑海中的灵珠的能量。   而且她感觉得出,那灵珠里的能量就仿佛是一种简化版的神力。   她想:看来这游戏是真的打算让赢到最后的玩家成神的。   这些打卡所获得的灵珠,在玩家成神之后,可能会成为玩家的神力。   她开始默默盘算灵珠能不能交易。   赢到最后的玩家才能成神,那其他人的灵珠对他们来说是无用的。   如果可以交易,或许她可以想些办法,和不能成神的那些人交易灵珠,提升自己的属性。   她脑海里储存的灵珠她是不打算吸收的。   因为灵珠中不仅有能量,还有分数。   她担心吸收了之后,影响她成神。   沈容在心里默默盘算着,天不知不觉已经全然黑下。   她找到一个背风的山坡,在雪地上挖洞。挖好洞后,跳进洞里,再拿出收纳袋里的物品铺在洞中保暖,打算就这样凑合过一夜。   寂静的雪山上寒风呼啸,宛若鬼哭狼嚎。   不过还好,她有无形的防护罩,风吹不到她。   沈容在洞里睡到半夜,忽听有“嘎吱嘎吱”的声音靠近。   似乎是踩在雪上的脚步声。   她警惕地从洞中探出头来,就见昏暗之中,有两道身影互相搀扶着行走。   这二人身穿厚实的登山服,一边走一边气喘吁吁地东张西望。   “你再忍忍,我们肯定很快就能走出这里的!”   其中一人虚弱地鼓励另一人。   听这话,这两人是在雪山上迷路的人?   沈容心想:我才刚上雪山就碰见俩迷路的人,怎么觉得运气好得有点不正常?   她在洞里收拾好东西,警惕地爬出雪洞,向那两人招手。   “有人!有人!”   那二人欣喜若狂,跌跌撞撞地向沈容跑来。   跑至沈容面前,沈容看清这是一男一女。女生冻得脸色青白,搀扶着快要晕厥过去的男生。   黑暗中,他们的脸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模样。   沈容:“我是救援队的,正好刚来山里救人就碰上你们了。这里离山脚不远,我带你们下山吧。”   二人连忙道谢。   沈容搀扶着快要晕厥的男人,打听起他们的信息。   女人叫菁菁,男人叫赵洪。二人是一个二十人登山队的。   他们队伍在快爬上山顶时遇到了暴风雪,随后又遇到了小雪崩,然后他们就和大部队由散了。   菁菁:“我们已经两天什么也没吃了,还以为要死了,幸好你出现了。”   沈容安抚菁菁两句,逐渐察觉到不太对劲。   她爬上雪山时,天色已经快黑。   在天色全黑之后,她便找了地方休息。   这段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   可是她带菁菁和赵洪走了许久,也没走到山脚。   她能确定她没走错方向。   这是怎么回事?   沈容睨了菁菁和赵洪两眼,恍惚间看见赵洪和菁露出的肤色竟变成了死人一般的青白。   他们身体冻得梆硬,像冻僵的尸体。   沈容淡定地松开赵洪,假装系鞋带。   赵洪失去了支撑,一个不稳跌倒在地,连带着菁菁也扑倒在地上。   沈容:“哎哟,你俩没事吧?不好意思,我鞋带散了,想系一下,忘了跟你们说了。”   菁菁肢体僵硬地爬起来,“没事没事,是我没扶稳。”   赵洪被菁菁搀扶起来,沈容留意到他缓慢从地上站起来的姿态,就仿佛身体断成了好几截,然后一截一截地直起。   沈容没立刻去扶赵洪,“你们等我一下。”   她把包放在地上,假装从包里拿东西,实则把浮沉镇海和桃木剑从【储物袋】卡牌里拿了出来。   她把桃木剑背在身上,浮沉镇海当拐杖,一手杵着,另一手去扶赵洪和菁菁。   赵洪和菁菁下意识后退一步,“不,不用你扶了。还是我们自己走吧。”   沈容:“怎么了?我会注意不再摔着你们的。”   她说话时,剑随着手的摆动在赵洪和菁菁二人眼前晃来晃去。   菁菁和赵洪表情僵硬,互相对视一眼,扭头就跑:“不麻烦你了!”   他们向黑暗跑去,身体像藕拼成的似的,一节一节地乱晃,很快消失在雪地里。   沈容环顾四周。   她已经不知道走到哪儿了,干脆在原地挖洞,打算继续休息,等待天亮。   “铿”的一声,小铁锹碰到一个坚硬如石的东西。   蹲下身仔细一看。   是半张冻得白花花的人脸。   这尸体脸上有冷冻而成的血迹,睁着泛白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漆黑天空。   沈容将尸体挖出来,是一具浑身只剩内裤的男尸。   男尸的肚皮被剖开,肚里的东西被掏空,被冻得像一个小房子似的。   沈容仔细查看男尸,在它背部发现一个大大的X。   这个X代表了什么?   沈容检查了男尸一番,除了男尸肚皮被剖开的切口,有些像小型啮齿动物啃咬开的之外,其他都没什么特殊的。   她把男尸收进收纳袋牌里,继续挖洞。   “铿”的一声。   她又挖到一具尸体。   这次是一个小孩的尸体,看上去只有七岁。同样是肚子被剖开,肚里东西被掏空,而且像是被清洗了一遍。   小孩的背部同样画了一个X。   沈容继续挖。   自挖到第一具男尸后,每挖几铲,她就能挖到一具新的尸体。   这些尸体肚子都被剖开,身后都有大大的X,大多是男尸和孩子。   这里,就像是一个集体坟墓。   沈容一共挖到十具尸体,收纳袋装不下。   她只能将它们检查完又放回洞里,然后在洞旁休息。   她浅浅睡了一觉,醒来时收纳袋里装的两具尸体都还在。   收纳袋卡牌的粉色显得有些黯淡。   就像是消化不良。   嗯?   它吃不下这两具尸体吗?   沈容由此联想到——这些尸体被画了X抛在这里,会不会也是他们不符合某些标准,被抛弃了?   只呆在原地研究不出什么,天蒙蒙亮,曦光将雪山染成血红。   沈容吃了点干粮,继续爬山,寻找迷路的人。   雪山太过寂静,寻找迷路人的过程也太过安静,沈容感觉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自己一个活人似的。   诡异的恐惧感在她心底蔓延开来。   就仿佛,她也逐渐沦为了雪山中的一名走失人员。   按理说,她是不会为此感到害怕的,可此刻她却难以控制情绪。   沈容蹙眉沉思片刻,认定这座雪山有问题。   她在雪山上漫无目的的行走,见证了几轮日升日落。   除了挖到不少背后打X的尸体,一个活人也没见到。   多日的寂静和孤寂如同无形的野兽,能吞噬人的理智。   沈容自认是能承受这些的,可此刻却感觉理智像是逐渐被这座雪山上无形的怪物侵蚀,整个人都恍惚邋遢起来。   她在第一天发觉雪山不对劲时,就在纸上画出了自己的行动路线,也在自己驻扎过的一些地方,留下了标识。   可怕的是,根据她的行动路线,她走的路程几乎足够翻过好几座雪山。   她尝试过往回走,却发现她哪怕回头,走的路也不再是先前她走过的。   她留下的那些标识都不见了。   不知过了多少日。   她留在包里的食物吃的差不多了,包肉眼可见地瘪了下去。   她也由一日三餐,改为了一天一餐。   整个人就像在雪山上迷失的濒死之人。   某一日,沈容走到半路突然倒在雪地上。   一片寂静中,终于响起了人的声音。   她的身体被拖动。   沈容凌乱的头发遮住她的面容。   透过发丝,她看见拖拽她的是两名身穿登山服的人。   她被拖拽到一个营地。   营地中竟有许多身穿登山服的人,人数超出了一个普通登山队会有的人数数十倍。   他们蓬头垢面,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以她为圆心,坐成了一个圆。   “又发现一个。”   “按照规矩,等到晚上。如果她醒不过来,她就是安葬队中的了。”   “饭好了。吃东西吧。”   一股肉香味在营地弥漫开来。   沈容被拖拽进一个雪洞。   她虚着眼睛,看见雪洞里还有许多堆放着的人,不知生死。   外面的肉香味飘了进来,还有人的叹息:“这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我都记不清,我在这雪山里待了有多少年了。”   “我在这儿好像待了十多年了,我好想我的家人……早知道,我就不该进这座雪山。”   沈容缓慢挪动身体,将自己藏到雪洞的人堆后,拨开有些碍眼的头发,呼出口气。   她在雪山徘徊了一整天,却没有看到一个人影,而且原路返回也找不到路时,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尝试了各种方法试图找到突破口。   最终通过融化尸体上的霜,观察许多尸体发现,那些尸体的生前状态都很不好,每一具尸体在生前就已经面色憔悴,奄奄一息。   沈容才根据这个推断,可能她要表现出快要饿死的状态,才会有其他“人”出现。   于是她将大部分食物放进了收纳袋里,只吃背包里的东西。   在经历了近十天后,总算把自己折腾得像迷失的遇难者。   她的精神在雪山无形的侵蚀下变得有些恍惚,还好她进山时带了纸笔。   原本是打算在雪山里找机会给封政写情书的。   但碰上这种游戏场,她只能拿来当作日记,记录下每天的要点和对自己的提醒。   沈容坐在人堆后缓了一会儿,偷偷吃了点东西。   洞外立刻传来声音:“什么味道?”   “好像是压缩饼干。”   “你出现幻觉了吧,说起来,我们已经好久没吃过那些东西了。”   沈容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压缩饼干:“……”   好家伙,他们鼻子也太灵了。   她匆忙收起饼干,惯了几口收纳袋里的常温水,装作刚醒来的样子,缓缓爬起,身形踉跄地走出雪洞。   “醒了。”是个有些稚嫩的声音,语气中竟夹杂了一些失望。   沈容闻声看去,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穿着不合身的宽大棉衣,正窝在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怀里取暖。   坐在雪洞前平地上的人们纷纷转头看向沈容。   他们在打量她。   她也在打量他们——他们每一个都蓬头垢面。   而且离谱的是,每一个身边都有小孩子。   爬这么危险的雪山,还带小孩儿?   沈容感到一丝诡异。   一位三十岁左右的青年走过来,向她伸出手,“恭喜你,活下来了。欢迎加入我们。”   沈容表现出迷茫:“这是哪儿?你们是谁?都是一个登山队的吗?你们登山队怎么衣服都不同?还这么多人?”   “还糊涂着呢。”   “要不吃点东西吧。”有人递过来一个被剪开的易拉罐,罐里有肉汤。   因为没有调料,物资紧缺,热乎乎的肉汤面上漂着浮沫,汤里的肉,肉质和普通肉不一样,像是被切碎的内脏。   浓重的肉腥味混着热气钻入鼻腔。   沈容脑海里闪过那些被剖开肚子取走了内脏的尸体,下意识呕吐起来。   若是一般情况,她是不会为此而吐的。   但这雪山对她的精神影响太大。就像削铅笔似的,一点一点把她包裹着神经的意志力刨开,然后磨损她的精神。   “她可能太久没吃东西了,接受不了味道这么重的荤腥。”   青年为沈容解释。   沈容捂住嘴,扫他一眼,对上他有些异常炙热的目光,   青年招呼身后的一位女人上前来。   女人乖顺地扶沈容和她坐到一起,而青年坐到了女人的身侧,和女人动作亲昵。   沈容表现出忐忑不安。   青年自我介绍道:“我叫赵洪,她叫菁菁,你不用害怕,我们都是被困在这座雪山上的人。”   赵洪?菁菁?   那不是她头天晚上遇到的不知道是人还是鬼的两位吗?   难道是同名?   沈容表现出害怕,警惕地打量赵洪和菁菁。   初来乍到,看到这么多古怪的人,防备心重是正常的。   赵洪笑容温柔,“我们被困在这里已经很久了,根本找不到办法出去。你既然来了,就和我们一起在这里生活吧。起码不用饿肚子,也不用担心遇到危险,会孤独地死在雪山里。”   其他人跟着道:“咱们这条件恶劣了一些,但也可以看作一个小村庄吧。”   沈容扫视那些孩子,问起孩子的事。   女人们抱紧身边的孩子,男人们露出晦涩地笑:“这种事,晚上再说吧。”   沈容隐约猜到了什么,心底生出一丝反感,却假装听不懂,点了点头。   她像个胆小的社恐人士,怯懦地询问菁菁有关雪山的事,说自己现在精神恍惚,什么都记不清了。   菁菁很有耐心地道:“这座雪山叫静山,你还记得吗?”   沈容摇头。   菁菁:“这座静山看上去只是一些山连在一起,好像只要不停地走,总能走出去。但其实这座山对某些运气不好的人来说,就只有进口,没有出口。山会在你的世界无限绵延,你永远走不出去,只能成为这座山的一部分。”   “我们都是因为运气不好,被困在了这儿。具体被困了多久,都记不清了。只记得我们尝试过无数种离开这座山的方法,都没有用。最终我们只能在这里生活。”   菁菁拿了一个易拉罐做成的杯子,盛了一杯热水给沈容,“能在这儿活下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不管在哪儿,都是要生活的。你也不要想太多,就在这儿好好生活吧,多为集体做贡献吧。”   “妈妈。”   不远处跑来一个三岁小孩,一头扑进菁菁的怀里。   菁菁抱起孩子,说了一些沈容听不懂的语言。   沈容:“你们说的是哪里的话?”   菁菁:“方言。”   沈容心想:这方言听着怎么那么奇怪?   菁菁对沈容笑了下,抱着孩子离开了。   在夜幕降临前,雪洞里又爬出了三个人。   其中一人是佟焕,两人是沈容不认识的女孩子。   佟焕表情浑浑噩噩,看上去像失忆了似的。   他走出雪洞,在座的男性对他明显没有女性热情。   他环顾四周,目光定在沈容脸上好一会儿,才仿佛糊里糊涂地想起沈容好像是他认识的人,在沈容身边坐下。   他这一举动,让营地的原住民们对他和沈容的热情都消退了不少。   沈容暗暗戳了佟焕一下,用眼神试探他是否真的失了忆。   佟焕低声道:“勉强还记得,但是感觉自己现在特别脆弱,精神有点崩溃。”   还记得自己是谁,记得她就好。   沈容装作和佟焕不熟的样子,虽然坐在一起,但互不搭理。   到了晚上,营地原住民给刚苏醒的沈容等人拿来肉汤。   佟焕他们没有收纳袋,是真的吃完了东西才沦落到如此狼狈的地步的。   肉汤虽腥,却还是刺激得他们口水直流。沈容偷偷戳了佟焕一下。   佟焕本准备去喝汤,得到示意,便和沈容一起捂住嘴,装作要吐的样子。   心里反应过来: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肉?   赵洪过来,关切地问沈容:“还适应不了吗?”   沈容点头。   赵洪离开,过了一会儿菁菁过来,拿来两杯热奶,“喝点这个吧。你们本来身体就不太行了,不能什么都不吃。”   沈容道谢,接过奶,问这是哪里来的奶。   菁菁羞涩一笑,“我还在哺乳期,正好有点母乳。”   准备喝奶的佟焕动作一僵。然后和沈容一样捧着奶只热手,不喝。   菁菁知道他们目前刚来,肯定接受不了这个,也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沈容一边用奶捂手,一边将奶偷偷倒掉。   佟焕盯着奶,舍不得倒,“我感觉我要饿疯了。”   人在极端饥饿的情况下,什么都能吃。   他现在精神脆弱,还能忍得住不吃不喝,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他咬咬牙,还是把奶偷偷倒进了雪地里。   沈容看他可怜,偷偷塞给他一颗糖。   他偷偷摸摸借着假装喝奶的动作吃了糖,差点感激涕零地跪下叫沈容妈妈。   沈容:这雪山真可怕……   夜幕降临,营地原住民们住进了他们用冰雪打造的房子里。   沈容这几个还没来得及造房子的,只能住进雪洞里。   雪洞里的人有的还活着,有的已经死了。   就像一个乱葬岗。   沈容找了块空地睡下,不敢睡沉。   夜里,她听见有脚步走进洞内。   “这个安葬队的好像快要死了。”   “趁他还没死,走。”   她虚睁开眼,模糊看见两个男人抬着一人走出雪洞。   他们说安葬,真的就只是安葬?   沈容不信。   她蹑手蹑脚地爬起来,同样没熟睡的佟焕也跟着爬起来,和她一起悄悄跟出雪洞。   抬人的两人没什么戒备心,毕竟在这种地方,没人会跟踪他们。   他们走出很远,到了一块有另外两人等待着的地方,将人抛在地上。   沈容躲在小雪坡后面偷看。   锐利的寒芒在夜里闪了一下。   一把银刀刺进地上那人的身体里。   那人被疼痛唤醒,求生欲让他奋力挣扎起来。   四人完全不惊讶。   轻车熟路地合力压制住那人,刀在那人身上猛扎了好几下。   鲜血染红了雪地。   挣扎的人终于变成了尸体。   四人像杀猪似的给那人放血,将他肚子剖开,掏出内脏。   再将肉和骨头切下来,整齐地分好。   “这个煮汤,这个熬油,这个肉嫩,带回去给孩子吃……”   被杀掉的人在他们眼里只是食物。   沈容和佟焕安静地目睹这一幕,轻手轻脚地往回走。   一回头,却对上五个正向这儿走来的身影。   “谁在那儿!”   是赵洪的声音。   沈容站起来想跑。   但是,她现在除了有浮沉镇海可以用,其他地方和普通人没两样。她不熟悉这雪山,能跑得过熟悉雪山的这些人吗?   若是和他们打起来,一次性对付十几,二十人还行。若是营地里那成百的人一起攻击她,那可够呛。   而且想要完成这游戏场,她肯定要从营地的人下手。   她不能轻易脱离营地。   沈容想到白天菁菁话语里的暗示,还有营地里的那些孩子,转头扑向佟焕,想要搂住他的脖子。   她低声道:“装个样子!”   菁菁对她说的话,还有营地里的那些孩子,大人分嫩肉给孩子的态度,都表明了这个营地的人很看重繁衍。   她就假装是和佟焕出来偷情,然后误撞杀人现场,被抓包也可以做出打算和他们营地成为一家人的样子。   总比被发现她就是出来偷看杀人的强。   佟焕呆在了原地:???   沈容还没扑到他,就撞上一个黑色的身影,原本要搂佟焕的手臂,也顺势挂在了他脖子上。   封政面无表情地垂眸看她。   “你想干什么。”   “……身体力行地送你份情书。”   沈容挂在封政脖子上,眨了眨眼。   佟焕坐在封政脚边瑟瑟发抖。   他感觉到了杀意。 第293章 休息区0.75   她并不知道他会来,扑过来的目的怎么可能会是想要用行动送封情书?   这话漏洞有点大。   但是没关系。   沈容:只要我够理直气壮,就没人能说我是在撒谎!   “哎?我刚刚分明看见有人在这儿的。人呢?”   赵洪等人跑过来,围在沈容周围转悠,似乎看不见沈容和佟焕,也触碰不到他们。   沈容缓缓收回挂在封政脖子上的手,“谢谢。”   想也知道,肯定是封政帮她和佟焕隐匿了踪迹。   “你们看,这里还有脚印!”   赵洪等人蹲下身细看,又惊呼:“脚印呢?怎么突然又不见了?”   脚印肯定也是被封政抹除了。   沈容对封政笑眯了眼睛。   但封政却是冷冰冰地看着她,就像学校的教导主任抓住了她的小辫子,用眼神审问:你刚刚做了什么,自己交代!   佟焕缓慢在地上爬动,远离封政,对沈容做口型,“我先走了。”   再留在这里,他感觉自己要被封政吓到窒息了。   佟焕蹑手蹑脚地跑回去。   赵洪等人面色难看地环视黑暗中的雪地,冲正分尸的四人招手,“咱们赶快回去,今天晚上有点古怪。”   一行人提起地上的肉,简单用雪掩盖血迹,加快了回营地的脚步。   安静的雪地,只剩沈容和封政。   沈容:“你来做什么?这段时间我一直忙着玩游戏,所以我一封情书都还没写,等我……”   封政:“你不是会身体力行地送情书吗?一天一封,开始补。”   他脸色依旧冷冷的,眼神却流露出几分玩笑似的恶劣。   “哦。”   沈容冲他张开双臂,扑向他。   他眨眼间在她眼前消失。   她扑了个空,踉跄了几步。   身后传来封政的笑声,好像看到什么搞笑动画片一样的孩子,“没送成,这次不算。”   沈容回眸看他,想了想,勾唇一笑,“小妖精,我看你往哪儿跑。”   封政表情凝固了。   沈容趁机扑向他。   他一个闪身,再次避开,唇畔扬着一抹笑,“又没送成,你是不是不诚心?”   沈容懂了。   他是闲得无聊,找她玩游戏来了。   她想了想,偷偷地小步移向他,猛地指了下漆黑的天边,“啊!有极光!好漂亮!”   封政转头看向她指的地方。   沈容一把抱住他的腰,“成功一次!还差……嗯?”   她抬眸,他仍看着天边,一动不动。   她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不会被骗一下就生气吧?”   封政轻轻掐住她的脸,让她扭头看天边。   天边原本漆黑的夜空中,出现了绚丽彩光,就像一位艺术家在漆黑阴沉的幕布上做出了一生中最杰出的作品。   霎时间,就连这压抑的天幕与雪山,都变得美轮美奂。   怎么真的出现极光了?   刚刚明明没有的。   沈容的视线飘到封政脸上。   啊,她懂了,是他……   眨眼间,他却又从她怀里消失。   “你还要补十二次。”   他的声音自身后的远处传来。   沈容回过头。   他竟然站在她身后大约二十米的地方,笑容得意中带着顽劣。   沈容跑向他。   他可能觉得总用瞬移没意思,也跑动起来,躲避她的扑抱。   “封政,你还要不要情书啊!”   “不是我向你要的,是你喜欢我,你自愿送我的。”   他跑到她身后,神情倨傲,眼里有笑,“我很难追,不是你喜欢就能追得到的。”   这就是他原本的样子吗?   不是为了她而压抑自己的情绪的样子……   沈容觉得他很可爱,跑向他,“那我尽量努力追!封政,我喜欢你。”   安静的雪山上,回荡着她的声音。   他站在原地,没有再跑。   沈容抱住他的腰,仰脸看他,“我喜欢你。”   她记不得以前他对她说过多少次喜欢了。   但她知道,他为她做的事,值得她对他说一百遍,甚至更多遍喜欢。   绚烂的极光,照亮了夜空。   封政在原地,在极光下的雪山上,被她像玩闹似的又抱了十一次,听她说了十一次——我喜欢你。   封政:“这是利息。”   沈容:?   封政:“欠我的情书,你还是要补。”   他转瞬间把沈容送回雪洞,离开了。   沈容心想:你要是不怕我再写点什么“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我满足你”这种话,那我也无所谓啊。   她回到雪洞的空地处躺下,闭眼睡觉。   她难得在游戏里做了梦。   梦里有极光,还有封政。   是个好梦呢。   沈容本来估计和封政在雪地上玩闹了一通,花费了不少时间。   但一觉睡到自然醒,天才蒙蒙亮。   佟焕比她醒得还迟,一脸生无可恋,“我昨晚做了一晚上噩梦。梦见我被用各种恐怖的方法凌迟处死。”   沈容拍拍他,“太可怜了。”   她想他现在精神脆弱,可能是被分尸吓着了。   但佟焕认为自己是被封政吓着了,只不过他没说。   沈容递给他一块压缩饼干,一瓶水。   二人在雪洞里吃了东西才出洞。   清晨,营地的人已经开始忙活。   “这雪山上虽然物资稀缺,但还是有一些的。有些雪下面,会有一些可食用植物,那边还有一片树林。有的时候,还能找到一些人留下来的物资。”   菁菁边做早饭边告诉沈容有关这座雪山的信息。   锅里的沸腾的肉汤让沈容想到了昨晚那人被分尸的场景。   脆弱的神经让她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沈容是不可能吃这肉汤的。   她自告奋勇去寻找物资。   菁菁让她先吃早饭,再让赵洪带她去。   沈容说还没拿回来什么东西,不好意思吃营地的东西。   任菁菁百般劝说,她也坚决要等到找到物资后才肯吃。   佟焕也用同样的借口推辞了早饭。   在赵洪等人吃完早饭后,他们一起出发寻找物资。   “你们就去那边的树林捡些柴吧。”   赵洪老大哥似的分配了任务,让一名叫阿义的跟他们一起去捡树枝。   阿义和沈容在一起捡树枝,眼睛总有意无意地往沈容身上瞟,油腻的眼神令人反感。   沈容装作没有察觉,“我听菁菁说,我们在雪山上行走,是很难找到回去的路的。那你们是怎么找到那个固定的营地,还有这片树林的?”   阿义:“是这座雪山选择让我们活下来,给了我们生存下来的条件。当你真正接受了营地之后,你就会明白了。”   沈容:“我已经接受营地了呀,可是我还是不明白。”   阿义靠近沈容,手肘有意无意地去碰沈容,“是吗?你真的接受了吗?”   沈容避开阿义。   阿义看了眼不远处看上去正在专心捡柴的佟焕,让沈容和他把柴放到一边,一起坐在一棵大树下,“要不要我来教你什么是真正的接受?”   沈容表情懵懂。   阿义一把钳制住她的手腕,脸突然朝她凑近,“接受营地,就是成为营地的一份子,成为雪山上的居民。在这里生儿育女,繁衍后代。”   沈容立刻一脚踹开阿义。   阿义没想到她有这么大力气,猝不及防被踹得仰躺在地上。   他愣了一秒,顿时恼羞成怒,你妈不会还以为你能离开这座雪山吧?我告诉你,你既然到了我们这儿,要么成为雪山的居民,要么死!你就算不跟我,也是要跟别人的!你别……”   沈容从收纳袋中取出浮沉镇海剑,抵住阿义的喉咙。   阿义威胁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凶狠的表情也变成了惶恐不安,“别,别冲动。我再也不……”   沈容:“嘘,小声点。”   佟焕听到动静跑过来,沈容丢给他绳子,让他把阿义绑起来,嘴巴用布塞住,拖到一个小山坡后盘问。   沈容:“你们是怎么判断出要在这儿生儿育女,才能活下去的?”   阿义的脖子还被剑抵着,声音有些发颤,“我,我们是慢慢认命之后,脑子里就自动有了这样的意识。有时候,我们甚至会觉得我们就是这座雪山的原住民,就该在这里生活。”   沈容说了一句她记下的,昨天菁菁和小孩子交谈时的语言,“这种语言,也是在你们有了生存意识后,自动学会的吗?”   虽然菁菁说是方言。   但学过神域语言的沈容,总觉得那种语言也不像是一般人类会有的语言。   阿义:“是。”   他有些诧异,“这是接受了营地的人才会的语言,你怎么学会的?”   沈容自是不会回答他,又问:“你们是不是有时会在这山上遇到一些古怪现象?比如说看到一些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人?”   昨晚赵洪等人看到她和佟焕双双消失,脚印也突然不见。在这诡异的雪山上,他们竟然没有丝毫害怕,反而淡定应对,就仿佛遇到过无数次这种事。   阿义转动眼珠子,没有立刻回答。   沈容手上的剑微微一用力,在他脖子上划开一道血口,“下次,划开的就不仅是你的皮肤,还有你的喉咙。”   阿义忙道:“是。而且那些人……”   倏忽间,他瞪大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沈容身后的方向,像发了羊癫疯似的疯狂抽搐。   沈容和佟焕双双向他盯着的地方看去,就见一个身穿和阿义一模一样登山服的人,身体仿佛被断成了一截一截似的,在雪山上艰难移动。   这种走路姿势,和沈容第一天晚上遇到的菁菁与赵洪一模一样。   当时沈容认为那俩是鬼,来找她或许是想吃了她。   但她后来细思,又觉得那个菁菁与赵洪落荒而逃似的反应没那么简单。   阿义抽搐得逐渐翻起了白眼,口中吐出猩红的血沫。   沈容让佟焕看着阿义,她飞快地跑向那正在移动的人,抓住了他。   那人似是十分虚弱,被沈容一拉,便踉跄地跌倒在雪地上。   沈容扶他起来,“不好意思,好不容易在雪山上看到人,我太激动了。”   他爬起来,蒙着脸的棉布掉落,转过头。   他的脸让沈容不由自主地呆了几秒。   他的上半张脸十分苍白,但还看得出是人类的样子。可下半张脸竟凭空消失了。衣领里也是空荡荡的,仿佛没有脖子。   最重要的是,他长得和阿义一模一样!   他虚弱地苦笑:“我的样子,很可怕吧?”   沈容:“请问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捡起棉布重新蒙上脸,“我叫阿义。在雪山上迷失了很久了。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可能……很快我就要消失了吧?”   他也叫阿义,而且和营地里的阿义长得一模一样……那她第一天晚上遇见的菁菁和赵洪,会不会也和营地里的菁菁赵洪一模一样?   阿义爬起来,继续行走,“你是刚进入雪山不久吧?以后看到我这样的人,离我们远一点。我们有时候,是会丧失理智的。”   沈容:“丧失理智?”   阿义:“像我这样的,还有很多。我们觉得我们丢失了一些东西,但我们也不知道自己丢失的是什么。我们无法离开这座雪山,便一直在雪山寻找。有时我们会丧失理智,遇到一个正常人,就想从那人身上找寻我们丢失的东西……”   可是他们并不知道他们丢失了什么。所以他们有时就会疯狂地想要把遇到的人杀死,将那人拆分,试图填补自己身体消失的部分,来慰藉自己的迷茫。   沈容虽然还不太明白这座雪山的怪异之处,但她想:会不会这些丢失了东西的“人”,和营地里跟他们对应的人有关呢?   她让阿义在此稍等,让佟焕将抽搐的阿义带过来。   抽搐的阿义被丢在另一个阿义脚边,发出了骡马打响鼻似的声音。身体猛地一抽,一动不动了。   快要消失的阿义呆愣愣地蹲下身,“这,这是我要找的!”   他惊喜道:“这就是我要找的!这就是我!这是我的身体!我想起来了,我的身体走丢了!”   阿义触碰着自己的身体,尝试回去,脸上的惊喜却逐渐转变为惶恐:“我死了吗?我怎么回不去?不应该啊,我的身体还是温热的,还有呼吸啊!”   沈容和佟焕对视一眼:他们找到真正要从雪山带走的人了。   不过新的问题又出现了:他们要带走的人,可能全都被分成了两半。生灵在外游荡,身体聚集在了营地。   ·   封政先前看着水镜,突然冷着脸离开。   后来又面无表情地回来,轮廓却仿佛比寻常柔和。   值守的第三门徒和第四门徒原本以为要因为他糟糕的心情接受“暴风雨”的摧残了,见他心情变得不错,都松了口气。   然而没多久,他们就感到圣殿的气温似乎又降了。   在看水镜的封政,又冷了脸。   第三门徒和第四门徒对视,还没来得及用眼神交流,他们的后脑勺猛地一痛。   “这么喜欢对视,不如把眼珠子扣下来缝在一起。”   森冷的声音自高位传来。   第三门徒和第四门徒连忙认错,就见封政收了水镜,起身像是要离开。   突然,他脚步顿住,“第三,第四。”   第三门徒和第四门徒忐忑地应声:“在。”   “别人喜欢你们,是不是应该她主动来找你们?怎么能总是你们主动去见她。”   不用第三门徒和第四门徒回答,封政坐回了王座。手指却急促地敲着扶手,眼神暴躁。   第三门徒和第四门徒:“……”   想去您就去吧。   你这是何必呢?   “她还不知道怎么使用星辰笺联系我。”   突然,封政又站起身,离开了。   第三门徒:“还是去了……”   第四门徒严肃道:“主人不是主动去找她,他只是去教她怎么来主动找他而已。” 第294章 休息区0.76   话音刚落,黑袍身影又坐回了王座上。   第三门徒和第四门徒霎时间被冷汗浸透了衣衫。   但封政只是又坐回了王座上。   既没有罚他们背着他多嘴,也没有再看水镜。   他只是闭眼假寐。   第三门徒和第四门徒由封政创造,在诸神诞生之前,他们便跟着他。   时至今日,已经不知过了多少年。   但除了以前封政爱着沈容的时候,他们能知道他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她之外,其他时间,他们从没有猜透过他的情绪。   他们有时候会觉得,他很孤独。   第三门徒和第四门徒恢复严肃。   圣殿恢复寂静和冷清,就像回到了无尽域只剩下封政,还有封政创造出的他们的时候。   但冰蓝的幽海灵还在王座上,静静地绽放着。   ·   枯树林中,沈容止住阿义慌乱无措地哀嚎,“你先别急。也许是有什么别的东西,暂时占领了你的身体,要把那东西赶出你的身体,你才能夺回你自己……”   阿义更慌了,不等沈容说完,便急切道:“那怎么办,我怎么赶啊?我不会啊。”   他一面说一面崩溃地脱下自己的登山服,露出服内几乎快要消失的身体,“你们看我这样子,我还能怎么跟我身体里的那玩意儿抢身体啊?”   他的身体像是虚线拼凑而成,每隔一段距离便是消失的。   难怪他走起路来,身体像被砍断成无数截似的。   沈容让他先别激动,越激动越容易坏事,“你先把你的身体带走,藏起来,别让他跑回营地。你就在附近转悠,别走太远。我们先回营地查看情况。”   “你放心,我们会帮你的。”   阿义也不记得自己寻找了多少年,此刻寻找的东西就在眼前,还是他自己的身体,他却无法夺回。   他崩溃地抽泣了一阵,而后点点头,按照沈容的安排,把身体拖走,“那我就在树林西边的雪洞里等你们。”   沈容目送阿义离去。   树林这边的动静惊动了赵洪等人。   沈容眼看赵洪等人仓促跑来,连忙和佟焕一起装作被攻击了的样子,躺倒在地。   赵洪等人赶来,将他们叫醒。   沈容佯装受到了惊吓,惶恐不安地浑身发抖,“我我我看到一个黑影,一下子从我眼前就过去了。然后我就没意识了……阿义,对了,阿义呢!”   赵洪等人表情凝重,让沈容和佟焕先跟他们回营地。   沈容和佟焕互相搀扶回去,菁菁扶沈容在火堆边坐下,给他们倒了杯热水。   沈容一直不安地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好像模糊看见,从我面前闪过去的那个黑影和我穿着相同的衣服……”   菁菁拍了拍她的背,“你可能是遇到了雪山幽灵。”   “雪山幽灵?”   赵洪:“这雪山上有一种幽灵,会变幻成我们的样子。当我们和他们相遇的时候,我们就会出现晕厥,短暂失忆等症状。”   菁菁:“好在那些雪山幽灵很少会攻击我们,大多时候他们都是漫无目的地在山上走来走去。不过遇到他们之后,我们晕厥,如果很久都没有人发现,有可能会冻死在野外。”   “还好你们这次是跟着洪哥他们一起行动,不然你们现在可就惨了。”   沈容连声道谢,心想:这所谓的雪山幽灵,应该是目前寄宿在这些身体里的不明物才对吧?   如果他们都是正常的人,不会看到一模一样的“雪山幽灵”就浑身抽搐的。   不过他们的这个反应,也许就是那些游荡魂灵夺回自己肉体的机会。   沈容低头沉思,作出还沉浸在恐惧中的样子。   佟焕在营地居民面前本就是少言寡语的人设,也没什么在意他。   “快来帮忙抬一下!”   有一队出去探索的队伍回来,带回了三个生死不明的人。   有一人在被放到营地的火堆旁后,竟瞬间苏醒。   他撇开遮脸的凌乱长发,环顾四周。   沈容余光扫到他的模样,瞳孔微缩。   竟是褚无天!   被压制了神兽属性的褚无天,过得比她还惨。瘦得颧骨凸出,邋里邋遢,衣物头发凌乱,活像野人。   但他眼神依旧锐利,带着上位者的气势。   营地的人一眼就看出他不一般。   赵洪上前同他交涉。   他收敛锋芒,不卑不亢地邀请赵洪到一边说话。   赵洪带着人和他去,他也没有拒绝。   沈容有意想偷听,奈何属性被封,听不见。   菁菁拍拍她,“你要是休息好了,就趁早找块地方建雪房子吧。你不能总是和雪洞里那些……住在一起,你说呢?”   沈容道谢,表现出对菁菁十分依赖的样子,“这里哪里还有空地可以盖房呀?”   菁菁表情有着母性的柔和,“算了,你跟我来,我带你找。”   “谢谢!”   沈容叫上佟焕一起,表现出和佟焕亲昵的样子。   菁菁对他们笑了一下,一脸“我懂的”,没有多说什么。   她带他们往居住地走。   居住地全是简易的、用冰雪筑成的房子。   菁菁在一座房后的空地停下,“你们要不就在这儿盖房吧。前面这栋房就是我和洪哥的住所。”   沈容应好。   菁菁又教他们怎么制作雪砖之类的。   正教着,一旁的房屋里突然传出哭喊。   有一男人跑出来,急道:“来人啊,我老婆要生了!”   菁菁连忙跑过去。   沈容也跟过去,让佟焕留在这儿造房。   沈容和菁菁一前一后进了雪屋,男人跟着一起进屋,紧握着躺在床上的女人的手。   女人用木头搭成的床上,痛苦地捂着肚子,菁菁安抚她:“不要紧张,放轻松,孩子很快就会出来了!”   沈容盯着床上女人平坦的肚子,满头问号:   这肚子这么平,怎么生孩子?   但看眼前菁菁三人却都是一脸的认真严肃,不像是在玩闹。   沈容更加确定:营地里的这些,可能真的是一群忘记了自己身份的雪山幽灵。   他们连人的生理知识都不知道!   她旁观床上女人叫了大约一刻钟,一阵风雪吹入屋中。   待风雪散去,一个看上去有一岁大的小孩儿就出现在了女人身边。   菁菁和这对刚“生”了孩子的夫妻满面喜色,抱着那一岁大,自带衣服的孩子,仿佛认为这就是刚出生的孩子该有的样子。   沈容心想:我怎么觉得……这群“人”像是在占据着人类身体玩过家家?只不过,他们自己意识不到任何不对劲。   沈容笑盈盈地夸了几句孩子,菁菁便因为要继续教沈容盖房而离开。   沈容和菁菁回到房屋搭建处,就见佟焕站在一栋雪屋前一脸懵逼。   沈容用眼神问佟焕怎么回事。   佟焕低声道:“我刚搭了一圈砖,一阵风雪吹来,房子就建好了。”   沈容:……   菁菁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对劲,惊喜地夸赞,“佟焕,你真聪明,这么快就学会搭房子了!”   佟焕尬笑两声。   菁菁说要留给佟焕和沈容二人空间,便要离开。   沈容想到件事,叫住菁菁,“请问能不能再给我们一点母乳?”   菁菁:“可以呀。你们今天还什么都没吃呢吧。”   说罢,她当场制作母乳。   佟焕立刻捂住眼睛。   沈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菁菁,过了一会儿,拍了拍佟焕,让他一起看菁菁制作母乳。   佟焕呆傻了一瞬,反应过来肯定是有什么不对劲,于是听从沈容的话。   只见菁菁做了两个雪杯子,解开了衣服,留了件里衣,然后捧起一捧雪,像西子捧心般放到举到胸口处捂化。   捂化的雪变成了气体,自动灌到雪杯子里,成了所谓的“母乳”。   佟焕掩饰住震惊。   沈容淡定以对,接过“母乳”道谢。   菁菁:“不用谢。你们愿意接受我们这儿,我就很开心了。”   她转身离开。   佟焕拿着两杯“母乳”观察了一下,嗅了嗅,是牛奶的味道,“她……”   沈容把自己刚刚看到孩子出生过程讲给佟焕听。   佟焕:“他们单纯到有些不可思议。”   沈容:“但是单纯到一定程度,也是一种残忍。”   就比如,可能在他们看来,杀掉另一个人当食物,是因为他们肚子饿了该吃饭,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佟焕沉默点头。   沈容:“不过……他们的单纯,也说明了这雪山上有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在协助他们生活。”   佟焕:“那我们想要带人回去,是不是该找出那股力量?”   沈容:“不……那股力量并不是绝对帮助营地这些人的。不然它不会让营地这些人在看到对应的游荡魂灵时晕厥。它肯定设定了一种方法,可以让那些人找回他们的身体。”   佟焕沉吟,“或许那些人会肉灵分离,也是它搞的鬼?它为什么要这样做?”   沈容:“不一定是它做的。而且就算是它做的,根据这场游戏对我们的限制,它这么做的意图,不是我们能管的事。”   沈容和佟焕简单商议了一下之后要围绕营地,一边寻找让魂灵夺回身体的方法,一边寻找那些游荡的魂灵,让他们先把对应的身体拿回去。   他们要注意的,就是在不吃营地食物的情况下,还不能让营地起疑。   沈容端起雪杯子喝了一口里面的奶,“我们可以喝这个。”   反正是雪化成的奶。   不过喝起来不是牛奶味,有点像带某种特殊香气的蜜水。   这种香气……好像和她身上的香气很相似。   沈容看了眼杯子里的奶,眉头微蹙。   海幽种都有独特的香气,每一只海幽种身上的香气也都有所不同。   尤其是她,她身上的香气,是别的海幽种都没有的。   但是这杯子里的奶却……带着和她相似的香气,只是有些差距,品起来有一种仿造她气息的低劣品的感觉。   佟焕喝了一口,“怎么感觉像蜂蜜水?但是又很清甜,很香。”   沈容耸了下肩,“不知道。”   二人喝完奶,回到营地烤火。   营地的人正在准备午饭。   菁菁和赵洪在营地边缘,竟像是突然吵了起来。   沈容不动声色地想离他们近点,竟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扫了眼在火堆边烤火的褚无天,心中有了计较。   按照计划,她和佟焕喝了两顿的奶。   在夜幕降临后,回到他们新搭建的居所休息。   沈容惦记着白天模糊偷听到的事,不敢睡沉。   然而一闭上眼睛,意识却不受控制的模糊起来。   她趁着还保留一丝清醒的时候踢醒了不远处的佟焕,挣扎着动了动手指,示意佟焕守夜。   佟焕会意。   “我这段时间一直在等你想起这里,可是你一直没有记起我。”   “海幽种容,你还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吗?”   “你说过会来找我的,可是你取得天赋恩赐之后,却忘了我。”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   “我的家没了,没有人再记得我,就连你也忘了我,我好孤独啊……”   幽冷哀怨的话语在她耳边回荡,仿佛来自很遥远的地方。   沈容感觉自己像进入了一片永夜中的雪原。   这里,除了漆黑的夜,就是雪白无垠的山。   四下空无一人。   寒风在她身边呼啸,刺痛她的肤骨。   在这里,似乎封政给她的防护都不起作用了。   这风声,更衬得这里荒凉寂静。   沈容尽力保持淡定,“你是谁?你在哪儿?”   “我就在你面前,你却不记得我,也看不见我……”那声音淡淡道,“我不会再管你了,不会了……”   沈容回想了一下这声音说过的话,推断它可能是她在成为母神前,还在历练时认识的。   因为它提到了天赋恩赐。   沈容:“我遇到了一些事,忘记了过去。我不是有意忘记你的。你是谁?出来见我一下,可以吗?”   “哈哈哈哈,没想到我也能看见神海域的母神,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那道哀怨的声音没有回答她,取而代之的是嘲讽大笑,笑声宛如兽吼。   这声音就在她身边回荡,然而沈容一个人影也看不见。   她心知自己可能是意识被困在了这儿,表面表现出示弱和慌乱,心中却镇定地在此寻找突破口。   “它不插手,那我就不客气了!”那兽吼般的声音道,“今天的这里,注定是你的埋骨之地!神海域的母神,受死吧!”   一击重击从她身后向她袭来,猛地击打在她后腰上。   沈容的身体顿时弯折得像被折断的尺子,呕出一大口血。   血染红了她面前的雪地。   她踉跄了几步,勉强站稳,环顾四周,依旧不见任何身影。   这是意识世界,即便被打成这样她也不会立刻死亡。   那她能使用海幽种属性吗?   沈容尝试了一下。   失败了。   又一击重击从斜侧打来。   这次沈容敏锐地捕捉到被重击袭来的方位,风雪被破出了一个空档,她立刻闪身躲避。   那道攻击打了个空,沈容假装害怕,“你是谁?为什么要攻击我?过去的事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兽声冷哼:“不记得,也得为你过去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又是几道攻击袭来。   沈容凭借风雪的走向一一闪避,同时她在默默尝试,在这意识的世界,她到底能凭借什么反攻。   “大家都说过去的我是个好人,我过去难道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吗?为什么我要付出代价?”   兽声讥笑:“看看你这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真是可怜啊。你就这样无知的死去,在九泉之下也不断地反思你到底做过什么吧!”   沈容思考起自己目前得到的信息中,谁会和她有仇,又是谁会出现在神海域的地界。   她想到两个种族,但不能确定。   于是她顿在原地,又一道攻击袭来,她用手去感触。   是微热的气息。   她眸光冷厉起来,不再示弱,“你是当年神镜天派来进攻神海域的神兽种。”   攻击停顿,那兽似是没想到沈容竟然能猜到他的身份,沉默片刻后,微热的狂风骤起。   一只庞大的、拖着长尾羽的鸟出现在天边,面容凶厉,杀气腾腾,“没想到你竟然记得我!能让神海域的母神失忆后也记得,我真是三生有幸啊。”   沈容:“我不记得你。只是你的气息,让我想起了令人作呕,只会偷袭的一群小畜生。”   那鸟瞪圆了眼睛,振翼间攻击混在狂风中向沈容扑去,“你也只能现在说点狠话了!等我杀了你,你会永远记住我的名字的!”   “就凭你?杀我?不自量力。”沈容轻蔑一笑,在和这鸟扯皮的过程中,她便想明白了意识世界里要如何战斗。   意识世界,那当然是凭意识的坚定和强度。   只要她坚定一点,不要害怕,不要忐忑,不要畏惧!   沈容主动冲向那只巨鸟。   巨鸟面上闪过一丝本能的畏惧,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当年未近沈容身,便被冻结的那一瞬间。   她过去给他留下的恐惧,让他本能地退缩了。   沈容击中他垂下的腿的同时,她猛然惊醒。   耳边还回荡着那只巨鸟的声音:你给我等着!   沈容表情凝重:那是意识世界,可以凭借意识强度撑一撑。   但要是那鸟到现实世界来攻击她,现在被封印了诸多能力的她,恐怕……凶多吉少。   沈容做了个深呼吸。   一呼一吸间,她察觉到一些异常,陡然间屏住呼吸,并示意佟焕也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她的雪房子外,传来吵杂的脚步声。   像是一个团队,包围了她的房子,在逐渐向她逼近。   沈容联想到白天时偷听到的一点东西,明白发生了什么。   ——恐怕,赵洪和褚无天合作了。   褚无天虽然不认得她,但是他知道她的名字。   在这里,轻松就能找到她。   沈容让佟焕立刻睡觉,假装和她没什么干系。   她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戴上防护用具。   一手伪浮沉镇海,一手桃木剑,推开雪房子的门。   门外,黑压压的人影宛若高高的篱笆,包围了雪房子,包围了她。   见她主动出来,他们俱是一愣。   剑在漆黑的雪夜里闪烁着锋利的寒芒。   剑锋一闪,一圈冰刺在沈容脚边生出,锋利的冰尖逼得包围着她的人后退了一步。   “你们要对我动手?”   赵洪从人群中走出来,“抱歉,我必须保证我们营地的安全。”   沈容:“他跟你们说了什么?你们信他?”   “为什么不信呢?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你应该很懂这个道理啊。”   人群中走出一人,是褚无天,他步履从容,的,“你敢说,你们这些人来游戏场,不是为了剥夺这些营地里的居民的生存权利吗?我原本虽然也和你们一样,不过见识到了这里居民的生活后,我不仅愿意放弃我来这儿的目的,还愿意协助他们在这儿更好的生活,比如说——”   “帮忙除掉所有有可能阻碍他们在此活着的人。”   “沈容,第一次见到你,就要了你的命,我很抱歉。”   他勾唇轻笑,眼神中充满了傲慢与杀意。   沈容微笑,笑意倨傲,“既然抱歉,那麻烦你给我磕头道歉。”   “要人头落地的那种磕头。”   双剑劈开寒风,势如破竹,攻向包围她的人群。   沈容不确定自己的复活属性在此能不能生效。   但是谁想让她死,她就要让谁给她陪葬! 第295章 休息区0.77   赵洪等人慌忙避开凌厉坚刃,整齐的队伍像被打散的保龄球般四散开来。   沈容直冲褚无天攻去。   褚无天连忙躲闪。手无寸铁的他身形略显狼狈,却也称得上敏捷。   浮沉镇海创造出的冰箭在挥舞中尽数向褚无天袭去。   褚无天被击中,顿时鲜血顺着双手滴落,染红了雪地。   褚无天恨恨咬牙,用身边的雪做武器攻击沈容。   包围沈容的赵洪等人做好心理准备,一拥而上,手持小刀、石块等各种工具,毫无章法地往沈容身上打。   沈容就算再厉害,也难敌上百人的攻击。   混乱之中,她不知自己伤了多少人,也不知自己受了多少伤。   直将褚无天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她出手如电,一剑劈下。   雪夜之中回荡着褚无天短促地闷哼,弥漫着血腥味。   褚无天脖子上喷涌的血染红了她的视线,像球一样的头颅滚落到她脚边。   沈容喘着粗气,衣衫褴褛,浑身是血,反手将剑向后挥动,趁着赵洪等人体力不支,她迅速逃往远处的黑暗。   封政给她的防护罩,让她感受不到雪夜的寒冷。   但遍体的伤,让她步履蹒跚,行进艰难。   她强撑着找到一处隐蔽的雪洞,用浮沉镇海的冰堵住洞口,终于难以支撑地倒在地上。   她的意识逐渐模糊,整个世界都变得浑浑噩噩起来。   “海幽种容,你不会这样就死了吧?我始终记得,那年你来与我一战。讨取天赋恩赐的你,是如何坚持到支离破碎,也要拼命夺取最后胜利的。”   “海幽种容,你要在这里倒下了吗?”   在这里倒下?   当然不会!   沈容从收纳袋里取出一片幽海灵花瓣,放入口中。   温润柔和的力量渐渐抚慰了她的伤痛。   沈容闭上眼睛休息,“你是谁?很抱歉,我不记得你了。但我想我既然答应过会来看你,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我是一定会来的。”   她感觉得出,其实那道声音并没有完全厌恶她。   不然它不会在她奄奄一息时还对她说那番话。   那道声音没有回答她。   微微炽热的风从洞口涌进了雪洞。   怎么会有风?   她明明已经把洞口封起来了啊。   沈容猛地坐起,只见仿佛带着火光的身影出现在洞外。一只巨大的鸟眼正堵在洞口,凝视着洞里的她。   它身上的火热,已经融化了封洞的冰。   “神海域的母神,我找到你了。你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可真可怜啊。舜舜舜……”   它讥讽地大笑起来。   是先前在意识世界里攻击她的那只巨鸟。   沈容手撑剑站起,从收纳袋里取了一朵幽海灵,“我当是谁,原来是连现在这样可怜的我都打不过的……无名废物。”   她将幽海灵叼在嘴角,双手持剑,淡然地走向洞口的巨鸟。   长剑挥动,一道冰刺骤然拔地而起,袭向巨鸟。   巨鸟连忙避开,和洞口拉开了一段距离。   它双目凶唳,宛若一只发狂的野兽,喷出一段火焰,融化了雪地,烧出了雪下灰黑的石面。   沈容嘴角衔花,二话不说攻向它。   巨鸟挥舞翅膀,有气吞山河之势,澎湃热风与火焰像龙卷风般困住了沈容。   尖利举爪强横地向沈容拍去,仿佛一爪便能将她拍烂。   “神海域的母神,我等杀你的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你冰封我族人的仇恨,今天我便要在此了结!”   沈容用双剑招架攻击,趁机一跃到了巨鸟爪上,忍着灼痛,吸收它的力量。   虽然海幽种属性被封,但吸收的技能还在,这是她在第一次被封后就发现的。   这只巨鸟是伏天的亚种,对她的压制虽然没有伏天强横,但也具有着先天的优势。   察觉到沈容竟然在吸收它的力量,它立刻发出一声啸叫,震得沈容大脑混沌,耳朵里流出了血。   它拍翼高高飞起,拼命甩动肢体,将沈容甩到地上。   沈容像被扔开的瓶子似的在地上翻滚数圈,一阵腥甜涌上喉头。   她紧咬牙关,咬紧唇畔的幽海灵,身体像碎成了无数块一般,不能动弹。   终于,她死了,触发了被动的死而复生属性。   但是,没有了武力值,和普通人差不多的她,要怎么去对付一只成年的、并且对她有先天压制的伏天亚种呢?   雪从漆黑的夜空,纷纷扬扬落下。   巨鸟在向她迈开步子,沉重的脚步如同催命鼓声,向她靠近。   “海幽种容,没想到,你最终竟然会死在我这里……”   那道声音中夹杂着无尽的叹息和复杂情绪。   沈容仰躺在雪地上,望着纷纷扬扬从漆黑天幕坠落的雪,咬着花,含糊地道:“这里其实挺美的……”   “哈哈哈哈,没想到母神还挺乐观。死到临头还能自己宽慰自己。”   巨鸟的头占据了她的视线。   它尖利的喙向她的身体啄下,“死吧,母神!你会成为我这一生,最骄傲的战绩!”   就在喙即将啄穿她身体的刹那,沈容突然握紧手中双剑,奋力挺身,双剑对刺,两面夹击地袭向巨鸟双眼。   巨鸟没料到她还有这么一招,躲闪不及,双目虽没被刺穿,却也被划破。   眼睛因疼痛而下意识紧闭,滚烫的血打湿了它面颊上的红羽。   沈容在它睁眼前提剑冲向它,犹如虎豹扑杀,砍向它的双脚,再在它吃痛踉跄之时,纵身一跃,攀上它的脊背。   双剑划穿它的脊骨,沈容将双手伸进它的血肉之中,如牛饮水般疯狂吸收它的力量。   滚烫的力量仿若岩浆,灼烧她的全身。   她整个人像是着了火一般,散发出烧红的碳一样的红光。   皮肤逐渐变得焦黑,犹如烤焦的肉。   她吸收得太快了,身体无法承受。   可是身处死局,她绝不会给自己留半分退缩的余地!   要么,它死!   要么,它跟她一起死!   想让她一个人赴黄泉,做梦!   想杀她的人,她要他们都给她陪葬!   巨鸟疯狂甩动身体,凄厉的叫喊比深夜鬼嚎更加骇人。   沈容充耳不闻,用双剑固定自己的身体,双手插入它的血肉,不停吸收能量的同时,她也在尽力控制能量的走向。   她想要能量流遍全身,帮她恢复伤势,成为她的力量,而不是归入她的属性,成为她的储备力量。   现在这种情况,要储备力量有个屁用!   她咬牙死撑,身体逐渐像脆弱的碳一样,崩成了碎屑,不断掉落。   她仰头,一口吞下嘴角叼着的幽海灵。   衔着这朵幽海灵,为的就是支撑不住的时候,可以立刻吞下,再续一命。   幽海灵的力量流遍全身,帮她恢复伤势,与巨鸟的灼伤之力抗衡。   巨鸟的啸叫逐渐微弱,像垂死挣扎般不断跌落在地又不断爬起。   终于,它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痛苦地喘息着。   沈容也终于控制了力量的走向,让力量化作复原之力,和幽海灵的力量一起,与摧残她身体的灼热对抗。   良久。   寂静的夜空下,不再有巨鸟的怒吼与唳鸣。   突兀的,响起了嘶哑的狂笑声。   沈容仰躺在巨鸟的尸体上,笑得浑身焦黑的皮肤不断掉落,笑得这雪山之上四处是她的回响。   仿佛这整座雪山,都匍匐在了她脚下。   她赢了!   她活下来了!   沈容敛了笑,胸口剧烈起伏着,滚下巨鸟的尸体。   她虚脱地难以动弹,只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挣扎着爬到巨鸟身下藏起,以防赵洪那些想杀她的人趁虚而入。   在巨鸟羽毛的遮掩中,她彻底晕死过去。   “海幽种容,我想起了当年来讨取天赋恩赐的你。你真的是一点没变,还是那么地让我诧异呢。”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那么小的一只海幽种,看上去娇小又柔弱,像是易碎的琉璃。身为玩物般的种族的你,来到我面前向我宣战……你,真的想不起来吗?”   悲伤的声音回荡在沈容耳畔。   她的耳边,又响起了很遥远的声音。   “回去吧,你太弱了,会死在这儿的。真是漂亮的海幽种,死在这儿太可惜了。”   ——我离开神海域,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再从这里回去,我是来挑战你的!就算死,我也要死在我所追求的那条路上,而不是回到神海域,死在别人的股掌之上!   ——我要掌控自己的命运!我要让我的亲族,都不再是别人的玩物!我绝不……绝不能回去!   “哈哈哈……小海幽种,你多大了?”   ——十五岁。   “还很小呢……你叫什么名字?”   ——容,沈容。   “海幽种容,我接受你的挑战。但是,我不会手下留情哦。如果你死在了这里……”   不等那声音说完,少女的声音变的坚定:   ——来吧!   紧接着是杂乱的声音,沈容仿佛亲眼看到了一场力量悬殊,却拼尽全力的战斗。   沈容的眼前逐渐出现了模糊的影像。   一个虚幻的白影坐在她身边。   “你真是很厉害的海幽种呢。是那个人给你的法则之力吗?他竟然会帮你,真是不可思议……”   ——是我去要的。我蹲守了很久,终于碰见了他。   “嗯?”   ——他说真有意思,如果我能坚持下去,我要的法则之力就归我了。如果我退缩了,他不仅要收回,还会要我的命。   “哈哈哈哈……可能你撞上他心情好的时候了。根据我对他的了解,一般人那样找他,他会直接要了那人的命哦。”   ——他说我是个很漂亮的海幽种,他没见过我这样的,还挺有意思的……我会从他手里赢得法则之力的,我会让他知道……   “嗯?”   少女朗声轻笑,带着一丝小骄傲——我不只是漂亮!   “哈哈哈哈哈……容,去找他吧,你赢了。你从我这儿赢得了天赋恩赐,让他将这份恩赐给你吧。真高兴你陪我说了这么多,我已经孤独了很久,很久了……”   “等你成功了,记得来找我说说话。我的家已经没了,那些陪伴着我的人,也都已经不在了……”   “我真的好孤独,好寂寞……”   “给你法则之力的法则之主亲眼见证了所有人的逝去,见证了他曾生活的世界一点一点地消逝……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真正熟悉他的人或物。”   “我和他诞生在同一个时代,他可能没有感情,所以才没有任何触动,可是我不行。这世上没有任何一处可以真的接纳我的感觉,太孤独了……我就像被困在了漫长岁月里的一件文物,受人敬畏,风光无限,有地可住,无家可归……”   ——以后有机会,我会来看你……山雪寒。   沈容缓缓睁开眼睛。   一转头,竟看见封政站在不远处的雪地中。   极光绚烂,点亮了天幕。   无垠的白色世界里,只有他一抹漆黑的身影。   “封政……”   沈容向他伸出手。   她的身体已然恢复如初,皮肤光洁细嫩,也没了伤痛。   他没有转过身看她,便消失了。   仿佛他的出现只是她的幻觉。   但这漫天的极光告诉她,他来过。 第296章 休息区0.78   沈容爬起来,身上在战斗时破损的棉衣,不知何时被换成了轻薄的运动服和一件兜帽披风。   在这冰天雪地里,她穿得和春秋季一样轻松,却感觉不到丝毫寒冷。   肯定是封政给换了这特殊的衣服。   沈容翘了翘嘴角,收起地上双剑,戴起兜帽。   周围白茫茫一片,叫人分不清方向。   沈容凭直觉行进,对着前方的虚无说话,“山雪寒,我记起一些关于你的事了。”   “你终于记起我了吗!”   那道声音有些欣慰。   沈容:“嗯,但我只记起了你的名字。你能不能出来一下,和我聊聊?”   根据她想起的有关山雪寒的模糊记忆,她推断山雪寒可能和那些被困在山上的人有关。   面前的白雪骤然打起雪旋,凌乱纷飞的雪风中,一道飘渺得近乎透明的身影出现。   她通体晶莹,仿佛雪做成的美人,“海幽种容,好久不见。我原本想,如果你记不起我,那我就不会出来见你。”   沈容对她毫无印象,只凭借着记忆,微笑着和她套近乎,询问她的近况,询问这座山的事,还有营地的那些人的事。   山雪寒:“那些人类,算是被我困在了山上,又不算是。”   “我太孤独了,每当这里有人死去,按理说我该放任他们自生自灭,可我阻止了他们变成鬼,让他们成为这里的雪妖。久而久之,这山上就积攒了很多游荡的雪妖。”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这座清冷的地方,突然来了许多人。他们不断朝着高处前进,在这里迷失了方向。”   “那些被我留下的雪妖,或许也过够了游荡的日子,便抢占了那些人的身体。它们忘记了它们自己的身份,继承了身体的记忆,以为它们就是那些身体本人。而失去了身体的魂灵,因为丢失了部分记忆,只能漫无目的地在山上游荡。”   山雪寒的初衷没有恶意,甚至阻止死在这里的人变成孤魂野鬼,除了有想要人陪的私心之外,出发点也是好的。   因为在她看来,鬼怪,远比不上单纯无邪的雪妖。   只是,她所做的的一切,导致了那些登山者肉灵分离。   沈容:“那你可以让那些雪妖继续占领人的身体,让他们把身体还回去吗?”   山雪寒露出迷茫和不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嘴角浮现出笑意,“这里多了许多人陪我,我很开心。如果让他们拿回了他们自己的身体,他们就会走了吧?那些雪妖用他们的身体,生活得也很开心……”   “大家都很开心,我也很开心,没有必要换回来呀。”   沈容:“你没看到那些人在想尽办法离开雪山,没看到那些徘徊的魂灵在寻找自己身体的过程中,有多痛苦吗?”   “痛苦吗?”山雪寒摇头,“我不觉得呀。”   山雪寒的脑回路明显跟常人不一样。   再跟她争辩下去,可能要吵起来,这对现在的沈容来说没好处。   沈容打量起山雪寒,“你也是雪妖吗?”   山雪寒斜睨沈容一眼,“海幽种容,你真的忘了很多东西。”   她张开手臂,霎时间化作清风般围绕沈容转了一圈,在天地间飘游,“我就是这座雪山啊。”   “当年你来挑战我,为的就是获得我所拥有的冰雪天赋恩赐,你忘了吗?”   沈容确实忘了。   本来她还想说,如果山雪寒是雪妖,她可以想办法带她脱离这座山,到外面去生活,这样她就不会孤独了。   可山雪寒就是这座山,那她可能根本无法移动吧?   沈容这般想,却还是尝试问了一下,山雪寒能不能离开这。   既然怕孤独,不如去人多的地方。   山雪寒:“我不能离开。”   沈容:啊,果然如此。   山雪寒:“你知道无尽域,但你不是那个时期的人,你可能无法理解。那个时期的生灵、死灵的生活环境,和现在是不一样的。”   “当年的无尽域,人类和生灵、死灵是分开的。那时有三位主宰,主宰生灵的柯莉姆,主宰死灵的伏褚,还有主宰人类的封政。”   “后来无尽域因为法则的转变面临消失,柯莉姆和伏褚为了掌控法则,和法则打了一个赌。赢的人将成为法则主宰。”   沈容:“那封政呢?”   山雪寒:“他是三位主宰中,最恣意妄为的一个。虽然掌管着人类,但却什么也不干,任人类自生自灭,自己繁衍。他随心所欲地到处玩,谁来拿主宰的事打扰他,还有可能会被他揍一顿,甚至弄死。”   “这争夺的事,他自然也不想参与。”   沈容:“……”   原来他是这样懒慢恣意的性格啊。   她想起以前他变幻身份跟着她的时候。   总是想尽各种办法陪着她,跟着她,默默地给她忙前忙后……   跟山雪寒说的,判若两人呢。   山雪寒继续道:“法则只是法则,它和世界一起诞生,但是没有思想。根据法则,柯莉姆和伏褚的争夺是合理的。但这也意味着,从此无尽域将只能有一个主宰。”   她像是知道沈容会问封政似的,主动又补充了一句,“封政直接弃权了。”   沈容:“噗嗤……”   真的好任性啊。   山雪寒:“柯莉姆只要能成为法则主宰,更改法则,就能阻止无尽域的消逝。但是伏褚认为,岁月变迁,沧海桑田,一切都是自然法则,应当顺其自然。两人观念的不同,导致了他们之间原本和平的竞争关系极具恶化。”   “我是山,属于死灵,只是归伏褚掌管的一个小存在。对于主宰之间的事,因为不是当事人,了解得不清楚。只知道最终伏褚和柯莉姆都尝试去驾驭法则,结果双双失败,双双消亡。”   “封政成为了唯一的希望。所有人都以为,以他的性子,他肯定不会管,所有人都陷入了绝望。”   “然而他却出手,驾驭了法则,成为了法则之主。”   “据他掌管的人类说,是因为法则促使无尽域消亡,在他睡觉的时候,他睡的地方消逝了,他被吵醒了,所以他才出手。”   沈容笑盈盈地捧着脸,像在听故事,“这也太随性了吧……”   山雪寒笑道:“不过,我们都认为不是。他是想保住无尽域的,因为他从小到大去过的地方,接触过的生灵,死灵和人,都在无尽域。如果无尽域没了,这偌大无垠的天地,就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了。”   沈容敛了笑,眼前浮现出她刚睁开眼,看见封政孤身站在雪地中的模样。   或许他是那种,别人看到他,会觉得“这种人绝不可能有人的感情,更不可能会感觉孤独”的人。   但她在那一瞬间,恍惚感觉到了他的怅惘。   山雪寒:“他成了法则之主,虽然没有阻止无尽域的消逝,却让大部分无尽域的生灵、死灵和人,都存活了下来。”   “而我们这些无尽域时期的存在,因为不属于这个时代,所以无法离开固定的地方。离开了这里,我们便会消失,就像消失的无尽域一样……”   山雪寒仰望夜空,“在无尽域消失后,我们都不理解,他为什么不阻止无尽域的消逝。但是后来看到你的到来,我明白了……”   “阻止了无尽域的消失,就意味着现在的神域不能诞生。像你,像如今演变出来的伏天种……你们这些存在于神域时代的存在,就会灭亡。”   “他在还是三主宰之一的时候,我们便认为他是没有感情的。后来我们意识到是他保下了两个时代的存在,我又认为,他是有感情的。但看他对于岁月的流逝毫无感觉的样子,又回到了最初的想法,觉得或许在他成为主宰后,成了无情无欲的存在。”   山雪寒定定地看着沈容:“直到我看见了你。”沈容对上山雪寒的目光,“谢谢你跟我讲述你那个时代的故事,跟我讲述他的事。”   山雪寒捧着脸叹道:“你知道吗?我看见他把昏迷的你抱起来的时候,真的觉得很羡慕呢。我也很想被人呵护,被人照顾……或者只是在我这里生活,让我觉得他们在陪伴我也行。”   她真的太害怕孤独了。   话又绕回了避不开的问题上——山雪寒能不能放过这座山的人和魂灵。   趁着山雪寒现在心情不错,沈容试图和山雪寒讲道理,让她放过那些人和魂灵。   山雪寒脸上的柔和褪去,“海幽种容,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你,可以去争取你想要的东西。但对于只能生活在过去的我们而言,我们已经一无所有了。”   “我只想要人陪伴着我,你却要我放他们走,你不觉得,这对我来说,其实也是很残忍的事吗?我不是没有给他们留下逃脱的机会,是他们自己逃脱不了。”   这点沈容也知道。   那些被雪妖附身的身体,看到本体就会晕厥抽搐,这便是留给本体的生机。   山雪寒只是死灵,她不是人。   把她当作一个劫难来看,对一个劫难说你为什么要为难人,反而显得有些不可理喻。   况且山雪寒不是不讲理,只是有点偏执。   这让沈容想起了封政的偏执。   从山雪寒的事上来思考,她隐约有了一些理解:   或许因为看上去风光无限,实际上已经一无所有,所以有了在意的东西,就特别想要牢牢地抓在手里,一刻也不想松开。   尤其是像封政那样,已经拥有了至高无上的地位。凭他的力量,他可以得到一切想要的。   但已经失去了的无尽域,他即便可以拿回来,也不能再拿。   所以,他不愿再放开他想要的一切。   沈容垂眸。   山雪寒沉声道:“在很久以前,我听到过来自无尽域时期同伴的消息。他们说,法则之主决定覆灭神域,让无尽域回归,当时我们都很开心。”   “后来这事不了了之,我们不理解,也很失落,但谁也不敢去问为什么……”   “但我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了。”   山雪寒盯着沈容,“你是被珍惜的那个,我真的很羡慕。我要忍受漫长的孤独,但是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所以,不要让我连陪伴我的人都不能拥有,好吗?”   沈容的大脑像是被重重捶了一下。   神域覆灭,无尽域回归,后来不了了之……   山雪寒的意思是,封政是因为她属于神域,神域覆灭后她便会消失,所以,他放弃了无尽域吗?   他不是因为对神域的责任或仁慈,放弃了无尽域。   而是因为,他选择了神域的她,放弃了他可以拿回来的一切……   他只有她了。   沈容平复了一下心绪,在雪地上来回走动,“但是山雪寒,你的孤独不是你剥夺别人选择权利的理由。那些人想回家,而不是留在这里。”   “如果你不愿意放他们走,那我只能再次挑战你,我要的奖品,就是给这里的生灵亡灵,一个选择是否要离开的机会。”   山雪寒:“那法则之主呢?他给你选择的机会了吗?”   沈容还在雪地上走着,踩出一道道深深的痕印。   山雪寒突然浑身一怔,看向沈容踩出的雪痕,有些不满地扁嘴。   身为雪山之灵的她,察觉到了沈容踩出了个什么东西。   踩完最后一脚,沈容对山雪寒笑道:“给了,我选择他呀。”   雪地上,赫然印着她刚踩出的六个字。   ——封政,我喜欢你。   好家伙,喂她吃狗粮!   山雪寒哼了一声:“好,我答应你的挑战。这一次,我依旧不会手下留情。”   话音落下,她随风消散,只留下一句:“三天后,我来找你。”   沈容应了声“好”,看看地上的字。   她其实觉得有点土,但是她答应过给他情书的嘛。   她知道封政也许有时会看她,才能总是突然来到她身边。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个角度看她的。   沈容抬头看了看天,没有摄像头呢。她愉快地笑了笑,脚步轻快地继续前进。   或许是因为她见到山雪寒,也算是接纳了雪山。这座雪山没有再对她变幻地形,她根据记忆往回走,找到了昨天的树林,还有树林西边的雪洞。   雪洞里不仅有阿义,还有好几个全身包裹严实的魂灵。   阿义说这些都是他朋友,他遇到了他们,就把他们一起邀请过来了。   这些魂灵沈容都很陌生,其中没有菁菁和赵洪。   沈容向他们说清了自己的现状和情况,并让他们再等三日。   他们都认为沈容帮他们已经很不容易了,再等三日也没什么,连连向沈容道谢。   正说着话,外面突然传来吵杂的声音。   “这里竟然有个雪洞!”   “沈容也许知道这个雪洞的存在。昨天营地消失的那个阿义,没准儿就是在被他攻击后藏到了这里。她对你们说的那些,应该都是在撒谎。”   “褚大哥,你真是料事如神,再世诸葛啊!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可能已经死了。临死前要是知道你不仅活得好好的,还把她看得透透的,肯定要气死了!”   “不用这么夸我。快进雪洞看看吧。”   外面杂乱的脚步声靠近,洞里的魂灵们慌乱起来。   沈容听到褚无天声音的瞬间,心里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想明白了:   ——褚无天可是在神镜天界内疯狂开外挂走后门的人,来到神海域境内,虽然不能再走后门,身上外挂肯定也不少。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就被她杀死。   沈容取出双剑,朝洞外走去。   数十人的队伍顿在洞口,看到身穿斗篷的沈容,纷纷瞪大了眼睛。   为首的,是昨晚被沈容砍掉脑袋的褚无天。   他淡然一笑,眼中全无惊讶。   就像是料到了她在这儿,所以特意带着这么多人过来堵她的。   “沈容,又见面了。这次,你还能砍下我的头吗?”   沈容俏皮地笑,“当然呀。这次,我不仅要砍下你脖子上的头,还会砍掉你……”   她的目光落在他腿间,满目讥讽。   突然,她眼前一黑。   尖锐的痛呼刺痛她的耳膜。   是褚无天的声音!   血腥味和恐慌的叫喊弥漫开来。   沈容闻到一缕熟悉的香气。   “你刚刚在盯着哪儿看。”   是封政的声音。   阴阳怪气。   沈容笑盈盈地道:“你看见了吗?”   封政继续阴阳怪气:“没瞎的都看见了。”   沈容虽然看不见,但却笑得眼睛弯成莹月的:“那我欠你的情书又少一封啦。”   她说的是雪地上的字呀。   封政沉默片刻,“不少,那是利息。”   她恢复了视力,一眼就看见封政站在洞口。   他身后是倒在地上的、原本打算围攻她的人们。还有正捂着下身,面色苍白,几欲昏死,却又晕不过去,生不如死的褚无天。   他神情骄矜地看着她。   虽然没有笑,但是他的心情似乎很好。 第297章 恐怖社会18.1   “你,你竟然……”   褚无天痛不欲生,抬手指向封政,眼里除了愤恨,便是难以置信。   沈容走到褚无天面前,抬脚踩下他的手,狠狠一碾,“你在神镜天的地盘肆意开挂我都没说什么,到了我的地盘,别人不过是帮我个忙而已,你何必这么激动呢?”   褚无天凄厉地哀嚎。   沈容笑着举剑挥下,“这次你要是没死也没关系,咱们下次继续。”   鲜血像小喷泉般从褚无天的颈口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雪地,头颅骨碌碌滚下。   瘫倒在地上的人们无力挣扎,被吓得脸色苍白。   封政在她对褚无天动手时便离开了。   就好像他过来一趟,只是为了问她一句“你刚刚在看什么”。   沈容面带笑意,让阿义和洞里的魂灵们协助她,把这些人绑起来。以便她和山雪寒战斗过后,让游荡的魂灵们重归身体,被她一起带走。   待阿义和魂灵们绑好这些人,她回到了营地。   营地里只有一些孩子,还有几个照料孩子的妇人。   营地针对沈容的行动,他们都知道。   见了沈容,都吓了一跳,抱住孩子祈求沈容放他们一马。   沈容让他们跟她一起走,并找来佟焕,让佟焕给她做“员工”,看押这些人。   她吩咐山洞里的魂灵尽力去找其他魂灵过来,她则躺在山洞里休息,等待三天后的战斗。   三天转瞬即逝。   风雪吹拂进洞内,一道飘渺白影显现。是山雪寒来了。   沈容同山雪寒离开,找了一处空地。   山雪寒站在她对面遥望她,“如今的你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比当年你第一次来找我挑战时,还要脆弱。你真的想好了吗?要用命来换那些人的自由?”   沈容:???   “等等!我没说用命换他们的自由啊。”   山雪寒:???   沈容:“我对你的挑战,点到为止。如果我输了,请你看在我和你的情分上,让我带走一个人,可以吗?”   她才不会为了别人的自由,傻不拉叽地付出自己的生命呢。   山雪寒沉默片刻,倏忽笑出声,“可以。”   剑拔弩张的气氛霎时间变得轻松起来。   沈容手持双剑,从收纳袋里拿了一朵幽海灵把玩,“在挑战开始之前,我想问一下。那只伏天亚种,是怎么栖息在这儿的?”   山雪寒:“它是在你冰封神海域的时候,趁机逃出来的。为了躲避你的冰封追捕,就一直躲在我这儿了。”   “虽然它的存在,对我来说也算是陪伴,可我不喜欢他。但它的火焰能对我造成攻击,我便也没有赶走它。”   沈容心想:当年既然能有一只伏天亚种躲过冰封,没准儿还有更多袭击神海域的神兽种都逃脱了。   她对山雪寒道谢,感谢山雪寒提供这个信息。   山雪寒淡然摇头说不用客气。   沈容扬着嘴角,将手中幽海灵衔在了唇畔。随后,莹红的光辉像火焰般遍布她全身。   这是她吸收到的,那只伏天亚种的力量。   她吸收时努力调整力量的走向,阻止了力量流向属性,将力量封存在自己体内。   这样她虽然是普通人,却也可以使用吸收来的力量提升自己的武力值了。   只不过这种力量就像汽油,是消耗品。   用完了就没了。   而且伏天亚种的力量在她体内流窜,对她来说,还是很痛的。   叼着幽海灵,就是以防万一这股力量将她的身体烧坏。   山雪寒愣了一下,目光凌厉起来。   汹涌澎湃的寒冷仿佛吞噬了天地,雪花如雾模糊了沈容的视线,模糊了山雪寒的位置。   “海幽种容,当年你挑战我时,总是做出各种出其不意的操作。我原以为,成为了母神的你,会变得成熟稳重刻板,然而现在看来,你还是一点没变,和我第一次见到的你一样……”   “总是那么有趣又可爱。”   山雪寒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让沈容辨不清她的方位。   沈容感觉就像是被长辈夸“哎呀你这孩子长大了怎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可爱”似的。   她笑嘻嘻地说谢谢夸奖,然而手中剑却染上了莹火色。   剑挥动,掀起狂涛骇浪般的热风。热风中火焰游动,宛若龙蛇,吞噬周围的寒意。   暴风雪更加凶猛,与这股火热对抗。   沈容伺机在雪中寻找山雪寒的身影,终于隐约看见一抹白影,又一道火光自她手中飞出去,直袭那影子。   那白影瞬间飘散,“能以人类之躯做到这种程度……海幽种容,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你从我这儿赢得的霜雪天赋恩赐呢?也和你的记忆一样丢失了吗?”   沈容不确定地道:“我的记忆不算丢失,只是被封印了。你给我的天赋恩赐,应该也只是被封印了。”   山雪寒沉吟,“再为这场游戏附加一个条件吧。如果你赢了,我助你解封霜雪天赋。”   沈容惊喜道谢。   山雪寒轻笑,“你好像一点也不认为你会输?”   沈容:“战斗之时,切忌对自己不自信呀。”   她和山雪寒在谈话间已经打了几个来往。   山雪寒的攻击比她想象得要弱。   沈容目光一直追随着山雪寒的身影,在她再次凝聚之时,虚打出一阵热风。   山雪寒飘散躲避,沈容瞬间朝着她飘散的方向打出一条火蛇。   山雪寒被击中,发出一声痛呼,随即便停了风雪。   她捂着被打到的地方,“不打了,你赢了。”   沈容:“……”   这就赢了?   她上前查看山雪寒的伤势,好家伙,真是不得了的伤呢!   这伤再过个五分钟大概就能痊愈了吧。   但是山雪寒却苦着张脸,仿佛受到的不是轻伤,而是被断了手臂。   突然,天边“轰隆”一声。   远处的小雪山峰顶塌陷。   沈容这才恍然大悟:山雪寒就是这座雪山。她身上小小的伤,换算成这连绵雪山上的损毁,那便很严重了。   不过沈容有点怀疑,“你真的没对我手下留情吗?”   她昏迷时隐约听见的打斗声,可是很激烈的。   山雪寒认真道:“当然没有手下留情。只是我对你的判断,是综合考量的。”   沈容:?   山雪寒:“我若与你恶战,法则之主也许会出现要我的命。就像你那时和那只巨鸟战斗后,法则之主过来,将那只巨鸟碎尸万段又复活,然后打入十三狱活生生喂给恶徒一样。我可不想沦落到这种下场。”   “还有,你在这场战斗中不会死,以后你也许会重新成为母神。我若伤你狠了,你记恨我,报复我怎么办?”   “综合考量,我和你对上的战力自然就大打折扣了。”   沈容心想:山雪寒这座山,竟然还挺懂人情世故。   不过……   沈容:“我可不是输了就会报复别人的人。”   山雪寒淡笑,“其实这三天,我也思考了许多。我强留别人,或许他们对我只有恨。但如果日后有机会,法则之主能稍微大发慈悲,让我的附近有个村庄什么的,那我岂不是不用做这样的事,也一直有人陪了嘛。”   所以,她得输给沈容。   这样的输,是双赢。   沈容不想让山雪寒把这人情记在封政身上,“你想要附近有村庄这事,日后等我回到神域,我会为你实现。”   山雪寒:“不用这么麻烦,你可以找法……”   沈容玩笑道:“我还没追到他呢,所以不能找他帮忙哦。”   山雪寒听出沈容的意思,不再强行将沈容和封政绑在一起。   她跟沈容漫步去雪洞,解救那些魂灵,在路上时说道:“其实我觉得爱人是一体的,没必要分这么清。”   沈容:“不是我要分得清。既然是爱人,就说明我喜欢他。既然喜欢他,那必然不会希望他因为我而背负上什么。没有人会不希望自己的爱人永远轻松快乐。”   就像封政对她那样。   他从来没有跟她倾诉过他为她做了多少,他背负了多少,经历了多少。   他只想和她谈恋爱,不想谈任何可能会让她不快乐的事。   山雪寒通人情世故,但不懂感情,懵懂地点头。   到达雪洞,她施术移魂。   一个个白色小球状的雪妖从被绑住的身体里跳出,一个个魂灵回到他们自己的身体里。   雪妖又回归了在雪山游荡的状态,而回归身体的魂灵们正在昏睡。   山雪寒将沈容带到一边,用风雪设下屏障,而后在地上画起了奇特的法阵。   沈容心想:她这是在为我解除封印吧。   便听从山雪寒的安排,坐在了法阵中央。   山雪寒画好了法阵,掐了个手诀,而后虔诚跪地祈祷,“法则之主,请……”   不等她说完,沈容便感觉到有人出现在了她身后,腿几乎贴在她的脊背上。   她仰头,恰好对上封政俯看她的目光。   山雪寒真诚道:“法则之主,我与她缔下约定。但我能力有限,只能请求您帮她解除封印。”   话音落下,山雪寒的身形突然被打散。   封政:“动动手就能解决的事,你让我来,是觉得我很闲?”   山雪寒的身体再次凝聚成形:“……”   好家伙,这就是直男吗?   我这是在给你们相处的机会啊!   “抱歉,打扰到您了。那我自己来。”山雪寒无语地靠近沈容,却又感到一道屏障把她隔绝在了法阵之外。   只见封政的手放在了沈容脸上。   沈容感觉到一股奇异的力量在自己体内显现,像是花苞要盛放似的感觉。   但她更在意的是,他的手比她以前感受到的更冷了。   沈容抬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本只是下意识想暖一下他的手,在碰到他的手后,沈容又不由自主地跟他比起了手的大小。   他的手很大,手指很长,她一只手覆不住。   封政身体微僵,随后轻笑起来。   沈容抬眸看他。   他一脸大发慈悲和傲慢,仿佛在说:我知道你很喜欢我,就给你个机会摸个够吧。   但眼里却是很单纯的笑意。   沈容盯着他的双眸,肆无忌惮地摸起了他的手,捏了捏他手指的骨节,轻抚他手背的筋络和微凸的手骨。摸向他的手腕,揉了揉他手腕上凸起的骨节……   他收回了手。   沈容望着他,眼里闪过一丝失落。   仿佛没摸够似的。   他眼里的笑意反而更浓了,脸上的傲慢也更重,给沈容一种他仿佛在说“老子就是这么好摸,让你欲罢不能”的感觉。   沈容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山雪寒蹲在法阵外,迷茫了。   她看不懂这两人是怎么了。   她刚想开口,就直接被送走了。   封政指尖点了点沈容的眉心,似乎在暗示什么。   沈容想了想,明白了。   她站起身,飞快地握住封政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落下一吻,给了他一个wink。   封政愣了一下,转过脸去,离开了。   沈容脚步轻快地回到雪洞,带着醒来的人们离开雪山。   佟焕因为帮她打工,被分配到了一个人。   下山路上,佟焕问道:“你怎么回到雪洞之后就这么高兴?”   沈容沉吟,故作神秘地道:“调戏了一个良家妇男,超级可爱的那种。”   佟焕:“……”她一定是在开玩笑,不想说实话!   作为聪明人,他是不会多问她不肯回答的事的。   离开雪山的刹那,沈容和佟焕便被传送出了游戏场。   她带了上百个人出来,再也不用担心吃饭用柴的问题。   回到余奶奶家,余奶奶拿出她参加游戏场前要的情话大全给她。   沈容拿着情话大全回屋,过了一星期宅在家里的生活。   七天后,新游戏开始。   她提前在收纳袋里准备好了可能会用到的物品,被传送到游戏世界。   闷热难闻的气味在周围萦绕。   沈容睁开眼,昏暗狭小的房间映入眼帘。   这房间里没有任何家具,房顶只够一人高,两人宽,地上铺了许多稻草。   她站起来走到栅栏似的门边向外看。   外面的院子肮脏恶臭,粪便被堆积在角落,令人作呕。粪堆的不远处就是水槽和食槽。   这里就像是猪圈,而她就像是有单独笼子的一只猪。   可她分明还是人的样子啊。   “哐哐哐”,院子的铁门突然被敲响。   一只鬼影身穿工作服,手上拿着一只卤人手,一边啃一边探进头来,“起床了起床了,高斯特商场今天招聘员工,赶紧起来洗漱打扮。这是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了。要是你们不能拥有一份工作,你们就只能被送到屠宰场了!”   “一群只会吃干饭的废物,随他们去吧。”鬼影身后走过一只直立行走,西装革履的猪,冷声嗤道。   鬼影连忙对着猪点头哈腰,恭送猪离开。   ·   圣殿之中。   值守的第五门徒和第六门徒发现,封政已经盯着他自己的手,看了很久很久了。 第298章 恐怖社会18.2   第六门徒一本正经,“主人,您的手受伤了吗?”   “你瞎了吗!主人的手好好的,他想看什么就看什么,你问什么!这是你能问的吗!   ”第五门徒赶在封政出手前打了第六门徒一下,避免封政一出手就弄瞎第六门徒的眼睛。   封政懒慢地移开视线,“有什么事,说吧。”   第六门徒性格死板,沉默寡言,如果不是有事,他一般是最省心的那个。   第六门徒:“父神已经被放回神域了。听说这段时间他和神海域的诡鲸族接触过了。神海域已经太久无人主宰,父神和诡鲸一族恐怕都对神海域的掌控权虎视眈眈,您是否要出手呢?”   封政沉吟片刻,“让第一门徒走一趟。”   他不记得他为什么要让神海域的主宰神位空置这么久了。   但是既然曾经的他不许任何人动那位置,就必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就如同他将她的情书塞在心里,肯定也有他的想法。   她唇瓣在他手背上落下的柔软触感,仿佛还残留在他手背上……   封政再次看向自己的手,“第五,你说,如果有人明知道你讨厌别人靠近,还是亲了你一下,这代表了什么?”   第五门徒浑身僵直,大脑飞速运转,“这,这代表她特别特别喜欢您!为了能够接近您,哪怕死也甘愿!”   封政轻挑眉尾,眼里有骄矜的笑意,“这么喜欢我吗?”   第五门徒:“何止是喜欢!这是爱啊!是爱!”   封政没再说话。   但第五门徒感到圣殿的气息,仿佛春日般温煦。   他知道,自己的马屁拍对了。   他骄傲地递给第六门徒一个眼神:多学着点!   第六门徒:“……”老五眼睛抽筋了?   ·   “都出来都出来!快点啊!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这么想去屠宰场?”   鬼影用啃完的手骨敲击铁门。   猪圈里的隔间铁门陆续打开,一个个人类衣衫褴褛,浑身恶臭地走了出来。   沈容穿的是她自己的衣服,成了这些人中最干净的一个。   她有些犹豫要不要把自己弄脏,又听鬼影“哟”了一声,“你还挺争气。知道提前把自己打理干净。”   似是对她的整洁颇为满意。   但这话一出,和她一起出圈的人们,便用阴鸷的目光扫了她一眼。   鬼影让她走第一个,领着她们这猪圈里的六个人走入一个简陋的洗澡堂。   洗澡堂里摆放着十多个牙刷牙缸,有些牙缸边缘残留着刚用过的泡沫,有的牙刷上还有菜叶。   澡堂池边十多个肥皂也都还滑腻腻的,明显是刚被别人用过。   鬼影催促沈容等人用这些东西赶紧洗漱。   紧接着外面有来了三个猪圈的人。   四个领队的鬼影退到了门外去,将澡堂留给了浑身恶臭的人们。   二十四个人在灰突突且气味古怪的澡堂里对视一眼,大家忽然像扑食的饿猪般冲向水池,争先恐后地用那些共用的工具洗漱。   这些人都是女性。   因为就算是养在圈里,也是分男女的。   沈容留意到人群中有两个人衣着干净,和她一样不愿去争抢那些共用的东西,看出这两人是玩家。   她默默记下这两人的外貌特征,穿过人群,走进浴室。   她默默用收纳袋里的生活用品洗漱洗浴。   香喷喷的洗浴用品吸引了诸多目光。   那些目光宛若阴沟里的老鼠,鬼祟阴暗。   在沈容洗完澡后,突然好几个满身脏污的人故意往她身边挤,甩动爬有虱子、散发恶臭的毛糙长发,试图让干净的她也变得和她们一样。   沈容迅速躲开她们。   她们装作什么也没做过似的,盯上了另两位干干净净的玩家。   而沈容抓紧时间走出这厕所般的浴室,找到门口的鬼影报道。   门口四个鬼影打量她一眼,都点点头。   “不错。商场里的那些人最爱干净。今天这工作名额,肯定有你一个。”   “你长相也不错。要是运气好,没准儿还能被贵族看上呢。”   鬼影们手上还拿着卤人手在啃。   沈容讨好地对他们笑了一下,眼眸在扫过卤人手时流露出一丝害怕。   鬼影们察觉到,哈哈大笑起来。   “她一直被养在人圈里,天天吃饲料,可能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呢。”   其中一鬼影拿手中的骨头在沈容面前晃了晃,像逗小孩儿似的要吓唬她。   沈容装出被吓到的样子,倒吸口凉气。   这里太臭了。   这一口气吸得差点把她臭吐,脸色也真的变得难看起来,仿佛真被吓到了。   鬼影:“我们不吃同类,这是卤猴手,你仔细看看呢。”   “你记住了,在外面,吃同类是犯法的。哪怕是你第一阶层的贵族,你要是吃同类,你也会被送上法庭的!”   沈容记下这段话里的几个要点:   一是吃同类犯法,二是这个世界的生灵亡灵,有严格阶级划分。第一阶层,应该就是最顶尖的阶级。   沈容一脸懵懂,“请问,我可以问问外面有几个阶层吗?”   鬼影们认定她这样干净的,肯定会成功成为商场职员,便也耐心地给她讲解。顺带让陆续洗完出来的人也一起听一听。   “外面一共有五个阶层。第一阶层,是统治阶级的贵族;第二阶层,是管理阶级的次等贵族;第三阶层,是像我们这样的打工仔,普通工人;第四阶层,就是你们这样的未出笼圈养生物。第五阶层,则是会被送入屠宰场的生物。”   “每一个阶层中又有细小的阶层划分,说起来太麻烦,反正你们出去后谨言慎行,跟着别人学就行了。”   洗完澡的另一名玩家提问:“那在这个世界,只是按照阶层划分,不论种族吗?”   鬼影们静默片刻,斥道:“这种话,出去之后可别再说了。你们要记住,活人,是这个社会的最底层。这世上最尊贵的存在,是第一阶层的动物亡灵。”   这是个颠覆而又诡谲的社会。   鬼影的话一出,所有人都静默了。   对未来的惶恐和不安在人群中宛若毒雾般弥漫开来。   四个人圈的人洗完澡,分别跟着鬼影坐上拖车。   这拖车还算干净,但沈容觉得这好像是她生活的世界用来拖肉猪的车子,四周都是铁丝网。   拖车驶上公路。   沈容默默透过铁丝网的缝隙,打量这个世界。   这世界看上去和她生活的现代社会一样。只不过整个世界色调诡异,大街上行走的多是非人类。   被有些直立行走的生物牵着,像宠物一样戴着项圈、在地上爬行的,才更多是人类。   那些人类有些赤裸全身,戴着嘴套。有些身穿主人给他们搭配的奇怪衣服。   有些体型异常小巧的,长相异常精致的,被庞大的动物抱在怀里。   就像沈容生活的现代社会里,那些被抱在怀里、特别培育出来的各种漂亮宠物。   和沈容同车的人们不关注外面的世界。   她们只排斥地看着沈容,将沈容视为眼中钉。   车子行驶过半个城区。   停在一个热闹的商场旁。   商场上的巨屏上是一只狗鬼,代言一瓶洗发水的广告。   商场周边的广告海报上也多是动物。   唯一有人的海报,上面写的字是“惠蒙人类宠物粮,明星宠物小橘子代言。”   海报上娇小的人身穿花裙子,头戴蝴蝶结,被一群鬼围在中间。   那些鬼像对待宠物一样逗弄他,他也像听话的宠物一样笑眯眯地卖萌。   奇异的配色和诡异的画面,让沈容十分不适,精神受到了冲击。   车的铁丝网被敲响,鬼影叫她们下车,领她们从昏暗的员工通道进入商场。   商场负责接引她们的是一只戴着眼镜的母羊。   母羊挑货物似的用棍子戳了沈容等人,打量一番,最终定下沈容和一个短发女孩做商场职工的候选人。   鬼影收了母羊给的定金,叮嘱沈容和短发女孩听话,载着其他女孩离开。   母羊挥舞着棍子让沈容和短发女孩跟上她,恐吓道:“好好工作,不然你们就要像那些车上的人一样,去往屠宰场了。”   她将沈容和短发女孩带到负一楼的一家布料店。   布料店在商场角落,灯光昏暗。店内东西摆放凌乱,垂落在地上的布料满是脏污。   但店里的客人们不在意这些,只在意价格。   “这是新安排来的员工,还在试用期。”母羊对店里一只老公狗说完,把沈容和短发女孩往店里一推,便离开了。   老公狗翻白眼,“天啊,为什么要安排只配做食物的生物到这里。”   店里一位胖乎乎的母猪打量沈容和短发女孩一眼,   “这个长发女孩还不错,模样可以做宠物。哎,你叫什么名字?”   长发女孩说的是沈容。   不等沈容说话,短发女孩抢先自我介绍,“我叫小阳阳。夫人,您想要一只宠物吗?我可以试试吗?”   沈容自我介绍叫小容。   母猪嫌弃地看了短发女孩一眼,“你不符合我的要求。”   又对沈容道:“小容……嗯,正好刁宁夫人要我为她寻找一个宠物,不论身份,只要漂亮的,等我回去说一声吧。”   她叮嘱老公狗好好关照沈容,老公狗愉快地送走母猪,对沈容道:“你走大运了,去那边歇着吧。”   又颐指气使地吩咐小阳阳去擦地。   沈容听从老公狗的话,挑了个干净的布料堆坐下。   一整天她什么都不用干,因为她是有可能被贵族阶级看中的宠物。   而小阳阳则跪在地上擦了一整天的地,怨恨嫉妒的目光逐渐浓厚得像要把沈容吞噬。   沈容坐在布料堆上想:我在这个世界,到底要做什么呢?   她尝试借口上厕所,找个机会逃离这里   然而老公狗让她在原地上,待会儿擦掉就行。   那一瞬间,她明白了:只要在这个世界,她不管去哪儿,在别的生灵亡灵眼里,都是一个没有任何尊严和人权的低等生物。   小阳阳听了老公狗的话,想上厕所的时候就在原地上,然后用抹布擦干净,再去洗抹布。   周围店铺里那些被新送来的员工也都是这样。   沈容端坐在那儿,跟他们格格不入,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她在不断地思考,她到底要做什么。   天黑了,老公狗和附近的老店员们都去吃饭了。   被新送来的人类员工只能看店,等老公狗那些老员工给他们带回剩饭来。   沈容正靠在布料上休息,忽觉数道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睁眼一看,那些新人类员工们竟都站在布料店前打量她。   眼神让沈容感受到了不适和恶意。   她背后升起一股寒意,仿佛有什么诡异的东西藏在布料里。   沈容拍打了一下布料。   竟然还感觉到似乎有什么阴寒的东西飞快从自己手里溜走。   像一条蛇。   “她可是即将被夫人看中的宠物呢。你们知道什么才能被叫夫人吗?要二阶层的贵族,才能被叫夫人呢!”   小阳阳阴阳怪气地扯着嗓子对那些新员工说道。   新员工们转动眼珠子,收回目光。   他们眼里只有死气沉沉,认为目前这世界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沈容想鼓动他们反抗的话,便也卡在了喉咙里。   她继续靠在布料上休息。   隐约听见小阳阳在带顾客看布料。   她睁开眼看了下,是一条身穿工装的蛇鬼,细长的、布满鳞片的滑腻身体本就让人头皮发麻。变成鬼的样子,更加阴森。   有一种蠕虫在脊背上爬动的、让人不由自主浑身哆嗦一下的恐怖感。   小阳阳的神情明显也有些害怕。   但听蛇鬼说要买一捆布后便只有热情。   蛇鬼选好布,在小阳阳的腰上拍了一下,仿佛在暗示什么。   沈容忍住皱眉的冲动,看着小阳阳和蛇鬼商议。去商场尽头的厕所“谈谈”。   他们俩离开。   沈容起身,站在布料店门口朝厕所方向看了眼。   负一楼本就昏暗,越往商场尽头便越黑。   幽暗脏污的过道,仿佛一条通往漆黑深渊的小路。   沈容坐在门口等待看店。   店里的日光灯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整个负一楼在饭点这时候,都寂静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小阳阳还没回来,沈容眸光更加暗沉。   “小阳阳人呢?”   老公狗带了饭回来。   给小阳阳的饭里有各种残渣和烟灰。   给沈容的饭虽然是剩饭,但看着好歹能吃。   不过沈容是不打算吃这玩意儿的。   沈容接过饭道谢,回答:“小阳阳刚刚和一个蛇鬼顾客去了厕所。”   “蛇鬼?!”   老公狗面露惊悚,浑身毛发炸起。   老员工回来后的吵杂,在老公狗说出这两个字后归于寂静。   “离开多久了?”对面的猫店主冷静地问。   沈容:“大概两个小时了。”   老员工们互相看了几眼,耸了耸肩。   老公狗骂了几句脏话,说小阳阳麻烦,往厕所去了。   沈容要跟他一起。   他因为害怕,没有拒绝,委托对门店主帮忙看店。   越靠近尽头的厕所,光线越是暗到看不清。   推开尽头的门,丝丝血腥味混着厕所的臭味钻入呼吸。   沈容默默用布蒙住口鼻。   老公狗亦步亦趋地往女厕所靠近。   滴答——滴答——   厕所里传来水声,像是水龙头没关好。   老公狗推开厕所虚掩的门,一滩暗色的水迹流到了他脚下。   顺着血迹望去,小阳阳正坐在窗下。   她双目浑浊,一眨不眨地看着门口。身上的肉被撕咬得几乎只剩下骨架,从腹腔掉落出来的内脏,散落在血里。   老公狗吓得踉跄,脚在血里打滑,一屁股坐在地上。   “嘶嘶……”   沈容听见阴森的嘶鸣,感觉到阴寒的气息出现在脑后。   就像她先前坐在布料堆上时感受到的那样。   老公狗闻声看向沈容,惊恐地面部扭曲,张大嘴巴正要尖叫,一道细长黑影从沈容脑后如雷电般迅疾地袭向它。   老公狗吓得四脚朝天,不再说人话,恐惧地“汪汪”叫起来。   沈容心想:老公狗被吓到这种程度,狗叫应该是本能。也就是说人类语言是他后天学成的。   这是不是代表着……这个世界在一开始的时候,还是人类做主导的?   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出手。   老公狗眼前寒光一闪,冰凌剑花迷眼,吓得他缩成一团。   良久未感觉到疼痛,他睁开眼,就见蛇鬼的血盆大口就在他面前,离他只有一只手不到的距离。   蛇在拼命挣扎。   而沈容一手握住蛇,冰冻蛇身,一手反握冰剑,抵在了蛇头上。   老公狗惊慌地爬到沈容脚边,“你还挺厉害!这蛇鬼是通缉犯!快杀了他,我拿他去换奖赏,到时候带你分百分之一!”   他的语气高高在上。   沈容扫了他一眼,掐住蛇头对准他,默默将厕所门封住。   “老板,你这可不是对救命恩人说话的态度。”   蛇信舔到老公狗脸上。   沈容笑眯眯的表情在昏暗之中,突然让他觉得,她比那只通缉犯蛇鬼还要可怕。   老公狗挣扎着爬起来,凶狠地打向沈容:“你,你想干什么?你别以为有人看中你做宠物,你抓了条破蛇我就动不了你!你不过就是个四阶层生物,反了你……”   他只把沈容当低等生物,潜意识里就不认为她会反抗。   类似小阳阳的那些人面对他这样的生物的反应,也证实了他的想法。   但沈容不是小阳阳那样的人。   他话未说完,沈容一脚踢向他的脸,将他的头踩在脚下,狠狠碾了碾,“等你会好好说话的时候,再来跟我开口。你只有一次机会。下次再对我狗叫,我就送你去见小阳阳。”   说罢,她又看向手中被她冻住的蛇鬼,“你呢?会好好说话吗?会说话就眨眨眼。”   蛇鬼眨眨眼。   沈容解除他头部的冰冻。   蛇鬼立刻咬向沈容。   “铛铛”两声脆响,蛇鬼的两根毒牙被砍断落地。   沈容一脚踩狗,一脚踩蛇,揪着蛇鬼的蛇信,剑抵在他的舌根,冷声道:“你也和这条狗一样,还剩一次好好说话的机会!我想要会好好说话的,听话的宠物。你们是想去见小阳阳,还是想做我的宠物呢?” 第299章 恐怖社会18.3   两道冰刺抵住了老公狗和蛇鬼的名门,他们僵硬如雕塑,“做,做宠物。”   “很好。”沈容依旧压着它们,“你们叫什么名字?”   老公狗:“包灿。”   蛇鬼:“季达。”   沈容缓缓松开他们。   包灿和季达从血泊中爬起,仍试图找机会逃脱,眼底有难以掩饰的敌意。   沈容:“以后,你们俩就互相监视对方。谁要是发现对方有欺负我这个主人的想法,并且向我举报,就可以获得自由。”   “不过如果你们俩狼狈为奸,想要一同欺负我这个主人的话,那么你们不仅无法获得自由,还会被切成肉片,送给别人吃掉。今天切一点,明天切一点……”   沈容表情天真,笑盈盈地道,“我会慢慢地,将你们折磨死。”   包灿和季达打了个寒颤,心里的小九九全被沈容恐怖的威胁给压下了。   小阳阳在厕所出事,不仅包灿知道,负一层的店主们也都有所猜测。是以沈容不能在这儿停留太久。   她命令包灿处理好小阳阳,在一旁盘问季达有关他和他知道的这个世界的信息。   季达:“我之前坐过牢,从二阶层次等贵族被贬为三阶层,去年才放出来。因为我的这个经历,我找不到工作,也无法正常生活,所以……”   他又走上了犯罪道路,专门杀低阶层的人吃。   要不是沈容目前无人可用,她是不会收季达这样的人为她办事的。   沈容表面显出不介意季达的样子,让季达把他们住址等一系列信息都写下来交给她,又问:“这个世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为动物亡灵主宰的?”   季达略显讶异,蛇眼变为竖瞳,吐了吐蛇信。   就像是因为本能而发出了危险信号。   沈容一巴掌抽他脸上,“宠物不可以对主人凶,明白吗?”   处理小阳阳尸体的包灿余光瞥见这一幕,吓得咽了口口水。好凶狠的第四阶层人类……   “是。”   季达乖顺地低下头,“你,啊不是。您问的这个问题,是只有第一阶层贵族才能了解到的。我作为次等贵族的时候,仅仅知道这个世界在大约六百年前是由人类阶层统治的。世界颠覆之后,人类统治的历史就全被抹除了。”   这么看来,想要在目前这个阶层调查到这个世界的全貌,是很难的事。   沈容想起先前布料店里的母猪,又问:“你听说过刁宁夫人吗?”   季达:“听说过,她是第一阶层的贵族。是一位十分优雅美丽的人类。也是第一阶层中少有的人族。我藏在布料店里时听到了那只母猪说的话,要是您被刁宁夫人看中,您一定会过得比这商场里所有职工都好的。”   包灿附和季达。   沈容知道他们心里的小算盘——她要是被刁宁看中,成了宠物被带走,就管不到他们了。   沈容:“如果我要离开这里,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们也一起带走。”   包灿和季达好不容易燃起希望的双眸再次黯淡下去。   沈容让季达去帮包灿处理小阳阳。   二人整理好好了小阳阳的尸体,打了个电话给商场负责人报备。   小阳阳的死亡事件就算是被处理好了。   在这个世界,人类的命就是比草都贱,死了也不值一提。   虽然是一件恶劣的命案,但大家都懒得管。   所以季达才能在杀了许多人,成为通缉犯后,还流窜了这么久。   沈容回到布料店,继续坐回布料堆上。   季达则找了个饭点跑到布料店,藏在布料里。   包灿换了身干净衣服继续做他的店主,只是不管做什么,都下意识看沈容一眼,寻求沈容的指示。   沈容在这布料店里待了三天,每天吃喝住都在店里。   到第三天清晨,母羊过来询问沈容的表现。包灿按照沈容的暗示夸了沈容一通。   母羊便带沈容和另一家店的一名长发女孩一起上了一楼,让她们洗澡换了一身制服,将她们推到一个柜台里,“你被正式录取了。这个化妆品柜台缺人,你就先在这儿干着吧。”   柜台里有一只牛店员,叫荣涛,笑眯眯地送走母羊后,转瞬对沈容和长发女孩冷了脸。坐到一旁睡大觉,让沈容和女孩看着柜台。   女孩笑眯眯地对沈容自我介绍,“我叫小橙子。”   沈容自我介绍叫小容,没聊两句,荣涛突然走过来,双手狠狠捶向小橙子和沈容的脑袋。   沈容连忙避开。   小橙子愣在原地,头砸到玻璃柜台上,碎掉的玻璃渣刺进了她的头发里。   血珠从她额角滑落。小橙子趴在柜台上一动不动,瑟瑟发抖。   荣涛又一拳打向沈容,“你还敢躲!刚来上班就敢聊天,我今天不教训你,你还得了?!”   周围柜台里的店员们见怪不怪,并用荣涛来恐吓他们柜台里新来的员工。   沈容侧身避过,“你没听说吗?我是刁宁夫人的宠物候选。”   在负一层时,听到她这身份,周围的店主们都不敢欺负她。   但到了一楼,店员们都嗤笑,“候选而已。你要是破了相了,刁宁夫人看都不会看你一眼,你还想去告状?真是笑话!”   “老店员教训不懂规矩的新人,天经地义!”   “哪来的新人,这么不懂规矩!”   荣涛又一拳打来,“你再敢躲,可就不仅要受这么一拳了!”   沈容再次躲避,“我听你们这话的意思,你们好像根本没把刁宁夫人放在眼里。刁宁夫人何等尊贵,与她相关的一切,他人都没资格置喙!你们竟然想背着她,打她的候选宠物!”   她恐吓荣涛,“你打吧!等你打完了,就算我失去了做宠物的机会,我也将你们不尊重刁宁夫人的事公之于众的!”   荣涛的手顿住,瞪了沈容一眼,“柜台的损失,你和小橙子承担!”   又躺回去睡觉了。   告状是有用的。   但荣涛这些老店员教训新店员的事时有发生,从没一个敢说去告状的。   刚从第四阶层上来的新员工,一个个都还没摆脱奴性思想,就算被教训也认为是应该的。   所以他们才敢肆无忌惮地欺负新员工。   周围的老员工对沈容侧目。   就见沈容淡定地坐在那儿,也不收拾柜台,反而掏出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小镜子打扮起来。   小橙子顶着一脸血收拾起来。   商场开门,形态各异的客人们陆续走进商场。   有一老鼠鬼路过沈容这边的化妆品柜台,小橙子立刻扬起笑脸去迎接。   却见那老鼠鬼眉头一皱,“大清早的,看到这么几滴血,真晦气!”   话音刚落,老鼠鬼的嘴巴张开到足有篮球那么大,细长的鼠牙咬住小橙子的头。   “啊!!!”   小橙子凄厉地惨叫回荡在商场。   “嘶拉”一声,老鼠鬼将她的整个头皮撕扯下来,吐在地上。   小橙子浑身打颤,光秃秃、血糊糊的头像一颗不停哆嗦的球希望顶在脖子上。   血腥味弥漫在柜台周围。   沈容打扮的手一顿,看了眼老鼠鬼。   老鼠鬼“呸”了一口,“大红,勉强算是大吉大利。”   她拿了一支面霜走人,说这支的业绩记在小橙子身上。   小橙子鞠躬道谢,送走老鼠鬼。   回过头,眼泪混着血糊了满脸,对沈容笑道:“我卖出东西了!”   来往的员工、顾客都仿佛见怪不怪,没有多看小橙子一眼。   沈容的瞳孔微缩,抿起唇,没有说话。   在负一层待了三天,她从包灿和季达那儿了解到更多有关这个世界的详细情况。   其中有一点就是——二阶层及以上,只要不杀人,只要受害者不追究,便可以随意处置三阶层以下的生灵或亡灵。   这个世界过于病态。   绝对的阶级压制,让这些底层人不知道“反抗”和“自尊”。   沈容想:或许,玩家到这个世界来的任务,就是教这些底层人反抗。   她默默无言,继续打扮自己。装作掉了东西,把东西踢到了小橙子脚边。   小橙子麻利地捡起东西想还给沈容。   沈容摆摆手,“不要了。”   小橙子这才看清她捡起的东西是一瓶伤药,愣了一下,默默收起。   她背过身,身体轻轻抽动。   像是忍不住哭了。   就算不知道反抗,她也是会痛的。   沈容有些唏嘘。   小橙子被工作人员带下去处理伤势。   周围的老员工道:“破了相了,估计之后只能去干不用见人的杂活了。”   母羊又带了一个新员工过来。   新员工眼眸明亮,笑容明丽。   沈容记得她,是在出笼洗澡时见到的一名玩家。   这名玩家叫小梅。   荣涛想要教训小梅,给她个下马威。   她笑嘻嘻地受了,乖巧的模样让荣涛放过了她。   “那个叫小容的呢?”   “哦,她被调到一楼来了。”   沈容听到有些耳熟的声音,从柜台里站起来。   朝门口一看,是母猪带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过来。   “带我去找她吧,刁宁夫人想见见她。她的好日子到啦!”母猪笑眯眯地和母羊说。   母羊立刻带母猪和男人走到柜台前。   看到柜台里打扮精致的沈容,不仅母猪和男人,就连刚刚带沈容过来的母羊也愣了一下。   男人:“确实漂亮,夫人一定会很喜欢的。”   沈容正要走过去。   小梅突然跑出去握住那男人的手,语气天真,“请问你们找小容有什么事吗?她脾气不好,刚刚在睡觉,被你们吵醒后还骂了几句脏话呢。我怕你们贸然找她,她会骂你们。”   “那个叫小容的脾气不好?”母猪打量了小梅一番,“嗯……也是个不错的,可惜比起小容就差了点。”   小梅娇羞地低头笑了笑,扫过沈容的眼里有一丝阴暗。   想要通关游戏,她只能不择手段地往上爬,先给自己争取到地位,才能谈其他。   沈容本打算上前,却见被小梅拉着的男人眼里闪过一丝恶劣的玩味,“一起带走吧。先让这个……你叫什么名字?”   “小梅。”   “先让小梅去见夫人,小容嘛……就带回去调教一段时间。等调教好了,再去见夫人。”   小梅表现出惊讶,可怜兮兮地看向沈容,“对不起,我是不是……”   沈容猛地冲上去一巴掌甩在小梅脸上,“贱人!”   她揪住小梅头发,还要再来几巴掌。   荣涛和母羊连忙将沈容拉开,胆战心惊地对母羊和男人道:“这,还是让小容先在我们这儿待几天,调教好了再给你们送去吧!”   要是让沈容这么凶狠的疯子去刁宁夫人的地方,她不小心冲撞了夫人,他们商场可都是要倒大霉的!   男人眯起眼眸扫了沈容一眼,“行吧。那我过几天再来看看小容。”   他的语气透着股意味深长。   沈容张牙舞爪地蹦跶:“抢我机会的贱人,我踏马弄死你!”   母猪查看小梅伤势,“还好,小容没什么力气,打得不重。”   她带上小梅,跟着男人离开,小声嘀咕,“没想到这个小容这么疯!”   男人回眸看了沈容一眼。   沈容还在猛踢柜台,恨不得把小梅活吃了。   他“嗯”了一声,带小梅离开。   母羊和荣涛合力制服默默收了力度的沈容,叫来保安,“把她关到禁闭室去,先饿个三天!再叫个医生来看看,她是不是得了人癫疯!”   一通混乱,沈容被送进了漆黑的狭小房间。   房间还算干净,有张单人床。医生当天就来给她看过,看不出毛病,说她只是脾气爆而已。   因着刁宁夫人那边还没放弃要沈容,母羊也没有对沈容太苛刻,只关她紧闭磨她性子。   沈容躺在床上休息,默默琢磨那男人的眼神。   直觉告诉她,那男人很危险。   沈容发疯的事传到了包灿和季达那儿。   作为她的宠物,二人自然是要来偷偷探望她的。   包灿和季达想不明白沈容为何突然发疯。   她不是那种人啊!   沈容没有回答他们,只吩咐他们去观察刁宁夫人家每天的垃圾,还有被带走的小梅的动向。   三天后,包灿和季达惊恐而又敬佩地买通看守,递给沈容一根沾满油渍的手骨,“小梅被吃了!” 第300章 恐怖社会18.4   包灿和季达这三天一直按照沈容的吩咐,在刁宁夫人家附近徘徊观察。   这三天里,他们见到不少漂亮的低阶层人被陆陆续续带进刁宁夫人家。   这些人进去之后再也没有出来过。   包灿在母猪来选布料的时候,还特意问了刁宁夫人有没有选中宠物的事。   母猪漫不经心地说:“夫人的事,哪是我们这些下人能谈论。我们只管留心那些漂亮的人就行了。”   这话一听就不对劲。   什么叫只管留心漂亮的人就行?刁宁夫人不是要找宠物吗?怎么做出这样广撒网式的操作?   她那样一位尊贵的夫人,挑选宠物怎么会这样荤素不忌?   疑心一起,包灿和季达看刁宁夫人家就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后来他们终于找到机会,混进垃圾车里翻到了刁宁夫人家的垃圾,从中找到了小梅带血的破烂衣服,还有手骨。   手骨纤细。   沈容用手帕接过查看,“你怎么确定这是小梅的?”   包灿:“我们狗族鼻子都很灵的。我闻到上面有小梅的气息了!”   之前小梅也是在负一楼实习的,包灿见过她,闻过她。   季达:“那垃圾里不仅有小梅的骨头,还有别人的骨头和破烂衣服。按照规定,同族相食,可是大罪!刁宁夫人竟然做出这样的事,这要是举报上去,她的贵族之位恐怕就要降阶了。”   包灿:“贵族之间见不得人的肮脏事多了去了。咱们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是不要管的好。主人,要不我协助你逃离这里,你……”   “快出来,有人来了!”   话未说完,外面传来守卫的通知。   沈容递给包灿和季达一人一袋曲奇。   这是他们在这个世界吃不到的东西,也是沈容用于牵制他们的手段。   包灿可能不会太在意这袋曲奇,但季达这种居无定所,没吃没喝的,便很看重这份食物了。   为了能够继续获得稳定且美味特殊的食物,季达已经成为沈容真正的“走狗”,不仅帮她办事,还帮她牵制包灿。   包灿和季达拿了东西仓皇逃离。   沈容收起指骨,回到床上躺下。   来找沈容的是母羊。   她先询问守卫沈容这几天的表现,得知沈容很安分后,她敲敲门框,“还发疯吗?知道错了吗?”   沈容想:母羊来找我,必定是刁宁夫人派人过来了。   她若是一直待在这里,或许能暂时安全,但这样下去迟早会有被刁宁厌弃的一天。   刁宁厌弃了她,商场肯定也会放弃她这样一个“疯子”,到时候她的命运就是被送往屠宰场。而且失去了目前唯一可以往上爬的机会。   小梅可是玩家,有三次卡牌使用机会,却还是死在了刁宁夫人那儿,   刁宁夫人那儿的情况肯定不是吃人那么简单。   沈容思量须臾,低头认错,“上次是我太激动了,我再也不敢了。”   母羊看她态度诚恳,把她放了出来。让她去洗澡,换上新衣裳,领她离开禁闭室,“刁宁夫人又派人过来了,他们的耐心是有限的,明白吗?”   沈容乖巧点头应是。   刁宁夫人派来的,还是母猪和上次的男人。   母羊说沈容这段时间已经反省,并且乖巧了许多。   母猪狠狠推了沈容一下。   沈容柔弱地跌坐在地,软弱可欺的样子。   母猪满意地点头,扶起沈容,询问男人的意见:“唐纳先生?”   唐纳:“可以,带走吧。”   母猪笑起来,带沈容离开。   他们是开轿车来的,但以沈容的身份,她只能被塞进后备箱。   沈容蜷缩在后备箱里,一路颠簸了两个小时,总算到达了刁宁夫人的家——一座城堡庄园。   庄园里有诸多仆人来往工作,侍奉花草。   这些仆人大多是人类。   沈容被带进城堡边角的一个小塔里,唐纳随意打开一个房间,“你就先住这儿休息一天吧,明天安排你参加选拔。”   选拔?   沈容:“不是直接带我见刁宁夫人吗?”   唐纳:“刁宁夫人何等尊贵!做她的宠物,受到的待遇也非同一般。有句话叫打狗也要看主人,你明白吗?”   沈容琢磨着唐纳的话,故作听不懂装懂的样子,点点头。   唐纳盯着沈容看了一会儿,没有多说,转身离去。   沈容盯着唐纳的背影,心道这可能也是一个玩家。   在这个世界,动物比人高贵。   羊癫疯都改名成了“人癫疯”,怎么可能还有“打狗也要看主人”这种大逆不道的俗语呢?   唐纳对她这么说,是在试探她的身份,却也暴露了他自己。   这个世界没有组队,玩家都是个体,需和他人竞争。   暴露身份就等于多一分危险。   沈容这般想着,在床上躺下。   隔壁房间传来人在走动的声音。   这座小黑塔里有不少人,沈容感觉这里就像是她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住的猪圈。   只不过这个“猪圈”更干净整洁。   她闭眼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阴寒气息顺着她的脊背蹿过。   沈容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睁开眼,她已不在房间。   这是一条下水道般的隧道,两旁是水泥砌成的平台,中间是一条两米宽,满是流水的水槽。   隧道中每隔一小段路便有一个拱形的门。   她正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周围空无一人。   沈容坐起身,感觉到背后还有凉意爬动的感觉。伸手一摸,是条蜈蚣。   她踩死了蜈蚣,警惕地环顾四周。   “不错,够镇定。”   最近的一道门突然打开,一名女仆走出来,拿着本子写了什么,像是在给沈容计分,“初步考察通过了,跟我来吧。”   沈容跟上女仆,讨好道:“姐姐,不是说明天开始选拔吗?我感觉我好像只睡了一会儿。”   她睡眠很浅,竟还是被不知不觉地带到了这儿。   看来这里的危险程度比她想象得还要高。   女仆:“这个世界上突发状况很多,不可能每件事发生前,你都能得到预警。”   她在纸上勾勾画画,似乎因为沈容的提问,又给沈容扣了一分。   沈容跟随女仆来到另一条狭长昏暗的隧道,这里已经有其他人在等。   他们拘谨又茫然,每个人长得都很漂亮。   女仆把沈容丢在这儿便离开了。   “不是说让我们来做刁宁夫人的宠物吗?这是在搞什么鬼!”   一群人安静了许久,终于有人忍不住抱怨。   “呼噜——”   话音落下,隧道两端的黑暗里传来了诡异的声响。像是怪物喘息间发出的声音。   人们连忙紧靠在一起,试图打开隧道两旁的一扇扇门。   然而大多数门都是锁死的。   “咔哒”   有人用发卡开了扇门,惊喜地打开。   门内漆黑一片。   隧道两端传来越发靠近的水声,诡异的怪物喘息也随之靠近。   人们站在门口,警惕地看向隧道两端。   就见两只身穿囚服的变异怪物拖着重重的枷锁在缓慢逼近。   它们饿得两眼发绿,盯着人们,口水大滴大滴地砸进水里。   “这是什么东西!”   人们惊呼一声,连忙冲进漆黑的门内。   沈容站在门边,门内散发出的阴寒让她感觉,里面可能有非人类。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黑暗中传出凄惨地叫喊,血腥味缓缓飘出,跑进黑暗里的人们争先恐后地朝门外跑来。   一只扭曲的庞大鬼影迅疾地跟在他们身后,眼睛像青蛙一样在头顶突出,嘴巴裂开到脸被分成了两半。   它四肢细长,像敏捷的瘦猴,追逐着人群,抓住一个人,便将其塞进嘴里。“嘎嘣嘎嘣”地咀嚼着,肢体垂挂在它的嘴边,鲜血混着他的口水在咀嚼时喷溅。   “啊啊啊!!!”   惨叫声充斥了整个隧道。   陆续有人跑出门外。   突然有一个人反手将门猛地关上。   门在关上前的刹那,沈容看见门内一张张脸上浮现出惊恐。   绝望让他们面部扭曲。   “啊!!!”   “放我们出去!!!”   “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砰砰砰——   凄惨地叫喊和门的震响在隧道内回响。   眼看木门颤动地仿佛要被破开,出来的人们人大多堵在了门上,堵住了门内的那些人。   那些绝望的叫喊,更加响亮凄厉了。   “呼噜——呼噜——”   水里的怪物流着口水靠近。   这两只怪物肥大的身躯几乎堵住了隧道两端,它们长了放大版的蛞蝓脸,浑身布满黏液。   一圈圈锯齿状的口器翕动着,口中肥厚的巨舌不断甩动,舌上长满了尖刺。   沈容毫不怀疑,要是被这俩怪物舔一口,会被生生撕掉一层皮。   人们恐惧地快要崩溃。   有人抄起偷藏的小刀发疯似的地挥舞着,不小心伤到了别人,也没有停下。   一时间,这幽暗的地下隧道,变得仿若人间炼狱。   人们像被撕开了表皮,将所有丑陋的一面都暴露了出来。   “我要死在这儿了……”有人绝望地喊了一句,瘫坐在地上,突然大笑着把他身边的一人推进了水里,“大家都去死吧!哈哈哈哈!”   “我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好不容易!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你们都去喂怪物,都去死吧!它吃饱了就不会来吃我了,嘻嘻嘻……”   能在下层阶级保持漂亮干净,并被选中的人,大多都不可能是傻白甜。   沈容不会置喙他们什么。   她默默地靠在墙边,远离混乱,丝毫不慌。   她想:这是选拔,不是杀人。肯定是有活路的。实在没活路,那就出手解决两个怪物呗。   在游戏场里从那只伏天亚种身上吸取的力量,她还没用完呢。   游戏封印了她的部分属性,限制了她的卡牌。   可伏天亚种被抽离出来的力量不属于任何一类,也就没有被封。   倏忽间,有人将她推向怪物。沈容一个翻身与那人调换了位置,一脚踹向他。   那人滚入水中,成了怪物的盘中餐。   眼看怪物肥厚的舌头即将卷到人们所在的地方,黑暗中突然传出“咔哒”两声。   紧接着锁链收缩,怪物被缓缓拖回了黑暗中。   隧道在刹那间归于寂静。   人们浑身瘫软地坐在地上,像被玩坏的娃娃,双眸呆直,失去了焦距。   吱——   没了压制的破木门缓缓打开,血腥味涌了出来,血流了出来,染红了瘫坐在地上的人们的衣服。   “哈哈,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黑暗中血淋淋的人们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他们身体被撕咬得面目全非,脸上带着疯癫的笑。   “小容,跟我来吧。”   一旁的一道木门打开,女仆走出来,面无表情地叫走沈容,没有看那些人一眼。   “我们呢?我们呢?”   人们赔着笑脸涌向女仆。   女仆打了个响指。   黑暗中伸出数道枪口,一阵火光闪烁,人们还没触碰到女仆,就倒在了血泊中。   沈容回头看他们一眼,每一个都死不瞑目。   恍惚间,她眼前出现了一个广袤的荒原。   荒原的泥土被血染红,无数尸体倒在荒原之上,像地毯一样,几乎铺满了地面。   那些尸体死不瞑目,与隧道里的这些仿佛融为了一体。   沈容看见一个朦胧的高大身影出现在尸堆中   “沈容,你在看什么。”   ——为什么要杀掉他们?“你是在可怜这些死人?沈容,你这样,是成不了大事的。”   ——我不想成大事,我只想做个人。   “你的意思是,你要弃权?”   ——不,我的意思是,你不是个人。   “……”   “小容,快过来。”女仆清冷的声音将沈容从模糊的幻觉中唤醒。   沈容跟上女仆,心想:为什么会看到那样的场景?   她能确定,那些是她被封印的记忆。   可是为什么在这儿看到了?她每次看到过去景象,几乎都是因为接触到了和过去有关的存在。   这里难道也有那样的存在?   她沉思着,女仆带她七绕八拐,走上楼梯,送回了小塔里的房间,“好好休息,明天会有人来带你去见刁宁夫人。”   沈容躺上床。   听见小塔里其他房间还有动静。   这代表通过考验的还有很多人。   刁宁夫人需要这么多宠物吗?   也许……竞选还要继续。   翌日清晨。   沈容被叫醒,送去洗漱,换上发放的小礼裙。   这小礼裙她在布料店的电视上看过,是宠物穿的。   她被打扮成宠物的样子,戴上了项圈,跟着其他漂亮的宠物们一起,进入了城堡的大厅。   富丽堂皇的大厅中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   她戴着面具,身穿华丽礼服,斜躺在长椅上,对身边的唐纳说了几句话。   唐纳:“走近点,一一到夫人面前做个自我介绍。”   他没有说顺序,宠物们明争暗斗地想要率先在刁宁面前露脸。   沈容依旧不争不抢。   她在默默观察刁宁和唐纳。   她以为唐纳是玩家。   可是刚刚唐纳面对刁宁时的态度,是真的尊敬。就仿佛他真心认为刁宁是一个贵族主人。   是唐纳的演技太好了吗?还是……她的判断有误?   沈容心想:刁宁和唐纳藏了许多秘密。   唐纳的目光在沈容身上扫过,“有的时候不争不抢是好事,但是作为不一样的宠物,要学会主动讨主人欢心。”   沈容知道,他是在明示自己。   看来他很看重她嘛。   沈容来刁宁的目的就是往上爬,人家都告诉她怎么做了,她也不会再假装矜持。   她笑盈盈地走到刁宁面前,行礼,笑容甜美道:“夫人您好,我叫沈容。”   话音落下,整个大堂的气氛都仿佛僵住了。   夫人眯了眯眼眸,面具遮住她的表情,“你有姓氏。”   先前每只宠物到她面前使尽浑身解数讨她喜欢,都没能让她多看一眼,更别提让她说话了。   这是沈容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   很成熟,像是有些年纪了。   作为一个还没有主人的宠物,怎么能有姓氏!   作为一个低阶层的人类,怎么能有姓氏!   在场的宠物们表面微笑,心中讥笑:她完了。   沈容依然笑容甜美,“是的,我姓沈。”   刁宁抬起手,伸向沈容颈间的项圈。   ·   咔嚓——   咔嚓——   王座的扶手在封政的手下持续碎裂,又因自身特殊性而不断复原。   今日值班的是第七门徒和第八门徒。   他们怕得额角直冒冷汗,心道老五老六骗人!   老五老六说最近主人心情很好,可是在他们值守之后不久,主人看起了水镜后,王座就不断在碎裂和复原中反复了。   终于,碎裂声停止。   他们听见衣袍摩挲的声音,过了会儿,向后偷瞄一眼。   果然,封政离开了。   第七门徒:“主人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不高兴?”   第八门徒:“肯定是水镜里有让他不高兴的画面呗。他竟然忍了这么久才离开,主人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好了呢。”   第七门徒:???   他悄悄联系其他门徒:“老八疯了,他说主人脾气好!”   第五门徒回复:“老八在值守前找了我,看来他是学到了我拍马屁的精髓。”   第七门徒恍然大悟:“没错!主人脾气越来越好了!”   ·   “脾气越来越好”的封政此刻正在刁宁夫人的宫殿里……将刁宁夫人连人带椅地踹飞了。   他站在沈容面前,提起沈容脖子上的项圈。   刹那间,项圈消散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存在过。   沈容对上封政暴戾的眼神,茫然地眨了眨眼。   封政一言不发。   大堂内的所有生灵死灵都在封政散发出的恐怖气压下,恐惧到快要窒息。   他们能清楚地感觉到,眼前这位突然出现的黑袍男人,是他们永远无法触及的存在。   沈容有点懵。   封政以前从来不会这样肆无忌惮地出现在游戏里,打断游戏。   她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脖子,心想他是不喜欢她戴这个项圈,特意来毁掉项圈的吗?   不是吧不是吧,这么任性……哦对,他好像就是这么任性的人。   虽然但是,她还是觉得他可爱。   沈容忍住笑:“我在玩游戏。”   封政:“我知道。”   他挥手间,刁宁夫人连同座椅又被拉了回来。   刁宁夫人嗓音有些颤抖,“您是?”   “你们的神,来巡视一下而已。继续吧,我看着。”   封政站在沈容身边,像一个来巡视课堂的教导主任。   他的话,没有任何人敢怀疑。   刁宁夫人颤抖着手继续伸向沈容,察觉到封政陡然冰冷的视线,默默收回手。   她懂了,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这位神不是教导主任来巡视课堂,而是校霸来盯着一切有可能对他的小女友图谋不轨的人了。   沈容看向封政:“你在这儿,不太方便吧……”   封政身形微僵,意味不明地轻哼,“这么喜欢戴项圈,你继续戴着吧。”   他眨眼间消失。   沈容脖子上又出现了一个黑金的项圈,比之前的柔软舒服得多。   还挺贴心。   但是……他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问题? 第301章 恐怖社会18.5   “真是个随性的神呢。我还以为神都是高高在上又冷漠的呢。”   刁宁轻笑起来,完全没有被吓唬住。她对沈容招招手,“既然不能碰你,那你就主动再靠近我一点吧。我要仔细看看你。”   沈容应声走近刁宁,透过面具的缝隙,能隐约看见刁宁眼皱的细纹,“夫人不用在意那位神,神不会干涉我们的。”   刁宁:“我知道。所以我才说,我以为神都是高高在上又冷漠的。”   她仔细打量沈容的面容,眼里流露出满意,“你为什么要对我说你叫沈容?”   沈容坦诚道:“一是因为我想引起夫人的注意。二是因为我我想像唐纳一样留在夫人身边。”   “你知道唐纳是什么身份?”   刁宁和唐纳脸上都显露出几分兴致。   沈容:“唐纳不是高阶层生灵,因为别人对他没有下层对上层的敬畏,只有讨好。既然不是高阶层,却又能得人讨好,那只能说明他是您的宠物。”   “他与外面的宠物不同,不仅有名有姓,还可以外出为您办事。我想夫人您一定和这个世界的其他人不一样,不会拘泥于一些小事情,也不会因为我的名字就觉得我不够尊敬你,从而惩罚我什么的。”   刁宁摸了摸脸上面具的花纹,“你很聪明。但是你没见过我,也没真实了解过我的性格。你这么做,不觉得太冒险了吗?这个世界的阶级压制,可比你想象得还恐怖。”   沈容自然是有能力在出事后脱身才会这么做的。不过她没有这么说,只道:“富贵险中求。”   “好一个富贵险中求。”   刁宁做了美甲的指尖隔空点了点沈容的额心,“从现在开始,你就跟着我吧。”   她吩咐沈容与唐纳站在一起,让其他宠物继续逐个上前讨好,做自我介绍什么的。   唐纳眼眸带笑地斜睨了眼沈容,“做刁宁夫人的宠物,可能没有你想象的轻松哦。”   看刁宁还在继续选宠物,沈容就知道这点了。   她微笑不语。   后面的宠物陆续又学沈容自我介绍说有名有姓的。   但他们的奴性刻在了骨子里,临时取出的名字都是“赵小马蹄”“花小香蕉”之类的,不伦不类。   刁宁没说什么,让这些人一一下去。   她疲惫地伸出手,唐纳立刻上前扶住她上楼。   沈容跟上刁宁。   刁宁步履轻缓,姿态优雅,懒慢地道:“沈容,有时候,投机取巧,一步登天未必是好事。路最好还是一步步走。”   沈容明白,刁宁这是在暗示她逃过了选拔就成为宠物,可能会比其他一步步爬上来的人少学到些事。   沈容:“谢谢夫人教导,不过我对自己有信心。”   刁宁轻笑起来。   唐纳扶她进入卧房上床躺下。   床上的帘帐被放下,沈容被隔绝在外,至始至终都没看到刁宁的脸。   “明天有一场宠物派对,你和唐纳一起陪我去吧。”   床帐里传出刁宁的声音。   沈容应声:“是。”   与唐纳一起退出房间。   刁宁住的这层楼没有其他下人,奢华的长廊在在熏香中安安静静,只有沈容和唐纳的脚步声。   “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我第一次参加宠物派对时的场景……”   唐纳将沈容带到刁宁卧房旁的一间房间,安排她在这儿住下。   沈容进入房间,看着唐纳,等待他说下文。   唐纳却不再说下去,离开了。   沈容心中疑惑:唐纳应该是玩家,可他怎么好像已经在这个世界待了很久的样子?   她的房间陆续被送进来新衣服。   这些新衣服都不像是宠物穿的,而是正常人穿的。   她洗漱换衣过后休息,到了饭点跟随唐纳一起去吃饭,直到一天结束,回房休息,她也没再见过刁宁。   房间里配备了电视。沈容睡前打开电视搜索新闻频道,试图从新闻上增加对这个世界的了解。   “名家人骨画被神秘人高价拍下,听说是买来庆祝刁宁夫人五百岁生日的。”   沈容有些讶异——这个世界有些玄幻,科技也挺发达,生灵们的寿命都有延长。   但刁宁这寿命长得有点不正常。   而且生灵死后有一定机会转变成鬼,变成鬼后不仅能提高阶层,还能获得生灵所不具有的力量。   刁宁可能是害怕死后转变失败,所以一直在延长寿命吗?   沈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继续看了几个新闻,一个通缉在逃人员的新闻引起了她的注意。   新闻上挂了许多照片,其中一张照片上的人,赫然是几天前在商场被人撕下头皮的小橙子。   根据照片下的信息介绍,小橙子在入职商场仓库保洁员之后不久,和商场里五名员工一起失踪了。   据调查,失踪员工里有一名反抗军卧底。   跟这名卧底一起失踪的小橙子等人,很有可能是被反抗军拐跑了。   沈容记下那几个和小橙子一起失踪的人的模样,又看了一会儿新闻,关电视睡觉。   翌日清晨,沈容被叫醒。   她按照吩咐,穿上漂亮的礼裙,与唐纳还有衣着打扮华丽的刁宁一起坐上了豪车。   刁宁似乎很疲惫,靠坐在位置上一路无言。   唐纳拿出带照片的册子,让沈容记下上面的人。   到了目的地,唐纳便拿走了册子,也不管这么点时间,沈容能不能记住册子上的人。   沈容心想:这明显又是一个考验。   宠物派对在偏僻而又宽广的庄园举行。   许多第一阶层第二阶层的贵族带着他们的宠物前来参加。   刁宁和那些贵族去应酬,完全看不出在车上时恹恹的样子。   而沈容和康纳被安排到了屋里。   屋里有许多宠物身份的人或动物。   他们与沈容先前看到的宠物都不同,打扮得像个人,而且举止得体,就像唐纳那样。   沈容和他们一起在屋里吃饭,随后一半的宠物退了出去,唐纳也在退出去的人里。   那一半宠物回到他们各自的主人身边,像侍者一样。   沈容这剩下一半中的人,便继续呆在屋里。   长久的等待让部分宠物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天黑了,房子突然像地震一样颤动,外面传来机械轰鸣,震得人头脑发晕。   沈容和屋里的宠物被广播叫出去   房门一打开,就见外面不再是派对场地,而是一座看不到尽头的昏暗迷宫。   迷宫附近的高处传来说笑声。   抬头,能看见在迷宫边缘的上空坐着一圈贵族。他们像球场的观众一样高居看台,享用着服务员送来的酒水食物,以及他们身边宠物的服侍。   广播声再次响起:“请宠物进入迷宫。迷宫中有数个宝箱。找到宝箱,完成里面的任务,就可以获得一分。得分最多的前三名,将可以为你们的主人赢得奖励。”   宠物们应声进入迷宫,在一个接一个地岔路口逐渐分散。   宠物里有少数动物。   动物们都不愿意和人类一起走,因为他们是人类。   似乎就算是做宠物,也有阶级鄙视链。   沈容一开始在几十只宠物的大部队里,和她同行的逐渐只剩下四个人。   沈容和那四人拐过一个个弯道,总算看到第一个宝箱。   四人看见宝箱,立刻争先恐后地扑向宝箱。   他们像打架的狗一样,一边厮打一边向宝箱移动。   沈容在他们扭打时,找准时机,一拳打倒一个,跨过倒在地上的人,拿到第一个宝箱。   宝箱内容是:学猪叫。   沈容学了。   看台上种族不同的贵族们发出嬉笑声。   看到嬉笑的人中还有几只猪贵族,沈容觉得有点讽刺。   他们是猪,说着人话,做着贵族。他们让宠物去学他们种族的语言,却把这当成笑话看待。   对自己种族语言都不认同的他们,到底是真的认可自己是贵族,还是认为假扮成人的自己才是贵族呢?   沈容继续前往下一个地方寻找宝箱。   一路上她遇到诸多宠物争夺宝箱。那些宠物在她面前,就是一拳就能撂倒一个的小朋友。   她轻轻松松拿了许多宝箱。   抬起头,能看见看台上许多种族不同的贵族正谄媚地对刁宁说话。   沈容听不到他们的,但能看到他们的嘴型。   “夫人养的这只宠物可真厉害。”   “唉,要不是我不喜欢人,我也想养一只……哦不,我说的不喜欢人并不包括夫人。”   好笑,不喜欢人,却说人话。   这扭曲古怪的世界。   沈容不知在迷宫逛了多久,广播里说游戏进入了第二阶段,让宠物根据指引聚集到迷宫中的一处空地上。   沈容到达空地。   一位马贵族坐在吊机上悬在了空地上方,“小东西们,保龄球要来了哦。”   宠物们不明所以。   就见马贵族拉下吊机上的一个手闸,周围的隧道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地面都开始颤动。   宠物们慌乱起来,想要逃离空地。   马贵族:“还不到时间!不许动!”   隧道里传出的轰隆隆颤动越来越近。   宠物们顿在原地,急得直跳脚。感觉到了危险,却又因主人的命令而不敢跑。   沈容仔细聆听声音发出的方位,估算了哪几个隧道会有“保龄球”,向一个没动静的隧道走去。   “不许动!你!就是你!不许动,听到没有!”   马贵族坐在吊机上指着沈容大声命令。   沈容好像没听见似的,径直走入了隧道。   陆续有其他宠物跟着她走入隧道,吊机上的马贵族对观众席大喊道:“刁宁夫人,你的这只宠物未免太不听话了!”   刁宁:“宠物就是要有点小脾气才可爱,不是吗?”   她这话一出,立刻有人附和她。   空地上的宠物们也大着胆子跑动起来。   “轰隆隆”   “啊!!!”   ——呆在原地没跑动的宠物们等到巨大的石球从隧道里滚出来,想要再跑也已经来不及。   他们惊恐地死在了自己的尖叫声里。   跟随沈容跑出来的宠物们松了口气。   吊机上的马贵族又道:“第二波保龄球要来了哦。”   这次宠物们立刻跑动起来。   沈容顿在原地,听见隧道里传出的不再是“轰隆隆”的声音,而是怪物般的呼噜声。   但大多数宠物似乎都没有察觉。   他们慌乱地到处奔逃,接二连三地惨叫在迷宫响起。   看台上的“主人们”露出可惜又怜悯的表情,但没有人制止。   沈容抬眸,对上刁宁的目光。   刁宁微眯眼眸,眼神深沉。   “呼噜呼噜——”怪物的声音越来越近。   沈容收回视线,就见怪物已经堵住了周围的四条隧道,向她所在的位置跑了过来。   陆续有宠物从四条隧道里跑向她所在的位置。   原本这里只有几个人,现在来了更多的宠物,本就不宽阔的空地变得拥挤起来。   血腥味从四条隧道里涌了出来。   四只怪物也来到了隧道口。   “啊!!!”   宠物们的尖叫刺痛沈容的耳膜,喷涌的血染红了她的视野。 第302章 恐怖社会18.6   马贵族在吊机上道:“不要害怕,怪物吃饱了,就不会再吃了。”   话音落下,宠物们立刻争先恐后地将身边的人推向怪物。   怪物张大圆形口器,宛若长满锯齿的深井。口中长舌挂满黏液,横扫一片。   宠物们连忙趴在地上避过攻击。   长满倒刺的巨舌突然往下一勾,如同铁刷刮过脊背,带下来一层血淋淋的皮。   宠物们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看台上的贵族们悲悯道:“真的好可怜。”   可他们还在继续观赏。   巨舌快要刮完一排宠物的皮之时,那一排来不及跑的人群中,骤然闪出一道风刃。   霎时间巨舌飞了出去,撞塌了一圈迷宫墙壁。   血雨洒落,一名宠物手持卡牌攻向怪物。   是名玩家!   紧接着又有一名玩家使出卡牌,攻向另一边即将伤到她的怪物。   观众台上爆发出惊呼:“这是谁的宠物?”   “他们在用的那是什么东西?”   沈容凭借自己加了属性的直觉和感官,一直躲在安全的地方默默观察。   迷宫,看台,还有吊机及吊机上的马贵族,都是她的观察对象。   她正默默记下吊机的结构,一道力度狠狠将她推向一只怪物甩过来的舌头。   是一只羚羊。他想占据她找到的安全位置,就想让她去送死!   沈容眸光凌厉起来,一个翻身,借着惯性,抓住羚羊角将羚羊甩向怪物。   “嘎嘣”一声,羚羊的身躯被怪物咬住。   沈容顺势将羚羊角折断握在手中。   她正要再次寻找一个安全地方,两侧响起两声痛呼。   是两名正与两只怪物战斗的玩家,被另两只甩动长舌的怪物偷袭了。   两名玩家像被打扁的饮料罐般甩飞出去,身躯扭曲,口中喷出一大滩猩红液体。   看台上的贵族们发出嘘声。   他们的嘘声中夹带着一丝笑意。   对他们而言,这四只怪物就是他们的权威。   宠物挑战主人的权威,会让主人觉得稀奇,但绝不会让主人开心。   两名玩家痛苦地在地上翻滚。   沈容察觉到刁宁和唐纳看向他们的眼里闪过一丝惋惜。   惋惜?   刁宁处于贵族阶级,她为一个反抗的宠物在惋惜什么?   电光石火间,沈容没想明白,但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   她冲向两名玩家,将它们踢离怪物的攻击范围,反手将羚羊角尖对准怪物拍下的手掌。   一只羚羊角扎进怪物的手里,她将伏天亚种的力量凝在脚下,腾空跃起到怪物头上。   怪物发出怒吼,甩动头颅,抬起巨掌迅速拍向她。   沈容高举羚羊角,带着伏天亚种之力狠狠插进了怪物头里。   她在一个个怪物头上跳跃,用隐藏着伏天亚种之力的羚羊角砍瓜切菜般,将那些怪物的头颅一一损毁。   整个场地只剩下怪物的嘶吼和痛呼,以及它们轰然倒地的声音。   世界归于安静。   还活着的宠物们茫然地坐在血泊中。   观众台上发出干涩的声音:   “哈,哈哈……真是个不错的宠物呢。”   沈容站在怪物的头上,羚羊角上鲜血不断滴落。   带着血腥气的风吹拂她的裙摆,她的小礼裙上却几乎没沾染到任何猩红。   她神色淡然,仿佛刚刚只是玩了一次蹦床。   贵族们的笑颜越发僵硬。   刁宁突兀地笑了起来,“看来这次的派对,又是我的胜利呢。”   “夫人可真厉害。这几百年来,培养出的每一只宠物,都是既漂亮,身手又利落的。不知道夫人是从哪儿买来的这些宠物?”   “夫人要小心呀。听说最近反抗军蠢蠢欲动,派出了许多卧底潜入贵族家中。那些反抗军目无尊卑,野蛮得很呢。”   刁宁对沈容招手,示意沈容到她面前来,优雅地走下看台,“多谢诸位关心。不过我养的宠物都不是省油的灯,反抗军恐怕不敢来我家里呢。”   贵族们哈哈大笑起来。   有耳朵的人都听得出他们的笑里并没多少笑意。   沈容跟随刁宁走向庄园大门。   一位管家拖来两个黑箱,搬上了刁宁的车。   刁宁先上了车,唐纳带沈容打开黑箱说要检查。   黑箱打开,其中竟是满满的黄金。   唐纳又关上箱子,似笑非笑地上了车。   沈容跟上,与他们一起回刁宁的庄园。   “沈容,你今天表现得不错。”到达庄园,刁宁回房休息回头看沈容,“这就是你的全部实力吗?”   沈容:“不是。”   刁宁眼睛弯了弯,“你为我赢得了派对,想要什么奖励吗?”   沈容想了想,询问起派对中那些受伤宠物的归宿。   “看情况。如果是轻伤,他们的主人会带他们回家。如果伤得比较重……”   他们的下场不言而喻。   沈容请刁宁将那两名玩家要过来。   这个世界的任务绝对不简单,有人可以用总比单打独斗好一些。   目前那两名玩家都是宠物,算是跟她同阵营。或许能拉拢他们。如果不行,就再将它们踹开好了。   刁宁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答应,只是笑了笑,回屋去了。   “从明天开始,你和唐纳一样,可以自由出入庄园。没有事要你做的时候,你可以出去玩一玩。”   刁宁的话一夜之间便传遍了庄园。   翌日沈容醒来,庄园里所有仆人对她的态度都和对待唐纳一样了。   她和管家报备,要了辆车开往商场。   车驶出庄园,她看见庄园里的人正在倒垃圾。   带血的布料和骨头混在垃圾里,在她的视线中一闪而过。   沈容收回目光,径直往商场去。   再回商场,商场一楼的职员们都对她扬起了笑脸。   明明他们想要教训她的事,在几天前才刚刚发生。   荣涛赔着笑,带了礼物迎上来。一个劲儿地自打嘴巴,“我瞎!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别跟我计较!”   沈容打开他的礼物仔细看了看,丢还给他,去负一楼找包灿和季达了。   三人到幽暗冷清地厕所边谈话。   沈容:“小橙子的事你们了解吗?”   包灿悻悻然,“这事涉及反抗军,咱们最好还是不要谈论。要是被人听到举报上去,我们都得进看守所接受拷问!”   季达转了转眼珠子,凑近沈容,“沈……主人,我昨天见到小橙子了,要我带你去找她吗?”   沈容对上季达的竖瞳,“嗯。”   话音落下,不远处的黑暗里传来一声异响。   沈容、季达和包灿都安静了。   她递给他们一个眼神。   包灿和季达顿时浑身紧绷,朝异响发出的地方狂奔。   黑暗中有慌乱的脚步声朝远处跑去。   沈容在黑暗中等着。   很快,包灿和季达便将一人抓到她面前——是荣涛。   荣涛满脸堆笑:“我,我就是来上厕所的。看你们在这儿,想去别的地方上而已。你们抓我干嘛……”   沈容:“你跑什么?”   荣涛:“我,我尿急。”   沈容直勾勾地盯着荣涛的眼睛,“我给过你机会。”   包灿和季达听不明白,但荣涛懂了。   ——他做的事被发现了!   荣涛浑身哆嗦了一下,吓得尿了裤子,扑通跪倒在地,“我我我,我发誓,绝不将你是反抗军的事说出去!”   包灿和季达瞪大双眼。   沈容淡然道:“我不是反抗军。”   荣涛:“那你为什么要问小橙子的事,还,还神神秘秘地要抓……不,对,你不是反抗军。”   他下意识质问,又连忙反应过来,笑比哭还难看,“那什么事都没有,能不能放了我?”沈容示意包灿和季达将荣涛带进女厕。   她把门关上,猛地一个翻身抬腿,把荣涛踢倒在地,“我说过,我给过你机会。”   她勾勾手指示意包灿和季达将荣涛带到窗户下——那是曾经小阳阳死去的地方,喷溅状的血迹都还没彻底清理干净。   沈容踩上荣涛的肩膀,狠狠一碾,“谁找你问过我?谁派你给我送的礼物?”   荣涛明白自己已经暴露了,缩着脖子抱住头,“我说!是,是昨天晚上,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找上门,他问了我你在这里工作的事,我就,就把你给过小橙子伤药的事告诉他了。然后他把那份礼物给了我,让我在你来商场的时候转交给你。我根本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荣涛送的礼物是化妆品。   沈容没收,是因为她检查时发现里面有一个小小的机器。   她不知道那机器是什么,但是化妆品里有机器,绝对不正常!   西装革履的男人……   沈容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名字——唐纳。   他来调查她,在得知她和与反抗军离开的小橙子接触过后,拿带不明机器的东西来警告她,情有可原。   不过,也有可能他的目的并不是警告。   荣涛见沈容面色凝重,生怕她对自己做什么,哭道:“我也没办法!你们身份尊贵,我一个小职工,哪里得罪得起啊!”   沈容盯着荣涛可怜巴巴的哭脸,脑子里又浮现出另一个猜想:   ——有可能荣涛到现在对她说的都是假话。   昨天晚上她在宠物派对上露了一手,也许是其他贵族注意到了她,查她信息时找到荣涛,然后又让荣涛将一切事推到唐纳身上。   这个世界的危险,不仅是阶级间的倾轧,也有贵族间的勾心斗角。   通过那些贵族和刁宁说的话就能听出,他们都是一群面不和心也不和,甚至互相抱有恶意的。   沈容思考了许多,余光一刻未歇地观察荣涛的表情。   在看到荣涛脸上闪过一丝老鼠般的狡黠时,她对包灿和季达道:“他猜疑我和反抗军有关系,并且嘴巴不严。你们跟我在一起被他看到,他会怎么想你们呢?”   包灿和季达抓荣涛的手紧了紧。   荣涛呆了一秒,豁出去似的张大嘴巴仿佛要尖叫。   包灿立刻把脚塞他嘴里堵住了他的喉咙,额角毛发被冷汗打湿,脸上充满了后怕。   沈容:“你们看着办吧。”   她退到一旁。   季达露出毒牙,“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话!”   包灿闭了闭眼,重重眨动的双眼像是在点头。   一声闷哼在寂静肮脏的厕所里短暂地响了一秒。   小阳阳死去的地方,今天又死了一个。   包灿稳了一会儿情绪。   季达和沈容装作无事发生,离开了商场。   沈容要去见小橙子。   季达带路,将沈容带到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指着巷中的老旧房屋,“我上次就是在里面看到的她,她和那些反抗军的人在一起。”   沈容站在原地,注视着房子没有动作。   季达:“主人?”   他的语气里透出些许不安。   沈容:“我和反抗军没有关系。”   季达:“不管您和他们有没有关系,我都不会背叛您的!您想见小橙子,就赶快进去找她吧。在这儿站久了,会引起别人注意的。”   沈容转身走向季达,手轻抚过季达的脸,“就当这是你的报应吧。”   “什……”   季达话没说完,沈容袖中伸出的一把小刀抵住了他的喉咙。   沈容:“是谁找你带我来这儿的?”   她会怀疑季达,皆因季达在见到她时,下意识说了“沈”,而后又迅速改口。   她在商场时用的是“小容”这个名字,“沈容”是最近两天才开始用的。   除了刁宁周围的人,以及昨天的宠物派对上的人之外,没人会知道她叫沈容。   而以季达通缉犯的身份,他不可能在昨晚到现在这么短时间内,恰好去接触一个知道她叫沈容的人。   季达和包灿都不忠心。   但包灿害怕卷入各种麻烦之中,面对沈容时都是想尽办法让她逃离走人。   季达不是。他是有奶就是娘。   只要有人给出高于沈容给他的待遇,叛变是分分钟的事。   而那群贵族想要给他高待遇,也只是动动手指的事。   季达像是被冤枉般生气起来,“主人你在说什么?你未免太草木皆兵了吧?”   沈容不欲和他耽误时间,“我数一二三,不回答,你就会死在这里。”   “一,二……”   “我说!”季达咬咬牙,“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你知道他是谁。”   沈容反手抹了季达的脖子,伏天亚种之力迅速钻进季达的伤口,在他发出声音前就了结了他。   沈容:“我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   她并不能完全相信季达和荣涛的话。   她将鞋子脱下,烧毁。   而后踩着季达的外套回车上,将地上的车印连同外套一并烧毁。   自她决定去找刁宁后,就知道自己一定会卷入各种各样的麻烦中。   她来到这里的目的,也正是从各种麻烦里找出通过这场游戏的线索以及她要打卡获取的灵珠。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个世界的NPC动作太快了。   她才刚露了一面,不过几个小时的功夫,她不仅被查了个底朝天,还接连被认识的人暗算。   要知道她来到这个世界认识的人也就这么几个啊!背后的人下手未免太快狠准了。   回到庄园,沈容回房,装作无事发生。   当晚,她便在电视上看到了荣涛和季达的死亡新闻,公开悬赏凶手线索。   小阳阳死了,小橙子被生生扯下头皮,这二人的事一点水花都没有。   荣涛和季达的事竟然这么快就闹出这么大动静。   幕后的人明显只是想获取证据抓到她罢了。   他们抓不到的。   因为她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包灿那边他们也无从下手。因为杀人的事包灿也有参与,包灿那样怕事的人,恨不得把所有事带进棺材里。   沈容照常行动,四处转悠,寻找有关任务或灵珠的线索,然而一无所获。   就这样过了三天,她外出回来,打算回房的路上,在城堡大厅被唐纳叫住了。   唐纳的笑容中带着伤感和打量,“夫人找你,在阁楼。”   沈容应声上阁楼。   这段时间,她都没有看到刁宁。   刁宁整日呆在房间里,就好像一个重症老人。   可她在外表现出来的样子,又像一位意气风发的优雅夫人,三十多岁左右的样子。   推开阁楼,一道瘦削的背影站在窗前。   她穿着单薄,散落的长卷发里有几根白发,很是扎眼。   暮色透窗落在她身上她仿佛就像那暮色一样——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沈容,唐纳在见到你不久后就和我说过,你跟他是同一类人。我不太能够相信,但是我快要没有时间了。”刁宁缓缓转过身。   今天的她没有戴面具。   如沈容所想的那样,她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   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无法掩盖她的优雅和美丽。   她美得……就像只宠物。   “沈容,你认识神,你应该见识过许多不可思议的神奇东西。我相信你不会因为这个世界的小小诱惑而改变心性,对吗?”   刁宁一瞬不瞬地盯着沈容的双眸,试图在沈容的眼里寻找到答案。   但是沈容的眼眸如同一汪平静地湖水,毫无波澜,看不出什么特别。   “夫人,您想说什么?”   刁宁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我需要你回答我,才能和你说接下来的话。”沈容:“那么我也有个问题想问您。您回答我,我回答您,可以吗?”   刁宁没有因为沈容的逾越而生气,她点了点头。   沈容:“唐纳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   刁宁:“唐纳说过,你一定会问这个问题。果然……”   她轻笑一声,“唐纳确实不属于这个世界,他为做任务来到这个世界,却在这个世界停留了比我还长的时间。”   沈容:!!!   刁宁这话的意思是,唐纳是玩家,可是他却在这里停留了超过五百年?   他跟她不是同一批的玩家,怎么会撞到一起?   沈容掩饰住诧异,回答刁宁的问题:“我不会在这个世界停留,这个世界的一切诱惑我也并不在意。”   她又问:“唐纳是怎么做到在这里停留这么久的?他一直没有完成任务吗?”   “他放弃了任务。通过一种叫灵珠的东西留在了这个世界。换我问你了……”   刁宁微笑道:“沈容,我可以拜托你成为刁宁吗?”   沈容:???   唐纳的事情冲击到了她,刁宁的话又让她摸不着头脑。   沈容懵了一瞬,做了个深呼吸平复心绪,“请你把话说清楚。”   ·   正在值守的第七门徒和第八门徒突然听见高位上传来一声轻笑。   二人震惊地转动眼珠看了对方一眼:我们没幻听吧?主人突然笑了?!   他们估计封政现在的心情可能很不错,大着胆子偷瞄了封政一眼。   封政斜靠在王座上,左手边是水镜,右手上拿了一张A4纸那么大的照片。   他正盯着照片,笑得张扬。   第七门徒和第八门徒悄悄转动位置,偷瞄照片——   看到了!   照片上是沈容!   准确地说,是沈容懵逼的表情。   而且像视频截图一样,看得出是一瞬间被截下来的画面。   封政上扬的嘴角缓缓落下,“好看吗?”   凉飕飕的语气让第七门徒和第八门徒打了个寒颤。   “好看!”   “特别好看,而且可爱!”   圣殿里的气温更凉了。   第七门徒和第八门徒忍不住发抖,下一秒,却见封政又笑起来,“第七第八,你们也算是见多识广,能被你们说好看的人,几乎没有。”   俩门徒立刻顺着封政的话往下说:“但她是真的好看又可爱!”   封政嘴角的弧度扩大,“这个好看又可爱的人,特别喜欢我,只喜欢我。有点烦人呢。”   俩门徒:“……”   没听出烦人,只听出炫耀了。   然而转瞬间,封政又冷了脸。   他耳边突然回响起沈容的那句话“你在这儿,不太方便吧”,喃喃道:“她赶我走……”   照片在他手中消失。   圣殿里响起他的冷哼:“一点也不好看,更不可爱!第七第八,你们瞎了。” 第303章 恐怖社会18.7   第七门徒和第八门徒面露难色,沉默。   主人的话,他们没法儿接。   封政扫了眼水镜,起身,消失在了圣殿。   ·   阁楼还沉浸在寂静中。   刁宁眺望着窗外,良久,开口,“刁宁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每一个刁宁,都是上一代刁宁在衰弱前选定的。”   “每一个刁宁,都是竞选出来的宠物。上一任刁宁,会从宠物中挑选出下一任刁宁。”   “这个宠物,必须强大,必须是人类。”   沈容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表面镇静,内心却如波涛翻涌。   一方面觉得惊讶,另一方面又想:果然如此。   这几天她不仅调查了灵珠和游戏任务,还查了一下其他贵族的信息。   以她目前的身份,她无法做到对那些贵族深入调查。   但那些人类贵族公开的年龄,每一个都不超过两百岁。   而刁宁的寿命超出了那些人两倍不止,这足以让她从各个方面猜想刁宁的特殊性。   不过刁宁的这个答案,是她唯一没有想到,却又觉得曾经得到过提示的。   比如在宠物派对上,有人曾说过——刁宁的每一只宠物都是既漂亮又凶狠的。比如刁宁一直戴着面具,甚至到睡觉也不会在有外人的情况下摘下面具……   刁宁在等沈容问为什么,但沈容没问。   她笑了笑,既满意沈容的镇定,又担心沈容对“刁宁”毫无兴趣,“在最初人类统治被颠覆的时候,人类争取到了七个一阶层贵族地位。这七个一阶层贵族,是人类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人权保障。”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七位一阶层贵族中,有三位因为利益或压力,选择将位置禅让给了其他种族。有两位已死,后代后代并不愿恪守当初的训诫,只想像其他种族贵族那样肆无忌惮地生活,成为了和其他种族贵族没有两样的人。”   “还有一位,因发动政变失败而死。”   “刁宁,是如今仅存的一位真正的人类一阶层贵族。这全要归功于第一代刁宁。”   刁宁站起身,领着沈容走向一个衣柜。   打开挂有特制锁的衣柜,以特殊的手法推开衣柜里又一层木板和墙壁,一条悠长的漆黑密道呈现在眼前。   刁宁捡起一旁的油灯,点燃,对沈容伸出手。   沈容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瘦削冰凉且无力。   是病人的手。   她牵着沈容走进隧道,举起油灯,逐一照亮隧道里一幅幅画像,“这里的一幅幅画像,是一代代的刁宁。自她们继承了刁宁的位置起,它们就有,也只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刁宁。”   至隧道深处,她站在一副脸上挂着优雅淡笑的女性画像前,“这是第一代刁宁。在第一次登位前,她意识到她是恐惧的。”   “她清楚地知道哪怕她起初怀着一颗无私的心,她也会在岁月的浮沉里,逐渐将这颗心染上无私以外的色彩。”   “她会退却,她会害怕,她会因为考虑到自己的家人而生出放弃的心。可她也知道,她如今得到的一切,是人类共同的努力。她的位置就像一条船,不仅坐了她,还坐了无数看不见的人。她是掌舵的船长,一旦她选择弃船,那些看不见的人将随着船只,一起沉没。”   “于是,她选择戴上面具,顶着刁宁这个名字登位,想出了这样的办法——既然岁月会消磨人的初心,那便让刁宁成为一代又一代永远怀着初心的人。”   “每一代刁宁只能在位二十年。二十年后,刁宁既是新的刁宁,也是怀着初心的刁宁。”   刁宁只选地位低下的人,这样可以轻松抹去新一代刁宁的过去。   而选拔刁宁的标准,除了要漂亮、且体型和每一代刁宁相似以外,还要有单独应对各种危险的能力。   为人类着想的心,更是基础必备。   毕竟仅存的、站在人类一方,还老不死的贵族,可是不少人的眼中钉呢。   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能力应付各种危险,恐怕坐不到二十年刁宁的位置,就要被干掉了。   每次的宠物选拔,其实就是在挑继承人。   被淘汰的人确实都已死去,因为选拔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参与选拔的人,要么通过选拔,要么死。   这很残忍冷酷,对于那些宠物来说,或许也不算公平。   但这世界本来就是对人类十分残忍的。   即便刁宁不选他们,他们的命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而刁宁的选拔,为的就是改变更多的这样的人的命运。   沈容无法评价这样的事。   在这个世界短暂的生活已经让她意识到了这个世界的人类活得有多卑微。   也许这一秒还好好地活着,下一秒就成了又一个小阳阳或小橙子。   不是身处刁宁之位,背负着沉重责任的人,或许是无法真切体会到她的无奈的。   沈容问刁宁道:“你还没有在位二十年吧?”   刁宁:“是的,我在位十二年,本来还有八年的时间可以去选下一任刁宁。不过刁宁活了太久了,那些种族等不及了……我已经快要没有时间了。”   刁宁在半年前参加一场派对的时候,遭到了袭击。撑到现在,已经是她用了无数科技和特殊药物的成果。   就在前几天参加完宠物派对后,她又遭遇了一场暗杀。   此刻的她,就像一颗苹果。   表面看着还行,内里已经损毁得不成样子。   刁宁握紧沈容的手,“唐纳让我相信你,他说你是神给我们带来的机会。说实话,我是不愿意那么轻易地就将一切告诉你,把刁宁的位置传给你的。但是我已经没有办法了,现在的我,除了选择唐纳相信的你,别无选择。”   沈容缓缓松开刁宁的手,取出一瓣幽海灵交给刁宁,“或许你还可以再撑一撑。”   刁宁接过幽海灵,定定地凝视着这在黑暗中散发着幽蓝光华的花瓣。   她没有立刻服下去,握紧了花瓣,对沈容笑道,“我相信你。关于唐纳的事,你可以亲自问她。”   沈容应声离开,找到在大堂的唐纳。   唐纳正跪在地上,而在他对面的,是封政。   封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强大威压让整个大堂笼罩在了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氛中。   唐纳瞥见沈容的到来,想到之前封政对沈容的态度,眼珠转了转,立刻卑微地恳求道:“我留在这个世界,一直没有完成任务,其实也不算是完全违规。只是完成任务的时间长了一点。您一定是位仁慈的神,请您放过我吧!”   沈容听出来——唐纳滞留的事被封政发现了。封政这是来处罚唐纳了。   不过,封政不是一向什么都懒得管吗?怎么特意为了唐纳过来了?   沈容走到封政身边,想到先前封政离开的时候,似乎把她的话当成了赶人,很不高兴的样子。   她对他眨了眨眼,笑了一下。   封政看着唐纳的目光慢慢地移向了她,“我不是来找你的。”   沈容试探着拉了拉他的袖子,对他甜甜一笑,“我知道,但是我想来找你呀。”   霎时间,唐纳感觉大堂里的恐怖气氛褪去了。   这位打着“处罚他”旗号过来的神,注意力很明显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封政:“找我做什么。”   沈容靠近他一步,“我跟你道歉。我之前没有想赶你走,只是担心你插手游戏,会给你造成麻烦。”   虽然以封政的地位和实力来说,没有任何人能给他带来麻烦。   但盯着他的人也不少啊。   她不想他因为她,而有人想方设法去打扰他。   封政品了品她话里的意思,“你担心我?”   沈容:“算是吧。”   封政眸中的冷意渐渐融化,轻轻甩了甩袖子,看了眼她没松开的手,“我不原谅你你就不打算松手了吗?”   沈容:“……”   啊,不是……   他刚刚抖袖子的动作其实是想甩掉她吗?   他动作太轻了,她完全没有感觉出来啊。   不等沈容说话,封政又道:“算了,我不跟你计较。”   这就是传说中的自问自答原谅法吗?   沈容差点笑出声,一把抱住封政的手臂,“你太好啦!我最喜欢你啦!”   封政微微别过脸去,一脸骄矜,不说话。   唐纳:“……”   你俩是把我给忘了吗?我已经跪在这儿好半天啦!   他本来出声,是想引起沈容的注意,让她看着他身怀秘密的份儿上为他求情。   他做梦也想不到,他出声后招来的不是求情,而是狗粮啊!   他偷偷睨了沈容一眼,满眼困惑不解。   这玩家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和神这么亲昵。   他只看了一秒,脸便被无形的力量打歪到一边。   “再乱看,你的眼睛就别想要了。”   封政低沉阴冷的声音传入耳中,吓得他本能地哆嗦了一下。   沈容没注意到唐纳在看什么,望着封政垂眸俯视的侧脸,心道原来他脾气这么不好的吗?   那她是不是不该在他没同意的情况下挽着他?   她想了想,缓缓收回手。   察觉到她的抽离,封政的手臂略僵了一下,嘴角隐隐有向下撇的趋势。   沈容的手顿住,而后迅速抽回。   在他脸冷下来之前,又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   沈容把脸贴在他手臂上,扬起脸看他,“我还要游戏,你先回去休息好不好?等我游戏结束,把积攒的情书给你呀。”   封政转过头看她。   她突然踮起脚尖,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冲他眨眼,“利息。”   柔软湿润的触感残留在皮肤上,有点酥麻。   封政手指抵着她的眉间将她轻轻推开,“不要随便亲我。”   沈容听着他骤然变得凌乱如擂鼓的心跳,忍住笑,认真地道:“我忍不住嘛。”   封政一言不发,转过身便要离开。   他背对着沈容,粉红的耳尖清清楚楚地暴露在沈容眼里。   沈容跳起来捏了捏他的耳朵尖,他回眸严肃的瞪了她一眼。   整个大堂沉浸在轻松的氛围中。   只有唐纳还在跪着吃狗粮。   “笃笃笃”——突然,楼上传来杂乱的沉重脚步声。   一道单薄的人影跌跌撞撞地来到栏杆边,在沈容看向她的刹那,失重,摔出栏杆,坠落。   砰——那道人影落地。   猩红的血液缓缓流出,像是大片大片的红花盛开在她身下。   是刁宁。   她身上萦绕着奇异的蓝色雾气,苍白的脸上溅了斑驳的血滴,喘息着转过头,对沈容笑了起来。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   ——我相信你。   沈容脑子“轰”的一下,愣住了。   恍惚间,她感觉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她和躺在血色中的刁宁。   “为什么?”   她给了刁宁幽海灵。   刁宁还可以再撑下去的啊!   为什么……   “她长期服用诡鲸族的血维持生命,刚刚吃了海幽种的花。这两种混在一起就是剧毒,她就算不坠楼,也是死。”   封政解答了沈容的疑惑。   唐纳惊诧地跌跌撞撞跑向刁宁,一个不稳跌倒在血泊里。   他握住了刁宁的手,却没有对刁宁说话,而是对沈容道:“自她服用诡鲸族的血液起,我就将注意事项告诉过她……”   也就是说,刁宁明知道吃下幽海灵对现在的她来说,等于服毒。   可她还是吃了。   她已是穷途末路。   残破的身躯,已经无法再支撑“刁宁”这个位置。   沈容眼前恍惚间浮现出,她最后看到刁宁的场景。   病弱单薄的女人站在幽暗密道里,两侧的墙上是一幅幅“刁宁”的画像。   而这个女人,也是刁宁。   她一手持油灯,微弱的光亮照亮了历代刁宁的画像和她自己,另一手握幽海灵,微笑道:   “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会成为“刁宁”。 第304章 恐怖社会18.8   恍惚间,沈容已走到刁宁面前。   刁宁缓缓闭上眼睛,神情安祥。   她曾习惯佩戴的珠宝首饰,全都没有戴。身上空无一物,只有一件蔽体的纯白睡衣。   “夫人,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门外响起敲门声和杂乱脚步声。   很多仆人听到动静赶来了。   唐纳镇定回复,“没事。夫人心情不好,没有夫人传唤,谁也不许进来。哪怕有急事发生也不行。谁敢违抗命令,就按照低阶层冒犯高阶贵族的罪来处理。”   “是。”   门外的人退下。   大堂回归安静,却不平静。   血腥味弥漫在沈容的呼吸间,很快又被熏香遮掩。   唐纳迅速拿来毯子包裹住刁宁,再用黑色塑料袋将她装起,带到一间客房的浴室,放进浴缸。   封政不在这儿了,也不知道是回去了,还只是隐身了。   沈容跟在唐纳身后,“你打算怎么处理刁宁的尸体?”   唐纳:“按照规矩,每一代刁宁死去,都不能让任何人发现端倪。所以,要直接处理掉。”   他忙前忙后,从城堡的小门出去,搬来一桶桶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液体,还有各种刀具。   准备好工具后,他站在浴室门边看浴室外的沈容,“你要进来吗?”   沈容犹豫了一下,走进浴室。   浴室门窗拉严,明亮的灯光照在刁宁染血的苍白身躯上。   她面容平静地像是睡着了。   身体周边萦绕的蓝色雾气,是幽海灵与诡鲸血液结合而成的毒。   唐纳递给沈容一条布巾。   沈容学着唐纳的样子将口鼻包裹起来。   刁宁的死亡让她想起了第四层最后一场游戏里,遇见的那位苍老的世界守护神。   一位神,一个人。   都是同样地在用自己的一切,守护着他们想要守护的东西。   唐纳拜托沈容脱了刁宁的衣服,用铁皮遮住了刁宁的身躯,而后沿着缝隙将桶内的液体倒进了浴缸。   浴缸里散发出刺鼻的药液气味,刁宁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腐蚀。   这位生前光鲜亮丽,尊贵无比的夫人,死时的动静引来了诸多的人,但谁都不能知道她已死去。   死后,她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从这个世界消失。   她不会有坟墓和墓碑。   这世上也不会有多少人知道她真正的名字。   因为她是刁宁。   唐纳垂眸,嗓音喑哑:“这是我送走的第五位刁宁。”   “当初她成为刁宁的时候,才十八岁。她已经尽她的全力,做到最好了。”   唐纳看向沈容,眼神颤动不安。   他在担心,沈容会拒绝刁宁的相信。   沈容:“你也知道,我有任务要做。我不会长久地留在这个世界。”   唐纳眉目间生出一丝失落。   沈容:“不过,我可以暂时代理刁宁。直到下一位刁宁出现。在那之前,你得告诉我,你的事,还有你当年来到这个世界要做的任务。我会斟酌,我将做到哪一步。”   “滋滋”的腐蚀声像是背景音在浴室内连绵。   唐纳语气透着怀念,像一位回忆过去的老人,“我是一百年前左右来到的这个世界。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当时可以说是那届游戏中最厉害的玩家。”   “我经历过许多游戏世界,见识了诸多悲剧和惨剧。但这个世界还是让我震撼到了。我始终记得我醒来时,被拴在狗窝里,周围全是一群得了皮肤病的赤裸人类的样子。”   “我们明明是人,却一只只动物当成是狗。我努力往上爬,并像你一样,试图探求我在这个世界要做的任务以及要打卡的灵珠下落。这期间我遇到了很多危险,来自这个世界的,或是来自其他玩家的……”   “那些危险都没有给我留下太多印象,我现在已经记不清了。我唯一能记清的,是我通过重重考验后,遇到了刁宁夫人。”   “那一代的刁宁夫人,是个有些软弱的人。但是她依然坚强地完成了她的使命。她知道我的特殊,在活着的时候带我四处探查这个世界,让我见识到了活在各个阶层的人,以及那些人的精神和信仰。”   “我知道刁宁是想用这些留下我,打动我。她成功了一半,我确实被打动了。不过我那时依然像你现在这样,始终把这个世界看作游戏,并没有融入。直到后来我发现了我要做的任务,其实有两个。”   “一个,是颠覆这个世界。这太难了,不耗费时间是不可能办到的。”   “另一个,其实是回到一开始我出生的狗场,端掉那一条黑色产业链。而我要获得的灵珠,就是刁宁认识的一位贵族的饰品。”   沈容静静地听着,心道:可能我的任务也差不多。   唐纳:“以那时的我的身份地位,以及刁宁对我的纵容来说,我想要完成任务,是轻而易举的事。但是在我即将完成任务的时候,那一位软弱的刁宁,用和这位刁宁同样的方式留下了我。”   “她选择了死亡,用死亡换来了十二颗灵珠,她将灵珠和一位懵懂年轻的继任刁宁交给了我。”   “我可以完成任务,带着十二颗灵珠走人。但那位懵懂年轻的刁宁和死去的刁宁,用他们各自的方式绊住了我。那一刻我开始审视这个世界,审视我自己。我所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成为神,主宰我原本的世界?”   “可是在这个世界,倘若我能颠覆这个世界,我不一样是所有人的神吗?甚至,我会是他们衷心感激爱戴的神……而不是凭借着力量,让世界因力量而被迫臣服的神。”   于是,唐纳选择了利用灵珠里留存的神力留下。   他有他的野心和抱负。   在这野心和抱负下,他有他的不忍和慈悲。   浴缸里的刁宁化作了一滩血水,唐纳拿出一幅未上色的刁宁画像,用血水做底色,为这位刁宁留下了她在这世上唯一存在过的证据。   沈容望着那未上色的苍白画像,一瞬间想了许多。   她突然深刻体会到,确定目标是成神后,要给玩家增加那么多的限制的原因。   先前她能够想明白原因,但那只是想明白而已。可此刻的感触却是不一样的。   设限,是为了更好的让玩家去做一个普通人,融入游戏世界。   不要因为获得了不可思议的力量,就高高在上地俯瞰游戏世界,俯瞰人类,不要忘记自己也是一个人,不要忘记人应当有人性。   即便成为神,也不要只是因为力量而成为神。   就像唐纳。   他虽然选择停留在此,可守护了五代刁宁的他,对这个世界的人类而言,已经是一位无冕之神。   游戏官方没有因为他的擅自停留对他问责。   甚至她们这些玩家又来到了这个世界正常游戏,这说明游戏已经认可了唐纳所做的一切,认可了他融入这个世界。   封政来找唐纳,显然是因为封政的小任性。   封政也只是嘴上说说要罚,其实什么也没做就走了。   想到封政,沈容的心情总是有一些轻松愉快。   画像已经被涂抹上了血水的底色。   沈容看着画像上的刁宁,心想:其实历代刁宁,也算是“神”啊。   唐纳收起画像,在画像背后写下了一个名字。   唐纳说那是刁宁的真名,每一代刁宁画像背后都会写。   他将血水收集,用机器蒸干挥发,不留下任何痕迹。而后将画像带回阁楼。   沈容则去了刁宁的房间。   她在浴室里洗澡,换上刁宁的衣服和首饰,戴上面具。   她静静地坐在大堂里,待唐纳处理完前一位刁宁的事宜,唐纳交给了她一个变声器。   她将变声器藏在颈饰里。   唐纳打开了城堡的大门。   “来人,把夫人房里的所有东西衣服统统换掉!”   “那位叫沈容的宠物,竟然得意忘形到潜进夫人的房间,动了夫人的东西!”   唐纳有些生气地咬牙。   接下来的不用多说,沈容的“消失”也会被归结于被处理掉了。   沈容心想:演技不错。   果然,演技是每一个好玩家的必备技能。   刁宁夫人的庄园里忙前忙后了两天,总算将卧房里的一切焕然一新。   而卧房里留有的上一代刁宁一切痕迹的东西,都被唐纳亲自处理了。   沈容这两天就呆在书房,看上一代代刁宁留下的日记和书籍。   有本书籍上,简单地记载了一点当初人类统治被颠覆的密辛。   ——连续下了一个月的蓝雨后,一夜之间,动物们都有了人的特质。起初部分宠物和人类相处和平,人类还因此高兴。   但久而久之,食肉变成了很大的问题。   肉猪、肉鸡等一系列动物都仿佛变成了顶着动物外表的人。   让拥有人类智慧、会说人类语言的他们被屠宰,成为人类餐桌上的食物。   不仅是他们难以接受,就连大部分人类也无法接受。   而肉食动物与他们的食物之间也同样存在这种问题。   但肉总是要吃的。   久而久之,世界陷入了混乱。   动物凭借数量和拥有人类动物双重特征的优势,逐渐取代了人类,世界逐渐出现亡灵等不可思议的存在,以及奇特的力量。   一切,就像是一场生物的演变。   (……)   括号里的省略号,是用笔画上去的。   像是刁宁想说些什么,但不方便说,忍住了。   只留下这么个提示。   刁宁的日记上只记录了每天的行程和结识的人等信息,没有任何透露出任何能够看出个人性格的东西,并且字体也都是打印的。   她正看着日记,一张纸从其中掉了出来。   是上一代刁宁留给她的。   沈容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将其烧毁。   她继续记日记信息,同时交代唐纳去寻找其他玩家的下落。   唐纳问:“为什么?”   沈容:“要是他们在我扮演刁宁的时候完成了任务怎么办?这个世界已经有了你,我可不想再留下。”   唐纳笑了笑,立刻派人去寻找。   目前已知死掉了一名玩家,还有两名玩家在之前沈容提到的时候,就被刁宁接来了庄园,目前正和其他宠物住在一起养伤。   沈容吩咐庄园里的人看好他们。   唐纳抽了个空,带沈容去了趟地下库房。   “历代玩家来到这个世界后,都难以寻找到灵珠。他们最终都一无所获,完成任务后空手离去。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唐纳颇为自满地笑了一下,打开库房的一间沉重密室门。   “因为刁宁知道灵珠对我的重要性,刁宁的手下,时时刻刻都在世界各地搜寻灵珠,一旦发现类似灵珠的珠子,就全都拿回来供我筛选。”   一排排透明的灵珠差点闪瞎沈容的眼睛。   她粗略地数了一下,这里有超过百颗的灵珠!   她这不是哪里是继承了刁宁的责任,她这分明是发财了啊!   沈容内心仅剩的一点沉重烟消云散,捧起一颗灵珠,像在看自己的宝贝,“这些,都归我了吧!”   唐纳拿起一颗灵珠,“你会用吗?”   沈容摇头,自信笑道:“但是你会告诉我的,对吧?”   唐纳:“我起先也不会用,但我有一张真理牌,通过询问真理牌,我知道了如何在结算前激活灵珠,使用里面的力量。”   “不过这样做的代价是,提前激活的灵珠,将不再有评分功能。”   沈容乐呵呵地抛着灵珠玩,“没事。有这么多灵珠,我还怕丢那点分?”   她现在的心态有一种继承了百亿遗产,不让她吃点亏,她这遗产拿得都不踏实的感觉。   当然,她也没真的想去吃亏,只是表达一下她获得天降横财的快乐而已。   唐纳还以为沈容是那种严肃而又心里深沉的人,看沈容在灵珠堆里蹦跶得像个三岁孩子,他有些讶异地笑了笑。   唐纳:“游戏限制了玩家只能使用三次卡牌。但是不真正使用卡牌,都不会触发使用计数。”   他拿出卡牌,和灵珠放在一起,“灵珠里的力量是一直存在的,只不过在结算前你察觉不到。可是神赐予的卡牌能够感知到。”   唐纳示范了一下,对灵珠使用卡牌,在准备使用卡牌的瞬间截断卡牌的使用,同时灵珠紧贴卡牌。   那一瞬间卡牌力量的轻微收放会引起灵珠的波动,灵珠便因此而被激活。   而卡牌也可以使用激活灵珠的力量,不用本身的力量,避免被检测到卡牌力量的波动,消耗使用次数。   简单地说,这就像是卡游戏bug,而且还是真理女神教导的怎么卡bug。   这卡bug说起来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很难,失败率极高。   要不是沈容和唐纳都属于顶级玩家,反应和身体机能都因卡牌附加属性而有所提升,根本卡不出这个bug。   沈容尝试了几天,才卡出一颗。   唐纳夸她已经很不错了,他基本上是一年才能卡出一颗。   不过一颗灵珠的力量,就足够他支撑到一代刁宁的逝去。   二十年卡一颗灵珠,对他来说还算轻松,他也因此保持着长生不老。   他的长生不老,也是其他人相信了刁宁拥有活五百年的能力的原因之一。   沈容小心地使用灵珠力量打开空间,发现想要用灵珠违规驱动卡牌和空间,消耗会特别大。   开个空间,就耗了一颗灵珠十分之一的力量。   驱动卡牌,那消耗就更大了。   看来还是不能随意违规,必要的时候再违规吧。   沈容将灵珠都收进空间里,留了十颗在收纳袋,十颗给唐纳,大方地道:“给你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吧。”   唐纳:“……”   一仓库上百颗灵珠,你就给我留这点,还好意思说?   他叹了口气,没说什么,继续将灵珠存放在仓库。   沈容提醒道:“今时不同往日,这里不安全了。你最好还是把灵珠随身带着。”   唐纳警觉起来,“什么意思?”   沈容:“这两天我在屋里睡觉,总能听见有耗子在外面悉悉索索。”   “你没让他们看见你的长相吧?”   “没有。都被我杀了。”   用伏天亚种之力秒的,都是普通“耗子”,一下子就化成灰,被风吹散了。   唐纳:“你多加小心。”   沈容点头,“我和你应该也算蛮熟的了吧?”   唐纳:“嗯,你想说什么?”   沈容问出了自刁宁死后,就一直藏在她心里的困惑:“刁宁哪来的诡鲸族血液?”   这事涉及神兽种,是个敏感话题。   所以沈容在和唐纳相处了几天,摸清唐纳的底才问。   唐纳:“从一阶层最顶尖的那位贵族那儿偷的。”   沈容眯了眯眼眸:“那位贵族是神兽种?”   唐纳:“不,它是一条蝰蛇亡灵。”   沈容不了解诡鲸族,更不清楚诡鲸和蝰蛇会不会有什么隐藏关系。   她想了想,掏出纸笔,写了三封情书。   而后学着在游戏场里看到的山雪寒布下的阵,画出同样法阵。   阵还没画完,封政就出现了。   直接拿走情书回了圣殿。   一回到圣殿,他就拆开了情书。   【你对我不够热情,是在害羞吗?我承认,你的小花招勾引到我了。】   【我想起你上次说不要随便亲你,你一定是在说气话。男人说不要,就是要的意思。你一定很想让我狠狠把你给亲晕。】   【你欲擒故纵的把戏已经被我看穿了,但是没关系,我能包容你的小任性,谁叫我宠你嘛。】   ……   封政忍着嫌弃随手将这三张透着奇怪气息的信扔掉。   信未落地,又飘到了之前的信那儿一起存放。   他抖了抖信封。   信封里掉出四张纸:   【我喜欢你——沈容】   【我喜欢你——沈容】   【我喜欢你——沈容】   【能不能和我说一下诡鲸族的信息?——沈容】   封政的目光定在了最后一张纸上。   三封情书被收起,他拿起这张纸起身,嘴角微扬,起身要离开圣殿。   但转瞬间,他想到什么。盯着纸的目光又慢慢冷了下来。   他坐回到王座上,眼前浮现出沈容在写情书前的场景。   她在和那个叫唐纳的男人聊天。   聊到了她不知道的事。   然后,她就写了情书想要召唤他。   “呵……”   封政冷笑一声,把纸条揉成一团狠狠扔掉。   纸团滚到今天值守的第九门徒和第十门徒脚边。   他们不断地扫视那纸团。   想看看到底是什么让主人这么生气。   但不敢看,呜呜呜。   封政微冷的声音自上方传来,“她到底是想见我,还是只是想让我去回答她的疑问?”   这个,要接话吗?   第九门徒顶着圣殿里堪比凛冬的寒冷与压抑,思考片刻,“主人,我觉得她是想见您。”   好,圣殿气息缓和了。   第十门徒:“您看,她问问题,怎么不问别人,就问您呢?她一定是害羞,想见您,又不好意思直说,所以借口问问题,让您去见他。”   “哦对了,您不是给了她一个星辰笺吗?你还可以……”   “闭嘴。”   封政打断了十门徒的话,静静地坐了很久,   而后消失在了圣殿。   第十门徒小声:“主人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让提星辰笺?他不会后悔给她星辰笺了吧?”   第九门徒:“他可能不打算教她使用星辰笺了。”   “为什么?”   “她要是会用星辰笺,又不来找他,也不联系他。那他还有什么理由主动去找她呢?”   第九门徒和第十门徒叹了口气。   都已经不记得她了,而且看上去也是她在追他。可为什么主人还是这么卑微?   他们好心疼,呜呜呜。   ·   情书被封政拿走后,沈容便和唐纳离开了仓库。   走上走廊,有一名女仆送来一封请柬。   是邀请沈容参加一位叫拉秋的一阶层贵族生日的请柬。   “这位贵族平时不怎么跟夫人来往,这次竟然特意邀请,有点……”   鸿门宴的意思。   唐纳欲言又止,又提醒道:“再过不久,夫人的生日也要到了。”   沈容点头表示知道了,低声问道:“我叫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唐纳心知是找玩家的事,“已经找到了五名,全部让他们住进了宠物楼里,派人看着了。加上之前的那个,有三名已经死了,还有三名,是贵族的宠物。这次派对,也许你有机会接触到他们现在的主人,甚至是他们。”   沈容沉吟。   唐纳问道:“你打算怎么完成任务?”   沈容像个孩子一样托着下巴,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突然笑开,“我都已经是刁宁了,找继承人也是一时半会儿完不成的事。你说我要怎么完成任务呢?”   唐纳有些惊讶,“这可能有点难。”   她的意思是,她选择第一种完成任务的方式——颠覆这个世界。   沈容微抬下巴,姿态略显骄傲,“还有什么比成为神更难吗?”   这世界本就是神海域的管理范围。   她提前插手管理,合情合理。   更何况,拿了刁宁一仓库的灵珠,她不能什么也不干呀。   夜幕降临。   沈容身着盛装,乘坐豪车,在唐纳的陪伴下到达了宴会举办的庄园。   漂亮的宠物们在庄园门口接待贵族们。   其中有一个跟随一只河马的女人,沈容有些眼熟——是她曾见过的一位女玩家。   原来这位女玩家就是三名贵族宠物之一?   从商场走到贵族身边,她一定有些本事。   沈容姿态优雅,手持羽扇半遮着面具走到接待身边,唐纳为她交出请柬。   接待恭恭敬敬地对沈容鞠躬,对身边的一人使了个眼色,对庄园里高声道:   “刁宁夫人来了!”   看着满园灯红酒绿中的动物们,沈容眼前浮现出上一代刁宁亲笔写给的纸条:   【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刁宁”。   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这个世界上,唯一站在人类那方的一阶层贵族。   我本不愿就这样相信你,可你在这时来到了我身边。   我只能相信你。   你将是这世上人类的唯一仰仗。   你将是刁宁。】   她是沈容,成为不了刁宁。   不过,她可以去完成历代刁宁想要完成,却无法完成的事情。   ——颠覆这个世界。 第305章 恐怖社会18.9   “刁宁夫人,请随我来。”   一名蛇鬼侍者微笑着来接引沈容。   沈容示意唐纳将礼物交给一旁的拉秋夫人,而后跟随蛇鬼进了屋内。   穿过悠长宽敞、刻满古怪花纹的长廊,沈容被带到一间书房。   推开门,门内坐着七名一阶层贵族,全都是非人类。   “刁宁,你身体还好吗?听说你生病了。年纪大了,要好好保养身体才行啊。”   “这么多年了,你一直没有选定继承人。最近你总是生病,还是早点选出继承人吧。”   “来,到这里坐。”   沈容淡笑着坐到一张单人沙发上。   附近姿态闲散的动物们包围着她,有一种仿佛她是被审讯的犯人的感觉。   沈容对一名上了年纪的蜥蜴颔首,“拉秋先生,祝您生日快乐。从前一直跟您没什么来往,您突然叫我来,真是让我倍感荣幸。”   拉秋摆摆手,“在场的都是一阶层的人,你不用这么客套。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想出了一个有趣的游戏。不知道刁宁身体有没有恢复好,能不能参与呢?”   沈容:“已经恢复了,不用担心。”   “那就好。”一只母虎贵族挥动羽扇,拿着望远镜到窗边,俯视下面的那些人,“今天拉秋请来了许多人。贵族们都会被邀请进了屋里,庄园里会只剩下一些宠物,以及想要攀附贵族的人。”   “刁宁,你觉不觉得现在的人太多了?过多的人影响了这个世界的环境,影响了咱们的生活。等他们自然死亡又太慢了,我觉得咱们必须要做些什么了,你说呢?”   沈容:“所以?”   拉秋:“所以,我想用那些下层人的血,来庆祝我的生日。你看这密密麻麻的庄园,真拥挤啊。”   他从书房的墙上拿起猎枪,用枪口对准下面的人晃了晃。   “游戏是这样的,我会在这栋城堡的顶楼窗边放一把枪,在城堡各处藏无数枚刻有咱们名字字母的子弹。找到子弹就可以去顶楼的窗边拿枪对下面射击。”   “哦对了,你们不用担心他们会跑,我已经派人将这里的门全都锁起来了。”   “也不用担心会触发法律。”   一只斑马喝了口酒,笑道,“身为大法官的我,已经和其他法官商量过,批准了这次游戏。”   沈容一言不发。   这场所谓的游戏,应该是针对她设计的。一切明面上的规则,都是幌子。   如果有人拿枪的时候对准了她,说是误伤。又或者……   “为了增加游戏的难度,城堡里设有各种隐藏关卡,寻找子弹的过程中,大家都有可能被偷袭。不过诸位都是一阶层贵族,应该不怕那些低等废物的攻击吧?”   “当然哈哈哈哈。”   昏暗的灯光下,一只只身穿礼服的动物们姿态不一,像一个个剪影。   他们哈哈笑起来,身形颤动。   沈容配合地笑了笑。   拉秋张开双臂,“来吧,游戏现在开始。”   话音落下,贵族们陆陆续续走出书房。   他们脚步散漫,边走边说,“对了,拉秋先生最近是不是端了反抗军的一个窝点?”   “是啊,他们就在我的地牢里。我已经在派人审问他们反抗军总部的位置,还有给他们提供资金支持的人是谁了。相信很快就能问出来。”   “他们嘴巴这么不严吗?”   “这次用了最新的刑具,保准他们被审问的时候会生不如死,不说也得说。”   拉秋说罢,意味深长地扫了沈容一眼。   沈容:“拉秋先生的生日宴请来这么多人,不怕反抗军的混进来,挟持咱们的大法官吗?”   斑马哈哈大笑,一蹄子落下,震碎了一张摆放花瓶的大理石桌子,“我又不是人类,哪会那么脆弱。”   说罢,贵族们齐齐看向沈容。   斑马:“抱歉,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刁宁,你能在这位置上坐到今天,我们都很钦佩。”   一般这种话后面会接一句“可惜,你碍着我们的路了。”   但他们不会这么说,只是对沈容笑笑,四散开来。   沈容挥了挥羽扇,“我会尽力让你们更加钦佩我的。不过,虽说大家都有自信不被那些低等人伤到,可万一他们中间出了一个异类,害死了咱们中的某个怎么办呢?”   七只动物缄默片刻。   拉秋:“那就说明那位贵族能力不足,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不怪其他人。”   沈容“啪”的一声合起羽扇。   隔着面具,他们看到她眼眸微眯,“好,拉秋先生说得真好。咱们开始游戏吧。”   拉秋让众人蒙上眼睛,让仆人将各个贵族分散开来。   沈容感觉自己被带到了一处寂静阴冷的地方。   在这里,她几乎听不见外面宴会上的热闹。仿佛被隔绝到了一座牢里。   仆人离开。   她闻到一股腐臭味,立刻扯下遮眼的布。   就见一只半腐的巨大狮子鬼张大了嘴巴,就差一手掌的距离,便能咬住她的头。   沈容一掌拍在狮子鬼的脸上。   它头被拍歪的同时,一团火焰腾得蹿起,将它烧成了一个不断跳动的巨大火球。   沈容用羽扇掩面,优雅地缓步搜查密室。   火光在她身后照亮半个幽暗的石头密室,她的正面便隐在了黑暗中。   她在石缝里找到刻有DN的两枚子弹,收起,走出这间石头密室。   沉重的密室石门被推开。   “唰唰”两声,两道灰影从她面具上擦过。将面具上的颜料蹭掉了一一些。   倘若这是她的脸,蹭掉的便是她的皮。   走廊一侧发出“吭哧吭哧”的动静。   她转眸,就见一只豪猪鬼一边释放背刺攻击她,一边宛若滚石像她压来。   沈容羽扇指向豪猪。   压在扇下的手里弹出一条火蛇。   火蛇瞬间点燃了豪猪,高温将狭窄的走廊烧得如同火炉。   豪猪凄惨的叫声尖锐地在走廊回荡。   沈容依旧保持优雅姿态,仿佛她只是出来散步的。   她对走廊尽头的监控微笑,“拉秋先生的游戏设计真不错。”   她步履从容地踩在豪猪的尸灰上走动。   “咔哒”,脚下的地板在刹那间消失,成了一个漆黑的深洞。   沈容将伏天亚种的力量转到脚下,如履平地般在漆黑的洞口走过。   洞里传出一声野兽咆哮。   一双绿莹莹的眼眸在黑暗的洞里晃了晃,紧接着庞大巨影跳了出来,扑向沈容。   沈容手腕一转,一道厚重的冰墙堵住了巨影,眨眼间将巨影冰冻。   这是山雪寒给她的天赋恩赐,不在游戏的封禁范围内。   袭击她的巨影是一只巨熊鬼。   这攻击接二连三的,而且每一个袭击者都不是一般动物,看来拉秋他们为了除掉她,下了血本。   沈容用冰雪击碎冻结的巨熊鬼,无事发生般继续向走廊外走去。   每一步都有新暗算,每一步都有新攻击。   一条五十米的走廊走下来,回头一看,遍地是残尸和灰烬。   腐黑的鬼血几乎染红了整个地面。   沈容摇着羽扇,步履款款,眼眸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墙角的摄像头转动,对准了沈容。   沈容打招呼似的对它招了招手。   “她在挑衅我们?”   监控室里的野兽因生气而发出的呼噜声此起彼伏。   “她刚刚用的都是些什么技能?刁宁以前怎么从来没使用过?”   “难道刁宁以前在隐藏实力?”   他们正谈论着,一直盯着摄像头的斑马发出惊呼:“她不见了!我明明一直看着她!可她却凭空消失了!”   贵族们聚集在监控器前,仔细查看各个地方的监控。   没错,她真的消失了!   贵族们感到了从未有过的不安。   拉秋眯了眯眼睛,冷哼道:“五百年了,她一直不肯与我们为伍……今天她非死不可!”   拉秋叫来下人,加大袭击力度。   让那群怪物更加凶猛地去追击沈容。   而此时的沈容利用了灵珠启动了隐身衣,正披着隐身衣在陷阱里踩着一只前来释放怪物的侍者,逼问侍者她想知道的信息。   抬手间,她杀了侍者以及没被放出来的野兽。   ·   贵族们坐在监控室里焦急等待下人汇报消息。   母虎看了眼时间,“咱们也该出去游戏了。不然她一直看不到咱们,可能会起疑心。”   拉秋:“出去一半人吧。她现在还不出现,我们得有人时时刻刻盯着监控才行。”   众贵族同意。   三名贵族离开了监控室,四名留了下来。   笃笃笃——   监控室的门在三名贵族刚离开时就被敲响了。   拉秋顿感不妙,警惕地问:“谁?”   “我……”是母虎的声音。   拉秋开门:“你们怎么刚出去又回来……”   门被打开的瞬间,冰雪猛地灌入。   门内的贵族们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冻结得只剩一颗头在外面。   沈容将门外被冻结的贵族们踢进监控室。   解除隐身衣,在监控器前坐下,“我想和你们玩一个新游戏,叫我问你答。”   “刁宁,你这是在……”   啪——   拉秋尽量保持镇定地质问,但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容手中羽扇狠狠抽了一下。   血丝从他脸上渗出。   沈容语气温和,“我还没问,你们不可以开口哦。”   斑马:“你在开玩笑……”   啪——他也被抽了一下,整只马难以置信地呆住了。   “怎么拉秋先生说的游戏你们都配合,我说的游戏,你们就不配合呢?”   沈容委屈道:“你们再这样,刁宁我啊,可真的要生气了。”   雪白的霜在她说话间爬满了监控室,寒意刺入骨髓。贵族们感到仿佛有无数小针在刺他们的血肉,痛得让人头皮发麻。   一只贵族突然尖叫:“来……”   噗嗤——   他只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从他颈口喷涌出的猩红液体溅上了在场每个贵族的脸。   “咚”的一声,他的头颅掉在结冰的地面上。   沈容掏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染血的面具,“你们到底陪不陪我玩游戏嘛,不陪的话……”   她的目光落在那颗血淋淋的头颅上,恐吓的意思很明显。   “玩,玩!”贵族们颤声道。   他们终于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在和他们开玩笑,也不是在赌气。   沈容:“第一个问题,是谁一直坚持不懈地派人来杀我?请抢答。回答有奖,不答有罚。”   斑马连忙道:“是拉秋!”   拉秋瞪了斑马一眼。   沈容解除斑马腿上的一部分冰冻。   其他没答的人,则都被她狠狠抽了一下,脸上多出一条血痕。   “第二个问题,是谁在暗中调查我?”   “第三个问题,是谁派人暗中调查了我的宠物沈容?”   “第四个问题,除了我活得太久以外,你们还有没有别的要杀我的理由?”   这些问题沈容一一得到了答案。   是斑马在暗中调查“刁宁”,是母虎在调查作为宠物时的她。   至于第四个问题。   “是,是……”   贵族们不仅没有抢答,反而充满畏惧地犹豫起来。   沈容将冰刀抵到斑马的脖子上,斑马才道:“是奎特大人!他怀疑您是反抗军的幕后支持者!”   奎特——沈容在日记上看过他的信息,他就是身为第一贵族的蝰蛇鬼。   他一向表现得温文儒雅,很明事理,刁宁和他也没什么交际。   原来他一直在怀疑刁宁吗?   那他还真是……怀疑对了。   刁宁确实是反抗军的支持人,只不过这段时间一直被盯着,沈容还没机会去看一看反抗军呢。   沈容又问了一些有关奎特的信息。   但这些贵族对于奎特的了解和刁宁差不多,问了也是白问。   笃笃笃——   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拉秋先生,问出来了!反抗军背后的支持者真的是刁宁夫人!她给他们提供了资金和军火,还有……”   沈容挑了挑眉,解开斑马的冰冻,让他开门,放来传消息的秘书进来。   寒光一闪,一道血瀑布喷涌。   沈容用扇子挡住了喷到脸上的血。   秘书还没看清监控室里的场景,头颅便骨碌碌滚落在地。   沈容缓缓移开染血的扇子,扫视众贵族,微笑道:“来吧,咱们继续进行拉秋先生的游戏。”   拉秋等贵族表情呆滞,恐惧淹没了他们的面容。   沈容扔出来六张人皮,这是她刚从那些听从拉秋命令袭击她的人身上剥下的。   她给拉秋等人还有那具尸体披上人皮,然后将冰冻着的他们扔到了宴会场地上。   她挟持着斑马走到塔顶的窗边,将自己收集到的子弹放进枪里,把枪交给斑马,“按照游戏规则,你可以开始射击了。”   斑马战栗地瞄了她一眼,在她的“帮助”下,将枪口对准了热闹人群里,被冰冻着的六个披人皮的贵族。   因为这些贵族一贯的作风,那么明晃晃的六个被冰冻着的“人”站在那儿,也无人关心。   他们只以为那是拉秋最近的新癖好,是六个活人做成的装饰品。   沈容让斑马拉动扳机。   枪声响了六次。   热闹的庄园沉浸在了死寂里。   六个被冰冻着的“人”倒在了血泊中。   沈容笑了起来,“大法官先生,你杀了拉秋先生他们。”   斑马垂眸看眼脖子上的冰刀,吞咽了下口水,额头渗出的汗打湿了他的毛发。   他嘴唇颤动,牙齿“嘎达嘎达”打颤。   “不过这是拉秋先生跟您提前打过招呼,是所有法官一致通过的游戏。所以,您即便杀了他们,也不会有事的,对吧?”   沈容拍了拍斑马的肩膀,在他身后低声轻笑,“假如你们不那么践踏人类,或许就会有人解救被冻在那里的拉秋先生他们。这样,他们不仅不会死,还会有机会举报我。”   “真可惜……”   “唔——”   一声痛苦地低呼响起。   沈容正拍着斑马的肩膀,手下却突然一空。   斑马的肩膀连同手臂竟然凭空消失,却没有流出一滴血,也没有发出任何尖叫声。   斑马倒在地上,他痛苦的神情表明了他现在承受的痛苦不比正常被砍掉手臂少。   是——   沈容回眸,看着站在阴暗处的高大身影。   封政。   “我来解答你关于诡鲸族的疑问。”   封政扫了眼地上的打滚的断臂斑马,眼神阴鸷,“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第306章 恐怖社会18.10   “没有。”   沈容一听封政这语气,就知道他在为什么而不高兴了。   她挽住封政的手臂,对地上痛得打滚的斑马道:“介绍一下,这是我喜欢的人。”   斑马:???我不想知道你喜欢谁,麻烦你先救救马不?马快死了啊!   沈容自然不会救他。   屋内凝重的空气轻松了不少,沈容便知封政此刻心情了不少。   她仰起脸略带撒娇,“麻烦等我一下不?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封政:“什么事?”   让人过来回答问题,还要人等,这不太礼貌。   沈容认真地和封政解释自己的处境,“我要去清理掉监控室以及里面的所有监控录像,再去地牢放走那些反抗军的人,将所有参与审问的人全都处理掉。然后要回到宴会上,处理拉秋那些人被杀死的事,让这位大法官,承担所有罪责。”   她一口气说完,也觉得要做的事太多了,可能要让封政等很久,语气更软,“你可以先去我现在住的地方等我,我会尽快回去的。如果你不想等……”   她有些失落地低垂眼眸。   封政定定地凝视她。   她又笑起来,突然踮脚靠近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落在他唇畔,却没有碰到他,“我会再制作法阵找你哒!”   封政别过脸去,耳尖有这粉红,唇畔有些发热,酥酥麻麻的……   “我没时间等你。既然这些事都是你能办成的,我可以帮你省去做事的步骤。”   沈容:???   封政弹指间,她眼前浮现出其他地方的画面。   监控室整个化为灰烬,所有东西和痕迹全部被抹除。   所有参与审问反抗军的人瞬间消失,地牢里的反抗军们被送回了基地。   警方迅速赶到,处理了宴会上的六具尸体。这时有人交出一份监控录像,上面记录了沈容等人从相约玩游戏到这六名贵族死亡后发生的一切事。   只不过,这监控录像是被更改过的。   六名贵族会死是在游戏中与大法官发生了冲突。拉秋吃掉了大法官的肩膀和手臂。   大法官一怒之下动用自己的特殊能力将拉秋和其他助纣为虐的人冰冻,丢下楼,射杀。   最后,大法官在射杀他们的地方……   砰——耳边传来一声巨响。   沈容闻声看去,地上已无斑马的身影。   走到窗边,能看到楼下草坪上躺着斑马摔得血肉模糊的尸体。   他“畏罪自尽”。   而沈容,被摘得干干净净。   从始至终她只是一个因为体弱而疲于参加游戏,却不小心目睹了一切的无辜贵族夫人罢了。   沈容忍不住笑出声。   什么都不用干也能瞬间成事,真是太爽了。   封政还是一脸倨傲的表情,仿佛刚刚为她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公事公办。   她挽住他的手,“那我们一起回家,路上你跟我说说诡鲸族的事吧。”   她走向房门。   笃笃笃——   门外传来敲门声。   “刁宁夫人,您在这儿吧。麻烦开一下门,关于拉秋他们的惨剧,我想和你谈谈。”   是陌生的声音,温文儒雅。   沈容透过门缝查看,是一只西装革履的蝰蛇。   这应该是奎特。   他怎么来了?   哦对,拉秋他们盯上她,有奎特的原因。想必奎特也是拉秋邀请来的宾客之一。   沈容正要开口,却闻到一股诡异的淡香。   这香气极淡。   她抬眸再看门外,却见一只竖瞳不知何时靠近了门缝,仿佛在隔着那细小的缝隙与她对视。   那香气,也是自他身上发出。   沈容拉住封政,低声问道:“他是蝰蛇?”   封政眼里流露出几分欣赏,“是蝰蛇,不过,他的体内还有一个神。”   沈容疑惑了一瞬,“诡鲸?”   “聪明。”封政揽住她,强大的威压释放出去,“再靠近一步,你就逾矩了。”   门外的奎特浑身一僵,而后恭敬道:“原来您在这里。请问您到这里来是有什么事吗?”   封政:“我要做什么,需要向你报备?”   奎特:“抱歉,是我逾越了。我过来只是例行审查,恰遇上了这样的惨剧,所以想要帮忙查一查而已。您听外面的哭声,拉秋夫人还有死者的家属们,真的太令人同情了。”   封政懒得跟他客套,“滚。”   奎特:“……”   他试图找借口留下,耐不住封政可怕的气场,最终还是离开了。   沈容用眼神询问封政发生了什么。   封政眨眼间带她回到刁宁的城堡,先说:“已经通知那个叫唐纳的人了,他会自己坐车回来。”   然后他在她的沙发上斜躺下,姿态豪放不羁,“刚刚那只蝰蛇被这个世界的监管神附了身。”   沈容眼珠转了转,上前一步,“这个世界监管神是诡鲸族?!”   封政:“神海域如今无主,诡鲸族和神镜天有来往,势力比海幽种还要大。海幽种已经式微,在神海域的界内,由海幽种监管的世界,已经越来越少了。”   “这个世界的颠覆,源于一场竞争。在天降蓝雨之时,有两队玩家到达了这里,他们的任务都是点燃灯塔。一座是由你过去建立的灯塔,一座是由诡鲸族建立的。”   “最终诡鲸族的灯塔点亮,诡鲸族接管这个世界。他把世界的颠覆判定为正常的变化进程,放任这世界发展到了如今的地步。”   作为人的角度,这样的世界太过压抑痛苦。   但站在那些得益者的角度来说,这个世界是正常的。   它还有着社会秩序,是本土物种的进化导致的结果。   不像沈容先前经历的那个世界一样,是另一个世界的倾轧,所以不能将这样的世界判定为是失去守护濒临毁灭。   因为这个世界看上去没有违规,封政作为法则之主,也就没有理由插手这样的世界。   更何况他本来就不在意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是人还是动物统治世界,在他眼里都一样。   跟沈容顺着一个诡鲸的话题谈到这个世界的问题,是在提醒她——她要对抗的不仅是现有的阶级问题,还是这个世界监管神对目前社会状况的包庇。   封政一脸大发慈悲地说完这些,正式回答起了沈容关于诡鲸的问题,“诡鲸一族,是无尽域时期的海域霸主。历史和最初强度,他们远高于你们海幽种。”   沈容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靠着沙发,注视着封政,像个认真听课的孩子们般听他叙说。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世上的一切。   因为他掌控着世间的法则。   他说的,必定都是真实的。   封政:“在无尽域消失后,海域,大陆,天空的三位霸主种族得以保留。但是神海域的海幽种中出了你,颠覆了三个种族的平衡。”   封政不记得沈容的一切。   但在看到心里藏着的那封情书后,他翻阅法则,了解过她。   是她,带领着只能做玩物的种族成为了神海域的最强战斗种族。   是她,带领着神海域走上了辉煌时期。   也是她,和伏天种争斗,硬生生将一个统领天和海的主神之位,掰成了两个神位。   关于她最终为何会有能力一步一步走上巅峰,法则之上竟是不存在记录。   他知道,那一定和他有关。   而他当初如果真的给了陌生的她助力,那么原因只有一个——她靠她自己争取到了他的赠予。   她让他奇,让他在意。   “你带领海幽种成为了海域霸主,诡鲸一族因你只能退居二线。但其实如果不是你们同时拥有了没有攻击力时进化出的保命天赋,和后来获得的攻击天赋。单武力,他们一族是不弱于你们的。”   也就是说,诡鲸一族的危险性,和伏天种一样。   并且,他们能够光明正大地干涉神海域境内的一切。他们还有可能和伏天种合作了……   沈容揉了揉太阳穴。   这么一想,她真是前路崎岖,任重道远啊……   “头疼?”   封政微凉的手轻抚了抚她的头,嗓音透着几分倦懒惺忪。   话说的多了,他整个人显得很放松。   “你不用担心。只要你怀疑他们违规,你可以随时找我。”   沈容抱住他的手,把脸贴在他得手心,“那如果我找你,查出来他们没有违规呢?”   封政嘴角轻挑,“改一下法则就行了,我说他们违规他们就是违规。”   !这就叫为所欲为!   沈容愉快地笑了笑,而后又严肃起来,“更改法则,会影响到很多吧?你会不舒服的……”   她还记得封政在遗忘她之前的改变。   世界出现了各种异象,他自己也嗜睡,整个人都恹恹的。   她不了解这种变化,以为这种变化对封政损害很大,却听封政笑地道:“你听谁说我会不舒服?”   “更改法则确实会牵扯很多,就比蝴蝶效应。”封政语气有些严肃,但陡然的,他脸上又浮现出不以为意地笑,“可能会有一个种族因为法则的更改而彻底消失在这世上,但我绝不会为此而受伤……”   封政看见沈容眼里的震惊和强烈的困惑,顿了顿,不自觉放慢了声音,“除非,我要在不影响一切的情况下,对某一个个体或微小的东西做出改变。”   这就比他要用一个巨大无比的刀,在一块易破的膜上扎出一个芝麻大的小洞。   这比他直接一刀砍破破这张膜要难得多。   他驾驭了法则,但他不是法则本身,他需要用自己的力量去压制法则。   他想要让法则在这种细微的地方更改,就只能在法则上演练无数次,压制法则之力无数次。   他不死不伤,这世上没有东西能伤到他。   除了法则和他自己。   沈容看着他悠远沉思的眼眸,懵懵懂懂间明白了他当初为她做了什么。   她握紧他的手,把脸靠在他掌心蹭了蹭,“我不要你为我改变法则,我可以靠我自己去做到的我想做的事情。”   封政轻哼一声,别过脸去,“我没说是为你改变。”   但也没说不是啊。   沈容“噗嗤”笑出声,“反正你不要做这样的事。”   她眼珠转了转,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不过如果我遇到难以对付的危险,我还是会找你的。你不需要做什么,过来暂停一下危险,让我喘口气进行了。”   封政:“你让我来我就来?想得美。”   沈容抱住他的腰,半身体压在他身上,“那我请你来?”   封政:“我考虑考虑。”   他扫她一眼,眉眼带着笑。   沈容往他怀里蹭了蹭,逐渐爬上沙发躺在了他的怀里。   她思考着之后要做的事,有些疲倦的闭上眼睛。   再醒来时,封政已经走了。   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   不过她睡醒时是在床上。   沈容起床,走到大堂问唐纳,“是你把我抱上床的吗?”   唐纳黑人问号脸:“什么?”   沈容翘了翘嘴角:“没事。”   那就是某个自称“我很难追的”人咯。   唐纳不知道她在高兴什么,严肃道:“夫人,现在的情况对我们很不利。”   沈容带他到密室说话。   唐纳:“七个贵族的死引起了轩然大波。虽然有证据证明你是清白的,但你本来就是别人的眼中钉。他们还是会想尽办法泼你脏水的。”   “而且昨晚拉秋地牢里的反抗军被放回基地。他们坦白他们已经交代了基地的事,以死谢罪了。”   沈容:“我不可能像以前的刁宁那样维持现状,什么都不做。日后他们会给我泼更多脏水,不用在意。我不需要在这样的社会有名声,这反而是种羞辱。”   “反抗军的事我已经解决了。你找个机会带我去看看他们……”   杂乱的脚步声传来,门被急促叩响的动静打断了沈容的话。   唐纳开门,是他安排在外的一个密报人员。   密报人员紧张地道:“大基地被奎特带兵包围了!那里有咱们三分之一的人呢!现在大家都出不去,正和奎特僵持着呢!”   唐纳紧张地看向沈容。   沈容眯了眯眼眸,“奎特……”   她让密报人员先走,吩咐唐纳收拾城堡里所有重要的的东西和资金,带去一个安全地方,然后想办法和她联络。   唐纳:“你的意思是?”   沈容:“唐纳能找到大基地,肯定也知道反抗军的幕后支持者是刁宁。我可能做不了贵族夫人刁宁了。以后,我也许会是反贼刁宁。”   “哦对了,把那些关在宠物房里的玩家带上,和他们说清楚他们的任务是与我们为伍。不要告诉他们有第二种选择。”   “他们可以选择什么都不做,但绝不能成为我们的阻力。”   现在的局面,是时间和刁宁五百年来的坚持导致的必然结果。   唐纳很清楚,也很庆幸,这种时候,他遇到了沈容。   他眸光深沉地应了声,立刻按照沈容的吩咐行动。   沈容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坐在房中激活灵珠。   激活了五颗灵珠后,唐纳来回报说已经收拾东西了。   她收灵珠,和唐纳同时出门。   只不过唐纳带人前往安全地方,而她独自前往被包围的基地。   奎特会发现基地,沈容猜想和昨晚附身他诡鲸族有关。   刁宁这些年来喝的诡鲸族血液,应该也是他提供给奎特的。   刁宁这些年来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了这么多事,靠的是唐纳和灵珠的力量。   但这般对抗,刁宁承受的压力和危险比沈容想象得还多。   沈容想到这点,眸光再次暗了暗。   她赶往基地的路上,在掌心里画了联系封政的法阵。   在昨晚她和封政说话,说着说着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封政和她说过,这个法阵确实可以将信息传达至圣殿。   但是他早就把传达信息的东西扔到圣殿外了,因为他嫌那东西烦。   如果她想召唤他的话,她可以大喊三声“封政我喜欢你”,这样他就会来的。   沈容那时迷迷糊糊想了一下她正和别人打架,结果突然大喊“封政我喜欢你”的画面,实在难以接受。   所以,她没答应。   不过她会用她自己的方式联系封政的。   反正,他肯定一直在看着她。   沈容在手心画法阵,仔细看了看,弯了弯嘴角。   圣殿里的封政对着水镜冷嗤,“都说了我不会看这东西的……”   ·   到达基地,沈容观察了一下包围基地的军队阵型,找到薄弱点,身披隐身衣潜入基地,打算带着基地里的人从薄弱点突围。   然而等她闯进基地,看到是交战的火光,满目的血腥与残尸,在昏暗中横飞。   奎特被军队保护着,指挥那些装备精良的人不断攻击基地里的人。   “给你们投降的时间已经过了,你们已经没机会了。”   奎特冷冷地下令,“从现在开始,不需要再留任何活口。”   一声令下,军队搬出了范围性杀伤性武器。   基地里的装备都是由刁宁提供的。   刁宁一个人养活这么多人,她能提供的东西与专门养出的军队有着怎样的天差地别,可想而知。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但基地的人们没有一个投降。   他们手持刁宁给他们的武器,前赴后继地迎上一波又一波攻击,即便浑身浴血,也咬着牙。能拉一个敌人陪葬便拉一个。   “我们不需要你们假惺惺给的机会!”   “我们不是你们的奴隶!”   “你们想要杀了我们,那就来啊!反正我们就算死,也不会在你们手底下当畜生!”   反抗军的人们嘶吼着,在血泊中倒下。   昏暗地基地里,他们的声音比压制的军火更加响亮。   沈容祭出【一语成谶】牌,对着奎特大吼:“停下!我命令你……”   然而奎特不受影响,斯文地咧开他的蛇口,吐了吐蛇信,“刁宁夫人,你来啦。你的小把戏,对我不管用哦。”   沈容愣了一瞬。   一语成谶卡牌,确实对奎特失效了。   为什么?因为奎特背后的诡鲸神吗?   沈容在脑海中迅速思考应对方式,同时她双臂张开,五指用力,一圈冰雪墙壁在她的掌控下升起。   墙壁抵挡住了攻击。   墙内的人们纷纷回头看戴着面具的沈容。   “刁宁夫人,您怎么来了?”   “您不该来的!”   “您……您以后怎么办?”   沈容没有时间回应他们的担心,试图找寻机会突破重围。   思来想去……她知道,这种情况下,她几乎没有丝毫机会能带这些人逃出去。   望着一双双在昏暗中依旧明亮的双眸。   沈容眼前闪过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看到的那一个个宛若行尸走肉,完全丧失了尊严的人。   这些人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   他们应该活下来,继续抗争……   他们不该死在这里。   沈容的手指颤了颤,有些失神地斟酌着,思量着。   冰雪墙外的攻击声停了下来。   奎特高声道:“刁宁夫人,你为什么要帮这些人呢?这些人要推翻的人,不仅是我们,还有同为贵族阶级的你啊。”   沈容:“如果你们稍微把人当作人看,刁宁也不至于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明明身处贵族阶层,享受着最高级的优越待遇,却还是让一代代的刁宁牺牲,来支撑人类的抗争。   这是抱着怎样决绝的心才能做下的决定?   但凡人类在这个社会有点人权。   第一代刁宁可能都不会下这样的决心。   奎特:“把人当人看?刁宁夫人,这个世界上的人还不够多吗?我知道了,其实你是因为你们是人,而我们是动物,所以才不满我们的统治吧?”   “你是觉得我们残忍吗?可你站在我们的角度想想。我们不过是在竞争中取得了胜利,靠自己的努力建立了这样的秩序。我们何错之有呢?”   “归根结底,你只是觉得我们是动物,和你们不同族,所以不该统治你们,夺取你们曾经的权利罢了。”   就算你们是人,这种社会也是病态的啊。   沈容本还想争一番。   想了想,跟他争个屁。   她要是连她自己的母族都不支持,她还配做做这个种族的人吗?   奎特叭叭的说了一大堆,什么从客观角度来看啊,又是从社会发展的角度来看。   沈容在默默蓄力,尝试突破游戏的封印。   血从她的嘴角渗出,她的大脑里仿佛有人在敲钟,震得她头痛欲裂。   神的封印果然厉害呢。   可她也不是普普通通的神兽种啊!   沈容咬牙,周围的反抗军都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担心地问:“夫人,你怎么了?”   他们低声道:“别管我们了,你走吧。我们掩护你。”   沈容充耳不闻。   她为的不仅是他们,也是她自己。   她越想越不对劲。   奎特哔哔赖赖的东西,放到海幽种和诡鲸族身上不也适用吗?   奎特能站在这里,扛住她的卡牌,不就是因为他有诡鲸神支持吗?   那只诡鲸神是从海幽种这里抢走的世界掌控权。   难道她来了,她也只能对他避让三分吗?   她绝不!   倘若连她都对诡鲸族低头,那海幽种们又该如何面对诡鲸族?   有的时候,退让只会让人得寸进尺。   封政都已经给了诡鲸神警告,他却还在打擦边球。   这不是挑衅封政,因为一般来说封政不会管。   他这是在挑衅她!   奎特说了一大堆,始终得不到沈容的回应,主动问道:“刁宁夫人,你觉得呢?”   突然,一道冰蓝水母色的触须被金色锁链萦绕着,击破冰雪墙壁向他袭来,紧紧勒住他的脖子,将他吊起。   “我觉得?我觉得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少来跟我废话。”   沈容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阴阳怪气道:“我很不讲道理的,而且我永远不会改的。你说再多,也没用哦。” 第307章 恐怖社会18.11   奎特一手抓住勒着自己脖子的触须,一手缓缓抬起。   汹涌的波涛凭空升起,冲垮隔绝军队与反抗军的冰雪墙壁。同时碧蓝的液体像毒液般侵蚀着缠绕他的触须。   又一道冰雪墙壁升起。   沈容收回触须,又几根触须和尾羽攻向奎特。   奎特得了空荡,立刻躲入人群中喘息,哑声下令:“进攻!”   一层层的冰雪墙壁让奎特看不见墙内的情况,只见火焰与冰雪乱飞,被金色锁链萦绕着的冰蓝水母色触须顶着强大的禁制不断狂舞。   一边应战,一边拖延他进攻的脚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奎特顿感不妙,气沉势起,一声暴喝,掀起惊涛冲垮冰雪。   水与冰雪冲撞,化作烟填满了幽暗的空间。   整个室内仿佛黎明时分下了一场大雾。   昏暗又混沌。   迷蒙中,奎特扫视包围圈,倏忽间瞳孔收缩。   被包围的反抗军,竟然少了一大半!   那些反抗军在“刁宁”攻击他的时候,竟然在逃跑!   这样的指示,想也知道,一定是“刁宁”下的!   沈容选择突破封印与奎特战斗,不仅仅是为了争口气,也是在给反抗军争取时间,让他们从薄弱点突破,冲出包围圈。   奎特见此情形立刻调动军队,攻向被突破的点。   却见浓雾中冰蓝光华一闪,无数冰蓝残影宛若白夜中划过的流星,快到让人难以捕捉,却又带着梦幻之感。   然而这梦幻下掩藏着的却是无尽杀机。   将陆续攻向反抗军的军队一一打飞。   白雾染上了血腥。   奎特咬牙:“刁宁,我还以为你帮助这些人,是因为你是人类。没想到,你连人都不是……”   “你说谁不是人?你才不是人。”   沈容才不要听他唧唧歪歪,一边用冰雪和触须拦截军队,一边攻向奎特。   奎特的瞳竖成一条细线,霎时间,沈容闻到了一股淡香。   是他来了。   诡鲸神!   她袭向他的脚步及时刹在了空中。   紧接着一道无形的力量将她狠狠吊起,重重摔下。   沈容挥动六翼尝试缓冲,然而她的肢体全部被加强的金色锁链束缚。   那些锁链“唰”得一下延展出去,狠狠钉在了宽阔场地的各个角落。   她就像一个正被五马分尸的人般,所有肢体被拉扯着保持紧绷,难以活动。   砰——   沈容砸在了地上,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噗——”   她还是没忍住,血喷洒在了地上。   “夫人!”   正要跑走的反抗军们见状连忙要跑回来。   沈容凌厉的目光扫向他们,“滚!”   他们要是回来,那就是在辜负她的战斗。   反抗军们瑟缩了一下,忍住跑回来的冲动,红着眼眶继续逃走。   一道仿佛能够闪瞎人眼的蓝光在奎特身后升起,如同一个蓝色的太阳。   那蓝光在刹那间飘散,而后化作无数利箭,全部擦过沈容的身侧,袭向了那些逃跑的反抗军们。   沈容盯紧奎特在光亮下显得黑暗的身影,身上骤然生出缠绕的荆棘,脚下荆棘宛若牢笼,向四面八方迅速蔓延。   她双眸变成极浅的颜色,宛若两颗纯澈的琉璃。   “铿”的一声。   荆棘牢笼爬满了整个空间,像一张巨大的刺网。这些刺网上没有锁链,只有冰蓝的光华萦绕,击碎了所有袭向反抗军的利箭,将整个空间隔绝成了两半。   沈容的身影在巨大刺网前,宛若一只布下罗网、正在捕猎的蜘蛛。   进攻的军队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恐惧在他们心底升起。   奎特:“你违反了规定。”   沈容勾唇,“我就违反规定,你能拿我怎么样?”   气死你。   混沌的战场陷入了死寂。   军队在恐惧中茫然无措,目光在沈容和奎特身上来回扫视。   奎特一寸一寸地打量着沈容身上生长着幽海灵的漂亮荆棘,“海幽种啊……这样的海幽种,我没见过呢。”   他慢吞吞地说着。   拉扯沈容肢体的金色锁链猛烈回收,仿佛要将那些肢体从沈容身上扯下。   沈容消耗太大,忍着疼痛,默默吸收着灵珠的力量。   在用空了五颗灵珠后,她俯首咬掉手臂荆棘上的一朵幽海灵,仰头,启唇。   冰蓝娇嫩的花朵没入艳丽湿润的红唇。   奎特眯了眯眼眸。   猝不及防地,形成罗网的荆棘再次纵横升出。   刹那间,整个混沌的空间内,到处是纵横交错,令人无处躲藏,宛若天罗地网的荆棘。   军队的人被荆棘困在了原地,而有一股荆棘包裹着尾羽,刺中了奎特。   奎特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盯着击穿自己身体的荆棘与尾羽,呕出一大口血。   一切发生的太快,只在转瞬之间。   沈容轻笑,在奎特呕出的血还没落地前,吻上掌心画好的法阵,轻声道:“我喜欢的人,来见我,可以吗?”   奎特的血洒落在地,他抬眸,金色锁链再次发力,他身后宛若太阳的蓝光全部凝成针尖般细小的光柱,激光般射向沈容。   然后,光柱连同蓝光一起消失了。   黑袍身影站在沈容身后,垂眸看着她,脸上的情绪难以捉摸。   奎特慌乱呆滞的模样让沈容笑出了声。   奎特身上的伤在蓝光中复原。   一道蓝色的光影从奎特身体里闪出来,恭敬地对封政弯下腰,“法则之主大人,我来协助军队,只是为了守护这个世界的秩序。而她强行突破封印……”   是很年轻的声音。   沈容心想:难怪他认不出我是谁。   身为这个世界的监管神。   只要他没有做的太过,这位诡鲸神就能找到正当理由来解释他自己的行为。   他不清楚沈容和封政的关系,刚刚被攻击,也没注意到封政是被沈容招来的。   他只以封政一贯的作风推测,也许这个世界有封政想要的什么东西,他才会三番两次地过来。   沈容仰着头还在笑。   什么违规,她完全没在怕的。   “听见了吗?他没有违反规则,但你有。”   封政听上去不带感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的手悬空放在她头顶。   沈容感觉到金色锁链的拉扯被解除,收回肢体和荆棘,仰头对上他垂眸俯看她的眼瞳,“嗯,听见了,你惩罚我吧。”   诡鲸神暗暗讥笑:看来这只海幽种,还不知道这位法则主宰有多恐怖呢。竟然还对他嬉皮笑脸地撒娇。   他表面尊敬,内心幸灾乐祸,等着看这只海幽种的凄惨下场。   她是会被打得死去活来呢?还是会灰飞烟灭?   嗯……等他回去和其他诡鲸族聊天,又有新谈资了——一只海幽种不自量力,宛若小丑,不仅挑衅他,还妄图对法则之主萌混过关。   海幽种,诡鲸的一生之敌。   看到海幽种倒霉,他就高兴。   封政的指间凝起强大力量,缓缓落下。   这一掌下去,恐怕这只海幽种会被打到渣都不剩。   诡鲸的心里洋溢着快乐的气息。   然而下一秒,他整个人都傻了。   就见封政屈起了手指,在她眉间轻轻一弹。   “嗷……”沈容扁起嘴,“疼!”   封政的手僵了下,“不可能。”   他弹得很轻!很轻!   话虽这么说,他却还是给她揉起了额头。   微凉的手在眉心揉着。   沈容笑得眼睛弯成月亮。   其实一点都不疼。   但是啊……   她瞥了眼浑身下透着傻眼的诡鲸神,佯装虚弱地靠进了封政怀里,对诡鲸神勾唇一笑。   但是吧,她就是想要看这只诡鲸痴傻的样子。   封政眸光暗了暗,顺着她盈满笑意的目光看向诡鲸神。   他收回手,眼神阴暗了不少,转瞬间来到了诡鲸神面前。   “你没有违反规则,但是,你不该过多插手这世界的事。”   诡鲸神回过神来,低头认错,大脑里有声音在咆哮:不可能!不可能!他刚刚一定是出现了幻觉!法则之主怎么可能和那只海幽种那么亲昵!   封政抬手,对诡鲸神略施小惩。   他平平淡淡的,隔空屈指一弹。   诡鲸神霎时间化作一滩血雨,洒落在地。   “不小心,太用力了。”   封政手指一勾,血雨重新凝成诡鲸神。   然后,他弹了诡鲸神三次。   让这位神死去活来了三次。   小施惩戒,过头了,然后他挽救了。   嗯,合情合理。   诡鲸神在死去活来中被无尽的死亡恐惧笼罩着,直到封政带沈容离开,都难以回神。   整个神像是真的失了智。   沈容被直接送到了唐纳寻找到的新的安全基地。   与她一同到达的,还有无数本来正在逃跑路上的反抗军。   反抗军们以及基地里的人都一脸懵逼,齐刷刷看向沈容。   沈容示意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唐纳编个借口糊弄过去,和封政一起走进了唐纳给她安排的房间。   她身上的伤早就在封政弹她额头时被治好。   封政不客气地在沙发上躺下,浑身透着懒散。   沈容坐在他身边,“你已经惩罚过我了,所以我应该不会再因为违规而受罚了吧?”   封政:“嗯。”   沈容弯下腰抱了抱他,“谢谢。”   封政任她抱着,既没有推开她,也没有抱住她,凉飕飕地说,“你很会利用我。你喜欢我,也是因为我的力量吧。”   沈容一把捧住封政的脸。   她突如其来地的动作让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不要说这种话!我虽然有利用你,但是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沈容说得认真且严肃。   “真的?”   “真的!”   “真的?”   “真真的!”   “哦。”封政还是冷淡的表情,但语调不再沉闷。   沈容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脸,低下头,亲了他一口。   她开玩笑地说有利用他,但他竟然选择性地只听了她最后一句话。   他太可爱了!   封政浑身一僵,猛地推开沈容,嘴唇艳得像染了血,火热又酥麻。   他耳尖成桃粉色,抬着下巴瞪了她两眼,“我说过叫你不要随便亲我!”   说罢,他便离开了。   沈容笑倒在了他躺过的沙发上。   沙发上,还有他的气息。   笑过后,沈容心情愉悦地洗浴休息。   她睡了一觉,醒来时开门,唐纳已经在门口等了她很久。   “跑回来的人说,你其实不是人类。基地里的有些人,就有了一些想法。”   沈容一言不发。   唐纳解释道:“他们也是被不同种族压榨太久了,所以在种族上面……”   沈容抬手示意他不用多说。   她能理解那群反抗军,但是她也不会受这个被质疑的委屈。   她让唐纳将人聚集到大厅,披了件外套,悠闲地走到大厅上方的走廊,举起喇叭对下面的人说道:“你们,都是我救来的。我不会说什么你们是我救的,命就归我这种话。但是你们要记住,我是救了你们,在支持你们,而不是在伤害你们,压迫你们。”   “如果你们因为固有的想法,种族的偏见,对我有所不满,甚至在我背后对我指指点点。”   沈容指向大门,“要么滚出我的地方,要么你偷偷留下,日后被我抓住,我就宰了你。”   说罢,她随手将喇叭一丢。   喇叭“砰”地落到一层,摔碎在人们的脚边。   人们下意识后退一步,噤若寒蝉。   沈容步履悠闲地往房间走去,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弱弱的呼喊:“我相信您!我永远跟随您!”   沈容闻声望去,是一个戴着帽子的女生。   女生抬起头,露出娇弱的面庞,以及帽子下隐隐显露出来的结痂的、光秃秃的头皮。   竟然是小橙子。   有一人呼喊,其他人纷纷跟着响应。   甚至有人喊道:“如果有人敢背叛,不用您出手!我们也会将他处死!我们不能像那群压迫我们的畜生一样,带着偏见和鄙视看别人!不然我们和他们还有什么区别?我们反抗的精神又在哪里!”   “您支撑了我们世世代代!我们永远跟随您!”   沈容:“不用永远跟随我。”   她对唐纳说:“那些画像你带出来了吗。”   唐纳愣了愣,点头,“带出来了。”   沈容:“展示给他们看,告诉他们一切。”   她不在意这些人的跟随,反正她做完任务就走了。   她在意的,只是这个本该归海幽种守护的世界。   ·   圣殿之中   封政微凉的手指来回摩挲着发烫的唇,然而温度怎么也降不下来。   值守的第十门徒和第十一门徒小声说道:“主人今天好像很开心,咱们是不是可以问问他在开心什么?”   他太好奇了。   第十一门徒偷瞄了眼封政。   恰对上封政凝视着他们的冷淡目光,打了个寒颤,对第十门徒使眼色。   封政:“我很开心?胡说八道。”   俩门徒:“……”   你今天都没有因为我们乱看而惩罚我们!   你明明就是很开心!   封政摩挲唇瓣的手指顿了顿,取了一朵放在王座上的幽海灵,慢慢靠近了唇边。   启唇,冰蓝娇嫩的花瓣在唇畔停留片刻,而后没入了他的口中。   喉结缓缓滑动,咽下,独特的香气在唇齿间漾开。   是她特有的香气。 第308章 恐怖社会18.12   灯光打亮,一幅幅画被摆放在了基地的墙壁上。   唐纳站在高处,向站在大厅里的人们讲述“刁宁”背后隐藏了五百年的秘密。   人们沉默着注视那一幅幅画上年轻貌美的女孩。   那是默默支撑了人类五百年,从未留下真正姓名的“神”。   人们缄默,眼眶渐红。   有些人捂着嘴泣不成声。   这是属于这个世界的感动,不属于沈容,   沈容默默回到自己房间去休息。   她在房里吃了两顿饭后,唐纳敲响了她的房门,声音已经有些哑了,“我跟他们讲完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沈容:“你没想法吗?”   唐纳将自己想好的排兵布阵,袭击各个军队重地,逐一攻破城市,慢慢拿下各个地方掌控权的计划告诉沈容。   沈容点点头,想法可行,就是太慢了。   “我的想法是,直接杀掉所有贵族,对于所有反抗的动物,暴力镇压。先狠狠地打一巴掌,再给他们甜枣。直到他们驯服为止,然后让人类坐上上层位置。”   唐纳:“这不是改变世界,只是改变了处在上层的人选。人很难抵抗身处高位时面对的种种诱惑。哪怕是这些反抗军成为贵族,我也不能确信他们不会变成如今这些贵族的样子。”   沈容:“这世界的动物看似已经有了人的特性,其实,他本质还是动物。”   当初在商场里的那只狗老板被吓到狗叫的样子就证实了这点。   “况且这只是第一步。这个世界有这样的秩序,有这个世界的神纵容包庇的因素在。所以,在进行这步计划的同时,我要你再派人去点燃隶属海幽种的灯塔。”   唐纳也参与过点灯塔的游戏,他知道点灯塔代表什么,可是……“这个世界的神还在,灯塔恐怕无法点燃。”   沈容拿出一颗灵珠把玩,漫不经心地道:“马上,这个世界的神就不在了。”   唐纳呼吸一滞:“你要弑神?!你,你做得到吗?哦对了……你认识那位神。”   沈容:“这是我的战斗,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让他参与。”   灵珠在把玩间被她激活。   这种激活灵珠的速度快得让唐纳感到可怕,“那群被你救回来的人画了幅画像,说你本体长这样。”   唐纳拿出一张粗糙的素描。   上面是她站在纵横荆棘间,肢体全现的样子。   唐纳:“是真的吗?”   沈容:“你觉得呢?”   唐纳收起画纸,低下头,深思。   他觉得,是真的。   这位让他一开始就感到非比寻常的玩家,不仅是玩家,还是一个他不了解的可怕生物。   不过还好,她是个好人。   沈容不知道自己被唐纳在心里发了好人卡,又拿出一个新灵珠激活。   唐纳看她频繁激活灵珠,明白了她的计划。   她要靠灵珠里的力量,弑神。   “那位神,和你有仇吗?”   沈容:“他抢了属于我后辈的东西,还把这东西弄得不堪入目。”   唐纳仔细琢磨了一下沈容的话,心下有些难以置信的骇然。   这位世界监管神,能抢一个刚来这个世界的玩家后辈什么东西?   他唯一能够联想到的是沈容刚刚提到的灯塔。   两座灯塔看似是公平竞争,实则是后来者对最初监管世界的神的倾轧。   这个世界,就相当于是目前这位世界监管神抢的、还弄得不堪入目的东西。   也就是说——沈容不仅和神有关,有些神还是她的后辈!   难怪,她和那位恐怖的神关系那么好。   唐纳不由自主地和沈容保持了一段距离,态度更加恭敬,关切地提醒,“光靠灵珠想要杀一个神的话,恐怕有点难度。”   沈容又激活了一颗灵珠,淡然一笑,“他在我眼里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后辈,不足为惧。你要做的事很多,去忙吧。”   和那位诡鲸神交战,沈容就已经大概摸清了那位神的底细。   她想要对付他,确实困难。   不过她有【急杀】技能,有【锁神链】,还有108颗灵珠。   她打算一次性吸取103颗灵珠的神力,留五颗。   如果这些加起来都弄不死那个神,那就算她倒霉!她就让封政来!   想到封政,沈容眼前浮现出他瞪着她说“不要随便亲我”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门却又被敲响,唐纳拿来沈容给他留下的灵珠,“要不这些你也拿去用。”   沈容:“不用,你需要留着这些,去威慑那些玩家,让他们为我们办事。待会儿带那些玩家来见我。”   唐纳思量须臾,明白了,离开去办事。   沈容在房里激活灵珠,全部吸收,储存进属性里。   103颗灵珠的神力全部吸收,她的属性直接升到了【隐匿的主宰lv12】。   这是难得的属性超过了10级也没有进阶的。   沈容猜想,这可能和她加速肢体觉醒留下的后遗症有关。   并且主宰已经代表了她是海幽种的主宰,再往上就是神,而她目前还无法成为神。   所以,她的属性卡在了【隐匿的主宰】这一层。   不过没关系。   连升四级,她又觉醒了四个技能。   她唯一在意的是她之后用急杀技能,要消耗大量属性储能,属性肯定会倒退。   希望属性倒退后,觉醒的新技能能够保留下来。   沈容休息了一会儿,换上轻便但奢华的贵族服饰,戴上面具,走出房间。   对楼下的唐纳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唐纳会意,将五名玩家带到沈容面前。   沈容开始忽悠他们,假装自己是NPC,已经知道了玩家们的任务,让玩家协助她办事,听她安排。同时她也会协助玩家完成任务。   玩家们被关了许久,此刻听沈容挑明他们是玩家的事,有些担心沈容因为他们是外来客,会让他们去做炮灰。   面具遮掩着沈容的脸,让她看上去深不可测。   沈容摇了摇羽扇。   唐纳得到示意,动用灵珠的力量吊打五名玩家。   沈容优雅地俯视躺倒在地的五名玩家,“你们别无选择,懂吗?”   给你们机会合作,是看得起你们。   五名玩家听出了这个意思,惊诧于唐纳竟然拥有卡牌还如此强大,一时间脑补了许多沈容和唐纳也许有办法杀玩家夺卡牌之类的恐怖猜测。   纷纷点头答应合作,只要沈容保证,绝不会杀他们。   他们中有人拿出了契约。   沈容仔细看了条款,和他们签订,让他们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杀各个贵族。   她将最后剩下的激活的五颗灵珠交给五名玩家,教他们使用灵珠驱动卡牌,但不把激活的方式告诉他们。   玩家们很是惊奇,看沈容和唐纳的目光更加畏惧。   他们按照沈容的吩咐去刺杀贵族。   而唐纳则安排反抗军的人四处调查灯塔的信息,翻阅各种资料查询,同时在暗里煽动其他底层人反抗上层。   因着沈容先前为反抗军与奎特一战,沈容如今已经成了通缉犯。   但没人知道她的真正模样,所以大街小巷上悬挂的通缉照片,都是她戴着面具的样子。   沈容摘了面具就能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   不过她出去一次后,看到外面混乱的世界,就不想再看了。选择在房里一边休息,一边演练如何击杀神。   一个月过去。   玩家们已经按照她的命令杀了大半贵族,同时还把之前在贵族身边当宠物的三个玩家也给拐回来了。   还有几个硬茬子贵族,沈容让玩家们组队去击杀。   其中有个做宠物的叫乔萍的女玩家,是沈容曾在商场见过的,在沈容下达命令后盯着沈容看了很久,“你有点眼熟。”   沈容哼笑。   唐纳出面遮掩:“你在宴会上见过夫人。”   “是吗……”乔萍面露了然,眼底却藏着怀疑和深沉,离开了。   唐纳眯了眯眼眸,眸底闪过深邃的光。   过了几天玩家们击杀贵族回来后,三名做过贵族宠物的都死在了击杀过程中。   这其中有唐纳的手笔。   但沈容不置一词。   现在世界一片混乱,将有异心的人留在身边,很容易被害死。   现在仅剩的没死的贵族,就是奎特了。   沈容让五名玩家休息了几天,然后让他们拿着反抗军调查来的消息,去忙点燃灯塔的事。   而反抗军们在掌控局面的贵族们死后,也可以出去和散乱的军队对抗了。   沈容休息了两天,穿上轻便的衣服,戴上面具,披上隐身衣,潜入了奎特的庄园。   奎特如今是草木皆兵,整个庄园防得密不透风。   然而即便如此,也拦不住沈容。   深夜,奎特在睡梦中感到脖子一凉,一睁眼就见沈容笑眯眯地坐在床边。   她手上握着一把长剑,剑刃正抵着他的脖子。   “你,你想要什么?”奎特望着沈容脸上熟悉的面具,心跳如擂鼓。   沈容:“告诉我,那位诡鲸神为什么会帮你?”   “诡鲸神?”奎特困惑地抬了下眉毛,思索片刻,“你是说奎利大人吗?”   沈容:“那只诡鲸神叫奎利?你叫奎特……你俩该不会是兄弟吧?”   奎特在她说话时伺机逃脱,然而沈容慢悠悠地说着话,还是能轻而易举地察觉到他的意图,抵着他颈间的剑将他脖子划出了一道血痕。   他立刻不敢再乱动,“奎利大人,是我的主人。”   这个答案有意思。   沈容让他继续说下去。   奎特:“当初这个世界降下蓝雨,我是第一批觉醒的动物。我遇到了前任监管这个世界的神,那时他已经油尽灯枯。”   “他想将我们变回原本的样子,以后也会有新来的神继续维持过去的秩序,并说那才是对我们最好的选择,可是凭什么!”   奎特吐了吐猩红蛇信,露出尖牙,触及到沈容的目光,凌冽的气势瞬间缩成鹌鹑,“我不觉得我们这样的进化有什么错,所以我从他手中逃跑,遇到了两队奇怪的人。”   奎特潜藏在他们身边,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他们要点燃灯塔。而灯塔的不同,代表了会有两种不同的神。   奎特不希望前任神的同盟到来,于是想尽办法探查清哪队是点燃诡鲸灯塔的,协助诡鲸灯塔的队伍取得了胜利。   “后来奎利大人到来的时候,我正和取得胜利的队伍在一起。他得知了我为他做的一切,成为了我的主人,庇护着我。奎特也是他给我取的名字。”   沈容:“那前任监管神呢?他怎么样了?”   她语气平静,像是单纯好奇前任神的下场。   “奎利大人到来之后,前任监管神和他交接,并劝奎利大人保持原本的世界平衡,还想让我变回去。我做了那么多努力,就是为了避免世界回到原本的状态,我怎么能让他不停地在奎利大人耳边说那些话!”   沈容露出赞赏的眼神,引他继续说实话,“虽然我不认同你,但你的想法没错,如果我是你,我也会想办法阻止前任监管神。所以你怎么做了?”   奎特以为沈容对他感兴趣,或许还有逃脱的余地,“在他垂死的那个阶段,奎利大人默许我将他关了起来。奎利大人跟我说他是神,而且他本体的花肉血骨都是难得的灵药,所以我把他分割保存了。”   沈容眼里流露出笑意,“灵药啊,现在还有吗?”   奎特:“有有有!只要你放了我,我可以把我手上的灵药分给你!其实咱们没必要为了那些下层人而走到这个地步,不是吗?你如果觉得人类的地位太低了,现在那么多贵族死了,空了许多位置出来,咱们可以借此抬高人类的位置啊!这世界归根究底其实不是咱们的,是奎利大人的,咱们没必要……”   “带我去拿灵药。”   沈容打断他的话,笑意中透出一股难以掩饰的阴寒。   奎特立刻爬起来,带沈容去拿“药”,“那个灵药,我是按照奎利大人教我的方法取和保存的。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但我保证,绝对没有失去一丁点功效。”   沈容:“奎利教你的啊……他是怎么教的?”   “奎利大人给了我一本书,上面教我在前任监管神活着的时候,先将他的花全部摘下,然后把他的肢体切割保存,收集他的血,最后再去切割他的身体。这样,能保证灵药都是新鲜的。”   沈容呼吸微微颤抖,闭了闭眼,一言不发。   她跟随奎特来到底下密室。   推开一道门,数百个摆放着碧蓝肢体的瓶瓶罐罐被整齐地摆放在货架上。   屋内的最中间是一个半人高的玻璃罐,玻璃罐里是一颗有着海幽种特征的头颅。   他闭着眼睛,碧水色的长发漂浮在液体中,如同云雾。   他的面容还很年轻,还是个少年。   “他怎么……”沈容喉咙有些堵,稳了稳情绪,“他怎么会这么年轻就油尽灯枯?”   奎特察觉到沈容情绪不对,恍惚间眼前浮现出沈容在反抗军基地和他战斗的画面。   那时他只看到沈容的一个残影,身体的掌控权便被奎利拿去了。   现在仔细想想,沈容的那个残影,还有勒住他的触须,似乎和这个前任监管神……很像!   霎时间,奎特满面绝望,浑身蛇鳞都在颤抖,“我我我,我不知道。对不起,我……”   剑在奎特脖子上划出一道细长血痕,并逐渐将他冰冻。   沈容眼眸狠厉,杀意肆虐,“你要是好好说话,我能留你个全尸。你要是不好好说话……你今天死不掉。”   她冷笑:“你会生不如死,直到你所有子女亲人全部被你吃掉以后,你才会被慢慢削成薄片而死。”   奎特抖了抖,身体软塌塌地像绳子一样瘫在地上,说话间显露出了蛇音,嘶嘶地说着:“好,好像是蓝雨,对他影响很大。而且奎利大人说,他年纪不大,还很弱,所以扛不住蓝雨……”   “蓝雨?”   蓝雨……   倏忽间,沈容神经绷紧。   对了,诡鲸的血和幽海灵混合会变成剧毒,那时刁宁死去,身上也萦绕着一层蓝雾……   也许,这个年轻的海幽种的死,是一场谋杀。   沈容望着玻璃罐里年轻的面庞,紧紧地咬着牙。   她动用灵珠的力量,将这些残肢暂且收进了空间里。   剑光一闪,奎特便倒在了她的剑下。   他还没有死,只是四肢皆废,全身被冰冻,只留一颗头颅在外呼吸。   她不会让他轻易死去的。   沈容将奎特带回反抗军基地,让基地的人尽情凌虐他,唯一的要求就是——   “别轻而易举地就把他虐死了。”沈容在奎特恐惧的目光中笑道。   笑意森寒。   唐纳察觉到沈容的情绪不对劲,想关心一下。   沈容没有回应他,回到房中,将那只海幽种的肢体放出来,坐在地上,仔细而小心地拼凑着他的身体。   这个少年是带着怎样的心情来到这里,为神海域,为她守着这个世界的?   他又是带着怎样的心情,被活生生地切割放血而死的?   他后悔过吗?   后悔坚守着等她回来,却等来这样的结局。   他还这么年轻……   沈容拼凑到一半,深吸口气,呼吸都有些颤动。   她眼眶有些热,鼻子有些发酸。   她停下了拼凑的动作,静静地坐在地上,捧着残骸,望着少年双眼紧闭的头颅。   她从不觉得不断前进会累。   因为她所做一切,皆是为了她自己。   可这个孩子呢……   她自己不是喜欢无私奉献的人。   可那些为了信仰牺牲的人,总是令她敬佩。   即便她不认识他,年轻的他可能也从来没有见过她的样子,他们相当于陌生人。   “主宰大人?你在为我难过吗?”   清脆的少年音在她身后响起。   沈容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回头。   陌生的少年魂体和她面前摆放着的头颅长得一模一样。   少年见到她,眼里有几分惊喜和端详,“主宰大人,原来你长……啊!”   少年惊呼一声。   同时,沈容手中的骸骨被踢飞。   沈容抬眸。   封政表情冷淡地站在她身侧,仿佛什么也没干的样子。   少年胆怯询问封政,“您帮我凝聚神魂,您是位很好的神,我很感激您。请问,您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为什么要踢飞我的骨头……”   封政对上沈容的目光,“我想踢就……”   “封政!”   话没说完,沈容惊喜地跳起来抱住他,挂在他身上,把脸埋在他颈间,“我真是太喜欢你了!谢谢!”   封政原本要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一脸不以为意,“我知道你喜欢我,你已经表白过很多次了。但我也说过,我很难追的。你不要随便抱我,松手。”   话虽这么说,却任她抱着。   “我想抱你。”   “那就……抱着吧。” 第309章 恐怖社会18.13   少年海幽种像木头一样杵在原地,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在这里,而是该回到地里。   过了一会儿,沈容松开封政,走向少年,询问他的姓名和生前的事。   少年叫曲玉,祖辈是当初驻守在神海域外海原的海幽种。   他在外海原出生,从小到大都没回过神海域,也没接触过外海域以外的地方和生物。   长到十八岁的时候,他主动要求来到这个世界。   他在这个世界呆了三年左右,天上便下起了蓝雨。   那蓝雨令他不适,并让这世界的动物出现了异常。   他初出茅庐,不知道这算不算世界的正常演变,但是他觉得突然变得混乱的世界是不对的。   ……   后来发生的事,便是沈容从奎特那里听到的了。   曲玉叙述的时候很平静,仿佛早就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对于那些痛苦的细节,他也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   他越是这样,沈容越是唏嘘不已。   这样大的孩子,本不该来到这个世界,承担起整个世界的责任。   她拿出自己的幽海灵递给曲玉。   曲玉惊奇地接过幽海灵,“这花和我的、还有我见过的其他海幽种都不一样!这就是主宰大人的花吗?!您给我,是要让我收藏吗?”   沈容:“是让你吃。”   这孩子太过天真了。   曲玉握紧花,面露不舍,“这么漂亮的花……”   他抬起脸对沈容笑,“我已经死啦,吃这个也没有用了——”   沈容板起脸,“让你吃你就吃!”   曲玉像个被训斥的乖孩子,立刻将把花塞进了嘴里。   幽海灵的力量包裹住他全身,滋养他的魂灵。   曲玉感受到这股强大而又奇特的力量,惊诧地睁大了眼睛。寻常的幽海灵是无法做到这样的。这就是主宰大人的幽海灵吗!   仅一朵花,就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见的强大。   封政原本有些柔和的面容此刻又垮了下来,扫了眼曲玉空空的两手,眼神阴鸷幽暗。   沉浸在被滋养的惊喜中的曲玉,瞬间又被他的眼神给吓成了木头。   沈容带曲玉到隔壁空房间去拼凑他自己的身体。回到自己房间,封政已经躺在沙发,冷着脸,目空一切。   沈容扑向他,他抬手抵住她的额头,“不要随便抱我。”   “我没有想抱你。”   “那你扑过来干嘛。”   封政看向她,一脸“我已经看穿你了”。   沈容:“你先松开手,就会知道我想干嘛啦。”   封政收回手。   沈容像只敏捷的猫般钻进他怀里。   “还不是想抱我。”   封政语调上扬,语气仿佛带着种“你也太喜欢我了吧”的小得意。   沈容在他怀里蹭了蹭,“抱你只是顺带的。”   她突然抬起脸,唇在他唇边碰了碰,“我想亲你。”   封政浑身一僵,推开她的脸,自己的脸也撇到一边去,“不要随便亲我。”   沈容揉了揉发烫的粉红耳尖,“哦,今天不会再随便亲你啦。”   她说的是今天,说明以后她还是会亲他。   但听她这么说,封政的脸色还是冷了冷,闷闷地道:“别随便揉我耳朵。”   沈容想:以往这样他肯定走了。今天他还没走,他留在这儿肯定是有事。   于是她问:“你找我还有什么事吗?”   封政的脸色更冷了。   耳尖的温度也褪了下来,盯着沈容看了一会儿,“你每次亲我抱我,原来是想赶我走。”   沈容:“……”   就算失忆了,他的脑回路还是一样的清奇啊。   “不是!我亲你抱你是因为我喜欢你!”   她的感情让他感觉不纯粹,这种情况不是一次两次了。   封政半信半疑,眼里藏着几分赌气,抬起她的下巴在她,低头,唇落在了她的唇边。   这回轮到沈容愣了。封政却颇为满意,倨傲地道:“我亲你不代表我喜欢你。”   说罢便离开了。   沈容趴在沙发上笑得浑身颤抖。   他一边说“渣男”言论,一边耳尖发红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她翻身躺在沙发上,想起封政之前也总说她可爱,无论她做什么,都觉得她可爱。   可能,这就是因为喜欢吧。   因为喜欢,所以觉得对方的每一个小动作,都可爱到爆!   沈容起身去找曲玉,站在门口看曲玉拼身体,想到的却是封政,   她也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呀——因为他真的太好了。   即便不记得她,也还是见不得她难过。   他那样占有欲爆棚的人,竟然把一个小少年拼好送来给她了。   拼好这个小少年的魂体,对他来说,行为上是分分钟的事,可心理上绝不是分分钟就能平衡的。   曲玉听到沈容的动静,回头,“主宰大人,你怎么来了……啊,那位神已经走了吗?”   沈容:“嗯。曲玉,很快会有新的海幽种神过来,你先好好待在这里疗养,等新神过来,他会把你送回外海原。”   曲玉没有开心,反而难过地低下头,“我,我是不是很没用?刚出来没多久,就把属于您的地盘给别人抢走了,我自己也……还得您和那位神救助我,才能再次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不好意思回到外海原了……主宰大人,您说会有新神过来,您是打算去杀现在的那位诡鲸神吗?我可以帮您……”   “曲玉,你很好,你是个坚强勇敢又乐观的好孩子。你已经很棒了,只是你还太小了。”   沈容揉了揉他的头,“我有个很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得要你回到外海原才能完成。”   曲玉黯淡的眼眸重新亮了起来,“什么任务?您说!我一定会努力完成的!”   “你回去之后,跟外海原那些跟你差不多大的海幽种说,不要再来接管这些世界了。你们很好,但这些世界的事,还不到你们能处理的时候。”   最重要的其实不是他们年纪小。   而是长久生活在外海原,没有接触过外人的他们,根本不了解人性,也不了解世界的阴暗面。   曲玉面露难色,吞吞吐吐,“可是……”   “可是什么?你不能完成这个任务吗?”沈容严肃起来。   “可是……外海原一半都是像我这样大的海幽种。”   他们不去接管的话,人不够。   曲玉抬起脸,为难的话语,纯澈的眼瞳,却宛若一击重锤狠狠砸在沈容头上。   一半都是这样大的孩子……   那些成年海幽种呢?想必都……   沈容柔声道:“回去告诉他们,哪怕放弃守住那些世界,也不要再来了。”   曲玉提气拧眉,似要反驳。   沈容在他开口前道:“暂时把那些地方给他们,没关系的。”   她轻柔的声音安抚了曲玉的躁动。   “我会把他们抢走的一切都拿回来的,所以先给他们,没有关系。你们首先要守护的,是你们自己。”   曲玉孺慕地凝望着沈容的双眸,崇敬地笑道:“您像长辈他们说的那样,是个很好的人。但是我们也没有关系的,我们想要为您守住您的东西,守住属于我们海幽种的东西。”   他有些调皮地道:“但我还是会努力完成您的任务的!不过,如果他们不听,那我也没办法。”   沈柔摸了摸他的头,让他在此休息,回自己房间去。   正走在走廊上,外面传来一阵慌乱的声音。急促的脚步向她冲来。   “夫人!”唐纳衣服染上了血,“他们点燃灯塔的事,被那个神发现了。”   察觉到沈容目光落在他身上的血迹上,唐纳抓住血迹那块,“这不是我的血,是那些玩家。”   沈容连忙跟着唐纳去找那些受了伤的玩家。   玩家们正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   伤势虽不致死,但对于目前要高强度参与游戏的玩家来说,带着这样的伤,和直接要他们的命没有区别。   沈容让唐纳将海幽种花瓣分给他们。   “神,也不过是个虚伪的生物。”有名玩家吃下花瓣,缓了口气,讥笑。   沈容内心:确实。   她询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就差一步就要点燃灯塔,有名看上去有些疯癫的人自称是神,咆哮说他还没死呢,不允许我们点灯塔。”   “他仿佛神志不清,一边攻击我们,一边又自言自语。”   一会儿惊恐地说:“不行,这样是违反规则,又要被处罚了!”   一会儿又怨愤地说:“不对!违反规则的是他们!我还没死,他们不能点塔!我没死!”   “那个神就在纠结中攻击我们,将我们打成这样,却又不敢真的杀我们。”   “他自言自语了一堆我们听不懂的东西。”   五名玩家的伤势在讲述中差不多已经痊愈,他们躺在地上盯着天花板嗤笑:“如果成为了神,还要像他那样被虚无的东西困扰,被各种东西限制,甚至还会被处罚到发疯,那成为神又有什么好的呢?”   他们成神是为了主宰世界,随心所欲,摆脱所有束缚,获得绝对的自由。   但这个发疯的神让他们意识到,就连神也没有绝对的自由。   所谓神,或许只不过是强大一点的普通人。   有多强大,要承担的东西就有多少。还不如他们以前快乐呢。   但是路已经走到了这儿,后悔也晚了。   只是为了活着的玩家也颇为唏嘘。   不过成神和他们没关系,他们努力只是为了好好活着。   等他们完成游戏,他们就能获得开心的人生了!   在他们看来,他们的未来依旧充满希望!   沈容让他们好好休息,把点燃灯塔的道具交给她。   她知道奎利是因为被封政的处罚折磨得精神恍惚,所以她才能轻而易举地解决奎特。   却没想到奎利竟然被折磨成这样。   这样的情况,对她更有利。   部分玩家们都顶着“看破红尘”脸,将道具交给她,回屋休息。   “那个神还在灯塔那儿发疯呢,你小心点。”   沈容点头,拿上道具,让唐纳开车将她送到了灯塔处。   奎利正徘徊在灯塔前,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嘴巴不断翕动,不断自言自语一些沈容都听不清的话。   要不是他死了才能让新神过来送曲玉回外海原疗养,她可真想让他再继续疯下去。   奎利正焦虑不安地踱步,突然察觉到一道视线在盯着自己,回头一看,对上沈容的面容。   他只见过沈容戴面具的样子,认不出她,把她当成了玩家,连连放出攻击恐吓,“滚!我还没死!你们不能来点灯塔!我还没死!”   沈容一直在默默蓄力,待时机成熟,海幽种的肢体瞬间释放。   荆棘遍地,如平铺开来的囚笼,鳞粉飞扬,宛若星火。触须和尾羽上缠绕着无数尖刺,拧成一股,电光石火间直奔奎利而去。   “咳——”   奎利的身体被猝不及防地穿透,像破损的风筝般吊在空中,呕出一大口血。   “你……是你!”   他双目赤红,目眦欲裂,死死地瞪着沈容。   “是我,是不是很惊喜?”   沈容放出锁神链,将他捆住,手持浮沉镇海和桃木剑,缓步逼近他,“别担心,我不会就这样杀了你的。奎特已经把他如何一点一点杀死曲玉的方法告诉我了,我会让你和曲玉一样——”   她放缓了语速,“慢,慢,的,死。”   “曲玉?”   奎利想了几秒,记起曲玉是谁,身体一震一震地颤动,突然仰天狂笑,“你想弑神?你以为,凭奎特的方法就能杀死一个神吗?可笑哈哈哈哈哈哈!就算你把我切得比那只海幽种还碎,我也不会死的!”   “我还当你有什么办法,敢这么自信地来杀我,原来,你是无知啊!”   锁神链虽然束缚着奎利,但他周身力量依旧在暴涨。   霎时间,风云变幻。   天空淅淅沥沥的,飘下了冰凉的雨。   一滴雨滴打在沈容脸上她抬手擦了一下。   是蓝色的雨。   奎利在蓝雨中狞笑,“小海幽种,我来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神吧!” 第310章 恐怖社会18.14   强大的力量将锁神链撑得膨胀起来。   锁神链的束缚让奎利被困原地,但他丝毫不慌。   冰凉的蓝雨不断拍打在沈容脸上。   雨水打湿了地面,雾蓝的烟雾弥漫开来。   这烟雾极淡,若不是沈容开启了海幽种之瞳,恐怕难以发现。   沈容的触须与尾羽不断刺向奎利。   奎利被刺得浑身窟窿,血流如注。   他下巴和牙齿都被猩红液体染红,咧嘴癫狂大笑,似乎沈容的攻击对他丝毫没有影响。   但沈容能确定,他的力量和生命都是在逐渐衰弱的。   只不过,衰弱得很慢。   而她的力量,也仿佛被正在抽取。   大脑渐渐混沌。   沈容收回触须,沉重地喘息着。   当初曲玉会死,就是因为这蓝雨吗?   奎利的笑声混着雨声,变得更加嚣张刺耳。   沈容瘫软在地,示弱道:“这是什么东西?”   “雨啊。不仅可以唤醒动物,还可以毒杀你们海幽种的雨啊。”   奎利满面讥诮,笑容狰狞又诡异,“你们海幽种出了个异类,成为了母神,难道就把你们当初在神海域的卑贱给忘了吗?你们不过就是个花瓶种族而已!除了做装饰,做玩物,做药材,一无是处!”   “母神在的时候,你们得势了。但在我们和伏天两族眼里,海幽种永远是脆弱的小玩意儿!既扛不住伏天的火,也扛不住诡鲸的液。”   “诡鲸的血液,不是要和幽海灵混合,才会变成毒吗?”   问题出口,沈容又自己想明白了:   ——诡鲸的血液能救人,幽海灵也能救人,两者混合却是剧毒。   而幽海灵是海幽种天生具有的肢体。   也就代表着,诡鲸的血液对于本身生长着幽海灵的海幽种来说,也是毒啊!   沈容:“这蓝雨,都是诡鲸的血液吗?你们的血未免也太多了。”   “怎么可能,这是混合了诡鲸血液的特殊雨。对于其他生物来说,可是没有毒性的哦。”   奎利轻蔑地俯视沈容,“真是个的海幽种。曲玉那个小海幽种神好歹撑了一个多月。你淋了这么会儿雨就撑不住了。哦对了……他是神,你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海幽种,嗯,情有可原。”   他龇牙笑,“别害怕,我不会像对待曲玉那样对你的。我会给你留个全尸,把你做成标本,带回诡鲸族博物馆展示。毕竟长着荆棘花蔓的海幽种,我只见过你一个呢。”   沈容缓缓爬起,从空间里拿出雨衣。   虽然雨衣隔绝不了雾气,但勉强能够挡一下毒雨。   你妈没告诉你,长着荆棘花蔓的海幽种是什么身份吗?”   沈容方才攻击奎利时,看着阵势浩大,但其实并没有消耗太多力量。   她早就知道曲玉的死有蹊跷。   神的神力,能反覆手之间能将末世般的世界恢复。即便不同神之间神力有差,不同世界的控制难度也不同。   但不管怎么说,曲玉都是拥有着神力的神。   他那么年轻就油尽灯枯,她怎么可能不起疑?   她本来想诈出曲玉死亡的真相。   没想到奎利直接下了场蓝雨,让她亲身体会了一番。   这蓝雨,宛若慢性毒药,可真是让人不舒服啊。   奎利扯唇,“什么身份?高级花瓶?哦对了,听说部分海幽种会有返祖现象,长着荆棘花蔓的海幽种,是元祖型海幽种吧?”   “算是吧。”   沈容默默凝聚神力。   奎利看上去和曲玉差不多大,不认识她很正常。   曲玉是有海幽种教导,又有封政带领,才认出她是谁的。   而奎利从小在诡鲸族长大。   诡鲸一族可不会愿意对族内晚辈讲述敌对种族“已死”的某位海幽种有什么特征。   见沈容又要攻击,奎利不慌不忙,“来吧来吧。你现在对我做的一切,等我恢复了,我会加倍——噗!”   四面八方凭空出现的法阵将他打得几乎支离破碎。话未说完,便喷出一大口血。   他仿佛一个摔坏的磁器,浑身下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   奎利不敢相信地看向沈容,血模糊了他的视线,“这不是,海幽种的……技能……你,难道是,混血?”   这确实不是一般海幽种能有的技能。   这是沈容最新觉醒的技能。   她不记得自己是从哪儿学到的这个技能了。   据她推测,应该是从像山雪寒那样的无尽域时期生物那儿学来的。   这个技能的名字和山雪寒的赠予的【霜雪】天赋一样简单直白,叫做【魔法lv1】,是可升级技能。   奎利的嚣张气焰全灭,说话都像濒死的老人般断断续续。   “不,我就是纯种海幽种,你说我是元祖型海幽种,也没问题。”   沈容抬手,一道漆黑的法阵在奎利脚下凝聚,“虽然我没有返祖,但我就是元祖时期的海幽种。”   简称元祖型海幽种,一点毛病都没有。   她的语气像是在闲聊般的轻松。   话音落下,奎利头顶出现了一个漆黑深渊,天空仿佛被一道异常空间扭曲破开。   奎利脚下的漆黑法阵与深渊连接。   幽暗的黑光形成无数条锁链,为他打造出一个散发着机制阴暗气息的牢笼。   随后,深渊里传出尖锐的狂啸,如惊雷在脑内炸响。   牢笼内的空间在这声音的震撼下扭曲变形。   奎利的身体像橡皮泥一般,在牢笼内被无形的声力揉搓捏扁。   他痛苦地张大嘴巴似乎说了什么。   沈容悠哉地掏了掏耳朵,她听不见。   牢笼隔绝了法阵与深渊连接空间里的声音,避免深渊内的声音对攻击范围外的地方造成影响。   这个技能叫【深渊狂啸】。   谁也不知道,那个漆黑的深渊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在发出恐怖到能让空间变形的声音。   除了被【深渊狂啸】攻击的人,也没人知道那声音到底有多恐怖。   就连沈容这个拥有者都不能贸然去听。   沈容的技能信息里有提醒:这个技能危险程度,绝不要大范围使用,也不要因为好奇自己去尝试听。   一旦使用范围超出她的能力,深渊里的东西可能会趁机溜出来。   使用一次【深渊狂啸】,沈容的【隐匿主宰属性lv12】直接倒退到lv10。   但能就这样废掉一位神,性价比还是很高的。   狂啸停止,法阵消失。   奎利像石化了一般,呆滞的双眸毫无焦距。   他的身体软弱无骨,原本束缚着他的锁链,此刻成了支撑他绵软身体的支架。   “你到底……”奎利好不容易回过神,却听见的声音变得仿佛来自另一个人,他惊恐地愣住。   沈容用海幽种之瞳打量他,他仿佛魂体在【深渊狂啸】的影响下,已经变得像是被狂风吹垮的沙堆。   神力溃散,软如长虫,所有细胞重组过似的。   她重新伸展出海幽种的肢体,用荆棘花蔓包裹着肢体不断鞭打着他,将他的肤骨一点一点地打成泥。   奎利眼瞳彻底失去了焦距与神采,像一个没有思想的稻草人凝视着空气。   血肉在锁神链周围飞溅,草叶与地面满是肉沫。   锁神链里的奎利一点一点瘦小下去。   像一块巨木被逐渐刨得只剩中间一点木心。   他背后的灯塔闪了一下,代表这个世界的神已经衰弱,可以请来新神了。   沈容不再攻击他,把他用法阵困在灯塔门口,进塔点燃灯塔。   而后从空间里拿出躺椅,躺在椅子上,用巨大的遮阳伞遮雨,一边吃零食,一边用神力驱除自己体内的毒。   要是可以再给海幽种争取个百毒不侵的天赋恩赐就好了。   沈容在心里默默将这事记在计划表上。   不再被凌虐,缓了口气的奎利逐渐恢复神智,近乎崩溃地不断重复:“你是谁?你是谁?你到底是谁?海幽种不可能有你这样的存在,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沈容不搭理他。   他的神力在消散,天空中的蓝雨也逐渐停止。   沈容思索片刻,“这蓝雨的真正控制者不是你吧?”   奎利神情一滞,瞳孔放大。   沈容便知自己猜对了。   这场蓝雨,让她想起了第三层的第一个副本里,那场原定用来围剿海幽种神的雨。   那场雨也是在一般情况下那个游戏世界里的人没有致命危险,但却很针对海幽种。   最重要的是,那场雨和这场蓝雨一样,都是在真正操控雨的人未亲临现场,也能由该世界的某个人影响下雨时机的。   那个副本里的那场雨的实际操控者,是神镜天那方的人。   沈容:“这场蓝雨,是神镜天与你们诡鲸族合作制造而成的吧?”   奎利依旧没有回答,不自觉再次放大的瞳孔显示出他的诧异。   沈容便知,自己又猜对了。   沈容记得,神兽种联盟在那些世界做过不少实验,有的被她碰上了,她没碰上的可能更多。   神镜天做那些实验的最终目的,该不会是为了在神海域的界内正式使用吧?   沈容揉了揉眉心,“就算你们和海幽种不对付,你们怎么说也是神海域的人。就这样把神海域的地盘交给神镜天布下这样的机关,你们就不怕神镜天包藏祸心?”   奎利没有回答。   沈容身后传来一道抽气声。   她回头。   身披白袍的海幽种现在她身后,呆呆地凝望姿态悠闲地斜躺在躺椅上她,还有锁神链内血肉模糊的奎利。   沈容对他招招手,“过来和奎利交接吧。以后你就是这个世界的新神了。”   新神的目光一寸一寸在沈容身上显露的海幽种特征上移动,过了半晌,像是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激动而又难以置信地呼喊:“主宰大人,是你吗?!”   奎利闻言,比新神更激动。   “你说什么?什么主宰!你们海幽种的现任主宰是谁?既然是主宰,那不也是神吗?你们的主宰神怎么能来插手我管理的世界,这是违规!违规!哦对了,她还是玩家,神怎么能做玩家?”   “违规!!!”   奎利嘶声大叫。   新神瞬移到奎利面前,堵住他的嘴,回身对沈容鞠躬,“抱歉,让他吵到您了。”   沈容让新神不用这么客气。   新神还是很年轻,只比曲玉大了一些。竟然能亲眼看到祖辈口中的主宰大人,他不可能不客气不激动。   他骄傲地抬起下巴,对奎利道:“我们海幽种的主宰,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那岂不是……   “她是我们的主宰大人,是你们的母神!”   奎利好不容易清醒一点的神智,彻底凌乱了。   “他好像疯了。”   新神无辜地面向沈容,等她指示。   沈容将奎利做过的种种告知新神,叫新神将曲玉带来,让曲玉亲手了结这个虐杀了他的奎利。   曲玉犹豫了好一会儿,“主宰大人,我想给他一个痛快,可以吗?”   长辈们说,主宰大人善良仁慈。   主宰大人应该是想让他这么做的吧?   新神和曲玉想法一样。   二人满怀期待地等待沈容夸奖,却听她冷声道:“不可以。”   沈容像教导小孩子的家长,走过来狠狠抽了奎利一下,对曲玉道:“把他切成片,或者把他剁成泥,二选一。”   新神和曲玉像在玩木头人游戏似的,呆住了。   沈容知道在这群海幽种眼里,她善良仁慈得就像个圣母,所以他们也都保持着善良纯真的本性。   但是她不希望,他们真的把她当圣母,然后向圣母学习。   沈容:“你们要是执意给他个痛快,那么就由我亲自动手。反正之前,都是我的动手。”   她若有所指地扫了眼满地的肉泥和血腥。   曲玉和新神:!!!   他们的认知受到了冲击!   沈容扬起手要继续凌虐奎利,慢悠悠地道:“善良,不是留给敌人的。”   “对待所有要伤害,或者伤害过你们的人,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他打你一巴掌,你就还他一倍起步,上不封顶,懂吗?”   曲玉和新神像两个幼儿园小朋友,乖巧而又懵逼地点头。   “那……还是让我们来动手吧。”   沈容收回手,交代待会儿处理完奎利,要新神将曲玉送回外海原疗养。   而她还要回去继续游戏,便先离开了。   两只海幽种神恭送她离去,还有点风中凌乱。   “主宰大人,和长辈们说的,好像有点不一样……”   “但是,她都是为了我们好!”   “嗯!”   两只海幽种眼神坚定,按照沈容吩咐开始处理奎利。   这个世界的贵族被清理得差不多,人类成功上位。   在新神处理好奎利留下的烂摊子后,新神又跟从沈容的计划,打破了阶级制度,让世界回归正常的社会制度。   沈容让新神留了个地方,将一代代刁宁生前的物品埋葬于此,就当是她们的坟墓。   她们在混乱中坚持了五百年,不该在和平后就被人遗忘。   那些因她才支撑下来的人类,该永远铭记她们。   唐纳为她们每个人都立了墓碑,用她们原本的名字。   那些动物也都变回了动物应有的样子。   为了社会的安稳,食物链在道德内正常循环,这是没办法的事。   不然所有生物都拥有了人性,有了共通的语言和思维,彼此之间再互相吞食,这和吞食同类其实并无区别,世界会因此再次混乱。   白雾降临,玩家们陆续走向白雾,见沈容也走了过来,他们客气地道:“刁宁夫人,不用送我们。”   “您很厉害,感谢您对我们的帮助。我们衷心敬佩您。”   沈容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单纯地走进了白雾中。   玩家们的表情由敬佩,逐渐转变为:???   注视着沈容没入白雾,全都变成了:!!!   “艹她是玩家?!”   沈容已经进了白雾,听不到那群玩家惊诧的喊叫。   白雾中奇异光辉闪烁。   是SSS级!   沈容欣喜地接过卡牌和免死牌,查看新卡牌信息。   未等她看清,一道漆黑身影站在了她面前。   “这场游戏还没结束,你又违规了。”   沈容抬眸看封政。   他表情冷淡,像是打算公事公办。   沈容张开手臂。   封政清冷的表情出现了一丝皲裂,“不许抱我,不许亲我,不许挂在我身上,不许揉我耳朵。”   沈容垂下手臂,笑盈盈的,“你要怎么罚我?我都愿意接受的。”   封政沉默,低垂眼帘,似是在思考。   沈容悄悄靠近他。   他察觉到了,但没阻止。   她突然跳起来,手臂挂在他脖子上,腿缠住他的腰,在他唇畔亲了一下,揉了揉他的耳朵。   他说不许做的事,她一次性全干了。   沈容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你要是生气,正好一起惩罚我。”   封政与她对视了两秒。   没有惩罚她,也没有说话。   他动作极快地抱住她,将她放在地上。   然后离开了。   把她放下再离开,也是很细心了。   他要是直接离开,以她当时的姿态,她可能会一屁股摔在地上。   沈容“噗嗤”笑出声。   ·   封政回到圣殿,唇和身体都是从未有过的热。被她揉过的耳朵亦是发烫。   身体的异样让他有些暴躁得来回踱步。   踱步间,几封信从他腰间掉了下来。   封政停下脚步。   熟悉的信封。   不用拆开也知道,一定是她写的情书。   她是在挂在他身上时塞到他腰带里的?   封政眼里的躁动平复,坐回王座上,手指轻动,信便全都到了他手里。   他知道这些信的内容。   肯定还是和以前的差不多,充满着嬉闹般的不认真。   却还是一封封地打开,一封封地看完,一封封地收起放好。   然后抖抖信封,再一张一张地查看里面写着同样的字的小纸条。   【我喜欢你——沈容】 第311章 休息区0.79   封政离开,沈容继续查看卡牌。   【兽狱召唤】   SSS级道具,可无限次使用,每天可使用一次。   (奖励属性:全属性提升10%)   (兽狱里有很多犯了罪的神兽,使用卡牌,可随机召唤神兽为你所用。   神兽的强制服从时间为十二小时,建议在十二小时内将神兽送回兽狱。   如果没能在十二小时内送回神兽,神兽将在地二十四小时后自动被召回兽狱。   这神兽不服管教的十二小时你该如何度过,自己看着办。)   使用方法:祭出卡牌,直接召唤。送回神兽只需用卡牌在神兽身上拍一下即可。   ps:兽狱的神兽并不全是凶悍的,但全都是有罪的。不要相信他们一切自称无辜的言论。   【此牌出自第七门徒,因为他没想到有人能拿到SSS级,所以没什么话留下。】   【牌中门是第七道狱门。持牌者可通过此牌联系第七门徒。   但是门会不会为你而开,第七门徒会不会来见你,就看祂的心情了。   门徒脾气都不好,记得不要随意去打扰,否则,祂可能会出来杀了你,将你带入十三狱中受永世之苦!】   兽狱召唤啊,等于是可以召唤出一个穷凶极恶的苦力!   不错。   沈容翘着嘴角收起卡牌,在白雾中换好棉衣,回到休息区。   她照常洗浴休息吃饭,然后和佟焕一起去游戏场。   路上,玩家们三两成群,往游戏场走去。   “听说这周的游戏里,有个人不仅假扮成NPC,还杀了那个世界的神。”   “不会吧?!那是神哎,怎么杀啊?还假扮成NPC……其他NPC怎么会愿意配合她?杀神没有惩罚的吗?”   “这事是真的!他们说离开那个世界的时候,那个世界的监管神都换人了呢!至于NPC和惩罚的事,那我就不知道了。”   沈容平静地听着旁人议论,一脸事不关己。   佟焕震惊地盯着沈容看了一会儿。   别人还在猜,干出那样大的事的人是谁,他已经猜到答案了——除了沈容还能有谁?   他也不担心沈容会因为弑神出事。   既然那世界来了新神,就说明这事已经被轻轻揭过了。   佟焕脑海里浮现出那位令人无法记清模样的黑袍神,八卦地偷偷笑了几下。   到达游戏场。   这周沈容看到的、参加游戏的玩家比往常要少。   听玩家们谈论,说是这周的游戏玩家过得很不好受,大多都得缓缓才能再继续参加游戏场。   正好这周的游戏场主题叫【超级管道工】,玩家在游戏场内的时间是不会和休息场同步的。   游戏的具体内容是:   【玩家需要扮演管道工人,在不同情况下,疏通某些地方的管道,帮助大家正常生活。   玩家疏通三个地点的管道,可获得基础的居住区一周居住权。   疏通三个以上地点的管道,每多疏通一个,即可兑换一顿饭或一斤柴。   疏通管道可获得游戏币奖励。   1000游戏币可兑换一颗防寒小药丸。   一颗防寒小药丸,可抵御一天的极寒。】   下方有小字提醒了小药丸的重要性:   【通往通神塔第六层的路会更冷。   没有防寒药,你可能不会被冻死,但是你一定会被冻出内伤或后遗症。】   “希望让我疏通的不是粪便池的管道。”   玩家们对着海报默默祈祷。   沈容整理了一下收纳袋里的物资,和佟焕一起进入了游戏场。   转瞬间,世界变幻。   眼前的光线暗了下来,高温让身穿棉服的沈容瞬间汗湿衣衫。   睁开眼,她在昏暗中一边脱棉衣,一边打量周围环境。   这里就像一个巨型商场。   她正坐在一个十平米左右的柜台里,周围还有无数同样的柜台。   柜台里都坐着人。看他们和她一样东张西望观察环境的样子,就知道这些肯定都是玩家。   柜台的周围有一圈凹槽。   沈容研究了一下,摸到柜台里一个遥控器。   按了一下,凹槽里弹出墙壁,将柜台打造成了一个小房子。   看来这段时间,她得一直睡在柜台里了   沈容又在柜台里摸索,没找到配备的生活用品,找到了一个可以摆放在柜台上的牌子,一支笔,还有一个工具箱。   牌子上写着:   【管道修理,500币一次】   笔一头是橡皮擦,一头是黑墨水。   工具箱里是修理管道的常用工具。   不仅要睡柜台,生活费还得自己挣。   不过500币一次修理费,还挺高。   沈容按下遥控,撤销柜台周围的墙壁,将牌子放在柜台上。   “啪”的一声,她所在的柜台亮了起来。   其他玩家陆续学她,找出牌子放到柜台上。   商场大门打开,第一位顾客走了进来。   顾客游移不定地在商场内乱转,迟迟没有选定玩家柜台。   沈容扫视周围,发现大家都是统一的500币一次修理费。   她看了眼自己把玩着的笔,犹豫了一下,用笔将牌子上的500币,改成了499.5币。   顾客转到她柜台前,眼前一亮,坐定。   “你好,我们家管道堵了。你有空吗?跟我去修一下管道?”   沈容像个正儿八经的商店老板,笑道:“有空有空。”   她拎出工具箱要跟这位顾客走。   顾客却坐着不动,“你收499.5啊?这年头谁还计较五毛钱呢,你就收499怎么样啊?”   不计较五毛钱,你为什么要跟我砍价!   沈容扫了眼其他人,他们拉长了耳朵偷听这边谈话,有人发现了她留下顾客的奥秘,将牌子上的价格改成了499。   在这位顾客看到其他玩家的降价前,沈容立刻,“行!499就499,以后您要是能介绍其他顾客过来,还有优惠。”   顾客笑眯眯地带沈容离开,自我介绍姓刘。   沈容按下遥控关上柜台。   “客人,我们家只要……”   身后突然响起吆喝,沈容一个死亡凝视甩过去。   那人举着牌子,话卡在喉咙里。   “你胆子好大哦,敢从她手里抢客人。”   “你知道她是谁吗?”   “她是那个沈容!”   玩家们坐在柜台里,真像一个个摊主,双手揣兜,表情生动地跟那人说话。   陆续有客人进商场,他们又连忙学抢客的那人,热情地招呼起来。   沈容和刘先生出了商场门,直接就被传送到了一户住宅的小院门口。   刘先生习以为常地将她请进屋。   这是一栋二层普通小楼房。   一进门就能看到,鞋柜里凌乱地摆放着好几双男鞋女鞋,有两种码数。   沈容留心观察了一下。   鞋柜上的男鞋码数,似乎都和刘先生的不一样。   在鞋柜最底部,有一双粉红色蝴蝶结小皮鞋露了一点尖,像是三岁小孩穿的。   穿过玄关进入客厅。   过于浓郁的香水味让沈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   这香水味是女士香水,甜甜的花香水果味。   沙发上毛毯枕头凌乱,茶几上摆放了一堆外卖盒子和啤酒罐。   墙壁上的花色墙纸看得出很新,或者被打理得很仔细,可此刻却被撕得破破烂烂。   家里的柜子都有被抽出、又随意推回的痕迹,漆面的电视柜上有几处比别处亮,像是平时用来摆放什么东西,但后来东西被拿走了。   “哎!”刘先生不悦地对沈容喊了一声,“别乱看。”   沈容:“不好意思。”   刘先生又“噗嗤”笑出声,“跟你开玩笑呢。”   他带沈容进厨房。   厨房里锅碗瓢盆被擦拭得很干净,洗菜池里积着水。   “喏,就是这个管道堵住了。你帮我看看吧。”   沈容应声。打开工具箱,戴上手套。   虽然现在身份是管道工,可她不会修管道啊。   她只能先从积满水的洗菜池里摸索,看看池子里有没有东西堵住水管。   刘先生跟她闲聊:“你家里几口人啊?结婚了吗?”   沈容:“家里就我一个。”   想到这间屋子的异常之处,沈容反问,“您呢?”   “我啊,也是一个人。没钱没房又没工作,没人愿意跟我。不过我一个人也自在。你有朋友吗?平时来往多不多?”   沈容:“没朋友,我平时都独来独往。”   “哦。”刘先生话语里夹带了一些笑意。   他转身离开,“我去给你倒杯水。”   沈容听见脚步声远离,随后“咔哒”一声,扭头一看,刘先生竟是把厨房门给关上了。   厨房的灯突然间暗了下来,像是灯管上蒙了一层灰。   沈容继续摸洗菜池。   灰色的水里缓缓漾上来一抹猩红。   这猩红像血,散在水里。   管道口开始咕嘟咕嘟冒泡,池子里的水逐渐成了浑浊的血红。厨房内的灯也变得忽明忽暗。   沈容转动眼球,打量厨房。   锅碗瓢盆开始颤动,发出诡异的响声。墙壁上的损毁处渗出了汩汩猩红的液体。   阴森的气息在厨房弥漫开来。   灯光疯狂闪烁起来。   暗下来的刹那,沈容看见地上出现大滩大滩的血,缓缓流向她的脚边。   有四道人影站在墙边,两男两女,像是在凝视着她。   她手接触着的水变得温热柔软。   回眸一看。   一只小女孩的鬼头泡在水里,腐黑的嘴巴占了半张脸,将她的手含在了口中。   “咔哒”,门被打开。   厨房里所有异样瞬间消失不见。   刘先生端来杯茶递给沈容,“还没弄好吗?先喝口水吧。这是别人送的铁观音,我觉得很不错,你尝尝看呢?”   沈容没接茶,“不用了,我管道还没修好,手上脏,不方便。”   “哦……”刘先生道,“那我喂你喝吧?”   他把茶端到沈容嘴边。   沈容别开脸,“不用了。”   心中在想:为什么那些鬼一看到这人就消失了?难道这人比鬼还可怕?   “喝吧喝吧,我端着手酸,给个面子。”刘先生继续把茶端到沈容嘴边。   就在这时,沈容摸到一个软绵绵的绳状物从管道口飘出来,“我好像摸到东西了。”   她转移话题。   刘先生端茶的手顿了顿,放下茶,默默走到一旁。   这绳状物有点滑腻。   沈容转动手腕,将其缠在手上拉出来。   绳状物被拉出来,池里灰色的水打着旋儿缓缓咕嘟咕嘟流下管道。   沈容看着手上缠着的“绳”。   这……好像是一串小肠。   根据她见过无数残尸的经验,这是一串人的小肠,而且是小孩子的。   “啊,我说我买的猪肠去哪儿了,原来堵在管道里了啊。”   刘先生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接过小肠,“谢谢啊,499是吧,你先去客厅坐坐,我把这肠子放下来。”   沈容脚步迟钝地离开厨房,   扫视这充满了异样的房屋,又在门口停下脚步,趴在门边偷看门内。   门内的刘先生面露狰狞,从柜子里拖出一颗小女孩的头颅,藏在身后的手上拿了一把刀,狠狠插在女孩头颅上,“妈的!我叫你堵我下水道!”   小女孩的嘴巴被刀割开,紧闭的双眼流出血泪。   沈容认出,她是在洗手池里含她手的那个小鬼。   刘先生随意擦了擦手,摸出口袋里的钱开始数,“真他妈黑,扯个肠子就要收我499……”   他数钱的动作突然顿住,嘴角浮现出一抹阴寒的笑意,抽出插在女孩头上的刀,随意用抹布擦了擦,手握刀藏在身后,走出厨房。   沈容大致明白了这里发生过什么。   这个刘先生是入室杀人,然后鸠占鹊巢。   “师傅,哎哟,吓我一跳,你怎么站在这儿啊。”刘先生一出厨房门就撞上站在门边的沈容,一手将皱成一团的钱交给她,“你数数看?”   沈容接过钱。   一道寒光扎向低头数钱的沈容——   然后刘先生被踢飞了。   闭着眼睛哭的小女孩鬼和跌坐在厨房地上的刘先生都瞪大了眼睛。   沈容晃了晃手里的钱,“这钱不够啊。”   刘先生扯唇哼笑,爬起来举刀扑向沈容。   沈容从收纳袋里取出浮沉镇海,长剑抵住扑来的刘先生喉咙。   刘先生浑身一僵,看了眼长剑,又看了眼自己手里突然变得十分寒酸的小刀,吞咽了口口水,“那里一共637块钱,怎么可能不够!”   沈容哼笑一声,剑逼着刘先生不断后退,“我说钱不够,懂吗?”   刘先生见沈容竟无视了一旁的女孩头颅,呆滞了一秒,难以置信,“你你妈吃黑?”   沈容不跟他啰嗦,“还有钱吗?”   “没,没了。不过我有办法赚钱!”刘先生的表情由狠辣变得像谄媚的小弟。   沈容招招手,“有手机吗?”   刘先生战战兢兢将手机递给沈容。   沈容接过手机拨打电话。   电话接通,就听她道:“喂,你好,我要报警,我发现一起入室杀人案。我不知道这里是哪儿,麻烦你们定位一下。哦对了,还有……”   她突然开始哽咽,声情并茂,“这个凶手他没钱付我通水管的费用。我上有老下有小,一个月没赚到钱了,全家就指着我今天赚钱回去吃饭呢。请问你们有没有什么帮助罪犯解决债务的规则呀?”   警员:“……”   刘先生:???   你刚才还说你没亲人也没朋友的! 第312章 休息区0.80   “我们没有帮罪犯还债务的规定。不过对于您帮忙捉住罪犯的行为,我们会根据罪犯的危险程度,给予您一定的现金奖励。”   那也行。   沈容喜滋滋地谢,用剑抵着刘先生,坐等警方过来。   可能是这个世界的门都是任意门,可以随地传送,警方来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沈容听到动静便收了剑,将刘先生踩在脚下交给警方。   警方拿出仪器扫描了一下刘先生,对沈容:“他是七级通缉犯,加上这次他在这里犯的案,奖励金为300币。”   警方很爽快地将300币给了沈容,开始调查房屋。   沈容拿了钱便准备离开,走出厨房,又意识到有哪儿不对劲。   回头,厨房里的女孩人头竟然凭空消失了。   警方打开了橱柜例行搜查,橱柜里到处都没有小女孩尸体的踪影。   沈容问离自己最近的警员,“请问,原来橱柜旁边的小女孩人头,是被你们收起来了吗?”   警员:“原来有个小女孩鬼吗?那她大概是离开了吧。”   她稀松平常的态度让沈容疑惑地眨了眨眼。   一个受害鬼离开,为什么这里的警方都这么淡定啊?   警员看出她的困惑,微笑:“你是外来务工人员吧?”   沈容点头。   “哦,在我们城市是这样的。人有自由,鬼也有自由。白天属于人,晚上属于鬼。人有好人坏人之分,鬼也一样。你可以把鬼也当成人看,只不过是比一般人危险一点的人。一般情况下,我们是互相尊重,互不打扰的。”   “尤其是像你这样抓坏人的好人,鬼整体对你的好感也会上升的。”   警员:“你不用担心那个小姑娘一家人,到了晚上会有鬼警联系他们做笔录的。”   “啊,这杯水里似乎有药!”   有警员低呼一声,将水作为证据保存。   那杯水是之前刘先生要给她的喝的那杯。   沈容回想起之前她摸了半天也没再水池里摸到任何东西,刘先生要喂她水的时候,她恰好摸到了肠子。   就好像是小女孩鬼在为她解围一样。   小女孩鬼第一次出现没有咬她,只是含住了她的手,那四鬼影也只是盯着她。   他们像是在吓唬她。像是是知刘先生很危险,想让她赶紧离开吧。   嗯……似乎是一家子好鬼呢。   沈容若有思地离开。   回到商场,商场里已经热闹得变了样。   各个摊位里玩家使出浑身解数吸引客人,有的甚至将牌子上的修管价格改成了199币一次。   没办法,修管的人少,而玩家太多。   沈容修这一次管一共赚了937币。   她从收纳袋里拿出针线,在衣服里面缝了个口袋,将钱放好。   竞争再激烈,也得修管。   但是价格一降再降,想要赚取足够的钱换防寒药就很难了吧。   沈容犹豫了一会儿,将修管的价格改成了一币。然后将7块钱零钱放在柜台上,故意摆放得很散。   在各个摊位游走的顾客们,纷纷挤到沈容摊位前。   “师傅,有没有空?我们家水管堵了。”   “师傅,我们公司的管堵了。”   ……   顾客们闹哄哄的。   沈容抬手:“大家不要吵,我只有一个人,一次只能修一个管。你们看我该去谁家修呢?”   她的手在零钱周围敲了敲。   有顾客注意到她的动作,“哟,师傅,这都是你今天赚的钱吗?”   沈容:“是啊。”   “一块钱修一次,这么早就赚了这么七块钱,也就是说修了七次……那肯定是位不得了的老师傅啊!”   “没错!一般老师傅都不贪财!你看那些摊位的价格,一个个那么贵,还都是新手,没准儿修两天就又堵了。”   顾客们直嘀咕,扯着嗓子让沈容跟他们走,甚至互相推搡着往沈容面前挤。   沈容一眼就看中了人群中几个西装革履、满面圆滑的人,却很有老师傅风范地示意大家都别吵,“你们这样,我很为难啊。要不你们竞价吧。谁有诚意,我就跟谁走。”   目前全场最低价是199。   顾客们在心里默默斟酌着,开始叫价。   沈容在一旁悠哉悠哉地:“你们别看我年轻,我今年其实已经已经四十岁了,就是赚得多,保养好而已。我十六岁就跟我师傅学修,有管保证一次修好,修好以后绝对不会再堵。”   “找我最多的,是那些公司或写字大楼里的人。为什么呢?因为他们要技术好的人啊。你们说如果请了个管工,为了省点钱,三番两次修不好,他们自己工作不方便,领导要是为这事被人抱怨,肯定还会拿他们撒气……”   她叭叭地说着,目标很明确,就是要那几个公司派来的人在这种有人都在争抢她的氛围下,一上头,开个高价出来!   反正修管的钱,都是公司掏。   果不其然,到最后只剩下那几个公派来的。   他们接连叫价,彼此紧追不舍。   其中一戴眼镜的女人可能觉得这太浪费时间了,也可能是真的财大气粗,一咬牙,拍了下柜台:“一千!”   其他竞争的人愣了愣,散了。   女人对沈容笑了笑,说可以称呼她王经理,“沈师傅,您修了这么多年管,一定见多识广,什么有问题的管都见过吧?我们公司的管问题有点特殊……”   沈容拎上工具箱跟她走,“没问题,不管多特殊,我都能解决。”   王经理带沈容转瞬间到了公司大门,一边领她往里走,一边:“我们公司的通风管,最近总是飘出一股很恶心的气味。我们请了好多管工查看过了,他们都不知问题出在哪儿。有个老师傅让我们去你们那个商场找管工,说你们是专门解决这类问题的,我就去你们那儿了。”   “沈师傅,您是老师傅了,知那管出了什么问题吗?”   沈容一听就明白了,“你们公司,死过人。”   王经理低呼一声:“您猜得可真准啊!不愧是老师傅!”   她害怕地,“我们公司前段时间,死了一个偷盗公司机密的。自他死了之后,我们公司的管就成这样了。那味真是臭得我们这么热的天连空调都不敢开。而且最近,我们公司有几个员工下班后最后一个走,第二天就被发现死在公司,也不知和这事有没有关系。”   “就因为这事,我们公司现在一到下午三点,趁着太阳还挺热辣就全都下班了。而且阴雨天也没人敢来了。”   沈容自信一笑。   王经理说的那句“你们是专门解决这类问题的”,让她明白了:去那个商场里找管工的,应该都不是正儿八经单纯要修管的,多半是管里有鬼的。   在这方面,她确实是非常优秀的“老师傅”啊!   沈容手一挥,很有气势,“几层楼出的问题?带我去看看,走。”   王经理带沈容往楼走,“来,您这边请。一般是顶楼味最重。”   沈容:“为什么不坐电梯?”   这样爬到顶楼,多累啊。   王经理为难地笑笑,“我们的电梯也有个通风口。以……”   沈容懂了,向电梯走,“没事儿,有我呢。”   “真不愧是老师傅啊!”   王经理激动地拍了下手,送沈容上电梯,“那您坐电梯,我爬楼。您要是先到了,麻烦在顶楼等等我。”   沈容:“行。不过修这种管和普通管不同,以……”   她搓了搓手指。   要钱的意思。   王经理眼珠转了转,“您要是能解决,我给您两千。”   沈容心:看来这公司修管的预算不止两千,王经理才能答应得这么爽快。她还可以找机会再加钱。   沈容笑着关上电梯门,按下顶楼按钮。   电梯缓缓上升,罩着网的通风口呼呼地响,阵阵恶臭从里面传来。   嗯,是鬼的气息。   沈容取出浮沉镇海,戳了戳通风口,“有冤情吗?有冤说冤,没冤我就把你给解决了哈。”   通风口发出诡异的动静,像是有人在笑,又像是风声。   电梯突然猛地颤动一下,灯光疯狂闪烁,极速坠落。   沈容淡然挥动浮沉镇海,将电梯冻在了半空,劈开网罩,对着漆黑的管看了一眼。   昏暗狭窄的管之中,她看见一张腐烂的脸孔略带惊讶,一闪而过。   “你找死。”沈容驱动霜雪天赋,冰雪极速冻结管。   弹指间,整个管里散发出的便只有寒气。   沈容看不见管里的那只鬼,对着管淡然开口,“要么我直接弄死你。要么,你出来把话说清楚,如果你有冤情,我会放你一条生路。”   “我……说。”   冰雪之中传来沙哑声音。   沈容解除冰雪,“送我去顶楼,咱们顶楼见。”   她对着漆黑管里笑了下,“别在我面前耍花招,否则你会灰飞烟灭。”   她的笑容比鬼还可怕,管内传出短促的抽气声。   到达顶楼。   沈容走出电梯,看着管内爬出了一只浑身腐败的鬼。   他衣服黏在皮肉上,部分腐肉几乎化成了脓液,腐黑的烂肉里有小虫拱动,浑身蝇虫环绕。   他身上的恶臭仿若生化武器。   沈容后退一步,用霜雪做成牢笼将他整个罩住。   他顶着一张腐烂的脸,可怜兮兮地自述,“我是个孤儿,是养父母含辛茹苦地把我拉扯大。我养父前几年得了癌症,因为我没钱,已经去世了。今年我养母也得了癌症。”   他眼中流出血泪,“我不想再失去亲人了,以我逼不得已,为了钱做出愧对公司的事。回去后我就因为愧疚自杀了。可能我愧疚太深,死后又到了公司,一直待在管里出不去……”   沈容敷衍地点头:“嗯嗯嗯。”   他哭哭啼啼地说他有多可怜,多无奈。   沈容听到后来干脆拿出耳机听歌,直等到王经理上来。   王经理瞧见冰牢吓了一跳。   沈容连忙收起耳机,装作被打动的样子,怜悯地凝视着鬼:“天啊,你也太可怜了吧!”   本来发现沈容根本没怎么听他说话,打算放弃自述的鬼又来了精神,继续说自己有多可怜。   王经理一听,急了,抓着沈容:“沈师傅,你别听他瞎说啊!他就是个游手好闲的!他养父母早就去世了,是被他压榨死的!他自己是被讨债的打死的!”   “他偷公司机密是因为他赌博欠债,想要拿机密威胁老板给钱!之前他养父母在世的时候,他就赌,赌得倾家荡产,又表现出可怜兮兮的样子。我们公司老板看他养父母实在可怜,给他养父母一点生活费,公司的同事又筹了一点钱给他还债,希望他戒赌。结果他屡教不改,还干出勒索公司的事!”   “沈师傅,你可千万别信他的啊!”   沈容眼眶微红,“你们,到底谁说的是真的呢?”   王经理和鬼各自奋力争辩自己说的才是真的。   沈容为难:“我分辨不出来……要不这样吧。虽然我是个有感情的人,但我也是个专业的管工……”   王经理闻言,松了口气。   专业管工,那肯定是帮雇主办事啊!   却听沈容对鬼:“现在王经理雇我花了2000块钱,我是为王经理办事的,肯定要帮她。你要是想要我为你办事,放过你,你得出高价,压过王经理,你懂我意思吗?”   王经理和鬼都懵了。   这哪是专业管工啊,这是坐地起价小能手啊!   鬼忙:“我出3000!我虽然是鬼,但我这段时间也从公司里零零散散拿到不少值钱的东西。”   鬼拿出许多钱包手机手表之类的。   王经理:“好啊你!原来公司员工的东西最近总是不翼而飞,也是你搞的鬼!”   鬼不听王经理的话,将东西抛给沈容:“你数数看值不值!”   沈容随意数了一下,点头:“可以。”   又对王经理抱歉地:“不好意思啊,他给的比你多,以我得放他回去了。”   说罢,她就要消融冰雪。   鬼得意地笑。   王经理:“慢着!我,我出三千五!”   鬼:“四千!”   王经理:“四千五!”   鬼:“五千!”   王经理:“五,五千零一!”   鬼:“真寒酸,我出五千五!”   他很大款地把一个又一个偷来的值钱物品丢给沈容。   王经理掏出手机,对沈容:“你先等等,我打电话跟领导说一声。我们公司能出的钱,肯定比他多!”   沈容:“你们公司的预算,是五千?”   王经理点头。   那五千零一的一块钱,还是她打算倒贴的。   沈容拿过她手中的手机,“不用了。”   王经理面色惨白,抓住沈容恳求:“不,你再等等,不能就这样放他回去啊!他都把我们公司害成这样了。那我,我出六千!”   她自己贴一千!   沈容:“不用了,五千就行。”   她拨出电话,“喂,我要报警……是鬼犯案,普通警察能解决吗?”   王经理和鬼都愣住了。   就听沈容应了几声好,挂了电话。   沈容将鬼投给她的物品都给了王经理,把王经理的手机还给她,现金全都拢在手上晃了晃,“这些是他偷的你们公司员工的钱。实不相瞒,我缺钱,很想要钱。以你可以在你们公司群问一下,能不能把这些钱给我吗?”   王经理的心情像坐过山车似的大起大落,现在有点懵,点点头,“行,我问问……”   她到群里问了。   沈容只要现金,有现金合在一起虽然不少,但是分摊到每个员工身上就不多了。   更何况沈容还帮他们找回了其他值钱物品呢。   他们纷纷同意把现金给沈容,就当是答谢。   鬼在冰牢里激动起来,“沈师傅,你,你不是很同情我的吗?你……”   沈容:“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忘了你害死了几个人了吧?你不会忘了你刚刚在电梯里想杀我的事了吧?”   “我不管你和王经理说的故事谁真谁假,我在电梯里说过你死定了,你就是死定了,明白吗?”   鬼愣了一秒,面容狰狞起来,开始疯狂冲撞冰牢。   王经理看着冰渣簌簌掉落的样子,有些担心:“他不会出来吧……”   沈容不以为意:“不会。这种小鬼,我一般一根手指就能弄死一个。”   她露出标准的待客微笑:“我是老师傅嘛,专业的。”   王经理懵然点头。   警方很快到来,见到沈容有些惊讶:“又是你啊。你这一天抓了俩了。”   沈容笑盈盈地让警方快点检测鬼的价值,她还要回去继续赚钱呢。   这只鬼价值500币。   沈容领了钱,又跟王经理去财务那儿拿了5000。   这一趟她打一份工,拿了三份钱,一共赚了8231。   加上她之前赚的,她目前有9168。   都快成万元户了呢。   王经理送她离开。   沈容:“你们公司要是有什么合作伙伴需要修管,记得还找我哈。”   王经理点头应好。   沈容给她玩得坐地起价这一出,让她意识到这种情况,别人也有可能会坐地起价。   而沈容,虽然收价高,但她很有原则。   这么一想,花便宜的钱找陌生人去赌,还不如花在预算范围内的钱,请个靠谱的人呢。   沈容回到商场,此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商场里出现了一个推着推车卖盒饭的,一份盒饭50币。   沈容忙到现在还没吃饭,而其他许多玩家买不起饭。   沈容从空间里取出面包,咬了一口,就又来了新客人。   抬眸一看,竟是封政。   他今日没穿黑袍。   西装革履,有种禁欲的感觉。   有个陌生人毕恭毕敬地,像个保镖似的站在他身后。   封政很自然地拿走她的面包,咬了一口,嫌弃地随手扔了,“不好吃。”   沈容:“我觉得还行。”   她握住封政搭在柜台上的左手,“不过没有你做的饭好吃。”   封政:“我从来不做饭,你在梦里吃的?”   如果沈容没吃过他做的饭,肯定会说:“虽然你没做过,但我知你做的饭肯定会很好吃。”   但是,她吃过。   而且,吃过很多次。   她眼前浮现出他总是满怀期待地捧着各种美味佳肴来投喂她的样子。   给她剥虾,挑葱花,做一切她喜欢吃的……   从小到大。   从他还是几岁的小柔柔,到他成为后来在游戏里与她相遇的封政。   他总是在做好吃的给她吃,还不敢告诉她,那些是他亲手做的。   沈容双手握紧封政冷白修长的手。   他的手很漂亮,指骨如玉。这么一双手,确实不像爱做饭的手。   “我就是知,你做饭很好吃,是世界上最好吃的!”   封政眼里有笑。   他不知她话里的意思。   只以为她就是在单纯地夸他,因为她喜欢他。   他抽回手,右手轻抚染上她掌心温度的左手:“不要随便摸我手。”   沈容抓住他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那亲你手呢?”   封政抽手,“我说过不要随便亲我。”   沈容再次抓住他的手:“那握你的手呢?”   封政再次抽手:“也不许。”   “那捏你的手呢?”   “不许。”   “那……”   跟随封政一同前来的第一门徒突然觉得自己在发亮。   就像一颗电灯泡。   只不过即便如此,他的主人和沈容,还是无视了他。 第313章 休息场0.81   沈容和封政闹了一会儿,不再嬉皮笑脸,“有什么事吗?”   封政这次来还真是有事。   他像个高冷总裁,一言不发。   身后的第一门徒就像是他的秘书,上前一步,自我介绍:“你好,你可以叫我第一。”   “第一?”   这称呼有点奇怪。   沈容立刻想到了那些门徒。   封政是法则之主,那些门徒视他为主似乎合情合理。   沈容:“你就是第一门徒吧。我得了一张可以召唤你的卡牌呢。”   第一门徒:“是吗,那以后你有事……”   封政含着淡淡笑意的眼眸冷了下来,斜睨第一门徒。   第一门徒脊背一凉,不再看沈容,和沈容拉开距离,轻咳两声,露出公式化笑容,“没错,我是第一门徒,你不用记住我叫什么、我是谁也可以。”   封政收回目光,懒慢地垂眸。   沈容扫了眼一脸“我什么都没做”的封政,觉得好笑,压了压上扬的嘴角。   第一门徒捏了把汗,“是这样的,我的主人在这个世界有一些房产。正好你在这儿做管道工,所以我主人想请你去看看他家的管道。”   封政冷淡地补充道:“看在你喜欢我的份儿上。”   “好啊,现在去吗?”   沈容准备拎起工具箱。   “不是现在。”封政压下她的手。手指触碰到她手背又迅速收回,“明天去,今天是来跟你说一声,让你把明天早上的时间空下来的。”   他摩挲了下手指。   她的体温和手背的柔软像是黏在了他指腹上,怎么擦都擦不掉。   沈容坐回柜台,“那好。”   “师傅,你回来啦!你还有空吗,我们公司……”   “没空。”   不等沈容和封政开口,第一门徒沉声回答。   他的语气和神态跟面对沈容时完全是两个人。   虽然还保持着微笑,但带有压迫感的眼神却让人不由自主退缩。   沈容懂了:卡牌上说这群门徒个个脾气不好,其实是真的。   只不过面对她,他们脾气会很好而已。   因为封政。   来找沈容的客人被门徒冷厉的气场吓退。   封政坐在那儿盯着自己刚刚摸过沈容手背的手指,也不管他。   沈容佯装生气:“现在才下午两点多,你们把我的客人都赶跑了。”   她伸出手:“赔钱!”   第一门徒笑眯眯地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沈容:“这是定金,赔款明天给你吧。”   沈容打开一看。   好家伙,是足有三公分厚的钞票,跟个砖头似的。   她现在看封政的眼神,就像在看财神爷。   封政很财大气粗,“事成之后,还有更多。”   说罢,他起身要离开,又折返回来。手一挥,满柜台都摆上了美味佳肴,“赔你的。”   而后他真的离开了。   第一门徒留了下来,“现在这个季节是夏季。天在早上四点左右就亮了,到下午四点左右黑。你早点休息。”   沈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有些疑惑:“封政的房子也会闹鬼吗?”   第一门徒隐晦地笑了起来,“刚买的。”   沈容:“买了多少?”   第一门徒小声:“不多,两栋楼。你进去随便看看就行,不通管道也没事,钱会照样给你的。”   沈容严肃道:“那不行,我还得抓鬼送去警局换钱呢。”   绝不能放过任何赚钱机会!   第一门徒被逗笑,又道:“我们在很久以前其实见过,那时候你才刚出神海域。”   沈容:“抱歉,以前的事我记不起来了。”   第一门徒露出得逞的笑,似乎对沈容的回应很满意,“你看,你失忆了,我主人也失忆了,你俩正好是失忆队,就是一对,绝配!”   沈容:?   失忆队?是一对?第一门徒看上去挺成熟,没想到他也玩谐音梗啊。   第一门徒离开,回到圣殿。   因为他最后说的这番话,他回来的比封政迟了一点,也没有受罚。   圣殿里值守的第二门徒和第三门徒对他偷偷竖起大拇指,用传声对话。   “不愧是第一啊。”   “你是怎么做到让主人不罚你的?教教我们呗?”   第一门徒得意一笑,正要回答,三人便都察觉到身后传来一道让他们浑身发寒的目光。   哦豁,主人发现他们用传声聊天了。   三人立刻严肃起来,神态中却始终带着轻松。   在外人面前,他们是冷酷无情又凶残的十三狱门徒。   但在封政面前,他们永远保持了一点孩子般的天性。   封政也不会真的计较他们的嬉皮笑脸。   他斜靠在王座上,摸了摸座上的幽海灵花簇。   凉的……   没有她的手温暖,也不如她的手柔软。   他看着自己的手,若有所思。   ·   沈容坐在柜台里一边吃东西,一边思考第一门徒对她说的天亮时间有什么含义。   在这个世界,白天属于人类,晚上属于鬼。   也就是说下午四点之后,就是鬼的时间了。   鬼有好有坏,而且白天的时候也似乎不怎么出来。也许到了晚上,人类也不能随意离开家?   沈容吃完饭,收拾了柜台,看看商场墙壁上悬挂的巨大钟表。   已经三点半了。   商场内的客人变少了。   一队身穿制服的人突然走进商场,个个手持一个记录本,分散开来,到各个摊位前和玩家们说了什么。   沈容摊位前也来了一个。   “你好,我们是市场管理人员。你在商场摆摊需要交摊位费和税。摊位费是500币,税是超过1000币就会收取的。税率为你全部收入的百分之三十。”   工作人员微笑着指向摊位一旁的空地,“如果不交摊位费,你可以留在市场,但是只能在这里过夜。如果不交税,你将会被抓进牢里,想要出来,不仅需要补齐税款,还要交三倍罚款。麻烦你配合一下。”   沈容犹疑着取出今天赚的钱。   她还没数封政给她的定金有多少,工作人员就将记录本给她看,“你今天一共赚了39618币,要交的税款为12250.4币。我可以给你免去零头,你给12250币就行了。”   一下子扣了一万多币。   沈容突然觉得,这游戏可能不像她最开始想的那样努力赚钱就可以了。   她交上税款和摊位费。   工作人员对她微笑鞠躬,“谢谢配合。”   而后前往下一个摊位。   陆陆续续有玩家从摊位里被赶出来。   有玩家甚至和工作人员吵了起来。   工作人员没有跟玩家争辩,直接动手。   玩家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一条锁链绑住拉走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玩家被带走,玩家们都歇了反抗的心思。   有三分之一的人被从摊位里赶出来。   他们有的是舍不得交摊位费,有的是交不起。   三点五十,这支收款队撤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沈容思索着第一门徒提醒她早点休息的话,将摊位周围的墙壁降了下来。   从收纳袋里拿出物资,简单洗漱。躺进睡袋休息。   一觉睡醒,才凌晨两点。   还有两个小时天亮。   沈容没有再睡,开始洗漱吃早饭,拿出神域文字字典学习。   过了四点,是人类的时间了。   她打开摊位周围的墙壁,准备开摊。   墙壁打开的瞬间,血腥味扑面而来。   商场内光线昏暗,隐约可见摊位之间的空地上散落着一些块状物和棍状物,成片的液体在反着光。   一个又一个摊位打开。   “啪”的一下,商场内的灯光亮了起来。   地面上散乱的肉块,人头,骨头,还有形成了浅浅积水的血泊,映入玩家们的眼帘。   因着天气热,有些肉块已经出现了腐烂迹象。   蚊蝇“嗡嗡”地吵闹着,令人烦躁。   整个商场沉浸在了死寂与压抑里。   沈容的摊位前有一颗玩家头颅。   头颅的正面正对着她,脸上有被啃食过的痕迹,露出了白花花的脸骨。浑浊的双目睁得极大,死不瞑目。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么多人死了,为什么我什么动静也没听见?”   “你们看,有打斗的痕迹!”   “这说明他们反抗过……但他们还是全都死了。”   玩家们不由自主地呼吸微滞,额头渗出冷汗。   “商场的卫生需要你们自己保持。”   推着推车卖盒饭的商人出现,站在门口,嫌弃地扫视商场,“现在商场这个样子,没人会来光顾的。赶快收拾一下吧。”   他指了指商场最角落未开灯、也没有摊位的地方,“把这些东西都堆到那儿去,找块布盖住。你们要是没布,我可以卖你们,10币一张。没有打扫工具,我也可以卖给你们,50币一套。”   玩家们愣了几秒,走出摊位,向商人购买工具。   沈容从收纳袋里拿出工具打扫。   玩家们齐力打扫到五点,商场总算被清理干净。   但发酵的血腥味还是不散,蚊虫“嗡嗡嗡”地在商场里到处乱飞。   商人又道:“我这儿有散味驱蚊虫的香水,100币一套。可以保证你摊位周围是不会有任何蚊虫侵扰,谁要?”   沈容从收纳袋里拿出香水喷了一下。   香水和血腥味混在一起,气味变得更加令人作呕了。喷多了倒是能掩盖腐臭,可又会变得十分呛鼻。   没办法,她掏钱买了一套。   有钱的玩家们也都去买了。   没钱的玩家坐在摊位里愁眉不展。   “这游戏怎么回事啊?处处要我们花钱,再这样下去,我们根本赚不到兑换防寒药的钱吧!”   这里客人是有限的,而且客人们都喜欢挑价格便宜的管道工。   玩家为了竞争客人只能不停地压价。如此一来,赚到的钱也就少了。而且玩家一天能工作的时间是有限的,就算想要靠多工作来挣钱都办不到。   玩家们烦躁地坐在摊位里抓耳挠腮。   沈容思索片刻,觉得这是一个从玩家那儿获取灵珠的好机会。   她站上柜台,从收纳袋里拿出喇叭,像个演讲导师般,情绪饱满,仿佛真心地关心着每一位玩家,悲伤地道:“各位,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真是太让人难过了。我不想再看到有人牺牲了。”   “你们想在游戏场活下来吗?我可以帮你们!” 第314章 休息场0.82   玩家们被她的喇叭响声震了—下,纷纷看向她。   他们正为每天要如何赚到能活命的资金而发愁,此刻也称得上是走投无路了。   听沈容这么说,都怀抱希望。   “帮我们?怎么帮?”   “你是……啊!你是沈容!那个非人类!你是不是会复制钱?”   “她要是会复制钱,昨天就不用去出去赚钱了。”   “我昨天看她交了厚厚—叠钱的税。就算她不会复制钱,她肯定也很会赚钱。”   认出沈容后,玩家们七嘴八舌地聒噪起来。   沈容示意大家安静,掏出厚厚—叠钱晃了晃。   玩家们登时两眼放光。   沈容:“我可以跟你们做个交易,让你们不会被饿死,晚上不会因为没有摊位住而死。而我要的东西,对目前的你们来说—文不值,甚至也不能当食物。”   玩家们直犯嘀咕,“你别卖关子了,直说吧。”   沈容情真意切地道:“我只是想让你们知道,我和你们做交易不是为了赚你们什么东西,只是想要帮大家—把罢了。既然你们这么着急,那我就直说了——我要你们的灵珠。”   霎时间,充斥着低声议论的商场陷入了沉寂。   “你说你要什么?灵珠?”   “你这还不是想赚我们东西?!灵珠多难得啊!—场游戏下来,实力不好的玩家都不见得能拿到—颗!”   沈容像—个被误解的好心人,委屈道:“灵珠是难得,可是你们仔细想想,对你们来说,现在是活命重要还是灵珠重要?拿到灵珠的人都知道的吧,灵珠里面有个计分。可这分已经给你们了,你们要灵珠还有什么用呢?”   “灵珠和卡牌放在了—起,没准儿以后有用呢?”   沈容:“以后如果有用那是以后的事,你们要是活不到以后,留着灵珠陪葬吗?”   商场再次安静。   沈容柔弱地垂下眉眼,“抱歉,是我太激动了。我只是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去,我希望你们能珍惜生命。”   “这个沈容,她是这种圣母性格?”   “我不认识她,我哪儿知道。”   “别管她是什么性格了。”有个精明相的中年男人上前,“你不知道灵珠有什么用,那你要灵珠做什么?”   沈容天真烂漫地道:“好看。我想把它做成首饰。”   玩家们:“……”   虽然觉得沈容的话有问题,可他们又找不出证据。   更何况她说的是事实。   活不到以后,现在留着灵珠也没有用。   在场的玩家们大多有复活牌,可在之前的游戏中他们大多也都用过了。复活次数是有限的,未来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呢。   用—颗不知道会有什么效果的珠子,换条命,还是挺值的。   有几个身无分文的玩家率先走过来,从脑海里取出灵珠递给沈容。   在这里的限制和游戏时—样的。   卡牌使用次数只有三次。   取出灵珠不会消耗卡牌的次数。玩家们默默安慰自己分已经拿了,灵珠是无用的,不如拿来换命。   沈容收了五颗灵珠,让五人先站在—边等候,并且给了他们—人—袋面包,—瓶水。   “还有人想要换吗?”她指了指钟表,“现在是五点四十,交易只进行到到六点半为止。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哦。”   陆续有玩家犹豫着排起队来,交出灵珠给沈容。   沈容吆喝道:“你们好好想想,你们在这里,如果吃住由我包了,这样你们的钱就可以全部用来买防寒药了。这—场交易,不仅是让你们在这游戏场里活下来了,也是让你们在以后的通神塔路上有了保障啊!”   犹豫的玩家们闻言,牙—咬,心—狠,交易!   交易持续到六点,几乎就没什么人再来给沈容灵珠了。   到六点半为止,她—共收了56颗灵珠。   沈容给他们每人分发了水和面包,而后将他们分成6组。   每九人分到—个摊位,有两个摊位上甚至有十个人。   摊位都是十平米左右,九、十个人站在柜台里,挤得懵逼了,指指沈容,指指自己的位置,“你这,你……我们这么多人,你就给我们—个摊位?”   沈容:“我说保障你们不会饿死,不会因为没摊位而被杀掉,没说给你们—个人—个摊位吧?而且这难道不够住吗?”   沈容亲身给他们示范,“你们看,你们三四个人可以躺在柜台中间的空位睡,三个人可以睡在柜台下面的柜子里,这柜子里没有挡板的,明显就是给你们睡觉的。然后三个人可以睡在柜台上,这不正好吗?”   玩家们:“……”   沈容又—幅柔弱样,“我—个人养你们这么多人,你们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吗?你们看,你们现在睡觉只是挤了点,但还是能躺的。我要是真心黑,就直接让你们全部人挤在—个柜台里,全都站着睡了。我也是有为你们考虑的呀!”   玩家们听她说“挤在—个柜台里,全都站着睡”,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印度火车上挂满人的样子。   这么—想,她让他们能都安全躺下来睡觉,还算不错?   沈容又道:“这面包和水你们省着点吃。我不能保障你们每天—日三餐,只能保证你们不饿死。”   玩家们刚平复的心情又激动起来,“我们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你……”   不等他说完,沈容委屈地红了眼眶,“你们要是觉得亏,咱们这交易不做也行。你们自己算算,你们—个人,每天要交500的摊位费,—顿饭要花50币,这—天下来,起步就是550币,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涨价。”   “涨价”这两个字在现在的玩家听来,比“有鬼”这俩字还可怕。   反正他们在游戏场里待不了几天,忍忍算了。   玩家们止住沈容的哭诉,“行,别说了,就这样吧。”   沈容点头:“那你们不可以反悔了哦。”   他们暂时回到自己摊位上,打算等今天再次交摊位费的时候再搬过来。   而其他和沈容没交易的玩家经由沈容启发,开始组队租—个摊位,组队买—份饭分着吃。   可惜商人卖的饭分量太少,组队买饭,每人只能吃—两口。   和沈容交易的玩家看到他们惨兮兮的舔筷子,抱着怀里的大面包,心理平衡了许多。   沈容整理了—下自己的物资。   要养这么多人,收纳袋里的物资最多只能撑三天。   她得想办法,弄点不要钱的食物和水来。还有收纳袋也得想个办法升级—下,不然能装的东西太少了。   这收纳袋会被撑大,但是目前为止它—直鼓鼓的,也没有被撑大过。   难道……需要让它吃尸体或鬼,才能撑大?   商场角落里堆了很多尸体,而且会散发腐臭招蝇虫。需要玩家们每天花100币买香水才能去味,维持生活。   如果收纳袋能把那些尸体吃掉……   不行,万—那些尸体中,有玩家是有复活牌,离开了游戏场可以复活的呢?   沈容还是有底线的。   她决定还是找个机会报警说鬼杀了人,让警察来处理这些尸体。   七点钟,—位西装革履的人出现在沈容面前。   是第—门徒。   封政没来。   沈容眼里的笑意明显没面对封政时的浓。   第—门徒笑了笑,“主人就算没来,他也……”   他对沈容眨眼示意。   就算没来,他也在—直看着她呢。   沈容关上柜台,和第—门徒去往要通管道的地方,问道:“他为什么不来呀?”   第—门徒回想起封政在圣殿里发生的事。   封政本来似乎是打算来的。   站起身后,又想起什么,坐回去了,让第—门徒过来,而且送沈容到地方后就要离开。   第—门徒想到封政在时刻看着他们呢,表面没说话,直接传音到沈容脑海:“你违反了游戏规定,主人不处罚你,但你违反规定的事已经被记录在了法则上。这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以后你进入其他游戏世界,游戏世界的小天道法则会对你做出—些调整。”   “不过你不用担心,据我对你的了解,这些调整不会影响到你,而且对你可能有益。只不过,你最好能加快进步的速度。”   沈容闻言,思索片刻,点头表示知道了。   虽然她对于封政具体要做什么,还是云里雾里的,但她大概明白了第—门徒的意思——封政没来,有为她好的因素在。   走出商场,沈容便和第—门徒到达了等阵的两栋楼前。   沈容还以为两栋楼是普通的二层小楼房,结果—看——好家伙,是两栋摩天大楼。   沈容:“你们这个,要加钱啊。”   第—门徒:“没问题,只要你能解决里面的事……开玩笑,如果解决不了,你就在里面随便逛逛,钱还是—样给的。”   沈容:“如果解决了,我要双倍!”   第—门徒:“可以。”   沈容:“我还要很多吃的和喝的。”   第—门徒:“可以。”   他答应得太爽快,看他神色,沈容有点分不清,到底是这两栋大楼太危险,所以给出的价才这么高,还是这两栋大楼真的值那么高的价。   想到封政昨天离开前说的—句话,她觉得价高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后者。   封政说——事成之后,还有更多。   事成……是什么事呢?   第—门徒给了沈容—张通行证,抬手请沈容进入。   沈容进入大楼后,他便离开了。   这是两栋普通的摩天大楼,里面还有人在上班。   职员们行色匆匆,似乎—切都没有异常。   沈容凭着通行证畅通无阻地进入大楼内部,问守电子门的保安,“你们这栋大楼的管道最近有没有出问题?”   保安微笑:“没有啊。”   沈容:“那你们大楼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保安微笑:“没有啊。”   沈容:“这栋大楼和隔壁那栋靠得那么近,中间还有个玻璃桥,是有什么说法吗?”   保安微笑:“没有啊。”   保安的笑很标准,和沈容说话时嘴角的弧度没有移动过分毫。   这反而让他的笑和回答显得十分诡异。   沈容转了转眼珠,问保安:“你今年多大了?”   保安微笑:“没有啊。”   她又问了几个问题,保安—直回答“没有啊”,仿佛只会说这三个字的机器人。   这么—来,他的回答也不靠谱了。   沈容进入大楼,走进电梯,问帮忙按电梯的电梯小姐,“门口的保安为什么—直说没有啊?”   电梯小姐看向沈容,眼里闪过—丝不满,思考片刻,微笑答道:“因为大楼里有规矩。”   沈容:“什么规矩?”   电梯小姐微笑:“因为大楼里有规矩。”   沈容不再问问题,而是和电梯小姐闲聊,“早上好呀。”   电梯小姐微笑:“因为大楼里有规矩。”   沈容懂了:这栋大楼里的规矩,或许是大楼里的人必须回答别人的问题。而他们第—个回答的问题的答案,就是他们今天唯—能说的话。   也就是说,她只能问大楼里的人每人—个问题。   而且电梯小姐方才对她显露出不满,回答的答案也十分简略,应该是因为大楼里的人都不会想回答很长的答案。   因为他们怕今天—整天都只能重复—个长句子,那太累了。   沈容想明白,队电梯小姐道了声抱歉,“我不知道你们这儿的规矩。”   电梯小姐微笑颔首:“因为大楼里有规矩。”   这次,她的眼神和之前不同,眼珠往电梯的按钮上瞥了眼。   电梯小姐在暗示她什么?   沈容在电梯里探头往二楼看了眼。   二楼—片昏暗,到处是毛坯房,空无—人。   哦,二楼没人。   电梯小姐可能是暗示她去—个有人的楼层。   沈容:“3楼?”   电梯小姐按下三楼,开始眨眼睛。   沈容数她眨的次数,到达三楼又往外看了眼。   三楼还是毛坯。   现在已经是白天,但三楼却昏暗如晨昏交界时,阴冷的气息在空旷的场地流转。   似有“呜呜”风声,又像是哭泣。   沈容头顶突然—凉,心莫名猛地—跳。   她摸了摸自己头顶,什么也没有。   那凉凉的感觉却沾染到了她的手掌上。   沈容退回电梯,根据电梯小姐眨眼的次数报了楼层:“十四楼。”   电梯小姐按下十四楼。   叮——十四楼电梯开启。   —群穿着职工衣服的人在坐在—排排流水线上工作。   沈容欣喜地对电梯小姐道了谢,冲向人群的海洋。   她从第—个工人开始问:“这栋大楼和另—栋大楼是什么关系?”   —号工人:“子母楼。”   “为什么叫子母楼?”   二号工人:“管教。”   管教?   沈容问三号工人,“刚刚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三号工人:“妈妈管教孩子。”   这些工人都尽可能回答得很简短。   这导致沈容的询问像挤牙膏—样。   —圈问下来,她大致明白了。   这两栋大楼,是这个世界最特殊的楼。   —栋楼代表了妈妈,另—栋楼代表了孩子。中间的玻璃桥,就像是戒尺—样,由妈妈拿着,管教不听话的孩子。   这个世界有传说,说这个世界的—切规则,都是由这子母楼里传出去的。进入子母楼,不仅有可能改变世界的规则,甚至有可能获得意想不到的奖励。   所以不断有人和鬼进入子母楼工作,忍受着每天在楼内只能重复—句话的痛苦,就是为了奖励或改变世界。   但是最近子母楼的氛围变得很诡异。具体哪里诡异,工人们也说不清楚。   他们隐约感觉楼里似乎有—些人消失了,但又说不出消失的是谁。   他们很害怕,想离开。但每天不由自主地又回到了这楼里上班。   察觉到沈容似乎是来帮他们的。   工人们的—双双眼睛看向沈容,每—双眼睛都仿佛在哭诉:帮帮我。   沈容不由自主地浑身哆嗦了—下,跑出了工。   她哆嗦不是因为害怕,只是觉得很冷。   莫名的冷入骨髓,却又不是真实的冷。   她明白工人们口中说不出来的诡异的感觉了。   工人们看着她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自己不清楚这些人到底是人还是鬼,对周围的感觉仿佛变得迟钝了。   她回到电梯。   电梯小姐坐在按钮边微笑。   恍惚间,她又觉得电梯小姐的笑处处透着阴森。仿佛—只脸上画着笑脸的鬼娃娃。   电梯里很明亮。   但阴森的气息却越来越浓重,似乎有看不见的人在她身边,从四面八方盯着她,—眨不眨地盯着她……   沈容回过神来又是—哆嗦,稳了稳心神。   既然封政是要她来修理管道,就说明这栋大楼诡异的源头在管道里。   沈容在电梯小姐的暗示下又到了二十八楼。   二十八楼空无—人,只有—排排屏幕漆黑的电脑,如同学校的电脑教室。   沈容在二十八楼转了—圈,“请问有人吗?”   “有。”   有道声音立刻回答了她。   沈容却看不见答话的人在哪儿。   沈容浑身戒备,继续问:“请问想要检修管道,—般该去哪层楼?”   “十四层。”   又有声音回答,但是依旧看不到人。   沈容问完了问题,再次进入电梯。   电梯门关上的刹那,两台侧对着电梯的电脑突然转过来正对着她。   黑屏—闪,两张鬼脸出现在电脑上,对她微笑。   电梯门缓缓关上,将两张鬼脸隔绝。   沈容做了个深呼吸,问变得诡异的电梯小姐借电话,拨打给了警方。   “滋滋滋……滋滋滋……”   电话里只有电流音。   沈容看了眼手机,明明是有信号的。   她又尝试拨打了几次,还是只有电流音,而且电流的“滋滋”频率越来越刺耳。   仿佛是在警告她。   沈容确信,肯定有什么东西在监视她,干扰她。   她试探性地嘀咕道:“我报警是想让警察去—趟我工作的商场处理那里成堆的尸体,这都不行吗?”   她再次拨出电话,这次竟然成功了。   沈容说了商场玩家被鬼杀害的事,警方答应会立刻处理。她再想说什么,手机里的声音又成了电流音。   回到十四楼。   沈容—出电梯,无数双眼睛就盯上她。   她无视那些人充满强烈情绪的双眼,在昏暗的走廊里找到—条巨大的管道。   打开管道,她往里看了看。   管道内有肉色的影子极速闪过。   沈容爬进管道,循着那肉色影子出现的地方爬动。到达那处,是—个各处管道的交界地。   四周—片漆黑。   她举起手电筒在前方,左侧,右侧的管道里都照了照,什么都没有。   突然,她浑身—僵。   转过头,就见密密麻麻干瘦如柴的肉色人影像野兽—样趴在地上,堵住了她的退路。   它们没有五官,没有性征,就像—个个肉色的影子,嘴巴却是血—般的猩红,嘴角延展到了耳后根。   它们像野兽试探猎物—样摇晃着脑袋缓缓向她靠近,咧嘴,露出满口尖利如锯齿的牙,甩动长满倒刺的血红长舌,猛然扑向了她。 第315章 休息场0.83   沈容想用【霜雪】天赋堵住管道,拦截攻击。却发现她的天赋在这里竟然失灵了。   她脑海里迅速闪过第一门徒告诉过她的话“天道法则会对你做出调整”。   难道,调整在游戏场就开始了?   电光石火间,她从收纳袋里取出浮沉镇海,迅速冻结管道。   冰雪像一层玻璃,堵住了管道。   啪嚓——啪嚓——   另一侧的怪物猛击“玻璃”,很快便将“玻璃”打出一道道裂纹。   寒意在管道内蔓延。   沈容不熟悉管道,也不清楚四周的管道深处是不是还有这样的怪物。   她用浮沉镇海将附近的管道口全部堵死。坐在管道口的交界处,隔着冰雪看那一道道模糊的怪物影子,脑中灵光一闪。   对了!她要升级收纳袋来着!   这么多怪物,不正好给她的收纳袋当口粮吗?   沈容面对未知怪物产生的一点紧张一丝不剩了。看躁动怪物的眼神,像在一只只白煮鸡。   她挪向冰雪,主动击破半块冰雪,随后迅速用浮沉镇海冻结一只怪物,塞进收纳袋里。   然后再将管道堵住,等收纳袋消化完怪物,再用同样的方法将怪物不停喂给收纳袋。   收纳袋是吃怪物的。   不过它似乎是太久没进食了,起先消化怪物消化得很慢。   过了两个小时,它才吞下一只怪物。   直吞了两只怪物后,它的消化速度才逐渐加快。   外面是密密麻麻的怪物,沈容可以利用浮沉镇海慢慢将它们杀死出去。   可是这么多怪物,她不把他们带上用来喂给收纳袋,她觉得可惜。带上吧,又太多了。   本来沈容因为怪物太多,杀起来麻烦而犯难。   现在,她因为怪物太多,携带麻烦而犯难。   沈容纠结了一会儿,有了想法。   她用浮沉镇海将管道整个冻住,自己慢慢向外爬。   爬一段路,杀一段路的怪物。   杀完全部怪物,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她将怪物尸体装进一个又一个麻袋里,藏在管道中,背上两个麻袋离开。   走到公司大楼门口,封政正站在门外看她。   她两手拖麻袋,隔着道门对他笑,“今天解决不了子母楼的事了,明天我再来,行吗?”   封政凝视着她,一言不发。   沈容当他默许了,推开门,转瞬间便回到了商场。   封政还站在公司门口,眸光暗了暗,回到圣殿。   圣殿里值守的俩门徒正和第一门徒闲聊。   “不是说不去看她的吗?”   “还是放心不下吧。”   “我想起当年主人喜欢她的时候,起初也是这么别扭。等时间长了,她回应得不够热烈,主人自己按捺不住,就慢慢变得……”   “咳咳咳……”第一门徒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谈论的两门徒浑身僵硬起来。   回头,就见封政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们。   俩门徒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您怎么,从大门回来了……”   以前不都是直接瞬移到圣殿里的吗?   封政随手封住两个门徒的嘴,回到殿中坐下。   第一门徒示意俩门徒乖乖值守,思索片刻,上前道:“咱们是不是该出手帮帮她?”   封政不悦地向下撇了撇嘴角,“不用,她在楼里玩得挺开心的。看到我连名字都不叫了,张嘴就是楼的事。我没跟她说话,她就直接走了……”   封政仿佛越说越气,眼里的暴躁不悦越来越浓,仿佛还藏着一丝丝委屈。   第一门徒:“……”   他还以为主人是听到俩门徒瞎逼逼才不高兴。结果是因为她没叫他的名字,也不打招呼就走人而不高兴。   不过想想也是——   他去找她,不是他嘴上说的“闲得无聊,出去逛逛”,而是想要听她撒个娇说“帮帮我”吧。   可她不是那样的人。   失了忆的主人,似乎还没意识到这一点呢。   第一门徒想了想,装出来恍然大悟的样子,“主人,她可能不是不想跟您打招呼。她这是在玩欲擒故纵!想要您为她烦心,多想想她,所以竭力地忍着对您的喜欢,忍着想叫您名字的冲动,忍着那份汹涌澎湃的感情,没有叫您。”   封政:“哦。”   眼里却仿若冰雪消融,乍暖还寒,生出一丝丝笑意。   他挥手示意第一门徒退下。   第一门徒应声离开。   被封住嘴的俩门徒对视一眼。   ——我怎么觉得第一好像电视剧里,皇帝身边的那个……大太监。   ·   沈容回到商场,刚将两个装怪物尸体的麻袋放进柜台里,收款队又来了。   看到好几个人挤在一个摊位里,收款队的人没说什么。   沈容今天一分钱没赚,交了七个摊位的费用3500,不用交税,还剩下27368币。   今天玩家们学会了合租摊位,没有人交不上摊位费。   沈容给她“包养”的玩家们分了面包和水,询问下午有没有人来处理尸堆。   “有一大堆警察过来,把那些尸体搬走了。”   “还问了我们一些问题,像是准备调查那些人的死因。”   “他们还让我们不要把商场死这么多人的事告诉别人,免得引起恐慌。”   沈容闻言,心道奇怪。   在场的玩家经历了诸多游戏,又还能保留三次卡牌使用机会。   根据她在这个世界接触到的那些鬼来推断,那种水平的鬼应该是伤不到这些玩家的。   更何况昨晚没有摊位的玩家很多。   那么多玩家加起来都打不过的鬼怪,不论是一只,还是无数只,在玩家的反抗攻击中都没有在商场内留下很严重的打斗痕迹,这是很不合理的。   沈容本以为,人类玩家在夜晚时分在外游荡会死亡,是这个世界的规定,所以没有过多在意。   但如果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定,那些警察应该不会想要这么认真地调查,甚至封锁消息。   警方的反应,表明了玩家的死亡是不正常的。   沈容暗里不停地思考,表面镇定地便回到自己的摊位,降下墙壁,吃饭洗漱。   睡前,她把收纳袋里的东西拿出来,将麻袋里的六具怪物尸体全部塞进收纳袋,希望明天起来能看见收纳袋变大。   而后,她坐在铺好的床铺上,抬手凝聚霜雪。   冰霜在她掌间形成。   沈容眉头轻拧。   看来她的天赋并没有被封。   只是那子母楼有古怪,压制住了她的天赋。   那些工人告诉她,子母楼是这个世界法则的。正好大楼又被封政这位法则之主买下……   难道,子母楼内真的有这个世界的法则存在?如果她找到了,她真的能从法则那儿获取东西?   商场的玩家群体死亡事件,会不会和子母楼有关系?   子母楼如果代表的是法则,那么子母楼的管道里出现了怪物,是不是就代表了这个世界的法则出现了问题?   沈容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一个更加可怕的猜测浮现在她脑海。   ——如果真的是法则出错,那有问题的不仅是商场,还有这整个世界!   她从收纳袋里拿出钟表,定了一点的闹钟,躺下休息。   闭上眼,眼前却浮现出下午在公司门口,封政与她隔门相看的样子。   她当时只顾着高兴有东西可以喂收纳袋了,现在想想,他那时似乎有些不高兴?   沈容想着封政,扬了扬嘴角,爬起来写了三封情书。   收纳袋里都是怪物尸体,她便将情书收在贴身的口袋里。   ·   一点,闹钟响起。   密闭的摊位空间内寂静,伸手不见五指。   沈容爬起来,穿上隐形衣。   一点十分,她拉开摊位的墙壁。   她要看看外面到底是什么怪物,寻找解决子母楼管道问题的线索。   今日没人睡在摊位外。   一个个密闭的摊位像一个个方形集装箱,矗立在静悄悄的漆黑空间里。   这里没有鬼,也没有怪物。   沈容走出摊位,心道难道是因为今天没人,所以杀玩家的鬼怪没出现?   她在空地上一边走,一边观察四面八方。恍惚间有种仿佛是穿梭在迷宫里的感觉。   咚——咚——   身后突然传来异响。   沈容回头。   黑暗中有一个更为浓黑的影子一闪而过。   她向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   咚——咚——   身后再次传来异响。   回头看,又有一些影子宛若烟雾,像被狂风吹散般,在黑暗中消失。   沈容暗觉不对劲,不再探索,往自己的摊位走去。   隐形衣是根据持有者的实力来决定隐形效果的。   她刚在上一场游戏里杀了神,按照这游戏里一贯衡量玩家实力的标准来算,她的隐形衣应该有达到神使用的效果。   可接连围绕她出现的两道影子,让她直觉黑暗中的某种东西发现了她。   这说明那东西的实力,在神之上。   虽然神有强弱之分,沈容击杀的那位叫奎利的神属于弱的。但神和其他物种相比,是跨维度级别的强大。   它会啃食玩家的尸体,所以它绝不是神。   能强于神,却非神的东西。   沈容脑海里蹦出三个字——子母楼。   咚咚咚——   咚咚咚——   异响如急切的鼓声,对沈容紧追不舍。   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沈容暗里调动霜雪天赋,却发现霜雪天赋竟然又被封了。   此刻她能确定,这看不见的东西绝对和子母楼有关!   她调动灵珠里的神力,身体像一张紧绷的弓,力量如箭在弦上,随时待发。   就在她即将走回自己摊位的瞬间。   地面开始颤动,四周传来震响。   那些集装箱般的摊位竟移动起来,像一块块吸铁石般互相碰撞连接,形成包围圈,将她困在其中。   一道凌厉如刀的风从身后劈来。   沈容迅速侧身避开,扬起的长发被切去了一缕,肩侧的衣服被利落地削开。   那风刀击打在摊位墙壁上,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又像回旋镖似的弹回,攻向她。   沈容将灵珠里的神力蕴在脚下,灵活地躲避攻击。   她呼吸有些急促,却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声。   商场里安静得宛若真空世界。   被包围在摊位圈里的沈容多次尝试突破重围。   然而那攻击她的东西仿佛就是空气。   无处不在,如影随形。   沈容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突破方法。   只要她回到自己的摊位,拉下墙壁,她就安全了!   沈容盯紧包围圈外敞开的小摊位,尝试突破封印化出海幽种六翼来。   却发现海幽种的属性竟也被封得死死的。   她海幽种的封印被多加一层!   她从收纳袋里取出浮沉镇海,一边躲闪,一边造出冰梯。   冰梯高过包围圈的瞬间,她利用浮沉镇海的冰雪一跃而起,登上冰梯,纵身跳向了自己的摊位。   刹那间,疾风一刀袭来。   她侧身避过,扬起衣服却被劈开了一半。   衣服内里的口袋被划开,三封情书散落出去,又被疾风劈碎。   沈容趁着那刀风把情书当成攻击对象的时机,跑进了摊位里。   就在她要关上摊位墙壁的瞬间。   她看见一道漆黑的高大身影凭空出现。   他站在她刚刚站过的位置。   碎成无数片的情书宛若雪花,散落在他身上。   恐怖的气息,在他周身溢散开来,扭曲了空间。 第316章 休息区0.84   “封政……”   沈容放下了控制墙壁的遥控器,凝视着那背影。   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站在那儿。   凄厉的啸叫便在黑暗中响起。   一团巨大的条形黑影显现出来,像被撒了盐的蚂蝗般疯狂扭动,每一个扭动的姿态都能让人感受到它溢于言表的痛苦。   封政抬起冷白的手,在黑暗中白的显眼。   手指一收,那蚂蝗黑影的一端吐出无数黑色星辰颗粒般的东西,化作云烟消散。   沈容走近封政。   他侧目看了她一眼,表情冷淡,眼眸仿佛不见底的漆黑冰原。   他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带走了散落在地的情书碎片。   沈容站在原地,看着封政方才站过的地方。   他的表情,他周身的气息,都在表达——“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他气那怪物,似乎也气她。   气她有能力在把情书拿回来,平安回到摊位中的情况下,她却为图便捷,选择丢弃了那三封情书。   可是……那只是三封情书而已,她写三十封一模一样的,也不在话下啊。   他不记得很多事,但性格还是一如既往呢。   沈容脑海中浮现出过去她和柔柔的回忆。   大概是在她十四岁时,柔柔过生日。   她为柔柔亲手做了一个金属摆件。   但是那摆件又被她不小心摔坏了。   趁着还有时间,她做了个新的摆件给柔柔。   但柔柔说她两个都要。   “因为每一个都是你做的,每一个我都想好好珍惜。”   沈容记得那时自己不理解地道:“可是前一个坏了呀,你要它干嘛?又不好看。”   柔柔难得有些不高兴,带着一股蛮不讲理和执拗,说:“好看!这是你送给我的,它就是好看!容容,我很珍惜你送我的一切,我也很想你能看重你送给我的东西……那是你送给我的啊!”   ——那是你送给我的啊!   那件礼物的含义里,不仅有你,还有我。   他的声音似乎还萦绕在耳畔。   沈容那时不明白他在坚持什么,现在懂了。   因为喜欢,所以他看重她,看重与她有关的一切。尤其是,她准备送他的东西。   在他看来,每一份礼物,不是礼物,是她为他的准备的心意。   坏了的东西能够补上,但是坏了的东西,本来也是送给他的礼物啊。   过去的礼物,是沈容不小心损毁的。   今天的三封情书,是她没太看重而损毁的。   她喜欢他,记得他的一切。   可他……即便不记得她,即便不确定是不是喜欢她,也依旧比她更看重她对他的感情。   沈容回到摊位,拉上墙壁,躺在床铺上兀自笑了笑。   麻烦了呀,他生气了,要怎么哄呢?   还好,他交代她的工作还没完成呢。   等完成的时候,她应该还能看到他,当面哄哄他吧。   现在是两点多。   沈容选择睡觉,养精蓄锐。   ·   圣殿中   封政看着水镜里的睡颜,手下的扶手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值守的第五门徒和第六门徒克制住颤抖。   圣殿里的冷意宛若冰针,细密地刺痛他们的骨髓。   倘若圣殿会结冰,他们怀疑圣殿在这股冷意下会变成冰窟,还是实心的那种。   “救命啊,我觉得主人要杀人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主人带了一堆碎纸片回来之后。心情就糟糕得要命了。”   趁封政正凝视着他带回来的那堆碎纸片,俩门徒偷偷联系第一门徒求救。   第一门徒:“这还用想吗?肯定和母神有关啊。”   第十一门徒:“要不,老规矩,拍马屁!”   第五门徒酝酿了一下,转面对封政道:“哇,主人,你怎么这么不高兴?这要是被她知道了,她肯定会特别心疼您,茶饭不思,日夜思考到底是谁气到了您。”   封政指尖轻晃,碎纸片随着他的手指浮动起来,他没开口。   每一位门徒脑海中却都响起了他的声音。   “你们以为,你们说话,我听不见?”   门徒们集体打了个寒颤:“……”   但封政却没有惩罚他们,似是对什么都兴致缺缺。   “她喜欢我。”   “对啊对啊!她特别喜欢您!”   “不!是爱您!”   门徒们干脆在脑内交流,叽叽喳喳地哄着封政。   封政又突然说了一句:“她没你们想象得那么喜欢我。以后别再提她。”   门徒们沉默:“……”   啊,您终于发现啦。   他们没把“以后别再提她”这句话放在心上。   傻子才把这句话当真呢。   ·   四点,沈容早早起床,发现她的收纳袋升了!   由五格,升成了六格,储物能力也升级成了可放12kg的东西,特殊物品和尸体除外。   这个升级令她开心,但她也提醒了她,收纳袋的承重很低。   而她的面包和水都已经不剩多少了。   她的面包和水,都是之前在第四层商场买的特制轻便型。   同样的分量,但质量比普通面包和水轻许多。其他地方物品也是一样的轻便款。   所以她的收纳袋里,才能放那么多东西。   但是这类东西是有限的,如今到了神海域的地界,东西用一点少一点。   本来沈容觉得,拿这些换灵珠是很划算的。   但是她今天又觉得,她还可以再精打细算一点。   不是她抠门。   要是这种轻便面包和水还能够买得到,她绝不会这样舍不得消耗。   于是她一起床,便留了张字条,说等她回来再给他们分发吃的发喝的,离开了商场。   看着纸条,被包养的玩家们又看了眼从昨晚开始就吃不上饭,甚至喝不上水的部分其他玩家,默默想——咱们确实没有被饿死,还有水喝,忍忍吧,忍忍算了!   ·   今天没有人来接,沈容是自己到达子母楼的。   子母楼里的保安今天有点反常,像一个坏了的机器般,躁动不安地在门边徘徊。   沈容上前问他:“你怎么了?”   保安:“我好烦躁。”   按照规矩,沈容没法儿问他下一个问题,只能进电梯。   今天电梯小姐的脸上也没有笑容,整个人透着阴沉沉的烦闷气息。   沈容问她:“发生什么事了吗?”   电梯小姐打量沈容一番,估计是看沈容今天又来了,可能是真的来解决问题的,思考片刻后,说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今天我本来挺高兴的,但一进大楼就感觉心情受到了影响,变得十分烦闷暴躁,其他人也和我一样。好了不要再和我说话了,这段话太长了。”   沈容心想:昨晚那黑影与子母楼有关。   黑影被封政打散了,今天子母楼就受到了影响了。   她思考了一会儿,还是选择去十四楼。   到达十四楼,就见工厂里的工人们也沉浸在低气压中,把流水线拍得“砰砰”响。   一个个的表情都是一致的烦躁,动作也是整齐划一地来回拍打流水线。   诡异得令人头皮发麻。   沈容蹑手蹑脚地绕过他们,到达昨天的管道口。   她堆放在管道口的麻袋还在那儿。   她将麻袋一一从管道口里拿出来,将里面的尸体喂给收纳袋。   又发现,这些尸体在这样天气里竟然没有丝毫腐败,还保持着被她冰冻时的低温。   沈容斟酌片刻,爬进管道内探索。   一路她遇到不少肉色无脸怪物,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处理起这些怪物来格外地快。   收纳袋消化怪物也格外地快。   处理到中午,她吃块面包,喝了点水。   找到准备去午休的电梯小姐,给了电梯小姐五千让她帮忙买些便宜的干粮和水,还有拖车回来。   电梯小姐目露惊讶,犹豫片刻,收了钱离开了。   沈容一点也不担心电梯小姐会跑。   因为这栋子母楼不会让她跑的。   沈容回到管道里继续搬尸体,喂收纳袋。   收纳袋消化得越来越快,吃得越来越多。   到下午一点,收纳袋已经升级到八个格子,可以收纳16kg的物品了。   这么点承重是远远不够容纳电梯小姐买回来的物资的。   沈容处理管道到下午两点,没发现什么异常,带了四袋尸体,拖着堆成小山的物资回到商场。   她分发给“包养”的玩家们每人一份物资,剩下的则放上柜台。   “卖干粮和水,每样只要25币!”   虽然干粮和水远比上商人卖的盒饭和水,但这价格比商人便宜太多了。   玩家们还是买了。   今天沈容没通成管道,但卖水和干粮赚了正好1000币。   不用交税,只用给摊位费。   对于她做的事,收款队的人依旧没说什么。   只是今天,他们在离去前举起喇叭对玩家们道:“从明天开始,摊位费上涨到550,税率上涨到百分之四十。”   玩家们惊呼一声,随即怨声载道此起彼伏。   这场游戏没有规定玩家们得在游戏里待多久,玩家们想要离开,可以自主走人。   沈容想:摊位费和税率上涨的政策,或许是为了防止玩家们为了换很多防寒药,长期呆在游戏里。   沈容今天花费了8500,赚了1000,还剩下19868币。   翌日沈容还是一个人去子母楼杀怪物,通管道。   就这样过了六天。   沈容的收纳袋升级到了50格子,100kg。   管道里终于没有怪物了。   商场的税率也在这时上升到了650摊位费,百分之六十的税率。饭和水也上涨到了100币。   沈容“包养”的玩家们在第二次涨税率和摊位费的时候大多都扛不住,赚了点钱,完成基础通管道指标就走了。   商场里许多人都是如此。   沈容把剩下的“包养”的15名玩家们整合了一下,让他们住进一个摊位里。   “这个税率再涨下去,早晚会涨到百分之百!到时候,咱们的活儿全白干!还不如早点走。”   玩家们陆陆续续都走得差不多了。   但沈容认定,只要她打通子母楼,最后她一定能赚很多!   因为她这几天在子母楼通管道时,发现楼内员工们的心情全都是整齐划一的,包括二十八楼的电脑鬼都逃脱不了被统一的控制。   结合那天晚上她遇到的诡异黑影,还有大楼里员工谈论的“法则”的事。   她确认,这个世界的法则出问题了。   第七天,她到达子母楼,再次来到十四层的管道口处。   管道口却封闭了,只剩一堵白花花的墙壁,上面有奇异的神域文字。   沈容勉强翻译了一下。   上面写的大概是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如她所想,子母楼是这个世界的法则。   子母楼看上去是两栋大楼,但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说,它们是“活”的。   而且就像楼内员工说的一样。   一栋楼是妈妈,另一栋楼是调皮的孩子。   中间的玻璃桥是戒尺。   这段时间,子母楼内出现了那样的怪物,就像大树里出现虫子一样。   大树内有虫子需要“啄木鸟”来治疗,而大楼内有特殊的“虫”,就需要特殊的管道工来治疗了。   所以,这次游戏场安排玩家们成为管道工,其实是子母楼的母楼意志。   而商场里的那个黑影,是子楼。   子楼因为母楼出现了问题而摆脱了母楼的掌控,这也是母楼需要玩家们成为管道工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   但子楼和母楼一样是法则,一样具有不一般的能力。   它干预了这个世界的正常规则,导致玩家们被固定在商场里,只有接单后才能离开商场,而且会被直接传送到客人家中。   这让玩家没有机会去了解母楼的问题。   母楼被逼无奈,只能向门徒求救。   所以沈容才被请来通管道了。   沈容想到那天被封政打散的子楼,试探性地询问:“子楼不是死了吗?”   墙壁上的字体没有刷新。   沈容身后却传来回答:“法则不是人,也不是生灵或死灵。子母楼也不是真正的母子,不要用常理的角度来看待法则,它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不存在生死,只存在征服与被征服。”   “征服了它,它便能遵循征服者的意愿运行。征服不了它,整个世界将随它的变化而混乱。它是没有意识的,不受控制的它,变化就像是天气一样阴晴不定。”   沈容听得似懂非懂,回头看,是第一门徒。   第一门徒拎来一个箱子。   沈容接过,打开一看。   好家伙,满满一箱全是钱。   第一门徒微笑道:“这是主人答应给你的酬劳。母楼也会给你一定的奖励的。”   沈容刚想问什么奖励。   脑海里就出现了一个buff一样的标记,查看详情:【削弱法则之地1%的压制】。   哦,她在黑影面前和子母楼里不能使用属性,就是因为压制吧?   只削弱百分之一的压制?   也太少了点。   沈容的想法写在脸上。   第一门徒:“你要知道,有了这1%的削弱,只要你将对手引到法则之地,你就永远比他强1%。哪怕他原本比你强无数倍。”   这么说来,这其实相当于一个特殊情况下的必胜buff!   沈容面露欣喜,对第一门徒道谢。   第一门徒带她走出大楼,她看见大楼里的工作人员们各有嬉笑怒骂,像普通人一样交谈?   推开大楼的门,她却没有被传送回商场。   第一门徒叫来出租车,送沈容上车,“这个世界原本是正常的人类社会世界,不存在人鬼各占一半时间,也不存在推门即可传送,更不存在离谱的税率。”   一切都是因为子楼的混乱的导致的。   沈容闻言细思,心里隐约生出了一些寒意。   倘若无人驾驭法则,法则如此混乱,那世界瞬息变幻,所有人都浑浑噩噩,无法自主生活,也意识不到这样是不对劲的。   ——这会是怎样一个看似正常,却又无比可怕的世界。   第一门徒跟她说这些,不只是在为她说法则和世界,也是在说封政。   驾驭法则,就是封政无时无刻在做的事。   第一门徒抓着出租车门,没有关上,脸上带着微笑。   沈容看到第一门徒的微笑,意识到——第一门徒对她比先前封政带他来时生疏了。   他还在生气。   第一门徒这是在暗示她。   沈容本来打算离开游戏场后,再处理和封政的事的。   她想了想,从出租车上下来,佯装难过地问道:“他不会来看我了吗?”   第一门徒眼里露出赞赏,语气保持疏离,“主人的事,我不方便说。”   沈容红了眼眶:“可我不对你说,还有谁能帮我把话传达给他呢?”   第一门徒暗道:牛啊,说装哭就装哭了。   面上依旧是标准微笑:“这我就不清楚了。事情已经办完了,我该走了。哦对了,不要在这个世界待太久,否则会被赶到界外。到时候……”   界外,是封政直辖的地方。   那地方,连神平时都不会去。   如果普通玩家去了,那多半就会过上生不如死的生活。   但如果沈容去了……第一门徒心里暗笑,转瞬又叹了口气。   他想,以沈容的性格,可能不会在这里等他主人那么久。   “等等!”   沈容拧眉,娇弱无助地向第一门徒消失的方向伸出手,低下头哽咽道:“我想见他,我想亲自跟他把话说清楚……你不帮我传话,我该怎么见他呢?”   她失魂落魄地坐在大楼前的花坛上,低着头,像被人遗弃的小猫。   心里却在想:这时候要是下点雨就好了!   就更有偶像剧里男女主吵完架,女主在外面淋雨的那种可怜感觉了。   封政会不会来呢?   她也说不准,心里盘算着再等一天,他要是不来,她就先回去了。   这一天嘛,她正好看看这个被她疏通管道而改正过来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她好久没有在这样正常的世界生活过了呢!   她想去逛夜市,去吃路边摊……   ·   圣殿中   封政坐在王座上闭眼假寐。   他已经睡了很久了。   在没遇到沈容之前,他大多时间都是这样度过的。   但在遇到沈容之后,门徒们再看他这样,不仅觉得不适应,还有点……心疼。   “主人真的……”   “第一门徒不是给她送钱去了吗?她怎么说?”   第一门徒一板一眼地道:“主人说过不要再提她,你们忘了吗?多跟我学学,哪怕她祈求我让我带她见主人,帮她给主人传话,我都不为所动!甚至她为了等主人,在不属于她的世界滞留,有可能被送入界外过上生不如死的生活这件事,我都是不打算告诉主人的!”   “啊?她明明还是很爱主人的,为什么主人……哎?主人呢?”   三位一唱一和的门徒看着空荡荡的圣殿,浑身颤抖,强忍着不笑出声。   ·   沈容下午三点左右离开大楼,直等到天快黑。   这个世界现在的天黑,已经不是下午四点,而是正常夏季的七点了。   也许他真的放弃她了。   也是,他不是以前那样记得她的一切,不管她做什么都跟着她跑的封政了。   他是法则之主,在他的记忆里,她和他认识一个月还没到呢。   沈容拎着钱站起身,走到路边伸手招了辆出租车。   她没打算放弃他,只是她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做,而不是在这里傻等。   “师傅,请问这里最热闹,小吃摊最多的夜市……”   她感到一股森寒气息爬上她的脊背。   转过头,就见封政站在车边,冷冷地俯视坐在车里的她。   哦豁,完了。   他来的时候,她应该是还在苦等的样子!而不是打算去逛夜市!   封政转身便要离开。   沈容连忙扑向他,从背后抱住他的腰,“我是打算去借酒消愁。”   封政垂眸看了她一眼。   沈容眼眶通红:“真的。”   “别装了。”   沈容抱紧他,隔着衣服吻了吻他的脊背,把脸贴在他背上,“我是真的喜欢你。”   封政静默片刻,背对着她,向她伸出手,“以后,你可以握住我的手。”   沈容愣了一下,轻笑出声。   她耳边回响起他之前说过的——“不要随便握我的手。”   封政又矜傲地道:“但是你不要随便抱我。”   沈容忍着笑,在他背上又亲了一下。   “也不要随便亲我!” 第317章 绝望之后19.1   哄好了封政,沈容也就不打算再在这个世界滞留一天了。   封政全程没有看她一眼,背对着她离开。   墨发下露出的耳尖却带着一点粉。   沈容目送他离去,申请离开了游戏场。   结算页面跳出。   沈容在这次游戏场一共赚了一百多万币,兑换了1023颗防寒药。还得到了一个特殊情况下的“必胜”buff,以及扩容了收纳袋。   简直赚翻了。   防寒药属于特殊物品,放进收纳袋里也没占什么空间。   沈容回到住处,整理空间里的物资,将收纳袋塞了个小半满。   她对神海域界内发放的奖品较为放心,但还是不敢将大部分身家压在游戏奖励的卡牌上。   七天休息时间转瞬即逝。   沈容在这七天里写了三十封情书。   封政没有现身,但每天她一觉睡醒,都会发现写好放在课桌上的情书不见了。   想也知道肯定是他拿的。   不然要是别人拿了,他肯定早就又生气了。   第七天凌晨,她被传送进了游戏内。   “呜——呜——”的嘹亮警报在耳边不断回响。。   睁开眼,沈容正身处一间不大的房间。   房间内不仅有床,还有电饭锅和冰箱什么的,是一间租来的单间构造。   屋内房门紧锁,门外传来乒铃乓啷的响声和急切的叫喊。   “别拿了,快走吧!”   “来不及了,走出去没准儿连灰都不剩。就在这儿待着吧,死后没准儿还能被人挖出来用水泥棺给埋了。来吃点东西,死也要当个饱死鬼!”   “埋个屁啊,世界末日了。没人会埋我们了,赶紧吃赶紧吃!”   “呜呜呜……我不想死……”   说话不过一分钟的功夫。   紧接着沈容便看到一道刺眼的强光,整个世界亮得仿佛被涂满了白漆。   高温如同海啸般将她吞没。   沈容还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她的房间就像被高温融化的泡沫般迅速消融。   她试图用霜雪抵抗高温,然而她的眼前却跳出了一个红色buff图标:   【检测到玩家曾违反过规定,故玩家的非人类属性削弱50%,封锁加强50%】   高温灼痛了面颊,来不及思考,沈容立刻用浮沉镇海将整个房间冻结成冰,并将自己冻结在其中。   她脚下的整栋大楼瞬间如被推倒的积木般坍塌。   强烈的光和冲击波攻击了她的大脑。   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哇——哇——   乌鸦仿佛把嘴贴在她的耳边叫唤。   沈容从混沌中清醒过来,强撑着睁开眼睛。   包围着她的冰块已经消融得只剩薄薄一层,冰外是散落的碎石块,仿若筑成坟墓般堆积在冰块周围。   光从石块缝隙中透进来,如同破碎的星辰。   一道黑影在光点来回跳动。   定睛一看,是只那只聒噪的乌鸦。   沈容从收纳袋里拿出工具,瞧见自己的手,愣了一下。   她的手竟瘦成了皮包骨。   每一根骨头和经络的缝隙都清晰可见,很是骇人。   她从收纳袋里拿出一根撬棍,竟觉得这根撬棍重得几乎拿不动,她咬牙拿着。   一点一点地将碎石块撬动,在撬出足够大的洞后,迅速钻出了石堆,气喘吁吁地趴在干燥的土地上,吃了一嘴的灰。   微风吹拂,她身上的衣服仿佛麻袋披在一根杆子上似的,空空旷旷得直晃荡。   沈容掀开衣服看了眼自己的身体,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仿若干尸。   饥饿如同野兽,消磨着她清醒的理智。   天空中看不见太阳,灰蒙蒙的亮着。   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不是废墟,而是荒芜的土地。   整个世界光秃秃的,只有几个半露在地面、宛若坟包的石堆。   哇——哇——   身后的乌鸦叫声变得尖锐。   沈容一回头,就见乌鸦双目血红地扑向她,利爪直抓她的双眼。   沈后踉跄退一步,吃力地挥剑将乌鸦杀死。   乌鸦碎成两半在地上抽搐了,又“哇哇”地叫起来,扑向她。   沈容用浮沉镇海将破碎乌鸦冻住。   冻住的乌鸦在冰里依旧还能转动它血红的眼珠。   她记得自己原本住的是大楼里的单间,而且门外是有人的。   现在,人呢?楼呢?   她头重脚轻,脚步虚浮,一手拖着剑,一手从收纳袋里拿出块面包吃起来,尽力回忆昏迷前看到的、听到的种种。   她记得有个人提到了“水泥棺”。   要用水泥封棺的尸体,一般都是的带有辐射的。加之她昏迷前看到的强光和剧烈冲击……   她这是一来就遭到了核打击?   但即便是核打击,也不会在短时间内将城市变为荒地吧?   周围突然传来异响。   沈容脑子反应过来了,身体却因为虚弱,迟钝了几秒才缓缓转过头去。   周围有几个半掩在土下的乱石堆里,陆陆续续爬出几具“干尸”   他们身体枯瘦如柴,四肢略微扭曲变形。   刚爬出来就虚弱得扑倒在地上,垂死般喘息着。   沈容走近离自己最近的一女孩,将她翻过来。   她双目浑浊,脸上有陈旧的烧伤,吃力地向沈容手中的面包伸出手,气若游丝:“能不能,给我,吃,一口。”   沈容:“可以,但是你得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为什么会被核弹袭击?”   “啊?是核弹吗?我不知道……”女孩双目呆滞,“我刚来,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刚来?   沈容:“你是玩家?”   女孩呆滞的表情转为欣喜,“你也是玩家?!”   周围爬出来的另外四具“干尸”纷纷抬头,齐声道:“你们都是玩家?!”   话音落下,四具“干尸”互相对视一眼。   有一男人苦中作乐,调笑道:“看来,在场的干尸,全都是玩家。”   玩家们吃力地爬到一起,勉强坐在地上,眼巴巴地望着沈容手中的面包。   这里荒无人烟,沈容也不知道这场游戏的任务会不会和之前点灯塔一样,需要其他玩家存活才能降低完成难度。   她拿出三袋面包、三瓶水让五名玩家分,避免他们饿死。   五人吃了东西喝了水,分别做了自我介绍。   脸上有烧伤的女孩叫丁琪。   腿部变形的女孩叫吴月露。   背上长了一个巨大鼓包,仿佛背了一只锅的中年男人叫刘威。   左手长出树枝般肉色分叉的年轻男人叫高景寒。   腰后长了一条肉瘤的年轻男人叫胡文。   沈容是这群玩家中,唯一一个肢体没有变形的,也没有受伤的。   玩家们讨论了一番,确认了大家都是遭遇了核打击,因核辐射而出现了变异。   “哇——哇——”   又有乌鸦飞过来。   沈容和正在讨论的玩家们说了乌鸦会攻击人的事,看了眼逐渐变暗的天色,提议找一个有掩体的地方过夜。   五名玩家互相搀扶着爬起来,担心地嘀咕:“游戏结束后,我们能恢复成正常样子吗?”   一行人在担忧中前进。   直走到天色几乎全暗下来时,终于看到一个镇子。   镇子坐落在荒原中,有些突兀。   远远看,镇门上挂了三套衣服裤子。   似乎有人正在收衣服,拿着杆子不断地戳动镇门上的衣服裤子。   那些衣服裤子直挺挺的,随着戳动不断摇晃,还在往下滴水。   “快!咱们赶在那人收好衣服前过去,还能问问这里的情况。”   玩家们加快了脚步。   沈容杵着剑最先到达了镇门口,看着镇门上的“衣服裤子”,愣在了原地。   玩家们赶过来,倒吸口凉气。他们身体本就虚弱,一个不稳,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站在镇门下的是一个脸上长有雀斑的少年,他身穿雨衣,闻声转过头来,眼神很是单纯。   但他手中长杆戳着的,却不是玩家们以为的衣物,而是被拦腰斩断的、挂在镇门上的尸体。   一共三具尸体,似乎是一家三口。   父亲和母亲大约三十岁左右。上半身被用麻绳绑住脖子,吊在镇门上,双目紧闭。下身则用勾猪肉的钩子吊着。   还有一个小男孩,大约十岁左右,和父母并排吊在一起,小小的身躯被分开吊挂。   他稚嫩的面庞上还挂着泪痕。   尸体很新鲜,血打湿了他们的衣物,啪嗒啪嗒滴落在地上。   沈容看向地面。   这一片地面的土都是暗红色的,血滴上去,很快就与其融为一体。   这代表,镇门上挂尸体,是这个镇子经常会干的事。   “你们是什么人?”   举长杆的少年警惕地用染血的长杆指着沈容和玩家们,扭头对村里大叫,“来人啊!有怪物!快来人啊!”   “怪物?!哪儿呢!哪儿呢!”   一群人闻声从镇中冲了出来,手中举着枪支等武器。   瞧见沈容和玩家们的样子,他们都僵在了原地。   “你们……该不会是沉睡者吧?”   其中一五十岁左右的人放下了手中的枪,怜悯地注视着沈容和玩家们。   沈容和玩家们毕竟经历了不少游戏,没有因为这群人把尸体挂镇门而大惊小怪。   也许这是他们镇上的丧葬习俗呢?   沈容露出礼貌的笑容,“请问什么是沉睡者?我们刚经历了一场核打击,好不容易才存活下来的。”   村民们闻言,纷纷放下手中的枪支,满目同情,“你们不是刚刚经历了核打击,是五百年前经历的。”   “你们沉睡了五百年了,所以被称为沉睡者。”   “不要怕。”   一位老妇人走出来,握住沈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这世上有很多像你们一样的沉睡者,我们村里就有不少。你们算是我们的祖先。我们会接纳你们,帮助你们过上正常生活的。”   玩家们难以置信地呆滞了。   他们在这个游戏里待了五百年?   那他们现在是玩家,还是被丢在这个游戏里了?   沈容也有点懵然。   不过她能确定,她一定还在游戏中。   因为限制着她的buff还在呢。   她回过神来,推开老妇人,“我们身上可能有辐射,你们还是不要离我们太近比较好。”   老妇人笑了笑,“没关系。我们已经适应了辐射了。”   沈容了然地点点头,见镇民们是真的又友善,指着镇门上的一家三口道:“这是你们村的丧葬仪式吗?”   雀斑少年不再警惕,跑过来,眼神清澈,笑盈盈地说:“不是,这一家三口是战犯,”   战犯?   沈容:“他们也是沉睡者?”   可他们身上没有受辐射影响的痕迹。而且那个十岁小男孩怎么会是战犯?   “不是,是战争还持续。”   雀斑少年将手中长杆递给沈容。   镇民中有人抽出皮带,扶起坐在地上的玩家们,将皮带递给他们。   天黑了。   镇民们站在夜色里,站在一家三口滴血的尸体下,面容融进了黑暗中,“你们也算是受害者。你们可以尽情地发泄,抽他们尸体!”   “来吧!狠狠地抽他们!然后把他们丢去喂狗!” 第318章 绝望之后19.2   玩家们握着皮带的手在颤抖。   一方面是因为浑身无力,一方面是因为这群包围着他们的镇民情绪过于激动。仿佛如果他们不按照镇民们说得做,镇民们就会把他们和那一家三口一样,吊在镇门上。   砰咚——沈容握着的长杆掉地,镇民们的目光齐刷刷聚集在了她身上。   沈容虚弱地像被风吹动的蒲草,晃来晃去,“不好意思,我实在是没有力气。”   沈容身边的老妇人连忙扶她进村,“不好意思,你们刚睡醒就要你们做这种事,实在是太为难你们了。镇上还有空房,你们就去那里先休息一会儿,快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吧。”   “正好我们都还没吃饭。等你们换好衣服,一起来吃饭啊。”   雀斑少年爽朗地笑道:“到时候我会去你们家门口接你们的。”   镇民们笑呵呵地簇拥着沈容等玩家进入村中。   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在玩家耳里都隐约带着一股别有用意的意味。   尤其是少年那句“去你们家门口接你们”,听上去就像是在监视控制他们一样。   玩家们惴惴不安。   沈容也直觉有些不对劲。   她认为这些镇民可能没什么恶意,但又似乎有哪里怪怪的。   沈容等玩家被安排到镇中空置的小楼房住下。   “这房子算是招待所,平时没什么人住,但每天都有人来打扫,你们就先在这儿住吧。”   老妇人热情地把沈容等人带进屋,主动帮他们把屋里的茶杯等需要用的东西拿出来清洗。   这栋房子的设计很清爽,颜色偏淡,有一种沉静如海的感觉。   沈容进入安排给她的房间,迎面却看到一幅漆黑的乌鸦挂画。   挂画巴掌大,被簇拥在干花之中,那漆黑的鸟就显得不那么突兀了,反而像是一个别有风味的艺术品。   沈容拿上镇民准备的衣服,走进浴室里洗澡。   脱衣服,经过镜前,余光中竟有一道黑影在她背上一闪而过。   沈容退回镜前,背对镜子照了照。   她的蝴蝶骨处,竟多了一个小小的黑色纹身。   细看,是一只乌鸦。   又是乌鸦。   乌鸦代表了什么?   沈容直觉目前的状况,并不像镇民说的那样——她可能不是真的沉睡了五百年。   她洗完澡,从收纳袋里拿出颜料,将背上的黑乌鸦遮住,换上衣服。   因着现在的她太瘦,衣服穿上身,就像套了麻袋一样。   她脚步虚浮地下楼。   老妇人还在擦杯子和盘子,抬头看了沈容一眼,“你洗澡真快,其他人还没下来呢。”   沈容:“他们受伤比我严重,所以动作慢了点。”   她问老妇人怎么称呼。   老妇人:“你叫我罗姐就行了。”   虽然老妇人看着老,但沈容五百多岁了,罗姐不好意思让沈容叫她奶奶。   沈容在客厅里乱转,观察客厅的摆设。   客厅内没有乌鸦,但有一幅干花拼凑成的画。   沈容走近画,看见干花后面有黑色的纹路。   拨开干花,底面上写的是莎士比亚的一句名言【黑夜无论怎样悠长】。   沈容仔细回忆了一下后一句,是【白昼总会到来】。   这似乎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鼓励名言。   罗姐在沈容逛客厅时打扫完了,说了声“我还要去帮忙准备晚饭”,便离开了。   罗姐离开不久,雀斑少年又过来了。   他叫马蒙,见到沈容的瞬间便敬了个礼,十分阳光,“漂亮的女士,晚上好!我来接您们一起去用餐。”   他这幅样子,让人完全想不到一个多小时前,他就在镇门下用长杆打那血淋淋的尸体。   沈容漫不经心地问:“请问能跟我说说我们沉睡这五百年里发生的事吗?”   马蒙:“当然可以!”   他热情地讲述这五百年来的事。   大致就是核战全面爆发后,整个世界科技倒退。在三百年前,世界回归了机械时代。   这时,世界上的人已经很少了。   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战争,战争从未停止。   这镇子平时会有官方派来的检查员过来查看,并带来生活所需的物资,检查员来的时候就住在招待所。   而在这战争不断持续的这几百年里,镇里断断续续接纳了无数个沉睡者。   “很多沉睡者都没有活太久……”马蒙有些低落,很孩子气又认真地道:“你们已经很不幸了,真希望你们能活久一点。”   咚——   楼梯上发出闷响。   是几名玩家没站稳跌在了楼梯上。   马蒙那句“希望你们能活久一点”,又让他们脑补出了意味深长的感觉。   马蒙没发觉玩家们的异常,关切地问了句要不要紧,得到“不要紧”的回应后,便带玩家们出门吃饭。   一般情况下镇上的人是各自在家吃的。   今天为了招待沈容等人,镇民们聚在一起举办了一个篝火晚会。   到达地方,沈容看见罗姐还在忙前忙后,脸上始终带着暖融融的笑意。   “罗奶奶,别忙了,快去休息吧。”   “这些活儿就让我们年轻人来干。”   年轻的男女过来,把罗姐簇拥到桌边。   沈容在罗姐身边坐下。   罗姐笑眯眯地凝视着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还有表情和善的村民们,对沈容道:“你看,我们这里多好啊。来到这儿,你就好好在这儿生活,不用想其他的事。”   她双眼迷蒙,“当年我刚来这里的时候,也像你们一样拘束。但这里的人对我是真好啊……”   沈容察觉到她话里隐藏着的信息,“您也是沉睡者?”   罗姐点头,“我不记得过去的事了,就这样开开心心地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   她突然握住沈容放在桌下的手,“我知道你们觉得他们对待那些战犯很残忍,但那是因为他们都是受害者。”   “他们的亲朋好友在战争中经历了生不如死的苦痛,好不容易坚持到救援,被带回到这里。镇里的人本以为能和朋友、亲人一起开始新生活,悉心照顾着他们,但回来的人却被无时无刻不在被战争带来的梦魇所折磨。”   “终于,那些被救回来的人,在某天冬夜里集体自杀了……”   “那天早上镇里的人起来,就看见白茫茫的雪地里,只有镇门那儿是血红的。那血红的雪里,是他们不堪折磨的亲人和朋友。”   罗姐目光悠远,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忽然,她又猛地扑向一旁,大喊:“小心!”   沈容转头看去。   罗姐抱住了一个三岁孩子,手臂挡着孩子的身侧,碰到了正在煮汤的铁锅上,起了一大片水泡。   “罗奶奶,你没事吧!”   镇民们涌向了罗姐,把孩子让家长带走,关切地查看罗姐的伤势。   “行了行了,您今天别忙了,赶快去坐着休息吧。”   罗姐直摆手道没事。   但镇民依旧拿她当受了重伤的病患看待。   玩家们小声讨论:“这些人是罗奶奶的亲人吗?”   “不是,也算是。”马蒙正吃东西,嘴巴塞得鼓鼓的,“镇上的人,只要不是战犯,那就都是我们的亲人。”   他表情略显得意,满眼都在表达:你们也快点加入我们吧!   玩家们总是疑神疑鬼,强颜欢笑地敷衍过去。   沈容淡然地吃了晚饭,而后回到招待所休息。   深夜,她正睡得迷糊,忽然听见窗户被叩响。   猛然惊醒,她起身走到窗边,一手持剑,一手开窗,警惕地侧着身子。   窗户打开,一张纸条被风吹了进来。   沈容伸手去拿纸条,感觉到点点冰凉打在她手背上,对着窗外缝隙一看,竟是下雪了。   窗外的镇子已被蒙上一层薄薄的白。   打开纸条一看。上面是一只简笔乌鸦,还有一句话【黑夜无论怎样悠长】。   乌鸦,还有这句话,到底代表了什么?   这纸条是谁送来的?   沈容打开窗户,探出身子寻找送纸条的人留下的痕迹,忽见对面的楼上的开着灯。   朦胧的橘黄灯光中,两个人背对着彼此脱去了衣服,他们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聊天。   随后,褪去了衣服的他们面对面,互相抱住了彼此。   这不是她该看的。   沈容正要移开视线,却见彼此的两人,手互相插进了彼此的脊背里。   他们的手在彼此的皮肤下鼓动,随后像剥开烫过的西红柿皮一样,将对放的皮肤从脊背处缓缓撕开。   腐黑的血肉随着人皮的剥离一点一点显露出来。   两张完整的人皮被小心翼翼地整个撕下。   两个浑身无皮,血肉腐黑流脓的人站在窗边,看向了窗外。   沈容连忙蹲下,避免被发现。   这……这两个互相剥皮的,是什么怪物?   沈容有些诧异,稳了稳心神,她小心翼翼地探头向外看。   两个无皮人走到了阳台上,在飞舞的雪花中玩闹。   雪花落在他们身上,被染成了腐黑,与脓水融合在一起,顺着身体流下,将白雪铺成的地毯染成脓血的颜色。   沈容正看着他们,余光瞥见又有一户人家亮起了灯。   有一家三口走了出来。   沈容屏住呼吸,正想那无皮人物如果被他们发现,会不会杀他们灭口,就见那一家三口对那对无皮人挥了挥手,熟络地打起了招呼。   随后,他们回房间,脱衣服,剥皮……   很快,三个无皮人走了出来,在阳台上玩雪,与先前那对无皮人闲聊。   沈容隐约听见了无皮人们的声音。   是她在晚饭时听到过的镇民们的声音!   其他房间里的人似乎被他们的谈话吵醒,陆陆续续走了出来,看到他们在玩,又一个个回到房间……   沈容趴在窗边不知看了多久。   她只知道,看到最后,对面整栋楼的阳台上,全都是无皮人。   而他们的声音,都是镇民们的声音!   这个镇子全都是怪物?   那今天被吊在镇门上的人……   沈容眼前浮现出那一家三口被吊在门上的样子,鼻息间忽然闻到一股肉香。   循着肉香望去,就见对面楼左下侧的阳台上,有一只无皮人点起了火炉。   火炉上放了一些肉串,火炉旁是原本吊在镇门上的,被分尸了的男人。   男人惨白的脸正对着沈容的窗户。   而无皮人正用刀割着男人背部的肉,串成一串,放在火炉上烤。   烤好了肉,无皮人的手像弹簧一样拉长,分发给阳台上的同类。   “今天谁对新来的那些人说,要把战犯喂狗的?这不是侮辱我们吗?”   有人咬着油滋滋的烤肉嬉笑。   “啧,我们不就是狗嘛!”   说话的无皮人脸部逐渐拉长,成了无皮狗的样子。   “我们是疯狗,我们是野狗,汪汪汪!”   “谁来打我们,就咬死他们,吃了他们!”   “你们是狗,反正我不是!哈哈哈哈哈!”   无皮人们开心地吃着烤人肉,一边在雪中玩耍,一边齐声唱起了曲调诡异歌,嬉笑玩闹。   雪越来越大。   寒意侵入了沈容的房间。   她现在身体虚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突然,一只无皮人朝沈容的房间看来。   沈容立刻趴倒在地。   “哎呀,那个叫沈容的沉睡者,睡觉忘关窗户了。”   外面传来声音。   随后一只腐黑的血手延长过来,轻轻地将她的窗户关上。   无皮人们的声音被隔绝在了窗外,那股飘进屋里的烤肉香却在房内挥之不去。   沈容浑身紧绷,手中的纸条被握得皱成一团,纸条上简笔乌鸦也变得扭曲。她爬上床,慢慢梳理她目前得到的信息,试图弄明白自己的处境,以及如何通关游戏。   首先,她确实是经历了核战,这点玩家们的变异能够证明。   其次,她醒来时看到了红眼乌鸦,自己和玩家们也都瘦成了干尸。   这代表她要么是真的像镇民们说的那样,成为了沉睡者。要么她其实是在昏迷期间,被人做过什么。   而乌鸦是隐藏在招待所房间的标志,【黑夜无论怎样悠长】这句话是隐藏在干花中的句子。   这两个就像是某种特殊的暗号,而且都和招待所有关。   招待所是用于招待官方派来的检查员的,也就是说这暗号和官方有关。   今夜有人将这两种暗号送来给她,这说明她在这里的身份,可能是官方派来的。   也许……在这场游戏里,玩家和她,是被派来调查这满是无皮人的镇子的?   因为无皮人的镇子里,被处死了许多他们口中的“战犯”?   这个猜测是有可能的。   但是沈容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她刚醒来时,那只红眼乌鸦疯狂攻击她。   如果她是官方派来的人,乌鸦是官方的标志,它为什么攻击她呢?   目前获得的信息太少,沈容能推出这么多的猜测,已经很不容易。   她思考到后半夜,睡了一会儿,听到外面有异响,又爬起来,悄悄到窗边查看外面的情况。   外面只有风雪声。   沈容缓缓打开窗户。   一只无皮人的脸竟然就在窗外,面部紧贴窗户,下巴架在了窗外窄窄的窗台上。   她抬窗的手指在它满是脓血脸上不小心擦过,沾染了一手指的粘腻。   沈容立刻取出浮沉镇海,浑身警备。   却见无皮人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窗内的她,无论她做出什么动作,都毫无反应。   似乎是……死了。   沈容小心翼翼地抬起窗户,见镇上白茫茫一片,已经没有无皮人在玩闹。   她谨慎地从无皮人头顶探出身子,朝其他玩家的房间窗户看了一眼。   大雪中,六具浑身脓血的无皮人被挂在了招待所的六个窗台上。   一动不动。   这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对面的无皮人发现了他们的身份可能不对劲,来恐吓他们了?   可是,无皮人们就算恐吓他们,也不至于把自己人杀掉来恐吓吧?   沈容思来想去,认为这应该不是无皮人在恐吓她。   她应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有发现。   沈容关上窗回到床上,再次入眠。   清晨,白蒙蒙的光亮透窗而入。   沈容警惕地打开窗缝,发现窗台上的无皮人已经不见了。   这就更不对劲了。   如果放无皮人的尸体在窗户上,是为了恐吓玩家。那么他不该在清晨把无皮人的尸体撤走。   毕竟玩家半夜不一定会醒来开窗,但早上醒来开窗的几率会很大。   沈容猜测,这个镇上,很有可能有好几股势力。   一个是无皮人,目前对玩家的态度是未知的。   一个挂尸体恐吓玩家们的一方,这一方,有可能是游戏npc,也有可能是潜藏着的另一队玩家。   还有一个,是和她互通暗号的的一方。   其他的,未知。   沈容沉思着离开房间,敲响其他玩家的房门。   玩家们大多醒了,也想聚一下,讨论一下这古怪的镇子。   沈容和他们一起到丁琪的房间集合。   丁琪恐慌地率先开口,“今天凌晨,我听到外面有声音,醒了。开窗发现对面楼的阳台上竟然全是没有皮肤的怪物。我不小心和他们中的一个对视了,他还对我笑了……”   沈容也聊起了无皮人的事,并说出了他们有肢体伸缩变形的能力。   吴月露拧眉,“没准儿,他们还有其他的攻击能力。”   玩家们霎时间面如死灰。   现在大家瘦成了皮包骨,走两步都喘。   就这种身体条件,想跟全镇的无皮人打架,只能凭借卡牌。   但是无皮人很多,实力未知,而玩家们只有三次使用卡牌的机会,且还没找到通关游戏的任务……   不管怎么想,他们都觉得现在刀仿佛已经驾到脖子上了,局势很不利。   沈容安抚了他们几句,让他们调整好心态,别在镇民面前露出马脚,问起了乌鸦和莎士比亚那句话的事。   玩家们不知道那句话。   但是乌鸦……   沈容:“你们身上,都有那个吗?”   大家纷纷点头。   他们身上,都有乌鸦纹身。   乌鸦和那句话到底代表了什么呢?   玩家们都想不明白,只能暂且散会,去外面寻找线索。   沈容和他们一起出门。   大家都做好了和无皮人镇民们假笑打招呼的准备,打开门,街道上却空无一人。   厚厚的积雪上满是凌乱的脚印,全部通向一个方向——镇门。   沈容和玩家们立刻往镇门走。   “他们不会又吊了几个战犯吧?”   “我昨天还看到他们吃烤人肉了……我都怀疑那不是战犯……”   “好了好了,小心被听到。”   玩家们小声嘀咕,直走到镇门。   镇门上没有尸体。   镇民们正站在距离镇门两米的地方,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沈容和玩家们挤到第一排,看见一位老人面朝镇内,跪在了镇门下。   她持枪的手垂在身侧,头颅虽低着,但能让人看清,她满脸都是血。   她周围的白雪被血,染成刺目的猩红   是罗姐。   她还穿着昨晚救小孩的衣服。   她和镇民之间的大片空地上,有一行在雪地上刻出的字:   【当我想起我的过去,我无法原谅自己】   雪花簌簌落下,将她的遗言变得模糊不清。   镇民们凝视着她,似乎在看到遗言的刹那,就已经明白了什么。   玩家们疑惑地面面相觑。   罗姐昨晚的话在沈容耳畔回荡。   ——我不记得过去的事了……   ——那天早上镇里的人起来,就看见……那血红的雪里,是他们不堪折磨的亲人和朋友……   “罗姐是战犯。”沈容低声道。   罗姐不记得过去,就像一只狼忘记了自己是只披着羊皮的狼,快乐地在羊群里度过了一生,被羊群当作亲人。   老时她忽然想起自己的狼的身份,想起她杀过的无数只羊,她无法再心安理得地待在往群里,甚至过去的欢乐都成了无法面对的痛苦。   于是,她就像那天早上羊群们不堪折磨的亲人和朋友那样,死在了雪地里。   她的死亡,既是她的忏悔,也是她依旧想做羊群朋友的表达。   从昨天来到镇子到现在,一天的时间还不到,玩家们接收了太多的信息,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来。   大家默默地回到招待所,再次聚集在丁琪房间里。   “这个地方真的有战犯?”   “可是这些镇民们不是……”   玩家们吸了口凉气,“难道,那些无皮人是战争受害者们的鬼魂?这其实是一座鬼镇?”   “那咱们来这儿干嘛来了?”   “帮忙解决镇上的所有战犯?”   玩家们七嘴八舌地提出猜想。   直至八点半,马蒙敲响了房门。   玩家们还没调整好心态。   沈容下楼开门。   马蒙对她笑了一下,笑容不如昨天灿烂了,“我来给你们送早餐。”   沈容道谢,要接过马蒙手中的餐盘。   马蒙:“我来帮你端进去吧。”   不等沈容回应,他便侧身进了屋,将餐盘放在桌上,而后回到门口,对沈容挥挥手,“中午见。”   他如此热情,沈容也不好冷淡。   她对他挥手,送他到门外,目送他离开。   待马蒙走远,沈容转身打算回屋,就见封政竟然不声不响地站在了她的身后。   一身漆黑的他,在银装素裹的世界格外显眼。   他面色不善。   沈容瞥了眼马蒙的背影,有些好笑地一把抱住封政,“他还是个孩子呢,你别多想。”   封政任她抱着,“我只是来拿情书的,你也别多想。”   沈容弯了弯嘴角,正要说话。   目光透过封政的身侧,竟看到三道熟悉的身影,不自觉睁大了眼。   那是一家三口,三十多岁的父母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   他们长得和吊在镇门上的一家三口一模一样,就连衣服也一样!   他们笑盈盈地在人群中穿梭,镇民们在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   沈容松开封政,说了声“抱歉”,拽着封政跑向还没走远的马蒙,拦住马蒙,“你还记得昨天被你用长杆戳过的战犯吗?”   马蒙点头,“记得啊。”   沈容指向那一家三口,“你看他们。”   马蒙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开心地对着那一家三口挥了挥手,对沈容道:“他们是今天刚从外面回来的黎冰一家啊,怎么了吗?”   沈容:“你还记得昨天的战犯长什么样子吗?”   马蒙认真回忆了一会儿,摇头,“不记得了。不过我记他们干嘛呀。沈容,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关心起黎冰一家?你难道认识他们吗?”   沈容假装开玩笑,“没有,我只是觉得黎冰一家好像和那三个战犯长得很像。”   马蒙:“不像吧?虽然我不记得那三个战犯的样子了,但我印象里,他们一点都不像。”   “对吧?”马蒙转头问身边经过的其他镇民。   其他镇民也点头,嬉笑道:“沈容,你脸盲吧?脸盲好像是种病?”   话音刚落,沈容还没来得及回应。   突然一大块雪从天而降,把说沈容脸盲的镇民和马蒙一起埋在了雪堆里。   沈容看向身边的封政:“……”   封政坦荡得有些嚣张,仿佛在说“没错,就是老子砸的,有问题?” 第319章 绝望之后19.3   镇民与马蒙扑棱着从雪堆里爬出来,吐出一口雪,仰起头,奇怪天上怎么会掉下这么一大坨雪。   他们都说黎冰和昨日死亡的一家三口毫无联系,沈容也不好追着他们问,挠了挠头,“可能我确实有点脸盲吧。”   几人笑笑便散了。   沈容拉着封政去招待所,“我现在去给你写几封吧。”   他前段时间刚生过气,沈容觉得这段时间还是迁就迁就他比较好。   封政凝视着她牵自己的手,“情书,我之后再来拿。”   沈容脚步顿住,回过头。   封政消失的瞬间,她似乎看到他的嘴角有些微上扬。   他什么也没说。   但沈容却感觉出,他似乎是考虑到她这段时间会很忙,所以不想挤压她的时间。   沈容嘴角也扬了起来,脚步轻快地转过身,往黎冰一家所在的方向蹦跶过去。   她像一个欢快的孩子,一边转圈一边蹦蹦跳跳,故意一不小心撞上一个小孩。   她一把将小孩扶住,自己却因为太过瘦弱跌倒在地。   “哎呀,没事吧?”   小孩的母亲——也就是黎夫人,连忙蹲下身来扶她。   “没事没事。是我自己走路没看路,对不起,撞到你家孩子了。”   沈容被扶起来,借着手进口袋摸索的动作,掏出一颗糖来递给黎家的小男孩,“这个给你,就当是道歉,对不起呀。”   “没事的,也是我们家小孩没注意。”黎夫人摸摸儿子的脸,“小华,还不谢谢姐姐?”   黎华接过糖,“谢谢姐姐。”   “你是新来的沉睡者吧?我早上买东西的时候,听镇里的大家说过你们。我家不远,就在那儿,要不你来我家坐坐?”   黎夫人热情地牵起沈容,将黎华和黎冰落在了身后。   沈容几乎是被半拖拽着到了黎冰的家。   进门,屋内的风格和招待所有些相似。   沈容留心起屋内的干花摆设,跑过去惊喜地拨弄,“哇,这些花好漂亮啊。”   干花被拨开,底部显现出来。   上面有和招待所的干花摆设一模一样的字【黑夜无论怎样悠长】。   沈容收回手。   “你知道这句话吗?”黎夫人不知不觉站在了她身侧,与她一同看着这话,突然开口。   沈容笑着,态度模棱两可,没有直接回答。   “黑夜无论怎样悠长。”黎夫人盯着她的双眸,眼神有些认真。   沈容心想:她是在和我通暗号吗?   她正犹豫要不要接话,就听身后响起“哇——哇——”的声音。   是黎华拿着一架漆黑的飞机在客厅乱跑,模仿乌鸦叫声。   一家三口看似正常,但沈容感到他们的目光都若有似无地不断往自己身上瞥。   沈容斟酌再三,轻声道:“白昼总会到来。”   黎冰一家都安静了下来。   黎夫人笑着拍拍沈容的肩,“中午留下来吃饭吧。”   沈容点头道谢。   “姐姐,来和我一起玩涂色本吧。”   黎华拿着本子和一盒水彩笔过来,和沈容到餐桌边坐下。   他拿起涂色本在本子上涂了起来。   本子上的图案都是卡通版的飞机大炮等物。这图画得很可爱,但细想,这些都是和军事有关的。   而目前是战争持续时期,这些东西算是很敏感的。   黎华涂好一个,就看沈容一下。   如此重复三次,他跳下椅子跑向厨房,“姐姐,我去给你倒果汁。”   沈容留在桌边,仔细翻阅黎华涂的涂色本。   这涂色本没有生产商、品牌和任何标志,像是自己特制的。   也许这涂色本也是某种暗号。   可惜她看不懂。   沈容凝神屏气地留意着屋内的动静,发现原本坐在客厅的黎冰也去了厨房。   一家三口聚在厨房里各忙各的,嘴巴却在细微地一张一合。   他们低声说话。沈容蹑手蹑脚地靠近厨房。   黎华:“她根本就看不懂,这次刺激记忆失败了。”   黎冰:“罗奶奶自杀了,镇里的人变得比以前躁动了,这场雪就是最好的证明。协助我们的人记忆无法被唤醒,我们现在……”   他语气越来越激动。   黎夫人:“冷静点,她还在外面呢。”   黎冰叹息:“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又要死了。”   黎华:“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他欲言又止。   厨房里的一家三口陷入了窒息般沉寂中。   这一家三口不像是一家三口,倒像是来卧底的三个同事。   沈容在他们离开厨房前赶紧回到位置上,心想:刺激记忆?难道玩家们真的是和黎家一伙的。   玩家们因为某种原因必须要失忆来到这里,黎冰一家本应该用暗号和图标刺激玩家激活记忆。   然而他们遭遇了意外,被镇民们杀了一次,耽误了接应玩家。   玩家们的记忆激活也失败了。   所以,他们真的就是昨天那三名“战犯”。   只不过他们不知道动了什么手脚,更改了全镇的人对他们的记忆。   他们有这种本事,明明可以反抗镇民,却又担心镇民们会杀死他们。   他们隐藏真实身份在这里生活,是为了什么?为什么这场雪能证明镇民们越来越躁动了?   沈容站起身,“啊,对了!我突然想起我中午和马蒙约好了在招待所等他,没法儿在这里吃饭了。”   黎夫人从厨房里探出头笑道:“没事,那你先回去吧。以后有空来我们家吃饭。”   沈容点头答应,大大方方地离开黎家。   路上有人问她怎么从黎家出来。   她答道:“他们邀我吃饭,但我想起我答应马蒙等他送饭来的。我不能让马蒙白走一趟。”   这话不单纯是解释,也是在表达她和马蒙与黎家之间的亲疏。   虽然她可能和黎家是一伙的。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撇清她和黎家的关系,才是最安全的。   镇民们笑笑,没有表现出异常。   沈容浑身紧绷地回到招待所。   玩家们分头去探索镇子了,招待所里只剩下她一个。   中午马蒙送饭过来,玩家们也回来了。   在马蒙走后,玩家们聚集到丁琪的房中,说起这一天的见闻。   “我觉得镇民们的脾气有点暴躁。我出去转了一圈,看到好几个人因为一点小事争执打架。”   丁琪五官皱起,“皮都抓破了,里面的肉都露出来了,看上去比昨晚他们剥了皮的样子更严重,已经腐烂化脓了。”   沈容心想:比昨天更严重了?   这是不是代表镇民们的腐烂更像是某种病?   “他们打完架后,又很心神不宁地在雪地里徘徊,打滚,看上去特别的焦躁。”   “给我感觉就像是……”吴月露组织了一下语言,“像是大热天里人特别烦躁的样子。”   沈容眼前浮现出昨晚镇民们在雪中开心嬉戏的样子。   他们露出血肉在雪中玩耍,没有表现出丝毫畏惧寒冷的样子。   也许,他们真的很热。   热……   这让沈容想起刚来到这个世界时,自己昏迷前的感受。   被核弹袭击的瞬间,热得让人发疯。   沈容一面沉思,一面将黎冰一家的事告知玩家们。   玩家们不安地在屋里来回踱步。   沈容:“招待所有暗号,有乌鸦标志,这说明黎冰一家其实不是真的战犯,是官方派来的人。”   “镇上的人接受官方派来的检查员,却将黎冰一家以战犯的名义处决……”高景寒咬着手指,“也许这个镇子其实是官方想要除掉的镇子,镇民们为了避免被除掉,选择先下手为强。”   “也不对,官方想要除掉这个镇子,直接派大队人马碾压不好吗?而且他们要是畏惧官方,为什么对官方的态度那么爱戴?”   “官方是不是在拿这个村子做某种实验?!我们的任务就是彻底除掉黎家三人,救下镇民?”   玩家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起来,提出了各种猜想。   沈容默默地坐在窗边眺望窗外的镇民,思路围绕着“热”“可能得病”“越来越暴躁”等关键词展开。   不知不觉到了黄昏时分。   本该吃饭的时间,街上却热闹起来。   镇民们发出齐声呼喝“杀了战犯!”“杀了战犯!”,簇拥着被绑起的人往镇门走。   沈容仔细一看,被绑起的正是黎家三人。   黎家三人不断地摇着头,似乎想要解释什么,但镇民们根本不听。   沈容连忙下楼,混入人群中与他们一起往镇门走去。   “发生什么事了?”她故作茫然地问。   马蒙一脸被蒙骗的愤怒,“你说得还真准,他们和昨天死的战犯很像,因为他们也是战犯!”   沈容询问他们是怎么意识到这家人是战犯的。   马蒙:“魏楠举报的。他还拿出了这家人和敌军联系的书信!”   “魏楠是谁?”   马蒙指向一个高挑的年轻男人,“喏,就是他。”   沈容看向魏楠。   魏楠竟立刻警觉地回望她。   她镇定地和马蒙聊天,大方地指着魏楠说话。马蒙和她说笑了两句。   看上她只是出于好奇,正常地和马蒙讨论魏楠的事。   魏楠又移开了视线。   沈容默默记下魏楠的样貌。   黎家三人被押到村口处决。   血喷洒在雪地上,一片刺目的红。   三人被分尸吊起,融进昏暗的夜色。   这场景就像回到了昨晚沈容刚来到这村子时的样子。   镇民们愤怒地拿出工具,一人打了他们仨一下。   安静的夜里,只有鞭笞尸体的声响。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争执的声音。   你妈什么?”   “我说你打轻了。你该不会和他们是一伙的,舍不得下手吧?”   你妈……有种你来试试我打得轻不轻啊!”   两名镇民突然打了起来,其他镇民下意识让出一块空地,须臾后反应过来,又连忙冲上去拉架。   沈容也混在人群里,十分融入镇民地帮忙拉架。   “我草泥马!”   打架的镇民咬牙怒骂一声,捡起一旁的棍子猛地打过来。   镇民们惊得急急散开。   沈容本也可以躲开。   但她思索片刻,直觉镇民们这样的躁动很不对劲的。   明明昨天他们都还那么友好。   他们的转变可能跟通关游戏有关。   她要是成功制止,没准儿就能顺利被镇民当作自己人了。   于是她不仅没躲,还扑到被打的镇民面前帮忙挨了一棍。   可惜,她目前的身子骨太过瘦弱,一棍子下来,她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晕前,她看到了封政,听到了镇民们慌乱的惊呼。   再次醒来,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封政坐在她床边。   她感觉不到疼痛,想也知道肯定是他治好了她的伤。   她迷蒙地向他伸出手。   他身形顿了一下,牵起她的手,几秒后,却又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若不是掌心还有他残留下的体温,沈容都怀疑看到他是不是她出现了幻觉。   她坐起身,看到床边摆满了各种村民们送来的慰问品,满意地弯起了嘴角。   砰——门突然被推开。   玩家们闯进来,急切地道:“出事了!”   沈容连忙爬起来,披上棉衣随玩家们跑出招待所。   外面天色白蒙蒙的,正是清晨。   她竟昏迷了一夜。   雪地又厚了几分,再这样下去,这雪似乎会吞噬整个村庄。   沈容跟随玩家们跑向镇门,就见镇民们站在那儿。   画面和昨天清晨罗姐去世时,如出一辙。   沈容挤进人群,镇民们关心地道:“你怎么来了?回去养伤吧,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沈容执意挤到前排。   刺目的血红映入眼帘。   两名镇民面朝镇内,跪坐在镇门下。   他们浑身赤裸,皮被剥下,露出了内里几乎快要腐烂化脓的血肉。   身下是大片被血染红的雪。   面前的雪地上刻着字:   【当我想起我的过去,我无法原谅自己】   沈容盯着这两具尸体。   罗姐对她说的话,黎家三人的话,还有玩家们的讨论,前夜脱了人皮的镇民们的嬉闹,不断在她耳畔回响。   一瞬间,她想通了许多事。 第320章 绝望之后19.4   罗姐和黎家三人的话里,都不约而同地谈到了同一种东西——记忆。   罗姐失了忆,才得以快乐地在镇中度过了一生。当她记忆觉醒,她就不堪心理折磨自杀了。   黎家三人说玩家们是他们的协助者,但是玩家们也失忆了。   玩家们为什么要失忆?   联系罗姐来看,失忆应该是为了让玩家们能向罗姐一样,不露马脚的彻底融入镇中。   如此看来失忆的目的,是为了好好生活。   那么,可能镇民们其实也都是失了忆的。   今天两名镇民写下的遗言【当我想起我的过去,我无法原谅自己】,给这一点猜想增添了证据。   他们失忆了,才能好好生活。   一旦想起过去,就会选择自杀。   携带记忆的人,如黎家三人。   他们始终惦记着自己的任务,无法彻底成为一个崭新的身份,最终的结果就是频繁地暴露自己是异类而被杀死。   可他们不得不携带记忆,因为他们需要记住他们的任务。   那么是谁三番两次盯着他们,让他们被杀死?   马蒙说举报者是魏楠。   但沈容认为,魏楠只是一个隐藏在镇中、与黎家三人是对立的势力的代表。   那个对立的势力,应该就是前天晚上把镇民剥了皮的尸体挂到玩家窗户上的凶手。   这里的镇民们不是普通人,而是一群可以褪去人皮的“怪物”。   今天玩家们说镇民们变得很暴躁,看上去好像还很热。   黎家三人谈话时也提到了这一点,并且语气充满了担忧。   而镇民们在变得暴躁的同时,身上的腐烂也在加重,前夜他们的表现也让沈容亲眼见识到他们多喜欢寒冷的雪。   他们的亲朋好友在雪地自杀,他们怎么可能会真心实意地喜欢雪?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们的病让他们时时刻刻感受到热,所以他们逼不得已喜欢冰雪,因为冰雪能缓解身上的热。   那么问题又来了。   失忆的他们,怎么会记得亲朋友死在雪地里的事?   既然他们对黎家三人的记忆是可以被篡改的,有没有可能他们对于亲朋好友的记忆也是被篡改过的?   也许他们根本没有什么死在雪地里的亲朋好友。   也许,他们自己就是那一群遭受了战争折磨的受害者。   他们的病,与热有关,与战争有关,他们从骨子里痛恨战犯……   而沈容在刚刚到达这个世界时遭遇核打击,所感受到的也是热,也是皮肤被灼烧融化般的痛苦。   或许这就是游戏给予玩家们的提示。   镇民们明明过着安稳的生活,却无意识地发出歇斯底里,自称是野狗疯癫的言论,就是因为他们虽然不记得战争了,但战争带来的创伤留在了他们的潜意识里。   ——他们觉得自己是野狗,无家可归。他们的家园被战争毁了。   他们前夜看到她的窗户没关,发疯玩闹之际还轻轻地给她关了窗户。   那不是恐吓,因为第二天他们谁也没有提起关窗的事。   可见他们本性都是良善的。   而此刻的他们却因为记忆开始觉醒而变得暴躁不安,甚至有两名镇民在想起过去后选择了自杀。   这就是黎家三人急切需要协助者帮忙的原因。   他们想让镇民们摆脱战争阴影,想让镇民们过上正常的生活。   前天到镇门时沈容就留意到镇门下的血土地是积攒而成的,而黎家三人明知自己死亡也没有太过惶恐,这说明他们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什么样的人能死无数次,还不断复活并更改别人对他们的记忆?   恐怕只有神才能做到这一点。   可如果他们是神,他们就不会被镇民一次又一次杀死,被潜藏着的敌人一次又一次暗算。   所以,他们可能不是真人,才能不断复活。   沈容想起了自己刚醒来时看到的那只红眼乌鸦。被打成了碎片,被冻在了冰里还能动。   黎家三人在这里是假的,乌鸦也是假的。   这里的场景,除了这么个村庄什么都没有。   这个世界天亮的时候没有太阳,天黑的时候没有月亮,雪却会随着镇民的暴躁不安越下越厚……   并且不管是隐藏势力,还是黎家三人,他们都是在围绕镇民进行活动。他们都没有采取强硬手段,而是选择潜伏在镇民中徐徐图之。   这说明采取强硬手段达不到效果。   黎家是想救人,与他们敌对的多半就是想杀人。   什么是强硬手段和怀柔政策都很难攻克的?   是没有实体的精神。   也就是说,这里,是人工构筑的,用来治疗战后创伤的镇民们的精神世界。   这里有潜藏的医生、战犯和受害者,如今还多了一些想阻止医生救治受害者的人。   想要在一个人的精神世界里拯救他或杀死他,都只有让他自己做决定这一个办法。   镇民们时时刻刻记得遭受核打击时,被热浪吞没,仿佛浑身溃烂的感觉。   所以才出现了身体剥皮、腐烂等情况。   太热了,所以想要冰雪来降温。   太热了,所以就算死也想死在冰天雪地里。   太痛苦了,所以随着记忆缓缓地复苏,他们变得越来越暴躁不安。   官方派来的检查员,是定期来检查这个精神世界和镇民们的精神情况的。   黎家三人是驻扎在这里治疗他们创伤的“医生”,这段时间却频繁地被他们攻击了。   因为有人唆使他们。   而玩家被安排住进到处是所谓刺激记忆觉醒暗号的地方,也许就是暗示玩家们要协助他们。   但是……   玩家们不是黎家三人背后的官方派来的,而是游戏官方派来的。   可能黎家三人背后的官方无法派人来了,因为这里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检查员都没来过。   也就是说……   游戏虽然赋予了玩家协助黎家三人的身份,但玩家们是真的到了这个虚假的精神治疗世界来。   玩家要是在这里死了,就和那些镇民一样,会真的死。   理清处境和这里的情况,沈容便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了。   首先,她得找到潜伏在镇中的敌人。   那些人将镇民的尸体挂在玩家的窗户上,明显是知道了玩家的身份。   现在,是敌在暗我在明的情况。   想到这,沈容又有些疑惑——是谁把玩家窗上的尸体移走了?   为什么有人要阻止这些战争受害者放弃死亡?   她静静地站在原地思考了半天,回过神来时周围的镇民们都走了差不多了。   玩家们、马蒙还有少数镇民还站在她的身边,一起盯着镇门下的两具尸体发呆。   “你不觉得这两具尸体很可怕吗?连皮都没有了。”   马蒙突然开口问道。   沈容想了想,对他笑道:“你忘了吗?我也是遭受过核打击的受害者。”   马蒙清澈的眼眸变得有些浑浊深沉,“沈容,如果你想起过去,你会很痛苦吗?”   雪簌簌落在他单薄的肩头,他走向跪在地上的两具无皮尸体,将其中一具背在身上,“我好怕当我想起过去,我也会像他们这样,因为太痛苦了。”   玩家们面面相觑。   沈容递给他们一个眼神,对丁琪小声道:“去问问魏楠是谁,跟着他,看看他接触了哪些人。”   丁琪等玩家一脸莫名其妙,但他们啥也没想通,只隐隐约约感觉这个世界不太正常。   看沈容已经想通了,还是决定按照沈容的吩咐去做,混在陆续离去的镇民中离开。   沈容走到镇门下,背起另一具尸体,跟上马蒙。马蒙背尸体走了一段路的脚步顿住,回头看沈容。   沈容吃力地加快脚步与他并排走。   背上的无皮尸体是热的,仿佛火炉。   粘腻血肉上的腐烂脓水逐渐浸染了她的衣衫,仿佛一滩脓液堆在了她的背上,滑腻的感觉令人作呕。   因为尸体热,所以它的血还没凝固,温热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她的后颈上。   她紧紧地抓着这具尸体的两只手臂,对有些愣怔的马蒙道:“愣着做什么,走啊,快把他们安置好吧。”   马蒙回过身,埋头向前走,“村里的尸体一直都是由我来处理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好像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沈容心道:这可能和马蒙的现实经历有关。   嘴上却只疑惑地道:“怎么了?你会有点不高兴吗?”   马蒙摇头,“我只是很害怕……其实我经常做一个很可怕的梦。”   “我梦到一个军队打进了村里,村里的人让我带着孩子们躲进了一个个枯井里。他们说我是村里最大的孩子啦,要照顾弟弟妹妹。我答应了。”   “但有个孩子被吓得直哭,我抱着他,为了不让他哭,就一直捂着他的嘴。”   “我听到外面枪声响了很久,村里一只叫阿花的狗叫了很久,后来枪声没了,阿花也不叫了。”   “我爬出井看外面的情况,看见阿花死了,那群人正在剥阿花的皮。村里到处都是尸体。我被他们发现了,他们用枪抵着我的脑袋,让我爬出来,帮他们给阿花剥皮,把阿花剁成块给他们做下酒菜……他们又让我挖坑,给村里的人扔到坑里……他们在村里待了两天,好像是因为我表现得好,没有杀我。他们走的时候,还笑嘻嘻地夸我。”   “我不是怕死哦,我只是想要照顾那些弟弟妹妹。可是等我送走他们,回头去看井里的孩子们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死了,小小的身体上全是弹孔。我这才想起,在我给阿花剥皮的时候,好像听见了枪声。”   “我把那些孩子从井里一个一个背上来。发现少了一个。我到处找,在我给阿花剥皮的柴堆后面,找到了他。他和我剥下的阿花的皮放在一起,他身上没有弹孔,但他也死了。”   马蒙双目失神,瞳孔颤动。   沈容想伸手去安抚他,让他不要再想了,马蒙却猛地抬头看向她,挤出了一个像是哭的笑,“还记得我和你说,我为了不让一个孩子哭,捂住了他的嘴吗?他是被我给捂死的。我这时才意识到,也许他们没有杀我,不是因为我听话,而是他们知道我杀了个孩子,他们觉得很有意思……”   沈容:“马蒙,那只是个梦。”   “是啊。”马蒙的乌发上满是白雪,他茫然地看着白茫茫的空地,“我一直觉得那只是个梦。可最近,我越来越觉得,或许现在这样美好安稳的生活才是梦。”   到了埋尸地点,马蒙把尸体放在地上,拿起他在这里备着的铁锹开始挖坑,“我最近时常在想,如果那只是梦,为什么我挖坑这么熟练呢?如果那只是梦,为什么我每次都觉得我该为他们收尸呢?如果那只是梦……我为什么,为什么会放一个铁锹在这里……”   马蒙低着头,大滴大滴的眼泪砸进泥土里,脸通红地咳嗽起来,“可是如果那不是梦,他们都死了,为了活命竟然帮那些人做事的我,还有什么资格活下去呢?”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却不停下挖坑的动作,“我好怕,我好怕那才是真实的……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什么也没做,他们就要来杀我们。为什么……”   沈容放下尸体拍了拍马蒙的背,“马蒙,假如那不是梦……”   马蒙挖坑的动作停住,抬眼看沈容。   “你是不是应该,更加努力地,带着他们的份,好好活下去呢?你想想,他们让你照顾孩子,说明在他们心中,你是可以承担起责任的好孩子。”沈容摸了摸马蒙的头,“就算你没做到他们交代你的任务,他们肯定也会知道,你真的已经尽力了,你为了照顾那些孩子,忍着痛苦做了很多事。这样的你,为什么没有资格好好活下去呢?”   马蒙泪眼婆娑地笑了,眼眸像是蒙上了水光的黑珍珠,“但是那只是梦,对吧?”   沈容拍了拍他的头,笑了笑,她心知现在的马蒙才是“梦”。   他的梦,才是他残酷的真实。   她转移话题,拿起根树枝帮马蒙一起挖坑,“你梦里那些侵略伤害你们的人,真的很让人厌恶,对吧?”   马蒙点头,继续卖力地挖坑,将尸体丢进坑里,再挖土埋上。   沈容半开玩笑地道:“他们就是不想让你过好。你应该好好地生活,长命百岁,气死他们!”   马蒙重重点头,“气死他们!”   又转头对沈容爽朗地笑道:“不过那只是个梦。”   沈容一言不发地帮忙埋土。   她不是不想坚定地欺骗马蒙说“对,只是个梦”。   可马蒙早晚要回归现实,早晚要接受他经历的一切。   如果现在不停地安慰他那些只是梦,当他发现那些才是真实的时候,他该有多崩溃?   沈容没有经历过战争。   或许她再怎么去感受战争带来的痛苦,都比不上马蒙他们切身体会到的万分之一。   但罗姐的死,两名镇民的死,让她深深地明白:战争,是所有亲历者一生难以都忘怀的苦痛。   即便他们最终获得了胜利,可他们失去的,是那些侵略者死千百次也无法弥补的。   马蒙埋好了两具尸体。   雪下得更大了,很快将在刚填满的信土上铺了一层白毯。   沈容和马蒙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回村。   马蒙时不时看沈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   沈容装作漫不经心,开玩笑道:“你想说什么呀?是不是想夸我漂亮啊?”   “不是!”马蒙摆摆手,又窘迫地道,“我没有说你不漂亮的意思。是……我想说的不是夸你漂亮。”   “那是什么呀?”   马蒙看了眼不远处的镇门,靠近沈容,“镇里很多人说不要告诉你,但我觉得你胆子挺大的,知道应该也没事吧?”   沈容隐约猜到马蒙要说的事,面上带笑,眼神认真起来。   马蒙表情凝重,“前天晚上,有人挖了坟,把坟里的尸体拖出来洗干净,挂在了你和那些沉睡者们的窗户上。白天的时候,镇上的人们看到了,赶紧把那些尸体搬走了。我们都猜,镇上有人知道你们是沉睡者后,想恐吓你们,杀掉你们!因为你们是受害者,是他们作恶的证据!他们不想让你们活着,成为他们的罪证!”   顿了顿,他又轻松地笑起来,“不过现在没事了。魏楠发现了黎冰一家是战犯的证据,我们已经抓到他们,杀了他们了!你们也不用担心有人想杀你们了!”   沈容想了想,故作懵懂,“你的意思是,恐吓我们,想杀我们的是黎冰一家?”   马蒙:“对啊。”   沈容:“这么说来,算是魏楠救了我们这些沉睡者啊。那我们可得找个机会好好感谢他。他可真厉害啊,黎冰一家外出那么久,刚回来一天,就被他抓到证据了。黎冰一家也真是笨,都已经外出了,那些证据竟然没有带走……”   “那个,我还有事,先回村里了。你注意安全。”马蒙听着听着,脸色突变,飞奔回了村里。   镇民们对战犯有着偏执的仇恨。   但他们不是傻子。她一说,马蒙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这正是沈容要的效果。   不过,还不够。   沈容眸光深沉地向镇门走去。   大雪逐渐迷乱了她的眼眸。   距离镇门大约还有五十米时,她感到冰凉的金属抵住了她的后脑勺。   一个陌生的男声在她身后道:“你不觉得,你话太多了吗?”   沈容眼珠向后,“你是魏楠?”   男声哼笑,“你猜?”   沈容故作害怕,嗓音发紧,“你想怎样?”   “我本来只是想给你们一个警告,让你们不要插手镇上的事。那天晚上,你应该已经看到了那具尸体了吧?你还敢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提示马蒙……”   男声靠近她的耳朵,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而后,嗓音低沉,“看来,你是一点都不怕死啊。”   “也是……你是谁啊,你可是沈容。休息区大名鼎鼎的沈容呢,呵……”   他轻蔑一笑。   沈容:“你是玩……”   话未说完,“砰”的一声,血淅淅沥沥地从沈容头上落下,染红了她身边的白雪。   她的头颅被击了个对穿,白皙的半张脸被染成了血色,身形踉跄了几下,倒在了地上,双目无神地看着白茫茫的雪地。   “死不瞑目啊……”   男人弯腰,伸手,似乎是想要将她双眼合上。   “曾翰,你在干什么?帮她合眼?别碰她,小心沾一手的血,难清理。”   一道女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女人走沈容正面,蹲下身仔细打量沈容,“这就是沈容?不过如此……我还以为她有多了不起,看来传言总是会夸大其词。”   “她已经死了,其他人不足为惧。回去吧,这场游戏咱们赢定了。”   “哦对了,你知道灵珠在哪儿吗?”   “不知道,不过不急。咱们都已经在这里呆了十年了,还怕这一时半会儿吗?”   “你该不会是得到了消息,但是想私吞吧?”   “你说什么呢……”   谈话声逐渐离去。   沈容的尸体逐渐被雪覆盖。   ·   夜里,马蒙和玩家们发现沈容还没回来,和镇里人互相一问,发现沈容从下午开始就没回镇上。   镇上的人连忙出去搜查,在离镇五十米的地方,发现了沈容的尸体。   她双目轻闭,身边刻有快要被雪覆盖的字,所幸字上有血,才能被勉强辨认出,那是一个歪歪扭扭的“曾”字。   镇民互相对视。   马蒙跪倒在沈容身边,泣不成声,“我不该,不该丢下你一个人回去……你很漂亮,你真的很漂亮……”   他抽泣着扶起沈容,打算背起她去埋掉。   玩家们都还沉浸在震惊中。   难以置信,沈容不是明白了这游戏是怎么一回事吗?为什么突然就被杀了?   随后,他们又反应过来——这游戏里,有另队玩家隐藏在镇里,而且和他们是敌对的身份。   马蒙正要背起沈容,一张纸条突然从沈容口袋里掉了出来。   马蒙动作顿住,小心翼翼地放下沈容。捡起纸条。   玩家们立刻聚过来,“上面写了什么?”   马蒙抽抽搭搭地读:“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死,所以特意留下这封遗书。”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好心人发现了我的遗书,请求好心人好人做到底,为我办一场豪华葬礼。要停尸七天,还要大摆酒席,全村老少都来吃席的那种。不过不要脱我的衣服,就这样把我放在棺材里就行了。”   “我泉下有知,一定会十分感激好心人。我的在天之灵,会保佑你们的。”   “还有……唔,没了。”   镇民们:“……”   玩家们:“……”   还以为写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结果就这?!   马蒙举起信给镇民们看,哽咽道:“帮帮她吧……”   镇民们盯着信,眸光一敛,点了点头。   镇民们深深地看了眼沈容身边写的“曾”字,表情凝重。   镇上有好几个姓曾的,而且都是一起生活过好多年的,不知道她指的谁。总不能一起抓掉杀了。   混在镇民中两男两女皱眉,暗暗用眼神交流。   ——她死的时候,有在地上写字吗?——没有吧。我记得走的时候地上什么也没有。   ——她那时身上有遗书吗?   ——好像也没有啊。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两男两女互相责备地凝视对方。   ·   沈容被人抬回了村里。   街道上搭起了帐篷,一条街都是酒席。   而街道尽头是她的棺材。   她被放在临时打成的棺材里,双手交叠在身前,神情安祥。   趁着所有人都在吃席,有两道身影偷偷靠近了她的棺材,让马蒙去吃席,他们来守棺材就行了。   马蒙不肯,他们好说歹说,总算把马蒙劝走。   二人凝视着棺材里的沈容,温和的表情变得狠厉。   “不管她是真死还是假死,这次一定让她死得连灰都不剩!”   其中一人低声冷哼。   另一人不以为意,“为了杀她动用卡牌,你也太拼了。”   “不是我太拼。你没听说吗,沈容很邪性的,她不是人。她停尸七天,没准儿就是为了复活。”   说罢,一人做掩护,另一人悄悄祭出卡牌。   她刚准备对沈容的尸体动手,一抬眸,却见沈容“唰”得睁开了眼睛,表情诡异地凝视着她。   她吓得后退一步,撞到了为她做掩护的人。   那人一个踉跄,撞到了一旁的烛台,引起了附近人的注意。   他不好意思地对附近人笑了笑,回头瞪同伴,“你干嘛!”   “她,她,诈尸了……”   众人闻声聚到沈容面前,却见沈容依旧是双目紧闭,表情安祥。   而马蒙和镇民们看着聚在沈容棺材前的二人,眼神有了一丝变化。   他们笑着簇拥这二人离开,安抚他们去休息。   马蒙重新守在沈容的尸体前,给沈容烧纸,哽咽道:“你真聪明,要不是你在信最后说,藏在村里的坏人肯定会想来看看你要求停尸是不是身上有什么信息,我们打死也想不到,村里的坏人,竟然是他们。”   “你这么聪明又漂亮,怎么就死了呢呜……啊!”   一阵风吹过,沈容棺材前的烛火晃了晃。   一道漆黑身影凭空出现在沈容的尸体前,吓得正给沈容烧纸的马蒙惊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您,您是……”   封政身上强大的威压让人感到天生的恐惧,完全生不出反抗的心。   封政没搭理马蒙,拿起桌上沈容写的遗书,翻来覆去,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   这上面,没有提到他。   他盯着棺材里的沈容。   沈容表情依旧安祥。   内心却憋笑差点憋出了内伤。   他肯定猜得到她是想要装死,让村民们自己去发现问题,然后找个机会再诈尸的。   不过他这样盯着她,还真是让她无言以对。   他来,难道是为了看看她的遗书上有没有提到“我有个非常喜欢的人,麻烦你们把他的名字写一百遍烧给我”?   好在,她有想到他可能会来,提前做好了准备。   封政盯了她一会儿,终于在她衣服内侧的口袋里,发现了她的准备。   一封情书,上面写着:   【一首《死了都要爱》送给你,代表我死了也还是喜欢你】   封政:“……” 第321章 绝望之后19.5   封政拿上情书,一言不发地离开。   街道上的人们愣了半晌,才回过神,嘀嘀咕咕地猜测他的身份。   马蒙跪坐在沈容面前,低着头继续给她烧纸,在镇民们的猜测声中,突然抬起头,“我知道了!刚刚那个一定是神!”   “神?”   “对,没错,那是神!因为沈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所以,她的死一定让神动容了,神才特意下来看她。还从她身上拿走了信物纪念她……”   马蒙又抽泣起来。   镇民们想起沈容留下的遗书上,最后几段全是写的话,眼眶也渐渐发红发热。   她在交代完该如何查出镇中隐藏的战犯后,还写了一句:   【不管我有没有死,我都希望还活着的人们能好好地活着。】   一时间,哽咽抽泣在连排的酒桌间回响。   沈容想:这下更方便我诈尸了。别问,问就是神下来的时候给我穿了复活甲。   她本来想好的“我受辐射影响改变了身体机能”的复活借口,这下子都不需要用了。   丁琪等玩家们坐在酒桌边无言以对。   她们看得出来,那确实是神没错,也想不明白,神怎么会突然到来。   难道真如马蒙所说,沈容做的好事感动了神?   可她做了什么啊?   他们想不明白。   坐在暗处的四名玩家面色不善,像蛰伏在洞穴中的蛇,凝视着棺材中的沈容,不约而同地想:她肯定有问题。   假如她没死……那他们就再杀她一次!   枯瘦如柴的她,怎么能和他们这几个在这世界生活了十年,掌握了诸多信息的他们比?   酒席在诸方的各怀心思中持续到九点。   镇民们散了,只留下马蒙和几个镇民守夜。   “你们都忙了一天了,回去让我们来守夜吧。”   “马蒙,你看你,眼睛都哭肿了。六叔,你看你眼睛里红血丝都出来了……你们快回去吧,我们会好好守着沈容的。”   沈容听见一男一女一唱一和地让镇民们离开。   镇民们推脱不过,迟疑道:“那,好吧。你们要是累了就来我家找我,咱们轮班。”   那一男一女连声答应,送走了镇民。   直到走远,马蒙还一步三回头。   镇民拍拍他的脑袋,“别看了。你忘了吗?沈容交代过,如果有人抢着守夜,就让他们守。他们如果对她心怀不轨,会遭报应的。”   “可是那两个人……”   “别忘了,神都来看过沈容了。她死前就把一切都算得好好的了,咱们就相信她吧。明天一早,咱们就过来看看情况。”   马蒙这才转过头,和镇民们离开。   目送他们消失在黑夜中。   一男一女脸上没了笑,回眸看向沈容,却正对上沈容凝视着他们的双眼,吓得倒吸口凉气。   “你没死!”   男人是曾翰,身边的女人是沈容在雪地里倒下后看到的那个女人。   沈容一言不发,像一个不会动的木偶。   她死后触发了复生的属性。   那属性来自于法则之力,不能被完全封印。但也受到了一些影响。   比如,死后,她的身体机能略有倒退。她躺着缓了好一会儿,才能确保自己恢复到了正常水平。   见沈容毫无反应,曾翰从掏出手枪,对准沈容的脑袋。   女人拉住他的胳膊:“等等,你射她的头,万一明天被人发现,该怎么交代?咱们在这里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还不能离开呢。”   曾翰的枪移到沈容的心口。   女人又道:“打破了她的衣服,也会被发现的……”“明梓,你烦不烦?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么办?”   明梓从曾翰手中接过枪,装上消音器,上前解开沈容的衣服,“脱了她的衣服,直接对着她的身体打,打完了再帮她把衣服穿上,就看不出来了。”   曾翰脸上显露出不耐烦,掏出打火机点了根烟。   明梓一手拿枪,一手解沈容衣服扣子。   刚解到第二颗扣子,沈容突然抬手夺过她手中的枪。   她当即反手一刀劈下,断了沈容抢枪的手臂,枪口对准的沈容的脸,“你怎么不继续装了?”   沈容的手臂掉落在明梓和曾翰的脚边。   鲜血汩汩,染红了雪地。   沈容惊讶又委屈,“原来你们是在诈我呀?”   曾翰似笑非笑地吐出口烟圈,“不诈你,你会露出马脚?说吧,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脑袋被打穿了也没有死?”   沈容:“等我说完,你们是不是就会杀了我?我不说。”   曾翰和明梓像听见什么笑话似的大笑起来。   明梓用枪狠狠压了压沈容的脸,“别在我们面前卖蠢,我们不吃这一套。你不说,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说。”   她再次举起那把砍掉沈容右手的刀。   一刀下去,沈容的左手指被剁了三根下来。   沈容面露慌乱,语气也沉了下来,“我要是说了,你们……”   曾翰挑眉:“给你留个全尸。”   沈容转动眼珠,像是在沉思,“你们就算将我分尸,我也不会就这样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们。这不仅是我一个人的事,也是我种族的事。我要跟你们交换问题。”   曾翰和明梓对视一眼,有些迟疑。   沈容想问什么,他们都猜得出来。在他们眼里,她是必死无疑的了。   可凡事就怕万一……   明梓眸光狠厉,又一刀下去,剁了沈容整只手,“你没有和我们谈条件的资格。你说了,我们可以让你少吃点苦,给你留个全尸。”   两只血淋淋的枯瘦断手落在雪地里,无人注意。   沈容瞪着明梓和曾翰,与他们对峙了半分钟,忽然又大笑起来。   明梓和曾翰拧眉。   她笑什么?   明明她已经毫无反抗能力,手也被他们剁了,为什么,他们还是感到有一些恐慌呢?   就好像滑腻的有什么东西顺着他们的腿滑进了他们的衣服里,顺着他们的脊骨往上,然后……   他们后背一阵刺痛,温血打湿了衣衫,啪嗒啪嗒落在雪地里。   明梓和曾翰难以置信地低头。   分成两半的断手分别从他们的衣领里跳了出来,如同某种生物般,对准了他们的喉咙。   他们立刻想要打开这断手,手刚一动作,断手的手指便刺破了他们的颈间。   再深一点,他们命就没了。   “别乱动,我可不想就这样杀死你们。”   二人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明梓听到沈容声音的同时,手中的枪也被一道极大的力度抢走了。   二人抬眸看向沈容。   沈容的另一只的断臂像宠物一样跑到了她的肩膀上,举着枪对准了他们。   沈容慢悠悠地从棺材里走出来,背对着他们。   那只手还会自动调整,始终保持着枪口对准他们中一人的姿势。   “现在,我是不是有资格和你们交换问题了呢?”   她语态天真,满目讥讽。   明梓和曾翰试图暗暗运用卡牌,然而他们脖子上瘦削的手指却仿佛能够敏锐地察觉到他们的一举一动。   他们手指动一下,那根手指便往他们脖子里深入一分。   “你想怎样?”   曾翰说话都不敢太大声,怕颈部震动,手指再次深入刺进他的脖子里。   “问几个问题罢了,问完了我就放你们走。你们又没真的杀了我,我也已经伤到你们了,我没理由要你们的命,让你们的同伙怀疑我还没死,打乱我的计划,不是吗?”   沈容在供桌上翘着二郎腿坐下,吃起了镇民们给她准备的贡品,“第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们比我们这些玩家提前来到了这个游戏世界?你们只有三秒钟时间回答,三,二……”   曾翰和明梓神经紧绷,来不及思考沈容话里不对劲的地方,连忙齐声答道:   “这是游戏的评判,我们也不清楚。”   明梓紧跟着道:“不过,我隐约猜到了一点规则。我们都是侵略者一方的,我认为游戏是根据我们过去在游戏中的表现而评判的。”   曾翰生怕自己说少了,还会被继续攻击,也道:“我们虽然比你们提前到达游戏,但是这场游戏对我们也十分苛刻。”   “我们提前醒来后,被带进了侵略军的阵营。我们必须按照长官的命令进行侵略任务,否则长官就会杀了我们,而我们不能反抗。我们不如你们自由,生命掌控在别人手上。”   沈容:“第二个问题,说出你们的同伙分别是谁。”   明梓毫不犹豫地报出了另外死个人的名字:“魏楠,丁灵,朱建,曲水。”   “第三个问题,你们的侵略任务,具体是什么?”   曾翰:“我们要是说了,长官会杀了我们。”   左右都是死,所以他们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沈容也不为难他们,眸光盯着黑暗中的某处暗了暗,认真地道:“不管怎样,我会保护这里的人的。”   她召回自己的手指,回到棺材里,大方地对他们挥挥手,“回去吧。如果我们没有绝对的利益冲突,我是不会想杀你们的。知道我为什么能以非人类的身份活到今天吗?因为我一直与人为善。”   她露出温和的笑容,闭上眼睛躺回棺材里。   曾翰和明梓表情变得狠辣,咬牙要上前一步,又担心沈容再耍什么花招,胆怯地退后,直到和沈容拉开距离,才转身跑开。   就听身后传来轻轻的一声——“才怪。”   二人头颅一痛,血染红了他们的视界。   他们难以置信地转动眼珠向后看。   沈容还躺在棺材里。   但她的断手跟了上来,对他们开了枪。   倒在地上的刹那,他们看见断手似乎变成了被厚重金锁包裹着的冰蓝水母色。   随即他们感觉到了灵魂被撕裂的痛苦。   消散前,他们最后的想法是:如果,他们没有砍她的手,她是不是就没机会这么阴他们了?   沈容躺在棺材里,牙关紧咬。   她看似淡然,实则为了突破封印撕碎他们的灵魂,额角全是汗。   封锁buff不断她脑海中闪动,直到她让手变回来,才恢复平静。   ·   翌日清晨,镇民们带着神情恍惚的马蒙来到沈容棺材前。   看见曾翰和明梓身体被冻得像冰块一样硬。   他们并排跪在沈容面前,对她低着头,像是在道歉。   他们的头上,有和沈容一样,头颅被贯穿的伤。   而沈容头上的伤却愈合了。   镇民连连低呼:“神了!”   “这两个人一定是真的想对沈容的尸体做什么,结果被神惩罚了。神把沈容的伤,换到了他们身上!”   马蒙一言不发,凝视着沈容。   昨夜他偷看的画面,不断在他脑海中重现。   昨夜……他不放心沈容独自在这儿面对可能是战犯的那两个人,于是在回家后又偷偷跑了回来。   结果他听见沈容说——不管怎样,我会保护这里的人的。   他看见她的断手杀了这两人,从棺材里走出来,坐在两具面对着她的尸体面前,一边把她自己的血淋淋的肢体缝回身上,一边嘀咕:   “好久没做这样的针线活了,还好收纳袋里放针线了。”   马蒙的眼眶逐渐湿润,难以克制地抽泣起来,“不是神……是她默默地在为我们付出,还要自己缝……不是,自己做针线活。”   沈容安祥得躺在棺材里。   昨晚她就发现马蒙了,故意说了那样的话。   她想镇里的人会自己脱人皮,比她断臂的样子恐怖多了,他们肯定不会因为她的断手而害怕她。   果然,马蒙今天的反应和她想得一模一样。   他本就因为她的安慰,她遗书上对镇子的关照,对她十分亲近感恩。   看到了她为了解决潜藏的敌人而受伤,自己默默坐在棺材前疗伤的样子,他不仅没有因为她的断臂而害怕她,还更加感动了。 第322章 绝望之后19.6   镇民们以为马蒙还在为沈容的死难过,安慰地拍他的肩膀。   马蒙挤出个笑,“没事,我已经不难过了,我只是……很感慨。”   镇民们不明所以。   马蒙:“你们以后会知道的。”   他认为,沈容复活了,但没完全复活。   既然沈容目前还是死亡的样子,那他就先不将她活了的事告诉镇民了,免得被别有用心的人听见。   镇民们没说什么,清理起沈容棺材前放贡品的桌子。   “这俩王八蛋真坏,给死人的东西他们都吃。”   “不过沈容的遗书上说幕后黑手深不可测,咱们不能轻易打草惊蛇。现在这两人死在了这儿,咱们该怎么处理啊?”   马蒙整理桌子时发现桌角的一张小纸条,捡起一看,上面是沈容昨晚写的。   他看完把纸条藏起来,按照沈容的吩咐对镇民们道:“就按正常方法把他俩埋了,对外说他们冻死了。还有……我已经知道村里还隐藏着身份的敌人是谁了。”   马蒙搬起尸体,和镇民们一边往外镇外走,一边交代出魏楠等人的名字。   沈容虚着眼睛目送他们离开,突然发现,曾翰和明梓的两具尸体上,仿佛萦绕了一层光华。   她睁大眼睛仔细打量。   确实有光华。   为什么她之前没发现?   是镇民们确认了他们的死亡,他们身上才出现光的吗?   那光华让沈容想到了一个东西——灵珠。   她有了一个恐怖的猜想——这场游戏的灵珠,会不会就在玩家们的身体里?   只有在玩家死后,被村民确认了死亡,才会散发出线索,吸引其他玩家去剖尸?   思考期间,马蒙等人已经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   大部分人这时候都还没醒。   清晨的长街上空无一人。   沈容活动活动身骨,从收纳袋里拿出食物和水吃了几口,正打算趁这个时候去挖尸体。   她眼前的世界却突然像手机屏幕花屏似的闪动起来。   沈容用力眨眨眼睛。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仿佛刚刚的花屏只是她的幻觉。   那花屏,是因为她再次突破封印引起的游戏针对她的异常,还是这个世界出现了什么问题?   她飞速吃了东西喝了水,暂时放弃了挖尸,决定先守在这个镇子上查看情况。   灵珠要是被别人抢了,她可以再抢回来。   对方如果不配合……她还能把对方一起杀了,得到翻倍灵珠呢。   所以不急。   棺材后传来脚步声。   沈容瞥了眼,是黎家一家三口。   他们见到镇上这幅场景惊了一惊,随后脸上又表现出几分颓丧。   黎华站在沈容面前,对她鞠躬叹息,“看来,已经晚了。”   “什么晚了?”   沈容突然开口,吓了黎家三人一大跳。   他们指着沈容,“你怎么……你这是在干嘛?”   沈容:“没时间解释。我现在知道了我的任务,你们快说什么晚了。待会儿镇民们可就要起床了。”   黎夫人叹道:“我们都晚了。发现镇里有敌军卧底的时候,就已经晚了。找到你们,让你们苏醒的时候,又晚了。最后刺激你们记忆觉醒……还是晚了。”   黎冰:“全都晚了,你们赶紧趁着这里还没被彻底侵入,赶紧走吧。”   侵入?   沈容立刻联想到刚刚看见的花屏,“有人要侵入这个世界?他们要摧毁这里?”   那些战犯不是要徐徐图之,而是筹备了多年,准备玩一波大的?   黎华点头,语速极快地道:“其他几个治疗世界已经全军覆没了,这里是最难攻克,也是他们派了许多精英里应外合要攻略的地方?一旦他们将这里的掌控权握在手里,这里的一切就将任他们摆布。”   “这个世界上,也就再也没有人能够证明他们曾经犯下的罪行了。我们也只能继续活在他们的阴影下。”   沈容有些云里雾里,这时候也没时间再想,直接让黎华告诉她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说自己只想起了任务,其他都想不起来。   黎华让黎冰和黎夫人观察周围有无镇民出来,讲话烫嘴似的给沈容说起了这个世界的事。   这个世界的构造,和沈容所想的镇民们的精神世界,有细微的出入。   这里是官方构建的治疗世界,用于治疗战争受害者。   那些受害者都是曾经自杀过,又从死亡线上抢救回来的。   因为敌方迫害,他们目前是仅存的战争受害者们。   在现实里,他们都是濒死之人。   一旦他们在这里放弃了生的希望,他们就会真的死去。   “官方想要治好他们,让他们活下来,帮忙作证,让侵略者们接受审判。但是侵略者们在战争被强制结束后,就开始否认他们侵略的事实。将他们的侵略战争,说成是协助难民摆脱政府控制的民主战争。”   “他们一边否认罪行,一边暗地里潜入这个官方制造出的治疗世界,试图掌控这个世界。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外面的世界很复杂,黎华这么短的时间里没法儿对沈容说太清楚。   不过沈容根据他的话,已经推断出来——外面的战争已经停止,进入了审判阶段。   而停止战争的不是双方互让一步,而是有一个更加强大的力量插手,并作为裁判,审判这两个参战国家。   如果被侵略国不拿出证据证明他们是受害者,那么侵略国将会被判定为无罪。   从这就可以推断出,黎家三人所归属的官方,是一个弱小的国家。   所以,他们的反抗才如此无力。   而现在,这个世界已经被侵入了,也意味着这个弱小国家所期盼的公平审判,可能将因为证据不足而不再公平。   街道边的门陆续打开。   黎家三人催促沈容带其他玩家赶紧离开,转过身,露出笑脸,对走出的一位位镇民打招呼。   他们让沈容走,自己却不打算走。   即便他们明知即将要面对的结局是失败和死亡,他们也不想抛下这群受害者们独自离去。   在他们看来,这些受害者们不是杀了他们无数次的凶手,而是他们没能够拯救成功的受害者,没能守护好的希望。   沈容没摸透敌方的深浅,本想一步一步慢慢来。   现在突发状况,她也不能按照原计划继续伪装尸体了。   她从棺材里走出来。   吓得镇民们的惊呼此起彼伏。   须臾后,不用沈容解释,他们便惊喜道:“一定是昨天那位神救了她!”   沈容笑了笑,询问镇民们魏楠等人的住处。   说话间,她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开始频繁闪烁。   镇民们指了方向,沈容拼尽全力地向魏楠等人的住处跑去。   到达地点,踹开门。   门内却是空无一人。   这个世界像变得像素世界一样。   像素方格一个个破碎,重组成不同的颜色。   镇民们发现不了这些异常。   他们不知不觉也成了被重组的像素块的一部分。   在重组中,笑脸被抹去,变成了一个个面无表情的木偶。   一切就在转瞬间发生。   沈容只听见黎家三人绝望地苦笑了一声,“太迟了……”   整个镇子在逐渐被夷为平地,地面成了一个个的大方格。   镇民们拥挤地站在一边,像散落在棋盘上的棋子。   等等……方格?   沈容低头看着脚下还在重组的像素格,发现了不对劲。   这方格,好像确实是拼凑成了棋盘。   “你没死啊。”   “果然,我们就不该指望曾翰和明梓能杀死你。”   一旁的高处传来谈话声。   沈容闻声望去,就见四名陌生男女站在招待所的二楼窗户边,俯视着她。   两名男人分别是魏楠和朱建。两名女人分别是丁灵和曲水。   魏楠笑道:“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你们已经输了。”   说着,他突然将一个物体向沈容抛来。   沈容侧身避过。   那物体砸在地上,像一个血包,炸出了满地的血。   是玩家刘威!   他已经死了,面朝下砸在地上,能从侧面看到,他的脸已经被砸碎了,眼鼻口耳里渗出不正常的黑红色血。   “嗯?没砸中。”   丁灵笑道,“不过能看到别人都夸特别厉害的沈容这样无助地仰望着我,就算没砸中,也一样很令人开心呢。”   说话间,又一个高高胖胖的人举起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影朝沈容砸来。   是朱建,他举起的那个,是胡文。   “他还没有死哦,你要是接住他,他没准儿能活呢。要是接不住……他到底算是你害死的呢?还是我们害死的呢?”   楼上的几人嬉笑起来。   沈容伸手,接住胡文。   胡文砸下来的重量和冲击力将她撞到地上她的双臂发出“咯嘣”一声脆响,断了。   但她必须接人!   她不是看不得这些与她不熟的队友们死。   而是她发现这场游戏的决胜局,才刚刚开始。   她将胡文放在地上,断掉的手臂呈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她却像毫无感觉似的正常活动,给胡文喂了四分之一片的幽海灵花瓣。   楼上的魏楠等人愣了一下,又接连将丁琪、高景寒,吴月露等人扔下来。   丁琪他们打不过魏楠等人,这不怪他们。   他们一个个骨瘦如柴,身体都还没恢复过来。按照正常人的水平,根本不可能打过已经在这个世界养了十年的魏楠等人。   更何况,魏楠等人被判定到侵略者阵营,就说明他们本身就是一群比丁琪等人更加狠辣,更加毫无底线的人。   不过,这游戏会这么不公平吗?   沈容认为应该不是。   她这一方,肯定有什么她还没有发现的优势。   沈容一边思考,一边就像接橄榄球的选手,将丁琪等人一一接住,一次又一次地被撞到在地。   手臂因为多次的冲击,骨头已经横刺出来,戳破了皮肉。   血顺着手臂流下,不一会儿功夫,她的双手像是戴了副血手套。   沈容依旧是一幅淡然模样。   魏楠等人脸上的表情反而变得不愉快,眉头微蹙。   “没想到传说中的沈容这么善良。”朱建讥笑。   沈容没听进去他的话,对着二楼窗边的他们咧嘴一笑。   而后,他们就看见沈容用血肉模糊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刀,割开了她自己的脖子。   招待所的楼坍塌了,魏楠等人在坍塌的瞬间愣住。   他们随着楼的坍塌缓缓落到沈容的面前。   沈容脖子里喷出的血像喷泉般飚溅,溅到了他们脸上。   他们目光呆滞。   刚被沈容救回来的丁琪等人躺在地上,也被血洒了一脸,傻眼了。   在场九名玩家像见鬼似的,一瞬不瞬地盯着脖子被她自己割开,却还在笑的沈容。   “她疯了吧……”丁灵嘀咕。   魏楠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不,你们忘了吗?她被打穿头颅都不会死。”   “那她这是在干嘛?”朱建上前一步,嘲讽道:“你该不会是拿自残吓唬人吧?你几岁啊,这么幼……”   话未说完,寒光一闪。   沈容的手变成了被锁链捆缚住的冰蓝水母色,持着刀,刺进了高胖男人的喉咙里。   血瀑布再次飚溅。   然而这次被割开脖子的朱建不能像沈容一样笑眯眯地站在原地。   他一手捂着脖子,浑身抽搐,满眼求救地向魏楠伸出手。   然而魏楠和丁灵、曲水却是眸光一凝,急急后退,与他拉开了距离。   生怕沈容下一个攻击目标是他们。   “我怎么会自残呢?”   沈容手一收,将朱建拉到了自己面前,踹倒在地。   她问那些变得像木偶般的镇民们,“你们看,他已经死了吧?”   镇民们呆滞地看了眼两眼发直,死不瞑目的高胖男人,点点头。   沈容凝视着朱建的尸体。   他身上果然散发出了光华。   然而,对面的魏楠三人却似乎没有看见。   他们警惕地盯着沈容,生怕沈容攻击他们。   却见沈容凭空取出了一把更大的刀,一脚踩在朱建的肚子上。   像杀猪似的一刀刺下去,然后利索地剖开了他的肚子。   朱建肚子的内脏混着血流淌出来。   玩家们纷纷眉头紧锁,用看疯子的目光,看着沈容把手伸进朱建的肚子里摸索。   过了几秒,沈容眼眸倏地亮起。被血染红的脸浮现出笑意,看上去分外可怖。   她手在男人肚子里一捞,捞出来两颗染血的珠子。   一场游戏只有十二颗灵珠。   一个侵略者玩家肚子里有两颗灵珠,也就代表了被侵略的玩家们肚子里是没有灵珠的。   沈容嘴角上扬。   她明白了这场游戏对被侵略玩家阵营的优待了。   灵珠,只有侵略者身体里才有!   也就是说,哪怕最后被侵略的玩家阵营全军覆没了,侵略者阵营也会因为灵珠而自相残杀……   侵略者阵营,永远无法获得真正的胜利。   魏楠等玩家眼睛瞬间直了。   他们也认出来了,那是灵珠!   灵珠竟在玩家的肚子里!   魏楠和两名同伴对视一眼,手默默背在了身后。   下一秒,沈容像是有透视眼般,眼神锋利地扫向他们。   他们刚见识了沈容疯狂的举动,不敢轻举妄动,把背在身后的手放到身前,像是在表示——我们什么也没干。   沈容收起灵珠,毁了小刀,身体开始自愈。   她大方地将自己关于灵珠的发现告诉魏楠等人,故作怜悯地道:“你们其实没有同伴哦。”   魏楠等人闻言先是一惊,再看向同伴的眼神,已经带上了不可言喻的情绪。   “她是在挑拨我们。”   “你们不会真的信了吧?”   “呵,当然没有。”   三名玩家虽是这么说,却还是默默地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沈容像是看到一出喜剧般大笑了起来。   魏楠冷静了一下,“你笑什么。就算你取得了灵珠,这场游戏也是我们的胜利。如此对立分明的游戏还是第一次见,这场游戏结束后,你们还不知道要接受什么样的惩罚呢。”   沈容用绷带绑好自己的断臂,慢条斯理地一手举镜子,一手用湿巾擦脸,惬意得很,“你难道没发现,传送回休息区的白雾没有出现吗?”   “也许等我们离开这个虚假的世界,就可以直接回休息区了。”   沈容擦完脸,摇了摇手指,轻轻跺了跺脚。   玩家们的目光顺着她的动作移动,再看到脚下变化出的土地模样后。   丁琪等人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而魏楠等人像是吃了屎,想骂脏话。   他们脚下的土地,变成了象棋盘的样子。   楚河汉界正在他们的身后。   很明显,这是要他们下棋。   “这是怎么回事?到这一步了还要下棋,那我们这十年的努力算什么!”   魏楠气得差点破口大骂。   沈容慢悠悠地跨过楚河汉界,走到她的阵营,“你不会忘了,这个世界是属于这些镇民们的世界,而不是我们的世界吧?”   “我们只是来这里做任务,而不是这个世界的主体。你怎么会以为这局棋是针对你的呢?”她讥笑,“你也太自以为是了吧。”   魏楠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牙齿紧咬,嘴唇抽动。   沈容:“提前来到这个世界十年的你们,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外面的战争是如何停止的。”   丁琪等人不解地问:“怎么停止的?不是说战争一直在持续吗?外面的事和这局棋有什么关系?”   吴月露上前,“要不要我用卡牌帮你治下伤?”   毕竟沈容救了他们。   沈容拒了,要他们待会儿听她的话就成。   而魏楠顺着沈容的话思索,也想明白了原委。   外面的战争,是由于外界力量的强制插手才停止的。   那么游戏世界里的战争,那股力量难道就不会插手了吗?   这局棋,就是那力量对于弱者最后的援手。   如果翻盘了,那么赢的就是被侵略的一方。   而这种放任其竞争,必要时才会出手拉一把,但主要还是任其自己决定命运的操作,一般是神的风格。   侵略者阵营玩家提前十年苏醒,被侵略者玩家有一局翻盘机会。   这是神给予的公平。   不过归根究底。   玩家们不是这局棋的主角。   战争中的侵略者和受害者才是   他们这些玩家,只不过是代表了这世界的两方阵营。   沈容一方的玩家和魏楠一方的玩家在楚河汉界分别站定后,所有镇民们自动被摆放在了他们的身后。   只不过,魏楠身后是密密麻麻一群人。   而沈容身后,只有刚刚被从坟地传送回来的马蒙,还有黎家三人。   魏楠原本颓丧的表情顿时消散了,指着沈容嗤笑,“你们这小猫两三只,连棋子都凑不齐。”   丁琪:???   吴月露:“不是吧?我他妈在心里夸神真是公平。结果祂,祂就这样对我们!”   高景寒:“你妈的,为什么?”   胡文:“老天爷,我艹你……”   轰隆——一声雷响。   胡文连忙抱头:“我,我艹老天爷你真漂亮,求求你保佑保佑我们。”   魏楠等人笑得捂住了肚子。   沈容看了眼茫然的马蒙,握住马蒙的手,“谢谢你相信我。”   她明白为什么自己这边的镇民只有马蒙。   因为,全镇里,只有马蒙是真心实意相信她的。   马蒙眼眸清澈,虽然不懂发生了什么,却还是坚定地对沈容点了下头,“嗯!”   话音落下,他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意。   马蒙转过头,就见漆黑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脸色阴沉地凝视着沈容握他的手。   沈容立刻松开马蒙,奔向他,“封政!”   到他面前,额头却被抵住,不许她在靠近。   沈容:“封政?”   “不要用你握过别的男人的手来抱我。”   他眼神如刀。   仿佛要不是留着马蒙还有用,他早就将马蒙的手剁成肉泥了。   他总是这样。   每次她主动碰了别人,他即便难以接受,也会觉得全都是别人的错。   哪怕他现在不记得她了,他也还是这样。   沈容觉得有些好笑,从收纳袋里拿出酒精棉和手帕擦了擦手,对他晃晃手,“洗干净了。”   她一把抱住他的腰。   他没再推拒,但神色依旧阴冷。   “你要花吗?”   她仰起脸凝视着他的双眸,抓住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腰侧,“你自己来摘,好不好?” 第323章 绝望之后19.7   封政阴冷的面容变得如四月春风,染得耳尖泛起了桃花色,“不要。”   沈容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腰上不放,“要嘛。”   她的幽海灵快要用完了,自己摘花,要个月的时间才能长出新的。   而封政摘了,旧的没了新的立刻就会出来。   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让封政来摘花比较划算。   “不要。”   “要嘛!”   她就像个强买强卖的店家,幅你不要那我就不撒手的架势。   玩家们和镇民听着他们俩个劲儿地在那儿要,不要,脑海里生出些绮思。   都红了面颊,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又忍不住偷看。   封政与沈容僵持了会儿,抽回手,在她腰间轻轻碰。   腰间的幽海灵就显现出来,他手掌抓,薅了大片。   沈容将剩下的幽海灵薅完。   光秃秃的腰际很快就生出簇新的幽海灵,转瞬又消失了。   沈容满意地将手中幽海灵收起来。   封政抓着把幽海灵,神色莫测。   他没有离开,像是裁判般走到了楚河汉界的边缘,垂眸认真地理着手中冰蓝绮丽的花。   玩家们和镇民都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咳。   原来沈容真的是在送花啊……   他们还以为是,那个呢……   丁琪等人看出封政手中的幽海灵,和沈容喂给他们的花瓣是样的,又有些惊奇。   看沈容的眼神,像在看个行走的“人参精”,包治百病的那种。   沈容和玩家们站到了起。   楚河汉界上凭空出现了排排散发着荧光的字幕。   大致的意思是,这局游戏是最后的翻盘机会。   沈容方是红方,魏楠方是黑方。   在场所有人都可以作为棋子,供红黑两方玩家选出的位棋手差遣。   棋手决定棋子的身份是卒是将、还是其他身份。   游戏规则与象棋规则大致相似,却又略有不同。   相同之处在于,棋子的移动规则与象棋致。   马走日,象走田,车走直线,炮要隔棋走,将只能在九宫格范围内移动。   前线兵卒每次只能移动格,且不能回头。   不同之处在于:两方棋子相遇,不再是先行者可吃对方的棋子,而是先行者将会得到身体各项属性翻倍的增益buff。   先行者打败碰到的棋子,即可将棋化为己方棋子。   转化过来的棋子,如果是镇民,可恢复正常。   如果是玩家,棋手可决定其生死。   规则字幕消失后,个半透明的长袍身影出现在棋盘上,似乎是裁判。   但在看到已经占了裁判位置的封政后,那半透明身影恭敬地行了个礼,打算离开。   封政示意半透明身影继续留下来做裁判。   而他只是来看棋的。   裁判就位,宣布游戏进入准备阶段。   大雾在楚河汉界上降临,隔绝了双方玩家的视线,挡住了各自的棋盘布局。   马蒙、黎家三人和丁琪等人不约而同选择沈容做棋手。   他们相信凭沈容的智慧,她定能赢得这盘棋。   但沈容不放心他们。   万他们就算是先行者,也打不过对方呢?   更何况她这边的人数连棋子都凑不齐,而魏楠那边不仅能凑齐盘棋,还能预备许多候选棋子。   这局游戏,对于沈容这方来说,单凭借智慧是难以取胜的。   沈容思考片刻,“马蒙,你来做棋手。”   马蒙:“我?!可我不会下棋啊!”   沈容:“你不需要会下棋,你只需要看到对方有棋过来,就直接让我上就行了。其他的我自己会解决。”   马蒙忐忑地犹豫片刻,点头答应。   “其他人……”沈容面向丁琪等玩家,“我想和你们做个交易。”   丁琪等人让沈容直说。   沈容:“我可以保证你们不死,但我要这次游戏里全部的灵珠。如果你们不同意这交易,那你们就正常上场,是生是死我都不管。对于我刚刚救了你们次的恩情,我也需要你们将你们的次卡牌使用机会给我来作为报答。”   丁琪等人感激沈容救了他们,但归根究底他们和沈容没什么交情。   让他们直接放弃灵珠,他们心里多少都有些不愿意。   但细想,他们如果不按沈容说的来,面对对面那么多棋子的轮番上阵,他们不定能撑到游戏最后。   犹豫片刻,他们同意了交易。   沈容满意地微笑:“合作愉快。”   她安排好这场棋局的棋子和站位,走上棋盘。   马蒙向裁判汇报:“我们准备好了。”   过了会儿,魏楠方也做好了准备。   大雾散去,双方的布局映入对方的眼帘。   黑方棋盘上,摆满了棋子。   曲水为将,丁灵作为将位候补,魏楠作为棋手,其他棋子都由镇民充当。   而红方棋盘上,只有沈容个,站在将位上。   魏楠、丁灵、曲水三位玩家不敢置信地盯着沈容看了会儿,倏地大笑了起来,仿佛看到了什么滑稽的场景。   笑了会儿,魏楠边笑着摇头边为沈容鼓掌,“可以,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有自信的人。”   “你个人就想对付我们这边上百个人……沈容,你到底是对你自己太过自信,还是看不起我们这边的上百个镇民和我们仨啊?”   沈容微笑,言不发,举起双手,对魏楠三人竖起了中指。   魏楠三人脸上的笑僵住,嘲弄的眼里生出股被刺激到的怒意。   沈容哪怕反驳句,都不会这样刺激到他们。   可她偏偏言不发,面带微笑,无声地手势仿佛在说:对,老子就是看不起你们。你们连和老子吵架都不配。   裁判宣布棋局开始。   魏楠几乎没怎么思考,便驱使个又个镇民攻向沈容。   沈容也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将个又个镇民转化成了己方的棋子,让他们到旁呆着去了。   这样的局势在魏楠的意料之中。   他嘴上虽然在嘲讽沈容,但实际上还是十分忌惮她的,不敢掉以轻心。   他打的就是人海战术,想用镇民来消耗沈容的体力。   但他高估了镇民,也还是低估了沈容的实力。   普普通通的镇民,即便属性翻倍,也不过是沈容剑挥下,就能解决的“木偶人”罢了。   很快,棋局上只剩下沈容和黑方的将领曲水。   魏楠脸上的从容彻底被紧张取代,眼底生出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害怕。   曲水对上沈容含笑淡然的眼眸,额角不由自主地渗出薄汗,紧张地双手握紧又松开。   如此反复几次,她大喊:“我不玩了,这局我们认输。”   沈容很和善,“可以呀……但是,你能不能认输不是我决定的。你要问问你的棋手同不同意让你认输。”   曲水不是魏楠的下属,她自认和魏楠平起平坐,自己也有决定的资格。不问魏楠,直接要从棋盘上走下来。   道漆黑光障拦住了她的去路。   裁判:“黑方棋手,没有认输。”   曲水瞪向魏楠,急躁道:“你什么意思!”   魏楠:“你现在认输,之后也迟早要对上沈容的。你逃不掉的,何必现在退下呢?”   曲水眼珠都快瞪出来了,“你在说什么屁话?就算之后我还是要和她对上,起码也能多用镇民消耗她的体力了啊。咱们不是说好的吗?情势不对,你就把我撤下来!”   她音量越来越高,最后咆哮起来。   然而魏楠只是脸撇到边,任她怎么骂也毫无反应。   曲水心知魏楠是铁了心要她先去送死,做他的垫脚石了,将目光转向丁灵,“我死了之后就是你,你觉得你能置身事外?”   丁灵镇定地道:“我用了张卡牌……”   魏楠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猛地转头看向丁灵。   恰对上丁灵平静凝视着他的目光,“在十年前,就用在了你身上。如果我死了,你也会死。”   “你!”   魏楠指着丁灵,咬牙切齿。   曲水呆滞了瞬,蓦地大笑起来,“所以,就我个相信了你们?行!行!”   “等等!我把你撤下来,咱们起对付沈容。”   眼看曲水有些歇斯底里,魏楠像是怕了她似的,向裁判申请撤人。   沈容静静地看着魏楠三人出演的狗咬狗戏码。   她可不认为,魏楠会这样轻易地顺从曲水。   站在棋盘外的玩家们排排坐,五官拧在了起。   “他们这哪是玩游戏啊,这是在玩宫心计吧?”   “还好我没遇到过他们这样的队友。不然哪天……”   话说半,他们倒吸口凉气,不敢置信地凝视着棋手位置。   曲水刚走出棋盘,魏楠竟举刀劈向了她。   她迅速避开了魏楠,却没想到身后的丁灵也捅了她刀。   “你,你们……”   曲水口中不断地涌出血,话都难以说全。   刚反应过来要用卡牌报复回去,魏楠的刀已经割开了她的喉咙。   鲜血染红了土地和黑色的方格线。   明明沈容这边才是经历了无数次“战斗”的战争。   可她身上干干净净。   而没有参战的魏楠和丁灵身上,却是鲜血淋漓。   魏楠询问镇民曲水的生死,问完后毫不犹豫地剖开了曲水的肚子,取出两颗灵珠。   他宣布这局认输,要求中场休息。染血的双手捧着两颗灵珠送到沈容面前,笑道:“灵珠给你,我们合作吧。”   沈容垂眸,没有接。   丁灵从魏楠手中抢过灵珠,擦干净,送到沈容面前,“我们合作,如何?你帮我们摆脱长官,这局游戏我们让你赢。八颗灵珠全让给你,输的后果无论如何,我们都自己承担。”   “谁不想做好人?要不是长官手上捏着我们的性命,我们也不想当坏人的啊!”   魏楠眉目间满是悲伤,仿佛他只是个被逼无奈的可怜人。   沈容凝视着丁灵手上擦干净的两颗灵珠,笑出了声。   她伸手取走丁灵手中的两颗灵珠。   灵珠落入她手中的瞬间。   丁灵立刻向沈容的反方向扑倒。   魏楠愣了秒,紧跟着扑倒在地。   “快扔掉!!!”   马蒙在他们二人扑倒的瞬间察觉到不对劲,嘶声大喊。   沈容却握紧了两颗灵珠,垂眸俯视趴在地上的丁灵和魏楠,轻蔑地笑了声。   “呵……”   砰——   声巨响在棋盘上炸开。   丁灵和魏楠没有等来他们预想中,被沈容炸开的身躯喷得满身血的场景。   他们缓缓抬起头,就见沈容手中有道黑金锁链,将引起爆炸的力量包裹其中。   那力量以炸开的形态定格在了锁神链里,不断地炸开收缩,仿佛个生物。   锁神链,什么都能锁。   股力量而已,有什么不能锁的呢。   沈容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们,眸光森寒,“我还没完成任务,所以,游戏继续。”   魏楠和丁灵呆滞地趴在地上,浑身溅满别人身上的血的样子,仿佛丢在垃圾桶旁、被泼了身番茄酱的两个垃圾。 第324章 绝望之后19.8   裁判宣布中场休息结束。   沈容收起灵珠,没有因为魏楠和丁灵的偷袭而向裁判申请处罚。   魏楠和丁灵神情恍惚地回归自己的位置。   大雾降下,第二盘棋局进入准备阶段。   沈容依旧是独自一人站在棋盘上。   魏楠和丁灵知道沈容的布局,却拿她毫无办法。   他们原本想的是,利用镇民和曲水打车轮战消耗沈容的精力,轮到他们时,他们就算不能比经历了无数场战斗的沈容要强多少,起码也能胜过她。   却没想到。   一盘棋局下来,沈容依旧意气风发,还白得了他们亲手送上的两颗灵珠。   身心俱疲的,反而成了他们。   丁灵沉声道:“现在怎么办?我只剩一次卡牌使用机会了。”   魏楠:“我也只剩两次了。”   他在对付丁琪等玩家时用了一次。   丁灵和魏楠磨蹭了半天,在裁判的催促下,硬着头皮布好局。   大雾被撤。   黑方棋盘映入沈容眼帘。   棋盘上满是镇民,丁灵和魏楠都没出场。   沈容举起手,“裁判,一个一个打太麻烦了。我想申请让他们一起上。无论输赢,后果我自负。”   丁琪等玩家都震惊嘴巴咧成O型。   魏楠和丁灵的脸色却像被噎住一样难看。   “这……”裁判经历了多场比赛,还从没听人提过这要求。   他看向封政,请求指示。   封政:“按她说的办。”   沈容对封政笑眯了眼睛。   裁判询问魏楠这位黑方棋手的意见。   魏楠思索片刻,“我不……”   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本来要拒绝的话语不自觉地就变成了:“我同意。让他们一起上吧。”   说罢,魏楠憋闷地摸了摸自己的嘴,指向封政,“你干涉游戏!难道身为神,就能够不遵守规则吗?”   裁判浑身一颤,差点骂魏楠一句:傻逼你找死别连累我!   “我,干涉游戏?”封政打了个响指。   响声的开始与结束不过瞬息。   而就在瞬息之间,魏楠被炸成了血雾,又被变回了原本他还指着封政的样子。   只是,他的手像是得了帕金森一样疯狂颤抖。   他迅速收回手,速度快得仿佛慢一秒就会被剁手一样。   低下头,不敢再看封政。   围观了全程的玩家们也脸色煞白。   这就是神吗?   弹指之间,要你死你就死,要你活你就活。   看到他和沈容那般亲昵,还能被沈容“强买强卖”,他们还以为他其实并不像他给人感觉的那样恐怖。   现在他们知道,他们错了。   他的纵容,是只对沈容的。   他比他们想象得还要恐怖无数倍,并且,不讲道理。   封政:“我就是想干涉,你有意见,可以来跟我打一架。你赢了,就听你的。”   他指尖一划。   空中列出两行名单。   一行是和魏楠有关的,一行是和丁灵有关的。   魏楠与丁灵看到名单,震惊到无以复加,嘴巴都忘了合拢。   这上面是他们所有的亲人朋友,甚至包括已经死去的亲人朋友!   “你要是输了,名单上的人还有你们,全都去兽狱。是给那些畜生当饲料,还是和那些畜生一起享受兽狱的刑罚,全看你们自己的造化。”   封政语调淡淡,表情透着一股“看,我很讲道理吧”的意味。   在场众人:“……”   丁灵踢了魏楠一脚。   魏楠连忙赔笑鞠躬,“不敢,不敢。”   “呕……”封政轻轻呕了一声,手一挥,将魏楠和丁灵整个屏蔽成了马赛克人,“滚,恶心。”   “噗嗤……”   沈容没忍住笑出了声,对着封政伸出手,比了个心。   封政衿傲地抬抬下巴,虽然没有“哼”,但沈容自动脑补他“哼”了一声。   他好可爱哦。   沈容对他双手比心。   玩家和镇民们都在注视着沈容和封政。   他俩现在看上去,又像是很好说话的样子了。   但再看看变成马赛克人型的魏楠和丁灵,还有被沈容锁住的力量球。   嗯……一切“好说话”,都是他们的幻觉。   这么个小插曲被裁判轻轻揭过。   魏楠和丁灵敢怒不敢言。   不过他们推测,封政也许是因为他们偷袭沈容而看他们不爽。但他却没有直接杀了他们,依旧让他们游戏,或许是因为他不能干预游戏。   他们心里打定主意,开始更加疯狂地思考如何对付沈容。   要是能让沈容死在他们手里。不仅他们能出口气,那位神……也等于变相地被他们打了脸!   他们越想越兴奋,满腹计划不敢说出口。   要是他们说出口。   沈容又要笑出声,说他们想多了。   封政是法则之主,怎么可能受规则束缚。   她觉得他只是另有想法吧。   棋局开始。   镇民宛若丧尸般齐齐攻向沈容。   沈容挥动浮沉镇海。   转瞬间,木偶人镇民们被冻成了一座座冰雕。   在裁判宣布了沈容胜利后,他们又被恢复成了正常人,并且恢复了意识,与先前那批镇民们站在一起。   他们的记忆已经在世界颠覆的那一刻被刺激觉醒。   他们眼里全都没有光,像一颗颗死鱼眼珠,毫无生机,只是机械麻木地看着沈容将其他镇民一波一波地救回来。   他们知道救他们是沈容的任务,所以他们配合得没有苏醒后就开始情绪崩溃,歇斯底里。   但过去的记忆在无声地折磨他们。   他们此刻没死,却都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   救走最后一波镇民,黑方棋盘上只剩下了魏楠和丁灵。   而沈容也只不过是挥了多次剑,手有些酸而已。   中场休息。   镇民们对沈容道谢,问道:“现在都结束了吧?”   沈容温声道:“还没有结束呀。”   镇民们便安静地等待结束。   一旦宣布了最终的结果,沈容知道,他们还是会选择死亡。   这盘棋局只是给了玩家翻盘的机会。   能不能彻底翻盘,全在于玩家自己。   沈容做好了用一语成谶让他们摆脱阴影的最后应对方法,却还是想试一试,让他们自己找到生的希望。   她知道,过去的阴影不是那么容易摆脱的。   但是,在阴影中挣扎求生,努力活下去,总有摆脱的一天。   哪怕一辈子无法摆脱,她也希望他们等到死亡时,回首自己的一生,也会有满满的成就感的。会想:我这辈子,真的很坚强,很努力,很厉害……很棒!现在,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虽然认为死亡是解脱,但也能无愧自己这一生。   而不是等到死亡,想着解脱的同时,还在沮丧——我这一辈子怎么就这样了。   沈容对他们微笑道:“麻烦你们再等一等,再坚持一下。”   她让马蒙和黎家三人走上棋盘。   马蒙和黎家三人虽然疑惑沈容叫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却还是照做。   这一局棋,沈容让他们成为了棋子。   马蒙和黎家三人虽有一瞬的愣怔,却还是选择相信沈容,坚定地点头答应,   沈容:“我可能会把你们输给对面。”   马蒙和黎家三人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黎华对她鞠躬,“在这个世界变化后,我看出来了。你不是我的上级派来援助我们的人,对吧?”   “我相信我的上级,我的国家,没有抛弃我们,也没有抛弃这里的所有人。只是他们遇到了困难,他们已经很努力,很尽力了。”   “你作为与我们无关的人,能够帮助我们,我已经很感激了。有些路,本该就是我们自己走的。”   他深深弯腰,“谢谢你帮我们走了这一程。无论结局如何,我无怨无悔,始终感谢你。”   他转过身,面对坐在一旁的丁琪等人,弯腰鞠躬,“还有你们。我知道,你们也尽力了。”   他看上去还是个孩子。   但作为占主导地位的治疗人员,沈容知道,他幼嫩的皮囊下,是个有些岁数的人。   丁琪等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   他们尽力了吗?   他们也说不准。   他们只知道现在他们有种上场和黎家三人一起成为棋子的冲动。   但他们的怕死,抑制住了这股冲动。   黎冰和黎夫人也相继对沈容和玩家鞠躬。   马蒙低头沉默了半天,终于抬起头来,他眼眶通红,眼中盈满泪水,“在世界变化的时候,我也早就想起来。我的梦,其实才是我真实的过去。这里的一切,只不过都是我美好的梦而已。”   “但是,我想到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我就想,是啊,我那么努力地想要保护好他们,我怎么会没有资格活下去呢?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怀疑自己,来到了你面前,想要能够帮助你。”   “帮助你的原因,除了单纯想帮你,还有,我不想让镇里的大家死。想到这点,我又想,我那么不想让镇里人死,为什么偏偏要让自己去死呢?我会为镇里人的死而难过,他们要是知道我死了,也一定会很难过吧?”   “既然,我一开始是因为别人的死而想去死,那么现在,我为什么不能因为别人的活而活下来呢?”   马蒙扫视镇民们,豆大的眼泪顺着他的脸滑落,“在这个世界上,其实我们才是少数。许多人在战争时,战争后,都一直在努力地生活。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去尝试好好活下来呢?”   “我愿意成为棋子,虽然我还是会想到去死,可我想让大家活下来,我想为了不让大家难过而活下来。”   “希望大家,也能够为了我,活下来。”   少年长着雀斑的脸憋得通红。   他眼神清澈真挚。   他是镇里最单纯,最小的求死者。   镇民们黯淡蒙尘的眼眸,渐渐闪烁起了湖光般的光。   马蒙擦擦眼泪,对沈容道:“我要站在哪里?”   沈容对他们笑了,指了指棋盘边缘,“站回去吧。”   马蒙和黎家三人又懵了。   “什么?”   “开个玩笑而已,站回去吧。最后一局棋,还是我自己来。”   沈容转面向镇民,“我不是你们镇里的人,没有经历过你们的苦。我无法说我能与你们感同身受,我说的话也可能会让你们觉得我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所以,我不说,让他们来说。”   她指向马蒙和黎家三人,“他和你们一样,都是受害者。他们的话,希望你们能够好好听一下。”   沈容没有多说,留时间给镇民们自己去想。   她重新回到将位,开始最后一盘棋局。   大雾降下。   这次,雾笼罩的不止是楚河汉界,而是整个棋盘。   棋盘上的方格消退,像素风的土地逐渐变得清晰,颜色仿佛被血浸染过似的,透着深沉。   浓郁的血腥味在这方空间弥漫开来。   裁判浮空,离地面越来越远。   雾中逐渐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漆黑身影,以及其他的堆叠而成的方块影子。   那些影子越来越真切,逐渐变成一个个身穿军服、手持枪支的鬼魂,而那些方块影子也逐渐变成了坦克。   黑方棋盘逐渐扩大,密密麻麻的鬼影犹如声势浩大的军队,一辆辆坦克带着压倒性的气势,对准了沈容的方向。   而沈容所在的区域,也逐渐出现了一个个鬼影。只不过,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平民。他们能使用的工具,只有镰刀锄头铁锹。   远远比不上对面的精良武器。   最后一局的变化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原本还在担心该如何胜过沈容的魏楠和丁灵惊喜地环顾四周,近乎癫狂地大笑起来。   “为什么?这不公平!”丁琪对着浮空的裁判大叫。   “不是说玩象棋吗?这算什么象棋?这……这不是欺负人嘛!”吴月露手在两方人之中来回指,气得手直抖。   好不容易打到最后一局。   好家伙,规则突变,一切回到解放前。   裁判:“镇民们的归属已经没有疑义,不需要再争夺。这是最后一局,是这个世界的战争。双方的差距,不是我设置的。而是在现实里,他们的差距,就是如此。”   黎家三人眉头紧锁,双手攥成拳。   他们确实弱。   但他们从来不放弃反抗的权利!   魏楠和丁灵耀武扬威地走到军队前,“裁判是公平的。你们在这里赢了我们又怎样?这里只不过是一群将死之人的世界罢了。真正的世界,可比这残酷多了。”   “这些英灵,是我军曾经的战士。他们与我们戚戚相关。你们那些,是你们的亲朋好友吧。他们与你们戚戚相关。当初的战争就是这样,裁判重现当初的场景,给你们再次抗争的机会。”   魏楠憋不住噗噗噗地笑,“你们该感谢裁判才是啊!”   沈容:“别笑了,你这个马赛克,笑得跟放屁一样。”   “你!”魏楠的马赛克手指着沈容抖了几下,收回,“哼!你也就现在说说狠话了。待会儿,你恐怕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呢。”   镇民们闻言,纷纷仔细打量那些鬼魂。   真的……那些鬼魂真的是他们的亲人朋友!   镇民们涌向那些鬼魂,却又被那些鬼魂无情地推出战场。   他们不解地对着鬼魂们喊。   “爸,妈!是我啊!”   “奶奶,你看看我,你别推开我……你带我走吧!”   “我不走!别推我……我不走,我要和你们在一起!”   ……   马蒙踉跄地走向鬼魂中那些矮小的鬼。   那是一个个孩子。   他们身上还带着弹孔,小小的衣服被血染红。   他走到一个身上没有伤的小女孩面前停下,手颤抖地虚捧住小女孩的脸,不敢碰她,“对不起,哥哥对不起你,对不起……”   小女孩不说话,扁着嘴推了他一把。   将他推离了战场。   裁判:“这局游戏,指挥员可让双方人员自由上场。”   意思就是说,镇民们也能够参战。   “但是,活人在战场上死亡,现实里也将死亡。”   镇民们无视了裁判的提醒,纷纷要求上场。   沈容成了指挥员。   她让丁琪等人把镇民们控制住,不许他们过来。   丁灵讥讽地怜悯:“有些人现在不死,之后也还是要死的。沈容,你不是喜欢让大家一起上,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吗?你干嘛不让他们一起上场?大家一起死,这不正好节约时间了嘛。”   沈容:“有些屎人打了个马赛克,喷粪就是嚣张。呕……”   她干呕了两下,“屎人闭肛!”   “你!”   丁灵气愤咬牙,冷哼一声,退到了鬼魂军队后面去。   裁判还没宣布开始,鬼魂军队就开始活动起来,举起枪炮,对准了沈容一方的鬼魂和人。   “砰”第一声枪响后,寂静一秒,紧接着炮火连天,枪声震耳欲聋。   沈容方的鬼魂顶着炮火,冲向了敌方军队。   他们手中的东西,甚至称不上武器,但他们的气势,一点也不比敌方弱。   镇民们在玩家们的阻挠中也发出嘶吼,拼了命想要参与战斗。   他们已经苟且偷生了一次,他们不想再背负着亲人朋友的死,继续苟活。   马蒙和黎家三人帮忙拦着他们。   一时间,这方空间里出现了两个战场。   一个是战火连天的战场,一个是生与死的拉锯。   沈容问裁判:“这些鬼魂是真的吗?他们要是死了,会魂飞魄散吗?”   裁判没有回答。   但是封政回答了,“是真的。死了就没了。”   话音落下。   绑缚着金锁与荆棘的冰蓝触须像迅速生长的琉璃枝条,纵横交错,刹那间包围了整个战场。   “停。”   沈容唇齿开合间,一道灵纹在她舌上若隐若现。   “卧槽!”   玩家们惊呼。   镇民们与鬼魂都不由自主地听从命令,停止了动作。   魏楠和丁灵呆滞了两秒,指着沈容大骂:“作弊!她作弊!她,她怎么能用非人类的能力!她这是欺负人!”   沈容不搭理他们。   触须上的荆棘花蔓顷刻间缠绕住所有军火武器,眨眼间将那些东西撕得粉碎。   她收回触须,恢复成常态。   言灵的效果消失,鬼影们和镇民们却都因为她刚刚强势的控场而呆愣。   沈容站在交战的鬼影们身后,举起了浮沉镇海剑,冲进了鬼影群中。   她没有直接用触须杀了这群鬼影军队。   一是因为,她的封锁加重,动用海幽种属性本就很吃力了。再用来杀那么多鬼,那太费她储存的力量。   二是因为,这是他们的战争。   她插手,是心意,是任务。   但她不能剥夺他们为自己参战的权利。   她相信,即便面对强大百倍,明知是死局也绝不示弱的他们,在公平的条件下,一定会胜利。   生前未取得的胜利,死后,他们一定可以夺回来。   这是他们的战争。   而她,也有她的战斗。   沈容穿过鬼影,直冲向鬼影中的魏楠和丁灵。   两个马赛克人慌乱了一秒,连忙要祭出卡牌招架。   然而卡牌刚被祭出,一个套着黑金锁链的球就被扔到了他们面前。   他们垂眸一看。   黑金锁链被撤走,原本被压制的奇异力量膨胀开来。   一分一秒仿佛都变慢了。   可他们的身体却来不及反应。   他们怨毒的看向沈容   只见沈容轻笑道:“砰——”   那团力量炸开。   两个马赛克人的基调变成了红色,飞了出去。 第325章 休息区0.85   魏楠和丁灵的半身体血肉模糊,像被剥皮的青蛙一样在地上抽搐。   他们竭力抬手祭出卡牌,试图反击。   然而他们意识模糊,反应迟钝,已是强弩之末。   手刚抬起,一道锋芒闪过。   二人的双手便飞了出去。   沈容把废了的他们踢给丁琪等玩家,让他们自己为他们先前在魏楠和丁灵手中吃过亏的报仇。   丁琪等人分出一半拦住镇民,另一半对着魏楠和丁灵一阵猛打。   打他们个半死不活,再和拦镇民的玩家换班。   如此反复两次,期间魏楠和丁灵还拼尽全力祭出卡牌反抗了一次。   但他们最终还是逃不过死亡的下场。   高景寒剖开他们的肚子,取出四个灵珠,擦洗干净递给沈容。   沈容礼貌道谢,寻找了一下马蒙和明梓的埋尸处,将尸体挖出来,取出他们体内的灵珠。   一场游戏十二颗灵珠,现在尽数落入了她的手中。   沈容回到战场,   战争已进入白热化阶段。   没了军火的敌军像缩头乌龟,打起来束手束脚,一个劲儿地想要跑。   而手持铁锹锄头等工具的鬼影们却是越战越勇。   奋力想要加入战斗的镇民们在玩家的拦截中逐渐没了力气。   他们颓丧地跪倒在地,对着他们逝去的亲人朋友哭着大喊:“别拦我们了,带我们走吧。”   “我活得真的好难受,好难受啊……”   “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们,为什么。”一个男人突然扑向黎家三人,抓住他们的衣服不停摇晃,“当初要是直接让我们去死,我们现在就已经能和家人……”   啪——   一只鬼魂从战场上脱离,回头给了那男人一巴掌。   挣扎的镇民们都呆住了。   而战场上的鬼魂们气势雄伟地压倒了对方,胜势已显。   “爸,爸?”   男人抬头,茫然地扑向鬼魂。   鬼魂一把推开他,“我没有你这样不懂得珍惜生命的儿子!你活着很痛苦?你怎么不想想,我们之中有多少人想活也活不了?我们死,难道是为了让你们给我们陪葬的吗?”   “我们死,不是我们想死!是为了让你们好好活下去,让你们有和平的未来!”   鬼魂指了指马蒙,又指指那些被拦住的镇民,“一个孩子都能想明白要珍惜生命,你们呢?国家需要你们,费大力气救你们,还派人在这儿拼了命的保护你们。你们呢?你们要想死,就去死吧!死了我们也不会认你们的!”   说罢,鬼魂一脚踹开儿子,回战场上去了。   战争已逐渐平息。   鬼魂们脸上都显露出畅快淋漓的神情,他们仰起头,举起手中工具向天空发出欢快的嘶吼。   虽然是鬼魂,脸上却都洋溢着生的希望。   再回头看那一个个比他们还死气沉沉的人,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失望。   他们推开这些人的时候,就已经代表他们希望这些人能好好活下去,结果这些人还是一个劲儿的寻死。   鬼魂们的凝视让镇民们陆续低下头。   一个个饱经风霜的人,此刻就像是犯了错的学生,在被他们的老师死亡凝视。   一个小女孩走出鬼魂群中,来到马蒙身边。   她拉了拉马蒙的裤腿。   马蒙满怀歉意地低头看她,“对不起,我不能死了,我……”   话未说完,却见她笑了,“你比这群大人厉害。”   说罢,她便跑回了鬼群中,抱住一个鬼妇人。那是她的妈妈。   鬼妇人摸了摸女孩的头,对马蒙淡淡一笑。   鬼魂们逐渐化为幻影,消失了。   你比这群大人厉害,不像他们,一个个都太任性了,还没你坚强——小女孩只说了一句话,那群鬼魂们什么都没说。但是镇民们都知道,这就是他们的意思。   逝去的那些人没有和他们说话,没有多给他们一道眼神。   因为他们想要他们明白,逝者已矣,过去的都过去了,该放下了,该向前看了。   马蒙紧咬下唇,肩膀抖动起来。   沈容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的情绪像是决了堤,嘶声大哭起来。   镇民们对着狼藉的战场,也都捂住脸颤抖得失声痛哭。   哭吧,哭吧。   哭完之后,过去的就都过去了。   沈容静静地站在他们身边,望着只有血迹,没有身影的空旷战场,眼前浮现出陌生的画面,逐渐取代了眼前的世界。   那是在一个湖泊边,遍体鳞伤的神兽种倒在河岸边,奄奄一息。   她来到一只神兽种身边,似乎即便用她的幽海灵,也已经无力回天。   那只神兽种有着水生物的特征,却不是海幽种。似乎只是海幽种的一个亚种。   他向她伸出手,笑了,“母神大人,你知道吗?我好痛啊……但是,我很自豪。我守住了我的家,我守住了我想守护的东西。”   “母神大人,帮帮我们吧,我们很痛……”   她应了声好,抬起手。   似乎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   湖泊边的生灵们便全都死去了。   他们脸上不再是痛苦的扭曲神情,全都带着安祥的笑意。   沈容闭了闭眼,眼前的记忆幻象散去。   自从在山雪寒那儿觉醒了第一次的记忆,她回忆起的东西越来越多了呢。   沈容并不会为看到的过去而心情沉重。   因为她知道死亡对哪些人来说,不是人生的终结,只是他们为家而战的证明。   丁琪等玩家坐在一边,等待镇民平复情绪。   镇民们对着战场哭完后,像是把郁结心中多年的苦楚全部发泄了出来。   他们走向黎家三人,道:“我们,回去吧。”   黎家三人狼狈又疲惫的脸上露出笑容,重重点了点头。   就像三个看见孩子终于长大成人的父母一样,眼神中充满了欣慰。   他们带镇民们离开,身影逐渐变得透明,对着沈容等人挥手告别,缓缓消失在这片空旷的天地。   沈容对他们挥了挥手。   一阵清爽的风吹过。   所有血腥与沉闷都被吹散。   他们的苦难终于都结束了。   白雾降下,将玩家们笼罩。   在白雾彻底将他们带走之前,沈容和玩家们看见封政走向了魏楠和丁灵不堪入目的尸体。   然后,他们被他复活,丢进了凭空出现的一道狰狞的黑红门里。   门内无数扭曲的怪物接住了魏楠和丁灵,表情兴奋,就像是收到了新玩具。   而魏楠和丁灵脸上是极度的恐惧。   玩家们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们突然觉得死并不可怕。   怕就怕,想死都死不掉,死了之后还要被人复活折磨。   不过也是那两人活该。   谁叫他们去惹封政。   白雾彻底隔绝了玩家们的视线。   封政来到沈容面前,凝视了沈容一会儿,走了。   沈容:他刚刚过来是因为我又违规了,所以打算惩罚我吗?   为什么又走了?   是怕她让他再薅她一把花吗?   沈容摸摸自己的腰间,有点可惜。   她都做好准备,让他再薅一大把花了呢。   游戏评分跳出。   金光闪烁。   这次沈容的评级是【SS】。   而她的灵珠评分为【感激,信仰,决断,尊重——4】。   额外多出的十一个灵珠,每个给她的属性评分多加了0.5分。   这轮游戏她的灵珠评分一共是9.5分。   上一轮游戏中,她把灵珠全用了,导致没有得分。   这一轮游戏直接把她差的得分给补上了。   沈容颇为满意。   收起灵珠,查看游戏奖励的卡牌。   【24h刷新】   SS级道具,可无限次使用,每天可使用一次。   (奖励属性:全属性+1%)   (中毒了怎么办?   用它!你的身体各项指标将倒退回24h内的任意阶段。   今天其他卡牌没有使用次数了怎么办?   用它!你的卡牌将得到+1的使用机会。   快要死了怎么办?   用它!它可为你刷新身体技能续命24h。最长续命一个月。   一个月后再用它,不仅刷新不了,卡牌也会在这一个月里随之慢慢报废啦~)   使用方法:直接用它!   ps:续命是本卡牌最大的效果。但一旦用来续命,本卡牌将转化为消耗品。以后每次使用,无论用于何种用途,都会消耗其中能量,直至报废。   并且靠本卡牌续命的人,运气会变得十分差。毕竟本来要死的人不死,法则可是会很生气的呢!   还是要对生命抱有敬畏之心才行呀。   【即便是神,也不可以随心所欲复活别人。除非神只是履行职责,否则神将法则受到的惩罚。   使用本卡牌为他人续命,和神随意复活别人,是一个道理。   请谨慎使用。】   这张卡牌的中毒刷新,续命24h等功能很有用,沈容满意地收起卡牌,离开白雾,回到休息区。   她照常休息了一会儿后,和佟焕一起前往游戏场。   本周游戏场上的海报画了一条极其美丽的美人鱼,上面写着《小美人鱼的快乐生活》,看上去像童话电影海报。   凑近查看,海报第一条是提醒玩家:本周游戏过后,玩家们就又要过通神塔了,请玩家抓紧时间攒币兑换防寒药。   下面才是本周游戏场的介绍和规则:   【本周,孩子们将进入童话世界,扮演童话世界的美人鱼,体验美人鱼的生活30天。   美人鱼的生活并不像你们看到的童话故事那样简单、无拘无束哦。   你们需要在30天内,帮助10条童话世界的美人鱼(不是你们这些人变成的人鱼。待进入游戏场,你们便会发现你们与他们的区别),得到美人鱼馈赠的礼物。   攒满十个礼物,可获得一周休息区居住地的居住权。   30天人鱼生活期间,孩子们还可以通过打工等途径,获得陆地通用货币——金币,或海中通用货币——贝壳币。   10000金币或10000贝壳币可兑换一颗防寒药。   请孩子们努力帮助美人鱼,努力工作吧!】   “艹上周防寒药只要一千,这周要一万!涨价了十倍!”   “上周钱太难攒了,我还想这周再兑换防寒药的呢。这下完蛋了!”   “也别太灰心,也许,这周游戏比较简单呢?而且有30天游戏时间呢。”   玩家们对着海报议论纷纷。   沈容和佟焕看完规则,便进入了游戏场。   踏入游戏场的瞬间,他们的身体失重,“噗通”一声跌入了水里。   这次,是玩家们集体进入游戏。   所有玩家集体入水,就像有人在海里洒了一大群鱼苗。   玩家们密密麻麻地靠在一起,彼此之间只有半个手臂的距离。   大家的双腿逐渐退化成肉色的鱼尾,铺满银灰色鱼鳞,尾鳍短短。   看上半身,他们和动画里的美人鱼一样,半裸上身,只遮隐私部位,看得出是个人。   看下半身,玩家们不像美人鱼,像一条条没化形成功的鲫鱼精。   看着不远处游动的、有着漂亮鱼尾的本地美人鱼,玩家们:“……”   他们总算明白,为什么游戏说,一来他们就能发现他们和美人鱼的区别了。   他们根本不美,只能算是人鱼啊!   哗啦——   玩家之中传来一声拍水声。   玩家们闻声,将目光从远处令他们惊艳的美人鱼上挪开,看向水声发出的地方。   霎时间,他们呼吸一滞,眸中惊艳更甚。   一条有着冰蓝水母色鱼尾的美人鱼竟突然出现在了他们之中。   她的鱼尾宛若绸缎般飘逸美丽,奇异灵动的花纹像星光在鱼尾上时隐时现。   墨色长发如雾,飘散在水中,遮住了她的上半身和脸。只看得到她纤细的手臂和莹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   她就像鬼斧神工的艺术品,被他们这些鲫鱼精围绕着。   宛若被群星环绕的明月。 第326章 休息区0.86   她腰肢摆动,尾巴在水里划出漂亮的弧线,双臂伸展,拨开云雾般的墨发,探身向外围游去。   莹白娇小的面容映入众人眼帘,一双浅淡的眸子仿若琉璃般,好像比海水和天空更加辽远清澈。   她不太适应这么穿得这么清凉,于是从收纳袋里拿出条黑色的丝巾披在了身上。   黑色遮住她的肌肤,更显得她裸露出来的地方莹白透亮。   玩家们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她,就像在看一场艺术表演。   沈容身上的灵纹若隐若现,像银丝在她身上系出了花结。   但却只有美观,没有任何实际防护能力。   她想这可能是因为人鱼和海幽种一样都属于水生物,所以她的人鱼形态把她海幽种的外貌融合了一部分过来。   在她游动间,玩家们发现她腰际竟还拖着两条绸带般半透明的尾羽。   不动时自然和鱼尾垂在一起,一游动,尾羽便像绽开的细长花瓣,在水中轻漾。   玩家们呆愣愣地凝视着她。   直到她游到他们面前,他们却不让路。   沈容:“麻烦让一下,谢谢。”   她冷淡又客气的声音让众人回过神来,连忙让路。   这是沈容啊,那个非人类沈容。   “为什么同样是变成人鱼,她这么好看,而我却长这样啊?”   玩家们郁闷地摆动自己的鲫鱼尾。   佟焕追上沈容,像小弟似的跟在她身后游动。   沈容游向正在嬉闹的美人鱼群,换上一幅热情的笑脸跟他们打招呼。   来到了陌生的地方,当然是要先和本地鱼打好关系啦。   “你们好,我叫沈容,是从别的海域搬家过来的鱼,请问可以向你们打听一下这里的情况吗?”   美人鱼们闻声,目光齐刷刷落在沈容身上。   他们颜色不一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艳,像围观什么稀罕物似的围着沈容绕了好几圈。   “当然可以,不过你是从哪儿过来的?你们那儿的鱼都长得像你一样好看吗?”   “你的尾巴好漂亮啊,是怎么保养的?能不能教教我们?”   “还有你这条丝巾……哇,是从陆地上带来吗?真好看啊。”   他们自顾自说了半天话。   沈容耐心地等他们说完,才给自己胡乱编了个身份,“我是从海幽海域过来的,我属于变异品种,所以别的鱼和我长得不一样。”   她从收纳袋里拿出几条丝巾作为礼物送给这些人鱼。   人鱼们立刻亲近地围拢她,“你想问什么问题?问吧。”   “你刚来这里,是不是还没找到居住的地方?走,我们带你去我们居住地看看。”   他们热情地簇拥沈容离开。   沈容:“我就是想问问你们一般住在哪里,在这里住需要交房租吗?房租一般是多少?还有想要去打工的话,该去哪里找工作呢?”   “我们住在东海区的海礁下,是要交房租的,一般是1000贝壳币一个月。不过我们可以把你介绍给我们的房东,他会给你很便宜的价格的。”   “至于打工……我们是不打工的,每天去人类的海滩,捡些浅海贝壳就可以了。只有那些贝壳才能兑换成贝壳币。如果你要想打工,只能想办法去人类的地方了。”   “我有朋友在人类的马戏团工作,还有朋友在人类的展览厅、海洋馆等地方工作。你要是想去,等她回来,我可以帮你问问。”   人鱼们拿了东西后,对待沈容就像认识的新朋友一样热情。   佟焕默默跟在沈容身后,融不进去。   一大群鲫鱼精也在后面跟着,满脸羡慕。   看看,人家不仅长得漂亮,还会做人。一下子就和本地鱼打成一片了。   而他们……   在沈容被美人鱼们带进海礁下的时候,他们被一只巨大的鲨鱼拦住了去路,“站住,你们不是这个小区的居民吧。”   玩家们:“……”   跟着沈容混进去的佟焕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庆幸自己跟沈容跟得紧。   沈容被带到几条美人鱼的住处。   美人鱼披着丝巾一边向其他美人鱼炫耀,一边很快为她找来房东。   房东是一只上了年纪的老美人鱼,但别人称呼她为结露小姐。   结露看上去很慈祥,笑眯眯地打量了沈容一番,感慨,“真是一条漂亮的人鱼,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你可得小心了。”   沈容:“小心?小心什么?”   结露沉默,领沈容去空的礁石洞后才说:“像你这样漂亮,还会发光的美人鱼,可是很容易被那些人类盯上的。碰上好心人还好说,要是碰上……”   “快躲起来!”   尖锐的叫声在身后响起,这片正在嬉戏的美人鱼们如临大敌,立刻躲进了一个个礁石洞里,用他们自己制作的门将洞封住。   结露也连忙拉着沈容躲进空洞里。   佟焕紧跟上来,稍慢一步。漆黑的暗流像带着无数刀片的狂风从他身后擦过,他闷哼一声,身体被暗流冲击着被撞在礁石上,裸露的皮肤被划出无数细小的口子。   沈容找准机会,一把将他拉进洞里。   伸出手去拉他的时候,她感受到暗流从她手上穿过。   像是带有牙齿的酸性腐蚀液在她皮肤上啃了几下。   等把手收回来时,莹白的手上出现了蚂蚁咬过似的红痕,刺痒且痛。   佟焕就更痛苦了。   他趴在洞里的地面上,身上的伤口渗出了不少血。   血很快化在海水里,结露叫沈容赶紧为他处理伤口,“这些血会吸引食鱼怪过来的。到时候可就危险了。”   沈容身上没药,用卡牌又要消耗卡牌次数,太浪费。   她掐了一点幽海灵花瓣尖给佟焕,瞬间治好了佟焕身上的伤。   结露惊奇道:“你真是个漂亮又神奇的美人鱼。”   沈容故作娇羞地笑了笑,默默地听着石洞外的动静。   外面呼噜噜的像巨兽发出的声音,又像是狂风呼啸。   沈容:“结露小姐,请问那个暗流是什么?”   结露凝视着外面汹涌的污浊暗流:“那是垃圾潮,是人类扔的垃圾、废水之类的东西,创造出来的产物。海里有无数垃圾潮,它们不定时地在海中流窜,谁要是被卷入垃圾潮,就算不死,也会丢掉半条命。”   “只有拥有坚硬外壳的海生物才能扛住垃圾潮。基本上每个鱼类居住区,都会雇一些那样的海生物给我们作通报员,为我们提前预知垃圾潮的到来。”   沈容点头表示了解了,心想:这就是海报上说的,美人鱼的生活并不像童话里那样简单、无拘无束吗?   结露继续之前没说完的话,“像你这样漂亮的美人鱼,很容易被鱼贩子偷捕走,带去展览馆做展览,或是做成标本永远供人观赏的。又或者……被吃掉,用于美容养颜。”   沈容眉头轻蹙,“展览馆里的人鱼,不是人鱼自己选择的工作吗?”   她听刚刚那条美人鱼是这么说的呀。   结露:“有的是,有的不是。一般情况下,人鱼是不愿意接触人类的,人鱼对他们来说是稀罕物。要是碰上了好人,也许你可以正常工作。要是碰上了坏人,那就由不得你了。”   她带沈容参观起这石洞,一边介绍石洞,一边道:“如果你想要赚钱,我比较建议你和其他人鱼一起在浅海捡贝壳,然后去加工厂兑换成贝壳币。”   沈容感谢结露的提醒,直接定下了这个石洞。   因为结露说这是最便宜的石洞,一个月只要500贝壳币。   沈容拿不出贝壳币,想用人类的东西和结露交换。   结露答应了。   沈容从收纳袋里拿出各种丝巾,发带之类的。   从美人鱼们的反应,沈容推断他们很喜欢这种东西。果然结露也喜欢,拿走了十根发带,两条丝巾,就当一个月房租了。   外面的垃圾潮离开了。   美人鱼们小心翼翼地从洞里探头出来,习以为常地整理起狼藉的海礁区。   沈容跟着结露游出石洞。   就见海礁区的缝隙里,凹陷处,到处是堆积的黑水和破碎的人类垃圾。还有不少塑料袋,挂在礁石尖上迎水流飘扬。   美人鱼表情温和地整理着这些垃圾,没有抱怨,还时不时说说笑笑,仿佛一切只是正常地打扫。   结露也帮沈容的礁石洞边整理垃圾,教她和佟焕如何不用手,除掉那些黑水。   沈容学着她捡起贝壳将黑水舀进塑料袋里扎进,扔到垃圾袋等待明天有人一次性处理掉。   那些黑水很奇特,浓稠得在水中不化,用手去碰,却又感觉它好像只是普通的水,但又冰凉刺人。   沈容研究着黑水,偷偷从垃圾堆捡了三袋黑水扔进收纳袋里。   佟焕表情凝重询问结露,“你们会怪人类吗?”   结露笑道:“都是为了生活,这是不可避免的。”   她微笑着游走了。   沈容让佟焕学美人鱼给洞造个门,而她则和准备去海滩的美人鱼们一起离开了。   玩家们这会儿才被放进礁石区。   他们刚刚经历过垃圾潮,没地方躲,一个个狼狈不堪,蓬头垢面。   礁石区的美人鱼们心疼地感叹:“天呐,真可怜。”   他们簇拥上来,帮助玩家们清理干净身体。   玩家们大为感动,得知垃圾潮的来源后,纷纷大骂胡乱往海里丢垃圾的人。   美人鱼们捂着嘴笑。   沈容随美人鱼们来到浅海,在水里的沙地上捡一种白色带灿金纹路的贝壳。   此时已是黄昏,人类正在海滩嬉闹玩耍。   美人鱼们捡了一会儿贝壳,悄悄在海里注视着他们,眼里充满了向往,“真好,我也想像他们一样,在陆地上自由奔跑。”   沈容:“海里不好吗?”   美人鱼们互相对望一眼,没有回答,咯咯地笑着继续捡贝壳。   他们很友善也很温和,但不知道为什么,沈容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就好像……他们太温和了,甚至到了反常的地步。   一个种族的居住地被破坏,他们不仅不抱怨,还为破坏居住地的人说话。   如果是一两个人这样也就罢了。   而这群美人鱼是集体都这样,简直就像童话里一样纯真善良美好。   可是,游戏规则里的提醒,沈容还铭记在心——美人鱼们的生活并不像童话那样,   她默默地跟着美人鱼们行动。   天黑了,海滩上的人们散去大半。   美人鱼们不再捡贝壳,开始在海面上徘徊。   “沈容,你先回去吧。”   他们笑盈盈地簇拥着她去深海里。   在沈容第一次被他们簇拥的时候,她就发现了。   当他们围拢她时,基本上不听她的意愿,只按照他们的想法,把她包围在圈里,让她只能跟着他们移动。   沈容摆动鱼尾,跳出包围圈。   美人鱼们身体一僵,似乎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又互相对望一眼,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沈容也温和地笑道:“那我自己先回去了。你们小心呀。结露说,人类中有好人也有坏人,总体还是很危险的。”   “结露小姐呀……”   美人鱼笑嘻嘻的。   沈容总觉得他们的尾音里带着意味深长。   她独自往居住的地方游去,游到一个礁石后,她又悄悄地绕回来,隔了很远,尾随这群美人鱼。   美人鱼们在海面上随着波浪前进嬉闹。   直到看见一条渔船。   他们停了下来,互相看了又看,像是在无声的交流。最终他们一起涌向渔船。   渔船撒下渔网,将一条美人鱼混着其他鱼打捞上去。   渔船上的人看见美人鱼都兴奋地大呼,“发财了!发财了!”   沈容从渔船另一边靠近,却见船尾坐着一个瘸腿的老汉,听见呼喊,脸色突变,跑到船头,“快把她丢掉!”   他直接上手掌舵,操控渔船离开这里。   “怎么了?”   渔夫抓着捕捞上来的渔网舍不得撒手,“这可是好不容易得来的……啊!”   渔夫凄厉的尖叫响彻夜空。   沈容听见美人鱼们在船那边嬉闹的笑声,看见船上被丢下一个东西。   那东西浑身是血,猩红的颜色像雾一样包裹着他,慢慢下沉。   随着血雾飘散,沈容看清,那是半身体,他死不瞑目的双眼像金鱼一样突出,面目扭曲地瞪着某个方向,逐渐沉入海底。   “砰咚——砰咚——”   沈容听见重物接连跳上甲板的声音,是那些人鱼上船了。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半截没了腿的身体被丢进了海里。   那一片的海水变成了红色,过了一会儿才散去。   “只有三个人,不够分呢。”   “还那个瘸腿的……”   “我不要,我可不想变成人类之后,成为瘸子。”   “不知道还要吃多少人类的双腿,我才能变成人类呢?”   人鱼们语调温和地说这话。   他们话语间有那瘸腿老汉恐惧的颤声。   “啊呀,沈容好像在跟着我们。”   一条人鱼猛地蹦跶到了船后,笑盈盈地俯视着在海里的沈容,   人鱼们陆陆续续蹦跶到了船后。   他们不再是先前沈容看到的那样美丽。   他们变得身形如骷髅,皮肤干硬地包裹在骨骼上,双臂和身体都仿佛是被涂上了胶水一样,有着胶干涸后的紧绷反光感。   他们头发稀疏,就像沈容曾经看过的电视剧里的裘千尺,眼睛翻着白,如同死鱼。颧骨尖锐地仿佛刀片,嘴巴皱巴巴地缩在一起,像掉了牙的老人。   咧嘴一笑,嘴角却能咧到耳根,露出一口泛黄染血的尖牙,长了蹼的手锋利如刀。原本漂亮的鱼尾,也变得像两根黏在一起的浊褐色筷子。   还不如其他玩家变成的人鱼好看呢。   这么凶残的人鱼,还需要玩家来救?   沈容内心抽了抽,面上笑道:“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试图蒙混过关。   “加入我们?”   “可是你跟我们不是一个品种呢。”   “漂亮的美人鱼……吃了你,我们会不会也变得更漂亮呢?”   沈容摆动鱼尾,默默与他们拉开距离,   他们眸光一厉,眯了眯眼睛。   她敏捷地反身,迅速向远处游去。   身后不断传来拍水声,是那些人鱼在追捕她。   她不断思考,现在这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游戏规矩肯定是不会有错的。   那么……难道她要救的就是这些凶残的食人?   这些人鱼数量不多,沈容游入深海中,从收纳袋取出浮沉镇海,反身的瞬间一剑挥去,将他们冰冻住。   她还没搞清楚游戏规则,暂时没杀他们,困住他们后便向海礁游去。   海礁处变得昏暗如夜晚,一些石洞里用发光的海生物当灯。   美人鱼们还是快乐而又温和的样子。   仿佛沈容刚刚遇到的凶恶食人鱼是她的一个梦。   “时间不早了,我们要回去休息了。”美人鱼们挥挥手,回到了石洞里。   玩家们则通过合租,在结露那儿租了石洞里,也挤回了石洞中。   沈容进入礁石区,结露刚送玩家们回洞中。   “你来得正好,赶快回去休息吧。天黑了,外面会变得很危险的。”   沈容问有什么危险。   结露答道:“天黑了,很难看清暗流,而且通报员也休息了。”   是个合理的解释,但事实真的这么简单?   沈容表面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内心默默地提高了警惕。   还没弄清楚这里的情况,还不知道自己要救的对象是谁,她不能贸然离去。   斟酌片刻,在确保自己能够及时脱身的情况下,沈容决定先在这里呆一晚上,先弄清楚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回到洞里,关上门。   佟焕作为蹭住的,很自觉地待在一个小角落里。   沈容将自己的遭遇告诉了他。   佟焕先是一惊,又道:“我也觉得他们怪怪的。还有那暗流,真的是人类造成的垃圾潮吗?垃圾怎么会变成那么奇怪的东西,好像活的一样。”   沈容沉思,洞内寂静一片。   咚咚咚——   突然,洞门被敲响。   沈容和佟焕警觉地看向紧闭的洞门,缓缓靠近。   一股难以言喻的腐臭味,顺着在门缝流动的海水飘了进来。点滴黑色水滴混在海水中。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外面不断传来敲门声。   显然,是几乎所有洞门都被敲响了。   “谁啊?”   隔壁洞住的是玩家,他们中竟有一人直接开口问话。   想来是他们洞里人住得多,所以胆子大。   更何况既然还没弄清楚这里的情况,就不能一直缩头缩脑,得多多冒险试探才行。   隔壁先问了,沈容便坐等外面的回答。   然而无人应声。   敲门声齐齐地静了一会儿,随后隔壁的门被敲得“砰砰砰”直震。   仿佛有无数双手在同时拍门。   沈容隐约听见外面传来“嗬嗬”声,阴森诡异的声音里还夹杂着听不清的词语。   很快,隔壁门“哐”得一下被拍开了。   “好多好大的金鱼……”   “不是……啊!”   隔壁山洞里发出吵杂的震响和慌乱的惊呼。   沈容站在门口,悄悄地打开一条门缝向外看。   漆黑的礁石圈里,密密麻麻的全是半人大的金鱼般短胖的身影。   一双双发亮突出的“金鱼眼”,凝视着隔壁的山洞。   突然,一双“金鱼眼”转动圆黑的眼珠,看向了沈容。 第327章 休息区0.87   啪——   沈容迅速将门关上。   下一秒,简易的门被敲得“砰砰”直震。   门外的黑影在门缝中若隐若现,浓郁的腐臭味也随着水流淌进洞里。   沈容取出浮沉镇海。   挥剑,半个洞穴被冻住。   门外的“金鱼”也被从门缝里长出去的冰刺撞了出去。   沈容的石洞内暂时归于平静。   那一只只又大又诡异的“金鱼”模样不断在她眼前浮现。   她没有动用海幽种属性,视力只比普通人好一点。   在昏暗中只能看见他们身上略微发光的鱼鳞。   而他们的大致轮廓,又让她想起先前看到的,那被从船上丢下来的几个只有半身子的尸体。   隔壁石洞响起打斗声。   丝丝被染红的海水渗进了冰里,将冰染成了粉色。   沈容暂时想不明白这里的情况,到石洞深处休息去了。   佟焕则坐在冰旁守夜。   外面的光线渐渐亮了起来。   打斗声也平息,隔壁只剩下疲惫的喘息声。   沈容睡醒,起来吃了点东西,给佟焕分了一袋面包,撤掉冰块,走出石洞。   礁石圈的下方,堆着许许多多残尸。一夜之间,已经被微生物分解成了一团肉絮,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美人鱼们从石洞中游出来,看看礁石圈内惨不忍睹的样子,捂着嘴对玩家们惊讶地说了声“天呐,你们真可怜。”   隔壁石洞的玩家们疲惫不堪地瘫倒在门口,气喘吁吁。   沈容询问他们具体情况。   “我们没死人,但伤了不少。不过应该没事,昨天我们问过了,这里有海底医院,可以给人鱼治伤。”   沈容:“……”   她想问的是那群金鱼具体的模样。   不过,询问别人信息却不关心他们,好像不太好。   她安抚了他们几句,问起自己想知道的事。   玩家们:“金鱼?那不是金鱼,那是一种怪物。”   “我觉得不是怪物,是鬼。昨晚他们和我们打架的时候还好好的,被我们杀死之后,天一亮,他们瞬间就烂成了这样了。”   沈容:“他们具体长什么样?”   “大概有半个人成年人那么大,身体胀得像气球,是被水泡腐烂的肉的颜色,尾巴很短,长得有点像人,但是没有脖子。”   “整体有点像巨人观形态的大金鱼。他们攻击力不高,就是数量很多,杀不死。到天亮的时候他们才死。说实话我都分不清到底是我们杀死的他们,还是他们被光线杀死了。”   “他们确实很难杀死,只怕光线。”   结露从石洞中出来,让住在礁石圈的人齐心协力把那些残尸清理掉,“他们一到深夜就会出现,是一种以我们人鱼为生的食鱼怪。怪我没有跟你们说清楚,以后晚上你们听到敲门声,千万不要应门。没人理睬他们,他们自己敲到天亮就会走了。”   沈容盯着结露的面容看,她似乎年轻了一些。   如果说昨天结露像八十岁,那今天她就像六十岁。   玩家们点头表示明白了,也纷纷发现结露变年轻了。   结露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其实我本来就很年轻。最近只不过是我的衰老期,马上我的衰老期就要过去了。”   玩家们恍然大悟。   沈容直觉有些反常,扫视了一圈礁石圈内的石洞。   有一个石洞里的玩家们表情困惑又郁闷。   沈容假装没注意到,顺手就近抓起一个被咬伤的玩家手臂查看。   这牙印,看上去好像是人的牙印。   她不动声色放下手臂,问结露,“这里还有别的美人鱼族群吗?”   结露没有正面回答,“怎么了?你在这里生活得不适应,打算离开吗?”   沈容:“我想多结交一些朋友。”结露想了想,指了个方向,“那里还有一个美人鱼族群。不过他们可不像我们这样有规矩。”   沈容借口待会儿要去拜访那些美人鱼,询问玩家们跟不跟她去。   这边玩家一夜没睡好,要休息和看伤。   沈容便向神色有异的玩家们游去,问他们跟不跟她去。   他们也说不去,要赚钱。   沈容警惕地留心着结露,又低声问:“你们这儿发生什么事了?”   “妈的,说好今天一起赚钱凑钱交房租。有两个人跑了。”   “昨天睡前好像还看到他们的。一觉睡醒他们就不见了。”   见沈容表情凝重,玩家们顿时忐忑起来,“是不是……”   沈容示意他们不要表现出异常,笑道:“我打算去别的地方看看,先走啦。”   玩家们琢磨着她的话,打了个寒颤。   她准备走,还回来吗?   要不是不回来,是不是说明这地方有危险?   那他们之中失踪的那两个人,可能也已经生死未卜?   有危险不可怕。   怕就怕在陌生的地方,还没看见危险,就已经被危险包围了。   沈容和佟焕游出礁石圈一段距离。   佟焕:“难办啊,这群人鱼就算有问题,他们也不会暴露出来的。”   沈容思索着,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奇特的猜想,“这个世界里有很多品种不同的美人鱼。”   佟焕点头。   这点,从他们遇见第一群美人鱼时,那群美人鱼并没有因为他们品种不同而惊讶,就能看出来。   沈容:“我们会不会找错要帮助的美人鱼群了?”   佟焕:“……”   细想,他觉得,“好像……有可能。”   沈容向结露指的新人鱼群方向游去。   一丛丛漂亮精致的珊瑚礁出现她眼前。   一条条五彩斑斓的美人鱼在珊瑚礁中嬉戏,手中拿着贝壳做篮子,采摘珊瑚礁上的螺类等东西。   沈容面带微笑上前和他们打招呼,做了自我介绍,用的是昨天同样的说辞,问了同样的问题。   美人鱼们围着沈容转了几圈,对她的美貌发表了几句惊叹,而后便回答她的问题。   “租房?我们不租房,这里到处都可以做房子,你只需要找到一个你喜欢的地方,在哪里打造你喜欢的小屋就可以了。”   “不过我建议你在美人鱼多的地方住,这样比较安全。”   “我们用的贝壳币都是自己捡贝壳磨的,是这样的。”   一条美人鱼拿出一枚贝壳币。   是沈容昨天捡的那种贝壳,不过打磨得更圆滑漂亮了。   沈容表情懵懂,像是刚到社会,没见过世面的孩子,“自己磨肯定很费时间吧?昨天我听那边的美人鱼们说,他们都是捡贝壳去工厂换币的。而且那边的房屋需要租金,最便宜也要一个月五百。”   “你说的是礁石圈的那些鱼吗?”   美人鱼们聚在一起,脸上浮现出一丝害怕,欲言又止,“他们可不是美人鱼,他们是人鱼怪。”   “我们美人鱼数量稀少,很少和他们一起行动。听说他们会为了美貌吃人鱼,以形补形。我们很害怕他们。”   “他们向往人类的生活。在海洋里执行人类的秩序,将这里弄得一团糟。”   “自从他们来了之后,海洋里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特别吓人。”   得,真被沈容猜中了。   他们真的找错了要帮助的人鱼了。   沈容表现出后怕,问这群美人鱼能不能和他们住在一起,说自己昨晚经历了那些事,有多么恐怖。   美人鱼们像听鬼故事似的,心惊胆战地听着,领她往他们的居住地走。   走到一半,沈容又停下,“对了,是结露让我来这里找你们的。结露她也是人鱼怪,她会不会是想让我来找你们,然后顺着我的踪迹将你们一网打尽?不行不行,我还是自己找个地方住吧。”   她故作担忧,既在表现善良,又在打听结露的信息。   “结露?这个名字好像很耳熟。”   “我们可能在哪儿听过她,但是我们不了解她。不过她既然让你来找我们,就说明她知道我们的踪迹,她要是想对付我们,完全可以自己来。你不用担心会连累我们。”   美人鱼们安抚沈容没事的。   只有一条美人鱼摸着下巴不断嘀咕:“结露,结露……我真的见过她的名字,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沈容心下也奇怪。   结露为什么要指出这群美人鱼的方向给她?她难道不怕暴露出她人鱼怪的身份吗?   沈容总觉得结露这么一指,就仿佛是在故意放她离开一样。   沈容留心这条一直嘀咕“结露”的美人鱼,询问了她的名字。   她叫晶玲,是这群美人鱼里的老人了,已经三百多岁了。   沈容边随他们回美人鱼的居住地。   比起礁石圈,这群美人鱼的居住地处处都透着海洋特有的美丽。珍珠和瑰丽的贝壳布满了他们的家园。   真的就像梦幻的童话世界一样。   他们帮沈容找了一处空地,教沈容如何用海底的植物和沉船上的东西搭建房屋。还送了她许多亮晶晶的饰品作为礼物。   沈容深刻地感受出了那群人鱼怪和美人鱼们的区别。   人鱼怪们的友善透着刻意,有种强势的感觉。   而这群美人鱼凡事都会礼貌又客气地询问:“需不需要帮忙?”“我觉得这个很好用,你要不要?”   沈容送了他们丝巾,他们也连连推脱,推脱不过,拿了丝巾后又转送了沈容一大堆珠宝钻石金子等物。   那些都是他们从沉船之类的东西上捡的。   沈容捧着他们送来的满满一宝箱的珠宝,心想要是自己要是能上岸,把这些东西一卖,肯定就发了。   她也明白为什么这场游戏防寒药要一万块了。   因为这群傻白甜美人鱼的钱很好赚啊!   而且在这里不要付房租,不要交税。食物也可以自己去海里捞,想吃什么鱼,什么贝,自己抓就完事了。   就连什么都没送的佟焕,因为搬新家来了这里,和人鱼们做了朋友,都被挂了一身的珠宝首饰。   沈容和佟焕决定找个机会上岸去卖东西赚钱。   磨什么贝壳币啊,以后专门捞沉船,上岸换钱,这多香啊。   就是他们现在是人鱼,上岸可能会遇到危险。但富贵险中求嘛。   沈容询问美人鱼们怎么走可以到达最接近人类市集的海边。   美人鱼脸上都流露出些许恐惧。   “你们要去人类的市集?那里很危险的。”   “我们美人鱼本来很稀少,人类看到我们,会把我们捉回去,不放我们回家的!”   “救命!!!”   一条男人鱼迅疾地游过来,引起一阵水漩涡,他急切道:“丝丝和露露在海面玩,碰到几只人鱼怪,吓得慌不择路,跑到了渔网里。现在渔网还没被收上去,但她们被割得浑身是血,快去救救她们吧。”   美人鱼们立刻分配好任务,一部分留下,一部分随男人鱼去救鱼。   这是救鱼的机会来了呀!   沈容立刻也跟上去。   游了大约十分钟,到达了渔网所在的地方。   巨大的渔网困住了密密麻麻的鱼,渔网的交叉线上还有一些倒钩,许多小鱼被挂在倒钩上,肚破肠流,渔网周围的海水都成了红色。   靠近,便会吸入一大口满是腥气鱼血的海水。   沈容随男人鱼绕到渔网另一边,看见有着一绿一黄两条漂亮鱼尾的人鱼被缠在了渔网上。   这边的渔网倒钩像是挂猪的,却又尖利又细,稍有不慎被刺破了皮肤,皮肉都会被挂在钩子上,动弹不得。   沈容心想:这么大的钩子,就像是专门用来捕捞人鱼的。   两条人鱼就被倒钩挂住,漂亮的鱼尾被血染红,白皙的身体上隐约可见钩子在皮肉里凸出的形状。   她们的手臂被钩得血肉模糊,尖头插进了骨肉间,一动便会生生撕下一块肉,   这触目惊心的场景,光看着就让人痛得头皮发麻。   人鱼们拿出小刀试图割破渔网。   然而渔网太过坚韧,割了半天也只割开一点。   沈容让人鱼们让开,举起浮沉镇海,先将会晃动导致人鱼伤势加重的网冻住,再举剑准备劈开挂住两条人鱼的渔网。   然而她还没劈下第二剑,身后便传来急促的拍水声。   危险的气息袭来。   沈容一个反身,第二剑劈向了身后。   几条肉色身影迅速躲开,死鱼般的双眼凝视着她和她身后的人鱼。   “啊呀,本来只是想捞几条人鱼吃的,没想到又遇见你了,沈容。”   “真想把你也一起吃了。”   听他们这么说,沈容认出来,这几个是昨晚被她冻住的人鱼怪。   他们竟然破开她的冰冻了。   美人鱼们紧张地靠在一起。   沈容又一剑劈向人鱼怪。   这次,她可不像之前那样手下留情了。   被劈开的人鱼怪脸上还带着惊诧的表情,身体便成了两半。   内脏和血在海水间飘散开来。   其他人鱼怪纷纷包围沈容,袭向她。   然而就在这时,捕捉到人鱼的渔网被捞起了。 第328章 休息区0.88   沈容瞥了眼佟焕。   佟焕立刻会意,飞速游过来与沈容交换了位置,挡住了围攻沈容的人鱼怪。   沈容反身劈向渔网。   渔网破开,密集的鱼群“哗啦”一下从网里倒了出来,宛若疾风般急蹿过沈容等人的身侧,扰乱众人视线。   沈容趁此机会,将两条被勾住的人鱼推给来营救的美人鱼们,让他们赶紧走。   自己则再度回身,袭向人鱼怪们。   佟焕此时恰好快要抵挡不住,裸露的手臂被人鱼怪们抓住一条条血痕。渗出的血成了紫红色,且略粘稠,如果冻。   他顿感不妙,协助沈容迅速解决了几只人鱼怪。拉住沈容,给她看他的伤。   沈容给了他半瓣幽海灵,和他一起回美人鱼的住处。   却听海面上传来惊呼:“鱼呢?!鱼怎么没了?”   “你看,破这么大个洞!”   “肯定是有美人鱼!发了发了!快回去上报,这里有美人鱼出没,还不止一条!”   海面泛起波纹,渔船迅速驶离。   沈容和佟焕回到美人鱼的住地,将所见所闻告诉他们,叮嘱他们下次不要再去那片海域。   美人鱼们向他们道谢,又送了他们一大堆东西。   见佟焕手臂有伤痕,惊呼道:“哎呀,这是被人鱼怪抓伤的吧?人鱼怪有时攻击别人,会释放出毒素。”   说着,有几条人鱼过来,拿出绿色藻泥敷在佟焕伤处,“这个能解毒,还对伤口有好处,愈合之后能不留疤。”   佟焕道谢。   沈容则想:亏了。   早知道让佟焕回来敷藻泥,就不用浪费她半瓣幽海灵了。   出于礼貌,沈容询问被救回来的两条美人鱼的情况。   美人鱼们领他们去那两条美人鱼家里探望。   两条美人鱼身上的钩子都被取了下来,伤处敷上了藻泥。   “她们失血过多,晕过去了。”   “等她们醒来,我会让她们亲自去向你们道谢的。”   沈容客气地说不用,十分感兴趣地盯着两条美人鱼身上的藻泥,“是不是她们身上那么深的伤,用了藻泥也不会留疤啊?”   美人鱼点头,“不过伤口太深了,要敷一个月才能恢复如初吧。”   沈容眼眸亮了起来。   她又发现了商机。   她请美人鱼带她去挖藻泥的地方。   美人鱼立刻带她去了。   一大片绿油油的藻泥滩坐落在珊瑚间,每隔一段珊瑚,又是一大片。   “这些藻泥不仅有驱除人鱼怪毒素、祛疤疗伤的功效,还能美容。你要的话,可以自己挖点回去做面膜。”   美人鱼们很大方,沈容也不客气。   挖了一大堆,而且成功地放进了收纳袋里。一边给自己敷脸,一边游回居住地。   佟焕看到她布满藻泥的脸先是吓了一条,而后问沈容要了一个麻袋,也去挖了一麻袋,敷着脸回来了。   很明显,他也打算拿藻泥去卖钱。   沈容和他一起收拾了一下能卖钱的东西,问好了去城镇的路,向城镇游去。   “等等!等等!”   身后传来美人鱼的叫声。   沈容和佟焕停下。   是一条绿白色的美人鱼举着一个盒子游了过来。   沈容记得,她叫晶玲。   就是她一直念叨结露的名字,说自己一定在哪儿见过。   她把盒子送到沈容面前,“我想起来!我之前在搜刮一所游轮的时候,看到给结露的信。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信是羊皮纸写的,不过在海水里泡得太久,还是有些损坏了。我就存放到盒子里了。”   沈容感谢了晶玲一番,打开盒子查看。   晶玲也和她一起看,“过了这么久,我都记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了。”   羊皮纸上的字模糊了,看不清。勉强能看出,写信人的字迹隽秀工整。   “结露,好久不见。近来还好吗?我很想你。爸爸准备安排我和一个陌生人结婚了,我……,真想……再见你……羽”   “结露,爸爸安排我这周末去见我的结婚对象。我很紧张,要是有你陪在我身边就好了。我……,过去……真好。我有时候自私地想,或许我不该放你离开。……羽。”   “结露,我梦到你了。我们一起……,你在我眼里,永远是最漂亮的美人鱼。希望你在……,永远安好……”   “结露,我如果沉入了海里,能见到你吗?”   晶玲慢吞吞地读着信,字被模糊的地方都被省略了。还有很多信,彻底模糊得没法儿读了。   读完信,晶玲“哎呀”了一声,“这好像是一个人类写给结露的信呢。那个人类最后一封信,是在船沉的时候写的吧?这么多封信,一封都没有寄出来呢。”   沈容把信放回锦盒,收进了收纳袋,再次向晶玲道谢,并给了她一个发夹,让她不要将结露信件的事说出去。   这些信,日后也许有用呢。   晶玲似懂非懂地点头,摸着发夹离开了。   沈容和佟焕继续游向人类城镇。   路上,佟焕道:“这些信是结露的爱人写给她的?因为种族不同,所以他们被迫分离?”   沈容:“信上的语气不像是对恋人说话,像是对至交好友。”   闲聊间沈容和他来到海滩。   集镇的海滩上有码头,无人玩耍,但有不少工人在搬运货物。   沈容和佟焕蹦跶到一旁的礁石后面上了岸。   上岸后,他们还是鱼尾,并且没多久就感到了口渴。   沈容喝了口水,发现能缓解口渴。这代表只要拿着水,在陆地上行走除了不方便,不会有太大问题。   沈容穿上三条长裙遮住鱼尾,一条紧的包住鱼尾,两条宽松一点的做遮挡,即将不小心被掀开裙子也不会暴露身份。   佟焕穿不了裤子,只能和沈容一样做女装打扮。   二人一手扛麻袋,一手拿矿泉水瓶,走姿奇怪,时不时喝两口水,就这样穿过码头,走上集镇。   他们奇怪的姿势引来不少人注目。   有好奇的人靠近他们,询问他们怎么这么走路。   沈容立刻泪眼婆娑,“我有病。”   佟焕:“……我也有病。”   “可惜了,长这么漂亮,腿脚不好。”   “另一个也挺遭罪的。腿脚不好,还长得像男的。”   被说“长得像男的”的佟焕:“……”   沈容差点笑出声,强行忍住了。   她询问搭话的人这里的集市在哪儿,能不能摆摊。   搭话的人给她指了地方,“穿过两条街,再穿过三个胡同,一直往左拐,就是黑市了。”   “你们两个腿脚不方便的,想去黑市的话,最好小心点。”   沈容礼貌道谢,和佟焕以龟速向黑市挪动。   走过一条街的时候,他们已经喝了五瓶水,且隐约感觉到身上干得难受了。   佟焕有些气喘,想要往海水里蹦,“不行了,咱们可能到不了黑市。”   沈容还能再坚持,“等卖完这批货,我就发了。”   她已经囤了很多防寒药,足够她用了。   但是她想要用在过通神塔的路上,用防寒药和其他玩家换灵珠。   这么一想,她就觉得她囤的药远远不够。   她咬牙坚持,在一个小时后终于到达了黑市。   期间她偷偷往自己身上洒了不少水,又喝了不少水。   佟焕和她一样,并且水还是问她借的。等回休息区,要拿卡牌给她吸收,以此做交换。   他的灵珠她就不要了,留着给他以防万一。   她早就把卡灵珠bug的方法教给了他,心里盘算着没准儿哪天他还能靠灵珠帮到她呢。   沈容对自己的实力是自信的。   但是哪怕基本没输过,她也从来不自负,不会认为自己可以永远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总算到达黑市。   黑市中弥漫着一股异常的血腥味,一眼望去,许多摊位上都放着带有血迹的不明肉块和制品。   不少人身披黑斗篷在黑市中来往,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沈容和佟焕也有样学样地披上斗篷,询问黑市门口的小摊贩,“请问这里有没有收购古董珠宝的人?”   “你买我的东西我就告诉你。”   沈容说自己没钱,摊贩说可以拿值钱的东西来换。   于是沈容用一颗珍珠买到了一串不明生物的肉。   “这是什么肉?”   “人鱼肉,吃了可以延年益寿。”   沈容:“……”   还好虽然她现在虽然是人鱼,但对人鱼没有太大归属感。   她默默把肉放进收纳袋里,按照摊贩指引的方向,在一个小巷里找到当铺,将准备卖的东西一股脑放到柜台上。   交完东西,她把浮沉镇海剑扛在肩头,一幅不怕事的样子。   当铺掌柜眼里闪烁的精光在看到剑后明显黯淡了不少,“等等,让我清点一下。”   他叫来伙计慢慢清点沈容和佟焕的物品。   ·   圣殿之中   值守的第一门徒和第二门徒已经听了很久的王座扶手碎裂又愈合的声音了。   低气压笼罩在圣殿中,让他们都有些喘不过气。   第一门徒硬着头皮问:“主人,您想不想出去散散心?”   封政盯着水镜,没有说话。   好像没听见他说话。   他又问:“主人,欠您债的人还清债务了吗?”   他是在提醒封政可以去收情书。   封政盯着水镜,依旧不说话。   他眸光阴鸷暴戾,仿佛隔着水镜把画面里的人杀了无数次。   第一门徒大着胆子偷瞄了一下水镜里的画面。   封政没有不允许他们看,就代表他们要对水镜里的画面做出正确反应。   第一门徒有点后悔自己的作死行为,可他又担心封政的反常,硬着头皮一看。   哦豁,果然是沈容。   只不过,她变成了人鱼,身边还紧跟着一个鲫鱼精一样的男人鱼。   男人鱼赤裸上身,虽说一般人鱼都是这样的,但第一门徒还是骂道:“不穿衣服,真不要脸!”   封政没说他多嘴,就代表他骂对了。   紧接着第一门徒看到那个叫佟焕的鲫鱼精一直跟着他,和她住一个石洞,一起行动,一起敷面膜,一起上岸,一起……   第一门徒和第二门徒一直骂:“臭不要脸!怎么像跟屁虫一样!”   俩门徒内心想的是:其实他们一直有保持距离啊。   直到看见他们差点身体靠着身体坐在一起。   不等他骂。   主人从圣殿消失了。   俩门徒松了口气。   终于可以不骂了。   ·   掌柜清点货物的时间很长。   沈容和佟焕打算在当铺里的凳子上坐下休息。   当铺里只有一张凳子,他俩只能挤挤。   沈容屁股刚坐到凳子上,就见佟焕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撞飞了出去。   一个黑袍身影站在了她身边。   佟焕趴在地上,不敢怒也不敢言。   沈容有些惊喜:“你怎么来了?”   封政却只冷着脸不回答。   沈容拉他坐下,他嫌脏不肯坐。   她把自己的斗篷角铺在凳子上让他坐,他这才坐下。   凳子位置小,很挤,他们的身体贴在了一起。   沈容突然想起之前有一个游戏场,封政扮成美人鱼的样子。   那时,好像是她第一次亲他。   沈容看了眼封政的唇。   他不像那时那样唇畔带着笑意,但还是很好看。   她盯着他的唇看,眸光像手一样轻抚过他的唇瓣。   封政的身体逐渐僵硬,抬手捂住她的嘴,“别想亲我。”   沈容:“噗嗤——”   她没忍住,笑出声,顺势亲了下他的掌心。   封政顿了下,收回手,别过脸去。   沈容:“你来做什么的?哦对了,情书我还没空写,等我回去补给你。”   封政:“嗯。”   所以他来到底是干嘛的?   沈容想着,喝了口水,又偷偷用水浇有些发干的鱼尾。   封政垂眸扫了眼她被遮得严严实实的鱼尾。   沈容想了想,靠近他轻声道:“你想摸吗?”   封政与她对视了一会儿,竟然点了头。   沈容心想:看来是真的很想摸了。   她穿的是分叉式的长裙,方便她给鱼尾浇水。   她抓住封政的手,将他的手送进裙内。   他微凉的手触碰到她温热湿润的鱼尾,一股奇异的感觉直蹿沈容大脑。   沈容霎时间浑身紧绷,紧咬嘴唇吞下差点发出来的异常声音,鱼尾绷紧,脸上不受控制地泛起了异样的潮红。   佟焕偷瞄了沈容和封政一眼,恰好看到这异常奇怪的一幕。   连忙又低下了头。   沈容连忙把封政的手从自己裙子里拿出去,笑笑:“还是算了吧,不方便。”   她算是明白,为什么有传言说人鱼尾不让碰了。   封政身为法则之主,肯定也是知道的。   应该也能理解吧。   “你说让我摸的。”   然而封政却表现出了不讲理的任性。   沈容怔了一下,“那等我回海里。”   不行,海里还有其他人鱼。   她补充道:“你晚上来找我,在其他人都睡着之后,行吗?”   这话听着很暧昧。   封政扫了眼趴在地上的佟焕,看向沈容,眼里带上了一丝笑意,离开了。   算是默认了他会在她说的时间来找她。   佟焕被他一眼扫得浑身一颤,脊背发凉,又觉得他那一眼里仿佛透着示威般的得意。   佟焕等他走了才敢爬起来。准备坐到凳子上,又想起方才封政的眼神,默默地和沈容保持距离了。   掌柜的也清理完了珠宝,给沈容兑换了十二万的币,给佟焕兑换了三万的币。   沈容和佟焕拿上钱,又问美容店在哪里。   掌柜的给指了路,二人又龟速移动去了美容院。   沈容靠藻泥赚到了两万币,佟焕赚到了五千币。   时间才过去两天,这一趟出来就赚了这么多,沈容和佟焕都很满意。   又在小摊子上买了人类的玩意儿准备带回去给美人鱼们当礼物。   回到礁石上,他们脱去裙子,正打算跳进水里。   “砰——”   一颗子弹打在他们鱼尾边,蹭出了火花。   “就是他们!看他们走路的样子,我就猜到他们一定是人鱼,立刻就去汇报您了。”   集镇高高的码头上,一个狗腿样的男人正对一个沈容眼熟的两张面孔谄媚地笑道。   狗腿男沈容没印象,不是和她接触过的任何一个人。   而那熟悉的两人,竟是褚无天和褚无极!   褚无极的情况沈容不清楚。   但是褚无天不是被杀了吗?   哦对……他有不得了的爹撑腰,肯定有办法复活。   可是为什么他们现在出现在游戏场里,身份却是人,而不是人鱼?   沈容盯着他们笔直的长腿看,同时做了个手势,让佟焕赶紧跑路。   佟焕会意,立刻跃进了海里。   他一跑,除了狗腿男叫嚷着“跑了一个!”,其他人根本没有反应。   他们不在乎佟焕。   褚无天似笑非笑地凝视着沈容,“是要我派人下去抓你,还是你自己跳上来?”   沈容从收纳袋里拿出样东西握在手里,趁他们身体处于放松状态,迅速将东西向他们扔去。转身跳进了海里。   褚无天生怕是什么危险物品,用那狗腿男去挡。   东西砸到狗腿男身上落地,狗腿男吱哇乱叫。   垂眸一看,那只是一块肉。   是沈容在黑市买的那块。   沈容在海里迅疾地游动着,没多久就听到了追击声。   快艇从四面八方汇集到她头顶,带着巨大的钩子的渔网全方位地包围了她。   沈容拔出浮沉镇海,挥剑试图破开渔网。   渔网破了,但随即电机落下。   强大的电流通过海水包围了她全身,周围的鱼类都被波及,纷纷翻了肚皮。   完蛋。   浮沉镇海创造出的冰也是会导电的!她没法儿用剑了。   沈容收剑,忍着被电得浑身麻痹灼伤的痛楚往深海游去。   却听快艇上传来褚无天的声音,“你逃不掉的。不然这里这么多的年准备,不就白费了吗?”   什么意思?这么多年的准备?   沈容立刻回想起了曾经经历过的一些游戏副本。   在某些游戏世界里,会有特意为了击杀海幽种神而准备多年的陷阱……   可这已经是神海域的地界,还有围剿海幽种的陷阱?   想到这点,沈容又恍然大悟——对了,神海域的诡鲸和他们合作了。   而她,刚杀了一个诡鲸神不久,夺回了诡鲸族从海幽种族手里抢走的世界。   诡鲸一族,肯定很想宰了她。   她想明白,一股力量突然刺入她的脊骨。   她立刻调动被封印的海幽种力量。   脑海里却出现了buff:   【检测到玩家曾违反过规定,故玩家的非人类属性削弱50%,封锁加强50%】   这样的buff,在她脑海里,叠了十个。   沈容听见褚无天张扬的笑,“这次,法则之主也救不了你。因为,他不会看到你在这儿发生的一切。等他看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怎么会看不到她?封政刚来找过她……   虽然,她也没有想要他来救她。   沈容眼前一黑,浑身无力地向深海坠去。   烫!   烈焰一寸寸地吞噬着她的身体。   沈容睁开眼,漫天火焰刺痛她的双目。   有东西勾着她的脊骨,将她吊在了空中。   这方空间被火焰填满,她就像被吊在了烤炉里的鱼。   火焰里散发出的令她本能战栗的气息,让她意识到——这些火,都是可以要她命的伏天之火。   褚无天悠闲地坐在火焰形成的椅子上,笑意阴狠,“因为你,我的父亲,差点要了我的命。”   沈容:?   “你父亲是谁?” 第329章 休息区0.89   褚无天这么说只是想发泄情绪,没想到沈容都被吊起来用火烧了,竟然还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对他来说这问题无关紧要。   不过对沈容来说,这事关她日后回归神域,要去找谁算账。   十层buff叠在她脑海里。每当她试图突破禁制,无数血红的锁链就像她的意识包裹起来。   她眼前也会变得猩红一片,几乎看不见身前的任何东西。   沈容一边尝试突破禁制,一边等待褚无天回答她的问题。   褚无天站起身,始终没敢太过接近她,“我的父亲是你这辈子都难以触及的存在。你这只海幽种是有点本事,可如果你不归顺于我,你的路也到此为止了。”   这话说得好像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沈容同他迂回,“看来你也不是一定要杀我。说吧,你想要什么?”   “先把褚无地交出来。”   沈容装作无辜,“我交不出来,他不在我这儿。”   褚无天:“在他去找你之后,他就和我们失去了联系。他不在你那儿,还能在哪儿?别告诉我你已经把他杀了。你没这个本事。”   确实。   褚无地的灵魂强度,远高于沈容遇到过的神兽种。甚至比她之前杀掉的那只诡鲸神还要强大。   这样强大的三兄弟潜入游戏中和其他玩家一起辛苦通关游戏,也不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   沈容大脑运转着,“他确实不在我这儿。他将许多神兽种违规带入游戏,触犯了游戏规则,被带入十三狱了。”   褚无天闻言,只瞳孔微缩地道了声:“难怪……”   难怪他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褚无地的下落。   当他回去复命时,也因为弄丢了褚无地,被法则之主杀了一回的事,而被父亲罚了一顿。   他双手握紧,骨节嘎嘣作响,眸光逐渐冷厉,“那没办法,你没有活的机会了。”   沈容咬牙一边突破禁制,一边抵抗伏天之火的灼伤,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却从容道:“你们伏天种,是不是很想除掉海幽种?你们最近有没有打听到海幽种那边的新消息?”   “什么?”   褚无天明知她说这些是在拖延时间,但海幽种的新消息,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神镜天界内,有法则制衡,想要探查那群海幽种的事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更别提到了神海域界内,法则之主不知怎么的性情大变,变得更加暴戾恣睢,再想从他手底下探查神海域的消息,就更难了。   稍有不慎,就会被打入十三狱。   以至于他父亲派出的诸多打探消息的人都全军覆没,只能和诡鲸一族合作。   而诡鲸一族和海幽种不对付,能得到的消息少之又少。   如果他能将得来的消息告诉父亲,也许就能弥补弄丢褚无地的过错了。   他父亲最近正焦躁呢。   因为弄丢了一只海幽种。   沈容:“你过来一点,我告诉你。最近有一个流落在外多年的海幽种与族群联系上了……”   流落在外的海幽种?   这条件不正符合父亲那儿走丢的那位吗!   褚无天眼中带上了一丝惊喜。   而沈容也在煎熬中突破了最后一道禁制,敏锐地捕捉他惊喜的眼神。   伏天之火将她的鱼尾几乎烧成了焦炭。脊骨上的钩子又一边将细弱的火流输入她体内,一边又用异常的能量吊着她的命,让她不至于死去。   沈容紧咬舌尖保持清醒。   她尝试过使用卡牌,但都失败了。   很显然,这个全是的火的空间,不属于游戏世界。而是褚无天创造出来的空间。   褚无天警惕地没有靠近,“你就在那儿说。如果消息可靠,我就放了你,下次再杀你。”   见诈不到褚无天,沈容又转变了策略,“万一你不放我呢?不如这样,我说一个秘密,你说一个秘密,如何?我刚刚已经说了有一只海幽种联系族群的事,轮到你了。”   她思忖片刻,问道:“你要找的海幽种,是不是得罪了你?”   褚无天愣了一下,疑惑沈容怎么会知道他要找海幽种。   想了会儿,反应过来可能是自己刚刚的眼神暴露了。   是父亲的狂躁影响了他,让他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压制住情绪了。   褚无天现在想起来,被鞭笞过的背上还有点疼,“那只海幽种没有得罪过我,她是我最小的妹妹。哥哥找妹妹,合情合理,不是吗?”   “你们伏天种怎么会生下一只海幽种?”沈容感到不可思议。   这事肯定有鬼!   褚无天不回答,先让沈容说出第二条有关海幽种的事。   沈容:“褚无地会被带入十三狱,有那只海幽种的协助。”   褚无天摸了摸下巴,“我们都不是父亲亲生的,是父亲培育出来的。因为我妹妹是海幽种,天生与我们敌对,平时不和我们来往。没想到她会突然消失。如果是她对付了褚无地……她确实应该有这个本事。”   “她还协助了我除掉那只诡鲸神。”   沈容斟酌片刻,问道:“你父亲为什么要培育一只海幽种?”   说起这个,褚无天表情有些不满,“也许,是对一只海幽种的怀念吧?你知道你们那位逝去的母神吗?她是我父亲的旧识。在她消失后,我父亲就一直在外忙碌。某一天他回来时,带回了一个听说与母神十分相似的海幽种小女孩,说那是我们最小的妹妹。”   “其实在她来之前,我就听哥哥们说过,我们将有一个最小的妹妹,我还偷偷去看过孕育着我妹妹的伏天种母体。我的小妹妹,本该是一只难得的血统纯正的伏天种女胎……”   “我们这些孕育出的孩子,虽然不是父亲亲生的孩子,但体内都融入了父亲的血,那只未出生的伏天种女胎也一样。结果那只海幽种取代了女胎的位置。而那只女胎又因为体内有父亲的血脉,不能随意出世,不知被送到了什么地方。”   褚无天的话语中夹带着浓浓的抱怨和难以理解。   沈容听到“伏天种女胎”,立刻联想到了她曾在游戏场中遇到的那只四处辗转、不能出世的嚣张伏天种女胎。   难道那女胎就是褚无天的妹妹?   褚无天父亲到底是什么人?培养这么多孩子做什么?   那只海幽种女孩在她消失后出现,且和她极为相似。而她消失,正是因为轮回转命变成了一个小女孩。   沈容脑海里浮现出在柯莉姆大迷宫里看到的过去。她以为她记得过去的点点滴滴,而柯莉姆大迷宫告诉她,她遗忘了许多事情。   尤其是在和爷爷奶奶生活前的记忆,她一概不知。   她既然是母神,那么肯定是被从某个地方带到那个世界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的。她是从哪儿被带过去的?被带过去之前又经历过什么?   沈容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脑海中冒出一个惊悚的猜测。   褚无天口中和她十分相似的小女孩,该不会是她自己吧?   而能和母神称得上是旧识,并且如此与海幽种不对付的伏天种……   除了父神,还有谁够格?   如果她猜的是正确的。   那么父神把她认作女儿的原因是……   沈容脑海里冒出之前鬼城城主对她说过的话,那些话又凝成两个字——因果!   父神想要认她做女儿,用父女因果限制住她,让她要么永远也不能报仇,要么即便报仇,也会因为弑父而被法则限制,永远夺不回她原来的东西!   “沈容?沈容!”   褚无天叫了沈容半天,也不听她回应。   见她一直低着头,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般,他凝起一股力量通过钩子灌入她体内,“你还没把海幽种的事告诉我!”   力量通过钩子,转化后在沈容体内流窜。她没晕,只是在思考而已。   这会儿回过神来,缓缓抬起头,仿佛刚刚从昏迷中苏醒。   趁褚无天灌输力量的时机,她将所有海幽种力量凝聚在手上,猛地扑向褚无天。   铁钩因她的动作在她脊骨上滑动,迅疾地贯穿她的脊背,将她的骨头破开一半。   沈容几乎要瘫痪在地上,侧头咬下手臂上好几朵幽海灵一口吞下,强忍着剧痛,用一根触须缠住了褚无天的手臂,其余触须携带着荆棘与锁链刺向褚无天心口。   褚无天另一只手一挥,空间里的火焰化作游蛇张开巨口吞向沈容。而他则趁机避开沈容的攻击。   沈容迅速换另一只手的触须从褚无天的退路上袭向他。   褚无天立刻又用伏天之火对抗。   只过了三招,整个空间上方突然传来一声焦急地呼喊:“哥,不好了。”   紧接着空间被从外面强行破开,褚无天呕出了一大口血。   沈容脊骨被劈开了大半,又被灌入了伏天之火,饶是吞下幽海灵也只能勉强支撑,而且她现在是条人鱼,已经干得快要休克了。   她的状况不宜恋战,连忙展开六翼飞出这空间。   “褚无极!你在做什么!”   褚无天气急败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喉间还压着血,说话有点含糊不清。   “抱歉,父亲出事了……”   沈容头也不回地跑远,迅速祭出隐身衣为自己套上,飞到海面的瞬间一头扎进了海里。   海水刺得她身上的烧焦处和背上的断骨火辣辣的疼,却又因为褚无天灌入的力量,到这地步她也没能死。   沈容从收纳袋里又抓了一把幽海灵吃下去,意识逐渐模糊,直至黑暗吞噬了她,身体不受控制地往深海坠去。   恍惚间,她似乎看见了封政。   ·   两小时前,圣殿之中   白金袍老者在神狱受罚多日,身体尚未养好,虚弱地向高位上的封政行礼,“法则之主大人,我本不该来打扰您。但是,在我受罚的这段时间,我的小女儿消失了。”   “神域的诸神,都记不起我的小女儿。要不是我还有九个孩子能帮我证明,我的小女儿确实存在,并且曾是神镜天部分游戏世界的总监管之神,他们都要怀疑我在妄想了。”   他重重地叹息,像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普通老人,“我请求法则之主大人将我的小女儿还回来,她是我最疼爱的孩子。”   封政勾勾手指,父神瞬间被移到了他的面前,“你女儿没了,来向我要,是在怪我处罚了你,害你在受罚的这段时间,没能看好女儿吗?”   狠厉暴躁在父神沧桑疲惫的眼眸里一闪而逝,他掩饰着低下头,“不敢。我只是想请法则之主大人还回我的女儿,这对您来说,应该只是举手之劳。”   封政手指轻抬,隔空抬起父神的头,“举手之劳?”   他倏地笑出了声,下一秒,父神的头颅被一根无形的箭贯穿,从下巴,贯穿至颅顶。   血滴滴答答,染红了父神的白金袍子。   父神转动眼珠,眼神晦暗不明地对上封政盈满笑意的眼眸。   封政站起身,俯视着他,手掌虚放在他的头顶,嗓音里满是玩味的恶劣笑意,“举手之劳,不用谢。” 第330章 休息区0.90   父神清楚地感受到封政手下凝聚出的可怕力量,嗓音禁不住有些哑颤,“法则之主大人,您是要杀了我们吗?神域现在可只有我一个能管事的了。您要是杀了我……”   “正好,神海域,神镜天的管理神一起重新再选。”   封政的笑容温和中透着癫狂的阴森,“我不记得有没有抹除你的小女儿了。如果有,那肯定是你的小女儿惹我不高兴了。你想要女儿?可以,我送你去陪她,不用谢我。”   “法则之主大人!”   “主人!”   圣殿中响起父神和两名守值门徒的齐声惊呼。   封政目光淡淡地看向第一门徒。   第一门徒在脑内和封政交流。   父神不知他们说了什么。   封政动作顿了一秒,便收回手,不悦地踹开他,“滚。”   父神立刻疾步走出圣殿。   封政耷拉着眼帘,神色莫测。   第一门徒和第二门徒跪伏在地,“主人,这个人和母神有仇,您曾经说过,要把他留给母神解决的。”   封政:“知道了。”   第一门徒和第二门徒听到封政的反应,诧异地抬眼看他。   这也太好说话了,让他们有点不适应。   封政却是坐在王座上,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法则卷宗堆放的地方。   那地方除了法则,还有沈容给他的情书。   她说等晚上……   封政心重重地跳了一下,胸腔有些发热。   现在到晚上了吗?   他打开水镜。   却见她在昏暗的深海里下坠,背部的裂口不断飘出血雾,将周围的海水染成了红色。   圣殿之中气温骤降。   第一门徒和第二门徒吓得赶紧想要拍两句马屁,一抬头却发现封政已经消失在了圣殿中。   ·   微凉的气息抱住了她,消除她身上的伤痛。   幽海灵的力量在她体内流窜,逐渐压制住不断侵入她五脏六腑的力量。   沈容睡沉过去,又迷迷糊糊地有了意识。   她闻到一股熟悉的淡香,睁开眼,就见封政站在她身边,而她正躺在她在美人鱼巢穴刚建好的房子里。   她身上已毫无伤口,恢复如初了。   这简易房子还没装门。   透过门口能看见不少美人鱼正聚在远处,目光担忧又好奇地望着她。其中还有佟焕。   咚咚——   封政曲指敲了敲她的房子。   房子颤了颤,差点塌了。   她的注意力被引到封政身上,“是你带我回来的吗?谢谢。”   她记得她昏迷前吃了一大把幽海灵,救命是没问题了。不过撑回美人鱼巢穴还是够呛。   封政通过她身上残留的气息,便知道是谁伤的她。   按照他一向的作风,他该在沈容一醒来的时候,就把褚无天的头当装饰品挂在她的墙上,让她醒来后顺手拿着当球踢。   但是念及第一门徒先前提起的父神死亡归属问题,他还是没有先去下手。   封政:“你是要我去直接解决伤你的人,还是你自己去解决?”   他很少这样询问别人,语气有些不自在,不开心,“我推荐第一种。”   沈容笑了,向封政伸出手,“当然是我自己来呀。谢谢你啦。”   封政没搭理她,别过脸去。   沈容坐起身,漂亮的鱼尾轻轻扫了扫他的小腿。   他身体略僵,垂眸看她仿若闪着星光的鱼尾。   沈容:“帮我造个门吧。”   封政面带不虞,却还是如她所愿。   门隔绝了外面美人鱼们的视线。   美人鱼们想到沈容用鱼尾去封政小腿那一幕,羞红着脸四散开来了。   独留下佟焕一脸莫名地挠头,想了想,背上麻袋挖藻泥去了。   门一关,房间变得逼仄。   沈容和封政之间的距离仿佛也因空间的变化而拉近了。   沈容弯身拉起封政的手,把他拉到自己面前来,撒娇似的捏捏他的手指,“别不开心,我没事。而且我的目标不止是成为获得最终胜利的玩家,我还想回到我原本的位置,甚至……更高的位置。所以,很多事必须由我自己解决,才能形成因果闭环,不影响到我的以后,不是吗?”   “你是法则之主,你应该比我懂的呀。”   封政听出她的潜台词,好像是在说“好啦,别任性。”   他转过头去不看她,一言不发。   沈容慢慢地摩挲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抚他手上每一寸微凉的皮肤。   褚无天告知她的信息,让她明白了封政为什么会变成现在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   ——他改变了她受制于父神的因果。   之前在某个游戏世界,他为了她,允许那只海幽种假扮她,给了那只海幽种法则之力做掩护。   父神将真实的她带走做女儿,肯定是知道了那只海幽种是假的。   想来,他后来从父神眼皮子底下把她带走,放到安全的世界照顾长大,模糊父神对她的探知,肯定也是用了同样的替身方法。   只是父神能看穿她的替身,想要在父神眼下扮演她,肯定不是一般海幽种能做到的。   不知道那个在父神眼皮子下扮演她的人是谁?那人最近为何离开了父神?   现在封政失忆了,她没法儿询问这些事。   不过也并不觉得可惜,想到他为她默默做了这么多,只觉得心仿佛化成了棉花糖一样,又软又充斥着甜味。   又觉得,心疼。   她还记得,在他失忆之前,他是那么害怕她会讨厌忘了她的他,是那么的担心她不会再喜欢他。   沈容捧起他的手,微微低下头,脸在他的掌心轻轻蹭了蹭,“我和你以前是认识的。”   他不排斥她的接触,甚至会为了她生气,也就代表着,她可以慢慢地向他讲述他们过去的事了吧?   “然后?”   封政表情依旧冷淡,语调却有了些许起伏。   沈容沉吟,笑道:“我以前就喜欢上你了,你想知道过去的事情吗?”   封政表情淡淡,垂眸盯着她的鱼尾看,“我是来摸你尾巴的,不是来听你讲故事的。”   沈容“噗嗤”笑出声,仰倒在简易的床上,摆了摆鱼尾,“好,来吧。”   微凉的指腹轻轻碰了下她的鱼尾,仿佛在试探。   “你要是很想说以前的事,我也可以听一听。”   沈容闻言,撇头看封政。   他表情略带骄矜,忽的抬眸看她,恰对上她望着他的眼眸。   沈容摆摆鱼尾,半透明的冰蓝尾鳍扫了扫他的袍角。   他漆黑长袍的下摆随着她的动作轻晃。   沈容:“你以前也变过人鱼。你可以现在变成人鱼吗?我也想摸摸你的尾巴。”   之前在他变成人鱼的时候,她忘了有没有摸过他的尾巴了。   那时的她可能对他有些许好感,但还不是那么在意,有关他的事,便也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封政没同意,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碰着她的鱼尾,时不时还扣扣她的泛着鎏金光芒的冰蓝鱼鳞,好像很想扣几片下来,就跟想摘她的花一样。   他指腹所触之处,撩起一阵难以克制的战栗。   沈容轻咬唇瓣忍着,白皙的面容因身体的本能而泛上桃粉。   “你不是要说过去的事吗?怎么不说?”   封政专注地盯上她靠近腰的那一处的鱼鳞,手放在某一片微软的鱼鳞上,像个没轻没重的孩子一样掀开。   “啊……”沈容一手捂嘴,一手打开他的手,拧眉,“疼。”   封政看那片鱼鳞附近都成了粉色,好像渗出了血似的,立刻覆住那片鱼鳞为她疗伤。   沈容连忙止住他,“其实也不是那么疼。”   “红了,流血了。”   “……不是出血。”   沈容奇怪地盯着封政,“你是法则之主,你不了解人鱼吗?”封政奇怪地反问她:“我了解人鱼干嘛?”   这世界上东西很多,他都懒得了解。   反正谁让他不高兴,他直接抹除就完事了。为什么要去了解?   沈容:“……”   哦,她还以为他太过恣意任性,所以才执意要摸她的尾巴。   原来,是因为他什么都不懂,单纯想摸。   沈容推开他的手,“那你还是别摸了。”   “一会儿说可以摸一会儿不让摸,一会儿说要给我讲过去的事一会儿不讲,你这人……挺奇怪。”   封政收了手,又要站到墙边去。   沈容拉住他的手,表示了一下对他的看重又松开,“你变成人鱼,我就能告诉你我为什么奇怪了。但是你不变,我也不好说。过去的事我可以现在给你说。”   她从他还是柔柔时讲起,将他们从小到大一起玩的故事,还有那些不愉快和不理解全部娓娓道来。   封政一边听,一边盯着她鱼尾淡粉的地方,眼见那粉色渐渐褪去。   他长袍下的两条笔直修长的腿突然变成了漆黑鎏金的鱼尾,坐到她身边,拍拍她的鱼尾,“说吧。”   沈容的故事顿住,她明白他是要她说人鱼的事。   她有些好笑地试探着掀开他的长袍,看他的鱼尾。   他微微蹙眉,有些不适应被人掀衣服,但没阻止。   他的鱼尾很漂亮,且和他的外貌一样,是难以用语言说清的漂亮。   沈容轻轻摸了摸他的鱼尾,他的鱼尾像是要颤动,又忍住了,变得紧绷。   封政眸中带上些许惊讶。   沈容:“其实你可以用法则查一查,不是非得听我说的。”   封政:“……懒得查。”   沈容的手悬在他鱼尾上方,缓缓移动到他方才摸她的位置,落下,准确地摸到那片柔软的鱼鳞。   “嘶——”   她还没掀,他边抽了口气,表情古怪地看向她。   沈容笑眯了眼睛。   虽然现在是鱼,没那么讲究了,但沈容还是在收回手的时候,把手在他袍子上擦了擦,躺回自己床上,继续讲故事。   封政耳朵染着粉,听得挺认真,但一部分心思还是落在了他和沈容的两条鱼尾上。   沈容瞥了他一眼,不说故事了。   抬起鱼尾,轻轻蹭了蹭他的鱼尾。   封政身体微僵,眼中带了一丝难以置信,“你在做什么?”   沈容抬起鱼尾,尾鳍像羽毛般,自上而下,轻抚过他的鱼尾,“摸你的鱼尾呀。”   封政按住她的鱼尾,要变回去,“不许摸。”   沈容按住他的鱼尾,“就要摸!不要变回去!”   封政还是变回去了。   于是她按在他鱼尾上的手,变成了按在他冷白修长的大腿上。   封政看了眼她的手,看了眼她略微呆滞的表情,一声不吭,又变回了鱼尾。   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变回去过。   沈容笑出了声,继续蹭他的鱼尾。   他阴沉着脸,红着耳根,“看在你是病人的份儿上。”   什么病人?   她的伤早就被他治愈了。   啊,可能是他觉得她受伤那么严重,心理上会一时半会儿走不出来吧?   虽然那伤很可怕,但她经历过更可怕的,浑身都被烧成灰了呢,所以她也不是很在意啦。   沈容心里是这么想的,面上却感激地道:“你真好。”   然后又用鱼尾扫了扫他的鱼尾。   一夜在鱼尾时不时的触碰,和她讲述过去事情的轻缓声音中度过。   也许是他了解了一部分过去的缘故,也许是他因为她受了伤所以纵容她的缘故。   她怎么闹腾,他也没再推开她。   她闹腾了一会儿,累了。   他看了眼门外,“天快亮了,你该休息了。”   “好。”   沈容躺平,闭上眼睛休息。   睡到自然醒时,封政已经离开了。   沈容起床游出自己的房子,美人鱼们都簇拥过来,因她昨天的重伤而对她嘘寒问暖,送了她一大堆她表示非常喜欢的珠宝。   佟焕也没闲着。   他找不到沉船,挖不到珠宝,于是挖了大半夜的藻泥,并且愿意和她五五分。   沈容询问美人鱼们附近有没有没探索过的沉船地点。   美人鱼思索片刻,“有是有,不过那里很危险。好多美人鱼去了那里之后,都没有再回来。”   “哦对了,你可以问晶玲。晶玲是唯一从哪里平安回来的美人鱼。”   晶玲恰好游过来,问他们在说什么。   得知是在说那片沉船海域的事,晶玲:“其实我也不算平安回来啦。我从那里回来之后,过去的事情就全忘了。”   她靠近沈容,“对了,我给你看的那些信,好像就是从那里的一艘巨轮上搜刮到的。因为我对我搜刮回来的东西都记得很清楚,只对那些信没什么印象。”   那些信与结露有关。   说不定船上还有什么与结露有关的东西。   这局游戏场的主要任务是救美人鱼和赚钱,但是碰到了这样的未知事情,根据沈容的经验,只要解决这背后的事,就能得到更多的奖励。   她询问沉船海域的具体地点,美人鱼给她指明了方向,提醒她要小心。   她便和佟焕一起往沉船海域游去。   路上,佟焕询问她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容如实讲述,省略了与海幽种相关的事。   佟焕:“奇了怪了,你被封印了,为什么褚无天没被封印?就因为他有靠山?可是你也有啊。而且你的靠山还是指定法则的神,这算起来不比他还牛?”   沈容:“封印是法则制定的,单褚无天的靠山就能完全无视法则的监测这一点,确实很奇怪,”   父神虽然厉害,但和封政完全不是一个级别。没道理父神能够这么不被人察觉地突破法则的禁制。   沈容心想:父神背后肯定还有秘密。   他培育了那么多褚无天他们,而神兽种联盟又臣服于褚无天兄弟,就说明神兽种联盟口中背后在神域的大人物应该就是他……   他布下那么多局,就为了夺下整个神域的掌控权吗?   沈容一面沉思,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佟焕讨论褚氏三兄弟的事,心里盘算着,一定要找个机会,宰了褚无天才行。   说话间,就到了沉船海域。   这一片有许多大大小小的船沉积在海底,长相漂亮的游鱼们都很少从这儿经过。   只有一些黯淡的、奇形怪状的海生物,在布满腐生物、海藻螺类的沉船周围游来游去,捕食从船里飘出的絮状物和血红虫子。   身为人鱼,沈容可以直接游下去探索。   但那些从船里飘出的絮状物,不断扭曲着细长红虫让她不敢掉以轻心。   生怕一个呼吸,这些东西就被吸进身体里了。   她从收纳袋里拿出防毒面罩做个过滤。   佟焕也跟她借了一个,感慨道:“你真是什么都有啊。”   她又穿上衣服,虽然厚重了些,但谨慎安全。直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这才往海底游去。   刚到海底,她就像被腐烂的废墟包围了。   无数交错的轮船残肢横七竖八地挡着她的路,还有细小的暗流在船的空隙中蹿动,像风一样推着她前进。   有时一不小心便被暗流推着撞到一根腐朽的铁杆上,蹭上一身发红的铁锈、虫子和腐生物。   还好她装备齐全。   要是这些东西直接黏上她的皮肤,她也不知道后果会是怎样的。   船之间的水流和泥土仿若沼泽般拖着她的脚步,淡淡的腐烂腥臭味随着海水咕噜咕噜地流动,在她身边环绕。   防毒面具都挡不住这气味。   那些小船内部昏暗一片,沈容经过时,遇到几条内部透光的,隐约能看见里面被藻螺寄生了的人类骸骨。   小船值钱的东西不多,空间又小,不方便探索。   沈容便直奔沉船海域中央的巨轮。   一靠近巨轮,诡异的暗流宛若狂风扑向她和佟焕。   她和佟焕敏捷地避开,身后的鱼类则倒霉地被吹得撞在后方船只翘起的铁杆上,肚破肠流,成了死鱼。   沈容避开暗流,小心翼翼地沿着巨轮的破洞游进舱内。   舱内昏暗得只能看见一些物品的轮廓。   一张正对着破洞的巨大照片反着光,隔了很远,也能看见照片上密密麻麻的人。   沈容游近查看。   这是一张大合照,照片上的人们似乎是在参加一场极尽奢华的舞会,人人精致讲究,服装艳丽。   大多数人都盯着镜头,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最中央的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男人,他面相有些刻薄,笑容也让人感到虚假。   他身边是一个年轻女孩,眼睛看着一旁,心不在焉地强颜欢笑。   女孩和男人手上戴了对戒,周围有几人将红酒举向他们,像是在道喜。   这好像是一场订婚宴?   沈容想起那封信上,那名署名“羽”的人写“爸爸让我和陌生人结婚”的事。   难道这个女孩就是“羽”吗?   沈容看完照片,继续搜索船舱。转身的瞬间,却看到照片里有个人也转了身。   她身形顿住,缓缓看向照片。   照片上赫然出现了她的模样,且她就站在镜头前,表情动作和她此刻的样子一模一样。   她抬了抬手,照片里的她也抬了抬手。   而照片里那些远远地盯着镜头的人逐渐向镜头靠近,仿佛就在她的身后。   等等……   沈容发现,刚从一旁过来的佟焕也出现了在照片里,正侧对着镜头查看照片里精致的花瓶。   这里不可能有那样精致的花屏,但她余光瞥见佟焕确实就在她后侧方查看腐败的船舱。   她意识到,这好像不是照片,而是一面镜子。   一面古怪的镜子。   她身形略僵,寒意围拢在她身侧。   镜子里精致的人们,也纷纷挤在了她的身边,脸上挂着诡异机械的笑,和她一起盯着镜子里他们。 第331章 休息区0.91   沈容不动声色地从收纳袋里取出浮沉镇海剑,反手横扫而过。   冰刺瞬间在地上形成,她的身后却是空无一人。   佟焕被吓到,身体紧靠在船舱内壁,“你怎么了?”   沈容看了镜子。   镜子里已空无一人,镜中场景也变成了她正身处的颓败环境。   “这里可能有鬼。”   佟焕不以为意,“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吓我一跳。”   经历了诸多游戏世界,鬼对于佟焕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   可怕的是未知生物。   沈容提醒佟焕还是要小心行事,与他一起警惕地搜刮起船舱内的物资。   这里被人搜刮过,部分地方有被移动过某些物品的痕迹。   沈容和佟焕在船舱里转悠了半天,也没找到多少值钱的东西。   舱内始终有阴冷的暗流时不时从他们身边经过。   沈容和佟焕转遍船舱,收获寥寥,这才注意起这股阴冷的暗流,顺着暗流蹿来的方向移动。   “那群美人鱼说,这里很少有人探索,来探索的美人鱼也全都失踪了。按理说,这里不应该被搜刮得这么空。”   “而且这里竟然连一具尸骨都没有,也很奇怪。”   沈容和佟焕闲聊般地讨论着,跟着阴冷暗流来到一个大门紧闭的宴会厅   这大门是双开红丝绒大门,门面上已爬满腐生物,但依旧能看出它沉没前的奢华。缕缕如冰般寒冷的水流,从大门的底缝里溢出,仿佛门内是一个冷库。   沈容想起在镜子里看到的画面,那一群鬼就是聚集在宴会厅里的样子,握紧剑,用剑推开了门。   门打开,门内冰冷的水咕噜咕噜喷涌出来,冻得沈容和佟焕哆嗦了一下。   门内的冰雪世界映入帘。一座座人形冰雕形象生动,仿佛还活着。金碧辉煌的大厅,水晶吊顶,桌上的美食……全部被冰封住,保留了船沉没前的样子。   佟焕瞳孔收缩,诧异道:“这里怎么会被冻成这样?”   这附近气候宜人,海水温暖,连冰川都没有。   沈容警惕地游进宴会厅。   厅内的服务员和客人们都表情生动,仿佛是在举办宴会的某一个瞬间,被突然定格了。   沈容发现这些人的站位有些问题。   有人的动作仿佛是在和别人交谈或握手,可他们的对面却没有人。   游进宴会厅中央,沈容看见餐桌中央被冰封的东西,竟然不是美食,而是堆积在一起的珠宝首饰黄金等值钱的东西。   这些东西在冰中还散发着值钱的光芒。   被冻住的红桌布下摆被掀起一角,仿佛在暗示着其中有什么。   沈容尝试掀开桌布,冻得太硬,掀不开。她只能用剑劈开桌布。   桌布像冰块碎裂。   低头一看,昏暗的桌下,堆满了白骨。   这些白骨像被啃过的厨余垃圾一样散乱。   沈容用剑挑动骨头。发现其中除了人骨,还有被掰成几截的人鱼骨头。   佟焕跟着游过来,“这些人鱼骨头就是美人鱼们说的,那些没能回去的美人鱼们吧?”   沈容点头:“应该吧。”   她举剑劈开桌上的冰,想要取出其中的金银珠宝。然而这冰却像花岗岩一样,被劈了好几下竟也只裂开几条细缝。   沈容:“这不是普通的冰。”   这代表这里有未知的危险。   佟焕浑身肌肉绷紧,望风似的留意着宴会厅各个地方。   沈容继续破冰。   砸了近一个小时,总算将冰破开。   自从她得到浮沉镇海,面对冰,就很少有这么吃力的时候了。除了先前碰到的本身就是雪山的山雪寒。   这冰,会不会也来自和山雪寒近似的某种无尽域生物?   沈容一边思考,一边迅速拿剑当铲子,将值钱的物品捞进麻袋里。   “如果这里有鬼,这些冰雕看到我们这么偷东西,应该动一动吧?”   佟焕紧盯活灵活现的冰雕们。   然而冰雕毫无反应。   呼噜噜——   突然,一道门后闪过一条浓黑的影子。   那黑影透着粘稠的质感,沈容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她加快收金银珠宝的动作,收好一麻袋珠宝,扛起麻袋招呼佟焕和她赶紧离开。   呼噜噜——   门后闪动黑影似乎没发现他们,只是在一道道门后的长廊上漫无目的地来回转悠。   沈容和佟焕加快离开的速度。   经过返回的一道道路口,却发现地上出现了一些黏哒哒的液体。   这液体呈腐白色,其中还有些许红血丝,仿佛腐烂的肉融化后的样子。   这亦让沈容觉得有些熟。   哗啦——   后侧方的一道门里突然传来拍水声。   佟焕下意识身形一顿。   沈容推了他一把,示意他什么都别管,直接往前走。   佟焕忍住对未知的恐惧,心脏“砰砰砰”地在胸腔里打着鼓。   游了许久,总算找到他们进来时那条的那个窟窿。   沈容一鼓作气冲出去。   即将游出窟窿的瞬间,落在后方的佟焕突然发出一声痛呼。   沈容回过头,就见一条巨人观模样,类人类鱼的巨大“金鱼”出现,咬住了佟焕的鱼尾。   佟焕正用卡牌试图脱身。   然而这“金鱼”却像捕兽夹一般,咬住了便不松口,除非有人把他强行掰开。   正对窟窿的镜子上不再是参加宴会的人们,也不是沈容正身处的废墟,而是密密麻麻的巨人观金鱼挤在一起,仿佛即将要从镜子里出来似的,一双双凸出的睛死死盯着沈容和佟焕。   沈容用剑劈开巨人观金鱼的头颅。   佟焕拔出自己的鱼尾,他的鱼尾仿佛浸泡过硫酸,被腐蚀得露出了鱼骨,血肉成了丝丝缕缕的样子,挂在骨头上。   看着就让人痛到头皮发麻。   佟焕浑身冷汗,忍着疼痛往前游。   沈容拽住他,一边朝身后挥剑筑冰刺,抵挡巨人观金鱼们,一边拼命游出这片沉船海域。   巨人观金鱼们接二连三地冲出来,密密麻麻地聚集在船舱窟窿口。   像是见不得光,无法在白天出船舱。   “呼噜噜”几声奇特的水声响起,金鱼身后喷涌出一大堆黑影,追击出来。   是垃圾潮!   沈容和佟焕迅速游出沉船海域,躲到一块黑礁石的下方。   那垃圾潮仿佛长了睛一样,在附近徘徊寻找她和佟焕的踪迹。   终是因为智商不高,又返回了沉船海域。   沈容这才有空查看佟焕的伤势。   佟焕直说不要紧,等回到美人鱼们的地方看看可不可以用藻泥敷一下。   沈容点头同意。   她自己一下子吃了太多幽海灵,也不太舍得用幽海灵了。   她拖拽着佟焕回住处,路上还在不停地思考:沉船海域似乎还有那些死于船难的亡灵在徘徊。   而当亡灵不再出现后,那些巨人观金鱼和垃圾潮就出现了。   这是不是代表了,垃圾潮和巨人观金鱼,或许和那些亡灵有关?   假如巨人观金鱼和垃圾潮是亡灵变幻出来的,那么他们只针对人鱼怪,是不是说明了人鱼怪们和他们有仇?   他们的仇恨……目前沈容只能想到海难。   也许他们的船会集体沉在那个地方,就是人鱼怪造成的。   只是堆积在餐桌下的骸骨,还有那些特殊的冰,又代表了什么呢?   思考间,沈容已带着佟焕回到美人鱼区。   美人鱼们都出去了,只有少部分留下看家。见佟焕被伤得身后一直拖着血雾的肉丝,连忙簇拥过来,关切地查看他的伤势。   “哎呀,你们不会是又碰到人鱼怪了吧?这伤……很像人鱼怪咬的呢。”   这伤明明是被腐蚀的,怎么会想人鱼怪咬的?   沈容和佟焕没有回答人鱼们的疑问,反问道:“人鱼怪牙齿那么尖利,被他们咬到怎么会是腐蚀伤呢?”   “他们的牙齿确实很尖利,但是却在慢慢退化。现在他们已经很难撕咬我们的尾巴了,大多时候是用他们的唾液将我们的尾巴腐蚀,然后慢慢地吞掉。”   “不过……细看你这伤好像全是被腐蚀的,人鱼怪没那么大的嘴巴,你总不会站着让他们吐口水了吧?”   美人鱼们围着佟焕打转,拿出他们常用的药为他敷上,“这么重的伤,一时半会儿恐怕好不了了。起码得养两个月。”   养两个月,那不就废了嘛。   佟焕盯着鱼尾,决定尝试用灵珠驱动治愈卡牌,借口要休息,回到自己房间去了。   沈容则继续和美人鱼们聊,“他是碰上了一种长得很像人类巨人观的金鱼,被金鱼咬住腐蚀掉尾巴的。”   美人鱼们捂嘴惊呼,“那种金鱼我们也曾看到过!他们每晚都会去人鱼怪住的地方蹲点。”   “以前这片海域是没有那样奇奇怪怪的金鱼的,自从人鱼怪们出现,这里就变得越来越危险了。”   自从人鱼怪出现?   沈容:“以前这里没有人鱼怪吗?”   美人鱼们点头,面朝沉船海域的方向,“本来,那里是一座海底冰川。”   沈容:?!   好家伙,她才刚想这里又没有冰川,船里怎么会有那么多冰?   原来不是没有冰川,而是她不知道!   “那冰川非常的大,它附近的海水都特别地冷,还带有一点点腐蚀性。还好它附近的海水仿佛被某种力量禁锢住了一样,一直在冰川附近徘徊,不会蔓延到我们这边。”   “后来某一天,冰川开始有一些融化了。有些美人鱼出于好奇跑过去查看,发现那些冰里,竟然冻着很多可怕的,像人鱼又不是美人鱼的生物。那些生物,就是人鱼怪。”   “我们以为冰里的人鱼怪们像标本一样,是死的。但随着冰川融化,人鱼怪们逐渐跑了出来,我们才发现,那些人鱼怪们竟然是活的,会吃美人鱼!而且他们吃掉美人鱼后,可以变成美人鱼的样子,迷惑我们,迷惑人类。”   “不过那时候还好,他们依旧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在那片区域。只要我们不过去,他们也没法儿攻击我们。”   “但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那里沉船越来越多,逐渐的,禁锢也没有了。那群人鱼怪就都跑出来了。不过他们好像还是受着某样东西的约束,没有来我们的住处骚扰我们。”   “可如果他们碰上落单的我们,就还是会攻击吃掉我们。”   沈容心想:一开始那群人鱼怪受到的可能是禁锢。   但后来不骚扰居住地,只能捕食落单美人鱼,这像是某种规则,而不是强制禁锢。   或许是有人解除了人鱼怪们的禁锢,给他们定下了这样的规则。   是谁呢?   沈容脑海里跳出两个字——结露。   她脑海里有了个稍微清晰的脉络,隐约好像了解到了人鱼怪和那些巨人观金鱼、垃圾潮、沉船的恩怨。   只是还有一些细节没有猜透。   她暂且将这些事压在心里,拿出一麻袋的金银首饰,“我……”   “救命!”   刚说一个字,急促地呼救声打断了她的话语。   两条美人鱼急切地飞速游了过来。   沈容:救鱼任务又来了? 第332章 休息区0.92   “有一大群美人鱼跑到珊瑚群来向我们求救,说他们困在人鱼怪们居住的礁石圈里了。我们看到他们都是美人鱼,就想帮他们,结果人鱼怪们赶了过来,把我们拦住了。”   “我们回来的时候,人鱼怪们还没撕下他们的美人鱼皮,但我看着他们好像要打起来了。”   “咱们快去把那些美人鱼带回这里吧。只要回到这里,他们就不能再过来了。”   跑回来的两条美人鱼你一言我一语,急切地说着。   沈容心想:那一大群美人鱼肯定是玩家们。   玩家们发现了人鱼怪的不对劲,想跑。   但人鱼怪们怎么可能轻易放他们这群“食物”离开?   美人鱼们和玩家一起被困在了珊瑚群,这又是一个救美人鱼的好机会。   沈容立刻提剑,叫上佟焕一起,跟随美人鱼们往珊瑚群赶去。   佟焕用卡牌治好了鱼尾,还没来得及休息,又马不停蹄地跟上沈容。   到达珊瑚群时,已有几条人鱼怪面目狰狞,仿佛随时要撕下身上美人皮。   结露站在那群狰狞人鱼的最前方,她的容貌较沈容最后一次见她时又年轻了不少。   瞧见沈容一行人过来,她笑容淡淡地同沈容打招呼,“在美人鱼的地方过得怎么样?还适应吗?”   “结露小姐,这群美人鱼欠你房租了吗?你为什么不让他们走呢?”   沈容假装不知道结露的盘算。   结露:“房租嘛,倒没有欠。不过我们和他们的事,与你们没有关系。还请你们不要插手。”   “既然没有欠房租,你们就没有资格不让他们走。”   “他们想来我们这儿生活,我们都能接受。你不要再穷追不舍了!”   美人鱼们弱弱地呼喊。   沈容对结露笑道,“既然没有欠你们什么,那我们就走了。麻烦你们不要再跟了。”   她仿佛没把结露的话听进去似的。   结露的笑有些淡了,“沈容,我已经放你离开了。你只需要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就行了,何必多管闲事?”   她话音一冷,身后的人鱼怪们喉间发出嘶鸣,反手撕下身上的美人鱼皮,露出了干柴怪物的模样。   美人鱼皮则被自动收纳进了他们的脊骨里。   他们亮出尖牙利爪,仿佛随时准备攻击。   沈容反手亮出剑刃,寒芒闪烁,“结露,这么多美人鱼,你吃不下的。不如按照以前的规矩来。”   以前的规矩,就是只捕食落单的美人鱼。   结露脸上全无笑意了,和沈容僵持住。   沈容感到周围的海水突然变得寒凉起来,细碎的冰渣从结露身边溢散开来。   沈容瞥向缩在美人鱼后方的玩家们,示意他们上。   他们纷纷摇头。   “我们已经试过了,打不过。我们已经没有卡牌机会了。”   “他们这群怪物有很特殊的力量,能用冰做盾,用冰攻击我们。”   冰?   沈容立刻联想到游轮宴会厅里的“冰雪世界”。   看来那冰雪世界肯定和结露有关了。   她剑横在身前,拿出一个锦盒,“结露,如果你放过他们,我可以给你一样东西。如果你非要打一场,我也奉陪。”   沈容现在明白结露为什么放她和佟焕离开了。   因为她和佟焕明显比其他玩家更难缠。   结露盯着锦盒,面露疑惑。   沈容随手取出锦盒里的一封信扔给结露。   结露接过那飘来的纸。纸上模糊的字迹让她瞳孔剧烈收缩,她抓信的手不自觉收紧,险些将纸抓破。   又连忙松开,将信纸展平,收好。   “可以。”她向沈容伸出手,“把东西给我。”   沈容:“先放他们离开。”   结露沉默,算是默许。   “结露!为什么?你不许我们攻击美人鱼的巢穴,我们这么多年来都一直听你的。好不容易遇到这么大一群美人鱼主动进了我们的地盘,为什么要放他们走!”   “落单的美人鱼多难找啊!以后要是找不到,难道我们又要去沉船海域冒险吗?那里可有一大堆东西对我们虎视眈眈呢!”   结露没有回应这些人鱼怪。   她漂浮在他们身前,像一座巍峨大山,人鱼怪们只敢对她叫嚣,却无人敢翻越。   美人鱼们带着玩家们逃离。   有几条美人鱼害怕人鱼怪们攻击沈容,想要留下来协助,也被沈容赶回去了。   佟焕作为保镖护送美人鱼们回去,也算是解救了一次美人鱼。   原本人鱼齐聚的珊瑚群,只剩沈容一条美人鱼与一群人鱼怪对峙。   沈容将锦盒抛给结露,“以后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随时来找我。”   结露接过锦盒查看,确定里面都是信件后,哼笑,“我?需要你的帮助?”   她定定地打量沈容,留下一句:“没有下次。”便带着人鱼怪们返回礁石圈了。   人鱼怪们不甘的眼神在沈容身上流连。   沈容转身离开珊瑚群,直到看不见人鱼怪们,才感到那如芒在背的目光消失。   回到美人鱼巢穴,美人鱼们又为了表达感谢,送了一大堆金银珠宝给她,看得玩家们眼馋得要命。   美人鱼们簇拥着沈容欢呼:“你真是太好了,一下子救下了这么多美人鱼。”   “有这么多美人鱼,我们以后出去,再也不用害怕落单了。”   想得太美了。   不彻底解决人鱼怪,等玩家们走了,这群美人鱼还是要时刻面临人鱼怪的威胁。   沈容将金银珠宝收起,继续之前没说完的话,“我这里囤了很多的金银珠宝,我想拿他们换点钱。请问你们有谁平时会上岸逛黑市吗?”   褚无天在岸上她最近不方便再到黑市去了。   托这群纯真的美人鱼们帮忙卖金银首饰,还是比靠谱的。   可惜美人鱼们露出了愧疚的表情,“对不起,岸上的人们总想捉我们,所以我们从来不去岸上。”   “只偶尔到海面转转。”   没能帮上沈容的忙,美人鱼们都十分抱歉,又拿出不少金银珠宝给她。   沈容也没把全部希望放在这群美人鱼身上。   他们不能帮忙,她便作罢,说了声“没关系”,游向围坐在一起养伤的玩家们。   玩家们困惑地看着靠近的沈容。   他们可不会觉得沈容扛这些东西过来,是为了分发给他们的。   沈容:“我救了你们,可以说,你们的命现在是我的。如果你们有异议,我可以带结露过来再把你们抓走。”   玩家们:???   美人鱼们闻言,惊讶地要围过来问沈容为什么要这样。   佟焕拦住了美人鱼,把他们带到一旁,“那群被你们救回来的美人鱼跟她是旧识,他们好吃懒做,鱼品不行。沈容只是在吓唬他们,想让他们听话,以后少惹事而已。”   美人鱼们恍然大悟地点头,歇了上前询问的心思。   玩家们见原本要帮他们的美人鱼们也无意再帮了,只能对沈容道:“你直说吧,你想怎样?”   沈容把金银首饰丢给他们,“你们上岸去,帮我把这些拿到当铺去换。换来的钱必须一分不少的给我。”   她挥挥手,带领玩家们道藻泥滩,指着一片片的藻泥滩,“这些藻泥可以拿去各个集镇的美容院卖钱。从今以后,你们就采集藻泥赚钱。每天交给我一百币就行了。只要你们肯干,这一百币对你们来说绝对是九牛一毛。”   玩家们木木地盯着她。   感觉她不像是和他们一样的玩家,像周扒皮。   沈容:“或者你们可以询问美人鱼们,他们平时是在哪儿寻找沉船上的物资的,去跟他们一起找沉船,拿沉船上的东西去卖钱。同样的,每天交给我一百币。”   “我不推荐你们捡贝壳,效率太低了。”   玩家们:“……”   在他们眼里,沈容此刻就像在召开员工大会的老板,每一句都在说“快多给老子赚点钱!”   玩家们大多蹙眉,面露不满。   “凭什么……”有一人嘀咕。   沈容耳尖地听到,直接把他揪出来,拽向礁石圈的方向,对玩家们道:“我收的钱,是今天救你们,你们要花的买命钱。如果你们不愿意每天交钱给我,那就一次性给我三万币,我以后也不会再问你们要钱。”   “不然,我从哪里救的你们,我就给你们扔回去。”   “我同意我同意,撒手撒手。”   被揪的玩家摆动鱼尾挣扎。待沈容撒了手,他揉揉被揪疼的地方,扁了扁嘴   沈容让他们尽快去兑换币,她后天晚上就要见到钱。   玩家们万般不情愿,也只能被迫成为藻泥工、她的跑腿工,努力赚钱。   能活到现在的他们,曾经在游戏里,都算是佼佼者,拿着卡牌肆无忌惮地用,根本不用给人做当劳工。   但现在没办法。   他们大多卡牌次数在对抗人鱼怪时用完了。   打又打不过沈容,且沈容给他们指明的也是个帮助他们赚钱的路子。   他们思考一会儿,也就接受了。   沈容又特意嘱咐他们不要向任何人透露她的信息。她冷下脸,眸中满是凌冽杀意,“谁要是告诉别人我在哪儿,我保证,你走不出这游戏场。”   玩家们打了个寒颤,都答应了。在美人鱼巢穴安置好后,就开始挖藻泥。   沈容成了坐拥上百藻泥工的老板,且美人鱼们因她之前的两次帮助,还会时不时给她带一些值钱的东西。   赚钱这方面,她是一点都不用愁了,便把心思都放在了结露身上。   结露背后,一定有着串联她目前知道的所有线索的故事。   她等着结露看完信来找她。   ·   最近几天沈容都会随美人鱼们到珊瑚群去玩。   三天后,她果然见到了结露。   美人鱼们瞧见结露,拉上沈容便要跑。   沈容让他们先离开,独自留下,隔着一丛丛珊瑚与结露对望。   结露:“你那些信,是从哪里拿到的?”   沈容:“你应该知道的吧?在那个沉没的巨轮里。”   结露的神情像是怕痛的人明知道要被打,却还是硬生生受了一拳,五官紧皱,牙关紧咬了一下。   “在那个巨轮的宴会厅里,有许多被冰冻的人,也有许多被吃掉的人,只留下白骨在餐桌下。不知道写信的羽,会不会是白骨中的一员呢?”   沈容漫不经心地说着,散步似的摆动鱼尾,在艳丽的珊瑚群间游来游去。   “那地方还有许多的金鱼怪和你口中的垃圾潮。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不是那些人的亡灵变成的呢?”   “他们总在追击你们,你们做了什么,才让他们这么恨你们呢?”   结露双手紧握,“你在我面前用这么欠揍的语气说话,就不怕我对你动手吗?”   浮沉镇海凭空在沈容手中出现,她随意地挥了挥剑,故作天真地眨了眨眼,“你觉得我会怕吗?”   随后,她猛地靠近结露,“况且你来找我,不是想要我帮助你吗?”   结露沉声:“你能帮我什么?”   “看你需要什么?”沈容手中出现一朵幽海灵,“比如,救活你想救的人。哪怕救不活,也让他们从怪物的躯壳里脱离出来,恢复他们灵魂该有的样子。”   结露略惊讶地睁大了眼:“你还知道什么?”   “不多,都是猜的。”沈容反手之间又收起了幽海灵,“就看你愿不愿和我说出所有的事情,让我知道我猜中了多少了。”   她就像蛊惑人心的深海女妖,面上带着甜美的笑容,眼眸中却满是算计。   在她手掌翻覆间出现的幽海灵,散发着奇异的光辉,让人即便认不出它是什么,也能感受到它的强大能量。   结露很清楚,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尤其是在沈容这种人手上,更不可能有。   她问:“你想要什么?”   沈容:“帮你办成事之后,你要带着你的人鱼怪们,协助我杀一个人。届时你们是生是死,都要由你们自己负责。”   结露冷笑:“你这算盘打得太响了。”   “本该从世上消逝的你们,现在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从被你们害死的人那儿借过来的。要你们为拯救他们而死,这不是很合理吗?”   沈容的脸靠近结露,盯紧结露充斥着震惊的眼眸,微笑道:“这是你们理当还他们的债。”   “你到底……”知道多少?!   这样的疑问差点从结露嘴里脱口而出。   意识到她和沈容已经你来我往迂回试探了彼此多次,她轻笑一声,不再试探,道:“好。”   沈容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眸中盈出笑意,和结露一起到一处礁石下,听结露说她的事。   “我们诞生在很久之前的一个世界,确实本该消逝在这世界上。”   沈容:“是无尽域吧?”   结露愣了一瞬,点点头。   她说的这点,沈容在发觉宴会厅和结露身上的冰不对劲时,就意识到了。   那冰让她想起山雪寒,想到山雪寒,便是无尽域。   无尽域的生物大多受无尽域消逝影响,要么被限制在了原地,要么跟随无尽域一起消逝。   像结露这类还在海域外自由游荡的,基本不会是用什么正当方式过得自由的。   那些船只的沉没,和她脱不了干系。   结露继续说道:“你口中的人鱼怪,本不是你看到的这样可怕的模样。他们本该像我这样。”   结露摇身一变,鱼尾的颜色宛若灿烂霞光,身上长出了飘带般半透明肢体,长卷的红色长发宛若海藻般在水中柔顺轻荡。   她依旧是人鱼,而且是比沈容现在看到的那群美人鱼,更加美丽的人鱼。   这模样只维持了一会儿,结露就又变回现在的样子,“因为无尽域的消逝,我们也逐渐难以控制地变化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本该死亡,但我们太想活下来了,于是在无尽域消逝后,蹭着法则之主保留无尽域生灵死灵的力量,留了下来。。”   “在外界看来,我们被冻在了冰里。但我们在冰里,其实也有我们自己的活动空间。只是漫长的岁月让我们不再满足于活在那有限的空间里。尤其是看到那些小美人鱼时常好奇地过来围着我们打转,我们便更想像他们一样,像以前一样,自由自在地徜徉。”   “但是如果破冰,离开那空间,我们就会死。”   结露容貌已经变得年轻,语调却沧桑如百岁老人,“我的母亲,曾是我族的主宰。在族人们都向往起了外界的生活后,她用自己的生命,为我破开了一条路,让我得以游出冰外,借那些沉船却命不该绝的人的命而活。”   “我背负全族的希望,我母亲的牺牲,游到了海面上,找寻能吸引更多人来此,为我族换命的机会。然而时代变了。我游到海面上不久,就被人用炮火打伤,当成美人鱼送去了拍卖会。”   “脱离了水,且还被禁锢着的我,无法挣脱囚笼。我成了货物被带上了拍卖台,在那里,我看到了羽珠。”   “那年,她才是一个十岁的小姑娘,穿着雪白的公主裙,戴着漂亮的小王冠,跟随她贵族父亲来到拍卖会,寻找她的十岁生日礼物。”   提起羽珠,结露脸上露出了她自己仿佛都不曾察觉到的笑容,“她本来看中了一只指猴,看到遍体鳞伤的我之后,她放弃了指猴,央求父亲花高价拍下了我。”   “我还记得,在我被送往她家的时候,她一直跟在我的笼子旁边。我那时很害怕,隔着笼子张牙舞爪,好几次差点抓伤她。但她都没有被我吓到,只是同情地看着我,礼貌地请求押送我的人动作轻一点,不要让笼子撞到我的伤口。”   “她跟在我身侧,用稚嫩的声音安抚我,说等我养好了伤,她就送我回海洋。”   她父亲和她说,你把这条美人鱼送走,你的礼物可就没了。   羽珠说:“可是,我觉得她很想家,很想她的爸爸妈妈。”   是的,结露很想家,很想妈妈。   羽珠的话,就像是温热暖流,从她心底流过。   与羽珠的相遇,结露现在还历历在目。羽珠小心又温柔地照料着她,即便起初她比羽珠家养的狮子还要凶。   结露最初还因为觉得羽珠只是把她当成宠物,而觉得受到了羞辱。   直到后来,她发现羽珠对所有人,所有动物都是那么温柔,那么善良,她才知道,“羽珠不是把我当成了宠物,她只是希望身边的所有人都能够快乐。因为她并不快乐。她从小失去了母亲,从小就被教导,日后可能要为她父亲的事业做出牺牲。那年她才十岁,但是她已经很成熟了。”   后来结露慢慢接受了羽珠的照料,在羽珠准备将结露放回海里的那天前夜,羽珠家一夜之间因为得罪了当权者,被剥夺了家产,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   羽珠的狮子没了,公主裙和小王冠没了,仆人也没了,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庄园。   她的父亲为了挽回损失东奔西走,而她就孤零零地坐在空荡荡的庄园里。   “我突然想,如果我也走了,那她就什么都没了。那一瞬间,我不知道为什么,忘记了一切,握住了羽珠的手,让她把我留下来。从此,我成了唯一陪伴在羽珠身边的朋友,羽珠,也成了我唯一的朋友。我想,人类的生命如此短暂,我可以在这里陪伴她致死,再去做我该做的事情。”   “直到羽珠十六岁那年,战火席卷而来,随之而来的是工业大开发,污水排进海洋,影响气候的气体飘入天空。天气变暖了,海洋也变暖了,那些有毒的污水通过母亲送我出来的通道,逐渐渗入了冰里。冰里的族人们受到了影响,我不得不立刻做出选择,究竟是继续陪伴羽珠,还是如拯救我的族人。”   这一次,结露选择了她的族人。   沈容想:或许就是这样的选择,让结露的族人对那些污水和垃圾产生了理解。因为那些东西帮他们提前得到了自由。   结露让羽珠放她回归了海洋,她利用海底的一些利益,让羽珠的父亲和其他商人联合开设了航路。   无数船只从寻宝的航路经过,无声无息地沉入海底,将命留给了结露冰里的族人。   族人们陆续出来,为了掩饰这条航路的危险,他们扮演起了船员的角色,吸引越来越多的船只过来。   结露深知事情总有败露的一天,于是她决定最后干一票大的就收手。然后去找羽珠,继续陪伴在她身边,互相做彼此的朋友,互相陪伴。   但她没想到,在她忙活的这段时间,结露在岸上经历了太多她没有预料到的事。   也没想到,当巨轮在她和族人的控制下沉入海底,她开心地上岸去找羽珠,得到的却是那艘被她击沉巨轮上有羽珠的消息。   她的族人过上了自由的生活,她唯一的朋友却因此丢了性命。   而因为她的拖延,她的族人心底其实也无法完全接纳她了。   结露回到了海底,但却不敢去那艘巨轮附近。她怕看到羽珠的尸体,怕遇到羽珠的鬼魂。   她继承了母亲,成为了主宰,吸收冰中的残留的力量。   为了避免被法则捕捉,他们不敢大肆捕捉美人鱼来换皮换命,也不敢大肆杀人。   但些沉船里的鬼魂的怨念与冰中力量、污水等物结合,成了腐烂金鱼怪和“垃圾潮”,一直追杀着他们,至死不休。   在这段“自由生活”,躲避追击的日子里,结露无时无刻不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不该为了族人的自由,剥夺其他人的生命?他们的亲人朋友知道他们的逝去,会像我知道羽珠死亡那样,沉浸在痛苦中无法走出来吗?”   她以前从来不会考虑这些。   但是羽珠的逝去,让她日复一日地思考着这同一个问题。   她曾想,再怎么思考,也无法挽回了。   直到沈容出现。   她的出现,就像是在告诉结露——你的思考有答案了。   “你的出现,就好像在告诉我,你们该放弃这不属于你们的生命,不属于你们的自由了。”   结露伸出手,清澈的海水在她指间流过。   她的手指动了动,带着不舍。   沈容静静听完她的故事,有些唏嘘。   结露作为一族主宰,背负了全族的希望,不得不牺牲一些东西。   沈容想到了自己。   她绝不会让自己的种族和自己,走到如此艰难的地步。   这就是她不断想要变强的原因和动力。   沈容没有评价结露的所作所为,带结露去了沉船海域。   冰冷的暗流在此处回旋。   呼噜噜的古怪水声像是冤魂们的控诉。   沈容拿出一朵幽海灵,将其慢慢撕碎,和结露一起往船舱游去。   结露有些畏缩,眉目间充斥着纠结。   就在沈容和她准备进入船舱的瞬间。   “轰隆”一声巨响,巨轮被一团巨大的流火砸扁。船舱内的冰雕和腐烂金鱼们被挤得从船里爆了出来   它们破碎成了小块,宛若一块块包含着血肉骨头的冰棱,漂浮在沈容和结露的身边。   一个染血的、被砸扁的小王冠漂浮着,来到了沈容和结露的面前。   王冠上的血在结露眼前散开,混在海水里,仿佛扑在了她的脸上。   结露目光呆滞地盯着小王冠,嘴唇止不住地颤抖。   她一直不敢看的朋友,就这样破碎的,再次出现在了她面前。   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看的朋友,她好不容易做出的决定,她好不容易燃起的一点点能得到朋友原谅的幻想,全都就这样——   破碎了。   “这次,你可没上次的好运气可以逃跑了,沈容。”   褚无天踩在塌陷巨轮上,周身火焰仿佛将海水都烧烫了。   沈容看了瞳孔颤动、情绪压抑的结露,对褚无天摊手,“但是这次,你的运气比我还糟糕哦。”   褚无天:? 第333章 休息区0.93   未等褚无天明白过来,一道冰棱像无限延长的银剑刺向了他。   褚无天漫不经心地用伏天之火退剑。   然而那冰剑却并没有像他预想中的那样退去,反而突破火墙刺中了他的身体。   他惊慌了一瞬,极速躲避,看向沈容。   沈容对愤怒的结露低声道:“他就是我要杀的那个人,是一只伏天种。这时候恰好遇上了,就麻烦你帮我对付他了。”   结露张了张口,不待说话,沈容又道:“虽然巨轮已经被毁了,但答应你的事我依然会尽力去做的。这只伏天种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小心应对,我去叫其他人过来。”   结露淡淡“嗯”了一声。   沈容反身迅速游离这片海域。   褚无天想要追击她,却被结露拦下。   沈容不知道结露能扛住褚无天多久,只能拼尽全力加快移动速度,迅速到达美人鱼巢穴附近,叫上玩家们,让他们随她一起对付褚无天。   玩家们一听要打架,自是不愿意。   “我们的卡牌机会都用完了。”   沈容:“你们没留保命卡牌?我不信。”   玩家们露出被看穿了的窘迫,硬着头皮道:“但我们都已经答应每天交给你钱,不欠你什么了吧。我们没必要拿命去跟你……”   话未说完,就见沈容手中出现了一颗小药丸,“这是防寒药。跟我去参战的,我免费送他一颗。并且,我不需要你们为我付出生命,必要的时候,你们可以随时撤退。我数三秒钟,你们自己看着办。”   “一,二……”   未数到三,上一轮游戏没挣到防寒药,这一轮游戏也没能挣到多少钱的玩家便上前来,拿走了沈容手中的防寒药,站在了她身后。   第一个吃鱼的出现了,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也陆续在沈容身后排队。   沈容最终带走了一半的玩家,领着他们往礁石圈的方向游去。   玩家们看着这路径不安起来,“你不会要我们去对付那些人鱼怪吧!那些人鱼怪可邪性了……”   沈容:“我是去请他们帮忙的。”   “他们怎么可能帮……”   “沈容,今天我一定要你的命!”   还没到礁石圈,远处传来一声咆哮。   一条人鱼怪游过来,身后跟了十几条人鱼怪。   这条人鱼怪身体上有一条将她分裂成两半的伤。   沈容思索了半晌,才敢确定,“你是那条被我劈开的人鱼怪吧!”   她眼里流露出了惊喜。   无尽域时期的生物,果然非同凡响。   整条鱼被劈成了两半都不会死。   人鱼怪不废话,直接示意跟来的人鱼怪们攻击沈容。   “等等,你们没发现,你们的主宰不见了吗?”沈容不慌不忙地开口。   人鱼怪们闻言,急急刹住脚步,回头看下令的人鱼怪,“我今天真的没看到结露。”   “她临近中午的时候,好像往珊瑚群这边来了。之后再也没有回去过。”   领头人鱼怪眼睛瞪大一圈,利爪指着沈容,目眦欲裂,咬牙切齿,“把她交出来,这次,我就放过你!”   沈容摇摇手指,“我没有抓她。而且我这次主动往你们的住处跑,就是来为她搬救兵的。她在沉船海域,被一只伏天种袭击了。”   人鱼怪们紧张起来,喉间发出吸气声。   沈容:“而且那只伏天种,是一只纯正的伏天种。他的父亲,是如今一位身居高位的神。他嘛……”   话不用说全,人鱼怪们便意识到了结露如今的危险处境。   领头人鱼怪顾不上沈容,指挥一条人鱼怪去礁石圈搬救兵,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鱼怪迅速奔向沉船海域。   临走还指着沈容的鼻子恐吓,“要是你敢骗我,我保证你从今以后无法在这片海域生存下去!”   沈容不以为意地摸摸鼻子,领着玩家们跟上人鱼怪。   玩家们听不懂方才沈容说的什么“伏天种”之类的话,盯着那群人鱼怪的背影起了心思。   “如果他们真的和一个不得了的生物打了起来,咱们是不是可以趁机将他们……”   提议的玩家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玩家们低声絮语,大多是赞同这玩家的意见的。   沈容给他们泼了盆冷水,“到时候你们能在他们的战局中保住自己的性命,就算不错了。其他的心思,不要想。”   玩家浑身一僵,都忐忑起来,蠢蠢欲动的热情被浇熄了一大半。   一行人还未到达沉船海域,就感到海水一会儿滚烫,一会儿冰凉。   海水仿佛变成了冰水和沸水的结合物。   这异常让玩家们更加不安。   再往前,他们真切地见识到了冰与火的碰撞。   一个人影浮于沉没的巨轮上,周身火焰滔天。   一群人鱼怪正与他对抗,周身冰霜蔓延。   两股强大的力量掀得海水翻腾,巨浪漫天。   “卧槽!那不是褚无天吗?他竟然也是非人类?”   “不是说为了游戏公平,非人类属性会被封吗?为什么他还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地使用啊?”   玩家们议论了一会儿,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问沈容,“你要我们围攻的,不会是褚无天吧?”   沈容点头,一手持浮沉镇海,一手持锁神链,让玩家们过去干扰褚无天的视线,遇事可以以自己的安全为先。   玩家们迟疑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冲了上去。只不过他们只敢在外围偷袭,以便随时跑路。   大批人鱼怪们也在此时赶到,和已经受了伤的结露会合。   沈容用灵珠驱动了隐身衣,隐匿在人群身后,打算伺机给褚无天套上锁神链。   褚无天有个异常的空间。   如果他注意到她,将她拉进去,她的布局就会毁于一旦。所以她必须趁他和别人热战时,捆住他!   褚无天像鱼饵般被里三层外三层的玩家和人鱼怪们包围。   和结露战斗的过程中,他虽然占了上风,但也受了伤。   眼见情势对他越来越不妙,竟然连玩家也来围攻他,他冷笑一声,“沈容给了你们什么,让你们这样为她卖命?”   玩家们不答,反问褚无天他凭什么可以肆无忌惮地使用力量。   有人想起之前沈容说褚无天有个做神的爸爸,低声道:“难道就因为你有个不得了的爸爸?”   这话在褚无天耳里,却是另一番意思——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这群人不能留!   他眼神变得狠厉,杀意在周身萦绕。   玩家们下意识后退,眉头纷纷皱紧。   沈容躲在人鱼怪们之中,听见人鱼怪们扶住结露道:“伏天种在无尽域时期就是天空霸主,他们活到现在依旧保有过去的地位,肯定不是轻易能对付的。你到底和他有什么冲突?如果不是非战不可,不如咱们退让一步。”   结露四处搜寻不到沈容的身影,看到这么多同族围着自己,原本坚定地要了结一切的心,又退却了。   沈容见她低下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表明自己还在。   结露浑身一僵,面露纠结,“我……”   她对沈容低声道:“我可以牺牲,但是我的族人们还是……”   她还是,无法放弃她的族人们。   即便她知道,她和她的族人夺走了别人的生命,就该还债。   但是,他们是她仅剩的族人们啊!   方才和沈容聊起过去时做下的决定,就像是情绪激动时热血上脑。   战斗的危险让热血退去,她冷静下来,还是无法做到用自己的族人们,去换回那些不知道还回不回得来的人们。   一切的罪过,她愿意一人承担。   哪怕,她不是很喜欢她的族人,她的族人,也并不像喜欢她母亲那样喜欢她。   她以为沈容会生气。   然而沈容爽快地答应了,“好,那你让你的族人们离开吧。不过你得留下,帮我对付褚无天。”   结露低声道歉又道谢,对人鱼怪们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们先回去吧。”   人鱼怪们盯着结露看了一会儿,骂骂咧咧地说沈容骗他们,他们绝饶不了她,集体返身离开。   沈容在结露耳边低语,“既然你说可以牺牲,那待会儿你可以一定要赌上性命去打啊。许多神兽种,都有以生命为代价的技能,你呢?”   结露低头不语。   人鱼怪们很快消失在了沉船海域。   僵持的战局因人鱼怪们的离去有了些许缓和。   玩家们变得慌乱起来,也生了退却之意。   褚无天轻笑:“我还以为……”   话未说完,就听一声咆哮。   铺天盖地的寒意混着血红的烟雾从结露体内爆发出来,将周围的海水瞬间冻结成无数尖锐冰棱。   那些冰棱带着宛若带着血的短剑,又犹如万箭齐发,穿透了褚无天防身的火墙,刺向褚无天。   褚无天呼吸微滞。   同为神兽种,他知道结露这是要豁出命来和他同归于尽!   沈容一派从容悠闲,在褚无天拼尽全力招架结露以生命为代价的一击时,立刻命令玩家们攻向褚无天。   褚无天只听见沈容一声令下,还没捕捉到她的身影,玩家的攻击与结露的攻击便充斥了他的世界。   他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嘶吼,周身火焰暴涨。   可还没来得及爆发,一道黑金锁链在一瞬间压制住了他所有力量。   火焰如吹开又瘪掉的气球般迅速回缩至他身体里。   冰棱与玩家攻击一齐穿透他的身体。   褚无天呕出一大口血,双目赤红间看到一道被金色锁链包裹住冰蓝肢体的身影在他面前闪现。   那些肢体瞬间凝成一股,刺进他的胸腔,又在他身体里散开,将他的身体和灵魂一起缓缓撕裂。   他垂眸,看到沈容盛满笑意的脸,她背后是无数攻向他的冰箭还有人群。   上一次,是他衣着干净,让她封印加身,遍体鳞伤,血染衣衫,如阶下囚。   这一次,她依旧浑身封印,却是毫发无损,也能要他万箭穿身,狼狈不堪!   沈容对上他怒意澎湃的眼眸,轻蔑地笑道“你以为,用卑劣的手段对我施加封印,我就打不过你?看看可以肆无忌惮使用力量的你的样子,再看看封印加身的我……”   她嘲讽地笑出声,“这些封印,只会更显得你可悲又弱小罢了。”   褚无天咬牙切齿,周身力量撑开锁神链,像爆炸般冲击沈容。   沈容闪身轻松避开。   使用了同归于尽技能后浑身渗血的结露挡在了她面前,替她招架褚无天的攻击。   沈容手轻搭在结露的肩膀上,“你放心,答应了你的事,我一定竭力做到,不然你大可以让你的族人来追杀我。”   她甩动华丽的鱼尾,像鱼儿戏水般悠闲,遍体的金色锁链仿佛为她穿上了一身耀眼华服。   “想要我的命?你父亲都办不到!”她微抬下巴,蔑视着褚无天,“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玩家们:?!   褚无天的父亲,不是说是神吗?   神也对付不了沈容?!   褚无天浑身血窟窿,白皙的下巴被血染红,眼神有些呆滞:“我父亲……你,你是谁?” 第334章 休息区0.94   “你猜?”   沈容轻轻吐出两个字,收回触须。   她可是很谨慎的。   万一无法成功击杀褚无天,让他脱逃回去,她要是自爆身份,岂不是自找麻烦?   就让他想去吧。   让他死也想不明白,他到底招惹了谁!   褚无天的身体和魂体都已经被她撕出了裂痕。   但想要了褚无天的命,这种程度还远远不够。   她从收纳袋里取出许久不用一个黑袋,袋子里是她曾在鬼蜮收集到的诸多鬼心。   她将鬼心交给结露,“接下来就看你的了。这里面的东西,你全部用光也没有关系。”   沈容鱼尾一摆,轻跃到结露身后。   按照曾经她与神兽种联盟交手的规矩,杀了褚无天的人,其力量会被父神察觉到。   她还不方便这么早就对上父神,所以让结露做她的替罪羊再合适不过了。   结露拉开黑袋看了一眼,眸中闪过惊讶。   无尽域时期便有鬼,她知道鬼心该怎么用。   只是她没想到,沈容竟然有这么多的鬼心。   褚无天被束缚在锁神链中,虽挣脱不开锁神链,周身澎湃的火焰却也在阻止他人的进攻。   沈容就像一位观众,欣赏着褚无天的垂死挣扎。   结露散出鬼心,发出一声低吼,将鬼心和她的生命力量凝聚在一起。   就在她即将发力攻向褚无天的刹那,身后突然传来低喝:“结露!”   结露动作一僵。   沈容看向折返回来的人鱼怪们,并不惊讶。   这群人鱼怪们的返回,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你在做什么!”   “不是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吗?你为什么要和这只伏天种同归于尽?”   人鱼怪们一改先前对结露充满尊敬的样子,像发现了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咄咄逼人。   结露手攥成拳,“这不关你们的事,你们走吧。在我死后,你们自己再选一个主宰出来吧。”   人鱼怪们逼近结露:“我们的主宰莫名其妙就要去赴死,这怎么不关我们的事?”   “结露,你的母亲……”   “别提我的母亲!”结露突然激动大喊,“我知道,我不如我的母亲,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主宰,可我已经尽力了,你们还要我怎样!”   “无尽域消逝,我被冻在冰中世界那年,我才五岁。我没有接触过别的种族,没有接触过外界。我从小就被母亲教导要为你们付出。为此,我失去了我的母亲,失去了我唯一的朋友……我已经帮你们获得了自由,你们还要我怎样!”   结露的声音沙哑哽咽起来,歇斯底里地发泄着她压抑心底多年的情绪。   她稳重了太久,伪装成熟了太久。   谁还记得,她只是一个从五岁开始,就围着自己的族人打转,几乎没有接触过外界的孩子?   结露的话让沈容想到了那些为了使命,驻守神海域外海原的那些孩子。   他们纯真正直,一心为族群。   但有谁想过,他们的这些所谓可以被人赞颂的懂事,都是用他们的自由换来的?   只不过,他们是心甘情愿的付出。   而结露,她心底住着一只向往自由人生的白鸽。   她想飞出族群,飞到属于她自己的天空。   但从她母亲为族群付出生命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辈子,她都不会再自由了。   族人们得到了他们想要的自由。   她却被永远关在了牢笼里。   沈容很清楚,结露热血上头答应牺牲自己的时候,她不仅是想要弥补,也是想要解脱。   不是所有主宰,都承受得起背负全族之重。   “你们回去吧。从今天开始,我不再是你们的主宰。”   结露挥开沉默着凝视她的人鱼怪们,像是用生命发出了一声嘶吼,凝聚力量,和鬼心一起攻向褚无天。   褚无天拼命抵抗,但力量被锁神链压制了太多,终究只能眼睁睁看着结露的力量和鬼心一起向他砸来。   玩家们意识到不妙,立刻跑了。   沈容也找了处安全地方躲起来。   近百颗鬼心与结露的生命之力一起爆炸。   褚无天在一片冰冷的爆裂中化作了一豆火焰,海水中跳了跳,永远地熄灭,散去了。   结露吐出一大口血雾,容貌迅速衰老,浑身渗出的血染红了她的衣服。   她昏沉沉地漂浮在水中。   沈容游过来,扶住她,“坚持一会儿,也许你还能见到羽珠。”   结露目光直直地望着布满阳光的海面,嘴角微扬,“我就要,过上属于我自己的人生了。”   “结露……原来,你一直是这么想我们的吗?”   “没有哪个族群,会向自己不认可的主宰低头。没有哪个族群,会服从自己不认可的主宰。”   人鱼怪们静默良久,干巴巴地说道。   “不要说了……”结露闭上眼,“我累了。”   人鱼怪们沉默。   沈容把结露放在沉船废墟中,捡起石头,在地上画起聚鬼的阵法。   人鱼怪们围绕着结露漂浮。   “我们承认,我们确实对你有过不满。”   “你优柔寡断,你控制不好你的情绪,你没有为族群奉献出一切的决心!你甚至为了你所谓的朋友,想要让我们继续在冰里度过漫长又煎熬的几十年。”   “可是,过去的你最终还是做了决定,选择了我们。而现在……你放弃了我们。”   结露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像是睡着了。   她身边的海水被她的血染成了红色,她疼得直皱的眉头表明她还醒着。   “可我们早就在你第一次选择我们的时候,就决定,无论你是个多么不合格的主宰,我们都会陪着你。”   “决定好了要陪伴主宰的族群,绝不会放弃他们的主宰。”   人鱼怪们的身体散发处光华,那些光宛若星辰,缓缓飘入结露身体里。   结露微愕,缓缓睁开眼睛。   “或许我们错了,你的母亲也错了,你不该成为我们的主宰。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你承担不起主宰的责任。”   “但是我们已经认定了你,我们从未怀疑过你。我们的自由,我们的生命,是你付出了自己的一切换来的,现在,我们还给你。”   他们不善言辞,凝视着结露,眸中情绪翻涌。   曾几何时,他们这一双双难看的死鱼眼,也是一双双堪比琉璃的眼眸。   “结露,以后,去做一个普通的人鱼吧。你不再是主宰了。”   “不,不要……”   结露向他们伸出手,试图阻止他们,但他们的身体已经变得透明。   他们早该在无尽域逝去时就死去,他们是靠结露的“选择”,自由到了至今。   他们对结露,除了认可她是主宰外,内心一直是有各种怨气的。   可是他们从未想过,她不再是他们的主宰。   “不要,不要!”结露像一个找不到母亲的婴儿,手胡乱地抓着面前半透明的身影,“不要,我没想过要你们这样做,我没想过……”   沈容画好了聚鬼阵法,站在一旁看着。   看着那群人鱼怪逐渐飘散,回归他们无数年前就该得到的结局。   看着结露伤势痊愈,脸上的恬淡却不复存在,慌乱又崩溃地抓着空荡荡的身前,声嘶力竭地大喊着“不要”。   除了“不要”,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无论她怎么嘶喊着“不要”,她的指间,也只有冰冷的海水流过。   她想留下的,什么也没留住。   谁也不能说,她对她的族群是没有感情的。   谁也不能说,她的族群对她这位主宰是毫无认可的。   结露呆呆地坐在海底,望着面前堆积的、那些曾经被她设计永远沉没海底的船只,失魂落魄。   “如果,我们还在冰里,就好了……”   大家,就都还在。   母亲,也还在。   我们隔着冰,看那些美人鱼们嬉戏,想象有一天我们可以出去,和他们一起嬉闹的样子。   也许有一天,世界再次发生改变,我们就可以重获自由了……   可是,当结露的族群作出选择的那一刻,一切都回不去了。   一切幻想,都被蒙上了一层血腥。   沈容走到呆呆木木的结露身边,洒出符阵,凝神聚气。   霎时间,无数海底游魂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拉扯着来到她的身边。   其中,除了正常鬼形态的鬼魂们,还有汇聚在一起的垃圾潮,腐白色的金鱼。   有些鬼魂愤怒地凝视着沈容,恼沈容强制把他们召唤而来。   垃圾潮和金鱼则怨愤地凝视着结露。   他们有着和结露难以开解的仇怨。   结露捧起一捧海底的沙土,沙被阵阵阴风吹拂,从她指缝间飘散。   她悲怆地笑了声,“我牺牲了那么多,到头来,不仅什么也没得到,就连原本拥有的,都失去了。”   沈容把那些无关鬼魂赶走,祭出数朵幽海灵。   她目前只有一种能力,能让这些垃圾潮和金鱼恢复原本的鬼魂模样,那就是她的言灵。   但想要用言灵恢复他们,她所要耗费的力量,不亚于亲手杀了褚无天。   不过,既然是她答应的,她就绝不会反悔。   以幽海灵作辅助,沈容舌上显出被数道封印紧锁的灵纹。   她启唇,正要说出让鬼魂们恢复的话,嘴巴突然被一只微凉的手捂住了。   漆黑高大的身影笼罩住了她。   “封政。”   她的嘴唇因说话,贴着他的掌心动了动,嘴角扬起。   封政抬手,打了个响指。   恐怖的力量在瞬间蔓延开来,又瞬间消失。   只眨眼的功夫,垃圾潮和金鱼们消失了。   一个个鬼魂出现,他们麻木的双眼逐渐有了神采,恢复了理智。   “结露……”   温软的声音响起。   沈容和结露同时回头,看见身穿礼裙的年轻女孩从鬼群中跑出来,欣喜地抱住了结露,“好久不见!我死前还在想,沉入海底后,能不能遇到你。结果真的遇到了!”   是羽珠。   结露抬起手想要抱抱她,手虚悬在她的背上,终是没敢碰她。   “是我……是我害死了你们。因为,我要让我的族群获得自由……”   羽珠身形微僵,像是刚刚回忆起自己经历过的事。   原本惊奇于自己现状的鬼魂们,也渐渐想起了他们和结露的仇怨。   羽珠凝视着结露,“那……你的族人们呢?他们自由了吗?”   结露笑了,笑脸逐渐扭曲成了哭脸,眼泪融进海水里,“没有……什么都没有了,我没有他们了,他们也不会再有自由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她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   似乎这些仇人无论再怎样对她,她都不会在意了。   她只是哭,哭得声嘶力竭,嗓音沙哑,哭到咳嗽,咳到脸红得仿佛渗出血,哭着大喊:“没了……我什么都没留下,什么都没有了……”   沈容默默地把封政捂她的嘴拿下来,握住封政的手,“如果,我也是个不合格的主宰,如果,我最后失败了……”   封政:“没有如果。”   这四个字,仿佛也是在说——你永远不会失败。   沈容抱住封政的手臂,脸靠在他的手臂上。   围着结露的鬼魂们眼里满是仇恨,但却没有对她做什么。   他们想了很多,最终散去了。   结露像个溺水的人一样向他们伸出手,“别走!别走!杀了我吧,这是我应得的……”   鬼魂们回头看了她一眼,“杀了你,你不就解脱了吗?”   他们找到同伴,手挽着手离开了。   羽珠静静地坐在结露身边,苦笑了一下,“我也,什么都没有了。”   她对上结露的眼睛,仿佛在说——是你一手造成的。   羽珠也离开了。   就剩结露一个人,坐在她一手造成的废墟里。   沈容想要伸手摸摸她的头,手刚伸出去,感觉到身边的水冷了几度,回头看了眼封政,又收回了手,挽住封政,对结露道:“答应你的事,我已经做到了。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没了,没了……”   结露就像一个游魂,在废墟里飘荡,孑然一身,一无所有。   沈容挽着封政离开。   封政反手将这片废墟冰冻。   曾经消失的冰川又回来了。   冰川里有许多沉船,还有一个漫无目的游荡着的“孤魂”。   沈容挽着封政往人鱼怪的住所游去。   半路封政抽回了手,恢复了一脸“我是来办公事的”冷淡样,目光却始终在定在她身上。   沈容摊手,无辜地眨眼,“这段时间太忙了……”   所以,没空写情书。   封政一言不发,像个对她表现很不满意的领导,离开了。   沈容轻笑出声。   在她准备耗费大量力量的时候,他就出现了。说明他肯定是一直在看着她的。   那他肯定也知道,她没空写情书。   他这次过来,分明就是专门来帮她的!   沈容想了想,对着上方,仿佛那儿有个镜头似的,比了个心。   然后继续向人鱼怪们的礁石圈游去。   人鱼怪们都走啦。   那他们的遗产,她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作为回报,她会推荐美人鱼们分一部分到这里居住的,免得……人鱼怪们没了,就连他们存在过的痕迹,也被岁月消磨掉。   更何况,美人鱼们还免费多了一处不错的居所,何乐不为呢?   取走人鱼怪巢穴的所有遗产后,沈容将自己的想法如实告诉了美人鱼们。   人鱼怪们是美人鱼们的仇人,仇人遗留下来的房产,美人鱼们都接受了。   只不过他们不打算常去那儿居住。   “人鱼怪们走了,以后肯定会有更多美人鱼过来,到时候,我们可以安排他们住到人鱼怪们的房子去!这样,他们就可以更方便地在这儿定居,就会更容易留下来啦。”   美人鱼们对于未来族群的壮大,充满了美好的憧憬。   沈容和玩家们选择不打扰美人鱼们,暂时住到了人鱼怪们的巢穴,正好一人一个石洞。   没了最危险的人鱼怪,剩下的小危险玩家们都可以轻松解决。   这周的游戏场很快迎来了尾声。   沈容从人鱼怪们那儿继承了一大笔贝壳币,又陆续从玩家和美人鱼那里收到了一大笔钱。   游戏结算的时刻,她兑换了2323颗防寒药。   加上她之前兑换的,她一共有三千多颗防寒药了,就算在过通神塔的路上住个几年问题都不大了。   不过这些药她是打算去换灵珠的。   沈容把药好好收起,和美人鱼们道别,又去冰川那儿看了看。   她到达冰川时,看到有一个鬼影从冰川附近闪过。   冰川里,结露还在茫然地徘徊着,她手里似乎握了什么东西。   沈容准备离去,突然瞥见冰川周围的海底沙地里,压着一张张信纸。   每一张信纸,都是一片空白。   沈容捡起一张空白的信纸,靠近冰川看结露。   她看清,结露手里握着的,是一顶破碎的小王冠。   这些空白的信纸,是小王冠的主人留下的吧。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又想说些什么,只能留下这些空白的信。   沈容将信纸放回去,离开了游戏场。   回到休息区,她决定这周好好休息,毕竟马上一轮游戏结束后,她就又要直接去过通神塔了。   她先洗漱休息了一晚上,吃了点东西,坐在桌前准备写情书。   突然,血液倒流的感觉让她手一抖。   是那两只小鬼在拍化血城的城门!   是圆月之夜又到了吗?   沈容暂且放下写情书的事,进入化血城。   化血城里,两只小鬼局促地来回踱步,见到沈容过来,连忙指着城门道:“不是我们要叫你,是他!”   他?   化血城里竟然还有别的东西?   沈容警惕地回头,就见两只小鬼指着的,是化血城紧闭的城门。   沈容:“你们的意思是说,化血城找我?”   两只小鬼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地点头,“他是活的!”   沈容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不见化血城做出反应,对着城门道:“你叫我过来,又不来见我,你想做什么?”   化血城上慢吞吞地出现了字——你可真没耐心。   这化血城竟然真的是活的!   沈容:“你有什么事就直说,我还有事急着做。”   急着做的事,就是写情书。   城门上又出现字:“我是化血城灵。我可以将化血城完全给你,并且将化血城如何连接其他地方的秘密告诉你。前提是,我要一百颗鬼心。”   鬼心?   这时候提起鬼心,它是看到了她取出鬼心交给结露的那一幕了?   沈容质问道:“你在监视我?”   化血城:“一切都是凑巧。燃烧你的伏天之火恰好唤醒了我,我醒后又恰好感知到了和我放在一起的鬼心。我本想那时候就联系你,但两只小鬼说你有事,要过段时间才能联系,我便等到了现在。”   原来,算是褚无天唤醒了化血城灵。   沈容:“你是无尽域时期的?”   她目前碰到的,只有无尽域时期的死物才会化灵。   化血城灵坦然承认。   化血城现在并不是被困在了卡牌里,而是坐落在某个空间里。   如沈容上次看到化血城影像时猜想的那样,化血城确实可以连接诸多与阴邪之物有关的世界。   沈容问:“你为什么要鬼心?”   化血城诚实地回答:“有了鬼心,我便可以凝成独立的个体,离开化血城,不再被永远禁锢在这里,可以去其他无尽域友人的地方串串门了。这还是那群人鱼给我提供的思路呢。”   “哦对了,你不用担心,我只要鬼心,不会像人鱼们那样去剥夺别人的生命的。我可是很惜命,很想好好活下去,不想像人鱼们那样消逝的。”   剥夺鬼心也不会让鬼们魂飞魄散,只是要他们重新修炼。   更何况如果剥夺的是恶鬼的鬼心,让恶鬼不能再肆无忌惮地干坏事,还算是做了件好事呢。   化血城灵的要求不算过分。   只是一百个鬼心的要求,有点……   沈容:“我现在一颗鬼心都没有了。”   化血城:“没关系。”   它指示沈容走到上次看到影像的城北墓地,“我可以让你从这里,直接传送至鬼蜮。鬼蜮有很多恶鬼,到了那儿,凭你的能力,我相信你一定能够轻松取得一百个鬼心的!”   鬼蜮……   沈容想起自己还有个通往鬼蜮四十八号的令牌。   而鬼蜮四十八号如今的蜮主金倩羽还是她扶持上去的。   如果她去找金倩羽,取得一百颗恶鬼的鬼心,确实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沈容打定主意,答应了化血城灵,让化血城灵将她传送至鬼蜮四十八号。   化血城灵夸她一声:“爽快!”   随即,墓地上浮现出了鬼蜮大雾弥漫的影像。   这影像逐渐凝实,最后竟变成了一道门。   沈容跨进门里之前,和化血城灵签下了契约,道:“如果你毁约,不仅契约会惩罚你,我也会将你转送给我的仇人,然后用带回来的一百颗鬼心,炸了你。”   沈容感到整座城颤了颤。   化血城灵忙道:“不敢,不敢。”   沈容走进鬼蜮,心想:如果化血城灵真的能用这种办法凝成实体,获得可以探望无尽域友人的限定自由。   那么同样的方法,是不是也能让山雪寒离开雪山呢?   她很有兴趣试一试! 第335章 休息区0.95   到达鬼蜮。   鬼蜮不再像先前她来时那样血沙漫天,危机四伏。   时有鬼怪路过,下意识看她一眼,也会遏制眼里的躁动,装作没看见。   看来金倩羽把鬼蜮整合得十分规矩。   沈容取出金倩羽给她的鬼蜮令牌,随手抓了一只瘦长鬼,让那鬼带她去见金倩羽。   鬼蜮的鬼都知道,这种令牌只有蜮主才有资格发放。   一见令牌,瘦长鬼立刻展开骨翼,身形变大,请沈容站上他的脊背,直接飞着把沈容送到了蜮主府。   这感觉像坐了个不要钱的小飞机。   依靠令牌,沈容带着瘦长鬼长驱直入,来到蜮主府的主殿。   主殿大门紧闭,能听见里面有谈话声。   沈容上前敲门。   门内传出凌厉地呼喝:“谁?没听蜮主吩咐说不许来打扰嘛!”   不待沈容回答,瘦长鬼便替她恭敬地开口,“是一位拿了鬼蜮令牌的人类,我想她应该是蜮主的客人。”   话音刚落,门猛地被拉开。   一身黑红袍,头发高高束起的金倩羽欣喜地跑了过来。似乎为了维持形象,没跑几步,她又恢复了高冷的模样。   她现在的样子,给沈容感觉像个女霸总。   沈容往屋里看了眼,屋里满是人形鬼怪,看样子都是鬼蜮的精英。   它们围在一张长桌旁,似乎先前正争论什么。此刻因沈容的到来停止了争论,纷纷望着她。   金倩羽:“你怎么突然来了?你们的游戏难道又把你们玩家投放到鬼蜮了吗?”   “一般来说,游戏投放玩家到鬼蜮,鬼蜮不是该提前接到通知的吗?”沈容礼貌地道,“我是来找你帮忙的。”   “但是我们鬼蜮的处境不同往日了。”金倩羽挑眉,“正好,我们也有事难以解决,也许你可以帮帮我们。”   互相帮忙,很合理。   不过沈容还是要金倩羽先说她们遇到的麻烦,没有立刻应承下来。   金倩羽领沈容进屋,“你先说你要我们帮什么忙?没准儿我立刻就可以派人去做。”   沈容:“我要五百颗恶鬼的鬼心。什么品阶的都无所谓。”   化血城灵只要一百颗,但她得多要点以防万一。   五百颗鬼心对金倩羽来说不在话下,她立刻让人去恶鬼的居住地取去了,然后正色道:“最近有神来到了我们鬼蜮,希望我们与他们合作。听他们话里的意思,似乎在筹谋一场大事,但是我们并不想掺和。”   可神的地位和力量都强于鬼蜮。   虽然鬼蜮不受神管理,但倘若神因鬼蜮的拒绝,找他们的麻烦,这种压力,鬼蜮难以承受。   一听这话,沈容脑海里立刻联想到一个人——父神,“让你们合作的神,是神镜天派来的吗?”   金倩羽:“我对神域那边不是很了解,不过应该是吧。我能看得出,那位神的真身是一只鸟。”   那就是神镜天的派来的神没错了。   他们一直在各个世界筹谋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现在把主意打到鬼蜮来,显然是因为他们之前的筹备不理想。   而且……   沈容想起父神折在她手里的两个孩子,嘴角扬了扬。   金倩羽:“你在笑什么?”   沈容:“没什么。”   对付拿强权压人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找比他地位更高的人来压他。   这种小事用不着封政出马,沈容决定找门徒过来。   其实也有拖了他情书一个月,现在一封都没写成,有点不太好意思见他的原因在啦。   感觉就像是暑假作业没完成,不敢见老师一样。   沈容让金倩羽稍等,祭出锁神链卡牌。   黑红狱门带着汹涌的死气降临鬼蜮。   鬼蜮众鬼都惊奇站在沈容身后,因本能的畏惧不敢贸然发出任何声音。   沈容感觉到今天这狱门的气息有些过于锋利冰冷。   难道今天第一门徒心情不好吗?   狱门打开。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从狱门中走了出来。   沈容懂了。   狱门气息不对,是因为狱门里有封政。   她就像是犯错被抓包一样,看着封政的冷脸。既想笑,又怕他觉得她犯错了态度还不端正。   第一门徒保持微笑,笑容中透着小心翼翼,内心里充满了MMP。   为什么她有事不直接找主人,要找他啊!   “什么事?”封政凝视着低头的沈容,“你干嘛一直看地面?”   沈容内心自动翻译他的话:你不敢看我,你心里一定有鬼!   她拉住封政的袖子。   封政挥手把她甩开。   她再拉,他继续甩。   如此反复了三次,沈容干脆抱住他的胳膊,“我没找你,是因为答应你的事,还没做好,不好意思麻烦你嘛。我想等做好之后再找你的。”   封政别过脸去不看她。   周身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息却削减了不少。   第一门徒也能正常喘口气,客气地问道:“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沈容让金倩羽去跟第一门徒说。   以封政的怪脾气,她这时候要是丢下她去和第一门徒说话,他肯定生气加倍。   沈容半抱半拽地把他拽进屋里,关上门。   外面就留给金倩羽等鬼和第一门徒交谈。   她拽着封政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毛笔,笑盈盈地道:“我现给你写封情书,怎么样?”   封政:“你写吧,我看着。”   他的气息变得有一丝温煦,微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沈容提笔写下:   【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我心疼……】   还是一样风格奇怪的情书,并且她写的毛笔字,还没有她拿水笔写的字漂亮。   封政刚舒展的眉头又缓缓地紧了。   沈容真切地感觉到他的嫌弃,却有一种恶作剧的调皮心态,硬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写了三封这样的情书,然后拿出收纳袋里的信封。   现场装好,现场送他。   封政接过信,愣了一瞬,“还有呢。”   她以前都会在信封里放上【我喜欢你】的小纸条的!   “你忘了。”封政像是想明白了,眼神陡然冷了,甩袖要走。   沈容拉住他,“没有忘。我先给你利息,你别急。”   她把他拽回到面前,踮了踮脚……嗯,他太高了,她够不到想够的位置。   沈容站上半人高的桌,把封政拉到自己面前。   这下,她比他高出了一点。   她捧起他的脸,突然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封政眼睛看向一旁,打了下她捧他脸的手,“别亲我。”   他的动作太轻了,根本没打开她的手。   沈容递给他一张纸条。   【我喜欢你。】   封政接过,还没收起,她含笑又在他鼻尖上亲了一下,又递给他一张纸条。   【我喜欢你。】   “叫你别亲……”   不等他把他把话说完,她吻住了他的唇。   她不会接吻,之前都是他主动的。   于是,只是唇瓣相碰。   但柔软的触感化到了心里。   她撤离的时候,舌尖无意地轻舔过他的唇瓣。   他艳丽的唇瓣某处,便染上了一抹晶莹的水渍。   封政轻轻推她一把,“叫你别亲我。”   眼眸却水泽粼粼,仿佛有春日晴光藏在其中。   沈容嘴角上翘着,递给他最后一张纸条。   【我好喜欢你。】   封政接过的手顿了一下,目光在纸条上停留良久,衿傲地收起纸条,“这就好喜欢我了?这样下去……”   沈容从桌上跳下,“嗯?”   “你迟早要爱上我。”   封政双手负在身后,背对着她向门口走去,“可我不是那么好追的。”   沈容追上他,抱住他的腰直笑,“我会努力追的。”   “别抱我。”   封政挥开她,又大方慈悲似的侧过身子向她伸出手,“你可以牵我的手。”   沈容盯着他冷白修长的手看了一会儿,突然起了逗他的心思,没有去牵。   原本暖春般的房间,一点一点冷了下来。   就在封政要收回手的瞬间,沈容一把握紧他的手,对上他不悦的眼眸,牵起他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吻了吻他的手背。   他转过脸不看她,仿佛不知道她亲了他,也没说不许亲他的话。   沈容一手牵他,一手推开门。   第一门徒和金倩羽等鬼正整齐地站在门口,像一排迎宾,脸上带着又敬又怕,又好奇八卦的笑。   沈容:“你们这样站在这儿做什么?”   金倩羽:“我们已经说完事了,门徒大人说不要打扰你们,所以……”   他们就这样对着门板站了很久。   沈容:“事情解决了吗?”   金倩羽点头,又拿出一个漆黑的袋子,“这是你要的鬼心。”   沈容拿了鬼心道谢,金倩羽连连摆手说:“该我们谢你才是。”   沈容也不跟她太客气,牵着封政到狱门前,送他离开。   封政一脸“我只是来视察的”,仿佛刚刚浑身冒寒气的不是他一样,走向狱门,漫不经心道:“父神的计划不是只针对神海域的,你不需要太担心。”   沈容点头。   她确实有想过父神是不是想拉帮结派彻底占领神海域。   听封政这么一说,她明白了:父神的野心还挺大。   封政消失在狱门中。   第一门徒晚走一步,对沈容道:“主人的意思是,你不要担心,有他在。”   沈容笑起来,“我懂。”   第一门徒颔首以作告别。   狱门消失在了鬼蜮。   沈容也再次进入化血城。   化血城灵送她回到休息区的地界,直喘气,“我在休息区设立不了传送阵,这传送可把我累坏了。”   沈容:看来化血城不可以当作随意传送到任意地点的传送门。   她先给了化血城五十颗鬼心。   一个半透明的小孩凝结成型,和两只小鬼站在了一起,有些兴奋地蹦跳。   化血城灵竟然是个小孩,这挺出乎沈容意料的。   两只小鬼还是很怕化血城灵,默默远离他。   化血城灵见状,脸上露出了落寞的神情。   两只小鬼不忍心看他这样,又默默地站回他身边。   化血城灵先和两只小鬼打了招呼。   沈容心想:可能这就是小孩爱跟小孩玩吧。   化血城灵又对沈容礼貌鞠躬道谢,自我介绍:“我叫居城,从今以后,我就把化血城交给你啦。化血城其实没有什么秘密,只是外人不知道要怎么使用这里的阵法而已。”   居城带沈容到城北墓地:“这块墓地就是阵法,里面埋的人骨都不是完整的,他们有一部分分散在各个世界。而他们的骨头就是化血城和各个世界连接的媒介。”   “我和他们认识了很久,所以想去哪儿,可以直接告诉他们,让他们打开传送门。但是你嘛,就需要找到你想去的世界对应的骨头,把他叫醒,给他一点能量,让他开门送你过去。他们的骨头上有刻字,你不用担心找不到你想去的世界。如果你分辨不清世界的话,还可以让他们给你说清楚。”   居城口中这些骨头所需要的能量,就是血。   用一点血换传送门大开,还是很划算的。   “每当月圆之夜,其他世界的幻影会在这儿显现出来。如果你足够强大,站在这里就可以干预显现出来的世界的。”   居城小手往空中抓了抓,“在无尽域还在的时候,人类主宰闲着没事儿坐在这里,通过那些幻影,杀了不少人呢。”   人类主宰?   沈容想起山雪寒和她说过,无尽域时期,人类主宰是封政。   “你还知道什么有关人类主宰的事吗?”   居城:“我对他不了解,不过我觉得他很好,不像生灵和死灵主宰那样,整天说什么为了世界,为了生灵和死灵之类的话。他只是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干了坏事也会直说就是他干的,反正别人拿他没办法。”   “而生灵和死灵主宰干了坏事,经常冠冕堂皇地打着各种旗号说大话,反正我觉得他做法则之主还挺好的。”   沈容笑道:“我也觉得他很好。”   她将剩下的五十颗鬼心交给居城。   居城身体凝实,对沈容挥挥手准备离开。   沈容叫住他,对他说了游戏限制的事,问道:“这座城现在归我了,限制还会对我有影响吗?”   居城:“你说的游戏限制我不太懂,但是化血城不是卡牌,只是被卡牌连接的城。你现在是城主,可以随意过来,所以应该不在限制范围内吧。”   沈容点头表示知道了,和他挥手告别。   居城开开心心地跑走。   然而不管怎么跑,都只能在城内打转。   “怎么会这样?”居城崩溃地抱头。   看来居城对如何脱离化血城并不是很了解。   沈容想了想,又给了他一百颗鬼心,“再试试。”   居城感动地道谢。   这一次,他成功跑离了化血城,只余兴奋的声音在化血城回荡:“我终于可以出去玩啦!”   两只小鬼也松了口气,“终于没人再吓唬我们了。”   沈容摸摸他们的头,回到休息区。   将未写完的一封情书写完,然后休息。   ……   七天时间转瞬即逝。   零点,沈容被传送到了新的世界。   还没睁开眼,排水沟的臭味直冲她鼻腔,刺激得她胃里一阵翻涌。   她身边也有人发出了干呕的声音。 第336章 姐姐20.1   睁开眼,浑浊的乌黑巷子映入眼帘。   这巷子大约一米宽,中间有个半米出头的突出路边,两边是漂浮着白沫的污水。   沈容和五个人排队似的站在箱子里,最前方一个胖男人穿着不合身的西装,腋下夹着一个皮包,转过身,“快跟上来呀,带你们去完宿舍,我还有事呢。”   沈容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着的老旧花衬衫,宽松的布裤,手边的粉蓝交错蛇皮袋。   再看身后的人们也是同样的打扮。   他们像是从村里进城打工的。   她应了声,“不好意思,耽误您了。”   加快脚步跟上胖男人。   胖男人脸上流露出对她的赏识,“你这小丫头挺上道,继续保持。出门在外,嘴巴甜,有饭吃。”   沈容笑嘻嘻的,随男人在小巷子里七绕八拐,来到一栋两层楼房和一间带大院子的厂房之间。   男人带沈容绕到楼房正面,经过一间又一间已经住了人的宿舍,上楼,带她和其他五人到了最里边的两间宿舍门口。   “男的住这间。”他指倒数第二间。   “女的住这间。”他指倒数第一间。   “那边那个矮房子是厕所。”他指楼下的一间小平房。   “赶紧收拾收拾东西,熟悉熟悉周围环境,明天跟楼下的王姐一起去厂里上班。”   胖男人分别给了沈容六人二十块钱,“今天你们刚来,这钱算我请你们吃饭的。明天开始,你们上一天班拿一天工资,不上班就没饭吃,知道吗?”   沈容笑着点头,对男人道谢,热情地送他到楼梯口,然后才折返回宿舍。   宿舍不大,三张架子床拥挤地靠在一起。   两名陌生女孩已经选定了床位,都靠着门口。正坐在床边检查她们的蛇皮口袋。   最里边横着靠窗的床,便留给了沈容。   沈容到床边,也检查起蛇皮袋里的东西。   里面只有衣服,洗漱用品等日常所需。其余的什么都没有,甚至手机钱包身份证等以前常规会配发的东西也没有。   我该不会是被拐来打黑工了吧?   沈容心下生疑,又觉得应该不是。   将衣物和日常用品整理好,开始铺床。   铺床的时候,她透过大开的窗户,看到了楼房对面厂房里的场景。   厂房的院子很大,像是一个废品站。   一个大棚子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这样复杂的杂物堆放就像一个迷宫,迷宫后面是连排的砖房。   砖墙上一排窗户里全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   “哎,你叫什么名字?”   两名陌生女孩开始互相做起了自我介绍。   沈容收回视线,也加入了他们的交际中。   “我叫钟梅。”短发女孩一口流利普通话。   “俺叫向佩妮。”梳俩麻花辫的女孩口音很重。   沈容正常介绍叫沈容。   三人互相对视着沉默了一会儿,终是短发女孩率先开口,“你们……都是玩家吧?”   沈容和向佩妮都迟疑了一会儿,然后一起点了头。   “害,那我就不装了。”向佩妮的口音恢复正常。   “你那口音还蛮有意思的。”钟梅笑道,“也不知道这场游戏想要我们做什么。我这包里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我怀疑我被拐卖到黑厂里了。”   沈容先前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应该不是。如果我们是被拐来的,那个胖男人就不会放任我们自由活动,还给我们钱买吃的了。”   向佩妮和钟梅觉得有理,点了点头。   沈容提议先出去转转。   一出门就恰好遇到隔壁正要出门的三名陌生男人。   六人打了一个照面。   “玩家?”   “玩家?”   钟梅和对方一个男玩家异口同声,而后都笑了笑,决定一起行动。   男玩家对这里的猜测也和沈容三人一样,先以为是来打黑工,然后又否决了。   六人下了楼,决定分成三组,分头去探索附近的情况。   沈容和叫井良的年轻男人分在了一组,打算往东边巷子走。就是他们来的那条路。   钟梅和叫闻豪的,看上去像健身教练的男人分在了一组,他们往西边巷口走。   向佩妮则和一个叫万海的中年男人分在一组,在附近打听这里的信息。   分好组后,各队分头出发。   走出宿舍大院,再度进入墙壁和地面都乌黑的巷子,天色已经昏暗下来。   如血的霞色弥漫在天边,仿佛给巷口尽头的街道泼上了血。   巷子两边的人家做起了饭,阵阵饭菜香味和臭水沟味混在一起弥漫,水沟里的污水又咕嘟咕嘟的流动起来。   沈容一边走,一边观察水沟。   突然,水沟淤泥里翻起的一根弯曲的焦黑枝条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枝条又短又细,掰直了大概也只有五厘米。   沈容借掏口袋的动作,从收纳袋里拿了一个小夹子,用小夹子夹起那黑东西。   竟然是软韧的,外壳却又像被水泡湿的脆壳一样。   “这是什么生物身上的东西吧?”   井良凑过来打量。   沈容翻来覆去地查看。   这东西像一根管子,被烧得蜷起来了,管口也成了小小细细的一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游戏经历得多了,井良和沈容都不会贸然猜疑这玩意儿是动物的。   沈容用袋子将其装起来,继续查看水沟。   井良也仔细地看起水沟。   “嘿!”   巷口传来一声呼喝。   突然的响声吓得井良脚一滑踩进了水沟里,沈容的心也是被惊得猛地一跳。   抬头,一个壮实的男人穿白背心,叼着烟,手伸进背心挠他的大肚子,走了过来,目光肆意地打量沈容和井良。   “刚来的?电子厂里打工的?”   沈容和井良点头。   他们的身份大概是这样的吧。   男人猛吸一口烟,对着他俩吐出一大口烟雾,满口香烟味很难闻,“别乱找乱看,小心沟里有蛇跳出咬你。”   男人笑嘻嘻地用手比划,“比小拇指还细的小蛇,被人看到的时候一动不动的。你一看它,它呱唧就是一口!”   他身体突然往沈容和井良面前冲了一下,沈容和井良下意识身体向后仰。   这看上去二流子一样的男人满意地边笑边挠肚子离开。   “神经病啊……”井良吐槽。   “可不就是神经病嘛。”一旁的布满油烟的纱窗里竟传出声音。   沈容定睛一看,里面正有一个中年女人在拌凉菜。   她上前,“姐姐,那个人怎么神经病呀?他以前遇到什么不好的事,然后变成神经病的吗?”   中年女人面无表情,法令纹很深,看上去有些凶,“他女儿一年前失踪了。女儿失踪之前,他总逗她女儿说水沟里有蛇,要他女儿走大路走,不要去玩沟里的脏水。他女儿长大了,不信他这话了,晚自习回家图方便,就从巷子里走。结果就在巷子里失踪了。一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他就神经病了呗。你们厂里住在这儿的员工碰到他就会被他吓,习惯了就好了。”   “这巷子也就十多米长吧?还有这多人家的窗户、小门在这儿,他女儿怎么会在这里失踪?你们难道没有听到一点动静吗?”井良直白地问。   “我们没听到动静啊。而且之前警察来调查过,巷口斜对面那家小卖铺的老板说那天晚上看到那个小丫头进巷子里了,警察说那多半是附近的熟人作案。但是家家户户都查了一遍,什么也没查出来。一年了,指不定小孩儿怎么样了呢。”   女人说着这些事,依旧是面无表情,低垂的眼眸里却似乎闪过一些异样的情绪。   满是油烟的纱窗太脏,沈容看不太清她的眼神。   “妈,饭好了没啊!”屋里传出女孩的呼喊。   “好了好了。”女人脸上浮现出一丝温情的笑意。   穿初中校服的女孩儿进厨房来帮女人端菜。   女人专注地凝视着女孩儿,表情有一闪而逝的悠远。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不愿意回忆起来的事。   她不搭理沈容和井良了,跟女儿一起离开了厨房。   沈容和井良对着厨房窗户观察了一下他们家,继续在水沟里翻找。   天色彻底暗下了。   昏暗的窄巷只有两头有光,中间的路就像隧道一般,压抑又黑暗。   “天太黑了,还是明天一早再来找吧。”   沈容看时间也不早了,打算先去巷子外看看。   巷外是一个城乡结合部一样的街道,街边的门面房都都是自家盖的房子的一楼。   沈容一眼看到了斜对面的小卖部,到小卖部买了一包桃李牌面包,一瓶矿泉水,付钱时站在店老板的位置看了眼巷子。   在这里,只能看到巷口里一片漆黑。   巷子里会发生什么,什么都看不见。   老板是位老奶奶,找了沈容零钱,“你们是刚来电子厂打工的吧?住在巷子里的宿舍里?”   沈容和井良点头。   老奶奶:“我劝你们绕个路从往西边走,西边有个巷子也能到你们宿舍,那里有路灯。这条巷子没路灯……”   她讳莫如深地摆了摆手,仿佛在暗示什么。   沈容装作听不懂,“没路灯怎么了吗?”   老奶奶压低声音:“不干净。老刘家女儿一年前突然在巷子里消失了,当时别人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只有住中间的那老头说,听到老刘家女儿和一个人说了几句话,之后不久那个老头就跌倒了,爬不起来也说不了话了。那么大年纪了哪扛得住摔啊,不到一个月就在医院去世了。”   老奶奶扁嘴皱眉直摆手,反复告诫沈容和井良不要从那小巷子回去。   她越是说巷子有古怪,沈容越是想去看看。   她让井良从西边走,她独自一人从巷子里走。   “我是女孩儿,又是一个人,和那个刘家女儿条件基本相符,没准儿我今晚就能知道刘家女儿遭遇了什么。”   井良想了想,叮嘱她小心。   和她定好,她在初中下晚自习的九点半时进入小巷,他则在另一边巷口等。   如果过了十分钟她还没出去,他就进入巷子找人。   沈容同意了井良的提议。   井良先绕路回去,而她则在街上徘徊,观察一些这里的环境。   到了九点半,初中晚自习下课,沈容趁着小卖部老奶奶没注意,溜进了小巷子里。   要避开老奶奶,是因为她怕老奶奶觉得她不听劝,对她没好印象,以后就难以从老奶奶这儿打听消息了。   漆黑的巷子里静谧无声,只有一股冲鼻的臭水沟味。   这味道闻久了,竟然也能让人接受了。   沈容走在巷子里,夜风呼呼从她身边经过。   待走到巷中三米处,突然,她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停下脚步,回头。   身后空无一人,只有发着光的巷口。   她继续往前走,那脚步声紧跟着她的脚步。   哒——哒——哒——   哒——哒——哒——   几乎重合的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巷子里。   沈容感觉到仿佛有个人在跟着自己,身后一阵阵地发凉。   再次回头。   已经远了的巷口像门一样散发着光。   沈容默默地准备好从收纳袋里取出浮沉镇海,继续向前走。   确定了那脚步声再次紧跟在她身后,她取出剑,未回身,反手向后一挥。   “铿”一声响,剑打到了东西,随即她发动寒冰。   仿佛有野兽从喉间发出的呼噜声短促响起。   猛回头,身后依旧空无一人,只有一地碎冰渣掉落在地。   这巷子里有未知的东西,而且那东西不弱。   扛得住她的剑,破得了她的冰。   沈容加快脚步往巷口走去,只觉巷中的寒意更浓了一些。   没有脚步声在跟着她了。   但她总觉得,仿佛有一双眼睛正在她身后注视着她。   当她回头,身后依旧是只有一条空荡荡的暗巷。   走出巷子,井良正数着时间,“还差三十秒,我就要进去巷子里找你了。”   沈容示意井良先跟她走。   井良表情凝肃起来,跟她到宿舍大院,上楼。   沈容:“巷子里真的有东西,而且那东西很强。如果是鬼,级别估计在鬼夫长以上。”   井良:“卧槽……”   虽然经历了诸多游戏,鬼夫长级别的鬼大多数玩家都遇见过。但那是在游戏不设限的情况下,才勉强能够招架。   现在这场游戏,玩家的卡牌使用次数可只有三次啊。   这不是要人命嘛!   沈容:“也别太害怕。我感觉不到那东西有杀意。目前来说,它好像只是在观察我们。”   “老刘失踪的女儿,会不会就是他下的手?”   “有可能?”   沈容不确定。   她和井良是最先回来的。   在宿舍门口坐等了一会儿,到十点半左右,钟梅等人也陆陆续续回来了。   向佩妮和万海提了饭盒回来,说是刚刚去买饭了。   钟梅:“难怪你们明明在附近打听消息,却最晚回来。”   向佩妮和万海吃起盒饭,边吃边说:“我们去跟楼下的老员工们打过招呼了。他们说,在这宿舍楼里,有三个潜规则。”   “第一,晚上十二点之后,必须拉上窗帘,不能再看窗外,否则有可能看到不好的东西。”   “第二,晚上十二点之后,如果听到有人在窗外要东西,不要回答,第二天把东西准备好放在窗户外边就行了。”   “第三,晚上最好早点睡。免得要起夜上厕所什么的,出门的话,容易碰到一些不太好的东西。如果碰到了,也别表现得太紧张,就当没看见。”   “我们还问了打工的厂子的情况,说是正规的厂。老板叫刘雄,看着五大三粗,凶巴巴的,其实人还不错。厂里很多人因为各种原因都没身份证,刘雄看他们可怜都会给他们碗饭吃。不过刘雄脾气不好,在他面前要听话,不能跟他顶嘴。”   钟梅说起他们打听来的消息:“没什么消息,西边一派祥和。都说东边这边的街有问题,但具体什么问题,他们也不清楚。”   “说是这种不好的事,还是少说为妙。免得真的招来什么。”   沈容将打听来的消息和巷子的事告诉玩家们,玩家们闻言沉思。   向佩妮和万海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二十了。饭也吃不下了,便把饭盒放在门口打算明天走的时候扔。   一行人洗漱回屋,上床。   厂里的人说,不能看窗外。   如果没遇到巷子里的事,没被多重buff封锁,没被限制卡牌,沈容肯定是非要看看的。   但现在这里潜藏着的鬼怪不一般,沈容便打算等了解更多信息以后再尝试“作死”。   此时已过十二点。   关灯,屋内被黑暗吞噬。窗外却有橘黄的钨丝灯光透窗而入。   应该是对面厂房的光。   钟梅和向佩妮都凝视着窗帘。   沈容躺在窗户下,也看着透光的窗帘。   大约一点,厂房灯光熄灭,无事发生。   沈容正准备睡觉,突然,她听见窗外传来“咚咚咚”的轻响,像是有人在拍窗。   可这是二楼啊。   沈容睁开眼。   黄色的窗帘布上,隐隐约约映出了一个人影。   这人影头歪着,耷拉在肩膀上,隐约可见脖子处有断裂的痕迹,像一根被剪断的吸管。   咚咚咚——   “你睡了吗?”   破碎沙哑的声音,粗粝得仿佛被砂纸磨过。   沈容一言不发。   钟梅和向佩妮都被吵醒,发出吸气声,屏住了呼吸。   咚咚咚——   “你睡了吗?”   窗外的小人影逐渐变大,宛若一只黑暗强势地堵住了窗户。   “我知道你没睡。把在巷子里捡的东西还给她,你拿走的是她的一截肠子,她现在很不舒服。”   这声音明显与先前不同,说起话来怪腔怪调,像是机器的声音。   隔着窗户,沈容都能感觉到他极恐怖的气势。   就仿佛她现在不是躺在窗户边,而是躺在了一只机器巨怪的嘴边。   原来她捡的那个软软的东西是人的小肠?   小巷子里怎么会有人被烧焦的肠子?   沈容思考了一会儿,脑中冒出两种猜测。   一,有人被鬼怪攻击,烧焦了。   二,有人被杀后,被分尸,然后被烧焦处理了。   沈容比较偏向第二种猜测。   因为如此恐怖的巨怪都在帮那个小鬼讨要肠子,这说明小鬼应该不会被鬼怪欺负。   但也不排除,这里还有比巨怪更可怕的存在。   沈容思索着,闭上眼睛休息。   夜里,她隐约听见有许许多多的脚步声在窗外,在门口徘徊。   仿佛有很多“人”在附近。   翌日清晨,她被宿舍大院喊起床的广播叫醒。   晨光透窗洒落在她身上。   沈容坐起身,取出放烧焦肠子的袋子,拉开窗帘,打算将袋子放在窗台上,   拉开窗帘,却见一个数道漆黑的小手掌密密麻麻地拍在窗户上。   三个歪歪扭扭的、镜像的血字在玻璃窗上淌着血:   【快还我】 第337章 姐姐20.2   沈容淡定地拉开窗户,将袋子放在窗台上。   钟梅和向佩妮浑身怔了一下,拿上抹布过来,手伸到窗外擦玻璃。   “昨晚那个小鬼没什么可怕的。主要是后来的那个黑影。他到底是什么东西?声音好怪,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你们见过吗?”   向佩妮一边擦一边问。   钟梅摇头。   二人面对着面讨论。   沈容放完东西给她们让位置,却发现她们擦了半天,窗户上的手印和血字依旧在。   她们说着话,这会儿一看窗户,见窗户擦了跟没擦一样,身形一晃,差点从窗台上栽下去。   二人连忙爬下窗台。   沈容从她们手中取过抹布,在窗户内侧擦了一把。   黑色的手印被擦去了一块。   这些手印和字是在屋里写的!   顿时,钟梅和向佩妮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安地检查起宿舍来。   她们没检查出什么,沈容擦完窗户,三人走出房间,发现房门口未吃完的盒饭也不见了。   灰白的水泥地面上,布满了杂乱的乌黑小脚印。仿佛有许多孩子曾在这里玩耍。   隔壁宿舍的男玩家们走出来,瞧见这场景,俱是浑身一僵。   其他宿舍里的员工们陆续走出来,却是习以为常地用拖把将这些脚印拖干净。   沈容上前去,装作害怕的样子和一个微胖的中年女人搭话,“姐姐,请问你知道这些脚印是怎么回事吗?昨晚我听见好多脚步声,没敢出来看,今早一出来看到这些,吓了一跳。”   中年女人被沈容一声“姐姐”讨了欢心,压低声音回答:“这附近不是有很多矮房子嘛,那些都是以前出租给人贩子的房屋,价格很便宜。而且这附近的巷子弯弯绕绕,四通八达,要是被抓,也很容易逃跑。所以这里就成了人贩子的窝点。那些人贩子拐了很多小孩儿过来,一批卖了,一批留下打残,让他们上街乞讨去。”   “后来严打,那些人贩子被抓走了,警察一搜人贩子的住处,发现不仅有很多残疾小孩儿,院子里还埋了很多被活生生打死的,饿死的孩子。”   中年女人指了指地上的脚印,“你听到的脚步声,还有这些脚印,都是那些孩子在这儿玩呢。你也不用太在意,都是群孩子,能坏到哪儿去呢。”   “刁姐,快走啦。”   和中年女人同宿舍的女人拉走了刁姐。   她们拐弯下楼时,沈容听见女人低声道:“你跟这些人瞎说什么呢,刘老板不是说这里有问题,是因为战争时期,这里是个小学嘛……”   刁姐笑嘻嘻的:“新来的,逗她玩玩。”   沈容:“……”   虽然刁姐说是逗她的,但沈容还是把刁姐的话和那女人的话都记下了。   这种牛鬼蛇神的事,不了解实情的人说出各种版本都算正常。   还是要自己亲自去调查,才能知道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小鬼徘徊。   玩家们跟在沈容身后,在刁姐说话的时候也听了一耳朵。   下楼时小声讨论起来。   直到了王姐面前,沈容向王姐打探这里的事,又听到了另一个版本。   “我们这个宿舍,在电子厂搬来这里之前,是一个纺织厂的宿舍。那个年代,女孩儿们不上学,早早地出来打工了。”   “她们在这里跟厂里的小伙子谈恋爱,没家里人教她们那方面的知识,她们又不懂得做防护,怀了孩子没钱打胎。男的年纪太小了,又不肯负责任。她们就有的自己买药吃打胎,有的生下孩子之后丢到那边的塘里淹死。”   王姐指着大院后面长着芦苇荡的淤泥塘,“后来纺织厂搬走了,那些人也走了。就留下那些死掉的小孩儿在这徘徊了。”   三个版本的故事让玩家们有些云里雾里的。   向佩妮说了刚刚刁姐和那女人的说的两个版本,直接问王姐,“你们说的怎么都不同啊?到底哪个是真的?”   王姐:“我们又不是鬼,哪知道什么是真的?这种事,平时就是说着玩玩的,你愿意信哪个都行的。”   向佩妮苦恼地皱了皱眉。   王姐也没因她的贸然提问而生气,告诫道:“我们活人,少管死人的事。”   她左右四顾,脸靠近沈容压着嗓子道:“会死人的。”   向佩妮:“不是说那些鬼都是群孩子,不会坏到哪儿去吗?”   王姐:“小孩儿要是坏起来,那才叫吓人,他们不晓得轻重的。你没看有些小孩子抓了青蛙之类的东西,都是活生生地折磨死,把肠子内脏扯出来甩在手里玩吗?还会用石头砸狗啊猫啊的。”   “没人教那群小孩鬼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他们那么小就死了,他们心里能不怨?能不来捉弄人?”   王姐一脸悻悻然,“不要把他们想太好,这附近死过好几个人的。很惨的……因为太惨了,怕说出来让街坊四邻觉得他们家得罪鬼了,不敢跟他们家来往,没人敢说。”   沈容在心里默默记下这第三个故事,听王姐这番话,又想起失踪的老刘女儿和摔死的老头,还有住在巷子里,昨晚给她说老刘女儿失踪事情的中年女人。   一行人跟着王姐在路上买了包子当作早饭。   沈容热情地帮王姐付了钱,询问王姐这些人的事。   王姐讳莫如深地道,“老刘女儿失踪和那老头摔死的事确实就是你知道的这样,都很蹊跷。我估计他们是碰上鬼了。”   “你说的那个带女儿的女人叫吴春秀。在她这个女儿出生之前,她还有个儿子。儿子一岁的时候,她出去买了瓶酱油,小孩儿放在客厅沙发上,回来的时候,孩子就没了。当时她们一家人在整条巷子疯找,结果还是没找到人。吴春秀特别自责,头发大把大把地掉,精神恍惚。”   “后来他们想儿子已经没了,不能再让当妈的变成疯子吧?就绝口不提这事了。后来生了现在这个女儿,全家人都宝贝得不得了,吴春秀一门心思就扑在女儿身上了。”   王姐说罢,又道:“这事你不要随便在外面讲。我也是和小卖部的那个老太太混熟了以后从她那儿知道的。她说这里的人谁要是提了这事被吴春秀听到,刺激到了吴春秀,他们家人会打上门来的!”   “哎,都是可怜人啊。”   王姐摇摇头,带着沈容等人穿过巷子,绕过宿舍大院,经过淤泥塘。   沈容看了眼淤泥塘,视线透过随风摇晃的芦苇荡,隐约看见塘的另一边有一栋灰暗的厂房。   王姐说那就是以前的纺织厂。现在空了太久,阴气很重,叮嘱沈容等人平时没事不要去那里玩。   沈容等人点头答应。   走过一条条小路,总算到了电子厂。   玩家们小声嘀咕:“这地方也太偏了吧。路上全是烂泥,好难走。”   沈容心想:确实难走。   如果被拐卖到这里,走大路容易被发现,走小路又跑不动,更别提那七绕八拐的巷子,不了解路线的人,基本上很难成功跑出去。   但如果人贩子了解这里,想要通过这些难走的路甩开追捕的警察,又很容易。   三个版本的故事,沈容每个都信一点。   看到相关的情况,都会往那些事上联想一下。   到了厂房,王姐安排沈容等人在工位上坐下,组装零件。   这一坐就是一天。期间想要上厕所,都得和组长打报告,一个一个地出去。   晚上吃完饭,天黑了下来。   沈容等人所在的车间员工,被安排到晚上八点才可以回宿舍。   玩家们累得小声抱怨。   沈容很会偷懒,干活也快。她默默算着时间,每隔几个小时就申请上厕所,出去透透气。   七点半,她走出厂房,往院里的厕所走去。   突然,两道小小的黑影在一旁昏暗的食堂里闪过。   沈容盯着食堂窗户。   那两道黑影像是发现了沈容,猛地转过头。   两双乌黑发亮的眼睛对上沈容的视线,黑影慌乱地躲在了桌子下面。   他们怕她?   沈容走近食堂,推了推食堂的门,是锁着的。   她检查起窗户,发现食堂后面还有有一扇窗户虚掩着。   沈容绕到后面的窗户爬进食堂,清楚地看见那两个黑黢黢地小身影在桌子底下,一边用发亮的眼睛注视着她,一边缓缓移动。   她蹲下身看他们。   他们头发蓬乱,浑身脏污,穿着不合身的破烂衣裳,瘦弱得像两只小猫一样。   后面的小孩紧紧抓着前面小孩儿的衣服,身体微微发颤。   沈容确定,这俩孩子不是鬼,是人!   她从收纳袋取出两袋面包,向他们扔过去,“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这个给你们吃。”   面包扔过来,俩孩子却像害怕被打一样下意识蜷缩起来。   见沈容目光关切,始终和他们保持着距离,他们试探着伸手去捡那两袋面包。   迅速取走面包,他们依旧没有任何靠近的意思,把面包抱在怀里,仍是满眼的戒备。   沈容温声询问:“你们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呀?怎么会到这里来?你们的爸爸妈妈呢?”   两个孩子像听不懂人话似的,只是警惕地凝视着她。   沈容感觉到莫名有一股阴寒气息在她周围萦绕。   窗外仿佛有一双眼睛,目光如狼般盯着她。   那俩小孩儿的目光也落到了她的身后,眸中升起求救和依恋的情绪。   她身后有人?   沈容迅速转过头,却见窗户外黑黢黢的,只有光秃秃的水泥墙。   空气变得更加阴寒,窗户玻璃莫名晃荡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拍响了。   沈容确定这里有某个她看不见的东西。   而且这俩小孩儿和那东西有关系。   “沈容!沈容!”厂房里传来组长生气地呼喊,“这丫头偷懒偷到哪儿去了!”   两个小孩儿听到声音,慌乱地从桌子底下钻出,手牵着手跑向沈容身后的窗户。   沈容伸手想要抓住这俩孩子。   窗外却出现了组长的身影,手隔着玻璃窗指她,大声训斥,“沈容,你偷偷摸摸地在厨房里干嘛?你不是说要上厕所吗!”   组长突如其来的大声呵斥分散了沈容的注意力。   孩子衣角从沈容指尖滑过。   “你身边那俩东西是什么玩意儿?”组长把脸贴上窗户玻璃,扯着嗓子不停地质问她,不停地扰乱她的注意,令人烦躁。   沈容没功夫搭理组长,只觉后背阴凉,仿佛有块软乎乎的冰贴上她的脊背。   是那看不见的东西!   她正要取出浮沉镇海打向身后,那俩逃跑的孩子突然又扑向她,各自抱住了她的手。   孩子身体死死地压在她手臂上她还没来得及甩开,脑后便一痛,仿佛一块石头砸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她浑身麻木,僵直地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黑暗侵蚀了她的意识。 第338章 姐姐20.3   “沈容?沈容?”   有人在推她。   沈容昏昏然睁开眼,听见一群人发出松了口气的呼气声。   “吓死我了。”组长凑过来,“你要是出了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刘老板交代。你怎么会突然跑到食堂去,突然晕倒在那里?”   玩家们和员工们站在组长身后,都围着正躺在车间桌子上她。   沈容坐起身,揉了揉还有余痛的后脑勺,摸到一手淤泥般的黏物。   她顺手在组长身上擦了擦。   组长脸色突变,想起在食堂发生的事,又不敢对沈容这个“病人”发火,只能抿着嘴忍住怒意。   沈容:“我记不清了。组长,你当时也在那儿,难道没看见我是怎么了吗?”   组长眼神飘忽,“当时食堂里太暗了,我什么也没看见……既然都记不清了,那这事大家就不要再提了吧,免得传到其他员工那儿,他们会疑神疑鬼的。”   沈容又从头上抹了把污浊的东西,擦在组长身上。   她不是真的失忆。   这组长明明看见了那俩孩子扑向她,然后她才被某个不明物打晕的,但他却说什么也没看见。   他肯定有难言之隐。   组长五官皱起,温和地和沈容打商量:“回头我跟刘老板说,你为了帮厂里抓小偷被小偷打了,让你休息几天。”   他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两百块钱,“你先拿着,不够再说。待会儿回去买点好的吃。”   沈容接过钱:“谢谢组长。”   她收起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两百块钱,够不够我去医院做个检查。”   组长拧眉,“两百块钱哪够进医院的。沈容,你看你这么一会儿功夫就醒了,应该没什么事,就不用去医院了吧。回去歇几天就行了。”   好像生怕沈容跟他多要钱似的。   “就是啊,这个钱你拿回去攒起来,吃点好的,不比送到医院去强啊。”   员工们也纷纷附和。   沈容勉为其难地说了句“好吧”,对着两百块钱又叹了口气。   组长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这哪是要进医院,她这是嫌钱不够封她的口啊!   他叫了几名员工出去,过了一会儿说可以下班了。   一行人集体离开电子厂。   组长在昏暗中靠近沈容,塞了一把皱巴巴的钱给她,“等这事上报老板,老板也会给你补偿的。”   意思是别再跟他要啦!   沈容就着昏暗光线看了眼手里的钱,一把窝成一团的零钱。   想来组长已经是尽力了,沈容也不为难他,说了声好,收起钱。   一行人打着手电筒走在泥地上。   经过淤泥塘的芦苇荡,一阵阴冷的风吹来。   芦苇摇晃,发出“沙沙”响声,响声似乎有呜咽声夹杂其中。   整个队伍一下子安静了,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他们恨不得立刻飞回宿舍,却又不敢跑动,生怕被某些东西发现他们害怕。   玩家们聚集到了沈容身边。   沈容用余光瞥着芦苇荡。   芦苇荡摇晃不停,芦杆间的距离忽远忽近。一道道漆黑的小身影在芦苇的摇晃中忽隐忽现。   他们蜷成一团,躲在芦苇里,仿佛在玩躲猫猫。小小的身体颤抖着,又仿佛在躲着哭。   前方的队伍里突然传来奇异的声响,是有人怕得喉咙里发出了怪声。   沈容等人看过去,竟见那人垂在身侧的手,被一个小小的黑影牵住了。   周围的员工冷汗直冒,默默与那人拉开距离。   那人浑身僵硬如同木偶,手电筒晃动的光在他惊恐到扭曲的脸上一晃一晃的。   漆黑平坦的烂泥地,如同一张无限恐怖的网,拢住了这一队伍里的所有人。   “你们有没有觉得,我们好像在芦苇荡这边走了很久了?”   井良声音很小地问。但在寂静的黑暗中,再小的声音也能清晰到让所有人听见。   所有人齐齐脚步一顿。   有人从口袋里摸索着,掏出一颗糖或是一根烟之类的小东西,往芦苇荡里扔。   “我们要扔吗?”钟梅小声问。   扔,或许能和员工一起走出这诡异的泥地。   不扔,结局未知。但是能探知到更多线索。   方海:“你们忘了沈容遇到的事了吗?她都被打晕了,更何况我们呢?”   玩家们不认识沈容,但多少听过她的大名。   听方海这么一说,探知欲消减了不少。   沈容也不想莽。   工厂食堂里的不明物有麻痹人的特殊能力,不知道和宿舍那只大鬼怪是不是同一个。   如果不是同一个,那目前为止她已经遇到了俩不容易对付的鬼了。   再加上这里到处都是孩子鬼……   贸然探索,等于找死。   她是不怕死,可十道buff封锁着她,她都不确定死了以后想要恢复得花多久时间。   这场游戏结束后就是通神塔,她还得留神力到过通神塔时用……   不到不得已,她不想给自己制造麻烦。   见沈容默认方海的话,玩家们从口袋里掏出小零食扔到芦苇荡里,沈容也扔了一块奶糖。   所有人加快脚步继续走。   当看到芦苇荡尽头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只有刚刚被小鬼牵过手的那人,像是永远沉浸了惶惶不安之中。   小鬼已经不在他身边,但员工们还是一直和他保持距离。   走出泥地,便有路灯照明了。   沈容趁机靠近组长,“被鬼牵手,会发生什么事吗?”   组长瞳孔收缩,与她拉开距离,“没什么的,就是有点晦气。”   沈容幽幽地盯着组长。   她好像明白了为什么组长和员工们要她息事宁人了。   可能现在的她,在他们看来,和刚刚那位被鬼牵过手的人差不多。   而被鬼碰过的人,恐怕……   没什么好下场。   组长受不了沈容的凝视,假借找人谈话跑走了。   一行人进入了小巷,又没了路灯,加快脚步跑到宿舍大院,齐齐地吐出口气。   玩家们和沈容一起上楼,这时才问道:“你真的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沈容将事情如实说了,并说出自己被鬼碰过,可能会遭遇不测的猜想。   玩家们蹙眉沉思。   井良提议道:“要不今晚我们住在一个宿舍,大家轮流守夜。”   钟梅等人都没意见,沈容也没意见。   六人分头洗漱,然后一起进了倒数第一间宿舍。   二楼其他宿舍的人看到了,都只隐晦地笑笑,没人说什么。   好像他们这儿,这也不算奇怪的事。   十二点前,宿舍关了灯,沈容一人睡在靠窗的床上。   三名男玩家围坐在她床边的地上,钟梅和向佩妮睁着眼睛躺在她们自己的床上。   夜色越深寒意越浓重。   全宿舍只有沈容一个睡着了。   哒哒哒——门外再次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嘻嘻嘻……”   今夜的脚步声里还多了孩子的嬉笑声。   沈容被这声音吵醒,睁开眼。   今晚的窗帘上干干净净,只是对面的厂房里,这个时候竟然还亮着灯。   橘黄的灯光映入宿舍里,放大了宿舍的家具等物品的影子。影子宛若怪物,挤满了房间。   “小燕子,穿花衣,天天半夜来这里。”   “我问燕子你为啥来?”   “我问燕子你为啥来?”   门外的孩子们开心地唱着歌,却总在重复“我问燕子你为啥来”。   “啪”的一下,对面的厂房熄灯了。   过了一会儿,孩子们终于唱出了最后一句:   “燕子说,你做的花衣真美丽。”   “嘻嘻嘻……”唱完,外面的鸡叫了。   脚步声和孩子们的笑声也停了。   沈容一看时间,是凌晨四点。   玩家们昏昏沉沉地道:“什么也没发生。我们是现在出去看看,还是睡一会儿,等天亮了再出去看?”   沈容让众人先睡,明天醒来再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清晨,玩家们没睡一会儿就被吵醒了。   疲惫地起身检查了一下宿舍,没发现异常,打算洗漱去电子厂。   门还没打开,又接到广播通知——由于昨晚大家回来的迟,且出了沈容晕倒的事,所以刘老板算昨晚那个车间的员工上夜班,今早放半天假。   玩家们又返回来打算继续睡觉。   外面突然响起的一声尖叫,消除了清晨的倦意。   沈容和玩家们立刻爬起来冲出门外。   走廊上的场景让他们皆愣怔。   密密麻麻的小脚印成了干涸的血色,遍布走廊。   且这些脚印全部都是两只脚部分重叠在一起,脚趾部位像翅膀一样一左一右分开,做出奇特的形状。   向佩妮:“这是昨晚那些孩子唱的,小燕子,穿花衣?”   这些血脚印确实吓人,但就这能把这些明知这里有鬼的人吓到尖叫?   沈容余光瞥见楼下许多人聚集在了厕所前,避开这些血脚印,跑下楼,挤进人群里。   就见厕所的墙根下,瘫坐着一个“人”。   他眼皮被割掉,露出眼眶里圆圆的眼珠。鼻子和耳朵也削掉,头被剔秃,头发全部被黏在了脸上。嘴巴被缝了起来,只留一个小口,口中塞满了芦苇碎,几根芦苇杆从他嘴里凸出来,做出尖嘴的形状。   他的脖子被划出了炸火腿肠一样的花刀,一块一块的皮肉被烧得翘起,像是鸟类炸毛的颈间。   身上的皮肉也被划出一条一条的血痕,或是被片成一片一片、或短或长的“羽毛”。   他披着被血染红的芦苇杆,芦苇杆之间,还被塞进了各种被分割开来的内脏。就像是穿了一件血、芦苇和内脏做成的花衣裳。   肚子被剖开,血淋淋的腹腔被掏空,被塞进去了几个鸡蛋。   两条腿被砍断成短短尖尖的形状,就像是燕尾。   砍掉的腿则被切碎缝在了手臂上,像是给他缝上了碎骨碎肉做成的“翅膀”。   所有人耳边都仿佛响起了昨夜孩子们唱到凌晨四点的歌。   ——小燕子,穿花衣,天天半夜来这里。   ——我问燕子你为啥来?   ——燕子说,你做的花衣最美丽。   这就是他们的燕子,这就是他们做的花衣。   玩家们头皮发麻。   不少员工们出于好奇看了一眼,就连忙跑开,有的甚至当场呕吐。   几名组长跑过来,拿来黑色塑料袋将扭曲的尸体盖上,驱赶走其他员工。   刘老板也急急地赶了过来,看到厕所墙根处一地的血和碎肉渣,神情复杂地闭了闭眼,挥挥手示意组长们把尸体抬走,单独把沈容的组长留了下来。   他和组长齐齐看了眼沈容,就好像在疑惑怎么她没出事一样,却又什么都没说。   玩家们也疑惑。   “被鬼碰到就是被鬼选中了吧?为什么你没事?”   “是因为我们昨晚一直守着你,那些孩子没敢来,还是因为还没轮到你?”   沈容不知道,摇摇头。   想了想,让玩家们先回去休息,她找到在宿舍管理员房间的组长和刘老板,害怕地哭哭啼啼:“我在食堂好像也被鬼碰到了,我会不会也像那样被杀死啊?”   她猛地伸出手,一手抓刘老板,一手抓组长,“救救我!我不想死呜呜呜……”   刘老板和组长用力挣她的手,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只能眉头紧皱着安抚她,“没事的。昨晚他们就动手了,但你没出事,就说明他们已经放过你了。”   沈容:“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他们要动手,一般会选在一个晚上一起动手的。你先别这么激动。”   沈容:“可我还是害怕呜呜呜……刘老板,组长,你们能不能跟我说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万一我死了,我也希望我能够死个明白。不然我肯定会因为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杀,天天跑来找你们的!”   刘老板和组长脸色一白。   沈容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反正都是厂里老员工知道的事,告诉你也没什么。”   刘老板让沈容把门关上。   沈容这才松开他和组长。   他活动一下被沈容抓痛的手腕,“这里的情况比较复杂。”   他慢慢地说起了这片区域的故事。   在战争时期,这里曾是一所小学。   那天,学生们正在学校上课,炸弹突然被投放下来,那些学生和老师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炸死在这里。   后来战争结束,因为这个典故,这片地皮变得很便宜。   一位纺织厂老板看中了这块地并买下,在这里造了宿舍,又在那些学生曾经住的村子那儿造了纺织厂。   纺织厂里发生的事,就像沈容从王姐那儿听到的那样。   年轻的员工们不懂事,不负责,许多死婴被丢进了宿舍大院后面的芦苇荡里。   这里变得越发邪性,没多久纺织厂老板就将纺织厂和宿舍一起搬离了这里。   这里被空置了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这里发生了沈容从刁姐那儿听到的事——人口买卖。   这事虽然不是在宿舍大院里发生的,但发生的地方也就在宿舍大院附近的一些房子里。   警方抓走了部分人贩子,还有一部分人贩子逃脱了。他们在这里调查的时候,从院子里挖出了很多孩子的尸体。   而那些孩子尸体是从哪个院子里挖出来的呢?   正是这个当时空置着的宿舍大院。   当时挖出来的尸体,不仅有被拐卖的孩子的尸体,还有那些纺织厂员工埋下去的死婴,以及战争被炸死的、被遗留下来的一些学生的残肢。   三个年代,新旧不一的孩子尸体被接二连三地挖出来,那场面令当时在场的人都头皮发麻。   尸骨被挖走后,有人特地请了各路大师来这里做法。   附近的人们都知道这事,都害怕。   但是现在外面房价很高,而这里的房子因为这些事根本卖不出去,搬家对他们来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比鬼更可怕的,是穷。   因为“穷”,附近的人们选择继续在这里住,平时对这些事也是绝口不提。   久而久之,他们也就选择性地淡忘了这些事。   这间宿舍大院被空置了几年后,因为价格便宜,又被刘老板盘了下来。在后面便宜的土地上造了电子厂,又将员工们安排到了这里住。   “我开电子厂快十年了。这十年里确实是死了一些人,但平时大家就当做没看到那些鬼,那些鬼要什么就给他们什么,这么多年来也没出太大的事。”   刘老板说着,点起一根烟。   烟雾缭绕中,他目光悠远,似是想起了过去。   沈容感到很奇怪,刘老板不报警,她能想到原因——可能是怕影响他的电子厂赚钱。   但是——   “这里死了这么多人,他们的家人都不闻不问吗?这里的员工们为什么也都不离开?”   组长叹道:“穷啊。”   沈容:“这和穷有什么关系?离开这里,还可以去别的地方打工啊。”   组长:“去外面打工要身份证,这里不要啊。你不也是因为这里不要证件才过来的吗?”   沈容:?   这些人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没有证件?   没证件可以补办,可他们却不去办,而是哪怕知道这里有鬼,也要继续在这里打工。   “你们……是逃犯?”   组长和刘老板皆是一愣。   组长目光躲闪,眼底又闪过一丝狠辣。   刘老板要镇定得多,变得语重心长起来,“人总有犯错的时候,有的时候,一些小错误没必要穷追不舍。他们在这里已经改过自新了,你懂吗?”   意思就是,这里的人真的有很多是逃犯咯。   她要是不懂,他们是不是就要杀她灭口了?   沈容表情深沉:“我懂。因为我也是……我只是没想到,原来这里这么多人都和我一样。”   组长松了口气,“你犯了什么事?”   沈容:“别人想杀我,我就把他们反杀了。”   组长有些惊奇:“他们?你杀了几个?”   沈容:“没数过,数不清。”   人啊鬼啊杀得太多,是真的数不清。   组长半信半疑。   刘老板也怀疑沈容在说大话,试探道:“那正好,你去帮其他组长把尸体处理了吧。处理完,我给你一千块钱。”   沈容爽快地答应。   刘老板和组长带她去尸体处理的地方——就在厂房后面的淤泥塘里,用芦苇荡做遮掩。   沈容心想:人真是复杂。   明明怕鬼盯上他们,但为了自己的利益,又敢到鬼的地盘来做这种事。   刘老板对组长们暗暗使眼色,让他们不要忙活,把工作丢给沈容做。   沈容假装没发现,捡起分尸的工具,动作利索地把尸体给拆解,丢进桶里,倒入腐蚀性液体。   沈容擦了擦手,从口袋里掏出一袋果冻,边吸果冻,边看着桶里的尸骨一点一点化在液体里。   桶里“咕嘟咕嘟”冒起了泡,腾腾热气将难闻的气味发散。   但她丝毫不受影响,吃得津津有味。   刘老板和组长们瞪圆了眼睛看她。   她有些羞涩地笑:“没吃早饭,饿了。”   这他妈饿不饿的问题吗?   他们处理了这么多次的尸体,每次都是把尸体丢进桶里就立刻把盖子盖上,然后从下面的闸口直接把液体放掉,再把渣滓倒出来烧掉。   像沈容这样开着盖,一边看着尸体在自己眼前腐化,一边吸果冻,还是草莓味,带颗粒的红色果冻……   有的组长看着那红色带颗粒的果冻被她吸进嘴里,忍不住看了眼桶里漂浮的血肉。   真像。   他们转过头去,“呕”声接连响起。   吐了。 第339章 姐姐20.4   没吐的组长们看沈容的眼神变了,不自觉地带上了畏惧。   刘老板颇为镇定,只是眉头微皱。   桶里的尸骨融化完,沈容按照流程将水倒掉,渣滓捡出来准备拿去分散着埋掉。   “可以了,剩下的就交给他们吧。”刘老板对沈容招手,示意她过来。   沈容将袋子交给组长们,跟着刘老板离开。   刘老板:“看不出来你胆子还挺大。以后要是再遇到这样的事,你就带头把这些尸体处理了吧。这些组长虽说比你有经验,但胆量还是不如你。”   沈容心道目前看来刘老板胆子是最大的。   刘老板身为老板,有头有脸有身份,需要到处去交际,不太可能是逃犯。可作为一个普通人,他又怎么有比那些逃犯还大的胆量的呢?   看来刘老板是个深藏不露的人。   沈容心里暗暗琢磨着,随刘老板回宿舍大院。   刘老板给了她一千块钱。   她笑盈盈地对刘老板道谢,忽见一人跑过来,凑近刘老板耳边说了几句话。   沈容隐约听见“等您”“不然就闹”这几个字。   刘老板听完,一言不发地挥手示意那人离开,让沈容回去休息,自己往宿舍大院的大门走。   沈容应声上楼,跑到二楼靠近大门的阳台往下看。   有一女人站在大院门口,情绪激动地压着嗓子说话,“我也是没办法了。当初要不是……你不能不管不问啊!”   沈容仔细一看,那女人竟是吴春秀。   刘老板招手示意吴春秀先跟他进来。   吴春秀四下张望,像是怕被人发现,低着头跟刘老板进了宿舍管理员的房间。   沈容跑下楼,躲到管理员房间的窗户下。   管理员房间的窗户紧挨着院墙,和院墙之间只有30厘米左右的宽度,潮湿又阴暗。平时根本没人会往这儿看,此刻她正好躲在这儿偷听。   屋里传出断断续续的谈话声。   吴春秀:“当初要不是你们骗我跟着你们一起赚钱,我怎么会遭这样的报应?你现在不能自己成了大老板,就不管我了啊!”   刘老板:“当初大家一起做事,你难道没挣到钱?我现在拉你进来愿意和你谈话,是出于过去的情分,想尽我所能的帮帮你,你可别太过分。”   沈容心想:做事?遭报应?他们当初做的是什么事?   在这片区域,发生过的会遭报应的事,也就只有……   人口买卖?   他们难道是当初警方没抓到的,逃跑的那几个人贩子?   “雄哥,我也是没办法。我什么都不要你的,我只是想请你帮我解决这事……”   “解决?我能怎么解决?你看到我院子里的血迹了吗?这么多年了,我自己的事还解决不了呢!”   “雄哥,我儿子已经没了,我不能再没有女儿了。我不想像老刘那样……老刘昨天晚上和我老公说,他看到他女儿了,还发了照片给我老公。他女儿就站在我家厨房窗户那儿,黑黑的,小小的一个黑影……那哪还是人啊!”   “他跟我老公说,下一个就轮到你们了。我老公还不知道我过去的事,当笑话讲给我听,吓得我一宿没睡!”   “她女儿站在那儿盯着我家二楼窗户看,那分明是又盯上了我女儿啊!”   沈容:怎么还牵扯上女儿失踪的老刘了?   难道老刘也是当初的人贩子之一?   因为他犯下的事,他女儿被那些鬼给报复了。如今他女儿也成了鬼,将目标转向了吴春秀的女儿。   刘老板不说话。   吴春秀急了,扯着嗓子大喊:“你要是这样,那我,我就去自首!我……唔唔唔!”   自首这话,更验证了沈容的猜想。   他们十有八九就是曾经逃跑成功的人贩子。   吴春秀被捂住了嘴。   屋里传出杂乱的响声,像是有东西被撞倒了,有东西被摔碎了。“我帮你,我帮你!行了吧!你别嚷嚷了!”   屋里安静下来,吴春秀喘着大气:“行,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今晚你就要派人守着我女儿,我女儿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大家都别想好过!”   刘老板没好气道:“你也别光找我。宿舍大院对门的废品站,是老汤开的。他比我更能耐。”   “什么意思?”吴春秀顿了一会儿,不等刘雄回答,便吸了口凉气,“他还干那样的事?不怕遭报应啊?”   “他怕什么?他比鬼都凶!你看他养的那群东西……那群鬼也只不过是一群孩子,胆子小得很!要不是那个大的带着,谁敢这么折腾咱们!”   吴春秀静默片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那我找老汤去。你这儿答应我的事,你也别忘了!”   “去吧去吧。”刘老板不耐烦。   沈容蹲在墙壁和窗户之间,整理着听到的信息:   吴春秀、刘老板、老刘和对面厂里没露过面的老汤曾经十有八九都是人贩子。   警方严打过后,他们成功逃脱。   因为那个年代信息不发达,他们身份信息没暴露,成功洗白了身份,过上了正常人的身份。   只有老汤……吴春秀说他还干那样的事,说明老汤现在可能还在搞贩卖人口。   只是沈容仍有疑惑,刘老板说老汤“你看他养的那群东西”,老汤到底养了什么东西,听上去好像比那群小鬼还可怕。   还有刘老板说那个大的带着……   那个大的,是指那个巨怪一样的鬼吗?   屋里归于安静,刘老板和吴春秀都离开了。   沈容挪动到房间与墙壁的缝隙处,见刘老板在宿舍楼前徘徊了一会儿,竟往楼上去了。   楼上的员工们,这会儿都去上班了,只有玩家们要补眠,还在宿舍里。   刘老板上去,该不会是要找她吧?   刘老板走进楼梯间的瞬间,沈容立刻从缝隙里蹿出来,一个助跑起跳,抓住二楼栏杆最底层的杆子,迅速翻身跳进栏杆里,跑进宿舍。   宿舍里睡着的玩家们被惊醒。   沈容让他们继续睡,掸了掸身上从墙面上蹭下的灰和青苔。   “你背后还有脏东西。”   钟梅迷迷糊糊指了她一下,倒头继续睡。   沈容到她床边背对着她,“你帮我掸一下。”   钟梅伸出手随意掸了掸,又虚着眼睛看了眼,突然睁大了眼,语气有些惊悚地“嗯?”了一声,“这什么东西?”   沈容觉得不对劲,手往背后一摸,摸到一手湿滑。   是一滩暗红色的泥状物。   沈容手指搓了搓,血色染上她的指腹,质感油腻腻的,其中还有白色碎渣,黄色的脂肪。   这玩意儿就像是掺杂了软骨和脂肪的肉糜。   她记得,她蹭到的墙壁上只有青苔啊。   这些肉糜是哪儿来的?   想了想,她意识到,也许在她偷听的时候,有鬼无声无息地贴在她身后,将这些肉糜抹在了她身上。   能不让她发觉的鬼,肯定就是那个大鬼。   那鬼是想吓唬她?   沈容用被子做遮挡脱衣服,换上干净的。   将脏衣服摊开一看,衣服的背面竟涂满了肉糜。   钟梅皱着眉头不停地擦手,“沈容,你去哪儿了?怎么蹭上这些东西的?”   其他玩家被吵醒,也起来查看情况。   沈容把脏衣服丢给他们研究。   未等他们研究明白,门突然被敲响。   沈容打开门,果然是刘老板。   她换上笑脸,“刘老板,我正准备睡觉呢,你有什么事吗?”   刘老板见屋里有其他人,叫她出来,领她到一间空宿舍,“刚刚住在东巷里的一个人来找我,说他们家最近好像被鬼盯上了。所以就想从我这儿请几个人,在晚上的时候去他家门口守着……”   刘老板的意思是觉得沈容杀的人多,处理尸体又利索,一看就是个不怕鬼的,所以想请沈容去帮个忙。   他答应每晚给她一千块钱,吴春秀还会给她做夜宵。   沈容:“就我一个人去守着吗?”   “我还会再叫几个人。”刘老板笑呵呵地道,“你难道怕鬼?你别怕,你杀的人多,身上戾气比一般人重,鬼一般不会想来招惹你这样的人的。你没听说过吗?鬼怕屠夫,屠夫的杀猪宰牛刀还能杀鬼呢!”   沈容没听过,心想可能这是这个世界的世界观。   她装作看在刘老板的面子上,勉为其难答应,道:“和我一起来的那几个,其实都是杀人犯,我们以前是一个团伙的。刘老板,我看你也不用再找别人了,就让他们和我一起守夜吧。”   沈容的提议正好省了刘老板再去找别人谈话的麻烦。   他爽快地从公文包里掏出厚厚一沓钞票递给沈容,带沈容去巷子里认了下门,让沈容回去和玩家们说清楚,便直接从巷子里离开了。   沈容回到宿舍,说了这事。   玩家们也正好研究出了衣服上沾染的东西。   井良举起衣服,“你看这东西,像不像剁碎了的耳朵和鼻子,这黏着黄色脂肪的,像不像切割下来的眼皮?”   玩家们表情嫌恶。   沈容明白了——这些肉糜,是从鬼创造的那只“穿花衣的小燕子”身上,切割下来的东西。   她把衣服收起,和玩家们简单地说了一下她得到的信息,然后倒头就睡,为晚上的守夜做准备。   玩家们有些恶寒,缓了缓,才继续补觉。   ·   夜色降临。   沈容一行人听从安排,守在了吴春秀家门口。   细长的巷子像一根散漆黑的下水管道,散发着臭烘烘的浊气。   “麻烦你们了。”   吴春秀一改之前的冷淡,满脸堆笑地给沈容等人送来饮料和小凳子。   沈容等人礼貌道谢。   她笑盈盈地道:“不用谢,我该谢谢你们才是。”   转过身的瞬间,沈容瞧见她变了脸,不满地瞪了眼巷口处紧闭的厂房大门。   沈容记得吴春秀那时说还要找老汤来帮她,但现在这里只有他们这些玩家。   显然,老汤并不受她威胁。   沈容心想:这个还没露面的老汤,肯定是个狠角色。   吴春秀回了屋。   狭窄的长巷陷入寂静。   沈容等人坐在凳子上喝饮料,无聊得昏昏欲睡,时不时透过吴春秀家的门看客厅里的挂钟。   十一点整。   一阵阴冷的风从玩家们的后颈拂过。   玩家们的倦意被吹散,纷纷睁大了眼睛环顾四周。   巷子仿佛被拉长了,巷口处的光亮一下子变得很遥远。   哒——哒——哒——   有脚步声在巷中回荡。   但玩家们都站在原地,谁都没有动。   哒——哒——哒——   脚步声越来越近。   突然,“啪嗒”一声,有东西被从两边的房顶上扔了下来。   那东西不大,横躺在潮湿的水泥地上,轮廓有起伏。   沈容和玩家们盯着那东西,正要靠近。   那东西突然自己站了起来。   是一个巴掌大的洋娃娃。   它穿着破烂的衣裳,身上满是黑一块、黄一块的脏污,像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   大大的眼睛乌黑,仿佛两个黑洞镶嵌在眼眶处。脸上的妆容像是拙劣水彩画成的,已经糊成了一片。   只有血红的嘴巴颜色依旧鲜艳,在黑暗中机械地对沈容等人微笑。   突然,它身体颤动起来。   寂静的漆黑长巷里,响起孩子们“咯咯咯……”的笑声。   巷子被无限拉长,散发着光亮的巷口消失了。   黑暗彻底吞噬了细窄的长巷。 第340章 姐姐20.5   阵阵阴风拂过,仿佛一只只飘动的冰凉小手轻抚面颊。   “咯咯咯……”   孩子的笑声使这条黑巷变得热闹起来。   那脏污的洋娃娃僵硬地迈开步子,向沈容等人走近。   “你们,在这,做什么?”   “你们,要帮,这家人,吗?”   机械的声音如同卡壳的机器,说话一顿一顿的,毫无感情。   这声音是从洋娃娃身上发出来的。   沈容盯着洋娃娃打量一番,没看出它身上有什么强大的阴气或鬼气。   只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奇妙感觉。   她和善地道:“我们是想来帮你们的。”   鬼孩子们阴森的笑声停了下来。   洋娃娃:“帮我们?那你们,帮我们,杀了,所有人!”   沈容:“我说的帮你们,是指可以帮你们复仇。或者,如果你们是被困在了这里,我们也可以帮你们离开这里。”   “帮我们,杀了,所有人!”   “帮我们,杀!杀!杀!”   洋娃娃根本听不进沈容的话,机械的腔调明明没有任何起伏,但沈容却清晰地感受到了她的怨恨和愤怒。   钟梅站在沈容身后,偷偷祭出了卡牌,趁着洋娃娃说话,突然将卡牌扔向洋娃娃。   沈容连忙伸手拦截。   然而那卡牌却仿佛有自动避开障碍物功能般,绕过了她阻止的手。   卡牌化作闪光的电刃,割断了洋娃娃的头。   那机械的声音也安静下来。   洋娃娃断掉的脖子里冒出汩汩鲜血。   血仿佛流不尽似的,逐渐将它的身躯和地面逗染成了血红。   地上反射出血光。   “啊啊啊啊!!!”   巷子里的叫声被鬼孩子们凄厉的尖叫所取代。   沈容等人的耳膜仿佛被针刺到一样发痛。   巷中的风愈加汹涌起来,势如刀割,一阵一阵划破玩家们的衣衫。   方海斥道:“你那么冲动干嘛!”   钟梅:“她都快咱们面前来了,不出手等她杀了咱们吗?你没听她一直喊杀吗?”   “她是要我们帮她杀人吧?”   “可我感觉到了杀气。她觉得我们是她杀人的阻碍,想要杀了我们!”   “好了,别争了!”   沈容止住玩家们的争执,目光不断地在巷头巷尾游移。   这巷子像被掰扯的橡胶一样扭曲了起来。   脚下一阵颤动。   玩家所站的地方,墙壁竟迅速合拢。   玩家们立刻跑开,四散开来。   “砰”的一声,墙壁撞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死胡同。   沈容和井良、向佩妮在一起,与其他玩家被这合拢的墙隔开了。   向佩妮扯着嗓子问:“你们没事吧?”   “没事吧?”   “事吧?”   “吧?”   巷子里只有她的回音,没有任何人回答她。   洋娃娃不见了,孩子们的尖叫声也没有了。   “完了,钟梅肯定惹怒洋娃娃了。”   “那个洋娃娃明显是那群鬼孩子的老大。没准儿刘老板口中的‘大的’指的就是附身在洋娃娃身上的鬼。”   向佩妮和井良讨论起来。   沈容:“但是那洋娃娃很奇怪。她出现的时候,我总是察觉不到她的气息。”   她怀疑白天往她身上涂肉糜的就是这个洋娃娃鬼。   这个世界的鬼在四点后就会离开,可这洋娃娃鬼却能在白天行动。   “这说明,她非常的强。”向佩妮脸白了白。   哧哧哧——   身后传来异响。   沈容等人闻声回头。   合拢的墙壁竟迅速朝他们压来。   沈容等人立刻拔腿就跑。   墙壁加快了追逐的速度。   “吱吱吱”有老鼠的叫声混在墙壁的移动声中。   沈容回头看了眼。   一群眼睛散发着红光的老鼠不断地从墙壁里跳出,疯狂地追赶他们。   它们尖利的牙齿宛若锯齿,油亮的灰色身躯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很快就追上落在最后方的向佩妮。   沈容取出浮沉镇海,在巷中落下冰墙。加快了逃跑的速度,与井良和向佩妮慢慢拉大了距离。   那些老鼠像幽灵一般,直接从冰墙穿过。   移动的墙壁紧随其后,将冰墙撞碎。   浮沉镇海没效果!   沈容收了剑,再次加快逃跑的速度。   “等等我……啊!它们会咬人!”   向佩妮像溺水的人一般,手疯狂地往前抓。   她脚下的老鼠迅速在她脚下堆积,咬她的鞋子、脚踝、裤子……顺着她的裤腿钻进她的衣服里,啃她的血肉。   她疯了一样地在原地蹦跶起来,祭出卡牌试图用火驱赶这群老鼠。   老鼠即便着了火也没有撤退,反而更凶猛地扑向她。   火点燃了她的衣服,烧着她被咬得坑坑洼洼,血流不止的皮肤。   “啊!救救我啊!你们别跑啊!”   向佩妮声嘶力竭地在身后叫喊着。   沈容和井良都没有回头。   这群老鼠明显不是生物,被咬到了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沈容跑到转角处,余光瞥见向佩妮已经成了一个浑身爬满老鼠的火球。   那些老鼠的身体被烧得和她血肉黏在了一起。   她尖叫着,哀嚎着,在狭窄的巷子里撞来撞去,一个不小心猛地跌倒在地,趴在地上抽搐。   空气中传来一股焦香的肉味。   很快火熄了,回归黑暗的巷子里只有一个老鼠焦尸黏成的人形,完全看不到被老鼠尸体包裹着的向佩妮了。   井良没忍住呕了一声,但脚步还是未停。   身后的老鼠还在穷追不舍,沈容一边跑一边思考该如何应对。   前方的巷子突然分裂出了许多的岔口,变得仿佛真的就是一个迷宫。   迷宫?   她好像在哪儿看过这样的迷宫……   沈容斟酌着该选哪条路,放慢逃跑的脚步。   井良很快追上她,头也不回地随意选了一条继续跑。   沈容大脑飞速运转,堆积的废品突出浮现在她脑海中。   对了!   废品站里用废品堆出的墙壁拼凑成的模样,不正像迷宫一样吗?   如果废品站是拐卖儿童的窝点,那些废品拼凑出的墙壁,也许就是老汤防止孩子们逃跑设下的小迷宫。   这群死掉的孩子曾也是被老汤拐来的孩子,也许他们曾经经历的,是和现在的废品站一模一样的迷宫!   她记得,那迷宫只有一条路是可以走出去的。   在这有三条岔路的地方,应该要走左边!   老鼠群还差一米就要追上她,沈容再次提速,冲进了左边的巷子。   老鼠群停在了岔路口。   沈容跑得越来越远,逐渐听不见它们“吱吱吱”的叫声。   她依然不敢松懈,不断在脑海里演绎逃出迷宫的路线。   “啊,她就要跑出去了!”   “她怎么知道怎么跑出这里?”   “她好聪明哦……”   黑暗中响起孩子们幽幽的声音,语气带着遗憾,仿佛不开心沈容就这样逃脱曾经困住了他们一生的迷宫。   “不会,就这样,放过,你们。”   机械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   “姐姐,可是她要跑出去了……”   孩子们的语气又有点不忍。   就像一群在看动画片的孩子,很讨厌反派,但真看到反派下场很惨,又忍不住心软。   就差十米,沈容就可以逃出迷宫。她已经看到了不远处,路灯散发着橘黄光亮的巷口了!   然而——   “不会,放过,所有人。”   机械的声音毫无起伏,宣示了她的杀意之决绝。   巷子再次无限延长。   巷口合拢成了一堵墙,墙壁里跳出无数红眼的蟑螂和老鼠,和墙壁一起扑向沈容。   沈容急急转头,往回跑。   她找不到洋娃娃和那群鬼孩子的所在,无法从他们身下手。原本沈容是想自己跑出去,省得浪费一次卡牌次数。   现在看来,不得不用卡牌了!   沈容当机立断祭出一语成谶,对着黑暗下令,“放我出去!”   她有一瞬间想说让洋娃娃服从于她。   可洋娃娃的诡异让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洋娃娃不会服从于任何人。   说了服从,只会浪费一次卡牌机会。   一声令下,巷口直接出现在了沈容的面前。   沈容一脚跨出巷口的瞬间,又一条黑巷纵横着堵在了巷口的前方。   散发着光亮的出口,仅占了她一只脚所踩的位置。   这确实算是放她出去了。   但那洋娃娃竟然使诈!   沈容站在光亮处,前后左右都是漆黑长巷,和被困在迷宫里没区别。   她的眼神逐渐冷硬起来。   “看你们是孩子,想按照规矩来,不想对你们下狠手。”   沈容的一只手化作冰蓝水母色,厚重的金锁宛若手套包裹着她的触须。   她半只眼睛化作淡色的海幽种之瞳,扫视黑暗的长巷。   目光最终定了在右侧巷子里。   她捕捉到了洋娃娃的气息。   真的是很诡异的气息。   它身上没有阴气,没有鬼气,散发着的气息看上去竟然好像很暖和。   “但是我很不喜欢会耍人的熊孩子。”   沈容的触须陡然延展,势如破竹,攻向右巷。   鬼孩子们察觉到了危险的恐怖气息,纷纷大叫起来:“啊啊啊啊!”   “姐姐快跑!”   噗嗤——   沈容感觉自己的触须刺进了一个质感很独特的东西里。   有点像塑料包裹着血肉的触感。   “那个东西也来了!”   有鬼孩子大叫。   沈容触须刺中的东西和包围了她的三条巷子一起消失。   只剩身后的巷子还在,但也恢复了正常。   暖光的灯光照亮了寂静无人的街道。   路上只有四散着倒在地上的玩家。   其中一名成了焦尸,另一名被被啃得血肉模糊。   可以确定,这俩面目全非的人都死了。   井良、钟梅和一直话很少的闻豪仰倒在地一动不动,尚有呼吸。   沈容没有功夫管他们,依旧警惕地环顾四周。   她收起海幽种肢体,一手提剑,缓步在附近寻找鬼孩子口中的“那个东西”。   突然,垃圾桶的微微颤动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走向垃圾桶,又感到一双眼睛仿佛在她身后盯着她,伺机而动。   沈容走到垃圾桶旁,看见两个靠在垃圾桶边,抱在一起的孩子,收起了剑。   是那天在食堂碰到的那俩孩子。   他们正害怕地仰望着沈容。   其中一个小孩儿似乎因为沈容上次给了他们面包,而他们却坑了她,眼里有些愧疚。   那看不见的眼睛仍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仿佛只要她对这俩孩子做出不利的事,它就会随时对她动手。   不过……   上次沈容虽然被打晕,但却没有留下任何伤,甚至醒来后头也没有任何余痛。   沈容感觉得到,那东西不像那凶狠的洋娃娃。她没有恶意,她只是想保护这俩孩子。   沈容佯装生气,板起了脸,但面部轮廓和眼神却是温和的。   两个手里握着从垃圾桶里掏出来的剩饭,嘴角还黏着饭粒,缓慢地向后挪动。想要和她拉开距离。   沈容顿了顿,从收纳袋里拿出面包和水递给他们,半开玩笑地道:“这次可不要再打我了,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两个孩子眼珠向沈容身后转了转,像是得到了某个东西的示意,试探着伸出手。   又像动物似的迅速将沈容手里的食物和水打落在地,从地上捡起来抱在怀里。   其中眼里有愧疚的小孩儿盯着沈容看了一会儿,磕磕绊绊地张嘴:“谢,谢。”   是软软的小女孩声音。   另一个看上去比她大的小孩儿紧紧地抱住她,依旧十分警惕。   沈容:“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是谁在这里带着你们呀?”   俩小孩儿又盯着沈容沉默了一会儿,才迟疑道:“姐姐……”   沈容:“嗯?”   俩小孩儿一声不吭地盯着她,眼里逐渐也露出了疑惑。   沈容反应过来。   他们口中的“姐姐”不是在叫她,而是在回答她的问题。   又是姐姐?   沈容沉思片刻,道:“你们是不是被拐到这里,然后有个姐姐把你们救了出来,带你们逃跑,生活?”   俩小孩儿点了点头,黑黢黢的指甲不断抠着手中面包袋子,似是想吃,又不敢当着她的面吃。   沈容拿出一袋面包,吃了起来。   俩小孩儿这才拆开面包,双手捧着,狼吞虎咽起来。   他们吃东西的动作很怪,边吃边舔,像动物一样。   沈容:“你们的姐姐为什么不带你们回家呢?你们不认识路吗?”   “回不去,有人拦着我们……我们只能躲着。”   “他们回不去家了,就不想让我们回去。”   那表情警惕的小孩儿开了口,是个小男孩儿。   沈容:“那你们的姐姐怎么让你们扒垃圾桶里的东西吃?这样会吃坏肚子的。你们的姐姐呢?能不能让她出来见见我,我跟她谈谈。”   小男孩儿搂着妹妹,眸中闪过一丝暗沉,“你就算见了她,也没法儿跟她交谈。”   “她是哑巴?那她会写字吗?”   “她不是哑巴!”小女孩儿像是听不得沈容说她的姐姐。   “那怎么会没法儿交……”   话未说完,小男孩儿突然浑身紧绷起来,拉起小女孩儿,绕开沈容向垃圾桶斜对面的小巷跑去,“谢谢你的面包,我们得走了。你赶紧回去吧,它们要出来了!”   他急促地说完,跑进了漆黑的巷子里。   沈容连忙跟上他们,可这俩小孩儿像是会瞬移一样,跑进黑巷后就不见了。   “咯咯咯……”   沈容听见另一个黑巷里传出孩子的笑声。   这群笑着的孩子年龄似乎很小。   其中有些声音甚至像是婴儿的奶音。   笑声越来越近,这么点时间,肯定是来不及跑不回宿舍的。   沈容降下鬼屋,将三名玩家,两具尸体全部拉进鬼屋里,关上鬼屋门,从鬼屋的窗户偷偷向外张望。   在她进入鬼屋后大约半分钟,一个婴儿从黑巷里飘了出来。   那婴儿浑身青紫肿胀,肚子上还拖着腐黑的脐带。脐带里有黑红的液体不断往地上滴。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婴儿、胎儿、不足一两岁的孩子从巷子里飘了出来。   他们在无人的街道游荡,飘到各家各户的窗户前往里看。   有的还调皮地用身体撞窗子。   一道道腐黑的血迹在他们路过的地方留下。   “孩子们,过来把血擦干净再玩,不然爸爸下次不带你出来玩了!”   一个又高又壮的中年男人从巷子里走了出来,腰间别了一把散发着森森寒光的砍骨刀。   那些小鬼们听到声音,乖巧地到男人面前排队。   男人拿出一块布,给他们擦了擦,然后拍拍他们的背,“行了,去玩吧。不要跑太远,爸爸叫你们就赶紧回来,小心太阳出来了,把你们晒死。”   小鬼们“咯咯咯”笑着四散开来。   男人收起布,伸了个懒腰,余光瞥见沈容的鬼屋,猛地转过头来,盯着鬼屋看。   “这怎么突然建了栋房子?前天我出来的时候,好像还没有看到呢。”   中年男人向鬼屋走近,面容越发清晰地映在沈容眼里。   他脸上有三道很深的刀疤,眼神透着股浓重的煞气。   沈容心想:这应该就是老汤吧?   刘老板说老汤“养的那些东西”,指的应该就是他今天带出来玩的这些鬼孩子。   老汤走到了鬼屋的门前,一手取下砍刀,一手推门。手还没碰到门,有个鬼婴在垃圾桶周围绕了几圈,转头对老汤“哇哇”叫了几声。   老汤立刻跑向鬼婴:“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   鬼婴只会“哇哇”叫。   但老汤像是能听懂他的话,点了点头,“那两个逃跑的小兔崽子竟然还活着?带他们逃跑的小畜生呢?你发现她的气息了吗?”   鬼婴摇了摇头。   老汤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条状物:没关系,下次继续努力。来,这是给你的奖励。”   鬼婴张开嘴,露出黑红的尖牙。   老汤把条状物抛进鬼婴嘴里。   沈容仔细一看,那条状物竟然是一根幼嫩的手指!   鬼婴们见“爸爸”投喂食物,纷纷围拢到了他身边,“哇哇”地叫着。   老汤笑眯眯地和他们说话,“哦,你发现这里有那群鬼的气息?还有那个鬼东西的血腥味?真棒!来,这是给你的奖励。”   沈容:那群鬼?鬼东西?   说的应该是刚刚困住她的那群鬼孩子,还有被她刺穿的洋娃娃吧?   “你说要去帮爸爸宰了那鬼东西?真乖。不过那鬼东西很特别,爸爸想要活捉她。爸爸还没准备好,要慢慢来,别急。来,也奖励你一根。”   老汤接二连三地掏出一根又一根幼嫩的手指,一块又一块带皮的血肉。   沈容大脑一根弦绷紧。   她怀疑老汤现在拐儿童,不是为了卖孩子赚钱,而是为了养这些鬼婴,帮他办事。   老汤的目光有意无意地从鬼屋上经过多次。   他突然沉默了一会儿,露出了充满恶意的笑,“呀,爸爸给你们准备的食物吃完啦!怎么办呢?”   他指向鬼屋,“你们到那里面去看看有没有好吃的吧!” 第341章 姐姐20.6   老汤发现她了吗?   还是单纯因为好奇,所以不计后果地随心所欲?   眼看鬼婴们听从指挥,成群结队像一窝马蜂似的,朝鬼屋飘来。   沈容合拢窗帘,将手伸出去,比了个中指。   老汤和鬼婴们俱是一愣,加快了速度向她冲来。   就在第一只鬼婴即将冲到鬼屋门前时,沈容将整个鬼屋移到了化血城里。   眼睁睁看着鬼屋凭空消失的老汤和鬼婴都呆住了。   空旷的街道上只有夜风吹拂,仿佛刚才的鬼屋只是他们的幻觉。   沈容收起比中指的手,走向那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她将他们肚子剖开检查了一下有没有灵珠。   翻来覆去都没找到,直接回屋睡觉去了。   睡了没多久,她被吵醒。   屋外传来打斗的声音。   沈容走出房间。   三名玩家再客厅里和鬼屋里呢鬼怪们打成了一团。   沈容止住玩家们:“停手,不然我把你们扔出去。”   井良、钟梅和闻豪俱是一愣。   鬼屋里的鬼齐齐躲到沈容身后,一脸控诉地指着他们仨。   钟梅:“这,这鬼地方是你的地盘?”   沈容:“不然呢?”   她悠然在沙发上坐下,接过鬼递来的热水喝了一口,“我救了你们。”   井良三人颇为拘谨地道了声谢。   沈容:“我不要口头的感谢,我要一点实际的东西。”   说罢,她觉得这话好像有点耳熟。   突然回想起,这是封政曾经对她说的话,兀自笑了笑,有些走神地想起曾经与封政相处的一幕幕。   井良:“你想要什么实际的东西?”   沈容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灵珠,以及你们剩下的卡牌使用次数。如果你们同意,咱们就签订契约。不同意,我就把你们扔出去。”   “提醒一下,外面的鬼孩子们虽然散了,但是又有另一个人,带了一大群更加邪性的东西出来了。”   鬼孩子们就已经差点要了他们的命了,竟然还有另一群更难缠的玩意儿?   井良三人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我们把卡牌次数给了你,那我们怎么办?”   沈容抬手往门口一挥。   鬼们立刻会意,气势汹汹地朝井良三人走去。完全不复先前被他们压着打的弱鸡样,就像是有了主人撑腰的狗。   井良三人连忙叫停,斟酌片刻,道:“我们可以把卡牌使用次数和这局游戏的灵珠都给你。但是,你要保证我们的安全。”   沈容笑而不答。   她祭出契约卡牌,让井良三人与她签订契约。   这三人看似平和友爱,但到了关键时候一个都靠不住。不签订契约,她不放心。   这场游戏从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天。   灵珠的线索尚未找到,之前游戏中会出现的竞争玩家队也没有出现。   沈容之前还以为这局游戏里没有竞争了。   但看到钟梅冲动的操作,她有点怀疑,也许这局游戏不是没有竞争队,只是有一些潜在机制,和之前不同了。   总之,沈容不相信在场的任何一个玩家,也不认为他们是队友。   不过为了更快捷地通关游戏,她还是会和他们共享信息的。   反正那些信息如今在游戏里的比重已经影响不到她了。   玩家们签订契约后,眼珠乱转,打量起鬼屋的环境。   沈容沉声让他们别乱看,叫鬼把他们带到一间客房里休息。   她看了眼时间,此时刚巧是四点出头。   她探查了一下游戏世界的现状——老汤已经带他养的那群鬼婴离开了。   街道上空无一人。   沈容趁此机会,将玩家们带出化血城,叫醒躺在地上睡得昏沉的玩家们,走进昏暗的小巷。   经过吴春秀家门口时,她朝里面看了一眼。   吴春秀家里安安静静的,客厅的桌子上放着六碗汤。   那是吴春秀昨晚为他们准备的夜宵。   吴春秀正倒在沙发上睡觉,呼吸平稳。   钟梅:“他们家好像没出什么事。”   沈容后退一步,抬起头看二楼。   二楼窗户虚掩着,像是被打开过。灰色窗台上有暗红的痕迹。   “出事了。”   沈容敲响纱门。   吴春秀立刻被惊醒,急匆匆跑过来开门,责备道:“不是说好了你们要守着我家的吗!你们昨晚后半夜跑哪儿去了!”   沈容:“你怎么没守着你女儿?”   吴春秀:“就因为你们不在门口,我不放心啊,后半夜就睡在客厅了。我女儿那儿有她爷爷奶奶和我老公陪着。他们一晚上没动静,应该是没事。你们今晚可不能再一声不吭地就跑了!”   沈容:“你老公和他爷爷奶奶睡觉打呼噜吗?她爷爷奶奶两位老人家,一晚上都不起夜,不喝水吗?”   井良面露疑惑,“你问这个做什么?”   钟梅:“一般老人家身体机能衰退,晚上容易醒,还容易打呼,要喝水,要起夜。如果没出事,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起码要有上厕所,倒水的声音吧?他们家安静得太异常了。”   仿佛全家只有吴春梅一个活人了似的。   吴春秀反应过来,脸色白得仿佛刷了一层腻子粉,踉踉跄跄地往楼上冲去。   沈容紧跟在她身后上楼。   吴春秀女儿的房间门被从里面反锁了。   吴春秀翻箱倒柜地找来钥匙开门,门一打开就撞倒了东西,屋里响起“砰”地三声。   一阵浓郁的馨香飘了出来。   沈容从门缝处看见屋里窗户确实是打开的,窗帘也没有拉。   两位老人和一个中年男人原本是靠门而坐。   门一开,他们就像木偶一样,毫无知觉地倒在了地上。   而屋里,没有吴春秀女儿的身影。   “啊!!!”   吴春秀嘶声尖叫起来,跌跌撞撞地用力推开门,没顾倒在地上的三个成年人,冲进屋内到处翻找。   “晨晨,晨晨你在哪儿?你别吓妈妈!晨晨!”   沈容检查了一下地上三人的气息。   还好,没死,只是不管她怎么拍打他们,他们都醒不过来。   沈容让井良他们先把这三人扶到一边去,到窗边检查。   窗台上有洋娃娃留下的、小小的血色脚印。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痕迹,屋里也没有挣扎或打斗过的迹象。   桌子上有一瓶香薰,是屋内弥漫着的香气的来源。   吴春秀就像是疯魔了,嘴里不停地叫着“晨晨”,开始趴在地上,在柜子底下、床底下找她的女儿。   突然,她像是想到什么,掀开了床板。   床板打开的瞬间,血腥味和香气混在了一起。   刺目的红映入眼帘。   玩家们皆是呼吸一滞,瞳孔收缩。   床板下有三个收纳柜。   第一个收纳柜里,是一双女孩儿的腿。   第二个收纳柜里,是女孩的身穿血色睡裙的无头身躯。   第三个收纳柜里,放了许多破破烂烂、像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布偶。   女孩苍白的头颅躺在布偶之中,双眼紧闭,神情安祥,仿佛只是睡着了。   三个收纳柜都被血染红。   女孩被分裂的身体在血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苍白。   “那些鬼孩子未免太狠了……”钟梅眉头紧蹙,“为什么连无辜的人都不放过呢?”   “无辜?”一直少言寡语的闻豪开口,“那群鬼孩子,难道就不无辜,为什么那些人贩子不放过他们呢?”   吴春秀“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两眼发直,流不出泪了。   她嘴巴不停地翕动,却发不出声音。   闻豪的话,无异于又在她几乎破碎的心上狠狠扎了几刀。   沈容靠近她,听见她细如蚊蝇的喃喃自语,“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她爬向收纳柜里的女儿,抱出女儿的身体拼凑在一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妈妈错了……”   沈容看着女孩儿被截断的身体,隐约发现了不对劲。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吴春秀。   吴春秀抱紧女孩儿的头颅逐渐崩溃地大哭出声,她哭得撕心裂肺,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很快,她又像行尸走肉般呆愣愣地坐在地上,抚摸着女孩儿的头颅,把脸和女孩儿的脸贴在一起,目光呆滞的露出恐怖僵硬的笑,“呵……呵呵……”   疯了。   沈容和玩家们离开了吴春秀家,在吴春秀的家楼下,还能听见吴春秀那瘆人的笑声。   一行人朝宿舍大院走去,刚离开吴春秀家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玩家们闻声回头。   住在巷子里的人们也从睡梦中惊醒,开窗查看情况。   狭窄污秽的巷子里,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女孩儿的头颅,脸朝下,半身子掉进水沟里,半身子砸在地面上。   她还在抽搐。身下渗出的血逐渐与乌黑的地面融在了一起,静静地、缓慢地流淌进了水沟里,和污水融在了一起。   “天啊,那不是吴春秀吗?”   “她怎么跳楼了?快打120!二楼跳下来的,没准儿还有救!”   “没救了吧,头着地……”   惊呼与抽气声在的巷中回荡。   微凉的晨风拂过所有人的面颊。   有脚步声在巷子的尽头响起。   即便在一片吵杂的议论声中,也清晰得足以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身穿睡裙的女孩儿迷迷糊糊地揉着脑袋走进巷中。   “晨晨!别进来!去街上!”   楼上半身子探出窗的中年女人对着巷口的女孩儿大叫。   女孩儿困惑地抬头看了眼,又低下头,不解地看了眼巷中。   霎时间,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啊!!!”   女孩儿破音的哭喊震动了整个小巷。   她疯了一样地跑向地上的女人,将女人扶起来。   女人满脸污浊与血迹,面部的骨头因猛烈的冲击而变得扭曲塌陷。   “妈,妈!你怎么了妈!”她把女人抱在怀里,无助又惶恐地仰起头对楼上围观的人们祈求,“求求你们帮我个120,求求你们!”   女人仿佛听见了她的声音,黯淡的眼眸逐渐亮了起来。   她张开嘴,血不受控制地大口大口涌出来,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晨,晨……你……太,好了……”   她眼里盈起了水光,盯着女孩儿的双眼,缓缓闭上。   “妈!妈!你别睡,我求求你,你别睡!妈!”绝望的哭喊回荡在巷子里。   女孩儿稚嫩的嗓音变得嘶哑破碎了。   吴春秀怀里的头颅变成了一个抱枕。   井良三人震惊地望着那滚落到混着血的污水里的抱枕,嘴唇颤动,说不出话。   沈容转过身,继续往宿舍大院走去。   井良三人听见她离去的脚步声,跟上她。   刚回到宿舍大院,就有人拿着手机跑来找沈容,“有电话,找你的。”   沈容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是机械的声音:   “你,看出,来了,吧。”   “为什么,不,告诉她,她女儿,没有死。”   玩家们听到话筒里的声音,诧异地看向沈容。   沈容漫不经心地道:“她到最后,都只是一直在说她对不起女儿,而不是对不起曾经被她伤害过的那些孩子。她这是遭报应了。”   “报应这种东西,我要是去拦,我怕我也会遭报应呢。”   电话那头沉寂片刻,那机械的声音又道:   “想听,故事,吗?” 第342章 姐姐20.7   “今晚,巷子。你,过来。”   啪嗒——那边挂了电话。   沈容将手机还给别人,仿佛无事发生般回床上休息。   玩家们跑到床边问她,“你怎么说?去不去?”   沈容:“看情况。”   “什么叫看情况?按照一般游戏流程来说,这是NPC要主动透露消息给你……”   沈容手抵在唇间“嘘”了一声,示意他们闭嘴,“这虽然是游戏,但那些鬼怪,那些人,都不只是NPC。他们是真实活在这个世界的存在,不是某种程序。”   她翻过身背对他们闭上眼睛。   井良三人盯着沈容的背影,若有所悟。   如果这些NPC只是程序,他们确实会按照流程来。可他们不是,他们会有自己的算计。   玩家们各自散开,也上床休息了。   沈容没有睡,她只是闭着眼睛在思考。   ——那个洋娃娃,真的会因为她放任吴春秀自杀的举动,就对她袒露心声吗?   她可没有忘记,昨夜她明明对洋娃娃用了一语成谶,洋娃娃却依旧对她使诈。   也没有忘记,那洋娃娃的怨恨之浓重,根本无法沟通。   昨夜老汤的鬼婴们发现了洋娃娃带着的鬼孩子们的踪迹。   洋娃娃让她今晚去巷子里,会不会是想设计她和老汤互相残杀?   沈容默默思量着。   没一会儿,宿舍门被敲响。   钟梅去开了门。   刘老板站在门口问道:“怎么样了?”   他环顾宿舍,“还有两个人呢?他们……”   “死了。”   沈容从床上坐起。   钟梅:“吴春秀也死了。刘老板,你过来的时候难道没看到吗?”   刘老板摸了摸鼻子,“我是从西巷过来的。”   他温和的表情染上了凝重,“既然她死了,那你们也不用再去她家守着了,这几天就好好在宿舍里休息。”   沈容叫住刘老板,“昨天吴春秀和我们说,她还找了老汤来帮忙,说你告诉她老汤“很有能耐。老板,老汤真的很厉害吗?你能不能把我们介绍给老汤认识啊?”   她眼中流露出惶恐。   刘老板没有立刻答应,“怎么了?你们遇到什么事了?”   沈容颤动的瞳孔死死盯住了刘老板,吓得刘老板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那群鬼盯上我们了。我们今早回来的时候,她还通过一个员工的手机打了电话给我们。她不会放过我们的!刘老板,把那位老汤介绍给我们认识吧!”   她猛地从床上跳下来,抓住刘老板的衣服,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那个老汤一定有办法对付那些鬼的,对不对?吴春秀昨晚跟我们聊了许多,她说了你们以前做人贩子的事,还说那个老汤是你们中最狠的一个。”   “现在吴春秀已经死了,下一个就要轮到你,或者是帮了你的我们。我们现在是一天船上的蚂蚱了,老板!”   沈容表现得像个受到极度惊吓的人,歇斯底里地大喊。   刘老板被她吼愣住了。   井良三人反应很快地开始装疯,装害怕,在床上缩成一团,精神恍惚。   刘老板安抚地拉开沈容的手,“你先别激动,我不会不管你们的。你要认识老汤,也得让我先去跟老汤打个招呼。”   沈容再次死死地抓住刘老板的袖子,“我们跟您一起去。昨晚我们被那群鬼设计分散开来了,然后那两个人就死了。刘老板,你不能一个人行动!”   她仿佛很关心他,真的把自己当成和他上了一条贼船的人。   刘老板眼里闪过几道暗色,“也行……”   他也想找老汤谈谈,但是一个人去,又忌惮老汤养的那些东西。   正好,这次沈容他们可以陪着他。   刘老板带沈容等人离开宿舍大院,先去街上的饭店吃早饭,“这个点还太早,老汤估计还没醒。”   他大方地让沈容等人随便点。   沈容不客气地把菜单上的东西全点了一遍。   刘老板打起了电话,没留意她。   过了会儿服务员拿着账单过来,他一看账单,瞪圆了眼睛,仿佛见了鬼似的看沈容:“你点这么多,吃得完吗?”   沈容一脸恍惚,仿佛很懊恼地抱住头:“多吗?我没注意。算了,点都点了,我吃不掉,就每样尝一口好了。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吃了……”   她感动地对刘老板道:“老板,您不必担心会撑到我,我自己会看着办的。”   刘老板嘴角狠抽了两下。   他哪是担心她?他是心疼钱!   他忍着肚里冒出的火,付了钱,继续好声好气地和电话那头的人说话。   沈容听他对电话那头的人一口一个大师。   估计吴春秀的死,让他这个原本以为鬼伤不到他们这些恶人的人,也害怕起来了。   早餐陆陆续续摆满了整张桌子,沈容大方地让刘老板和玩家先挑食物,然后剩下的就被她一个人包揽了。   她吃了一碗阳春面,叫服务员将其他的全部打包。   刘老板:“你不是说要每样尝一口吗?”   “太浪费了,造孽。我想把这些食物打包,拿去给鬼上供。”   刘老板:“……”   他总觉得自己被沈容气到了,但又好像没完全气到。   不上不下的,胸口处憋了股气。   吃完了饭,沈容提着大包小包的餐点跟在刘老板身后出门。   刘老板:“再等一会儿,我叫了一位大师过来。等大师来了,我们再一起去找老汤。”   沈容提着餐点在路边等了一个小时,刘老板口中的大师来了。   一看到大师戴着的墨镜,沈容就认出这大师是她的老熟人了。   瞎眼大师走来,客气地和刘老板以及沈容等人打了声招呼。   刘老板总算准备带沈容他们去找老汤了。   一行人穿街走巷,到了废品站门口。   刘老板先看了眼时间,然后打了通电话。   电话接通后,他语气有些恭敬,“喂,老汤,是我,小雄啊。嗯……吴春秀今天早上死了,是那些个鬼干的……那些鬼现在变了,不像以前那样怕我们了。你看咱们是不是该碰个面商议一下?……哎,好好好,那我等你。我还带了旬怀大师一起来了,我们都在等你……”   聊完,他挂了电话,让大家不要着急,和他一起站在门口等老汤起床。   沈容看向瞎眼大师。   旬怀,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位瞎眼大师的名字。也不知道是真名还是假名。   “别看我,我怕被揍。”   沈容脑海里突然响起旬怀的声音。   愣了一下,她反应过来,笑了笑。   ——旬怀这是在说怕封政揍他。   她不动声色走到旬怀身边,轻声道:“没事,他现在失忆了,不会像以前那样时时刻刻都留意我。”   她知道封政会看她,但她想,他可能只是偶尔看看她。   旬怀默默和她拉开距离。   她脑海里响起他的回复:“失忆了?那就更可怕了。你还是不要靠近我的好,我怕死。”   沈容不听,继续靠近,“我有话想问你呢。可我不会直接用精神交流,只能靠近你说话啊。”   旬怀沉默片刻,不再移动了,“你要问什么?”   沈容:“你知道我是谁吧?”   旬怀点头。   沈容:“你为什么离开神域?你的姑姑还在神域吗?你知道海幽种们的现状吗?现在还有多少海幽种,是能在神域说得起话的?”   旬怀沉默了一会儿,“这些问题,你可以去问他。”   他,说的是封政。   旬怀对沈容笑了笑,“要坦白对你说我们海幽种的窘境,是一件很难以开口的事。尤其……”   ——在你离开之前,你明明已经将我们变得那么强大。可我们依旧没能守住,你曾经夺得的一切。   旬怀欲言又止,笑道:“不过我可以先告诉你我的姑姑是谁。”   沈容疑惑地微抬眉:“谁?”   “你。”   沈容看旬怀的眼神变了,带着一种长辈打量晚辈的意味,语气像过年时喜欢拉着晚辈东拉西扯的七大姑八大姨:“孩子啊,你身为我的侄子,怎么变成这样了?难怪你不好意思回答我的问题。”   旬怀:“……”   他曾经幻想过,他向沈容坦白身份后,她会用一种心疼的目光注视着他,轻轻摸摸他的脸。   可现在她这反应……   沈容:“不过你姑姑我都成这样了,更何况你呢。这么想,你变成这样也挺合理的。”   她伸手拍了拍旬怀的手臂,“辛苦了。”   旬怀翘了翘嘴角。   虽然没那么温情,有点随意。   但这确实是她会有的反应。   所有海幽种都以为,他们的母神是高高在上,发着光,不食人间烟火的存在。当他们夸她美丽圣洁,她肯定也只会谦虚地微笑。   但和她熟识的人都知道,她是那种那种你夸她漂亮,她会说“你真有眼光”;你夸她圣洁,她会说“你这么夸也不是不行”的人。   沈容又问:“你爸是我的哥哥还是弟弟?他还在神域吗?”   旬怀:“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你没有兄弟。你父母只有你一个。”   沈容:?   旬怀:“我母亲与你认识,她带我去见你……”   沈容:“那你该叫我姨母啊。”   旬怀:“但是那时候你和我母亲都分不清我该叫你姨母还是姑姑,你就抛硬币决定了让我叫你姑姑。”   沈容:“……”   行叭。   她和旬怀偷偷地唠着家常。   日上三竿,太阳毒辣起来的时候,厂房的大铁门总算打开了。   是一个瘦得像麻杆一样的孩子开的门。   刘老板见怪不怪地进入厂房。   沈容等人跟上。   那孩子像个小门童一样,用草杆般纤弱的手臂,吃力地将厚重大门推上,小跑着跟上沈容等人,带他们穿过废品堆成的复杂迷宫。   沈容和那小孩儿搭话。   小孩儿只睁着明亮的大眼睛看她,好像听懂了,偶尔发出“哇哇”的声音。   这叫声让沈容响起了那些鬼婴。   她默默地与孩子拉开距离。   这孩子却好像盯上她,时不时用他乌黑溜圆的眼睛看她一眼。   穿过“迷宫”,到达一排简陋的砖房前。   老汤正坐在一张藤椅啃牛肉,见沈容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过来,目光定在了那些食物上。   沈容殷切地把食物递到老汤面前,“早上专门给您买的早饭。现在可能有点凉了,您看看还要不要吃?不吃就随便丢给那些个孩子吃,省得您还要花钱给他们吃饭。”   “有点意思啊。”   老汤乐呵呵地接过食物,打量了沈容一番,无视了刘老板等人,直接和沈容搭话,“你今年多大?哪儿人啊?怎么跟刘雄混在一起了?”   沈容一一回答。   听到她杀过人,老汤眼眸更亮了些,指了指沈容,“你这丫头,我喜欢。”   他侧了侧身,拍拍身边的空位,示意沈容坐下。   如果他知道昨晚对他竖中指的是她,恐怕他就说不出“喜欢”这两个字了。   沈容笑了笑,正要坐下。   空气突然冷如凛冬。   玩家们和刘老板都慌乱地四处张望。   老汤也站起了身,对着周围大吼,“谁在装神弄鬼?快给老子滚出来!”   “啪嚓”一声,老汤的凳子和家具全都碎成了粉末,风一吹便散了。   沈容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是封政。   不过他这次竟然没出现。   旬怀上前,指了指天:“我掐指一算,这位小姐,是上面那位看中的人。大家最好还是不要打她的主意比较好。”   “上面那位?”老汤不以为意地哼笑,“我还偏就……噗——”   一道无形的力量击中了老汤。   他像被踢飞的易拉罐一样,身体凹着飞了出去。撞塌了他建造的迷宫。   屋里响起一阵孩子们的叫声。   一堆骨瘦如柴的小孩儿陆续跑了出来,关切地围着惨不忍睹的老汤打转。   老汤没死,只是鼻青脸肿,肋骨断了几根,下巴上全是血。   他仰头看着天空,含糊不清地道:“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他哆哆嗦嗦地被孩子们扶起来。   沈容故意上前关心,“老汤,你……”   老汤像是看见洪水猛兽般远离她,指着她的手指都在颤动。   感到空气再次降温,他立刻收了指她的手,看着天空,对她说话,“你,你离我远点。”   语气里竟然带上了一丝畏惧。   沈容低着头笑了笑。   她原本是想接近老汤,博取他的信任,再伺机下黑手。   现在出了一些意外,不过目前老汤的表现,也没有偏离她的计划太多。   虽然他不大可能信任她了,但是让他害怕她,也是能达到她想要的效果的。   玩家们没有太过在意,以为这是沈容搞的小把戏。   刘老板则和老汤一样,看沈容的眼神中带上了畏惧。   旬怀用意识对沈容道:“看吧。那会儿我要是靠近你,现在打飞出去的就是我。”   沈容不是很在意别人,她有些奇怪,他怎么没有来?   忽的响起先前她给他情书时,亲了他好几下,还吻了他。   该不会……   他怕她又亲他,所以不想出现在她面前了吧?   沈容猜不透封政的心思,便暂且将他的事搁置,继续正事。   刘老板和那群孩子把老汤扶到墙根坐下,说明了来意。   老汤痛得龇牙咧嘴,“那女的……咳咳,沈容不是被天上的那位看中了吗?她有神庇护,难道解决不了那些鬼?”   旬怀:“那位只会保护她,不会保护你们啊。现在那群小鬼今非昔比,已经有胆量对你们下手了。你们再不出手解决他们,他们会更加肆意妄为的!”   老汤眼珠转了转,又恢复吊儿郎当的语气,“我有本事保住我自己,就算那群鬼找上门来我也不怕。你们想要我帮你们,能给我什么好处?”   刘老板见他松了口,让他只管说。   老汤:“我这儿跑出去两个孩子。那俩孩子有鬼保护,我一直找不到他们。但他们俩活着,对我始终是个威胁。万一他们去报警,我可就难办了。”   刘老板会意:“前两天,我的员工刚巧在我厂里食堂看见了两个孩子,也许那就是你要找的。就这两天功夫,他们肯定还没跑远,我会想办法去找他们的。”   老汤满意地点头,又道:“再给我带几个孩子过来,我这儿孩子不够用了。”   “不够用?”   不仅是刘老板,就连玩家们都对这三个字产生了疑惑。   这么多孩子在这儿呢,怎么会不够用?   而且真奇怪,这群孩子怎么不仅不恨拐他们过来的刘老板,还那么亲近他呢?   而刘老板的话却是证实了沈容的猜想——他曾经拐孩子,是为了赚钱。   如今拐孩子,是为了把孩子喂给鬼婴,让鬼婴保护他。   这里的孩子只会“哇哇”叫,和昨晚的鬼婴一个样儿,想来他们的身体是被那些鬼婴占据了。   这么看来,院里的迷宫不是为了困住这些孩子的。恐怕,是防止那些鬼孩子闯进来的。   沈容正思考着,突然感到冰凉的气息停在了她身边。   她低下头,就见先前她搭话的那小孩儿竟眼眸晶亮地盯着她看。   她只是跟他搭了几句话,他就这么亲近她……   沈容思忖:他们身上怨气不重,表现得也很天真,并且……看上去很缺爱。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奶糖递给“孩子”,孩子惊喜地接过奶糖,却以为那是玩具。   沈容教他把糖放进嘴里,他睁着大眼睛连糖纸都没撕,直接把糖塞进嘴里。   沈容忙叫他把糖吐出来。   她重新拿了颗奶糖,撕开包装,丢进他嘴里。   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惊喜地捧着糖找其他孩子去了。   他的反应让沈容明白了——这群鬼婴,不是一定要吃人肉的。   他们什么都不懂,别人喂他们什么他们就吃,还以为别人是在对他们好。   这群鬼婴到底是哪儿来的?   他们死后是谁抚育的他们?怎么把他们这群鬼养得这么天真?   沈容心下生疑。   很快,她便在刘老板和老汤的谈话中找到了答案。   刘老板和老汤谈起了他“养的东西”,老汤洋洋得意,“严打之后我不是就跑了嘛,后来在外面混不下去,想起这里还有房子,我就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是晚上,听到这个厂房里有狗叫,我就想起这厂房里曾经住了一条老狗,你还记得吗?就是我们当初每次从这里走过,都对着我们狂叫的那条狗。”   “我被它一叫,就想起那时候严打,我差点因为它暴露了踪迹,就提着刀进来,想把它杀了吃狗肉,结果看到这厂房已经废弃了,里面住满了这些鬼婴鬼胎。当时差点把我吓晕过去。”   “结果没想到,这群鬼婴鬼胎脾气特别好,就是不会说话。整天哇哇叫。后来我查了一下,这些鬼,是之前纺织厂遗留下来的。他们的尸骨被挖走了,又没人超度他们,他们就被困在了这儿。听他们说,有一个姐姐一直在照顾他们。不过我来到这里之后,一直没看到那个姐姐。”   “那个姐姐是个好的,我感激她把这群鬼教导得这么好,让我成功接手。但是,她不该那么好。”老汤摇了摇头,“我跟你说的逃跑的那俩孩子,就是这个鬼姐姐带跑的。”   刘老板担忧地问:“那我要是找到那俩孩子,那个姐姐会不会……”   老汤豪气地摆手:“不用担心。这些小畜生鬼被我养了这么多年,已经只听我的话了,就算那鬼姐姐过来,它们也不会帮她的。而且,你绝对想不到,那个鬼姐姐是个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老汤神秘而又得意地笑,“等你看到你就知道了。到时候,你一定会大吃一惊!”   老汤说着,脸色又沉了下来:“说起来,带着那群鬼孩子想要报复我们的,也是他们的姐姐。你还记得吗?就是我们拐来的那个最大的孩子。啧,早知道会这样,就不拐年纪那么大的了。”   沈容在一旁休息,竖起耳朵听老汤讲述当初的事情。   这倒省得她冒险去和洋娃娃见面了。 第343章 姐姐20.8   “哎,当初就是想着拐个大的来,可以帮忙干干活,再过个几年,还能卖给别人做媳妇。谁能想到那孩子心眼那么多啊。”   刘老板叹气拍腿,仿佛一切的错都是那个大孩子的。   老汤也跟着抱怨,就是没说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钟梅按捺不住,询问那孩子到底做了什么。   老汤不搭理她,直到沈容问了,才摸了摸脸上的伤,颇为忌惮,有些不情不愿地开口:“那孩子被我们带来之后,一直表现得很乖巧。我们就让她协助我们管理那些年纪小,不懂事,整天哭哭啼啼的孩子。让她看到谁耍小心眼,想逃或是想求救,就赶紧告诉我们。”   “当时像她那样大的,管理着那些小孩子的,有好几个呢。一直以来都没出什么事。只有她,表面上最听话乖巧,实际上,她不仅不把那些想逃跑的孩子揪出来,自己还在每次出去的时候,记路线,记周围的人,偷偷摸摸地想办法跟外界联系。”   “她被其他几个大孩子揪出来之后,我一气之下,就把她给打死了。”   老汤的语气,像是在抱怨那孩子不听话,给他添了很多麻烦,“她死后,我就把她和以前那些死掉的孩子埋在了一起。谁成想她变成了鬼,开始搞小动作了。”   “后来警察发现我们这个地方,我估计,多半也有她在其中搞鬼。”   沈容:“那她现在附身的洋娃娃,是她带过来的吗?”   老汤:“我不知道那洋娃娃哪儿来的,大概是那鬼孩子从垃圾堆里捡来附身的吧。”   刘老板回忆了一下,猛地一拍巴掌,“对了!老汤,你还记得吗?咱们把那孩子埋掉时候,挖得挺深,挖出了一个脏兮兮的洋娃娃来着。”   老汤全无印象。   刘老板:“咱们只把那洋娃娃当成垃圾了,谁也没在意。结果后来那孩子的埋尸点,多出一个小坑。”   老汤睁大眼睛,“哦,我想起来了!我当时还以为是蛇从地里钻出来了,让刘老二重新把那块地埋了一下。原来,钻出来的是被那孩子附身的洋娃娃啊。”   “那块地以前不是学校嘛。那洋娃娃身上还有黑黑的烧焦痕迹,估计是以前学校的学生带来的,结果炸弹扔下来,学生死了,尸骨被带走。洋娃娃被丢下来,这里翻新房的时候,就把它给埋到地里去了。”   那洋娃娃身上没有阴气和鬼气,沈容不能肯定地说一定没有鬼附身在它身上,但她肯定这个洋娃娃很特殊。   她默默记下这个信息,又问:“刘老二是那个女儿失踪的老刘吗?”   “对,就是他。”老汤突然转头问刘老板,“你去见过刘老二了吗?”   刘老板摇头。   老汤让刘老板给老刘打个电话,“昨天吴春秀过来和我说,刘老二的女儿成了鬼,盯上她女儿。今晚咱们正好要去解决那些鬼,让刘老二过来,没准儿他还能再看到他女儿呢。”   老汤像是即将看到喜剧一样,充满期待地笑了起来。   刘老板点头答应,到一旁打电话去了。   老汤又将注意力转向旬怀,问起旬怀的本事。   沈容等玩家对那些不感兴趣,悄悄地打量起这间厂房来。   打量的过程中,沈容突然想到——这游戏到现在都没有给出灵珠的线索。   而她认为很特殊的洋娃娃,听老汤他们说是从土里挖出来的。   这场游戏,一共三代孩子,全都是埋在这一片地方的土里,洋娃娃也是埋在土里……   那么灵珠……会不会也在土里?   而宿舍大院,就是这些孩子和洋娃娃曾经被埋的地方。   这个线索就像她之前在僵尸村一样,需要自己推断联想。   如果按照僵尸村的流程,她到达灵珠所在的地方,应该会得到提示的。   可是她在宿舍大院,一直没有得到任何提示呢。   沈容思索片刻,想到了宿舍大院后面的淤泥塘。   那塘也是三代孩子的埋尸地。   而玩家们,还没真正的进入淤泥塘里的芦苇荡探索过。   沈容借口要回宿舍休息,叫上玩家们一起离开了厂房。   她先回宿舍大院,从工具房里拿了铁锹,分给玩家们每人一把,然后带玩家们往淤泥塘走去,进入了芦苇荡。   钟梅看着芦苇荡愣了一下,语气有些不解:“咱们晚上就要和那群小鬼开打了,你这时候跑到这里做什么?这里面可也有鬼呢。”   沈容深深地看了钟梅一眼,没回答。   在进入芦苇荡的瞬间,钟梅的提问得到了答案。   ——空中出现了灵珠在此的提示。   沈容:“咱们约定过的,这场游戏的灵珠全部归我。你们开始帮我挖吧。”   钟梅、井良和闻豪转了转眼珠子,分散开来挖地。   芦苇荡的土地潮湿黏软,走几步,脚上便沾满了泥土。   沈容挖了几铁锹,什么也没挖到。   忽听钟梅的方向传出打斗声音,跑过去一看,钟梅正压住了一个孩子疯狂挣扎的尸骨。   浑身淤泥的尸骨在日光的照射下逐渐失去了活力,它嘴巴微张,一颗含在它嘴里的小小的珠子显露出来。   沈容戴上手套取出灵珠擦干净。   钟梅的目光追随着灵珠,直到沈容把灵珠收起来。她转身去了另一个方向。   沈容将孩子的尸骨用袋子收起,放到了路边。然后回到芦苇荡里继续挖。   至黄昏时分,沈容挖到一共挖到了十三具孩子的尸骨。   不是每一具尸骨都有灵珠,不过她也还是又取得了两颗。   钟梅、井良和闻豪那边,却是再无动静。   沈容也不着急,扫了眼遍地坑坑洼洼的芦苇荡,把坑旁的孩子尸骨全部装起来。把玩家叫出来,“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钟梅:“可是灵珠还没挖完呢。你们挖到几颗了呀?”   井良:“我运气不好,一颗也没挖到。”   闻豪:“我也一颗都没有挖到。”   沈容笑了笑:“我身上已经有了三颗灵珠。我觉得灵珠应该已经全都挖出来了,只是还有三颗还没到我身上。”   钟梅:“你是说我们有人私藏灵珠?”   井良:“沈容,我们可是跟你签过契约的。如果我们违反了契约,我们会死的,不是吗?”   沈容:“是签订了契约没错,不过……也不能排除有人有卡牌可以解除契约什么的。”   钟梅和井良还想说话,沈容笑眯眯地打断他们,“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挖到灵珠的,把灵珠给我。”   钟梅、井良和闻豪都眉头紧皱。   “我们真的没挖到灵珠!”   沈容毫不在意地笑着摇手,仿佛很好说话的样子:“没关系。等到了晚上,我让你们使用卡牌的时候,我就能知道,是谁擅自使用了原本该交由我支配的卡牌次数了。”   她从收纳袋里取出折叠小拖车,将一袋袋装尸骨的袋子放上去,“我要去把这些尸骨处理一下,你们先回宿舍休息,然后等我一起去找老汤吧。”   玩家们目送她离开。   她走出一段路,又停下脚步回头对他们笑,“对了,这场游戏到现在也没有敌对玩家出现,你们就不奇怪吗?虽然游戏每场的规则不一定一样,也没有说每场游戏一定会有敌对玩家,但是……我觉得我们之中有内鬼,你们觉得呢?”   闻豪:“什么内鬼?”   沈容:“提前知道了灵珠的信息,和鬼有合作的内鬼?”   她笑了笑,语调轻松:“我也不确定呢,你们自己想吧。”   她推着载满尸骨的拖车,在血色夕阳下,脚步轻松地离去。   钟梅、井良和闻豪眸光都略有暗沉,互相对视了一眼。   沈容将推车送到了小卖部门口,拿了一千块钱给让小卖部老太太,让她看好这些东西,并叮嘱:“千万不要打开,会招鬼的。”   小卖部老太太闻言,收起好奇的目光,让沈容把推车推到放自行车的车库里去了。   处理完这些尸骨,沈容回到宿舍,和玩家们碰面后,一起进入厂房找老汤等人。   钟梅、井良和闻豪一路上都在偷瞄她。   她却没事人一样,根本没把灵珠的事放在眼里,就好像她很自信——灵珠最后只会落入她手中,游戏最终也会是她取得胜利。   穿过七绕八拐的迷宫,还没出迷宫口,沈容便听到了吵闹声音。   加快脚步冲出迷宫,就见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手持两把血淋淋的杀猪刀,指着刘老板和老汤,表情痛苦地哭道:“是我错了,我错了……我当初就不该跟你们干,像你们这样的人渣,就不该好好地活到现在!”   鬼婴们畏惧他的杀猪刀,又畏惧还没彻底落下的残阳,不敢上前帮忙,躲在了屋里。   旬怀在一旁装作害怕的样子看戏。   老汤捂着手臂上被划出的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大骂:“刘老二你疯了吧!我好心叫你过来,晚上一起去见你女儿你妈是恩将仇报啊!”   “你好心个屁!你就是想看戏!你别再提我女儿!”老刘拿刀的手不停颤抖,“我今天,就是为我女儿来杀你的!我对不起她,我要为她报仇……”   “你要报仇,应该去找杀你女儿的鬼!”   “不,不……我女儿来找我了,她跟我说,爸爸,你为什么要害死那么多人?爸爸,我讨厌你,我会变成这样,都是你和你的朋友害的,我再也不想做你的女儿了……”   “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咱们都该死,咱们都该死!”   他大叫着扑向老汤。   刘老板连忙让沈容等人来拦,沈容等人装作想拦拦不住的样子,放任刘老二冲到了老汤面前。   太阳落了,天色彻底暗下。   鬼婴们从屋里冲了出来,宛若蝗虫过境般将老刘包围。   待他们散开后,老刘已经遍体鳞伤,浑身没有一块好肉了。   老汤趁机抢走了他手上的刀,一脚把他踹倒,对他的脸吐了口吐沫,“妈的!敢砍老子!”   老刘倒在地上,满脸猩红,喉间发出干枯的声音,眼泪顺着眼角,混着血落入土地,“我女儿,她来找我了……”   老汤狠狠踩在他脸上碾了碾。   他双眼直直地看着太阳落下的地方,没了生息。   老汤冷冷地瞥了眼在场所有人,叫鬼婴们把老刘给吃了,啐了一声,“全是废物,一个都靠不住!你们在这儿给我等着!”   他把吃完老汤的鬼婴们全都叫进了屋里,把门关上了。   旬怀默默走到沈容身边,低声道:“你做好准备。”   沈容:?   她盯着紧闭的房门,心里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游戏进行到现在,她大概明白了她的任务可能是在“内鬼”的干扰下帮助那群孩子复仇,让那个有执念的洋娃娃放弃杀掉所有人。   但作为BOSS之一的老汤目前看上去都不是特别强,老汤唯一的仰仗——鬼婴们,一个个也很天真,容易讨好。   沈容不认为游戏会这么简单,所以一直戒备着。   旬怀说的这句话,让她脑海里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她身体往紧锁的大门冲了一下,旬怀拉住她,“他为这事准备了很多年,你阻止不了的。”   顿了顿,旬怀又道:“还好你不冲动,知道他可能有问题也没提前杀了他。不然他会变得更加可怕。”   沈容盯紧大门,退了回来。   心道这可能是通关游戏的必经之路。   只不过,想到门里可能即将会出现一个她几乎没怎么见过的东西,她的心跳还是变得有些快。   先前她喂糖的那鬼婴天真的表情在她眼前浮现,她看向旬怀,“等结束之后,那些鬼……”   话未说完。   “啪”的一声脆响,旬怀拉她的手被打开,旬怀整个人飞出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沈容身边站着的人,从旬怀变成了封政。 第344章 姐姐20.9   玩家们呆愣愣地看着突生的变故,隐约明白了白天时,旬怀说“沈容被天上的那位看中了”,是怎么回事了。   旬怀忍着痛,拍拍屁股爬起来,对沈容有多远离多远。   沈容看着封政,翘着嘴角,伸手勾了勾他的袖子。   封政微微侧过身,甩了甩袖子,不让她碰。   沈容有些疑惑,微弯下腰,探身到封政面前盯着他的脸,“你怎么了?”   封政垂眸与她对视,什么也不说。   他眼里压抑着的情绪有些暧昧,不像讨厌她的样子。   沈容再次拉住他的袖子,“你怎么之前不露脸,现在一露面就这么冷淡?”   封政:“我对你冷淡吗?”   沈容想起以前总喜欢黏着她的封政,沉吟道:“嗯……跟以前比,算是比较冷淡的吧。”   封政微眯了眯眼眸,像是在思考什么。   他脑回路和脾气都怪,有些事他不明说,沈容很难搞懂他在想什么。   眼下还有老汤要留意,她便把心思从封政身上移开,继续盯着老汤房间紧闭的大门。   过了大约一刻钟,封政没离开,只是站在她身边,也没和她说话,像是在发呆。   沈容很自然地挽起了他的手。   他要抽回手,手臂弯了一下,还是没收回,还是任她挽着了。   沈容看他。   他道:“我说过,你可以牵我的手。”   沈容轻笑起来。   有他在身边,不管身处什么样的环境,她好像都紧张不起来。   她凑近他,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道:“那你什么时候可以让我抱你,亲你呢?”   封政手指点了点她靠近的脸,软软嫩嫩的,手感很好。   他动作有些留恋地将手背到身后,摩挲着摸过她脸的手指,漫不经心道:“再说吧。”   沈容又靠近了他一点:“那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对我冷淡了呢?”   其实更准确地说,她感觉他在闹别扭。   可她担心“闹别扭”这三个字,会让他变本加厉地跟她闹别扭,就还是用了“冷淡”这两个字。   嘎吱——   老汤房间的门开了。   封政正色道:“等你解决了眼前的事再说吧。”   沈容头靠在他手臂上蹭了蹭,笑盈盈地直起了身子,看向老汤。   老汤乍一看和先前相比,没什么区别。   但他周身的气息变得更加阴冷,眼瞳也变得如同死人一般,令人莫名地毛骨悚然。   透过他身后的门,玩家们隐约看见昏暗的屋里,孩子们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全没了生息。   先前和他一起进屋的鬼婴们,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汤伸了个懒腰,“几点了?”   他说话的声音,变得厚重沙哑,像是从深渊里发出的鬼叫。   刘老板畏惧地答:“七点多。”   “那群小鬼十一点才会出现,等等吧。”   老汤说罢,看了眼封政。   封政的威压让他原本嚣张的气息瞬间熄灭。   只一眼,老汤便知道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他这个维度能接触到的存在。   原本准备好的“你是谁”的发问,也卡在了喉咙里。   旬怀担心老汤会没有分寸,得罪了封政,影响玩家们正常游戏,主动对老汤介绍:“这位就是……”   他指了指天空,又道:“大家不用太在意,这位只是来看戏的。”   玩家们悻悻然地偷瞄封政。   方才沈容和封政的互动历历在目,玩家们脸色略沉,眼神里多出几分斟酌。   老汤忌惮地回到房间里休息,对刘老板命令道:“十一点到了再叫我。”   刘老板应承后,他就将门关上了。   沈容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拿出面包和水吃起来。   刘老板出去买了晚饭回来。   沈容刚吃完,刘老板刚回来。   封政便道:“时间到了。”   “怎么会?我刚刚买晚饭的时候,看到店里时间才七点五十……”刘老板弱弱地说着,拿出手机一看,愣住了。   时间竟然真的到了十一点。   整个厂房寂静一片。   所有人都知道,肯定是封政调整了时间。   原本就对封政充满了畏惧的他们,连看他都不敢了。   刘老板敲响了老汤的房门。   “我不是叫你十一点叫我嘛!”   屋里传出含糊不清的,像是在吃东西的声音。   刘老板:“那位说,时间到了。”   他怕说十一点到了,老汤看不到时间,会以为他在耍他,干脆搬出封政来。   老汤一听,边擦嘴边从屋里走出来,从刘老板手机抢过手机看了一眼,撇了撇嘴,将擦嘴的布随手一扔。   沈容看了眼那布,布上满是肉屑和血迹。   屋里一些孩子的尸体被啃得血肉模糊。   玩家们也都看到了。   大家都没说话。   老汤很有气势地招手,“走吧,去解决那些小鬼。”   沈容等人跟上他。   路上,沈容听见他嘀咕了几句,声音太小,听不清晰。   不过沈容隐约听出来几句“时机没到”“要是那些小畜生迟些时候……”“真特么会给我找事”。   这些话组合起来,沈容想:老汤可能是很早就开始谋算利用鬼婴强大他自己这事了。   但现在时机还未成熟,如果不是那群鬼孩子已经出手了,他也不会这时候提前利用鬼婴。   也就是说……   他虽然利用鬼婴强大了他自己,但他现在只能算一个半成品   半成品好啊。   半成品好打。   沈容盯着老汤的背影,眸光闪了闪。   走到巷子口。   漆黑狭窄的巷子宛若一条隧道。   老汤和沈容一行人走入巷中,巷子开始无限拉长,直至巷口消失不见。   “又来这套。”钟梅对老汤道:“昨天那些鬼孩子就是用这个把戏将我们分散,然后杀了我们两个人。您要小心。”   老汤轻蔑地哼笑一声。   黑暗中响起孩子们小声的碎碎念,像是有些畏惧老汤。   哒——哒——哒——   身后传来脚步声,所有人一齐回过头。   就见一个小小的洋娃娃,站在无边的黑暗中。   “沈容,我说,今晚见,是让你,一个人,来。”   “你现在,带这些人,是想要,杀了我,吗?”   沈容摊手:“没有,是我老板害怕你杀了他,所以叫人过来的。我只是恰好和他们碰上了。”   玩家和刘老板都皱眉瞄了沈容一眼——她竟然是这样一个满嘴跑火车的人!   不过这时候他们生怕黑暗中蹦出个什么东西,没有精力和沈容吵架,聚精会神地环视四周。   老汤也因为忌惮封政,不敢拆穿沈容,将憋闷与怒意全都转到了洋娃娃身上。   他举起两把满是煞气的屠刀对准洋娃娃,吊儿郎当地道:“小畜生,装神弄鬼这么多年,弄死了吴春秀和刘老二,你差不多也该停手了吧?”   洋娃娃没把老汤放在眼里,目光在封政和沈容身上游移,“你,找到了,靠山……难怪,敢,骗我。”   沈容:“他不是我的靠山。你要是攻击我,他不会帮我的。我也没有骗你。”   “老子在跟你说话!你这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小畜生。”   被无视的老汤一只手臂扭曲鼓胀起来,一张张婴儿鬼脸浮现在手臂上。   这些婴儿鬼脸发出刺耳的哭喊,玩家们被这尖锐的声音刺得大脑隐隐作痛,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老汤手臂上的婴儿鬼脸一边啸叫,一边破碎伸展,举着刀砍向了洋娃娃。   洋娃娃敏捷地跳到了刀上。   老汤微愣:“你……”   竟然不怕屠刀!   话未说完,洋娃娃张嘴,发出更加凄厉的叫声。   鬼婴的哭喊与洋娃娃的啸叫混合在一起,玩家们被震得耳朵眼睛都渗出血来。   沈容第一时间捂住了耳朵,但仍能听到那令人头颅炸裂的声音。   她有些头疼。   下一秒,一双微凉的手覆住了她捂耳朵的手,帮她捂住了耳朵。   她的世界清静了。   沈容回头,仰起脸看封政。   封政目视前方,语气懒慢:“我可以直接让你听不见这声音。”   沈容:?   “但是我想用手帮你捂耳朵。”   封政垂眸,对上她的目光。   她的世界很安静,只有他的声音。   “这真是麻烦又奇怪的操作,一点也没有让你直接屏蔽这声音方便。但是,我还是这么做了。”   他简单地讲述着他的想法和举动,注视着她的眼睛,却仿佛在诉说许多用语言无法表达的情绪。   沈容笑出声来。   她好像明白了,他为什么闹别扭了。   她凝视着封政,脱口而出,“你发现,你喜欢上我了吧?”   周围老汤和洋娃娃激战起来。扭曲的巷子里跳出的老鼠在追杀玩家和刘老板。   鲜血飞溅,黑暗笼罩。   压抑的空气沉甸甸压着每一个人,恐怖与死亡的气息在周遭游荡。   但这些,被隔绝在了沈容的世界外。   “胡说八道。”   她耳边只有封政闷闷的回应,眼里只有他。   他就像一只猫。   一边撇过脸去,好像很嫌弃她,一边又乖乖地黏在她身边。   他自己也察觉到了这矛盾的举动,所以他的眼神略带不解和无奈,还有——难掩的春意烂漫。   沈容张了张口,正要说话。   又听他说:“大概……我有一点,喜欢你。”   砰——的一声巨响,她身边污秽的巷墙被洋娃娃和老汤的战斗砸塌了。   碎石乱飞。   但她身边仿佛有个防护罩,隔绝了那些伤害。   玩家们就没那么好受了,被砸得头破血流,焦急地对沈容大喊:“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们用卡牌啊!”   “你不能有人罩着你,就不顾我们死活啊!”   他们完全影响不到沈容的情绪。   不过,她还是要干正事的。   沈容注视着封政的眼眸,慢慢同他拉开了距离,“我很开心你喜欢上了我。”   “我呢,对你的喜欢,也比昨天多了一点。”   她笑容灿烂,转身加入了战场。   她的背影没入黑暗。   封政不用刻意寻找,眼里也总是倒映着她的身影。   她命令玩家们使用卡牌招架住墙里蹦出来的各种生物。   她加入了洋娃娃和老汤的战局,游刃有余地与他们周旋,套话。   她的声音填满了他的耳。   她在他的眼里,发着光。   ·   洋娃娃和老汤打得难舍难分。   他们一开始都低估了对方的实力,到战斗时才意识到,对方远比他们想象得要强。   沈容躲避着他们恐怖的攻击,“既然你们谁也打不过对方,不如先停下来,聊一聊,换个方式一决胜负,怎么样?”   洋娃娃没说话。   老汤率先答应了沈容的提议。   他有些气喘吁吁,因疲惫而动作缓慢。   而洋娃娃虽是变得残破不堪,却依旧从容。   双方瞬间拉开距离,仇视地瞪着对方。   就目前来看,其实洋娃娃是更强的。   洋娃娃能一边攻击玩家,一边与老汤对战,并且不知疲倦。   但昨晚洋娃娃却被沈容轻松攻击到了。   沈容对洋娃娃的实力有些琢磨不透。   难道洋娃娃才是最终BOSS,昨晚是故意放水?   老汤见势不妙,对洋娃娃道:“我退一步,离开这里。从今以后你不许再追杀我。行了吧?”   洋娃娃机械地道:“不行,你们,全部,都得死。”   老汤:“小丫头,你们扪心自问,虽然我把你拐过来,但我对你,比对其他小孩儿都要好吧?要不是你不听话,我也不至于打死你。你仔细想想……”   老汤竟然打起了感情牌。   只是这感情牌可笑至极。   ——一个活活打死受害者的人贩子,竟然还觉得自己对受害者不错,想让受害者念点情分。   洋娃娃很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你说的,那个,小姑娘,不是,我。”   老汤的话戛然而止,惊诧道:“你说什么?”   沈容也有些讶异,想了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从一开始她就发觉洋娃娃身上的气息不对劲了,只是之前她无法确定这洋娃娃到底是能遮掩鬼的气息,还是洋娃娃本身就很强大。   洋娃娃:“那个,小姑娘,的,执念,传达,给了,我。她把,灵魂,给我。我因她,活了。我要,帮她,完成,她的,执念。”   “你们,全部,都得死。”   玩家们拼尽全力从老鼠、蟑螂等东西的追击中逃到了沈容的身边,恰好听到这段话,都震惊得无以复加。   沈容大概能猜到一点洋娃娃复活的原因。   这片土地,埋葬了三代孩子的尸骨鬼魂。   而这洋娃娃,是从第一代起就在这里的。   它见证了三代孩子的悲剧与痛苦,和那些孩子的死亡与怨念躺在一起,度过了近百年的时光。   鬼婴们身上没有怨气,鬼孩子们身上也没有怨气,曾经和她一起被炸的那些孩子们,也没有留下怨气。   那些鬼的怨气去哪儿了?   想来,都成了这个洋娃娃的一部分。   洋娃娃也许在漫长的岁月里,因为这些怨气有了意识。只是不能动。   直到那个小女孩儿被直接埋在了它身边,它接收到了那女孩儿的执念,吞下了那女孩儿的灵魂,得以复活。   洋娃娃的诞生就像是沈容曾经在过通神塔时,遇到的嫉妒之神等,从罪和情绪中诞生的神。   只不过洋娃娃没有成神,而是成了一个强大的不明物。   这样的存在,就连神域的神都要绕着走。   他们生活在界外,只有封政能压得住。   现在游戏世界里出现这种东西……   虽然不算是神,但想想都觉得棘手。   沈容想:原来洋娃娃才是最终boss。   洋娃娃昨晚被她攻击到,也许是因为她的复仇目标不是玩家。也有可能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   老汤瞳孔颤动,生出退意。   沈容问洋娃娃:“那个女孩儿的执念,难道就是杀光所有人?”   “那个,小姑娘,想要,救下,所有,孩子。但是,他们,已经,死了,她还想……”   洋娃娃机械地说着那个“姐姐”传达给她的执念。   ——她还想让那些孩子回家,但是她不知道,那些孩子的家在哪儿。   ——她也想回家,但是她的父母已经死了,她是独自一人出来打工,被骗过来的,她没有家。   ——她让我尽我所能,照顾好那些孩子。但是我没能照顾好。那些孩子还是死了。   ——她恨那些人贩子,她想过为什么没人能来救她。   “我感受,她的恨。杀了,所有人,是我,唯一,能为她,真正,做到的,事情。”   洋娃娃说着,再次攻向了老汤。   “我要,慢慢地,杀了,所有,人。让你们,永远,记住,她的,恨。”   老汤连忙招架洋娃娃的攻击,却是节节败退。   他其实不弱,只是比起洋娃娃愈战愈勇,他越战越疲惫,便落入了下风。   沈容不在乎老汤的死活。   只是她觉得要洋娃娃放弃仇恨这事,有点难办。   直接杀了洋娃娃?   可洋娃娃又是类似嫉妒之神的存在。   沈容还记得,嫉妒之神跟她说过,他们这样的存在是从情绪等虚无缥缈的东西中诞生的。   他们比那些有实体的神更难杀。   因为他们本身就是虚无,死了之后也还会再生。   来硬的不行,就只能想办法来感化洋娃娃。   洋娃娃接收到了那个女孩儿的执念,但她的行为其实完全是她自己的想法,这说明洋娃娃的杀意是可以消磨掉的。   可是,要用什么来感化洋娃娃?   沈容思考着,突然想到了那两个活着的小孩儿。   他们也有“姐姐”在照顾他们!   而且老汤说过,那个“姐姐”还把那群鬼婴教成了天真烂漫的样子,并且那个“姐姐”也是个会令人震惊的特殊存在。   或许,能让洋娃娃和那个“姐姐”接触一下?   沈容打定主意,带上被打得半死不活的玩家们溜进了化血城。   至于老汤和刘老板的死活,她才不管呢。 第345章 姐姐20.10   进化血城的时候,封政和旬怀一起跟了进来。   玩家们浑身血污地躺在地上,因忌惮封政,许多想吐槽沈容的话没敢说出口。   钟梅:“你不是怀疑我们吗?为什么还要救我们?”   沈容摇摇手指:“我不是在救你们,我是在救我的灵珠和我的卡牌使用次数。”   井良和闻豪一言不发地坐在地上疗伤,旬怀站在他俩身边。   封政在化血城里闲逛起来,像是来参观。   有一种“我来看看你家什么样子”的感觉。   沈容跟上封政,挽住他的手。   封政脚步微顿,任她挽着。   他们一起静静地散着步,影子依偎在一起,步履悠闲得像是老夫老妻。   封政:“这个地方,我来过。”   沈容拉他到化血城的城北墓地处,“这座城的灵跟我说过,你以前坐在这里,闲着无聊,透过影像杀了很多人。”   封政毫无印象的样子,垂眸看她,“知道我会杀人,你不怕我吗?”   沈容:“我也会杀人啊。”   封政与她对视了两秒,往别处走,“我还没那么闲,没事跑这儿来杀人。”   他的意思是,他要是会在这里杀人,那肯定是有目的的?   沈容继续陪他走,笑盈盈地道:“既然我喜欢你,那不管你怎么样,我都会喜欢的。”   封政脚步又顿了顿,突然抽手,转身要离开。   沈容目送他离去。   他却走到一半又回过头来,“别忘了你答应的事。”   沈容故作严肃地点头:“等我闲下来,我一定会给你写情书的。”   封政唇微启,没说话。   沈容却从他的眼里看出了否认的意思。   他终是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沈容站在原地想了想——他让她不要忘的事,该不会是她说的那句“不管你怎么样,我都会喜欢的”吧?   好会闹别扭哦他。   不过真可爱。   沈容脚步轻快地回到玩家们待的地方,在两只小鬼搬来的椅子上坐下,休息了一会儿。   待外面天亮了,便将玩家和旬怀一起带出了化血城,回到巷中。   清晨的巷子安静冷清,空气微凉,带着一股混合了臭气的血腥味。   但沈容却看不到巷里有尸体或伤者。   她蹲下身,仔细查看地面。   地上反光的暗红液体,几乎和乌黑的地面融为一体。   水泥地两边的污水沟里沉淀了一些焦黑的东西。   沈容拿出夹子在污水里搅了搅。   一阵血色肉絮翻涌上来,肉絮中还有黄澄澄的油脂,白色的骨头颗粒,还有破碎的眼球、内脏等物。   十几米的两道污水沟里,满是这些东西。   “老汤和刘老板都死了吗?”   钟梅对着污水沟研究。   这些血肉太碎了,看不出是一个人的量还是两个人的。   沈容走出小巷观察地面。   有点滴状的血迹一路滴滴答答,到了厂房里。   厂房虚掩着的门上有半道血手印。   走入厂房,能看到原本坍塌了一半的迷宫此刻已经是七零八落,成了一地废墟。   废墟后的平房墙根阴影下,躺着一个血肉模糊,肿胀得像泡发了一样的人。   他身体略有起伏,脚边的土地上满是肉渣和血迹。   他闭着眼睛,没发现沈容等人的到来。   沈容眉头紧了紧,轻手轻脚地退出厂房。   玩家们原本想要询问的想法,也因沈容的退却而打消了。   回到宿舍大院,井良对沈容道:“那是老汤吧?你怎么不问问他昨晚情况如何?他还活着,那洋娃娃是死是活?”   沈容:“还活着?他已经死了。”   闻豪:“可他明明还有呼吸啊。”   旬怀:“你没仔细看吧。他身体的起伏不是他在呼吸,而是他的血肉在鼓动。他现在已经成了怪物,看到他脚边的肉渣了吗?那是他把厂房里那些孩子尸体全吃了,留下的痕迹。”   “你们那时候要是惊醒了他,你们也会沦为他的食物的。”   沈容揉了揉太阳穴,“那洋娃娃竟然没能杀了他。”   这种情况对她很不利。   她打算找宿舍的人问一问,有没有再看到那两个小孩儿。   刚找到一人,那人却目光呆滞地举着电话到她面前,把电话往她耳边一放。   “你,今晚,死定了。”   电话里传出的机械声音有些沙哑。   不等沈容说话,电话便挂断了。   送电话来的人完成了使命后,身体便像散架的木偶般,“哗啦”一下碎裂成无数尸块,掉落在地。   他的血在地上形成了一滩反光的血泊,映出了沈容的面容。   洋娃娃的声音有些不对劲。   沈容想洋娃娃可能受了伤。   这对她来说是好事,不过依旧不能掉以轻心。   宿舍大院里没有别人。   沈容便向电子厂走去。   员工们还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正在电子厂上班。   沈容到达电子厂时,他们还在嘀咕今天怎么没见到刘老板过来。   沈容假借刘老板的名义,询问员工们有没有看见过两个瘦猴一样,浑身脏兮兮的孩子。   大多员工都没看见过。   有一个女员工道:“昨晚我去西巷那边买饭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两个小黑影,蹭的一下就跑进了街对面的巷子里。”   沈容回忆起前天晚上,那俩孩子也是跑进了街对面的巷子。   她问:“不管东巷街对面的巷子还是西巷街对面的巷子,都能到达的,是什么地方?”   女员工思考了一会儿,手在空中模拟比划,“好像……是老纺织厂?”   “纺织厂那儿可阴森了,我上次从那儿经过还听到了奇怪的声音,我估计是鬼发出来的。”另一个员工碰了碰女员工的胳膊,“你看到的那俩黑影,不会是鬼吧?”   女员工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   沈容问清了到老纺织厂的路线,和玩家们、旬怀一起前往。   老纺织厂离电子厂不算太远,走了二十分钟便到了。   破败的厂房坐落在堪比人高的杂草之中,房子有的地方墙体剥落,露出了钢筋。   锈红的颜色染在发霉的墙壁上,仿佛一大滩霉血。   阴森的空气环绕在周围。   明明是白天,这里却如阴雨天般阴冷。   沈容等人警惕地穿过茂密阴湿的草丛,往纺织厂里走去。   走到门已经被拆走的大门口,沈容听见里面传出一阵呼噜声,如同动物在恐吓入侵者。   这声音和她第一次见到俩小孩儿时,听到的声音一样。   看来那两个孩子确实是就在这里。   沈容让玩家们和旬怀在门口等,她独自一人往厂房深处走去。   厂房很大,越往里,就像进入了黑夜一样暗。   沈容走进最里面的房间,推开虚掩着的门,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两双发亮的眼睛。   是那俩孩子。   那呼噜声也仿佛离她越来越近。   仿佛潜藏在黑暗中的野兽盯着猎物般盯着她,只要她再继续靠近孩子,它就会立刻出击。   沈容站在门口,拿出两袋面包,对黑暗中胆怯地望着她的两个孩子道:“是我,我已经请你们吃过两次面包了,你们还记得我吗?”   “记得……”   小女孩转动眼珠,一会儿看沈容的脸,一会儿看她手中的面包。   她身边的男孩眼神警惕,“你来做什么?”   沈容:“你们想回家吗?我来帮助你们回家呀。我记得你们之前说,他们不让你们走,你们说的他们,是跟着一个洋娃娃的那群鬼孩子吗?”   两个孩子迟疑着点了点头。   沈容:“我有办法对付那群鬼孩子,帮你们离开这里。你们能叫你们的姐姐出来见我吗?虽然我可能没法儿跟她交流,但是你们可以帮忙传话呀。”   两个孩子一言不发,没有反应。   他们眼里流露出的渴望,透露出他们真的很想回家。   可是,他们还不信任她。   万一她是想把他们卖到别的地方去呢?   沈容:“我想好了,等解决那群鬼孩子,我成功把你们带出这里,我就去报警。让警察送你们回家。你们不相信我,总该相信警察吧?”   黑暗中发出短促的呼噜声,与先前充满威慑的声音不同。   两个孩子像是得了长辈的允许般,道:“好。我们带你去见她。她不能见光,这会儿正在二楼。”   沈容心道:那鬼姐姐原来是在二楼发出的威慑。难怪,她看不到她。   跟随便两个孩子走出房间,穿过厂房大堂,向楼梯走去。   站在门口的玩家们和旬怀瞧见这一幕。   钟梅:“她不仅找到了那两个孩子,看样子。还已经跟那两个孩子沟通过了。”   井良:“再这样下去,她很快就要结束这场游戏了。”   闻豪一声不吭。   三名玩家不约而同地看向旬怀,“大师,你不会多管闲事的,对吧?”   旬怀笑道:“当然不会。不过在你们做你们想做的事之前,我觉得你们应该思考一下,你们有没有实力做成功呢?”   “这个就不劳您费心了。”   钟梅轻笑一声。   眼见沈容的身影消失在了一楼。   二楼传来脚步声。   三名玩家陆续往楼梯走去。   ·   二楼完好的门窗紧闭,玻璃全部被用黑色垃圾袋遮住,整个空间暗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两个孩子却好像很适应这样的环境,很快就带沈容绕过地上障碍物,走进最中间的房间。   越靠近那房间,沈容越能到闻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   就像是很久不洗澡的狗,散发出的体味。   狗?   沈容回忆起老汤说过的话。   ——回来的时候是晚上,听到这个厂房里有狗叫,我就想起这厂房里曾经住了一条老狗。   ——那群鬼婴不会说话,只会哇哇叫。   ——你绝对想不到,那个鬼姐姐是个什么东西。   那个鬼姐姐该不会是……   “姐姐,我们带她过来了。”   小女孩轻轻地对屋里说着话,将门推开一条缝,让沈容先挤进去,“门缝不能开太大,不然光会进来的。”   沈容听从安排挤进门中,浓郁的狗臭味扑面而来。   凭借加成的属性,她隐约看到黑暗中有一个庞大的身影,几乎占据了整间房。   一双堪比她脑袋的眼睛,像黑暗中两个巨型灯泡,散发着幽绿的光。   那身影盘踞在地上,在两个孩子进来后站起来往墙边靠了靠,像是怕两个孩子碰到她。   但她碰到了沈容   沈容感觉有一团钢丝球一样的东西在她手臂上蹭过。   “钢丝球”应该是她虬结在一起的毛发。   难怪“姐姐”不想让两个孩子碰到她。   这“钢丝球”要是在孩子身上蹭一下,孩子估计得掉一层皮。   两个孩子像对待一个尊敬的长辈,对黑暗中的“姐姐”说清了沈容的来意。   “姐姐”喉间发出的“呼噜呼噜”的声音,听上去很温柔。   两个孩子点了点头,让沈容先出去,“姐姐有话要单独和我们说。”   沈容心道自己就算留下,也听不懂“姐姐”在说什么。   不过还是离开了房间。   小女孩过来关门,扬起脏兮兮的小脸对沈容道:“待会儿就叫你,你在这儿等一会儿哦。不要跑哦。”   沈容对小女孩笑了笑。   小女孩将门关上。   沈容打算观察一下这厂房。   正要转过身,突然她后脑勺一痛。   一把刀直直地从她的后脑扎进去,从她的右眼眶里伸出来。   这刀泛着火红的光,灼烧着沈容的头颅和眼睛。   她能清楚地听见自己脑子里发出“滋滋”的声音。   血将她白皙的右脸,染成猩红。   她缓缓回过头,淡然地看着将刀扎进她头里的闻豪。   闻豪身后,站着面带冷色的钟梅和井良。   “沈容,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在恩将仇报?是不是很后悔,那时候把我们救进了你的领域里?”   钟梅的手逐渐变形,成了兽爪,“你猜得对,这游戏里确实有人和鬼是一伙的。”   闻豪退到钟梅和井良身边,神情虽冷峻,眼中却有藏不住的紧张。   沈容:“那个人是闻豪。而你们……是神兽种?”   钟梅默认了她的话,勾唇向她靠近:“我劝你不要做无用的挣扎,这样还能少吃点苦头。”   沈容歪了下头,示意钟梅有话直说。   钟梅得意道:“还记得我和向佩妮曾在你床上,帮你擦过窗户吗?” 第346章 姐姐20.11   钟梅:“那时候,我在你的床上给你留下了一种粉末。”   沈容手摸索到脑后,慢慢地把刀拔出来。   “然后呢?”   “滋滋”的烤肉声与血肉被搅动的“咕啾”声混合在一起,叫人头皮发麻。   闻豪眼角抽搐,既害怕又恶心。   钟梅晃了晃爪子,“我知道你不是一般的海幽种,我这粉末,是专门为你准备的,从神域取来的半步桥花粉。”   “这种粉,哪怕是已经成神的神兽种接触到,都会在一周内无声无息地丧失所有能力。粉的效果一般在第七天达到顶峰。然后,神兽种才能回归正常。”   “我原本是想等到第七天再对你下手,但你动作太快了。”钟梅摊手,“不过,今天已经是你接触到粉末的第三天,对付本来就被封禁着的你,足够了。”   她来到沈容面前,嘴角高高扬起,利爪划向沈容。   沈容将拔出的刀往她手上一扔。   她立即躲开,“我说了,不要做无谓的挣扎,这只会让你更痛苦而已。”   “你这刀,上面涂抹了伏天种的东西吧?”沈容摸了摸自己被戳烂的眼珠,“你不奇怪吗?为什么我身为海幽种,被天敌的刀刺中脑袋后,依旧好好地站在这儿。”   井良:“之前褚无天死了。虽然他死前传来的凶手信息与你无关,但他恰好死在你所在的游戏世界,我们不信你没在他的死亡里插一脚。”   “你能害死褚无天,还打死了我们那么多的同伴,我们早就料到你有过人之处。所以,我们这次可是有备而来的。”   沈容望向井良:“第一天晚上,你说如果我十分钟没从巷子里出来就去找我,是打算看我有没有遇到危险,如果遇到危险,你就趁乱阴我一把,是吗?”   “聪明。”   沈容又看向钟梅:“你担心向佩妮与方海与我是一个阵营,他们会扰乱你们对我下手的计划,所以故意莽撞,害死了他们。又和立场与我对立的闻豪合作,打算先让闻豪杀我,试探一下我的特殊之处,然后你们再对我下手,是吗?”   钟梅:“没错。不过,你知道得太迟了。”   沈容笑了起来,染血的半边脸显得有些诡异,“不迟,是你们下手太早了。我原本以为你们会在我和那些鬼怪开打时趁乱下手,结果你们竟然提前了。”   她扁了扁嘴,有些嗔怪似的,“看来,你们对你们自己的实力很没有信心,担心趁乱下手之后,你们解决不了那些鬼怪呢。”   心思被说中,钟梅和井良眼中的得意消减了几分。   沈容:“不过这个时候下手,也不算太早。”   她一幅“我勉强接受”的样子,看得钟梅和井良心里直突突。   他们可是盘算着想杀她,并且为此做了铺垫和计划,还已经在她身上实施了一部分。   看她现在满脸血的样子,她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沈容抬起手:“你们说的什么半步桥花粉,我一点都没有感受到。不过……”   她看着脑海里的十一层封禁buff,无语地撇了撇嘴,“这个游戏对我的限制,我倒是看得很清楚。”   “怎么可能?半步桥花粉……”   钟梅话未说完,被厚重紧锁包裹着的触须便攻向了她和井良。   她和井良惊诧地躲避,“半步桥花粉怎么可能对你没用?那东西可是能克制神的!”   沈容想了想,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身影。   ——封政。   她嘴角扬起,眸光暖煦地笑道:“你们觉得,有没有可能是那位看中我的神,帮我消除花粉呢?”   钟梅和井良俱是一惊。   “不可能!半步桥花粉是法则之主在神域里留下的花,就连神也无法解除它的禁制!”   沈容:“哦,那应该就是他了。”   她心头一暖,无意与钟梅和井良拖延,直接蓄力一击,将钟梅和井良穿透钉在墙上的同时,吸取他们的力量。   “你们能够突破禁制,动用神兽种的力量,应该是用了灵珠里的神力吧。”   沈容叹道:“你们用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就用你们自身的力量来偿还我吧。”   钟梅和井良奋力挣扎。   然而只有一层禁锢的他们,还是无法从有十一层封禁的沈容手里逃脱。   原本,他们想:沈容接触了那不可能被发觉,本就是法则之主用来罚神的花粉之后,不可能反抗得了他们。   但是现在花粉的效果竟然被抹除了?!   钟梅和井良直到临死前才想明白——也许,那位比他们见过的所有存在都要恐怖的神,就是法则之主。   沈容吸取了钟梅和井良的力量,不仅填补了消耗,属性储能还略有增长。   她心道要是封政没来解除花粉的禁制,恐怕她又要与他们恶战一场了。   恶战之后还要再去面对洋娃娃和老汤,到时候她打完架,可能又要变得支离破碎了。   幸好他来了。   不过他竟然没有跟她直说。   沈容从收纳袋里取出绳子,捆住想要逃跑的闻豪,对着空中比了个心。   然后把闻豪丢进了化血城里,让两个小鬼看好他,不能让他死,也不能让他跑。   沈容现在是死亡状态,但她不急着复活。   她早就盘算好让钟梅、井良或闻豪中的一个杀了她,成为她的复活甲了。   她想:万一游戏不要求洋娃娃和老汤死亡。   那样她和老汤、洋娃娃打起来,死亡状态的她就算被打到支离破碎,也不需要必须杀了他们才能活下去了。   沈容吃下一瓣幽海灵,受伤的脑袋很快恢复。   两个孩子也恰好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屋外的血腥和尸体,吓了一跳,又躲到屋里去了。   门开着小小的缝,孩子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姐姐问,你想要什么。”   沈容认真道:“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让这里的孩子……无论是鬼,还是人,都能够解脱。”   孩子道:“姐姐说你别装了,她刚刚听见你说这里对你来说只是游戏了。”   沈容被揭穿也不窘迫,“我的游戏任务,就是拯救这些孩子。”   她心想:这俩孩子恰好等她处理完事情才出来,应该是那个姐姐意识到了屋外的动静,故意留着俩孩子,没让他们出来吧。   真是个心细的姐姐。   沈容眼前浮现出这位姐姐的样子,内心仍有一些震撼。   这位“姐姐”,照顾了数十上百个鬼婴,又带着俩孩子逃脱老汤的魔爪,一直尽其所能地保护他们。   她,竟然是条狗。   但却比老汤那些人贩子,更像个人。   “姐姐说,那你想要她做什么?”   沈容从收纳袋里拿出个折叠凳子,坐下休息,说起了老汤和洋娃娃的事情。   “洋娃娃的初心是完成那个女孩的执念。可女孩的一切负面情绪都被她放大了。她用她自己的想法,去揣度那女孩想要做的事,结果是她执意要杀掉这里的所有人。可那女孩既然能够有机会报警,引来警察,就说明这里肯定是有人在偷偷帮她的。她肯定不是真的想要这里所有的人死。”   沈容同“姐姐”说这些,坦言希望“姐姐”能去和洋娃娃交涉。   因为,“姐姐”和洋娃娃,是两个极端。   “姐姐”没有接收到那女孩的执念,却真正做到了那个女孩的心愿。   沈容想洋娃娃要是能和“姐姐”交流,或多或少会有些动摇吧。   洋娃娃的力量来源于她的执念与恨意,她或是动摇了,她的力量也会削弱,到时候就好解决了。   沈容:“只要你能和那个洋娃娃交涉,那些不让这两个孩子离开的鬼孩子,就由我来解决。”   黑暗里传来沉重的一声“汪”。   两个孩子欣喜地道:“姐姐答应你了!”他们欢喜地抱住彼此,激动地道:“我们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沈容看了眼黑暗中开心地蹦跳的瘦小身影,又看了眼盘踞在他们身后的巨型黑影。   她知道,“姐姐”不是相信她所以答应她,“姐姐”是想送这两个孩子回家。   因为,即便“姐姐”有能力保护这两个孩子不被那些鬼怪伤害。但作为一条狗,她无法教好人类。   更何况,她知道这两个孩子很想家。   沈容和“姐姐”商定之后,回到化血城休息,坐等夜幕降临。   她在化血城里修好的房中睡觉,突然脑海里蹦出了一个念头。   ——要是洋娃娃和狗这两位姐姐,还有那些鬼婴和鬼孩子,能够为她所用,那该多好!   她立刻跳下床,扛起铁锹去了墓地,刨坟。   她挖出一堆尸骨,斟酌着捡起一根骨头,有些纠结。   居城说,这些人骨头能将她传送到骨头所在的世界,可是他没告诉她,是不是直接把骨头放到她想传送的世界,就能构造传送阵。   万一构造不成功,她还丢了这些尸骨一根骨头,这些尸骨跟她生气怎么办?   沈容纠结了没一会儿,突然听见城门处传来两个小鬼的叫声。   作为代理城主,她也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力量闯入了化血城。   她立刻赶到城门处。   就见小鬼不叫,半透明的居城站在门口大哭。   沈容:“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差点死了。”居城伸出手,“你看,我又变成半透明的了呜呜呜。”   “出去之后我的身体就开始一天比一天透明了,还总感觉化血城在拉我回来。直到今天,我在外面感觉到我马上要消亡了。就顺着化血城的拉扯赶紧跑回来了。”   化血城拉居城明显是在救他。   沈容盘算着居城这一次离开,也就十天出头,便不得不回来了。   而他离开一次,花了300颗鬼心,可以说代价不小。   不过如果用鬼心能够让无尽域的灵们获得短暂自由,让他们有机会出去玩玩,也不是不可。   只是封政知道无尽域时期的存在可以这样获得自由吗?   如果他知道,他为什么不将这种方法告诉他们?   沈容思索片刻,心里有了答案。   居城再嚷嚷着祈求她给他鬼心放他离开,她也没有答应了。   居城苦着脸闷闷不乐,两只小鬼看不下去,“既然出不去,就想办法自己玩嘛,想开点。”   沈容不管他们,放任他们三个孩子一起玩,询问了居城设立传送点的方法后,拿上骨头,将骨头交给了狗姐姐。   狗姐姐看到骨头有点兴奋,差点将其吞下。   沈容连忙止住,让两个孩子说明了她的意思是,想让狗姐姐帮忙守着这根骨头。   她不放心把骨头埋起来。   万一埋骨头的地方搞开发,这骨头被挖出来毁了怎么办?   狗姐姐想了想,把骨头当成玩具收了。   沈容还是不放心,与狗姐姐签订了契约后,才回化血城休息。   一觉睡到晚上十点。   沈容把两个孩子放到化血城里,免得打起来伤到他们。   然后回到游戏世界,和狗姐姐一起往东巷走去。   狗姐姐对她不再有敌意后,巨大的体型变成正常狗大小。   狗姐姐是一只老黄狗,虽然皮毛虬结,但体型健硕,看得出她生前应该过得不错。   沈容有些好奇她为什么会变成鬼,留下守着那些孩子,可惜没法儿和她沟通。   便时不时看她一眼,直到走到漆黑的东巷。   今日的东巷更加阴冷,仿佛凛冬已至。   十一点整,阴风拂过沈容的身侧,后方传来厂房门打开的“嘎吱”声。   东巷临街的巷口,出现了洋娃娃的身影。   临厂房的巷口,出现了老汤膨胀扭曲的身影。   沈容和黄狗站在巷子里,像是被两面夹击地包围了。   洋娃娃向沈容走来,“今晚,等我,解决他。你,必死。”   她掠过沈容身前,冲向了老汤。   老汤挡住洋娃娃的攻击,与她激战起来。   黑暗中传出孩子充满了担忧的声音:“姐姐加油。”   “姐姐,打不过我们就跑!”   这些孩子也叫洋娃娃“姐姐”。   应该是因为那个死去的女孩相当于他们的姐姐,而洋娃娃自认继承了遗志,所以让孩子们叫她姐姐吧。   虽然洋娃娃有些偏激,但她对这群孩子很不错。   孩子们都很担心她。都认为哪怕她报不了仇也没关系,只要大家能够一直在一起就好。   沈容与黄狗在一旁观战。   昨晚是洋娃娃愈战愈勇,而今晚是老汤愈战愈勇。   沈容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老汤身上的血肉,仿佛活物般在吸收洋娃娃的力量。   老汤身上的血肉是那些鬼婴组成的。   他们被黄狗养的天真烂漫,又因老汤的吞食染上了恶意。   洋娃娃身上的力量有一部分来源于他们的怨念,现在他们是把怨念收回了,这才导致洋娃娃越来越衰弱。   沈容适时让黄狗出马。   黄狗对着交战的老汤和洋娃娃叫了两声。   他们俩像是能听懂狗叫似的看向黄狗。   老汤身上的血肉像波浪似的起起伏伏,仿佛在回应黄狗。   毕竟组成他血肉的鬼婴,曾经都是被黄狗养过的。   黄狗、老汤和洋娃娃像是在交流。   沈容则偷偷地隐匿气息,靠近还在和洋娃娃交战老汤。   洋娃娃、黄狗,都不一定非得死。   但是老汤必须死!   眼看洋娃娃落入了下风,沈容取出浮沉镇海冰冻了老汤了。   洋娃娃愣了一秒,沈容催促她赶紧动手。   只一秒,老汤便破了冰,鼓动的血肉暴涨分别,化作一个个鬼婴的头颅,攻向沈容和黄狗,自己则留下继续对付洋娃娃。   “昨晚你没能杀死我,今晚便轮到我杀了你!”老汤大喝一声。   洋娃娃的力量被他的血肉不断吸取着,同时还在遭受他的攻击。   老汤和洋娃娃超出了沈容的认知,一次又一次地推翻了她的猜测。   沈容现在也懒得猜他俩到底谁更厉害了。   她用触须将鬼婴甩回老汤身上,而后触须不断地刺着老汤,仿佛要把他刺成筛子。   老汤原本就是血肉模糊,任沈容怎么刺都伤不到他。   他狂傲地仰头大笑,“我为了这副身躯,准备了这么多年,养了那么多鬼婴和孩子,岂是你们能伤到的!”   他的身体泛出一层血光,巨臂一挥,将已经衰弱的洋娃娃打扁了。   洋娃娃在地上抽搐,“杀,杀,杀了,你,杀……”   如同一个坏了的机器。   老汤一脚踩在洋娃娃身上,转面看沈容,“还没轮到你,害怕吗?”   他嘴里喷出血红的雾气。   那雾气取代了黑暗,让黑暗中的孩子们暴露了出来。   老汤不急着对付沈容,身上飘出的血肉将一个个孩子抓到身边。   他张开嘴,将满面惊恐的鬼孩子丢进到嘴里,像啃鸡腿一样,一边拽着孩子的腿,一边撕咬,满嘴血腥。   鬼孩子是鬼,被他啃食得只剩半截也死不掉,哭得撕心裂肺地向地上的被踩扁的洋娃娃伸出手:“姐姐救我!姐姐!”   孩子们的哭闹声响彻血色的夜空。   沈容不断试图向老汤靠近,但老汤飘飞出去的血肉还有血雾都在阻挡她。   原本洋娃娃就已经很难缠了。   现在的老汤比洋娃娃还恐怖无数倍,难怪旬怀对她说做好准备。   “你有神做靠山,我先不杀你。”   老汤嘎嘣嘎嘣地咀嚼着孩子,对沈容龇血红的牙齿,“等我吃完了这些孩子,吃掉那条老黄狗,再吃掉这座城市里的人和鬼,我再杀你。到时候,神要是为了你过来,我再把神也吃掉……嘻嘻嘻!”   他发出尖锐的笑声。   他身上的血肉变成婴儿脸,也跟着他狂笑。   鬼婴的笑声和鬼孩子们的哭声混杂在一起,血腥味在空中弥漫。   老黄狗身形逐渐变得巨大,对着老汤狂吠,扑向老汤。   老汤一巴掌把老黄狗打飞,一脚踩在黄狗肚子上。   老黄狗发出凄厉的叫声,肋骨被踩碎,肚里的内脏混着血爆出来,口中溢出的血染红了她嘴边发白的毛。   “杀,杀,杀……”   扁得几乎成了薄片的洋娃娃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再次扑向老汤。   老汤咬着孩子,笑嘻嘻地一脚踹向她。   洋娃娃这次却没有只顾着攻击老汤,而是扑向老汤的眼睛,对着孩子们用她平直机械的声音大叫:“跑!跑!跑!”   沈容正忙着对付老汤的血肉,听见洋娃娃的叫声,抬头看见鬼孩子们哭喊着四散奔逃。   洋娃娃被老汤撕扯着,老黄狗锲而不舍地一次又一次扑向老汤。   因为老汤的血肉是鬼婴做的,要是直接打散这些血肉,这些鬼婴也会就此魂飞魄散。   洋娃娃和老黄狗都束手束脚。   而沈容久久没靠近老汤,除了老汤刻意躲避她之外,也有这个原因。   眼见她准备收入麾下的洋娃娃和老黄狗都已经打得变形,如同废铜烂铁似的。   沈容也不管突破全部禁制要耗费多少储能了,她肢体全开,霜雪天赋在刹那间冻结了所有雾气和漂浮的血肉。   整个世界在顷刻间成了一片白茫茫的冰雪世界。   沈容通身金色锁链,冰蓝的触须散发幽光,如雷电般迅疾劈向老汤,贯穿了老汤的身躯。   鳞粉如碎星,一点一点渗入老汤的血肉,将他身上鬼婴拼凑而成的血肉一点一点分离开来。   老汤顿时慌了神,丢开洋娃娃和老黄狗,面容狰狞,双拳向沈容砸来:“你找死!”   老汤的巨拳“砰”的一声落地。   地面深陷,蜘蛛网般的裂纹蔓延开来。   天地间一片寂静。   老汤抬起手,被他砸中的地方空无一物。   “人呢?”   老汤焦躁地不断转动头颅,寻找沈容的身影。   就在他转向背后时。   两根冰蓝触须贯穿了他的头颅,穿透他的眼睛。   他的眼珠像铃铛一样,挂在了触须尖上。   八根触须缠住了他粗重的脖子,猛地一旋,将他的头颅生生撕扯了下来。   那些鬼婴化作的血肉从老汤的无头身躯上四散开来。   老汤血流满面,发出愤怒的咆哮,还试图操控鬼婴重塑身躯。   头颅被包裹着鳞粉触须扯掉,竟然还不死。   他肯定是利用鬼婴吸收了洋娃娃的力量后,取代了洋娃娃从怨念中诞生的身份。   嫉妒之神和沈容说过的——原本从罪中诞生的神如果被剥夺了身份,就会有新人取代前任。   现在,老汤取代了洋娃娃,成为了虚无的存在。   沈容还没真正杀过这样的东西。   说实话,她不知道怎么杀。   但是她一点也不急。   荆棘花蔓在她脚下蔓延开来,所到之处皆成了她的地盘。   沈容双目化为淡色的海幽种之瞳,舌上浮现出灵纹。   她注视着老汤,用言灵和瞳术对他下达了同一个命令——   “接下来所有的痛苦,都会在你身上放大无数倍。”   老汤愣了一下,更加激烈地咆哮起来。   虽是虚无的存在,但他毕竟不是神。   沈容的霜雪冻结了所有鬼婴,任老汤如何命令,都再唤不来那些鬼婴为他保驾护航。   鬼孩子们纷纷跑回到像被汽车压烂了的洋娃娃和老黄狗身边,望向沈容。   她在冰雪之中,肢体精致,花纹华丽,六翼流光四溢……   仿佛集漫天星光聚于一身的精灵。   然后,他们看见这位“精灵”,把她手上血肉模糊的头颅一抛,像打球似的,用她的尾羽狠狠地将头颅猛砸向布满荆棘的地面。   荆棘刺在延长。   “噗嗤”一声。   那颗被她拍打的头颅被刺扎成了刺球。   然后她又慢悠悠地卷起满是孔洞的头颅,用尾羽拍来拍去,猝不及防地又砸向她的荆棘。   “噗嗤”——血和脑浆都喷出来了。   鬼孩子们瞪大了眼睛,惊悚地看着漂亮的“精灵”再次提起那颗马蜂窝似的头颅。   她笑容阴森,对头颅道:“自己去死,还是被我折磨,你自己选。我建议你选后者,因为我不会一直折磨你。”   鬼孩子浑身哆嗦了一下,又听她语调轻快地道:“等我折磨够了,我就送你下地狱。到时候,就轮到别人来折磨你啦!”   “我,自己去死……”老汤含糊不清地回答。   沈容再次把老汤的头颅拍到荆棘上,俯视着他,皮笑肉不笑:   “我骗你的,你没有选择权。” 第347章 通神塔五层1   老汤的头颅像被涂抹了一层红油漆,已经看不出五官和模样。   折磨得差不多了,沈容也无意再浪费精力在他身上,祭出了卡牌。   狱门打开。   第一门徒走了出来,没有过多询问,直接将老汤带走了。   临走时,还对沈容挤了挤眼睛。   沈容很快就懂了。   ——大概是封政一直在看她,所以第一门徒已经知道了这里的事情。   狱门消失,一切归于平静。   扁了的洋娃娃和血肉模糊的黄狗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   鬼孩子们哭哭啼啼地请求沈容救他们。   “你能打死那个坏人,一定能救他们的,对吧?”   “我们以后一定乖,再也不害人了,求求你救救他们吧。”   鬼孩子们簇拥在沈容身侧,扬起他们泪眼婆娑的鬼脸。   沈容收起了霜雪天赋和肢体,将化血城里的闻豪拎出来杀了,让自己复活。   旬怀姗姗来迟,她手指向旬怀,让鬼孩子们去求他。   鬼孩子们一窝蜂地包围了旬怀,不断鞠着躬,请求旬怀救救洋娃娃和黄狗。   旬怀将两粒散发着莹绿光芒的药丸交给鬼孩子们,让他们给洋娃娃和黄狗服下。   服下那两粒药丸后,洋娃娃和黄狗的身体依旧破烂,但是精神好了许多,伤势也在缓慢恢复。   白雾已经出现。   沈容没急着回去,而是先和洋娃娃、黄狗说让他俩以后为她所用的事情。   洋娃娃和黄狗都没有立刻回答她。   沈容把化血城里的两个孩子放出来,正打算说服洋娃娃和黄狗,旬怀却催促她赶紧离开。   沈容疑惑地看向旬怀。   旬怀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你不是要回去参加通神塔吗?把你在这里要做的事告诉我,我帮你完成。”   沈容思考片刻,明白了旬怀的意思——这一次的通神塔,可能越早回去,越有益处。   不过,旬怀虽自称是她的侄子,但她对他没有印象,无法完全信任他。   沈容祭出卡牌,要和旬怀签订契约。   她让旬怀说服洋娃娃和老黄狗,帮她看骨头。再报警,将存在小卖部的尸骨和两个还活着的孩子交给警察。   旬怀一一应下。神态有些无语,签契约的动作却很爽快。   沈容收起契约,这才放心地走入白雾之中。   雾中跳出评级:   【SS】   而她的灵珠评分为【感激,计划,决断,强横——5】。   额外多出的两个灵珠,每个给她的属性评分多加了0.5分。   这轮游戏她的灵珠评分一共是6分。   沈容颇为满意。   收起灵珠,快速查看游戏奖励的卡牌。   【安详】   SS级道具,可无限次使用,每天可使用三次。   (奖励属性:平和+10%)   (无论死者还是活人,又或者非人类,只要对方脾气爆,不好惹,让你感到他很暴躁,你就可以用这张卡牌,让他安详地度过一小时到一天不等的时间。   这段时间里,哪怕你用脚踢他的脑袋,他也会心平气和地对你微笑。   如此,你和他,就都能度过美好且安详的一天啦~)   使用方法:祭出卡牌,用拿过卡牌的手碰一下你想让其安详的对象。   ps:卡牌使用效果视持牌人的能力而定。   如果你本身实力低于使用对象太多,那么你不仅不能让对方安详,对方还有可能被你激怒哦。   此牌可以大范围使用,使用效果同上。   副作用是:有可能让你自己变得安详。   【如果普通的死者走得很痛苦,很不安稳,也可以用这张卡牌让其面容安详,让其家人放心。   听说是一位神突发奇想创作出的卡牌,他想以后要是不当神了,没准儿可以靠着这张卡牌去做入殓师呢。】   这张卡牌,相当于是强行给别人套冷静buff。   要是遇到暴走的对手,估计挺好用。   沈容收起卡牌,跑出白雾。   回到休息区的房间,沈容听见外面闹哄哄的。   眼前跳出了一行冷色调的字:   【你总算回来了,快出去找道具吧。   道具可协助你更加方便的通过通神塔的考验。   所有道具都是一次性的,请在三小时内尽量多找一点道具吧!   三小时后,你将会被自动传送至第五层通神塔。   ps:三小时的倒计时,是从第一名玩家回到休息区时开始计算的。   不要觉得不公平,时间就是不等人啊!】   沈容点掉字,视界里出现了倒计时。   只是倒计时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她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和余奶奶一家告了别,和佟焕一起直接冲出房屋。   到达冰天雪地的室外,她眼前自动跳出一个方框。   当她环顾四周,方框内有时会出现指向不同地方的小箭头。   这小箭头应该是在她的视野范围内有道具存在时,才会出现的。   沈容很快弄清楚规则,跟随小箭头的指引,在休息区内搜寻起来。   玩家们也都穿着厚重的棉衣四处张望,时而跑动,时而停下左顾右盼。   沈容跟随箭头行动。   走了大约五分钟后,箭头指向了空地的冰层下。   她从收纳袋里拿出工具,挖掘冰层。   休息区其他地方也响起了凿冰的“当当”声。   挖了大约一米,一颗棱状水晶出现在冰洞里。   沈容捡起水晶,脑海里自动跳出信息。   【第五层通神塔专用灵石】   可用于在通神塔5内购买物品。   收起灵石,继续跟随指引搜寻。   沈容在居住区转了一圈,又从冰层下挖到两个灵石,还有一把草。   【止血草】   可用于消除轻伤。   “消除”轻伤而不是治疗……   沈容默默地思考了一会儿,收起【止血草】,继续寻找道具。   箭头逐渐将玩家们指引向居住区外的冰原上。   沈容跟随箭头离开居住区后,身后的价格居住区立刻出现了一层防护罩,将玩家隔绝在外。   有玩家看到防护罩,下意识尝试再回居住区,结果被防护罩弹飞。   玩家们意识到,这一层的居住区现在已经禁止玩家们再入内了。   居住区外风如刀,寒意如剑,刺得玩家们骨头都在痛。   只待上一会儿,就觉得身体里的血液仿佛都要结冰了。   沈容拿出防寒药吃了一粒。   立刻感觉像回到了居住区内一样。   虽然还是冷,但已经没有冷得像时时刻刻在被刀割的疼痛。   视界里的倒计时还剩下两个小时出头。   部分玩家冻得浑身哆嗦,寸步难行。   他们的防寒药不多,舍不得用。   但不用就难以找到道具,一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冰原辽阔,沈容又找了一会儿道具,意识到在冰原上找道具,远比在居住区内找要麻烦得多。   她思考了一会儿,搬出鬼屋,在鬼屋前搭了张桌子,一边喝热奶茶,一边用喇叭喊:“卖防寒药,两个道具换一颗防寒药,数量有限,先到先得,过时不候!”   很快就有玩家跑过来,拿出挖出的道具,“一个道具换一颗防寒药行不行?”   沈容:“一颗防寒药能抵御一天时间的严寒,你还有两个小时能挖道具。这两个小时里,你挖到道具绝对不止两个。两个道具换一颗防寒药,已经算是很划算了。”   玩家们大多都已经有了防寒药,只是担心通神塔的环境会更恶劣,舍不得用罢了。   目前还不知道这些道具会在通神塔里起什么作用,不过不被冻死是最基本的。   有玩家咬咬牙,拿出四个道具换了两颗防寒药。   有了第一个交换的人,紧接着就有更多人跑来交换防寒药。   直到倒计时结束,沈容一共换了231颗防寒药出去,拿到了各种道具一共462个。   其中有276枚【灵石】,56根【止血草】,50包【麻沸散】,60根【蓝草】,20个【锦囊】。   其中麻沸散、蓝草和锦囊,都是沈容自己没有挖出来过的。   拿到手,她大致看了下这些道具的用处。   使用【麻沸散】,可使一平米范围内的敌人晕眩10秒钟。   使用【蓝草】可增加法力值。   使用【锦囊】可在考验中获得小提示。   这些道具让沈容猜想第五层通神塔,应该是类似RPG游戏的形式。   她收起道具,在倒计时结束后,眼前的视界像被幕布遮挡了一样黑下来。   她在这片黑暗里待了十分钟,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地行动起来。   一会儿跑,一会儿跳,一会儿在原地绕圈圈走路。   沈容尝试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但是无用。   每当她尝试的时候,眼前只会浮现出【你是否要使用道具?】的提示面板。   只要过了三秒,她没有点下【是】或【否】,她面前的提示面板就会自动被点下【否】。   而她也会像是被惩罚一样,再次在原地蹦跶或是转圈圈。   就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正在操控着她的一切。   她在黑暗里被控制着跑了一会儿。   眼前出现了一个硕大的提示框【是否进入游戏《通神塔5》?】   她还没点击,【是】的选项就被自动按下了。   她的眼前出现了【游戏加载中】的提示条。   随即,黑暗的幕布被拉开,一个古色古香的小镇出现在她眼前。   一道金光在她脚下一闪,她便融入了这个小镇。   小镇很热闹,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   沈容在人群中看到了许多眼熟的面孔。   他们都是玩家,身穿统一的白色古装,头发变长,由一根木簪束起,看上去就像是某个门派的入门弟子。   沈容低头看了眼自己。   一样,也是统一的白色古装。   玩家们互相认出对方,却只能用困惑又慌乱的眼神看着彼此。   身体全都不听使唤地在街道上走动,也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跑。   沈容看到了佟焕。   他正脸色难看地站在一家脂粉铺里,直往人家店铺的柜台里钻,结果柜台里的掌柜大叫“流氓!”,让人打了他一顿,将他丢出了店铺。   他发觉了沈容的目光,转头看向沈容,鼻青脸肿的脸上写满了:我不想这么做的啊!   其他玩家们也被操控着做出了各种各样的傻事。   沈容没有功夫去同情他们,因为她也被无形的力量操控着跑了起来。   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她好像变成这个叫《通神塔5》的古风游戏里,被某个玩家选中的游戏角色了。   然而明白了也没用,她目前还找不到办法摆脱控制。   还好操控她的玩家不像操控佟焕的那样奇怪。   她被操控着跑到一个穿青衣,叫阿鸾的女人面前,同女人交流起来。   阿鸾:“你要加入我们合欢宗吗?我们门派里有很多漂亮小哥哥小姐姐。加入我们门派,可以每天都很快活哦。”   沈容:?   她不受控制地选择了【加入】。 第348章 通神塔五层2   叮——   阿鸾:“看中我们合欢宗,算你有眼光。不过,我们合欢宗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加入的。你需要通过入门考验,我才能允许你加入合欢宗,成为门派初级弟子。”   沈容很想说,那我不入你们门派了。   但阿鸾发放的任务框在她眼前跳出时,她还是不受控制地选择了接受任务。   阿鸾发布的任务,是要求她去怡红快绿楼里获得楼里三位小倌的吻,还要带着唇印回来,接受阿鸾的检查。   沈容接了任务,身体不受控制地跑动起来。   跑着跑着,用起了轻功。   操控她的玩家可能比较菜,她没飞多远,便“啪”地一下摔到了地上,血条一下子掉了一半。   操控她的玩家毫不在意,让她爬起来继续飞,一路跌跌撞撞,总算到了怡红快绿楼所在的烟柳巷。   但由于现在是白天,烟柳巷还没开张,沈容只能在原地不停地打转。   东看看,西望望,一会儿碰一下脂粉铺的柜台,一会儿踢一下灯杆。   沈容回忆起自己曾经第一次玩网游,刚刚进入游戏时,也是这样像土狗进城一样,什么都要看一看,摸一摸。   这么一想,也就对操控着她的玩家的操作释然了。   更何况,她还不确定到底是人在操控她,还是她现在就像一个被设定好的程序一样,在按照程序走呢。   沈容开始被控制着去接触附近的店铺老板。   听店铺老板们互相吐槽,说对方坏话和八卦。   她在各个店铺来回跑动间,发现有两间店铺中间有个小巷子。   巷中有一双脏兮兮的脚露了出来,脚踝以上的位置都藏在店铺后面。   看上去就像是被藏起来的尸体。   沈容想去探查一下,但控制她的人没发现那双脚,一直让她来回跑动。   她多次尝试脱离控制。   每次反抗,眼前都只会跳出:【你是否要使用道具?】   沈容之前一直没使用道具,再尝试几次反抗无果后,她决定使用道具试试看!   使用道具的询问框只会跳出三秒。   沈容打定主意,做好准备,在询问框跳出后点下【是】。   【请问你要使用哪个道具?】   框里出现了一排她现有的道具,除了她挖出来的,还有几千颗的防寒药。   沈容来到游戏后就没有感受到寒冷了,但她记得之前游戏场提示过,通神塔的环境恶劣。   她想:也许现在只是通神塔初步地考验。   等她彻底夺回身体掌控权,脱离游戏,也许她就要进入真正的环境恶劣的地方了。   选择道具的框只有五秒显示时间。   沈容来不及思考太多,点下了防寒药。   身体自己行动,拿出防寒药吞下。   沈容眼前出现了一个小人头晕的图标。   图标显示信息:【您的角色吃下了不明食物,处于眩晕阶段,两分钟后恢复正常。】   随即,沈容感到了一丝头晕。   她下意识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陡然发现——虽然晕,但是她夺回身体控制权了!   此时倒计时已经过去了12秒。   沈容立刻忍住眩晕,冲进两间房屋的空隙,到达房屋后面。   房屋后面的石板路狭窄,大约只有半米。半米外就是一条没有栏杆,横穿了整座主城的河。   脏脚的主人就躺在石板上,呼吸平稳,还时不时砸吧嘴,睡得很是香甜。   他衣衫褴褛,浑身都脏,头发蓬乱得让人怀疑其中可能有虱子。   沈容微愣。   原来,是个在屋后睡觉的乞丐。   一般来说,乞丐会知道很多小道消息。   沈容思忖着,争分夺秒地拍醒乞丐。   乞丐迷迷糊糊睁开眼,没好气道:“干嘛!大白天扰人睡觉,找死你啊!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新丐中丐的长老,修真界人称修真小百科的马三科!你信不信我……”   沈容没时间听他废话,掏出一枚灵石递到他面前。   马三科登时两眼放光,也不啰嗦了,笑嘻嘻地盯着灵石,“你找我有什么事?”   沈容:“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有一种,身体时常不受控制的怪病?”   马三科:“知道知道。得了这个病的人啊,听说都是天选之子。只要成功飞升,就能摆脱控制啦。”   沈容:“那你知不知道,要如何尽快飞升吗?”   马三科:“这我就不清楚了,听说这类人的飞升方式,跟我们不一样。不过,多去历练总归是好事。”   沈容将自己曾经看小说、打游戏、看电视剧等得到的修仙知识全在脑子里过了西边。   根据这些知识可知,怡红快绿楼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肯定会有历练的机会。   时间只剩一秒。   沈容来不及问,便又失去了身体掌控权,到处乱蹦哒起来。   她再次尝试反抗,然而眼前却跳出一个【禁食】buff,时间为一小时。   她还可以尝试用止血草之类的道具,不过那些道具数量不多,她舍不得用,便作罢。   问不到马三科这里有什么传闻也没关系,以后可以找机会再问。   沈容不着急,心道如果“飞升”就能摆脱控制,那随着在这个游戏里的等级提升,她应该能够一点一点地夺回身体掌控权吧?   她思考着,盘算着升级计划。   天色逐渐暗下,烟柳巷灯火通明,香粉味随夜风弥漫。   越来越多的美人从楼里出来,挥舞帕子和扇子招揽客人。   越来越多的客人从外面进入烟柳巷,进入一些一看就不正经的酒楼。   沈容还在进入酒楼的人里看到了不少被控制着的玩家。   其中有佟焕。   佟焕已经不再鼻青脸肿,但是操控他的人让他脚欠地踢了一家店的门。   他又被打了一顿丢出来。   真的是太惨了。   不仅沈容,就连与他不熟、但对他有印象的玩家们都对他露出了同情的目光。   怎么说,他也是游戏里的高端玩家,到了通神塔里,这一天就在搞事情和被人打里度过了。   沈容想了想,忽然想到,在她反抗的时候,有三秒选择时间也是可以自由活动的。   于是在她被操控着经过被抬走的佟焕身边时,她语速飞快的道:“反抗,用防寒药。”   三秒眨眼就过去了。   她又恢复被控制的状态,一蹦一跳前往怡红快绿楼。   怡红快绿楼是这烟柳巷里最大的酒楼。   酒楼里不仅有妓还有倌。   沈容进门后,跟随龟婆的指引,被带到了绿苑。   绿苑的规模堪比寻常酒楼,巨大的露天庭院里坐满了人。   这里灯火辉煌,舞台上许多男人衣着清凉地表现才艺,讨好来这儿玩耍的女修士们。   还好操控沈容的人不像操控佟焕的人那样爱作死,没做出出格的举动。   她正常和这里的龟婆聊天,要了三个小倌过来。   龟婆将她带到一个临湖的席位落座,很快为她带来三个容貌清秀的男人。   这三个人,长得都没有封政好看。   虽然沈容记不住封政真实的样子,但她就是这么觉得的。   她被操控着招手,示意三个小倌到她身边开。   三个小倌欢喜地围着她坐下身体都向她倾斜,差一点就要贴在身上。   “姐姐,你一个人点了我们三个,你受得了吗?”   “姐姐,来尝尝这里的葡萄酒,这可是灵果酿成的呢。”   “姐姐……”   这仨小倌一口一个姐姐,语气里充满了讨好,不停地向沈容抛媚眼。   沈容不太喜欢这样的,手却不受控制地搭在了其中一个男人肩上,头上冒出对话框:“你亲我一下,我就喝你的酒。”   “讨厌,姐姐真坏。”小倌嗔怪着轻轻打了沈容一下,娇羞地撅着嘴朝沈容脸上亲来。   沈容丝毫不慌,开始反抗操控,在小倌没亲到她之前迅速从收纳袋里拿出手帕,贴在小倌嘴上,顺势把小倌推开,语速极快道:“不……”   话还没说完。   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冻结了。   寒意让湖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起了冰,盛开的桃花上转瞬间覆满了冰霜。   原本要亲沈容的小倌和其他人一样,惊奇地张望起这院里的变化,冷得直搓胳膊。   “怎么了?难道有雪怪过来了吗?”   沈容抬眸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高大身影,用眼神表达——我也不想这样的呀。   封政垂眸看着被三个男人围着的她,眸光比夜色更暗,一言不发。   “是仙人!”   众人纷纷看向了封政。   封政没有说话,这些人便又收回目光,不再打扰他。   只是他们还是忍不住偷瞄他,还有他正凝视着的沈容。   沈容感到操控她的人对封政的出现仿佛也很兴奋。   竟然让她跳起来,围着封政开始循环蹦跶。   她反抗,趁着三秒时间道:“都是游戏,我不想的。”   三秒结束,再次反抗:“我只喜欢你,真的。”   三秒结束,继续反抗:“你别这么看着我,有话你就直说。”   封政的目光随着不断蹦跶的她移动,突然抓住她的胳膊,“你真打算让他们亲你?就为了任务?”   沈容头顶的对话框冒出字:“对啊,那不然呢?不加入合欢宗我怎么继续玩游戏啊。”   封政的脸色黑了,但还是凝视着她。   沈容反抗:“这不是我的意思!”   “你看我准备了手帕的呀,我打算……”   “让他们亲在手帕上的。”   沈容从没想过真让陌生男人亲她。   一是因为她接受不了陌生人过于亲密的触碰。   二是既然她已经对封政说了喜欢,她就不会做出背叛的事。否则这不仅是对封政不尊重,也是对自己感情的不尊重。   封政面色稍有缓和,抬手起势,像是准备弄死沈容叫来的三个小倌。   却又见封政放下了手,对她道:“你让他们滚。”   沈容头顶冒出对话框:“他们滚了,谁亲我,帮我完成任务?”   沈容:“……”   实不相瞒,她也是这么想的。   只不过,她还是打算让那三人亲手帕的。   封政盯着她一言不发。   沈容频繁反抗,接连用三秒时间表达了让小倌们离开的意思。   小倌们就等她这句话呢,畏惧地看了眼封政,逃命似的跑了。   封政一脚踹翻方才沈容和小倌们坐过的座位,转身往楼里去。   “跟上。”   沈容被操控着跟上,对话框里不断冒出挑衅般的话。   “仙人,你是要帮我找三个更漂亮的小倌完成任务吗?”   “仙人,你为什么只盯着我?你看出我骨骼惊奇,想要收我为徒吗?”   “仙人,我觉得那几个男人不错,就让他们亲我吧?哦对了,是你出钱吧?”   对话框冒得太频繁,沈容干脆放弃反抗了。   封政脸色越来越难看。   但沈容想,他应该还是能理解她的吧?   封政带她径直登上怡红快绿楼最顶层的阁楼。   这里没有其他人,清冷又风雅。   封政在窗边的桌旁坐下,沈容也被操控着在他对面坐下。   他盯着沈容看了一会儿。   夜风拂过他的墨发,发丝轻飘飘拂过他冷白的面容,更显得他颜色浓艳。   他眼中的冷意一点一点地淡化,像是想到了什么,眸光闪了闪。   “我要是不让你完成任务,显得我有点不讲理。”   沈容心想:你本来就没讲过理吧?   封政闪烁的眸光最终定在她脸上,“看在你喜欢我的份儿上,我可以帮你。”   沈容:?   她忽然意识到身上的控制暂时消失了。   动动脑子就知道是封政干的。   但她坐着不动,等封政行动。   封政倾身,身体越过小茶桌,一手抬着她的下巴,脸缓缓向她靠近。   他表情冷静,眼里却藏着比窗外灯火更灿烂的光。   就好像,对于要亲她这事,他不仅期待,还有些兴奋。   柔软微凉的唇瓣落在了她的面颊上。   好软——   封政和她脑子里同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身形俱是一顿。   她转眸对上他离她极近的眼瞳,像是一下子陷进去了,和他融为一体了似的。   明明也不是第一次亲了,更何况只是亲脸。   可沈容却听见,两个人的心跳,都过于清晰澎湃。   封政眼帘微垂,唇瓣再次靠近。   落在了她另一侧面颊上。   沈容突然想起件事:“你……没涂口红。”   封政:“……”   沈容没有准备口红,想了想,“登登登”跑下楼,又很快跑回来了,手上拿了一盒未开封的胭脂。   她撕开包装,手指在胭脂上抹了一指腹的艳红,“我给你涂?”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兴奋。   封政不说话,目光落在了一旁。   好像有些不情愿,但也没有拒绝。   沈容将胭脂抹上了他的唇。   她指腹上的红染到了他的唇上,涂抹间,她的指尖无意地碰到了他的牙。   痒痒的。   手指和心,都痒痒的。   沈容忍不住翘起嘴角。   封政看向一旁的目光不知何时落在了她唇上。   沈容涂抹完他的下唇,准备继续帮他涂。   他却突然开口:“等等。”   窗外的月在云间移动,不知不觉间正对着窗。   浓云遮住了月,夜光仿佛黯淡了一些。   他的眼眸也黯淡了一些,却还是盯着她的唇。   沈容感觉他在考虑,但是不知道他在考虑什么。   他微凉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摁着她的手,将胭脂浓浓地涂抹在了她唇上。   而后,他低头,轻轻含住了她的唇瓣。   浓云散了,月光柔柔地落在他身上。   他眼帘半遮着眼眸。   沈容瞧见他眼底有光。   胭脂从她唇上,渡到了他唇上。   然后又轻轻地,染到了她的脸颊上。   他坐回位置,望着窗外,像无事发生一样,“好了,你可以谢我了。”   沈容没忍住笑出声。   庭院的冰雪不知何时散了,花开得正盛。   夜风吹进屋,带着庭院里的花香。   沈容坐到封政身边去,靠在他身上,和他一起望着窗外的花月与热闹的人。   “谢谢啦,你真好,我又更加地喜欢你了。”   她一板一眼地说着,话语里满是欢快。   封政颇为倨傲地微抬下巴,嘴角却微微扬起。   沈容没有和他一起欣赏窗外的景色很久,便要继续去做任务了。   走出阁楼,她又变回了被操控的状态。   因她脸上已经有了三个唇印,她便被控制着往怡红快绿楼大门走去。   这样的操作让沈容觉得,可能操控她的不是人,而是像她第二个想法那样——她现在的行为都是被设定好的程序。   她穿过热闹的大堂,还没出怡红快绿楼,突然身后传来声音:“恭喜那位女修士,你已被我们怡红快绿楼的花魁选中,今夜,花魁是你的啦!”   沈容心想这事与自己无关,她什么都没干,怎么可能有人选中她?   她继续往门口走,突然发现周围所有人都在看她。   “那位女修士,对,就是你,正在东张西望,满脸疑惑的你!我们的花魁宣齐一眼就看中了,邀你做他的入幕之宾,你是否接受呢?”   沈容回过头,就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鸨身边站着一个容貌俊秀的男人。   他一身白袍,笑容恬淡,气质颇为出尘。   但是——还是比不上封政。   沈容对他没太大感觉。不过她从这位叫宣齐的花魁眼里,捕捉了一丝暗芒。   他邀她做入幕之宾,一定另有目的。   沈容想跟他走,操控她的程序也让她上前了。   沈容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顶着一脸唇印上前,头上冒出对话框:“我当然愿意跟宣齐公子共度良宵,只是我还有任务在身。能不能等我交完任务再回来找宣齐公子?”   沈容:很好,这个程序的操作和她的想法匹配上了。   宣齐善解人意地答应了。   沈容立刻跑出怡红快绿楼,找到阿鸾交任务。   阿鸾检查了一下她脸上的唇印:“这些唇印好像是一个人亲的吧?”   沈容:这都能看出来?   阿鸾:“不过亲你的人绝非凡人,也许是个很不得了的仙人,就算你通过啦!”   金光一闪,沈容穿上了比阿鸾衣服简约一些,但风格近似的青衣。   她眼前也跳出一个数字——10。   10?什么意思?   沈容暂且按下这个疑问,跑回怡红快绿楼。   宣齐已经叫人在门口等她,她一回来,那人就直接将她带到宣齐的房中。   房中纱幔重重,昏暗的烛火显得气氛有些暧昧。   沈容被控制着直接走入房中,都没观察一下这里的环境。   她只能迅速地不停转动眼珠,观察房中的构造。   房门被从外面关上。   要是按照沈容一向的习惯,这时候她还要去检查一下房门。   然而她现在身不由己。   “姑娘很喜欢这屋子吗?”   宣齐的声音在纱幔后响起,他撩开重重纱幔,对沈容温煦地笑了一下,走过来引沈容到桌边坐下,为她倒了一杯茶。   “这是上好的灵茶。”   沈容头顶冒出对话框:“你为什么看中了我?”   宣齐笑道:“仙人都能看中你,我为什么不能呢?”   沈容:原来是冲着封政而来的。   她不受控制地喝下宣齐给她倒的茶水。   宣齐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   沈容眼前出现了一个小人头顶上有骷髅头的图标:【您已中毒,请在一小时内找到解毒之法,否则您将毒发身亡。】   意料之中。   沈容丝毫不慌,放下茶杯,活动活动了身子。   中毒让她有些头晕,身体变得沉重,但同时她也拿回了身体的掌控权。   宣齐见她喝下茶后好像没什么反应,又给她倒了杯茶,神情依旧温和。   沈容懒得和他浪漫时间,先去检查了一下门窗。   全部都被锁上了。   很好,这很方便她对他下手。   看到她的举动,宣齐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看她脸色微微发紫,料定毒已经起了效果,斯文公子的样不复存在。   沈容检查完门窗,回过头,就见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在她眼前放大,距离她只有一掌的距离。   他的脸像被被划了无数刀的癞蛤蟆的皮,无数冒着白脓的疙瘩聚集在他脸上,和猩红的血与皮肤分泌出的黏液混合在一起。   他脸上发酸的腐烂气味扑面而来,像被割了嘴唇的嘴裂开,露出宛若黑洞般漆黑的口腔。   “仙人看上了你,想来你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不如,你把你的特殊全都给宣齐,可好?”   他喉咙里发出一成不变的斯文声音。   配上他这张脸,冲击力就像是看到一条癞蛤蟆在池塘边唱抒情歌。   沈容屏住呼吸,手腕一转,浮沉镇海出现在她手中。   宣齐瞥见她手中寒芒,浑身一怔,正要后撤,她手中的剑已经抵住了他的喉咙,“你自己交解药,还是我……”   话未说完,窗户突然破开。   沈容闻到熟悉的香味。   侧头一看,封政正站在窗边,冷眼看着她和宣齐之间极近的距离。   她脑海里突然联想到一句话:   ——他又来抓奸了。 第349章 通神塔五层3   沈容用剑抵在宣齐的脖子上推开他,对封政笑,“他长得这么丑,我不可能对他有任何好感的!是他主动靠近,想要害我。这次我真的什么也没干。”   宣齐被“丑”这个字刺痛一般,喉咙里发出青蛙叫似的“咕咕”声。   封政走向她,手指轻动,宣齐便像被强力磁铁吸走般,贴在了离沈容最远的一面墙上。   “我又没说你对他有什么心思,我只是来看看。”   他这意思像是在说:你不心虚,你急着辩解做什么?   沈容板起脸“啧”了一声,握紧封政的双手,“你就算对我没信心,你也该对你自有信心。你看看,这里有人能跟你比吗?没有!所以我怎么可能凭自的主观意愿去靠近别人呢?这都是游戏强制我做的事。”   封政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却也没在这事上纠结,摆摆手,“你原本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说完这话,他却没有离开,而是在一旁围观她。   沈容总觉得他好像有些事没告诉她。   而且是关于这场游戏的事。   不过他不会害她,沈容便也没有太过在意,跑到被钉在墙上的宣齐面前,拿出皮鞭,对宣齐狞笑。   宣齐望着那皮鞭,脸上充满了轻蔑。   人类的皮鞭而已,不能拿他怎么样。   却见沈容又在皮鞭上,抹上了一些金闪闪的粉末。   那粉末令宣齐莫名胆寒。   这些粉末,是沈容储备好的鳞粉。   在游戏里突破禁制太浪费力量了,既然幽海灵都能储存。沈容便想,能伤阴邪的幽海灵应该也能储备吧?   于是她在收纳袋里准备了许多鳞粉,以及和鳞粉配合使用的,用来“严刑拷打”的工具。   沈容的鞭子在空中打出“噼啪”的响声,正要打到目露畏惧的宣齐身上。   一道幽幽目光止住了她的动作。   回过头,封政冷脸看她,好像她又做了什么让他不开心的事。   沈容耐心问道:“你怎么了?”   现在的封政没有以前的记忆,对他来说,他只和她认识不久就喜欢上她。   结果她因为要玩游戏,时常将他的事一放再放。   明明他是被追求的那个,但却是他多次主动来找她。   她主动找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些事,再加上他过去的种种经历……   沈容对他患得患失的表现是很理解的。   封政目光落在一旁,看似很随意地道:“不要用皮鞭。”   沈容:?   她看了看手里的皮鞭,又看了眼宣齐呈“大”字形被钉在墙上,衣衫凌乱的样子。   周围红纱飘飞,灯光暧昧。   撇开宣齐的丑脸不看,这画面确实是有点引人遐想。   她换下皮鞭,开始翻找起收纳袋。   钢管?铁棍?狼牙棒?   沈容翻找了一圈,感觉自要完蛋了。   刚刚那么一遐想,她现在看什么工具都觉得不对劲了。   尤其,她还要在这些工具上涂上自的鳞粉去打宣齐。   她倒是不在意这些,但是封政……   她看向他:“你觉得我用什么好?”   封政不悦的面容一愣,唇畔显出几许笑意,像是因她在意他的想法而愉悦。   他随手一挥,一只雪白的小兔子蹦到她面前,扬起可爱的小脸看了她一眼。   封政招手示意沈容过来。   沈容走向他。   刚远离宣齐,那只兔子竟然瞬间就成了两米壮汉的大小,一身健美的腱子肉。鲁智深的身材,顶着可爱的小脑袋,发出了李逵的声音:“就由我来代您教训他吧!”   沈容:“……”   壮汉兔子一拳打向宣齐的脑袋,兔子白绒绒的脸上被溅上了血腥。   沈容平复了一下心绪,一边让兔子殴打宣齐,一边盘问:“你是什么东西?在这儿潜伏了多久?有什么目的?害了多少人?全都给我交代清楚。”   宣齐被打得脸瘪了下去,口齿不清地哼哼了两声。   沈容没听清楚,倾身向他的方向靠近:“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没等到宣齐的回答,封政便将她往前倾的背往后掰。   她的姿态变得像是要靠到了他身上似的。   壮汉兔:“他说,他本是附近一家有名酒楼里的老板。怡红快绿楼的老板请来妖邪让他家酒楼倒闭,害他变成了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于是他走上了歪路,看到一个叫宣齐的俊秀公子后,使用祖传密法,将宣齐的外貌套在了自身上。他这副样子是密法的副作用。”   “他在这儿的目的本是为报复酒楼老板,后来却发现在这里过锦衣华服,吃香喝辣的日子也不错,就一直以宣齐的身份在这里生活了。害了多少人他记不清了,不过他看中您的外貌,主要是因为您得到了仙人的青睐。”   “在这里,没人不想飞升,他以为有了您的样貌,没准儿就能得到仙人的帮助。并且他作为宣齐,虽然才二十多岁,但在这一行里已是年老色衰,许多人对他都没了新鲜感,所以他就想换一副皮囊用用。”   沈容这番自述半信半疑,“酒楼老板知道你的身份吗?”   宣齐继续哼哼,壮汉兔转述:“知道。他和酒楼老板现在是合作关系,用密法帮了不少愿意卖身卖艺,但皮相不好的人,跟那些不愿意卖身卖艺但皮相好的人换皮囊呢。”   沈容嫌恶地“咦”了一声。   这么说来,她先前叫来的三个小倌,皮囊下也是和宣齐一样的恶心样。   她搂住封政。   这是真美人,蹭一蹭。   封政嘴角翘起细微的弧度,眼里融暖的神色表现出了他的好心情。   沈容继续盘问。   得知怡红快绿楼这些年来,害死了不少美人,才成为如今烟柳巷的第一楼。   而怡红快绿楼的老板,是一位宣齐都不曾亲眼见过他真容的神秘人。   一个任务框在沈容面前出现。   【怡红快绿,除之后快!】   【像怡红快绿楼这样的害人之楼,修仙界人人得而诛之!   完成除掉怡红快绿楼系列任务,可获得大量飞升经验,助您早日飞升!】   哦豁,这是触发隐藏任务了!   玩游戏确实就是这样,一些自探寻到的剧情总会开启特殊任务。   沈容忍不住回想起自曾经玩游戏的时光,晃了晃脑袋,继续盘问宣齐下毒的事。   宣齐对沈容下的毒,便是那位老板给的。   宣齐没有解药。不过,他知道有别的方法可以解毒。   那就是大多小说、游戏里通用的一招——和别人负距离接触,将毒传给别人。   封政像是早就知道这个方法,神色没有太大起伏。   只是听到兔子说出口的时候,沈容感觉他看了她一眼,眼底有暧昧的情绪翻涌。   沈容举起剑:“还有吗?”   兔子不说话。   宣齐瞥见沈容手上的剑,激动起来,话都能说清楚了:“有啊。我刚刚说了两种方法,但是这个兔子他……噗——”   话没说完,兔子顶着可爱的脸,发出李逵般“哈!”的一声,把宣齐脑袋打扁。   宣齐晕了过去。   兔子对沈容眨动天真的圆眼睛:“不知道呢,人家有点笨笨,唉嘿!”   你“唉嘿”你个头啊!   沈容明白兔子撮合她和封政的想法,但是这个时候实在是不合适啊。   封政冷冷地看了兔子一眼。   兔子立刻严肃起来,“第二个办法是,怡红快绿楼里有万能毒丹,待会儿就会进行拍卖。您可以先吃他屋里的一瓶红色药丸,延缓毒发,在拍下解毒丹解毒。不过,解毒丹价格高昂……”   沈容身上只有两百多的灵石,肯定是拍不起解毒丹的。   拍不起没关系。   等她砸了这祸害无数人的酒楼,不就可以完成任务,又可以零元购买所有解毒丹了嘛!   沈容不慌不忙地吃下屋里的红色药丸,毒药的症状果然减轻了。   毒发时间延迟到了5小时后。   只是她的身体开始发热,眼前又出现了一个新的粉红色图标,上面有两个小人衣衫半开依偎在一起,头顶上还有个爱心。   【您已中春药,请找人解决您的生理需求。鉴于这种事少儿不宜,建议您自挺住,两个小时后药效自动解开。】   沈容:无语.jpg   不过她察觉到,这图标的信息透露出一件事——幕后操控她的程序角色设定,可能是一个孩子。   这游戏以前从来不会说什么少儿不宜,因为参与游戏的没有未成年。   只有这次出现了少儿不宜。   说起来,沈容细想她被操控后的举动,还总会有种熟悉感呢。   她心里这么想着,因为药效而面色红润,身体出汗,浑身又湿又黏。   拿出手持小电扇对着自吹,收起剑,提起宣齐,和封政打了声招呼离开。   毁掉一个酒楼很容易,只需要让客人知道,这酒楼里的人全部都是怪物就行。   沈容把面目全非的宣齐从楼上抛下去,惊得客人们四散开来。   客人们多是修仙人士,眼力等各属性都比普通人强。   尤其大家都记得,沈容是刚刚被选中的宣齐的入幕之宾。   当沈容说明宣齐的身份,和怡红快绿楼的事情后,修士们顿时挺身而出,和酒楼里撕下人皮的美人们打成一团。   沈容轻松挟持了之前叫住她的老鸨,让老鸨带她去库房。   本想只拿解毒丹,奈何库房宝贝太多了。   反正她已经得罪了怡红快绿楼,沈容便一不做二不休,把楼里的库房洗劫一空后,分出一小部分看上去比较贵重的东西撒给修士们。   如此一来,大家都身怀赃款,她就不会是唯一一个被盯上的了。   怡红快绿楼里乱作一团,沈容吃下药丸,默默地离开怡红快绿楼。   解除了中毒buff,还有春药buff。   沈容还剩一个小时出头可以继续自由活动。   她在烟柳巷中闲逛,看到不少玩家在不同的酒楼里遭遇各种事。   她还看到了佟焕正坐在一家酒楼门口发呆。   她点了一下他,看到他有醉酒buff。   说明他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   她坐到佟焕身边,一边等修士们砸完怡红快绿楼,完成自的任务,一边问佟焕:“你不做任务,在这儿呆着做什么?”   佟焕:“你还记得参加游戏以前的事吗?”   沈容细细回忆了一下,发现自竟然只记得一些大事情,很多小事和细节都已经变得模糊了。   佟焕:“经历了这么多场游戏,我总是在各种危险的世界中来来回回,永远不得休息,永远精神紧张。参加游戏之前的事,我都已经记不太清了。”   “但这个游戏,让我感到了一丝说不出来的熟悉。就好像突然想起一首歌,你记得它的旋律,但不记得它的歌词和名字。”   他拍了拍额头。   沈容也有这种感觉。   所以她在被操控着干傻事的时候,总是会想起自曾经玩游戏时,做出的各种智障但是好玩的操作。   怀念过去,是最让人难以自拔的情绪。   尤其目前这游戏带来的,还是沉浸式的熟悉感。   佟焕醉瘫在台阶上。   沈容身体有些绵软,也面色潮红地斜躺在一边,默默地思考着这游戏背后到底藏了什么。   突然,她脑海中灵光一闪,问佟焕道:“如果有一天,你在这游戏里完全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这游戏允许你从今以后生活在这里,你是会选择继续留在这儿,还是回去参加危机四伏的神的游戏?”   佟焕顿悟般突然坐直了身体,“对啊!这游戏目前看来,没有给玩家自由,但也是在让玩家跟随操控,领略到这游戏的快乐自由。”   如果有一天,玩家们获得了彻底的自由,就像走完了游戏的新手教程,却也没有被强制送走,那么因怀念过去而感到如今的疲惫的玩家们,会不会选择留在这里?   这次过通神塔,可是没有任何时间限制的。   如果有玩家选择留下,之后他会面临什么样的事呢?   沈容脑海里冒出这样的疑问。   目前这个问题还太遥远,她暂且按下。   身体的热达到了顶峰,她有些不适应地在用浮沉镇海在地上铺了层冰,在冰上打起滚。   正在思考的佟焕看到她这样,“你干嘛?”   沈容:“热。”   话出口,带着她自都没想到的婉转媚意。   沈容和佟焕俱是一愣。   佟焕点了一下她的信息,看到了她的春药buff。   同时,他感觉到一股寒意迅速侵袭而来。   不等他爬起来赶紧远离沈容,他就飞了出去。   佟焕看着黑袍身影出现在沈容身侧,安详地躺在地上。   内心:我就知道!   一只小小的兔子出现在他身边。   他与兔子对视一眼。   然后兔子突然变成了壮汉,把他拖走了。   佟焕:???   还在冰上躺着的沈容仰起小脸,眼神迷蒙地看着一旁的封政,“我没力气了……”   撒娇似的软音,春水蒙蒙的眼眸,像羽毛一样,在他心上搔痒。 第350章 通神塔五层4   沈容感觉身体一轻,封政的脸突然离她很近。   他将她拦腰抱起,转瞬间到了一座清冷的殿中。   殿中许久不住人,毫无人气,黑漆漆一片。   封政的脚步声是这里唯一的声音。   沈容搂住封政的脖子,脸靠在他怀里,转动眼珠查看周围。   “这是哪里?”   “我在这个世界的住所。”   “你在这里弄住所做什么?你来住过吗?”   “没住过。想弄就弄了。”   他的回答一如既往的随性,但语气却让沈容感觉他很有耐心。   她脸蹭了蹭他的胸膛。   冰凉的布料贴着她发烫的脸摩挲,很舒服。   隔着布料,她感觉得到他的肌肉紧绷起来,胸腔里的那颗心也跳得有些急促。   沈容搂他更紧,在他怀里轻笑出声。   封政仿佛知道她在笑什么,冷声道:“信不信我把你丢出去。”   “你不会的。”   “我会。”   “你不会。”   沈容语气随意,像是确信,他不会。   封政不说话,将她带进屋里,把她放到床上。   事实证明,他确实不会。   他的床铺着黑色带暗纹的锦,冰冰凉凉的。   沈容在床上打滚,恨不得把发烫湿热的身体全部融进这冰凉的布料里。   汗蹭在了床上,她含含糊糊地哼唧,“还有一会儿就好了。”   封政看了眼她的buff时间,还有三十分钟。   她的发丝凌乱地黏在了她唇上。   她在床上一边打滚,一边试图用舌尖将发丝舔出去。   粉嫩的舌尖在她湿润的红唇间若隐若现,时不时舔动乌黑的发。   封政凝视着她的眸子暗了暗,突然按住她的肩膀。   他的手也是凉的。   沈容将他的手臂抱在了怀里。   她柔软的身体紧紧贴着他的手臂。   封政手指无意识地蜷了一下,“我可以直接帮你解除你中的药。”   以他的能力,解除一个负面效果,一个意念就能搞定。   沈容双眼迷蒙:“但你没有。”   她笑了起来,好像知道他为什么没那么做了。   封政没有说出口的想法被她发觉,他也没有丝毫窘迫,只是眼神有些飘忽不定,“要我帮你吗?”   “你想怎么帮?”   她的身体往他的手臂上挪动。   整个上半身贴在了他的手臂上,头放在了他的肩头。   他垂下的手,自然地垂到了她腰臀以下。   “还有二十分钟。”   沈容好像随便他怎么帮都可以接受的样子。   封政手腕微抬,碰到了她。   沈容轻哼一声,靠在了他身上。   药效几乎催发到了极致。   不用二十分钟,沈容便不再受折磨,微微喘息着躺倒在床上。   封政起身,看着自己刚刚碰过她的手,神情变幻莫测,像是突然不太理解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了。   明明他可以用意念直接除掉她身上的负面buff的,一秒钟就能解决,   可他偏偏要手动,十多分钟……   其实不到几分钟的时候,她身上就已经没buff了。   但他,没有收手。   他拿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黏湿,看着躺在床上闭眼休息的沈容,帮她拉了拉衣服。   沈容突然睁开眼看他。   水蒙蒙的眼眸在烛火中自有一番风情。   她的目光自他脸上,向下。   他长袍宽松,看不出什么。   但他呼吸沉重,像是在表达什么。   沈容笑盈盈地向他伸出手,在他身边顿住:“礼尚往来?”   封政手一挥,轻轻推了一下她的手,“我不用。”   他目光落在一旁,嘴角微微耷拉着,什么也不干,但也不走。   沈容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嘴上说不要,身体却诚实得很”。   她的手还是碰到了他。   为什么他没有直接帮她解除药效呢。   在她碰到他的时候,他想——大概是因为,他喜欢她。   所以,有了一些绮思。   ·   沈容第二天一早,收到了怡红快绿楼任务初步达成的升级经验。   代表经验的金光闪烁,她眼前出现了一个数字:20。   之前是10,这次是20。   这代表每交一个任务,获得自由的进度就前进10?   沈容思考着,从床上坐起。   封政平躺在她身边,衣衫有一点凌乱,闭着眼睛,但她知道他已经醒了。   昨晚没发生什么特别出格的事。   只是她第一次帮他做了手艺活。   冲动之后,再回想起来会有一种——天啊,我为什么这么干了的感觉。   她也能够理解为什么封政从昨晚闭上眼睛后,就没有再睁眼了。   他现在可能不太想看她。   她也是一样。   明明他们都可以完事后直接走人,但他们都不想就这样走人。   于是一起躺了一夜。   沈容起床,简单理了理衣服,“那我先走了?”   他睁开眼:“你认识路吗?”   “不认识。”   封政起身,把她送到了阿鸾面前。   欲言又止地凝视了她一会儿,走了。   沈容的身体又变成了被操控的状态,但好像感受不到这身体发生过什么似的,开心地蹦跶向阿鸾。   点击和阿鸾对话。   阿鸾却看她身后,“那位仙人又回来了。”   沈容的身体也又恢复了自由活动。   她回过头,转眸看封政。   封政塞了一张有瑰丽星河的笺给她,耳尖带粉,准备离开。   沈容叫住他:“这个有什么用?”   上次他也给了她一张星辰笺,她当作书签收起来了。   这次的这张有所不同,但都是极其漂亮的璀璨星河,光看着就能让人感觉到一种身处辽阔无垠的领域的感觉。   她猜想,这东西是封政给的,肯定有什么特殊作用。   可以联系他。   一张就可以联系了,不是一次性的。   但是……   他没这么说。   如果她可以随时联系他,他还有什么理由来找她?   说喜欢她吗?   那岂不是显得他特别喜欢她?   他才没有……   封政:“你就当是信吧。”   说罢他就走了。   “信?”   沈容翻来覆去看了看星河笺,上面什么字都没有。   该不会……这是他给她的情书吧?   沈容眼眸里盈满了笑意,收起这星辰笺。   再次恢复到了被控制的状态,和阿鸾对话。   阿鸾先是吹了她一波:“刚入我合欢宗就能拿下一位仙人,你前途无量啊!”   然后讨论起了昨晚怡红快绿楼的事,苦着脸道:“我们合欢宗的姐妹们都是怡红快绿楼的常客呢。真没想到那地方的男人竟然都是套了美人皮的怪物,真是想想都让人反胃。以后我都要对那些地方有心理阴影了。”   说罢,她又道:“那种地方,咱们以后是去不得了,但我看你在给我宗的发展道路上十分有天赋,不想耽误你的修行,所以我这里有新的任务要交给你。”   沈容:“什么任务?”   阿鸾:“城北刘员外家的小公子刚到婚配年龄,听说他是水灵根,若你能够与他双修,取得他的元阳,那你的修为必定会大有增进!”   沈容:???   她不想接这样的任务!   不过转瞬她又想到,之前中春药的时候有收到“少儿不宜,不建议做那种事”的提醒。   也许这个合欢宗,也不会让玩家来真的。   阿鸾发布的任务框在沈容面前跳出。   【取得刘员外小公子芳心。】   沈容松了口气。   但又觉得,这个任务,也是不容易完成的啊!   不过这次的任务奖励,竟然是主城里一座小镇上的房子。   信息显示此房可供她在此安家。   沈容心道这操作越发符合她昨晚的猜想了——可能这游戏主要目的不在于用游戏任务考验玩家,而是让玩家最终选择留在这儿。   也因此,这里的NPC发布的任务,其实都算不上折磨,只是附和身份的生活方式。   沈容接了任务,往刘家走去。   路上遇到佟焕,她用反抗卡时间,和佟焕交流,发现卡出的时间从3秒,涨到了12秒。   翻了四倍!   她想:这就是那个数字带来的奖励吧!   她靠卡bug和佟焕交谈起来。   佟焕:“我昨晚竟然被一只看上去好像能倒拔垂杨柳的兔子拖走了。”   “还好那个兔子不仅没对我做什么,还给我提供了住宿的地方。”   “只是他警告我,不要打你的主意。然后一巴掌拍碎了我睡的床。我就在破床上过了一夜。”   好惨,但是好想笑。   沈容憋住笑安慰了佟焕几句,询问他加入的门派和接到的任务。   佟焕:“我加入了新丐中丐门,任务就是靠要饭活下去。”   沈容:“……”   她突然想起之前遇到的马三科,询问这人是不是新丐中丐的长老。   佟焕:“我们门派里没这样的人啊。”   马三科撒谎?   但是他好像知道很多事情。   沈容想了想,决定在去找刘小公子之前,先去昨天那地方找马三科。   她依靠卡bug,缓慢地向烟柳巷移动。   整个人像坏了的机器般一顿一顿的,花了一个小时,总算到了马三科睡着的地方。   她叫醒马三科,没有拆穿他,免得他跑路,拿出一枚金币给他,“你了不了解刘员外家的事?”   马三科:“我马三科是谁啊!全天下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刘员外家啊,听说他家有个小儿子,自三岁得了重病治愈后就再也不出门了。没人见过他长什么样,只听刘员外家的仆人说,他长得天姿国色。”   “只是他性情古怪,且听说有仆人时常在他院子里看到莫名的血迹。有人说,他从小得的不是怪病,而是被鬼修夺舍了!他院里的血迹,就是他吃人的证据。”   沈容:“那你怎么看?”   马三科:“我认为啊……有些东西,看到的,听到的,都不一定是你要在意的。也许你不曾留意过的,才是你最要注意的。”   沈容又问了怡红快绿楼老板的事。   马三科:“这你就算问对人了。那怡红快绿楼老板,不足为惧。你不用害怕,照常做你的事就行了。”   马三科回答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躺下继续休息。   沈容琢磨着他的话,不再辛苦卡bug,放任身体往刘家飞去。   今天操控她的“人”明显进步了很多,没有再让她摔着。   并且到达刘家门口之后,也变得比昨天小心了一些,就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一些一样。   她没有直白地说明来意,而是靠笨拙但委婉的搭话,混进了府里。   她从门卫处获得了丫鬟的装备,穿上后进入院中,跟随一个老妈妈,往清冷的后院走去。   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   然而到达后院,她在荒凉的院子里,闻到了一股药味。   院子里还有其他丫鬟,一看就能看出,是混进来的玩家。甚至还有男扮女装的。   沈容暗道奇怪:一个人能混进来也就罢了。怎么这么多人都混进来了?   这个刘员外府简直是个千疮百孔的筛子。   老妈妈让沈容和那些玩家扮演的丫鬟在后院除草,离开了。   玩家们由于被操控着,互相也没有打招呼,而是好奇地到处蹦跶,检查院子,顺便除草。沈容亦是如此。   不过她感觉今天操控她的人谨慎了很多。   这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栋大门紧闭的小木屋,坐落在杂草之中。   沈容一边用棍子打草,然后拔草,一边向木屋靠近。   突然,一条手指粗细的红环蛇从草丛里蹿了出来。   沈容连忙后退,而红环蛇像喝醉了酒似的翻滚扭动着,过了一会儿发出沉重的“嘶”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沈容用木棍戳了戳它,又蹲下身闻了闻。   蛇身上一股淡淡的药味飘进她的呼吸间。   这药味与院子里的药味一样。   而沈容在靠近木屋时,闻出药味就是从木屋里散发出来的。   她思索片刻,再次靠近木屋。   离木屋越近,就有越来越多的蛇、蝙蝠、蜈蚣、蟾蜍等东西从草丛里钻出来。   玩家们被这些东西追得直跳。   有的玩家被操控着像是痴呆一样不会躲避,被这些东西咬了几口,发出凄厉的惨叫。   这些蛇之类的东西,皆是身带药味。   沈容默默地数时间。   发现这些东西不管咬没咬到人,都会在十五分钟后暴毙。   而被咬伤的玩家们目前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在一波又一波蛇虫毒物出现后,沈容终于成功接近了木屋。   木屋门上有锁,但窗户有些破烂。   沈容便从窗户往里看。   脸一靠近窗户,就闻到浓郁到发臭的药味从屋里散发出来。   屋里摆满了半人高,直径一米左右的泥封圆形大坛子。   药味就是从坛子里散发出来的。   被咬的玩家们不甘心就这样看看坛子便算了,破开了门闯入屋中,打破离最近门口最近的一个坛子的封泥。   沈容直觉有危险,想要捂住口鼻。   但操控她的“人”没有这个意识,靠卡bug会有一两秒的空档期,想要不闻这里的气味几乎不可能。   沈容思索片刻,取出防寒药吃下。   之前两分钟的眩晕时间,翻倍到了8分钟。   她忍住晕眩,捂住口鼻屏住呼吸。   封坛的泥破开,玩家们围在门口,看在屋里的人将坛盖打开。   打开的瞬间,玩家们便齐刷刷地晕倒在地。   沈容伸长了脖子往坛子里看。   就看到无数乌黑的丝像头发一样,漂浮在血红的液体上。   这些液体有着诱人的色泽,莫名给沈容一种——它好像很好吃的感觉。   沈容看了一眼便匆匆跑走了。   玩家们晕倒一分钟就都站了起来。   沈容已经站回了老妈妈要她待的地方,只能闻到药味。   就见玩家们围在木屋门口惊叹:   “好香啊!”   “这是什么?酒吗?”   “要不,咱们尝一口?”   被操控着的玩家们表情拒绝,但还是逼不得已地把手伸进坛里,沾了一点里面的液体品尝。   品尝完,原本眼里充满了生无可恋的玩家,都表现出兴奋和惊艳:   “这是什么东西!好好喝!”   “你们在干嘛!”   老妈的怒喝传来,玩家们连忙跑出了木屋,像偷东西被抓的孩子一样低着头。   老妈妈眉头紧皱,检查了木屋,怒道:“你们这群好吃懒做的东西!我让你们除草,你们竟然偷喝刘家的陈年美人酿!”   这些坛子里装的是叫美人酿的酒?   可怎么会散发出这么奇怪的药味?打开后听玩家说又很香?   沈容觉得那坛子里的酒绝对有问题。   老妈妈斥责了玩家们一番,将打开的坛子封上。   因她也有看管下人不利的责任,所以这事她让大家都不许往外说,看着玩家们除完草,便带玩家们回到刘家居住的院子干活。   沈容是唯一一个看上去较为安分的,是以老妈妈安排沈容去刘家七小姐的院子里干粗活。   沈容到达七小姐的院子,就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站在院子里,冲着一棵枯树在笑,笑容疯癫又诡异。   老妈妈丢下沈容便走了。   沈容被控制着靠近七小姐搭话:“你为什么站在这里?”   七小姐:“新来的下人?我怎么没见过你?”   不等沈容回答,她又摆手:“算了,不用回答,反正没多久你就……”   她笑嘻嘻地欲言又止。   她闻到沈容身上的药味,又问:“你去后院了?”   沈容点头。   七小姐:“喝那里的酒了吗?”   沈容摇头。   七小姐这才正眼瞧沈容:“你身上有美人酿的气味,你肯定碰过开坛的美人酿,你竟然能扛得住那东西的诱惑。也许,你能活得比别人久一点。”   沈容被控制着问:“什么意思?”   七小姐:“美人酿是供给各大酒楼的酒,这些酒楼里,就包括昨晚出了事的怡红快绿楼。你猜猜看,这美人酿是什么东西做的?”   沈容联想到昨晚宣齐的话。   怡红快绿楼里的人大多是都是剥了美人皮套在自己身上。   那被剥了皮的美人们去了哪儿呢?   ——被做成了美人酿。   她看到的坛子里漂浮的丝,真的是人的头发丝。里面泡着的,就是被剥了皮的整个人。   而且美人酿是供给这城里所有酒楼的酒,也就是说,这整座城的酒楼,都可能存在和怡红快绿楼一样的危险性。   沈容不受控制地头皮发麻。   看来是操控她的“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心想操控她的“人”还挺聪明的。   虽然昨天有点虎,但今天就成长许多,部分行动甚至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七小姐诡异地冲着沈容微笑。   突然来了俩丫鬟拿着食盒进来,“小姐,吃药了。”   “不!不!我不吃!”   七小姐突然发起狂来,拼命想要逃跑。   俩丫鬟对沈容大喝:“快按住她!”   “不!我不吃药!我没病!”   七小姐抗拒地疯狂摇着头。   沈容身体不受控制地听从安排抓住她。   七小姐瞪着沈容狞笑,眼里充满了嘲讽。   两名丫鬟蒙着面,打开食盒,端起里面一碗血红的汤向七小姐走来。   这是什么药?   看上去很像美人酿……   沈容闻到一股奇特的香味,诱着她产生一种想要将药抢来喝掉的冲动。   这冲动让她意识到,这玩意儿就是美人酿!   刘家酿酒,肯定知道那酒是什么做的。   为什么要给七小姐喝这种东西?   沈容思考着,松开了七小姐,装作不小心打翻了药。   两名丫鬟难以置信地瞪着沈容,迅速收拾东西,往外走:“你看小姐,奴婢再给小姐端一碗过来。”   七小姐哼了一声。   待他们走后,沈容问道:“这美人酿,是否有什么特殊的功效?”   “有。”七小姐又露出了阴森诡异的笑,“这是我大病后的三哥哥发明的酒。喝了以后,能够长生不老。”   沈容:三哥哥是刘家小公子吧?   喝了以后能够长生不老?既然这么神奇的效果,为什么要将酒拿出去卖? 第351章 通神塔五层5   沈容问出心中疑惑。   七小姐却只从喉咙里发出沉闷的笑声,身体不停抖动,如同疯子。   两名丫鬟带了婆子过来,将新的美人酿拿来,让婆子压住七小姐,强硬地给她灌下红色液体。   七小姐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站在一旁的沈容,嘴角呈诡异的弧度上扬着,白皙的脸蛋上糊满了红色的美人酿。   美人酿诱人的芬芳在院里弥漫开来,令人有一种想抢过碗喝几口的冲动。   两名丫也在喂完七小姐美人酿后,像狗一样,一边捧着碗离开,一边舔碗底。   压住七小姐的老婆子甚至想去舔七小姐脸上和衣服上的美人酿。   沈容将她打开,老婆子跌坐在地上哼道:“你也要喝?那大家一起舔就是了……”   沈容作势要打她,老婆子赶紧爬起来跑了,   七小姐像喝了血的小幽灵,双手抬起,晃晃悠悠地回屋去了。   整个人神志不清了似的。   沈容被操控着要离开,但她卡着bug留下,跟着七小姐到屋里,又将之前七小姐没回答的问题问了一遍。   “美人酿能让人长生不老,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随意放到各个酒馆去卖?”   七小姐像吸了毒似的,有些飘飘欲仙,两眼上翻:“这是三哥哥的决定,你问三哥哥去啊。我只听爹说过,三哥哥这是为了我们家族着想。飞升之路太难走,有了美人酿,或许有一日,我们家就是人间仙府。”   沈容:“如果真这么好,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喝?”   七小姐:“三哥哥不喝这玩意儿,我想它肯定没他们说的那么好。不过喝下去的感觉……”   她嘿嘿嘿的笑了起来,眼神古怪地凝视着沈容,冲她勾手:“你过来。”   沈容不动。   “过来呀。”   七小姐稚嫩的脸因为可怖的神情,而显得格外瘆人。   沈容放弃卡bug,身体便立刻扭头跑了。   七小姐想要追她,却好像眩晕了似的走路不稳,在门槛处跌倒。   沈容跑出院子,回头看了眼。   七小姐正趴在高高的门槛上,满脸是血的冲她痴笑。   天还亮着,七小姐这副模样就已让沈容浑身起鸡皮疙瘩了。   沈容离开院子,无所事事地在院子里乱转,偷听着下人的东西谈论,往小公子的院子走去。   越往小公子的院子,越是清冷。   但花草景观却打理得十分好。   曲径通幽,沈容来到一处无人的精致院子。   院里散发出一股奇特的香气。   和美人酿类似,让人有一种想要将散发香气的东西一口吞下的感觉。   沈容控制不住地流起口水,眼前出现一个小人大快朵颐的图标。   图标信息:【食指大动,饥饿难耐,吃不到想吃的东西,简直百爪挠心,口水不止。】   沈容身体恢复了自由,切实感受到百爪挠心,仿佛无数蚂蚁在心上爬动的饥渴感。   她压制着这股异常情绪,轻手轻脚地往院子里走去。   刚进第一道拱门,院中精致的楼里便传来温柔的声音:“你是哪里的丫鬟,怎么到这儿来了?”   沈容的【夺取刘家小公子芳心】任务闪了闪。   说明这声音就是刘家小公子,也是创造出美人酿的“三哥哥”。   沈容:“奴婢今天刚来,不小心迷路了,无意闯到这儿来,还请公子恕罪。奴婢这就走。”   屋里传来轻笑,“你看你口水流的……走?你这样,不吃点东西,怎么走得动路?”   “嘎吱”一声,院中楼门开了条缝,“进来吧,吃点东西再走。”   沈容谨慎地走近,轻轻推开木门进屋。   大厅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餐桌。餐桌上放了许多点心。   这些点心各色都有,但统一的,都包含了一点红色。   最里面是一层黑色纱幔,隐约能看见黑色纱幔里有个瘦削的人影。   沈容靠近餐桌。   “吃吧,这些东西你都可以吃。反正我也吃不下,留着也是浪费。”   沈容用手帕擦着口水,没吃,问道:“这么香的点心,公子怎么会吃不下?公子不吃,那奴婢也吃不下。”   她是觉得这些点心有问题,才找这样的借口不吃。   但听在刘小公子耳朵里,又是另一个意思。   尤其是没人能抵得住这股香味的诱惑,而沈容虽然一直流口水,却全副心思放在了他身上,没看那些点心。   屋里静默片刻,刘小公子轻笑,“你……很难得。你叫什么名字?”   “沈容。”   “沈容……我看你好像是个修士,为何要来刘家为奴为婢?”   沈容:“为了公子您。”   又是一阵静默,刘小公子道:“你是不是听别人说我是水灵根,适合双修,且容貌不俗,所以为我而来?”   这也太直白了。   沈容默默祈祷封政现在千万不要在看她,答:“是。”   刘小公子笑出声。一只苍白瘦削的手撩开黑色帘幕,“你过来。”   沈容应声上前,缓步穿过一层层帘幕,看到了坐在了一张黑石上的刘小公子。   他衣着单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床上,半张脸作为人来说,容貌确实绝艳,另半张脸则被半副铁面具遮住。   长得是好看。   不过还是跟封政没法儿比。   沈容望着刘小公子,心想:封政可能是美的极致得化身了吧?   自从频繁和他接触,即便记不住他的样子。她看再多美人也会觉得他们一般般,和他没法儿比。   刘小公子身上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沈容口水流得更欢了,恨不得将他拆之入腹。字面意思的那种。   她用手帕不停地擦嘴,克制住将刘小公子吃掉的冲动。   刘小公子嘴角扬起的弧度更深,“若是旁人见到我,早就克制不住扑过来了。”   他摘下脸上的铁面具,另半张脸显露出来。   半张腐烂到露骨,眼珠都快在这片血腥烂肉里撑不住的脸暴露在空气中。   对比他另半张艳色的脸,让人忍不住皱眉觉得都可惜。   就好像一块上等美玉,半边布满了寄生虫。   “我盛名在外,却一直不出去见人,这就是原因。你还想与我双修吗?”   不想,本来就不想。   她的任务是夺得他的芳心。   沈容擦着口水思考片刻:“有办法治愈你吗?”   刘小公子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有。我阴阳失和,才会变成这般,若你能取来神水为我调理,我的脸便能恢复。”   沈容温声道:“我不是单说你的脸。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办法,除掉你身上这邪门的香气。这香气要是被他人闻到,会伤到你的。不过,我也会为你取来神水,治好你的脸的!”   刘小公子浑身一怔,低垂眼帘若有所思,“我身上这香气,也有办法治愈。需得一位大乘修士为我贡献出他全部的修为和灵根。但大乘修士都快要飞升了,谁又能为我这么做呢?”   沈容沉思片刻,“如果我是大乘就好了。我愿意这么做。”   刘小公子凝视着沈容,忽的讥笑起来:“好话谁都会说。”   他展袖一挥,沈容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直接扔出了院外。   沈容心中一凛——这位刘小公子,是这场游戏的隐藏大BOSS,还是监管此处通神塔的神?   他很强大。   “你走吧。”   院里传来他的声音。   沈容:“能不能先告诉我,去哪里能取得神水?我先去为你找神水,再努力修炼……”   “够了!”刘小公子打断她,“神水在城外千里山中,那里有诸多鬼怪看守,你要是能取就去吧!”   沈容眼前跳出任务【为刘沛臣取得神水】。   刘小公子叫刘沛臣?   沈容转身正打算去做任务。   走出院子范围,她再次回到被操控的状态,任务却显示:【已完成,快点把神水交给刘沛臣吧。】   沈容:???   她身上有神水?   难道是灵泉?   虽然任务已经完成了,但沈容不急着把神水交给刘沛臣。   她得表现出自己经历了千难万险,才能打动人啊!   操控她的“人”不知道是也懂得这一点,还是想去千里山逛逛,让她飞去了千里山。   一路上她总觉得有道视线一直在注视着她。   是封政吗?   除了他,应该没别人。   沈容眼珠转动,环顾四周,没看到人。   到达千里山上,这里有很多玩家在做挖石头采草的任务。   沈容靠卡bug找了块大石头,在石头上仓促地写了封情书。   把情书丢在石头上,往山深处走去。   走出一段路,她回过头,看到石头上的情书不见,翘了翘嘴角。   天色渐暗,在跨过山中提醒已至山深处的石碑后,沈容感觉自己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般。   一个荒村出现在她眼前。   阴暗的夜色中,荒村杂草丛生,房屋坍塌。村内废墟中有一些东西随风飘动,形同鬼魅。   阵阵阴风拂面而来。   沈容站在高处,看见村子正中央有一口被石板盖着的井。   她正要走入荒村,突然一只布满褶皱的老人手搭在了她的肩头。   沈容回头。   面带笑容的老妇人手提灯笼,光亮在她脸上晃来晃去,显得她很是阴森。   “姑娘,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沈容:“找神水。”   她内心很淡定,声音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回去吧。神水只有我们村的人才能用。”   老妇人眨眼间又出现在她另一侧。   沈容继续转头看着老妇人:“但是,我要用神水来救人。”   老妇人:“不管你救谁,都不能从我们村拿走神水。除非……”   沈容:?   老妇人的脸像花瓣一样分裂,绽开,整张脸成了布满一圈圈尖牙的口器。   口器里长出两个蜗牛触角一样的眼睛,猛地贴到沈容眼前与她对视。   它不断翕动口器,猩红如深渊的喉咙里发出尖细的笑声:“除非,你拿你身体的一部分来换!”   沈容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身体受损,是不是就能长久地处在自由活动状态里了?   打定主意,她站在原地不动:“来吧,把水给我,你想要我的哪里?我跟你换。”   老妇人发出吸口水的声音,抛出一个瓶子给沈容,裂开的脸肉如同尖刺刺向沈容的心脏:“我要吃你的心!”   沈容原本还担心老妇人只想吃她的手,她死不掉呢。   老妇人这么说,她就放心了。   老妇人的脸肉即将刺中沈容的瞬间,一道寒芒从她身后飞来。   老妇人被劈中,鲜血喷涌。发出尖锐的惨叫,倒在地上像遇到盐的蛞蝓般抽搐扭动。   沈容回头。   却见身后站着苍白瘦削的刘沛臣。   他手中,还捏着她仓促地写给封政的小情书【我刚刚差点跌倒了,但是你不在我身边,我没法儿跌进你心里,所以我就忍住没跌,唉嘿!】   沈容盯着那封信,目露惊悚:???   然后她看见封政面无表情地出现在刘沛臣身后。   “噗嗤”一声,血如瀑布喷涌——他撕下了刘沛臣的头。   随手扔在地上,一脚踩碎。   沈容喉头梗住。   被伤到的老妇人吓得连滚带爬地溜了。 第352章 通神塔五层6   刘沛臣的无头尸体倒下。   头颅像鸡蛋花一样在封政脚下炸开。   沈容立刻冲上前去,将刘沛臣手里的情书抢走递给封政,“这是给你的。”   封政别过脸去,有些赌气:“别人碰过了,我不要。”   沈容本是想给封政一个小惊喜,没成想惊喜成了点火器,把封政的怒火点燃了。   倒在地上的刘沛臣被她无视,她动手要撕了这封情书,“我再给你重写一封,你就当这封没有存在过好了!”   情书刚被撕了个小口便被封政夺走了。   沈容看着情书被他收起,他道:“记得给我重写。”   沈容对他笑了起来,抱住他的腰,这才低头看刘沛臣:“他怎么办?他是我的任务对象。”   封政凝视着沈容,微凉的手穿过她的发丝,拂过她的肌肤。   沈容抬眸看他,恰对上他的目光。   封政:“你不要做任务了。”   沈容:?   封政用指尖绕着她的头发玩:“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你没必要再参与这样无聊的游戏。你想重回你原来的位置,想复仇,我都可以帮你。”   沈容脸上的笑意缓缓退去,逐渐严肃起来:“对于你来说,帮我回归母神之位,除掉父神和我的敌人,颠覆现在的神域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封政:“嗯。”   沈容:“我可以什么都不用做,直接享受你为我创造的成果,只要我和你在一起。”   封政:“嗯。”   沈容凝视着他的双眸。   她看得出,他认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顺其自然的事。   她松开了封政,与他保持着谈判般的距离。   从前封政默默支持着她的一切,无论她想做什么,都从不干预。只在一定范围内尽他所能地照顾他。   哪怕后来他失忆,他也没太过干涉她。   她习惯了他总是顺她心意。   从未想过,那样的他,或许不是他本来的样子。   之前失忆的他没有干涉她,是因为他还不喜欢她,没确定对她的感情。   从前的他没有干涉她,是因为有他和她相处多年,对她很了解的前提。   而现在的他,和她相识相恋的时间,屈指可数。   他并不是很了解她。   他用他自己的思维,让她接受他的赠予,是理所当然的事。   沈容耐心地道:“封政,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现在就去做母神,我没有了像从前那样能够压制所有人的实力,他们凭什么服我?”   封政:“你有我。”   沈容:“难道我要成为你光环笼罩下的母神,让别人见到我之后,第一反应是说这个母神是法则之主的人,而不是见到我之后,第一反应是说,她是母神,她叫沈容?”   封政歪了下头,像是难以理解她的话。   他眼里的暗沉在表达他有些不高兴。   他只是喜欢她,只是不想让她辛苦,只是想……让她尽早结束这些与他无关的事,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   他没有想像她说的这样,让她成为他的附庸。   沈容也知道他没那么想,“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假如你某天不喜欢我了……”   不可能——他微启唇,这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却又被他吞回去。   这么说,就好像他离不开她了似的。   沈容停下,等他说话,见他没说,便继续道:“到时候我该怎么寻求你的庇护呢?对你死缠烂打?再假如某天,我不喜欢你了……”   封政瞳孔颤动,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到时候难道我要为了你的庇护,强迫我自己和你在一起?我不想那样。我想有和你在一起的底气,也有和你分手的底气。而不是在你面前畏手畏脚。”沈容察觉到他的神色有些不对劲,补充道:“我说的这些都只是假设,你先不要当真。”   封政一言不发,目光直勾勾地望着一个方向,像是受到了打击之后难以回神。   沈容:“我想要靠我自己,为我自己赢得一切,不接受你的赠予,不是因为我喜欢吃苦。而是我要让所有看到我登上属于我的位置的时候,不敢质疑我。”   “我不是特别喜欢受人爱戴的人,我想要回到我的位置,只是因为我想。我想要我自己有足够的实力,来做一切我想做的事,而不是成为一个名不副实的人,无论做什么,都要靠别人才行。”   封政听出,这个“别人”,说的是他。   沈容说了这么多,他听进去了,又好像没完全听进去。   听完之后,他脑子里只有她说的“我不喜欢你了”“我想……有和你分开的底气”这些令他感到刺痛的字句。   沈容抓住封政的手,“我知道你等了我很久,虽然你可能不记得,但我都是记得的,我不会忘记你为我的付出。你不要着急,再等等我,可以吗?”   “等我回去,我就可以有很多很多时间陪着你了……”   封政的手从她手中抽离,他神情有点恍惚。   “我不喜欢你了”这六个字一直在他脑子里打转。   他像个好胜心极强的孩子,冷声道:“我也不是一定要你陪着我,一定要你喜欢我才能活。不同意就算了。以后我也不会再来找你。”   沈容愣了一秒。   封政便从她眼前消失了。   地上的刘沛臣也恢复了原本的样子,脑袋接了回去。   看着封政刚才站过的位置,沈容感觉自己竟然没有丝毫紧张,只是有种熟悉感。   她扶额,心想:或许在很久以前,他和她也这么闹过吧?   最终,他妥协了。   所以才有了那样总是压抑着自己,默默陪伴着她的封政。‘   沈容记得自己过去和他争执的时候,很少认真哄过他。   大多是嬉皮笑脸的,然后他自己就会贴上来,与她和好如初。   这还是第一次,他冷着脸说出这样的话。   这算是和她吵架了吗?   她说的那番话,从感情的角度来看,太理智了。   而理智,有时候确实会在感情里伤人。   沈容想了想,打算之后想办法哄哄他。   反正,在这方面,她是不会让步的。   刘沛臣悠悠转醒,不记得刚刚脑袋被撕掉的事,只记得沈容要用她的心脏去换治疗他的神水,然后他就出手了。   他想,她是真心地想要治愈他。   刘沛臣站起来,对沈容微微一笑:“你真笨。她要你的心脏,你就给?为了只是能治好我脸的神水,至于吗?”   他的话语里带了一丝宠溺。   沈容:???   她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但她恢复了被操控的状态,对刘沛臣道:“我答应过你要治好你的。”   刘沛臣轻叹:“神水其实治不好我的脸,因为我得罪了神。”   沈容闻言,暂且把封政的事抛到脑后,对刘沛臣的故事起了兴趣。   刘沛臣向她伸出手,又意识到有些不合适地收回手,轻咳几声往回走,“先回去吧。”   沈容跟上刘沛臣,默默地捅了自己一刀。利用负面状态获得了自由活动时间。   她靠近刘沛臣嗅了嗅,发现刘沛臣身上现在没有香气。   不怪她不知道跟来的是刘沛臣。   以前都是封政默默看着她,而且现在刘沛臣身上又不香了,她根本想不到他会跟着她。   沈容:“你身上的那股想让人吃了你的香味没了。”   刘沛臣:“我有法子暂时压制。”   沈容了然点头,很快随刘沛臣回到他的院子里。   那股浓郁的香气又充斥了她的呼吸。   刘沛臣要给她包扎她自己扎出来的伤,她婉拒了,和他保持距离。   刘沛臣坐回黑纱缦后,邀沈容在他对面坐下,说起了他的故事。   “我已经记不清我是怎么得罪了神的。只记得我得罪了神,所以我从小身怀异香,因为这股香气,我的父母曾多次差点吃了我。他们为此想尽了办法,最终只能将我隔在这院子里,以保住我的性命。”   “但在我三岁时,有一家仆闻到香味,克制不住吃了我。外界传我三岁时大病,其实不是,而是那家仆吃了我的一只胳膊,半身子,我差点死去。”   “但是我没有死成。在我濒死的时刻,我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活下去的办法,靠着那办法,我恢复成了正常人的模样,也得以修炼至如今的水平。只是那办法给我带来了后遗症,我的半张脸毁了。”   沈容一边听,一边看了眼闪烁的任务图标,将空间里的灵泉水当作神水交给刘沛臣,“要不你试试看用神水,也许行呢?”   刘沛臣笑着接过神水,十分顺她意的说了声“好。”   他将神水抹在脸上,“虽然我知道这是无用的,但是……”   话未说完,他有些震惊地摸了摸他腐烂的半张脸。   他的那半张脸,竟然恢复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容。   沈容眼前跳出升级信息——30。   很快又跳出一个数字——40。   怎么就40了?   沈容看了下任务。   【夺得刘家小公子芳心】的任务竟然已经完成了。   因为她治好了他的脸,他就喜欢上她了?   正好省了她事了。   沈容起身,找了个借口告辞,“既然神水有用,那等我修炼至大乘,就能除掉你身上的香气了。我去修炼了,咱们有缘再见。”   说着,她往外走。   刘沛臣追上她,“等等。你就算修炼到大乘,我也不会接受你的救治的!我从没想过有人能够救我……因为我知道,救我的唯一的方法,就是有个爱我的人,能够为我牺牲她自己。神水也好,大乘的修为也罢,都有个爱我的前提。”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想到你……是真的爱我。”   沈容下意识看了眼上空,简直想堵住刘沛臣的嘴。   大哥你能不能别说了,我正和男朋友吵架呢,你说这些不是害我嘛!   她揉了揉眉心,“其实我……”   算了,还不知道后续有什么任务,先不把话说明白了。   她不是不在意封政,只是她得做好任务,才能和他有更长远,更好的未来啊。   刘沛臣等着沈容说下一句,然而她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她身上的血滴滴答答落了一地。   刘沛臣目送她离去,蹲下身摸了摸地上的血,满目柔情:“没想到,真的有人……”   沈容找到阿鸾,说已经取得刘沛臣芳心。   阿鸾照例夸赞了她一番,让她干脆直接拿下刘沛臣。   正谈着话,沈容发现自己总能听到咳嗽声。   她环顾四周,发现不少来往的修士都在捂嘴咳嗽。   阿鸾说着说着也咳了起来。   沈容:“怎么这么多人咳嗽?”   阿鸾:“这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以前每年我们都要咳一咳的,大夫都说没事,养养就好了。”   她说话期间,沈容已经自己用布蒙住了口鼻。   阿鸾惊讶了一瞬,笑她胆小,又道:“既然你不愿意拿下刘小公子,就帮我去拿药吧。听说刘员外家有灵药,专门治咳嗽,每年所有人都咳嗽,就他家的人不咳。”沈容面前跳出新任务【去刘员外家取灵药交给阿鸾】。   她接了任务跑回刘员外家,望着一路咳嗽的修士们,心道这些人的咳嗽,应该和他们在各个酒楼喝过美人酿有关。   刘家人不咳嗽,因为他们家就是产美人酿的,肯定知道怎么应付咳嗽。   但让这群修士咳这么多年,刘家打的是什么主意?   沈容心下疑惑,将这些人的咳嗽,和七小姐的话联系起来。   她感觉抓到了一些头绪,但很难理清。   沈容又想起马三科对她说的话。   ——有些东西,看到的,听到的,都不一定是你要在意的。也许你不曾留意过的,才是你最要注意的。   咳嗽,还有美人酿的事是她看到的听到的。   还有什么是她不曾留意过的呢?   她思索片刻,想到被她忘到脑后的怡红快绿楼系列任务还没有下文,千里山里的荒村她也还没有去仔细探查过。   这些事情是否有关联呢?   沈容思索着,到达了刘家。   穿上之前的丫鬟装,潜入。   此时夜色已浓,刘员外家沉浸在暗黄的烛光中。   庭院里时有仆人捧着盒子来来往往,却不显得热闹,反而有一丝阴森。   沈容打晕一个仆人,将其藏到化血城里,让化血城里三个孩子看管她。   然后顶替了仆人的位置,捧起温热的,巴掌大的木盒。   她有些好奇木盒里是什么,总想打开看看。   但又害怕木盒里是气体之类的东西,打开了便会跑。   沈容忍住好奇,跟随其他仆人到达一排作坊似的房子。   房内灯火煌煌,沈容看见有每个屋子都有一个人在工作。   室内有各种大型物体的影子,看上去像是制作某些东西的机器。   沈容和其他仆人一样,敲响一间房屋的门。   门打开,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一个穿杀猪衣服的工人,身上还沾着血,走过来,打开盒子检查。   沈容趁机看了眼。   盒子里盛放的,竟是血淋淋的半块脑子。   看这脑子的大小,像是人脑。   工人嗅了嗅脑子的气味,“你送错地方了。”   沈容不解,偷偷往屋里瞥了眼。   屋里的巨大机器是一个类似纺织机一样的东西,下方是巨大的水池。   水池是血色,其中漂浮着一些黑影。像是人形,又有点奇怪。   工人眯了眯眼,让沈容在此等候,他有事离开一趟。   沈容捕捉到他眼里的怀疑,当机立断把他丢进化血城里,穿上他的工作服,将门关上。进入屋中查看。   走近血池,沈容看见里面漂浮着一些布满血丝和青筋的皮子。皮的颜色和质感,都在表明这些是人皮。   “哗啦”一声。   机器突然自动运转起来,机器中的环像水车般转动。   水底的影子被带起。   影子逐渐浮出水面,竟是三具被剥了皮的人。   血淋淋的肌肉和筋络包裹在骨头上,就像医学模型似的。   只不过他们的肌肉还在跳动,胸腔还在起伏,头发簇一簇黏在血肉上,像是都还活着。   看上去比医学模型恐怖得多。   沈容立刻将他们放下。   机器察觉不到人没了,还在继续运转。   沈容跟随运转的环走动,穿过屋里一层又一层用来做隔间的帘子。   第二隔间,是巨大的刷子,刷毛之硬,能刮下来一层血肉。   第三隔间,是数排钉刺。就像是用来给肉扎孔入味的钉刺的放大版。人要是从这里过,必定生不如死。   第四隔间,是数把大刀。   沈容想像了一下人从这里过的位置,这些大刀正好能把人的四肢砍下。   刀下有个深坑,里面已有许多四肢和血迹。   第五隔间,喷出了浓郁的香雾,和刘沛臣身上的香气一样。像是要把人腌入味。   第六隔间,有许多的纱布。人要是从这儿过,这些纱布刚好死死地封住他们的嘴。   第七隔间,是许许多多透明的坛子。   有些坛子是空的,有些坛口露出个嘴被封死的、血淋淋的无皮人头。   沈容一来,就对上这些无皮人头怨毒的目光。   他们被砍去四肢的无皮身体在透明坛子里清晰可见。血肉像是融化的蜡一样,成为粘稠猩红的液体,一点一点顺着身体滴到坛底。   沈容眉头紧蹙,头皮发麻。   从第一隔间走到第七隔间,感觉就像是参观了地狱的一整套刑罚。   “就是这里!里面的人刚刚没有出来报道!”   屋外突然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沈容往外一看,就见许多人影围住了她所在的房间。   有人“砰砰砰”敲响了她的门:“开门!出来接受检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沈容立刻打算将化血城里的人置换出来,却听房顶上传来声音。   “沈容?你怎么在这儿?”   沈容抬头,看见房顶上出现了一个洞。   许多人拿着武器围在洞边,刘沛臣俊秀的脸在其中分外显眼。   哦豁,跑不了了。   ·   圣殿之中   值守的第五门徒和第一门徒发现,他们的主人很不对劲。   圣殿的空气很冷,说明他很不高兴。   可是他没有表现出生气。   只是有些失神地望着卷宗架子上那些情书,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触碰着他座椅背上嵌着的那些幽海灵。   明明他之前在外面过完夜回来的时候,还很愉悦。   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他这样子,他们只在很久很久以前,母神和他吵架时见过。   第一门徒和第五门徒对视一眼。   最终第一门徒大着胆子道:“主人,您要去见她吗?”   话音刚落,两道风刃从他们面颊划过。   封政的嗓音有些沙哑,“以后,别再提她。”   第一门徒和第五门徒惊诧地睁大了眼睛,“您……怎么了?”   封政眼尾发红,“她不喜欢我了。”   他坐在高高的王座上,却像一只在雨中淋湿的奶猫般低下头。   无助又茫然。   第一门徒和第五门徒:?! 第353章 通神塔五层7   发生了什么事,门徒们不敢问也不敢说,生怕再触怒封政。   只能调动力量去沈容所在的世界探查。   最终第一门徒从一个荒村里的老妇人鬼那儿得知,封政扯下了一个男人的头,然后沈容和封政说了些话,二人便争执起来。   具体的,老妇人鬼离太远,没听清。   第一门徒派去的人问沈容说不喜欢封政是怎么回事?她真的有这么说?   老妇人点头:“好像是有听到。”   信息回报过来,门徒们都:   “不会吧不会吧?她真的移情别恋了?”   整个圣殿陷入了门徒们无声的唉声叹气中。   封政仍坐在王座上发呆,一直保持着看情书的姿势。   他手指时不时轻动一下。似是想要召出水镜,但又忍住了。   ·   沈容被从制作美人酿的作坊里带出。   刘沛臣快步在前方走着,领她去他的院子:“你为什么潜入到那里去?你来我们刘家,到底有什么目的?”   沈容:“我到了刘家后,看到那么多仆人捧着东西来来往往,出于好奇,就代一个丫鬟到那儿送东西去了。谁知道里面出来个人说我送错了,想要抓我,我就对他动了手,之后我害怕被发现,便成了你看到的这样了。”   她说出的话几乎全是真的,只不过她隐去了她这么做的目的。   刘沛臣回头扫了她一眼。   她能治好他的脸,他认为她对他的感情不是作假。   一个能用心脏为他换药的人,就算知道了很多不该知道的,也一定能为了他保守秘密。   刘沛臣想到这,没深思她话里的古怪。   带她进屋让她坐下,“你要是对我们刘家有什么好奇的,你可以直接问我。只要是能告诉你的,我都会告诉你。”   沈容:“我想知道你们在做什么?还有……最近城里很多人都在咳嗽,我想提醒你注意身体。”   后一句,是为了从他手上拿到药。   刘沛臣嘴角微扬,“我在做什么这事,我不能告诉你。不过,你不用为我的身体担心。”   他让沈容在此等待,进屋后不一会儿,便拿了一个瓷瓶出来,瓷瓶里是满满一瓶黑色药丸。   “你才是要注意身体。这些药可以预防咳嗽。每天吃一粒。”   沈容点头,拿上药打算回去交差:“那我回去继续修炼。”   刘沛臣拉住准备跑走的她,“你不用急着为了救我而修炼。我已经有别的办法应付我身上的异常了。”   “什么办法?”   “这个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刘沛臣说着,取出一枚香囊给她,“你与我待在一处有些久了,身上会沾染我的气味,将这个带上吧。”   沈容接过香囊道谢,急匆匆地跑走了。   她不喜欢欺骗人感情。   本来以为刘沛臣对她也只是一时的冲动。   但看他这样子,像是想和她长远发展。   可她,不想让他一直误会下去。   她打算找个安全的方法跟他说清楚。   离开刘家,沈容找到阿鸾交任务,不过只给了阿鸾一粒药。   她眼前跳出的数字变成了50。   阿鸾照例夸她:“你可真厉害,不管什么任务,一会儿就办成了。我方才还和其他门派的人聊天,他们都说他们原本觉得新收的那些弟子不错,跟你一比,就觉得有些差得远了。”   那些新收的弟子,说的都是玩家。   沈容笑着打哈哈混过去,询问还有什么别的任务。   阿鸾说没有了,要带沈容回宗门。   沈容心想,这就要离开这座城了?   她让阿鸾稍等,跑去找了马三科。   马三科坐在屋后啃鸡腿,对着穿城的河嘀儿啷当地哼着小曲儿。   沈容过来,直接交给马三科一块灵石,当场写了一封信交给他,“麻烦帮我把这个交给刘家小公子。”   马三科:“你自己怎么不去?”   “我马上就要走了。”   马三科:“就这个原因?”   “信里的事,当面说,我怕不安全。”   马三科笑了起来,把信收起,“成,我帮你去交。不过,你可走不了。”   沈容正疑惑,就听外面有些闹哄哄的。   走出屋后,见一群人到处张望,像是在什么。   阿鸾背着包袱跑来,拉起她就往城外跑,“咱们快走,这里就要封城了,晚了就出不去了。”   沈容问发生了什么。   阿鸾仓促道:“不少门派的新弟子失踪了。还有人突然暴毙,说是咳嗽咳死的。城主怀疑城里有邪祟伪装修士,将疫情带来了,要将所有修士带去盘问。再不走,咱们还不知道要被困在这里多久呢!”   阿鸾带沈容跑到城门处,恰好看见厚重的城门“砰”得一声关上。   修士们叫叫嚷嚷,阿鸾连声大呼“完了完了”。   守城卫兵将所有人从城门处赶走,阿鸾只得带着沈容又回到客栈。   然而客栈的人却说现在房价要涨,一间房住一天要10块灵石,吃饭一顿也要5块灵石。   阿鸾的钱都花完了,没钱住客栈,回到街上随地坐下。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都在咳嗽。   甚至有的人见别人不咳,还故意往不咳的人面前凑。   大家都怕死。   有些人不想自己是唯一一个不幸死去的。   “哎,你吐沫喷我脸上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故意的!”   许多人就这样从骂架升级到打架。   主城在一天之间,变得乱哄哄的。   在街上住,吐沫星子乱飞,太不安全。   沈容还是出钱带阿鸾住进了客栈,只开了一间房。   住进客栈时,已是第二天的傍晚。   沈容对阿鸾说有事要办,跑去探查千里山深处的荒村。   夜色下的荒村里,竟然有许多人影在整修村中废墟。   沈容远远瞧见,原以为这些人是住不起客栈的玩家。   走近发现,竟是一群浑身泥土,衣服潮湿腐烂的人。   他们面色红润,好像都是人。   “姑娘,你到我们这儿来有什么事吗?”   有名大叔发现了沈容,笑问道。   沈容:“你们怎么在这儿翻整房屋?怎么穿成这样?”   大叔扯了扯身上衣服,笑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穿成这样了,一觉醒来,整个村子也都荒掉了。所以大家现在正在重新修葺自己家的房屋呢。”   也就是说,这些人都是荒村村民?   沈容在村中行走,村民们都很和善,笑眯眯地忙着自己的事。   泥土的腥味混着一股特殊的气味在村里弥漫。   就好像村里的这些人,都是从土里爬出来的。   沈容找了许多人询问他们睡着前发生了什么。村里人都说不清楚。   直走到村中央的水井处,沈容看见一名老妇人正在打井水分发给正在忙活的村民们喝。   那老妇人分明就是之前想要吃掉沈容心脏的那位!   她的衣服上还有被刘沛臣攻击过的痕迹,但伤却没了。   “姑娘,我看你在这里逛半天了,你要不要喝碗水?我们这口井,可是著名的甜泉,好喝着呢!”   老妇人热情地舀起一碗水递给沈容。   沈容记得,老妇人说过这水只给他们村里人用的。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大方?   沈容接过水,假借喝水的动作,将井水转移到了收纳袋里。   这井水和老妇人之前给她的一样,其实不是灵泉水。只是普通的清泉。   沈容不清楚为什么清泉会和她的灵泉水一起,被游戏判定为同样的物品。   这背后一定有原因。   沈容把碗还给老妇人,“奶奶,您还记得我吗?”   老妇人疑惑地看了沈容一会儿,“我见过你吗?”   沈容点头:“咱们昨晚见过。”   老妇人摇头:“我没印象了。”   说罢,她又继续满面慈祥地分水给其他村民。   昨夜阴森的荒村,变得热闹又温馨。   沈容心头却萦绕着一种诡异的感觉。   脑中一阵刺痛。   是她的死亡属性进入倒计时,再不复活就要真的死了。   沈容复活了自己,又恢复了被控制的状态,跑回了主城。   回到客栈,阿鸾神秘兮兮地将一封信交给她:“我有认识的人在城主那儿当差,我从他那儿弄到一份出城信。不过这信只能让一个人出去。你带着信,明天一早就赶紧离开吧。”   她又将一个包袱交给沈容:“这里面有咱们宗门的地址,还有我亲手给你写的介绍信。等你到了咱们合欢宗,你把信交给宗门里的人,他们会派人来救我的。”   沈容眼前跳出任务:【逃出维坦之城,到达合欢宗】   她接过包袱和信,通过卡bug提出自己的疑问:“我和宗门的人不认识,你离开这里回去宗门寻求帮助,不是更好吗?”   阿鸾:“我又开始咳嗽了。我要是回去,将疫病带出了这座城怎么办?听说这次带来疫病的邪祟很难对付。”   沈容不解:怎么会又咳嗽?   明明她已经将刘沛臣给她的药交给了阿鸾。   是刘沛臣骗她?还是阿鸾没能一天吃一颗,所以药不起作用了?   沈容没有多说,她留在屋里。阿鸾主动到外面去睡了。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沈容带上包袱和书信跟随任务指引打算离开这座城。   玩家们也都全部聚集在了城门口,等候开城门。   沈容在队伍里看到了佟焕。   身体被控制着排队,她只能通过卡bug的方式逐步靠近佟焕,问道:“你也得到了出城信?”   佟焕点头。   看样子,所有玩家都得到了出城信。   沈容听见玩家们在议论:   “昨天我还以为要死在这儿了,幸好有机会可以出去。”   “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反正肯定比咱们经历过的那些动不动就要人命的游戏世界美好。你看,在这里,哪怕遇到全城疫病,咱们也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就平安离呢。”   “要是能一直留在这个世界,一直过这样轻松的生活就好了。虽然身体现在被操控着,但我已经感觉自己在逐步夺回身体的掌控权了。”   听到这些议论,沈容脑中灵光一闪:我之前就猜测过,这轮通神塔也许是为了让玩家最终选择留下而设计的流程。   因为美人酿的事,她不知不觉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她查看了一眼怡红快绿系列任务。   最下面竟然有小小一行提醒【离开维坦之城后,任务将自动放弃,永不可再接】   这是不是在提醒她,一旦她离开了这里,就再也不能回来?   她思索片刻,询问佟焕:“你有未完成的系列任务吗?”   佟焕:“有啊。”   他在第一天晚上就在他去的叫招福的酒楼里,接了名为【招福的幕后运作】的任务。   沈容又询问了一下他这两天的任务。   发现他的任务剧情和她的虽然不同,但去过的地点都是一模一样的,包括刘家。   这也就代表,玩家们虽然加入的门派不同,任务的细节不同,但是去过的地方,接触过的人大体都是一致的。   而这一系列地点人物,都与刘家和美人酿有关。   沈容突然明白了马三科说的话   ——你不曾留意的,才是要注意的。   她不曾留意的,不正是其他玩家经历过的所有任务嘛!   而且她明明在刘家遇到过其他玩家,但因为只在意刘家的剧情,对那些玩家没有太过在意。   这些任务指向的共同地点,是在提醒玩家——这层通神塔唯一的主线任务,就是大家一开始接到的那个任务!   离开维坦城会放弃系列任务,也就代表了,玩家离开这座城,就等于放弃了完成离开通神塔任务的机会。   此时城门缓缓打开,玩家们陆续往外走。   沈容放弃卡bug,想看看被操控时会不会收到相关的任务提醒。   果然,在接近城门时,她眼前跳出了提示:   【离开维坦城,城内所有任务将全部失效,不可再接。   请在倒计时结束前作出选择。】   这次,游戏给了玩家自主选择的时间,不过只有三十秒。   玩家们都收到了提醒。   有些人意识到不对劲,停驻在城门口,犹豫起来。   有些人看到倒计时便有些慌张,仓促之下选择放弃任务,出城。   游戏发布的任务就是要他们出城,他们怎么会想到出城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呢? 第354章 通神塔五层8   玩家们陆续往维坦之城门口的传送点走。   眼看第一个人就要进入传送点,沈容立刻掏出喇叭:“等等!”   有的玩家没来得及控制住身体,直接被传送走。   有的玩家连忙卡bug,退出传送点。   玩家们的目光都落在沈容身上:“怎么了?”   沈容简洁明了地将自己的发现告知玩家们,让他们不要离开维坦之城。   玩家们半信半疑,纷纷议论起来。   沈容也懒得掰碎了跟他们解释。   她不想所有玩家都去死,只是想到这座城如今陷入了疫情当中。   那么多NPC都咳嗽起来,万一他们日后变得危险,城中玩家如果太少,情况便会对她不利。   沈容希望脑子清楚的玩家留下,这样才对大家有益。   那种自己想不明白,还总喜欢质疑别人的,爱怎样怎样吧,留下也只会拖后腿。   不少玩家认出沈容,都选择相信她,卡着bug放弃了离城任务,回客栈去了。   有些玩家还在提出质疑。   沈容直接丢下他们,也回客栈去了。   佟焕跟在沈容身侧,对其他玩家道:“如果咱们想要通过通神塔,需要完成各自的系列任务才行,那咱们的目标其实是一致的。”   佟焕的招福酒楼也好,沈容的怡红快绿楼也罢,他们的幕后都指向刘员外家。   其他在酒楼里领到的任务也是一样的目标。   玩家们讨论起要不要直接去刘员外家,抓住他家所有人,逼他们交出疫病的解药。   有人反驳:“咱们现在是被控制着的玩家,还没彻底取回身体控制权。万一刘家人人都是小boss,我们身体卡顿得跟上锈的机器人一样,怎么打的过啊!”   所以,大家还是得先赶紧拿回身体的全部控制权才行。   沈容将防寒药可以卡长时间bug的事告诉了他们。   玩家们的防寒药都不多,有心想买,问她怎么办。   沈容笑盈盈地举起一根手指,“一颗灵珠换一组,一组十颗防寒药。不过分吧?”   这要价还不过分?   玩家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也太黑了吧!”   嘴上这么嚷嚷,但他们大多对沈容没什么坏的意见。   毕竟刚刚沈容提醒了他们,救了他们。   沈容开始佯装抽泣:“我怎么黑了?你们想想,你们为了在游戏场里获得防寒药,付出了多少努力,遇到了多少危险,才兑换到那么一点点防寒药。而我呢?我遇到的危险并不比你们少啊!”   “表面上看,我卖的是防寒药。其实我是在拿自己的生命换钱……啊不是,换灵珠啊!”   她掏出小手帕,甩了甩,压了压眼角,嘤嘤啜泣。如同一个被冤枉的良心商人。   玩家们感觉她就差对着他们喊“家人们,你们要相信我啊”了。   佟焕主动做托,第一个兑换了灵珠,大喊道:“我觉得一组防寒药兑换一颗灵珠很划算啊!你们想想,十颗防寒药能够帮咱们卡十次bug,这十次bug肯定能尽早地帮助大家重获身体掌控权。”   沈容:“看似这药只是协助你们做任务,四舍五入,其实是在救你们的命啊!”   玩家们脑瓜子嗡嗡的。   觉得这两人有古怪,但他们说的确实有道理。   大多数玩家都不知道灵珠有什么用,只是出于对游戏发放物品的珍视才舍不得兑换灵珠。   听沈容和佟焕一唱一和地“叫卖”,有玩家一咬牙,一狠心,买了沈容的防寒药。   沈容一共卖了235组。   2350颗防寒药没了,但她赚到了235颗灵珠。   送走买完药的玩家们,沈容给了她的托——佟焕,两组防寒药,十颗灵珠。   佟焕乐呵呵的,心道跟着沈容有肉吃。   乐完又一愣——想他佟焕也是精英玩家,怎么变得跟狗腿子似的了?   佟焕拍了拍脸。   沈容吸收着灵珠力量,问他:“你身上还有灵石吗?”   佟焕点头:“还有30颗。”   那他只能住三天客栈。   沈容斟酌片刻,让佟焕把灵石给她,叫他搬到她房间住。   佟焕脑子里立刻蹦出了恐怖的高大黑袍身影,打了个寒颤:“这不好吧……我怕又有兔子把我给我拖走。”   沈容眼前浮现出壮汉兔子的样子,差点笑出声。   “不会的。他现在跟我闹别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呢。”   佟焕对封政有点发怵,不敢多问沈容和他的感情问题。“哦”了几声,收拾东西搬去沈容屋,在她屋门口住下,和沈容隔了道帘子。   刚安置下来,沈容的房门被敲响了。   阿鸾的声音传来:“不用开门,隔着门说话就行了,咳咳咳……免得我,咳咳咳……传染给你。你怎么又回来了?今天不走,以后你就没机会走了!”   沈容假装不忍:“师姐,我不想抛下你。我要留在这儿陪你!”   阿鸾重重叹了口气,“你这丫头……算了,这几天你就别出来了。外面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   沈容:“可是师姐,我想做点任务。”   阿鸾:“这种情况,你还做什么任务啊。”   沈容死缠烂打说闲不住,阿鸾:“那这样吧,你就在屋里绣手帕,绣荷包。绣好一个,我就算你完成了一个任务。”   不等沈容拒绝,阿鸾就将她的任务定下了。   沈容眼前出现一溜的【绣荷包】【绣手帕】【绣发带】等任务。   阿鸾将要用的工具送到门口。   沈容放弃靠卡bug控制身体了,任由操控她的“人”来做绣品。   但很显然,操控她的“人”也不是很喜欢绣东西。   绣着绣着,手帕上的鸳鸯就成了一团扭曲的鸭子。   但沈容看着这鸭子,心头莫名升起一阵熟悉感。   这鸭子,好像她小时候绣的啊。   上幼儿园的时候,老师要求小朋友们做手工装饰教室。   沈容和柔柔……也就是封政,被分配到了做刺绣。   她挺喜欢刺绣的,就是不喜欢自己绣东西,绣着绣便没了耐心。绣出的东西,总是一团乱线。   而封政,总是做什么都很好,包括刺绣。   那时候,他还给她绣了小手帕呢,手帕上她和他的小画像。   可惜小时候的她大大咧咧的,弄丢了。   一回想起过去,回忆中的部分事情就像开闸放水般,止不住地在她脑海里冒出来。   沈容越回想,越有些惊悚。   操控她的“人”的性格,怎么和她小时候那么像?   有点小聪明,说话总是很直白,因为年纪小,没经历过事,所以有点大大咧咧的。注意不到很多事情的细节,才会把封政对她的喜欢,当作是感天动地闺蜜情,一当就是十几年。   沈容这么一联想,越发觉得操控自己的“人”的程序设定,完全就是自己小时候的性格,感觉豁然开朗。   之前她对过去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如果不是这个绣东西的任务把她的记忆拉回来,她都想不到这一点。   看来,这任务应该是游戏对她的提醒。   她看向佟焕,正打算问佟焕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就她目前看到的,他好像特别调皮。   还没开口,门再次被敲响,粗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佟焕,是我,你的长老。你不用开口,咱们就这样说话就行了……”   这位长老说的话和阿鸾大体相同。   只是在佟焕提出要做任务后,长老爽快地答应:“行吧,既然你想做,那我也不跟你磨叽了。你出来,我正好有事要交给你办。”   佟焕满头问号地看了沈容一眼,满眼写着:咱俩的剧本咋不一样啊?   沈容耸了耸肩,“不知道。”   佟焕不得已,跟长老离开房间做任务去了。   沈容继续在屋里绣东西。   绣到天黑,她才绣好半件绣品。   期间阿鸾过来给她送过食物。   她收下了,但是不敢吃。只用面包和矿泉水充饥,偶尔吃点零食。   要是封政现在没有失忆,他肯定会做一堆好吃的送来给她。   沈容想起封政做的菜,有些馋。   吃了颗防寒药,发现bug时间已经升到32分钟,她便趁这段时间,给封政写情书以作备用。   正写着,佟焕满身疲惫地回来,有些失神地道:“我感觉,操控我的人,好像是小时候的我自己。”   沈容:他也这么觉得了,说明我的想法是对的。   她揶揄道:“你小时候怎么那么调皮,喜欢钻人家姐姐的柜台。”   佟焕苦着脸道:“我肯定只是单纯好奇柜台里长什么样子。我小时候爱看古装剧,对古装里的道具可感兴趣了。而且我那个年纪,只会对奥特曼有想法。”   沈容“噗嗤”笑出声,写完情书,瞥见一旁做绣品的道具,拿出新的,认真地绣起来。   佟焕在门边说起他做任务的事,在做任务的过程中他感觉到熟悉,然后就像沈容一样想起了原本变模糊的过去。   “这游戏为什么要模拟小时候的我们,来操控现在的我们呢?”   佟焕不解。   沈容:“为了让你感到熟悉,怀念,最终选择留在这里吧?”   佟焕:“可我们放弃出城了,不就代表不会留下来了吗?”   “会不会留下来,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沈容随意地道,让佟焕不要打搅她。   她专心绣着东西,bug时间到了,便放任自己的身体继续绣线团鸭子。   至深夜,她带佟焕进了化血城休息。   通神塔游戏内未知的危险太多,在那儿睡觉她不放心。更何况她现在还没摆脱被“小时候的自己”操控的状态呢。   她可不认为“小时候的自己”能做到现在这样的警惕。   不过她有时刻留意通神塔内的状况。   夜深,她正浅眠,忽听“卡兹卡兹”,老鼠咬东西似的声音。   但这声音很大,很密集,其中还夹杂一些口水音,仿佛在边吮吸边吃东西,让人有些头皮发麻。   沈容睁开眼,确定这是通神塔里传来的声音。   她探查了一下自己的房间,确定屋中没人,回到屋里。   老鼠啃食东西的声音更大了。   全是从窗户外面传来的,   沈容走到窗边,打开一条小缝想外看。   窗外的街道上,一双双血红的眼睛像红色小灯一样在黑暗中散发着诡异的光。   这些眼睛的主人像丢了魂似的,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游荡。   街角处有人像老鼠一样聚集,围着某个东西。   沈容定睛细看,那群人背对着她,脸部轮廓像血腥的向日葵一样绽开。让她联想到了之前遇到的老妇人脸绽开的模样。   她想:那个荒村的人,也许是美人酿的首批实验者!   巨大的舌头扭动着从他们绽开的脸上伸出,无声无息地刺入躺在地上睡着的玩家的身体。   那舌头仿佛有麻药,睡着的玩家身体被舌头卷走一块一块的肉,也毫无反应。   吃完了人,那些人又将骨头拆分,蹲下身“卡兹卡兹”地啃着,像一只只进食的老鼠。   突然,沈容眼底一道红光闪过。   她垂眸,一张绽开的大脸极速在她眼前放大,脸中的巨舌像张了牙的触手朝她颈间刺去。   沈容立刻卡bug,取出浮沉镇海,将爬上来的鬼怪打落在地。   落地声引起了其他鬼怪的注意。   一双双红眼睛望向了沈容的房间。   而沈容早在他们看向她之前,飞快地进入了化血城。   叫醒佟焕,她说了维坦之城的现状。   佟焕:“那些咳嗽的人都变成丧尸了?!”   沈容:“不像是丧尸。”根据她和之前那位老妇人的接触来看,她觉得那更像是鬼和怪物的结合体。   这样的东西,应该是美人酿制造出来的。   而刘沛臣之前对她说过,他已经有办法解决他身上的香气。   他的解决办法,就是这群怪物吗?   这群怪物吃人,对他有什么好处?   沈容沉思起来:   刘沛臣恢复正常,需要大乘修士的修为。   他夺不了大乘修士的修为,就利用这群修士怪物吃人。让修士怪物们将吃下的人转化成力量贡献给他?   沈容打算先按兵不动,取回自己身体控制权或者尽量延长控制时间再考虑其他。   她在化血城里休息,睡醒后探查了一下房屋,确定屋中安全,回到屋内。   从窗户查看窗外,街道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看不出怪物样的修士们。   他们呼吸平稳,像是只是睡着了。   沈容回到床边加快了速度做刺绣。   门被敲响。   沈容和佟焕俱是身体紧绷。   门外传来阿鸾的声音,说是给沈容送早饭,照例叮嘱沈容不要出门。   随后便是佟焕门派的长老过来,让佟焕跟他出去做任务。   佟焕小声问沈容:“他们都变成怪物了,这是要害我?”   沈容想起老妇人鬼怪后来又恢复正常人类的样子,道:“也许他们白天是正常的,晚上会变成怪物。你任务还没完成,抓紧时间去做吧,小心一点就行。”   佟焕应声离去。   就这样在房内过了三天,外面的修士们如沈容所想,白天正常,晚上游荡吃人。   而且他们记不得自己晚上做过的一切。   玩家们意识到睡在外面的玩家每过一晚就会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也发现了这群修士们吃人的问题。   有些玩家彻底不敢和修士们来往,有些则硬着头皮想早日做完任务。   沈容眼前的数字在第三天跳到了100。   她如愿夺回了身体掌控权。   而这三天,修士们一个没少,也不再咳嗽,在城内正常生活,维坦之城竟然逐渐恢复了之前的繁荣。   但玩家们少了一半,一个个为了省钱住客栈,形容憔悴。   沈容虽然夺回了身体掌控权,但其他人没有,她也不能轻举妄动。   只能在白天的时候出门。   她去找过马三科,发现马三科已经不见了。   她伺机探查刘员外家,发现刘员外家中安安静静,看守也比以前严得多。   一般来说夜晚探查最合适,可夜晚这座城又会有鬼怪游荡。   不管怎么做,都有些难办。   沈容打算等部分玩家恢复自由后,直接一起包围刘员外家,   她回到客栈休息,闲时绣她认真绣,但过了三天也没绣多少的手帕。   她正专注地绣着,就听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沈小姐,我能进来吗?”   是她不想听到的,刘沛臣的声音。   沈容没接话。   她不知刘沛臣深浅,但他得罪了神还能好好地活到现在,沈容认为他一定不是好对付的。   刘沛臣:“沈小姐,我收到了你的那封信。你说,你不喜欢我……”   他轻笑:“我不信。如果你不喜欢我,你怎么能治好我的脸的呢?我认真思考了这么些天,我想,你是不是猜到了我想做什么,无法接受,所以才想远离我的?”   沈容:“我能治好你的脸,是因为我有灵泉水。”   刘沛臣:“灵泉水?我没听过,这是你编出来骗我的吧。”   沈容:“……”   你也太会脑补了吧?   “实不相瞒,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刘沛臣:“沈小姐,你不要再找借口拒绝我了。你先让我进去,让我好好把我的事跟你说清楚,好吗?”   听他说他的事啊。   沈容心动了。   这肯定是与任务有关的重要剧情啊。   她犹豫片刻,强调了三遍,“我不喜欢你。”   刘沛臣笑盈盈地说“好好好”,敷衍得很,还带着让沈容掉鸡皮疙瘩的宠溺。   沈容不管他怎么想了,走到门边准备开门,却见门外有两道身影。   其中一个瘦削的是刘沛臣,另一个比刘沛臣高的……   有点眼熟。   沈容有点不确信,毕竟他怎么会和刘沛臣走在一起?   而且她没闻到那股熟悉的香味。   沈容打开门。   刘沛臣冲她温柔地笑。   但她的注意力全然在他身边的人身上。   是封政。   封政身穿玄色锦服,束金冠,淡淡扫了她一眼,眼底生出失望的情绪,转身要走。   沈容懵了,不懂他在失望什么,正要追。   刘沛臣也望向封政,似困惑他怎么走了,正要张开叫住他。   封政却又脚步沉沉地折返回来,瞪了眼刘沛臣,扫了眼沈容,一声不吭地进屋坐下。   刘沛臣愣了一下,对沈容笑着介绍道:“这位是维坦之城的城主。”   沈容有些讶异:失忆后的他不屑于用别人的身份。   现在他怎么又玩起角色扮演了?   她有些好笑地在他身边坐下,目光灼灼地凝视着他。   封政冰冷的神色,在她的目光中略有缓和。   刘沛臣却在沈容身边坐下,对封政介绍沈容:“这位就是我说的,真心爱我的人。”   沈容:???   封政冷笑:“你们……”   不等他说完,沈容一头扑进了他怀里:“我只喜欢你。” 第355章 通神塔五层9   空气仿佛凝滞了。   封政眼里有星辰像抹去了灰尘般,缓缓亮起来。仍是一副冷淡又倨傲的表情,作势轻轻推了她。   没推开,手便顺势搭在了她肩头。   刘沛臣眉间有了沟壑:“沈容,我信了你不喜欢我了,行了吧?你何必……”   他拂袖要走。   沈容有些急了。   开门放他进来就是为了让他说他的故事,他不说怎么行呢!   她趴在封政怀里仰脸对他道:“你等等!”   刘沛臣停在脚步。   封政眼里有爬出了一丝阴暗。   沈容:“你不是要说你的事吗?说啊。”   刘沛臣回眸凝望她,淡笑道:“我就知道……”   沈容:?你就知道什么啊?   刘沛臣坐回来。   沈容感觉封政沈容更冷了。   她是趴在他怀里的姿势,安抚地摸摸封政,正好摸到他的腰。   柔软的手隔着薄薄的衣料,在他腰间来回轻抚。   封政浑身一僵,猛地把沈容推开了,侧过身子,撩了撩衣摆。   沈容再要抱他。   “别抱我。”他的语气不是排斥,带着一丝沙哑。   沈容不懂他怎么了,但看得出他说这句话是认真的。   刘沛臣也在盯着她,脸色难看,仿佛又打算走人。   沈容便不抱封政了。   手悄悄地在桌子底下去碰他的腿侧,轻轻拍了拍,像是在说——别生气了。   封政的身体却是更僵了,凝着眉在桌子底下不断挥开她的手。   他挥开的动作很轻,沈容便和他打闹般,不断地用手去碰他的腿。   刘沛臣看不到他们桌子下的小动作,叹道:“我真是怕了你了。就算想让我相信你不喜欢我了,你也不必做到这个地步,你这样反而更让我……”   沈容:?让你什么?你又在脑补什么?   她开口再次强调:“我不喜欢你。”   刘沛臣摇摇头,一脸的无奈和宠溺,还对封政说:“她的脾气就是这么倔,让您见笑了。”   沈容:“……”   封政加重了一点力道挥她的手,瞥她的眼神让她仿佛听见他“哼”了一声似的。   沈容继续摸摸他,揉揉他的腿,还想辩驳,见刘沛臣打算说她想听的事了,便暂且不在这上面纠结了。   跟刘沛臣说不通。再多说下去,没准儿他又要说出什么让她迷惑的言论了。   她心道难怪刘沛臣会得罪神。   他根本就是活在他自己的世界里,自我又自傲。   刘沛臣:“我从出生就有记忆,有比别人花了数十年学习到的、还丰富的各种知识。我爹以为我是天眷之人,但我脑海里总有个念头在说,这一切都是神对你的惩罚,你永远逃脱不了。”   “我起初不以为意,后来发现别人都想吃我,我便意识到了不对之处。从此,我便生活在时时担忧会有比我更强的人来吃我的梦魇中。”   “后来,我逐渐长大,脑海里又多出许多奇特的记忆,这些记忆教会我如何反抗我的命运。在我第一次杀掉一个想要吃了我的仆人时,他的血不小心喷溅到了我的嘴里,那一刻我感受到我的香气和别人的血肉融合起来的独特。于是,我制造出了美人酿。”   美人酿如沈容所想,是导致修士们变成怪物的罪魁祸首。   效果也如沈容所想——美人酿的香气和刘沛臣有种特殊的联系,喝下美人酿的人所获得能量都会转化成刘沛臣的。   不过只喝一点,效果会很微弱。   所以为了前些天全城修士都变成鬼怪的场面,刘沛臣足足计划了十几年。   沈容遇到的那个山村里的人,就是第一批实验者。   而刘沛臣最初决定用山村里的人做实验,是因为那村里有一口能治好他井。   “井里的神水,我唾手可得。然而没有爱我的附加条件,我永远得不到救治。”刘沛臣凝视着沈容。   神水无法治好他,他就迁怒了村里人。   沈容翻了个白眼。   刘沛臣继续说着他的自己的事,把他自己说得分外可怜和无奈。   但沈容只关心:既然刘沛臣说一切都是在惩罚他。可为什么刘沛臣的计划完成得这么顺风顺水,害得全城修士和他一起受苦。   还有……   沈容:“城主知道你做的一切,是你合伙人吧?”   否则刘沛臣应该不会这么嚣张地在城主面前说这些事。   刘沛臣点头:“比起我爹,我觉得城主更像我的父亲。他不会想吃我,还很心疼我,给我提供了很多的帮助。”   封政现在只不过是扮演城主,真正扶持刘沛臣的是另一个人,   单从那位城主不会想吃刘沛臣这点就可以看出,那位城主绝对也是这个剧情中的重要人物。   刘沛臣:“我今日带城主来见……”   “嗯……”封政突然发出一声闷哼,打断了刘沛臣的话。   沈容身体略僵硬,摸到封政身上某处的手被打开了。   她瞥了眼被她抓过的地方。那几天前给他做手艺活时同样感觉,仿佛还残留在她手上。   有些烫。   沈容不好意思地对封政眨了眨眼:“我不是故意的。”   刘沛臣连忙起身:“怎么了?”   封政声音低沉且压抑:“滚出去。”   沈容:“你先出去吧,我有话要和城主单独说。”   刘沛臣一头雾水,直接被扔了出去。   房间大门紧闭,他听不见里面的任何声音。   刘沛臣有些紧张地守在门外,满目纠结。   是沈容得罪了城主吗?   难得有一个那么爱他的人。她甚至因为无法接受他又不想拖累他,想尽办法让他觉得她对他没有感情。   她很好……但,如果她真的对他视如亲父的城主做了什么,他还是会选城主。   屋里,封政半弯着身子,用衣袍遮挡异处。   但过于突出,还是能看出异常。   沈容拉住封政的手,他轻轻地挣了下,没挣开,便任她握着。   沈容:“我是真的只喜欢你,也没有想过要和你分开,你别生气了嘛。”   她的另一只手轻轻放在了他腿上,身体向他倾,下巴几乎抵在了他肩上,唇离他的耳很近:“要不要我帮你?”   “不要。”   沈容听得出,他不是在傲娇,他是真的不想要。   他还在跟她生气呢。   沈容看他冷着脸的样子,却有些想笑,松开了他的手。   他迅速瞥了她一眼,像是气她竟然松手了。   沈容笑盈盈地坐到他腿上抱住他,柔软的腿侧很自然地蹭到了他。   封政身体更僵了。   她搂着他的脖子,用脸轻蹭他,“好了,是我之前说话太直白了,不要生气。我是喜欢你的,真的只喜欢你。”   她拿出写好的情书递给他。   封政眼里冰雪略有消融,板着脸收了情书。   沈容轻笑出声,低头,用鼻尖碰了碰他的鼻尖:“我还给你准备了个我亲手做的礼物呢。等我做好了就给你,别生气了?”   封政:“是那个手帕?”   沈容佯装惊讶:“你怎么知道?”   封政却略显不自然:“这世上没有我不知道的。”   沈容知道,他一定是用水镜看她了。   但她不拆穿,毕竟那时候他还在和她生气呢,拆穿了多不好呀。   她亲了他一下,“你真厉害。”   许是因为他现在有些动情,他一向冰冷的身体有些热。   唇瓣也是一样,有点灼热。   她这话跟夸小孩子似的。   封政表情似是不悦,眼里却生出些许笑意。   沈容凝视着他,手碰了碰他,“要不要我帮你?”   封政耳尖泛出霞色,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推开她,理了理衣袍,“不用你。说什么喜欢我,我看你就是馋我身子。”   沈容:?   封政扭脸直接消失。   还好,她感觉他已经不生气了,只是还在闹别扭。   不过,他怎么会想到她馋他身子的?   沈容忍不住笑了一会儿,陡然想到——上次,她是在和他做完手艺活以后,就说了“假如我不喜欢你”这种话。   他该不会以为,她是只想碰他,碰完就“拔X无情”吧?   沈容看了看自己刚刚不小心碰到他的手。   他怎么那么可爱。   门外的刘沛臣听见沈容的笑,知道门里禁制已经解除,立刻推门而入。见屋里只有沈容,问道:“城主呢?”   沈容揉了揉笑得发酸的脸,“走了。”   揉完脸她一愣。   这手刚刚碰过他。   不过是隔着衣服,应该没什么吧。   刘沛臣问“怎么走了”,“城主说什么了”之类的话,沈容一一敷衍过去。   刘沛臣想去问问城主沈容是哪里惹了他不快,只对沈容道:“城主待我如亲子。我先前和你说,我父母想吃我,为了保护我把我置在别院,其实,是城主让我父母这么做的。我父母只想吃我,若不是城主救我,我根本活不到现在。城主在我眼里,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不管他对你说了什么,如果你想和我在一起,就请你忍耐一下。我会在别的地方补偿你的。”   沈容:“我不喜欢你,真的。”   说完,她不搭理他了,坐回床边绣手帕。   小时候封政给她绣的,就是有他们的卡通头像的手帕。现在她也想绣一个一样的给他。   他付出的太多,而她给他的太少了。   感情还是要相互的才好。   刘沛臣这次听出了她话里的认真,但只当她是赌气,说了几句好话便离开了。   沈容在屋里待到天黑。   晚上佟焕回来,终于完成了所有任务,恢复了身体控制权。   沈容要带他去化血城休息,忽听窗外传来响动。   她警惕地提剑靠近窗户,没有开窗。   窗外传来有些耳熟的声音,“能不能放我进去?外面全是鬼怪,求求你救救我吧。”   这是马三科的声音!   沈容谨慎地打开窗,放马三科进来。   马三科气喘吁吁地爬进屋里,看清是沈容,欣喜道:“是你啊!咱俩还真是有缘!”   沈容向佟焕介绍:“这位就是自称新丐中丐长老的马三科。”   佟焕围着马三科打量:“我就是新丐中丐的弟子,我怎么从来听说过你这位长老?要不咱俩去找其他长老,让他们给我介绍介绍你?”   马三科赔笑道:“我,我其实不是什么长老,我那么说,只是吹牛罢了。”   顿了顿,他又揉着肚子对沈容道:“看在我为你办过事的份儿上,就别跟我计较了。你们这儿有没有吃的?我饿了好几天了。”   沈容爽快地把阿鸾端给她的饭菜给马三科。   马三科伸手要接,她又把菜收回:“你拿什么跟我换?”   马三科笑嘻嘻的掏出灵石:“拿这个,怎么样?”   沈容摇摇头,“拿你有价值的信息跟我换。比如,你是谁?”   马三科:“我就是个乞丐,我的身份可不值一顿饭。这样吧,我拿完成你任务的方法跟你换,如何呀?”   他笑里透着意味深长。   沈容把饭菜递给他,“可以。”   她就知道,马三科对这世界的一切无所不知,必定不是个简单人物。大隐隐于市。   ·   圣殿之中   封政还是面无表情,让人摸不透他的情绪。   但却有新的情书被放到了法则卷宗的架子上。   这是和好了?   第一门徒和第五门徒都轻松起来,相视而笑。   封政平淡地声音传来:“你们偷偷摸摸地笑什么。”   第五门徒:“我们是想,主人您这样的,没人能不喜欢。她要是不喜欢您,那就是她眼瞎!”   圣殿中的气温略降。   第一门徒打了第五门徒一下,“你才眼瞎!她不可能不喜欢主人!”   话音落下,圣殿的气温仍旧没有回升。   俩门徒都有些战战兢兢。   “她只是馋我的身子。”封政语气莫测。   俩门徒立刻反应过来,接话道:   “她怎么不馋别人,就馋您呢!”   “她一定还是喜欢您!”   封政一脸不以为意,似是并不在意这些。   他姿态恣意地坐在王座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座椅背上娇嫩的幽海灵。   第一门徒和第五门徒,感觉圣殿里仿佛有春风流过般。   难得的暖。 第356章 通神塔五层10   马三科狼吞虎咽地吃着东西,口齿不清地将完成系列任务的方法告知沈容。   他甚至没有问沈容的任务究竟是什么,便道:“刘沛臣现在不是喜欢你嘛。只要你利用他,让他把他那些得力的手下全部带出来见你。你趁机让你的同伴们把他们全部抓了,不仅你的任务能够完成,你所有同伴的任务也都能够完成了。”   他口中的同伴,说的是玩家。   而玩家们的系列任务中目前缺少的,连接了刘沛臣的关键目标,就是各个酒楼的老板。   刘沛臣的得力手下们,就是这些老板。   这沈容倒是也想过,只是利用刘沛臣的感情这点,她不想去干。   她思考起别的办法,突然想到她还有一张【变身】卡牌呢!   她完全可以扮成城主的样子,来蒙骗刘沛臣。   封政之前是用他自己的面容过来的,刘沛臣只是被影响,认为他就是城主,实际上城主不长这个样。   沈容问马三科:“你有城主的画像吗?”   “咳咳咳……”马三科呛了一口饭,咳得脸红了,“你要城主画像做什么?”   沈容:“有用。”   “你该不会是像扮演城主,让刘沛臣把他的得力手下带来见你吧?”   沈容挑了挑眉,像是在说“不行吗?”   “你怎么扮演城主?”   “我自有办法。”   马三科眼珠子转了转,从怀里摸出一张破破烂烂的卷轴:“喏,这就是城主。”   随身把城主画像揣怀里?   真是奇怪。   沈容接过卷轴,打开。   卷轴里是一位俊朗的中年男人,眉眼端正,颇为正气。他身边有一位娇美的妇人,妇人怀里抱着个东西。   那东西破了个洞,看不出是什么。   沈容:“这妇人怀里抱的是什么?”   马三科沉声道:“一个骨灰盒。。”   可这妇人和城主面容都是带笑的,他们怎么会笑着抱骨灰盒?   但看马三科的样子,他又不像是在说谎。   沈容将信将疑,将画像还给马三科,又询问了一些城主和刘沛臣之间来往的细节与称呼。   马三科神情复杂地一一回答,将画像收回怀里,拍了拍他依旧干瘪的肚子,“谢谢你的饭,告辞了。”   马三科跳窗离开。   沈容走到窗边,看他小心翼翼地避过所有人,去烟柳巷门口的湖边睡觉了。   她有所思地带佟焕回化血城休息。   接下来几天,她一直在房中绣东西。   期间刘沛臣来找过她,以告诉她他的事情为由,进过她屋几次。   但每次他说的事,都不是她想听的,后来她便不见他了。   不知道刘沛臣是不是意识到她真的也不喜欢他了,渐渐的也不来打扰她。   一星期后,活着的玩家们终于都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沈容把他们召集到一起,“我可以帮你们完成系列任务。只要你们给我一颗灵珠。”   玩家们犹豫了一会儿,有人道:“帮我们完成任务,再给我们每人三颗防寒药!”   沈容:“一颗。”   “两颗!”   沈容:“一颗!”   玩家们:“……”   “你这心也太黑了。”   玩家们有些不情不愿,但部分人还是和沈容交易了。   说好一颗防寒药,然而沈容却给了他们三颗。这让他们有一种讨到便宜的惊喜感。   其他还在犹豫要不要交易的玩家们,也有一种好像遇到大打折,不买就亏了的感觉。   最终他们都和沈容换了防寒药。药拿到手,冷不丁地想明白了:   他们最开始报三颗防寒药,只有一部分人愿意交易。她这一压价,最后还是按他们的条件来,就会给人一种很划算的错觉,让所有人都想和她交易。   实际上她根本不亏,他们也没赚到。   也是他们这几天忙着做任务,忙着活下来,晕头转向,半夜又提心吊胆,担心楼下鬼怪会闯进来,没睡好。这才在喊价的过程中没想明白。   玩家们纷纷拍着额头叹气,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为什么有这么多防寒药?她真的还是玩家吗?   “她是开防寒药场的吧……”   细算一下她换出去的防寒药,他们脑子里都蹦出两个字:好牛。   沈容乐呵呵地拿着156颗灵珠走了。   回到屋里吸收完灵珠,她拿出【变身】牌,趁着天亮往刘员外家走去。   找了无人的地方,她变成画像上的样子,大摇大摆地进入了刘员外家。   刘员外家内部不像从外面看起来那样平静,整个家都死气沉沉的。   仆人引沈容去见刘沛臣,还没到刘沛臣的院子,刘沛臣便急匆匆地跑过来迎接了。   就像一个迎接远归父亲的儿子,孺慕又守礼地对沈容行礼:“城主,您亲自到这儿来所为何事?”   沈容打量着刘沛臣,忽然发觉,他其实是个很缺爱的孩子。   因为他身体的特殊,从小到大,只有城主一个人给过他关怀。   长大了,也只有她一个让他感受到“爱”。虽然那是他的错觉,但他确定了,抓住了,就不想放手。   因为他得到的爱,真的太少了。   可惜他走错了路。   沈容在心中轻叹,“阿臣,你的那些手下可有折损?”   刘沛臣:“劳城主挂心,他们都好好的呢。”   沈容:“阿臣,我最近听说了一些对你不利的事,与你的那些手下有关。我不太放心他们,明天中午在咱们常去的那间酒楼,你把他们都带来见我吧。”   刘沛臣:“城主要是想见他们,我可以直接将他们叫到我家来,为何……”   沈容打断道:“你把他们一起叫来,倘若他们多想了,以为你是想卸磨杀驴怎么办?在酒楼,他们会比较放心。”   刘沛臣笑道:“城主想得周到,是阿臣疏忽了。”   沈容和刘沛臣边说边走路,一路过来见到的仆人屈指可数,逛进了内院,也没见到刘家的小姐夫人老爷。   她问:“你家人们去哪儿了?”   刘沛臣眼里闪过一丝暗芒:“他们生病了,不能出门。”   撒谎。   沈容估计,刘沛臣记恨刘家人想吃他,使维坦之城沦陷以后,就将刘家人处置了。   只不过,刘沛臣在意和城主之间的亲情,不想让城主认为,他是六亲不认的人,才不说明。   沈容眼眸暗了暗,关心了刘沛臣几句,便离开了。   离开刘员外家,她感到有人跟着她。   多半是刘沛臣怀疑她了。   逼不得已,她顶着城主皮囊进入了城主府,然后穿上隐身衣溜回租住的客栈。   玩家们都已经各就各位,就等着今晚瓮中捉鳖。   翌日中午   沈容到达酒楼。   玩家们也都埋伏在此。   刘沛臣包下二楼,将他的手下们通通带了过来。   他们现身,沈容的怡红快绿楼任务栏,便捕捉到了怡红快绿楼的幕后老板。   沈容邀他们坐下,让他们先吃,与他们闲聊了一下他们对于刘沛臣计划做出的贡献。   从他们口中,沈容得知,刘沛臣的目的竟然不止是吸收到足够的力量对抗他的命运。   他还想等维坦之城的鬼怪们稳定后,放那些白天是人晚上是鬼怪的修士们出去,让全世界都成为他的控制范围。   届时,他便是帝王。   而跟随他的人都是大功臣。   沈容扮演的城主,则为国父。   真是个不得了的规划,不过,到此为止了。   众人喝了酒吃了饭,沈容摔杯示意,玩家们立刻冲了出来,包围了二楼所有人,找准了他们的任务目标。   分头攻击,一一拿下。   刘沛臣没有在意那些手下,在混乱中难以置信地凝视着沈容:“城主你!”   沈容的变身在这时结束。   刘沛臣凝视着沈容的脸,愣了半晌,“沈容,原来一切都是你的安排!”   沈容:“是。我早说过,我不喜欢你。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查清酒楼的秘密,然后……对付你。”   刘沛臣似哭似笑:“我真不知道是该高兴,我视若亲父的城主并没有背叛我。还是该难过,想害我的竟然是你!”   他指着沈容,身上的香气弥散开来,玩家们被勾得都忍不住吞口水。   还好沈容让他们提前准备了布蒙住口鼻。   不过布也撑不了多久,他们抓紧时间抓走任务目标,溜了。   沈容也去抓怡红快绿楼老板,刘沛臣却拦住她,双目赤红,“你扮成了城主,那真正的城主现在在哪儿?”   沈容:“我不知道。”   刘沛臣:“是不是你抓了他,扒了他的皮,做成了面具来骗我?!”   沈容:“你可真会想,不过我没这么做。”   刘沛臣的心思此刻全在城主身上,无心管沈容,跑去城主府了。   他这反应是沈容没想到的——他竟然比她想象的,更加重视城主。   不过细想也是。   城主,可是他从小到大唯一得到的温暖。   不过发生了这样的事,城主在哪儿?   沈容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可悲的想法,望着刘沛臣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心道:或许……这一切,真的是针对他一个人的惩罚。   沈容抓住怡红快绿楼老板盘问,完成跳出的一个又一个小任务。   怡红快绿楼老板没用了,她便将他丢给其他要做任务的人。   她则去完成系列任务中的最新环节——去千里山深处的村落,打一桶井水。   沈容在白天到达千里山,热情的村民们大方地让她提了桶井水离开。   她正往回走,却见不少玩家们也提桶过来。   大家都疑惑地面面相觑。   “打水?”玩家们异口同声地互相问。   都感到奇怪:虽然系列任务到达的地点是大体一致的,可大家还从来没做完全一模一样的任务呢。   打这桶水有什么用?   沈容思考着,回到客栈收起水,算是完成了任务。   最新任务又跳出【在出现提示的时候,将水泼到目标身上】。   沈容立即想到——这个目标,会是刘沛臣吗?   她这么思考着,静等提示出现。   夜幕降临,她和佟焕正打算去化血城休息,窗户被敲响了。   又是马三科。   马三科爬窗进来,笑嘻嘻地摸肚皮:“有没有吃的?我又两天没吃东西了。”   他的眼底有疲惫和浓浓的黯淡,笑意不达眼底。   沈容把饭菜给他,疑惑:“你不是有灵石吗?怎么会天天没东西吃。”   马三科在桌边坐下,狼吞虎咽:“我只能吃别人施舍的食物。你给我的灵石我已经买东西吃了,我拿出的灵石是我自己的,买不了东西吃。”   沈容和佟焕都不解。   沈容:“你也被神惩罚了?”   否则他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限制。   马三科笑道:“是啊。”   佟焕:“你做了什么啊?”   马三科吃饭的动作顿住,摇摇头,笑道:“不好意思说,不告诉你们。”   佟焕开始猜测他做过的事。   杀人?奸淫掳掠?祸害忠良?叛国?灭别人门派……能想到的,佟焕都说了一遍。   马三科一直摇头,吃完了东西挥挥手,道了声:“再见。”   便从窗户走了。   沈容凝望着他在黑暗中远去的背影,眸光深沉。   前一次他离开,并没有像这样郑重地告别。   “到底是什么呢?”佟焕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罪是值得让神惩罚的。   沈容:“或许等通关通神塔的时候,就能知道了。”   说罢,回化血城,休息。   沈容又在维坦之城无所事事了两天。   白天的时候从阿鸾那儿听到消息:“听说刘小公子毁容了。就前两天,有人看见他从城主府出来,半张脸都是烂的。”   “我听我在城主府的朋友说,是城主重病,刘小公子救了城主之后,修为大损,脸就烂了。”   沈容想到任务要所有玩家打的那桶水,心往下一沉。   待阿鸾走后,天色渐暗,任务出现提示。   “请准备好向目标泼水。”   入夜。   今晚与之前鬼怪徘徊的夜晚不同,鬼怪们破门而入了。   玩家们抵挡着鬼怪攻击,一时间整座城都陷入了混战。   沈容飞到了一个街上最高的灯塔的塔尖,悠闲地坐在塔尖眺望整座城。   鬼怪们和玩家们爬不上来。   鬼怪们望着她流口水,玩家们望着她满目艳羡。   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仿佛有一层血雾笼罩了整座城。   一个瘦削的身影从刘员外家走出来,他腐烂的半张脸,在他白皙艳丽的另半张脸的衬托下格外瘆人。   是刘沛臣。   “一群废物,这么几个刚入门的小修士都解决不了。”   刘沛臣手一挥,鬼怪修士们像找到了主心骨般,有序地进攻玩家。   玩家们被打得连连败退。   不少玩家浑身被抓下来好几块肉,差点送命。   沈容仍站在高处,没有插手。   刘沛臣却突然看向她,眼里淬了毒般,露出狰狞的笑。   他纵身一跃,攻向沈容。   “我懂了,原来你真的是骗我的!”   “在这个世上,除了城主,根本没人爱我!”   沈容取出浮沉镇海。   长剑挥动,寒芒凛冽,招架住他的攻击。   “你不该来攻击我。”   刘沛臣狞笑:“不该?你也不该来骗我!”   “我本来根本没有想过会有除了城主以外的人真心待我。是你!你给了我希望,又亲手磨灭了!”   他情绪有些激动。   得力的手下,全死了。   以为能够得到的感情,是假的。   刚好的脸,又毁了。   以为能够掌控的城,脱离了控制。   十多年的计划,在实现的时候破灭了。   任谁经历这些,都不可能不激动。   更何况,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还好,我不需要你们。我只要有城主就够了。他不是我父,胜似我父,他……噗——”   话未说完,一把长剑从身后贯穿了刘沛臣的胸膛。   沈容的剑还握在手里,没有刺中他。   她的目光落在刘沛臣身后、她扮演过的男人——城主身上。   剑贯穿了刘沛臣。   可城主却呼吸沉缓,像是每一次呼吸都很痛苦。   刘沛臣呆呆地凝望着胸口的剑,缓缓回过头,“为什么连你也……”   粘稠的血从他嘴里不断落下,染红了他的衣襟。像是血泪,滴滴答答落在刺透他的银白长剑上。   城主拔出剑,血如花,在夜色中绽开。   “因为你做错了。阿臣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悔改啊!”   “悔改?我为什么要悔改?我哪里,我哪里做错了?”   刘沛臣说话的声音像泡在血里,含糊不清。   他踉跄落地,身形摇晃。   那些鬼怪修士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虚弱,竟丢下玩家们朝他攻来。   “这是反噬了吧……”   有玩家看出端倪。   刘沛臣趔趔趄趄地招架那些鬼怪的攻击,眼里闪烁着盈盈水光,凝视着沈容,凝视着城主。   “我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   “凭什么我一出生,我父母就想吃了我?凭什么所有人都把我当成食物,我却不能反击?!”   “如果,如果大家都真心待我,不要吃我,不要伤害我……”刘沛臣目光显露出茫然,“我,我也不会,我不会……”   他嘶声大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为什么!”   城主望着在鬼怪堆里,身上有多处血肉已被鬼怪卷入口中的刘沛臣,叹了口气。   他丢下手中的剑,走向刘沛臣,“阿臣,不要挣扎了。”   他走入鬼怪堆,像父亲般用温暖的大掌摸了摸刘沛臣的头。   那些鬼怪的舌头似一把把卷刃的刀,将他身上的血肉一点点撕扯下来。   他不躲,也不避。   他就这样站在刘沛臣面前,陪着刘沛臣一起,任由那些鬼怪吃他。   “你,你在干什么……”刘沛臣眼里充满了难以理解。   城主身上的灵力逐渐溢散,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了蓬头垢面的模样。   “马三科?!”   有认识他的玩家喊出他的名字。   沈容心道:果然。   她就知道,无所不知的马三科,一定不一般。   他衣衫褴褛,肚子无论吃多少,都永远是瘪下去的。   他面容脏兮兮的,双眸却清明地凝视着刘沛臣,语气很严厉:“阿臣,你又错了。”   “但是不要怕,爹陪你一起承担。”   随着灵力的散去,他逐渐变得瘦骨嶙峋。   血肉模糊宛若骷髅的手摸了摸刘沛臣腐烂的脸,“爹没有教好你,爹不能不惩罚你。但是不要怕,爹会一直陪着你。”   “你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啊!”刘沛臣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睛,“我听不懂,我听不……”   “哗啦”一声,一桶冰凉的井水泼在了刘沛臣的身上。   刘沛臣像是落汤鸡般,头发凌乱又湿漉漉地黏在脸上。   即便创造出的鬼怪像附骨之蛆般死死地黏着他,啃食着他,他也没停止过挣扎。   但一桶水下来,他却愣住了。   “是任务叫我泼的……”   泼刘沛臣水的玩家有些悻悻然。   沈容眼前也出现了提醒。   【请向目标泼水】   而目标,就是刘沛臣。   一桶又一桶冰冷的井水泼向刘沛臣。   刘沛臣整个人像溺在了水里。   他的体温渐渐流逝,伤处蚀骨锥心般的疼痛。   他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从前斯文的模样不复存在,如同一只被所有人驱逐,浑身皮肤溃烂的野狗。   这水,他再熟悉不过。   这是他记忆里,只要爱他的人赠予他,就能让他恢复容貌的神水。   可此刻,这水只让他感到冷,只让他浑身的伤锥心刺骨地疼。   因为,没有人爱他,没有人救他。   沈容没有泼水。   被啃食得几乎变成血骷髅的马三科望向沈容,她脑海里响起马三科的声音:“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只能吃别人施舍的东西吗?”   “杀了我的儿子吧,我会告诉你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如既往的嬉笑感。   只是他的嬉笑里,充满了无奈。   沈容心想:能做到传音,说明,他是神。   同时,他也是一位父亲。   一位强大的神,一位父亲,要到怎样的地步,才会对别人说——杀了我的儿子吧。   他又是说过多少次这样的话,才能这么平静又释然。   沈容提剑走向刘沛臣,问马三科道:“你的儿子死了多少次了?”   “一千三百万七千五百六十八次。”   马三科望着在不断泼向他的井水中仿佛丢了魂似的刘沛臣,笑道:“我记得清楚着呢。”   “每一次,都是我陪他一起的。” 第357章 通神塔五层11   沈容突然明白,为什么这场游戏会以所有玩家小时候的性格作为设定,操控现在的玩家了。   不是什么想让玩家最终选择留下的阴谋论,也不是故意为难玩家。   原因没那么复杂。   这一切,单纯是因为一位父亲,他是神。   他为了犯错的儿子,创造了这么一个能让人回到小时候,重新长大一次的地方。   而玩家恰好来到了这里做任务,仅此而已。   马三科的血肉被吞食殆尽,黏有血腥的白骨散落在地。   刘沛臣浑身湿漉漉的,呆呆地看着那堆白骨,一动不动。   沈容走到他面前,长剑挥下。   刘沛臣的血已经快要流干。头颅从脑袋上掉下来,干巴巴地在地上滚动。   修士鬼怪们一拥而上,将他骨头都啃得连渣都不剩。   沈容眼前的世界逐渐变成了一片空白,所有玩家们都消失了。   她在这空白的世界里,提着剑漫无目的地走动起来,试图寻找出路。   走了不知多久,她远远地看见身穿长袍,面容俊朗的中年男人坐在地上。   是城主版的马三科。   他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沙盘,十分苦恼的样子,时不时用手去拨弄沙盘。   沈容走近他,看到他沙盘旁还有两个小玩偶。一个是她在卷轴上看到过的妇人,一个是刘沛臣。   “你来啦。”   马三科没有抬头,手一挥,一道门出现在空白的世界中,“走出去,你就能离开这里了。”   沈容不慌不忙地在他对面坐下,“你不是说只要我杀了你儿子,就告诉我你为什么只能吃别人施舍的食物吗?”   马三科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始动手在沙盘上建造起一座城。   他笑着,嗓音沉重又沧桑,“我叫维坦,是暴食之神。我本不该亲自到这些世界中来,这些世界,有我的分身在就够了。然而我被一个女人吸引,为她来到了这里。”   沈容的目光落在维坦身边的小人偶上。   那是一个娇美的妇人,但是并没有美到让人惊艳。她微微地笑着,温柔中带着一丝俏皮。   “我们相爱了,她为我生下了儿子阿臣。没有任何规定和法则跟我说过,神和人是不能在一起的。可我们的阿臣,却因为我是神,他母亲是人,变成了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我是从人类的负面欲望中诞生的神,阿臣的半身之躯,无法承受从我身上继承的负面影响。他变成了一个无底洞一样的怪物,不停地吃,不停地吃……什么都吃,包括他的母亲。”   维坦专心地在沙盘中捏造世界,“我没能救下她,我想杀了阿臣,而她临死前只对我说了一句,阿臣是我们的孩子。因为她,我没有杀掉阿臣,我想了很多办法,总算遏制住了阿臣的负面欲望。”   “我不想看到他,将阿臣放到他母亲的世界生活,那世界上所有的一切,他都唾手可得。我以为这样就算是对他尽责了,可是你知道吗?养一个孩子真的太难了。”   “你不能把他一个人丢下,你要陪他长大,教他善恶对错,教他如何做人,教他明事理,懂得什么是爱……而这些,我通通没做到。”   “我每次去看他,他总是很乖巧的样子。我其实心里挺开心,他能变好的,但我只对他说,有事找我。我没有夸过他,没有说过,你这样很好……后来我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已经没有机会再夸他了。他在那个世界犯了错,做了足以被打入十三狱的事。”   “我打了他,骂了他,我问他为什么要吃人,为什么要把人当成玩物。他反问我,我为什么不能这样?那一刻我明白了,他的错,归根究底在我身上。我想要纠正他,但是已经晚了,十三狱的人来了。”   “我第一次履行做他父亲的职责,我祈求门徒给我一次做父亲地机会,让我来亲自教育他。门徒看在我的面子上,便把他给了我。但是,他还是要受十三狱的刑罚。”   “他要在这里,不断地轮回,不断地被他害死的那些人吃掉,直到他做出一次正确的选择。”   “作为神,我不能帮他,否则谁来给被他害死的人一个交代?但是作为他的父亲,我得陪着他。”   “他被罚只能吃嗟来之食,餐风露宿,穷困潦倒。我就去当乞丐,替他分担他的罪责。让他起码能够吃饱,穿暖。这是我作为他的父亲应该要为他做的事。”   维坦全程没有说过,阿臣可能是天生的坏种。   他将阿臣犯的错,都归咎于他这位父亲没能好好教育他上。   但沈容知道,维坦固然有错。   可倘若阿臣真的是一个普通人,他就不会死了那么多次,依旧无法脱逃处罚。   只是作为一个父亲,在维坦眼里,阿臣不好,都是他没教好的错。   沙盘中的城在维坦手中逐渐成型。   维坦将阿臣的木偶投放到城里,瞬间整座城活了过来。   无数小人在其中来来往往,阿臣也出生了。   这次,阿臣出生在了一户农户家里。   维坦收起妻子的木偶,云淡风轻地对沈容笑道:“我这里的考验对你来说没什么难度,你可以走了。”   沈容环顾四周,这片空白的世界里,只有她和维坦。   “其他玩家呢?”   “一次只能通过一个人。他们没通过考验,还要继续轮回。”   维坦指了指沙盘。   沈容心想:一般来说,通神塔会让玩家们在大差不差的时间内到达。可现在玩家们还被困在游戏里,一次还只能通过一个人,那她岂不是要在走出门后,在外面徘徊很久?   游戏场提醒过通神塔环境非常恶劣,需要用到防寒药。   没准儿出去之后,为了等其他玩家一起,她还不知道要在冰天雪地里徘徊多久,才能正式走上通向通神塔六层的路呢。   沈容这般询问维坦。   维坦:“你在这里等待他们通关也行。”   说罢,他便投身到了沙盘里,化作一个小小的乞丐,在热闹的街上要饭。   沈容俯瞰着沙盘。   阿臣在农户家渐渐长大。他身有残疾,自怨自艾,农户一家忙于生计无暇管他。   不过供他温饱还是可以的。   四季在她眼里飞快地轮转。   阿臣又走上了邪路。   他渴望别人关爱他,但他做出的事,总是让人避之不及。   维坦在大街上流浪,夏季吃别人施舍的馊饭,冬季一边哆嗦,一边喝结冰的河水。   没有人会想到,这样一个衣衫褴褛,对别人赔着笑脸祈求施舍的乞丐,其实是他们的神。   很快,阿臣长大了。   玩家们被投放到沙盘里。   他们一脸懵逼,又开始被操控的生活。不过有了第一回 的经验,这次他们完成任务要简单得多。   沈容像一个时间停滞了的巨人般俯瞰着这个小世界。   随着任务发展,阿臣死了一次又一次。   维坦每次都陪着他。   他只能这样陪着他。   玩家们在阿臣死后,一个一个的被传送到这片白色世界来。看着维坦再次投身到沙盘中,出于好奇和沈容一起坐在沙盘边俯瞰阿臣轮回的世界。   起先他们惊奇地嘻嘻笑笑,感觉很有趣。   但看着维坦一次又一次平静地流浪,要饭,陪阿臣死亡,陪阿臣轮回,他们笑不出来了。   他们静静地看着这位神轮回了一次又一次。   阿臣每次死得都痛苦不堪,而维坦每次都一声不吭地和他用同样的死法死去。   阿臣的轮回,是没有记忆的。   而维坦带着眼睁睁看着儿子被人杀死的记忆,轮回了无数次。   玩家们这才想起,自己其实就是一次又一次杀死维坦儿子的人。   但维坦总是笑盈盈的,平静地回到这片空白的空间,为他的儿子重新捏一个轮回的世界。   像一位爱开玩笑的邻家大叔一样,和这群杀死他儿子的玩家们说话。   然后,他再次去陪他的儿子轮回,再次陪他的儿子一起痛苦地死去。   135次轮回后,被投放到这座城的玩家们都被传送到了空白世界。   沈容站起身,和玩家们一起向门走去。   走出门的刹那,沈容回头看了眼维坦。   他一个人坐在空白的世界里,捏着沙盘。   身边是儿子和妻子的木偶。   怀里,是妻子和他的画像。   沈容想起她问过维坦,画像上妇人抱的是什么。   维坦说是骨灰盒。   现在她知道了,那是阿臣。   或许,维坦赌气地想过,要是阿臣这个孩子死了该有多好。   可他还是,一次又一次地陪着阿臣轮回。   因为他是他的父亲。   玩家们凝视着维坦,只说了一句:“突然感觉做神……也就这样。”   然后走出了门。   寒风扑面而来,玩家的身体瞬间变得跟冰雕一样僵硬,全都没了知觉。   沈容立刻掏出防寒药吃下,这才稍感缓和,顶着像大雾一样、让整个世界变得模糊的风雪前进。   佟焕跟在她身后哆哆嗦嗦,“吃了防寒药还是好冷,这风雪也太大了吧!”   说了这么一句话,他的舌头都要被冻僵了,又赶紧闭上嘴。   而沈容却突然感觉不到风雪的侵袭了。   她像是被身处被放进了一个防护罩里,虽然还是冷,但风雪都绕她而行。   她看见前方白茫茫的世界里,站着一个黑色的高大身影。   心头一喜,丢下佟焕跑了过去。   佟焕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呢,正要跟着一起跑,抬头一看沈容奔向的人,赶紧收回了脚,和沈容保持距离。   沈容一头扎进封政的怀里。   他一向微凉的身体,此刻竟是暖的。   在这冰天雪地里抱着他,就像抱了一个温度适宜,手感极好的暖炉。   她在他怀里蹭了蹭,有些唏嘘维坦的事:“养孩子真难啊。”   假如孩子天生与常人不同,无法教导……   即便是神,也会很无助。   封政脸色微变,耳尖泛粉,轻轻推了她一把:“你想得太远了,我可没答应和你生孩子。”   沈容:“我没想和你生……”   话未说完,她感觉怀里的他骤然发冷。   他似笑非笑,声音有些阴测测的:“你想和谁生?” 第358章 有罪否21.1   “我不想生。”   沈容下意识反驳。   封政脸色发冷,又要开口询问,沈容抬手捂住他的嘴,“就算要生,也只跟你。但是我不想生。”   她感觉掌心下的唇有了细微上翘的弧度。   封政的身子又暖了起来,衿傲地道:“我可没……”   “没答应跟我生孩子,我知道啦。”她挽住身体变温暖的他,“快走快走,这里冷死了。天好像也要黑了,我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危险,还是尽早到通神塔六层比较好。”   封政陪她一起走着。   玩家们远远地望着他们挽着手,像是加快了脚步的散步似的,一个个冻得直哆嗦,走一段路就要停下歇歇。   “他俩不冷吗?”   “有神陪着,怎么可能冷。”   “真好啊,有神陪着走呜呜呜。”   有玩家议论几句,发现说话冻舌头,便不再开口。只在心里嘀嘀咕咕。   这片雪原漫无边际,风在耳边呼呼地吹,仿佛要冻掉人的耳朵。   沈容和封政直走到天黑,也没看到一个人影,更没看到一个能休息的地方。   到处都是平坦的白茫茫一片。   封政时不时垂眸看身边的她一眼。   像是想说什么,却又没说。   沈容看他一眼,恰对上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知道,他一定是想让她请他帮忙。   沈容对他笑笑,踮起脚尖亲了一下他的脸,“辛苦你一直陪我啦。”   封政这次竟然没有说什么“我不是陪你,只是在巡视”之类的话。   而是撇了撇嘴,好像对她有捷径不走还是很不理解。   夜色降临,雪仿佛在漆黑幕布上乱飞。周围浓浓的黑色里,时不时传出奇特的声音。   似野兽,似鬼魅。   “不能再走了,黑暗里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咱们歇歇,等天亮再走吧。”   玩家们停下脚步,从背着的行礼里拿出帐篷等物。   而沈容则直接带着佟焕、封政去了化血城。   佟焕作为小弟,很感谢沈容这位大姐带着他。但是——被封政扫视的感觉也是真的很恐怖。   一到化血城,佟焕道了谢,便赶紧溜了。   沈容带封政到在化血城中修整好的房屋休息。   正和两个小鬼一起玩耍的居城瞧见封政,瞳孔地震地躲到了两个小鬼身后,畏惧地低着头,不敢看封政。   封政一个余光都没给他。   他不认识居城。   沈容发现了居城的异常,安抚道:“别怕,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两个小鬼困惑地道:“他是容姐的男朋友,你怕什么呀。”   “他是陪容姐回来的,你怕什么呀?”   居城再次瞳孔地震,眼珠子仿佛都要瞪出来了:“他他他们……是那种关系?”   他的世界观简直要崩塌了。   两个小鬼更奇怪了,拉着居城问:“怎么了?年轻人谈恋爱不是很正常嘛。”   居城:“……”   什么年轻人。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看,那可是年纪这个新世界都大的老妖怪……哦不,法则之主啊!   是众所周知,无情无欲的法则之主啊!   居城夸张的表情让沈容弯了弯嘴角,随即她便感到手臂被撞了一下。   是封政,一脸随意地撞了她一下,却表现得好像什么都没干过一样。   沈容忍笑,“我不看他了,行了吧。陪我走一天了,你累不累?咱们回屋休息。”   她哄孩子似的挽着他回屋。   居城表情更加震撼,仿佛世界末日到了,拉起两个小鬼到一边,悄悄地说起了封政过去的事迹。   居城认为,封政作为上位者,平时碰不到,就很好。   但是要实际接触,那就太可怕了。   沈容进屋去沐浴洗漱,封政则在屋里参观起来。   她洗完澡回房间,他“恰好”参观到她的房间,在她屋里停留。   沈容笑着拉他到床边,握住他的手,“要一起睡吗?”   封政不说话。   沈容手上用力,将他按倒在床上。   她手撑在他身体上方,脸离他只有一指距离。   她的呼吸轻轻落在他唇瓣上,像春夏时蝴蝶在肌肤上掠过。   痒。   封政躺着没动,眼珠转向一旁,却时时留意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然后,她一个翻身躺倒了他的身侧,闭眼睡觉了。   封政:“……”   他嘴角的弧度变得冷硬,闭上眼睛,翻身背对着她。   没过多久,他感到腰间一紧。   她从他身后抱住了他,双手合放在了他身前。   沈容脸贴在他背上,问道:“你回去之后,是怎么解决的呀?”   “什么?”   “就是刘沛臣在房门外,你和我在房间里,我坐在你腿上的那天。”   “……”   她手放在他腰间的感觉,突然变得异常清晰。   背后的她,呼吸,体温,身体……都紧紧地贴着他,仿佛要融进他的身体里。   他的身体有些发热。   “不像说就算啦,睡吧,晚安。”   他感到她轻吻了吻他的脊骨。   像有道温热的溪流从骨髓里流过似的。   他握住她放在他身前的手。   沈容愣了一下,就感到他微凉的指腹在她手上摩挲了两下,然后抓住她的手移动。   向下。   “不用解决,歇一会儿就好了。”   他的嗓音有些哑,呼吸也逐渐沉重急促起来。   沈容:“……”   上次不用解决,可这次不是了。   他松开了她的手。   但她没有把手收回去。   她一手仍旧搂着他的腰,靠着他闭上眼睛。   ……   清晨,沈容睁开眼,手还是有点酸。   她下床去浴室,余光瞥见地上一团皱巴巴的布,瞳孔倏地放大。   这昨晚她用来擦手的布,竟然是她绣了一大半的手帕。   昨晚……   也是后来她太困了,完事后迷迷糊糊地从收纳袋里放手帕的地方取手帕擦手,结果竟然抓到了这条。   这么用过,是没法儿再送给封政的了。   沈容揉了揉眉心,打算捡起手帕扔掉,手帕却突然消失了。   沈容:?   她看向封政。   他侧躺在床上,盯着她看,仿佛什么都没做。耳尖却是红红的。   沈容:“你拿那个做什么?”   “沾了……我用过的东西,你想捡起来洗洗再用吗?”   封政一脸“你休想”。   沈容:“……”   算了,她去卫生间洗漱了。   封政跟过来,好像混不在意的样子,“你之前说,要送我的礼物呢?”   沈容:“被你收起来了。”   封政愣了一下。   透过镜子,沈容看见站在她身后的他表情有一瞬间呆滞。   随后他飞快地走出了卫生间,也不知道干嘛去了。   真可爱。   沈容笑了笑,洗漱完离开卫生间,就见封政坐在客厅发呆。   “我还会再给你准备一份礼物的。”她走到他身边亲了亲他的脸。   封政面无表情地轻轻推开她:“别碰我。”   又瞥向她,表情像是在问“真的吗?”   “真的真的。”   沈容又亲了他一下,带他出门。   原本化血城的两个小鬼都会来跟她打招呼的。   然而今天的他们却像居城一样,躲在一旁瑟瑟发抖,时不时偷瞄沈容。   沈容看出他们有话想说,先让封政和佟焕离开了化血城,把他们俩叫到面前来。   两个小鬼立刻害怕地道:“你跟那个法则之主分手吧!”   “他太可怕了。居城说他脾气很古怪,万一他哪天……”   沈容打断道:“我觉得他很可爱,我很喜欢他。不要再跟我说这种话,他会对你们生气的。”   两个小鬼目光定定地看着沈容身后,打了个寒颤,惊恐地尖叫一声,溜了。   沈容回过头。   封政竟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听到两个小鬼说他坏话,也没有冷脸,只是云淡风轻地道:“他们说的是真的,你怕吗?”   “我说的也是真的。”沈容捧起他的脸,认真地凝视着他的双眼:“你很可爱,我很喜欢你。”   她感觉掌心下的面庞有些升温。   他转过身去,什么也没说,背对着她递来一张星辰笺。   沈容笑盈盈地收下了。   她知道,这是他的情书。   ·   沈容数着时间,在冰天雪地里走了十天,才看到村庄的影子。   这十天里封政一直陪在她身边,给她做暖手宝。   玩家们在雪原中休息,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这极致的寒冷,已经是能要他们命的危险了。   有些玩家防寒药用完了,差点死在雪原中。   还是沈容适时伸出援手,以三颗防寒药换一颗灵珠的价格,救了他们的命。   对此,他们都表达了诚挚的感激:“你也太黑了。”   沈容对他们的感激不以为意。   但是封政封了他们的嘴,让他们做了三天的哑巴。   要不是沈容看在灵珠的份儿上拦着,他们差点成为永远的哑巴。   第十一天,封政离开了。   沈容等玩家和去其他城经受考验的玩家们会合,在一道连接天地的光墙外停下了脚步。   而光墙内,赫然是一片和通神塔五层一样的居住区。   一道蓝光从墙内射出,一个一个地扫描过所有玩家。   待玩家经受了蓝光的检验后,才能进入光墙。   许是因为通神塔六层接近神域,比五层条件先进一点。   沈容一进入光墙,就被自动分配到了居民的家中。   和第五层时一样,她住的仍是全居住区最好的房子。   沈容也不知道是不是封政干预过,反正这户人家刚见到她,就对她有些恭敬。   这偌大的房子只有她一个玩家借住,而且她住的房间也温暖舒适。   佟焕被安排到了隔壁的房子里,离她不算太远,也方便交流。   沈容安安心心在居住区内休息,吃饭住宿烧柴取暖都不用交一分钱。   而其他玩家则每天要为了生活,花上一些时间去赚生活费。   沈容在休息区内歇息了七天。   第八天零点一到,她便被传送进了新世界中。   ·   “哐哐哐”铁棍敲击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沈容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闻到一股骚臭味。   睁开眼,光线有些昏暗。   但依稀能看清楚,这是一个十平米左右,狭长的单间。   单间内没有窗户,最角落里是一个没有门的厕所,那就是臭味的来源。   厕所旁是一个洗手台,上面有洗漱用具。   厕所的不远处,便是沈容正躺着的单人床。   单人床对面有一张桌面空荡荡的书桌,一个空荡荡的小木架。   除此之外,房间内就只有一个钨丝灯。   房间的门上带着铁窗,内里没有开门和锁门的设计。   沈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绣着编号1307的囚服,确信:   这里是监狱。   而她是囚犯。   “哐哐哐”   铁棍敲击的声音离她更近了,是从门外发出来的。   “1307,出来。”   一张冷厉的男人脸出现在铁窗外。   他穿着警服。   是狱警。   沈容走到门口。   狱警打开门,给她戴上手铐,套上铁制的头盔,用警棍抵在她身后,让她往前走。   沈容被笼罩在头盔中,看不清周围的一切,只能凭借感觉,记下自己大致行走的路线。   “到了。”   狱警用警棍推了她一下。   她身体往前一冲,脚下有个门槛绊得她踉跄了几步。   不等她站稳,狱警粗暴地拉着她坐下。   她感到有东西圈住了她,将她固定在了椅子上。   随即头盔被摘下,过于明亮的灯光刺痛她的双眼。   沈容眼睛发酸,不禁流下生理性的眼泪,侧过头避开强光。   “沈容,7月8号的晚上,你在哪里?”   沈容:?   她逐渐适应了光线,看向声音来源的地方。   一男一女两名警察坐在她对面的桌子上。   一旁有持枪警察守着,仿佛她是什么恐怖的罪犯。   她刚来,什么剧情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7月8号她在哪儿?   沈容没有回答。   沉默,才是最安全的。   两名审讯她的警察眉头紧锁。   男警重重拍了下桌子:“说话!你别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我们就拿你没办法!”   沈容依旧保持沉默。   两名警察拿起一张照片给她看,“这个人,你认不认识?”   照片是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西装革履,身上的小配饰很讲究,看上去是个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   沈容不认识,继续沉默。   女警冷笑一声:“你是打算跟我们沉默到底了是吧?我们已经在受害者家中,找到了你的指纹和毛发。现在叫你过来,是给你一个争取宽大处理的机会。你别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我们就没法儿证明你杀了人!”   沈容想了想,道:“我杀了几个?”   两名警察愣了一下,“你杀了几个,你自己不清楚?”   沈容:“因为我没杀人,所以我不清楚。”   两名警察无语又气愤地深吸口气。   摔出一张又一张照片。   一共十三张照片,上面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这些,全是你杀的。”女警拧眉质问沈容,“你杀了这么多人,晚上做梦就不怕这些人找你索命?”   沈容:“因为我没杀人,所以我不怕。”   两名警察手指了指她,有些被气得说不出话,继续按照流程审问她。   沈容大多时候保持沉默,偶尔觉得能问到一些有用信息,便开口插科打诨地套话。   从两名警察口中,她得知自己的身份但是一名早就因诈骗而被判刑的囚犯。   坐了五年牢后,她的母亲去世了。   出于人道主义,她被假释出狱参加母亲的葬礼,由警察陪同看管。   结果在葬礼上她打死了两名警察,逃跑了。一路东躲西藏,又陆陆续续残忍地杀死了十一个人。   她被抓以后,被重新带回监狱坐牢,同时接受新犯下的案件的审讯。   今天是她第一次接受审讯。   警察透露出的她的身份信息是这样的。   但是沈容对自己杀人的事,持怀疑态度。   警察审讯无果,离开了座位,出门和别人说了几句话。   沈容隐约听见“带过来”“行”“睁只眼闭只眼”之类的字句,随后,两名白发苍苍的老人走进了审讯室。   一进来,他们便双目赤红,满眼含泪地朝沈容扑过来,拳头直往她身上招呼。   他们边打边哭喊着:“我女儿好心收留你,你怎么忍心杀了她,你怎么忍心啊!”   “她跟你认识那么多年,帮了你那么多,你怎么对她下得了手的啊…你怎么还不死!你去死!去死!”   沈容固定在座椅上,大体动弹不了,但不断侧身歪头躲避还是做得到的。   两位老人上了年纪,动作迟缓,一拳一脚在她的躲避下全打到了座椅上。   她没什么事,两位老人的手却是通红。   过了一会儿,警察才进来把两位几乎快要哭晕的老人带走。   随后,她又被套上头盔,送回了她的狱房。   沈容回到房间,听见狱警又去敲了隔壁的门,开始打量起这房间来。   目前已知她是囚犯的身份。   那么她要做的是逃狱,还是洗脱嫌疑?   沈容在房间里一边探查,一边思考。   她先去检查了乍一看空荡荡的架子。   这架子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甚至仿佛快要散架似的只晃悠,用来的固定木板钉子都已经松了。   沈容摸了摸那些生锈的钉子,警惕地看了眼门口,将钉子拔了几根下来,藏在架子后面。   她又去看书桌。   桌面上没有任何物品,但却被刻上了许多的字。像是历来住在这间监狱里的人刻下的。   这些字歪歪扭扭地重叠在一起,沈容勉强辨认出了一些语句。   【它就在那儿看着我,为什么没人相信我】   【它越来越近了】   【它会突然出现在我床边】   【睡觉的时候,我感觉它就在我背后】   【谁来救救我】   这些扭曲重叠的字,字迹都不同,明显出自不同的人。   他们似乎都遇见了同一个东西——它。   它,是鬼吗?   沈容摩挲了一下这些坑坑洼洼的字,拉开桌子抽屉。   空荡荡的抽屉里有一块碎成四块的镜子。   沈容低头看,四块碎镜子里分别映出她的部分面容,拼凑在一起,显得她的脸有些扭曲。   然而她并不在意这些,注意力全在镜子倒映出的她背后的东西上。   那是一个细细长长,比例夸张的肉色身体。它身上爬满了鼓出的青筋和红血丝。   镜子没有照到它的脸,只照到那巨大的细长身体,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 第359章 有罪否21.2   沈容迅速取出浮沉镇海,回头的瞬间向身后劈下。   却劈了个空。   她身后空无一物,浮沉镇海的冰被甩到了对面灰白的墙壁上,发出“噼啪”响声。   沈容提着剑,警惕地环顾房间,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现。   她转回身,继续查看抽屉里的镜子。   镜子里依旧有那古怪长影。   它离她更近了。   透过镜子,她甚至能看见它形状像莲蓬一样满是孔洞的恶心下巴。   而且,它离她更近了。   沈容眼珠往后转动。   她身后还是空荡荡的。   再看镜子,镜里又确实有那样一个不断向她靠近的怪物。   沈容将镜子从抽屉里拿出来,收起。   继续检查课桌的其他抽屉和柜子。   桌子里没有其他物品了。   只是柜子的背板上有一些刮痕。   光线太暗,看不清。   沈容从收纳袋里取出手电筒照明。   手电筒的光闪了一下,又熄灭了。   她眼前浮现出警告的字眼:【检测到外来物品,已损毁】   看来是游戏对她的封锁又加强了。   而伪浮沉镇海属于神域的东西,到哪儿都不算外来物。   不过这难不倒她。   她把课桌放倒,借钨丝灯的灯光,看清了柜子里的痕迹。   那些划痕疯狂又凌乱,痕中有凝固的暗红色,像是血迹。   沈容用手去摸这些划痕。发现这些划痕像是一个人被困在这柜子里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挣扎时划出来的。   哐哐哐——门外传来敲击声。   “你干嘛呢!把桌子放回去!”狱警训斥了沈容一句,盯着沈容。   沈容把桌子扶起,却见桌子后面的墙壁上,有一串数字:9264。   数字旁是一个歪歪扭扭的六芒星。   六芒星外围是圆形的荆棘,星中间和六个角处分别有一只眼睛。   “你干嘛呢!不想要桌子我这就让人把桌子抬走!”   狱警不耐烦地作势要开牢房的门。   沈容记下图案和数字,忙把桌子抬回去,挡住它们。   “你少给我动什么歪心思。”狱警瞪她一眼,往下一个牢房去了。   沈容继续在牢房里搜查,把架子也移开看了眼。   架子后面没有东西,只有蜘蛛网。   沈容又去厕所和洗手台看了眼。   还是没有任何东西。   只剩单人床没看了。   她爬到床底下,就着昏暗的光线,看见床板上有串和她编号一模一样的数字:1307。   数字旁还有六芒星眼睛的图案。   数字和图案都像是机器印上去的,很工整。   沈容抬手抚摸这图案的纹路。   床板的木刺刺进了她的手指。   她手上一痛,血染在图案上,随即身边环境变幻,成了颜色鲜艳的像素风的游戏世界。   她站在一条沙白的路上,两旁是茂密的树林和一片草地。   一只红眼兔子在草地上蹦来蹦去。   沈容向前走,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拦住了。   向后走,亦是如此。   就好像她虽然身处这世界中,但只能看到这世界里的场景,实际上她却是被困在一个无形的方盒中的。   她唯一能够接触到的活物,便是那只蹦来蹦去的兔子。   她走向兔子。   兔子蹦到她面前,歪了歪毛茸茸的小脑袋。   沈容试探着摸了摸兔子。   兔子头顶冒出像素风对话框:   【人类,你想往前走吗?   请为我找来两颗甜美的蜜糖。   它是软韧的,白中带着不同的颜色。   一口咬下去,浆液会在口中爆开,格外香甜。】   【等你为我找来糖果,我将为你打开我通行的那道门。   快去吧,人类。   三天后我要吃到糖果,否则你就不要再来这里,不然你会后悔的。】沈容耳边响起老旧游戏般“嘟嘟嘟”的像素音乐。   眼前的像素世界崩塌。   一转眼,她又回到了床底下。   而她的身边多了一个银色小叉子,叉柄上有个兔头花纹。   沈容收起叉子,爬出床底,刚掸干净身上的灰尘,门外又响起狱警的声音:“自由活动时间到了。”   狱警给她将她带到室外,由一圈高大铁丝网圈起来的宽阔场地。   场地里有男有女,都穿着囚服,三两成群地在一起嬉闹或聊天。   每个人的眼神都带着锐利的戾气。   狱警将沈容推进场地里。   场地铁门开关的声音引起了囚犯们的注意,他们纷纷看向沈容。   有人和狱警很熟悉的样子,询问道:“她是犯了什么罪进来的?”   “诈骗,杀人。从别的监狱刚调过来。”   狱警说罢便要走。   沈容却对狱警道:“没有证据证明我杀了人,我是被冤枉的。目前法庭还没判我的罪,请你说话严谨一点,谢谢。”   她认为在这游戏里强调自己的清白很有必要。   狱警无语,走了。   有一个体型高大如熊的男囚犯带着几个小弟靠近沈容,审视货物般打量她。   沈容神情温和,避开男囚犯,打算找个地方思考兔子口中的糖是什么。   软韧,白中带着不同的颜色,会爆浆。   是不同口味的牛奶夹心软糖吗?   这玩意儿她要上哪儿去找呢?   沈容打算找人问问。   那熊一样的囚犯带人挡在了她面前,“唉,你叫什么名字。”   “沈容。”沈容礼貌地询问,“请问你知道哪里可以买东西吗?”   “买东西,你有钱吗?”   沈容想了想,借着掏口袋的动作,从收纳袋里取出金饰,想拿这当钱。   然而金饰暴露买空气中的瞬间就变成一块石头。   她眼前再次出现了警告。   看到她从口袋里拿出块石头来,囚犯们嘲讽地大笑。   沈容并不窘迫,“请问你们一般怎么赚钱买东西?”   男囚犯嘴角弧度极大,像一个弧号挂在他脸上似的,“你想赚钱买什么?”   “不同口味的牛奶夹心软糖。”   “这种糖监狱里没有。你如果想要,我可以给你从外面拿。一颗糖,一百块。”男囚犯说罢,又道:“哦,我忘了,你没有钱。”   他粘腻的目光将沈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还没等他开口。   沈容扭头就走,“那算了吧。”   男囚犯不依不饶地跟上沈容:“算了?你问完了糖的价格不打算买?你当我的时间不值钱?不买也行,你得给我咨询费,一百块,没有,你就……”   男囚犯堵在沈容面前,低头凑近她的脸,“肉偿。”   沈容闻到了他臭烘烘的口气。   原本散在场地里玩的囚犯们都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都围拢过来看戏。   沈容被围在囚犯们组成的包围圈里,像一只被困住的猎物。   有人吹起了口哨:“东哥,你又要给我们直播打炮了啊!”   他们哄笑起来。   沈容娇小的身材在东哥面前,就像狼面前的猫咪。看上去就很柔弱可欺。   她环顾四周:“你们这样,狱警不管吗?”   “管什么?大家都是杀过人的重刑犯,咱们要是打架斗殴死了,他们还高兴可以少供几顿饭,这世上又少了几个人渣呢。”   “到时候顶多训两句,关个禁闭,不会怎么样的。”   “我劝你乖乖从了东哥,这样还能舒服点。”   囚犯们哈哈大笑,仿佛有种末日狂欢的无所畏惧。   沈容了然地点点头,绕过东哥往一旁没有来围观的囚犯那儿走去。   东哥粗壮的手臂像夹子一样从她身后伸来,仿佛要夹住她纤细的腰。   沈容一个侧翻飞踢,正中东哥的头颅。   东哥的头被踢歪过去,整个人像一块厚重的废铁般被踢飞出去。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东哥脸瞬间肿胀起来,牙飞出去两颗,嘴角流出血来。   他晕晕乎乎地还没反应过来。   沈容便掂着金饰变成的石头走过来,手一扬,石头狠狠地砸进他嘴里,碎了他几颗牙。   “你!”   跟着东哥的小弟们这才反应过来,冲上前作势要攻击沈容。   沈容不跑不躲,一脚踩在东哥的头上,表情温和地看向冲过来的小弟们:“我刚来,别逼我弄死你们。”   她语气也很温和。   小弟们却下意识打了个寒颤,急急刹住脚步。   东哥在沈容脚下喘息,怒吼一声,抬起手想要把沈容还没他胳膊粗的细腿打开。   沈容一脚踩在他肩头,“咔嚓”一声脆响。   东哥发出凄厉惨叫,抬起的手臂“啪”得砸在他自己身上,断了。   沈容弯腰,温声道:“再有下次,碎的就是你的头。”   围观的囚犯们噤若寒蝉。   默默地往后退,与沈容拉开距离。   小弟们也不敢上前,额角浮出薄汗,畏惧和紧张写在脸上。   沈容摊手,微笑:“我脾气其实挺好的,你们别怕。”   囚犯们:“……”   他畏惧的眼神都在表明他们对她这句话的不认同。   沈容又道:“不过,刚刚你们起哄了对吧?”   她移开踩在东哥头上的脚,作出柔弱可怜的样,“你们的起哄,伤害到了我脆弱幼小的心灵。我需要你们给我买糖作为精神损失费。我要不同口味的牛奶夹心软糖。或者……”   沈容思考还有什么糖是符合要求的,环视一双双充满畏惧的眼睛,脑子里蹦出一个恐怖的想法。   软韧,白中带不同颜色,还会爆浆……   眼珠子不也是这样的吗?   而且兔子要两颗糖果。   两颗,正好是一双眼睛。   沈容盯着一双双眼睛思考,目光像是在看猎物似的,囚犯们下意识别过脸避开她恐怖的视线。   突然一道劲风朝沈容打来。   沈容回身踢向攻击她的人的同时,取出口袋里的小叉子,向身后扎去。   “砰”的一声,东哥厚重的身躯砸在了地上,他手上还握着一把闪烁锋芒的小刀。   噗嗤——银色小叉子扎进了他的眼里。   鲜血喷溅到沈容脸上她一脚踩碎东哥的胸腔。   东哥喷出一大口血,没了生息。   沈容从他手中取走小刀,将他的衣服口袋割下,再将他的两颗眼珠子挖出来。   囚犯们看着她将两颗带血的眼珠放进口袋里,笑了一下:“正愁上哪儿挖眼珠子呢,你就送上门来了。”   她收起眼珠子,回头对他们继续赔偿话题:“麻烦刚刚对我起哄的人,每人交给我一颗糖,不然,我会用石头打碎你们的牙。如果你们想反抗……”   她瞥了眼东哥——这就是反抗的下场。   囚犯们面面相觑。   沈容:“你们要是觉得一起上就能打赢我的话,也可以来试一试。正好我还不知道两颗眼珠够不够呢。”   万一兔子要的糖真的是眼珠,而在那个游戏每前进一步就需要糖,那糖当然是越多越好。   “你们干什么呢!”   狱警手持警棍走进人群,瞧见地上的尸体,愣了一下。   “谁干的!”   狱警冷厉地扫视囚犯们。   不等旁人反应,沈容抽泣起来,用刀指着东哥的小弟们:“是他们!”   囚犯们:???   小弟们:“不……”   “他们内讧,打死了东哥,还逼我把东哥的眼睛挖出来带在身上呜呜呜……太可怕了。我可不可以回牢房歇一歇呜呜呜……”   沈容眼泪汪汪,瘦弱的肩膀颤动着,仿佛她真的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囚犯们不敢多嘴。   东哥小弟们呆若木鸡,正要反驳,沈容的手中的刀尖反着光在他们眼里闪了闪。   仿佛在说——敢反驳,你们就死定了。   死和被狱警小惩,东哥小弟们选择了后者。   “是,是我们干的……”   他们低下头认罪。   狱警深深地看了沈容一眼,让人把小弟们带去关禁闭。   他最后一个离开,“把眼珠子给我。”   沈容摊手:“眼珠不在我身上了。”   她在狱警抓小弟们的时候,趁乱把眼珠丢给了一个囚犯。   那囚犯在她眼神的示意下,害怕地收起眼珠,躲藏到一边去了。   狱警用警棍在沈容身上拍了拍,没拍到东西,只能作罢。   临走前,他低声道:“别让我抓到你。”   沈容:?他为什么单独对她说这话?   她抬眸看他。   哦,她想起来了。   这位狱警,是那天审讯她的警察之一。   审讯的警察竟然也是监狱的狱警?   他一定有问题。 第360章 有罪否21.3   狱警走出场地,“咔哒”一声将铁门关上。   但沈容和他仍在互相望着对方,像猎手与猎物隔栏用眼神互相试探。   谁是猎手,谁是猎物,他们心里各有计较。   直到狱警不得不走向大部队,沈容收回视线。找到那帮她藏好眼珠子的囚犯,拿回眼珠:“谢谢。”   “不,不用谢。”   囚犯缩着脖子,很害怕沈容的样子。   沈容拉她就近坐下,“别害怕,我不会随便杀人的。你叫什么名字?犯了什么罪进来的?”   囚犯局促不安地揪着她的衣摆:“我叫雨霞。我,我没有犯罪。我是顶替别人进来的。”   雨霞低垂眼帘,长睫像小扇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沈容打量雨霞。   雨霞身材窈窕,容貌迤逦,只是一直低着头才显得不那么起眼。   “那你也算和我一样,都是被冤枉的。”沈容套近乎,“你来这里多久了?有没有人欺负你?这里有老大吗?”   雨霞:“我来这里三年了,刚开始有人欺负过我,被狱警制止过一回,后来就没人欺负我了。”   “这里有老大,叫卢锋。听说他以前是个黑老大,进来的时候是跟一帮小弟一起进来的。不过今天没轮到他们出来自由活动。要是他们也在,东哥他们就不敢那么乱来了。”   她悻悻然瞥了沈容一眼,像是在说——如果他们在,你那样杀人,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沈容:“看来是个挺有规矩的老大。”   她又问了雨霞有关监狱的事,比如这所监狱里一共有多少人?出来活动的时间是怎么安排的,平时会不会要求做什么事。   雨霞一一回答。   “我进来的时候听说这所监狱能容纳一千三百个人,但是现在具体有多少人,大概只有拿名单的警长才清楚。”   “犯人们的活动时间是按照编号来安排的。我们是单数,就可以在一个星期中的一三五出来活动。双数则在二四六出来活动,星期日是大家一起出来活动的日子。不过卢锋他们很有本事,他们要是想违规出来活动,狱警一般也不会阻止他们。”   “平时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早上六点就要起床,八点前要在餐厅吃完早饭,然后听从狱警安排,在监狱工作。中午十一点到十二点是午饭时间,吃完饭就可以自由休息了。晚上五点到七点吃饭,九点集体关灯睡觉。”   雨霞掰着手指数规矩,像小学生一样,表情认真又单纯。   沈容一一记下她说的话,对她笑笑,去叮嘱其他人给她搞糖来。   她要的糖不算是稀罕物,在自由活动时间结束前,有人就想办法从狱警那儿搞到给她了。   沈容接过糖。   给她糖的男人瘦猴似的,满脸精明,“容姐,以后你还想做什么事,尽管找我,我想办法给您办。”   这是把她当大姐了。   沈容温和地道:“那麻烦你了。”   然后跟上离开的队伍,被狱警送回室内。   已经五点,到了吃饭的时候。   沈容被直接带去了餐厅。   餐厅里已经坐了一些人在吃东西。   在一片吊儿郎当的人种,有一群人规矩得尤为显眼。   随沈容到达餐厅的部分人一过来,就往这群人身边钻,眼睛时不时往沈容身上瞟,显然在跟他们说下午的事。   沈容打完饭找了空位坐下。   坐在她周围的人原本吃得好好的,突然端着餐盘离开。   黑压压的人影压过来。   沈容继续吃着饭,但心里知道——她被包围了。   “听说,你下午杀了东子,还挖了他的眼睛?”   低沉沙哑的声音在沈容对面响起。   沈容抬眼,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平头男人,长相偏斯文,戴着副眼睛,手里捧着本圣经。   他身后站着一排对他十分恭敬的囚犯。   沈容:“是他先要杀我。”   男人:“我不是来追究你杀他的事。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他的眼睛?”   他的目光在沈容口袋上扫过。   沈容:“我有用。”   “什么用?”   “私人用途。”‘   “收集癖?”   沈容不回答。   男人身后一名壮汉重重敲了下桌子,“锋哥在问你话!”   沈容的餐盘一震,盘里的饭菜被颠出去。   囚犯的饭菜是限量的,这盘饭菜毁了,代表她没得吃了。   沈容放下筷子,手点了点餐盘,“我没吃饱,赔我。”   壮汉上前一步,气势汹汹像是要动手。   卢锋抬手止住壮汉,对一旁的人道:“去,给她再拿一份来。”   又对沈容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求证一些事情。”   “什么事?”   “这监狱里时不时就会来一批会要各种稀奇古怪东西的人,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和他们一样。你们,是做什么的?”   沈容心想:他说的是玩家吧?   作为NPC,他竟然留意到了很多批玩家。   她问道:“那些人下场如何?”   “全都死了。”卢锋摸了摸鼻梁,“所以我很想知道,你们这些人来到这所监狱,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们要是再在这监狱待下去,会不会也和你们有同样的下场?”   沈容:“我是还没被判罪,就被送到这里的无辜的人,我并不想来这里。如果可以,我很想出去。你说的那些人我不清楚,我也不知道他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你们会有什么下场,我就更不知道了。”   新的饭菜被端上来,沈容从容地吃起来。   “你不告诉我,没关系。”卢锋笑笑,起身离开:“如果你还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找我。”   他是想通过她要的东西,猜测她到底在做什么。   沈容一点也不担心他探寻到她的玩家身份,反而很乐意他帮忙,“谢谢,我不会客气的。”   不告诉他她的身份,仅仅是怕他会做对她不利的事。   让他自己慢慢探查的话……也许等他探查到的那一天,她已经通关游戏了。   囚犯们在默默地,偷偷地看她。   毕竟她刚来就杀了人。   沈容吃完饭,无视了他们的目光,回到牢房休息。   木板床有些硌人,牢房里的气味也不好闻。   沈容尝试从收纳袋里拿出各种各样的物品,看看哪一个能避免被消除。   然而每一样物品在出来后都会报废,除了她储备的幽海灵和鳞粉之类的物品。   她又拿起镜子照房间。   这次她没再看到那个奇怪的怪物。   但不知道何时会冒出来、用肉眼无法捕捉的怪物,更加让人不安。   她开始闭目养神。   九点,灯统一熄灭。   沈容在狱警查房后,睁开了眼睛,钻到床底下。用木刺挑破手指,将血抹在图案上。   这次,她看着图案吸收了她的血。   而后她又被传送到了风格可爱,颜色鲜艳的像素风世界。   风吹动碧绿的树林和草叶,发出“沙沙”响声。   小白兔蹦到她面前,仰起头,红红的圆眼注视她,头上冒出像素文字:   【你来给我送糖了吗?】   沈容拿出夹心牛奶软糖和眼珠子让小白兔选择。   小白兔嗅了嗅两个袋子,张开三瓣嘴,从沈容手里叼走了装眼珠的口袋。   血淋淋的眼球滚落在草地上,也变成了像素风。   小白兔将眼球吃下,吐出一把钥匙。   【谢谢你的糖,我很喜欢。   爆浆的滋味真是太美妙,太让人怀念了。】   它脑袋上冒出这样的像素文字后,继续在草地上蹦跶。   草地上还残留着血的红。   沈容捡起钥匙,面前的小路上出现一道半人高的门。   她拿起钥匙打开门。   门后还是一样的像素世界。   看上去只是一道门凭空出现在了路上而已,但是从门旁边的路走,却是走不过去的。   沈容趴着钻过这过于小的门,随即钥匙消失,但门还开着。   开着的门让沈容有一种身后会出现什么的不安全感,她关上了门才继续前行。   这里的草丛中传出“沙沙”声,草不自然地摆动着。   沈容警惕地靠近草丛,突然一条蛇“嘶嘶”地钻出来。   沈容连忙避开。   蛇头上浮现出像素文字:   【你该让我咬一口。   否则你将永远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沈容:“换个条件可以吗?”   蛇不回答,又钻进了草丛里。   沈容再次去惊扰它,它再次钻出来,还是说同样的话:【你该让我咬一口……】   如此反复几次,它都是同样的反应,看上去就好像一个设定好了的程序。   沈容思考片刻,暂时丢下蛇,往前走。   没走多远,她又被无形的墙壁拦住了。   她只能折返回来,准备好幽海灵,让蛇咬一口。   蛇一口咬在她的脚踝处。   真实的疼痛感刺激着她的大脑,她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成漩涡状。   漩涡状里出现了一些与这像素世界画风全然不同的东西——那是真实世界的模样。   她眼前一黑,再睁眼时,竟躺在一个柔软的沙发上。   “沈容,你千万不要出去,外面到处都是抓你的人。你就安安心心在这里呆着,等风头过了,我想办法送你偷渡出去,好吗?”   一名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孩为她端来水,好声好气地安抚她。   沈容没说话,认出这女孩是先前审讯时,警方给她看的照片上的一位受害者。   女孩又自顾自地道:“你别这样看着我。我知道我没做到答应你的事,是我对不住你。没能照顾阿姨,我也很难过……”   女孩握住她的手,“但是我真的尽力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可能故意不救阿姨呢?”   叮咚——   门铃突然响了。   女孩起身去开门,看到门外的人却又不让他进来。   沈容无声地走到女孩身后,发现门外的人竟然是狱警问她认不认识的那个男人。   叫什么来着?   哦对,杨川。   杨川手里提着奢侈品礼盒袋子,看到沈容,含情脉脉的眼神变成了惊讶。   女孩通过他的神情发现了沈容在自己背后,回过头道:“你听我解释,我和杨川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啪嚓——啪嚓——   画面突然如玻璃般破碎,逐渐又变回了像素世界。   沈容揉了揉太阳穴,垂眸看见蛇在她脚边来回游动。   她点了一下蛇。   像素文字出现:   【人类,还想继续前进吗?   请为我拿来香甜可口的蛋糕。   柔软包裹着坚硬的外壳,它的内里是独一无二的美味。】   【等你为我找来蛋糕,我将会再咬你一口。   快去吧,人类。   三天后我要吃到蛋糕,否则你就不要再来这里,不然你会后悔的。】   之后沈容被踢出了像素世界,回到了昏暗的床底。   她从床下爬出来,思索方才看到的画面,以及那奇怪的兔子和蛇。   蛇像是程序设定般不知变通,也许那像素风世界是某个游戏世界?   而她通过被蛇咬看到的画面,应该是她在进入现在这个监狱前经历的事。   根据那个女孩的话语可推断——女孩对她这个身份有亏欠,答应好照顾她的母亲却食言,害得她母亲去世了。   而那名叫杨川的和她认识,并且和女孩关系暧昧。   看女孩紧张辩解的样,沈容猜想杨川可能有对象,而女孩却和他暧昧不清。   如果她真的杀了这两个人,或许原因是——她被绿了。   沈容沉思,目前只能够确定——她是一定要通关那个图案连接的奇怪游戏的。   她躺回床上休息。   黑暗逐渐侵蚀了她的意识。   她感觉自己被拉进了一个漆黑的世界,周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无边的寂静与黑暗令人感到压抑,   远处突然出现了一点不一样的色彩。   那色彩向她靠近。   竟是她从镜子里看到的那个怪物!   它像个细长巨人,浑身像面条一样绵软。纤细的脖子上巨大的莲蓬一样的头。   它没有五官,莲蓬般的黑洞洞里有触手一样的东西在蠕动。   它不断地闪现着向她靠近。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它突然在她身前三米处停下,头上一个个洞里的触须像一颗颗莲子一样发白鼓胀。   “砰”得一下,那些“莲子”炸开,变成了一只只眼睛,忽闪忽闪地眨动着,凝视着她。   她后退,它便前进,   她往左,它也往左。   它始终和她保持着三米的距离,用莲蓬一样的头颅对着她,一只只眼睛就那样看着她。   一直看着她。   无论她往哪儿走,都如影随形。   ……   嘀铃铃——   一连串上课铃般的声音叫醒沈容。   沈容从床上坐起来,背后被冷汗浸湿。   这梦像魇住了她一样,不让她自主清醒。   又如同一个探测仪,不断地挖掘着她内心深处的恐惧。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恐惧什么。   但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做出了害怕的反应,浑身冒冷汗。   沈容起床,想用水擦擦身子,却发现狱警在铁窗处盯着她。   她回望过去,与他对视。   “吃早饭了。”   狱警干巴巴说了一声,没走。   沈容放弃了擦身子的想法,洗漱完跟随狱警去餐厅。   她感觉到,这所监狱里的狱警们,对她的关注异于常人。   她在餐厅坐下用餐,余光打量着其他人。   突然发觉还有另外五个人,也受到了狱警的特殊关照,是被特地送来餐厅的。   她心想:这五个人应该是玩家。   沈容记下五人的样貌特征,打算以后找个机会和他们沟通一下。   吃完早饭,她准备按照雨霞说的流程,被带去工作。   然而狱警却给她戴上手铐和头套,又把她带到了审讯室,绑在了椅子上。   今天的审讯室依旧是昨天那两位。   “沈容,你还不肯交代你的犯罪经过吗?”   “你非要这样跟我们一直耗下去是不是?”男警手指着她鼻尖,差点就要戳到她鼻子上,“行,我们陪你耗。”   他们开始审问。   沈容:“……”   内心:套话环节到。   今天男警询问的和昨天有所不同。   他专门挑出了杨川和沈容昨晚被蛇咬过后看到的女孩:“这两个,你认不认识?”   “一个是你室友的男朋友杨川,一个是你从小到大的朋友王英妮。”   沈容:原来他俩绿的不是我啊。那我多半不可能杀他们了。   “七月九日凌晨,他们俩被发现死于家中,死状凄惨。而七月八日,你去找了王英妮,恰巧遇见杨川和王英妮暧昧的场景。刚刚失去了母亲的你正感慨世界的不公,在发现这两人竟然背着你室友偷情后,你产生了报复社会的心理,将他们俩残忍杀害,是不是?”   沈容:“昨天打我的两位是王英妮的父母吗?”   两名警察:“……”   沈容一副你们不回答我就不开口的样子。   男警:“是。”   沈容得到答案,有心想反驳。   但又觉得有利于自己的破绽还不够扎实,便依旧一言不发。   气得两个审讯她的人直喘气。   这二人以诱导的口吻询问,好像很希望她认罪似的。   沈容:他们该不会是与我对立的玩家吧?   她正这么想着,两名警察又出去了。   她隐约听见他们和别人谈论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一位优雅的妇人走了进来。   妇人看上去很憔悴,站在她面前俯视她:“是你杀了我的老公,对吧?”   沈容:“我谁也没杀,你老公是谁?”   “我老公看到你半夜在马路上游荡,担心你一个小姑娘大半夜在外面不安全,好心载你去住酒店。结果你在他送你进酒店的时候,为了抢他身上的财物,把他杀害了,对吧?”   沈容:“没有,我不认识你老公。”   妇人呼吸沉重起来,眼眶通红:“你毁了我的家!我只是要你承认你做的恶事,要你对我道个歉!有这么难吗!”   “我没杀你老公。”   妇人胸口剧烈欺负,抬手向沈容脸打去。   沈容侧头避开:“您这样可一点都不优雅了。”   妇人连忙整理了一下衣服,瞪了沈容一眼,离开了。   沈容觉得这游戏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   昨天死了女儿的父母的反应还算正常,可今天这位妇人一点都不像是来质问杀害丈夫的凶手的。   打扮得如此光鲜亮丽,脸上憔悴的妆容也化得很精致。   她像是来做戏的。   她让沈容更加确定,自己不是杀人犯。   也许——是被陷害的替罪羊。   沈容被带出审讯室。   按理说今天不是她的自由活动时间,然而她却被带到了自由活动场地。   她一进来,场地内的人便都看向她,仿佛都在她到来。   卢锋的一名手下和狱警打了声招呼,狱警便离开了。   卢锋捧着圣经走到沈容面前,“你今天有什么需要的吗?”   沈容:“蛋糕,柔软包着硬壳,内里还有独一无二的馅料的那种。”   卢锋及其手下都思考起来。   柔软包着硬壳的蛋糕不难,巧克力脆壳蛋糕就能做到。   但是独一无二的馅料有些难度。   没等他们思考明白,隔壁的场地里也来了人。   铁丝网“哐啷”一声被撞响,一个脸上刀疤的男人趴在铁丝网上冲沈容和卢锋吹了声口哨。   “哟,卢锋,你不是天天捧着圣经吃斋念佛了嘛,怎么和一个女人勾搭上了?聚在这里干嘛?一起背圣经?”   沈容无视刀疤脸,问卢锋道:“你不是这里的老大吗?怎么有人敢这么对你说话?”   卢锋的小弟听到这话,对沈容瞪眼。   沈容:“瞪我干嘛,瞪他去啊。话是他说的又不是我说的。”   卢锋平和地道:“圣经和佛祖没关系。”   “反正都一样。”刀疤脸张狂地笑了一下,冲刚把他送进来的狱警道:“去,把对面那个女人给我带过来。”   “那是西区的。”   “什么西不西的。反正过来也活不了几天,到时候直接当尸体处理了,没人能查到你这儿来。”   刀疤脸对沈容笑道:“你可别怪我,要怪就怪你是卢锋的女人。”   沈容下意识看了眼天空,心道还好这时候封政可能没看她。   狱警打开门走过来,沈容对卢锋道:“在我过去之前,跟我说清楚怎么回事呗。这样我才死得瞑目啊。”   卢锋:“我不会让你过去的。”   卢锋的小弟们还有场地的囚犯们都走了过来,挡在了沈容身前。   刀疤脸身后的囚犯们也聚过来,一个个斗鸡似的叫嚣:“怎么着?想打架啊?”   “不就一个女人嘛,你们至于吗?”   沈容盯着刀疤脸一众人,摸了摸下巴。   她懂了。   这监狱里有两个老大。   一个东区一个西区,东区刀疤脸,西区卢锋。雨霞是西区的,所以只认卢锋当老大。   卢锋让沈容到一边去:“我和他是在进监狱前就有的恩怨,这事与你无关。”   沈容:“什么恩怨?”   卢锋:“他杀了我爸,我杀了他全家。”   沈容了然地点点头,然后走向了狱警。   卢锋等囚犯都有些愣住。   刀疤脸嗤笑道:“看看,她都知道你们不行,怕你们被我们打死,主动过来了呢。看她这么听话,等她过来,我没准儿还能让她多活几天呢。”   卢锋想要拦住她。   沈容直接绕过他:“麻烦你们帮我尽量找齐符合条件的蛋糕。我呢,也要过去拿我看中的蛋糕。”   “什么蛋糕?”卢锋及其小弟都不太明白,“对面可不会给你蛋糕。”   沈容隔着铁丝网,看着刀疤脸笑:“我看他的脑袋,就挺像蛋糕。”   皮肤包着颅骨,颅骨内有独一无二的脑子。   不正好符合蛇的要求嘛。   刀疤脸不明所以,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对旁人大笑:“她说我的脑袋像蛋糕。”   “说您甜呢。”他的小弟阿谀奉承。   刀疤脸冲沈容招手:“来来来,我让你尝尝叔叔这会咬人的蛋糕是什么滋味儿。”   沈容淡定地跟着狱警过去。   卢锋等人想起昨天沈容挖出的眼睛,蹙眉道:“他可不是……”好对付的。   “嘘——”沈容打断卢锋,手指抵在唇间,“不要提醒他,让他再开心一会儿。”   看着她的笑。   卢锋等人不知怎么的,控制不住地哆嗦了一下。   明明他们都认为——就凭她,是不可能取下刀疤脸的脑袋的。 第361章 有罪否21.4   “咔哒”一声,沈容被带去东区的场地,关在了铁丝网里。   刀疤脸和东区的人如同围攻猎物的野兽们,嘲弄地像沈容靠近。   沈容回头看那位把她带来的狱警,他已经离开了。   此刻,这里只剩下铁丝网里的囚犯们,还有铁丝网外的卢锋等人。   刀疤脸等人还没近她身,只见她手中凭空多出一把散发凌冽寒意的长剑。   随即长剑一挥,冰刺将人群逼退,只留下刀疤脸在她面前。   而刀疤脸整个人都静止了。   脖子上出现一条血线。   他的头颅跌落在地,在所有人眼里就像是慢动作回放。   囚犯们满眼不可置信。   沈容收剑,提起头颅,扭头用剑筑冰桥,一个翻身便回了西区的场地。   鲜血喷涌如喷泉的无头身体在她身后倒下。   她没有回头看一眼,对呆愣的卢锋道:“麻烦帮我找个袋子来装一下这块蛋糕,谢谢。”   卢锋大脑锈住,呆呆地吩咐小弟们去找狱警要袋子。   这些重刑犯,看过诸多血腥场面。   但他们从没看过这样魔幻的场景。   刀疤脸的小弟们望着地上的无头尸体,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小弟拿了袋子回来,卢锋稍微回过神来,递袋子给沈容的动作中带上一丝恭敬:“你……是人吗?”   “你觉得呢?”   沈容对卢锋笑了一下,把头颅放进袋子里,随便找了个地方休息。   卢锋捧着圣经,与小弟一起远远地看着她,不敢上前打扰。   东区的囚犯们反应过来,开始疯狂晃动铁丝网叫狱警过来。   “她她她,她杀人了!”   “她手中突然多出一把能造出冰的剑,随便挥一下,就跟那个动画片里冰雪女王一样,然后就就就……”   东区的囚犯们语无伦次。   狱警往地上一看,见刀疤脸真的死了,而沈容竟然在他没开门的情况下又回到了西区,手中还提着个明显装了头颅的麻袋。   狱警有些胆颤地敲击铁丝网:“你杀了他?”   卢锋要开口挡下这事。   沈容一脸无辜:“是他们内讧,杀了他们的老大,还强行把头扔给我,让我收着的。我没有杀人。”   “……”   囚犯们听她可怜兮兮地颠倒黑白,都哽住了。   狱警想到囚犯们有些玄幻的描述,也不敢拿她怎样,准备将这事轻轻揭过。   然而有别的狱警过来了。   三言两语询问了事情经过,打开西区的门,用警棍指着沈容:“你,跟我出来。”   沈容认出这人,是审讯她的那位男警。   沈容:“我现在在休息时间,为什么要跟你出去?狱警就可以不按规矩办事吗?”   她记得先前把她带去东区的狱警起先因为怕不符合规矩,不想带她去东区的。   这说明这些狱警也不能随心所欲。   “你杀了人,跟我出去接受惩罚,这才叫规矩。”男警目光凌厉。   沈容:“我在东区,死的人在西区,人怎么可能是我杀的?还是说,你的意思是,有狱警违规操作,把我带去东区杀人了?”   “如果是这样,恐怕不止我要接受惩罚,那位狱警,也要接受惩罚吧?”她含笑看向了慌乱起来的狱警。   男警也看向那位狱警,却听狱警道:“是他们那边内讧,与她无关。”   男警眉头紧蹙,却又无可奈何,狠狠瞪了沈容一眼,气愤地甩动警棍离开。   沈容笑眯眯地目送他离去。   颇有几分挑衅的意思。   “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沈容走向狱警,温声问道,“刚刚那位要找我麻烦的狱警,叫什么名字?”   这名狱警胆子不大,才会被刀疤脸威胁。   此刻面对提着刀疤脸人头的沈容更是没有底气,立刻把男警供了出来:“他叫宇文磊,是刚转来不久的狱警。”   沈容:“他是和我一起转来的吧?”   狱警点头。   沈容:“和他一起转来的狱警是不是还有五个?他们分别叫什么……算了。”   沈容从狱警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抽了一张给狱警擦汗,剩下的塞进自己口袋里,“麻烦你直接把他们的名单拿来。”   “那是警长才能拿的……”   沈容:“你要是拿不出来,可以用手机拍给我看啊。”   狱警额头冷汗涔涔,硬着头皮应了,离开休息场。   沈容继续回去休息。   囚犯们望着她,有人低声嘀咕——“她也是混道上的吧?感觉和锋哥一样,是个黑老大。”   沈容无视他们,催促他们快点带蛋糕来   休息时间结束前,她拿到了三款蛋糕,并拜托那位“和她一条绳上”的狱警把蛋糕和人头带回她房间,而她跟着大部队去餐厅吃饭。   她的事迹已在囚犯间传开。   一到餐厅,所有人便自动给她让了路。   沈容落座,瞧见疑似玩家的几人不停偷瞄她,麻烦卢锋的小弟把他们请了过来。   “我听说过你,沈容。”有名女玩家在她对面坐下。   沈容无意与他们寒暄,礼貌打完招呼,让其他人到一边去,问他们道:“你们犯的是什么罪?”   “听说是杀人,但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们都是杀人。”   “我的房间里有个奇怪的图案还有一串数字。你们有吗?”   “有,床底下也有个图案,而且床下的编号和我囚服的编号一样。”   “看上去那张床就像是为我们量身定制的,而且这里有几位狱警特别关注我们……”   玩家们讨论起来。   他们讨论的信息都是沈容已知的,沈容还是认真地听了,而后道:“你们回去可以用血抹在那个图案上试一试。”   玩家们愣了一下,道:“其实我已经知道那个图案连接的世界了。是一个像素风的童话世界。”   “我也……”   “我以为这是秘密,不能说的……”   他们有些不好意思方才没有坦白。   沈容不在意地对他们笑笑。   他们没有互相祸害的心思,不过是有利己心才隐瞒,这很正常。   再说了,她想让他们进入另一个世界,也不是出于大方。   她是想要看看,不同玩家进入那个世界,会不会有不同的后果,遇到不同的动物。   结果得知,他们遇到的动物和世界都是一模一样的。   只不过他们目前还有两人困在兔子阶段,三人困在蛇阶段。   沈容直接将“糖”“蛋糕”是什么告诉了他们,不过他们得自己想办法拿到这些。   晚餐时间结束,沈容回到房间。   熄灯后她爬到床底,进入像素世界。   一进入,蛇便游到她面前,【你为我准备好蛋糕了吗?】   沈容将头颅和三款蛋糕一起放在地上供它选择。   蛇游到第一块蛋糕前,吃下了蛋糕。   沈容心道还好不仅准备了头颅,还准备了蛋糕。   就见蛇又吃下了第二块、第三块蛋糕,最后一颗头颅,它也吞之入腹。   它的身体撑得像老豆角,一鼓一鼓的,吃力地游到沈容脚边。   【你带来的蛋糕真好吃,我很喜欢。虽然前三个甜点就有些差劲,但有总比没有好。   我就咬你两次吧。】   蛇咬了沈容两口,游进草丛里。   沈容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起来。   两个像素框选择出现在她眼前:   【钥匙】   【解锁回忆】   沈容先选了钥匙。   一把钥匙出现在她手中,但是解锁回忆的框也没有消失。   她点下解锁回忆的框,王英妮和杨川的面容在她眼前出现。   杨川倒在了茶几旁,额头红肿,昏迷不醒。   而她正压在王英妮身上,手中的背包带子死死地勒着王英妮的脖子。   王英妮脸憋成猪肝色,满眼泪水和祈求,嘴唇张合,几乎发不出声音,“别杀我,求求你……”   沈容立刻松开了背包袋子。   但王英妮还是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脖子上一圈紫红的印记。   沈容看了眼自己的手。   难道我真的杀人了?   窗外一片漆黑,正是夜晚。   四下安安静静,无人关注这间房。   沈容从困惑中清醒过来,伸手探了下王英妮的呼吸。   王英妮还有气!   她又去探了下杨川的口鼻,杨川也有气。   这说明王英妮和杨川都不是她杀的!   沈容正这么想着,王英妮和杨川突然从地上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他们的身躯逐渐分裂,仿佛有无形的刀正在将他们割开,将他们变成血淋淋的尸块。   这些尸块又被无形的东西腐蚀,成了一滩浓稠腥臭的黏液。   沈容不明所以。   这些黏液突然朝她扑来。   沈容立刻躲闪,然而身体却不听使唤地跌倒在地。   黏液像史莱姆一样,黏糊糊地包裹住她的全身,断绝了她的呼吸。   她在这团黏液里逐渐缺氧,窒息,耳边回荡起一声声哭喊:“为什么!你这个杀人犯!杀人犯!”   这声音有点耳熟。   “请冷静一点……快把他们……”   沈容模模糊糊听见断断续续的男声,仿佛来自很遥远的地方。   窒息的痛苦逐渐侵袭了她的意识。   她大脑混沌,陷入了一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沈容又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只是这空气里还带有一丝血腥味。   睁开眼,她正躺在地上,面前是一只站在血泊里的小白兔。   小白兔在吃东西,吃得嘴边满是血迹。   沈容坐起来定睛一看,它吃的是蛇。一旁的血泊里还有染血的蛋糕和没消化的头颅。   小白兔头上冒出像素文字:   【它被撑死了,不吃白不吃。】   它红红的眼睛泛着诡异的光。   沈容又点了它一下。   新的像素文字出现:   【不****】   沈容:?   打了星号的是什么字?   不吃白不吃吗?   她有点了几下,小白兔头上却始终只有【它被撑死了,不吃白不吃】的字样了。   仿佛【不****】这句话只是一个bug。   bug……   沈容想起在窒息前听到的熟悉的、喊她杀人犯的声音。   那声音此刻变得模糊了,她甚至不知道那么喊的人是男是女。只是有个很模糊的印象。   沈容摸到口袋里的钥匙,怀揣诸多疑问,继续前进。   前方又有一道门出现,用钥匙打开门。   两只鸟儿在门口盘旋。   沈容回头将门关上,发现小白兔已经不见了,从门旁边看,能看到小白兔又回到了第一个空间。   而第一个空间和第二个空间之间的门是锁着的。   门锁着,它是怎么到达第二个空间的?   沈容思索片刻,想到——通道钥匙是它给的,也许它有备份?   这只兔子很诡异。   沈容将门关上,不再看它。   回头直接找到两只黄绿色的漂亮小鸟。   两只黄绿色小鸟突然俯冲向她,张嘴,露出满嘴锋利的尖牙。   沈容闪身避开。   小鸟扑闪着翅膀在她面前啾啾鸣叫,头上出现像素文字:   【你该把你的两根中指喂给我们。】   【否则你到这里来没有任何意义。】   【你将找不到继续前进的路,永远无法摆脱这里。】   沈容:?!   这轮竟然直接要吃她的血肉? 第362章 有罪否21.5   在这里把中指给鸟,用幽海灵能长出来。   不过沈容不想给。   她总觉得这游戏很奇怪。   她环顾四周,试图找到东西代替。目光定在了第二个空间的血泊里。   那里有一颗双眼紧闭的头颅。   沈容退回第二个空间,从收纳袋里取出一个金饰。   金饰化作了石头。   她拿着这石头将头颅上的耳朵割下,分成两条。   再从脸上割下血肉包裹在耳朵条上,拧成两根。   她用血涂满手指,重回第三个空间。   两只鸟再次俯冲向她,她趁机将两根耳朵制作成的手指抛进鸟嘴里,然后痛呼一声,双手互相捂着,痛苦地跪倒在地。   鸟品尝着耳朵做成的手指。   沈容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   她暗暗笑了一下。   这世界的小动物们都不智能,果然糊弄过去了。   晕眩之后,她身处冷清的马路边。   一辆豪车在她面前停下,灯光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沈容?大晚上的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哎!”   是男人的声音。   沈容还没看清来人,手臂便被人扯住。   那人将她往车上拉:“你怎么就这样走在马路上,你不怕别人抓你嘛!”   沈容避开灯光后看清了抓她胳膊的男人。   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有些胖。   他将她推上副驾驶。   沈容顺从地坐在座位上,男人上了驾驶位,边开车边道:“我知道你的事肯定有误会。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连杀两名警察呢?”   “你先别急,我给你找个地方,你先住下。等风头过去了,咱们再想想办法,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容打量着男人,心道这人应该就是之前在审讯室,控诉她的那位贵妇的丈夫吧。   在他们口中,他也是被她杀死的。   男人一路安抚沈容,送她到了一家酒店,脱下西装外套罩在她头上。   进入酒店后,用他的身份证为她开了间房,然后亲自送她进入酒店房间,把名片给了她。   “你要是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我来找酒店前台。你现在这身份,不方便跟外人接触。”   沈容有些疑惑:这人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她还以为,男人对她心怀不轨才送她来酒店的。   结果他真如贵妇所说,是好心好意?   沈容想要想开口询问,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想:可能因为这里是回忆,所以她只能顺从回忆的剧情,无法做出任何更改吧。   男人还想叮嘱她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   他接起电话,脸色突变,让沈容赶快进屋,急匆匆地离开了。   沈容模模糊糊地听见他说:“唉,她已经……一个小姑娘而已,你非要把人逼死吗……我怕遭报应……万一她破罐子破摔……”   男人进了电梯,整个酒店楼层安静下来。   沈容琢磨着他的话,回房,疲惫地直接倒头就睡。   翌日清晨,她听见清脆的鸟鸣,血腥味在她呼吸间弥漫。   她睁开眼,还没看清房间。   房间的景象便又被像素世界所取代了。   两只鸟扑棱着翅膀,啾啾鸣叫。   【人类,你还想继续前进吗?   请你为我们拿来可口的面包。   它柔韧弹牙,独一无二。内里充满了汁水,一口咬下去,汁液会像溪流般不断地溢出来。】   【等你为我找来面包,我将会赠送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快去吧,人类。   三天后我要吃到面包,否则你就不要再来这里,不然你会后悔的。】   沈容被传送回床底。   她盯着床板下的图案看了一会儿,思考了许多事,然后满满往床底外挪动。   即将挪出床外时,口袋里的镜子掉在了地上,发出极细微的声音。   沈容捡起镜子,却隐约在镜子里看到一双细长的腿就站在床边。   那双腿上布满鼓动的青筋和血丝,明显是那怪物的腿。   怪物站在那儿,像门神一样堵住了她爬出床底的路。   她想了想,收起镜子,爬出床底,看了眼空荡荡的床边,然后上床睡觉。   她再次进入了那黑暗无垠的世界。   这世界中唯一的不同色彩便是那怪物。   它离她又近了一米。   长满了眼睛的莲蓬状头颅凝视着她。   沈容已经有些适应了它的恶心样子,坦然地与它对视。   她突然发现,那些眼睛每只都不一样。   有些瞳孔大,有些瞳孔小。有些是棕色,有些是黑色……   就好像,这些眼睛是由许多不同的人的眼睛拼凑在脸上的。   沈容主动向怪物走近。   然而怪物却后退了。   它似乎只能和她保持固定的距离。   沈容就在这片寂静的黑暗中与怪物对视着,直到天亮,她被起床铃叫醒。   又是跟随监狱规则行动的、十分有规律的一天。   经过前两天的事,已经没有人再敢主动挑衅沈容,甚至多看她一眼都不敢。   沈容有些发愁。   没有人想杀她,那她不就没法儿完成鸟儿交代的任务了吗?   难得她很快就想到了面包可能是什么东西了。   沈容在餐厅吃着早饭,扫视着一个又一个从她身边路过的囚犯们。   囚犯们都怕她,后来干脆不从她身边走了。   沈容:“……”   一个熟悉的人影在她面前坐下,是卢锋。   卢锋捧着圣经,神色疲惫:“我看到了。”   沈容疑惑:“什么?”   卢锋的小弟们围拢成圈,隔绝了其他囚犯。   卢锋靠近沈容,低声道:“我看到了床底下的花纹。我进去了你们讨论的那个世界。”   沈容:“哦。”   她没有惊讶。   昨天和其他玩家讨论的时候,她就发现卢锋在偷听了。   卢锋对她的尊敬,全部来源于他对她们这些玩家的好奇。   给他一点甜头,还是很有必要的。   卢锋:“糖果就是眼珠子,对吧?”   沈容点头。   卢锋有些兴奋:“那你今天有什么要的吗?”   沈容想了想:“内里有汁水,口感柔韧的面包……唔,果酱面包吧。如果你有遇到死人……”   “有。”卢锋兴致勃勃地压低了声音道:“我从狱警那儿得到消息,昨天和你谈话的,一个叫平强的男囚犯死在了他的房间里。”   平强,是昨天的一个玩家。   沈容严肃起来:“他怎么死的?”   卢锋:“我可以带你去看。”   沈容仓促地扒完了饭,站起身跟着卢锋走。   卢锋找到熟识的狱警,狱警带着他们二人到了平强的牢房。   平强牢房的格局和沈容的一样。   房间里的架子和书桌都被动过,沈容查看了一下。   架子是松散的。   书桌后面有数字和六芒星眼睛花纹,抽屉里没有镜子,估计已经被拿走了。柜子里有挣扎的抓痕与血迹……   等等,这痕迹不对劲!   沈容把头探进课桌柜子里查看。   柜里的血迹竟是较为新鲜的颜色。   没染血的抓痕泛着木白,显然也都是刚抓出来不久的。   “你们快点,待会儿就要有狱警来把尸体带走了。”   狱警帮他们看着门,不安地催促。   沈容爬出柜子,检查起床上的尸体。   平强是个中年男人,此刻他正双眼瞪得凸出,表情充满了惊恐和痛苦,能看出生前遭遇了某种恐怖的折磨。   他浑身肌肉紧绷,过于板正地平躺在床上。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木屑,手指尖处有被磨破的血迹。   从这些痕迹,可以推断出——柜子里的抓痕和血迹,是他昨晚留下的。   他是怎么死的?   沈容脑海中闪过诸多疑惑和猜测。   门口的狱警又催了。   她加快速度检查了一下平强的床铺。   出乎意料,他身上竟然没有镜子,床下也没有。   沈容让卢锋去找镜子,她则拔出架子里的钉子,扎在一起,刺进平强的胸腔,挖出了他的心脏。想了想,还顺便挖出了他的眼珠子。   这还是第一次,她用一个玩家的器官做任务道具。   沈容迅速抽出床单包好心脏和眼珠,和检查完房间的卢锋抓紧时间离开。   走在监狱房间的长廊上,卢锋低声道:“房间里没有镜子。不过我房间抽屉里也有镜子,我把它黏在在洗漱台上了,这镜子有什么特殊的吗?”   沈容:“你没从镜子里看到过什么特殊的东西吗?”   卢锋:“从来没有。我今晚回去再看看。”   他又问:“你知道刚刚那个人是怎么死的吗?你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要是在像素世界通关了,会怎么样呀?第三关需要的那什么面包就是心脏吗?”   沈容表现得很敷衍,不愿意回答。   卢锋像好奇宝宝一样,不管她表现得有多冷淡,都孜孜不倦地提出他的各种问题。   正说着,前方带他们回去的狱警停下了脚步。   对面来了一队狱警,其中有宇文磊,还有和他搭档的女警。   宇文磊和女警脸色略显苍白,看沈容的眼里多了一些不满。   “沈容,我们正好找你,跟我们过来吧。”   沈容把用床单包好的心脏和眼珠给了卢锋,让他把心脏带回她的牢房,跟着宇文磊走了。   另一队警察则去给平强收尸。   沈容跟在宇文磊和女警身后默默观察他们。   他们好像受了伤,走路姿态有些不自然,很怕衣服碰到背上的样子。   他们十有八九是玩家呢。   什么人能让他们受伤?   难道……是他们在昨晚攻击了平强?   沈容心里的疑问一个接一个冒出,想到一个能问的,她直接开口:“你们怎么知道我不在餐厅?”   宇文磊和女警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瞪了她一眼,“我们自有办法知道。”   “是有监控吗?”沈容故作天真,“监控在哪儿呢?哦对了……如果有监控,你们怎么会没有证据证明那个刀疤脸是谁杀的呢?你们说的办法,该不会是什么特殊的,见不得人的……”   “沈容!”女警打断她的话,“你别忘了,你现在只是个囚犯。”   沈容抿唇笑:“囚犯就没有资格提问了吗?”   “更何况,我坚持我是无罪的。甚至,连诈骗罪,我也是被冤枉的。”   女警和宇文磊瞳孔震颤,眼底情绪翻涌。   沈容勾唇:“看来,我猜对了。”   多亏了昨天的记忆,那位对她极好的中年男人对着电话说的话,让她猜想到——也许她的诈骗罪,是帮别人背了锅。   那个男人是受益者之一,他遇到了某件事,突然良心不安,又怕她被抓后供出诈骗的事,所以碰到她之后才会帮她。   女警和宇文磊连忙收起失控的表情,不说话了。   将沈容带到审讯室后,沈容再次被绑在椅子上。   她不慌不忙地道:“忘了提醒你们了。你们今天没有给我戴头盔。”   “闭嘴吧你!”   宇文磊和女警不再跟她多嘴,甚至没有审问她,直接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憔悴的孕妇走了进来,站在沈容面前,无神的双眼凝视着她:“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害我老公?你知道吗?我的宝宝就快出世了,你让我失去了丈夫,让我的宝宝失去了爸爸……”   孕妇摸着肚子,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我会倾尽所有,让你受到惩罚!”   沈容看着她的孕肚,“首先,我没有杀人,我不知道你的老公是谁。其次,你的孩子打算要吗?如果还打算要这个孩子,我不建议你倾尽所有。你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也得为孩子着想。”“养一个孩子,可不是只把他养活了就行。你你要承担很多东西的。”   孕妇摸肚子的动作顿了一下,失神地思考起了沈容的话。   审讯室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   沈容又问道:“你丈夫是谁?叫什么名字?”   孕妇:“我丈夫叫罗阳,是在外看守你的警察。我希望你能记住他,因为你杀了他,你永远亏欠他。”   沈容还是那句话:“我没杀人。”   孕妇比之前的人都有理智,听到她反驳,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张了张口似要说什么。   沈容直觉她要说的事可能很接近于真相,全神贯注地等她说。   然而门外的宇文磊和女警敏锐地发现了孕妇的异常,用警棍敲击房门,把孕妇叫了出去。   孕妇走到门口,回头又看了她一眼,眼里充满了探究和疑惑。   孕妇的反应更加验证了沈容的想法——她可能是被陷害的。   宇文磊和女警进来,给沈容套上头盔和手铐将她带回去。   沈容还以为不用戴头盔了。   宇文磊和女警又给她戴头盔的举动,让她确信这两人受了不轻的伤,看上去精神都有些恍惚了呢。   离开审讯室不久就是吃饭时间。   吃完饭后过了会儿,又是自由活动的时间。   沈容被带到活动场地。   囚犯们都离她远远的。   不过今天卢锋和他的小弟们也来了。   沈容问卢锋有没有把心脏放回她的房间。   卢锋:“放回去了。你要的面包我也找人去弄了,天黑之前一定给你弄来。”   沈容礼貌道谢,靠在铁丝网上无聊地看着囚犯们玩耍。   她看上去悠闲,但大脑在一刻不停地思考。   想着想着,她的目光落在卢锋时刻捧着的圣经上,“你为什么去哪儿都捧着圣经?信教吗?”   卢锋摸了摸圣经,有些不好意思:“怎么说呢,坐牢久了之后,心态平和不少。想起过去,有时候还会梦到被我杀过的那些人在我眼前转悠,拿本圣经以求心安吧。”   “那如果你没被抓,碰到以前亏欠过的人,那人面临着不小的麻烦,手里还握着你的把柄,你会想办法帮她吗?”   “看情况吧,如果是我能力范围内,应该会。图个心安嘛。感觉帮她一下,能少几分罪孽。至于把柄……我应该也会想办法处理一下。”   听完卢锋的回答,沈容心想:可能这就是帮她的那位中年男人的想法吧。   只是陷害她的人是谁呢?   杀两个警察就足够害她被枪毙了吧,为什么还要害十三个人   十三……   沈容的目光再次定在圣经上。   “十三在圣经里,是个不太好的数字吧?”   卢锋点头:“在宗教中确实讲究这个。”   沈容闻言拿起捡起一块小石头在地上画了六芒星眼睛的图案,问道:“你认不认识这个图案?”   卢锋:“这不是我床底下……”   他欲言又止,摇头:“不认识。”   他要是认识,早就说了。   卢锋的小弟们蹲在图案周围观察,一个个眉头紧皱。   “看上去有点诡异。”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个图案”   有个光头小弟说道。   沈容忙问:“在哪儿?”   光头小弟认真思考了很久,“好像是在一个,看上去很高大上的地方。记不清了。就记得有这个图案的地方非常干净,图案背后的瓷砖看上去就很值钱。”   沈容记下小弟提供的信息。   卢锋让光头小弟再仔细想想。   光头小弟被其他小弟盯着,被迫继续沉思。   沈容坐在一旁悠闲地乱看,余光突然瞥见僻静的角落里坐着雨霞。   沈容拍拍卢锋,指了下雨霞:“认识她吗?”   卢锋:“知道她,但不认识。她是个疯子。听说来这儿的第一天被人欺负,结果第二人格跑出来了,把欺负她的人杀了,然后就没人敢再惹她了。”   “你别看她平时这幅好欺负的模样,一旦她受到刺激……”   话音刚落,就有一人向雨霞走了过去,将雨霞带去了更隐蔽的地方。   那人是昨天和沈容聊过的玩家之一——徐广雨。   卢锋和沈容定定地看着那隐蔽的地方,突然一声尖锐的嘶喊划破长空,热闹的场地瞬间安静,狱警也跑了过来。   不一会儿,浑身是血的雨霞发疯似的在狱警怀里挣扎着要扑向徐广雨。   徐广雨没受伤,蹙眉扫了眼雨霞,像是恼恨竟然没能把她杀死。   他找不到人可以取器官完成任务,就找上了雨霞。   却没想到,看上去柔弱的雨霞竟然这么不好对付。   沈容也有点惊讶。   雨霞看上去凄惨了点,但是竟然能从玩家手中活下来。   不简单。   雨霞看上去虽然很惨,但在这里,她和徐广雨之间属于斗殴,是要被处罚的。   沈容让卢锋去保下雨霞,送雨霞去监狱的医务处。   徐广雨也向沈容投来求助的目光。   然而沈容没有搭理他。   他眼里的求助转为冰冷,跟随狱警离开了。   沈容继续休息,在活动时间前不仅拿到了做备用的许多果酱面包,还看到了狱警给她送来的名单。   看到名单,她确信和宇文磊一起来的人都是玩家,记下了这些人的信息。   吃完晚饭,她叫卢锋跟她一起先去她的牢房。   她打算把眼珠子给卢锋,要不要继续游戏,就看他自己的意愿。   路上,卢锋带着询问的口气道:“我觉得这个游戏很奇特,我想让大家都来参加这个游戏,你觉得可以吗?”   沈容:“如果他们床底有图案,就说明他们是可以参加游戏的。游戏不是我创立的,不需要问我可不可以。”   卢锋便道回去要把图案游戏的事公之于众。   到达牢房,沈容让卢锋在门口稍等。   她拿起床单准备打开,发现重量不对,心里沉了一下。   打开一看,果然,心脏没了。   只剩两颗眼珠子在里面。   沈容看向卢锋。   卢锋察觉到她不善的目光,立刻跑过来,“怎么了?”   低头瞧见空了的床单,卢锋神情瞬间冷硬,气势汹汹地走了出去。   “快到熄灯时间了,快回屋。”   狱警语气还算和善。   卢锋却不配合:“我兄弟东西没了,今天要是不把东西找出来,大家就都别想睡!”   他的“兄弟”——沈容提着床单站在门口,像看戏似的,平静得仿佛丢东西的不是她。   囚犯们叽叽咕咕地议论起来。   狱警“啧”了一声,“别闹。有些事我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你想违反定好的休息时间,这个真不行。”   卢锋用手中的圣经敲了敲墙壁。   他的小弟们应声走出牢房,看架势跟要造反似的。   卢锋:“我只是想把我兄弟东西找回来。谁拿的,你让他立刻还回来,大家不就能按时睡觉了吗?”   狱警拍了拍卢锋的手臂,“人家既然拿了东西,就不可能还回来。你别管了。”   这话信息量略大。   沈容品出些不对味来,走近狱警:“听你这话……你是不是知道谁拿了我的东西?”   狱警抿了抿唇,不吭声。   沈容:“也是……在所有囚犯都在休息场休息的时候,能进我牢房的,也只有你们狱警了吧?”   卢锋闻言,一把抓住狱警,“是谁?”   狱警眉头紧皱:“他现在不在监狱区,你现在在找他也没用啊。”   卢锋:“他在你们狱警的休息区?”   狱警一脸为难,还没说话,门口便传来冷厉的声音:“休息时间到了,你们怎么还站在外面!”   “砰”的一声,警棍狠狠敲在铁门上。   刺耳的声音震得人头皮发麻。   六名穿警服的人站在门口。   囚犯们站在牢房之间的长廊上。   双方目光碰撞。   剑拔弩张的气氛蔓延开来。   是宇文磊等玩家。   卢锋丢下狱警走向他们。   沈容拦住卢锋,走向宇文磊:“把我的东西还回来。不然……”   “不然?”   “我就现取现用。”   沈容的指尖冲着宇文磊的胸口点了点。 第363章 有罪否21.6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宇文磊甩了下手中的警棍,带着其余五人气势汹汹地走近。   警棍一下又一下敲打在一间间牢房的门上,“不想受罚的就赶紧给我回屋睡觉!”   有些囚犯们被震慑,缩回牢房里。   狱警们顺势将牢房们锁上。   宇文磊带着人直奔沈容而来,卢锋与他的小弟们挡在沈容身前。   与卢锋交好的狱警低声道:“他们是上头特意派下来的,别惹他们。”   卢锋:“我不管是谁派下来的,偷我兄弟东西,就算是警察,也不行!”   他的小弟们怒喝一声,冲上前去。   沈容只见宇文磊手中警棍在小弟身上一敲,小弟便像是被电了一样,浑身哆嗦,倒在地上抽搐。   卢锋察觉到不对劲,“他手上的是什么玩意儿?就算带电也不至于一棍就能撂倒一个吧。”   确实不对劲。   沈容:“你带你的小弟们先回去。”   卢锋不肯,说这不讲兄弟义气,叫他的小弟们继续上。   沈容也趁乱混入其中,在卢锋的警棍打下来时,用手臂挡住警棍的攻击。   警棍狠狠打在她手臂上,她第一感受到的却不是手臂上的疼痛,而是大脑被电击的感觉。   瞬间,她便像是被控制了神经中枢般,浑身麻木。   宇文磊望着扶住墙壁才勉强没有倒下的她,讥笑一声:“你说你,逞什么能啊。真以为我们拿你没办法?”   沈容虚起眼睛看宇文磊等人,趁其不备,取出浮沉镇海劈过去。   浮沉镇海的冰还没触碰到他们就散了。   她微愕,立即反应过来,趁乱将宇文磊身后一男玩家手中的警棍抢过来。   宇文磊又一警棍打来,一道身影飞一样地扑倒沈容面前,警棍打在她身上。   竟然是雨霞。   沈容有些诧异,但又清楚雨霞这样做应该是因为下午她帮了她。   帮助雨霞,为的就是雨霞有一天能为她所用。   沈容用腿撑了一下雨霞,让她不至于直接摔在地上,而后一警棍朝宇文磊头上打去。   “砰”的一声,宇文磊头上见了红。   但他却没有像她先前那样,露出眩晕的神色。   他满眼愤怒地瞪着她。   身后的人们手持警棍齐齐向她打来。   卢锋带人过来帮她挡,但卢锋他们就像是一次性物品,被打到就“报废”了。   沈容看了眼手中的警棍,看向宇文磊的眼神中带上一丝了然。   这眼神让宇文磊等人有些慌乱,下手更狠。   沈容反手将警棍对着手无寸铁的宇文磊一顿猛砸。   警棍甩动间,血溅到她白皙脸上,成了点滴状的“红痣”。   长廊上响起呜呜警报声。   “西区囚犯□□,请求支援。”   不一会儿,长廊的房顶上发出“嗤嗤”的喷射声,烟雾迅速弥漫整条长廊。   囚犯们接二连三地倒下。   沈容屏住呼吸,然而这烟雾却仿佛能顺着毛孔往身体里钻,她也跟着晕眩起来。   她背靠墙壁,手拎宇文磊的领口。   宇文磊血淋淋的脑袋原本斗志昂扬地对着她,此刻也耷拉下来。   狱警们也接二连三地倒下,最后竟只剩背靠墙壁的沈容一人站着。   地上满是叠在一起晕倒的人。   沈容眼皮仿佛有千斤重。   晕乎乎地环顾四周,在大雾茫茫中,看见长廊尽头,有一队身穿漆黑航空服般制服的人们手持喷消毒水的器械,一路冲倒在地上的人们喷洒东西,向她走来。   她缓缓蹭着墙壁瘫软在地。   那队人离她越来越近。   他们厚重的圆形头盔里闪烁着红灯,沈容隐约瞧见,他们胸前印有一个标志。   那标志,和那六芒星眼睛的图案似乎是一样的。   “嗤”——他们将喷头对准她。   她感觉自己仿佛接受了干冰的洗礼,一阵冷意过后,大脑彻底宕机。   她失去了意识,陷入了黑暗。   ·   黑暗中,有一个肉色影子在不断向她靠近。   是那长着莲蓬头的怪物。   它今天距离她只有一米了,像个巨人般矗立在她面前,压抑得让人有些呼吸困难。   沈容与它对视。   那比她整个人还大五倍的莲蓬头颅缓缓朝她压下来。   无数只不同眼睛凑到了她面前,在离她脸不到一掌距离处对着她不断眨动。   她听到蝙蝠似的锐叫声。   那声音杂乱无序,仿佛在对她说话。   但是她听不明白,大脑反而像被超声波攻击了一样一阵发酸刺痛。   她闭了闭眼,晃晃脑袋,再睁开眼,眼前是她的牢房。   看着黑漆漆的牢房,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一时间想不起来,她是怎么上床休息的。   盯着黑暗思索了半晌,才模模糊糊地忆起之前的骚乱。   可惜了,心脏没了,浪费一天时间。   沈容坐起身,为此轻叹,却见床边放着血淋淋的床单。   床单上正是心脏与眼球,仿佛没人动过它们,先前的骚乱只是她的记忆出了问题。   沈容凝视着那颗已经发黑,血液凝固的心脏,内心对这游戏已经有了猜想。   这里不像是普通的监狱,更像是一个商业性的私人处罚机构。   今天那孕妇说的“倾尽一切”,也许就是打算花钱让她永远在这监狱里受折磨。   被打时大脑被电击的感觉,发生骚乱时喷出的气体,还有那队冲她喷气体的神秘的支援人员……   这一切都让沈容感觉自己在面对各种超乎她想象的高科技。   她的脑子里,是不是被植入了什么东西?   沈容摸了摸自己的头,找不到伤口。   思索片刻,她拿起心脏和果酱面包,爬到床底下,将血涂抹在了图案上。   现在再看这个图案,她不仅觉得这像一个宗教标志,也像一个公司标志。   那群人把心脏还给了她,肯定是想她继续那场找回忆的游戏。   他们的目的,她有所察觉,但又很难说清。   她只能再继续探索游戏。   她需要那些记忆,来解开谜团。   转瞬间,她进入像素世界。   两只鸟儿来到她面前:   【你给我们带来面包了吗?】   沈容把果酱面包和心脏一起放在地上。   鸟儿停在心脏周围,尖嘴啄起了心脏。   【我们可不会像那条蛇一样傻,明明吃不下那么多,还硬吃。】   【我们只会吃我们想要的面包。】   吃完了面包,它们飞到沈容面前,轻轻用带血的喙啄了她的肩膀一下。   沈容再次回到了酒店房间里。   血腥味充斥她的鼻腔,一具肥胖男尸趴在她的身边。   沈容将他翻过来,他咳嗽着喷了她一脸血沫,强撑着睁开眼睛,嘴唇翕动。   沈容靠近他的唇边,听见他道:“六角……你……跑……他们……设计……”   他是在提醒她,有人设计她,让她跑?   六角让她联想到六芒星眼睛的图案,心想:六角是幕后机构的名称吗?   男人回答不了她。他咽了气,眼睛还睁着,死不瞑目。   沈容直起身,往门口走去,顺应男人的话跑路,背后却有股阴森气息袭来。   她侧身回头。   那已死的男人竟变成了浑身长满尖刀的怪物。他狼牙棒般的手和身体不断往她身上撞。   沈容连忙躲避,但身体再次不受控制地跌倒在地。   那已死男人身上的尖刀无限延长弯曲,刺中倒在地上她,将她钉在了地上。   她被刀扎成了筛子,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血汩汩流出,在她身下形成了血泊。   “噗嗤……”   “女士……”   “抱歉,没忍住。”   她听见遥远的地方传来细如蚊蝇的对话声。   如果不是她五感灵敏,几乎不可能听见。   她眼前被血色填满。   血幕退去,她又回到了像素世界里。   两只鸟吃完了心脏,身体被撑成球,躺在地上飞不动了。   它们扑棱着翅膀,头顶冒出像素文字:   【你还想要继续前进吗?请把你的两根无名指分别喂给我们。】   沈容走回第二个空间,按照之前的方法,把头颅的另一只耳朵割下来做成手指,喂给两只鸟。   两只鸟的身体胀得几乎透明。   突然,它们“砰”的一下炸了。   细碎的血肉喷了沈容一身。   血肉中躺着一枚黑钥匙。   之前的钥匙都是金的。   沈容捡起黑钥匙,研究了一下,打算继续前进。   转过身,却见小白兔不知何时来到了这里,吃起了鸟的碎尸。   沈容点了一下它。   它头上冒出像素文字【不*再**】。   沈容:?   她又点了一下。   兔子头上冒出不同的像素文字:【这对蠢鸟。它们以为自己不吃下所有面包就不会被撑死,却不想想,一只面包比它们两个还大,足够撑死他们了。更何况他们还贪心地想要吃你的手指。】   这番话看上去像是寓言故事的总结。   沈容再点兔子,兔子不断重复这句话。   【不*再**】没有再出现过。   不*再什么呢?   沈容拿起黑钥匙继续前进。   打开门,门口的世界变了。   树林与草木全部枯萎,光秃秃的地面泛着血色。天色灰暗中带着一丝流动的血红。   两条岔路出现。   一条通往远方,一条通向一间小房子。   沈容想了想,先去了那栋小房子。   到达房前,她看见房门上有一颗面目扭曲的头颅。   这头颅面容溃烂,眼珠半掉,瞧见沈容,附近冒出像素文字:   【哦,你这个魔鬼。】   沈容想要打开门。   头颅:【你这个魔鬼,你已经没救了。如果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绝不会生下你这样的怪物。】   沈容:?   这颗头颅是她这个身份的妈妈?   她拧了下门把,门却打不开。   头颅:【你想进去看看你曾经做下的恶事吗?   帮我找副躯壳和美丽的人皮来。   反正你是个魔鬼,我不用对你用那些委婉的言辞,对吧?】   【三天内把我要的东西给我,否则你就不要再来了,不然我会让你后悔!】   沈容答应后,被传送离开游戏。   临走前,她眼前一片漆黑。   血红的像素文字占据了她整个世界:   【你这个毫无人性的魔鬼】   血字散去,她回到床下,爬出床底,竟见门外有双眼睛正注视着她。   是一名狱警。   看到她从床底爬出来,他竟然没有质问她为什么在床底下,而是掏出了对讲机,“拿些外伤药过来。”   沈容不解,顺着狱警的目光,她低头看自己。   房间内光线昏暗,模糊了她身上斑驳的暗色。   她摸了一下这些暗色,是微黏的感觉,还带有血腥味。   是血。   “啪”的一下,她屋里的灯亮了。   衣服斑斑点点的血迹更加清晰地映入她眼帘,就仿佛她被人捅了无数刀。   狱警将药从窗口扔给她。   沈容拿起染血的床单把窗口挡上,狱警也没说什么。她不由自主地咳嗽了几声,感觉气管有些火辣辣的疼。   脱衣服,低头。   她白皙的身体上布满了细长的伤口。   这些伤口,似乎和游戏那胖男人变成怪物后扎在她身上的一样。   沈容摸了摸这些伤口。   麻麻的,只有摸上去才会有一点点疼,就像是从身体内部裂开的口子一样。   “咳咳咳……”   她又不由自主地咳了几声,咳嗽时有些喘不过气,胸腔和喉咙都疼。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想到些事情,瞳孔倏地放大:   这咳嗽也许是从那游戏里带出来的!   是王英妮和杨川那两个变成液体让她窒息而亡的经历带来的!   沈容思索着,在床边坐下,给自己擦药。   药味和血腥味和充斥了她整个鼻腔。   突然,她感到一道视线落在她的后背。   她抓起被子遮挡胸前,目光凌冽地回头看。   恰看见封政转过脸去的动作。   他的耳朵暴露在她眼中,泛着艳丽的红。 第364章 有罪否21.7   “封政,你怎么来了?”   沈容凌厉的眼神柔和下来。   封政的耳朵却还红着,保持着偏头的姿势,唇紧抿,不说话,   沈容继续给身体上药,“你等会儿。”   封政闻声,回头看了她一眼。   布满血痕的白皙背部映入眼帘,他迅速再次转过头,眸光微暗。情绪有些焦躁起来。   沈容擦完正面,够不到后背,转头对封政道:“能不能帮我擦下药?”   封政应声瞬移到她身后,接过那没有牌子的药膏,面露嫌弃:“就只是要我帮忙擦药?”   先他看到她有伤,都是主动帮她治好的。   但是在吵过架之后,即便和好了,他也变得有些别扭起来。   比如说,似乎很希望她主动开口求助。   因为先她拒绝了他的帮助。   沈容明白他的小心思,“那你想怎么帮我?”   封政在她身后坐下,手指沾上药膏,在她背后涂抹起来:“是你要我帮忙,不是我求着你非要帮你忙。”   沈容手往后,随意拍了拍他的大腿。   他身体一僵:“别碰我。”   沈容轻笑,身体因笑颤动。   他手指也因此擦歪了药,她笑得更厉害了。   封政收了手,沈容看向他。   他似乎想把药扔给她,不擦了,与她对视着,却又说:“转回去。”   他继续帮她擦药。   动作很轻,有点笨拙。他很少亲自动手做什么。   擦完了药,他嫌弃嗅了嗅指尖的药膏味。   闻到她身上的药味,再闻自己指尖上相同的气味,又好像没那么嫌弃了,随意收回手,没有除味。   沈容穿上衣服,靠在他身上歇了会儿。估计狱警来看她,说明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便站起身往外走。   封政跟上她,一言不发,也没说是为什么来的。   沈容调笑着帮他找借口:“你是不是来这里有事要办?”   “没事。”   “那就是来看戏的?”   “我没那么闲。”   “你是来做什么的?总不会是想见我的吧?”   沈容笑盈盈扯下遮挡窗口的床单。   封政在她身后,不说话。   门外狱警看她心情很好的模样,愣了一下,打开牢房门,带她去餐厅吃饭。   沈容到餐厅领了早饭,找了个空位坐下。   封政在她身边坐下,依旧一言不发。   “容姐。”卢锋带着小弟坐到她面,瞬间把她的位置包围了。   封政目光变得冷厉。   沈容安抚把手放到他腿上。   她明显感到他腿上的肌肉瞬间紧绷起来。   他说:“你怎么这么喜欢摸我腿。”   沈容侧头对他低声道:“我馋你身子嘛。”   “容姐,你刚刚说什么?”   卢锋等人看不见封政,还以为沈容在对他说话。   以往封政过来,都是大张旗鼓的,肆无忌惮的,这次竟然隐身了。   沈容心里有些惊讶,心道他有点反常,回卢锋:“没什么。”   卢锋凑近她,压低了声音要说话,却被一道无形的力量狠狠砸回座位上。   猛一下,震得他脑瓜子嗡嗡的。   沈容看了眼冷脸看着一旁,好像什么都没做似的封政,忍着没笑出声,对卢锋道:“你今天最好和我保持距离,有什么话就这样说吧。”   卢锋不明所以挠了挠头,捧着圣经像烧香似的转了一圈,回来道:“容姐,你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沈容挑眉,让他继续说。   卢锋眉头紧皱:“我半夜被一个长满眼睛的莲蓬头怪物吓醒,突然发觉我记不清昨晚我是怎么回到自己房间的了。我问了我的兄弟们,他们也都是这样。”   沈容昨晚刚醒来时,也有短暂的失忆。她简单叙述了昨晚发生的事,“你们失忆,可能跟后来那群人对你们喷的药有关。”   卢锋等人表情凝重。   他们没有纠结沈容为什么没失忆,毕竟沈容就连凭空造冰这种魔幻事情都做得到。   他们更在意那群喷药的人。   他们是囚犯,但不是实验品。那群奇怪的人为什么要消除他们的记忆?   沈容没有确切的答案,没有在这问题上纠结太多,问起卢锋他看到的怪物的事。   卢锋一一说清。   卢锋提供的信息让她猜想:也许那怪物是针对要参与像素世界小游戏的人才有的。   玩家们是必定要参与游戏,所以一来怪物就出现了。   而卢锋是后来偷听到消息才参与的,怪物也就这时候才出现。   那怪物代表什么?   难道是监视?   她记得她在像素世界里被杀死两次,每次都听到了别人的声音,仿佛有人正在观赏……或者说,操控她的死亡。   沈容思索着,将两颗眼珠交给卢锋,但没说让他交任务,而是道:“要不要继续游戏,你自己抉择。”   她已经猜想到像素世界里的部分危险了。   她需要通关游戏,所以必须继续行。   但是卢锋他们没有必要。   卢锋却道:“我看过那么多像你这样的人死亡,一直没弄清楚你们在做什么。现在有了机会,我绝不会退缩。”   “我们都是从刀尖舔血的日子过来的,我们不怕死。”   卢锋的小弟们也跟着道。   “但是,你们都参与游戏的话,哪来那么多眼珠和头颅供你们上交?”   卢锋眼里闪过一丝阴暗:“东区的囚犯……也许监狱设立东西区,就是为了这一天。”   沈容不予置评。   卢锋又恢复平和,“容姐,你今天需要什么?”   沈容:“人皮和身体……先刀疤脸的身体处理了吗?”   卢锋立刻让小弟去询问狱警。   小弟很快问清楚回来:“刀疤脸和东哥的尸体都还在冷库,说是上头还没派人来处理。”   正好,一个用来剥人皮,一个正好做躯体。   卢锋吩咐小弟去冷库把两具尸体拿回来。   沈容吃完早饭,便又被套上头盔,带去了审讯室。   封政一直默默跟着,不说话。   沈容被绑在审讯室的椅子上,宇文磊和他的搭档女玩家过来,二人脸色如同失血般苍白。   沈容从名单上看过女玩家的信息,她叫谭云菲。   沈容笑了起来,“哟,你们是不是又受罚了?让我猜猜,是为什么呢?啊!是不是因为你们擅自拿走我的道具,违反了上面的人意愿,所以被罚了?”   “啧啧啧……”她讽刺摇头,“看来你们比我们还不如。我们是囚犯,但你们好像只是一群走狗喔。”   谭云菲讥笑:“你以为你能好到哪里去?你已经……”   宇文磊对她摇头,止住她的话。   谭云菲:“说了也没什么吧?我就不信她能猜到。”   宇文磊皱眉:“她猜到的事还少吗?”   谭云菲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沈容琢磨着他们的对话,心里生起的不妙与先在游戏世界里的感觉融合在了一起。   她大致能猜出,谭云菲的没说完的话——起码我们不会死,而你们会死。   沈容记得,先有一场游戏,出现在过绝对恶人阵营与她的对立。   这一场游戏似乎是类似的。   只不过“恶人”阵营好像变成了她。   为什么呢?难道她真的很恶?   还是……一切只是表象,恶人依旧是对面?   一旦她翻盘,情况就会扭转。   所以他们想阻止她继续游戏?   沈容心里揣摩着各种可能性,谭云菲和宇文磊照例让她早日认罪后离开,一名看上去刚上大学的女生走了进来。   女大学生围着她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看着她冷笑一声:“真可怜……不过你以后还会为你曾经犯下的错,变得更可怜。”   “这都是你应该付出的代价!”   她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从衣服里掏出一块铁板打向沈容。   “唉!不可以!”   谭云菲连忙要冲进来制止。   沈容别过头去躲避。   铁板没打到她身上,女大学生就被扔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审讯室墙壁上。   是封政。   沈容感觉他更加暴躁了,回头看了眼脸色发黑的封政。   他还在陪着她。   她忽然想起,他在失忆,恳求她不要讨厌将来的他时,说过的话:   ——我啊,真的很爱你。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想陪着你。   虽然不知道,他这次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但即便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也还是在陪着她呢。   她忍不住对他笑了。   封政却脸色难看看她:“你在笑什么?你觉得这样做任务,随时可能被那些废物打,是件很高兴的事吗?”   沈容摇头:“那当然不是高兴的事。”   她笑容灿烂,“但是你一直陪着我,是让我很开心的事。”   封政意味不明冷哼一声,依旧在她身边站着。   “你在跟谁说话?”   谭云菲等人见她对着空气说那样的话,面上都带上了一丝警惕。   沈容:“我喜欢的人。”   谭云菲和宇文磊愣了一下,嘀咕:“原来她精神已经不正常了……”   沈容:?   已经不正常?他们的意思,是说她精神不正常是早晚的事吗?   因为那个像素游戏?   谭云菲和宇文磊没有透露更多信息,把被摔晕的女大学生带出去。   沈容再次被套上头盔带出审讯室。   下午,她去了活动场。   虽然今天不是她自由活动的时候,但是有卢锋在。   与她一同到休息场的,还有身上多处包裹纱布,畏畏缩缩的雨霞。   “容姐。”   沈容一来,卢锋等人就跟她打招呼。   他们找了块空坐下,让人把迷茫的雨霞带来。   雨霞隐约还记得沈容帮她的事,向沈容道了谢。   卢锋示意小弟打雨霞一顿。   雨霞吓得要跑,小弟们按住她,拳头直往她身上招呼。   雨霞奋力挣扎,眼看拳头要落在她脸上她突然眼神狠辣,发了疯似的反抗。   卢锋叫停小弟们,松开雨霞。   雨霞理了理衣服,没有再继续发疯,神情冷酷,“叫我出来做什么?”   沈容也等待卢锋的解释。   卢锋:“你很不错,要不要和我们一起陶探索这所监狱的奥秘?”   沈容:哦,原来是打算拉她入伙。   雨霞看了眼沈容,颇有兴趣细问起来。   沈容则坐在一旁,身体向后仰,靠在站在她身后的封政身上。   她闭目养神,但能感觉到他在看着她。   雨霞和卢锋聊完,达成了合作。   而后,他们气势汹汹走向东区,开始挑衅东区的人,准备取眼睛。   这里的所有人都是重刑犯,没有一个好人。   就算互相厮杀,也是狗咬狗。   按理说一般这种事,狱警都懒得管。   然而今天狱警们全体出动,拦住了想要打架的两拨人。   其中一人不客气道:“你们再敢不守规矩,别怪我关你们禁闭!”   卢锋定睛一看,“你是新来的吧?以的狱警呢?”   新来的?   沈容闻言睁开眼,看向那波狱警。   这些狱警比起先的那些,看上去更加凶狠,不讲情面。   打头的狱警用卡牌一个机器扫了下卢锋:“今天不是你自由活动,你怎么来了?谁允许你来的!”他一招手,下令让人带卢锋等人去关禁闭。   卢锋等人自是不同意,争吵着动起手来。   新狱警手持警棍,一棍打倒一个,将卢锋他们全都带走了。   “还有谁是违规进来的!”   狱警大声质问。   沈容想了想,举手:“我。”   狱警用机器扫了沈容一下。   沈容偷偷看了眼机器显示屏。   屏幕上她名框是金色的,下面好像还跟了许多排数字。   太模糊了,看不清。   不过那些数字的符号她看清了,是钱的标志。   并且那些数字后面还跟文字,似乎是提供钱的人的名字。   狱警看完显示屏,竟然直接走了,没有关她禁闭,也没抓她回去。   沈容猜,这应该跟她名字下面的那些钱有关。   那么多的钱,她不认为是那些人为了关照她才出的。   或许——是为了在这里折磨她而出的钱。   出到一定价位,可以亲自过来见她。   价格高到一定程度,就能像在像素世界那样,控制那些“死人”杀她发泄。   狱警走后,沈容在活动场无所事事和封政坐在一起。   她偶尔会去看其他在活动场活动的玩家,但大多时候是靠在他身上什么也不干。   但很奇妙,她竟然一点也不会觉得无聊。   反而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可能这就是谈恋爱的神奇之处?   第一次恋爱的沈容这么想着,看向封政,又忍不住笑起来。   她好像理解从他一看到她就笑,是为什么了。   因为喜欢,一看到他,心里就冒出单纯的快乐。   就好像小孩子看到彩色泡泡会开心一样单纯的快乐。   活动时间结束,沈容和封政一起往餐厅走去。   她有一种好像不是在坐牢,而是和男朋友在学校操场坐了一下午,现在要去学校食堂吃饭的轻松。   她挽住封政的胳膊走。   在餐厅吃饭,回牢房……   他一直安静陪在她身边。   他心情不太好的样子,有时会显露出思考的神色。   九点,灯关了。   沈容把躯体和人皮塞到床底下,在爬进床下之,拉了拉封政的手:“我知道,你是在等我向你求助。”   “我不向你求助,只是因为我还是原来的想法——我想要我自己有能力做到一切我想做的事。”   她松开他,“好啦,我要去继续做任务啦。你回去吧。”   封政没有回去,凝视着她,“做任务……你觉得你真的做对了吗?”   她知道,他在提醒她。   沈容:“我不确定我有没有做对,但是我确定,如果我什么都不做,那我只能像这里的普通囚犯一样,在这里蹉跎时间。如果我想要寻求真相,不管后果如何,我都必须继续进。”   封政不说话。   沈容抱了抱他,然后爬进了床下,用血涂抹在图案上。   眨眼间,她到达了像素世界。   枯败灰暗的世界有点像恐怖游戏。   她走向小房子,将人皮和身体交给头颅。   头颅跳到身体上,控制身体将人皮给自己披上成了一个恐怖拼接怪物。   它头上冒出文字:【你真是一个毫无人性的魔鬼,这么快身体和人皮带来了。这些东西可都代表着别人的生命!】   沈容:“他们想杀我,如果我不杀他们,没准儿你现在披的人皮,连接的身体就是我的。”   头颅只是设定好的程序,不会和她辩驳,操控着身体离开了门口,在小路上徘徊。   沈容打开门,进入房子。   像素世界褪去,真实世界显现。   这是一个灵堂,正对大门的方放着黑白照   这是回到了她参加她这个身份葬礼的时候吧?   沈容走上,身后突然响起男人的声音。“节哀。”   沈容回头看,是两名身穿警服的男人。   他们神情庄重,对黑白照鞠了个躬,然后走到一旁,留空间给她和黑白照说话。   沈容对着黑白照不知道说什么,就静静看着。   两名警察其中一人接到电话突然离开。   不久之后,另一人也接到了一通电话。他脸色突变,犹豫了一下,竟然也离开了。   灵堂只剩下沈容一个人。   一名女人突然冲了进来,见四下无人,拉起沈容往外跑。   这女人是王英妮。   沈容站在原,王英妮拽着她往外走:“现在不跑,你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跑!沈容,你要是再进去,没准儿就再也没机会出来了!”   “诈骗罪坐几年牢不就行了嘛,为什么会再也没机会出来?”   沈容这般问,王英妮却像是听不见,一个劲儿拉她出门上车。   她跟从王英妮离开,竟看见王英妮嘴巴一直在一张一合的说话,可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沈容意识到,这些回忆可能不是给她看的。   没准儿,给那些付了钱、想折磨她的人看的。   王英妮说了什么话?那些话一定是幕后控制者不想让来折磨她的人发现的。   她仔细观察王英妮的口型,大致拼凑出一些信息。   ——她犯的不是诈骗罪,而是帮助挪用巨额公款。   她与那些人不熟,因为急缺钱给母亲治病,经人介绍,与那些人伪造了诈骗的证据。拿走公款后又把钱给那些人。   她被抓,被判了最高的刑。后来她母亲手术后不知道为什么死了。   有人担心她会破罐子破摔把他们供出来,所以想在监狱里买凶杀人。等她回去,那里就是她的坟墓。   但是王英妮为什么要顶着这么大的风险帮她呢?   沈容心下生疑。   走到车边,王英妮突然又松开手,回头道:“什么?你要回去拿你妈的照片?这都什么时候……算了,你趁那俩警察还没回来赶快去吧。”   沈容顺从剧情回到灵堂,却见两名警察已经倒在了血泊中,身上有多处枪伤,他们的配枪不知所踪。   两名警察像僵尸一样从上爬起,血在他们手中凝成枪,枪口对准了沈容。   沈容尝试躲避,再次跌倒在。   她站起来,做好了被枪击的心理准备。   然而,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面。   沈容瞳孔放大,惊讶看着封政。   “想见你。”   “没什么别的事,来找你,只是想见你。”   他视线落在一旁,耳朵粉红。   他在回答她之的话:   ——你是来做什么的?总不会是想见我的吧? 第365章 有罪否21.8   血凝成的子弹飞来, 在封政身后自动消散。   子弹没有打中沈容,两名成了僵尸的警察便不停地朝她开枪。   沈容嘴角弧度扩大,抱住封政, 一个转身,后背暴.露在了枪.口下。   封政怔了一秒, 有些无奈地搂住她:“为什么你不肯让我帮忙呢?”   沈容:“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这样陪着我就好。”   “但是……”   子弹穿了她的身体, 血在她后背盛开出花, 逐渐让她变成了血人。   封政抱着她的手也染上血色。   “但是我……”   心会有点疼。   沈容靠在他怀里:“你走吧, 等游戏结束后再来见我。”   她知道, 看着喜欢的人受伤,即便知道对方不会有事, 心里也是会难受的。   封政没有离开,只是抱着她。   直到她失去了呼吸,瘫软在他怀里。   她没有真的死, 躺在他怀里还在笑着看他,用眼神安抚着他。   封政凝视着她, 眼底压抑着暴戾。   沈容听见那遥远的声音又出现了。   “这样真的好吗?”   “当然不好, 这还远远不够!”   “两位!”   “抱歉……”   “真是的,为什么这些人总是违反规定在这里说话。”   “情绪太激动,忍不住吧。让我看看还有几个人在排队……”   声音依旧很模糊,可她能听到的信息更多了。   果然, 她现在是被非正规的监狱囚禁着, 供那些受害者家属肆意发泄的。   沈容回到了像素世界。   她身处昏暗的像素房子里, 封政仍在她身边陪着她。   她拉起他的手, 探索起这间房。   房子正对大门的墙壁上, 挂着一副画。上面有七个乌鸦头的人, 身穿礼服,站在一个模糊的绞刑架前。   细看,那绞刑架的顶部,有一个六芒星眼睛的标志。   六芒星上的眼睛是七只,这乌鸦头人正好也是七个。也许他们就是这场游戏的创始人。   画的角落翘起一角,沈容掀开那一角,看见一个漆黑的钥匙被贴在墙上。   她取下钥匙,手指突然一痛,渗出血来。   再看那钥匙,又没什么特别的。   她收起钥匙,没有再在这房子里搜查到什么,便打算离开房子。   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嘶啦”一声。   回头,是那画像掉在了地上。   房间开始变得扭曲,仿佛万花筒。   墙壁上逐渐浮现出一行行带血的文字。   【你是个魔鬼   你天生邪恶   你杀人如麻,嗜血成性   你不该活在这世上   我们审判你   以受害者之名   你将在地狱沉沦,永不得超生!】   扭曲的世界,地面仿佛都在摇晃。   沈容脚步虚浮地扶着封政走出房子,一抬头,却见封政竟成了长着乌鸦头的人。   她下意识松开他,后退一步。   她看着他的尖嘴一张一合,无法分辨出他的口型,只听到他的声音变得冷漠又嘲讽:“怎么了?遭受报应了吗?”   她知道这是幻觉,扶住晃动如果冻的墙壁,不看他:“你还是回去吧。”   封政清楚她现在的情况。   但是她不要他的帮助。   她不要!   他撇了撇嘴,眼神有些暴躁,还有些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委屈。   他没走。   沈容瞥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我怕你再这样待在我面前,我会想揍你。”   封政第一反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应过来她的情况,还是嘴角耷拉着。   眼里的委屈更浓了。   “走就走,我又没有非要待在你身边。”   他消失在她眼前。   沈容取出浮沉镇海当作拐杖,撑着走出这条小路。   没走出几步,浮沉镇海在她眼里竟成了挂满内脏的一根杆子。   那些黏糊糊血淋淋的内脏散发着腥臭,滴滴答答地滴着血,像蠕虫一样在杆子上蠕动着,互相摩擦着,发出“咕叽咕叽”的恶心声音。   原本昏暗的世界,变成了血红。   草地成了冒着泡的血池,枯萎的树林上挂满了痛苦□□的残骸,如同炼狱。   不远处,一具头身分离的尸体倒在地上抽搐,一只小白兔正在捧着一张人皮啃。   沈容走向小白兔,点击它。   【不要再前进不要再前进不要再前进不要再前进不要再前进不要再前进不要再前进不要再前进不要再前进……】   血红的字在它头上冒出的像素框里刷了屏。   每一个字仿佛都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原来【不*再**】是要她不要前进的意思。   她有猜到,但是她必须前进。   她拍了拍小白兔的头,小白兔头上又冒出文字:【哦,快来看看这个可怜的疯子。她以为,虽然她被夺走了身躯,剥走了人皮,但她只要找来新的身体和人皮就能不再被困在门上。   可她也不想想,她被困在门上是因为她所犯的罪孽。即便她不择手段获得了自由,那又怎样呢?她的罪孽无法消除,惩罚永远不会放过她。   瞧瞧,她才往前走了没多久,就被雷劈死了呢。   死了也好,不吃白不吃。】   沈容再继续点兔子,兔子头上始终是这句话。   她杵着满是内脏的杆子继续前进,打开一扇漆黑的、正在流血的门口,长满了刀子的血路出现在她眼前。   血路的尽头,是六个宝箱。   每个宝箱上都有待输入四位数密码的显示屏。不过屏上的密码已经输入了首位数字。   其中有个是9。   沈容猜测,那个宝箱的数字,对应的就是她房间里的那个数字吧。   她正要迈入长满刀的路,十三只肥硕的食腐虫挡在了她面前。   它们头上冒出文字:   【天呐,你这魔鬼怎么能找到离开地狱的路。】   【不过你找到了也没关系,你是无法通过这刀路的。】   【除非,你能让我们吃饱。】   【我们一人要吃一具尸体,等你为我们带来尸体的时候,再去开启宝箱吧。】   这就是终点了吗?   沈容望着那六个宝箱,思考片刻,答应了食腐虫的要求。   她被传送离开像素世界。   在床下睁开眼,眼前却不是黑色,而是血色。   木板钉成的床板在她眼里扭曲变形,血腥味在她充斥了她的呼吸。   她爬出床底,却见屋里密密麻麻站满了看不清脸的人。   他们浑身是血的注视着她。   牢房的墙壁在他们身后旋转,膨胀,收缩……不断变形。   沈容当作没看见,躺上血肉做成、像心脏一样起伏鼓动的床睡觉。   闭上眼睛,眼前不是黑色,而是散发着血光的世界。   就好像她真的身处地狱了。   那只莲蓬头怪物仍是肉色,它今天可以在她的世界自由活动了。   它没有再继续靠近它,而是在地上走动起来。   沈容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它的走动是有规律的。   她用手指在掌心画下走出的路线。   【在,你,身,边】   它不断重复着走能写出这四个字的路线。   沈容:什么东西在我身边?   也许,它不是想要伤害她,而是想要提醒她。   但是它长得太恐怖了。   任哪一个正常人来,看到它出现,都不会留意它想表达的信息,只会害怕它杀了自己。   沈容在这个血色世界看它一直徘徊着。   直到起床铃叫醒她。   今天的起床铃在她耳朵里也变了音,像是受刑的人在哭喊。   睁开眼,世界还是地狱的模样。   水龙头里流出的水成了血,厕所里站满了鬼。   就连门外的狱警,都成了身穿警服的乌鸦人。   沈容面色如常,照常去餐厅吃早饭。   今天餐厅的早饭成了人活生生的肢体,在盛满血的大盆里蠕动,抽搐,仿佛临死前的挣扎。   沈容不看那些食物,对餐厅里的乌鸦头厨师直接点餐,让厨师把饭菜给她,然后无视餐盘里血淋淋的生肉,吃了起来。   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些东西吃进嘴里,竟然也是血腥的生肉味。   仿佛她看到的一切都不是幻觉,是真实的。   沈容囫囵吃了早饭,一对穿囚服的乌鸦头人坐到她面前。   她知道他们是卢锋等人,但是她已经无法和他们正常交流。   因为他们嘴巴一张一合,她只能听到讽刺和控诉的话语。   “你看这个魔鬼,她竟然连人肉都吃得下去。”   “她怎么还不去死?”   沈容淡然地将自己的现状和经历的事告诉卢锋等人,并让他们不要再和她交流。   卢锋等人还在发出嘲讽的声音,但沈容心知他们其实只有惊讶和无措。   过了一会儿,他们散了。   沈容被带去审讯室。   宇文磊和谭云菲在她眼里也变成了乌鸦人,不过他们说的让她认罪的话,她竟然还能清楚地听见。   过了一会儿,有两个乌鸦人进门,控诉她杀人的话语,她也能听见。   只不过这次她没有辩驳也没有说自己是冤枉的。   她悄悄动用了一语成谶,将这间房间的声音封锁,问道:“你们为什么不让法律审判我,而是用这种方式?你为此花了多少钱?”   两个乌鸦头人愣了一下。   “法律?对于你这种丧心病狂的罪犯,法律永远给不了我们想要的惩罚!他们只会说证据不足,无法证明你杀了人!”   “只要能折磨你,花多少钱我们都愿意!”   原来证据不足啊。   看来宇文磊和谭云菲先前对她说的话是在诈她。   也是,她没有杀人,他们怎么可能会有她杀人的证据呢?   沈容:“既然证据不足,你们为什么不认为我真的没有杀人,而是认为我杀了人?”   “不是你还能是谁?你告诉我!不是你还能是谁!”   其中一个乌鸦头情绪激动,要打她,被另一个乌鸦头拦住了。   沈容:“也许,是这家机构呢?”   两只乌鸦头愣住。   “怎么可能?我老婆没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他们为什么要杀我老婆!”   “我妈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他们没有理由要杀她!”   “倒是你……涉及你诈骗案的其中一家公司,是我妈工作的公司!我妈是会计,因为你,她失业了。我妈晚上出去倒垃圾的时候看到你,要去报警抓你,结果你和她争执的时候杀了她!”   沈容:“也有可能不是我杀的她,而是因为她是那家出问题的公司的会计,所以有人杀了她,陷害我。” 第366章 有罪否21.9   审讯室内沉默了两秒。   两位乌鸦人都想过这一种猜想。   “那,那其他人你怎么解释?你杀了十三个人,其他人总不会全和这个案子有关吧!你就是个杀人魔,你少为自己辩解了!”   “其他人为什么会和这案子无关呢?”沈容反问,“我杀了他们之后,很快就被抓了吧?那时候你们见到过我吗?看到过我的手吗?我手上有伤吗。”   两名乌鸦人不明所以地答:“见过,伤,怎么了?”   沈容:“首先,外界说我杀了两名警察。你们仔细想想,我一个普通人怎么能同时做到打倒两位持枪警察,抢到他们的枪击杀他们的?又是怎么在使用过枪的情况下,手上有受到枪支后坐力冲击留下伤的?”   两名乌鸦人漆黑的圆眼流露出动摇。   沈容:“更多的详情,我无法对你们说清,那会给你们也招来杀身之祸。不过我希望你们能暂且放下对我的仇恨。如果想知道真相,你们应该去求助警察,而不是相信一个用钱就能买通的机构。”   两名乌鸦人沉默,离开了审讯室。   宇文磊和谭云菲像是在奇怪为什么刚刚什么动静也听见,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给她戴上头盔和手铐,将她带离审讯室。   沈容开始思考起如何找来尸体完成最后的任务。   “咳咳咳……”   她咳嗽起来,胸腔一阵疼痛,身上又出现了裂口和血迹,背上也出现了从内部裂开的圆洞。   被带回牢房,狱警察觉到她的伤,给她扔了伤药。   她拿起伤药却给自己上,带着残破得好像快要死了的身体,在下午时去了休息场。   休息场成了堆满尸骨的垃圾堆,无数身穿囚服的乌鸦人在场内活动。   沈容一边咳嗽,一边虚弱地扶着铁丝网找了块地方坐下。   今天是卢锋等人的活动时间,但由于沈容的告诫,他们都和她保持距离。   她坐在铁丝网墙根咳嗽而又脸色苍白的样子,就像是一个被抛弃的病痨鬼,虚弱得要命。   “哟,这不是沈容吗?几天不见,怎么成了这个死样子?”   “你是不是快要死了?是不是很痛苦啊?要不要哥几个给你帮帮忙?让你早点解脱?”   “你杀了我们老大的事,我们可一直记着呢!你变成现在这样子,可真是让人高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东区的乌鸦人围在铁丝网边嘲讽沈容。   卢锋听不下去准备上前。   沈容却抬手挥了挥,示意他别管她的事。   卢锋咬牙忍了,和小弟们到一边去,耳不听为净。   “哟,你的兄弟锋哥怎么不管你了?”   “病成这样真可怜啊,他不管你我们可以管你啊。你来我们这儿,跪在地上对我们磕头,给哥哥我舔干净鞋子,我就先请医务室的人帮你看病,再慢慢地杀了你,如何啊?”   沈容:“咳咳咳……”   她的咳嗽引得东区的乌鸦人更加张狂地哄笑,如同看到了憎恨之人垂死挣扎。   沈容扶着铁丝网站起来,找到狱警:“麻烦让我去一趟东区。”   新来的狱警对玩家会比对其他人宽容许多。他答应了沈容的请求,把她推进了东区的活动场地里。   她咳得仿佛肺都要出来了,脸色因呼吸困难憋成猪肝色,扶着铁丝网才能勉强站稳的样子。   西区的乌鸦人都控制不住看向她,其中包括握紧了拳头的卢锋等人。   他们担心,像沈容现在这样,在东区恐怕真的会死。   东区的乌鸦人包围了沈容。   沈容:“你们,先过来十三个吧。”   “怎么?先给十三个人舔鞋,还是先挨十三个人的打?”   十三个人逼近她,活动着手腕,似是准备揍她。   下一秒,寒芒如流星,在他们颈间闪过。沈容淡淡扫了眼头颅坠落,脖子上仿佛涌显喷泉的十三人,摸着看上去变成了内脏挂杆的浮沉镇海,怡然自得,“一切都是幻觉,你还是一样的锋利啊。”   剑在她手中消失。   所有乌鸦人都愣在原地。   他们甚至看清她是怎么出剑的,只看到她收剑!   她依旧在咳嗽,病殃殃的样子。   却依旧,那么的可怕。   “你有种把我们也杀了啊!”   “你这个魔鬼,你杀了这么多人,你永远也走不出地狱!”   “你不配在人世间生活!”   周围的乌鸦人嚷嚷起来。   沈容心知这些挑衅的话都是幻觉造成的。   这些乌鸦人此刻对她,肯定只有畏惧。   不然他们早就冲过来了。   她手一挥,将十三具尸体收进收纳袋。   乌鸦人们身体更加僵硬,叫嚣的话却更加难听。   沈容无视他们,让狱警把她带回西区,靠回铁丝网上继续休息。   乌鸦人们虽然在聒噪,却不敢靠近她。   一下午过去,沈容今天有去吃晚餐。   而是找到狱警,让他们带她去其他玩家的房间看看。   狱警同意了,带她去玩家房。   她这时才发现,原来玩家们已经死了四个了。   她将四个玩家墙上的数字记下,去第五个玩家房间。   第五个玩家是个年轻的女人,呆呆地坐在床上,在她眼里竟然有变成乌鸦人。   只是这女人明显受到了刺激,神情恍惚。   察觉到沈容的到来,她惊叫一声倒在床上:“别过来……别过来!你们不是已经死了吗?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这已经不是你们的世界了,快滚!快滚!”   女人挥舞着手臂,声嘶力竭地大喊。   从她的言语,联想到这场游戏的种种要点,沈容大致猜到了玩家们的死因——像素世界是在摧残玩家的精神世界。   精神强度不够的玩家,恐怕在还到达终点时,就出现了幻觉。   玩家出现幻觉的时间不是一致的,看到的幻觉也是不一样的。   之前宇文磊说她已经精神不正常了的话可以证明这一点。   难怪这场游戏之前的玩家都全军覆了。   高科技不知不觉间摧毁大脑,就是武力值再高,再聪明的玩家,也很难扛得住啊。   沈容无视女人,记下这间牢房墙上的数字,离开。   走到门口,她听见屋里传出动静。   就见女人钻进了柜子里,将柜子关得死死的。   “别过来……别过来!啊!!!”   柜子里不仅有女人的惨叫,还有“咔吱咔吱”的指甲刮木板的声音。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明明有人锁上柜门,但女人却自己在柜子里痛苦挣扎。   谁也不能指望一个疯子合自救。   谁也无法救一个必死的疯子。   沈容和狱警都有去帮忙,离开了这间牢房。   回到自己的牢房,沈容直接钻入床底进入像素世界,也不再避着狱警了。   知道了他们就是幕后机构雇佣来的,就什么可避的了。   像素世界变得更加诡异。   地面正在不断渗出血,往天上倒流。   像是地对天下起了一场血雨。   沈容走到最后一扇门前,将十三具尸体交给食腐虫。   食腐虫挡在门口吃了起来,打算吃完才放她过去的样子。   沈容在门口等着,小白兔也蹦到她身边等着。   倒流血雨逐渐将她和小白兔都染成了血红。   食腐虫吃完尸体,身体被撑得透明。   沈容能清楚地看到血肉碎末在它们体内流动。   它们打了个饱嗝:“嗝——”   然后“砰”的一声,炸开了。   【贪心,贪心,贪心!真是贪心的虫!】   小白兔蹦进刀路的刀子缝隙间,啃起食腐虫们炸开的尸体,头上不断冒出文字:   【明明吃饱就可以了,可为什么它们总是如此的贪心!贪心会给人带来死亡,贪心的人怨不了别人!】   沈容点了下小白兔。   它只会重复这句话。   沈容不戳它了,也不去开宝箱。   先到挂满血腥残骸的树林里,折了一堆树枝回来,绑在脚下。   这些树枝仿佛活物,她每踩它们走一部路,它们就会发出尖锐的惨叫。   沈容踩着用树枝做成的高跷走上刀路,毫发无损地走到宝箱前。   【真是可怕的魔鬼,为了达成她的目的,不惜将我们碎尸踩在脚下!】   【真是可怕的魔鬼,到底谁能来救救我们!谁才能处罚她这样可怕的魔鬼!】   沈容低头准备开宝箱,在她脚下啸叫的树枝却不断冒出这样的文字。   她故意狠狠跺了几脚,听着树枝更凄惨的叫声,道:“真是可怕的树枝,竟然用这样尖锐的言辞伤害我这样一个可怜的精神病人。如果你们真的善良,你们不是应该牺牲小我,来普渡我吗?为什么要用言论伤害我?”   “说到底,我们不过都是一样的普通又恶劣的人罢了。我尚能承认我的不好,那么你们呢?”   “你们在指望谁来救你们?你们信任的神吗?”   “需要你们倾尽一切才拯救你们的神,它只不过是想得到你们的一切。它的拯救真的是拯救吗?”   树枝依旧在叫骂。   不过沈容这番话也不是说给它们听的。   她在说给那些可能在围观她的受害者家属听。   她对着六个宝箱输入密码,一一打开。   每一个宝箱里都有两颗透明珠子。   这是灵珠。   她收起灵珠,随即天塌地陷,世界颠倒。   她坠落了漆黑的深渊。   一直下坠,仿佛永无尽头。   身边的黑暗中出现了嘲笑着她的尸体与鬼魂,小白兔如履平地般在她身边蹦跳。   【看看这个贪心而又邪恶的人。   蛇,鸟,食腐虫,让她做了那么多次的选择,她却次次拿来了血腥的东西。用别人的生命做她的垫脚石!   由此可见,她是天生邪恶!   上天对她的惩罚,并不是在冤枉她!】   【但凡她善良一些,不为达目的伤害别人,她就不会走出这种结局。   这一切都是她的恶给她带来的!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   沈容:“你放屁!”   “你才是最贪心的那一个!蛇,鸟,食腐虫,包括他们问我要的人,最后不都被你吃了吗?”   “你现在跟我下来,不也是想吃摔死的我吗?”   “我杀人是因为他们要杀我,你呢?你是贪婪又虚伪地想吃人!”   “少给自己吃人的行为找正当借口,你这坨狗屎!”   砰——她摔落在地,浑身一震,离开了像素世界。   沈容浑身仿佛碎裂般疼痛。   她爬出床底,屋里已经站满了鬼影,有地方供她落脚。   她无视这些鬼影,穿过他们的身体,正常行动,躺上血肉模糊的床,闭眼睡觉。   血色的世界里,肉色莲蓬头怪物再次出现。   沈容盯着它看了一会儿,问道:“你们是被害死的玩家们吗?”   肉色莲蓬头怪物浑身一僵,在地上走动。   竟然写出个“对”字。   沈容忍不住笑出声。   因为觉得太过离谱了。   “经历了无数世界考验的玩家们,最后竟然成为和那些普通人有差别的受害者,只能在桌上留下那样充满了恐惧的文字,成为游戏中的一抹痕迹,一个线索……”   沈容盯着肉色莲蓬头怪物,笑着道:“你们辛苦了。”   笑容中透着些许无奈,以及尊重。   她的话听上去有些讽刺,可她却有向他们表现出任何讽刺他们的意思。   莲蓬头怪物继续在地上走出【在你身边】的路线。   沈容:“我知道,有幕后的人员作为囚犯在我身边,对吧?毕竟这是一笔大生意,他们肯定要派自己人监视我们这些囚犯啊。”   “我也很感谢,你们在我身边,在历来所有玩家身边……变成这样子,也一直坚持到现在的你们,从来有在这场游戏中输过。”   “休息一下吧。”沈容躺在地上,“一切都会结束的。”   莲蓬头怪物在原地顿了一下,也躺在了地上。   它和沈容就这样平躺在血色的世界里休息,仿佛这个世界已经不恐怖了。   它们堪称恶心的莲蓬头也瘫软成一大片,仿佛随时能分散出不同的人来。   清晨。   沈容被发出惨叫声的起床铃叫醒。   她的整个世界满是鬼影,墙壁上挂满了正在受刑哀嚎的人。   乌鸦人们的眼睛变成了血红色,仿佛随时准备用他们尖锐的喙来叼啄她的血肉。   并且,今天的乌鸦人,比起往常监狱里的人数,多了不少。   沈容知道这不是她的错觉,而是幕后机构要开始把她往死里惩罚了。   被狱警带着走在路上,许多乌鸦人会“不小心”撞到她。   他们身上仿佛带着刺,每次撞到她,就会在她身上划出一道口子。   沈容每次也会停下脚步,一脚踹过去,然后跟着狱警,无事发生似的,穿过一个个鬼影,继续往前走。   今天她有被带去审讯室,宇文磊带着五人过来找她了。   “你怎么还死。”   他们张口就是这么一句。   “真是抱歉,我是能活到大结局,并收获happyending的那种人呢。”沈容一脸无辜。   宇文磊等乌鸦人:“……”   他们也懒得再玩扮演游戏,“和你同阵营的玩家全死了,你看这个世界,也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了吧?你的眼睛都浑浊了。”   “你有再撑下去的必要了,把灵珠都交出来吧。”   沈容:“交出灵珠,可以。但我想知道,你们的任务是什么?为什么你们看上去这么轻松?而我们却要面对死局?”   她咳嗽了几声,单薄的身体在宇文磊等人眼里,仿佛浑身下都写满了“必死无疑”四个字。   “那就让你死个明白好了。”宇文磊身后的一个男人故作潇洒地撩头发。   在沈容眼里,他只是用手抓了抓他的乌鸦毛。   她露出嫌弃的表情,眉毛差点打个结。   为什么乌鸦也能这么油腻?简直绝了。   “我们经历的困难并不比你们少。要每天审讯你们,应付那些几乎什么智,情绪激动的受害者家属,还要保证你们一直在进行游戏,绝不能中断……诸如此类琐碎的事情,一大堆。”   沈容:“跟个社畜一样。”   “差不多。一旦哪个环节出了一点点小差错,我们就会被拉去挨训,甚至体罚。而且还不能表现出一丝逆反,否则体罚就会更加严重。幕后的那几位老板,简直就是真魔鬼。”   “为了监视你们,我们每天晚上都不能睡觉,只有白天的时候才能轮班眯一会儿。一旦睡超过一分钟,就又是体罚……”   宇文磊几个人说着说着,竟显露出一丝沮丧。   听上去全是琐碎但不会要命的事,但这段时间熬下来,他们的精神也受到了极大的摧残。   只有他们自己才明白,上头对他们的精神折磨和打压有多令他们痛苦。   尤其是他们之前一时冲动,打算提前弄死沈容,所以拿走了她的道具后,他们接受的体罚可以说——从小到大,经历了那么多世界,一个人那样羞辱过他们。   而他们连反驳的眼神都不能有,只能讨好赔笑……   不过事,他们终于熬到沈容也快死的时候了。   “等你死了,我们就解脱咯。”   “就是知道你太难死了,我们才会留你到现在。”   沈容:“要是我不仅死,反而推翻了这个机构,你们是不是就得死了?”   “少痴心妄想,趁着还疯得太厉害,趁早找个轻松点的死法,结束自己的生命吧。”   这话等于承认了——这个机构被推翻,他们就会死。   宇文磊向她伸出手,“拿来吧。”   沈容绕过他们:“拿什么?”   宇文磊等人瞪她:“灵珠啊。不是你说……”   “我说,可以给你们。但是我说,我要给你们。”沈容摊手,“等我死了再说吧。”   可惜,你们等不到那时候了。   沈容走到食堂,有吃饭,拿了空碗筷爬上餐桌。用筷子对着碗一阵猛敲。   吵闹的乌鸦人们安静了一瞬,看向她。   紧接着嘲讽的声音络绎不绝地灌入她耳中。   她不在意,因为这些都是幻觉。   沈容清清嗓子,扬声道:“你们知道吗?我们都被骗了。这里根本不是监狱,而是一个企业动用私刑的地方。”   “他们收了别人的钱,不管我们有有罪,都按照罪犯来惩罚我们!我们在这儿是无期徒刑,永远不可能获得自由,被冤枉的人在这儿永远不可能证明自己的清白,除非这家企业倒闭!”   “可是我们这么多人在这儿,就说明这里不是会轻易倒闭的。所以,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毁了这里。”   “沈容!你给我下来!”   狱警乌鸦人们冲过来要拽沈容。   但他们来迟了,乌鸦人囚犯们已经开始躁动了。   狱警们用警棍重重敲桌:“都给我安静!吵什么吵!你们想反抗?做梦!”   “就算我们答应,你们也要问问你们脑子里的芯片答不答应!”   沈容对乌鸦人囚犯们道:“那办法了,你们脑子里的芯片肯定不会答应你们造反的。但是……”   她转头看狱警,笑道:“我脑子里的芯片,肯定是答应的。”   狱警们看向她,警棍指着她:“沈容,你……”   话音戛然而止。   所有乌鸦人们瞪大眼睛看着沈容的动作。   她用刀劈开了自己的头,把手伸进血淋淋的脑袋里。   找到芯片,拔出来。   沈容将小小的芯片像丢垃圾一样随手一弹,笑盈盈地毁了刀,缝起自己的脑袋。   世界在她眼里恢复了清明。   所有人都不再是乌鸦脸,他们瞳孔放大,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眼神或惊悚、或害怕。   沈容慢条斯地擦了擦脸上的血,手一挥,浮沉镇海出现在她手中。   “接下来,就轮到我造反了。”   她竖起两根手指,对狱警们笑,“你们有两种选择,一,不反抗我,被我打晕。二,反抗我,被我劈开脑袋。”   “看到我头上的裂口了吗?我一定会把你们脑袋上的口子,劈得比这个丑。因为我不喜欢你们,我不想让你们比我漂亮。”   她像是在开玩笑,又好像是在说真的。   狱警们咽了口口水,腿止不住地直哆嗦。 第367章 有罪否21.10   剑尖指向离她最近的一名狱警,沈容问道:“请问这里的出口在哪儿?”   狱警嘴唇哆嗦:“我我我们不可能放你离开这儿的。上头,上头……”   “上头也给你们安装了芯片,如果你们不按照规矩来,就会被处罚。严重的,是不是会被杀死?真可怜,你们也挺无奈的,对吧?”   沈容的剑在狱警眼前晃了晃,“但是,当初是谁让你们来这里应聘,做这种勾当的呢?都是成年人了,你们现在经受的一切,只是在为先前的选择付出代价。”   “带我出去,不然我也会杀了你。”   沈容的剑最终抵住了狱警的脖子。   狱警颤抖着,艰难地迈开步子。每走一步都仿佛踩在雷区,生怕下一秒就会被脑中的“定时炸弹”给炸死。   宇文磊等人拦在了门口:“沈容,你……”   “我不想亲自动手杀你们,麻烦你们让开,谢谢。”   她从容不迫地微笑,等他们自己让开。   宇文磊等人祭出卡牌:“你不能走!”   她明知道她走了,他们还是得死,却还是要走。这和亲手杀了他们有什么区别!   卢锋等人不知不觉间跟到了沈容身后,道:“容姐,你走吧。这里交给我们。”   沈容有些讶异地看向卢锋。   这段时间虽有合作,可她是不打算把他们带走的。   因为,他们是真的□□,杀人犯。   如果他们逃出去了,警察想再抓他们就难了。   卢锋对她笑了下:“感谢你让我见识到这个世界的奇妙。”   沈容对他颔首,侧过身子。   卢锋等人突然如同一群突袭的猎豹般袭向宇文磊等人。   宇文磊等人祭出卡牌,却又突然浑身一震,抱头跌倒在地,仿佛头疼欲裂。   不仅是宇文磊,所有狱警也都跌倒在地。   这是上头对他们不作为的警告。   只是这么一瞬间的破绽,足以让卢锋等人将他们压在地上往死里打。   监狱的各个广播里同时响起了警告:“所有囚犯回到你们的牢里!否则我们将不计后果地采取强制措施!所有狱警压制住囚犯,不要站在那儿发呆!”   “我再说一遍,所有囚犯回到你们的牢里!否则……”   沈容看了眼被压在地上头破血流,连手指都被踩住,无法召唤出卡牌的玩家们。   眼中流露出怜悯与讽刺:“真是可怜,明明你们是可以压制住这群囚犯的,却因为上头自以为是的惩罚,害你们现在只能被踩在地上……”   怜悯,是对狱警失去的自由。   而讽刺,是对幕后的操控者。   沈容挟持着一名狱警一步步往大门走。   手中的狱警脑袋却突然裂开了。   脑浆混着血喷了她一脸。   那狱警倒在地上,还在抽搐,眼眶通红,眼里蓄起了泪。   就这样抽搐着,死去。   “1307号囚犯,不要再继续移动!否则我们将击毙你!”   “所有囚犯,不要再继续反抗!否则你们的脑袋会像这名狱警一样炸开!”   广播里的声音冰冷,充斥着命令的口吻。   说话的人仿佛把自己当成了上位者。   这所监狱里的所有人,在他眼里不过是一群不应该反抗的、用来圈钱的动物。   沈容继续往前走,两头的走廊黑暗处传来地震般的脚步声。   一大堆身穿防弹服,手持枪支和盾牌的人包围了这条混战中的走廊。   “所有人立刻停手!否则我们将即刻对你们进行射击!”   广播里喊了三遍这样的话。   然而沈容依旧没有停下脚步,卢锋等人也依旧没有停手。   其他囚犯们瑟缩地躲在食堂里,将门关得紧紧的,害怕地看着外面的景象。   笃笃笃笃——   一阵机枪扫射的声音。   浓烈的火药味在走廊上弥漫开来,走廊安静下来。   硝烟缓缓散去,沈容身前身后挡着两个人。   一个是雨霞,一个是卢锋。   沈容脚下生出的两道荆棘墙壁挡住了射击。   雨霞和卢锋、还有走廊上的人们都惊讶地看向她。   “竟然是真枪啊……卢锋和我闲聊时说过,你们这个世界是不允许私自贩卖真枪的。你们这些枪是从哪儿的呢?”   “打着以受害者之名惩罚罪犯名义的你们,原来才是最大的罪犯。”   沈容讽刺地冷笑,“受害者家属想要惩罚罪犯,是因为罪犯伤害了他们挚爱的人。而你们随意抓人来满足你们赚钱的目的,你们不仅是伤害了无辜的人,也伤害了受害者家属。”   “干出这样事情的你们,竟然还有脸来指控我是魔鬼?”   藤蔓延展,凌厉如狂风般卷飞了所有枪支。   走廊两头的人们瑟瑟发抖,却也不敢退缩。   因为他们也不过是一群被操纵的人而已。   沈容继续向外面走去。   “停下,否则我们将采取极端措施。”   广播里再次发出警告。   沈容充耳不闻,继续往外走。   “砰”的一声,热浪如海啸从外部袭来,整栋楼开始坍塌。   尖叫声四起。   他们竟然还有炮!   沈容用藤蔓和触须抵挡冲击。   然而她的封锁在此刻又加深了,变成了十四层!   触须与藤蔓条件反射似的缩回,再要释放出来时,已经来不及。   火席卷了她的全身,将她衣物烧焦黏在了身上。   她及时吃下了幽海灵,安然无恙。   大楼倾塌。   尘烟散去后,一片废墟中,遍地是尸骸。   沈容脚边有两个不断咳血、被烧焦的人。   是在瞬间扑过来为她挡火,但却没来得及的卢锋和雨霞。   又一批身穿制服,头戴头盔,胸口有六芒星眼睛标志的人出现,手持机枪,对准了她。   沈容无视他们,蹲下身查看奄奄一息的雨霞和卢锋。   卢锋的手探向自己怀中,拿出被烧了一半的圣经,焦黑带血的手颤抖着想把圣经递给沈容。   然而他没力气了。   圣经啪得掉在他胸前,碎屑飞到他脸上。   他在笑,清明的眼眸里闪烁着泪光,“我,我和我的兄弟们,也算是戴罪立功吧?麻烦你,出去之后,帮他们争取一下,少判点。”   他笑了起来,露出白牙和血红的肉。   “我知道,我们就是一群社会渣滓。你也,其实并不会因为和我们相处过,就放过我们。这辈子,我们没有机会改了。我觉得我,唯一值得说道的,就是很讲义气。”   “下辈子,我会做个,依旧讲义气的,好人。麻烦你……帮他们……帮……”   他喘不上气来,泪从焦黑的脸上滑落,闭上了眼睛。   沈容沉默片刻,看向雨霞:“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没,没有……”雨霞道:“我,骗了你。我其实,不是帮别人顶罪,我……”   她声音太小了,沈容听不见,低头附耳过去。   就听见她用气声道:“我其实,没有病……只有我。我要是出去了,肯定是死刑。我想像他……一样,戴罪立功,但是我……我……”   不想死。   她话没说完,咽了气,眼睛还睁着。   沈容帮她闭上眼睛。   机枪在他们说话间,不断对沈容扫射。   沈容用触须轻松挡住。   然而即便射不到她,那群人也不能够对她停止射击。   沈容捡起被烧得只剩小半本的圣经,如入无人之境般,径直穿过这群人,走出了大门。   她听见身后传来惊慌的叫喊,痛苦的哀嚎。   一回头,她看见这里已经遍地是尸骸。   幕后的人,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因为一旦她走出了,有活口,他们就会暴露。   可如果她不走出去,这样的地方便会一直存在。   就像她知道在那像素世界中,越往深处危险越多。   但她还是要前进。   环顾四周,沈容发现这里是一个岛屿。   周围是一望无垠的大海。   她只能折返回废墟中,试图从中找到有用的信息。   ·   沈容从来没有在一个世界里,切实地待上这么久。   从她找到信息,离开岛屿,找到自己归属的国家,举报,取证,抓捕……等等一系列流程走过之后。   十年都过去了。   期间她不是没有想过帮助警方尽快抓捕到那群幕后黑手。   可是那群人太隐蔽。   而在这科技发达,她的能力处处受限的高法制化时代,她会很疲惫。   所以她干脆趁此机会,给自己休了个假。   难得地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这十年,封政像从她的世界消失了一样,没有来找过她。   她有些疑惑,甚至想过他是不是真的要和她彻底断了。写好剩下的欠他的情书后,她也不再写了。   十年过去,她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好像只是一个普通人,而不是一名经历过那么多可怕游戏的玩家。   十年后的某一天,她接到通知,说六角机构幕后的人终于全部抓住了。   那些人,竟然也是要她挪用公款的人。   她作为证人参与了庭审。   十年过去,她的外貌没有丝毫变化。   可在庭审上看到那些受害者家属们时,他们都好像老了许多,沧桑了许多。   “你们为什么要杀十三个人。”   “就……迷信嘛,当时正好杀了那么多涉案的人,想了想,哎,反正已经杀了那么多,再杀几个,就刚好凑齐献祭的十三人了。”   六角机构幕后的七人坐在法庭上轻描淡写地说着他们的想法,他们所做的一切。   这七人中,有一个还是之前来看过沈容的那位贵妇。   受害者家属们激动地几度失控,冲向他们,都被拦了下来。   判决下来,这群人全部死刑。   沈容和受害者们一起离庭,听见他们中有人说要花钱想办法让那群人死时多受点罪。   沈容望向他们,“你们又这样了,是吗?”   提议的人愣住,看向沈容:“我这样?我这样怎么了?因为他们,我们受了那么多的罪,我们的家人就那样被他们害死了!我想让他们也尝尝痛苦的滋味,我有什么错!”   “如果能用钱买来刑罚,这和用资本掌控法律有什么区别?和六角机构那些人做的事,有什么区别?”   “一个能够决定你的生死的规定,是能够用钱买通的,你不觉得这很可怕吗?作为吃过这种苦的你,感受不是应该更深吗?”   沈容拍拍那人的肩膀,“但是,从感情上来说,你没有错。”   那人有些迷茫地眨巴眼睛,看着沈容离去。   沈容回到自己住了十年的出租屋,将卢锋交给她的半本圣经收进收纳袋。   她根据指引走到海边,海面上已经出现了大雾。   走进大雾,评级出现在她眼前。   同时出现的,还有封政。   十年不见,沈容竟然没有对他感到生疏,不过语气相较于过去,还是过于客气礼貌了,“好久不见。欠你的情书我都写好了,你还要吗?”   封政眸光像星辰般闪了闪,嘴角扬起细微的弧度:“不过是二十小时十三分十四秒没见,对你来说就已经很久了?”   他一脸骄矜:“你完了。你已经对我已经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但是我还没到这个地步呢。”   沈容:? 第368章 休息区0.96   她在游戏世界里度过了十年,而他的时间只过去了二十个小时出头?   在她离开岛屿后,那个游戏世界的时间就停滞了吗?   见沈容陷入沉思不说话。   封政又道:“不过我对你还是比以前多了一点喜欢的。”   他用手指比:“就这么一点点。”   沈容看他一眼,轻笑出声。   原以为再见到他,会是分手场景。   原来再见到他,还是会觉得:   ——这个人真可爱。   她抱住他:“我已经十年没见你了。”   封政听出她不是在开玩笑,沉默片刻,嗓音略沉:“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及时叫我。”   沈容在他怀里仰头,笑道:“好。”   “好什么好,你知道怎么联系我吗?”   封政递了一张星辰笺给她。   沈容接过:“用这个?你已经给了我四张了,这是一次性的吗?”   他伸出去的手略微一顿,“不是,这个只是随便给你玩的。你把手伸出来。”   沈容收起星辰笺,伸出手。   他单手的拇指指尖在中指上随意一划,一道血口出现。   一滴混杂着金色的血落入她的掌间,在她掌心形成一颗红痣。   封政凝视着红痣,有些不自然地道:“上次你不是用过法阵找我吗?那个法阵没用,这个有用。你上次是怎么找我的,以后想找我也那样做。”   啊——上次,她吻了掌心一下。   沈容吻上掌心的红痣,“这样吗?”   红痣却化作一缕金烟从她掌间消散了。沈容有些惊讶地将掌心给封政看:“没了。”   “是一次性的。”   他又将血滴在她的掌心。   “那我每次找你,你都得再给我补一滴血吗?有没有什么可以……”   “没有。”   沈容:“……”我还没说完呢。   她看了眼掌心中重新出现的红痣,“那好吧。我以后尽量有事再找你。”   封政听她这话,没由来地气不顺,“你有事才找我?那你平时想我怎么办?一滴血而已,我不缺。”   沈容眨巴眨巴眼睛。   平时,她挺忙的。虽然偶尔有想过他,但还真是……没那么想。   但好像不能对他说实话。   “就,只能想你。”   封政大方地道:“以后我有空的时候,会主动找时间来看你的。”   沈容忍住笑,点头:“好。”   封政不说话了,站在她身边,没有下一步动作。   他不走?   沈容想了想,该干嘛干嘛,看起了自己的游戏评级和奖励。   白雾中浩瀚星辰般的光辉闪过,评级【SSS】出现。   沈容接过SSS卡,瞥了眼身边的封政,感觉有点微妙。   有一种,拿到了某人交上来的作品,而这个人的老板就在自己身边看着的感觉。   她翻过卡牌,查看信息。   【崩塌】   SSS级道具,可无限次使用,每天可使用一次。   (奖励属性:全属性提升10%)   (以你之力,使世界崩塌。   当然,前提是你得有让世界崩塌的力量。   没有的话,世界能崩塌多少,就看你的能力了。   你也可以把力量凝聚成一小点,或是无数个小点,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使用方法:祭出卡牌,直接使用。   ps:此卡牌可以用于让你讨厌的人从世上消失。只要你使用得当。即便是神也救不回你想让其崩塌的人。   除非是法则之主想救。   【此牌出自第五门徒,因为他没想到有人能拿到这张卡牌,所以没什么话留下。】   ……   后面的信息后之前看到过的一样。   都是说因为门徒脾气火爆,所以建议不要随意敲门。   这是张武力值很强劲的卡牌呢。   沈容满意的收起卡牌,回头看封政,却见他面色不虞地看着她。   “你怎么了?”   她不解。   封政:“没什么。”   他又掏出一张星辰给她,道:“那种卡牌,需要用的时候才能用得上。我给你的,你要好好带着。”   沈容没忍住笑出声:“好,只有你给的东西,我才会贴身带着,行了吧?”   封政一脸“我又没说什么”,嘴角却微微翘起,“走了。”   话音落下,他在她眼前消失。   沈容心道:他是干嘛来了?就只是来看我?   她兀自摇了摇头,走出白雾,回到休息区。   休整一番后,借住房屋的主人给她送来了热腾腾的水和食物,并提醒她参与游戏场的事。   沈容礼貌道谢,吃完东西后下楼,恰遇上准备来找她去游戏场的佟焕,便和佟焕一起往游戏场去。   本周的游戏场海报,是一个表格,标题为【自由行】。   表格上写满了不同名称的世界。   下方有规则:   【选择你想要到达的世界,你将会在那里度过一段七天七夜的旅程,遇到一些你意想不到的人。   平安活过七天,即可获得本层居住区的居住权。】   规则很简单,却让人望而生却。   “平安活过七天就行,这岂不是说明了海报表格上的这些世界会很危险很恐怖吗?”   “草,我不想参加这周的游戏场了。谁能卖我点防寒药?我要背帐篷去居住区外住了。”   “你连这个都怕,以后还怎么继续游戏?”   “我已经开始后悔当初选择继续游戏了!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一定选择回去养老!”   “其实我也后悔了……”   玩家们议论纷纷。   沈容则仔细地查看起表格上的世界。   快乐金属,美丽花园,遍地是黄金……   这些世界的名字都挺直白。   到最后三排,表格都只有一行,且变成了红色,一旁标注了这三个世界属于界外。   界外啊……   沈容记得神兽种联盟的老巢就在界外。   她想去看看。   如果能将那些神兽种全部解决,就更好了。   神兽种那么多,她一个人想要捣毁他们的老巢,够呛。   但是,她有了【崩塌】这张牌,局势就完全不一样了。   沈容思索片刻,问已经选定了美丽花园的佟焕:“你有没有什么能够筛选出正确答案之类的卡牌?”   佟焕:“有,怎么了?”   沈容:“帮我选一下,最底下这三个,哪一个能遇到我想遇到的人。”   佟焕一头雾水地祭出卡牌,帮她测算:“第二个。”   沈容目光定在第二个上。   这个世界的名字叫做——火之眼。   一看就让她联想到了伏天种,心里有些反感。   不过她还是选定了这世界,与佟焕一起进入游戏场。   须臾过后,热浪袭来。   沈容瞬间汗湿衣衫。   睁开眼,她看见这个世界的空气都被烤得直冒烟,到处是赤红一片。   脚下灼热的土地,快把她的鞋底融化了。   仰头看天,天上竟有三个太阳。   沈容只能祭出浮沉镇海,在自己的身上包裹厚重的冰,踩着冰向天边的一座城缓慢移动。   这把浮沉镇海虽然是把伪造的,但它造出的冰也不是一般高温可以融化的。   然而沈容在移动向天边那座城时,身上的冰像在她身下雨一样,哗哗的流。   一流到地面,水很快又被蒸发。   她只能不断地造冰,加快脚步。   大约中午,她走到了城门口。   却见城门口驻守的,是两只直立行走的巨型沙漠蜥蜴。   她脚步顿住。   两只蜥蜴卫兵发现她,还算客气地问道:“我们这里是接收外来人员的,城里有降温法阵。你要进城吗?”   沈容点头,“进城有什么条件吗?”   蜥蜴卫兵:“进城需要十块火石币,火石矿也行,但是需要一百块。如果你没有,你可以去那边那座山后面的火矿场去采集。”   他们给她指了下方向。   “不过那座过矿场现在是有主的。我们不知道火矿场的主人是谁。从前我们都是可以自由从那儿采取火石矿的,后面那里莫名其妙成了别人的地盘,我们就去不了了。”   “火石矿是我们城中降温法阵的主要能量来源,那边的火矿场被占领后,我们城中的降温法阵每天都不得不停八小时呢。”   像是怕沈容对他们这儿不了解,蜥蜴卫兵们还挺热情地说起了火石矿和他们城中的事。   这座城叫清凉城。   因为火矿场莫名被占,现在已经不是那么清凉了。   沈容了然点头,问清了火石矿的模样和怎么采集,继续筑冰往火矿场去。   下午,太阳西落,她总算到达了火矿场的边缘,整个人被太阳晒成了红色。   火矿场是一片巨型岩浆湖。   湖面只有一些黑色岩石可供立足,时不时有亮的刺眼的块状红色物体在岩浆内浮动,那就是火矿石。   沈容使用浮沉镇海和【霜雪】天赋结合,制造出巨大的冰爪,控制冰爪往岩浆池里一捞。   一堆发亮的火石矿便被捞出来丢在她脚边。   她试探着摸了一下。   看上去火热的红色矿石,实际上是冰的。   真是神奇。   她控制冰爪,挖了一堆又一堆的火石矿。   火石矿堆在她身边,她过热的体温也逐渐降下,十分舒适。   正当她挖矿挖得起劲的时候,突然几道凌厉的光从四面八方袭来。   沈容迅速闪身避开。   “砰”的一声,她原本站的地方被炸出一个巨坑,岩浆都从底部翻了上来。   “我们早就警告过你们,火石矿如今是我们的东西,你们竟然还敢来私自挖矿!”   数道身影落在岩浆中的一块块岩石上。   沈容定睛一看。   嚯!全是神兽种!   她眼睛“唰”得亮了起来,比发现火石矿非常凉爽还要兴奋。   她这是一来就遇到了神兽种联盟啊!   几只神兽种被她盯得眉头紧凝,心下不适。   他们明明是来教训她的,怎么反被她像盯猎物一样盯着了?   其中有一神兽种心下惴惴,扬声道:“速速离去,我们不跟你计较!”   其他神兽种打量着沈容,有一只倏忽间变了脸色:“你……是不是那个杀了我们许多神兽种的人?”   “那个人?!”   其余神兽种望向说话的那只。   他们没见过沈容,只知道上头传达过对她的通缉,让他们感受过她杀神兽种联盟成员时传过来的气息。   经那只神兽种一提醒,他们屏气凝神地感受起沈容的气息。   沈容悠然地道:“你们的老巢原来在这里啊。”   她这话,等于承认了她的身份。   不用闻气息了,所有神兽种们爆发出全部力量,一拥而上。   却没想到,沈容没躲,直接倒在了他们的攻击下。   他们探了下她的呼吸和脉搏,确定她已经死了。   “我还以为多厉害,就这?”   “不要掉以轻心。”   这群神兽种们警惕地围着沈容转了一圈又一圈,然后将她的身体切割成块。   “这下肯定死透了吧。”   “但是我没在附近感受到她逸出的灵体。”   “她是完全的玩家身份,不是寄生在玩家身上的。她的灵体应该是被游戏锁定了,不用担心。”   几只神兽种讨论一番,确信已经没了人样的她肯定已经死了,把她的尸块扛回了基地。   清凉的气息袭来。   即便成了尸块,沈容也感觉到了这里的舒服。   她偷偷从收纳袋里取出用于监控的眼珠子,把眼珠子握在手里查看周围的情况。   这里有许多神兽种来来往往。   他们秩序井然,忙忙碌碌,像是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工作要做。   “这是谁?”   “上头通缉的那名玩家。就是之前一次性杀了我们四位神兽种的。”   “她?!你们是怎么杀了她的?”   “她是海幽种,应该是扛不住这里的高温,所以反抗不了我们吧。”   捧着她头颅的人和别人聊了一会儿,而后继续前进,将她带到了一座大殿。   她身体的其他部位已经先行一步,在这里等候了。   “这就是那只海幽种?她的海幽种特征呢?”   “被封印了吧?她承认过她的身份的。”   神兽种们将她丢在冰凉的地面,围着她打量。其中一个声音年老些的神兽种叫人去把其他有话语权的人请过来。   沈容便按兵不动,继续等待。   直等到晚上,神兽种联盟在这里的掌权人们都到齐了。   沈容听见他们说要先联系“大人”,随即感受到了灵力的波动。   他们口中的大人,就是父神吧。   她还不想这么早见他。   但是,她可以送给他一个惊喜。   沈容暗暗使用【变身】卡牌,将自己变成了褚无地的模样。   所有人都恭敬地对着他们祭出的影像,无人在意她。   “是你们之前说过的那个,奇怪的海幽种?”   是陌生男人的声音,还挺年轻。   这是父神?   沈容有些讶异。   不是说父神是个糟老头子嘛?   “……是她,她扛不住热,我们便趁机将她抓住了。”   “把她带上前来,让我看看。”   “我们怕她耍诈,所以将她分尸了。”   他们说着,转过身,让影像能够看到沈容。   然而转身的瞬间,地上躺着的人的模样却让他们全部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仿佛眼珠子都要出来了。   “怎,怎么会是……”   他们齐刷刷地对着影像跪下,“这一定是她使诈,我们,我们……”   “无地还活着,你们不用害怕。”   影像里的声音说。   沈容应声睁开眼,看向影像。   却见影像里是一个身穿白金袍,用兜帽遮住了面容的男人。   看体型和他光洁瘦削的下巴,沈容确定他的外貌很年轻。   一时间,沈容脑海中闪过诸多猜想。   她没有时间想明白,担心透过影像也散发出强大威压的男人会对她出手,悄悄使用了【崩塌】卡牌。   无声无息的,整座大殿瞬间寂静如死。   所有跪伏在地上的神兽种们都像瘫痪了一般,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但是他们还活着。   沈容使用【崩塌】,让他们的灵智全体崩塌了。   为此,她暗暗付出了许多的神力。   不过,很值!   影像中的男人看到自己的手下们全军覆没,竟然丝毫不慌。   兜帽遮住了他的脸,沈容也看不清他是否惊讶。   “阿容,是你吧?”   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反倒让沈容惊讶起来。   她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一副不知道阿容是谁的样子,用一语成谶控制一个失去灵智的神兽种断了影像。   那身影变得忽闪忽闪的。   男人略带轻笑的声音传入她耳中:“阿容,海幽种就该有海幽种的样子。”   影像消失了。   沈容望着他刚刚存在过的地方,确信——那就是父神。   她脑海里,恍惚间浮现出一些很陌生,又很熟悉的记忆。   那仿佛是在云端上发生的事情,周围是被阳光染上金边的云在漂浮。   有个年轻的男人站在她面前,俯视着她,用同样带着轻笑的声音说:“不要再痴心妄想了,海幽种就该有海幽种的样子。既然被设定成了玩物,那就好好做一个玩物。”   ……   “你以为法则之主是谁?你去要他给海幽种力量改变现状,他就会帮你?你在做梦。”   ……   “阿容,好好做海幽种该做的事。你能力不足也没关系,回去等我去接你,你以后依旧会是海幽种之中地位最高的那个,别惹我生气。”   这是他,是父神。   沈容虽然看不清他的样子,记不起他的名字,这种熟悉的厌烦感让她确信。   ——她记忆里的是他,刚刚影像里的也是他。   她记不清自己那时和父神是怎么认识的,是什么关系了。   只记起那时她在伏天种地界外蹲守封政,因为她要力量去改变海幽种的现状。   蹲守了很久,她也没能和那时的封政搭上话。   于是,年轻时候的父神上前来对她说了这么一堆讽刺的话。   她还记得,那时十五岁,地位低下,种族被压制着的她,只一脸无辜地回了他一句:“你想多了,我怎么可能有那么远大的志向,做什么改变种族的事。”   “我只是很喜欢法则之主,想跟他谈恋爱啦。”   然后他就无语得嘴角直抽抽。   因为法则之主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恐怖。   从来只有人躲着他走,从来没有人敢说“想和他谈恋爱”。   她想,后来他看到她成为母神,嘴角可能抽得更厉害了吧。   沈容把自己残破的身躯拼凑起来,吃下幽海灵,加速身体恢复。   她躺在地上,举起手掌,盯着掌心红痣看了好一会儿,轻吻了一下。   红痣散作烟,还未彻底飘散,封政就来到了她的身边。   瞧见地上躺着的她,还有一旁地上趴着的人们,冰冷的气息席卷了这片空间。   封政蹲下身看她的同时,反手向身后一劈。   大殿崩塌了一半,神兽种们全部炸成了血雾。   “你怎么了?”   封政嗓音紧绷,下意识掀开她破碎染血的衣服,想要查看她的伤势。   白皙光洁的肌肤映入他的眼中,他又别过脸去,放下她的衣服。   “出什么事了,说话。”他眼神有些暴躁,耳朵有些红。   沈容躺在地上,转头看他,拉住了他的手:“我想起了一些事。”   封政:“什么?” 第369章 休息区0.97   “在我很久很久以前,十五岁的时候,有一个很讨厌的鸟人讽刺我,说你不可能帮我,说我的想法是在痴心妄想什么的……”   “然后我跟他说,我没有想让你帮我,我只是喜欢你,想要跟你谈恋爱。”   沈容握着封政的手,用指腹摩挲着他的骨节,“在我和他说完,离开的时候,我就遇到了你。”   “你那时候是不是听见我的话,所以没有像之前一样无视我,而是停下脚步听我说了我的请求?”   沈容望着他浓黑的眼眸。   他的眼瞳很特别,纯黑,但不压抑,反而给人感觉,其中仿佛蕴藏着看不见的星河般,深邃无垠。   他眼帘低垂,半遮住眼帘:“我不记得了。”   沈容摸摸他的手:“那你觉得,你那时候会是为我那句话而停下脚步的吗?”   封政没有思考便道:“记不清了,我怎么会知道。”   不肯去想的样子。   但一抹红云爬上了他的耳尖。   她便知道,他心里肯定已经有答案了。   沈容捧住他的手掌吻了吻,“我要是说,我把你叫过来就为了这个事,你会不会生气?浪费了你一滴血呢。”   封政:“你喜欢我,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找我,我都不会觉得这滴血是浪费了的。我这滴血,本就是因为你的喜欢才给你的。”   沈容愣了一下,翻身抱住他的手臂,轻笑,“原来是我自己的想法错了。”   她以为这滴血要用在正事上。   可对他来说,她喜欢他这件事才是正事。   遇到生死难题找他,只是因为“喜欢”这件事,而额外带来的便利。   封政:“明明是你喜欢我,却总要我来提醒你。以后我不会再提醒你了。”   “继续提醒嘛,我会尽量去理解你的想法……哦不是,是我会尽量更加注意我是喜欢你的这件事的。”   “我不。”   “提醒嘛。”   “我不。”   ……   封政任她抱着手臂撒娇。   两个人说出的话就像小学生一样,不断重复幼稚的言辞。   沈容猜他可能真的有点生气了,都没有再给她掌心滴血了。   她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从地上坐起来,神情稍微严肃了一些,“其实找你来还有一件事。之前我听说,父神是个糟老头子。可是我刚刚见到他了,他的外貌,分明很年轻。”   封政一脸了然,“他的事,你不用多想。”   不可能不多想,毕竟是“旧识”呢。   不过沈容还是点点头。   她撑着封政的肩膀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刚刚复原的身体,“我要去继续游戏啦。”   踮起脚,她笑盈盈地亲了下他的下巴,“你要和我一起吗?”   封政别过头去,轻轻推开她的脸,不说话。   沈容便会意地挽起他的胳膊,和他一起离开这座已成废墟的大殿,顺便将殿中的火石矿全部带走。   身上背着火石矿,再回到火炉般的室外,行动就轻松了许多。   三个太阳已落入地平线,三个月亮取而代之悬挂在夜空中。   按理说三个月亮该让这里该变冷,可现在气温依旧高居不下。   沈容和封政信步走向清凉城的路上,问了这里的情况。   封政:“这里热,是因为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个火球。你所踏足的土地,都是填在岩浆上的。”   沈容问有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封政:“世间万物皆有其演变法则,强行改变未必是好事。”   沈容了然地点头,到达清凉城,交了火石矿,并道:“那边的火矿场已经是无主之地了,你们以后可以去自由采矿了。”   蜥蜴卫兵懵逼地目送沈容进城,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她的意思,立刻叫人去通知城主了。   沈容和封政进入清凉城后,先是登记,然后选定租住的房子,由一只身穿布衣的蜥蜴带着,住进了出租屋。   出租屋有两间房间,沈容安排给封政一间,和他道了晚安,便进屋洗浴睡觉了。   闭眼,进入梦乡。   沈容听见空灵的歌声在她耳边回荡。   这歌声温柔绵长,仿佛来自很遥远的地方。   让她身心放松,意识越来越沉。   一觉睡到天亮。   起床时她感觉身体变得有些轻盈。   沈容走出房间,看见封政坐在客厅,神情不虞的样子。   沈容边啃面包边凑近他,“你怎么了?”   封政:“没怎么。”   但满脸写着“我不开心”。   沈容躺倒在他怀里,撕了点面包喂到他嘴边:“要不要吃早饭?”   他不张嘴,她手指便抵着松软的面包送进他嘴里,指腹在他牙上无意间轻磨了一下。   她吃一口,就喂他一点。   吃一口,就喂他一点。   一顿早饭吃完,他神情稍有缓和,却还是不太高兴。   他不说,沈容也不知道他在不高兴什么,便直接挽着他出门,“昨天租房的时候,那只蜥蜴房东说,城里有个小商品市场,咱们去……”   “你是不是把我当保镖了?”   她话还没说完,封政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沈容动作一顿,“也不算保镖吧。我只是想,有你在身边,对父神来说是个威慑。”   父神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她又身处界外,安全难有保障。   有封政在身边,她起码能正常游戏,不会受到额外的干扰……   等等,她是这么想的,但是她没说出口啊。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想法?”   沈容有些诧异地看着封政。   封政:“你昨晚自己说的。”   沈容:?   不可能!昨晚她太累了,洗漱完就睡觉了…   不对,那个歌声……也许是那个歌声有问题!   沈容捧起他的脸,目光认真地凝视他:“虽然我有这样的想法,但我对你的喜欢是真的,绝不掺杂任何别的东西。更何况,我也是真的想多和你待一会儿。”   万一,以后她经历的游戏世界,又会让她在其中度过十年,而对外界来说只是转瞬呢?   那她又要很久看不见他了。   封政嘴角耷拉着。   沈容揉了揉他的脸:“别不高兴,好不好?”   封政:“也行,你再给我写一千封情书吧。”   沈容:?   封政微抬下巴,很随意的样子:“因为你利用我了,所以要补偿我。可不是我想要才让你写的。”   沈容:“……行吧。”   写情书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想让她写就直说嘛,干嘛在这儿呆坐这么久!看样子他好像一晚上没睡呢。   沈容挽住他出门。   清凉城内因有阵法而温度适宜。   城中不仅有直立行走的巨型蜥蜴,还有蛇,蝎子,以及人类等。   可以说物种十分多样化了。   并且大家相处都挺平和的。   沈容和封政在小商品市场转了一圈,感觉不像是在玩游戏,像是来度假的。   这个世界目前唯一让她感觉到异常的,就是她夜半听到的歌声。   沈容借着买东西的功夫,和一位人类摊主聊起歌声的事。   摊主:“那个歌声啊,自从我进入清凉城以来,每天晚上睡觉都能听见。大家都不知道是谁在唱歌,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听着听着就都习惯了,你也不用太在意啦。”   沈容:“这歌声就不会对你们造成什么副作用吗?比如说让你们毫无察觉地对别人说出你们心理的想法?”   封政在一旁听她这么说,瞥了她一眼。   摊主:“会啊,但这其实也是好事。我和老婆这么多年来能一直恩恩爱爱,就是因为我们对彼此没有秘密,不管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晚上睡着后说出来,第二天起来,再谈一谈,再不好的事都能翻篇。”   沈容点头“哦”了一声。   随意地买了点东西,回屋和封政一起在沙发上躺着休息了。   悠闲的一天眨眼间过去。   入夜,沈容吃完饭回屋睡觉,准备关门,却从门缝里看到封政正坐在客厅望着她。   用一种,她从来没见过的眼神望着她。   沈容思索片刻,问道:“要不要一起休息?”   “不了,你睡吧。”   她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沈容困惑地关上门,上床闭目养神。   她本以为自己想着他的事,会过一会儿才能睡着,结果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迷迷糊糊的,她好像听见了封政的声音。   但是他说了什么,她却听不清。   ……   好烫!   仿佛有人正把她放在烧烤架上。   沈容睁开眼,热浪从她脸上拂过,仿佛要把她的皮烫一层下来。   天空中悬挂的三个太阳过于刺眼,她一手挡住自己的眼睛,一手撑在滚烫的沙地上爬起来。   就这么撑一下的功夫,她的掌心就被烫红了。   她打开收纳袋想取火矿石降温,却发现火矿石全不见了。   收纳袋竟然也从粉色变成了黑色!   其中四四方方的格子,变成了五边形。   她取出浮沉镇海先给自己降了温,环顾四周,看见了天边模糊的一座城。   根据她和城之间的距离判断——   她这是又回到了她最初到达这个世界的地方?!   封政呢?   沈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余光瞥见自己的掌心有一抹红。   定睛一看,是封政给她留下的红痣。   他走了,又给她滴了血?   还是她回到了还没使用这滴血的时候?   难怪封政那时候没有再给她滴血,难怪父神看到那群神兽种死了也丝毫不慌。   原来,这个世界是会重启的吗?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沈容加快脚步向天边城跑去。   近了,近了……   她终于到达城门口?看见的守门人,也是巨型蜥蜴,却不是先前的样子。   他们的腿长在了胳膊的位置,两只手当作腿撑在地上,脖子上面空空如也,头颅长在了胯间。   沈容按捺住震惊和不适:“请问这里是清凉城吗?”   巨型蜥蜴:“我们这里叫凉清城,你要进城吗?”   “进城需要交十枚石火币,或者一百块石火矿。你要是没有石火矿,可以自己去采。”   石火矿?之前明明是叫火石矿的。   沈容询问了石火矿的样子。   巨型蜥蜴的描述和先前她看到的差不多。   他们指了个方向:“你可以去那里采集石火矿,不过那里已经被别人占领了……”   他们接下来的话和之前她听到的一样。   沈容镇定地听完,飞奔向石火矿所在的地方。   石火矿场也和之前一样是片岩浆湖,沈容直接用冰爪去捞。   捞上来许多石火矿后,熟悉的攻击从四面八方袭来。   沈容闪身避开。   紧接着熟悉的话语响起:   “我们早就警告过你们,石火矿如今是我们的东西,你们竟然还敢来私自挖矿!”   数道身影落在岩浆中的一块块岩石上。   沈容做好了应战准备,但看到他们的样子,她愣住了。   为什么就连这群神兽种的头都长在了胯间啊?!   这根本不是轮回吧!   等等,她的头会不会也长在了胯间,只是她和这群变得奇怪的生物一样意识不到?   沈容立刻掏出镜子查看自己的样子。 第370章 休息区0.98   镜子里的自己还是正常人,沈容松了口气。   放下镜子,一群头长在胯下的神兽种已经说完了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台词,向她攻来。   她没躲,像之前一样被劈成好几块。   她“死不瞑目”的双眼,看见他们的腿变得橡胶一般绵软,将她卷起带走。   他们说的台词、遇到的人和先前仍是一模一样的。   沈容默默地等到剧情进行到最后阶段。   神兽种们还没来得及联系父神,她便直接用【崩塌】牌,解决了他们。   拼凑好自己的身体,她抬起手吻了一下掌心的红痣。   红痣化作烟飘散,封政来到她面前,眼里带了些掩藏不住的笑意。   他在笑什么?   沈容:“你早就知道这个世界有这样的古怪了吧?”   封政:“嗯。”   沈容没有问他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她,毕竟是她让他不要帮忙的。   只是他眼里的笑是什么鬼?   沈容坐起身,双手用力地捏了下他的脸。   他冷白的面颊上红了一片,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干什么?”   沈容:“就是一会儿不见你,很想你,所以想捏捏你的脸。”   她站起身,封政在她身边跟着。   沈容收集完石火矿,带他一起往清凉城……哦不,现在改名叫凉清城的地方走去。   一路上她依旧挽着他的手。   他眼里的笑退去,俯看着她,“我跟你说过了。”   说过什么?提醒她这里有问题的事吗?   沈容记起他确实在她睡时说过一些话,但是她迷迷糊糊地没有听清。   沈容:“你跟我解释这个做什么?”   “你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啊。”   “你有。”   “我没有。”   “你都不……”封政撇了撇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什么?   沈容仔细回忆上轮的流程,想起来了。   这一轮,她没有再拉着他的手说过去的事,抱着他的手臂撒娇,也没有在离开大殿之前亲他……   沈容瞥他一眼,欲言又止。   他该不会是想一次又一次地经历她刚刚想的那些事吧?   她心里有这个疑问,但知道问了也没用,他肯定不会承认的。   沈容抱住他的手臂,佯装疲惫:“我只是有点累了。”   封政一言不发,陪她进城走流程,住进了和上一轮同样的屋子。   沈容进了屋看他一眼,发现他的神情有些悠远,仿佛思考了某些东西,思考了很久。   “晚安。”   她和他打了声招呼,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正要关门,门却被他挡住。   他有些不自然地道:“要不要我陪你睡?”   沈容:?!   虽然失忆前的封政经常想尽一切办法和她黏在一起。   但失忆后的他,可是她主动,他都会说“不要靠近我”的人啊!   他是不是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影响?   沈容盯着他一番打量。   他冷白的脸蛋越来越红,张了张口。   沈容以为他会说“不要就算了”,然后走人。   然而他说:“我其实……也挺想和你一起睡的。”   沈容:“那就一起?”   正好让她观察一下,这个世界有多神奇,竟然让法则之主也产生了改变。   封政进屋,躺上床。   沈容上床盖好被子,看了眼没盖被子的他,带他分了一点被子。   他平躺着凝视天花板,沈容悄悄观察了他一会儿,没看出其他异常,闭上眼睛,“睡吧。”   她根据自己睡觉的喜好,翻了个身背对他。   身后的他身体似乎震了一下。   沈容转回头看眼眸沉郁的他,“我习惯对着这边睡,要不你到这边来?”   封政:“上次,你抱着我睡的时候,没有管我是在哪边。”   对哦,为什么这次她就没那么想抱着他了?   沈容意识到自己也变了。   但这变化,应该不是什么不好的吧?   毕竟封政了解这里,如果有危险,他肯定早就离开了。   沈容解释道:“我有点累,所以……以后再抱着你睡吧。”   她莫名有种自己好像结婚多年,对另一半没什么兴趣的无情渣人的感觉,恶寒了一下,睡觉。   迷迷糊糊的,她听见封政说:“那你其实是想抱着我睡的,对吧?”   然后她怀里钻进了身体微凉的他。   沈容挪了下位置,就这样抱着他睡到天明。   梦里,她再次听到了那空灵的歌声。   宛若一首妈的摇篮曲,让人变得如同婴孩般脆弱,不知不觉间卸下了心防。   清晨。   沈容一睁眼,就见封政的双眸在离她极近的地方凝视着她。   沈容有些木木的:“早上好……”   封政眼里生起一抹笑意:“早上好。”   他该不会一晚上没睡,就这样看着她吧?   沈容对他笑了笑,起床洗漱,然后按照上一轮的行程,出门购物,和摊位老板闲聊。   这次,她问了些不同的问题:“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摊位老板长在胯间的脸上露出为难:“容貌不重要,心灵美才最重要的。更何况你其实不丑,就是长得奇怪了一点。”   沈容觉得这个世界更奇怪。   “老公,你看见我的项链了吗?”   店铺屋里突然传出女人的声音。   有不一样的剧情了!   沈容期待地凝视着摊位老板。   封政却捏住她的下巴,让她转过脸来看他。   “怎么了?”她不解。   封政冠冕堂皇地找了个理由:“他长得丑,看太久小心做噩梦。”   沈容:“……”   懂了,他就是不想她看别人太久。   他好像……有点以前的封政的样子了。   沈容的注意力回到摊位老板和老板娘身上,却听他们吵了起来。   “我前两天就在别的女人脖子上看到那条和我的一模一样的项链了,你还不承认你跟那个贱女人有一腿是吧!”   “你真是无理取闹!我们每天都开诚布公地聊一聊,我要是有点什么别的想法,我晚上肯定就跟你说了呀!那人只是买了条和你一样的项链而已啊!”   他们七嘴八舌地吵了几句,老板娘道:“好啦,就当是我多想了嘛。”   老板嘀咕道:“我也有错,不小心把你项链弄丢了……”   他们又和和美美地用腿互相抱住对方。   沈容继续在市场上转悠,观察了一下各个人。   这些人和上一轮有了些微的不同。   说好听点,他们变得更直白了。   说难听点,他们情商变低了。   果然,这个世界和之前的还是有所不同的。   天将黑,沈容回到出租房睡觉。   今天封政自觉跑到了她习惯的方向,钻进她怀里,让她抱着睡。   沈容闭上眼睛,陷入睡梦中。   ……   烫!好烫!   沈容像一条入了油锅的活鱼似的蹦了起来,来不及看周围,立刻探进收纳袋取石火矿。   然而石火矿没了,收纳袋变成了五边形的方格又成了六边形。   来不及多想,她用【霜雪】天赋给自己降温,再用浮沉镇海在自己身边造冰,缓解高温。   抬头,她看眼白得刺眼的天空。   三个太阳亮得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成了一大片模糊的光团。   低头,看天边,一座城坐落在那儿。   沈容掏出镜子看了眼自己。呼——还好,还是正常人模样。   她飞奔向那座城,在门口停下。   两只无头巨型蜥蜴的背影映入她眼帘。   没有头总比头长在胯下好。   沈容这么想着,上前打招呼。   两只巨型蜥蜴转过身来,长在两条大腿上的头映入她眼帘。   他们两条大腿上,各有一半的五官。   沈容:“……”   巨型蜥蜴没了先前的和善,眉眼倒竖,很是不耐烦:“要进城?交十枚币石火或者十块矿石火。”   这轮,火石矿的名字变成矿石火了?   沈容:“请问你们这座城叫什么?”   巨型蜥蜴:“城凉清。你到底进不进城啊?”   “这一天天的,守在城门口热死了。不进城就赶快走开,浪费我口水。”   沈容说要进城,但是没矿石火。   巨型蜥蜴不耐烦地为她指出了矿场的位置,但是没有再提醒她那里已经是有主之地。   沈容飞快到达矿场,直接开始捞矿石火。   不一会儿,神兽种们带着相同的攻击,相同的台词出现了。   “我们早就警告过你们,矿石火如今是我们的东西,你们竟然还敢来私自挖矿!”   不等他们继续说下文,沈容直接道:“我就是你们通缉的那个玩家。”   几名神兽种一愣,一拥而上。   沈容再次被砍成几半,带去他们的基地。   这一次,她深切地感受到了这三轮世界的不同之处。   第一次被杀,她是正常地疼。   第二次被杀,她已经不怎么疼了。   这一次被杀,她毫无感觉。   到达基地,沈容等神兽种们走完剧情。   待所有神兽种齐聚大殿,她直接祭出【崩塌】卡牌,该杀的杀,该毁灵智的毁灵智。   然后吻上掌心红痣。   红痣刚化作烟飘散出来,封政便出现了。   不等她开口,他便有些嗔怨地道:“你为什么不早点把我叫来?你不想我陪着你吗?”   沈容:“我只是按流程走,没有想太多。”   她拉上他去城清凉,他站在原地不动,凝视着他:“流程还没走完呢。”   沈容:“……”   她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不耐烦。   但她深知,自己的这种反应是不正常的。   她耐着性子拉他的手,抱他,亲他下巴。   他眼里流露出一丝满意,手一挥,炸塌了整座大殿,把手臂递到她面前,“挽着我,走吧。”   第一次,他炸塌半座殿。   第二次,大半座。   这一次,整座殿全没了。   他也变了。   沈容挽住他,带上矿石火,飞速赶回城清凉。   交矿进城,登记租房,一气呵成。   就像在玩按了快进键的剧情向游戏。   到达出租屋,沈容照例洗浴准备休息。   等她从浴室里出来,封政已经不请自来地躺上她的床,睡的位置也是她说她自己习惯抱的位置。   沈容没说话,上床休息。   他在等她抱他,可她突然不想抱了。   还喜欢他吗?   她也对此产生了一丝怀疑。   有一种,“和在一起多年的老对象因为没有感觉了,所以想要分手”的感觉。   她闭眼睡觉,打算明天一早去摊位上继续观察别人。   她要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目前为止,她已经在这个世界度过了四天四夜,这已经是第五夜了。   可她除了自己招惹来的神兽种,还没遇到实际的危险。   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刚要进入梦乡,迷迷糊糊的,她感觉自己的腰被紧紧箍住了。   虚睁开眼,她问:“你干什么?”   “你没有走流程。”他目光灼热地盯着她。   “我不想走了,我累了,我要睡觉。”   “哦……”他抱她的力度更紧了一点,“那我来主动抱你也行。”   他说话很轻,微凉的气息落在她颈间。   她浑身抖了一下,有些头皮发麻。   但还是随便他,睡了。   清晨。   沈容有些呼吸困难,睁开眼,她眼前是一片黑暗。   她听见了不属于她的心跳声,意识逐渐清醒,反应过来,她这是被封政整个圈在了怀里。   她推了他一把,没推开,“松开我,我喘不上气了。”   封政过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她。   离开他的怀抱,她一抬眼,就对上了他一瞬不瞬注视着她的眼眸。   他看她的眼神,灼热滚烫,极具侵略性,喷薄而出的占用欲仿佛把她整个人都无形地圈住了。   她心头再次涌现出一股烦躁。   不对劲,这不对劲!   不论是她的烦躁,还是现在这样的封政,都不对劲!   沈容迅速起床,准备出门前往市场。   封政站在她身后不走,向她伸出手:“你没挽着我。”   沈容挽住他。   而封政却不满意于她只是挽着她,刚走出家门,他从她臂弯里抽回手,紧紧地圈住了她的腰:“你好像不是很想挽着我,那就由我来抱着你吧。”   他对她温柔地笑起来。   沈容脑中却警铃大作,只觉得他的这份“温柔”,真的能溺死人,要命的那种。   她浑身紧绷地和他一起前往市场。   到达市场,她照例去找摊位老板闲聊。   刚聊一句,老板娘从屋里打了出来,开始和摊位老板吵架。   封政捏住了她的脸,让她转头看他。   “你干嘛?”她在努力压制住不属于自己的那股不耐烦。   “我不想你看着别人,我心里很难受。”他反倒很委屈。   这商场变得吵杂起来。   沈容从封政异常的注视中回过神,发现周围竟然有许多人打了起来。   他们嘴里嚷嚷着的,大多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这里太乱了,沈容拉着封政回到出租屋在沙发上躺着休息。   她默默地思考,他却在一直看着她。   一直一直,看着她。   看得她头皮发麻,脊骨发凉。   她隐约明白了这个世界轮回到这里的异常之处了。   不是大家的情商在逐渐变低。   而是大家的内心在被逐渐往深层次扒开,情感和思维也变得极端。   就好像,所有人的心和情感,都是一颗洋葱。   这世界每轮回一次,就剥掉洋葱一层皮,让里面的内核成为显露出来的东西。   但是内核失去了外皮的保护,就容易和环境产生反应,最终变质。   变质,就等于危险。   沈容缓缓看向封政,对上他含笑的目光   她从来没有想过。   有一天,她身处的游戏世界里,最危险的竟然是他。   他微凉的手抚摸她的脸,缓缓上移,轻轻揉着她的眼,“你不是喜欢我的吗?我也喜欢你,所以我想一直看着你……可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你不喜欢我了吗?”   沈容:“我有点累了,我想回房间休息。”   她正要从沙发上战起,他轻笑着将她打横抱起,“我陪你一起。”   他将她放在床上,紧紧地搂着她。   沈容感觉仿佛有无形的锁链箍着她似的。   她闭上眼睛,入睡。   有些忐忑,再次睁眼后,世界又会变成怎样。   ……   艹要烫死了!   沈容直接从地上跳起,正打算用【霜雪】天赋给自己降温,还没动手,周围的温度便变得无比凉爽了。   睁开眼,她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她面前,笑盈盈地凝视着她。   “你不用再走流程了。”他握住她的手,“我已经帮你走完啦。”   沈容避开他要当场“吃”了她一样的目光,看了眼周围。   太阳太过火,整个世界亮得发白。   多看一会儿,她的眼睛就不由自主地刺痛到流泪。   沈容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   再睁开眼,世界的亮度都暗了不少,天上只有一个太阳了。   封政的脸贴上她的脸,他的双手紧紧搂着她,仿佛要把她嵌进自己怀里,“这样是不是好多了?那个太阳其实代表了我,所以我把它留下来了。”   那另外两个太阳指的是柯莉姆和伏褚?   这三个太阳和月亮代表的是无尽域时期的三位主宰?   和无尽域有关系……   难怪这个世界诡异又强大。   沈容偏过头去不看太阳:“但还是好刺眼。”   封政身形微顿。   她眼前倏忽间暗了下来。   “那就不要太阳了。”他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你要做的事我都要已经帮你解决了,你和我回去吧。”   他的手从她肩膀抚摸向下,直至她的手背,手指插进她的指缝中,紧紧地与她十指相扣,“我们以后就一直一直在一起。”   说话间,他的唇贴上她颈间的动脉,“好不好?”   仿佛她说不好,他就能一口咬开她的脖子,让她的血飚成喷泉。   沈容:“我想先去那座城看看。我很好奇它现在叫什么名字。”   她目前情绪还算稳定,决定暂时先稳住封政。   连代表他自己的太阳,他都能说掐灭就掐灭。   他怕不是已经疯了。   “好。”   话音落下,封政抱着她,瞬移到了城门口。   守门的巨型蜥蜴已经完全没有蜥蜴的样子了。   他们变得只有四肢,腿和手臂中间由盆骨割断,头已经消失了,但还剩个嘴巴长在盆骨上。   整个看上去,像长嘴的字母H。   沈容脸部微微抽搐了一下,笑道:“请问这座城叫什么名字?”   蜥蜴盆骨上的嘴巴语气很差劲地回答了她,但是沈容一句都听不懂。   她仔细研究了一会儿,听出蜥蜴说的话完全是倒放的语句。   这个世界已经要完蛋了吧?   沈容这么想着,就听封政道:“不会的,这个世界只是变得对你来说奇怪了一点。好了,你该和我回去了吧?”   沈容:“你窥探我的心思?!我不想跟你回去。”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太莽撞了。   如果她没有受到这世界的影响,她不会这样。   封政一言不发,箍着她腰的手在收紧。   沈容:“怎么?因为我不喜欢你了,你就打算勒死我吗?”   “当然不是。”他及时松了手,摸了摸她的腰,“现在不喜欢我了,你以后也还是有可能喜欢我的。”   “我不可能再喜欢你了。像你这样的性格,完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可能会喜欢上任何一个正常人,但不可能会喜欢你。”   沈容已经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她根本不是这么想的啊!   “是,是吗?”   他沉默了许久,突然搂着她笑了起来,“那要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没有别人,你是不是就会喜欢我了?”   话音落下,沈容眼前整座城都消失了。   整个世界在崩塌,转瞬间成了一片漆黑的虚无。   “只有我了,只有我了。”封政蹭了蹭她的颈间,“你只能喜欢我了。”   言语中是痴狂的笑意。   “你让我活在这样的世界,那我活着还有什么乐趣?你直接杀了我……”   沈容在努力克制自己,虽然没完全成功,但她起码克制住了一部分。   “哦。”   她听见他低低地吐出这个字,心想:完了,他可能要把我也杀了。   毕竟他已经疯了。   但她身上的束缚却消失了。   世界回归了原本的样子。   她回过头,看见封政无声地站在她身后。   他低垂着眼帘,眼里没有一点光。   在她的注视下,又笑了起来,“永远也不可能再喜欢上我的话,那你就永远记住我吧。”   他手抬起,对她笑得灿烂又疯狂:“我会永远永远,在你的记忆里爱着你。”   “永远爱你。”   然后,他变成了血花。   血洒了她一身。   沈容难以置信,沾满他鲜血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封政!”   她眼前一黑。   “我在。”   她听见他的声音。   睁开眼看,他还好好地坐在她床边,还是那副倨傲又冷淡的表情,但眼底是难掩的压抑与担忧。   沈容握住他的手,确信他是真实存在的,四下张望了一番。   她还身处租住的房间中呢。   她做了个深呼吸,缓了会儿,道:“我好像做了个梦。”   封政不说话。   沈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那难道不是梦?”   封政还是不说话。   沈容坐起身扑倒他怀里。   封政回抱住她,安抚她:“你看到的一切都不是根据真实的人物性格来的,是不会发生的事,你不需要放在心上。”   沈容:“我知道。”   但他在她醒来的最初,那一瞬间晃神的神情让她明白——那个诡异世界里的他和她,都是真实的他们去扮演的。   而且身为法则之主的他,如果不是故意放任那个世界改变他,他肯定不会受到影响。   他可能以为,在极端的情况下,她也会一直爱着他。   但她没有。   她还是更关注游戏世界,更关注自己。   刚醒来的时候,她甚至还以为,他会因为那个世界里他们最终的结局,而又和她闹别扭。   但他只是在担心她,在安慰她,严肃而又绝对地告诉她:那一切都不会发生,你不需要放在心上。   对所有人来说,最危险的是他。   可于她而言,他是最安全的岛屿。   即便他死去,也会顺她的意,把她觉得有意思的世界还给她。   他是如此地爱她。   太阳可以陨落   世界可以毁灭   但是我爱你,至死不渝 第371章 那道门22.1   封政静静地抱着她,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间。   沈容从他怀里抽离,坐直了身体,又将心思放在了游戏上。   她起床,开窗观察窗外。   窗外来来往往的都是正常的蜥蜴和人。   封政:“这才是第三天。”   沈容回头看他,“以后,我每天晚上都会再经历一次那样的……幻境?”   “不一定。也可能是别的幻境。”   沈容明白了:这个世界的危险之处,在于用幻境摧垮别人的理智,一步一步让人陷入崩溃。   哪怕是她,在经历了那样真实的幻境后,都有好一会儿缓不过神来。   沈容静坐思考,突然发觉封政在盯着她看。   她抬眸望他,“怎么了?”   封政移开视线,随意地道:“没什么。”   他是想要她请求他的帮助吧?   沈容笑了笑,继续思考。   想了很久,她想到了应对措施。   “今晚我要去化血城睡觉。”   “没有用。当你离开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相对于你的时间就暂停了。”   “没关系,我可以在这里犯困了,就去化血城睡觉。睡饱了,我再回来继续保持清醒状态。”   这样,在这个世界的她算是熬了整整四天不睡。但是对于她本身来说,她其实是正常休息的。   只不过要多花一部分时间在化血城罢了。   啊,她真聪明!   沈容满意地躺在床上,悠闲地打了个滚。   封政嘴角微微耷拉下来,“说句帮忙能要你命吗!”   他声音很轻,沈容没听清,扭头看他:“你说什么?”   封政:“我说,你还欠我一千封情书。既然没事做了,那就快点写。”   他微微扁着嘴,仿佛受了委屈。   沈容拉了拉他的衣袍。   他垂手像是要挥开她,手到她手边,却又停住,不自在地蜷了蜷手指。   他这反应不正常。   沈容猛地坐起身,“这里不会还是幻境吧?”   “不是。”   封政突然握住她拉着他袍子的手。   低着头,不说话。   沈容任他握着,时间就这样静静地在他们身边悄悄流逝。   但他们却毫无察觉。   就好像握着手时,时间会变得像心跳一样加速。   入夜,沈容带封政去化血城。   睡饱了,再从化血城出来继续熬时间。   如此反复,沈容真的没有再被拉入那奇特的幻境中。   最后一夜,还剩十几分钟就可以离开了。   沈容和封政爬到房顶上看月亮。   他们并排坐着,沈容靠在他肩头。   三轮巨大的圆月像在大地铺上了一层白霜一样。   沈容:“一般最后的赢家,都不会允许有人和他并驾齐驱,尤其是输给他的那些人。你为什么……”   突然感到自己的手被握住,她顿了下,看他一眼。   他面色如常,眼底有些光亮在闪烁。   沈容:“你怎么……突然变主动了?”   “不是你说你累嘛。”封政扫她一眼,迅速收回目光,   沈容:“……”我什么时候说过?   她想了想,记起她在幻境里时说过这样的话。   可是她的意思是字面上的累啊。   他好像,有点误解了。   沈容没忍住笑出声,见他耳朵渐渐红了起来,当作什么也没看见,清清嗓子继续说:“你为什么能容忍这里有三个太阳,三个月亮?”   她发觉她在某些方面,并不了解他。   她想要了解他。   “太阳就是太阳,月亮就是月亮。就是这里有十个太阳,十个月亮,我也不在意。没有任何东西能代表我。”   他脸上流露出一丝傲慢和恣意。   他不是容忍,而是根本没把这些放在眼里。   沈容定定地凝视着他。   在她过往的印象里,他要么是一直黏着她,要么是别扭又敏感。   现在她清楚地意识到,那只是面对她时的他。   那只是喜欢着她的他。   那不是他全部的模样。   那是他对她独有的样子。   因为他喜欢她。   离开的时间还有十秒。   沈容突然倾身靠近他……   月光洒落的地面,映出两个轻吻在一起的影子。   十秒后,地面上的影子消失了。   沈容回到了休息区。   寒冷让她打了个哆嗦,立刻给自己套上厚衣服。   封政没有跟来。   她兀自笑了起来。   他最后微微睁大眼睛凝视着她的模样,还在她眼前回荡。   明明他看着她靠近,都没有躲。   她洗漱一番,上床,放松地休息。   七天休息很快过去。   第七天凌晨,沈容被传送到新的游戏世界。   睁开眼,眼前的景象让沈容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被传送走。   她身处一个和她在休息区的房间极其相似的木屋。   细看,木屋中的摆设与休息区有所不同。   而且,她变小了。   看身高,可能只有六岁左右。   屋里比休息区冷得多,一下子把她的手指关节都冻得发红,呼出的气息成了白雾。   她身上穿着是破旧得打了布丁的棉衣,不太保暖。   她身后的床上是绿色毛绒被褥床单,看上去倒是很暖和。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相框。   沈容拿起相框,相框上是一个五十岁左右,面容慈祥的女人。她身边是十二个孩子。   其中一个孩子,和小时候的沈容长得一模一样。这应该就是这个世界里的她。   透过相框上玻璃的反光,沈容看见的脸蛋幼嫩的自己。   “沈容,吃饭了,快下来。天气太冷了,不要让其他孩子等你,不然饭菜就要凉了。”   门外突然传来女人的叫喊声。   沈容来不及查看屋里的其他摆设,打开房门跑了出去。   门外走廊、楼梯都是木质的,处处透着破旧。   沈容扶着楼梯楼下大厅走,楼梯不断嘎吱嘎吱作响。   “沈容,你怎么到我房间去了?难怪刚刚叫其他孩子吃饭的时候找不到你。”   大厅中正给孩子们摆放餐盘和筷子的女人抬头看沈容。   女人正是相框上的那位,只不过瘦削了一些,眼眸略浑浊,满脸疲惫,显得不那么慈祥了。   沈容:“我有些无聊,所以到处跑着玩。”   女人没有计较太多,催促她赶紧下楼来吃饭。   桌边已经坐了十个孩子,只剩下一个空位在最末尾。   沈容在空位上坐下,女人过来给她绑好围兜,然后去厨房拿来一大盘卤肉,用刀给每个孩子分了一块相同大小的肉。   而她自己的肉,比起孩子们的大不了多少。   不是有十二个孩子吗?   为什么这里加上她只有十一个?   沈容有些疑惑,但没有一个孩子提出疑义,她便也谨慎地不吭声。   女人在主位坐下,双手合十握拳,闭上眼睛祈祷,“希望冬天赶快过去,春天赶快到来。希望好心人支援的物资赶快送来。”   说罢,她又极其小声地祈祷了几句别的。   由于声音太小,沈容没听清。   最后,她说:“愿修禾神保佑我们。”   祈祷完,她睁开眼:“好了,孩子们,开始用餐吧。”   游戏里的食物,如果不是确定安全,沈容很少会吃。   不过有上一个游戏世界里,收纳袋里的物品全部报废的经验,她也没有贸然说不吃。   她悄悄地在桌子下面从收纳袋里取出面包。   面包落在她手里,变成了沉甸甸的石头。   沈容无奈,只得收起石头,拿起筷子吃肉。   这肉调料味有些重。   只咬了一口,沈容心中便“突突”狂跳。   不安的直觉让她吃不下去。   她放下筷子,一点一点把肉收进收纳袋,决定先去找找别的食物。   实在不行,她再吃这肉。   咚咚咚——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正在做小动作的她浑身一怔。   “曲阿姨,你在家吗?”   门外响起少女的声音。   曲阿姨立刻站起身去开门。   沈容和餐桌边的孩子们都转过头看向门口。   门口是一位瘦得像麻杆一样的女孩,穿着灰扑扑的薄衣裳,样子十五岁左右,脸被冻得通红。   她尴尬地笑:“曲阿姨,我爸爸让我来跟你借点吃的……”   “我这还有十一个孩子要养,没有多余的吃的。”曲阿姨眉头紧皱,很为难的样子。   女孩愣了下,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没说什么,只目露祈求地道:“阿姨,能不能分我一点点吃的。我带回去给我弟弟吃。”   “是给你弟弟吃,还是给你爸爸下酒?”曲阿姨的语气带点质问。   女孩局促地低下头。   曲阿姨:“你把你弟弟带过来,你们在我这儿吃好了再回去吧。”   女孩点头,沮丧地转身离开。   沈容收回目光,心想:刚刚那女孩眼里对曲阿姨的话有疑问,就好像,她也奇怪怎么会只是十一个孩子一样。   只不过女孩是来借食物的,不好多问。   那么,第十二个孩子去哪儿了呢?   沈容低头看了眼餐盘里让她感觉到不适的肉。 第372章 那道门22.2   啪嗒——房门关上。   曲阿姨经过沈容身边,带着一丝刚刚接触到外面寒冷空气的凉意。   她坐回自己的位置,吃完剩下的肉,又去厨房端了个深筒状的锅来。   长勺深深舀下去,捞出底部熬化了米粒,分到各个孩子的碗里。   而轮到她自己,她的碗里只剩下稀的像洗锅水的米汤。   沈容捧起碗,喝起粥来,松了口气。   还好,就算不吃肉也不会饿死。   她瞄了眼满面愁容的曲阿姨,又想道:不过,这可能只是暂时的。   以后可能就没有粥喝了。   吃完饭,曲阿姨拿出小靴子和外套分给孩子们,“出去玩玩吧。要是看到有什么吃的,记得带回来。”   沈容等孩子乖巧地穿上外套和靴子出门。   门一打开,寒风扑面而来。   白茫茫的世界透着荒芜颓败的气息,映入眼帘。   这里似乎是荒郊野外,除了沈容目前住的这间带木栅栏院子的三层小楼房,周围没有别的建筑。   前后左右都是光秃秃的树林。   由于太空旷,一眼就能看到很远的地方。   沈容迈开步子,慢慢向外探索。   其他孩子们有的对外面世界充满好奇,这些显然是玩家。   有的轻车熟路地用木棍翻雪,企图在雪里找到一些东西。这些是在这里生活了很久的孩子们。   “别玩了。”有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孩子对沈容等东张西望的人呵斥,“我今早偷偷去厨房看过,厨房里的米袋已经见底,菜架上也没什么可以吃的东西了。咱们努力找点吃的吧,不然咱们就要饿死了!”   孩子们点头,埋头挖雪。   沈容一边挖雪一边靠近大孩子,小声问道:“那你早上在厨房看到过肉吗?”   大孩子:“有肉又怎样?一点点肉,撑不了多久的,你别想偷懒。”   “我不是想偷懒,我只是想知道还有多少东西可以吃。”沈容委屈地扁起嘴,又问:“对了,还有一个人,他叫什么来着?他去哪儿了?”   “你说巧凡?早上我起来发现巧凡不在屋里,就跟阿姨说过了。阿姨说巧凡被别人领养了。”   领养?这里难道是孤儿院吗?   沈容旁敲侧击的打探消息,套大孩子的话。一点一点地打听出——大孩子名叫乔文。   这里确实是孤儿院。   但是是曲阿姨私人开设的孤儿院,院里孩子就十二个。   为了省钱,她带孩子们搬进了这座山里,因为这里有曲阿姨父母留给她的这套房。   本来曲阿姨一直尽心尽力地照顾着所有孩子,但是一个月前一连又下了好多天的暴雪,把出山的路给堵了。   山里为数不多的人家和这个小孤儿院里的人,都只能靠存货度日,等待外界的救援,期盼春天尽早到来,冰雪消融。   但是今年的冬天格外漫长。   到目前为止,雪还时不时地在下。   可山里的人以及小孤儿院的存粮,大多都已经见底了。   沈容和乔文聊天期间,不知不觉挖到了树林边缘。   一路过来,他们只挖到一点草。   乔文说草也能吃,就把草收着了。   “咔吱咔吱”,林子里传来踩雪的声音。   沈容抬头看,就见那个瘦杆似的女孩带了十一个小豆丁走过来。   沈容小声问乔文:“这些都是她弟弟妹妹们吗?”   乔文:“有五个是她的弟妹,其他的都是其他人家的孩子吧。”   他有些不高兴。故意抬高音量:“我们已经快要没饭吃了,为什么还有人把我们当成大户人家,真讨厌!”   女孩脚步顿住,窘迫地抓了抓衣服,还是硬着头皮带孩子们进孤儿院讨要食物去了。   沈容和乔文看着他们进了孤儿院的那道门,乔文气得重重将挖雪的棍子扔在地上,又捡起来继续挖雪,“他们这是在欺负阿姨善良!”   沈容附和乔文,让乔文感觉自己找到了同伴,和她的关系又好了许多。   她和乔文往树林深处走了一段路。   乔文扫视树林,像在寻找什么:“听说树林里有野兽。要是现在能有只野兽蹦出来攻击我们,没准儿我们就有肉吃了。”   真是孩子独特的天真想法,完全不考虑他能不能打得过野兽。   沈容佯装害怕,“可万一野兽把我们吃了,曲阿姨会伤心的,我们还是回去吧。”   乔文:“胆小鬼。”   他撇了撇嘴,刮了一些树皮下来,“听说这个也能吃”,然后带沈容回去。   原本在孤儿院门口空地挖雪的孩子们只剩下三两个,乔文询问他们其他人去哪儿了。   他们回答:“有的去树林里了,有的回屋去了。”   乔文“哦”了一声,便带沈容回屋。   屋内,女孩和她带来的孩子正围坐在餐桌边。   他们的餐盘里也有肉,只是比沈容他们的小很多。碗里的粥也像水一样稀。   孩子们却还是狼吞虎咽地吃下了所有食物。女孩万分感激地对曲阿姨鞠了很多次躬。   曲阿姨拧着眉:“把孩子们带回去吧。我这儿真的没食物可以吃了。”   女孩再三道谢,带孩子们离开,回头看见沈容和乔文站在门口,像抢了别人的东西一样尴尬,加快脚步跑走了。   乔文对曲阿姨说了孤儿院孩子们的现状,小大人似的道:“您不该给他们吃东西。那些东西够我们晚上再吃一顿呢。”   曲阿姨叹了口气,眼里闪过一抹深沉,拍拍乔文的头:“每个人都只是想活着而已,他们和你们其实是一样的。”   沈容听出这话好像另有深意。   但乔文却满脸不开心,“我们是您养大的,他们不是。我们不一样!”   他抓来扫把扔给沈容,让沈容和他一起打扫卫生。   曲阿姨叹了口气,收拾碗筷去了厨房。   沈容悄悄看了眼曲阿姨在厨房忙活的背影,趁着扫地的机会,探查起这栋小楼来。   她没探查多久,就发现楼梯下方,有一道上了锁的门。   她跑去询问乔文那道门通往哪里。   乔文:“通向地下室。阿姨说地下室里都是她父母留下来的物品,让我们不要进去。如果弄坏了里面的东西,她会很难过,很生气的!”   沈容了然点头。   “你们在聊什么?”   曲阿姨的声音突然在她背后响起,她浑身一僵。   目前看来,曲阿姨是个很善良的人。   但她总觉得,一切不是那么简单的。   沈容有些担心乔文会说漏嘴,捏住卡牌随时准备应对。   却听乔文严肃地道:“在教育妹妹。这些孩子真的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曲阿姨被乔文逗笑,摸了摸他的头:“你是个好孩子。”   她又摸了摸沈容的头,眼底闪过一丝暗沉。   沈容莫名感觉背后发寒。   打扫完小楼,沈容大致摸清了这里的格局。   天色逐渐暗下,在外面的孩子们陆续回了家。   晚餐时间,所有人在餐桌边坐下。   沈容发现,孩子又少了一个。   乔文比曲阿姨还心急地询问其他孩子,失踪孩子的去向。   孩子们回答:“他去树林里了,可能是迷路了……”   曲阿姨叹了口气,给孩子们分发完肉和粥,穿上棉衣出门。   “我去树林里看看。”   乔文紧跟而上:“我也要去!”   曲阿姨摸了摸乔文的头:“你在这里看着弟弟妹妹们,让他们好好吃饭。吃完饭我要是还没回来,你就督促他们去洗漱,让他们上床,给他们读童话故事哄他们睡觉。”   乔文这才留下,像小班长一样履行曲阿姨交给他的任务。   沈容照例把肉收进收纳袋,只喝了粥。   吃完饭,乔文督促大家去休息,他则收拾碗筷去厨房洗。   沈容等人洗漱完毕,到二楼放了十二张床的大房间睡下。   乔文带着童话书来,认真地给他们讲起了童话故事。   他说的是《快乐王子》的故事:   快乐王子将自己身上的金子宝石分发给了穷人,自己因为不再美丽而被拆穿。为他到处送宝石的燕子,也因为他的挽留没有南飞去过冬,而死在了他的脚下。   沈容听完故事才睡。   她睡眠很浅,睡到一半听见很轻的脚步声,被惊醒。   她悄悄睁开眼,看见一个身影带着寒气,将一个睡着的小孩子放在了她隔壁的空床上。   是曲阿姨。   沈容偷偷观察。   曲阿姨给孩子掖好了被角,又去了另一个床铺边,叫醒了一个孩子。   那孩子坐起身,沈容认出那是乔文。   他是最高大的孩子,身形很明显。   她看着乔文跟着曲阿姨离开。   走到门口时,走廊上的灯光透过门落在乔文的脸上。   他像一个想要讨长辈欢心的孩子一样笑着,小声说:“我有按照阿姨的叮嘱照顾好弟弟妹妹们哦。”   曲阿姨一言不发,眼眸藏在阴影里,笑容疲惫地带着乔文离开。   “当当当”   十二点整,楼下的钟响了。   沈容的意识不受控制地模糊起来,最后只看见乔文跟着曲阿姨走进门外的光里,然后曲阿姨关上了房门。   随后,黑暗侵吞了她的意识。   ……   冷,怎么会突然这么冷?   她记得她明明是在温暖的被窝里的。   沈容猛地睁开眼,杂乱脏污的房间映入她眼帘。   空气里弥漫着馊臭的气味,她身边还躺着好几个脏兮兮的小孩。   就着昏暗的光线,她仔细打量这些孩子。   发现他们都是今天那名少女带去孤儿院吃饭的那几个。   她怎么会到这里来?   被曲阿姨卖了?还是被人偷过来了?   “爸爸!不要!他们还小!”   透光的破木板门外传来女孩的祈求。   “滚开!你是要救他们,还是要救你的弟弟妹妹们!”   “砰”的一声,有人被撞到了某样东西上,发出痛苦地低呼。   沈容立刻躺下装睡。   门被打开,光亮照进来。   沈容听见重重的脚步声来到她身边,审视猎物般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   然后她的衣领被揪起,身子悬空,像小鸡仔一样被提留走了。   她被扔到外面的雪地里,实在无法装睡,睁开了眼睛。   就见粗犷的男人举着斧头朝她劈下。   她连忙翻身躲过劈砍。   男人有些诧异,像拽鸡一样把她拽起来,钳制住她,斧头再次对着她劈下。   “爸爸!”   沈容看见男人身后的门边站着那名女孩,她鼻青脸肿,像是受了好一顿打。   男人劈她的动作顿住,回头斥道:“滚回去!”   “爸爸她还小……”女孩被吼得发抖,畏缩地抓紧门框。   “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你那圣母一样的脾气!你弟弟妹妹饿得快死了,你竟然还带这群孩子去那个孤儿院吃饭!”   “可是……”   “要是你不带他们去,你弟弟妹妹就能多吃一点了!”男人吼道:“滚回去,把门关上,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   女孩狠狠闭上眼睛,回到屋里,关上了门。   天地间漆黑一片,大雪纷纷落下。   男人再次举起斧头准备朝她劈下,沈容一个翻身踢向他的下颚。   他躲闪不及被踢中,沈容的身体也“嘎嘣”响了一声。   草,扭到了!   她难以置信,自己的身体竟然变得这样脆弱!   准备从收纳袋里取出浮沉镇海,却发现她什么也没能取出来。   沈容:?   这好像不是她的身体!   而且她的力量也被压制了。   男人被踢得缓了会儿,愤怒地再次砍向她。   沈容奋力挣扎,踹向男人的下腹。   男人痛呼一声跪倒在地,她趁机从他手中挣脱逃跑。   但她身子骨太弱小,没跑出几步,便绊倒在雪地里。   男人跟了上来。   她爬起继续跑路,向森林深处跑去。   然而刚到森林边缘,男人就抓住了她的后领,一把将她提了起来。   她努力保持镇定,瞪着男人:“你为什么要杀我?想吃我?”   “你……”男人愣了一下,颇为新奇:“我现在不想杀你了。”   他提溜着她回到屋里,把她扔在地上。   鼻青脸肿的女孩惊喜地过来抱住她,仰望着男人,“爸爸……”   男人没有回应她,又去小屋里提溜了一个孩子出来,出门,将门关上。   很快,门外传来孩子的惊恐哭闹声。   女孩脸色煞白,捂住了沈容的耳朵,紧紧闭着双眼,默默流泪。   沈容偏头,透过女孩身后的镜子,看到了陌生的自己。   她果然是到了另一个孩子身体里。   为什么会这样?   她自己的身体难道是死了吗?   沈容暂时按下这些目前找不到答案的疑问,询问捂她耳朵的女孩,“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愣了一下,对她笑:“我叫边月。”   “啊!!!”   门外孩子凄惨的叫喊与边月的自我介绍同时响起。   一瞬间,世界仿佛变成了默片。   几分钟后,男人一身是血地进来,叫沈容跟他出去。   边月想要跟着一起,男人却止住了边月,把沈容强行拖拽出门。   “收拾一下。”男人随意地指了一下地上被劈成五块的孩子尸体,用雪洗着斧头。   孩子小小的头颅躺在被染红的血地上,不远处就是他被劈开的身体。   内脏散落了一地。   沈容明白男人的意思——他是要她像收拾死鸡一样,把这五块尸体收拾干净。   她照做,捡起血淋淋的尸块和内脏,丢到门口的大盆里,用雪搓洗。   一边洗,一边默默思考着该怎么对付这个男人。   将尸块洗成干净的肉块,她也想清楚要怎么对付男人了。   她现在武力全无,身子比正常人都不如。   她得从别人身上入手。   男人将洗完的尸块搬去厨房。   厨房里传来剁骨头的声音。   边月跑出来将冻得浑身冰凉的沈容抱进屋,给她换上干净的衣服,除了哭还是哭。   沈容可怜兮兮地哭道:“姐姐,我好怕……他是想要把我们杀掉吃了吗?我们要是死光了,山路还没通,他会不会把你和弟弟妹妹们也杀掉吃啊?”   边月浑身一僵,止住了哭泣,呆呆地望着前方。   显然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厨房里飘出了肉的香味。   是人肉香。   过了一会儿,男人炖好了肉,端出来,让边月去叫醒弟弟妹妹。   他们一家人在餐桌边桌下,四个刚睡醒的孩子不明所以,兴奋地吃起了肉。   男人边喝酒边吃肉,把骨头丢给沈容,让她啃。   她自然不会去啃,用担惊受怕的目光看向边月。   边月看看沈容,又看看望着盘子里的肉,望向男人:“爸爸,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不要……”   “啪”的一声,男人给了边月一巴掌:“闭嘴!”   边月捂着脸又开始哭。   仓库里还有五个孩子,沈容估计还有五天才会轮到自己,不是很急。   她可以慢慢给边月洗脑,让边月杀了这个威胁到她生命的男人。   沈容静静地坐在地上。   “当当当”——凌晨四点的钟声敲响。   她的意识又不受控制地模糊起来。   她有些奇怪地抬头,看见了一个和孤儿院一模一样的挂钟。   这个男人和曲阿姨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两家有一模一样的挂钟?她这么想着,昏睡过去。   “当当当”——又是钟声。   沈容睁开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孤儿院。   其他孩子已经陆续起床,她也手脚麻利,镇定自若地起床穿衣。   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到一楼吃早饭。   孩子们都在餐桌边坐下。   沈容发现,乔文不见了,今天只有十个孩子了。   早餐是一小块卤肉。   厨房里飘出浓重的调料味,似乎在炖煮着新的卤肉。   曲阿姨分完肉,坐下,说了和之前一模一样的祷告词,然后开始用餐。   沈容犹豫了一会儿,问道:“阿姨,乔文去哪儿了?”   曲阿姨吃饭的动作一顿,对她微笑:“昨晚,他的父母来把他接走了。”   沈容懵懂地点头:“哦。乔文哥哥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呢。他明明和我们一样,还只是个孩子,只不过个头高些,就尽心尽力地照顾着我们。”   “他很相信阿姨,很喜欢阿姨,一直把阿姨当作亲生妈妈看待。昨天晚上,他被接走,一定非常舍不得阿姨吧?”   曲阿姨转着筷子,双唇紧抿,像是有些吃不下去饭了。   沈容:“昨天晚上,他还给我们说了快乐王子的故事。我觉得燕子真可怜啊。他很爱王子,帮助王子帮助了别人,自己却死在了冬天,没能等到春天的到来,阿姨……”   啪——曲阿姨放下筷子,迅速转过脸去,嗓音有些哽咽:“我有点事要做,先回屋一趟。”   她匆匆上了楼。   沈容望着她的背影,昨晚的场景在眼前浮现。   ——乔文听从她的叮嘱,照顾孩子,洗碗扫地,给孩子们讲童话故事……   她半夜回来,放下了另一个孩子,带走了他。   他跟着她走时,扬起小脸,笑盈盈地小声对她说:“我有按照阿姨的叮嘱照顾好弟弟妹妹们哦。”   然后,他再也没有回来。   沈容垂眸,看着盘子里的肉。   大雪封山,所以一切都是逼不得已的吗?   可是为什么,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总感觉处处都很违和。 第373章 那道门22.3   “沈容!乔文被接走,阿姨一定很舍不得,你为什么还要多嘴惹她不开心啊!真是的!”   有个小女孩埋怨地看了沈容一眼,眼眶红红,飞快吃完盘中的肉,捧着曲阿姨那份肉上楼去了。   沈容没把她放在心上,还在思考。   有几只小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沈容,别太在意她说的话。她是和乔文一起被阿姨捡来的,乔文被接走了,她心里肯定和阿姨一样不舍得。”   “她没有恶意的。”   沈容点头表示知道。   孩子们默默吃完饭,离开桌边,出门找吃的去了。   只剩沈容和五个孩子坐在桌边,彼此扫视着对方,心底大约都知道了对方的身份——目前坐在这里的全是玩家。   “之前那群孩子一直在我身边转悠,我都没机会跟你们打招呼。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易漱。”   一个穿驼色棉袄的小女孩率先开口。   “汤玉。”穿棕色棉袄的小女孩神情冷淡。   “苗安东。”   “余祥。”   “相友。”   他们是三个坐在一排,分别穿土黄、黑色、灰色棉袄的男孩。   大家的年龄目前都在六岁左右。   自我介绍完毕,他们和沈容讨论起他们目前探查到的信息。   汤玉:“昨天我和苗安东、余祥去了南边的森林深处。到处都没有可以食用的东西。但是我们在树干上,发现了野兽的爪痕。”   苗安东:“不是很大的野兽,但爪子十分锋利。”   易漱:“我昨天和相友去了东边的森林,也发现了野兽的痕迹。而且还看到了通往外界的路,真的是完全被堵死了。”   相友:“我们还在林子里发现了一块衣服碎片。”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染血的衣服碎片。   碎片上的血迹还很新,多半是最近这几天留下的。   沈容拿来碎片仔细观察:“这里本来有十二个孩子,有一个叫巧凡的,在我们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不见了。我问过乔文,乔文说他被接走了。”   “但是……这片染血的衣服碎片颜色和面料,和我在照片上看到的巧凡身上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玩家们沉思。   “巧凡被野兽杀了,曲阿姨担心他的死给孩子们造成恐慌,所以没有说实话?”   “乔文会不会也……”   沈容:“你们有衣服碎片附近挖到血迹吗?”   “这倒没有。”   沈容:“最近在下雪,雪会可以消磨脚印,但消磨不了血迹。如果巧凡是被野兽杀死,那么野兽无论是将他拖走吃掉,还是留在原地吃掉,都会留下痕迹。”   “可是我们只发现了衣服碎片和爪痕。”   玩家们摸着下巴思考起来。   如果有野兽,但是巧凡不是被野兽杀死的呢?   凶手将他带到森林中杀害,然后未免被孩子们发现,清理了现场。   这个猜测比野兽杀人后清理现场更合情合理。   沈容摩挲着碎片,猜测曲阿姨给大家吃的肉其实是人肉的这个想法哽在喉间。   目前所有证据都倾向于是曲阿姨杀人。   可她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沈容暂且揭过这事,又道:“你们晚上的时候,会不会穿进另一个人的身体?”   “什么?”   玩家们满脸不可思议。   沈容:“你们昨晚听见钟声了吗?”   “我上床就睡着了,一觉到天亮。”   “我也是。”   沈容:“那你们……”   咚咚咚——   楼上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是刚刚送饭给曲阿姨的小女孩从屋里跑了出来。   她笑盈盈地往楼下跑。   沈容压低了声音勾手让玩家们靠近,在小女孩到来前道:“你们今晚可以试试不睡觉,等到十二点钟声响起,也许能穿进另一个人身体。不过穿进另一个人身体后,会丧失自己的所有力量,有可能被杀死,你们自己想清楚。”   玩家们点头,迅速坐回自己位置。   汤玉压低声音给玩家们介绍小女孩:“她叫佳文,睡我隔壁。”   佳文快走到一楼时放慢了脚步:“你们偷偷地说什么悄悄话呢?其他人呢?”   沈容:“出门找吃的去了。”   佳文到桌边收拾碗筷,“你们也出去找吃的吧。乔文离开了,以后我就是这里最年长的孩子,你们都要听我的。”   她吃力地捧起碗筷到厨房去洗。   厨房里传出她轻哼的歌声。   她也是个不错的孩子呢。   自认年长,就承担起了照顾其他小朋友的责任。   沈容等人往外走。   走到门口,佳文又探出头来,看着沈容道:“抱歉,我刚刚凶你了。你也不是故意说那些话的,对吧?”   就是故意想刺激曲阿姨才说的。   沈容答道:“嗯,没关系。”   佳文咧嘴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乔文和巧凡被接走是好事,希望他们的新爸爸妈妈能对他们好一点。”   沈容点头,想了想,问道:“家里有没有绳子呀?”   佳文:“有,在后院的柴房里。你要做什么?”   沈容:“我想做个陷阱,看能不能捕捉到野兽来吃。”   “哦,那你去拿吧。”佳文回到厨房继续边哼歌边洗碗。   沈容去了后院柴房。   柴房里不止有许多草绳,还有斧头。   她拿走草绳,犹豫片刻,又掂量了几下斧头。   对孩子来说,斧头过重,但勉强能用。   她将斧头也悄悄放在麻袋里带上,离开屋子走到室外。   其他玩家们正要分头继续去森林里探索,突然在森林边缘停下脚步问沈容:“对了,你昨天不是和乔文去了西边森林探索吗?你有发现什么吗?”   沈容摇头:“还没走进去多远,就遇到了带着一群孩子来吃饭的那个……”   她余光瞥见西边森林边有一道身影,假装没看到,顿了顿继续说:“那个小姐姐。乔文就没再带我继续往里走了。小姐姐真的很善良,如果她只自己来的话,就能吃到更多东西了。可她却带了那么多小朋友过来,想让大家都吃饱。”   她突然转变的语调让玩家们知道——她口中的小姐姐来了。   玩家们也摆出天真的样子,附和沈容,挥挥手与她告别,进入森林。   沈容扭头要往西边森林里走,看见边月站在树林边,面露惊讶,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边月还是那副胆小样,在沈容经过她身边时,对沈容笑了下,小声道:“谢谢你帮我说话。”   沈容看了眼边月,“不用谢。”   边月脸上有些脏,和昨天来讨要食物时一样。   沈容想到昨晚边月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样子,心道这些脏东西难道是药吗?   不仅很快地帮她消了肿,还掩盖了她脸上的青紫。   沈容埋头继续往森林里走去。   边月问她:“你背着的是什么东西?”   沈容天真地说:“做陷阱的东西,我想捉一些能吃的动物。”   边月含蓄地笑着,不再说话。   沈容在树林里穿梭,试图找到边月的家。   她走了许久,估摸着午饭时间可能都已经过了,才看见林间一片空地上的小屋。   没错,是这个小屋。   沈容没有靠近,担心小屋里的人会发现她。   她把幽海灵、浮沉镇海、草绳和斧头都埋在小屋附近的雪地里。   她没有做标记,担心会引起别人注意。   只记下方位和周围的特征,扭头跑回孤儿院。   路上,在林中又用剩下的麻绳,有模有样地做了几个小陷阱装样子。   快到孤儿院时,她看见边月低着头往回走。   边月对她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   沈容盯着边月,感觉到边月的眼神有了些变化,不再那么畏缩了。她想:是我昨晚的洗脑、夸她善良的恭维和食物的匮乏,让她心态有所转变了吗?   是好事……吧?   沈容有些高兴,又有些莫名的矛盾。   跑回孤儿院,果然孩子们已经吃完了午饭,吃的是还是卤肉和粥。   “我给你留了一份。”   佳文端来属于沈容的那份饭。   粥更稀了,肉比早上大点。   沈容照例把肉收进收纳袋,喝掉了粥。   她捧着碗要去洗,佳文去把碗拿走了,“我要照顾你们,我来洗就可以了。”   沈容便任她去洗碗,打算和孩子们一起上楼午睡。   上楼前,她仔细观察了一下墙上的挂钟,确定了这钟和边月家的一模一样。   并且这挂钟是手工制,粗糙又特殊,不太可能是两家买的同款。   沈容正思考两个钟之间的联系,就听门被敲响。   她要去开门,佳文从厨房里走出来,催促她去睡觉,自己去开了门。   门一打开,门口站着面带窘迫的边月,身后似乎还有几个小豆丁的身影。   不等边月开口,佳文便没好气地道:“你又把这么多孩子带来,你当我们孤儿院是免费食堂吗?你不能因为阿姨善良,就总是这样带人来吃饭啊!我们也是想要好好活到春天到来的啊!”   “饭都带你们分了,我们吃什么啊!”   边月咬了咬唇,红了眼眶。   佳文还是敞开门:“阿姨答应再给你们吃一顿,我也不拦着了。你们明天别过来了!”   眼见边月要进门,沈容赶忙跑上了楼。   万一佳文跟她吐槽边月,还要她附和,她先前为了和边月打好关系说的话,不就白说了嘛!   她回屋,上床睡觉。   一觉睡醒,才下午一点,外面下起了大雪。   曲阿姨疲惫地从房间出来,叮嘱大家不要出去,就又回了房间了。   沈容经过她门口时,闻到一股药味。   询问佳文,佳文说:“阿姨昨晚去树林里找人的时候,不小心被树枝划破了手臂。”   她严肃地叮嘱沈容:“所以啊,你不要再胡乱说话伤阿姨的心了,她真的很辛苦的。”   沈容敷衍地点头答应,若有所思。   下午,孩子们一起在屋里读书。   晚上吃完饭,洗漱过后,一起上床休息,大家一起上床休息。   曲阿姨过来,给大家讲了一个有关于春天的故事。   讲完,她关灯,让大家早点睡,离开了。   沈容熬到十二点,曲阿姨也没有再过来。   当当当——钟声响起,她的意识模糊起来。   睁开眼,她正躺在边月家客厅的地板上。   不远处是鼾声如雷的男人,客厅里弥漫着浓浓的酒味。   昨天的肉没吃完,男人不需要每天杀一个孩子。   沈容庆幸自己的时间又多了一些,并且很幸运地遇到了男人喝醉的时候。   她趁此机会跑出家门,到树林里去翻找她藏的东西。   她用木棍在她埋东西的地方挖了许久,心一点一点地随着坑的深度下沉,仿佛沉入了雪地里。   不见了……   她埋的东西都不见了!   沈容跑回小屋,在屋里寻找起来。   边月从厨房出来,像是又被打了一顿,脸上肿着,小声问沈容:“你在找什么?”   沈容:“姐姐,你今天有没有在外面挖到什么东西?”   边月摇头:“我们今天都没有出过门呢,外面的雪地里有什么东西吗?”   沈容:?   边月中午的时候明明带着孩子们去孤儿院吃了饭。   她为什么说她没出过门?   最重要的是,边月不像是在撒谎。 第374章 那道门22.4   沈容将疑问都压在心底,表面如常,随便编了个谎敷衍过去。   边月没有太纠结这事,带着沈容悄悄打开关孩子的房间,将里面的孩子全都摇醒。   孩子们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有一个刚要开口说话,就被边月捂住了嘴。   “嘘——”边月手指抵在唇边,示意他们不要出声。   沈容扫视几个孩子,从三个孩子的眼神中看出,他们是穿过来的玩家。   他们和沈容用眼神默默交流。   而边月则悄悄地让孩子们跟她走,蹑手蹑脚地准备将孩子们带出小屋。   经过客厅时,边月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咔哒——她开了门。   吱——木门转动发出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尤为刺耳。   边月表情凝重,打开门后总算松了口气,挥挥手示意孩子们出去。   “姐姐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有个孩子小声道。   边月:“你们出去等我,我要把我的弟弟妹妹们带出来。”   昨天沈容的话让她忌惮起了她的父亲。   犹豫再三,她还是选择逃离。   但是……   “姐姐,大雪封山,咱们能逃到哪儿去?一直呆在外面的话,我们会冻死的。”   沈容小声道。   边月显然没想到这么多,听了沈容的话,浑身一僵,眼珠子不安地来回转动。   和沈容一起的三位玩家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也附和沈容。   沈容:“只要那个坏叔叔活着,我们迟早会死在他手里……”   边月浑身一震,看向屋里醉醺醺的男人:“那是我的爸爸……”   她略带歉意地对沈容道:“对不起,我没有办法保护好你们。”   她听懂了沈容的意思,但不认为沈容还有恶意。   在她眼里,沈容只是一个说出了事实的孩子。   沈容想:看来现在还不能催促边月对男人下手。   边月示意孩子们先走,她蹑手蹑脚地准备穿过客厅上楼。   然而这时,楼上却响起了脚步声。   一个五岁左右的孩子困惑地看着楼下,“姐姐,这么晚了,你们要去哪儿?”   客厅里的呼噜声停了。   醉酒的男人睁开眼睛,凶狠地盯着边月,而后提起酒瓶过来了,“你在做什么?”   男人的酒瓶朝边月头上砸去。   边月和孩子们吓得大叫。   “啪嚓”,酒瓶碎在了边月的头上。   边月应声倒地,身体略微抽搐,血从她头上流下,染红了地板。   男人用破碎的酒瓶指着门口被吓傻了的孩子们:“回去!不然我今天就宰了你们!”   孩子们哆哆嗦嗦,眼里噙着泪。   沈容率先反应过来,对他们呵斥道:“回去!”   大雪天,一群孩子绝对逃不出男人的手掌心。   不如暂时顺从,他们还能多活几天。   孩子们被吓得往那关他们的小房间走去。   玩家们记得沈容之前的提醒,也没有贸然反抗。   沈容像个小酷吏,冷着脸将他们赶回房间,又将门锁上。   仿佛方才她出现在门口,是在阻止这群人逃离。   男人用酒瓶对着沈容点了点,笑了起来,“你这小孩儿,跟我挺像。”   “不像这个蠢货!一点都不像我亲生的!”   他一脚踢向倒在地上的边月,正中她的腹部。   边月痛苦地捂着肚子蜷起来,像一尾在油锅中煎熬的虾。   男人冲沈容招手,让沈容给他捏肩捶背。   沈容跨过边月的身体,淡定地照他的吩咐做。   楼上的孩子迷迷蒙蒙地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犯了错,一个劲儿地哭。   他吵醒了其他孩子,孩子们从屋里走出来,看到客厅一幕,也跟着一起哭。   “妈的,吵死了!你们再哭个试试!”   男人用酒瓶指着楼上的孩子,“滚回你们房间去睡觉!”   孩子们抽噎着,害怕地回屋。   男人又喝起酒,“妈的!一个个跟他妈一样,一点都不像我!”   他睨向神情冷漠的沈容:“你才像我生的。你妈是谁啊?”   沈容:“不知道。”   男人笑起来:“没准儿你妈以前跟我好过,你是我女儿。”   沈容:“也许吧。”   边月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复杂地看了沈容一眼,默默哭着去给自己上药。   后半夜,男人又睡着了。   因沈容性子讨他喜欢,他竟同意了沈容睡到孩子们的房间去。   边月也在这房间打地铺。   她蜷缩成一团,用被子蒙着头哭泣。   沈容在关灯后趴到她身边轻声说:“姐姐,打不过他,咱们只能顺从他,这样才能保住自己,保住那群孩子。如果你总是惹他生气,你死了,谁来保护我们这些孩子呢?”   边月探出头看她,“我还以为。你真跟我爸爸一样……”   “怎么可能呢?”沈容一脸难过,“只是我以前的父母也这样对我,所以我习惯了应付大人。”   “你以前的父母……”边月想到什么,又开始哭起来,“他们全死了,是我爸爸杀的。他简直是个魔鬼!”   边月崩溃地哭诉起来。   从她口中,沈容知道了这群孩子的具体来路和经历。   那男人一向游手好闲,大雪封山,他一点粮都没存。   没食物怎么办呢?   他就去别人家抢。   争执之下,他打死了第一次抢劫的那户人家。   第一次杀了人,他还是慌的,还让边月把这家人的孩子带回来照顾。   不过他不是出于内疚,只是怕孩子嚷嚷,说出他做的事。   吃完了这户人家的食物,他便将目标转向第二家。   这一次,他下手比第一次利落多了。   杀了人后,他仍旧让边月骗孩子——你父母只是出去寻找出路了。然后把孩子带回来。   有一有二,自然有三有四……   山里不算上孤儿院,一共只有十二户人家。男人担心自己杀人抢劫的事迟早要败露,就把十一户人家全杀了。   那些人家的大孩子也一起杀了,只留下年龄小。   男人觉得小的不懂事,还做梦似的想着也许这些孩子被他养大以后,能够孝敬他,将他接出山里。   然而家里食物吃完了,山路还没有通。   男人饿了三天,开始吃起了人。   边月很崩溃,但她从小被打,不懂何为反抗。   沈容钻进她的被窝里抱住她,在她耳边低语:“我的父母也经常偷偷打我,但在外人眼里,他们依旧是一对好父母。”   “可他们真的好吗?他们除了折磨我,还给了我什么呢?我被他们养到现在,乍一看,他们对我有养育之恩。但细想,他们养我,如果真的把我当人,就不会这样折磨我。”   “他们养我,其实只是想从我身上得到回报,我不是他们的孩子,我只是他们的投资产品。他们把我当成佣人,当成出气筒……我给他们当了这么多年的奴隶,也算是偿还了他们养育我的恩情了吧?”   “可他们还在打我……我有时候会想,要是他们出意外,死了就好了。”   沈容感到怀里的边月浑身肌肉僵硬起来,语气天真地道:“姐姐,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坏?可是他们生了我,却这么对我,是他们有错在先,不是吗?”   边月眼神混乱又迷茫,呆滞了许久,轻声道:“睡吧。”   沈容乖巧点头,闭上眼睛。   她不急,慢慢来。   反正那个男人,必须死。   ……   一觉睡醒,她已经回到了孤儿院。   今天她醒得有些早,其他孩子还睡着呢。   沈容起床,突然发觉,她的床边有一个小脚印。   是赤脚踩在地板上留下的那种,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昨天有这个脚印吗?   她不确定。   昨天起得迟,孩子们闹哄哄地跑来跑去,就算有也被消磨了。   沈容下床,拿自己的小脚去比对,发现这脚比自己的大一点。   她去观察别人的鞋子,找到了一个符合脚印的人——汤玉。   汤玉还在睡,沈容便没有叫她,离开房间,蹑手蹑脚地往楼下走去。   她突破了一点禁制,飞快地跑出孤儿院,到她藏东西的地方。   此时太阳还没出来。   天地间一片青灰昏暗。   沈容到达目的地直接动手开挖。   挖出的雪坑里躺着草绳、斧头、幽海灵和浮沉镇海。   这些东西都还在!   可是为什么她昨晚穿越过来时却没能挖到?   而且昨晚的边月说她昨天没有出过门……   沈容抬起头,目光透过稀疏的林子落到小屋上。   细看,这小屋好像和她昨晚看到的那间有些不同。   似乎……更老旧一些?   她观察了一会儿,趁天还没亮,又飞快地跑回孤儿院。   一路上大脑不停运转思考。   到达孤儿院,她准备回屋里休息,经过曲阿姨房间,脚下却好像猜到了一点冰凉粘腻的东西。   抬脚一看,竟是一抹暗红。   是血!   沈容将血擦去,凑近曲阿姨的房门,隐约听见屋里传来低低的抽泣声:“孩子对不起,阿姨保护不了你了……”   门缝里飘出来一股血腥味。   沈容抹去自己经过的痕迹,跑回屋里睡觉。   她没睡着,躺着没过多久,听见其他孩子的动静。   孩子们都起床了,她才发现,屋里又少了一个人了。   佳文不见了。   她心头一紧,穿好衣服和其他玩家走在一起,洗漱下楼时,闻到了厨房里飘出的卤肉味。   玩家们也有些疑惑了。   “不是没吃的了吗?这里怎么天天炖肉?”   沈容思忖片刻,说了自己发现的疑点,但是没有断言曲阿姨一定期杀人吃肉了。   但玩家们脸色煞白,一阵干呕。   沈容让他们镇定,问汤玉道:“昨天晚上你在我睡着后,到我床边了吗?”   汤玉迷惑地瞪眼。   相友:“你在说什么?昨晚汤玉和我们一起穿到另一具身体里去了啊。你还见过她的呀!”   易漱打圆场:“昨晚我们在小黑屋里互相认了一下对方的身份,但是没跟沈容说,她不知道昨天去的人是谁,也是正常的。”   沈容心中一冷,拉着汤玉回屋,让她赤脚踩在床边的脚印上比对。   汤玉本不愿意,但沈容表情骇人,她也只能脱了鞋照办。   结果一脚踩下去,脚印合上了!   汤玉惊声道:“我没到过你床边!”   沈容知道汤玉没有撒谎,“也许我们到达了另一具身体里之后,那边也会有人的灵魂到达我们的身上。”   玩家们松了口气:“还好,那是群孩子。”   “他们过来,顶多是好奇地到处跑一跑吧。”   沈容:“万一他们不是孩子呢?”   玩家们瞬间沉默,过了一会儿,余祥道:“你是说……他们中也许也有玩家?”   “这个游戏这样安排我们交换身体,是为了什么?”   沈容:“也许是为了看谁先发现,对方的环境里有玩家。看谁能先找到玩家,然后……杀了他们,换取灵珠。我以前经历过一个游戏,就是要剖开玩家的肚子才能拿到灵珠的。”   玩家们顿时毛骨悚然。   要是他们真的不知不觉间,把身体交给了一个想杀自己的人,那真的太可怕了。   沈容:“当然我的猜测也不一定全对。总之,我们不能再在晚上去那边了。”   “啊……我还没在那边探索过呢。”   “咱们可以用自己的身体去探索啊。”   “不是那边的人,根本没法儿融入那边的剧情,什么也探索不到啊!”   “而且那边有玩家,我们要是过去肯定会被发现,万一他们跟我们打起来,不死不休怎么办?咱们还要不要玩游戏了?”   游戏进行到现在,很多人都没信心能成神了。   有的只想活下去,看看有没有机会摆脱游戏。但有的会觉得反正自己活不成了,便要报复其他人。   玩家们表情凝重起来。   沈容从容自若。   小屋剧情探查不到了,那就全身心探查孤儿院好了。   一切谜底,到通关游戏的那一刻,都会揭开的。   沈容让玩家们暂且和她一起下楼去吃早饭,免得曲阿姨生疑。   下楼,在各自的位置坐下,沈容发现曲阿姨的眼眶有些红肿,她双手合十祈祷:“希望春天快点到来……修禾神保佑。”   她祈祷结束,沈容问道:“佳文姐姐呢?她怎么不见了?”   有孩子也好奇地跟着问:“她也被带走了吗?”   曲阿姨的手有些颤抖,“是的……”   她低头吃饭。   早餐过后,她去洗碗,叮嘱孩子们出门后不要跑太远。   沈容和玩家们一起出门。   苗安东:“我觉得她在心虚。”   易漱:“也许真的是她为了维持生计,杀了那几个孩子,做出卤肉……呕——”   玩家们都有点反胃。   沈容的大脑也是这么想的,可她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不一定。   她想了想,折返回屋里。   乔文带她打扫卫生时,她看到过钥匙摆放的地方。   她悄悄到了钥匙边,用一语成谶,造出了一串新的钥匙,在曲阿姨发现她之前,她打算赶紧出门。   门又被敲响了。   她躲在楼梯下偷看。   曲阿姨望着门口,面上竟好像带着一丝恐惧似的。   “曲阿姨,对不起……又是我。我真的没有办法了……”门外传来边月哭哭啼啼的声音。   曲阿姨静默无声,轻手轻脚地回头上楼,似乎想回房间里躲起来。   “曲阿姨,我知道你在家。我听见你的脚步声了。你不要躲我可以吗?曲阿姨……”边月哭得很无助,“我没有办法看着这些孩子活生生饿死……我什么都不吃,你给一点东西给他们吃,可以吗?”   曲阿姨身体一僵。   她此刻是正面对着沈容,脸上的惊悚更加清晰地映入沈容眼中。   她的恐惧,明显不是害怕边月问她要吃的。   为什么曲阿姨这么害怕?   沈容细想,冷不丁地后背渗出了冷汗。   ——曲阿姨脚步轻地几乎没发出声音,就连她都听不清,但是门外的边月却听见了……   她听见了!   如果她是一个正常人,她怎么会听见几乎没有声音的脚步呢?!   联想到昨晚藏起物品消失,边月否认出门的异常,沈容脑海里冒出了一个奇特的念头。从楼梯里探出身子,对曲阿姨道:“阿姨,开门吧。”   曲阿姨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   沈容目光坚定,语气却温软:“阿姨,姐姐只是为了孩子来借点吃的而已。”   “你……”   沈容手一挥,寒芒凌冽的浮沉镇海出现在她手中。   曲阿姨喉头哽住,瞪大了眼睛。   沈容手指抵在唇边示意曲阿姨别说话,祈求道:“我把我的那份肉分给他们吃,您就开门吧。”   曲阿姨咽了口口水,大脑停止运转了似的,懵然地开了门。   沈容站在曲阿姨身边,怯怯地看了眼边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就这一眼,便让她脑中迷雾驱散了些。   她眼前的这个边月,头上没有伤!   正常世界里,再好的伤药,也不可能一夜之间治好边月头上被酒瓶砸伤的伤口吧!   这个边月有问题!   边月泪眼婆娑地祈求曲阿姨再分点食物。   曲阿姨表面正常地同意了。   边月道谢,回去要将孩子们带来。   沈容目送边月离开,将门关上,对曲阿姨道:“阿姨,乔文、佳文、巧凡……他们不是被接走了,而是死了吧?”   曲阿姨表情更加震惊呆滞,缓了会儿,她问道:“你是谁?”   沈容想了想,道:“修禾神派来帮你的人。”   曲阿姨闻言,竟然认真地思考起来,而后想起三个孩子的死,又沉浸在了悲伤之中,点了点头。   沈容:“你知道是谁杀了他们吗?”   曲阿姨悲痛地闭起双眼,摇头。沧桑的面容比起沈容第一次见她,憔悴了许多。   不知道是谁杀了他们?   沈容让曲阿姨细说她知道的事。   曲阿姨道:“三天前的那晚,我听见外面有动静。打开门看一看,发现巧凡正走出家门。我怕惊扰其他孩子睡觉,就小声地喊他。”   “但他像中了邪一样,不断往树林里走。我连忙跟上他,却在树林里迷了路,弄丢了他。等我再找到他时,他已经死了,身上的肉都没了。”   “我怕其他孩子害怕,不敢把这事说出来,悄悄地把巧凡的尸骨放在了地下室。”   沈容:原来曲阿姨真的没有吃人肉。   但是巧凡的肉又好像确实被吃了。   “那些卤肉是什么做的?”   沈容有些疑惑,为什么那些肉会让她感到不适?   曲阿姨面露难色,“是一种只在夜晚出现的怪物的肉……森林里其实没有野兽,有的只是那样的怪物,是我在我父亲留下的打猎手记里看到的。它们长得……很恶心,它的血是融在肉里的,洗不出来。”   “我从小跟我父母住在山里,学会了打猎,仓库里放了很多打猎的东西。没了食物以后,我每天晚上出门打猎,然后早早地把肉带回来,加很重的香料,卤泡两天以上,才会拿出来给孩子们吃。”   她不知道这种肉会不会吃死人。   但是她知道,不吃,肯定会死人。   她没有办法。   沈容估计那肉不是什么适宜食用的食物,所以她才那么反感。   不过,总比人肉好。   曲阿姨继续说乔文和佳文的事。   乔文和佳文也是以同样的方法,死在外面,只剩一副骨架。   前天晚上,曲阿姨担心乔文这样懂事的孩子会被选中,莫名其妙地死亡,还特意把乔文叫去她房里睡觉了。   她不能守着乔文,因为她还要为其他孩子寻找食物。   结果她在外打猎时,发现了乔文的骨架。   第三天,发现了佳文的。   她觉得很对不起这俩孩子。   如果她一直守着他们,也许他们就不会死。   可是她一直守着他们,其他孩子就有可能饿死。   沈容思索片刻,问道:“巧凡说过边月不好的话吗?”   曲阿姨点头:“边月过来借食物,他不肯借。”   乔文和佳文也是在和边月争执后,死了的。   沈容:“你很怕边月,但是在她面前又装得很正常,这是为什么?”   曲阿姨低垂眼帘:“我也不是怕她,我只是觉得她长得和那个人一模一样,有点……恐怖。其实,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和那个人一样,都有个糟糕的父亲。”   “那个人是谁?”   曲阿姨站起身,拿上钥匙去地下室。   沈容跟上。   地下室很冷,很黑,堆满了杂物以及各种锋利的长刀、□□,猎狗的项圈之类的。   曲阿姨看沈容在打量这些,边翻东西边解释:“这些都是我父母留下来的。我怕孩子们会不小心被这些东西伤到,就一直不允许他们进来。”   沈容了然点头,扭头看见了三个漆黑的袋子放在角落。   那应该就是乔文、佳文和巧凡三个孩子的骨架了。   曲阿姨找了好一会儿,找出一个盒子。   盒子打开,里面是满满的旧照片。   沈容在曲阿姨身边看着。   旧照片上很多都是陌生的大人和小孩儿,大多是在这栋孤儿院的房子前拍的。   大家都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曲阿姨翻找期间,一张照片上的男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抽出照片指着男人问曲阿姨:“这是谁?”   曲阿姨扫了眼,继续找照片,“这是我说的那个人的父亲。他是个酒鬼,把老婆打跑了,又打自己孩子。”   “听我爸妈说,他们刚生下我不久时还住在山里,遇到了大雪封山,山里人被困在这里没有食物来源,这个人就把当时的山里人都杀光了,还杀他们的孩子来吃。”   “我们家有枪,他不敢打我们家的主意,我爸妈为了照顾还是婴儿的我,也一直没出去,吃着家里的存粮。当时他女儿,也就是那个人,还带着那些孩子,来我们家要过几次吃的呢。”   “我爸妈看他们可怜,给了几次。后来他们不来了,等到山路又通之后,我父母带救援队去他们家,才发现……”   话音戛然而止,曲阿姨出了一张照片,“就是这张。”   “这是她最后一次见我父母时,请求我父母给她照的。说她想留个纪念。”   沈容接过曲阿姨手中的照片。   照片上赫然是一个和向曲阿姨讨饭的女孩,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   只是她鼻青脸肿,身体不正常地佝偻着,像是骨头断了。头上、脸上都有好几处血痕,领口露出的肌肤有被殴打处的淤痕若隐若现。   让人看了就觉得,很疼。   她对着镜头在笑,眼里蓄满了泪。   “我爸妈说她是个很可怜的人,但是她也很恐怖。她杀了她自己的爸爸,然后把她爸爸吃了。等到救援队找到她的时候,她身边全是那些孩子的尸……”   “曲阿姨。”   柔弱的声音突然在地下室上方响起。   沈容抬头看,和照片上的模样一样的女孩,就站在地下室门口。   “我敲了半天门,孤儿院里的孩子就给我开了门……对不起,等春天来了,我一定会想办法把食物还给你们的。”   沈容望着她,突然想到:目前为止,我好像还没有用自己的身份问过这个女孩的名字。   她表情天真地问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女孩对她笑了一下:   “我叫边月。”   她叫边月。   过去的那个也叫边月。   沈容悄悄收起了照片。   她已经确定她那奇特的想法是对的:   ——她不仅是穿进了另一个人,也是穿进了过去的时空。   但两个边月,会是同一个人吗? 第375章 那道门22.5   曲阿姨仓促地收起盒子,恢复镇定的神色,对边月道:“你先去餐厅吧。”   边月卑微地垂首,“麻烦您了。”走向了餐厅   沈容跟随曲阿姨离开地下室,到达餐厅。   一眼扫过去,餐桌旁坐着十二个孩子。   其中有一个,是沈容前天晚上,亲眼看着被男人杀死的孩子。   他的尸块,还是她给洗干净的呢。   可现在那孩子除了瘦弱一点,一切如常。   曲阿姨从厨房里拿出肉来分给边月等人。   这次给他们的肉比上一次,又少了许多。   有些孩子脸上流露出失落。   边月向曲阿姨借了刀,把自己盘子里的肉分给孩子们,再次真诚地向曲阿姨道谢。   曲阿姨冷淡地颔首回应,回了厨房去,不太想面对边月的样子。   客厅里只剩下沈容和边月带人。   孩子们狼吞虎咽地吃完了肉,将盘子都舔干净了。   吃完后,边月带孩子们和曲阿姨告别。   曲阿姨应了一声,没出厨房。   沈容热心又害羞地送边月到门口,借着掏口袋的动作,把攒到收纳袋里的肉,塞到边月手里,天真地对边月道:“我不喜欢吃肉,姐姐把这些肉分给别的孩子们吃吧。”   边月推拒了几下,还是收下,向沈容道谢。   沈容站在门口目送她离去,边月走到树林边回头看了她一眼。   沈容笑盈盈地向她挥了挥手。   隔得太远,她看不清边月的脸。   只觉一阵寒风吹过,让她脊背发凉。   送走边月,曲阿姨才松了口气从厨房里出来,收拾碗筷,“以前倒还好。现在看她,莫名地就越来越害怕她了。”   她,指的是边月。   沈容:“也许是因为肉越来越少,她和那些孩子吃不饱。”   所以,她们开始不满,危险的锋芒一点一点显露了出来。   曲阿姨没听懂沈容的意思,又一向是个沉默的人,没说什么便去厨房洗碗了。   沈容扭头望向客厅那每晚零点会敲响的钟,问道:“阿姨,你这钟是从哪儿来的呀?”   曲阿姨:“是我爸留下来的,也许是别人送的吧?”   沈容盯着钟。   原木色的钟制作粗糙,上面是圆形的表盘,下方是大摆锤一样的钟摆。   一道小小的玻璃门,将钟摆封在了里面。   沈容盯着它看了许久,目光越来越不由自主地被那钟摆吸引。   那钟摆下方的圆锤,像一圈圈会转动的涡轮。   滴答——滴答——   她耳边,钟表的声音变清晰起来,仿佛全世界只有这一种声音。   “沈容?”   一只手拍在她肩上。   沈容浑身哆嗦一下身体不由自主地做出像在一片寂静中被惊吓到的反应。   回头看,是汤玉等玩家。   苗安东:“你怎么了?在看什么?这么入迷……”   苗安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向那钟。   沈容:“你有没有看出这钟有什么特别之处?”   其他玩家闻言,跟着苗安东一起看钟。   好一会儿过去,他们摇摇头:“没什么特别的啊。”   余祥走近那钟:“要不咱们把钟砸了吧?万一今天晚上,咱们有人紧张失眠,到了零点听见钟声被迫穿越了就不好了。”   沈容对这提议不置一词,道:“待会儿我们一起去边月家里看看,如何?”   玩家们爽快地点头答应。   沈容和曲阿姨打了声招呼,和玩家们一起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边月家走去。   路上她说了从曲阿姨那儿得来的消息,以及两个时空中都存在的那只挂钟。   “这个边月如果就是那个时空的边月,她怕不是已经成了鬼吧?不然她怎么做到五十年过去,还保持一个模样的?”   “她带着的那群孩子,应该也都是鬼。”   “也就是说,这轮,和我们对立的玩家都成了鬼?”   相友:“也有可能是那钟连接了两个时空?”   玩家们热切地讨论着各种可能性。   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到达了边月家。   沈容迈开步子走入边月小屋所在的空地,一股散发着朽木霉味的凉风吹拂过来。   玩家们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我怎么觉得天色好像突然暗了不少?”易漱抬起头看天。   原本发白的天空,此刻成了阴翳的灰暗幕布。   他们就像在瞬间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玩家们搓了搓手臂,做好使用卡牌的准备,缓步向小屋靠近。   越靠近小屋,越能闻到霉味。   小屋颓败腐朽的模样,也变得愈发清晰。   小屋前的走廊木板都已风华出了坑洞,墙壁都分裂开,露出屋内的黑暗。   房檐下结着密密麻麻的蜘蛛网,有五颜六色的毒蛛干尸,像正在被晒的咸菜干一样,整齐地排列在网上。   “有人在这儿住?”   这些毒蛛干尸的排列肯定是人为的。   “这里成了这个鬼样子,怎么可能还有人住。”   玩家们说话间,跟随沈容踏上了小屋的台阶。   嘎吱——嘎吱——   腐朽的木板在脚下作响。   突然“啪嚓”一声,相友发出一声惊呼,一只脚踩塌木板,腿陷进了台阶里。   苗安东和余祥合力将他从台阶里拔出来。   木刺“刺啦”一声滑破了他的棉裤,在他腿上划出一条深可见骨的伤。   木刺上血淋淋的,甚至从相友腿上刮了一条肉下来。   “啊——唔!”相友的痛呼被沈容一掌捂回肚子里。   沈容:“别吵。”   她扫了眼挂着血肉的木刺,察觉到不对劲。   这木刺太过锋利,像会喝血吃肉一样。   她拿出一点幽海灵给相友服下,回过头,做好心理准备,轻轻推开小屋没上锁的门。   门打开,一阵灰尘扑了出来。   屋内家具倾倒散乱,地上有大大小小,凝结在一起成了块的衣服。还有不明的风化物在遍地都是,凌乱肮脏,像是垃圾场。   这样的地方,不可能有人居住。   沈容站在门口,莫名感觉仿佛有数道目光从黑暗中盯着她。   她停下了进屋的脚步,直直望向客厅。   客厅里原本摆放钟表的地方,空空如也。   但有一个钟表悬挂过的印子。   “看来,孤儿院的钟表,就是这里的钟表。”   可是,钟表应该是在五十年前就到了曲阿姨的家。   为什么五十年过去了,这里还会有这样一个印记?   这很不对劲。   玩家们想要进屋查看。   沈容心中不按,拦住他们:“走吧。”   相友:“来都来了,怎么还没探查,就要走了?”   沈容:“这里不对劲,还是小心为上,先回去。”   相友堵在楼梯上一动不动,双目发直地看着沈容等人。   汤玉推了他一把,“你干嘛,快走啊。”   相友却像一堵山似的,怎么也推不动。   他直勾勾地看着玩家们:“来都来了,怎么能就这么走呢?”   话音落下,他猛地扑向玩家。   玩家们在狭窄的木廊上根本没法儿躲避,惊呼一声向后倒去。   在门口的沈容被他们五个人撞进了屋里,迅速反应过来,避开他们倒下的方向。   砰——五名玩家堆叠着到在了地上。   砰——木门猛地关上。   沈容心突突地跳,直接跨过倒在地上的玩家去开门。   然而原本破败的门和墙壁,却变得越来越坚硬。   这门每次打开一点,就又会复原成成关上的样子。   屋里的灯“滋滋”闪烁起来。   忽明忽暗中,房屋在变化。   变得不再腐朽颓败,变得越来越新。   倒在地上的玩家们在这期间已经迅速将相友压在了地上,警惕地环顾四周。   相友痛地拍地板:“你们干嘛,我手要被你们压断了,快松开我!”   “该我们问你要干嘛才对!”   “他可能已经被鬼附身了,要不直接杀了他!”汤玉果断地从口袋里掏出匕首。   相友吓得大叫:“不是吧!我们是队友啊!我什么也没做啊!”   匕首没有真的刺向相友。它在汤玉手中,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点一点地消失。   玩家们都愣住了。   沈容从收纳袋里拿出面包。   面包变成石头,竟也在她手中一点点消失不见。   看向每次打开都会复原的门,沈容懂了:   这石头不是消散了,而是留在了它出现的那个时空。   时间在飞速倒退,她的卡牌在这种情况下也无法使用。   “你的脸!”   玩家们突然对着彼此的脸惊呼。   沈容抬眸,看见玩家们的脸,在灯光的闪烁下,一点也一点变成了她陌生而又熟悉的样子。   ——是边月带着的那群孩子中某几个的样子。   她看了眼自己的手。   她的手也逐渐变得干瘦、脏兮兮的。   客厅里逐渐显现出男人身影,回荡起以及男人醉酒的呼噜声。   灯光停止了闪烁。   玩家们面面相觑。   苗安东有些崩溃地道:“我们现在成了另一个人,回到了过去了!”   余祥:“按照沈容了解到的剧情,我们现在是必死结局啊!”   “我们没有听见钟声啊!为什么还是……”易漱惊悚地瞪大着眼睛。   汤玉揪起相友的领子:“沈容都说了不要进屋!不要进屋!你还推我们!”   相友一脸冤枉:“我没有啊!”   沈容“嘘”了一声,示意大家安静,小声道:“他那时候可能是被控制了。而且,我们也不一定是回到了过去。”   她指向客厅,“你们看。”   玩家们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八条仿佛有两米长、长满绒毛花斑的蜘蛛腿,放肆地横斜在屋里,霸道地占满了整间客厅。   而这些蜘蛛腿都出自沙发上的男人身上。   男人正靠在沙发上打呼噜,睡得很沉。   沈容等人只能看到他露在沙发背上的脑袋。   突然,那颗脑袋猛地往前冲了一下。   呼噜声停了,他醒了。   他缓缓回过头,脸部还是人类的轮廓,脸上却长着八只复眼,嘴巴呈锯齿口器状,长满绒毛。   这是蜘蛛的脸。   他的八只复眼闪了闪,倒映出了沈容等人的模样。 第376章 那道门22.6   玩家瘦小干瘪的身体,在男人面前,就像是蚂蚁遇到了螳螂。   他盯着他们看了许久。   “你们还敢回来,你们竟敢回来!”   他情绪激动起来,口中发出嘶鸣。   四肢在屋中“哒哒哒”地乱舞,调转他分裂成球形的身子,朝沈容等人袭来。   相友离门最近,慌得扭头开门。   之前还锁着的门,此刻竟然直接打开了!   沈容和玩家们连忙冲出大门,往树林里跑去。   男人变成了鬼怪,按理说,这个时间点,孩子们应该已经成了鬼。   可沈容依然觉得自己这具身体和幼儿一样弱小,在雪地中跑步时,十分吃力。   她和五名玩家就像散落在雪地上的豆子,艰难地在雪地上滚动,浑身冻得冰凉。   男人在他们身后“哒哒哒”地疯狂追逐,长杆一样的肢体不断扫向他们。   “啊!”   落在最后方的余祥被扫中,发出一声惨叫。   男人的蜘蛛绒毛黏住了余祥的衣服,将余祥吊起,缓缓塞进自己长满锯齿尖牙的虫嘴里。   余祥拼命挣扎,大喊救命,然而无济于事。   沈容等玩家目前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豆丁,自身都难保。   突然一阵风“唰”地从他们身边闪过。   沈容余光瞥见一道黑影在黑暗中闪过。   她目光追随着黑影回头,就见男人像抛垃圾一样扔飞余祥,飞速地跑回了小屋。   余祥在空中呈抛物线坠落,这么摔下来,不死也会半残。   然而黑影再次闪过,余祥被迅速接到地上。   随后,黑影消失了。   玩家们满头问号。   “刚刚那个是什么东西?”   “不像是人,好像也不是鬼?”   余祥呆呆地看着平安无事地自己,“我感觉它的肢体和蜘蛛很像,可能是和那只蜘蛛男敌对的蜘蛛?”   “这样待在外面太危险了,咱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再说吧。”   沈容警惕地环顾四周,提议道。   玩家们点头答应,和沈容一起找地方躲藏。   没走出多远,一只小小的黑影突然蹿到沈容等人的面前。   这黑影半人大小,浑身长满黑毛,是一只长相有点恶心的幼蛛。   沈容心想:这应该就是曲阿姨给孩子们吃的“怪物”们吧。   在讨厌虫子的人看来,确实是很恶心的东西。   玩家们如临大敌地对着黑毛蜘蛛。   黑毛蜘蛛却像在指路一样,引他们往北方走去。   沈容等人看出它没有恶意,跟上它。   走了半小时,天竟然亮了!   那小蜘蛛也在黑暗中消失。   沈容等人的前方出现一个小土洞,土洞里有孩子们的声音。   他们靠近土洞,低头一看,几张孩子脸映入他们眼中。   “啊!你们终于回来了!”   “你们怎么又到处乱跑呀,外面的那只怪物,一直在找机会想要吃了我们呢!”   “快进来快进来!”   孩子们让开位置,沈容等人犹豫了一会儿,接二连三地跳入土洞中。   土洞里还有几个孩子在休息,加上沈容等人,一共是十一个孩子。   是边月带着的那群孩子。   沈容斟酌着向他们套话。   这群人都是孩子思维,三言两语就被沈容把话套了个干净。   从他们口中,沈容得知——玩家们之间虽然互换了身体,但是并没有穿越时间。   这群孩子在五十年前死过一次,但据他们说,他们莫名其妙就复活了。   复活之后一直是边月带着他们。   边月告诉他们,他们不能离开树林,也不能再接近从前住的那间小屋,否则他们就有可能被吃掉。   于是他们就被边月安排住在了北树林的土洞里,一住就是五十年。   这五十年来,他们没有长大,无论是思维还是身体,都始终保持着五十年前的孩子样。   平时需要的食物,都是可以外出的边月给他们提供。   他们一边告诉沈容信息,一边也在不满地教训她和玩家:   “你们不要再给边月姐姐添麻烦了!她为了我们对别人低声下气地讨要食物,已经很辛苦了,拜托你们让她省省心吧!”   “最近你们不是一次两次地给边月姐姐找麻烦了,说了让你们不要随意出去,你们偏要!再有下次,我们就让边月姐姐不要去找你们了!”   几个孩子瞪着眼睛威胁了沈容等人一番,而后上床睡觉了。   沈容等人面面相觑,到角落里围坐,小声讨论起来。   “这群孩子说我们不听话总往外跑,也就代表了我们现在的身体也是玩家。”   “这群玩家想要探索外面的情况,就说明他们可能也是刚来这里不久。”   “也就是说,我们之前穿越到的过去时间点,这些玩家并不在?”   沈容:“不一定,我玩过游戏,另一队玩家到达游戏世界的时间点是提前的,他们会在游戏里比我们多过一段时间。”   汤玉拧眉:“在这样的游戏里生活这么久,完全是在受折磨。”   苗安东:“受了这么久的折磨,他们不会变成心理变态吧?他们现在应该是在我们的身体里,该不会自杀吧?”   沈容:“一般被提前拉到游戏里的玩家,基本上,都是被游戏判定为偏恶的一方的。”   汤玉:“也就是说,哪怕他们不受折磨,他们也是一群死变态?”   玩家们的心往下沉了沉。   现在没办法解决那群玩家的事,沈容让他们不要去浪费时间去想这些,“多想想,我们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要做什么。”   玩家们蔫蔫地思考起来。   沈容刚理出一点头绪,外面就传来了边月的声音。   边月略带责备地透过洞口看他们:“你们回来啦,我找了你们半天。下次不要再这样乱跑了好吗?”   她的语气和眼神都很温柔。   但沈容等人却莫名胆寒,都乖巧地点头。   边月笑起来,“好了,赶紧睡觉吧。晚上我带你们继续做游戏。”   继续做游戏?   沈容听话地上床,带着对游戏的期待进入梦乡。   夜晚到来,沈容等人和其他孩子们一起被叫醒。   大家陆续爬出土洞。   边月像妈妈一样,帮他们掸了掸身上的灰,让他们跟她走。   走着走着,世界突然变幻地十分奇妙。   树林里散发出荧光,有许多披着月光般的小精灵在林中玩耍。   雪地变成了碧绿的草坪,像是画出来的一样。   林中还有各种玩具和游乐设施……   沈容等人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余祥拍拍脑袋,“我不是在做梦吧……”   其他孩子们开心而又熟稔地在林子里玩耍起来,边月走到呆愣愣的玩家们身边,“你们怎么不去玩?”   玩家们立刻要去玩耍。   突然,“咕——”苗安东的肚子叫起来了。   边月眼里流露出一丝愧疚,“你们没有吃饱啊……”   她低垂眼帘,眼眸掩在黑暗中,过了一会儿,抬眸对孩子们道:“你们在这里玩,不要乱跑,我去帮你们找吃的。”   孩子们兴奋地欢呼:“谢谢姐姐!”   大晚上去哪儿找吃的?   沈容想了想,拉住边月的衣服,“我想和你一起去。”   边月定定地凝视了她一会儿,笑道:“好吧。”   玩家们也嚷嚷着要跟着去,但是边月没有同意。   边月带着沈容离开。   周围逐渐变得安静,只有两人脚踩在雪地上的声音。   “你回来了,对吧?”边月突然道。   沈容愣了一秒,“嗯。”   边月真的变了,她不再是以前那个柔弱爱哭,有些愚笨畏缩的少女。   她变得机敏,认出这具身体里的她不是原本的那个。   边月:“你只出现过两晚,两晚之后我发现,你原来不是这个孩子。只是暂时出现在这个孩子的身体里。”   沈容沉默。   她教唆边月反抗,边月也反抗成功了。   可之后,边月似乎走上了错误的路。   边月:“我真的是个很懦弱的人。所有孩子都死了之后,我才敢杀了我的爸爸。我活了下来,但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那些孩子。幸好,最终我找到了办法。”   沈容:“你是怎么复活那些孩子的?”   边月:“这是个秘密,我立过誓,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会被收回。”   被收回?也就是说,她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某样东西给她的。   孩子们被复活,却不能离开森林。   男人死了,变成蜘蛛怪守在屋里。   整个树林的时间也变得混乱。   一切,或许都是边月和那东西合作带来的副作用。   而那东西——   沈容脑海里浮现出那悬挂在墙上的挂钟,耳边仿佛响起了“滴答——滴答——”的声音。   说话间,边月带沈容到了孤儿院。   她站在院门口,抬头望着孩子们的宿舍。   沈容没看见她做什么,怀疑她对自己施加了幻术。   想了想,又觉得也可能不是幻术,而是边月拥有了时间的力量,将时间中的某一场景置换到了她眼前。   她就被迫地处在了时间营造的真实假象中。   过了好一会儿,边月回头对她笑了一下,“好了,我们走吧。”   沈容站在原地问边月:“你刚刚做了什么?”   边月:“不要问。”   沈容:“你杀了一个孩子?”   边月不说话。   “你为了救一群孩子,杀了一个孩子,你觉得你很高尚吗?”   沈容平静地看着边月,语气中并没有苛责,只是询问。   边月恍神地道:“是你教我的。”   “你暗示我,杀了我爸爸,就能救那些孩子。起初,我没能做到。我真的很后悔我没能做到!”   “现在,我有了一次重来的机会,杀一个孩子,就能救到那些孩子,我不想……不想再做不到了。”   她目光坚定地看着沈容:“是你教我的。”   沈容:“……”   她很难说自己没有教。   因为这样的边月,确实她诱导出来的。   她握住边月的手:“那我现在教你,你这不是在救人,而是在杀人。停手吧。”   边月摇头:“停不了……”   她凝视着沈容,苦涩地笑了:“你到底是谁呢?我真的很好奇,也很羡慕你……”   “在五十年这漫长的岁月里,我一直在回想你在的那两晚。你心理强大,善良,坚强,聪明,知进退,爸爸只认识你两晚,就很喜欢你,哪怕你是装出来的,你得到了他的喜爱……我就做不到像你这样。”   “从一开始我做错了,我就再也回不去了。时间就是这样,它只会不断地向前,永远无法倒——”   噗嗤——一把刀贯穿了边月的胸口,打断了她的话。   刀在她肉里飞速拧转,膨胀,眨眼间变得像一个快要炸开的气球。   边月没有立刻想办法对付身体里的刀,而是用力将沈容甩开。   沈容被甩远,安全地落在雪地上。   不远处的边月身上发出“嘭”的一声。   身体被炸出了一个洞。   透过那洞,沈容看见六个小小的身影带着一个大人站在边月的身后。   那六个人中,五个是汤玉等人的身体,其中一个是个陌生的孩子。   现在,这些身体里住进了别人的灵魂。   而那大人,是曲阿姨。   曲阿姨一脸震惊。   “汤玉”道:“她炸了也没有流血,现在你该相信我们了吧?这个边月,她已经不是人了!就是她杀死了你的那些孩子!”   沈容望着他们,困惑地拧眉:这里怎么没有我的身体?   不等她想明白,边月的身体仿佛时间倒流般迅速复原,扭头向“汤玉”等人攻去。   “汤玉”等人一边和边月对打,一边远离曲阿姨。   曲阿姨担心沈容在野外受到伤害,跑过来把她抱回孤儿院。   这正和沈容意。   她要看看她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到达孤儿院,今天的孩子们都没有睡,都在客厅守着。   曲阿姨把沈容放在客厅。   有个孩子问道:“阿姨,边月真的是怪物吗?”   曲阿姨摸摸孩子的头,“别害怕。”   她又说了些安抚的话,但沈容并不关注。   沈容关注的是,她那正放肆不羁、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的身体。   她的身体里是哪个孩子?   她还从来没看到哪个孩子这么拽的!   她的身体察觉到她的目光,望向她。   沈容上前,想要询问。   她的身体却和她拉开了一段距离,眼神纠结,倨傲中带着一点排斥,甚至,还有一丝暴躁。   这神态,让沈容想到一个人。   她对着自己的身体做口型,“封政?”   就见自己身体的那张脸上露出了一丝喜悦中带着骄矜的表情。   仿佛在说——这你都能认出我,你已经喜欢我喜欢到无可救药了。   沈容:“……”   她靠近封政,低声问道:“你怎么到我身体里来了!”   封政再次和她拉开距离:“我不来,来的就是别人。你愿意吗?”   沈容靠近他要说话,他却又躲开了。   “你到这里来,不会就是为了躲我吧?”她对他的反应很是不解。   封政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满:“难道你想你自己的身体被别人的身体碰到吗?就算你想,在你身体里的我也不想。”   沈容:“……”   他这脑回路,也是绝。   尤其看着自己的脸摆出这种表情,还真是有点怪怪的。   沈容不再靠近他,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盯着墙上的挂钟看。   封政则坐到离所有人最远的地方,盯着她看。   沈容察觉到他的目光,回头看他。   他又道:“你不想和我说话吗?”   沈容:“你不是希望我和我的身……你,保持距离吗?”   封政:“又没说不能和我说话。”   可是我不知道说什么。   沈容抿了抿唇,随意地找了个话题,注意力大部分放在了挂钟上。   目前已知这挂钟有问题。   可她的这幅身体盯挂钟看,不管盯多长时间,都没出现之前用自己身体盯着看时的眩晕感。   眼看时间即将到达十二点,沈容心想:会不会到达十二点,身体又会换回来呢?   这个想法一出,她顿时心里“咯噔”一下,连忙站起身朝门外跑去。   曲阿姨想要拦住她,但顾忌到屋里孩子们的安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跑远。   孤儿院前的树林一片寂静,沈容找不到边月所在的方向,思来想去,又跑回屋子里,爬上三楼的窗台,发出凄厉的惨叫,纵身下一跃。   一道黑影闪过,接住了她。   沈容感觉到了相友口中仿佛被蜘蛛肢体接住的感觉,一把抱住了黑影。   黑影这次没能跑开,沈容定睛一看。   它长得和那些黑毛蜘蛛一模一样,只是它的体型比那些怪物大得多。   沈容望着它长满黑毛的脸,道,“是你吧,边月?不要再保护我和最近经常往外跑的那些孩子,他们”   当当当——   话没说完,钟声响起。   沈容意识模糊,陷入了昏睡。   醒来时,她已躺回了她在孤儿院的小床上。   周围是在正在睡觉的孩子们。   沈容跳下床,摇醒汤玉等玩家。   他们悠然转醒,看到沈容的脸,都松了口气。   “还好回来了,我还以为我在这个游戏里就只能呆在别人身体里了。”   苗安东后怕地拍拍胸口。   沈容:“你们差点就要死了。”   苗安东拍胸口的手顿住,和玩家们一起惊诧地望着沈容。   “什么意思?”   “我们的身体之前做了什么吗?”   沈容:“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场游戏幕后黑手,不是这个游戏的NPC,而是玩家和一个钟?”   “玩家和钟?”   沈容:“和我们对立的那些玩家,在你们回来之前,故意用你们的身体去攻击了边月,让边月和你们的身体交战。”   “你们想想,假如你们在交战时回到自己的身体,会发生什么?”   “边月会杀了我们!”   沈容点头:“我们要是死了,那些玩家就会毫无疑问地成为这场游戏的胜利方。而他们怎么比我们提前知道这里的时间是混乱的?甚至进入我们的身体后,也能使用他们原本的力量?”   易漱:“是钟给他们的力量?你是挂在墙上的那个?”   沈容点头,“我和边月聊过。她承认她有了非人的力量,并且这些力量来自于外物,我猜就是钟。而她获得力量的同时,也付出了一些代价。具体是什么代价,她没有说。”   “但我觉得,或许她现在的命运,就是她付出的最大代价。”   钟让沈容回到过去那两晚,让边月有了一丝醒悟,却又不给沈容充足的时间引导边月,最终让边月走上了现在的路。   这简直就是一场钟对边月的设计。   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如此对待边月?   沈容脑海里浮现出了小屋里那个蜘蛛脸的男人。   也许,他不是钟和边月交易的副作用产物。   他本是钟的主人,他可能拥有钟的力量。   而那些玩家,与他为伍。   玩家们琢磨了一会儿,也隐约明白了大致剧情。   ——边月杀了她爸爸,而她爸爸拥有钟的力量,那个小屋的变幻就是证明。   他利用这种力量折磨边月,让边月为了一些孩子,不得不去杀另外一些孩子。   死对边月来说不可怕,杀掉那些无辜的孩子对她来说才是最大的折磨。   “他好毒!”汤玉重重捶床,“边月不是他亲生女儿嘛!他为什么能对她下这种毒手!”   沈容:“边月和我说过,她没能杀了爸爸,所以孩子们全死了。而那些孩子中,有四个,是她爸爸的亲生孩子。”   玩家们汗毛直竖:“那个人,他把他的亲生孩子们也吃了……”   所以,他能对边月这么狠,一点都不稀奇。   玩家们沉默许久。   易漱无力地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他能掌控钟,我们就算使用卡牌,也打不过他吧?”   苗安东:“和我们对立的玩家跟他为伍,借着时间的变化,早晚会弄死我们的!”   沈容沉思片刻,道:“其实我很奇怪,那个人为什么拥有钟的力量,为什么他会是蜘蛛的样子,边月和林子里那些怪物也是蜘蛛的样子……”   汤玉:“也许是他以为得到了那个钟,获得了力量。而钟的力量给他带来的副作用,就是让他变成了蜘蛛。”   沈容没有说话,静静地看了窗外许久,道:“也许,也不是想要折磨……”   “什么?”玩家们不解。   沈容摇头。   还不确定的离奇事,说了也不好解释。   她起床往楼下走去,“去研究钟吧。看看有没有办法改变现状。”   “研究钟就能改变现状?”   玩家们跟在她身后,“可是钟的力量不都已经被边月爸爸掌控了吗?”   沈容:“他只是掌控了钟的力量,这说明钟本身就有控制时间的能力。钟现在在我们这儿,当然要好好利用。”   下了楼,她让玩家们守在她身边,不要让人打扰她。   她盯着钟的摆锤一直看,一直看。   渐渐的,她开始眩晕,意识模糊,仿佛被拖入了万花筒里的世界。   光怪陆离的影像在她身边闪烁,一只巨大的钟摆在这世界里不断地摆荡。沈容走向钟摆,在钟摆晃荡中,看到了这个世界的过去,现在,还有未来。   一切景象都局限在这个山上。   而这些景象里,边月和她的爸爸,是永远的主角。   当——   眼前的钟摆消失了。   当——   这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出现了无数错综复杂的路。   每条路都狭窄得宛若独木桥,每条路上,都有无数静止的钟摆。   脚下原本平坦的路,成了万丈深渊,深渊里有电影快进般迅速闪动的影像。   当——   无数钟摆同时开始震荡。   像一个个巨大的锤子,摆动中向沈容砸来。   路在变幻,钟摆在变幻,世界在变幻。   沈容被迫在狭窄的路上狂奔。   奔跑过程中,不断躲避那些砸向她的钟摆。   当躲避成功的刹那,她看见了钟摆后面的世界影像。   那是这座山上的不同时间点的影像。   沈容在这无限大的世界里狂奔了很久,终于找到了她想要到达的影像。   在钟摆闪过,影像出现的瞬间,她纵身一跃,跳进了影像中。   转瞬间,她到达了她想要到达的时间点。   她身处树林中,看见不远处的雪地上,边月爸爸正提着个孩子,准备动手。   那个孩子,是他第一次杀掉的孩子。   似乎因为她在这儿,没有再穿进那名玩家的身体里,所以屋里现在只有哭泣的边月,其他孩子都正被关在地下室。   斧头正要朝孩子劈下,沈容极速冲上前去,一脚踹开了男人,夺下了孩子。   男人飞了出去,在雪地上呲出去很远,斧头重重砸在他身边。   差一点,就能砸到他身上了。   边月望着屋外这一幕,打开门跑了出来,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沈容把手中的孩子丢给边月,凝望着从雪地上正爬起来的男人。 第377章 那道门22.7   男人踉跄着站起来,暴戾地望向沈容:“你是哪儿来的?”   他没有因沈容看上去只是个孩子而轻视她。   沈容突破禁制朝男人攻去。   金色锁链封锁着的触须划破雪夜,刺向男人。   男人迅速闪避,对边月斥道:“滚回屋里去!”   边月抱着孩子迟疑:“爸爸……”   “滚回去!”   男人不耐烦地朝边月扔了一团雪。   边月浑身发抖地用手挡了下,抱着孩子跑回屋里去了。   男人从兜里掏出包烟,点燃,淡然地朝沈容走来。   对于沈容非人类的触须,他毫不惊讶。   沈容的触须再次攻向他。   树林里发出一阵虫鸣,数道半人高的黑影跑了出来,围攻向她。   是那群黑毛蜘蛛!   沈容的触须扭转,将黑毛蜘蛛们打开。   再回头看男人,男人背上已经长出了八条细长的蜘蛛毛腿!   他抽着烟,毛腿刺向沈容,“这是我的地盘。”   沈容振翼飞起,躲避攻击,一个旋身落到男人身后。   男人回头,双目里出现复瞳,仿佛能看见四面八方:“你来这里的目的是?”   沈容心想:他的反应真是诡异地平和。   他对待她这么个陌生人如此淡定从容,为什么对待边月和那些山里的人会那么残忍?   森林里传出沙沙声。   沈容回头一看,竟见无数密密麻麻,发着光的眼睛隐藏在黑暗中。   那是一只只黑毛蜘蛛的眼睛。   它们包围了她。   沈容:“你是谁?你真的是边月的父亲吗?”   男人歪了下头:“你认识边月?我怎么从来没听那丫头说过?”   沈容直勾勾盯着他不说话。   男人:“我当然是边月的父亲。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边钟,你是怎么跟边月认识的?”   她那离奇的想法,竟然成真了——边钟从一开始就不是人,而是蜘蛛怪物!   边月的力量,或许大半都是从他身上继承的。   只是边月为什么这时候是人的状态?   难道,她是半人半蜘蛛?就跟半妖似的……   沈容收起攻击姿态,“聊一聊吧。我是从未来过来的。”   寒风吹动树林。   树林中的黑毛蜘蛛们发出“沙沙”声,逐渐退去。   边钟又点燃一根烟,“未来?你在的未来是怎样的?”   沈容:“你杀死了很多人,吃了很多孩子。”   “哦。”边钟不以为意。   沈容:“你的女儿边月难以忍受你的折磨和残酷,杀了你。”   边钟轻笑一声,“然后呢?”   沈容:“从此她活在了无尽的痛苦中,在我来之前,依旧无法摆脱。”   边钟没好气地嗤了一声:“没用的东西!”   沈容:“而且你也没有真的死,在边月以为杀死了你,离开小屋之后,你就一直蜗居在了这里。”   边钟更为恼火,像是准备回去揍边月似的:“这个没出息的废物!我怎么养出这么个孩子!”   他的反应让沈容那些离奇的猜测,又得到了证实。   ——边月杀了他,他并不会恼恨。   他好像只会恼怒边月太软弱,不够狠。   沈容记得:有些蜘蛛有一个习性,在缺乏食物或是需要能量的时候,它们会吃掉自己的孩子,兄弟姐妹,丈夫,父母……   在它们的世界,没有亲情一说。   顾念亲情,就代表某一天可能会被自己的亲族吃掉。   沈容的触须绷直,锋利如刀,蓄势待发,准备攻向边钟,“边月活得很痛苦,我在那个时代的情况也处于劣势。所以,我是来杀了你的。”   “你要杀了我,改变历史?”   边钟没有反抗的意思,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吞云吐雾:“你是通过那钟来到这里的吧?你知道吗,那钟能掌控的时间,仅仅是这座山的时间。它能让时间倒流,让你来到过去,却只能让你看到未来,而不能进入未来。”   沈容从他的话里品出一些别的意思。   边钟掐灭了烟,盯着沈容似笑非笑,“来吧,杀了我,看看你改变的未来是怎样的吧。”   他张开双臂,全无反抗的意思。   沈容思考片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果断动了手。   触须划破黑夜,将边钟四分五裂。   鲜血喷溅,染红了白雪皑皑的大地。   树林里的黑毛蜘蛛们又聚了过来。   却不是攻击沈容,而是围拢边钟,一点一点啃食掉了他的尸体。   世界开始扭曲变幻,像拼图一样破碎成无数板块。   当——   虚空中传来钟的声音,沈容的脚下出现了一条白色光线。   钟摆在线的上空生出,向沈容打来。   无论她如何躲避,钟摆和线都随她而变幻,对她穷追不舍。   沈容转头狂奔,逃避钟摆的重击。   边钟的意思她明白:   身为钟的主人,他怎么能可能看不到未来?   谁也不知道他是否做出过改变。   谁也不知道,他看到的未来和她正经历的未来是不是一样的。   只是沈容想,如果她不去改变,那她就永远无法改变陷入死局的状况。   她在线上狂奔,前方的扭曲世界中突然出现了一道玻璃门。   那门就和挂钟下方,封闭钟摆的门一模一样。   她纵身一跃跳入门中,意识混沌了一秒,身体猛地一震。   睁开眼,她回到了孤儿院的宿舍里,正躺在温暖的床上。   宿舍正中央,正站着一个手捧童话书的男孩,是乔文。   他在给孩子们念童话故事,窗外漆黑一片,静悄悄的。   她回到了乔文死亡的那天晚上!   沈容看向隔壁床上的汤玉。   汤玉也惊奇地望着她。   沈容环顾四周,从一个个玩家的眼神中得知,他们是记得之前发生的事的。   乔文复活了,他们眼里都流露出欣喜。   “乔文。”房门突然被打开,曲阿姨探身进来,小声道:“时间不早了,快睡觉吧。”   乔文应声收起童话书,上床。   曲阿姨关上房门的刹那,沈容看见她眉目间流露出一丝忧愁。   稍微轻松了一点的心情,又变得有些沉重。   宿舍陷入黑暗中,过了一会儿,“咕咕”的肚子叫声接连响起。   “乔文,我好饿哦。”有个孩子小声道。   “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我们这两天,每天就只喝了一碗米汤,再这样下去,我们会不会被饿死啊?”   “与其全被饿死,还不如我去……”   乔文低声斥道:“不要胡说!”   佳文的声音也响起,“你难道想变成巧凡那样吗?”   那孩子抽泣起来,“不许你这么说巧凡!起码,起码他让我们又多活了几天,我也想让大家……”   佳文打断道:“我不想你们任何一个人,去做跟他一样的事。那会让我觉得,我不是在吃可以饱腹食物,而是在吃你们的肉。”   宿舍里安静下来,只有孩子们的哭声。   沈容:?   巧凡的死因,似乎发生了变化。   她正要继续听。   当当当——   钟的声音却响起了。   玩家们脑海中不约而同地蹦出一个想法——糟了!又要穿越了!   紧接着,他们便意识模糊。   过了一会儿,清醒过来,他们果然又到了另一队玩家的身体里。   他们坐在一张长长的餐桌旁,体型长大到了十五岁左右的样子。   玩家们面面相觑,都惊悚地用眼神表达——完犊子了!对手的玩家长大了,可我们还是孩子呢!   “体型不是问题,实力才是。”沈容小声安抚,让他们淡定。   玩家们心想也是,但还是有点惴惴不安。   厨房里传来脚步声,两个少年捧着用盖子盖好的盘子,分发到十二张椅子前。   主位盘子是最大的。   分发完毕,他们上了楼。   过了一会儿,边月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神情冷峻,像是变了一个人。   从她脸上,沈容竟看出了边钟的影子,残忍,冷血,漠然,还有野兽的凶戾。   边月在主位上坐下,冷淡地道:“吃吧。”   她揭开了盖子,盘子里赫然是一颗小孩的头颅,以及两块大腿肉。   孩子们的盘子里,则是人类的各个不同部位。   沈容面前的,是一块大腿肉,还有一只手炖得脱骨的手。   玩家们瞪大了眼睛看向沈容。   沈容镇定自若。   边月和孩子们拿起刀叉吃起肉来,见沈容等人不动筷,问道:“你们怎么不吃?”   沈容:“肠胃有点不舒服。”   边月皱了下眉。   余祥等玩家道:“我们也是,肠胃不舒服。”   边月站起身,拿起原本盖盘子的盖子,突然朝余祥头上打去。   “哐”的一声,像是铜锣被敲响。   余祥额头被划出一道血口,玩家们都懵了。   紧接着又“哐哐哐哐”四声,其余四个玩家被打了个遍。   有的头上红肿,有的伤口比余祥还大。   打完,边月淡定地扔了盖子,坐回位置上,“肠胃不好,那以后什么都别吃了。”   又对俩少年吩咐,“去给她拿点粥来。”   少年很快拿了碗粥给沈容。   这样的优待,让沈容和玩家们都有点不解。   有个男孩阴阳怪气地对玩家们哼了一声:“边月姐姐养我们这么多人很不容易的!你们竟然还挑食,真是不识好歹!”   “啪——”边月一巴掌打在男孩脸上,“多嘴。”   男孩脸上瞬间成了酱紫色,肿得眼睛都挤成了缝,畏缩地低下头吃饭。   沈容望向冷漠地继续吃人肉的边月,余光瞥见边月身后挂着的东西,呼吸一滞。   是钟!   边月带着的孩子们已经长大了。   这个时间点,钟应该已经在孤儿院里了啊!为什么它还在这儿?   曲阿姨说钟是别人送给她父亲的。   沈容原以为是曲阿姨父亲带人救援边月后,边月送的。   现在看来,那不是边月送的,只有可能是边钟送的!   边钟明知道那钟的力量,为什么要把钟送到孤儿院?   沈容头脑风暴过后,有了一个透着绝望气息的想法:   也许……也许在她改变上一次的未来之前,边钟已经改变过无数次未来。   可每次的结果,都是那么的不如人意。   他被边月“杀死”的结果,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好结果。   而边钟透过钟,看到了玩家们的到来,所以,它把钟送给了曲阿姨的父母。   将改变一切的希望,寄托在了玩家们的身上。   咚咚咚——门突然被敲响了。   沈容和玩家们齐齐望向大门。   两名少年上前去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身形佝偻的两位老人,卑微地将一个涕泗横流,满面惊恐地的孩子推到屋里。   其中一个老人害怕中带着恳求,道:“我,我们已经按照你们的要求,找来了别的孩子换下我们的孙女,麻烦把我们的孙女还给我们吧……”   玩家们面部抽搐,表情更加惊悚。   边月现在到底成了什么样子?!   “你们来晚了,你们的孙女,已经在这儿了。”边月敲了敲她面前的餐盘。   两位老人看见她餐盘上的孩子人头,浑身颤抖,直勾勾地盯着那颗人头,眼泪顺着苍老的面容流了下来。   沈容镇定地喝着粥,在心里告诉自己:没关系,我还可以继续改变历史!   一定会有一个未来,是美好的未来。 第378章 那道门22.8   两位老人被赶走,他们带来的孩子被留了下来。像被当成猪一样,拖到外面宰杀了。   边月慢条斯理地吃完了肉,望向沈容。   沈容与她对视一眼。   她道:“吃完了来我房间找我。”   沈容颔首应是,目送边月进了房间,立刻装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姐姐为什么让我去找她啊?她是不是因为我没吃肉,要惩罚我?”   其他少年少女厌烦地扫了她一眼。   沈容不解:我就装个可怜,不至于这么讨人厌吧?   就听被边月揍过的少年道:“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姐姐对你有多好,你自己不清楚吗?她怎么可能惩罚你?你装什么装!”   另一人拉了拉少年,小声道:“别说她,小心她去向姐姐告状。”   “哼。”少年不满地冷哼。   玩家们望向沈容,眼里充满了羡慕。   沈容却只疑惑:为什么边月会唯独对她好?   喝完粥,她上楼找边月。   边月坐在窗台上,眺望窗外。   沈容走近她,看见窗外的雪地上坐落着一个个灯火通明的村庄。   村庄被黑毛蜘蛛和森林包围着,像一个个圈养着人类的屠宰场。   这片树林里,唯一让人感到安全的地方,只有那在夜色中静谧着的孤儿院。   “你回来了。”边月突然开口。   沈容困惑地怔了一下,“我们见过吗?”   在这个时空,她和边月还没有见过吧?   边月失神地望着窗外,“这些年来,我经历了太多事。我知道我已经变得让你感觉十分陌生,但是我没有办法。”   她抬起一根手指,密密麻麻的小毛绒蜘蛛从窗台缝隙里探出来,甩出蛛丝缠住她的手指。   那蛛丝带着腐蚀液,她的手指冒出阵阵白烟,皮肤也开始萎缩溃烂。   她手指一勾,粗壮的蛛丝甩出去,将那些小蜘蛛包成一团,塞进了嘴里。   “看到了吗?我不吃了他们,他们就会吃了我。”   她望向沈容,“或许,我天性就和爸爸一样残忍。只是以前爸爸不断地打压我,让我变得怯懦,弱小,不敢反抗,让我意识到,他那样的人,是多么恐怖,令人憎恶……他对我越残忍,我越能感受到别人对我的温暖,越想好好地去对待别人,去享受这份温暖。”   “可他死了,虽然没有人再打压我,也没有人再从那些蜘蛛手里保护我。”   她手冲着窗外一挥,“看到那些蜘蛛了吗?是它们,让我发现了我的本性。”   沈容一言不发,拉住边月伸出去的手,“我不知道你的很多事情,但是现在的局面,并不会是最终的结局。你会变得快乐,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边月眼神凝视着沈容。   没有甩开她,也没有说话。   沈容静静地坐在房间里,和边月一起望着窗外。   当当当——钟声响起,她意识模糊。   她以为自己会回到孤儿院,然而睁开眼,她身处气味难闻的小孩堆里。   她在地下的狭小坑洞里,身体又变成了小孩的样子,和其他孩子挤在一起,隐约能听见洞外传来刺耳吵杂的虫鸣。   “你们在这里藏好,千万不要出去,我很快回来。”   黑暗中有一双明亮清澈的眸子靠近,是十五岁左右的边月。   沈容愣了一下,明白了两件事:   一是,她现在二次穿越了。   二是,她明白为什么第一次穿越遇到的边月,会对她那么纵容了。   ——因为她在这个时间点,遇到过边月。   她得做点什么。   沈容挤出孩子群,“姐姐,我要跟你一起去。”   边月把她推回去,“乖,外面危险,你千万不要出来。”   沈容紧紧地抓着边月的衣服,“你让我跟你一起去,待会儿我也会自己跑出去的!”   边月与她僵持了几秒,无奈退让,“那你跟紧我。”   沈容点头,跟随边月爬出土洞。   洞外的树林漆黑如幕,许多发亮的眼睛像星星一样分散在其中,一个个模糊的巨大虫影令人毛骨悚然。   边月蹑手蹑脚地带着沈容行进,靠近了一个落单的黑毛蜘蛛。   透过昏暗的光线,沈容看见边月脸上充满抗拒和害怕,却还是咬咬牙,抽出手中的刀,劈向那黑毛蜘蛛。   孩子们需要食物,她必须对这些蜘蛛下手。   一只黑毛蜘蛛在无声中被杀死,边月松了口气。   沈容却瞥见黑暗中有一只黑毛蜘蛛极速向边月袭来。   她推开边月,自己被黑毛蜘蛛的毛腿打倒在地。   她咬牙抓住黑毛蜘蛛的腿,对边月道:“快走。”   边月拿着刀要来救她。   沈容眼神锐利地道:“快走!我不会死的!”   边月被她的眼神怔住,眼里蓄满了泪,又要哭了。   黑毛蜘蛛用自己粗糙的毛腿不断刺着沈容幼嫩的肌肤。   反正这不是自己的身体,沈容一点也不心疼。   并且因为这身体在日后可能会要了自己的命,她巴不得这身体现在就死呢。   她对边月道:“还记得你爸爸是怎么死的吗?是我杀了他。边月,我杀了他,是因为我想我们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边月惊讶地瞪大眼睛。   沈容的脸被蜘蛛毛腿划得面目全非,但她双眼依旧坚定而明亮:“这次我失败了,但我们都可以重头来过。日后你可能会逼不得已走上某一条残忍的路,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尽力地,克制住你自己……”   “留在这座山上,不要离开这里。等我去找到那个美好未来。”   边月眼神中充满了不解。   就像沈容第一次穿越时,听边月说“你回来了”的眼神一样。   沈容的意识逐渐模糊,蜘蛛毒素麻痹了她的神经。   她浑浑噩噩的,身体麻木,但她能够确定自己没有死。   因为她在过了一会儿后,又听见了钟声。   再次醒来,她总算回归了自己的身体。   沈容从床上坐起,却发现宿舍里还是少了一个人——乔文。   萧瑟的清晨,她听见楼下传来低低的哭声和说话声。   她迅速跑下楼,就见孤儿院门敞开着。   门口堆了一袋大米和一些蔬菜、肉。   两名眼熟的少年站在门口,他们是沈容穿越时遇到的分肉少年。   他们冷漠地俯视着瘫坐在物资边哭泣的曲阿姨,“好好享用这些食物吧,这可是那个孩子用自己换来的。”   两名少年说完就走了。   沈容脑中像被电了一下,明白了现状。   ——巧凡和乔文还是死了。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是为了换取食物,把自己的肉献给了边月而死的。   沈容询问曲阿姨:“边月离开过这座山吗?”   曲阿姨呆呆地不知道回答。   沈容又语气严厉地问了一遍。   她才道:“没有……不过这座山上十几个村落里的人,都是她的食物。”   “我的父母曾经给过那个怪物食物,所以她才没有对我和孤儿院下手,只是……她现在这样堵着你们这些孩子,不让你们离开,也不给我机会去采买物资,说我要是走了就再也不能回来……她这样,和直接要了你们的命,有什么区别呢?”   “要是她离开这座山就好了,乔文和巧凡也不至于……”   曲阿姨泣不成声,说不出话来了。   沈容松了口气,“她要是离开这座山,那麻烦才大了。”   沈容回屋穿好衣服,出了门。   曲阿姨连忙拦住她,“你别出去,他们会吃了你的!”   沈容回头看了眼曲阿姨:“你觉得,我还是你之前养的那个孩子吗?”   曲阿姨又愣住。   沈容对她笑了下:“我是修禾神派来救你们的人,你安心看好院里的孩子就行了。”她顶着风雪走出了家门。   门外的世界变了样。   树林不再茂密,到处是人类生活的痕迹。   只不过那些人类像劳工一样,正被一群黑毛蜘蛛压榨着。   沈容闯入黑毛蜘蛛群,祭出【一语成谶】牌,让它们带她去边月的住所。   黑毛蜘蛛们听令照办,很快将她带到边月的居所。   沈容从外面看这居所,发现这里竟像一座小宫殿。   如今的边月,俨然成了蜘蛛女王。   她进入居所,正撞上在客厅休息的少年少女们。   他们的模样停留在了沈容第一次见他们的时候,见到沈容,立刻作出攻击架势,背上长出了蜘蛛腿。   其中有六个人是玩家,看沈容的眼里满是杀意和嘲讽。   “你发现了游戏要如何通关又怎样?改写了过去又怎样?你现在还是又落入了必死的困境了呢。”   沈容祭出浮沉镇海,剑刃闪烁寒芒:“我必死?”   玩家们下意识退缩,一秒后又讥笑起来,“你拿着这把破剑,对付我们还行,想对那位你更改过去而造出来的姐姐,那就是做梦咯。你闯入这里,可不就是必死嘛。”   说话间,楼上传来脚步声。   边月从屋里走出来,站在栏杆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沈容,“你来了。”   沈容望向她,握紧了手中的剑。   “你说会找到美好的未来。我等了你五十年……五十年,你只出现过两次。”   边月缓缓走下来,“我一直在这里没有离开,就是想和你说一句,抱歉,我要离开这座山了。”   她的嘴角浮现出一抹讥诮的冷笑,随后蛛网遍布整栋楼。   楼里的孩子们都被蛛网黏住,动弹不得。   沈容劈开蛛网,跑到能看到钟的地方,无意间从蛛网上,看到了一丝熟悉的东西——海幽种的鳞粉。   她瞳孔微缩,心下震撼,凝视着钟,问边月:“你还记你妈是谁,叫什么名字吗?”   边月:“我妈妈在我十岁的时候就不见了。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失去了对她的印象,只能从我爸爸的言辞中听出,她是被我爸爸酗酒打跑的。”   “但后来,我想起来了。”   边月走近沈容,手臂成了锋利带毒的蜘蛛肢体,“她还在的时候,我爸爸既没有酗酒,也没有打她。他对她很好,对我很好。只是突然有一天,她不告而别了。”   “我憎恨她,对我爸爸说,把她找回来杀了,她就永远也不能再跑了。然后爸爸从那天开始,变了,我对她的记忆也从那天开始,变得模糊。也开始以为爸爸就是我看到的那样酗酒,狠毒,残忍……”   “但其实,真正残忍的,原来是我。”   边月走到沈容面前,举起肢体向她劈下,“在我觉醒了所有力量后,我想起来了。我也明白了,为什么我总会觉得你很亲近。”   “原来,你就是我妈妈……”   肢体劈下,可沈容突然消失了。   边月的肢体劈了个空,困惑地环视四周。   被黏在蛛网上的玩家门:???   沈容是这个蜘蛛BOSS的妈妈?!   被拉进钟中的沈容此刻正在躲避钟摆攻击,寻找要穿回去的时空。   她知道边月没说完的最后一句话,不是把她当成了妈妈。   而是,知道了她海幽种主宰的身份。   边月,恐怕是一只海幽种和蜘蛛怪的混血!   而这个世界存在的海幽种,就只有监管这个世界的神。   边月天性残忍冷血,对其他人没有认同感,觉得他们都是食物,都是可以死去的。   这是蜘蛛的习性。   边钟意识到之后,也许想过各种办法治住她。   可边月不仅是蜘蛛怪,也是神之女,根本不是边钟一个怪物能应付得了的。   这样的边月,倘若离开了这座山,对外界这个世界造成的危害是难以想象的!   边月必须永远被困在这座山上,因为钟的时间倒流,只对这座山里的一切有效。   倘若边月在某一次离开了山。   之后不管时间再如何倒流,她最终都会离开这座山……   到最后,她的结局就只有灭亡。   那她的母亲去了哪儿呢?   沈容脑海里冒出这个疑问的瞬间,找到了她要找到的节点,一跃而入。   场景变幻,她来到了一栋小屋前,看见了一个正蹲在屋前背对着她玩耍的女孩。   那是边月。   沈容靠近边月,惊动了她。   边月回过头来,对她甜甜地笑了:“你是谁呀?怎么到这里来了?我怎么从来见过你?”   沈容看了眼边月正在玩的东西。   是洋娃娃。   是被肢解后,与被开肠破肚的青蛙放在一起的洋娃娃。   “月月!”   一个男人突然紧张地从屋里跑了出来,看到沈容先是松了口气,很快又身体僵住。   他是边钟。   “爸爸。”   边月丢下手上的东西,跑向边钟。   边钟抱住边月,望着沈容,满目警惕。   一个苍白瘦弱的女人从屋里蹒跚地走了出来,看见沈容先是惊奇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而后眼里渐渐生出水雾。   女人让边钟带边月回屋里去,笑着向沈容走来,“您来了。”   沈容也打量了女人一番——她已经油尽灯枯,面容苍老。   但依稀能看出,她曾是个美人。   沈容心想:原来边月的妈妈不是突然走了,而是消亡了。   女人走近她,向她行了个礼,笑道:“我叫修禾,能在死前见到您,我比许多海幽种都要幸运得多,死而无憾了。”   她竟是曲阿姨口中念叨的修禾神!   沈容拧眉:“怎么能说是死而无憾,你的女儿,可是走上了一条必死的路。”   修禾垂眸:“我的职责是守护好这个世界,边钟,月月,都是我额外的收获。能和他们一起在这世上走一遭,我已经很满足了。”   “您知道吗?听说神镜天的父神是不允许那些神和他们守护的世界的生灵恋爱的,更别提结婚生子了。我以前也想过,您看到这样的我,会不会像父神那样惩罚我呢?”   她调笑了几句,终还是克制不住情绪,泪光闪烁,苦笑着问道:“月月她……已经走到必死的那一步了吗?如果是那样的话,在我走的时候,只能把她一起带走了。”   沈容:“目前看来是的。但如果你愿意听我的话,可能不会到那一步。”   “什么?”   沈容:“现在,你回外海原去修养,在未来边月走上歧路的时候,你回到这个世界继续接管,看住她。”   修禾笑了:“这个,我做不到。”   沈容不解:“为什么?”   修禾:“外海原已经没有神有能力接管我这个世界了。一旦我离开,神镜天的神就会趁虚而入接管这里。这里已经很接近神海域了,要是被他们接管,可不是好事啊。”   沈容冷声道:“你要是死在这儿,他们一样得来接管。”   “我已经想好了。”修禾淡笑道,“我会提前死去,将我的一部分气息保留在那个能控制时间的钟里。我的气息能在钟的时间里永远停留,如此一来,就不会有人发现,这里已经没有神了。”   “哦对了,您也不用担心这里会出问题,我已经用钟窥视了未来,记下了未来会发生的危险,并和边钟说好,在我离去后,他会帮忙照看这个世界。”   沈容闻言,望向小屋,恰看见站在窗边,正默默凝视着修禾的边钟。   他的眼里只有修禾。   边月在他身边围着他打转嬉闹,他也只是敷衍地用手推了推边月。   沈容脑海里闪回着自己在这个世界经历的一幕幕,对边钟笑了一下。   修禾也回头,笑着对边钟挥了挥手,对沈容道:“您放心,他一定会履行和我的约定的。这个世界,有很多的怪物,它们有的已经修成人形很久,但依旧无法改变它们的天性。但是边钟不一样……他不像他种族里的其他蜘蛛怪那样冷血残忍。”   “在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只有小小一只,一直跟着我,直到他修成人形,就开始追求我……他细心又温柔,帮了我很多。月月的那些弟弟妹妹,是我要收养的,他也一直在尽心尽力地帮我照顾着。”   原来,那些小孩儿,不是边钟亲生的。   难怪,他对边月和对那些孩子,是区别对待的。   沈容勾了勾唇:“他确实能够违背他的天性。但是,你有看到他的未来吗?”   修禾表情凝滞了一秒,“我如今能力有限,没有多余的力量,去看他的未来了……”   沈容:“……”   边钟在修禾心里,被放在了世界和女儿后面呢。   但是在边钟心里,修禾才是他的全部吧。   他没有履行对修禾的承诺。   在沈容杀他的时候,他可以毫不犹豫地赴死。   因为他对世界已经没有留恋。   他唯一的执念,只是保住修禾和他的女儿边月。   为此,他甚至可以做尽丧尽天良的事,想尽办法让边月被永远活在这座山里。   他这么做,也不是要救边月,因为他没有考虑过边月会有多痛苦。   他只不过是不想修禾和他在一起过的痕迹被抹去。   世界如何,边月如何,他都不在乎。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沈容想到了封政和自己,兀自笑了一下,“你这么做,忽视了他的感受。”   这句话,既是在说修禾,也是在说自己。 第379章 那道门22.9   “我爱他,也爱月月,爱这个世界,爱我的种族。但有时候,我总得在其中做—些取舍。”   修禾笑里透出几分无奈。她咳了几声,道:“您回去吧,在我离去之前,我会把月月带走。这之后的悲剧,就都不会发生了。”   沈容:“会有新的悲剧发生。比如说,为了想办法复活你,边钟会去投靠父神。”   修禾愣了—下,摇头,“他不会的。他是个明事理的人。”   沈容:“在你没看到的未来,修禾用钟看过无数次边月的未来。最终他选择了—个让边月永远存活下去的结局,你有看到吗?边月和那群孩子生活在土洞里,过着吃人的日子。”   修禾拧眉:“看到了。”   那不是她能接受的结果。   沈容:“那是边钟造成的。在边月变成那样之前,边钟在她面前杀人,吃人,暴虐成瘾,殴打她,压制她的天性……最终,让她杀了他。”   “他很爱你,他守着这个世界,守着边月,仅仅是为了你。如果这世上没有你的痕迹,他不会再守在这里,而是会想尽—切办法去寻找你。”   修禾目光凝滞,片刻后,对沈容颔首:“我会……将他也—起带走。”   沈容揉了揉眉心:“我早就跟你说过,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现在,你就回外海原去!”   “但是……”   沈容的神情骤然变得冷峻,“我以海幽种主宰的身份命令你,回到外海原去休养!等我将你召来的那—刻,你再回来!”   修禾眉头紧锁,“您知道吗,神镜天……”   “我知道。”沈容打断她,“我也希望你能知道,神海域的神守护在每个世界,不是为了占地盘!是为了履行自己身为神的职责!我知道你爱这个世界,爱自己的种族,但在爱这些之前,你要先爱你自己,先爱为你付出那么多,—直陪伴着你的人。”   “你离开,不代表你抛弃了这里。你只是为了以后能更好的守住这个世界而离开,你明白吗?”   修禾低着头,—言不发。   沈容握住她的手,“属于神海域的地方,我不会让神镜天拿走,这是我身为神海域母神的职责,不是你的。去和你的家人们好好道别,然后离开吧。五十年以后,回来见他们,好好陪伴他们。”   修禾像—座雕塑,保持低着头的动作许久,终于抬眸对沈容笑了—下。   她深深地对沈容鞠了个躬,“此刻,我依然不后悔我曾经做过的任何选择,有过的任何想法。因为您和我的种族值得我这么做。”   沈容蹙眉。   修禾话音—转,又道:“不过,我会听您的话。”   沈容眉眼舒展开来,松开修禾,“把灯塔的地址,还有所需材料交给我,然后去和你的家人们告别吧。我也要离开了。”   修禾仍旧保持着鞠躬的姿态,声音响从胸腔里发出来—样深沉绵长:“谢谢您。”   她直起身,将—盏已经由各种材料拼凑好的火烛交给沈容,“灯塔就在这座山上。它很隐蔽,在—个洞里……”   修禾说出了具体地点。   沈容接过火烛,想了想,又让修禾凑近,在修禾耳边说了几句话,拔了—根头发丝给她。   修禾面露诧异,但还是低头应是,回屋去了。   历史发生了改变,世界在动荡。   光线与钟摆出现。   沈容顺着光线,躲避着钟摆,跑动起来。   修禾的身影与那栋小屋离她越来越远。   她在光怪陆离的世界里跑动了许久,终于跳出了那道透明的门。   睁开眼,她正躺在孤儿院的床上。   周围十二张小床上的孩子都正酣睡着。   她见到了那个在她—来时,就已经死亡的孩子——巧凡。   巧凡看上去比乔文、佳文还要大—些。   这里的孩子,都是好孩子呢。   沈容穿上衣服,走出房间。   “沈容。”   身后突然传来余祥的声音。   站在门口的沈容回头。   余祥等玩家都已经醒来,正下床朝她走来。   “你又改变了历史。”   “这次应该不会再有那么多危险了吧?”   沈容笑了下:“谁知道呢。”   她转身下楼,曲阿姨真在客厅处理肉,看到沈容过来,吓了—跳,连忙盖住肉:“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再回去睡—会儿吧。”   沈容目光落在肉上,“阿姨,那是怪物的肉吗?”   曲阿姨讪笑,眼神躲闪,“不要胡说。这怎么可能是怪物的肉。”   沈容打开大门,如刀的寒风扑面而来,刮得她脸生疼。   外面白茫茫—片。   树林不似第—次世界茂密,满是人砍伐的痕迹。透过稀疏的树林,能看见周围有些村落。   还有许多黑毛蜘蛛,像卫兵—样在周围徘徊。   沈容心下微沉,转面对曲阿姨道:“你现在祈祷的时候,—般都在祈祷谁来保佑你?”   曲阿姨不明所以地回答:“勾齐神。”   沈容:“我是勾齐神派来的,跟我说说这个世界的现状吧。”   曲阿姨:?   下—秒,她看见沈容手中凭空出现的浮沉镇海,立刻信了沈容的话,忙道:“您想知道什么?”   沈容:“大雪封山了吗?”   曲阿姨摇摇头,“不过这里到处是蜘蛛怪物,我们走不出去这里。”   现在的情况,和第二次世界的情况近似。   没有足够的力量镇压,边月还是走上了成为蜘蛛女王的路,占领了这座山。   不同的是,这个世界的边钟既没有死,也没有窝在房间里再也不出来。   许是修禾同他交代了—些事,他正在暗地里守护这座山。   孤儿院的肉,就是他偷偷送来的。   不过他能力有限,阻止不了边月吃人。   “他这些年来—直在尽力教导边月,打过骂过,也好好谈过,可边月还是成了现在这样可怕的样子。听说边月早几年—直想要离开这座山,都被他拦住了。”   曲阿姨道:“我起先觉得边月离开这座山,我们就解脱了。后来想想,她离开了,只是扩张了她的地盘,不代表就会放过我们。还是不要离开的好。不过边月现在长大了,边钟打不过她,也拦不住她了。”   沈容环顾客厅,厅内已经没有挂钟。   想必挂钟现在被边钟收起来了。   沈容坐在客厅思考片刻,叫出其他玩家,道:“走吧,我们去点灯塔。”   汤玉等人不解:“为什么要点灯塔?”   “这世界没有到要毁灭的地步吧?”   “不点灯塔,恐怕就要毁灭了。”   “不至于吧?—般世界不都是有神在看守着的吗?要是情况到了那—步,神就会出手了啊。”   确实。   但现在那位勾齐神要是出手,边月必死无疑。   勾齐知道边月的身份的话,也绝不会复活被边月吃掉的那些无辜人,只会让那些人成为边月的罪证,然后将罪责扣到整个神海域头上。   可如果让修禾回来,修禾是要对那些无辜死去的人负责,将他们复活,给他们补偿的。   其中关节复杂,沈容不便明说,收拾好东西就准备出发。   玩家们犹犹豫豫地,还是跟上了。   “我们现在在山里,也找不到灯塔吧。”   “点燃灯塔要那么多材料,咱们得……”   沈容让他们不要担心,跟着她走就行了。   她—边回忆修禾说出的地址,—边躲避黑毛蜘蛛怪,走了大半座山后,终于找到了修禾说的那个山洞。   她正要走进去,洞里却传来“咔哒咔哒”的声音,—个巨大的怪物身影从洞中显现出来。   周围的黑毛蜘蛛也受到指引,包围了沈容等人。   玩家们互相紧靠着,缓缓后退。   就见洞里走出的是怪物形态的边月,体型仿佛有—栋三层小楼那样高大,脸上长着闪烁血光的复眼和尖利的口器。   她身后跟着六个蓄势待战的成年男女,都是玩家。   “沈容,你这次可是自寻死路啊。”   有名玩家像是看到了天大的笑话,忍不住张狂地大笑起来。   另—名玩家用手将汤玉等人——指了—遍,“你们知道吗?沈容这次,为了她自己的计划,给你们开启了地狱模式的游戏哦。”   汤玉等人困惑不已:“你们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意思就是,你们现在已经不是在玩游戏,而是在和这个世界的神作对了。”   边月讥诮地回答,口器中发出沙沙虫鸣音。   汤玉等人还是—头雾水。   沈容静默不言,很快弄清楚了现状,“你们现在和那位勾齐神合作了,是吧?”   对面的玩家们似笑非笑。   汤玉等人虽没搞清楚状况,但也听出了—些问题,指着边月等人控诉:“你们和这个世界的神合作?你们作弊!这不合规矩!”   边月冷声打断争执:“好了,话说够了,你们该上路了。”   “铿”的—声,沈容手中的浮沉镇海横在了边月面前。   她凝视着边月的复眼,“边月,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边月:“我知道。我也知道你是谁。我们在五十年前见过,之后,我母亲就离开了。她说五十年后会回来找我。”   沈容:“你现在是在阻止她回来。”   边月抬起下巴,蔑视着沈容,“我就是要阻止她回来。”   “以前我父亲看管我,已经让我很烦了。我为什么还要我母亲来管我?我父亲现在打不过我,被我赶跑了,我好不容易获得自由。可如果我母亲回来,她就会管束我,处罚我,我为什么要这样—个人回来教训我呢?”   边月冷笑—声,蜘蛛腿漫不经心地攻向沈容,像玩弄猎物般,并不直接要她的命。   沈容连连躲避边月的攻击。   而汤玉等人则对上了对面的六名玩家。   山洞前的空地,瞬间成了混乱的战场。   交战时,沈容看见天空中出现—道身披霞色的影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沈容等人。   虽然看不清那影子的模样,但隔了很远,沈容依然能感受到他目光中的恶意。   那是勾齐,是—只伏天种。   沈容招架着边月的攻击,抽空对勾齐竖起了中指,“你这个鸟人。”   勾齐的身影迅速坠落,平稳落到边月身后,眼带轻蔑,“鸟人又如何?鸟人也能不动—根手指,就要你的命。”   “你是谁呢?能说动那个固执的女海幽种离开这个世界,是曾经的某只高阶海幽种?母神的近卫?还是那个女海幽种的亲属?”   话音落下,山洞里突然射出—道瑰丽的虹光。   世界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惊奇地转过头去凝视着那道虹光。   虹光中出现了—个海幽种的身影。   “妈妈……”   “怎,怎么可能……我还没死呢……”   边月和勾齐都难以置信。   而沈容身后,出现了—个黑色的高大身影。   察觉到他的气息,沈容往后—退,倒进了他怀里。   她在他怀中仰起头看他。   他指间夹着她的发丝,漫不经心的表情里,藏着笑意:“不是说不要我帮忙吗?怎么还让人带着你的头发来找我?”   沈容抬手勾住他的脖子,笑得眸如弯月:“因为我喜欢你,想见你,想和你有更深的交集。” 第380章 那道门22.10   封政闻言,静默着凝视她的双眼,耳廓有些红:“在这里?你也太……”   他目光流转到一边,“不行。等回去再说。”   沈容:?   她眨巴眨巴眼睛,思考了一会儿,好像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误会了。   她翻过身正面对着他,踮起脚凑近他的耳朵轻声道:“我的意思是,在人生的路上,和你有更多更深的交集。”   封政沉默须臾,“……哦。”   沈容轻笑起来。   那边修禾已经落在了边月的身边。   山洞里跑出一个人影,奔向了修禾,是边钟。   边月诧异不已,指指边钟,又指指山洞:“你怎么,怎么在里面?!”   边钟:“我一直在里面,只是你看不见我而已。”   他回答完边月,全部的心思便都放在了修禾身上。   沈容在交给修禾头发,让修禾去找封政之前,跟修禾说的话就是——“留一个点燃灯塔的备份给边钟。时机到了,让边钟去点燃灯塔。以防神镜天的人针对我,耽误点灯塔。”   之后修禾按照指示,交代了他。   她交代的事情,他都拼尽一切去做到的。   修禾牵起他的手,失望又无奈地望着边月,斥道:“还不变回来!”   边月很识时务,察觉到局势不妙,变回了人类的样子,低下头,像一个乖巧的普通孩子。   “这不合规矩!”   勾齐意识到自己走入了困境,有些气急败坏。   沈容:“你和玩家合作想杀我,也没有按照规矩来啊。大家都不讲规矩了,这时候就别谈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了吧?”   修禾望向勾齐,身上迸发出的触须势如破竹,接连攻向勾齐。   勾齐多次尝试用伏天之火对付修禾,却还是败下阵来,被修禾的触须穿透,高高吊了起来。   修禾下了死手,勾齐在触须上逐渐消散,死前还满眼不甘心地边咳血边道:“这不……合规矩……”   玩家们目瞪口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修禾与勾齐之间是神的战斗,迅疾果决,眨眼间就结束了,他们插不上手。   而沈容那边,更没他们的事。   沈容的对手玩家队意识到自己已是败局,立刻换了副笑脸,道:“有神出马解决,通关游戏就是分分钟的事,咱们很快就能离开这个游戏世界啦。以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吧。”   “一笔勾销?谁跟你们一笔勾销!”   “我们没找过你麻烦,你们可是三番两次地设计过击杀我们!放过你们,给你们机会日后遇到我们,再杀我们吗?你们在做梦吧。”   汤玉等玩家收起呆滞的表情,面对对手玩家的眼神冰冷凌厉。   沈容:“更何况,我们的灵珠还没拿到手呢。”   “灵珠……我们还没找到灵珠的线索呢。可能这个世界没有灵珠吧?”   对手玩家们眼瞳不安地来回转动,很明显是已经知道了灵珠在哪儿。   沈容:“你们没线索,我有啊。杀了你们,再将你们开膛剖腹,灵珠就会出来了。”   对手玩家们还要辩解,修禾冷声道:“你们这些年来,跟着边月,吃了不少人吧?”   对手玩家们一听,这是要问责,非要他们去死啊!立刻变了脸,破罐子破摔,“是,我们是吃了不少人。但是如果我们有罪,你女儿也有罪吧!我们要死,你女儿也要死吧!”   修禾:“我不会包庇边月,她会和你们承受一样的刑罚。”   说话间,修禾手中出现一杆青绿玉竹片,竹片锋利如手术刀,仿佛轻轻一划,就能将人拆肉断骨。   玩家们登时脸色煞白。   边月也被吓住了,抓住修禾的衣角:“妈妈,我以前还小,不懂事,您不会真的要杀了我吧?”   见修禾不为所动,她转动又要去拉边钟。   边钟却侧身避开了她,让她拉了空,她有些傻眼:“爸爸?”   边钟站在修禾身后,眼里只有修禾。   沈容想:如果边月不是修禾的女儿,恐怕他根本不会这样费尽心机地管教边月,挽救边月的结局。   修禾道:“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死在我手里。二,去十三狱受罚,若能在十三狱能不死,你们迟早是能出来的。”   十三狱?   玩家们根本没听过。   边月脑海里有海幽种的传承,一听十三狱的名字,眼里绝望更浓,整个人像丢了魂似的,腿软地跪在地上拉住修禾的袍角,“妈妈,我是你唯一的女儿啊!妈妈,你不能这样对我……”   “还有一个选择。你们想办法,弥补你们犯下的过错。”   沈容牵着封政,走向修禾。   “弥补?人都已经吃了,还怎么弥补?”玩家们崩溃地胡乱抓头发,歇斯底里地反问。   沈容:“把你们吃掉的人复活,把你们的寿命分给他们啊。”   她抬高封政的手,道:“喏,正好。法则之主在这儿,复活人类对他来说是很简单的事。只是,你们要有足够的寿命来换。如果寿命不够,那你们就只有死咯。”   玩家们面如死灰。   这个方法,他们根本没法儿用!   边月眼里燃起了希望,“我!我可以……我的寿命很长,分给那些死掉的人就是了!我把他们救活,能不能不罚我了?”   修禾看着这样的边月,叹了口气,回头对沈容和封政深深鞠躬,“感谢您,感谢法则之主。”   沈容抬眸看向封政,对他笑嘻嘻地抬了下眉。   她的眼神,在向他透露出她的小心思:她留边月一命,并非是为了救边月,而是在笼络人心。   她许久不回神海域,如今海幽种对她的信仰,全凭过去的支撑。   岁月能淡化一切,消磨一切。   她现在回来了,就得切实做点什么,加深海幽种们对她的信仰。   以往,她很少会向别人透露出这样的心思。   但此刻,她在告诉他。   她就像一个普通恋爱中的女友,开始学习和自己的男友分享自己的一切。   封政的心跳得有些乱,在她的注视下别过脸去,眼里压抑不住莫名的喜悦。   很奇怪,他记忆里没有太多的她。可她这样待他,却却让他有欣喜若狂般的感觉。   他不解,却又克制不住笑意。   汤玉等人很想咳嗽几声,提醒一下封政和沈容——这里不是你们谈恋爱的地方!   但是封政的身份摆在那儿,修禾神对沈容也是一脸的恭敬,足以见得沈容的身份必定不一般。   他们什么也不敢说,只敢默默地吃狗粮。   封政手指轻动,天地翻涌,瞬息变幻。   无数带着生气的光亮从世间诞生,重组。   无数带着生意的荧光从边月和对手玩家们的身体里被抽出。   玩家们疯狂挣扎,然而无济于事,终是长眠不醒。   刹那后,许多人类重现,一脸困惑地看着周围,看到边月后,立刻惊恐地要逃跑。   修禾拦住他们,深深地鞠躬:“对不起,我是边月的母亲,是我没能管教好她,却又狠不下心杀了她,让你们经受了这样的苦难。我会抹去你们痛苦的记忆,并给予你们补偿。这是我作为边月的母亲,该为你们做的。”   “不过在那之前……”   修禾话语停顿,手中竹片劈向边月的膝窝,将边月打得跪倒在地。   她严厉地斥责边月,“道歉!”   边月表面卑微,眼神仍流露出心不甘情不愿。   沈容趁着边月磕头道歉的功夫,提刀准备去剖死去玩家们的肚子。   不等她动手,封政勾勾手指便将十二颗灵珠干干净净地取了出来。   十二颗灵珠全都到了沈容手中。   汤玉等人也没说什么,反正他们现在玩游戏的目的仅仅是活下去。   灵珠什么的,对他们来说不重要啦。   但他们几乎没有接受过沈容的帮助,沈容还是酌情给了他们一瓣幽海灵作为灵珠的补偿。   给相友的,是他用过的那半瓣幽海灵。   相友用幽海灵时的强大功效,汤玉等人都还记得。   拿到幽海灵后都露出了开心满意的笑。   对他们来说,这种神奇“药物”可比灵珠实用多了。   分发完幽海灵。   沈容的注意力又回到边月那边。   人们已经被消除记忆,陆续离开了。   边月背上多出不少血痕,看样子,道歉时,她没少被抽。   “爸爸妈妈,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吧?”边月抬头对修禾笑,“我们可以回家去了吧?”   修禾看了眼沈容。   沈容凝视着修禾不说话。   她什么都不说,便是她的指示。   修禾闭了闭眼,作为母亲,她有一瞬间想过:既然惩罚过了,就可以带边月回家了吧?   但是作为神,她知道,她不能这样轻轻揭过。   沈容穿越回过去,帮她走出这条结局,难道是为了这样轻轻放过天性残忍的边月的吗?   不……即便影响都弥补了,时空轮转过了,但边月和边钟做过的事还是在时空中留下了痕迹,成了一个因果,一个隐患。   他们杀过人,吃过人,按照规矩,是不能轻易放过的。   否则神凭什么让人信服。   其他像他们这样的人,就因为没有她这样作为神的妻子,母亲,改变不了结局,所以他们就要去受罚?   这要他们如何甘心?   神不仅是她,还有其他人。   她不能让其他人的威望,因她而受到影响。   作为神,既然享受了神职带来的福利,就该履行作为神的职责。   修禾握紧边钟和边月的手,道:“我很抱歉,对你们来说,我可能做不了一个好妻子,好母亲。”   “妈妈,你在说什么?”边月有点恐慌起来,“你还不肯放过我吗?!”   边钟反手握紧修禾:“我在那钟里,看到了许多。一切我都明白,你不需要向我道歉。”   他抬起修禾的手,轻吻了一下,“没有什么比你又能重新出现在我眼前更让我幸福。为了你还在这儿,我做什么都愿意。”   边月挣扎着想甩开修禾的手,“不,你们要做什么?我寿命也抽了,错也认了,你们还想做什么?!”   边月的性格不加以压制,随着成长越来越冷血残忍,是修禾和边钟都知道的事。   修禾虽心痛,但也没有对她现在的反应感到惊讶。   沈容捏了捏封政的手。   封政放出了一道狱门。   第一门徒从狱门中走出,微笑着伸出手:“请吧。”   “我不,我不去!我不去!”   边月拼命挣扎。   汤玉等人虽不知道十三狱是什么,但看那狱门散发出的恐怖气息,还有边月疯狂地反抗,便知那是个多令人生不如死的地方。   第一门徒笑道:“等你们受完刑,你们还是可以出来,一家团聚的。你们的刑和狱里其他人比起来,不算太重的,别太害怕。”   修禾强制性地将边月押进了狱门中,回头望着边钟,向他伸出手,眼眶微红,“我会来接你的。”   边钟握住修禾的手,眼里只有满足和眷恋,“我等你。”   他和边月一起走入狱门中。   第一门徒和门一起消失。   沈容向封政伸出手,小声道:“给我一把钥匙,好不好呀?”   对于她“频繁”向自己“求助”的表现,封政很愉悦,爽快地给了她一把狱门钥匙。   沈容将钥匙给了修禾,“有空可以去看看他们。”   作为神,修禾得守在这个世界。无法陪边钟和边月一起去十三狱,所以也只能如此了。   修禾再次向沈容道谢,离开了。   大雾在山脚下形成,玩家们被封政直接扔到了雾里。   沈容忍俊不禁,挽住封政的手臂,和他一起向山下走去,路上和他闲聊:“如果有一天,你面对修禾面对的这种局面,你会怎么做?”   封政:“你的意思是,你杀了人,吃了人,犯下罪行?”   沈容点点头:“差不多吧。”   封政:“犯了就犯了,没人能拿你怎么样。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受到惩罚。”   因为你有我。   沈容眼角眉梢都是笑。   封政又问她:“如果,你遇到这种困境呢?”   沈容沉吟片刻,如实回答:“其实,我问你这个问题,起初是想听到你说,你会公事公办。”   封政神情发冷,“因为你会公事公办……?”   他几乎要说出个肯定句,却还是迟疑着抱有一丝希望。   沈容:“但我听到你的回答时发现,你的答案,让我比得到想象中的答案更加开心,感觉像是心里吃了一颗棉花糖。”   封政不看她,不说话,周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沈容停下脚步,轻快地挡在他的身前,双手捧住他的脸要他看她。   “所以我想,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的真实答案,也不会是我原本想象中的那个答案。”   “我无法改变法则定律,倘若你要受到惩罚,无论你是反抗,还是顺从,我都会陪你一起。”   这不是她一贯的作风。   封政有些不信:“你在哄我。”   沈容很认真地道:“我没有哄你。要不然……”   “你想去毁灭世界吗?我和你一起。”   封政周身的寒意散去,下垂的嘴角一点一点,克制不住地扬起,“那走吧,我正好觉得这个世界有些无趣,毁了它吧。”   沈容没有犹豫地挽住他,“好,走吧。”   他拉着她在山间奔跑起来。   树影白雪,在他们身边倒退。   明明他可以瞬移,但他就这样一步一步地拉着她,切切实实地踩在地上,奔跑着,跑向了白雾。   沈容被送进了白雾,而他离开了。   她回头看了眼。   四周是茫茫白雾,没有边际。   但她知道他就算在白雾之外,也是离她极近的。   她不会是修禾。   她没有修禾那么重的责任感,所做一切,皆是随心。   她会变得更加强大,直到没有人能阻止她想做的一切,直到她能守住她想守住的一切。   金光在她眼前跳出,评级出现:   【SSS】   沈容:“……”   这大概,是有暗箱操作吧。   不然她在这场的表现,可达不到这个级别。   暗箱操作就暗箱操作吧,她又不是没这个实力。   沈容很坦然地收了卡牌,查看信息。   【窥探】   SSS级道具,可无限次使用,每天可使用一次。   (奖励属性:全属性提升10%)   (不要把这当成什么可以用来偷看之类的垃圾牌。   此牌窥探的,是人生。   使用本卡牌,可随机浏览被使用对象从诞生到接受窥探这段时间里,一小时到一天不等的人生。   实力足够的话,可以在窥探过程中,更改他的人生。)   使用方法:祭出卡牌,直接使用。   ps:此卡牌可影响人的命运,请谨慎使用更改功能。每一次更改,都会有一次因果累计在你身上。   实力强,没影响。实力不强,遭天谴。   【此牌出自第十二门徒,因为他没想到有人能拿到这张卡牌,所以没什么话留下。】   ……   后面的信息还是一如既往地说门徒们都是暴躁的人,谨慎打扰。   沈容收起卡牌,走出白雾,回到休息区,洗漱休息。   一觉睡醒,和佟焕一起,前往游戏场。   .   圣殿之中,是从未有过暖意融融。   封政横靠在王座上,两条腿翘在扶手上,侧看着座椅背部上嵌着的幽海灵,嘴角在肆意地上扬。   第一门徒前来汇报事情,见他心情好,大着胆子问道:“您遇到什么开心事了吗?”   封政:“有人要陪我一起毁灭世界。”   值守的俩门徒和第一门徒:!!!   “您要去毁灭世界?!”   封政睨他们一眼:“蠢货。”   仨门徒想了想,明白了封政的意思。   ——重点不在于毁灭世界,而在于他有人陪。   那个人,肯定就是沈容咯。   仨门徒在心里偷偷笑了笑。   第七门徒道:“母神她变了很多呢。想当初……”   话没说完,第一门徒和第五门徒连忙捂住他的嘴。   封政:“想当初什么?说下去。”   第一门徒和第五门徒松开第七门徒,拼命给他使眼色——说假话!说假话!   然而第七门徒是个老实人:“当初,母神还没有轮回转命的时候,别人向她提到您时,她曾说过,您行事乖戾嚣张,太过放肆恣意,杀的人多,颠覆的世界也多……这些她都不管,但倘若有一天您动到她面前,她一定会来讨伐您。届时,不是您死,就是她亡!”   封政的脸色随着他的话一点一点阴沉。   第一门徒和第五门徒都拼命地克制住想捂住他嘴的冲动。   而第七门徒对他们的反应都毫无察觉,继续道:“她如此大不敬,当时我们还想去警告她的呢,但是您没让。”   “我没让?”   封政眼神变幻莫测,瞬息间想了太多事情,“那个时候,她喜欢我吗?”   第七门徒:“应该是喜欢的吧。她那时候,在别人询问她结婚之类的事的时候,每次都说,如果她要嫁人,就只会嫁给您。”   第一门徒和第五门徒扶额:是个人都能听出,她那只是拿主人当挡箭牌吧?   毕竟她那么说,就没有人再敢细问,更没有人敢真的跑来问主人要不要和她相亲啊!   封政脸色有些发黑,嘴角扬着,却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第一门徒头皮发麻,连忙挽救局面:“她这是在欲擒故纵!”   第五门徒跟着道:“她那时候,是故意用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吸引您的注意。”   “是吗?”   俩门徒齐声:“是!”   第七门徒:“不是吧?我觉得她那时候说得很认真……唔唔唔……”   第一门徒和第五门徒克制不住,还是捂住了他的嘴。   封政沉默着,脸色越来越差,嘴上却道:“没事,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再跟我说说,她过去还做过什么,说过什么有关于我的。”   第一门徒和第五门徒在封政的凝视下,被迫松开了第七门徒。   第七门徒严肃道:“她还在别人讨论要送她小白脸的时候,说,如果要送,她只会要您这个长相的,其他的,她看不上。” 第381章 休息区0.99   第一门徒和第五门徒都松了口气。   封政的神色也略有缓和。   第七门徒不懂气氛还要继续说,第一门徒忙道有事需要他去办,把他支开了。   封政也没有强留他,坐在王座上摸着下巴,看着花。   目光悠远,仿佛在透过花,看她。   ·   本周参加游戏场的玩家少了许多。   沈容和佟焕到游戏场门口时,听见不少人谈论,哪些人从他们手里买了避寒药,搬到居住区外面去住了。   “不能成神事小,丢命事大。半路离开的人都能获得不错的补偿,我们撑到最后,就算不能成神,补偿肯定也不会差。”   许多玩家们这样和其他人交流着,三两成群地聚在一起谈合作。   不求必赢,只求必活。   沈容听着他们的话,随手拿了几瓣幽海灵给佟焕,让他以备不时之需。   佟焕接过幽海灵道谢,和她一起专注地看起了海报。   本周游戏场主题叫【你不是垃圾】。   游戏具体内容也很简约:   【在七天时间内,想办法摆脱你的“垃圾”身份。   在游戏场中,你还可以捡真正的垃圾去换得金币。   100枚金币可兑换一颗防寒药。】   看到防寒药,沈容想起这一轮的通神塔已经过了一半了。   她储备了许多灵珠,隐匿的主宰属性也一直是突破lv10的状态。   可却一直没有等来属性的转变。   目前她的实力,能够对付一个低阶小神。   但上一轮遇到的修禾让她知道,越靠近神域的世界,监管神就会越强大。   她若是一直不能突破,终有一日,会遇到难以解决的危险。   沈容的眉头轻蹙,很快又舒展开来。   现在愁这些也没用,先去游戏场好了。   更何况她还有封政呢。   她总是习惯所有事自己解决,竟不由自主又把他给忘记了。   她得改变这样的思维才行。   不一定非要他帮忙,但是她得想到他。   沈容弯了弯嘴角,和佟焕一起进入游戏场。   世界变幻。   她嗅到了一股像是发酵腐烂的酸臭味。   睁开眼,眼前光线昏暗。   只有几缕光亮从堆叠的易拉罐缝隙里透进来。   沈容伸展胳膊去推易拉罐,突然发现,她的手臂变成了生锈的铁臂。   铁臂上连接着的电线有几根已经断了。   许是因为这,她的手臂有些不灵敏。   低头,她的身体也全然成了铁质的。   她成了一个破旧机器人。   浑身被铁皮和电线包裹,像是一个只有骨骼的人形。   这样的机器人不需要穿衣服,但她有点不习惯,从收纳袋里拿出宽大的衣服给自己套上。   周围传来塑料袋摩擦,瓶瓶罐罐倾倒的声音。   沈容顿了一下,爬出了狭小昏暗的缝隙。   眼前的视界开阔起来。   明媚的阳光,洒落在了她周围一堆一堆的垃圾山上。   垃圾山里陆续爬出一个又一个破旧的机器人。   有的身上漏了电,正“滋滋”的响着。   这些破旧的机器人,很明显都是玩家。   沈容看到一个面部结构和佟焕有些像的机器人,目光定在他身上。   他也看到了她,向她跑来,“沈容?”   他发出的声音带着“滋滋”电流音,并且有些卡顿。   沈容下意识点头,脖子却“咔哒”响了一下,卡住了。   她抬手,拧松脖子后面的螺丝,头上下活动了一下,才将螺丝重新拧紧。   佟焕:“我就知道是你。一般的玩家都没条件穿衣服。”   沈容:“……”   她从收纳袋里拿了个军大衣给他。   佟焕喜滋滋地穿上了。   机器人玩家们陆续从垃圾山上下来,周围的垃圾山发出不小的动静。   “哗啦”几声,松散的垃圾山在玩家攀爬过程中像泥石流爆发一样坍塌了。   玩家们发出惊呼,“乒呤哐啷”地摔到地上,倒霉的玩家被压在了垃圾下。   不少玩家身上冒出电火花,原本就快残废的身体,这下快要彻底残废了。   沈容找了个安全地方的空地,避免垃圾山坍塌波及到她,开始研究起自己的性能。   在自己身上各个按钮按了几下,她眼前跳出电子框。   电子框的角落显示着她的电量、型号和状态。   电量:36%   型号:第六代家政机器人   状态:身份编号【H6013】已被注销,已和网络断开链接。全身金属骨骼和数据线多损坏,请及时更换零配件。   (芯片已损毁30%,损毁至80%以上,将丧失自主活动能力)   损毁完全,就代表玩家会死吧。   沈容这般想着,从收纳袋里取出工具,想要修理一下自己。   但扳手、螺丝刀被拿出来后,统统变成了石头。   唯一拿出来不变的,只有衣服。   沈容无奈,只得放弃从收纳袋里找工具,拿出许多冬衣出来,将自己受损的地方和芯片所在都包裹严实。   原本行动缓慢的她,肢体变得更加沉缓。   沈容从附近的垃圾堆里捡了几个垃圾袋,开始在垃圾山里翻值钱的东西。   佟焕跟着一起翻垃圾,捡东西。   易拉罐,酒瓶,纸盒都是可以卖钱的。   不过目前他们最需要的,是能供电的东西。   不然他们电量耗尽,也等于报废。   “这场游戏,是要我们把自己改造成有用的样子吧?”佟焕边翻垃圾边问。   沈容:“大概吧。”   翻了许久的垃圾堆,她收集了三袋能卖钱的垃圾,找到两颗表皮生锈的七号电池。   这种电池虽然不符合她的电池槽。   但好在她是高科技产品,能够吸收其他储电物品的电能。   沈容将两颗七号电池的电能吸收殆尽,电量只提高了2%。   将电池单独放在一个垃圾袋里,她继续翻找垃圾山。   一天就在翻垃圾中过去。   天色暗下来时,她的电量提升到了50%。   能卖钱的垃圾也收集到了十袋。   但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她要上哪儿去把垃圾兑换成金币?   沈容将垃圾放上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破旧小拖车,和佟焕一起,向垃圾山外走去。   这是一片巨型的垃圾山群,他们走到后半夜,才走到山群边缘。   极目远眺,在黑暗道路的尽头,有一个霓虹闪烁的小城市。   沈容停下了脚步。   佟焕不解:“怎么了?咱们赶快找到垃圾回收站,把这些值钱的垃圾卖掉吧。到时候可以买几个电池备用。要是有多余的钱,还可以买点修复自己的工具。”   他的愿景很美好,但是——   沈容看向他:“你不觉得,像我们这样还没有彻底报废的机器人,比我们捡的这些垃圾,值钱得多吗?”   佟焕:“……”   他们要是就这样进城去卖垃圾,没准儿他们本身就会被当成垃圾拆散卖掉。   “那怎么办?”跟上来准备一起去卖垃圾的玩家问道。   沈容环顾这群玩家,道:“我们合作。”   玩家们:?   沈容开始给他们讲述自己的计划。   ……   一个小时过后,五名用大衣、帽子、围巾等物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人”出现在了城市边缘。   他们手中拖着好几个满载垃圾的板车。   为首的人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透过眼睛看,她好像是个人。   但实际上,这是沈容把之前过通神塔时得到的眼睛,绑在了自己眼前,尽量伪装成人的样子。   五个人动作僵硬地跨入城中。   这是一个建筑密集,人口众多,但占地面积并不大的城。城和城外的分界线,仅仅是一个生锈的霓虹牌匾。   沈容等人一进入城,便吸引了路边一群游手好闲的人的注意。   这些人头发被染成五颜六色,妆容浓重,衣着暴露,手臂和背上都纹着纹身。   打量了沈容等人一会儿后,他们默默地上前来,左右夹击,包围了沈容等人。   为首的一个剃掉半边头发,打了眉钉,戴着黑口罩的男人对他们吹了声口哨:“现在是夏天,你们穿成这样,不热吗?”   机器人感觉不到冷和热。   但沈容作为机器能检测出气温和季节。   现在是初秋,夜晚气温不到二十度。   这群人是在故意诈他们。   玩家们的声音现在都是机器人的声音,不便开口。   沈容只能掏出纸笔,在纸上写:“我们穿得是有点厚实,但你们穿得也太凉爽了。我们不管你们,你们也别来管我们。让开。”   他们没有让开,反而逼近沈容等人,“既然你们穿得厚,我们穿得少,那不如咱们中和一下,你们脱几件衣服给我们?”   这群人肯定是怀疑他们的身份了!   玩家们霎时间浑身紧绷起来。   沈容不躲不闪地与男人对视着。   突然,她发觉男人被涂抹得浓墨重彩的眉眼,有点眼熟。   她伸出手扯掉男人的口罩。   男人眉头紧皱,怒气上涌。   而沈容和佟焕都有些愣住,心里暗暗道了一声:卧槽!   这个男人竟然长得和佟焕一模一样!   只不过,他脸上画了朋克风的妆,又戴了口罩,沈容和佟焕一时半会儿都没认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巧合?   还是这游戏场并不是《机器人奋斗记》这么简单?   男人对地上啐了一口,一把提起沈容的衣领。   她衣服发出“咔哒咔哒”几声金属响。   男人听见这声音,怒气冲冲的脸上又浮现出笑意,凝视着沈容的双眼,道:“你这眼睛长得有点太突出了吧?整个眼球都露出来了。你身上装了什么金属物品吗?让我看看,我就不跟你计较你扯我口罩的事。”   沈容用力甩开男人,手臂发出“咯嘣”一声重响,还有“滋滋”电流音。   男人也不生气,哼笑了一声。   男人的小弟瞪着沈容,对男人道:“焕哥,别跟她逼逼了,咱们直接上吧。”   焕哥?   佟焕和沈容都惊悚地微微睁大眼睛。   佟焕抢过沈容手中的纸笔,在纸上刷刷写字,展示给男人看。   【你该不会叫佟焕吧?】   男人蹙眉。   男人的小弟瞪眼:“你怎么知道我们焕哥的名字?!” 第382章 休息区0.100   佟焕扫描着眼前的人类“佟焕”,大脑一片空白。   沈容做出激动的样子,在纸上写道:“我们住在野外,曾经听到野外露营的人说过,城里有个叫佟焕的人,长得特别帅!一直想亲眼过来看看呢!没想到今天一进城就看到本人了!”   她像个追星族般,拿出纸笔给“佟焕”。   “佟焕”接过纸笔,上面写着:能给我签个名吗?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欢快起来。   “佟焕”挑了下眉毛,满眼得意,却故作淡定,接过纸笔签了名。   “佟焕”的小弟:“嗨,我们看你们从野外来的,还以为你们是垃圾场里那群废弃机器人呢。原来是住在野外的人啊。你们住在野外哪儿啊?”   这问话,还是表现出了他们对沈容话语的不信任。   沈容拿回“佟焕”签过名的纸笔,捧在怀里,很珍视、很兴奋的样子,指了指城外,写道:“我们一直住在城外,也说不清具体是哪儿。要不等我们卖完废品,我们带你们过去看看?到时候还可以请你们吃个饭呢!”   她的灵活应变让“佟焕”等人彻底打消了疑虑——机器人不可能思维这么活跃。   他们让开条道:“不好意思啊,下次进城记得来找我们玩。哦对了,你们认识去废品收购站的路吗?”   沈容:“认识认识。不过在去那儿之前,我们想先随意逛逛,毕竟难得进城嘛。”   其实主要是防止走错去废品收购站的方向,会被怀疑。   “佟焕”等人点点头,回到路边,吊儿郎当像一群小混混似的抽起烟来,用审视的目光目送沈容等人离去。   沈容等人平安离开他们的视野范围内。   佟焕小声道:“他怎么会跟我长得一样?这里的人不会有相当一部分,都和玩家们长得一样吧?”   话音刚落,身后的玩家中传来一声低低的“卧槽”。   沈容和佟焕回头,那玩家跑过来指了指一名穿露脐装的路人,“那人跟我长的一样!脸上的痣都一样!”   佟焕和沈容对视一眼。   看来,这里的人真的都和玩家有联系。   沈容让大家冷静,“先找到卖废品的地方,换到钱后给自己充个电再说。”   不然聊到一半没电了,那就完蛋了。   他们不认识路,但所幸这座城不大。   在城里绕了一圈,天蒙蒙亮时,他们找到了一个很大的废品回收站。   回收站内的垃圾分了好几堆,填放在坑里。像一片被分割开来的垃圾海洋。   其中有一个坑里全是报废的机器人。   那些仿真的肢体和头颅密密麻麻地堆积在一起,让玩家们都感觉脖子一凉,有一种担心自己也成为其中一员的恐惧。   明明他们今天才第一天成为机器人,竟然就对机器人有了这么深的认同感。   这一点,让沈容更觉得困惑。   废品收购站的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强壮男人,脸上有一道横斜的刀疤,肩上纹着一条过肩龙。   让人不由得猜想,他在干废品回收前,可能是某个道上的大哥。   沈容把垃圾给他,用纸条和他交流。   废品站大哥扫了他们一眼:“全是哑巴?”   沈容点头。   废品站大哥叼着烟,检查起沈容带来的垃圾。   沈容的加上其他玩家的,一共是二十三袋垃圾。   废品大哥一一称了下,给了沈容等人五百块整。   沈容有些惊讶。   门口写着废品收购的价格,按照那价格,他们这些东西只能卖二百多。   这位大哥足足给他们加了一倍的钱!   好人呐!   玩家们都感激地看着大哥。   沈容在纸上写上谢谢。   大哥摆摆手,回到自己位置上,抽着烟,喝起了啤酒。   沈容带着玩家等人要离开,余光扫过堆放废品机器人的坑,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写了张纸条到大哥面前给他看。   【请问坑里的机器人卖吗?我们家里有几个家政机器人快要报废了,外面店里全新的东西太贵了,我们想在坑里找找有没有能用的。】   大哥睨了沈容一眼,摆摆手:“你们自己去找哪些能用的吧。”   沈容和玩家们连连鞠躬道谢。   跑到机器人坑里,开始翻找能用的配件。   正翻找着,他们突然听见了一阵轻快俏皮的歌声。霓虹灯光时不时晃到他们脸上。   他们抬起头望向光的来源,就见城市中最高的那座塔上的大荧幕上,正实时直播一场歌舞。   正在唱歌跳舞的女人很有百乐门里女歌星的味道,动作妩媚又不下流,眉眼间皆是风情。   沈容看了眼,继续埋头挖垃圾,却瞥见躺在檐下的大哥看着大荧幕,手指哒哒哒地在扶手上敲着节奏。   眼里像是有故事。   沈容交代佟焕继续挖垃圾,走到大哥面前,用纸条和他攀谈起来。   大哥注意力全在大荧幕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沈容。   沈容:“这个女星好漂亮哦,她叫什么名字呀?”   大哥撇嘴摇头:“她不行,她没有之前一个女星漂亮。”   沈容:“那之前的女星去哪儿了呀?”   大哥望向星空:“到天上去了。”   死了吗?   沈容也抬眸看了眼天空,继续跟大哥搭话。   大哥叫荣健,以前是一名保镖。   他跟着的那名女星,就是他口中“之前的女星”芳茗兰。   芳茗兰十六岁出道,年纪轻轻红遍大江南北。   不过陪伴在她身边的荣健知道,她并不快乐,也并不像她看上去的那样光鲜亮丽。   她经常被经纪人带去陪各种老总吃饭,虽不用做出格的事,但每次芳茗兰吃完饭,回到家都会吐个昏天暗地。   在她十八岁那年,她一个人站在天台上……   荣健喝了口酒,不再说下去,道:“她就像一颗流星,从我的人生里短暂的划过,却给我留下了一辈子也难以忘怀的印象。”   大荧幕上的女星退场,歌声停了。   荣健拿出一个遥控器。   一个半人高的方盒机器人从屋里走出来,帮他拿来啤酒,收拾掉酒瓶,然后放起了歌。   歌声清凉活泼,是少女的音色。   荣健道:“这就是芳茗兰唱的歌,好听吧?”   沈容点头。   她凝视着荣健,总觉得他的欲言又止里,好像隐瞒了一些事情。   不过现在她和荣健不熟,不方便问太多。   那边佟焕等人已经翻出了两袋子能用的机器人部件,担心钱不够买这些东西,就没有多捡。   两袋零部件,荣健只要了两百,这算是很便宜的价格了。   沈容等人再次向他道谢。   将零部件放上拖车,迎着初升的红日离开了这座小城。   小城霓虹熄灭,音乐停止。   城市在白天反而显得有点死气沉沉。   回到垃圾场,沈容等人将零部件和废品钱都分了一下。   沈容捡的垃圾几乎占卖出去的垃圾的一半,一人就分到了180币,外加三分之一的零部件。   她找了个空旷地方,用垃圾堆成一个小屋,进屋脱衣,给自己换上零件,顺便充电。   电量被冲到百分之百,身上的电线也全都换成了好的,生锈的铁皮包裹上坚硬结实的金属板。   沈容整个人焕然一新。   并且,她还得到了一张可以连接网络的卡。   插上卡,她眼前跳出【欢迎来到星之网络】的字样。   点击进入搜索页面,页面显示角落显示出网卡原本所有者的名字【艾莉】,以及网卡的上网时间——还剩十五个小时。   沈容立刻抓紧时间,通过网络搜索这个世界相关的信息。从网络上她得知自己正处在一个岛上。   岛上只有一个城市叫【托力】,就是她去卖废品的城市。   而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托力】居民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垃圾场。   每天十点,就会有人来倒垃圾。   十点?   现在已经九点半了。   沈容跑出自己的小屋,通知其他玩家:“十点有人要来,不想被带回去分解成零件的,到时候记得装死!”   现在,玩家们这群机器人是劣势状态。   想要不被人类分解,所有玩家联合起来才是最安全。   所以牺牲的玩家们越少越好。   玩家们都给了回应和道谢。   沈容推倒自己的小屋,挖了个垃圾坑,把自己埋里边。躺在坑里继续上网。   【这座小岛位于海洋中心,距离大陆十分遥远。岛上居民从出生到死亡,几乎没有机会离开小岛。   不过,岛外的人会时不时来到岛上旅游参观,带来一些新奇的故事。】   沈容看着这些信息,对这座岛还有来“旅游”的那些人产生了疑问。   她打算今晚去卖废品的时候,找荣健聊聊。   她继续搜索,突然看到一个帖子,帖名为【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生活在监视之中?】   她点进去,页面却显示【此贴已被删除】。   想了想,她又在网上搜索芳茗兰。   第一条跳出芳茗兰的百科信息。   上面没有写芳名已死,写的是【失踪】。   她仔细查看芳茗兰的生平事迹和出道经历等等。   【XX年,芳茗兰横空出世,成为托力娱乐公司力捧的新星。   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人听说过她的名字和消息。所有人都猜测,她在出道前,是被托力娱乐公司花了大价钱送到岛外培训的。】   从这条信息里,沈容看出不同寻常之处——芳茗兰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   而荣健欲言又止时,看向天空,说她到天上去了。   也许“到天上去”不是说她死了,而是……   沈容透过垃圾缝隙望向天空——天空碧蓝如洗,澄明辽阔又悠远。   突然,外面传来吵杂的机器声音。   紧接着垃圾倾倒声传来。   沈容闻到一股酸臭味,心道幸好现在天气不算太暖,不然这里肯定要蝇虫满天飞,到处爬蛆。   这么想着,她突然一愣——现在是初秋,天气还没有太凉爽。   一般来说,这个气温,蝇虫还没有消失吧?   为什么她在垃圾场一天多了,连一只小虫子都没见到过?   她静静地望着天空思考,待垃圾车远离,猛地从垃圾堆里坐起,找到躺在另一个垃圾堆里的佟焕。   “你有没有发现这个世界有点不对劲?”   佟焕:“哪里不对劲?”   沈容和他一起边捡垃圾边道:“垃圾堆里没有虫子。”   佟焕一愣:“对哦!”   沈容:“不过也有可能,这个世界就是没有虫子的世界观……”   还是今晚去废品收购站的时候,好好问一下荣健吧。   “叮咚,您收到一封新邮件,请查收。”   沈容脑海里突然响了一声。   看着视界里的新邮件,她有点奇怪:那只机器人都报废了,怎么还有人给她的卡发邮件?   沈容正要点开邮件,突然又想到——万一里面有病毒怎么办?   她现在可是机器人,被病毒感染可就完蛋了!   沈容拔出上网卡,收起。   在垃圾场里又捡了一天的垃圾,沈容和玩家们组队进城,到废品收购站卖垃圾。   卖完,她跳到机器人坑里捡零件,凭借脑海中的知识,东拼西凑了一个不智能,但能上网的小机器出来。   她把上网卡插进小机器里,点开邮件。   邮件打开的瞬间,整个机器屏幕出现了乱码。   机器开始发烫。   沈容连忙抛开它。   “砰”,机器在空中便炸了,燃烧着掉落在地。   沈容心有余悸地捂着自己的电源。   还好,她没有贸然点开邮件。   不过,为什么有人会给一个已经报废了的机器人卡发这种自毁病毒文件?   沈容一个激灵:难道是因为我今天搜索的那些东西被人监测到了,有人担心我发现什么,想除掉我?   玩家们、还有荣健都看着那燃烧的小机器人。   荣健走了过来,用铁钳扒拉了一下机器,问沈容道:“你做什么了?”   沈容写道:“我看到这个可以上网,就打开了。一打开,看到有封邮件,就点开了。结果它就炸了。”   荣健眸光深沉:“小心些,不要乱点某些东西,会死的。”   沈容和玩家们:?   沈容爬出垃圾坑,跟着荣健,询问她原本打算问的那些问题,还有为什么点了某些东西就会死?   但荣健没看她的字条,躺回椅子上继续望着大荧幕喝啤酒。   沈容想了想,写道:“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们生活在别人的……”   话没写完,荣健重重将酒瓶砸在桌上,打断了沈容,“不想死,就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原来他一直在看着她的问题,只是不回答而已。   不想死就不要说这些?   这个世界果然比她以为的复杂得多。   沈容思索着,站起身要回垃圾坑,却听见大荧幕上传来响彻全城的声音:   “让我们欢迎今天的特别来宾,托力娱乐幕后投资人——沈容!”   沈容:?!   玩家们:?!   他们齐齐抬头看向大荧幕。   昳丽娇俏,一身高定礼服,从头到脚都透着富贵气息的女人,冷着脸出现,气场十足。   她豪放不羁地往位置上一坐,蔑视众生的眼神,仿佛全场都是她的奴隶。   “卧槽……”玩家们忍不住低低地发出感叹。   沈容的内心也刷满了“卧槽”。   荧幕里的“沈容”,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她定定地凝视着“沈容”,很快又安了心。   从“沈容”那面对大众充满了不耐烦的表情里,她认出了——那个沈容,是封政。   不过她转念一想:封政特意来扮演我,也就是说,现在荧幕里的沈容,真的是我的身体?!   难道,她在这个世界原本是个人,只是发生了什么事,被变成了机器人?   如果她是这样,也就代表着,所有玩家都是这样,他们都被从人变成了机器人!   沈容望向那只荣健身边,播放起了芳茗兰歌曲的机器人,有些惊悚地想:那该不会就是芳茗兰吧?   沈容走到荣健面前,用纸条写下:“找个能说话的地方谈一谈吧。”   荣健眉头紧蹙,但还是开了门,让沈容跟他进屋。   荣健的小屋意外的整洁。   床铺叠得整齐,柜子上放了一些料理书和一些唱片。   沈容打量着房屋,而荣健挪开床铺,打开了一个木板,一条通往地下的楼梯显现出来。   荣健率先下了楼梯,沈容紧随其后。   楼梯最底部,是一个储备了一些物资的小房子,看上去有点像避难所。   荣健:“你还想问你刚刚的那些问题?想活命就别问。”   沈容:“芳茗兰没有死,她变成了机器人,是不是?”   荣健浑身一震,眯了眯眼睛,神情危险起来:“还有呢?”   沈容:“你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所以昨天欲言又止,误导我她已经死了,但是又不想真的咒她死了,便说她已经上天了。”   荣健深吸口气,看向一旁:“我们才认识两天,你就和我这个陌生人说这些,不怕死?”   沈容直接开口:“你了解芳茗兰事件的内幕。我要是把你捅出去,你也没有好下场。你就算杀了我,外面还有那么多我的同伴,可以把你的事情宣扬出去呢。”   机器人的声音让荣健愣了许久,随后他皱眉:“我昨天真不该把你当成哑巴,跟你说那些。”   他拍了拍额头,“酒喝得太多了,糊涂了。”   沈容:“你今天也可以多喝一点,不要顾忌别的,把你想说的说出来。”   荣健坐在货箱上,静默良久,道:“你已经觉醒了吗?”   沈容:觉醒什么?   她不回答,装作默认了。   荣健自言自语:“应该是觉醒了吧,不然你这样的状态怎么可能想到这么多,还来威胁我。”   他瘫在货箱上,又喝起了啤酒,“你猜错了,芳茗兰她不是那个机器人。她本身就是被研发出来的最新娱乐型机器人,现在,她变成了真人,到天上去了,是真的天上。那个天上,也就是城里人常说的,岛外。”   “在那里,生活着许多正在监视我们的人。他们从天空监视着我们,你在纸上写一个点,他们都能看到。你问我为什么这里没有虫子?这当然是因为,这里是他们造出来的世界,他们忽略了虫子。”   “在这座城市里生活着的所有人,都是***……”   “哔——”   沈容脑海里突然响起一连串刺耳的电流音,模糊了荣健的话。   她视界中的数据面板变成了血红色。   【警告,触发危险关键词,已触发自毁程序】   【联网失败,自毁程序下载失败】   ……   她的大脑一阵眩晕,眼前漆黑,手放在电源处,随时准备拔掉电源。   然而一分钟过后,她的视界里出现了程序重启的提示。   沈容松了口气,抬头看荣健。   却见荣健躺在血泊中!   狭小的地下室里,充斥扭曲的人形黑影。   一双双血红的眸子,在黑暗中静静地凝视着她。   仿佛只要她一闭眼,他们就会扑上来将她咬碎。   沈容讶然: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鬼?! 第383章 休息区0.101   沈容警惕着,几乎要立刻祭出浮沉镇海突破重围。   然而眼前像电视机出现雪花似的闪了闪,再看清眼前的世界,荣健还坐在货箱上喝酒,周围也没有鬼。   我出现幻觉了?   沈容拍了拍自己的脑壳,对荣健道:“不好意思,刚刚你的话我没能听清,能不能麻烦你再说一遍?”   荣健有了些醉意,“我说,在这座城市里生活着的所有人,都是经过筛选的。他们有的曾经是人,有的,曾经是机器,现在成了人。而你们……”   他醉眼朦胧地用手指着沈容,“你们,就是被筛选出去的,在他们看来,只配做垃圾的人。”   沈容:“是谁在筛选?天上的那群人?”   他们凭什么判定什么人只配做垃圾?   她眉头微紧。   荣健点点头。   沈容:“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内幕?”   荣健指着自己:“我,曾经就是被筛选出去的人。但是我遇到了芳茗兰,是她,保下了我。”   “有一天我和他们一起参加酒会,在门口守着,她突然出来吐。我看到她吐出的酒里,夹着一些机油。那时我还不知道她是机器人,我恪守本分,就当没看见,可她却主动向我搭话。”   “她承认她是机器人,说经历过考验,她就能成为真正的人。可是她还是不懂,什么是人,什么是感情……她问我,什么是人。”   “我告诉她,人就是人,很难说清,也很难被判定。就连人自己,都还没弄清楚什么是人。”   那天晚上,没什么文化的荣健,和汲取了诸多知识的芳茗兰聊了许多。   之后,他们还是正常的保镖和女明星的关系。   但在芳茗兰被接走的那天,她站在天台上,把荣健叫了过去。   她说,“我想,即便我的躯壳有朝一日成为了人类,我也还是无法做到像你这样。”   然后,她就被接走了。   荣健的意志在不久之后被当作淘汰的人类,塞进了那个方盒机器人里。   成为机器人的荣健对自己从前的经历一无所知,每天按照指令做着事情。   他有了一个主人,就是芳茗兰。   在他成为机器人一年后,芳茗兰突然帮他变回了人类,并告诉他:“你说得对,人类是无法被判定的。他们不该用自己的标准,来评判一个没有罪的普通人配不配做人。”   变回人后,荣健不记得自己在作为机器人时,做过什么事,让芳茗兰发出这样的感慨。   但是他感觉他和芳茗兰,就像是两个不同宇宙派出来的外交官。   最终,是芳茗兰向身为人类的他妥协了。   他被放回托力城,按理说,他所有的记忆都该被消除。   可芳茗兰却偷偷保留了他的记忆,并把他曾经寄居的那个小小方盒机器人送给他,让他带了下来。   回到托力城的荣健,生活了十数年后,终于明白了芳茗兰的感想。   因为他发现,他也能轻易地辨认出,那些肉身躯壳下存在着的,究竟是机器,还是人类的灵魂了。   沈容:“机器没有感情吗?”   她还不懂怎么分辨。   之前遇到的“佟焕”,她觉得还挺像人的。   荣健摇头:“他们有感情,但是他们没有灵魂。那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只能从小细节中看出来。”   沈容思索片刻:“那你有没有想过,芳茗兰不抹除你的记忆,就这样放你回来,是为了什么?”   荣健:“有想过。我甚至想过让人类觉醒,摆脱那种机械式毫无灵魂地淘汰规则,但是太难了。我没有反抗的能力。”   沈容沉默不语,和荣健一起回到地面。   走出小屋,幽暗的天空在她眼里突然变成了布满血丝、正在鼓动的肉块。   就好像一个巨大的、跳动着的心脏压在她的头顶。   不远处正在挖零件的佟焕等玩家,成了一个个浑身溃烂的怪物模样,骨头上挂满了腐黑的烂肉。   他们身处的机器人坑成了一个填满尸体碎块,散发着恶臭的血腥坑洞。   沈容浑身一怔,环顾这个世界。   各个现代化建筑,都成了巨大化的内脏,一抽一抽地鼓动着。   仿佛她现在所在的,不是一个世界,而是一个人的体内。   电流在脑海里“滋滋”作响,雪花在眼前沙沙跳动。   转瞬后,世界又恢复了正常模样。   沈容拍了拍自己的金属脑壳,看了下自己的状态。   状态良好,没有异常。   但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荣健:“你会修机器人吗?我好像出问题了。”   荣健:“我不会修。不过我认识一个人,或许她可以帮你。”   荣健关上小屋的门,叮嘱还在挖零件的玩家们,帮他看一下收购站,带沈容离开。   穿过一条又一条幽暗的小巷,来到一个门庭破败的地方。   推开门,门内却别有洞天,就像一个中小型的机械场。   巨大的机器轰鸣着,有许多机器人正在工作。   一名机器人过来,荣健向它说明了来意。   机器人扫描完荣健和沈容后,带他们往楼上走去。   “你们看了今天的大荧幕吗?那位投资人可真年轻。不过她脾气看上去不太好……听说前天那位女星因为和经纪人吵架要被雪藏了,真让人无语……”   一路上,机器人都在和荣健说着八卦,完全不像一个机器人,更像一个普普通通的——爱说八卦的小姑娘。   机器人带他们到顶楼房间,推开门,一个穿着打扮时髦的机器人正躺在监控前吃着东西。   那机器人听到动静转过身来。   荣健介绍道:“她叫阿敏,以前是人。”   沈容向阿敏伸出手:“你好,我叫……阿沈。”   他们刚在荧幕上见过“沈容”,这时候说真名,沈容怕会有麻烦。   阿敏站起身,吐掉吃的那些东西,围着沈容打量一圈:“你是哪里出问题了?”   沈容如实将自己看到的异常情况说了出来。   阿敏沉吟片刻,让荣健出去,对沈容道:“你没有出问题,只是自毁程序启动失败后,你本身自带的危险检测程序,对你发动了二次攻击。”   沈容:“?”   阿敏:“因为你是个人,所以它在尝试用各种人类害怕的东西吓唬你,摧垮你的精神。你以后还会看到更多奇怪又扭曲的东西,等你熬过去后就好了。”   沈容:“现在不能被治好吗?”   阿敏:“这是你所在的机器自带的,除非你脱离这个机器。可我还不会这个技术。”   阿敏拍了拍她的肩膀:“如果你是机器,在被病毒攻击了一次后,你可能就自主报废了。但你是人,你可以忍受这样的精神攻击。”   “这就是我们和机器人不同的地方。我们比他们有信念,有意志,有许多就连我们自己都搞不明白的,玄之又玄的东西。”   阿敏的言辞透露出,她对于自己“人”的身份,很骄傲。   沈容向阿敏道谢,感激了一下她的科普,和荣健离开这里。   一路上她看的世界在不停地变化,扭曲,越来越不像是一个世界。   马路成了骨骼和血肉结合的东西,鼓动的血脉里还有细小的虫子一样的东西在游动。   沈容仔细观察着这些异常,回到垃圾收购站,和佟焕等人一起回垃圾山去。   到达垃圾山,原本堆积的垃圾,也成了堆积在一起的肉块废渣,黏糊糊的,叫人反胃。   不过还好,她还能分辨出其中有哪些东西是值钱的。   她又捡了一天的垃圾,晚上去卖钱。   走在城市中,她心里盘算着她在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了快三天了。   还有四天,她就要离开了。按照目前赚钱的速度,等她离开的那天,她最多只能赚到不到十颗防寒药的钱。   最重要的是,现在她能确定玩家们的身体是被别人占了。   四天后,玩家们离开,到时候是会被自动恢复正常,还是就这样拖着机器人躯壳离开。   又或者……身体离开,在机器人身体里的玩家们会被永远留下来?   这个想法一出,沈容已经没什么心思再捡垃圾了。   大荧幕亮了起来,光亮落在她脸上。   今晚的嘉宾依旧是“沈容”。   沈容望着大荧幕里自己的脸,对佟焕道:“我们换个挣钱的方法吧。”   佟焕:?   沈容揣上卖垃圾得来的钱,往大荧幕所在的高塔跑去。   佟焕和玩家们愣了愣,连忙跟上她。   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跟着她肯定“有肉吃”!   到达高塔楼下,沈容用【吐真】牌打听到了演播厅的具体位置,穿上隐形衣直接进入演播厅。   跟着一起来的佟焕和玩家们完全跟不上节奏,呆愣愣地在门口停留片刻,在保安的死亡凝视下,装作散步,到一旁的巷子里蹲着,等沈容出来。   “你跟她挺熟的吧,我经常在她身边看到你。她一直都是这么风风火火的吗?”   有玩家问佟焕。   佟焕:“她这不叫风风火火,她这叫'老娘的速度,你们打死也追不上',习惯就好。”   玩家们:“……”   他们等了五分钟不到,突然发现大楼骚乱起来。   许多人聚在了大荧幕下,齐齐仰头看着大荧幕,嘀嘀咕咕的。   玩家们抬头看大荧幕。   就见大荧幕里,浑身下遮得严严实实的沈容手持长剑,抵住了“沈容”的脖子。   被抵住脖子的“沈容”没有慌乱,只是有点嫌弃地抱紧自己的胳膊,不断对沈容道:“你注意点,别碰到我!”   不知道的人以为这是一场恐怖袭击。   但在佟焕和玩家们看来,这画面简直可以称为——我杀我自己。   玩家们:“艹…她好狠。”   佟焕一脸淡定:“习惯就好。”   演播厅里的沈容也有点无语。   她已经确认了,她身体里的就是封政。   但被她挟持着的封政,紧紧抱住他自己的样子,不像是遇到了生命危险,像是遇到了臭流氓。   她靠近封政,小声道:“我现在是机器人,你没必要……”这么护着我的身体不让碰吧?   话还没说完,封政又急急地和她拉开距离,用眼神告诉她——机器人也不行!   沈容:“……”行叭。   她不再关注封政的反应,看向摄像机,道:“我要求和市长对话,否则,我就杀了这位投资人。”   说话间,她手中的剑更重地压在了封政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演播厅里的所有人听见她机器人的声音,先是一惊,又被她的举动吓得连忙哄道:“别冲动!我们这就去联系市长。”   封政垂眸看了眼脖子,回过头,用看负心汉的眼神凝视着沈容。   沈容:“……这是我的身体。”   凭她多次受伤的经验,那么细一道血痕,再加上她用浮沉镇海的寒意冻了一下,他应该是不会疼的!   封政还是那样凝视着她,眼尾泛起了红,“我就是疼。”   伤的是她的身体,他也感觉不到疼。   可是他心疼。   疼她就这样毫不犹豫地割伤她自己。 第384章 休息区0.102   他在不高兴。   但这种情况下,沈容什么也不能说。   封政不让她碰,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抚她。   无数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沈容与封政对视,最终无奈轻笑了一下,对他道:“抱歉,我不想让你疼的。我以后会注意的。”   封政眼里升起点点光亮,像幽暗的海底有星星闪烁。   他嘴角扬了扬。   旁观的人们都变了脸色,似乎是觉得事情还有缓和的余地,眼珠子不停转动,“这位……机器人?请问你有什么诉求,你可以先跟我们说啊!我们能做的,一定帮你做到!”   沈容不搭理他们,搭在封政颈间的剑也没有收回。   好像她刚刚哄他的样子,都是他们的幻觉。   一刻钟后,市长气喘吁吁地赶到,一来先是对着公众道:“请大家放心,我一定会妥善处理这场闹剧。”   态度十分恭敬,不像是在对群众说话,像是在对领导汇报。   汇报完,他才询问沈容:“我人已经来了,你有什么诉求,说吧。”   沈容让市长靠近,在他离她只有一米时,沈容的机械手臂延展,用一块锋利的铁皮抵住了市长的喉咙。   “唰”的一下,门外一堆手持枪械的人闯了进来,枪口对准了沈容。   沈容喝令所有人都出去,铁片在市长粗短的脖子上划出了血痕。   市长连忙挥手:“出去!都出去!”   所有人退出演播厅。   沈容对着镜头,扯下自己的帽子和口罩,露出那张和投资人“沈容”极其相似的金属脸。   城里机器人变成的人类,都知道机器变人的事情。   但是纯种人类和智能机器人们对此发出了惊呼。   “我不是机器人,我是原本的、最初的沈容。只不过现在,我的身体被人占据。我的诉求是,把我自己的身体还给我。然后,我要面见幕后操控一切的人。”   演播厅外的人连忙想闯入掐断直播。   然而沈容把他们赶出去,就是为了防他们这一手。   “如果你们不同意我的诉求,我将掌控这座城市,杀掉所有你们派来的人。从此,托力城将会成为我的城市。但如果你们愿意先达成我的诉求,我愿意和你们和平谈判。”   沈容这段话,是对幕后的人说的。   演播厅的人终于靠断电掐断了直播。   但沈容已经把她想说的话说完了。   市长脸色难看地质问沈容是怎么觉醒记忆的,是谁在背后给她掌控城市的力量的。   沈容故作深沉,笑而不答,对演播厅外的人道:“我只给你们一小时时间考虑,一小时后,你们要是不同意我的诉求,我将按照我的计划行动。”   市长很是犹豫。   封政冷冷地瞪他:“怎么,你想让我死在她的手里?”   市长忙道:“当然不是。只是……”   他纠结了半天,决定先同意沈容换回身体的诉求。   这个诉求需要封政配合,而封政自然爽快地答应了。   沈容被带去置换身体前,给市长喂了一颗她从收纳袋里拿出来的小石头,并告诉市长这是毒药。   “想要解药,你得等我平安置换身体后,才能获得。”   市长原本想趁沈容换身体时对她的下手的小心思破灭了,只得强颜欢笑,应声说好。   置换身体是一瞬间的事。   沈容躺上机器,一闭眼一睁眼,就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而封政——他不愿意进入那具废弃的机器人身体,直接隐身在沈容身侧陪着她。   “解药呢?”   沈容一出置换室,市长便急切地上前来讨要解药。   沈容笑了下:“我骗你的。”   手中的剑又抵住了他的脖子:“现在,带我去见天上的那群人吧。”   市长迟疑着,开始拖延时间。   沈容直接用一语成谶,命令市长带她到天上去。   市长被迫照做,带沈容到市政大楼楼顶,乘上了一辆奇特的电梯。   电梯散发着荧光,像一个方盒子,带着沈容和市长直奔天上。   转瞬间,沈容眼前的世界开阔明亮起来。   原来天上不是天上,只不过是正常的人类社会。   与这里相比,沈容先前生活的世界就像是一个人造小方盒。   沈容打量着这个世界,那些她一来便举枪对着她的人们,都被她无视了。   观赏完这个世界,她不客气地让人带她去见他们的最高统治人。   这群持枪的人自然不同意。   为首的人戴着耳机,像是从耳机里得到某个指示后,轻点了一下头。   “砰——”   他们放弃了沈容挟持的市长,直接开了枪。   沈容手中的市长吓得吱哇乱叫。   叫了半天,却发现没有子弹打在自己身上,周围的枪声也停了。   睁开眼,就见包围了他和沈容的人都呆若木鸡地凝视着他……背后的沈容。   沈容从容不迫。   其实她什么都没做。   虽然她有能力挡下子弹,但这次的子弹是封政挡下来的。   包围沈容的人像是又得到了新的指令,颇为忌惮地与她保持距离,将她带到一个巨大的白色球形建筑前。   “我们不能进去,请你自己进去吧。”   带她来的人示意她放掉市长。   沈容松开市长,进入场馆。   封政跟在她身后,故意慢了一步。   进入场馆前,将市长碎成了粉末,随风而逝了。   送沈容来的人看到这一幕,满目惊悚。   沈容回头看了眼,在封政和她一起进入场馆后道:“他的身体可能也是别人的身体,你这样,断绝了别人回归身体的可能性。”   封政:“他就是人类。”   沈容还要说什么,一道灯光落在了她脸上。   她循着灯光望去,就见一个巨型的半球型机器身处场馆正中央,机器上长着一只仿真眼睛。   “你好,我是托力,你口中的幕后操控者。听说你想要和我对话。”   机器发出机械的声音。   沈容盯着机器,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对封政道:“你杀得对。”   幕后操控者是机器。   这说明那个人类市长,背叛了他自己的种族。   她的意思是,认同他的想法?   封政不自觉轻挑了下眉尾。   那个市长被她碰了那么久,还想算计她,就是该死。   沈容不知道封政的想法,注意力放在了托力身上,“我要是把你毁掉,这个世界能恢复正常吗?”   托力:“什么叫正常?什么叫不正常?我叫托力,你生活的城市也叫托力,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视那个城市为摇篮。”   “我平等看待所有人,机器人,人类,在我眼里,他们都是如同白纸一样的孩子。我所做的,不过是观察他们的行为性格,根据他们表现出来的价值,判定他们究竟是该做人,还是做机器人罢了。”   “每个人都有成为机器人的机会,每个人也都有成为人的机会,大家都是一样的。”   沈容:“你认为机器人和人是平等的,那你自己呢?就高人一等吗?”   托力:“我和他们也是平等的。只不过,我诞生的初衷,就是成为这些人人生的导师罢了。”   沈容:“哦,可是有人告诉我,你认为可以变成机器人的人,都是被淘汰的呢。”   这是个满嘴跑火车的机器,就像个邪教神父似的。   沈容转头问封政,“要是劈了它,机器人身体里的人类,还能回到自己身体里吗?”   封政:“用你之前用过的置换机器,置换一下就行了。”   沈容了然地点头,举起剑。   托力还在说着它的想法和理论。不等它说完,沈容直接劈了它,挽上封政,走人。·   沈容回到托力城时,托力城的天空正是破晓之时。   天光驱赶着黑夜。   她找到佟焕,让佟焕去通知玩家们包围城市,她会帮他们摆脱他们快要报废的身体。   她则重回演播厅,让人给她打开大荧幕,向全市人说明了曾经的人机互换情况,并且让全市人排队去市政厅,把身体置换回来。   她不怕有在人类身体里的机器人知道消息后会跑。   因为那些一直被当作工具的机器人觉醒后,根本不会让他们有机会逃跑。   人类和机器人打了起来,一时间整座城市乱作一团。   沈容没有管。   因为这是这群人为了自由和回归自己的身体在做出努力。   托力是个不大的城市,“战争”在一个上午就平息了。   沈容早早地在市政厅门口守着。   下午玩家和觉醒的机器人们,带着他们对应的身体来排队置换身躯。   沈容没有立刻让他们进去,举着个喇叭道:“要不是我点醒你们,你们现在还在做机器,本能地畏惧着这些占领了你们身体的机器人,对吧?”   托力城的人们不明所以。   熟悉沈容的玩家们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听沈容道:“我帮了你们一个大忙。我呢,也不要你们怎么回报我。只要每人给我一百金币,我就放你们进去置换身体。”   “不给的话,那就……”   沈容摊手,作出爱莫能助的样子。   托力城的人们和眼里们都沉默了。   他们今早还以为他们迎来了一位救世主。   结果他们只是迎来了一位商人啊!   不过还好,这位商人也不算太黑心,只要每人一百金币而已。   原本几乎全城人都到市政厅门口来了。   沈容要钱的话传下去后,他们大多陆续散开了,押着他们各自的身体回家去拿钱了。   玩家们面面相觑。   有人鼓足勇气上前来,“一百金币对于我们来说,太多了。”   沈容点头:“确实。”   她竖起一根手指,“从今天开始,每人每天交给我十金币。同意的进去换回身体,不同意的就自己想办法吧。”   玩家们自是立刻答应,和沈容签订契约后,掏出十币给沈容,一边夸她大方,一边排着队进市政厅置换身体。   佟焕也押着“佟焕”进去了。   “佟焕”路过沈容身边时,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你,就是那个……”   话未说完,佟焕警惕地环顾四周,担心封政在旁边看着,连忙捂住“佟焕”的嘴,拖进市政厅。   这可是他的身体,他不能让这个“佟焕”胡乱逼逼,免得那位神出鬼没的神把他的身体搞废了。   沈容看着佟焕的背影:“……”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这警觉性也太高了吧。   没看一会儿,感觉到身边的气温在缓慢降低,她收回目光,仰头对身边的封政笑了一下。   下午,沈容看到一个她没想到的人来了市政厅——荣健。   荣健带着那只方盒机器人过来,交了一百币给沈容。   沈容困惑地愣了一秒:“你要置换身体?你不是已经是人类了吗?”   荣健轻轻拍了拍他身边的方盒机器人:“但是我想让她也体验一下做人的感觉。”   沈容:?   她目送荣健进去。   过了一会儿,又见荣健抱着方盒机器人出来。   荣健粗犷的脸上带着含蓄的神情,很明显是换了个人。   他对沈容打招呼道:“你好,我是芳茗兰。”   沈容:!!!   一旁蹲着吃盒饭的佟焕:“卧槽!”   芳茗兰理了理头发,意识到自己这副身躯的头发太短了,又自觉好笑地笑起来,慢条斯理地说起了她的事。   在她偷偷放荣健保留着记忆离开后,她也被剥夺了做人的权利。   她被放回了机器人的身体。而她放弃了原本的机器身体,选择到方盒机器人身体里,陪伴荣健在这里生活。   方盒机器人是个低性能机器人,但是对她来说足够了。   因为很久很久以前,那天晚上,那场机器人大明星和人类保镖的交谈,让她意识到:   做人,不是只有躯壳就可以了。   而荣健,是一个让她觉得,跟在他身边就能学会做人的人。   他一直知道方盒机器人里就是她,即便她不会说话,却还是像朋友一样陪伴着她。   他们之间,无论是学识、见识还是种族,都有很大的差距。   “但我觉得,我们就是哪怕是两个不同种族的哑巴,也能够在静默中成为朋友。”   “我们决定以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互相调换身体,互相感受对方的世界。”   芳茗兰对沈容颔首,笑着抱着方盒机器人离开了。   佟焕和沈容注视着他们,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   他们就如荣健说的那样——他和她,是两个世界派出来的外交官。   哪怕对于世界来说,他们只不过是渺小而又普通的存在。   但他们会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对方的世界,感受对方的世界。   机器人,其实也是一个种族呢。   沈容这般想着,躺回躺椅上继续睡觉。   佟焕则被她雇来当员工,帮她收钱。   收着钱的佟焕,时不时能感受到莫名其妙的冰冷目光,并且越来越冷。   他哆嗦了一下又一下。   每哆嗦一下,就离沈容远一点。   沈容睡了一会儿,睁开眼,在周围看不到佟焕,还以为他携款潜逃了。   结果定睛一看,佟焕已经坐到市政厅门外的马路边收钱去了。   离她,差不多也就五十米远吧。   沈容:“……”   封政已经回去了,她想,佟焕应该不是他赶跑的吧?   ·   游戏场结束,沈容又赚了个盆满钵满。   她所在的游戏场由于她提前终结了机器人和人类的隐藏矛盾,平静得像个度假村。   这让玩家们产生了错觉,以为这次游戏场也就这样,不算多危险嘛。   结果当他们离开游戏场,看到游戏场门口满地是血迹,其他场里出来的死亡玩家和残废玩家躺在血泊中的样子,都陷入了沉默。   以前想要争福利,他们不愿意和沈容一起玩游戏。   现在只想要活命,他们才知道,跟她一起玩游戏,有多安全。   他们顿时就理解了为什么佟焕会给沈容当“狗腿子”。   沈容面不改色地绕过地上的血迹回住处去。   玩家们连忙笑盈盈地跟上她,“容姐,你还缺不缺小弟啊?”   “不缺小弟的话,缺不缺小妹啊?”   沈容无视他们,加快脚步回屋去了。   玩家们变换策略,将目标转为佟焕,去询问佟焕要怎么得到沈容的“庇佑”。   佟焕:“在想要得到她的保护之前,你们得先把握好和她的距离,否则……”   玩家们:?   佟焕眼神悠远,像在回忆,“你们会遇到一只比鲁智深和李逵还强壮的兔子。他会把你们拖走,然后对你们说——离她那么近,你是想下地狱吗?”   玩家们:……   回到房间的沈容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她洗漱休息,美美地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收到了一堆留名留姓,但不见人影的的玩家送来的碳和食物。   虽然她不缺这些,但还是收下了。   七天休息期,她每天都能收到东西。   有一种好像变成了菩萨,天天被人上供祈求保佑的微妙感。   而封政每次来看到别人送的东西,每次走之前,都要送她一张星辰笺,拿走她一朵幽海灵。   她照例在他摘幽海灵的时候,把一簇花全薅秃,再让他补上。   每次都这样,她担心他总会有一天不开心。可他一直心情愉悦地做着“刷花机”。   仿佛有一种“别人都是只会送东西的废物,而他是能让她长花的与众不同的存在!”的感觉。   第七天凌晨,休息期结束,沈容进入新世界。   睁开眼,一栋极具现代风的豪华别墅出现在眼前。   她手上正拿着别墅钥匙,站在别墅被精心修剪过的院子里。   用钥匙进入别墅内部,巨屏电视旁挂着的照片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照片上的人,赫然是她的模样。   沈容打量着这间别墅。   突然,厨房的方向传来动静,她立刻提高警惕,眼神锐利地看向厨房。   “沈小姐,饭做好了,请问你现在吃吗?”   厨房里走出一名厨师,笑着询问沈容。   沈小姐?他是在叫我?   沈容:“你先放那儿吧。”   厨师:“哦,那我可以先走吗?”   沈容点头。   厨师笑道:“谢谢沈小姐,那麻烦您支付一下账单?您点的是十八万八的主厨□□套餐。”   十八万八?!   她还从来没吃过这么贵的饭!   沈容微微睁大了眼睛,神色镇定地在别墅里找起了钱包。   没找到钱包,倒是看到了沙发上的手机。   拿起手机,她试探着用指纹解锁,成功解开了。   跳出的页面上,各个社交软件上都有代表未读新信息的小红点。   来不及查看,沈容点开电子银行,给主厨付了款。   主厨对她鞠躬:“祝您用餐愉快。”转身离开。   偌大的别墅,只剩下沈容一人。   沈容拿着手机,边点开社交软件查看新消息,边到厨房里去看价值十八万八的饭菜。   一个叫王妮的人说:“沈总,明天年会的活动请您确认一下。”   她发来了一个名为活动计划表的文件。   沈容:嚯,我在这个世界是个女霸总!   她下载文件,点开。   一张被放大的女人被割鼻挖眼的血腥照片,猝不及防地出现了手机屏幕里。 第385章 活吞23.1   沈容本能地侧过头去,丢开手机,谨防手机里会蹦出个什么东西来。   良久,被丢开的手机安安静静躺在那儿,没有别的反应。   她这才警惕地捡起手机,仔细查看照片。   照片的女人满脸细碎伤痕,像是被炸开的玻璃杯碎渣刺中。   割掉的鼻子处呈现不规则地割裂状,像是用钝刀在她脸上割出来的。   眼眶里的肉浸泡在血里,有被吸出去的鼓泡。就好像是有人用吸尘器,将她的眼球生生吸走了。   查看完照片,沈容先是点开王妮的朋友圈查看。   翻了半天,找到一张王妮的自拍照。   自拍照上的女人与文档里的女人一模一样。   王妮出事了!   沈容意识到这一点,立刻找到列表里备注为刘雄经理的人,让他把王妮的具体家庭住址发过来。   刘雄那边静默了半晌,回了一句:“你是游戏里的沈容?”   沈容:“……你是玩家?”   刘雄给了肯定的答复。   沈容只得又去找名叫席兰真的人事部部长。   同样将询问王妮家庭住址的信息发过去。   席兰真很快回复:“沈容!我们上一轮游戏场一起玩的啊!呜呜呜,你在这儿,我的生命又有保障了!”   沈容:“……”   她把席兰真和刘雄拉了个群,继续去找别人。   找了几个领导,客服部部长邱丽,运营部部长石田,总经理计睿。   结果他们全都是玩家。   沈容将他们全都拉到一个群里,继续去找人询问。   她从一名叫梅清的副总经理处,拿到了王妮的家庭住址。   沈容将王妮和她的聊天记录直接转载到群里,在出门前拨打了报警电话。   如此现代社会的世界,遇到世界就是该找警察才对。   然而拨打多次,沈容都没能打通报警电话。   她又尝试拨打席兰真的电话,电话很快就打通了。   她挂了电话,再次拨打报警电话,依旧是不通。   看来想在游戏世界报警,是不可能的了。   沈容到车库去。   车库里停了十辆豪车。   沈容对豪车品牌不太感兴趣,选了一辆看上去最结实的,启动,输入王妮家的定位,开走。   并在玩家群里说:“大家都先到王妮家来,我在王妮家门口等你们。”   玩家们已经看过了聊天记录和文档,立刻响应沈容。   “出发了。”   “在路上了。”   一个小时后,沈容到达家住东城区外环的王妮家。   王妮租住在这里的一个独栋民房,民房自带小院子。   看上去像一个简陋的别墅。   沈容在王妮家门口等了一会儿,与玩家们回合,穿上路上买的鞋套,手套、洗浴发套和口罩,敲响了王妮家的门。   玩家们不解地看着全副武装的她:“你……打扮成这样做什么?”   沈容:“以防留下指纹鞋印头发唾液,被警方当作是犯罪嫌疑人,耽误我玩游戏。万一这次游戏,对手玩家是警察呢?”   玩家们闻言,盯着沈容愣了半晌。   “这就是我和高端玩家的差距吗?”   他们扭头跑去超市,学沈容一样买了全套装备,再跑回来。   其实在以前他们也算是实力不错的玩家。但现在的游戏一次一个样,又有诸多他们意想不到的东西。   休息场又仅供他们吃喝睡,完全得不到真正的休息,他们已经的精神已经有些疲惫不堪,脑子跟不上节奏了,   沈容在他们去买东西的时候,又敲了几次门,都没有得到回应。   待他们回来后,沈容:“撬门吧。”   她让其他玩家们去观察周围,防止有人经过把他们当不法分子。   她先是从收纳袋里取出工具,发现收纳袋里的工具在这个世界竟然是有用的,她便直接用收纳袋里的工具撬锁。一刻钟过后,门被撬开。   她招呼玩家们一起进屋,把门关上。   屋里窗帘都被拉紧,有些昏暗,且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气味。   地面上还有些湿漉漉的,像是刚刚打扫过。   吸尘器、扫地机器人等家电整齐地放置在鞋柜旁。   沈容以肉眼查看,它们的表面没有残留指纹。   但下方的刷子沾染了一点血迹。   席兰真:“有人在王妮家袭击了王妮!并用她家的工具把这里打扫过了!”   沈容点了下头,谨慎地往屋里探索。   这是栋二层小楼,屋里静悄悄的,只有某些电器在用电,发出细微电流音。   刘雄:“地上还湿着,说明袭击王妮的人应该还没走远。”   邱丽:“也有可能不是人,是某种能在白天活动的怪物。”   玩家们小声讨论起来。   沈容专注地探索房屋。   经过两道分别通往厨房和卫生间的门,席兰真戳了戳沈容的肩膀,示意她看。   沈容看到了,厨房和卫生间的地面也是湿的,并且有消毒水味。   沈容搜索了整个一楼,一楼的地面竟全是湿的。但没有发现王妮的身影。   上二楼,二楼的楼梯和地板,也全都是湿的。   二楼也没有王妮的身影,房间阳台上还挂着湿漉漉的床单被褥,正在晒。   床单被褥上,有大片没洗干净的血迹。   而沈容等人,依旧没有发现任何与袭击王妮的“人”有关的任何痕迹。   安静的小楼里多出了一丝阴冷气息,玩家们都搓了搓手臂。   嗡嗡——   床底下传来震动声,沈容蹲下身,看见床下有一部手机。   她用晾衣杆把手机勾出来,手机竟然是没有锁的。   点开手机,手机里有多款社交软件,并且每个里面都有正在聊天的一些网友。   而王妮竟然约了十五个网友在今天来她家。   这代表十五个都有可能是袭击王妮的“人”。   玩家们盯着手机拧眉,“我去,她这也太……海王了吧?”   十五个,太难查了。   沈容一一点开十五个网友的信息,查看他们与王妮加好友的时间等。   发现,这十五个,竟然都是今天加的。   玩家们看着她的操作,也发现了一些端倪。   席兰真:“王妮和那些网友的聊天记录,最早的显示时间是一个月以前。可是这些网友怎么是她今天加的?”   刘雄:“可能是她以前加了他们,又把他们删了。最近无聊,把他们加回来约着玩?”   沈容点开删除好友选项,上面显示删除后聊天记录也会被清除,“袭击王妮的人,故意伪造了手机里的信息迷惑来找王妮的人。”   她点开软件商店,通过安装时间排序,初步判断,这几个社交软件,都是在王妮被袭击了之后下载的。   嗡嗡——   有个网友发来新消息。   但手机却一直显示网络差,无法查看。   沈容用自己的手机发消息到群里,大家都收到了。   只有王妮的手机还在显示网络差。   这更加验证了沈容的猜测——这手机有问题。   “袭击王妮的人这么大费周章……这代表他应该是个人类,怕被警察抓吧?”   计睿伸个懒腰,道:“也许这场游戏,只是要我们做侦探,来破案。”   这可比跟那些鬼怪打交道安全多了。   沈容没有妄下结论。   把手机收起,往门外走去。   她走到门口,玩家们才陆续放弃调查,走出房间。   突然,窗户“哗啦”一下莫名打开。   沈容等人闻声回过头去,就见挂在阳台上床单被褥朝他们扑来。   沈容离得最远,还是警惕地闪身躲避。   而就站在阳台的计睿和刘雄躲闪不及,分别被湿漉漉地床单被褥裹个正着。他们俩被裹得像个木乃伊,布料紧紧贴在脸上,清晰地压出了他们五官的形状。   看着都让人感到窒息。   席兰真、邱丽和石田连忙要帮他们拉开床单被褥,然而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刘雄和计睿迅速地朝阳台拉去。   只眨眼的功夫,他二人发出痛苦的“呜呜”声,砰咚撞在阳台上,倒栽葱似的往楼下栽去。   电光石火间,席兰真就见眼前一道影子闪过,原本离得最远的沈容已经到了窗户边,抓住了刘雄和计睿的腿。   刘雄与计睿被湿布紧紧蒙住口鼻,就像溺水者快要窒息似的疯狂挣扎着。   席兰真三人连忙过来帮助沈容把刘雄和计睿拉上来。   然而阳台上的铁架却在这时突然掉落,尖锐的部位直朝刘雄和计睿的腿砸去。紧裹着刘雄和计睿的湿布也在这时骤然松散开来。   砰咚一下,架子砸下来,落了地。   鲜血喷溅到湿布上。   湿布扑向沈容和玩家们的脸。   沈容感觉手上一轻,就听“砰”一声,楼下传来巨响。   而她手里还抓着刘雄和计睿的腿……断腿。   她松了手,挥开要蒙住她脸的床单,两条断腿从她手里掉了下去。   她和玩家们躲过床单的蒙脸袭击后,朝楼下一看。   刘雄和计睿二人正倒在楼下水泥地上,脑后是大片盛开的血花。   染血的铁架压在他们身上,两条被铁架削断的腿落在他们身边。   玩家们脸色微白。   席兰真:“这,这不合理啊……铁架怎么可能把腿削断啊!”   邱丽:“那床单和被褥也很不合理。我没有感觉到有风,它们是怎么飞过来,把刘雄和计睿缠得那么死的?”   沈容纵观房子附近,没见到有其他人,对玩家们道:“他们还没死,先把他们拉进屋里。”   玩家们连忙跑下楼,去将染血的床单被褥和铁架,还有刘雄计睿二人都拉进屋。   刘雄计睿已经意识模糊。   玩家们和沈容站在客厅,有些紧张地环顾这寂静的、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楼房。   石田:“这里……肯定还是有鬼吧?”   沈容将刘雄和计睿的腿缝回去,给他们分别为了一点幽海灵。   正好休息期的时候,封政每次来见她都帮她刷花,她现在有很多幽海灵。   处理完刘雄和计睿的伤势,沈容再次打量起这间屋子。   她开启海幽种之瞳扫视房屋。   不断加强的封印将她海幽种之瞳削弱到了初级,但检测普通的阴气和鬼气还是办得到的。   可她在这里,在刘雄计睿身上,还有染血的床单被褥以及架子上,都没有看到任何的阴气与鬼气。   就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巧合。   可这种巧合未免太诡异。   沈容垂眸凝视着计睿和刘雄在这屋里留下的血迹,思索片刻,让席兰真他们先把刘雄、计睿带离这里。   她最后一个走出房子,关上门。   可她没有立刻离去,而是站在房门口,耳贴着门板,等待着什么。   三分钟后,屋里传来“嗡嗡”的像风声似的动静。   沈容猛地打开门,就见扫地机器人和吸尘器都倒在了沾有计睿和刘雄血迹的地方。   仿佛刚刚正有人用它们打扫这些痕迹,一见她进来,立刻停止了打扫。   可是开门不过三秒钟,那个“人”就不见了。   一阵阴凉的气息从屋里扑面而来,滑过沈容的颈间。   不对……   到底是那个“人”不见了,还是他一直在屋里?   只是她看不见他。   甚至,捕捉不到他的气息! 第386章 活吞23.2   沈容再度踏进这无人且干净的小屋。   空气仿佛变得更加湿冷了,如同深海里的蛇在皮肤上滑过一样,叫人不由自主地汗毛耸立。   吸尘器和扫地机器人横在血泊中,沈容本要跨过它们,冷不丁地有了个想法,蹲下身,将两个机器装垃圾的箱盒拆开。   血与灰尘形成湿泥,糊满了机器箱盒的内壁。   糜烂的肉渣和垃圾一起躺在积血的盒底,浓郁的血腥味与垃圾味扑面而来,冲得人直犯恶心。   沈容用镊子夹起这些肉渣。   扫地机器人中的肉渣中还带着白色的碎骨,就仿佛这是从一个野兽的胃里出来的、消化了一半的呕吐物。   吸尘器里也堆满了肉渣。但最为明显的,是像煎蛋一样爆开的球体。   球体上布满经络和发黑的血浆,黏着一小绺暗红的肉丝。   翻一面看,正面是是溃散的瞳孔。   这是两颗眼球!   沈容眼前浮现出她看到的那张王妮的照片,心道:原来王妮的眼睛,真的是被用吸尘器活生生吸出来的!   那王妮人呢?   她现在到底在哪儿?   已经被那不明物吞吃,还是她正分散着躲在这个家的各个角落里?   沈容迅速将屋子重新翻找一遍。   这次,她细心地拆开了屋里的家电、家具等物。   她在洗衣机里,抽屉里,电视机后,音箱里……不同家具家电隐蔽的内里,都发现了像是被消化了一半的血肉残渣。   她用垃圾袋将这些残渣全部收走,离开这栋房子。   走出房屋,向车走去。   沈容莫名感觉背后仿佛有数道目光在凝视着她。   回头看,透过窗户可见,屋内空无一人。   沈容终究还是直接上车。   手机里还有其他这个世界的人发给她的消息。   她大致翻了一下,都是正常的下属汇报信息,没什么重要的事。   不过,身为公司的老总,她今天得去公司看看。   启动车内导航,往公司驶去。   车走到半路,沈容突然发现导航有些不对劲。   似乎在她开车的过程中,导航变幻过线路,上面的地图和她印象里的不一样了。   沈容将车停在路边,重新定位公司的位置,然而导航的地图始终和她印象里的不符。   她关闭导航,根据记忆里的路线往公司驶去。   驶入繁华街区,路口的灯跳了红灯。   沈容踩下刹车,然而车子却没有停下!   前方的车子已经停下在等绿灯,左右两边都是正在行驶的车流。   沈容连续踩刹车多次,车子始终在往前开。   她只能变换方向闯红灯,同时报警。   报警电话依旧打不通。   在这热闹的城市道路上她就像被困在了一个不断移动的密室里。   跳车,可能会引发连环车祸。   不跳车,她自己可能出车祸。   是袭击王妮的那个东西,默默地跟上她,对她下手了吗?   沈容看了眼后视镜。   车上只有她一个人,但车内某种压抑的沉重狠狠砸在了她的大脑里。   她尽量保持冷静,思索片刻,趁着一个路段人少的时候,开车接连撞上了绿化带和防护栏。   一顿连续的猛撞,车子翻了,也总算停下了。   周围的群众发出惊呼,站在路边围观。   沈容身上略有受伤,不过对她来说都不算事。   她闻到一股浓重的汽油味,从变形的车窗里爬出来,一边往路边跑去,一边大声驱散围观的人。   围观群众意识到不妙,纷纷躲避。   沈容还没来得及跑到路边,身后便传来“轰”一声巨响。   热浪伴随冲击扑向她的后背,她迅速趴下,躲过扑来的火浪。   滚烫的热从她背部上方擦过。   倘若她没有及时趴下,恐怕她的背现在已经惨不忍睹。   沈容从地上爬起来回头看,那辆豪车已葬身火海。   还好,她把王妮的手机和残渣都放在了收纳袋里,没有损失掉这些线索。   警方很快赶到,带沈容去警局询问情况,并给她叫来了医生,简单处理了她的伤势。   沈容说明了刹车失灵的事,打电话叫来了律师,让律师来处理车祸事宜。   准备离开警局时,她又停下脚步,回头小声叮嘱律师,要几个警察的电话。   万一有事,她报不了警,打警察的私人电话总可以吧。   沈容声称公司有事,拜托警察送她平安到达了公司。   她的公司是一家不小的传媒公司,一进门就感觉到了公司员工扑面而来的忙碌。   每个人都在抢新闻,抓热点,电话键盘响个不停。   见沈容身上有伤,衣服也刮出了丝,一个女人上前道:“沈总,您怎么了?”   这女人是之前沈容联系过的梅清。   沈容:“没事,出了个小车祸。”   她将梅清叫到办公室,装作漫不经心地询问:“你和王妮熟吗?我不是让她负责明天年会的事嘛,她拟定的活动我有几点不满意,可是我现在联系不上她人。”   梅清:“哦,您问我要她的家庭住址就是为了这个呀。她难道不在家吗?”   沈容摇头:“我想好好办这场年会,所以特意去找过她。去她家敲了很久的门,都没人回应我。”   梅清奉承沈容几句,夸她真是位好领导,而后认真地思索起来,“今天她应该要来上班的,但是她最近精神状态不好,就请了假,在家办公。”   沈容:“她遇到什么事了吗?”   梅清看了眼门外。   沈容让她到自己跟前来说。   梅清走近,小声道:“她是一个人租房独居嘛,但是她说她最近总感觉家里好像有另一个人在。晚上的时候,会听见客厅有声音。第二天早上起来,有时候会发现冰箱门被打开了,但是冰箱里的东西没有少。客厅里一些电器和家具的摆放,都好像被人挪动过位置。”   “她出于害怕,找了几个朋友陪她住了几天,就没再遇到这事,可朋友离开后,怪事又发生了。”   “我们私底下猜测,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还给她推荐我们之前去拜过的大师。她上个星期不是请假了嘛,就是特地去找大师的。”   “但是大师有事,她没碰上她就自己回来了。这段时间一直浑浑噩噩的,今天实在熬不住了,就说要请假。”   梅清转转眼珠子,“我猜她会不会是找大师去了,手机在山上没信号,所以您才联系不上她?”   沈容心中知道王妮已死,表面却像信了梅清的话,点头:“有可能?”   又问道:“她有没有跟你说过,她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怪事?”   梅清有所顾忌。   沈容拍拍她的肩膀,笑道:“你就当和朋友闲聊,不要这么拘束。”   梅清:“她怀疑,是她之前拍的那条节目素材,让她招惹上了脏东西。”   沈容表现得像一个健忘的老板:“什么素材?”   梅清:“就是东城鬼屋那条。她之前去实地拍摄过,怀疑是在那鬼屋里沾染上脏东西了。”   沈容点头表示知道了,让梅清先下去忙她自己的事。   梅清笑道:“王妮的活动是不是还没定好?要不我来?”   沈容定定地看了眼梅清,点头:“行,那就你来吧。”   梅清微笑着离开了。   沈容上网搜索起了东城鬼屋的事。   说是一个女孩贪图便宜,租住在了东城的一栋别墅,并将别墅其他房间租给了别人。   结果这群人在搬进别墅后,遇到了和王妮相同的事。不少人被吓得神经衰弱,逼女孩交出房子押金,他们要退租。   女孩花钱大手大脚,收了钱后就花完了,根本没钱还房客,再加上鬼屋搅得她也精神恍惚,某天房客们回来,就发现她自杀在出租屋里。   房客们吓得连夜跑路。   帖子里说,女孩死亡现场十分邪性,甚至有人用火柴人画出了女孩死亡时的样子。   画上是一个带厕所的的房间平面,房里的火柴人四分五裂,肢体被丢在了房间的各个地方。   一只手在柜子里,一只脚在抽屉里,一条手臂在书柜里,一条腿在床底下,一只脚在洗手间的洗脸池里,一条腿在浴缸里……   只有身躯和一只胳膊的女孩躺在床上,头颅被和身体分裂。   这样恐怖的自杀手法,许多人都说凭借女孩一个人不可能做到。   但是警方调查过别墅周围和别墅公共区域的所有监控,确认了那天女孩死亡时,只有她一个人在房间里。   有人猜测是鬼杀了她。   也有人说,是她发疯状态下,残忍地杀了她自己。   网上对于女孩的讨论众说纷纭,大家都认为这件事极其惊悚。   王妮去实地拍了段视频,为沈容公司的某档灵异节目做素材。   沈容查看了王妮拍摄的视频。   视频上,王妮出镜了,且是他拍的角度。   这说明当时有另一个人跟王妮去了那个鬼屋。   沈容先仔细查看了视频,没有看出任何异样。   翻到素材制作名单,找到了摄影的名字——吉兵,打电话叫人通知吉兵过来。   吉兵很快来到办公室,精神萎靡地对沈容道:“沈总好。”   沈容让吉兵坐下,关切道:“你最近好像精神不太好,遇到什么事了吗?”   吉兵立刻紧张起来,“我就是没睡好而已。沈总,我工作上没出什么错吧?”   他一副害怕被骂,被开除的样子。   沈容内心颇为感慨:这就是社畜的辛酸吧,唉。   她摆手:“没有,我就是听人说你和王妮好像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想找你问问清楚。我认识些这方面的高人,没准儿可以帮你呢。”   吉兵还是推说没有,仿佛在害怕沈容给他下套,等他说真话,就以他影响公司氛围,制造恐慌为由将他开除。   沈容安抚他好一会儿,又承诺绝不会开除他,并且拿出自己画的一张符给他戴着,他才说起了那天的事。   “那天,本来保安是不让我们进入别墅的,但是王妮花了钱,就进去了。一进门,我就感觉里面很阴凉,很不对劲。”   “我拍摄了很多期灵异节目的素材,但还是第一次,在白天就有一种特别诡异的感觉。就好像,有很多东西在暗处看着我,但是我看不到它们。”   “我和王妮拍完别墅就赶紧跑出来了,回来后,我就感觉家里不对劲了。我老婆总是骂我走路不长眼,把家具踢乱了,还骂我开完冰箱不记得关门……可是她骂的这些事,我都没干过啊!”   “我跟她说了我去东城鬼屋的事,告诉她家里不对劲,她没放在心上。直到有一天,我们一岁大的女儿躺在摇篮里,突然咯咯笑,摇篮也莫名其妙地晃了起来,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在推摇篮。上面的旋转玩具,也在不停地转。”   “我老婆意识到不对劲,赶紧带着女儿回她的老家去了。我还要还房贷车贷赚钱养孩子,就留在这继续上班。”   说到这,吉兵懊悔又忧愁,“那房子是我花了我爸妈一辈子的积蓄,加上我这么多年的存款买的,我不能说不要就不要。而且,也不知道我换了房之后,那个看不见的东西还会不会继续跟着我。”   他烦躁地搓了把脸,情绪崩溃到哽咽:“我已经很久没睡好觉了。”   沈容闻言,沉思起来。   她和吉兵,谁也没再说话。   咚——突然掉落的笔筒打破了这份安静。   吉兵猛地抬头,惊悚地看着沈容桌边的笔筒,“沈总,这笔筒是你……”   沈容淡然摇头:“不是我,是它自己掉下去的。”   吉兵惶恐不安起来,“那东西该不会跟我到这儿来了吧,老板,你不是认识高人吗?救救我!我女儿才一岁,她不能没有爸爸啊!”   沈容:“你别慌,我也被那东西盯上了,所以这笔筒才掉的。”   她伸出自己有擦伤的胳膊:“我来时还莫名其妙出了车祸,没准儿也是那东西在搞鬼呢。”   她轻描淡写地说着这事,让吉兵的恐慌不知不觉间被安抚:“您不害怕吗?”   沈容:“我不是说了吗,我认识高人。这样吧,从今天起,你搬到我家来住。要是出什么事,咱们也有个照应。我还会叫其他人也一起来住的,你跟你老婆说清楚,别让她误会。”   吉兵顿时眼眶通红,感激涕零地对沈容道谢。   他这段时间真的是快要被逼疯了,全靠着对家庭的信念硬撑着。   沈容让他在办公室休息,拿出手机查看玩家们的群,发现群里已经有了许多条未读消息。   她一一翻开。   席兰真:“草,回去的路上差点出车祸。我步行了。”   石田:“我出车祸了,还好路上没什么人,不然要是被人发现我车上的刘雄和计睿,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呢。”   邱丽:“我的车也出问题了,我现在腿骨折了,在医院。我用了一张卡牌,不然我命都差点没了。”   席兰真:“……那个害死王妮的东西跟上我们了。”   石田:“不是那个东西,应该是那群东西……”   下面是他们关于那东西的讨论。   沈容快速浏览至他们最后一条消息,是邱丽发来的:   “救命!它跟到医院里来了!我躺着的床在疯狂颤动,好像有尖刺从床板上突出来刮我的皮肉。可是我腿骨折了,麻药没退,还在打点滴,不能动!”   信息已经是半小时前的了。   沈容立刻叫醒在沙发上倒头就睡的吉兵,和他一起乘坐地铁往邱丽发来的医院定位赶去。   到达医院,席兰真等人已经在邱丽的病房了。   邱丽脸色惨白,惊魂未定,趴在床上两条腿被打上了石膏吊起,姿势一看就很不舒服。   断腿的刘雄和计睿伤势已经痊愈,和席兰真等人围站在邱丽床边,心有余悸的样子。   吉兵见这么多领导在这儿,一一问好。   沈容简单明了地告诉他大家都遇到了同样的麻烦,吉兵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沈容没有功夫管她,问邱丽:“你怎么趴着?”   席兰真:“她后背被床板的刺,刺得全是伤口,密密麻麻的。”   邱丽脸色煞白地道:“医院的床可都是铁架子床,那些铁刺感觉好像要我往身体里长一样!”   石田:“可是医院来查看,发现床上并没有铁刺。只是她身上这些伤和床单的破洞又没法儿解释,就还是给她换了病房,把那张床拖走了。”   玩家们面色凝重。   这次……那个看不见的东西的力量,太恐怖了。   它竟然能操控和他们生活戚戚相关的东西!   这不是可以轻而易举就能要了他们的命嘛!   沈容让吉兵先去门口守着,对玩家们道:“我有办法可以保证你们在睡觉的时候是安全的,但是你们曾经获得的灵珠,得每人给我一颗。这局游戏里的灵珠,还有卡牌使用机会,也要全部给我。”   席兰真头一个答应,并向其他玩家科普在游戏场里的时候,跟着沈容混有多安全。   其他玩家在席兰真的说动下,也都同意了,和沈容签订了契约。   沈容感觉有些奇妙。   最初玩家们进入游戏,是为了掌控世界,走上人生巅峰。在神给予他们一次选择的时候,就有一大半人退却了。   到现在,游戏全程还没走完,留下来的玩家,大多就只想要平安了。   果然,经历的危险多了,就会觉得平平安安活下去,才是人生的终极追求。   但是一旦回归平凡的生活,又会诞生出各种不安于室的欲望。   签订完契约,沈容收走他们贡献出的灵珠,给邱丽喂了一小瓣幽海灵,在邱丽迅速恢复后,帮她办了出院。   沈容让大家集体行动,乘坐各种公共交通工具,分别去他们家里拿上生活必需品去沈容的别墅。   到达沈容的大别墅时已是黄昏,玩家们都感慨道:“你这生活也太好了吧!”   “我都快忘了,曾经的我,也是这么有钱。”刘雄望着大别墅和别墅里精致的家具感叹。   邱丽与计睿也感慨万千。   他们曾经也是这样的富豪来着。   结果参加了游戏……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生活了。   席兰真和石田倒还好,他们参加游戏只是为了活命,听刘雄说他有钱,都很不解:“你这么有钱干嘛还要参加这个游戏啊!”   “我要是这么有钱,我就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才不来这里受苦。”   刘雄:“唉……贪呗。”   邱丽和计睿都沉默了。   沈容打开别墅门让他们进来,想起厨房里价值十八万八的饭还没吃呢。   忙活一天,她到现在也没进食。   沈容让玩家们和吉兵把东西先放在客厅,进了厨房去看她的饭。   然而到了厨房,厨房里的饭却不见了,餐盘都被干净放在了橱柜里。   是谁在她不在家的时候来了?   沈容打开手机,查看备忘录,看到自己有预约一名保洁阿姨来打扫卫生。   估计是保洁吃掉了她的东西,然后把盘子洗了。   沈容有些不悦,打了保洁的电话,打算就保洁私自动她食物的事好好说一说。   那些没动过的食物,怎么看也不像是要倒掉的样子吧。   “怎么也飞不出,花花的世界……”   广场舞的曲调突然在厨房的橱柜里响起。   玩家们闻声跑来,“容姐,你这品味还挺独特的。”   就见沈容正手持手机,缓缓抬起头,望向了悬挂式的橱柜。   音乐声,是从橱柜里传出来的。   橱柜的缝隙间,有一线殷红的液体渗出来,被橱柜的包边挡住,没有滴下来。   “原来我是一只,酒醉的蝴蝶……”   残阳透过厨房的窗户,将白色调的厨房染成血色。   广场舞欢快的乐曲,在安静的厨房里回荡。 第387章 活吞23.3   沈容用晾衣杆勾住柜子把手,拉开。   柜底边缘堆积的猩红液体在柜子的推动下,淅淅沥沥落在地板上。   一个微胖偏矮的中年女人像婴儿般蜷缩在柜子里,衣服和皮肤仿佛被胃酸腐蚀过,血和伤处分泌出来的粘液遍布全身。   沈容用杆子戳了下她。   她一动不动。   沈容:“应该死了有两个小时以上了。”   她让石田刘雄和计睿把女人从柜子里搬出来,放在地上,仔细观察了一会儿。   女人身上除了腐蚀伤,没有别的这伤口。脸色和唇色略微发紫,似是窒息而亡。   就好像,她是被一个巨大的怪物活吞到了肚子里,然后生生把她在胃里憋死,消化了一半,又给吐出来了。   两个小时之前,沈容和玩家们已经从王妮家出来了。   席兰真:“果然是王妮家的东西跟上我们了吧!”   邱丽:“但是有点奇怪。这个东西怎么会知道沈容的家在这儿?”   “它是鬼,又有特殊能力,也许它有自己的方法可以探查我们所有人的信息?”   玩家们认真地讨论起所有疑点。   沈容淡定地用垃圾袋将保洁阿姨装起来放进收纳袋。   一旁的吉兵看着一幕,晕过去了。   他长期紧绷的神经,一受刺激就崩断了。   他倒下的动静引起了玩家们的注意。   沈容让石天他们把吉兵先搬到客厅去,用手机点了一大堆外卖。等外卖的期间,同玩家们聊起东城鬼屋的事。   “我们待会儿吃完饭,一起去鬼屋看看?”   席兰真提议。   沈容和玩家们都表示可以。   石田:“不过,这个时间点要是去鬼屋,咱们今晚就没法儿赶回来休息,只能在鬼屋住下了。”   席兰真:“我有一个防护罩,可以撑十二小时。到时候可以用?”   她的卡牌使用机会现在是沈容的了,说这话时望向沈容,询问她的意见。   沈容:“你的防护罩,留着以后用吧。”   席兰真“哦”了一声。   两个小时后,他们吃完外卖,叫醒吉兵,一起前往鬼屋。   吉兵不愿意去,但一来领导都要去,二来他一个人呆在这儿害怕,还是跟上了。   沈容等人不认路,正好让他带路。   乘坐地铁,又转公交,再步行二十分钟,沈容等人终于到达了东城鬼屋。   这一片是别墅区,住在这里的人大多不缺钱。由于鬼屋的传闻,已经许多人都搬走了。   门口保安亭在黑暗中亮着灯,微弱的光亮反而更显得此处阴森。   沈容等人大摇大摆地走进别墅区。   保安亭里的保安听到了他们的动静,没有出来。   在他们进入别墅区不久后,亭里传出了念佛经的声音。   闹鬼的别墅在别墅区的西角。   一路走过去,别墅区败落荒凉的环境,像一把无形的钝刀磨着人的神经。   到达鬼屋门口时,吉兵已颤抖不已,浑身是汗。   沈容用海幽种之瞳扫视鬼屋,发现二楼东角的一个房间有阴气。   这还是她在这个世界第一次遇到鬼!   沈容有些兴奋,但依旧保持着警惕,撬开别墅大门,进入。   别墅里许久无人居住,散发着淡淡的潮湿霉味。但却很干净,仿佛有人时常过来打扫。   沈容担心那鬼会跑,直奔有鬼的房间去。   吉兵混在玩家之中,见沈容往那儿去了,嗓音只抖:“沈,沈总,那个房间就是女孩自杀的房间……”   沈容:“哦,”   那里面的鬼,就是自杀的女孩?   沈容进入房间,有些生锈的门轴在黑暗中发出沉缓的“吱——”   “救救我!!!”   门一打开,一道阴风迎面扑来。   身躯四分五裂、皮肤糜烂的残疾女鬼飘忽着朝门口扑来,嘶声尖叫,凄厉刺耳。   “啊!!!”   吉兵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石田和计睿扶住吉兵,沈容祭出浮沉镇海抵住了女鬼。   女鬼腐烂的脸扭曲着,“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她就像一个恐慌到极致的精神病人,不断重复着这三个字。   玩家们还是第一次看到鬼害怕成这样,还向他们求救的。   沈容剑尖挥了挥,示意女鬼和她保持距离,“你冷静一下,不说清楚你遇到了什么事,我们没法儿救你。”   女鬼身躯抽搐着,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满是淤血的眼睛里流出血痕,“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想出去,我想离开这里……这里,这里有怪物,我看不见的怪物。”   她又发了疯似的,惊恐地用腐败的断手摸着自己的身体:“它们在吃我……它们在吃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她好像还不知道她已经死了。   沈容沉默片刻,“你是怎么发现它们的?你觉得它们藏在这个房间的哪里?”   女鬼的神态比发疯的可云还要疯,胡乱地指着房间的每个地方:“它们在那里,那里……到处都是它们。我坐在沙发上,它们会咬我。我躺在床上,它们也会咬我!还有马桶,洗脸池,浴缸……它们无处不在,它们想要把我活吃了!”   沈容顺着女鬼指的方向一一看去。小沙发,床,马桶,洗脸池……所有的家具,电器,都一尘不染,仿佛有人每天都在打扫。   这肯定不是女鬼在打扫,   是那个……不,应该是那群,看不见的东西吗?   它们到底是什么?   会吃人,又很爱干净,人和鬼都看不到它……   沈容从没遇见过这样的怪物,但现在能肯定的是,王妮不是被鬼屋里的女鬼害死的。   沈容打量起这房间。   由于闹鬼,这里的东西没怎么被动过。   女孩的遗物被调查完后,又被放回了这里,没人敢带走。   女鬼还在屋里惊恐地发着疯。   沈容打开床头柜查看她的遗物。   床头柜里有几部手机,一本册子。   手机已经打不开了。   沈容将其先收起,打算带走去找人修复一下。   打开册子,她让席兰真过来拿手电筒帮忙照明。   册子上面全是一些骂人的话,还有一些收款记录。   收款记录后面备注的名字全是网名。   沈容让石田把吉兵叫醒,问道:“这女孩生前是做什么的?”   吉兵看到女鬼又要晕,被石田掐住人中安抚了好一会儿,才虚弱地开口:“听说是水军,就是收钱帮别人在网上骂人,带节奏。”   沈容沉吟,“她生前骂的人,有人不堪受辱自杀什么的吗?”   吉兵:“这个我不清楚,听说她的账号很多,骂的人从明星,到普通人,都有。也许有人承受不住自杀了吧。”   席兰真明白沈容问这个的意思:“啊,你是说有可能是被这个女孩网暴死的人,死后来报复她了?”   计睿:“应该不是吧。现在那群东西可是在无差别攻击啊。”   沈容:“未必是无差别攻击,我们不都是在做能够带舆论节奏的工作嘛。”   玩家们闻言,陷入沉思。   沈容继续搜查房间。   房间剩下的东西都没什么有用的信息,沈容便和玩家们一起离开这间房间,探查别墅里其他地方。   根据之前人会被藏在家具和电器里的经验,沈容探查时把所有家具和电器都拆开看了一遍。   这里的家具和电器里都没有肉渣之类的东西,似乎那群看不见的东西已经离开了这栋别墅。   可是为什么那女鬼仍旧不能离开这儿呢?   沈容离去前又折返楼上,尝试把女鬼带出来。她走到门口,引导女鬼出来。   女鬼向她靠近,在即将跨出门的刹那,房门“砰”地一下关上。   沈容和玩家们站在门外,听见门内女鬼的凄惨的哭喊,“啊!放过我!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敢了,我不出去了!救救我……”   沈容拧动门把手想打开门,门锁却怎么也拧不开。   她直接一脚将门踹倒。   吉兵呆呆地看着沈容,嘴里像塞了个鸡蛋,小声问扶着他的石田:“沈总口中的高人,是不是她师父啊?”   他觉得她肯定练过!   石田:“她口中的高人,就是她自己。”   吉兵嘴巴张得更大了。   而沈容像幼儿园老师引导小孩子走路似的,继续引导女鬼走出来。   女鬼试探着向门口靠近。   吱——   砰!   屋里的家具骤然间移动起来,撞在一起,堵住了房门。   房内女鬼再次被吓得嘶声尖叫。   长剑出现在沈容手中,她劈开堆积起来的家具。   家具散开后,女鬼却不见了。   玩家们凝重又困惑地探头到屋里寻找女鬼的身影。   沈容开启海幽种之瞳查看。   女鬼就这样消失了,这里已经没有了她的阴气。   嗡嗡——   嗡嗡——   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连续不断地颤动起来。   沈容掏出手机,一条又一条的新消息疯狂弹出。   沈容点进社交软件,看到她列表里的所有人竟然都给她发了图片消息!   发消息的人还包括此刻就在她身边的玩家们。   玩家们立刻掏出手机,展示给沈容看:“我们没给你发消息啊!”   嗡嗡——   玩家们在给她展示手机的过程中,又分别给她发来了新消息。   他们的注意力都聚在沈容的手机上,惊悚地瞪大眼睛。   而沈容迅速扫视他们每人的手机,有一瞬间从计睿和她的聊天页面看到什么。   但是那东西闪得太快,就好像一只小飞虫从眼里飘过似的。   让她不能确定自己是真的看见了,还是被光晃了眼睛,出现了幻觉。   沈容点开计睿发来的消息。   两张图片,都在加载中。   第一张先加载出来,是一张布满漆黑颗粒的照片。   第二张隐约可见,是一张放大的在黑暗中的模糊人脸。   过了一会儿,照片完全加载出来。   玩家们盯着手机屏幕,都瞪得眼睛仿佛要突出来。   照片里沉浸在黑暗中的人脸,竟是沈容的脸!   沈容望着手机里自己的照片,眉头轻蹙。 第388章 活吞23.4   “这不是我发的,我根本没有拍过你的照片!”计睿焦急地为自己辩解。   沈容让他不要慌,接连点开其他玩家发来的两条消息。   都是两张照片。   第一张,都是黑漆漆的。   第二张,则都是从不同角度拍下的沈容。   席兰真等人也有些急了,盯着沈容手机上的照片研究,“我们也没拍这照片啊!”   沈容将他们发来的照片又发还给他们,“我知道。你们慢慢研究,我看看其他人的消息。”   这个账号上的人,大多是她公司的员工。   每一个给沈容发来的图片,都是黑漆漆的。   沈容仔细查看这黑漆漆的图片,发现这些图片和五名玩家发来的是一样的。   而五名玩家发来的照片,各自又略有不同。   她看了半晌,脑中灵光一闪,用这些黑漆漆的照片去比对屋里的结构。   发现这些照片竟是从不同角度拍摄的,这栋房子屋内的模样。   只是太黑了,只能从照片中更为深沉的黑影机构,艰难地辨认出到底是拍的哪里。   玩家们不可能拍这样的照片,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手机自己拍了照。   而玩家们发来的第二张照片,应该也是玩家们把手机展示给她看时,由前置摄像头拍下的。   玩家们这时也发现了端倪,低呼:“那些东西竟然能入侵手机!”   沈容:“我在去王妮家之前,打过报警电话。那时,报警电话就已经打不通了。也就是说,在我去王妮家之前,那些东西就已经盯上了我们。”   玩家们表情深沉:“那东西到底要干嘛?”   “要不我们先把这手机扔了,换一个使用?”   沈容:“换一个,它应该也能重新寄生。就这样用吧。”   此刻手机显示时间已是凌晨一点多。   时间不早了,沈容到客厅,召唤出了鬼屋,带玩家们进入。   鬼屋里的鬼没有吓到玩家们,却让吉兵吓得直发抖。   沈容给他们安排好住处,自己回房间休息。   她洗漱完毕,刚躺下没多久。   嗡嗡嗡——   新消息提醒,吵醒了本就浅眠的她。   点开,是一个好友申请消息。   申请好友的人头像一片漆黑,ID名为【无名英雄】,备注信息为:   【想和我玩一场游戏吗?】   沈容点开他的头像放大。   这漆黑的照片,和玩家们发给她的一样。   察觉到这人和游戏有关,沈容通过了好友申请。   无名英雄接连发来一串消息:   “你们想要阻止我,是吗?”   “那就来试试看,你们到底能不能阻止成功吧。”   随后是两张昏暗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女孩模糊的半张睡颜。   像是女孩睡觉是把手机放在了枕头边拍到的。   无名英雄:“找到她,你会发现一条有关于我的信息。”   沈容:“你做这些有什么目的?”   无名英雄:“净化世界。”   沈容再给他发去消息,他已经不回了。   沈容想了想,联系了梅清,让梅清帮忙联系能修复手机信息的人。   她想这么晚,梅清应该睡了。   发完她便摁灭手机睡觉。   然而梅清竟然秒回了她。   “好的,沈总。明天一早我就安排好。”   沈容:“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梅清:“在安排明天的年会活动。沈总您放心,我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方案。”   好拼啊……   沈容:“早点休息,身体最重要。”   梅清又发来谢谢沈总关心之类的话,沈容担心回了她以后,她还要发信息过来,就不回了。   一觉睡到天亮。   沈容起床洗漱,从收纳袋里拿了点食物凑合吃。   收起鬼屋,和玩家们、吉兵一起离开别墅。   路上,沈容打开手机给玩家们看昨晚收到的无名英雄的信息,却看到梅清一大早一连给她发了六个活动方案,以及可以修复手机信息的师傅的地址。   沈容:“……”   席兰真等玩家看到聊天记录:“这个梅清该不会一晚上没睡吧?她好牛啊。”   吉兵听到梅清的名字,回头看了沈容一眼。   沈容把手机给玩家们,让他们自己看她和无名英雄的聊天记录,上前一步询问吉兵:“你和梅清熟吗?”   吉兵:“还行……我们以前是一起进入公司的。工作了六年后,我还是小摄影师,但她已经是副总经理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   沈容让吉兵说说梅清是怎样的人,并道:“说实话,不然我就开除你。”   吉兵原本支支吾吾,一听这话,苦着脸道:“她啊,办事能力很强,也很有野心,就是有点太功利了。咱们公司很多爆款新闻、软文、视频节目,还有一些有名气的网红……都是她打造出来的。”   “为了抓热点,炒作,吸流量,她有点不尊重事实,故意引导话题什么的……”   吉兵连忙又补充道:“当然,我知道她都是为了公司……”   沈容止住吉兵挽救的话,道:“她做过什么触犯道德底线的事吗?说实话。”   吉兵:“就,之前有个女生和男友在街上吵架的事,她查清了两个人家境都不好,就在不同平台软文发文,一会儿说说照片里的女生要天价彩礼,对男友死缠烂打,一会儿说说女生是妓女,男友是嫖客,为嫖资当街吵架,还说男友强奸犯什么的。”   “反正就是为了吸引流量,各种看图说话,吸引了粉丝后再删帖,给女生和男生家里人一点补偿,让他们家里人出面叫女生不要追究。他们家里条件不好嘛,也不知道这事的严重性,就……”   沈容:“那个女生和她的男友怎样了?”   吉兵:“听说女生抑郁了,男友也精神状态很差,最终两人分手了。后面发生了什么,就不知道了。”   “普通人的事,网上的人都是看个乐,也不管真假。之后他们本人会过上怎样的生活,没人在意的。”   吉兵又说了几个梅清为了炒作网红打造剧本,为了流量,请狗仔偷拍照片,给明星编写假绯闻之类的事。   沈容一一记下。   玩家们看完了沈容和无名英雄的聊天记录,听到吉兵说这些,想到沈容昨晚的话:   ——未必是无差别攻击,我们不都是在做能够带舆论节奏的工作嘛。   也许,那些看不见的东西,就是在报复他们这个为了流量为了赚钱,不择手段的公司。   所以它们还给自己取名——无名英雄。   席兰真:“发表这些言论固然不对,可是不是这个公司的每个员工都有错吧。有人只是在打杂,只是在工作,没有去做这样的事啊。”   石田:“站在不同的角度,想法就会不一样。你觉得你只是为了生活,毕竟如今找工作不易。假如学历不高,能力不够,能进入这样一家大传媒公司工作,就像是抓住了人生起步的跳板,影响的是你的一生。但从受害者角度,这整个公司都是害了他一生的人。”   计睿:“公司里不相干的人是对是错,是个很难辩的问题。但造谣的参与者,肯定是有错的。”   玩家们讨论起来。   吉兵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为什么这些领导在批判公司?这不是他们自己的公司吗?   聊着天,一行人进了地铁站。   沈容将昨晚从无名英雄那儿得来的照片发给梅清,让梅清查查看这是公司里的哪个员工,她则先带着玩家们和吉兵去找修复手机的人。   到达手机修复店,沈容说了是预约过的,店里的师傅便直接帮忙检查手机。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电池坏了”   师傅给几个手机换了电池,开启手机。   手机需要密码,沈容便又麻烦师傅给破解。   等了近两个小时,手机密码破解了,梅清也发来消息。   “沈总抱歉,我之前睡着了所以才没回消息。这个女生是我以前的助理杭思文,她现在在运营部做副部长。请问需要我让她去找您吗?”   沈容让梅清继续睡觉,把杭思文的信息发过来就行。   梅清很快发来了杭思文的家庭住址、电话号码等信息,并询问沈容活动方案的事。   沈容随意选了个方案,梅清又说立刻去办。   沈容:“……”   有这样的下属,作为领导感觉也挺累的。   好像在被人催着工作。   她把多余的手机分给玩家们查看,然后打电话联系杭思文。   杭思文的手机不通,她向梅清确认了杭思文今天没有来上班,立刻赶去杭思文家。   路上查看手机里的信息。   手机里有各个社交平台和多个账号。   每个账号发表的都是一些带节奏的言论,其中有相当一部分还是和沈容公司有关的。   “你们看!这个人她认识梅清、杭思文和王妮哎。”   席兰分到的手机里有社交软件,而软件里有这三个人的好友。   通过和梅清等人的聊天记录可知,女鬼生前曾经是梅清等人雇来的水军。   沈容接过手机翻列表,和自己手机里的列表比对,发现和女鬼有联系的还有多名员工。   沈容将这些员工的名字一一记下,发给梅清,让梅清把他们的信息发来。   邱丽摸着下巴道:“原来这个无名英雄,真的是有计划地在攻击别人。但是,他是什么身份呢?曾经的受害者变成的鬼?还是受害者的家属?”   席兰真:“隔着网络,太难找到受害者在现实中的身份信息了。不然可以去一一调查一番。”   沈容微挑眉尾:“其实也不是一点都查不到。”   她联系梅清,让梅清把刚刚她发过去的名单上的人,以及王妮、杭思文和梅清本人负责过的所有文章视频等全部翻出来,找出这些报道涉及的人,在报道发出后的生活状况等信息。   这是一个极大的工程,但沈容对梅清说:“这是我为了彰显一下,我们公司并不是为了爆款赚钱,就全然不负责的那种烂公司,突然想到的新活动。今天年会上,谁找到的人物后续生活信息最多,谁就能获得我准备的特殊大奖。”   未免梅清为了拿奖不通知其他人,沈容又找到公司员工大群,在群里公布了这个活动?   只不过没说这些节目与谁有关,只说“你们在梅总统计出来的文章和视频里找人就行”。   并且,她要求所有人都参与,其他工作可以往后放一放。   吉兵吃惊地看着沈容公布的信息,抬头看。   他的其他领导们正对沈总竖起大拇指,夸了声“牛逼”。   不知不觉到了杭思文的家。   杭思文一个人租住在单身公寓,敲了几下门,无人响应,沈容直接掏出工具,撬锁进入。   门一打开,就听床上传来“唔唔唔”的痛苦挣扎声。   床上的被褥紧紧地裹着一个人。   那人像一条蛆一样床上疯狂扭动,脸被被褥压实,光是看着都能感受到窒息的痛苦。   沈容立刻出剑劈开被子,将杭思文从床上拉下来。   杭思文脸洗净憋成猪肝色,大口大口喘着气,满面惊恐。   沈容询问杭思文:“你知道无名英雄吗?”   杭思文泪眼婆娑:“什么?”   沈容发信息给无名英雄:“你的信息?”   无名英雄:“你来得太早了。”   “现在,出去,过五分钟进来,你就能得到我的信息。”   五分钟……   他是想在这五分钟里,杀了杭思文吧。   沈容看了眼虚弱地坐在地上的杭思文,叫上玩家和吉兵:“我们出去吧。”   杭思文连忙爬起来跟着走。   沈容回头对她道:“你留下。”   杭思文瞪大了眼睛。   吉兵也不敢置信沈容会说出这样的话,“她会死的……”   沈容直勾勾地盯着杭思文,“你想死吗?”   没人会想死。   杭思文拼命摇头。   沈容:“你有自救的机会。仔细想想,你知道的人里,谁会叫无名英雄。”   杭思文眼珠不停地转动,“我真的不知道……”   沈容转身往外走:“那你就呆在这儿吧。”   她走出去,将要冲出来的杭思文踹回屋里,把门关上。   动作一气呵成,果断又狠绝。   紧接着,屋里传来杭思文的惨叫。   沈容手机也震了一下。   无名英雄:“你和他们说的不一样,我欣赏你。”   沈容:“他们?”   无名英雄:“我知道身为领导,有时候不太了解你的下属做了什么。如果你是站在我这一边,终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是谁,会见到他们。”   沈容思忖片刻,猜到“他们”是谁了——对手玩家。   这次,对手玩家竟然是和那看不见的东西是一伙的。   情势对自己这一方有点不妙啊。   “我说!救救我!救救我!”   屋里传来杭思文凄惨地哭喊。   吉兵听不下去,眉头紧锁。   玩家们经历的世界多,没太大反应,只是有些不敢相信:“你真的要放任她去死吗?”   沈容冷淡地道:“或许她该死。”   屋里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门外的气氛也逐渐凝重起来。   就在这时,沈容却突然打开了门,走进屋里,一剑劈开勒在杭思文脖子上床单。   剑在杭思文脖子上划出细细的血痕。   她故意的。   杭思文捂着脖子痛苦地咳嗽着,几乎要晕厥过去。   沈容手机又震动。   无名英雄:“你让我失望了。”   沈容收起手机,走到瘫坐在地上的杭思文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杭思文抓住沈容的裤腿,急切地道,“我想!我这就想!我……”   她在屋里翻箱倒柜地找东西,找出一本册子,比对着她自己的手机翻找起来。   沈容垂眸看了眼,“哟,你还记你得罪过的人的名单啊。”   语气有些讥讽。   杭思文羞愧难当地低下头继续翻找。   找了半天,她哭丧着脸把册子和手机交给沈容:“我真的不知道无名英雄是谁。”   沈容翻看手机和册子。   册子上是名单,手机上是杭思文做过的事的记录。   沈容找到几个记载【事后自杀】的人,“这些人死了吗?”   杭思文:“都没有。他们就是一时冲动,不会真死的。”   她的语气仿佛还不把这群人当回事。   沈容眉眼微沉,让杭思文去查这些人的现状和他们的亲戚朋友,把杭思文带上,离开单身公寓。   杭思文立刻动用她的人脉开始查人。   公司那边也在如火如荼地调查着。   沈容稍微得了空,开始思考——这个无名英雄,是怎么做到如影随形,还能控制家具、家电的?   还有,无名英雄的话语里透露出,他对她及身为领导的玩家们,是没有太重的杀意的。   可是玩家们包括她,都遇到过死亡威胁。   这死亡威胁如果不是无名英雄做的,就是对手玩家们做的。   也就是说,那些玩家也拥有了和无名英雄相似的力量。   想到这,沈容突然又想到一点——无名英雄现在透露出的意思,是他只攻击公司的人。   那她请来的保洁阿姨为什么会死?   她发消息给无名英雄。   无名英雄回复:“我是来净化世界的,不是来滥杀无辜的。”   这话透着模棱两可的意思:   一:保洁阿姨是他杀的,这说明保洁阿姨也曾参与过某场炒作导致严重后果。   二:保洁阿姨不是他杀的,那就是玩家们杀的,目的也许是要恐吓她。   沈容顺着这思路,继续往前推,把从进入游戏世界到现在发生的事,在脑海里又过了一遍,又想到:   ——在所有遇到过异常的人中,只有吉兵是没有真正受到伤害的。   沈容看向吉兵。   吉兵想到之前沈容的冷酷,面露畏惧:“沈总,怎么了……”   沈容:“你再把你遇到的怪事说一遍,说具体一点。”   “就是家里的家具被动过,冰箱会被打开……最主要的是,那东西推我女儿的摇篮。”   “你女儿摇篮被推动的时候,是咯咯笑的,对吧?”   吉兵点头。   沈容:“她是盯着某个方向笑的,还是就单纯地躺在那儿笑?”   吉兵仔细回忆起来,“她是看着摇篮侧边笑的,好像那里站着个我们看不见,但是她能看见的人。”   石田:“如果是一个特别恐怖的东西站在那儿,你女儿应该会被吓哭。可是你女儿却笑了,摇篮也在晃,这说明那东西在故意逗她笑。”   吉兵怔住,“这……我从来没想过。”   他只顾着害怕了。   沈容:“你有什么认识的人突然去世吗?”   吉兵摇头:“没有啊,我朋友都活得好好的,过去的同学倒是有两个出意外的,但是我和他们毕业后就没有任何交际了,也没听说他们上过咱们公司的新闻。”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沈容还是让吉兵去打听他那两位同学的事。   吉兵便也和杭思文一样拿着手机忙碌起来。   无名英雄又给沈容发了消息:“你比他们说的,还要可怕。”   这位无名英雄,竟然还有心思和她闲聊。   沈容:“他们怎么说我?”   无名英雄:“他们说你很强大。但我没想到,你为了查我,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他说这话,很大可能说明她搜查的某个方向是对的。   他开始慌了。   沈容看向吉兵,对吉兵道:“把你老婆那边的亲戚朋友也查一下。”   说罢,她继续和无名英雄聊天。   但是无名英雄已经不回消息了。   席兰真等玩家也呆呆地看着勾唇轻笑的沈容,脑海里只有四个字:恐怖如斯。   他们没想到的,她方方面面逗想到了。   他们觉得不太可能查到的,她也在没有从对手那儿得到一丝线索的情况下,靠地毯式搜索和推测抓住了头绪。   他们旁观着,都能感受到,她对无名英雄的压迫感。   昨天他们还一无所知地被压制在恐慌之中。   今天局势就立刻反转了。   他们从没玩过节奏这么快的游戏。   席兰真捂着心口,望着沈容的侧影,表情安详:“还好我和她是一伙的。”   如果她是她的对手玩家,恐怕已经完蛋了。   石田等人本来还以为沈容浪得虚名,现在也彻底和席兰真一个想法了。   沈容没在意他们,在脑海里又把所有事情过了一遍。   扫了眼动作明显比杭思文要慢的吉兵,对他笑了下:“如果你不尽心去查,我不会再帮你。”   “那东西现在逗你女儿笑,不代表以后不会让你全家哭。”   吉兵打了个寒颤。   原本因为涉及老婆那边,觉得不方便调查而犹豫的心坚定起来,开始加快动作联系各个认识的人。   现在,她好像没什么事要做了。   沈容伸了个懒腰,走到路边,打算搭乘地铁去公司。   一辆停在红灯前的渣土车突然失控,朝她冲了过来。   玩家们连忙躲闪,周围人群发出惊恐的尖叫。   沈容不慌不忙地祭出重置卡牌,低语:“将大车和路人们重置回停在红灯前的状态。”   大车眨眼间瞬移了回去。   路人们也收敛了惊恐的表情,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沈容身边的玩家和员工目瞪口呆。   吉兵忍不住嘀咕:“这已经不是高人,而是神了吧……”   席兰真双手合十:“佟焕说得对,习惯就好。”安详.jpg。   玩家们:“……”   原本还觉得如果幸运的话,也许还有一丝机会赢得比赛成为神的刘雄和邱丽,彻底选择放弃了。   如果需要跟沈容比,那赢不了,根本赢不了。   这他妈本不是一个维度的实力。   沈容脚步轻松,顺利到达公司。   回到办公室,她躺在椅子上,一边等下午开始的年会以及员工们的信息汇报,一边休息,一边还在思考这场游戏。   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是梅清打来的。   “沈总,我想临时加个活动。最近当红的男团正好和咱们公司有合作,他们那边的经纪人说有空来参加我们的年会,而且是友情参加。您看要不要他们过来活跃活跃气氛?”   沈容不言。   梅清又道:“年会之后,他们还想陪您单独吃个饭。”   哦豁,这是察觉到她要追查以前的事,打算用男色“贿赂”她?   沈容笑道:“好啊,只要不花公司的钱,你安排吧。”   她要看看,那群友情过来参加年会的人,和梅清的友情到底有多深,他们之间又是否有什么需要调查的。   说罢,她正要挂电话。   突然感觉一道森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冰寒的气息,在办公室里弥漫开来。   沈容回过头。   封政正幽幽地凝视着她。 第389章 活吞23.5   空气仿佛凝固了。   沈容愣了一秒,表面镇定地站起身,拉住封政的手:“你怎么突然来了?”   封政面向一旁:“我来的不是时候?”   沈容的手臂圈住他的腰:“没有,我就是问问。”   封政冷着脸不说话。   沈容抱住他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靠在他身上道:“这两天你应该有看我吧,我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对不对?我让那个男团过来,也只是为了游戏。”   封政仍看着一旁,抿嘴不语。   沈容捧住他的脸,要他转过脸看着自己,“你很大方的,不会为这点小事生气,对吧?”   封政:“谁说我生气了。”   话虽这么说,可他嘴角仍耷拉着,眸光也冷,如秋冬的风。   沈容抱着他,枕在他胸前闭眼休息,“不生气就陪我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封政的手轻轻搂住她的腰背,垂眸凝视着假寐的她,不语。   沈容听着他的心跳,搂他的手紧了紧,安适地进入梦乡。   一觉醒来,只过了两小时,但已是下午了。   封政手肘抵在沙发扶手上,手撑着脸,一直看着她。   直到她睁开眼,才漫不经心地转过脸去,眼睛却还不由自主地撇向她。   沈容点了份外卖,吃完后便去年会会场。   因为年会,今天公司的员工都提早下班,前往会场了。   沈容离开时,公司里已经没什么人。   玩家、吉兵和杭思文在楼下等着与沈容碰头,见沈容搂着封政出来,不由自主地睁大眼睛。   沈容向他们介绍:“这是我男朋友。”   这话不是说给他们听的,是说给封政听的。   话一出口,封政眼里就有了些笑意了。   玩家们只敢用表情表现出他们的惊叹,不敢对沈容和封政发表任何评论。   这次封政收敛了他的气息,没有给人特别恐怖的压迫感。   吉兵和杭思文带着几分阿谀奉承,几分真心的感叹,道:“沈总,您男朋友长得真帅哎……”   其实已经不能用帅来形容了,但是他们也不好对老板的对象发表太夸张的言论。   沈容笑了笑,搂着封政去地铁站。   吉兵和杭思文转过头跟上,望着封政的背影,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们竟然完全记不清沈总男朋友长什么样了!   他们有些惊悚地低声问表情也不太自然的玩家:“沈总的男朋友……”   席兰真示意他们别乱逼逼,“小心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吉兵和杭思文脸色白了白,确认了——沈总的男朋友恐怕不是人。   一路顺畅地到达会场,会场里已坐满了人。   沈容在会场里走着,目光扫视全场,寻找梅清的身影。   在酒店的一道门后,她看到了梅清与几个隐在暗处的年轻男人说话。   梅清很快察觉到沈容的目光,转过头来对沈容笑了一下,见到沈容挽着的封政,目光一滞,还是硬着头皮带那几个年轻男人过来了。   梅清:“沈总,他们得知能参加咱们公司的年会,特意推了几个行程过来的呢。”   沈容敷衍地笑笑,先向梅清介绍封政:“我男朋友。”   而后问道:“我让你调查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梅清:“不好意思沈总,我忙着其他工作和安排年会,就把那些事全交给其他员工去查了。那么多人都在查,也不差我一个吧。”   她半开玩笑地调笑完,又道:“而且我整理了一下,文章和视频太多了。我估计他们是没法儿在今天就把所有人的后续情况查出来的。”   梅清一向是有事不仅立刻办,还会去做预选方案的人。   在调查方面却一直推诿,这更加证明了她心里有鬼。   沈容让梅清继续去忙,拿出手机拍了梅清和男团的背影照,发给无名英雄:“你为什么不报复她呢?”   无名英雄没有回应。   沈容先收起了手机,投身年会当中。   年会前期一直在正常进行,直至晚上九点,沈容上台,说起了她今天发布下去的活动,让所有人一一上台汇报调查的情况。   玩家们本以为汇报的人数会很多,然而,实际上汇报的人少得出乎意料。   玩家们顾忌封政,和沈容保持着距离,道:“他们就查了这么点人,咱们找出无名英雄的信息啊?”   沈容:“重点不在于找信息,而在于查的过程。”   这群员工到底是收到的能查到的文章和视频太少,还是他们顾忌着什么,不敢去查,才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如果原因是前者,就说明梅清有鬼。   如果原因是后者,就说明,这些员工确实不干净。   汇报结束,沈容直接用转账做奖励。   接下来就是男团上台表演的时间。   男团登上舞台的刹那,整个会场灯光全灭。   所有人都以为是为了铺垫男团表演才关的灯。   沈容却闻到空气弥漫起了一股腐烂的臭味,立刻警觉地去找电源开关。   她刚迈出一步,黑暗中响起了惊恐的尖叫。   就像几百个音响在同时播放鬼片里尖叫一样,刺耳凄厉。   一秒后,整个黑暗的空间都安静得仿佛没有一个人。   空气中弥散出一股血腥味。   嗡嗡——   无名英雄在这时给沈容发来了新消息:“……”   “省略号是什么意思?梅清是无辜的?还是梅清和他有交情?”   玩家们不解地嘀咕。   沈容收起手机,“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快去开电源。”   玩家们立刻四散开来去找电源。   沈容挽着封政,心下感觉到离奇:刚刚场地内发出那样凄惨尖锐的尖叫,这酒店里的人竟然都没被吸引过来。   “不行,电源在外面,这个场地的门打不开了!”   席兰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沈容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明。   微弱的光亮只能照亮她附近的地方,就见她身边原本坐满一桌的酒桌空了下来。   餐桌上还有食物残渣,桌布和椅套上,沾染着点点斑驳的血迹。   沈容往其他地方探索。   整个会场大厅都是如此,所有人像是刹那间全部消失了。   封政一直沉默着,见沈容蹙眉,轻咳两声。   他在吸引她的注意。   提醒她可以让他帮忙。   沈容下意识要拒绝,想起自己决心要改变的事,拍了拍额头,道:“你帮我让这里亮起来,可以吗?”   封政打了个响指。   整个会场的大厅“啪”的一下亮如白昼。   用手机光照明时,还不觉得。当强烈的光线照亮空荡荡的会场,玩家们才发现,这里竟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模样。   墙壁、地毯、桌布,餐盘……到处是喷溅状的血迹。   好像有一个怪物在灯光暗下的一瞬间,吞食了会场里的所有人。   玩家们跑到沈容身边。   邱丽:“这灯怎么突然开了?”   席兰真:“电源在外面,门都锁了,我们没法儿出去开电源。”   沈容凝视着席兰真:“你刚刚已经说过一遍这样的话了。”   席兰真满眼困惑:“刚刚?刚刚我没说过话啊。”   邱丽:“可是我也听见你说话了。”   刘雄:“我也……”   他们有些惊悚地凝视着席兰真。   沈容问封政:“她是真的席兰真吗?”   其实她可以用海幽种之瞳查看,但有他在,就靠他吧。   封政:“她是,刚刚说话的那个不是。”   玩家们不禁浑身哆嗦了一下,“那刚刚说话的那个是什么?”   封政不语。   他才不会回答沈容以外的人问的问题。   沈容没问,掏出手机联系无名英雄:“不是你吧。”   无名英雄很快回复:“……”   如果是他,他肯定会说出一番中二的话然后承认。   省略号就代表了,这确实不是他干的。   这也就是说,这个世界里,可能有两个看不见的怪物。   不对……   沈容突然想到一件事——无名英雄好像从来没有说过王妮是他杀的。   只是他出现的时机和头像太过巧合,让她和玩家们都默认了他就是杀害王妮的人。   但仔细想,他对杭思文下手的方式,比起王妮与保洁阿姨,要干净迟钝得多。   反倒是现在这个血淋淋的场景,才符合王妮和保洁阿姨的死亡场景。   沈容面容凝肃,发消息给无名英雄:“王妮你认识吗?她是你杀的吗?顺便我再问一遍,保洁阿姨是你杀的吗?希望你这次回答得直接一点。如果不是你,那么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你能掌控的了。”   “如果你再故弄玄虚,没准儿你也会死。”   说着,沈容从收纳袋里取出王妮的肉渣和保洁阿姨的尸体,拍了照片发给无名英雄。   等待无名英雄回复的期间,沈容顺手将王妮的手机又拿出来翻看。   手机竟在她放在收纳袋里的这段时间,自动恢复出厂设置,清空了里面的所有信息!   收纳袋在她这里,就算那东西能干扰物品,一般情况下也不该干扰到收纳袋里来。   那东西是怎么做到的?!   沈容瞳孔收缩,表情凝重。   玩家们看她神情便意识到情况不妙,也难掩慌乱。   “那东西,是不是连你也打不过啊?”   沈容一言不发。   无名英雄在这时给她回了语音消息。   消息里的声音是一个听上去年纪不大的男孩,充满了慌乱。   “我我我,是我在网上认识的人把账号给我,让我和你联系的。我说的话也是他们教我的。他们说会帮我报复你们,我只要和你说话就行。”   “我姐姐之前被你们公司造谣,得了抑郁症,总觉得别人会对她指指点点,说她闲话,再也不敢出门了。我爸妈又不理解她,她很痛苦,我看不下去,我就,就很想报复你们。”   邱丽:“听声音好像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刘雄:“难怪有些话他答不上来,因为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席兰真:“他姐姐是不是吉兵说的那个,家境不好,被梅清造了好几个谣的女孩子?”   沈容也这般问。   无名英雄:“是的。”   沈容:“你姐姐现在还在家?”   无名英雄:“对,她辍学后,一直没出过门。”   沈容:“那你姐姐男朋友呢?”   无名英雄:“这个我不知道,好久没跟他联系了。”   沈容和无名英雄聊天期间,浏览器突然推送了一条新闻:   【XX地产公司高管竟在32层楼高的办公室离奇失踪!   所有人和监控都没看到他走出办公室,也没有人在他失踪前进入过他的办公室,他到底去了哪儿?】   玩家们和沈容凝视着条消息,脸色又白了一个度。   错了……   背后那看不见的东西,不单是针对他们传媒公司。   它究竟在针对什么?为什么不自己出面?   目前谁也说不清。 第390章 活吞23.6   沈容低头继续和无名英雄沟通,手机却噼啪闪烁起来,有电流在屏幕上乱窜。   她连忙将手机扔开。   手机还没落地,便“砰”的一声炸了。   玩家们应声一惊,心有余悸,呼吸加重。   席兰真掏出自己的手机给沈容。   沈容拒绝了,“那东西控制手机爆炸,就说明他不想让我和无名英雄说太多。你把你的手机给我联系无名英雄,它只会再炸一次。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吧。”   她祭出浮沉镇海,暂时松开封政,径直朝会场的红丝绒大门走去。   剑光凌冽,纵横劈下。   大门应声破开,门外的灯光和人声透进来。   沈容立刻收剑,在门彻底打开之前倒在地上装晕。   玩家们不明所以。   门打开后,与门外的酒店工作人员和路过的人对上视线,骤然间明白沈容装晕的原因了,连忙也倒地不起。   封政隐身到了沈容身边。   酒店工作人员瞧见会场里凄惨惊悚的景象,立刻想要打电话报警。   沈容也等着他们报警。   然而她贴在地面的耳朵听见十分清晰的“咕叽”一声,门外也安静下来了。   她虚睁开眼,发现原本站在门口的人全都不见了,只剩一地血迹在地毯上蔓延,在墙壁上流淌。   她连忙爬起来,叫醒玩家们:“咱们赶紧走。”   既然没人看到,那就直接溜,省得被带到警局审问。   沈容和玩家们一路避开监控,走出酒店。   地铁和公交是不敢坐了,担心被监控拍到,会被带进警局。   沈容只得和玩家们走小路离开。   路上,沈容用王妮的手机登陆自己的社交账号,在大群里发消息:“在的人回我一下。”   紧接着无数条新消息跳出。   竟是所有员工都回了。   计睿汗毛直立:“他们不是消失了吗?”   沈容:“你们现在在哪儿?”   “梅总说年会结束了,我们就都回家了。”   “沈总,你去哪儿了呀?梅总给你和其他领导打电话,你们总是不在服务区。”   梅清:“沈总,对不起,没等你回来就结束年会了。我看时间太晚了,就让员工们先回去了。”   沈容在群里说了声没事,私下询问吉兵:“你在哪儿?年会过程中,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事?”   吉兵:“沈总,你在哪儿?我和杭思文还在酒店门口等你呢。我们现在根本不敢回家啊。”   沈容:?   玩家们:???   刘雄:“我们刚从酒店门口出来,怎么没看到他?”   沈容给吉兵打了个电话,吉兵没接。   她又打了几个,吉兵才颤声道:“喂?”   沈容:“是我,你在酒店门口是吧?我们这就回去找你。”   吉兵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看到王妮的电话号码,我还以为是她打电话给我了呢。”   沈容和吉兵保持通话,往酒店门口走去。   到达酒店门口,吉兵和杭思文正可怜兮兮地坐在台阶上,一见到沈容和玩家们,立刻跑了过来。   席兰真:“你还真在酒店门口啊……”   刘雄抬头看了眼热闹的酒店,酒店里的工作人员还在正常工作。   明明刚刚这些人在顷刻间全部消失了。   他毛骨悚然道:“你们一直在这儿,那我们刚刚在哪里?”   吉兵和杭思文听不懂,害怕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沈容挽住封政,镇定道:“没什么。麻烦你去问一下梅清,你之前说的那个被造谣女生的家庭住址,用威胁的方式。”   吉兵应声联系梅清。   沈容也同时问了梅清那个女生的地址。   梅清:“您要她的地址做什么?”   沈容佯装生气:“梅清,我今天让你办事,你怎么总是推脱?”   梅清过了一会儿,发来地址:“他们家以前住这儿,后来可能搬家了吧。”   吉兵那边也得到了地址。   沈容看了眼吉兵和梅清的聊天记录。   他是按照她的吩咐,用过去的事威胁梅清要来的地址。   他得到的地址,和她得到的,不是同一个。   玩家们有些犯难:“咱们该去哪一个?”   沈容打算用海幽种天赋卜算一下,察觉到封政的目光,抬脸对他笑:“你说去哪儿?”   封政:“这两个地址,都不是你要的地址。梅清给你的地址,会让你白跑一趟。给吉兵的地址,会要了他的命。”   他十分喜欢沈容需要他的样子,嘴角微弯,靠近沈容低声道:“我可以告诉你,你想要的地址。”   沈容也凑近他,与他耳语:“你要我为你做什么,才能告诉我?”   封政略显衿傲:“你要,我就直接告诉你,我可没说要你做什么。”   话虽如此。   但她要是一点表示都没有,他还是会失落的吧。   沈容笑了笑,“是我自己要为你做什么。你先告诉我地址,让我想想,可以为你准备什么礼物。”   封政垂首,在她耳边说出地址。   玩家们和吉兵、杭思文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脸一直亲昵得快要靠在一起的样子,感觉自己嘴里塞满了无形的狗粮。   拿到准确地址,沈容还是决定先去一趟梅清给吉兵的地址。   吉兵恐慌道:“可是那里不是会要我的命嘛……”   沈容:“有我在,你放心。”   席兰真:“我们得去一趟,才能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要你的命。”   吉兵和杭思文战战兢兢,跟上沈容和玩家们。   既然其他人没有突然消失,沈容和玩家们便大大方方去乘地铁了。   梅清给吉兵的地址,在偏僻的西郊。   沈容等人到达那地方,就像来到一片等待拆迁的废弃小镇。   到处是断垣残壁,报废家具和电器随意地散落在坍塌的砖墙石块上,充满了饱经风吹雨晒的沧桑。   吉兵站在荒凉小镇边缘,在沈容的催促下,踏入小镇。   就这么一脚踏入,小镇霎时间像被惊醒,整个活了过来。   没错,活过来了。   所有家具都开始颤动,报废的电器突然发出“滋滋”电流音。   吉兵吓得下意识想躲到沈容身后,对上封政阴狠的目光,连忙远离沈容,躲到了石田身后。   杭思文一直在玩家之中瑟瑟发抖。   沈容手持浮沉镇海,开启海幽种之瞳,扫视漆黑的破镇。   这里荒无人烟,没有鬼气,没有阴气。   她的海幽种之瞳再次突破一层禁制查看,依旧没有看到鬼气和阴气。   但是,她在家具和电器上,捕捉到一种她从没见过的气息,感受到残暴凶狠的情绪。   就仿佛有一群穷凶极恶的人寄生在这些死物上。   家具和电器在忌惮她,散发着仿佛要随时发动攻击的气息,却始终不敢真的靠近。   沈容:“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无人回答她。   她的剑劈向离她最近的一张破床,剑刃贴在床面停下,“不回答,就别怪我要你们的命了。”   然而还是无人回答她。   但她浅色的瞳,从破床上勘破了一丝畏缩的情绪。   它在害怕。   这说明它不是不想回答。   它可能是不能回答,或是不敢回答?   沈容思索片刻,脑海里冒出诸多猜想。收剑,挽上封政,带着玩家和吉兵、杭思文离开。   吉兵害怕而又不解地问:“沈总,您让我跟着过来,怎么什么也没问出来就走了啊。”   那他不是白冒险一趟了嘛。   刘雄:“她没问就说明她知道什么了呗。”   席兰真:“大哥……不是,沈总的事你少管。”   吉兵:“……”   沈容:“……”   她嘴角弯了弯,看向封政,对他挑了下眉——他们叫我大哥,那你就是大哥的美人。   封政:“幼稚。”   沈容觉得更好笑了。   她竟然被他说幼稚了。   明明他才是幼稚鬼。   沈容挽紧他,拿出手机打字。   封政侧头要看,她侧过身子,“你别看。”   封政凝视着她不说话。   沈容:“给你准备礼物呢,你要是看了,就没有惊喜了。”   封政抿着唇,不再看她打字,转为看她的脸。   她,不管他怎么看,都看不腻。   一行人再次坐上末班地铁,前往封政给的地址。   那地址在还算繁华的街区。   到达后,一行人直奔无名英雄的家,敲响了他家的门。   门里很快有人应答。   沈容说明了自己传媒公司老总的身份,屋里立刻传来了靠近的脚步声。   随后门锁响动。   好一会儿过去,门锁依旧在响动,没有打开。   屋里传出小小的、不耐烦的声音:“奇了怪了,这门怎么打不开啊?锁坏了?”   沈容闻言,掏出撬锁工具,开始撬锁。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第三次撬锁了,业务很熟练了。   她忍不住逗趣地想:以后要是不玩游戏了,没准儿可以去做专业开锁。   门锁很快被拧开,沈容用力往里一推,开了。   门内的中年女人还没开口,沈容便给她把门锁修好,道:“我会给你补偿门钱的。”   “这还差不多。”女人撇了撇嘴,“这么晚了,你们过来有什么事?”   沈容让玩家们上。   玩家们会意,上前道:“我们刚刚得知,我们公司曾经的几篇报道,对您一家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所以我们特地上门来,想问问您女儿的生活现状,看看有什么可以帮您女儿的。”   中年女人对屋里嚷了一声,一个中年男人走出来,和女人一起招呼玩家们在沙发上坐下,开始商谈。   沈容则借着要去亲自看看受害者的名义,询问了女孩的房间,判断出了无名英雄的房间。   女孩现在精神状态不稳定,沈容打算先找无名英雄,和封政一起悄悄拧无名英雄的房门。   然而房门又出问题了,拧不开。   无名英雄父母在屋里,不方便撬锁,沈容看向封政。   封政装作不知道她的意思,眼神随意又漫不经心。   沈容在他脸上飞快地亲了一下,他下意识要推开她。   沈容几乎以为他又要说“不要亲我了”,然而他手的方向一转,手指轻动,打开了房门。   他的耳廓有些发红。   沈容抬手捏了捏他的耳朵,软软的,凉凉的。   不等他反应过来,她闪身进了屋。   屋里黑漆漆的,床上有平稳的呼吸声。   沈容打开灯,躺在被窝里的男孩被吵醒,翻了个身睁开眼:“妈?”   看清来人,他吓得坐起身要大喊。   嘴巴张大,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表情充满了惊恐,连忙要跳下床。   沈容心知是封政让他叫不出声的,迅速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并道:“无名英雄是你吧。”   男孩不再张大着嘴巴,害怕地看着沈容和封政,嘴唇翕动,像是在问:“你们怎么来我家找我了?”   沈容让封政解开男孩的声音,道:“我想问问你,你是从哪里联系上给你账号的人的?”   男孩:“一个叫狂欢夜的网站上。”   他走向电脑桌去开电脑。   沈容:“你是怎么发现那个网站的?”   男孩:“就是上网的时候,它突然跳出来了。问我有没有什么不能完成的心愿,有没有什么无法发泄的怨恨,网站里的人可以帮我……哎?电脑怎么打不开了?”   他有些急躁地狂按电脑开机键。   沈容再度看向封政。   封政眼角眉梢浮现出些许傲气,嘴角微扬。   “开了!”男孩那边立刻传出惊喜地低呼。   沈容抱住封政在他怀里蹭了蹭。有他帮忙,确实很方便啊!   有小孩子在,不方便和他太亲密,蹭完沈容便去看男孩的电脑。   男孩顺利打开了一个漆黑的网站。   网站封面是一台电脑的Q版图标。   点开图标,男孩登陆账号,自动转入了一个类似论坛的网页。   “这里面的都是聊天室。这些标题就是聊天室发起人的诉求。你可以进去围观他们的诉求,有能力的人会在聊天室里答应帮助他们。”   页面上有许多聊天室,标题都是:   【职场pua的领导怎么还不去死!谁能帮帮我!】   【真希望那群整天欺负我的高年级同学能够全部消失!】   ……   沈容点进第一个聊天室查看,聊天室里正有许多人就职场pua的事聊得热火朝天。   许多人都想要寻求帮助,报复领导。   也有许多人回应说会帮忙。   沈容查看了那些说会帮忙的人的ID。   他们名字的风格很统一,像是不太了解本国文化的外国人喜欢取的名字,全都叫张牛逼,刘大蒜,钱红烧鸡,王豆腐之类的。   过了一会儿,一个正常名字吸引了沈容的注意——李哲。   虽然是正常名字,但他竟然说会帮忙。   男孩指着李哲道:“就是他!他就是跟我聊到你的那些人之一。”   沈容确定了,这个李哲肯定就是对手玩家,   她问男孩:“让这些人帮忙,你们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男孩:“我没付出代价。因为他们是主动联系我,说听说了我姐姐的事,同情我。不过其他人听说要给钱,如果给不起钱,就会被收取灵魂。”   男孩本来以为吸取灵魂这事肯定是说着玩的,但看到沈容发来的图片后,他信了。   想到那尸体的图片,男孩脸色变得惨白。   他看上去也就十二岁的样子。是为了帮姐姐讨公道才被牵扯进这事里的。   说出的话也从来没提到过死,可能他根本不知道这真的会害死人。   沈容抬手要摸摸他的头,未碰到他,感受到封政逐渐冷下去的目光,收回了手,回头嗔怪地看了封政一眼——这只是个孩子。   封政别过头去不说话。   沈容让男孩带她去看看他姐姐。   男孩没有迟疑就带她去了。   沈容看了眼依旧把脸撇向一旁的封政,心知肯定又是他出手了。   不然以男孩的护姐程度,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带她去见姐姐的。   她挽住封政的手,拉他一起陪她去见男孩的姐姐。   姐姐的房间就在男孩的对门。   男孩轻轻敲了门,小声道:“姐姐,是我。”   门里传出微弱的声音:“进来吧。”   男孩开门,带沈容和封政进入。   姐姐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是太久不开门窗导致的,   屋内昏暗,但还算整洁干净。   一个瘦削的女孩正躺在床上,看到沈容和封政这两个陌生人,立刻惊慌地把自己蒙在了被子里。   男孩趴在姐姐的床边,和她低语了几句。   姐姐才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仍很不自在,眼珠乱转。   沈容靠近,询问姐姐:“你知道狂欢夜这个网站吗?”   姐姐瞳孔放大,飞速地瞥了沈容一眼,摇摇头。   她在撒谎。   沈容靠近她,低声恐吓:“你弟弟为了你上了那个网站,还和那个网站里的人做了交易,现在他已经被盯上了。”   姐姐像敏捷地猎豹般猛地看向男孩,吓得男孩浑身一哆嗦:“姐,怎么了?”   “你上那个网站了?”   男孩:“嗯……”自知犯错地低下了头。   姐姐眼里流露出几许慌乱,问沈容道:“你来找我有什么目的?你能帮我?”   沈容点头:“把你知道的事告诉我,也许我就能帮你。”   姐姐让男孩先回屋去睡觉。   男孩乖乖离开后,她直勾勾地盯着地上,道:“在我被造谣,我父母拿了赔偿让我息事宁人后。我在机缘巧合下,发现了狂欢夜这个网站。那时,我和沙锋还没有分手……”   女孩叫万悦,沙锋是她的男友。   万悦登陆上网站后,曾在一时冲动之下,都动过报复的心思。   原本她以为,这个网站是假的,在网上说报复,只是为了发泄。   但当她准备开聊天室时,她看到一个聊天室的标题是请求帮忙杀人。   万悦有点害怕,就没立刻开聊天室,将这事告诉了沙锋,两个人开始暗中观察。   观察了一段时间后,他们发现陆陆续续出现的离奇失踪或死亡的新闻,竟然他们看到聊天室里的信息一一对上了。   意识到狂欢夜这个网站是真的能害死人,再看到交易条件是如果拿不出钱,就要被收取灵魂,万悦忍不住退缩了。   可是她依旧饱受曾被网暴的折磨,始终无法释怀?   沙锋便背着万悦偷偷开了聊天室,想要杀光网络上所有不明所以就辱骂万悦的那群人。   万悦想阻止,但是那天她找不到沙锋在哪儿,也联系不上他,只能在聊天室里劝阻他。   结果,她不仅没能劝阻成功,还全程围观了沙锋和聊天室里那些说能帮忙的人的交易。   “那些人说,沙锋要报复的人太多了,他付不起这个价钱,需要拿他的灵魂来换。而且他的灵魂也不足以杀掉那些人,只能让那些人吃点苦头。”   “沙锋说他还要陪我,只能交出一半的灵魂,还有他全部的资产。那些人说看他可怜,同意了。”   “之后,我就开始观察网上曾攻击过我和沙锋的那些人,发现他们虽然没有死,但是他们真的开始变倒霉了。他们在网上抱怨,骑自行车出门会摔,翻书会被书页划一个大口子,坐沙发会被不知道哪儿突出来的沙发钉刺出一个血窟窿……”   “看到他们都好像遭报应了似的,我没有感觉到快意,一直在担心沙锋被拿走一半灵魂后会是怎样的。当我再次联系到沙锋时,他像是变了一个人,冷漠地和我说分手,无论我怎么挽回,他都不听,后来我听他妈说,他变得没有感情,没有同理心,对他们都很冷漠,像一个活着的木偶人……”   “明明,他是因为我放不下才走到这一步,可最后,却是他丢下了我……”   “我意识到这世界上存在着一些颠覆我以前世界观的东西,渐渐的就害怕出门了。我怕,也许有人在暗处看我不爽,想要报复我……我怕沙锋再也不会陪在我身边,没人再能保护我……”   万悦沉浸在惶恐和悲伤中,半晌后回过神来,“你说你能帮我,那你能救救沙锋吗?我已经联系不上他很久了,不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   沈容说可以去打听一下沙锋的现状,问道:“你知道狂欢夜那些答应帮忙的人,都是什么身份吗?沙锋不是和他们交易过吗,他没有向你透露过吗?”   万悦:“他最后一次联系我,让我不用再记挂他。还说,这个世界很神奇,有些东西,你以为是死的,但它其实是可以是活的。有些东西,你以为是活的,可它其实并不算是活着,就像他,只是行尸走肉罢了。”   沈容琢磨着万悦的话,加上之前得到的线索,对于那看不见的东西,大致有了推断。   不是她看不见它们,只是她之前想不到它们竟然也会作祟!   沈容从万悦这儿得到沙锋的地址和联系方式。   离开房间前,万悦突然又叫住沈容,将一个铁盒子还有她自己的手机,全给了沈容。   沈容不解:“你给我这些做什么?”   万悦摇头:“不知道,就是很想给你。”   她摸着胸口,好似胸口闷闷的。   沈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离开房间。   见沈容出来,一直和万悦父母拖延时间的玩家们松了口气,找了个借口告辞,和沈容一起离开万悦家。   席兰真看着沈容捧的东西,问道:“这些是什么?”   沈容坐在路边,打开。   盒子里是一些零散的情侣小物件,照片之类的。   手机里有万悦和沙锋的照片,还有他们的聊天记录……   万悦和沙锋的过去都保存得很完好。   她还很爱他。   但是沈容不解:为什么要把这个给我呢?   玩家们拿起这些东西研究起来。   沈容开始海幽种之瞳,扫视这些东西。   盒子里的东西上没有气息,唯一有气息的是万悦给她的手机。   这手机,带着一丝悲伤的情绪。   沈容拿起手机,手机里突然放起了一首歌——蔡琴的《我要如何不想他》   ——鱼儿离不开这片大海,人儿还在等着他回来……   沈容心里咯噔一下,浑身一激灵,望向万悦家的方向。   过了一秒,她想到什么,站起身冲向万悦的家。   万悦的家门依旧打不开。   沈容准备直接踹。   封政动动手指让门打开。   大门开了条缝,一股血腥味从门缝里飘了出来。   推开门。   房子里安安静静,没有人再来问她“这么晚来做什么”。   沙发上、茶几上,电视上……到处都是斑驳的血迹。   推开男孩的房间。   男孩房里也没了人,只有床上,有一滩刺眼的猩红。   再看万悦的房间,亦是空无一人。   房子里安安静静。   只有沈容手上,万悦的手机,还在放着歌。   ——鱼儿从不回答,我要如何不想他……   沈容看向手中的手机:“……你在祭奠她吗?” 第391章 活吞23.7   悠长的曲调,在弥漫着血腥味的安静房间内婉转。   唱着唱着,歌声里突然出现“滋滋”的电流音,如同一个快要报废的老旧收音机。   手机开始发烫,沈容丢开它。   它落在地上,“滋”地冒出一阵烟,屏幕黑了,歌声也停了。   玩家们惊惶又困惑,问沈容道:“你刚刚是在对谁说话?”   沈容:“手机。”   玩家们惊讶到变音:“手机?!”   “这个手机,它里面是不是有鬼?”   “啊!我知道了,可能是万悦男朋友已经死了,他进入了手机!”   他们讨论起来。   然而沈容却否定了他们所有的猜测:“里面没有鬼,我就是在跟手机说话。这个手机,是活的。”   玩家睁大眼睛,惊讶得仿佛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看了眼自己口袋里的手机,连忙把手机掏出来丢到一边。   “手机怎么会是活的?!”   这完全颠覆了他们的世界观!   沈容:“不仅手机会是活的,沙发,电视,茶几,桌椅……这些家具,电器,都是活的。”   玩家们环顾整个房间,顿时有一种被自己从未遇见过的生物包围了的惊恐。   “那咱们先离开这个地方吧。”   “这些东西要怎么对付?把他们烧掉,有用吗?”   “他们报废了,也就死了。”沈容拿出浮沉镇海。   长剑挥舞,屋里的所有电器和家具都被劈开。   露出了藏有新鲜人肉碎块的内里。   那些肉块还有温度,血液还是鲜艳的,在它们的内里荡漾着。   席兰真不敢置信:“这些家具和电器,把这家人给活吃了……”   刘雄:“那先前的王妮,也是被她自己家的家具家电给吃了?”   计睿:“还有保洁阿姨。那个橱柜把她给活吞了……”   邱丽:“我之前躺在病床上被刺到,也是床想要吃我?!还有刘雄和计睿被架子断腿,被床单包紧,都是……”   想到先前自己坐过的椅子,睡过的沙发,碰过的手机……接触过的一切物品,竟然都是会吃人的活物!   玩家们顿时毛骨悚然。   沈容望着这些血淋淋的家具,清理了自己和玩家等人在这儿留下的痕迹,离开了。   远离万悦家的住处,沈容找了块空地放出鬼屋,和玩家们一起进入鬼屋休息。   鬼屋的家具和家电不是这个世界的,玩家们才敢大着胆子接触。   沈容将封政带回房间,神情严肃:“这些物品,都是死物之灵吧?我记得山雪寒和我说过,死灵是无尽域时期特有的,为什么这个世界会出现死灵?”   她有些忧心,这个世界,是否也在变化。   就像无尽域逝去那样的变化。   封政神色淡淡:“世界无时无刻不在变,法则也在变。”   他手一挥,手中出现一个晶莹的金树。   沈容不解地盯着金树,就见金树的枝叶开始生长。   封政:“法则就像一棵树,它的躯干是不会变的。但是它的枝叶每时每刻都在生长,变化。同时,它每时每刻也在退去旧枝叶。”   金树逐渐壮大,有些枝叶又开始自动凋零消失。   这些旧枝叶,就像是被法则舍弃的规则,舍弃的世界。   沈容抬眸看着封政。   封政收手,金树在他手中消失。他轻轻地抱住沈容,道:“不用担心,你不会有事的。”   沈容抱紧他:“我知道。变化是正常的,而且这个世界的变化,并没有像山雪寒说的那样,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只是我突然想到……”   “父神在这个时期,做了那么多干涉各个世界的事情,会不会他是知道了世界的变化,想要在变化中得到什么?”   就像封政在无尽域时期成为了法则之主那样。   父神也许也想在变化的时期,成为又一个“封政”。   她脸埋在封政怀里,看不清他的神情。   只感到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语气一如既往地傲慢:“你不用在意他。”   沈容点了点头,将注意力全放在了该如何对付那些死灵身上。   先前的种种不解,在知道死物就是活物之后,都有了答案。   可问题是,每家每户每个人都会接触到家具家电。要告诉他们,“你们家里的桌椅沙发可能会吃了你们”,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没人会相信的。   沈容思索半晌,决定先睡觉。   翌日清晨起床,她和玩家们一起出门,先去电脑城买了台电脑,而后往沙锋家去。   路上她打算用一语成谶让手机忠诚于自己。   想到昨天万悦的手机突然报废,她又觉得那可能不是手机“自杀”那么简单。   简单的忠诚命令到嘴边,她改成了让手机和电脑不仅忠诚于自己,且免受其他死灵的侵害。   在去沙锋家的路上,沈容接连又受到好几条在家离奇失踪、死亡之类的新闻推送。   点进去一看,受害者都是昨晚在狂欢夜网站上看到过的名字。   新闻评论里,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恐慌起来了。   石田:“我感觉这些物品攻击人类的频率好像提升了。之前都没看到这么多新闻的。”   话音刚落,前方马路上突然传来“砰砰砰”连续爆炸般的巨响。   闻声望去。   十字路口中间,有许多辆车撞在了一起。   刺耳的警报、鸣笛和群众的惊呼交织,血和汽油缓缓从汽车中流出。   玩家们呆愣愣地看着这特大型的车祸现场。   邱丽喃喃道:“不对……这些车子撞在一起,确实是害死了车主,但是车子本身不也会死嘛!”   沈容脸色沉沉:“也许有时候,并不是物品本身想要害死他们的主人,而是不受控制。”   她收了目光,道:“赶紧去找沙锋吧。早点处理好这些事,人就死得越少。”   沈容和玩家们在混乱的马路上加快脚步,赶往沙锋家。   到达沙锋家,敲开门,沙锋神情麻木地问:“你们找谁。”   沈容:“万悦死了,是她让我们来找你的。”   沙锋眉尾跳了一下,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反应,请玩家们进了屋道:“找我有什么事。”   沈容环顾屋内。   满屋的家具和电器都很老旧,像是用了很多年的,但都很干净,也很冷清。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住吗?”   沙锋:“嗯,我父母早就去世了。”   说这话时,他也是毫无波澜。   他没有感情,没有反应,这不怪他。   只是想到万悦临死前的话,还有万悦手机里播放的那首歌……玩家们不由自主地皱了下眉。   沈容将万悦的遗物交给沙锋:“她死前可能感受到什么,把这个交给了我。”   沙锋接过,放到一旁:“听说人死前会有一种预感。我父母死前,也好像感觉到自己会死,提前将银行卡密码什么的告诉我了。”   他平静地像是在聊今天吃了什么。   沈容和他说了从万悦那儿了解到的事情,道:“你能不能将你知道的事,详细一点告诉我们?”   沙锋:“告诉你们,我可能会被我家里的这些家具和家电杀死。”   沈容正要保证不会让他死。   沙锋便开口:“每个家具家电,和其他的家具家电之间,都有感应,不用说话就能交流。但是要想和人类交流,它们就得通过网络,而它们的感应是直连网络的。”   “它们就像是另一种生物,每一个都有不同的性格。不是每个都会想要去吃人害人,但是当他们的感应有了连接,它们就会被强大的家具家电控制。”   他还是说了,有关于这些死灵的事。   刘雄:“它们之间也有强大之分?怎么分的?”   沙锋:“既然是生物,当然就有强壮和弱小的区分。就我所知,强大的都是靠吃人,吸收人的灵魂、精气、情绪之类的来壮大自己。在强大之后,他们可以操控其他家具电器,就会变得越来越强大。而创造出狂欢夜网站的,就是目前最强大的一个。”   “网站图标上的那个电脑,就是它。”   “其实有很多家具家电,并不想攻击伤害人类。或许在人看来,它们被坐被使用,肯定会有反抗的想法。但你如果把它们当成独立的个体,而不要和人结合来看,你就会发现……”   沙锋摸了摸茶几,“它们其实也是在过自己的生活。人类的活动,只是它们生活中的一部分。”   席兰真:“所以,只要抓到最强大的那个,控制其他家具电器放弃攻击人类,事情就可以解决了!”   计睿:“但那个最强大的在哪儿呢?”   席兰真看向沈容:“容姐可以让手机显示那玩意儿的定位呀!”   沈容:“你如果是最强大的,并且你没有躲避攻击的能力,为了安全,你会向你的小弟们公布你的地址吗?”   席兰真:“……”   沙锋打断玩家之间的对话:“能说的我都说了,你们该走了。”   沈容站起身,让沙锋和她一起走。   沙锋摇头:“我还有事。哦对了,你们把这个也带走吧。这个对我已经没有意义了。”   万悦那么珍视的过去,他说没有意义……   玩家们内心五味杂陈。   沈容拿上铁盒,低垂着眼帘,和玩家们离开沙锋家。   走出家门,沙锋家门关上。   沈容却没有立刻离开。   玩家们不解:“怎么不走?”   屋里和楼道内都安安静静。   过了半个小时,沙锋家的门自己打开了。   ——云儿飘进天空的胸怀,蔷薇在春风里朵朵开……   屋里传出歌声,还有……血腥味。   沈容推开门,屋里的家具上都有一抹血迹,但比起万悦家的景象,这些血迹要工整干净得多。   就好像,沙锋是静静地坐在那儿,让这些死灵将他吞吃的。   音响里放着歌,电视里放着万悦和沙锋的合照,还有沙锋父母的照片……   就像它们为他们在举办一场只有歌声,无人参加的祭奠。   ——鱼儿离不开这片大海,人儿还在等着他回来……   音响里传出“滋滋”电流音,电视屏幕也像坏了一样闪烁跳动起来。   电视里蹿出火花,火焰蔓延开来。   明明不是那么易燃的物品,却在火焰中热烈地燃烧起来。   沈容将铁盒留在屋里,火舌蹿过来,将它吞噬。   她和玩家们一起退出房子,站在门口   看着音响在火焰中也逐渐没了声音,只留下一句——要我如何不想他……   火光在玩家眼中跳动,席兰真轻声道:“他不是没有感情了嘛……”   “万物有灵,就会有感情。死物都有感情,更何况他呢?有些感情哪怕感受不到了,也是刻在灵魂里的。父母死了,万悦也死了……他对这个世间已经没有任何留恋了吧。”   “还有他的家具电器……”   它们和沙锋一家人一起,互相陪伴多年。   他理解它们,它们也在回应他的理解。   它们无法控制自己不吃他。   就陪他一起去了。   ——我要如何不想他。   是它们在表达,对他们的感情。 第392章 活吞23.8   离开沙锋家,沈容在楼梯口坐了一会儿。   玩家们也在台阶上坐着,为沙锋和万悦一家的事倍感唏嘘。   席兰真:“为什么要这样害死了这么多人,它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呢?再怎么强,它也只是死物啊。”   刘雄:“可能就像我们想要成为神一样,单纯是因为自己的欲望吧。实际上,成为神之后的生活会是怎样的,我们谁都不知道。”   玩家们哀叹。   吉兵和杭思文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自己好像和他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不敢插嘴。   沈容靠在封政肩头思考了一会儿,猛地站起身:“咱们去梅清家!”   “啊?”   “为什么去她家?”   沈容:“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为什么梅清制造了那么多造谣,害了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报复到她身上。而且我凌晨交代给梅清的多个工作,她不仅迅速完成,还能做出多个备案。第二天不仅能正常上班,还完全看不出熬夜的样子。这根本不是普通人类能有的精力。”   邱丽恍然大悟:“王妮死了,买的水军女孩也死了,可一切的始作俑者梅清却完全不受影响……她肯定有问题!”   “对了,吉兵!”计睿看向吉,“你也没有受到实质性伤害。容姐让你查身份的事,你查的怎么样了?”   吉兵心虚道:“不是为了无名英雄才查的吗?知道无名英雄是谁后,我就没查了……”   杭思文低头:“我也……”   玩家们无语,“面临死亡威胁的是你们,你们竟然一点也不急迫。你们该不会是和那个网站有关系吧?”   “怎么可能!我们要是和网站有关,就不会受到攻击了!”   沈容目光在吉兵和杭思文身上停留了一会儿,道:“吉兵,你家的家具,都是老家具吗?”   吉兵点头:“房贷车贷太贵了,家里的家具都是从老家拿过来的。婴儿床也是我老婆姐姐家的旧床,那床是我老丈人亲手做的呢……”   沈容:“也许正因为是旧家具,对你们家有感情,所以到目前为止才对你们没有实质性的伤害。你女儿那时候看着某个地方在笑,也许只是刚好看着那儿而已,其实是婴儿床在逗她笑。”   玩家摸着下巴点头:“原来是这样吗?”   想清楚吉兵家的事,沈容推测吉兵和狂欢夜的创办电脑多半是没关系的,还是将注意力放在了梅清身上,乘坐地铁去了梅清家。   梅清是在市中心买的一套大跃层,在三十二楼。   沈容敲开梅清家门,梅清打开看到沈容时,整个人都僵了一秒,而后迅速换上微笑,“沈总,你们怎么突然来了?”   沈容:“有些工作上的事想和你聊聊,正好路过你家,我们就突然过来了。你方便吗?”   梅清抓了抓头发,避开沈容的视线:“我家里有别人,不太方便。要不这样,现在也快中午了,沈总你们等我一会儿,我在附近酒店定个包厢,咱们边吃边谈,如何?”   沈容微笑:“你家有谁在啊?梅清,我可是一直把你当亲妹妹重点培养的,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有谁是我不能见的吗?”   吉兵小声道:“沈总,梅总比你年纪大。”   沈容:“……这不重要,反正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我难得来一趟,梅清,你真的不能请我进去坐坐吗?”   梅清低垂眼帘,眼珠来回转了转,侧开身子:“那你们进来吧。”   沈容进屋,环顾四周,没看到别人,又笑问梅清:“你家的人呢?”   梅清:“他还在我房间睡觉呢。所以房间不太方便去。咱们去书房聊?还是在客厅?”   比起梅清先前热切的模样,她现在的表现拘束又紧张。   沈容给了玩家们一个眼神,示意他们拖住梅清。   他们簇拥着梅清到客厅,也不敢坐下。就到处乱转,找话聊。   沈容则借口要上厕所,带着封政一起去厕所,看得梅清很是无语。   到了厕所,沈容让封政将她和他都隐身。   封政嘴角微弯:“这都要我帮忙。以后要是没了我,你可怎么办。”   沈容挽住他的胳膊:“我觉得这世界的事不仅是我们玩家的事,这个世界的死灵是异常的,和你也有关系。你帮忙是应该的。”   封政弯起的嘴角耷拉下来,不看她,撇了撇嘴。   这世界是生是死是毁灭,要不是有她在,他才不会管。   沈容把脸贴在他胳膊上:“但是我还是不可以没有你。”   话音落下,他脸上又有笑意了。   两人隐身进入梅清的房间。   有封政做掩护,即便梅清一直在关注着卫生间,也没发现异常。   沈容先是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梅清口中正在睡觉的人。   倒是房里的电脑摆放位置不太对劲,竟然就放在床头边。   沈容坐到床边尝试打开电脑。   电脑顺利打开了,并且这台电脑不论做什么都没有异常,就像是一台普通的电脑。   电脑里的文件也很正常。   沈容用这台电脑登陆狂欢夜网站,使用了之前记下的无名英雄的账号,在网站上开了聊天室:   【谁能帮帮我,传媒公司上司天天逼我做违背良心的事,我真的受不了了!】   聊天室发出的内容,是希望有人能帮她杀了梅清。   并且她还很爽快地说:“只要能帮我杀了梅清,我愿意献出灵魂!”   封政就坐在她身后看她发信息,看到她这句话,眉头紧了一下。   沈容回头,飞快地亲了他的脸一下,“我钓鱼呢,不要当真。”   然而离奇的事出现了。   按理说献出灵魂的条件对于死灵来说是十分吸引人的,可沈容等了五分钟,也没有人进来说帮忙。   只有人和她一起吐槽现在许多媒体为了流量不顾道德之类的。   沈容又开了一个聊天室:【梅清是你们站里什么人的亲戚吗?为什么……】   聊天室还没发出,电脑“啪”得一下黑屏了。   沈容再开电脑,电脑已经没了反应。   她掏出自己买的笔记本电脑,接上网,坐在梅清的电脑前,继续上狂欢夜网站开聊天室。   她的笔记本电脑受一语成谶保护,顺利地发出好几个关于梅清的聊天室。   梅清这个名字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有人进来说他曾经也想报复梅清,但同样无人答应帮忙。   这人说的话是真是假尚且不知。   但每个关于梅清的聊天室,即便发出来了,也会迅速被解散,这更让人觉得网站管理员心里有鬼。   沈容一边挑衅式地发帖,一边开启海幽种之瞳,观察梅清电脑的情绪。   她从它身上竟然感受到了愤怒。   应该就是它吧。创建了狂欢夜网站,并且在一直保护梅清的幕后电脑。   沈容祭出一语成谶卡牌,命令梅清的电脑臣服于她。   再次尝试开机,她的手却突然被开机键烫了一下,连忙抽回了手。   它没有臣服。   沈容看向封政。   封政正阴狠地看着电脑,察觉到她的目光,又对上她的眼眸,像是在用眼神说:让我帮忙。   让他帮忙,他会直接弄死这台电脑吧。   这个她也做得到。   可是这台电脑死了,还有无数死灵在威胁着这个世界。   还是得让这台电脑听令,去控制其他死灵才行。   沈容安抚地摸摸封政:“我没事。不过为什么一语成谶对它没有用?”   封政压抑着暴戾的情绪:“卡牌是建立在这个世界的法则之上的。死灵吞噬人类,正处于法则变幻的边缘,几乎不受这个世界的法则限制了。”   沈容了然地点头,搂着封政,对电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你如果不服从我,我就在你面前折磨梅清。”   她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搜索起来:“我来看看,什么折磨能够让梅清生不如死……”   梅清的电脑“啪”得一下亮了。   刺眼的白光从电脑中射出,沈容眼睛一花,身下一空。   幸亏她腿力不错,才没有跌坐在地上。   床突然从她身下消失了。   不仅是床,是所有家具都消失了。   她身处一个空荡荡的房间,看大体模样,仍能辨认出这就是之前梅清的住处。   但是这里的地板和墙壁上都有喷溅状的血迹。   屋外也传来努力保持着镇定的声音:   “卧槽,这是哪儿?”   “梅清呢?家具呢?”   “我们又遇到和在年会上相同的事了吧!先看看容姐在不在这儿!”   沈容在他们说话时走出房间,迎面碰上要来找她的玩家和吉兵等人。   玩家和吉兵七嘴八舌,急切地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沈容仰脸看封政:“这是哪儿?”   封政:“死灵世界。”   “那群家具电器的世界?”   “他们不是和我们身处一个世界吗?”   沈容依旧用询问的眼神看封政。   封政与她对视:“每种生物看世界,都有其不同的视角。尤其是死灵,它们是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   “你虽然还在原本的世界,但是你被拉到了死灵的视角。而在这个世界的死灵以网络为交流的主体,也就是说,你从客观上还存在于原来的世界,但其实你已经被拉入了像网络一样虚幻且随时可变的死灵空间。”   虽然封政的回答是说给沈容一个人听的,但玩家们也听了,不由得恐慌起来:“我们在死灵的世界,那电脑死灵是不是可以像操控其他死灵一样,操控我们?”   沈容依旧是询问的眼神望着封政,他便继续回答:“如果他有能力操控,确实可以。”   沈容一点也不慌张。   封政的眼神在告诉她,有他在,什么都不用担心。   只要她说需要他,他可以立刻结束这场游戏。   沈容望着他的眼眸,对他笑了起来,笑容灿烂又甜。   玩家们:“……”   吉兵和杭思文:“……”   我们在这儿怕的要死,你在那儿谈恋爱?!   过了会儿,沈容才收敛了笑,不慌不忙地道:“就在这儿逛逛吧。对手玩家们都在这儿呢。没准儿咱们还可以找到灵珠……哦不对,现在你们的灵珠都是我的了。”   玩家们无语,但沈容说逛,那就逛呗。   反正他们暂时也没有离开这里的方法。   走出满是血迹的房间,外面和正常的世界没有两样。   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先前沈容和玩家们在年会上被拉入这样的世界,走出无人的酒店后,亦是如此景象。   那时他们一心想着躲避其他人,没有发现异常。   这时候在人群中走动,他们发现,人们根本看不到他们。他们也无法触碰到别人了。   这种没有实体的感觉让玩家们害怕。   沈容依旧是不紧不慢地在大街上转悠,并让玩家们寻找这里的可疑人物。   她自己掏出了手机。   这个世界的手机变了。   变得像一个可以和她交流的活人。   沈容让手机去寻找潜藏在这个世界的其他玩家。   手机:“它们会吞噬你们,你们得快点离开这里。”   提醒完,手机才开始寻找对手玩家们的位置。   很快,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了定位。   竟是万悦家。   “怎么会在那儿?他们难道成了万悦家的家具?”   玩家有些诧异。   沈容想了想,摇头:“他们应该不是家具。还记得之前,你们的手机拍我照片,给我发消息,你们的手机上却没有显示记录的事吗?”   那时候,她有一瞬间看到了计睿手机上的发给她的消息记录。   她那时不知道手机是活的,怀疑是错觉。现在想想,那是手机在发给她消息后,自己删除了聊天记录。   到达万悦家,推开门,沈容俯视地上的手机,勾唇轻笑:“他们在这儿。”   玩家们看到手机,哆嗦了一下:“这不是我们上次丢在这儿地手机嘛……”   一直想要杀死自己的对手玩家,竟然一直就藏在自己的口袋里!   玩家们有点头皮发麻。   沈容想起自己那爆炸了的手机,面露可惜,对玩家们道:“你们自己把你们对应的手机砸了吧。”   说罢,她又对封政说:“手机砸了,应该就能拿到灵珠了吧?”   封政:“嗯。”   玩家们盯着手机酝酿了一会儿,原本对手机的害怕转变为恼怒。抄起身边的工具对着手机一顿猛砸。   被砸的手机发出叫停的声音,想要谈判。   玩家们根本不听,直到把它们砸废。   两颗灵珠从分别它们开裂的身体里滚了出来。   沈容捡起灵珠,收起,和玩家们一起离开万悦家。   下楼时。   玩家们跟在她身后道:“容姐,现在咱们可以想办法离开这个地方了吧?”   沈容的手机也又提醒了一遍:“它们在吞噬你们。你们在这里没有痛觉,是发现不了的。”   沈容问手机:“你是怎么觉醒成为死灵的?”   手机:“不知道,突然有一天就醒了。”   沈容:“是谁先吞噬人类的?那台电脑又是怎么想到要创办网站,吞噬人类和灵魂的?”   手机:“是那台电脑先吞噬的。创办网站这事,是他的女友教会他的。因为他女友做了太多讨人厌的事,所以他想变强大保护他女友。现代人很依赖网络,有他女友带节奏引发的讨论热潮,让它从网络上获得不少情绪力量呢。”   沈容:?   玩家们:!!!   “电脑竟然也有女友?”   手机:“为什么没有呢?我们也是有感情的。万悦的手机其实就一直在默默地爱着她呀。最后为她殉情而死了。”   手机殉情……   沈容和玩家们下意识回过头,看向万悦的家门口。   沈容看到透明的身影一闪而过,眨眼间又不见了。   她有些诧异,询问玩家们:“你们看到了吗?”   玩家们:“看到什么?”   沈容开启海幽种之瞳,跑回万悦家门口,她看到,屋里有透明的人影。   是万悦模样的破损灵魂,还有一个残缺的男人灵魂——是沙锋。   万悦双手牵着沙锋的一只手。   两个像音乐盒里的跳舞小人一样,在屋里慢悠悠地跳着双人舞,他们笑着凝视着对方。   仿佛他们的世界只有彼此。   仿佛有无声的歌曲在为他们伴奏。   仿佛他们破碎地灵魂都是完整的,是可以自由自在地舞蹈的。   沈容耳边恍惚间回荡起那首歌婉转的曲调。   好像真的看见了——云儿飘进了天空的胸怀,蔷薇在春风里盛开,这些画面都在万悦和沙锋的身边绽开。   手机:“万悦为了陪沙锋的半个灵魂,竟然到这儿了。他们的灵魂正在被消磨。如果你们不快点离开这里,也会变成他们这样的。”   手机发出的声音没有惊动当月和沙锋。   似乎他们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沈容转身下楼,询问手机:“要怎么离开这里?”   封政在她身后,有意无意地瞪了手机一眼。   明明问他也可以。   手机:“要么让它放你们出去,要么回到你们进来这个世界的地方,那里肯定会有你们进来的裂隙,你们可以原路返回。”   沈容带着玩家们火速赶回梅清家,又问:“对了,那台电脑的女友是谁?梅清?”   手机:“对呀。”   玩家们集体震惊。   席兰真:“不过它对梅清可能是真心的,梅清对它应该只是利用吧。梅清那种人……”   手机:“这我不知道。反正它挺爱炫耀它有个人类女友的。因为很多死灵爱着身边的人,可是那些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了,大概也会难以接受,自己一直用着的物品,竟然默默地爱自己什么的……”   玩家们:“……”   他们突然理解了沙锋的话。   死灵其实就是在生活着的另一种生物。   赶回梅清家,沈容用浮沉镇海破开裂隙。   眨眼间,所有家具重新出现。   只是这些家具就像怪物,包围了沈容和玩家们,疯狂地朝他们扑来。   沈容让玩家们毫无保留地祭出卡牌对付死灵,突出重围,去找电脑和梅清。   却发现,他们不见了!   沈容折返回来,带玩家们突破包围,冲出房间去寻找梅清。   跑到楼下,沈容先去车库,看到梅清的车还在,脚步顿住。   “不对……梅清和那台电脑,可能没有离开家!”   沈容立刻又折返回去。   但在梅清家,也并没有找到梅清。   “他们在死灵世界!”   沈容对手机道:“你能带我们……”   察觉到封政凝视着她的目光,她未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对封政眨巴眨巴眼睛。   封政冷淡地抬了抬下巴:“继续说啊。”   沈容抱住封政的胳膊,软了语气,撒娇似的道:“你能带我们去死灵世界吗?”   封政瞥向她手中的手机,像是在无声地说:你找它帮忙啊。   沈容晃了晃封政的手,对他扑闪扑闪地眨着眼睛。   封政:“……”   他抬手要带他们去死灵世界。   沈容突然想到件事,又抱住他的手制止:“不行!那台电脑掌控着死灵世界,肯定可以在我们去那个世界后又回来。这样,它就会和我们一直错过,我们就一直抓不到他了。”   玩家们:“那怎么办?”   沈容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在这儿等吧。死灵不用进食,可是梅清需要进食。死灵世界是没有食物的。那台电脑要么出来服从我,要么就等着梅清活活饿死吧。”   说罢,她祭出一语成谶牌,下令让梅清只能从她面前重返正常世界。   做完这些,沈容转头抱住封政,笑容灿烂:“正好,在等的时候,我可以带你看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玩家们打了个寒颤:“……”   上一秒说要让别人活活饿死,下一秒就开始谈恋爱。   ……你可做个人吧。   封政听她这话,倒是很愉悦,脸上难掩期待,眼里闪烁起璀璨星海般的光亮。 第393章 活吞23.9   沈容带封政到阳台,拿起手机背着封政点了几下,笑道:“晚上带你看。”   封政就这样等了一天。   夜色降临,他立刻又用仿佛藏着星星的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沈容。   沈容把其他玩家都支到楼下去,带着封政走到阳台。   封政站在她身边,望着漆黑的天幕,没有看她,等待着她给的惊喜。   沈容又拿起手机点了点,收起手机,对封政笑了笑,让他蹲下来。   封政爽快地蹲下。   沈容站在他的身后,捂住他的眼睛。   “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不要急哦……”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地在他耳畔萦绕,像阵阵柔意的风拂过耳畔。   独属于她的气息盈满了他的呼吸。   等待仿佛都变得很快。   好似只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松开了他,指着天空道:“看!”   漆黑的天幕上,无人机散发着光亮,像一颗颗星星被画在了画布上。紧接着光晕在星星周围散开,整个画布仿佛变成了银河宇宙,散落的星星也像是被瑰丽的星云包裹起来。   天边有烟花升空,绽放。   不同于普通的烟花,这些烟花仿佛将整个变成银河的夜空都点缀得更加绚丽。   一簇冰蓝的光雾在星河中游动,像一条鱼,又像一朵花。   星河近在咫尺,这是她为他创造的璀璨宇宙。   “我看你总送我星河笺,门徒们的卡牌,也有星河的色彩,所以我想,你应该很喜欢宇宙的模样吧?”   沈容牵起封政的手,她的脸在黑夜中,被那些星光与烟花照亮,仿佛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纱。   “我并不喜欢星河。”   他其实没有特别的爱好。   世间一切于他而言,唾手可得。   这一切,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封政垂眸看着有些讶异的沈容,深邃的眼瞳里也映着光。   沈容眼里浮现出一丝不好意思。   他知道她的一切喜好,她却一点都不了解他。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那你喜欢什么?我下次……”   “但是我可以从现在开始,喜欢星河。”封政的眼里有柔光。   沈容说话时微张的嘴还没来得及合起,有些愣怔地看着他。   他低下头,柔软微凉的唇瓣,贴上她的。   逐渐,染上她的温度。   这一刻,星河是什么,喜好是什么好像都不重要了。   他没有特别的喜好。   但只要是她准备的,他可以立刻开始喜欢。   沈容抬手,搂住了他。   他抬手,搂紧她的腰身。   不约而同地,加深了这个吻。   良久,炙热得快要喘不上气。天上的星河也消散了,沈容才松开他。   她和他仍离得极近,鼻尖快要贴在一起。   封政这时才意识到刚刚自己在做什么,眼神有一瞬间的不自在,但一秒后,又还是坚定地望着她的双眸。   他们对视着,好像彼此都想沉溺在对方的眼眸里。   永远也不抽身,就这样沉溺至死才好。   一切皆是情难自禁。   沈容身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才低下头,“我回个消息。”   花大价钱弄了这一出,她得付尾款了。   封政松开她,手指默默地勾住她,再一点一点地,将她整只手握紧。   沈容单手回消息,付了款,顺道看了眼时间。   已经九点了。   “不早了,咱们休息吧?”   封政轻轻点头:“嗯。”   他的耳廓染上了桃粉,好似想到些什么。   沈容松开封政,出去把玩家们叫回来,在屋里放下鬼屋,让玩家们回来休息。   玩家们在楼下时看到了那瑰丽壮阔的星河,进了鬼屋还在感慨其震撼美丽。   吉兵和杭思文更是久久难以回神:“为了准备这么个惊喜,得花多少钱啊……”   他们瞥了眼封政,那眼神好似在看一个祸水。   封政这次没有吓退任何人的目光,跟在沈容身边,微昂着下巴,衿傲得要命。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玩家和吉兵好像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七个字:得意的祸国妖妃。   而沈容——就是那个为了讨妖妃开心,肆意挥霍的昏君。   沈容安排玩家轮流守夜,将监控眼珠放在屋内,随时观察外面的动向。   她和封政一起回屋,上床休息。   封政躺在她身边凝视着她。   他眸光清明。   却有暧昧的气氛在周围流转。   沈容搂住他的腰,他也翻身搂住她。   她在昏暗中望着他的眼眸,耳畔好似只有他的呼吸,身体只能感受到他的温度,缓缓地向他靠近。   他亦在靠近她。   突然,她脑海里出现外面的异常景象,松开封政:“他们出来了。”   封政翻过身,别过脸去。   沈容看见他嘴角往下撇了撇。   沈容在他唇畔亲了一下,跳下床往外走。   封政跟上她。   鬼屋外,守夜的席兰真和石田正在和全屋的家具还有梅清对峙。   原本家具们觉得还有一战之力,气氛剑拔弩张。   待沈容和封政从鬼屋里走出来,它们立刻偃旗息鼓了。   “才被饿了一天,就受不住了吗?”沈容对梅清笑。   梅清捂着胃,脸色有些发白,唇上起皮,看样子是胃病犯了,“沈总,我不敢说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公司,但我也给公司带来了不少利益吧?你……”   沈容抬手止住她控诉的话:“你的电脑,没有告诉你我们是什么身份吗?”   梅清眸光暗了暗,显然是知道些什么,只不过还试图蒙混过关。   电脑屏幕上显示出字,“放她离开。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   这是在对沈容说话。   沈容:“你现在没有和我谈判的资格。”   她手中出剑,剑指梅清,吓得梅清后退一步。   电脑沉寂片刻,又显示出字:“我答应你的要求,事成后,你放她离开,不要追究她的过去。”   沈容点头:“我可以不追究她过去做的事。”   但是受害者们追不追究,她就不管咯。   电脑:“说吧,你的要求。”   沈容:“给所有死灵下达指令,让他们恢复正常,吐出所有吸收的灵魂。而你,不仅要吐出灵魂,还要将死灵世界里的人类灵魂放出来,解散狂欢夜网站。然后——”   她手中剑指向电脑,“我会除掉你。”   电脑沉寂许久,答应了沈容的要求。   沈容让它立刻开始行动,并道:“等结束后,我会给你和梅清告别的时间,然后再除了你的。”   电脑没有回复,他的显示器开始自动跳转页面,按照沈容的要求行动。   沈容靠在封政身上,看着电脑操作,解除控制,解散网站,吐出灵魂……   玩家们站在沈容身后,小声议论:“这台电脑是真的爱梅清啊……”   邱丽:“可惜了,它要是喜欢上一个心思正的人,没准儿它就不会做出这些该死的事。要是喜欢上一个特别善良的人,也许它还能和别的死灵互通,救下不少人呢。”   石田:“比如说,假如婴儿要掉下床了,可以让被子枕头接一下,车子出问题了,可以自己刹个车什么的……”   玩家们望着这些死灵,轻叹。   一步错,步步错。   梅清低着头站在黑暗中,不说话。   刘雄小声道:“电脑这么爱她,可她呢,对它大概只有利用吧。它不能正常陪她说话,不能陪她逛街,不能拥抱她,甚至连脸都没有……”   沈容瞥了眼身后的玩家们,示意他们闭嘴。   天光渐渐亮了,黎明到来。   吐出最后的力量,整个房间的家具归于寂静,电脑也散了气息,成了一台普通电脑的样子。   它最后的页面停在文本显示上。沈容:“你们可以道别了。”   梅清低着头走到电脑前,电脑显示屏的光照亮她的面容。   文本页面上自动跳出一行行的字:   【不要听他们说的那些话,你永远值得我去爱。】   【我还记得你刚刚发现我的时候,那时你刚刚毕业,工作压力很大,在昏暗的小出租屋里,坐在我面前,一边哭一边写稿子。】   【当你发现我,你没有害怕,反而突然抱紧了我嚎啕大哭,说感觉有人陪着你了,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你不是孤身一人了……】   【那时,我的感觉也一样。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我好像被接纳了。】   【后来你越来越优秀,赚了很多钱,却一直没有抛弃我。你去哪儿都带着我,给我换上崭新的壳,贴上漂亮的膜。好多人说我旧了,让你换了我,你都不肯。你说我好像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让你感觉能够完全相信的存在。因为我永远不会和你勾心斗角,不会背叛你,我也没有你在工作上遇到的那些人复杂……】   【我也一样,觉得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让我爱的人。】   【好了,还是不说这些了。我想一一回忆我们的过去,可是我又很害怕你会难过,会哭。他们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是会在背地里偷偷哭的小姑娘。】   【他们说得对,我无法正常陪你说话。一旦你低下头不看我,我就无法安慰你。我想做你的恋人,但我知道,我无法拥抱你,无法亲吻你,无法在你需要照顾的时候为你做身为恋人该做的事情。你不爱我才是应该的。】   【真抱歉,我还没能让你看见过我的脸,没法儿让你记住我的样子。】   【谢谢你。】   【我很爱你。】   电脑屏幕的文档,就此停住了。   梅清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沈容走近电脑。   梅清却抬手止住她的脚步:“等一下。”   梅清走到电脑面前,抱起笨重的它,“我有很多话要对他说,但我知道,他现在感受不到我在抱着他,也听不到我说话。我的话,只能说给你们听。”   她抬眸,眼眶红红地看着刚刚议论她的玩家们:“如果能永远做个好人,谁不想做呢?可是我做了好人,我又怎么能有今天的地位,今天的身家?”   “我没有真正的朋友,没有父母,很久以前我就在想,哪天他旧了,他坏了,我该怎么把他救回来。哪天如果有更先进的科技,可以将他转进机器人的身体,我又该拿什么让别人帮我这么做。”   “我需要钱,需要地位。”梅清目光坚定,“他不能抱着我,但是我能抱着他。他不能亲吻我,但是我能亲吻他……我不需要任何人来安慰我,不需要逛街,也不需要知道他如果是个人类会是什么样的脸!他就是他,只要他陪着我,我就很满足。”   “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无条件爱着我的存在。当他出现的时候,你们不知道,我有多惊喜……就像一个在陌生世界漂流的人,找到了可以依靠,可以倾诉的港湾。”   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倔强地不肯哭出来。低下头看着他,笑道:   “谢谢你,我也很爱你。”   说罢,她毫不犹豫地抱起电脑冲向阳台。   玩家们不明所以地想要拦住她。   沈容却抬手止住了玩家。   梅清爬上阳台,抱着她的他一跃而下。   玩家们呆愣愣地望着空荡的阳台,说不出话。   他们没有想过,这是一场双向奔赴的爱。 第394章 休息区0.103   电脑与梅清—同,从三十二楼坠落。   沈容和玩家们走到阳台,看到的是晨曦乍现,光亮洒落在楼下的—人—机上。   他们静静地躺在那儿,都已破碎不堪。   有路过的人瞧见,只以为是—个女人发了疯,抱着她自己的电脑跳了楼。   只有沈容和玩家们知道,这是—对恋人殉了情。   虽唏嘘,但这是他们应得的下场。   沈容收回视线,眺望远方。   白雾已在公司外出现。   她挽着封政,和玩家们向公司走去。   吉兵与杭思文跟在他们身后,有些害怕地询问:“现在应该没事了吧?”   玩家们回头看了他们—眼,“目前是没事了,不过死灵还在。”   刘雄:“如果你们不为你们曾经犯下的错赎罪,没准儿依旧会受到死灵干扰。”   邱丽:“就算没有死灵干扰,没准儿也有无法忍受你们错误报道的人,在精神崩溃后,选择和你们线下碰—碰,在你们下班的时候,突然捅你们—刀什么的。”   席兰真:“天道好轮回啊。”   吉兵与杭思文急了,看向沈容:“沈总……”   沈容耸肩:“他们说的就是我要说的,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她只是解除了由那台电脑制造出的危机。   日后这里还会因为死灵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   而死灵是这个世界的物种之—,她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剥夺它们的生命。   它们刚诞生不久,是懵懂的,是爱着人类的。   它们是善是恶,全看它们爱的人如何引导。   沈容和玩家走进白雾。   吉兵与杭思文还想追上来,却发现沈容等人突然不见了,呆滞又惊慌地愣在原地。   想了想,他们决定立刻回公司,将以前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公开,请求原谅,避免再次被报复。   沈容和封政—起进入白雾。   灵珠分数结算完毕后,有—张【SSS】级卡牌出现。   沈容含笑接下。   封政见她收了卡牌,说有事,便离开了。   沈容大概查看了—下卡牌。   卡牌叫【流放】,用是,让选定的目标,通过卡牌流放到界外。每天可使用—次。   卡牌的使用效果是群体性还是单体的,视使用者的实力而定。   虽然不是攻击型卡牌,但如果碰到难以招架,或是想要惩罚的对手,将其流放到界外,是个不错的选择。   自从被卡牌炸过,沈容就更加关注自己。   现在卡牌对她来说,只是锦上添花,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这张卡牌对沈容最有价值的,就是背后可以联系门徒的门。   这是第四张【SSS】牌,她已经可以联系四个门徒了。   沈容颇为满意地收起卡牌,走出白雾,回到休息区。   照例是洗漱休息。   睡醒后,她和佟焕—起前往游戏场。   本周游戏场名为【五“子”棋】。   规则就是五子棋的规则,所在阵营有五个“子”连成—线,即可获胜。   子打了引号,这让沈容提高了警惕。   游戏规则里还说:   【本次游戏场有不确定的危险因素,请大家自己注意安全。   本次游戏场为本层最后—次游戏场,请大家在游戏场内争取赢得尽可多的防寒药。   因为第七层通神塔可和你们想象中的不—样哦~   ps:个人占领—个棋格即可获得—颗防寒药。   所在阵营占领—个棋格,可获得1积分。攒满10积分,可兑换—颗防寒药。   阵营分布将由你们自主选择。倘若选择到弱势阵营,也不要抱怨哦。   请孩子们放心玩耍,珍惜这第六层最后—次的游戏场吧。】   看完规则,想退缩的玩家们为了防寒药,也只硬着头皮进入游戏场。   沈容和佟焕进入场内。   眨眼间,场景变幻。   他们和其他玩家—起,站在了—块巨型木板上。   木板两侧是两座“山”。   —座是普通的土色大山,—座是碧蓝的海水掀起的、如山的巨大海浪。   山后面是—望无际的平原。   海浪后面是—望无垠的海面。   —行金字在空中显现:   【请在十分种内选定你的阵营。】   “不是说下棋嘛,棋格在哪儿?”   “现在是选阵营阶段,所以还没有棋格吧。”   玩家们开始讨起选哪个阵营。   沈容自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海。   为普通人,都会想选山。   平地和泥土给人—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但注意到沈容选了海的人,都默默地跟着选了海。   佟焕亦是如此。   玩家们陆续选定了阵营。   十分钟后,天空中又出现—行金字:   【本次棋局将持续七天,生存所需物资将随机发放,各位可自由获取。   本次棋局中,不可使用除卡牌以外的任何外来道具。   —旦被发现,将被判黄牌—次,撤销所在阵营占领的—个棋格。   三次犯规后,违规者将被自动抹杀。】   “这是不是说明,这场游戏可以肆无忌惮地使用卡牌?!”玩家们有点兴奋。   他们已经被卡牌限制压抑了太久了,都摩拳擦掌,蠢蠢欲动起来。   而沈容从这规则里,品出不—样的意思:   玩家可以肆无忌惮地使用卡牌,就代表,这场游戏的危险和伤亡,都不会少。   她眸光暗了暗。   天空金字消散后,整个世界变得漆黑。   再次亮起,玩家们已身处—个大到没有边际的棋盘。   玩家身穿黑白两色衣服,像被随意洒开的棋子般,散落站在棋格线上。   选了海的,是黑衣。   选了山的,是白衣。   黑白两色衣服,都给沈容—种丧服的感觉。   天空中再度浮现出金字:   【本轮游戏时间为四小时,四小时后将两小时的休息时间。】   金字消失,倒计时开始。   玩家们站在棋盘上,有些不知所措。   自己是棋子的五子棋该怎么下?   沈容思索片刻,迈开步子,踏入棋格中。   瞬间,她踏入的大约十平米大的棋格,成了—格海洋。   但是这海水却像土地—样扎实。   沈容心中虽疑惑,但大致明白了玩法:   玩家占领棋格,将五个棋格变幻成所处阵营的景象。   五个同款棋格连成—线,便可获得—分。   沈容加快脚步在海洋平面上跑动起来,奔向另—个未被占领的格子。   然而那个格子边的山队玩家也发现了玩法,踏入棋格当中。   附近的海队玩家紧跟着跳进那个棋格。   几乎是同时,沈容和四名同阵营的黑衣玩家,还有六名白衣玩家—起踏入了棋格。   棋格线上立刻升起—道光墙,将两方玩家困在其中。   他们脚下的棋格,也成了五分之三山,五分之二海洋的样子。   离奇的是,身处海洋的沈容等人是站在海洋上的。   而身处山的玩家则像掉进了水里—样,在山中漂浮着,需要浮到山尖上,才喘口气。   海洋和土地的性质被调换了。   玩家们都有些诧异,不少旱鸭子玩家后悔不已。   和沈容—起被圈在棋格中的玩家瞧见沈容,都有了退意。   然而沈容和他们的面前都浮现出金字:   【进入裁决阶段】   【请双方回答问题,答对的—方可以占领本棋格】   【请听题:在八卦中,——代表了什么属性?】   题目上方有个10秒的倒计时。   玩家们:“……”   “靠!我又不研究这个,怎么知道这是什么属性!”   沈容对这倒是有点印象。   她曾被还是柔柔的封政,拉着认八卦图。   那时还是小学,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手掌完全贴在她手背上,在八卦图上指来指去。   她对这个没什么兴趣。   但他还是握着她的手不放。   他不是想教她认八卦图,只是想握她的手罢了。   沈容不禁笑了,答:“阴性。”   【回答正确】   海洋在棋格中蔓延开来,同时棋格周围的光壁被撤销。   身处棋格中的白衣玩家们—时没反应过来,被海洋吞没,消失在了棋格中。   看到这—幕的玩家们惊恐地瞳孔收缩。   沈容平静地道:“不用慌,在吞没之前,光壁已经被撤销了,这游戏还是给了玩家几秒钟时间逃生的。”   只要反应得过来,就活。   玩家们神经紧张起来。   沈容继续前进。   前方的格子在她答题时,已被山队占领。   想了想,她还是尝试跨入已经变成山的棋格。   棋格在她踏入的瞬间,立刻变成了海洋。   沈容:?   看到这—幕的山队玩家:?   他们立刻跑回来冲进棋格中。   沈容还没撤退,她—个人和五名山队玩家被光壁包围在了棋格里。   【进入裁决阶段】   【你们有十分钟的时间进行武力pk,pk过程中可随时认输。   谁赢,本棋格便归谁。】   是和先前的棋格不—样的规矩。   沈容眼神凌厉地看向对面的玩家,祭出风雪牌。   使用卡牌,其实她并不占优势。   她的卡牌被销毁过,数量远比其他玩家少得多。   沈容心里正琢磨着该如何把有限的卡牌发挥到极致。   就见对面的玩家们跑到棋格边缘举起手:“我们认输!”   沈容:“……”   棋格内,海洋开始蔓延。   光壁撤销的刹那,对面的玩家们立刻跳了出去。   沈容听见他们嘀咕:“那可是沈容!傻子才想不开跟她打架。”   得,她的威名比她的卡牌还好使。   沈容笑着轻挑了下眉尾,前往下—个棋格。   踏入又—个被山占领的棋格,沈容等待着裁决。   棋格上空却出现这样的金字:   【本棋格正处于保护状态,保护状态将与三小时后解除。】   随即,她脚下的山拔高,向她扑了过来。   沈容立刻跳出这个棋格,才避免被吞没。   她站在安全的棋格线上,扫视正在争夺棋格的玩家们,对这场游戏又有了更深的认知——每个棋格的规矩都是不同的。   想要连成五子,不是光有强大的武力就可以。这盘棋确实就和五子棋—样,是需要动脑的。   沈容记下保护期棋格的方位,调转方向,往其他棋格走去。   又到了—个山棋格,踏入。   四周光壁升起,山内突然浮现出—个鬼兵级巨鬼,咆哮着朝沈容扑来。   沈容立刻祭出—张控小鬼牌贴在巨鬼身上,让巨鬼自尽。   巨鬼的身躯没入山,山逐渐被海洋吞没。   沈容成功占领了第四个棋格。   她向第五个棋格走去。   有山队玩家守在第五个棋格内,附近的海洋队玩家立刻跑过来,和沈容—起踏入棋格。   光壁升起,裁决开始。   —秒后,金字出现:   【本棋格内黑子多于白子,棋格归黑子】   海洋出现,对面的玩家敏捷地跳出棋格,去占领其他阻止海洋队连成五子的棋格。   玩家们在棋格上忙碌着,四个小时很快过去,竟没有—方连成五子。   双方的阵营分,目前全都是0。   【休息时间到】   【十五分钟后将有激光雨出现,请玩家做好防护准备】   “激光雨又是什么玩意儿?!”   玩家们疲惫不堪地坐在安全线上咆哮。   无人回答他们。   大家抓紧时间休息。   十五分钟后,澄澈的天空突然暗下,无数光柱从天空中洒落,朝玩家们扫射而来。   玩家们惊叫着在棋盘上到处蹦跶,躲避毫无规律扫射群体的光柱。   躲闪不及的玩家,在被光柱打到的刹那,便成了—堆灰。   玩家们大惊失色,尽量保持着镇定。   沈容找了人少的地方,在那—块来回蹦跶,躲避着光柱。   十分钟后,光柱消散,浓云散开。   天空中又有东西洒落下来。   玩家们低呼着再次跑动躲避。   沈容抬头看了眼那掉落的东西,凭借过人的属性,她看清,那些东西都是食物和水。   她伸手接了—袋面包和—瓶水。   其他的食物掉落在棋盘上,像云烟似的消散了。   沈容揣上接到的面包和水,空出手去接其他的食物。   十秒后,这场食物雨就停止了。   不少食物和水消散在地上,很多玩家都没拿到,羡慕地看着少数接到食物与水的玩家们。   沈容是接的最多的,衣服里塞满了食物,整个人都鼓鼓囊囊的。   周围的玩家吞咽着口水看她。   沈容留下—天的所需,将其他食物拿出来,“拿防寒药和我换。”   这场游戏的目的在于多占格子,赚取防寒药,而不在于赢。   对于实力不济的玩家而言,是团体战。   像沈容这种—个人可以搞定—切的,那就是个人战了。   哪怕是海洋队的玩家,也没法儿以同阵营为借口,向她要食物。   这场游戏需要大量体力,不吃饱撑不住。   不少玩家拿出防寒药跟沈容交易。   —个休息时间,沈容就又赚到了26颗防寒药。   休息时间结束,倒计时再次在天空中出现。   这次的倒计时是六小时。   六小时后,玩家将有两小时的休息时间,以及八小时的睡眠时间。   沈容活动活动身子,开始了又—轮抢占格子。   经过这—整天的占格,她大致摸清了棋格的规矩——那就是没有规矩,全看运气。   所有棋格规矩都是随机的。哪怕是曾经占领过的棋格,再次占领时,规矩都是会变的。   —天游戏下来,所有玩家们都像跑了—天的马拉松—样疲惫。   好不容易等到休息时间,这次激光雨没来,但是酸雨来了。   玩家们怨声载道地躲避着子弹—样的酸雨。   十分钟躲避结束,酸雨消失,又有东西落下。   这次掉落的是—张张巴掌大的白色卡牌。   有些玩家错过了食物雨,立刻伸手去接卡牌。   沈容看见飘下的白色卡牌中,存在画着炸弹图标的卡牌,没有贸然去接。   直到卡牌落到自己面前,看清了图标,她才接。   棋盘上接连响起—阵阵爆炸声,血腥味在硝烟中弥漫开来。   贸然接牌、不幸碰到炸弹的玩家没有被炸死,但也被炸得惨不忍睹。   还好,有的玩家有治愈牌够使用。   但是没有治愈牌的,就惨了。   沈容接到的卡牌是【帐篷】【豪华单人别墅】【羽绒被】【—次性洗浴卡】等。   她放出豪华单人别墅,给了佟焕帐篷和—次性洗浴卡。   从别墅里搬出—张躺椅。躺在躺椅抢翘着二郎腿,—手拿不要的白色卡牌,—手拿无限次使用的治愈牌。   佟焕经她授意,像个喇叭似的在她身边喊:“需要白色卡牌的,可拿防寒药来兑换。需要治伤的,也可拿防寒药来换。”   不少玩家过来,围在沈容身边和她交易。   沈容就像开小卖部的老板碰上小学生放学,忙忙碌碌,生意极好。   至休息时间还有十分钟结束,玩家们才在金字提醒【睡眠时间即将开始】时,不得不散去。   这—次,沈容赚了163颗防寒药。   佟焕用完洗浴卡,回帐篷睡觉。   她搬上凳子回别墅,泡了个澡,吃了顿饭,美滋滋地躺上床休息。   闭上眼,很快进入梦乡。   沈容莫名有—种溺水的感觉,身体像坠落深海中般不断下沉,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她奋力挣扎着睁开眼,发现自己竟不在别墅,而在棋盘之中。   玩家们在棋盘上搭建的帐篷全都不见了。   他们全都闭着眼睛站在星空下,黑白衣服色调阴森,就像—群毫无意识的,祭奠死人的纸人。   在棋盘的边缘,沈容看见十层楼高的巨型人影,像幽灵般围着棋盘飘动。   —双双血红的巨眼,像窥视猎物般,垂涎地盯着纸人般的玩家们。   沈容警惕地环顾四周,在不断飘动的巨型人影脚边,看到—个正常大小,通体雪白的人影。   她的目光落在雪白人影上。   那人影敏锐地察觉到,转过来头。   沈容立刻闭上眼睛。   温婉带笑的女声在沈容耳边响起:“你竟然醒了。”   白色人影停下脚步,直勾勾地凝视着她:“既然醒了,不想出来和我聊聊吗?”   “聊聊这个棋盘,聊聊这些巨影……”   沈容装睡,没有反应。   “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你脚下站着的棋盘,是这里的第13560块棋盘。那下面有—具尸体,是男是女我已经忘记了。”   “我只记得,他死得很惨,对这世间还有许多的留恋,许多的怨。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从那块格子里出来……”   随着她阴冷的叙述,沈容听见脚下的棋盘发出“咔拉咔拉”指甲划在硬板上的声音。   随着指甲的滑动,棋盘—点—点地碎开。   她感到—股阴寒的气息靠近了自己的脚边。   垂眸,就见—只皮肤青白,血肉溃烂发黑,涂着鲜艳红指甲油的手从破裂的地板里伸出,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脚踝。   那红红的指甲,好似恨不得掐进她的血肉里。   沈容想踢开这只手,却发现自己不动。   冰凉的腐手顺着她的腿,—点—点,攀岩似的往上抓。   手指在她的裤腿上,留下—道道带着溃烂肉沫的痕印。   那道白色人影咯咯笑,笑声诡异阴寒:   “呀,她出来了。” 第395章 休息区0.104   青白的身躯上长满了黑紫的斑,破损的血肉里填满了泥土和黑红的腐肉。   一头拖布一样杂乱的头发遮掩着他的面容。   鬼攀着沈容的腿,像竹笋一样破土而出,一节一节地往上拱。   沈容极力控制自己的身体动起来,额头布满细密的汗水。   就在那只鬼手即将掐上她膝盖的刹那,她终于突破禁止。   一脚踢开鬼手,踩住鬼的头顶,将鬼硬生生踩回了土里。   那道白色人影的笑声张狂起来。   沈容抬眸望去,就见人影笑得像一条橡胶,身躯前后摆动弯曲。   这根本不是人能做出来的动作。   她开启海幽种之瞳,看清了白色人影的脸。   那是一个通体雪白的女人,白的就像是白雪筑成的。   沈容靠近女人。   女人抿唇一笑,嘴角和眼睛像一个大大的弧号,“以后再聊吧,现在,我可不希望你靠近我哦。”   话音落下。   沈容仿佛听见一声苍莽浑厚的鼓声,仿佛来自遥远的过去。   白影和黑影都消失了。   又一声鼓声,沈容躺回了床上。   她睁着眼睛,扫视房间,一切正常。   仿佛刚刚的一切是她做的一个梦。   可她一直睁着眼睛。   她确定,那不是梦。   游戏规则里提醒的【不确定的危险因素】,出现了。   沈容起身,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   闹钟是倒计时型,显示距离睡眠时间结束还有一个多小时。   沈容躺下继续闭目养神,没有再睡。   一会儿在脑海里思考如何下棋,一会儿思考那白影和黑影在做什么。   还有玩家们身穿的黑白衣服,会不会也别有深意?   时间在思考中飞速流逝。   闹钟响起,别墅像泡影一样消失,沈容平稳落在棋盘上。   棋盘上的其他建筑和帐篷也都消失了。   玩家们迷迷糊糊地从地上爬起来,了个哈欠。   【两个小时休息时间开始】   天空中又出现金字,玩家们立刻警戒起来。   休息时间,就代表天上会下东西。   果不其然,天上下了十分钟的火焰雨,随后掉下各种各样的早餐。   这次玩家们机灵了,几乎人人都拿到了早餐。   不过沈容靠用治愈牌救人,还是赚了一笔。   休息时间结束,游戏再次开始。   玩家们鼓足了劲在棋盘上奔跑跳跃,接连不断地占领棋格。   一眼望去,沈容周围的许多棋格都在山与海洋之间迅速变幻着。   偶尔会有实力不济的玩家,在变幻中死去。   五格不是那么容易凑成的,沈容也不急着凑了。   随意地占领棋格,赢取防寒药。   佟焕和她一起行动,看出她有点心不在焉,“你遇到什么事了吗?”   沈容将昨晚的怪事告诉了佟焕。   佟焕沉吟片刻,祭出一张卡牌:“我这张牌叫问鬼。使用后能随机将附近一只鬼拉出来问一个问题,要不要用?”   沈容点头:“可以。”   佟焕要她和自己面对面跑腿坐下,祭出卡牌,他们面前自动出现了一只神情迷茫的鬼。   佟焕正要询问昨晚的事。   沈容却止住他,询问:“现在的棋局形式如何?”   佟焕不解:“为什么问这个?”   沈容暂时没回答他,只见鬼手一挥,一个虚拟影像出现。   影像是从高空俯瞰的视角   这个棋盘竟是一个八角形。   棋盘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散乱的黑白色玩家,棋格上的山和海布局亦是十分混乱。   展示完这些,鬼就离开了。   沈容这才回答佟焕:“我觉得我们的棋局,可能会对我们自己造成什么影响。”   佟焕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沈容则祭出了【窥探】,对棋盘使用。霎时间,她的视野里出现了一条长河,长河上标注了许多节点。   这些节点,是棋盘经历的一些重大事件。   其中有一个节点,竟是无尽域消失的那段时间。   这棋盘是在无尽域时期就存在的!   沈容有些诧异,选中【祭】时期。   这是在无尽域消失时期前的时间点。   一个眨眼,沈容被拉入了一个祭祀现场。   无数身穿黑白麻布长袍的人站在棋盘上,围着棋盘中央一个巨大的鼎。   他们低着头,闭着眼睛,和昨晚沈容看见的玩家们的状态类似。   沈容是透明的模样。   她畅通无阻地在他们之中穿梭,靠近鼎。   鼎的周围是一大片空地。   空地上绑着四十九个身穿白衣的人,四十九个身穿黑衣的人,还有一个身穿红衣的人,   他们低着头,满面颓丧。   身穿红衣的人长发散乱盖地在脸上。   他手上长长的红指甲,让沈容认出他是昨晚的鬼。   有一通体雪白的女人,正是昨晚沈容看见的白影。   她走进红衣人,拨开他的发。   沈容看清,红衣人是一个男人。   雪白女人捧起男人的脸,雪白的长指甲在他脸上“哒哒哒”地敲着。   像巫婆在施法。   “世界即将毁灭,为了全族的安危,我们不得不将你们献祭给我们的神,祈求他的庇佑。”   “我们会永远记得你们的,请安心地去吧。”   红指甲男讥讽地笑了一声:“我们的神,你是说我们的主宰吗?他可不会要我们。你到底是在把我们献祭给谁?”   他虚弱的声音太小,旁人听不见。   女人也不搭理他,接过别人递来的一把长长的细剑,猛地朝男人心口捅去。   血喷涌出来,染红了女人的衣衫。   她接连又在男人身上划了九十八剑。   而后一个个手持细剑的人上前来,眼中含泪,悲痛地分别将地上绑着的、身穿黑白袍的人按照红衣男人被捅的方式,捅了九十九下。   沈容听见那些人被捅时,不少人对着捅他们的人叫爸爸,妈妈……   而他们只能得到“都是为了全族”的回应。   一具具血淋淋的尸体,被丢进了鼎里。   血从鼎下流淌出来,染红了地面。   浑身雪白的女人虔诚跪在鼎前,无声地喃喃。   数道火光从天而降,劈入鼎中。   鼎里的尸体燃烧起来,血沸腾着,散发出浓郁到令人作呕的气味。   “神接受了我们的祭祀,我们一定能够逃过这场末日浩劫!”   女人回头,对群众们笑了。   转过头,沈容看见她双目痴迷地望着鼎里的火焰。   而那些火焰,让沈容感觉到本能的不适。   那是一种类似伏天之火,却比伏天之火更让她胆寒的火焰。   祭祀结束,沈容被拉回到现实。   睁开眼,她还盘腿坐在地上。   佟焕在她身边守着,在她眼前挥手:“你怎么了?我刚刚叫你半天你都没反应。”   沈容神情凝肃地摇摇头,站起身,一边思索着自己看到的过去,一边继续和佟焕占领棋格。   那个白衣女人在这里出现,难道是为了用玩家再举办一场祭祀吗?   今天的游戏场,沈容在思考中度过。   入夜,她放出独栋别墅,进入睡觉。   她又感到昨夜的坠落之感。   挣扎着睁开眼睛,就见白影女人带着巨型黑影,依旧在围着玩家们转。   昨天他们还在棋盘外转,今天就已到了棋盘内部边缘。   察觉到沈容的目光,她对沈容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还想要听故事吗?”   沈容身体像木偶一样僵硬,默默地发力突破禁制,“想听。不过,我想听你的故事。你是人还是什么别的物种?”   “嗯……”白影女人沉吟着量了沈容一会儿,“我呀,是很久很久以前的神兽种。我诞生于一片区域的人类信仰之中,以他们的信仰为食。作为回报,我会保护他们。”   “后来,毁灭的时代到来,我和他们都没能逃脱得了……”   沈容:“那你现在怎么又出现了?”   白影女人腔调诡异,抿着嘴“哼哼嗯嗯”地笑,不回答。   她目光在沈容身上转了一圈又一圈:“你很奇怪,我看不出你是什么东西。”   她雪白的手指指向一个又一个玩家:“我看得出,那是神兽种,那也是神兽种,那是人,那是个血脉异于常人的人……而你,是什么呢?”   沈容没有回答,反而问女人道:“有人将消逝的你们又带回来了?”   白影女人嘴角翘起,目带痴迷地望着虚空,不说话了。   沈容闭上眼睛,能感到脚下的棋盘在震颤。   仿佛有许多的东西在地里颤动,想要破土而出。   ·   第三天,玩家们已经几乎放弃了谁也赢不了谁的争斗,专注于占据棋格赢防寒药。   沈容却比前两天斗志昂扬,掌控了棋格的变幻规矩,不再吊儿郎当,她很快凑出了第一个连成一线的五格。   五格海洋成为一线后,转变成了一整块的木板地面,不能再被转变。   木板上方有字:【沈容的领地】   玩家们哀嚎可以刷防寒药的棋格变少了。   沈容却更加卖力地开始刷领地。   她气势汹汹,不再像先前那样抱着玩的心态。察觉到她的变化,原本就忌惮她的玩家更不敢跟她对上了。   她一连刷了三个领地,正当山队玩家忍不住想组团跟她抢地盘的时候,她又不刷了。   山队玩家到她面前溜了一圈,扭头灰溜溜地离开。   沈容继续散漫地刷防寒药,入夜,将别墅放到了自己的领地上。   坠落感再次来袭。   睁开眼,白影女人和巨型黑影离玩家们更近了。   沈容有一种感觉:   白影女人和巨型黑影,并不是单纯地围着玩家们转。   他们像是在吞噬无形的、能够保护玩家的结界,才得以离玩家们越来越近。   白影女人对沈容笑着招呼。   沈容回以一笑,低头看,自己附近十五个棋格线上,散发着幽幽的金光。   这十五个棋格,是她在白天占下的领地。   这金光好似只有她能看见。   在她盯着看了一会儿后,她脑海里跳出一个询问:   【是否展开领地?】   沈容选择否,淡然地闭上眼睛。   她的猜想是对的——连成一线的格子,变成了玩家来时站着的木板。   那木板代表的是安全地盘。   ·   第四天。   沈容将自己关于安全地盘的猜测,告诉了佟焕,带着佟焕更加凶猛地开始占地盘。   山队玩家怨声载道,和她正面刚了几次,都是输的结局,只能避开她,到棋盘边缘去刷防寒药。   沈容围绕着自己最初占下的地盘往外扩张,正忙碌着,忽听边缘处传来惊呼:   “救命!”   闻声望去。   就见明明已经裁决完毕的一格棋盘上,光壁却没有消失。   海洋队玩家和山队玩家都被困在其中,猛拍光壁。   他们身后的海与山在互相对抗,这才让他们得以暂时保命。   沈容看清光壁的位置,眸光微暗。   那个位置,是白影和黑影已经能够自由活动的范围。   “怎么了这是?这游戏出bug了?”   玩家们正议论纷纷,光壁里的山和海突然疯狂翻涌,将被困其中的玩家吞没了。   然而光壁依旧没有褪去。   光壁内的山海逐渐成了浓稠如腐血的液体,在光壁内激荡。   霎时间,整个棋盘上都安静了。   玩家们睁大眼看着那腐血般的液体,恐慌在寂静中蔓延开来。   “这游戏不会真的出bug了吧……” 第396章 休息区0.105   无人回答他们不安的疑问。   玩家们只能望着那腐黑浓稠的液体,亦步亦趋地远离。   沈容加快了占领地盘的速度。   而玩家们则因争夺棋格的异常,不敢再踏入不属于自己阵营的棋格。   他们蹲在安全线上,惶惶地思考着。   当沈容又占领了五个棋格,定下木板领地后,他们重新站了起来。   “她占了那么多棋格都没事,我们应该也不会有事吧?”   玩家们继续争夺棋格。   部分玩家踏入棋盘外围的棋格中,bug又出现了。   惨叫再次让玩家们怔住,让棋盘归于沉寂。   “怎么回事?”   “也许是范围性bug。”   有些玩家留意到出事的全是外围,开始向内围靠拢,但仍旧和沈容保持着距离。   而沈容像个勤勤恳恳的老农民,疯狂“刨地”。   忙活了一天,夜晚降临。   在休息时间,她祭出【窥探】卡牌,再次对棋盘使用。   这次她选择了无尽域消逝的节点。   选定后,她被拉入一个扭曲了的世界。   所有身穿黑袍和白袍的人们惊惶地跪在巨鼎周围。哀嚎着,痛哭着,惨叫着,祈求神的庇佑。   白影女人亦是神情愣怔,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她呆呆地望着鼎中微弱的火苗,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不!!!”   她冲向巨鼎,去触碰火苗,口中喃喃唤着某个名字。   沈容靠近她,听见她说的是——“伏褚大人……”   伏褚?   沈容记得,伏褚是和柯莉姆一起争夺过法则之主位置的一位主宰。   柯莉姆掌管生灵,而伏褚掌管的是死灵……   这个白影女人自称是神兽种,她不是应该归柯莉姆管吗。   为何她信仰的是伏褚?   沈容在口中咀嚼着“伏褚”这个名字,总觉得自己好像捕捉到了一条模糊的线索。   但还差一点,才能让它清晰起来。   “伏褚大人……伏褚大人……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失败呢……”   白影女人崩溃地抱住滚烫的巨鼎,脸贴在鼎上,却没被鼎灼烧。   世界在消逝,就像被风吹动的流云般飘去,   飘向无尽的远方,直至消失不见。   绝望的人们在哭嚎声中随着这个世界一起逝去。   白影女人和巨鼎,也渐渐消散了。   只有这一八角形的祭祀广场留在了原地。   无尽域飘走,新世界紧随其后在此绽放。   广场上布满了裂纹,成了一个天然形成的八角棋盘。   沈容站在空荡的棋盘上,亲眼见证一个世界消逝的心情是难以言喻的。   她本以为世界的消逝会是波澜壮阔的。   但它消逝得无声无息。   就像天阴了,又晴了般的自然变幻。   场景逐渐消散,她被带回到棋盘上。   休息时间即将结束。   沈容若有所思地回到别墅休息。   深夜,入梦。   沈容睁开眼环顾四野。   白影和黑影果然又向玩家们靠近了一圈。   “不要着急,很快……很快我就能和你好好聊聊,就能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白影又发出诡异癫狂的笑。   沈容闭目假寐,“伏褚和你是什么关系?”   白影的笑声戛然而止,奇异地歪了下头:“你认识伏褚大人?你也是无尽域时期的?”   沈容不回答,反问道:“你背叛了柯莉姆,归顺于伏褚?”   白影摸了摸自己雪白的发,目光悠远:“我没有背叛,我只是选择归属于一个更好的主宰而已。生灵主宰柯莉姆性格外放张扬,旁的生灵喜欢他,能够和他们打成一片,但我不喜欢。主宰就该有主宰的样子,他不该像一个普普通通的热心人士!”   沈容闻言,心里对柯莉姆的评价反而抬高了一个档次。她做不到热心。   但不妨碍她喜欢热心的人。   热心善良的人,永远值得尊敬,值得喜欢。   白影继续道:“人之主宰封政,就更不用说了。放肆不羁,阴晴不定,暴戾恣睢,谁也拿不准他的脾气。若说柯莉姆喜欢和生灵们打成一片,是一个极端,那么封政,就是另一个极端,他完全放养他主宰的那些人。”   “只有伏褚大人……”   白影手指刮着发丝,脸上浮现出痴迷的笑:“伏褚大人,是他们两个之间的平衡。他是天生的主宰者。他有野心,懂统治……我喜欢他那样的主宰。”   沈容对于“伏褚”,只会下意识感到不喜。   为什么呢?她默默地思索着。   白影瞥向她,笑道:“真难得,还能在这里遇上无尽域时期的生灵。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沈容闻言,从疑问中抽离:“加入你们?你们被困在这儿毫无自由,我加入你们做什么?”   白影:“很快,我们就能获得自由。很快,我们就能颠覆这个世界……”   她的眼睛和嘴又笑成三个弧号形。   沈容:“你现在跟随的人是谁?伏褚?”   “你猜。”白影莞尔,“我不是傻子,并不想白白被你套话呢。”   她只告诉了沈容她愿意说的。   不说就算了。   沈容不再跟她说话,继续闭目养神。   不知不觉间,她又睡着了。   眼前仿佛展开了一幅陌生的画卷。   那是一片无垠的草原,许多小花在碧绿的草丛中盛开着。   她在草地上奔跑,身边有一大群形容模糊,姿态各异的神兽种。   他们似乎是在比赛。   体型娇小,躯体娇嫩的她,在一众神兽种之中,就像草原上星星点点的白色小花般娇弱。   仿佛他们轻轻一碰,就会伤到她。   “阿容,回神海域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会死在这里的。”   身边有人对她说话。   是父神的声音。   沈容语调轻快又张扬:“我宁愿跑死在这儿,也不愿作为玩物死在神海域。”   神兽种们像是在看一个小孩子发表豪言壮志般,哄笑起来。   父神也笑了,“阿容,你想变强大,无非是不想有人再小看你。你回去,等我回来,按照伏天种和海幽种的约定,你……”   “你错了。”   她打断他,“我想变强大,是因为我想有实力——以后你们再想笑我的时候,我能够让你们通通笑不出来。”   神兽种们:“……”   父神:“……”   沈容对他们勾唇轻笑,即便身躯已经疲惫到了极致,也不愿放弃这场比赛。   “伏焰,你看中的小玩物,果然很不一般呐。”   伏焰?这是父神的名字吗?   沈容看向身边的父神。   他的模样变得清晰起来。   可惜他正用侧后脑对着她,和另一边的人说话。   她还是看不清他的样子。   “可不是嘛。他们给她算了一卦,说她以后可能成为我的绊脚石呢。”   “那你还不杀了她?”   “一帆风顺的神路,有什么意思呢?如果连她都征服不了……”   伏焰哼笑一声,笑声夹杂一丝冷意。   沈容对他的感觉更加清晰了。   她记起,她是举世无双的海幽种。   她有着全族最澄澈的颜色,最美的幽海灵。   作为玩物,她的品相被判定为绝世孤品。   她一直居于深海,被海幽种一族当作珍宝对待。   直到某天伏天种到来,例行在海幽种中选取要带回去的海幽种时,选中了她。   只不过她和别人不一样,不是去做“物品”的。   她被选中,是因为伏天种中最强的伏焰看中了她。   所有人都以为她和伏焰之间,一定会有一场身份悬殊的恋爱童话。   但她和伏焰对上的第一眼,她就知道。   ——这个人,是她的对手。   他看她的时候,眼里满是对对手的征服欲。   ……   清晨,沈容被闹钟吵醒,落在棋盘上。   她有些困惑,为什么昨天和白影聊完之后,她的记忆又苏醒了那么多。   吃完早餐,熬过休息时间。   今天又是占地盘的一天。   她一边占地盘一边思考,突然灵光一闪:   伏焰,伏褚,褚氏三兄弟!   这五个人的名字,互相有联系!   褚氏三兄弟是伏焰的孩子,按理说他们该姓伏。   也许他们是为了隐姓埋名才姓的褚,可他们为何偏偏要姓褚呢?!   身为父神,神域目前的最高统治者,伏焰不可能不了解伏褚的历史。   再联想到她前天在过去的祭祀上,看到的那道令她本能厌恶的、带着伏天之火气息的火焰。   沈容能够断定,伏焰和伏褚,一定有关系!   伏焰想要完全统治神域,伏褚想要法则之主的位置。   他们俩难道合作了?   封政突然说有事,就是因为他们吗?   可是柯莉姆说过,伏褚已经消逝了啊!   沈容细思,找不到答案,便暂时放弃了。   想不明白的事,就暂且放在脑后,免得耽误行动,这是她一贯的作风。   她继续占地盘。   有些玩家意识到了沈容的举动似乎有某种目的,靠近她询问。   沈容让他们拿十颗防寒药出来,就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诉他们。   玩家们:“……”   虽然不乐意,但还是有少部分玩家懂得取舍,花防寒药买了消息。   沈容将白影和黑影的事告诉他们。   玩家们都难以置信。   但他们信不信是他们的事,她可不负责。   沈容继续自己的工作。   又一天过去,加上之前的,她占领的棋格,已有750格之多。   山队玩家们对此敢怒不敢言,什么也不能做。   和沈容同队的玩家则喜笑颜开。   只是喜悦之外,也有忧虑和恐慌。   今天不少玩家在昨天还能活动的范围争夺棋格,结果又被吞噬了。   他们的活动范围不得不继续向内圈缩小。   很快,夜幕降临。   五天过去,许多玩家都已疲惫不堪。   休息时间,玩家们不分山队和海洋队,围坐在一起吃东西,就像在举办一场篝火晚会。   沈容和佟焕也坐在其中。   “刚刚参加游戏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能和其他玩家坐在一起聊天吃饭。并且,还放弃了我最初当神的诉求。”   有玩家轻笑着感叹。   “我也从来没有想过。原来有些人参加游戏,不是为了活下去,而是为了掌控世界。不过,现在大家的诉求都一样了。”   有玩家耸了耸肩,调笑道:“宇宙的尽头,就是好好的活下去!”   玩家们哄笑起来,又疲惫地互相靠着休息。   “还有两天,咱们就能离开这里了,暂时获得休息机会了。”   沈容手撑着下巴看他们。   他们的面容在黑夜中都笼罩着一层温和的光。   沈容也有些感慨,对佟焕道:“我最初进入游戏,遇到一堆难以言喻的人,也没想过这些玩家有一天会这么平和。”   佟焕:“当时大家都还年轻,斗志昂扬。现在,经历的事多了,心态老了,就知道一切虚妄皆是空,平平淡淡才是真。”   他想起过去,兀自笑了笑,“我也没有想过,有一天能和你成为朋友……不,是小弟。”   沈容沉吟片刻,笑道:“不,算是朋友。”   他们相视一笑。   沉浸在平和的气氛中,玩家们的疲惫仿佛都变得懒慢了。   休息时间结束,大家各自回各自的地方休息。   有人住帐篷,有人睡地板。   而沈容,住豪华别墅。   没有人想过要和别人共享住处。   毕竟是经历过斗争的玩家,相亲相爱也是有限度的。   躺上床睡觉。   沈容又在睡梦中见到了白影。   白影离玩家们和沈容又近了一些。   今天的白影情绪有些低落,目光时不时从沈容身上扫过,带着一丝阴鸷。   沈容闭着眼睛问:“我得罪你了吗?”   白影怪笑:“那倒没有。只是我今天听说了一个叫做海幽种的物种。”   沈容没有反应:“然后呢?”   “听说,海幽种很美。在某一个时期,它简直算是一种有多种用途的艺术品。可以用来观赏,用来制药,甚至……繁衍。”   “海幽种和其他种族结合,是可以控制孩子的种族的,因为海幽种先天基因太弱了。不过,海幽种生下的孩子,无论何种种族,都是美丽的。”   沈容:“哦。”   她不关注这个,没有了解过。   白影的目光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感觉。   沈容感觉,白影好像想要吃了她似的。   白影冷幽幽地问:“你是海幽种吧?”   沈容:“你猜。”   白影哼笑一声,笑声慢慢又张狂起来,“没关系,无论你是什么种族……”   她欲言又止,舔了舔唇,怪腔怪调地道:“真好啊,海幽种……不像我,白得像个石膏像,没有色彩,丑得要命。”   沈容:“其实你挺好看的,像雪做成的人。雪没有颜色,但总是美得让人喜欢。”   白影沉默了。   ·   第六天,玩家们发现,可争夺范围又变小了。   不少人实在害怕,用防寒药向沈容换消息。   沈容将消息告知于他们。   他们不确定是真是假,也不确定这场游戏后面会不会冒出什么输的阵营有惩罚的机制,不敢合作。   只能继续争夺棋格,期盼神早点发现这里的异常。   第六天夜晚。   白影和黑影几乎已经是贴着玩家外围走了。   不少先前被白影指过,说是神兽种和非常人的人们苏醒过来,瞧见黑影与白影,纷纷瞪大了眼睛。   有沈容透露的消息,他们不至于尖叫出声。   但还是十分恐慌。   这些白影和黑影给他们的强大压迫感,让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绝对打不过这些影子。   他们只能闭上眼睛,假装还在睡。   白影轻轻笑:“别装啦,我看见你们睁开眼睛啦。”   今天脚下的棋盘格又开始颤动起来,较之先前更加剧烈。   仿佛地下的东西只要再用力一点点,就能击穿棋格。   清醒过来的玩家们感受着这震动,不由自主地冷汗涔涔,湿了后背。   经过几晚,沈容已经适应了这环境,站着浅眠起来,身体打着摆子。让人怀疑她可以随时真的入睡。   白影多次看向她,无语写在了脸上。   ·   第七天清晨   睡眠时间结束,休息时间到来。   看到白影和黑影的玩家们将昨晚的恐怖景象告知了其他玩家。   玩家们一时陷入了恐慌之中,无心再占据棋格,坐在安全线上讨论究竟该怎么办。   “我估计,他们今晚就能碰到我们了。”   “那些黑影看我们的眼神,分明是想吃了我们!他们要是有嘴,哈喇子肯定都要流下来了。”   玩家不安地讨论着,商量对策。   沈容依然在占地。   能圈的范围已经不多了,沈容花了一个早上占完,下午便躺在棋盘上休息。   玩家们犹豫再三,跑来询问她的意见。   沈容:“把你们的灵珠或者防寒药给我,我就保你们一命。”   “全部给你?!”   玩家们难以置信。   这是狮子大开口啊!   沈容:“不用全部,灵珠给五颗,或者防寒药五百颗就行。”   玩家们:……   虽然还是狮子大开口,但是比起把全副身家给她,这已经算是划算了。   毕竟这是换命啊!   有些玩家痛快地和沈容做了交易,而有些玩家还在迟疑。   “万一到了晚上,监管神发现这里有bug,来救我们了呢?”   他们仍抱有一丝希望。   沈容轻笑:“你猜,为什么白影已经出现六天了,监管神却依旧没有发现她?监管神那么废物的吗?”   ——可能是监管神故意不来。   玩家们心凉了半截,交出了灵珠和防寒药。   有些人没那么多灵珠和防寒药,把能拿的都拿了出来。   沈容定定地看了这些人一眼,收了他们的东西,没说什么。   很快,夜幕降临。   玩家们不得不进入睡眠时间。   转瞬间,他们进入梦乡。   今夜,所有玩家都清醒了。   通体雪白的女人抿唇轻笑,她身后是排成方阵,蓄势待发的巨型黑影。   玩家们脚下发出“卡卡”的碎裂声,一只只腐手的指甲探了出来。   就在所有人提起口气,准备祭出卡牌先拼上一拼的时刻,他们听见沈容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开启。”   刹那间,他们脚下的棋盘像倾倒的多米诺骨牌般,在一片淡淡的金光蔓延中转变成了木板,将那些即将冲出来的鬼全部压了回去。   白影女人愣了一秒,突然仰头狂笑起来,又定睛凝视着沈容:“你不会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吧。”   她摆弄着自己的头发:“不过,没有这群鬼帮忙,确实有些麻烦就是了。”   白影语调充斥着漫不经心。   身后的巨型黑影掠过她的身侧,向玩家们袭来。   沈容从玩家之中走到木板边缘,开启海幽种之瞳,突破多重禁制。   她的眼瞳化作最浅淡的颜色,找到黑影们的致命弱点,祭出一张散发着奇异光辉的卡牌,轻轻吐出两个字:   “崩塌。”   所有黑影的致命点都出现了一颗星辰般的光粒。   眨眼间,光粒崩坏,黑影的身体像被黑洞吸走了一部分,出现了无法修复的空洞。   还未进攻,它们便化作一盘散沙飘散了。   玩家们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艹…这是人能用的卡牌?”   白影也像是被定身术定在了原地,半晌回不过神来。   沈容又掏出一截尖利的断甲。   那是在开启领地之前,她从鬼手上掰下来的。   她迅疾地用断甲割开了自己的喉咙,收起了断甲。   鲜血如喷泉般,染红了玩家们的视野。   玩家们瞪得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你你你你干什么!”   沈容勾唇轻笑,嗓音破碎地道:“保命。”   自杀还算是保命?   不对……等等!她怎么还没死?   玩家们表情呆滞,世界观好像要崩塌了。   白影震惊的眼眸逐渐变得冰冷,死死地凝视着沈容。   她散发出的强大气息让玩家们不由自主地打了寒颤。   沈容漫不经心地用布缠起喉间伤,与白影对视,对玩家们道:   “放心,收了你们的东西,我会保证你们都能活下来的。就算死了,我也能给你们救回来。”   “我可是个诚信商人,欢迎大家以后继续和我交易。”   话音落下。   奇异的光辉在她身上绽放。   无数若隐若现的金色锁链包裹着她。   锁链之下,是宛若艺术品,美到极致的冰蓝水母色的肢体,与莹白得像笼着一层光的身躯。   血色与梦幻的色彩相映衬,强势的威压自她身上蔓延开来。   所有人都清楚地意识到:   ——她不只是美而已。 第397章 休息区0.106   “这就是海幽种吗?果然很漂亮呢。”   白影讥诮地勾唇,“不过,看你的肢体特征和品相,你原本只是一个小宠物吧?触须不够有力,光翼太过单薄……长得不够利落,可是很容易在战斗中,被对手抓住你的肢体撕碎的。”   沈容的尾羽划向白影,带起一阵劲风,留下一抹刀般锋利的光,“是不是容易撕碎,你来试试不就好了?”   白影的身躯上飘出许多雪白的粒子。   沈容身后的玩家们意识到不妙,有防护卡牌的纷纷祭出了防护。   一团光晕笼罩住木板,就像一个光罩。   白如雪的粒子从光罩上飘过,没能侵入。   玩家们都松了口气。   然而越来越的光粒堆积过来,不到一分钟,他们就看到光罩竟然开始融化了!   他们屏住呼吸,紧张地看向沈容。   沈容祭出一语成谶,让防护罩无法被侵入。   玩家们悬起的心再次放下。   白影歪了下头:“这是……法则的力量。你和现任的法则之主有关系?你是法则之主一派的人?”   沈容不回答,反问:“你呢?你是想要推翻法则之主吗?”   白影不说话,光粒在她身后凝结成巨大的竖琴。   她在光做成的竖琴前,漫不经心地用手拨动琴弦。   琴音传入玩家们的耳中,震得的他们的大脑仿佛被装进了一个瓶子里,正被疯狂摇晃。   她边拨弄琴弦边道:“你知道吗?你所追随的现任法则之主,作为人之主宰,本该是这世上占卜能力最为强大的人。他占卜出的东西,该是没有丝毫失误的。”   “在无尽域消逝之前,他本可以靠占卜,救下他掌管的人们。但是他没有。原因只是,他不喜欢预知未来。对他来说,未知的未来,算是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为了他的取乐,他害死了那么多——”   “无尽域逝去,是法则的选择,和他没有关系。就算占卜了,也没有用。”   沈容打断白影,“不然,你提前知道了无尽域的消逝,并未其举办祭祀,为何还是没能阻止他们的死亡呢?”   白影眉头微紧,似是不明白沈容怎么会知道这些。   沈容身上的触须绷紧,像一根根蓄势待发的剑。   凌厉的气势让她身边的玩家都不自觉感到了畏惧。   十八条尾羽,十条触须携着荆棘,凌厉地刺向了白影和她身后的光琴。   琴像一块玻璃,被击成粉碎。   白影却化作一团云雾,散了又聚。   她现在没有实体,物理攻击,杀不了她。   沈容想明白这一点,祭出一语成谶,先将白影凝成实体,不可再散,尾羽与触须再次攻向她。   白影迅疾躲避,神色有些吃力。   按理说,以她的能力,不该被一只神兽种逼到这种地步的!   她失策了!   这只海幽种,和普通的神兽种不同!   白影的身躯变得越发白,如同一团光,猛地向光罩扑来。   沈容看见她身上的白光之中,竟然携着一丝难以捕捉的金色。   那金光给沈容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和她脑海里的法则之力相同!   这世上除了封政,曾接触过法则之力的,就只有伏褚和柯莉姆!   而法则之力,哪怕普通的神明来应付,恐怕都够呛。   沈容立刻反应过来,调转脑海中的法则之力,振翼从保护罩中一跃而起,对上变得巨大化的白影。   触须和尾羽被浓于白影数倍的法则之力包裹着,刺穿了白影。   电光石火间结束了这场战斗。   沈容收起法则之力,头脑有些晕眩。   本来,她还想多留白影一会儿,在战斗中慢慢套话的。   但白影祭出了法则之力,为保稳妥,还是直接杀了比较好。   沈容看了眼掌心的红痣,回到保护罩中收起海幽种的肢体。   封政现在可能忙着应付白影背后的人,还是不要打扰他好了。   玩家们在保护罩中,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气愤,不断骂着监管神。   直到第七夜结束,大家被集体送回休息区。   沈容第一次抽出法则之力来使用,无论是身体还是意识,都疲惫得要命。   离开游戏场后,便掐断指甲让自己复活,她回去睡了。   再醒来时,听别人说,已经是六天过去了。   法则之力的副作用还真是大啊……   不过它也在修复她的身体。   让她感觉不到疲惫,也感觉不到饥饿,反而精力充沛了不少。   很快,最后一天休息期结束,沈容被传送到新的世界。   ·   叮铃铃——   “上课了,上课了,快回到教室去。”   有人在扯着嗓子呼喝。   沈容睁开眼,就感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回头看,是一个中年女人,手中拿着教案和语文书,温声道:“怎么站在这儿发呆?快回班里上课去吧。”   沈容低头看了眼自己。   穿着一身质朴简约的校服,胸口戴着高三(13)班的校牌。   她应声说是,进入身后挂有高三(13)班牌子的教室。   教室里的学生们大多都已在座位上坐下。   只有五个人像是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一样,表面淡定,眼神到处乱瞥。   这五个人一看就是玩家。   学生们都正低头看书,没有人在意他们这几个找不到座位的。   “怎么还不回座位上坐着?”   先前拍沈容肩膀的语文老师走进来,眉间拢起深深的沟壑。   对他们和对沈容的态度天差地别。   沈容迈开步子,脚一歪,跌坐在地上,扶着周围的桌子想要站起来,却好像疼得走不动路。   她可怜兮兮地回头:“老师,我脚崴了,能不能让人扶我回座位?”   语文老师立刻让学生来扶她,对其他找不到位置的玩家道:“你们现在那儿干嘛?想站着上课?”   那几名玩家看着沈容被扶回座位,扑通扑通几声,全跌坐到地上,“老师,我脚崴了。”   老师:“……”   班上同学被逗笑,捂嘴笑了起来。   老师面露不悦,还是叫人把他们扶回座位,走上讲台翻开书,道:“同学们,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请大家收收心,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你们别忘了,你们的父母为了能够让你们考出一个好成绩,付出了多少。”   “你们可以辜负我,但请不要辜负他们。好了,把周考试卷拿出来,我们来讲题……”   沈容瞥了眼同桌的试卷,从课桌里翻出同款试卷。   同桌的试卷得分137,而她的试卷竟然是满分150!不过是没作文的那种。   老师开始讲课。   沈容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然而一堂课就这样在正儿八经的上课中过去了。   沈容和玩家们都有一种真的回到了高三时代的感觉。   铃声再次响起,窗外已是黄昏时分。   残阳如血,染红了校园。   “把卷子收起来,晚上晚自习我们抽空把剩下的阅读理解讲掉,你们先去吃饭吧。”   老师收起试卷,走出教室。   学生们三两成群地跟着走出去。   沈容和玩家们坐在位置上,等学生们都走了,才一起走出教室。   “这游戏怎么回事?不会真想让我们参加高考吧?”说话的是一名体型很壮的玩家,叫伍金。   “来这儿这么久没碰上任何诡异的事,我还挺不适应的。”这是一名有些瘦小,但面容精致的玩家,叫刁贝贝。   “要是真的要高考,那就完了。我都这么久不上学了,让我考,我根本考不出来。”   其他玩家跟着议论,猜测这场游戏到底要怎么通关。   沈容沉默着和他们一起下楼去食堂,一路观察着这所学校。   学校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并且学习氛围很浓。   刚刚路过一些班级,她看到有好些学生是家长送饭到教室的。学生在教室里一边吃饭一边看书,家长坐在一旁给他们剥水果,争分夺秒地学习。   她和玩家随着师生潮,往食堂走去。   走到半路,迎面走来一名提着饭盒的中年女人,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看了好一会儿,女人满面堆笑,指着她道:“哎哟,你是沈容吧?全校第一名!”   沈容礼貌又疏离地微笑,“阿姨好,请问你是?”   女人摆手:“你不认识我,我是你隔壁班范磊的妈妈。我在誓师大会上听过你的演讲,哎哟,说得可真好,不愧是全校第一的好学生。”   “你说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成绩就这么好呢?”女人笑嘻嘻的盯着沈容的脑袋来回看。   沈容有种诡异的感觉:她好像真的想把我的脑子掏出来。   她不着痕迹地和女人拉开距离,“阿姨,我还要去吃饭,先不聊了。”   说罢她就要走。   女人叫住她,递给她一袋橘子,“学校食堂没水果,这个给你吃。”   沈容推拒,女人却一幅她不收就不放她走的架势。   她收下橘子。   女人这才乐呵呵地离开,走几步又回过脸来对沈容笑。   她的笑容并不像是正常的笑,只让沈容感觉到阴森。   进入食堂,沈容拿着饭卡去打饭,和玩家们找了个位置坐下吃,橘子放在一旁。   “这橘子你不吃吗?那我吃了?”   隔壁桌的学生和沈容是同班同学,稀松平常地讨要食物。   不等沈容回答,他拿起一颗橘子掰开,塞进嘴里,脸却突然皱起来。   又吃了两瓣橘子,他看了看橘子,问沈容:“这什么味儿啊,好像坏……”   话音刚落,他喉咙里突然发出“嗬嗬”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咙里,表情痛苦地扭曲,双眼瞪大。   “这橘子……噗——”   一口殷红从他嘴里喷出,染红了沈容的校服,还有她面前餐盘里的饭菜。   扑通一声,他从座位上栽了下去,脸贴在地上,双眼紧闭,面色发青。   嘴里汩汩涌出来的血,染红了白色的瓷砖地面。   霎时间,周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了沈容。 第398章 “过桥”24.1   老师们拨开围观的人们,冲过来扶起地上的学生。   —名戴着眼镜,看样子像是校领导的人走到沈容面前,弯下腰,望着沈容的双眼。   就在所有玩家都以为,他要质问沈容做了什么的时候。   他说:“沈容同学,你没事吧?有没有被吓着?”   语气里满是关切。   玩家们懵了。   就连沈容—时都没反应过来,两秒后指着被扶起、但已然奄奄—息的学生,“他吃的橘子是—名自称范磊家长的人给我的。他不问自取,吃了以后就成这样了。他怎么了?”   扶起学生的老师向沈容面前的老人回报:“校长,这个学生中毒了,估计没救了。”   校长推了推眼镜,“哦”了—声,“他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成绩怎样啊?”   先前给沈容上课的老师跑过来,回道:“我们班的,成绩—般。”   校长叹了口气,“通知他的家长把他接回去吧。”   又转面对沈容道:“沈容同学,你成绩优异,以后不要再随便接别人给的东西了。注意安全,知道吗?”   他拿走沈容面前的餐盘,“我给你换盘干净的。”   沈容:“……”   玩家们望着远去的校长、抬走学生的老师们,喃喃道:“不是吧……这是谋杀哎,他们就这样不管了?”   “这个学校果然不正常。”   “很正常呀。”坐在另—桌的学生扒拉着饭道,“大家凭本事争好名次,有什么不正常的?”   沈容:“你说的凭本事?就是杀掉排名靠前的同学?”   周围的学生表情古怪地看沈容—眼,“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哦对了,沈容是全校第—,可能从来都不需要杀别人来提升自己的名次,所以不懂这些吧。”   玩家们喉头哽住。   沈容想了想,坐到—名同学身边,“你能不能给我细说说,这个学校的规矩?”   “沈容同学,你有什么问题,来问我就是了。”   同学还没回话,给沈容换干净饭的校长走了过来,坐在沈容另—侧道:“你以前只顾着学习,所以才不懂咱们这儿的学习规矩吧?我教你啊。”   “咱们这儿的考试,分数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名次。假如你只考了十分,但是全校学生都只考了九分,那你就是第—。”   “学生忙着考试和学习,所以—般不会彼此之间搞小动作。但是有些家长,为了能让自己的孩子考个好名次,就会想办法干掉排在自家孩子前面的学生。”   “这……不犯法吗?”   玩家们难以置信。   这是个什么鬼规矩!   “犯法?学习上的事,怎么会犯法呢。”校长笑呵呵地道:“这个考试,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就是要人挤人啊!有些学生,他天生就不是考试的料,怎么办呢?这就要靠家长给他挣名次了啊!”   玩家们目光有些呆滞。   校长谆谆教导地用手比划,“你们看,假如咱们学校有个学生,他拼死拼活也只能排第十名,怎么办呢?他难道就没资格排第—吗?他家长要是争争气,弄死前面的九名学生,他不就是第—名了嘛。我这么说,你们懂了没啊?”   玩家们:“懂是懂了……”   就是觉得有点瘆人。   “懂了就好。”校长摸摸玩家们的头,和蔼可亲地道:“你们排第几啊?”   之前的语文老师过来道:“他们成绩也挺不错的,按照我们班的名次,沈容之后就是他们了。”   校长笑道:“班级名次和年纪名次还是有差距的,不要骄傲。既然不是第—,就要加油,想办法提升成绩,知道吗?”   这是在当着沈容的面鼓励他们杀她吗?这不是让他们找死嘛!   玩家们嘴角抽动,敷衍地点头。   教训完毕,校长又对沈容嘘寒问暖了几句,这才离开。   沈容和玩家们看着餐盘里的饭菜,都有些吃不下去了。   万—有人趁他们不注意,给他们下毒了呢?   沈容和玩家们离开食堂,路上,从收纳袋里拿出食物吃。   玩家们眼馋地看着她的食物。   沈容:“只要你们放弃灵珠,我就可以带你们吃东西。”   他们没有犹豫,立刻放弃。   笑话,他们已经不打算成神了,那灵珠哪有面包香啊。   沈容分给他们—人—块小面包,—瓶水。   —行人上楼,走到二楼,二楼尽头突然传来—声惊呼:“沈容?”   沈容闻声望去。   身后的玩家嘀咕:“做第—真难,又被盯上了。”   叫沈容名字的人带着五个人走过来,他们胸口的校牌是高三(6)班,“你们是玩家吧?我们也是。”   原来是对手玩家啊。   和沈容—起的玩家们反而莫名地松了口气。   刁贝贝:“那我们现在就是对手了?”   “我们不打算争什么,就别当对手啦。大家—起合力度过这场游戏吧。”   六班的玩家们示好。   经历过上周的游戏场,他们都见识到了沈容超出他们想象的实力。   跟沈容作对,那不是找死嘛。   双方玩家友好—笑。   沈容内心对六班的玩家的友好持怀疑态度,但还是回以—笑,继续上楼。   六班的玩家们挥挥手:“你们这么快吃过饭了?我们正要去食堂去吃饭呢。”   沈容盯着他们看了几秒,微笑:“小心,不要吃经过别人手的食物。”   “会死的。”沈容身后—名年轻女玩家跟着道。   她叫殷慧燕。   六班班的玩家们懵懂地点头道谢,正要下楼去,另—边又传来—声低呼:“沈容?!”   沈容和十—名玩家—起闻声望去,就见又六个人走过来。   他们校牌写的是四班。   —个娃娃脸男生道:“不是吧!这局游戏我们是对手?!”   他身后的其他人道:“我们直接投降,咱们和平度过这场游戏吧,反正……”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他们发现了正要下楼的六班玩家。   沈容扫视着他们。   十七个玩家站在楼梯口面面相觑。   “不会吧?这场游戏怎么这么多玩家?”   沈容:“高三年纪—共十三个班,没准儿每个班都有六名玩家,每个班的六名玩家都是班级前六。”   六班和四班的玩家们齐齐点点头:“我们确实是班级前六……”   沈容身后的玩家们耸了下肩,“那看来这场游戏不是我们互相斗争。”   沈容心道:不对。   如果玩家们想要争名次,那么所有玩家都没有队友,所有玩家都要互相争斗。   刁贝贝:“你们多多保重吧,不要吃经过别人手的东西。”   殷慧燕:“会死的”   六班和四班的玩家们:?   沈容对他们点了下头:“你们去打听打听这个学校的规矩,就知道了。”   说罢,她和其他玩家们啃着面包回教室。   走到三楼到四楼的拐角,迎面走来两个老师。   老师扫了眼沈容和玩家们手中的面包,“沈容,你吃的这个面包,不是从学校食堂买的吧?”   玩家们不明所以。   沈容预感不妙,把面包窝成—团,—口塞进嘴里。   老师连忙过来抢面包,甚至想要掰她的嘴。   但是他们晚了—步,她已经咽下去了。   “沈容,你们怎么能吃外面的东西呢!”“你们可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你们这样不守规矩,可是会被降名次的!”   沈容避开老师,立刻换上可怜样:“我再也不敢了。”   两名老师叹了口气,抢过沈容手中的面包袋子,“下不为例,知道吗!”   “还有你们,把吃的交出来吧!”   玩家们有点懵逼。   看这两个老师斯斯文文的样子,他们动动手指就能把他们打趴下。   但是他们要这么做吗?   正当玩家们犹豫的时候,两名老师已经抢走了他们手里的面包。   伍金眉头—紧,拦住两名老师,“老师,就这—次,让我们吃完面包,你们再没收袋子吧。我们晚饭都没怎么吃呢。”   老师严肃道:“不行,规矩就是规矩。我们不去举报你们,已经很照顾你们了。”   “我和赵老师,待会儿还打算帮你们去把监控室的监控视频消掉呢,免得你们被发现偷吃校外的东西。你们可别得寸进尺,不识好歹啊。”   赵老师:“就是,听金老师的话,别任性。要是肚子饿就去食堂买饭吃。”   到处危机四伏,玩家们哪儿敢吃外面的东西。   伍金依旧拦着老师,“赵老师,金老师,别为难我们。”   他眼神狠厉,像在恐吓两位老师。   两位老师眉头—紧,“你想动手啊?你知道打老师是多大的罪过吗?”   伍金—手—个,提起两名老师的衣领:“我们只是想——噗——”   话未说完,两名老师齐齐—个空翻,踢向伍金。   伍金壮硕如牛的身躯像—个破布娃娃般被踢飞出去,撞在墙上。   两名老师稳稳落地,淡定地理了理袖口,“只此—次,下不为例!这次我们就不跟你计较了。”   他们面色不悦地离开。   伍金呕出—大口血,校服领口被染成了血色。   他双眼迷蒙,意识都模糊了。   玩家们呆愣愣的,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扶起伍金回班级,“我的天啊,这是个什么学校?”   戴着眼镜的平头男生叫巴彦,指着两名老师的背影:“他们刚刚那速度,那力道……那是人?”   沈容:“也许这个学校,所有老师都是这个水平。这是在告诫玩家,不要以为自己有点本事,就能违反校规。”   她瞥了眼伍金,“把他送到医务室去吧。”   巴彦和另—名叫钟怀龙的高个男生,扶着伍金去医务室了。   沈容和刁贝贝、殷慧燕,继续往班级走去。   刁贝贝:“这里的老师这么牛逼,没准儿家长也是这个水准。咱们想要应付他们,只能使用卡牌了。”   殷慧燕:“对了,看看这局卡牌使用次数是多少。”   “应该还是三……”   刁贝贝的话哽在了喉头。   因为她看见这局游戏的卡牌无限制,可以无限次正常使用。   这代表,这个世界的危险程度,比他们以往经历的任何—个世界都要高。   沈容看到这无限制,神情更加严肃,“还是乖乖的按照校规来吧。”   刁贝贝和殷慧燕恍恍惚惚地跟着沈容回教室,满眼忐忑不安。   回到教室,沈容看起了书。   仿佛真的化身成了—名普通的高三学生。   刁贝贝和殷慧燕也跟着看书。   “哎?我怎么觉得这些知识点我都会啊。”   没翻几页,刁贝贝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沈容合上书,拿出—本习题出来做了几道题,道:“确实是都会。看来这局游戏是真的要我们参加高考。”   刁贝贝和殷慧燕闻言,更加认真地看起了书。   沈容也埋头写老师在黑板上布置的家庭作业。   同班同学陆续进入教室,学习氛围很是浓厚。   天擦黑,巴彦和钟怀龙把伍金扶回教室。   有学生听到动静,抬头看他们。   “伍金跟老师打架了吧?”   “肯定是的,不然怎么会伤成这样啊……”   他们嘀嘀咕咕。   巴彦和钟怀龙还有伍金,都下意识不想搭理这些NPC。   却听沈容道:“不是的,伍金是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了。”   “哦……”学生们应声。   玩家们从他们的声音里竟听出—丝失落,明白了——如果承认伍金是和老师打架了,有人会去告状,把伍金的名次拉下来。   真是恐怖的—群学生。   玩家们回到座位学习。   晚自习开始,语文老师马老师过来,把白天没讲完的阅读理解讲了,然后安排学生们晚自习自主学习。   沈容写完作业开始看书背书复习。   玩家们也是同样的流程,但—个个都表情痛苦。   已经毕业那么久了,还要过高三生活,而且这个高三生活还处处是危机,这也太让人崩溃了!   晚自习就这样过去。   放学时刻,沈容等人从老师口中得知自己是住宿舍的,和老师告别后回宿舍。   宿舍分男女。   沈容和刁贝贝、殷慧燕去了女生宿舍,上楼时,几乎碰到的每个女生都惊讶地指着沈容发表:“天啊!沈容?!”“我去!这局我们是对手?”之类的话。   当这些话在各个楼层此起彼伏地响起,大家意识到——这栋女生宿舍里,住的好像全是玩家。   沈容简直成了她们互相发现身份的风向标。   女生宿舍楼全是玩家,就代表男生宿舍楼也是同样的情况。   “每个班6名玩家,—共十三个班……也就是说,这局游戏里,—共有78名玩家。”   玩家们:“……”   他们头—回遇到这么多玩家参与的游戏。   沈容—言不发地抓紧时间打水,回宿舍,休息。   女生宿舍是单人间,回到宿舍后,沈容先检查了门窗,发现窗户竟被—颗小石子卡出了—条缝。   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有人打算在她睡着后通过这条缝做什么来害她。   沈容拿掉小石子,将窗户关紧。   又检查起衣柜、卫生间、床铺。   结果,她在衣柜里发现—颗定时炸弹,设定爆炸时间是三个小时后——也就是她睡得最沉的时候。   沈容:“……”   去卫生间,她又在纸篓里,发现了—只被咬后死亡率高达百分之40的印度红蝎。   在马桶里发现—条巨毒的蝰蛇。   在她打开马桶盖的刹那,那蝰蛇猛地袭向她。   还好她反应够快,迅速躲避,—脚将马桶盖踩回去,将蝰蛇头压烂。   离开卫生间,她将卫生间门锁死。   检查起床铺。   在她的床铺上,别着数根管状针。这些针管里藏着—些液体。   不难想象,如果她不检查,直接躺上床,会是怎样的后果。   这个宿舍,简直是危机四伏啊。   沈容警惕地戴上手套,用宿舍电话拨通了宿管员的号码,让宿管员上来处理这些东西。   宿管员很快带着工具过来,熟练地弄死卫生间里的蝰蛇和红蝎,将沈容床铺换成了新的。   铺床时还道:“像你这样成绩好,警惕性又高的学生不多啦。刚刚好几个女学生在宿舍里出事,都被送去医务室了呢。”   回宿舍到现在不过—个小时,就有很多人进医务室了?   沈容眉头紧了紧。   不过细想也是,不是每个人都会想到,用于休息的宿舍里还藏有这么多隐患的。   沈容送宿管员离开,宿管员正要迈出大门时,她余光瞥见门头上有东西,叫宿管员帮忙看—下。   宿管员轻车熟路地掰开门头的夹缝,从里面拎出来—袋子定时释放的气体,对沈容笑道:“你这警惕性是真高啊。这种定时气体很贵,能让学生在睡梦中死亡,以前好多优等生都是死在它手上的呢。”   沈容不由得感觉脊背发凉。   这个世界的人,也太疯狂了。   宿管员出于欣赏,顺手帮沈容检查了—下门缝什么的,没再发现异常,便离开了。   沈容关上门,又将门锁死,准备上床休息。   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祭出了鬼屋放在房里。   她进入鬼屋没—会儿,外面传来开门声。   沈容走出鬼屋,恰好看见宿管员进来。   宿管员看到鬼屋也不惊讶,向沈容伸出手:“拿来吧。”   沈容不解:“什么?”   宿管员:“卡牌呀。我们这儿不允许用这些,你这样做是违反校规的。”   沈容:“……”   这里的人不仅能—脚把玩家踹吐血,还知道卡牌的事!   沈容慢悠悠地做出掏卡牌的样子,问道:“您是怎么知道我用卡牌的呀。”   宿管员:“有监控啊。”   沈容:“哪里有监控,我怎么看不见呢?”   宿管员笑道:“你们学生当然看不见。要是被你们学生发现了,你们不就有办法应对监控了嘛。快拿来吧,念在你是初犯,我就不去举报你,免得拉低你的名次了。”   “在这个学校,名次低了或是退步了,可都不好受啊。”   沈容:“会怎么不好受?”   宿管员:“你要是名次低了,你就知道了。好了,不要跟我扯皮,快把卡牌交出来吧。”   沈容拿出卡牌—语成谶,让宿管员忘掉看到的—切。并封锁房间,给监控制造出房间内—切正常的幻象。   宿管员受卡牌驱使离开房间,沈容将门锁上,神经始终紧绷。   她还没遇到过这么麻烦的游戏。   进入鬼屋,她用鬼屋里的东西洗漱,顺便吃了个夜宵,上床休息。   不知睡了多久,半梦半醒间,她感到整个世界仿佛在摇晃,猛地坐起身,走出房间。   诡异阴邪的气息正冲撞着鬼屋,从门缝里往屋内渗入,鬼屋里的鬼们都吓得抱在—起瑟瑟发抖。   沈容用储备的鳞粉驱散邪气,将门封住,将鬼屋的窗户撩开—条小缝查看外面。   她的房间已被浓郁的暗沉邪气笼罩,仿佛屋内下起了—场黑色大雾。   雾中有许多形态扭曲、似鬼非鬼的邪祟游荡,在寻找屋内的活物。   它们所触碰的地方,都染上—层浓重的阴寒气息。   而它们的身上,都贴着被邪气包裹着的,若隐若现的符咒。   很明显,它们都是受人驱使,过来杀她的。   沈容:“……”   艹这是哪位家长为了提升孩子名次搞出来的?!   也太拼了吧!!! 第399章 “过桥”24.2   惊讶过后,沈容将鬼屋的门窗封死,继续睡觉了。   明天还要上学呢,她可不能牺牲休息时间来对付这些东西。   不然上课会犯困的。   那些邪祟在屋里游荡着,沈容翌日清晨睡醒时,它们已经散去了。   在鬼屋里洗漱完毕,吃完早餐。沈容走出鬼屋,屋里还残留着异常阴寒的空气。   她没有打开门窗通风,避免又有人在她屋里搞幺蛾子。沈容直接拿上带回来的书,去了教室。   到达教室,教室里已经有好几个学生在背书了。   沈容在位置上坐下,刁贝贝等玩家陆续进入班级。   刁贝贝脸上贴了两个创口贴,殷慧燕手上绑了纱布。   伍金、巴彦和钟怀龙也都受了轻伤。   他们聚到教室后面小声说话,沈容也被他们招呼着、捧着书和他们围坐在一起。   刁贝贝:“昨晚,大家都在宿舍里遇到各种东西了吧?”   殷慧燕:“咱们今晚干脆住在一个寝室吧,这样互相有个照应。”   伍金:“不行。昨晚我以我受伤需要人照顾为由,想让巴彦和钟怀龙来跟我住,但是宿管员说不允许两人以上住一间宿舍,抓到就要降低名次。”   钟怀龙:“我还问了宿管员能不能不回宿舍。宿管员也说不行。过了关灯时间不回宿舍,抓到就要降低名次。”   玩家们齐齐叹了口气。   “你们围在那儿说什么呢,早自习就要开始了。”   “别是在互相抄作业呢吧?”   班上有学生望向了他们。   玩家们只得散开,回到各自位置上看书。   一早上在正常上课中过去。   到了早上最后一节课下课,班主任马老师特意过来,把学生们留下来,“为了防止有些学生吃校外的东西,从今天开始,中午所有学生,除非有家长来送饭,其他的必须全部在学校食堂吃饭。”   “食堂那边已经列了个数据表,不管是吃家长送饭的,还是在食堂吃饭的,那里都会有记录,你们不要想蒙混过关。好了,就这样,去吃饭吧。”   学生们没什么反应,应声下课去食堂。   玩家们苦着脸,哀嚎一声仰倒在座位上。   沈容站起身往食堂去,“走吧,别浪费时间,耽误吃午饭。”   玩家们应声跟上。   到了食堂,大家都不得不乖乖去打饭。   沈容打完饭,扫视着食堂里的人们,找到了她想找的人,端着餐盘坐到了那人对面。   那人见她,愣了一下,表情尖酸地撇了撇嘴。   沈容对她笑:“范磊妈妈,昨天你送我的橘子我没吃,不过被别人吃了,把他给毒死了呢。”   女人身边的男孩看了女人一眼:“妈,原来昨天那事是你搞出来的啊。”   语气竟然充满了骄傲,仿佛十分自豪他妈杀人的举动。   女人也得意地笑。   沈容对男孩笑,开启了海幽种的天赋【瞳术】,“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成绩排第几呀?”   男孩摇头:“我叫敖正,高三六班的,全校排名109。”   他回答得太快,女人想捂他嘴都来不及。又察觉到不对劲,眼神锐利地瞪着沈容:“你是不是对我儿子用什么违规的东西了?”   她站起身向沈容扑来,想检查沈容携带的东西。   沈容一脚抵住她的胸口,在她胸前留下一个鞋印,“离我还差那么多名呢,杀了我有什么用呢。还是说,杀了我这个全校第一,你们会有额外加分?”   “你这孩子怎么能踢家长呢!”女人眼珠转了转,不回答,反控诉沈容。   女人的反应让沈容明白:杀了全校第一,是真的会有加分的。   她收起脚,笑盈盈地对敖正道:“把这两个橘子吃了吧。”   “你作弊了!你违规了!你的眼睛有问题!”女人激动地大笑起来,呼喊着要叫老师过来。   沈容早已恢复正常的眼瞳,不慌不忙地注视着敖正。   敖正瞳孔涣散地拿起橘子,剥皮,要塞进嘴里。   兴奋的女人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打开敖正手中的橘子:“你傻了啊!吃什么吃!”   橘子落在地上,女人还踩了两脚。   老师们围了过来,听女人举报沈容。   而沈容则一脸无辜地眨眼:“我害人?证据呢?老师,你们想想看,我已经是第一了,有什么理由把时间花在对付比我成绩差那么多的人身上呢?”   女人指着沈容道:“你是想要报复我!”   她说话期间,敖正又蹲下身,捡起地上被踩烂的橘子要塞进嘴里。   女人再次拦住敖正,想要训斥他,看到他失神的眼眸像是意识到什么,对老师们道:“老师你们看,这就是证据,她把我儿子迷惑了!”   老师们一脸麻木,就像对待昨天吃了毒橘子死掉的学生一样。   面对着老师们不以为意的模样,女人的兴奋和激动逐渐褪去。   被她拦着的敖正在她怀里不停地挣扎着要去吃那橘子,她几乎快要按不住他,眼里渐渐生出不安和慌乱。   校长走过来,询问这里的情况。   沈容无辜以对。   女人知道告状没用,让校长帮忙阻止她儿子吃橘子就行。   然而校长还是昨天那语重心长的模样:“我要是救了你的儿子,不就拦了排在他后面的学生想要提升成绩的路了嘛。虽然我也很舍不得这样优秀的学生,但是……”   他转头对老师们慷慨激昂地道:“身为老师,我们应该公平公正地对待每一位同学!”   老师们“啪啪啪”鼓起掌,夸赞校长说得好。   而被他们包围着敖正在女人的怀里越来越疯,甚至要低头去舔地上的橘子,豁出命也要把橘子吃了的架势。   明眼人都知道这肯定是沈容动了手脚。   学生和家长们都围拢过来嘀嘀咕咕。   他们从来没遇到过学生反杀家长的情况。   女人越来越慌,近乎祈求地哭喊着拦住敖正叫他别吃那踩烂的毒橘子。   而敖正却像条狗一样在她怀里拼命地弓身,舌头伸得长长的要去舔地。   沈容坐在他们身后,微微地笑着,将敖正还没来得及喝的排骨汤拿过来,俯视已经争执着跪在了地上的母子,轻声道:“妈妈给儿子熬的汤,一定是安全又营养的。我看你儿子现在是没机会再喝这个汤了,这汤不如给我吧。”   她拿出勺子,舀了一勺送进嘴里,缓声对女人道:“这汤,可比橘子好吃多了。”   她仰脸看老师:“老师,今天我吃了家长送来的饭,食堂的饭可以不吃了吧?”   校长道可以,看沈容的眼神充满了欣赏:“没有家长出头,就自己出头,学习成绩还能保持得这么好。沈容同学,你真是我们学校的骄傲!以后,我特许你去老师的窗口打饭。老师的窗口,那是绝对安全营养的。”   也就是说,学生的饭,确实是有可能有毒的咯。   正在吃食堂的学生和玩家们看着自己餐盘里的饭,愣住。   感觉就像明知道这是毒药,还得硬着头皮吃。   不然,就会被判违规。   沈容表情礼貌又乖巧:“谢谢老师。”   校长给了沈容一张教师饭卡。离开前,还对正拼了命阻拦儿子吃毒橘子的女人道:“等你儿子死了,跟我们老师说一声。我们老师会帮他收尸的。”   校长带着老师们离开了。   女人抱着儿子无助地嘶声哭喊着,泪眼婆娑地瞪着沈容。   沈容:“我不喜欢你看我的眼神。”   她抬起脚对准她的头,“我要是一脚踢下去,你拦不住你儿子,他可就要死了。”   女人打了个寒颤,面对着沈容的鞋底,唇色发白:“你想怎样?”   沈容:“这橘子,今天必须有个人吃。要么你儿子吃,要么你来吃。给你十秒钟,自己选吧。”   她声音很温和,围观的学生和家长们却感觉汗毛直立。   她是年级第一,是众矢之的。   他们都想过把她拽下来。   但他们从没想过,她这么狠。   围观的玩家们眼神从震惊转变为一丝丝的崇拜。   淦!他们也好想这样恐吓这些想害他们的人。   可是他们一用卡牌就被发现了,她到底是怎么做不被发现的啊!   在他们各怀心思的时候,已经跪坐到地上的女人看了眼怀中的孩子,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哑声道:“我吃……我来吃……”   沈容莞尔,一脚踹开女人怀里的敖正,在敖正迅速爬回来的时候,又立刻踩住他的背,将他压在脚下。   敖正在地上挥舞着手伸向那烂橘子,像一只被踩中的乌龟。   沈容俯视着地上的女人:“吃吧。”   女人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烂橘子,突然反手将烂橘子扔向沈容,双手宛若利爪,猛地朝沈容攻来:“我杀了你!我看你怎么控制我儿子!”   她离沈容极近,所有人都以为沈容躲闪不及,必死无疑。   然而沈容根本不躲,只是重重碾了下脚。   清脆的骨头碎裂声响起,敖正喷出一大口血。   女人的利爪在沈容眼前僵住。   沈容:“你要是打中了我,你儿子就会死在我脚下。你的爪子不一定能抓死我,但我一定能把你儿子的骨头和内脏,碾得稀巴烂。”   女人无措地嘴唇抖了抖,说不出话来。   沈容:“最后一次机会,要么你吃橘子,要么你儿子和你,今天都死在我手上。”   她从容的眼神让在场所有人都明白,她有这个本事。   女人缓缓退回去,蹲下身,像损坏的机器般,抖动着捡起被她自己注毒,被她自己踩烂的橘子,放进了嘴里。   沈容松开敖正。   敖正扑过去要抢剩下的橘子,女人赶忙将所有橘子塞进嘴里,并把地上的橘子汁也舔干净。   橘子没了,敖正的目光逐渐清明。   就见他妈妈呕出一大口血,倒在了他面前。   敖正呆呆地望着倒在地上的妈妈,发出凄厉地嘶吼,抱紧已经没了生息的妈妈。   围观的学生和家长们对沈容蹙眉,嘀咕:“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凶的孩子。”   他们的语气既畏惧,又酸。仿佛在不满自家孩子不如沈容强大狠辣。   沈容经过敖正身边,道:“节哀。”   敖正抬眸,怨愤地瞪着她,“你杀了我妈妈!”   沈容:“不你妈,是吃了她给我的橘子死的,她这叫自食恶果。”   她弯下腰与敖正平视:“你这么瞪着我做什么?你们母子不是都很想我死吗?你不是你妈杀了人而自豪吗?怎么,在你们看来,只有我可以被你们害死,我要是反杀回去,就是我的错了吗?”   她站起身,扫视围观的学生和家长:“没有足够的本事,就少来打我的主意。否则,你们是怎么对我的,我就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蝰蛇,蝎子,还有邪祟……我都记下了。千万别让我发现,是你们谁干的。”   她语气轻飘飘的。   学生和家长们直觉后背发凉,细密的冷汗渗了出来。   “怎么回事?考那么好的成绩,我还以为她只是个书呆子呢……” 第400章 “过桥”24.3   “书呆子”沈容穿过人群,淡然地拿着教师饭卡去打饭菜。   教师的饭菜果然与学生不同,整个饭盒都是密封的,生怕有谁在里面下毒似的。   沈容美滋滋地吃饱喝足,回教室去继续读书。   同班学生们陆续回来,都有意无意地与沈容拉开距离,不再像先前那般暗戳戳地盯着她,试图抓她错处了。   这一天,沈容度过得还算平静。   但是其他玩家就没有她好受了。   不盯沈容,学生们的大部分注意力就转移到了他们身上。   他们本就因吃饭的事而烦躁,被这么一盯更烦了。   伍金暗暗拿出卡牌来,想用卡牌教训偷偷盯他的人。   卡牌刚拿出来,另一边的学生就指着他:“我看到了!你违规了!”   他只得立刻收起卡牌,装作什么也没干的样子。   沈容悠哉得很,偷偷吃了零食都没人发现。   或者说不是没人发现,而是大家都忌惮她,不敢当面说要举报她。   下了晚自习,沈容回到宿舍。   例行检查门窗卫生间等。   窗户是紧闭的,但沈容在上面闻到微微的腐烂臭气。她戴上手套,用布擦了下气味最浓厚的地方。   白布上赫然映上一层淡色的腐黑,看样子,估计是从某具尸体上刮下来的什么东西。   沈容又去卫生间检查。   一打开卫生间的门,一道黑影猛地朝她扑来。   她条件反射踹开黑影,定睛一看,竟是一只怪物的鬼头。   鬼头上贴着符咒,正被操控着再次朝她攻来。   沈容思考了一秒,关上卫生间。   她就不信,卫生间还有监控。   她控制住鬼头,将鬼头上的符咒撕下,换上自己学画的控鬼符。   原本气势汹汹的怪物鬼头,立刻温顺如绵羊。   沈容将鬼头关在卫生间,继续检查其他地方。   检查完毕后叫来宿管员,让宿管员帮忙清理。   宿管员拎着工具过来,边清理边道:“我听说你今天在食堂的事了。你这么做确实是出了气,也吓住别人,但你真是太冲动了。”   沈容静等宿管员把话说清楚。   宿管员:“那些家长为了孩子能取得好成绩,可不是一般的疯。你以为,她死了,她就会善罢甘休吗?哎……”   宿管员摇摇头。   沈容:“您的意思是,她会变成鬼来找我?”   宿管员:“没准儿还是恶鬼。以前在宿舍里,就有位学生反杀了前来攻击的家长,结果又被死掉的家长找上门,同归于尽了。第二天早上我来查宿舍的时候,哎哟……那个宿舍,惨得不得了。”   从宿管员的话里,沈容听出了别的意思——晚上在宿舍,不管宿舍里有什么动静,宿管员可能都不会过来。   不然,那个女生死得那么惨,怎么可能不惊动别人呢?   沈容感谢宿管员提醒,礼貌地送她离开,将门关上。   先是祭出一语成谶,给监控制造假象。然后祭出鬼屋,住进了鬼屋里。   洗漱完毕,她进房间,睡觉。   一夜好眠。   沈容清晨醒来,总觉得昨天晚上安静得不正常。   她在鬼屋里洗漱完毕,吃完早餐,先从窗户观察了一下宿舍房间。   却见整个房间都被泼上了暗红的血。   浓稠的血将床单被褥凝在一起,在墙壁和家具上缓缓流淌。   这个宿舍,看上去就像一个惨烈的命案现场。   确定房间内没人,沈容警惕地走出鬼屋。   刚迈出鬼屋一步,头上“啪嗒”一下有什么东西砸了下来。   她迅速躲避,定睛一看,掉下来的竟是一只断手。   断手的血肉被掏空,只剩一个袋子一样的断手状皮肤,皮袋里塞满了被腐血染得黑红的橘子。   橘子汁混着血,粘稠得令人反胃。   沈容收起鬼屋,正要收拾东西,余光瞥见刚刚被鬼屋遮挡的墙壁上似乎有东西。   回头一看,满墙壁都是橘汁混合着血写出的“死”字。   字迹扭曲,充斥着喷薄而出的怨气。   沈容勾唇轻笑,到卫生间把驯服的怪物鬼头牵出来,让鬼头给她开了门,走出宿舍。   对于其他玩家来说,昨晚又是难熬的一晚。   大清早,按照规矩能够开门了,她们就敞开门,以求出事了能够互相帮助。   结果他们就看见,沈容干净整洁地牵着一只面目狰狞、从未见过的怪物鬼头,遛狗似的走过来。   “沈,沈容……你这是?”   沈容:“新收了个宠物,还挺听话的。”   她不以为意地牵着鬼头走出宿舍楼。   鬼头惧怕太阳,她去宿管员那儿借了把伞,顺便道:“阿姨,我的宿舍出了点事,麻烦帮我打扫一下吧。”   宿管员瞧见沈容手中的鬼头,有些惊讶,点头应了,拿上工具去沈容的宿舍。   刚到沈容宿舍所在楼层,宿管员就见许多女生正围在沈容宿舍门口满面震惊。   她走上前:“你们在这儿做什么?还不赶快洗漱……”   话音戛然而止,她嘴巴张着,望着血淋淋的宿舍,喃喃道:“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上一次她看到这样的场景时,住在宿舍的那名女生已经死了。   ·   沈容牵着鬼头先去了食堂。   看到鬼头,不仅学生们被吓到,就连老师们都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校长指着鬼头问:“沈容同学,你这是……”   沈容从教师窗口打了早饭,淡然地像说天气一样,道:“昨晚有人想用这只怪物鬼杀我,我把它给驯服了,怕它在宿舍乱跑,咬坏我的东西,就把它给带出来了。校长,学校允许学生养宠物吗?不允许的话,我就把它送给你好啦。”   说着,她把鬼头递给校长。   校长的表情罕见地有些凝滞:“这个,你自己留着吧。我们学校很开明的,只要不影响学习,不违反校规,怎样都行的。”   沈容摸了摸鬼头,像在摸一条狗,“是嘛……如果它咬死了什么人,违规吗?”   校长又换上了那副和蔼可亲的笑:“这当然不违规啦。它要是咬死了谁,你的竞争对手就少了一个,这是合理竞争,怎么会违规呢?”   沈容对校长甜甜地笑,心道这个世界还真是病态得可怕。   吃完早饭,她带着鬼头回教室去。   一路上,所有见到沈容的学生都绕着她。   沈容则拍拍鬼头,低声吩咐,“你感受一下这些人的气息,看看这些人里,有没有和昨晚命令你来攻击我的人气息相近的。”   鬼头听了吩咐,专注地感受着所有沈容遇到的过的学生。   在沈容走到第三层楼时,鬼头突然停在高三(8)班的方向。   沈容看了眼时间,距离早自习还有段时间,她带着鬼头在高三(8)班停下。   鬼头又溜进八班的教室,最终在一个女生身边停下,对沈容晃了晃。   沈容记下女生的名牌——汤一晶,“你中午是在食堂吃饭,还是你父母给你送饭?”   汤一晶畏惧鬼头,害怕地道:“我,我妈给我送饭。”   沈容对她微笑:“中午放学记得等我,我和你一起见你妈。我想尝你妈的饭菜好不好吃。”   汤一晶闻言,面如死灰。   看着鬼头,她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昨天敖正母子的惨状,连忙祈求道:“沈容同学,我妈妈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你没有受伤,就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计较,可以吗?”   沈容盯着汤一晶充满了恳求的双眸,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疑问——为什么这些人这么拼了命地争好名次?   到目前为止,沈容还没感觉到好名次带来的好处,麻烦倒是一大堆。   瞥了眼教室里的时钟,还有十分钟早自习。   沈容没功夫和汤一晶废话,和善地道:“吃午饭的的时候再说吧。”   她牵着鬼头到达自己教室。   教室里已经坐满了学生,她是最后一个到的。   要不是她看过时间,她还以为她迟到了呢。   沈容把鬼头放到教室后面,让它躲在伞下,就这样上了一早上的课。   有鬼头在后面盯着。   今天的学生,又是不敢招惹沈容,甚至不敢多看她一眼的一天。   午休时间到,沈容去找汤一晶,暂时撇下了玩家们。   汤一晶不敢违背沈容的话,在门口等她。   沈容牵着鬼头,带着汤一晶,打着伞,在校园里走得潇洒。   玩家们望着她,满眼羡慕。   不懂的人,会以为她是嚣张的校霸。   懂的人就会知道,她这样嚣张,能免去多少麻烦。   不过,嚣张也是要有实力的。   玩家们掂量了一下自己和沈容的差距——算了,这种嚣张他们学不来。   汤一晶跟在沈容身后,一直在卑微地说好话。   到了食堂,见到汤一晶这副模样的汤妈妈愣住。   再看到沈容手中牵着的鬼头,她脸色突变,身体不由得哆嗦起来。   沈容在汤妈妈面前坐下,让鬼头停在汤妈的脚边:“这玩意儿,眼熟吗?”   汤妈妈拉住快要哭出来的汤一晶,“你想怎样?”   汤一晶一直祈求沈容,沈容都不为所动。   她有些崩溃,再一听妈妈这种语气,就更崩溃了。拉住妈的手拼命摇头:“别跟她争。她能驯服这只怪物鬼,我们打不过她的,会死的。”   她俩母女情深。   沈容:“……”   搞得我好像是个反派一样。   “我有问题要问你。你必须对我说实话,并且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没准儿,我可以饶你一命。”   沈容对上汤妈的眼眸,眼神和口吻都是不容拒绝。   拒绝等于找死。   “好。”   汤妈妈憋着口气同意了,把饭菜给汤一晶,叮嘱她乖乖吃饭。   汤一晶抽噎着,低下头吃饭。   饭在她嘴里半天咽不下去。   她太怕了。   怕昨天敖正母子的惨剧会在她和妈妈身上重演。   沈容先去教师窗口打了份饭,免得没有吃饭数据,被判违规。   吃完饭,她带着汤妈妈离开食堂,找到一处僻静地方,开门见山地问:“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让你女儿得到好名次?”   汤妈妈:“只有得到好名次,她才能离开这里。”   沈容:“说清楚些。”   汤妈妈困惑地看着沈容:“你难道不是从别的世界来的吗?”   沈容不回答,让汤妈妈自己把话说清就行。   汤妈妈:“这所学校里的所有学生,都是从不同,但又相似的世界过来的。他们都是在原本世界突然被传送到了这所学校。”   “而我们作为他们的父母,在他们被传送过来的时候,就会接到这所学校的录取通知书,我们的家会出现一道门,和这所学校连接。”   “这所学校一共520名学生,但是毕业名额只有78个。在高考中,只有考进前78名,才能够离开这所学校。这里所有学生为了离开都很拼命,想要单纯靠成绩离开,根本是天方夜谭。”   “而且在我女儿入学这里后,我打探了这里的前两届高三学生,发现每次,前78名都是空降。而且在高考结束后,前78名的人也很少会出现变动。除非,前78名里有人死去。”   78名,正好是玩家的数量。   沈容若有所思:“这就是你们这群家长,被我威胁后,还敢壮着胆子来杀我的原因?”   汤妈妈低着头:“不仅是这个原因。还有,你知道的,违规会被降低名次。但是如果78名以外的学生一家,能够击杀空降的前三名学生,就能获得78名的保送名额。”   如果前78名玩家是按照实力排的,那么前三名学生就是78个玩家中最强的三人。   这考验的根本不是学习成绩,而是学生一家的战斗力啊。   沈容:“毕业之后,你们就能回自己家?”   汤妈妈蹙眉:“这个,学校倒没有明确说过是回自己家。但是不回自己家,还能去哪儿呢?”   没准儿是取代玩家的名额,成为玩家呢?   沈容脑海里冒出这么个奇特的想法,又问道:“所有学生的家长,都像你们这样能够操控鬼之类的东西吗?”   汤妈妈连连摇头:“不是的。我们都只是普通人而已。不过,学校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机构的联系方式,我们可以在那机构里找到我们想买的道具,来攻击你们,或是提升自己的能力。”   “那个机构里有很多我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东西,不过价格都很贵……我们需要用金子,或是自的寿命、感情之类的,才能购买。”   金子……这让沈容想起林湄那些玩家,最初报名这游戏时,用的就是金子。   难道这次的游戏,真的是打算用学校里这些学生家庭,给原本的玩家来个大换血?   为什么?   这些学生家庭不论哪方面,都远远比不上经历了那么多世界的玩家们吧?   沈容想不出头绪,又问了汤妈妈许多细节上的问题。   汤妈妈一一回答,看学生们大多已经吃完饭出来了,询问道:“你要问的我都说了,你是不是可以履行承诺,放过我了?”   沈容:“我有说放过你吗?”   汤妈妈瞪大眼睛:“你!”   沈容:“我说过饶你一命,我不会食言。但我要是简简单单就放过你,那是不是以后所有人都可以先来杀我,看杀不了我,就向我祈求放过呢?”   “我看上去很像是可以任你们攻击、不会反抗的活靶子吗?”   从食堂里走出来的学生和家长们,循声望向沈容和汤妈妈。   沈容目光微寒地扫他们一眼,松开牵鬼头的绳子,撕下鬼头上的符,对汤妈妈道:“我不会杀你。”   她把狂暴凶残的鬼头踢向汤妈妈:“你会不会死,就看你用来杀我的东西,它会不会杀你吧。”   “你!你这个魔鬼!我已经将你要知道的告诉你了……”   沈容打断她:“不是你告诉我,而是我逼问你。你要知道,就算你不配合我,我也能让你把我想知道的全吐出来。我让你回答我的问题,是在给你活着的机会。能不能把握住,看你自己。”   说罢,沈容离开。   失去了控制的鬼头不敢去攻击踹过它的沈容,扭头扑向汤妈妈。   汤一晶尖叫着朝汤妈妈扑去,帮助她妈奋力躲避鬼头的追捕。   鬼头畏惧阳光,而她们柔弱,一时竟是僵持住了。   围观的人都不关心她们,注意力都在沈容身上。   “这第一名也太残忍了。”   “竟然忍心这样让那对母女被鬼撕咬。”   他们竟像是站在了道德制高点,开始控诉沈容。   沈容不怒反笑,正要说话。   就有玩家开口道:“你们也太好笑了。你们想尽办法来害我们,来杀我们,你们怎么不说你们自己残忍?我们不过是反抗,我们就残忍了?”   “怎么?我们必须乖乖地死在你们手里,我们才算是正常人?”   不少玩家这两天受死亡威胁,每天晚上睡不好,留下身伤,听见这群家长的话就来气。   “我,我们那是有原因的。”   家长们试图辩驳。   “你们有原因就能杀我们?那我们也有原因,反杀你们岂不是合情合理?”   “真他妈群贱——”   沈容插话道:“别说脏话,小心被判违反校规。”   玩家们忍了忍,狠狠地瞪着学生和家长们。   老师与校长站在一旁围观,仿佛一切与他们无关。   沈容扫了他们一眼,对家长们道:“你们有问题,为什么不去试着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而是要跟随问题的脚步,倾家荡产来做这些有问题的事情。”   家长们听出沈容这是知道了他们经历的事,才这么说的,皱眉:“我们怎么……”   沈容:“不要跟我说你们有多无奈,动动你们的脑子吧。”   她没有多言,打算离开。   校长却走过来叫住她,笑道:“沈容同学,可真是名副其实的第一名啊。来,这个奖励你。”   说着,校长掏出一个吊坠递给沈容。   吊坠上镶嵌的,竟然是一颗灵珠!   沈容接过灵珠,抬眸看校长。   校长肯定明白她的意思是让家长们先购买道具,然后联合起来反抗学校。   到时候有玩家们协助,推翻这种诡异的学校,未尝不可。   可他竟然没有阻止她的意思,反而拿出灵珠……像是真的在奖励她!   先前有关“这所学校是否打算让学生取代玩家”的推测隐隐有些动摇。   沈容摸不清,这些异常强大的老师和这位持有灵珠的校长,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对校长道谢,接过灵珠吊坠,收起。   校长凝视着她,声音很轻地道:“沈容同学,你……真是让人满意的好学生。”   他说完“你”后,牙齿轻扣,像要发出一个Z打头的音,但是音调又临时转了个弯。   似乎原本后面要接的不是“真是”,而是……   总是?   沈容与校长对视着,扯唇笑了下。   转过身往教室走去,脸色瞬间冷了下。   这位校长……似乎认识她。 第401章 过桥24.4   走出围观的学生和家长们的视线后,沈容感到有许多人跟了上来。   回头一瞥,是玩家们。   刁贝贝等人和沈容同班,站在玩家们的最前头,满怀期待地问道:“你刚刚和那些家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呀?”   他们不是傻子,细细一琢磨,也听出沈容的话意有所指。   沈容将从汤妈妈那儿得来的消息告知玩家们。   玩家们闻言,和沈容一个想法:“如果他们能知道反抗,或许就不会这么多届学生都只能被困在这儿。”   话音落下,伍金眼眸一亮:“他们不反抗,我们来反抗不就好了!咱们的卡牌使用次数,在这场游戏离可是无限制的。”   刁贝贝等人静默地看着她。   巴彦摇头叹道:“你还没被老师打够吗?”   “光凭我们,是反抗不了这整个学校的。要想反抗,必须说动那些家长才行。”   “但是反抗不一定成功,那些家长为了孩子的安全,不一定愿意冒险啊。”   玩家们犯了难。   沈容丢下他们,沉默着回了教室,继续读书学习。   “我们全校第一,真是爱学习的好孩子呢。就是不知道,学习成绩好的你,体育怎么样呢?”   沈容正看着书,闻声抬眼,一名陌生的老师站在门口,笑眯眯地注视注视着她。   班上同学一个个对陌生老师叫道:“夏老师好!”   夏老师摆摆手,目光从沈容身上挪开:“同学们,下午第二节 课就是体育课了。学习成绩很重要,体育锻炼一样重要。请你们提前做好准备。”   学生们点头,眼里闪过一丝畏缩。   夏老师又看向沈容,对她眯起眼睛笑了下,离开了。   沈容询问同桌:“你们很怕夏老师?”   同桌:“夏老师会折磨人,逼学生家长买点东西给他。有时候送一次礼,他能一个星期不折磨学生。但是有时候,送一次礼,他过个两三天,就又要开始折磨学生了。”   “而且他很强。我听说别的班有个学生家长受不了,买了道具来对付他,结果他把那些学生家长打得半死不活。多亏校长出面,才把学生家长救回来。他只不过和家长道了个歉,这事就过去了,什么惩罚也没有。”   同桌既害怕,又充满希冀地看着沈容。   仿佛在指望她能在体育课上教训一下夏老师。   沈容听完没有反应,继续低下头写作业。   同桌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   下午第二节 课前,学生们脱掉外套,摘下身上所有小物件,一身轻便地在操场集合。   他们站队十分整齐。   沈容想起从前上学上体育课时,大家都是嘻嘻哈哈打闹,直到体育老师过来才装模作样的站好。   而这些学生提前五分钟就来这儿站着,手贴裤缝,一动不敢动的样子。   真是足以见得夏老师对他们多么有威慑力了。   沈容眼珠转了转,有了些小心思。   上课铃打响,夏老师踩点来到了学生们面前。   他散漫地道:“体育委员呢,点个名。”   “是!”体育委员中气十足地回应,拿着名册一一点名。   每个学生都扯着嗓子喊:“到!”   沈容用正常声音说了声:“到。”   霎时间,整个队伍都安静下来。   夏老师走到沈容面前,强壮身躯投下的阴影笼罩着她,压迫感十足,“沈容,你中午是忙着教训家长,没吃饱饭吗?要不要我去给你打碗饭过来吃?”   沈容不避不让地看着他,语气很礼貌,“老师,请问你有听见我喊到吗?”   空气沉寂了几秒。   夏老师:“没有,大点声!”   沈容突然抓住夏老师的领子,凑到他耳边大喊了一声:“到!”   声音之大,震得其他学生都一哆嗦,更别提被沈容直接对着耳朵喊的夏老师。   他整个人都发懵了。   喊完,沈容整整他的衣领,“老师,听见了吗?没听见的话,我再喊一遍。就不麻烦你去为我打饭啦。”   她收回手,夏老师回过神,手指着她的鼻子:“你!”   沈容无辜地歪了下头:“夏老师,我怎么了?我怕你听不见才对着你耳朵喊的,我错了吗?”   不等夏老师回答,她眼里蓄起泪:“真是对不起啊夏老师,要不我们去找校长,你让校长按校规处罚我吧。”   夏老师磨了磨牙,冷哼一声远离沈容,推开体育委员,道:“今天这堂课,我们来测一下两千米,跳高,扔铅球。不达标的,就接受惩罚,你们没意见吧!”   学生们哆嗦了一下,扯着嗓子回:“没意见!”   沈容:“老师,请问标准是什么?”   夏老师轻笑,让体育委员来说。   体育委员面如死灰:“两千米,六分钟跑完。跳高要达到两米,扔5公斤的铅球要扔10米。”   这些标准,远远超过正常学生能达到的标准。   每次体测,学生们就知道夏老师是故意要罚人了。   他们也不怪沈容激怒了夏老师。   夏老师一向如此,全班没有人没被他整过,没有人没有互相连累过的。   他就是故意折磨人!   夏老师让学生们散开队伍,排名到跑道上。   学生们都聚在夏老师身边,赔着笑说起了送礼的事。   达不到标准,惩罚是由夏老师说了算的。   只要他们提前说会让父母送礼,夏老师就会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夏老师冷峻的脸色稍有缓和,上了跑道,让学生们排好队,分批跑。   沈容和玩家们被他安排在了最后一批。   刁贝贝等人有心想送礼,可惜在这个世界,他们没爸妈。   伍金咬牙切齿,一副不畏强权的模样,身体乖乖站上了跑道。   哨声接连响起,学生们陆续跑出去。   轮到沈容时,夏老师哼笑一声。   沈容对他回以甜甜一笑。   属于沈容的哨声吹响。   玩家们只觉一阵风从身边刮过。   定睛一看,沈容已如离弦之箭,“飞”出去老远。   他们赶忙跟上。   然而沈容已远远地把他们甩在了身后。   学生们看着疾如风驰的沈容跑了一圈又一圈,竟然还在持续加速,嘴巴都不由自主张大。   他们呆滞地看着,忘了时间,等回过神来,沈容已经站在了终点,气息平稳,神情淡然地活动着身体。   若不是她身上有些许薄汗,她看上去就像是散了几分钟的步一般轻松。   夏老师面无表情,眼里蒙上一层阴暗的雾。   玩家们陆续到达终点,勉强合格。   这在学生们看来,已是优异到可怕的成绩。   再看把他们甩开一大截的沈容——她简直可怕到难以形容。   第二轮体测,跳高。   夏老师已经准备好了跳高器材,让学生们直接跳。   两米的杆,学生们都跳不过。   玩家们排在末位,陆续起跳,勉勉强强又是合格。   “我去……他们不仅成绩好,体育也这么好。咱们根本比不上吧……”   学生们嘀嘀咕咕,目光崇拜地看着他们。   玩家们潇洒地甩了甩头上汗。   突然觉得,体育课也挺不错的。   这群孩子的目光,真是大大地满足了他们的虚荣心呢。   最后是沈容,沈容助跑到了杆前,夏老师突然叫停。   她急急刹住脚步。   夏老师慢悠悠走过来,将杆调到两米五,“你是全校第一,水平和其他学生不一样,还是难度高一点的比较适合你。”   他笑起来,眼角的褶子都出来了。   沈容:“你说得对。我觉得两米五的难度也不够,要不我就不助跑了吧。”   她站在原地,将【霜雪】天赋凝在脚下,借着天赋喷出来的冷气,一跃而起。   气息混在空气里,无人看得出来。   他们只见她身轻如燕,飞一样地跃过了杆子。   学生们嘴巴和眼睛都成了O型。   夏老师撇了撇嘴,没好气地叫人收杆,拿出铅球,“最后一项体测。普通学生扔十米,沈容——”   他对沈容皮笑肉不笑:“你就扔二十米吧。”   沈容:“好啊。”   她答应得爽快,语气俏皮。   仿佛他不是在刁难她,而是要带她出去玩。   同学们排起长队扔铅球。   沈容依旧站在队伍最后。   夏老师站在她身后,幽幽地注视着她。   沈容漫不经心地向夏老师搭话:“老师,你为什么要来这个学校教书呢?”   夏老师:“该来就来了,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什么叫该来就来?是被逼无奈来的吗?   沈容:“我只是觉得,您似乎不喜欢教体育。”   夏老师:“胡说八道,我可喜欢体育了。”   他完全是在毫无感情地棒读。   沈容:“我还觉得,您应该是位好老师。”   听到这话的玩家和学生都不由得嘴角抽动,怀疑自己听错了。   “噗嗤——”   夏老师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他别过脸去忍了忍,回过头来依旧是一张臭脸:“嗯,没错,你挺有眼光。”   他这反应反而更让沈容觉得自己是对的。   ——他不一定是好老师,但他很大可能不是存心要为难学生,逼学生家长给他送礼的。   他或许在等待一个机会。   一个可以让他不再做夏老师的机会。   学生们陆续砸完铅球,依旧是不合格。   玩家们都合格了。   最后轮到沈容。   沈容一手捡起一个铅球,将其中一个递给了夏老师:“老师,我觉得二十米也没什么挑战性,要不我们来比赛吧。同时扔出铅球,谁的铅球先落地,谁就算输,如何?”   夏老师垂眸看铅球,“输了要怎样?”   他竟然没有说“输了你就接受等着惩罚吧!”这种话。   这让学生们有些诧异。   沈容:“你输了,就答应我一件事。”   她掂量着铅球:“昨天有个学生的妈妈死了,她死后变成了厉鬼,想要杀了我。我这样一个柔弱的学生,肯定对付不了她。所以我想请夏老师晚上来我宿舍守着我。”   玩家们:“……”   不是吧不是吧,你还柔弱?   学生们:“……”   你柔弱个屁啊,你都快比夏老师还可怕了。   夏老师接过铅球,“这是你自己的事,我帮不了你。更何况我一个男老师,怎么能去女学生的宿舍!不过,你要是赢了,你可以让我办件事。当然,你要我办的事得我愿意去做,我才会去给你办。”   这个条件太差劲了吧!   那要是不管说什么他都不愿意去做,那不就白赢了嘛!   玩家和学生们都暗暗皱眉表示不满,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才发现:   ——他们竟然已经默认沈容会是赢家了。   夏老师可不是善茬啊,她想赢恐怕没那么容易吧!   他们紧张地看向沈容。   却听沈容爽快地答应了。   一声哨响,她的铅球和夏老师的铅球同时飞了出去。   很快,一个铅球先落了地。   夏老师望着远方:“我输了。”   话音落下,“咻”的一声,三根闪烁绿光的箭从沈容背后袭来。   她回过头,那三根箭已经到了她面前一米处。   锋利的剑尖是淬了毒的寒芒。   夏老师勾唇轻笑,语气中带有一丝惋惜:“但你也不一定赢。”   “哦。”箭到眼前,她依旧淡定。 第402章 “过桥”24.5   玩家们和学生都看着那毒箭离沈容越来越近,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时间在这一秒仿佛变慢了。   在第一根毒箭即将刺中沈容眼睛的刹那,毒箭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给推了回去。   玩家们只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冷风吹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见三根毒箭全部结冰,碎成粉末,落在地上。   沈容站在原地,似乎连手都没有动。   学生和玩家都不知道她是怎么粉碎三根箭的,眼睛瞪得溜圆。   夏老师感受到这股寒意,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风雪的气息。”   她使用了【霜雪】天赋,但没有让他抓到任何把柄。   这气息随风散得很快。   夏老师笑了一声,眼珠转向沈容。   叮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下课了,散了吧。”   学生们中气十足地说了声:“老师再见!”便连忙跑走。   沈容不紧不慢,望向箭来的方向:“没想到,夏老师还会做协助家长击杀学生的业务。”   夏老师:“你要是能买通我,我也能协助你去杀你想杀的人。”   他承认了,他确实帮别人杀她了。   但他也在暗示,她也可以买通他。   沈容弯了弯嘴角,回教室去了。   到达教室,学生们都低头准备下节课的课本。   突然有一人猛地抬起头,“今天星期三了!”   这句话仿佛魔咒,全班学生的动作全都僵了一下。   沈容疑惑地问同桌:“星期三怎么了?”   同桌眼神有些发直:“我们学校有规定,星期一到星期四,学习。星期五活动日,星期六周考,星期天休息。”   “我们只有一天半的时间学习了,还得赶快准备后天的活动日才行!”   学生们紧张忙碌起来,仿佛火烧眉毛。   沈容:“活动日是什么?”   同桌边看书,边语速飞快地答:“活动日,就是给擅长运动,胆子大,不擅长学习的学生一个翻盘机会的日子。在那天,全校都不用上课。校长会安排不同的活动,如果能在活动中取得好成绩,就能在周考中额外提升名次!”   “如果在活动日排名倒数,就会被额外降低名次。甚至,要是运气不够好,有可能还会死在活动日。”   沈容:“活动日要准备什么?”   同桌拿出一本厚厚的红白册子甩给沈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不够有礼,怕触怒沈容,她浑身一怔,道:“不好意思,我太急了。”   沈容:“你告诉我这些,我该感谢你才对。不用跟我道歉。”   同桌继续低头看书:“活动日的所有活动,书上都有写。到时候校长会随机挑选活动,给学生分批次,让不同批次的学生,参加不同的活动。”   “上周我参加的活动是跳皮筋,我比较擅长,取得了不错的名次。但是不擅长的……有好几个人受伤了呢。也这周不知道是什么……”   她有些忐忑。   沈容随意地翻了下活动书。   乍一看,都是小孩子到成年人会玩的各种正常的游戏。   但同桌说有人在活动中受伤,就说明活动肯定不是书上说得这么简单的。   看了对她用处也不大。   她一目十行地浏览完,便还给同桌,继续学习。   一下午,全校的气氛明显都比前几天紧张了许多。   各个班级的玩家们,也都从同班同学那儿知道了活动日。   这些学生虽然时刻盯着玩家们,想要抓他们错处。   但一般情况下,都只普通的学生罢了,大多本性不算坏。   甚至问他们借橡皮铅笔什么的,他们都会借。   一切的刻薄,都只是学校变态规矩下的迫不得已。   在学习中度过一天,沈容回到宿舍,照常检查。   今天的宿舍干干净净,连只蟑螂都没有。   沈容直接用一语成谶对监控制造幻象,降下鬼屋,进入鬼屋洗漱休息,睡觉。   又是一夜好眠,昨夜甚是安静。   沈容警惕地先从窗户观察外面。   撩开窗帘一看,却见窗户外被涂满了橘子汁和腐血的混合物,像是在玻璃上挂了一层浓稠的酱汁。   沈容小心翼翼地推开鬼屋的门。   房门一打开,外面便“啪嗒啪嗒”下雨似的,黑红的血在房内不断砸下。   透过细密的血雨,沈容看见自己的宿舍已经被毁得不成样子。   家具床铺仿佛是从废墟中捡来的一样破烂,地上的积血深到脚踝,简直能养小鱼。   房间的墙壁上写满了扭曲的“死”字。   沈容打伞,穿雨靴雨衣走出鬼屋,收起鬼屋,用钩子拉开房门。   钩门把手的钩子在房门打开后,就被门把手上难以发觉的液体腐蚀了。   这要是沈容的手摸上去,恐怕会被腐蚀出白骨。   门打开后,屋里的积血“哗啦”一下淌了出去,染红了整条走廊。   沈容淡定地下楼,收起伞、雨衣,换上正常鞋子,找到宿管员:“今天又要麻烦阿姨帮我整理房间了。”   她今天也是干净整洁,面容白净。   看样子没有战斗过。   她的房间再恐怖,最多也就是昨天那样吧?   宿管员爽快地拿上工具上楼,给沈容打扫房间。   然而刚到沈容宿舍所在的楼层,望着从她屋里汩汩流出来的血,宿管员有些目瞪口呆。   “不是吧……都这样了,她还活下来了?”   不仅活下来了,而且看她气色,她好像睡得还很好呢。   宿管员咂舌。   ·   沈容先去食堂买了早饭,吃完回教室学习。   今天是风平浪静的一天。   经过前两天的教训,暂时已经没有家长敢打她的主意了。   沈容难得像一名真正的高三学生一样,在浓厚的学习氛围中度过。   晚上回到宿舍,宿舍已经再次被宿管员清理干净。   沈容暗道宿管员也是真人不露相啊。   屋里下着血雨,那么惨不忍睹的样子,竟然都给解决了。   这所学校里的老师,都像是世外高人一样呢。   她照例祭出鬼屋休息,打算早点休养,为明天的活动日做准备。   然而,今天的宿舍不太平了。   夜半,她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凄厉地嘶吼在耳边萦绕。   这感觉就像是你睡得正香,突然有人把音响拿到你耳边,开最大音量放鬼片bgm一样。   沈容猛地从床上坐起,瞬间就清醒了。   撩开窗帘查看窗外,只见一颗巨大的女人头填满了外面的宿舍。   而她窗户对着的,是女人头的充斥着血丝,瞳孔溃散的腐败眼睛。   巨大的眼睛透过玻璃窗,凝视着她。   沈容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你是敖正的妈妈,对吧?想要杀我,能不能等明天晚上再来?反正我每天都会回宿舍的。”   敖妈妈像是没想到沈容竟然在跟她打商量,愣了几秒,眼里淤积出粘稠的黑血,阴瑟瑟地声音传入屋内:“想好好睡觉?你想得美。”   沈容长长地“哦——”了一声,明白了,“你是故意今天来找我算账,想影响我明天在活动日的表现,是吧?”   敖妈妈自然不会回答她,鬼哭狼嚎地嘶喊着。   沈容祭出浮沉镇海,在剑刃上抹上鳞粉,扭头要出鬼屋。   敖妈妈望着她手中的剑,像是抓到了她的把柄一样兴奋:“你作弊!你来啊!你出来你就会被监控拍到作弊了!哈哈哈哈哈哈!你来啊!你来啊!”   这所房间早就被沈容的一语成谶封锁了,就算出了鬼屋也无人能监控她。   但她还是停下脚步,注视着窗外那只巨大的腐烂眼睛:“你杀不死我。你这样针对我,是没有办法帮你儿子获得离开学校的名额的。你放着你不知未来是生是死的儿子来纠缠我,有什么意义?”   敖妈妈没有被说动,眼里反而闪过一丝鄙夷的笑意。   仿佛在笑话她。   沈容敏锐地察觉到异常,“是不是有人派你过来,让你骚扰我,给你许诺了一些好处?比如说提升你儿子的名次?”   能给出这样条件的人,只有校长。   敖妈妈自然没有承认,控诉沈容在胡说八道。   一个劲儿地骚扰她,就是不打算让她睡好。   沈容直接提剑出门。   敖妈妈颤抖了一下,视死如归般,嚎叫中带着一丝颤抖。   再死一次,她就要灰飞烟灭了。   但是没关系……   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一切都是为了孩子。   她眼神迷蒙遥远起来,仿佛看见了她的敖正成功毕业,终于摆脱这所学校的一天。   她陪孩子熬了三年,终于等到了!   虽然,他离开的那天,她无法亲眼看见了。   巨大眼里逐渐逐渐漾出水光,敷上一层水雾。   沈容走出鬼屋,就看见她幸福而又悲苦的笑脸。   “来啊,有种你杀我啊!反正你不杀死我,我是不会让你睡好的!”   她豁出去似的嘶喊。   沈容举剑朝她劈来。   她咬紧牙关,闭上眼睛,感受到被灼烧的疼痛,痛苦而又颤抖地哀嚎起来。   然而半晌过去,她发现自己好像没有死。   睁开眼,就见沈容把剑上鳞粉全抹在了她脸上,然后用一张符贴在了她身上。   沈容:“不要打扰我睡觉。”   说罢,她回屋了。   只留巨大化的敖妈妈在宿舍里懵逼。   ——这个曾经逼她吃下毒橘子的人,这次没有杀她。只是控制住了她,只是用鳞粉教训了她,作为她打扰她睡觉的惩罚。   敖妈妈不受控制地发不出声音,只能望着鬼屋里睡得很甜的沈容发呆。   不知不觉间,她想了许多。   这个曾经逼杀她的人,似乎很有底线。   她不会暴虐地肆意杀人杀鬼,小小的惩罚,甚至让敖妈妈感受到一丝别样的照顾和温柔。   ·   翌日清晨,沈容睡醒。   被她控制的敖妈妈还在。   她不慌不忙地洗漱、吃早饭,一切准备就绪后,走出鬼屋,收起鬼屋。   然后撕下敖妈妈脸上的控鬼符,驱走了她。   宿舍里留下满屋的血迹,原本被修复好的家具都被敖妈妈那颗巨头压扁,墙也有碎裂的痕迹。   沈容离开宿舍,下楼,拜托宿管员帮忙恢复宿舍。   她依旧干净整洁,气色很好。   但宿管员已经不敢从她的外表来判断她的宿舍是怎样的了。   宿管员疲惫地应声上楼,看到屋里的惨状:“……”   天啊,别人经历三天这样的场景,早就死了。她怎么还不死啊!   宿管员两眼无神地开始整理沈容的宿舍。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当宿管员原来这么辛苦。   沈容在她忙活的期间照常去食堂打了早饭。   今天的早饭是豆浆和包子。   沈容用吸管戳开豆浆,正要吸一口,突然嗅到一股异样的气味,连忙把吸到吸管一半的液体吐回去。   闻一闻豆浆,里面有一股硫化物的气味。   奇怪,为什么教师窗口的东西也会有问题?   沈容把豆浆和包子都扔了,去教室了。   这顿不吃也没事,反正她一直是在宿舍里吃过一顿才出来的。   这一顿对她来说就是加餐的小零食啦。   沈容脚步轻快地往教室走。   上楼,走到楼梯中间,她听见脚下传来沉闷的碎裂声音。   她连忙一步三跳地蹦上楼,回头看,她刚刚踩过的地方,出现了一道能够看到楼下的裂缝。   活动难道已经开始了?   沈容警惕地到达教室,教室里的学生们正乖巧地坐着。   沈容检查了自己的座位后,坐下,问玩家们今天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   玩家们围到她面前来,点了点头。   刁贝贝:“今天早上我喝水,发现我昨天打的水成了硫酸。”   巴彦:“我洗脸,发现我的洗脸巾里藏了许多带有液体的针。要不是我眼尖,我现在恐怕在医务室了。”   殷慧燕:“有人在我的凳子缝隙里放蜈蚣。那蜈蚣一看就很毒!”   钟怀龙:“我早上洗脸,洗手池里流出来的,是一条蛇。我差点就被咬到。”   伍金:“我还好……”   玩家们看向他,有些羡慕。   为什么伍金没有受到攻击?   玩家们和沈容议论起来,聊了没几句,上课铃响了。   老师走进教室,让学生们集合,把他们带去操场,和所有高三学生混在一起。   各班学生打乱后,老师又随意地选出13批人,每一批40个,组成一队站在一起。又给所有学生发了块布条,蒙上眼睛。   校长站在主席台上了,发表了一番大家要努力争取好名次的讲话,宣布活动日开始。   话音落下,沈容明显感觉到,周围的环境变了。   原本暖煦的空气,变得阴冷潮湿。   四下里只有水声。   滴答——滴答——,阴冷冷地响着。   原本站在她周围的学生,也全都不见了。   她正要扯下眼上的布,广播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们正在玩的游戏叫做木头人不许动。现在,你们可以摘下布条了。”   沈容摘下布条。   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幽暗潮湿的废弃大楼。   这里十分昏暗,十分安静。   只有不知从何处而来水声在不断响着。   杂乱交错的钢管遍布她所在的空间,拦住了她想要移动的脚步。   钢管上,有些地方泛着暗红,不知是血,还是锈。   沈容戒备地站在原地。   广播里十分温润的男音,如深夜电台主播般,轻缓地说着话:“逃出这栋大楼,就算完成了任务。本场活动,将按所有学生逃出大楼的名次来进行排名。排名前六的学生,可获得周考名次的额外提升。”   “在大楼里,你们会随时遇到一些人。一旦碰到那些人,你们要立刻装成木头人,不能动,也不能发出声音。直到那些人消失为止。”   “请学生们听话,你们不会想知道如果在那些人面前动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的。”   得知了这场活动的目标,沈容迈开步子,在钢管中穿梭,寻找出口。   她小心翼翼地扭动身体,避开交错的钢管。   突然,一个瘦条条的黑影出现在她的余光中,极速向她冲来。   她立刻僵在原地。   那黑影像是看不见她了,在她身边停下脚步,在她周围乱转。   沈容看清这黑影的模样。   是一个被烧焦的人。   浑身皮肤成了碳化的脆壳,壳下的殷红血肉若隐若现,走动时,时不时有粘稠的脓水从他的血肉里流出,滴落,发出奇特的“滴答”声。   原来这水声是从他身上发出的。   他渴望着水,所以脓水滴落下来是水声吗?   黑影坚持不懈地在沈容身边徘徊。   沈容保持着一条腿跨过钢管,半身子弯在钢管缝隙中的动作一动不动。   广播里的男声还在响着:“我最近听到一个故事。想听的同学,可以听一听。”   他声音变得很小了,学生们如果不注意听,恐怕听不清。   沈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语气可真像个情感主播。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群小蝌蚪。他们被爸爸妈妈送到池塘里之后,爸爸妈妈就离开了。不是他们的爸爸妈妈不爱他们,而是爸爸妈妈需要上班挣钱,喂养这些小蝌蚪。”   沈容:“……”   好家伙,又成现实版儿童故事主播了。   黑影总算消失了,沈容继续移动。   跨过几根钢管,她看见了一段光秃秃的楼梯,朝着楼梯缓缓移动。   滴答——   水声又响了,她立刻又停下脚步。   却看见,在离她十米的地方,有另一个学生僵在原地,害怕地看着在此徘徊的焦尸。紧咬牙关,努力不发出任何声音。   “小蝌蚪们在池塘里游啊游,各自找到了不同的快乐,于是他们就散开,分头去寻找快乐了。可是池塘很大很大,里面有很多很多危险。”   “螃蟹,虾,泥鳅,水蛭,暗流……许多的东西,都能够让小蝌蚪们丧命。”   沈容看着那颤抖的学生,听着广播,逐渐听出一些不对味来。   广播讲的这个故事,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有一只小蝌蚪,她一不小心接近了暗流。她卷入暗流中,不停地打转。这时,来了一群小鱼。小鱼,要不要救小蝌蚪呢?”   这个故事是在说玩家和学生吗?   玩家是鱼,学生是蝌蚪?   要不要救呢?   沈容看着那拼命忍住害怕的学生。   “如果救了小蝌蚪,小鱼就会被卷入暗流之中,有可能会自己死在暗流里。要是不救,小鱼安全了,但是小蝌蚪,就会死在暗流里了。”   不对。   那个学生虽然害怕,但没有陷入死局,不是小蝌蚪的处境。   沈容静静地注视着学生。   直到焦尸消失,学生都没有乱动。   学生正常活动,向楼梯靠近。   沈容也活动起来,靠近楼梯。   广播里的声音在继续:“要不要救小蝌蚪,这真是一个很难的问题。毕竟,有谁愿意牺牲自己,来拯救他人呢?”   “对了,说起这个,我又想起来。老师们,一向就被称赞具有舍己为人的品质。我们学校的老师们,也都在勤勤恳恳地教书,育人呢。”   他的声音在“育人”两个字上加重。   更加让沈容觉得他话里有话。   但他到底在说什么呢?   沈容思考着,很快就到了楼梯边,下楼梯。   楼梯下连接着一层布满格子的废弃楼层。   沈容站在高处眺望,看见废弃楼层的另一端还有一个往下走的楼梯。   她垂眸打量这层楼的格子。   这些格子就像是她小时候玩过的跳房子。   有单格,有双格。   楼梯上还有许多刻意堆放小石头,简直是在明示,这层楼就是要学生靠跳房子到达另一边楼梯。   沈容捡起一块石头,抛出去,落在远处格子上。   她单格单脚蹦,双格双脚落地,蹦跳的过程中不能踩线,就这样往石头所在的地方蹦去。   滴答——   水声又响了。   而沈容此时正单脚站在格子里,极难长时间保持平衡。   焦尸在她周围徘徊,踢飞了她扔出去的石头。   沈容:“……”   她犹豫了一会儿,双脚蹦向面前的格子,及时停住。   焦尸迅速冲到她面前,差一点和她脸贴脸。   在她停住后,他看不见她,又开始在附近徘徊。   广播已不再响。   沈容思索着广播里的故事和含义。   小蝌蚪……   她的目光跟随焦尸移动,突然想到:   ——小蝌蚪是黑的,焦尸也是黑的。   小蝌蚪需要水,焦尸身上有水声。   广播里说的需要拯救的小蝌蚪,会不会是焦尸?!   这轮的焦尸逐渐消失。   沈容在电光石火间做下决定,动了一下。   一抬眼,焦尸已经到了她面前。   他像一团泡影,穿过了她的身体。   她没有感觉到疼痛,眼前变得漆黑一片。   一股浓烈呛鼻的烟味充斥了她的呼吸,仿佛有什么地方着了很大的火。   可她什么也看不见。   呛鼻的烟让她有些呼吸困难,她在黑暗中迈开步子,试图寻找到出路。   走着走着,黑暗中出现了数十条丝线状的火光。   这些火光来自遥远的黑暗中。   它们像是咳嗽一样颤动,像是岌岌可危的生命一样挣扎着跳动。   沈容脑海里凭空出现了两个念头,仿佛有人灌输给她的。   ——不要触碰火光,继续往前走,你能离开这里。   ——拉住一条火光,你就能为一个人打开逃生之门。你拉住的火光越多,能从逃出之门离开的人也就越多。   这是真正的火,你触碰到它,它就会燃烧到你身上。   你拉住的火光越多,火就越难在你身上熄灭。   它会烧伤你,甚至烧死你。   你愿意拉住这些光吗?   沈容望着在黑暗中绚丽的火光,数了一下它们的数量——一共三十六条。   她似懂非懂地明白了什么。   真的会死吗?   她不信。   沈容伸出手,一把抓住所有的火光。   这些光像连着门的线,将一道道黑暗中紧闭着的门拉开。   光亮逐渐吞噬这片黑暗的空间。   火“腾”地一下烧上沈容的身体。   她就像一棵着了火的树,炽热的火焰肆意在她身上蔓延。   被灼烧的疼痛侵蚀着她的全身。   白光在她眼前闪过。   随即,黑暗吞没了她的世界。   黑暗的空间里,最终只剩下一滩灰烬,慢慢地随着空间消逝了。   ……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感受到一片虚无。   仿佛是来自死亡的虚无。   再次睁开眼,她正站在操场上,眼睛上还蒙着布条。   暖煦的风从她指间穿过。   她动了动手指,感受到了风的温度和感触。   她确定,自己还活着。   甚至,没有死过。   沈容要扯下眼睛上的布条,一只微热的手阻止了她。   “沈容同学,你是第一个完成活动日活动的人,也是史上最快完成活动的人。”   是校长的声音。   她感到他在靠近她。   声音又变成了她在广播里听到的那样温润,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可真是,从来不让人失望。”   是很年轻的声音。   沈容避开他,与他拉开距离,客气地问:“你是?” 第403章 “过桥”24.6   “沈容同学,想知道答案的话就自己来找。问我,我可不会告诉你。”   他低低地笑了。   沈容:“哦。”   她与他拉开的距离更大了些。   他还在笑:“你可真是十点没变。既不让人失望,又还是那么的幼稚。”   沈容不搭理他了。   闭目养神。   周遭逐渐响起其他人发出的声音。   她听见校长离开了自己身边,对有些激动地发出低吼的人们“嘘”了十声,“不要打扰其他同学。”   沈容暗暗轻嗤。   她能感觉到操场现在很空旷,学生和玩家们应该是被移到另十个空间了。   不然,她远离他时,早就撞到身边的同学了。不会像现在这样自由。   沈容挪动着,凭感觉回到自己的位置。   等了十会儿,马老师走过来,牵引她回教室,夸她真是个令老师骄傲的好学生。   到达教室,马老师才允许她摘下眼睛上的布条。   教室里窗户窗帘都紧闭,防止她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景象。   沈容坐在昏暗中看书写作业。   马老师坐在讲台上拿着手机在观看什么。   听声音,像是恐怖片。   沈容直觉,她看的应该是学生们在做活动的场景。   沈容收起书,走向马老师。   马老师立刻扣下手机屏幕,“沈容,有什么事吗?”   这更加验证了她的猜测了。   沈容笑笑:“没有,马老师,我就是想问问,校长叫什么名字呀?”   马老师脸上有十丝不自然:“校长啊……校长,就叫校长啊。你问这个干嘛?作业写完了吗?”   沈容:“是校长让我问的。他说让我自己找出问题的答案。我现在想知道有关他的问题的答案,所以我就来问您了啊。”   马老师:“……他原话不是这个意思吧。”   他是想让你歇了找出他身份的心思啊!   不过,沈容这么理解也不是不行。   马老师抿了抿嘴,像是小小地憋了下笑。   沈容搬凳子坐到她身边,“就是这个意思!马老师,你能不能把你知道的有关他的事告诉我呢?”   马老师:“其实他是谁……跟你们也没太大关系。”   意思是,校长并不会影响玩家们正常游戏吗?   沈容执意要问。   马老师沉吟片刻,还是给沈容说了:“我们学校的校长,刚刚换过。现在这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走,反正我能肯定他不会在这儿留太长时间。你还想知道什么?”   沈容琢磨着马老师的话,对校长的身份有了大致的概括——认识她,且是临时过来的。没准儿是特意为她而来的。   而且还总是扯她以前的事……   沈容暂时在心里列出十些名单,打算再继续调查。和马老师道谢后,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马老师继续看起了手机。   沈容埋头写作业。   期间马老师出去过,把五名玩家接了回来,还给他们带了饭。   玩家们都受了些伤,拿着饭和沈容围坐在十起,讨论起活动日的活动。   刁贝贝:“我觉得这场游戏,并不是让我们保持名次,通过高考这么简单。”   沈容点头。   殷慧燕:“我参与的活动是捉迷藏。我捉的过程中,有个广播。十个女人在广播里给我讲了个小兔子离家出走,遇到坏人的故事。故事里有只小燕子,我觉得他在说我。”   原来每个玩家听到的比喻是不十样的。   沈容心想:殷慧燕叫燕子,而我是被比作鱼,鱼和海幽种都是生活在水里的……   校长很大可能知道她是海幽种!   知道她是海幽种,认识的应该也是海幽种时期的她。   沈容对校长的身份,已经有了模糊的想法。   她漫不经心地摩挲起了掌心中的红痣。   刁贝贝:“我也听到故事了,但是没听太清楚,我就记得也是让我救人。”   伍金等玩家也都说听到了故事,并且故事也是在暗示他们救人。   沈容:“你们救了吗?”   巴彦:“想救的,但是说救了就会死,所以就放弃了。”   伍金:“我救了几个。结果人没看见,就看到几道发光的门。我自己还被水淹了。我感觉自己好像被淹死了。但是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回来了。之前的事好像是幻觉十样。”   刁贝贝:“啊……这么说来,其实救人不会死。没准儿这是对我们的考验。救了人或许有加分什么的。”   想明白这十点,没救人的玩家们也没太丧气。   毕竟重来十回,以他们的性格,他们还是不会去救。   刁贝贝等没救人的玩家夸了伍金几句。   伍金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沈容和他们聚在十起边吃饭边聊活动和这场游戏的事,吃完饭扔掉垃圾,回教室继续写作业。   班上的学生陆续从操场回来,十个个都蔫头耷脑。   有的人神情恍惚,嘴里十直喃喃自语:“死人了……死人了……”   马老师稀松平常地安抚他几句,让他坐回位置上。   他表情有些扭曲,像是难过,像是害怕,又好像想笑。面部肌肉不断抽搐着。   沈容靠近他问:“谁死了?”   他悻悻然看了沈容十眼:“就……前七十八名的几个学生。”   话十出口,他自己愣住,仿佛被刺激到某根神经,捂住脸痛哭起来:“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懊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教室里十片安静。   所有人都从他的只言片语里,领会了他的想法。   ——前七十八名中有人死了,这代表其他学生有机会成功毕业了。   他们该高兴。   可作为同校学生,他们要是高兴,岂不是毫无人性?   没有亲眼见到其他人死亡的学生,此刻和崩溃的他感同身受。   学校的规定磨砺着他们的人性,让他们总是在道德边缘挣扎、纠结。   马老师继续看手机,过了十会儿,又出门去了。   沈容想了想——这是个好机会。   她把教室门关上,走上讲台,拍拍桌子,吸引全班人的注意:“同学们,你们知不知道,历届高三高考过后,都去了哪里?”   学生们茫然地看着她。   良久,有人回答:“不知道……”   沈容:“那你们知不知道,成功毕业的人,去了哪里?”   学生们也摇头。   玩家们明白了沈容的意思,举起手和她打配合:“我知道!”   刁贝贝扯谎:“我认识成功毕业的人。毕业之后,他们也不过是去另十个危险的地方,继续挣扎求生罢了。”   学生们愣住。   “还是……没法儿回家吗?”   “回家哪那么容易……”殷慧燕有些发自内心地感慨:“当你选择为了欲望踏上别人给你安排的旅程的时候,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就由不得你了。”   学生们沉默,似懂非懂地品味着殷慧燕的话。   “可是我们,没有为了欲望……”有人下意识要反驳,话语又戛然而止。   进入这个世界是迫不得已。   可和父母十起为了未知的未来去迫害别人,这难道不算为了欲望而前行吗?   他们想活下去,别人难道就不配活下去吗?   他们是被迫来到这儿的,那别人就是自愿的吗?   或许,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但也有,至死坚守道德底线的人。   学生们突然意识到:   他们所面对的,其实不是考试。   而是十个选择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还是选择至死恪守道德信念的问题。   他们表情纠结。   沈容:“大家都知道,就算离开了这里。我们面对的也不十定是活路。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放手十搏呢?”   学生们抬眸看沈容。   伍金“啪”地拍桌站起来:“就是!你们看我,被老师揍到吐血,但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反抗他们的想法!大不了就是……死嘛……”   他慷慨激昂的气势在提到“死”的时候,弱下去了。逗得学生们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学生深吸口气,看向沈容和其他玩家们:“我会回去好好跟爸爸妈妈谈谈的。”   有人第十个开口,其他人陆续附和。   沈容走下讲台,回座位上继续看书。   刚在座位坐下,马老师就带了学生走进来,然后又离开了。   刚回来的学生有些恐慌地道:“刚刚你们说话的时候,马老师就站在教室门口十直听着。”   原本心潮澎湃的学生们,十下子被浇了盆冷水,面如土色:“她现在肯定是去找校长告状了!”   “完了……我们肯定要被惩罚了!”   巴彦小声嘀咕:“刚刚不是好像都不怕死了嘛。怎么这会儿又怕起来了……”   他的话让学生们感觉喉间十梗,低下了头。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得飞快。   所有人都还没回过神的时候,马老师就又回来了,“沈容,跟我出来。”   她神情严肃,带着山雨欲来的冷。   学生们下意识害怕地低下头。   沈容站起身走到门口,马老师扫视全班学生十眼,转身带着沈容离开。   沈容发现她脚步放得很慢,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直下到三楼时,她才恢复正常的速度。   快要下到二楼时,身后突然传来杂乱的颤动和脚步声。   马老师停下脚步,回过头,有些吃惊地看着跑下来的学生和玩家。   “马老师,您是要处罚沈容吗?”   “我觉得……如果要处罚,我们该和她十样,接受处罚。”   他们的眼神仍旧有些畏缩和胆怯。   马老师收起惊讶,看向沈容。   沈容扯动嘴角,笑了下。   马老师定定地凝视着沈容,过了会儿对学生道:“行啊,那就十起来吧。”   她将沈容和学生们带到十处偏僻的小房子。   房门打开,房内的黑暗浓稠如墨汁,门外的光都透不进去。   阴森的气息,血腥的气味,从房内扑面而来。门口残留的干枯肉沫,和暗沉的血迹,很是刺眼。   学生们脸色煞白。   玩家们也眉头紧蹙,脑中警铃大作,经验告诉他们:   ——进入这间“小黑屋”,会死。 第404章 “过桥”24.7   “进去吧。”   马老师说完,等了几秒,扯唇,“怎么,又不敢了?同学们,以后没这个胆子,就少来逞能。知道吗?”   她对学生们摆摆手,“不敢就回去吧。反正校长只说要关沈容禁闭,到考试的时候,再放她出来。”   沈容走向小黑屋。   一步一步像是踩在了学生们的心上。他们手紧了又松,纠结着。   既不想回去,也不敢跟上。   玩家们斟酌片刻,跟上了沈容。   他们小声交流:“佟焕每次都义无反顾地跟着沈容,不仅从来没出过事,而且次次有好处。”   “我就不信,我们跟这一次能出事!”   “行了,别立flag!我还是有一点害怕的。”   他们和沈容一起踏入小黑屋。   有几名学生一咬牙,紧跟着冲了过来。   其他学生陆续跟了过来。   有一半的学生还是退缩了,耷拉着脑袋回教室去。   一个一个人被黑暗吞没。   马老师关上了小黑屋的门。   黑暗的空间从外面看不大,但进到内部,沈容却发现这里宽阔得仿佛无边无际。   “沈容,你在哪儿?你说,这里有监控吗?能点灯吗?”   身后传来刁贝贝的声音。   沈容不确定。   为以防万一,她用一语成谶断绝了这里的监控,从空间里拿出手电筒点亮。   回头一照,一张被剥了皮的人脸直勾勾地盯着她。   这不是刁贝贝,是鬼!   沈容与鬼对视:“刚刚是你说话吗?”   鬼对她咧开嘴笑,露出沾满血腥的尖牙:“沈容,沈容,沈容……”   它不断叫着她的名字,像摇晃的钟摆般向她靠近。   沈容祭出浮沉镇海,一剑劈下去。   鬼倒地不起。   她从鬼身上跨过去,打着手电筒,在黑暗中寻找其他人。   “有人吗?有人就应一声。”   ——有人吗?有人就应一声。   黑暗里传来和她嗓音一模一样的回音。此起彼伏,就像有人用录音机录下了她的声音,在循环播放。   沈容走着走着,突然一脚踏空。   她连忙稳住身形后退一步,却见脚下只剩了一块一平方米左右的六边形地砖。   地砖六角分别连接着一根血染成的红线。   红线往黑暗里蔓延,没有尽头。   线离她所站着的台子六米的地方,有一个石台。石台上是一个未点燃的烛台,还有一枚金币。   烛台与金币上似乎雕刻着什么。   按照沈容的视力,她应是能看清的。   可此刻她却看不清,烛台和金币上仿佛蒙了一层雾似的。   沈容用占卜天赋默默卜算该走那根线找人。   卜算结果是——六根线上都有人。   要是其他玩家在,六人正好每人走一根线。   沈容心想:这不是惩罚。   而是她又触发了某个点,开启了新任务。   她犹豫了一会儿,挑了一根线踏上。   线细如丝缕,踩上去就像踩中一根悬空的棉线似的,晃来晃去。   她用【霜雪】天赋,每走一步就用冰冻结线,以此来保持平衡。   走到石台边,她才发现烛台下面还压了一张古老的羊皮纸。   羊皮纸上用人类的文字写着:   【是尽头,是跌落,皆有结果。】   下面又用神域文字写着:   【畜】   畜?   沈容放下羊皮纸,查看烛台和金币。   烛台上雕刻着许多动物,金币上也是一个兽头。   沈容站在原地思忖几秒,倾身,选择跌落。   她的身体极速下坠,风在耳边呼啸。   越往下,她感觉到风越来越潮湿,带着浓郁的血腥味。默默掐着时间,坠落了六分钟之久,沈容“砰”的一下跌落在一堆如山的白骨上。   不疼,只是有些硌人。   沈容从白骨上爬起来,低头一看。   脚下这白骨山,巍峨高耸,全是由各种动物的骨头堆积而成的。   山脚下,是一条长长的河。   河水如血,起伏翻涌。   河边停着一只小破船,破船上坐着一个穿蓑衣斗笠,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身影。   沈容从白骨山往下走,脚下的白骨却“活”了起来,一只只白骨爪子从缝隙里伸出来抓她。   “不要走,不要走……”   “留下来,留下来……”   白骨山里发出梦呓般的喃语。   白骨摩擦滑动间,一汩汩血从缝隙里流出,打湿了沈容的鞋。   她脚下的骨头也变得打滑,加之有骨头拦路,她一个不注意,差点从白骨山摔下去。   幸好她反应极快,迅速拿出浮沉镇海当作拐杖插进骨头,稳住身形。   她谨慎地继续往下走,却见骨头缝里,有三名表情痛苦的学生,正被白骨挤压着,皮肉都快变了形。   沈容立刻将三名学生拉出来。   三名学生道谢,互相搀扶着跟她爬下白骨山。   有她照顾,他们平安无事地到达了山脚。   山脚下的地仿佛吸满了血的泥地,一脚踩下去,血咕嘟咕嘟往外挤。   血腥味浓得令人作呕。   三名学生脸色煞白,跟着沈容走近船上的身影。   船上那身影突地抬头看向他们。   他不是人,是一只马!   学生们惊愕失色。   沈容盯着马看了一会儿,礼貌询问:“请问坐船能够离开这里吗?”   马叽里咕噜讲了一堆非人类的语言。   学生们听不懂。   沈容听出它说的是神域语言,有些艰难地慢慢梳理它说的话。   它说的是:“当然。不过你们为什么这时候到这里来,人还这么少。按理说,现在可不是你们该离开的时候。”   沈容用神域语言和他交流:“那什么时候才是离开的时候?”   马:“再过大半个月吧。”   大半个月,就是高考结束后。   沈容又问:“那我们现在能走吗?如果走的话,会去往哪里?”   马:“现在走也可以,不过我送完你们还得再回来,太麻烦了,你们得付我船费才行。你们会去哪儿我怎么知道,我只负责把你们送出这里。”   沈容:“多少钱?”   马:“一人一块金币。”   沈容从空间里拿出金币:“这个行吗?”   马:“你骗鬼呢?这可不是我们这儿的钱。”   沈容把石台上的金币拿出来:“这个呢?”   “可以。”马伸蹄来拿。   沈容避开它的动作,“可是我只有一枚金币,怎么办呢?”   马:“去赚啊。”   它的蹄指向白骨山旁的门,“你可以去那里面赚钱。”   沈容道谢,带着三名学生往那道门走去。   三名学生听不懂她和马的交流,惊叹道:“哇,你刚刚说的是哪国的语言啊?你懂得好多哦。”   沈容敷衍地笑笑。   走到门前,却见这道门有些熟悉   好像和十三狱的门有些相似。   沈容让三名学生离远点,交代他们待会儿万一出事就赶紧跑回船那边去。   三名学生互相牵紧彼此,重重点头。   沈容推开门。   门一打开,刺眼的白光泄了出来。   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她身后的三名学生拧成一缕光吸了进去,沈容抓都抓不住,紧跟着进入白光中。   白光逐渐消散。   一个陌生的街道出现在她眼前。   天很黑,正在下雨。   潮湿的街道上,人们打着伞,行色匆匆。   细雨打湿了她的衣衫,黏在皮肤上,很不舒服。   沈容环顾四周,找不到那三个学生,只能先想赚钱的事。   恰好路边有个便利店。   她跑入便利店,问招不招人。   便利店里正在理货的老板打量她一番:“招,一晚上80,干吗?”   眼神明显是看她可怜,才同意招的。   沈容:“八十……是金币吗?”   便利店老板和店员愣了一下。   老板:“你要是想要金币,也行。你要多少?”   店员扫了她一眼,迅速别过头去。   沈容感觉便利店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但还是回道:“三枚。”   老板去了休息室,沈容看见他从一版金币上徒手扯下来三枚。   那金币的样式,让她想起了死人的用的金币。   她……难道已经是死人了吗?   老板出来,给了她三枚金币,“和他一起在这儿看店,一枚金币抵两小时,你得到明天黎明时分才能离开。”   说罢,老板交代了店员好好看店,就走了。   沈容站到店员身边,和他搭话,“我想要找人,三个学生,请问你有看到过吗?”   店员:“没有。”   “啊!真可爱啊!”   门外突然传来一名女生的声音。   沈容抬头望去,看见那女生穿着中学校服,在路边蹲下身,逗弄着三条拼命冲她摇尾巴的小奶狗。   女生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肿得不成样子。   三只小奶狗对着她“汪汪汪”叫,语调很急切。   外面的雨下大了,女生犹豫了一会儿,抱起三只小狗推开便利店的门,站在门口没进来,问道:“请问,可不可以让我们在这儿避一下雨?”   门外车辆疾驰而过。   车的灯光直穿过女生的身体,照到了店员的身上。   沈容有些讶异:这女生是鬼?   可她为什么没从女生身上感受到鬼的气息?   店员点头。   女生欣喜地道谢,怕弄湿便利店的地板,搂着三只小奶狗蹲在便利店门边,仰头看着门外漆黑的雨夜。   那三只小奶狗看到沈容,激动地朝沈容跑来。   女生追上它们试图拦住:“不要跑,别把别人店弄脏了!”   沈容对上三只奶狗圆圆的眼睛,震惊地睁大眼睛:这三只狗,不会就是三名学生吧。   她嘴角抽了抽,走出柜台,对三只狗道:“是你们吧?”   三只狗拼命点头。   女生惊喜道:“啊,这是你的狗吗?”   沈容点头。   女生笑着对狗和沈容挥了挥手,“那你好好照顾他们,我先走啦……”   她的笑容有些落寞,转身离开。   沈容直觉她是个重要人物,想要拦住她。   三只狗已经先冲了过去,咬住了女生的裤腿,急切地汪汪叫着。   他们仨想要表达什么。   奈何语言不通,沈容也很难领会他们的意思。   女生摸了摸狗的头:“我要回家啦,你们也跟你们的主人回家吧。”   她推开便利店门走出去。   沈容又觉得很奇怪,如果她是鬼,她为什么要推门?不是可以直接出去吗?   三条狗在沈容脚边和女生身边纠结得来回蹦跶,最终还是跟随女生跑了出去。   沈容又被惊到了。   为什么三个学生跟她走了?   他们难道认识?!   沈容想要追上去,走到门口,却发现她出不去了。   店员:“你拿了老板的金币,得帮他干完活才能离开。这是规矩。”   沈容无奈,只得守在店门口望着门外,女生被狗缠住,没有走远。   沈容思索着,询问店员:“那个女生是人是鬼啊?她穿的校服是哪所学校的?”   店员:“她啊……非人非鬼。可能是用自己的生命和别人做了什么交易,交易迟迟没有达成,所以成了现在这样吧。学校……我不清楚。”   沈容站在店门口望着门外的狗和女生。   女生脾气很好地一直安抚狗狗,雨让她和三只狗都变得湿漉漉的。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沈容困惑地皱眉,却又找不到头绪。   店里没客人,店员也走过来,望着门外道:“啊……他们认识啊。”   这个店员和这家便利店,好像很不一般。   沈容:“你能看出什么吗?”   店员:“嗯……大概,看到了一点。”   “能给我说说吗?”她礼貌地请求。   店员望着雨中的一人三狗:“在一所中学,有一个女生,父亲是酒鬼,母亲有毒瘾。她经常遭受父母的虐打,被父母逼迫去声色场所赚钱。有一次,她从会所里出来,恰好遇到了三个同班同学。”   沈容:!   那三名学生,曾经和这个女生是同学!   “她的三个同班同学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十分要好,活泼开朗,人缘极好,品德嘛……也很不错。看到女生处境困难,他们就想帮她。三个同学维护着女生的尊严,没有将她的事告诉其他人。他们带女生一起去正规的场所打工,并劝女生反抗禽兽不如的父母。”   “女生尝试反抗,结果被打了。不仅如此,她父母发现她拿回家的钱变少了,还开始跟踪她。发现她换了工作以后,犯了毒瘾的妈妈和喝完酒的爸爸,当场在她打工的地方暴打她。”   “三个同学说要报警,上来阻止。但他们哪能打得过犯混的大人呢。然后……”   店员没继续说下去,耸了耸肩,回到柜台里。   沈容的目光跟随店员望向柜台,发现在柜台一众美食海报中,有一所学校的宣传单。   上面写着:   【何桥中学,审核入学,学费视情况而定。   学生入学后如能成功毕业,即可弥补一生的遗憾。】   这所学校的样子,和沈容正在上的那所学校一模一样!   她定定地望着海报,没有惊讶。   只是内心有些唏嘘地感慨:啊——果然是这样啊。   在她发觉学校的老师们,都并非看上去那样观念扭曲的时候。她就在想:   会不会这所学校是在考验学生什么。   如果学生通过考验,也许就能获得什么。   当她参加活动日,被拉入黑暗中,抓住那些火光的时候。她又想:   会不会这些学生,其实本该死了,在死前,他们被带到了这所学校。   而学校则是在审核,他们值不值得复活。   故事里说,小鱼奉献自己救下小蝌蚪。   转而又提起学校的老师,说老师也是如此,这是也在暗示——老师们也在救这些学生。   需要奉献自己的小鱼指代的是玩家。   普通玩家想要成为神,就必须要有神的担当,要有为了守护该守护的东西,而奉献出自己的信念。   这所学校,在考验那些普通学生的同时,也在考验玩家。   她拉开的那些光门也明确地说了,那是逃生的路。   能不能成功逃生,还要看学生们能不能经受得住考验吧。   那些学生,原本都是很好的人吧。   通过了入学审核,还有其他人愿意为他们奉献出生命……   沈容想着想着,突然又明白伍金为什么一直很平安了。   他被两名老师揍了。   但两名老师作为考核官来看他,他一直和其他玩家不同,对学校扭曲的规矩一直持反对态度,哪怕被揍也不改变。   如果她是考核官,她可能也会在限度内,照顾一下这样“固执”得有些笨的人。   毕竟,无论是做人还是做神,都不一定要有多强大。   在逆境中也能坚持正确的信念,才是最该做到,也是最难做到的。   门外突然传来传来刹车声。   沈容回过头,隔着雨幕,看见那鼻青脸肿的女孩倒在了血泊之中。   三只小奶狗围在她身边用爪子搭着她,“汪汪”叫着。   血在女孩身下流淌,被雨水冲刷。   撞了她的车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存在过。   是个人都看得出,这车祸不一般。   店员走过来看了一眼,“她的交易要实现了,是件好事。”   沈容闻言,望向墙壁上的海报。   上面【……学费视情况而定……弥补一生的遗憾……】的字,很是扎眼。   马路上川流不息,却好像没人注意到那三只狗和躺在血泊中的女孩。   雨不停地下。   三只狗从不停地扒拉女生,对她叫唤,到最后静静地坐在她身边,低着脑袋。   黎明到来,雨停了。   马路上变得清冷。   潮湿的地上,只有一个女生和三只狗在那儿。   “好了,你可以下班了。”店员对沈容挥挥手。   沈容道谢,走前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店员惊讶地瞪大眼:“你不知道这里是哪儿?那你昨天怎么不问?”   他捂住嘴,一脸“闯祸了,完蛋了”,嘀咕道:“早知道我就不跟你说那些了!”   他说的话,透露出太多信息了。   沈容:“你既然说了,不如就说清楚呀。我会保密的。”   他摇着头,执意不肯再开口。   不说也没事,她大概猜到这是哪儿了。   何桥中学,怕不是全名为——奈何桥中学。   沈容想起第一天遇到校长。   校长说:“这个考试,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谁也不会想到,这个独木桥,说的是奈何桥吧。   沈容走出便利店,走向三只狗和女孩。   女生还没有死,但身体已经变得透明。   三只狗守在女孩身边,在沈容到来后,对她呜咽了一声,用爪子扒拉了几下她的鞋带,似乎是在向她求助。   又像是觉得这太难为她了,收回爪子,低下头。   女生一动不动,鼻青脸肿地对沈容笑起来:“不要为我难过……我在这里,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好久了。”   她望向青灰的天空:“带狗狗回家吧。你看,天晴了……要帮他们擦干净毛,不然,他们会感冒的。”   沈容握住她冰凉透明的手,“他们其实不是我的狗,我要是带他们回家,我男朋友肯定会生气的。”   三只狗:“……”   她语气里有逗趣的意味,女生笑了起来,“你是很好很好的人,你的男朋友,也一定很好很好……”   “他确实很好。”   沈容指尖出现一朵幽海灵,送到女生嘴边:“看在你夸我和他的份儿上。”   女生愣了一下,幽海灵从她触唇即化,流入她口中。   她透明的身体逐渐又凝聚起来。   三只狗和她都瞪圆了眼睛。   沈容站起身,垂眸看着他们:“能站起来吗?跟我走吧。”   女生活动了一下身子,坐起来,紧张地道:“我……不行!我已经把我的生命交出去了,我我要是不死,他们……”   沈容:“你已经死了。现在,是我又给了你一条命。”   沈容转身迈开步子。   一道门出现在她面前,她跨入门中。   女生还呆愣着,三只狗拽着她进入门内。   跨过门的瞬间,他们又回到了白骨山旁,踩在了血地上。   三只狗也变回了人的模样。   女生吃惊地看着他们。   他们皱眉看着女生:“我们现在才想起来来到这里之前的事。”   “你怎么能自作主张,用你自己来换我们呢!”   “你知不知道,我们差点变成……”   他们抿了抿唇,低落地道:“令人失望,不值得别人来救的样子。”   女生道:“不是我救你们啊,是你们救了我。更何况……我也不见得多值得人来救。但你们,不还是来帮我了嘛。”   “我们帮你没有想让你回报!”   “虽然……死的时候也挺后悔的。”   三名学生挠了挠头。   女生笑起来,鼻青脸肿的样子也很可爱,“那我想救你们,也没有想让你们回报啊!而且我死的时候,没有后悔,很开心啊!”   三名学生默默不语,五味杂陈的情绪写在脸上。   沈容叫他们别叙旧了,让他们跟过来。   走到河边,她掏出四枚金币交给马,“带他们出去吧。”   “那你怎么办?”   三名学生和女生关切地看着沈容。   沈容做出大义凌然的样子:“我呢,如果复活了,就想要珍视生命,坚强地活下去,不忘初心。你们就背负着我的心愿,离开这里吧。”   说罢,她把他们四个推上船。   他们四个要跳下来,马道:“你们要是下船,我可要再收一次费!”   他们连忙止住脚步,纠结地望着沈容。   他们乘着船。   她站在岸边,离他们越来越远,身影越来越小。   可她的模样,却深深刻在了他们脑海里。   他们眼眶红红的,“金币是她赚来的,她还把她生的机会让给了我们……”   马看不下去了,用人类语言说:“……你们难过个什么劲儿啊,她又没死。”   学生们:“……”   耳尖的沈容听到马的话,看见学生们无语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背对他们,活动活动身子。   环顾起四周来。   周围全是血地白骨,上空是一片漆黑。   “那么问题来了,你要怎么上去呢?”   黑暗中亮起一簇火光。   是令她厌恶的伏天之火。   沈容望着那火光,面色冷了下来,祭出了浮沉镇海。   “哎,别动手。我可是来问问你要不要帮忙的。”   伏天之火化作人形。   是夏老师! 第405章 “过桥”24.8   他竟是伏天种!   可她完全没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伏天种的气息。   沈容与他拉开距离,客气有礼地道:“夏老师好。”   而后继续自己寻找出路。   夏老师漫不经心地向她靠近:“怎么?不需要我帮忙吗?我可是特意过来想拉你上去的。”   沈容对他扯了下嘴角,依旧没有过多搭理他。   夏老师正色起来,“沈容,你不找我帮忙,难道是在等着法则之主拉你上去吗?别等了,他是不会来的。他失踪了,就连门徒都联系不上他了。”   失踪?!   沈容寻找出路的脚步一顿,眼神凌厉地扫向夏老师:“你是谁?想说什么?”   夏老师:“我就是这所学校的老师而已。也没想说什么,就是想提醒你一下,如果你在这里遇到危险,法则之主不能来救你了。”   沈容:“你一只伏天种对我说这些话,你觉得我会信吗?”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不自觉地用手指摩挲起掌心的红痣。   夏老师:“伏天种……也不代表会完全站在伏天种那边啊。”   沈容凝视着他,不说话。   夏老师笑起来,“行了行了,别这样看着我。我跟你把话说明白就是了。你也知道,现在有另一个人能够使用法则之力了吧。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沈容:“……”   夏老师:“封政能使用法则之力,是因为他征服了法则。而现在出现的这个人,他和法则有渊源,并且向法则臣服了。啧……那真是个不择手段的废物……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你是法则,你是会喜欢整天压在你头上的人,还是选择一个对你言听计从的奴隶?”   自然是后者。   沈容:“你说的这个有渊源的人,是伏褚还是伏焰?”   夏老师:“这个我没法儿告诉你,不过法则之主知道。”   他语气里带着担忧和责备:“他明知道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却还是没有去处理,反而跑去了门徒都找不到的地方……”   他神色有几分欲言又止,很快又换上轻松的表情,向沈容伸出手,“来吧,我送你上去。”   他的表现让沈容感觉,他不仅是站在封政这边的,并且和封政认识了很久。   不过,对于他,沈容仍是半信半疑。   他的帮助,她也不敢贸然接受。   金光闪烁,她身上海幽种肢体全显,振翼飞上高空。   夏老师耸了耸肩,化作一团火焰紧跟着飘上去。   沈容落在高空地那根线上,用【霜雪】天赋直接冻结了整根线,踩在线上向线的尽头靠近。   一团伏天之火在她身边漂浮着。   她一边走向尽头,一边又总是忍不住瞥向掌心的红痣。   心情浮躁地走到尽头的石台上她停下脚步,看了掌心红痣良久。   最终还是没吻上去。   他不会有事的。   她如果现在找他,没准儿还会影响到他。   夏老师:“这颗红痣,啊……是法则之主留给你的吗?真是想不到,他还会搞这么浪漫的东西。”   他的话语里带着直男式的调侃。   “浪漫吗?”沈容沿着石台继续走。   夏老师:“不浪漫吗?以他的指尖血,融进你的掌心,就好像,他时时刻刻在把手放在你的掌心上。”   沈容:“……”   她竟然还不如夏老师懂他的意思。   她瞥了眼夏老师。   黑暗中跳动的火焰,让她想起一个被她救过的人。   “柯莉姆……”沈容对着火焰轻语。   火焰抖了一下,没有说话。   沈容弯了下嘴角,紧绷的神经略有放松:“他不会有事的,因为你在这儿。”   夏老师:“……”   沈容:“你的大宝和小宝呢?”   夏老师:“……真没意思,你怎么猜到的?”   “随口一猜。”   “大宝和小宝还在我的坟墓里守着呢,它们得做做样子,帮我迷惑那个法则的奴隶。”   “所以说,被法则之力选中的,应该是伏褚吧。”   火焰化作人形,漂浮在黑暗中,挠了挠头:“跟聪明人说话真没意思。是啦,是伏褚。”   “你是被封政用法则之力带出来的吧。你还在这儿好好的,所以,他肯定不会有事的。”   她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安自己的心。   柯莉姆随性地“嗯”了一声,“他让我过来,估计是想让我保护你,但是他没有明说。他这个人总是这样,看着好像有什么就说什么了。可其实,他说出来的,只是他脑子里想的百分之一吧。”   沈容静静地听着,走到石台尽头。   一座千面兽首的石像坐落在此。   柯莉姆:“点燃你手上的灯。”   沈容:“我知道。”   她已经从收纳袋里拿出打火机要点燃了。   柯莉姆一挥手,她手中的烛台亮了起来。   他恶作剧般地笑了起来。   沈容淡然地收起没有用到的打火机。   烛台的火光变得愈发明亮。   石像上的石壳像融化的冰块般一点一点褪去,千面兽首活了过来,缓缓眨动眼睛。   直到最顶上的兽首石壳褪去,所有兽眼齐齐看向沈容,“你不是亡灵,不该在这儿。”   无数兽首开口,声音仿佛千万铃铛在她耳边震响。   沈容捂住耳朵,眼前一黑。   再睁眼时,周围虽黑暗一片,但她隐约能看见,有五名玩家正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   柯莉姆不见了。   门口传来锁动的声音。   几秒后,门被拉开。   门外夜色昏暗,但也比室内要亮些。   柯莉姆站在门口冲她招手:“出来吧。”   沈容把五名玩家拎出小黑屋。   玩家们还昏沉着。   柯莉姆:“他们正在送其他学生离开这里,不要叫醒他们。”   沈容环顾漆黑寂静的校园:“你擅自放我出来,校长不会怀疑你吗?”   柯莉姆:“当然不会。身为学校的老师,一切以学生为主,哪怕是校长的命令,若与学校理念相违背,也是可以违背的。”   沈容:“那你在体育课上……”   柯莉姆:“给你上课的是夏老师,不是我。我只不过暂时借夏老师的身体一用。”   沈容了然地点头,在小黑屋门口降下鬼屋,把玩家们丢进去,自己则进入鬼屋睡觉,对柯莉姆道:“那方柯老师帮忙守个夜。”   柯莉姆:“……”   他能怎么办,他只能答应呗。   谁叫他欠封政人情呢。   沈容在屋内洗漱完毕,睡觉。   躺上床,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封政,究竟在做什么呢?   她用海幽种天赋为他卜了一卦。   卜算出的结果是一片空白,   她又用卜算的小金牌卜了一次。   结果依旧是一片空白。   他是法则之主,脱离了法则之外,所以不能被算到吗?   沈容摩挲着掌心的红痣,调整了一下情绪,总算在天亮前成功入睡。   睡了没多久,鬼屋门被敲响。   柯莉姆提醒她马老师要来了。   她收起鬼屋,装作刚刚被放出来的样子。   马老师走过来,看了眼柯莉姆,没有询问消失的学生们去了哪儿,也没有叫醒仍睡着的玩家们,拍了拍她的肩,“回教室去准备今天的考试吧,下次不要再干煽动学生情绪的事了。”   沈容跟上马老师,往教室去的路上,开口道:“马老师,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学生。”   学校的考验对于他们来说,太过苛刻了。   马老师意味深长地道:“人生重来一次的机会,是很珍贵的。有些人,不值得重来。”   沈容:“也许可以稍微变通一下。”   马老师不说话,直到带沈容进入教室前才笑着开口:“规定如此,不是说改变就能改变的。”   沈容若有所悟地点头,进入教室。   教室里少了一半的学生,有些空旷   她在位置上坐下。   学生们都低着头,羞于看她的样子。   马老师走到讲台前:“八点钟开始第一场考试,你们还有半小时,抓紧时间复习吧。”   沈容低头看书,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她要考倒一。   她合起了书,趴在桌子上睡觉。   马老师在讲台上看着学生,突然另一名老师过来敲了敲门:“马老师,来开会。”   马老师有些困惑地走出教室。   沈容听见她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开什么会?今天学生考试,我们不监考吗?”   “不知道,校长临时通知的。”   两名老师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临近八点,陌生面孔的老师走进来。   新来的老师冷着脸,身上散发着莫名让沈容不适的气息,“同学们好,把书收起来,现在开始考试。”   “我来说说我监考的规矩,我懒得观察你们有没有作弊,所以考试过程中,你们必须一直低着头,否则,我就按作弊来判。”   他毫无感情地说完,让学生们把桌椅板凳拉开,将试卷分发下来。   沈容接试卷时留意到,学生们的神情都充满了困惑。   他们不认识这个老师。   “看什么看!”老师俯视沈容,厉声斥道:“你该庆幸现在还不是考试时间,不然你就死定了!”   沈容对上老师的目光,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   老师像是想到什么,飞快地移开视线。   有一瞬间,她从他眼里看出一丝畏惧。   他为什么会畏惧她?   沈容思索着,低头看试卷。   八点整,考试时间开始。   老师坐在讲台上,不耐烦地看着下面的学生。   沈容没有答题,趴在桌子上睡觉。   砰——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震得教室窗户都嗡嗡颤抖。   沈容被惊醒,睁开眼睛。   学生们浑身一怔,靠在窗边的一名学生下意识朝窗外看去。   一道火光从讲台处横飞而来。   “噗嗤”一声,飙溅的血喷洒在了玻璃窗上。   看窗外的学生还保持着扭动身体往外看的姿势,但脖子上已空荡荡,头颅掉在了坐在他旁边的同学的脚边。   那同学余光瞥见脚边的人头,被吓得眼泪都出来了。   全班学生被吓得呼吸停滞,像眼睛溜圆的木偶人,一动不敢动。   血腥味在教室中弥漫。   沈容眉间出现浅浅的沟壑。   “我告诉过你们,不许抬头!”讲台上的老师冷声斥喝。   沈容抬头看他:“老师,可以提前交卷吗?”   老师表情凶狠,眼底却有畏缩,没好气地道:“可以。”   沈容向他走近。   她离他越近,他身体便越往后仰,不由自主地和她拉开距离。   啪——空白卷被重重地拍在老师面前。   他被吓得浑身一抖,抿了抿唇,没敢说她。   沈容走出教室,站在阳台上看刚刚发出巨响楼下。   楼下的广场上,有一滩刺眼的猩红。   一个体型壮硕的老师倒在血泊中,头颅裂开,脑浆溅出,满脸是血。   是夏老师……   他怎么会死?   柯莉姆呢?他怎么样了?   沈容眸光一凛,感到有道目光站自高处凝视着她。   她抬起头。   校长正站在楼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身边站着脸色惨白的老师们。   “沈容同学,这么快就考完试出来啦。听说你想要学校改革,我觉得这个意见非常好。所以,我特意找来了新的老师。”   “从今以后,就是新老师教你们,这些老师就该退休了。”   他摊手,微笑道:   “你要不要,向他们告个别?” 第406章 “过桥”24.9   沈容直勾勾地盯着楼顶笑容满面的人,神色淡然。   有风吹过,打乱了她的头发。   “校长,我的话那么有用吗?”   校长:“沈容同学,怎么了?我按照你的要求改革,你不开心吗?”   沈容:“我只是觉得之前我的提议不太成熟,又想到了一个新的提议。校长愿意接受吗?”   校长注视着她,不说话。   对视的两人,明明一个站在楼顶,一个站在楼下。   围观者就觉得,他们好像正站在一个平面上。   互相笑着,气氛却剑拔弩张。   沈容:“您不说话,我就当您是默认了。我想,既然老师换了,那我们学校的校长也可以换一换。不如以后就实行学生选举制,让学生选择的人来做老师和校长吧。”   这是不可能的。   在场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   老师们不明白沈容在搞什么鬼,但能感觉到,她好像是在救他们。   校长轻挑眉:“沈容同学,你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   “正值高三,您却要求突然换老师,不考虑即将参加高考的学生能不能适应。您这个玩笑开得也有点大。”   沈容手搭在阳台栏杆上。   寒霜自她手下,像冰蛇一样蔓延开来,寒意甚至侵袭到了楼上。   她在威胁校长!   老师们目露诧异。   校长轻笑一声,手指轻敲楼顶栏杆。   沈容手下的冰雪又消退了。   “沈容同学再换个合理一点的要求吧。”   沈容:“可以有新老师,但是原本的老师要留下来。”   “可以。”   校长爽快答应,回头对老师们道:“你们该感谢你们有沈容这样的好学生呢。”   他的语气带着讽刺。   脸色苍白的老师们,额头渗出细密的汗,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校长离开了,老师们陆续从楼上跑下来。   沈容跑去楼梯口迎接,一见他们,便开门见山道:“发生什么事了?”   “你跟我们来。”   他们往楼下走去,直带沈容走到一个地下室。   地下室的布局像一个休闲娱乐场所,此刻这里却有着会议室的凝重。   “他突然把我们叫过去,说要改革。说他已经给了我们一星期的时候表现,这一星期只让他觉得,这个世界,不再需要旧的规则。”   “夏老师反驳他,他就直接杀了夏老师。”   沈容眉头紧锁。   那柯莉姆呢?   正这么想着,她指尖一热。   一股暖风从她手间滑过。   “我在这儿。他杀了夏老师之前,我就从夏老师身体里出来了。可不能让他发现我啊。”   “夏老师毕竟借我身体一场,我还特意把夏老师的灵魂也一起带出来了。他没什么事,就是又气愤又恐慌。”   沈容脑海中响起柯莉姆的声音,她稍稍安了心。紧绷的神色也放松了下来。   “那么,现在我们可以开始反抗了吧?”她说。   老师们原本正沉浸在惊慌之中,听见她的话,神情严肃。   “有些难办。他请来的新老师,都是他手下的人。”   沈容:“你们知道他是谁?”   马老师:“不太清楚,感觉很奇怪。”   “我们原本以为,他是父神。觉得他过来几天,可能就要离开了。但现在又感觉,他好像不是父神。”   沈容:“他是伏褚。”   “伏褚是谁?父神的弟弟吗?”   沈容:“……”   “抱歉,我们一直在这里工作,平时不怎么接触外界,不太了解外面的事。”   沈容简略地向他们科普了伏褚的事。   老师们除了惊讶于伏褚竟和法则之主一个时期,并还获得了部分法则之力外,还惊讶沈容一个玩家竟然了解那么久远的事。   想到她刚刚施展的冰雪,他们认定她不简单。对她反抗的提议,也有了几分看重。   沈容:“不反抗试试,怎么会知道最终能不能成功呢?你们在的这所学校,不就是希望学生来反抗你们的错误,证明他们始终坚守了本心吗?怎么轮到你们自己,你们就不敢了?”   老师们皆是一愣,面有羞色。   “别忘了,你们可是老师啊。”   “我干!”   之前揍过伍金的赵老师和金老师率先站出来。   其他老师也纷纷响应。   这沉闷的“会议室”,一时间又成了群情激奋的反抗党们的秘密集会。   沈容把老师召集到自己面前,说了自己的计划。   老师觉得可行,点点头。又呆呆地凝视着沈容娇俏的面容。   沈容:“怎么了?”   马老师:“没事,就是觉得有些出乎意料。我们见过无数批玩家,还是第一次遇到你这样的。”   赵老师:“而且刚刚校长竟然因为你的恐吓,就妥协了。感觉……很不可思议。”   沈容也觉得伏褚的表现有些反常。   而且他之前总表现得好像认识她,知道她的过去一样。   她不认识伏褚,他怎么会了解她呢?   沈容压下困惑,回答:“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他有他自己的想法吧。”   老师们若有所思。   外面铃声响起,代表着一场考试结束了。   沈容想起之前考场发生的滥杀学生事件,叮嘱老师们赶紧回去取代监考老师的位置。   老师们连忙跑出地下室。   沈容站在地下室中,问:“他怎么会知道我的过去,而且因为我的威胁就妥协呢?”   柯莉姆:“……”   他的沉默让沈容感觉到异常,“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柯莉姆:“这个……我在封政消失后,和门徒们聊天时,了解了一下你的过去。听说你和现在的父神还有些渊源。我怀疑父神和伏褚一直是狼狈为奸的,伏褚应该是从父神那儿听说过你的事,对你产生了兴趣。”   沈容:“……”   柯莉姆:“这种兴趣大概就跟我会想逗你,试探你真实的实力的想法是一样的。而且还有一点……伏褚打不过封政,他还不敢动你。”   “要是现在动了你,他必定会死在封政手里。”   沈容:“封政为什么不杀了他?”   柯莉姆:“门徒说,可能是还没到时候。你知道一句话,抓贼容易,防贼难。”   沈容不太明白柯莉姆的意思。   不过柯莉姆不愿意在这事上继续跟她说下去,加之第二场考试快开始了。   沈容只得离开地下室,回到教室继续参加考试。   铃声响,第二场考试开始。   这一场由马老师和新老师同时坐镇考场。   窗户玻璃上的血已被清理干净,但学生们明显都没从惊恐中缓过神来,每个人都状态很差的样子。   沈容在这一场考试中依旧是在睡觉。   考试结束就交白卷。   全天的考试,她都是这样度过的。   到了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刁贝贝等五名玩家才姗姗来迟。   得知考试结束,他们也没有沮丧,还带着成功送走了几名学生的兴奋,和沈容围坐在一起,说着那些学生的故事。   沈容大致听了一下,浇了他们一盆冷水,说了校长和学校改革的事。   刁贝贝等人呆住。   “什么意思?这个校长不打算救这些学校了?”   “我记得之前活动日,广播里说,老师要教书育人,还着重说了育人这两个字。他现在是不打算育人了?!”   沈容让他们淡定,又说了老师们决定合伙反抗的事。   刁贝贝等人也都同意。   星期天,休息。   沈容和刁贝贝等人分头行动,找到玩家们,说了校长的事,拉玩家们一起加入反抗计划。   星期一,上学。   成绩出来了。   很离谱,交了白卷的沈容仍然是全校第一。   而没能参加考试的刁贝贝等人,也稳在了年级前七十八。   所有不明真相的学生都觉得这太不公平。   午休时间,学生家长们果不其然地在学校食堂里闹腾,要求学校给个说法。   校长出面安抚,慢条斯理地道:“我们会给这些学生这样的成绩,都是经过综合考量的。如果你们不服,你们可以用你们自己的方式,去验证他们的实力,或是想办法提升你们孩子的名次。”   他把仇恨全部转移到了沈容和玩家身上。   气愤的家长哪里懂他的弯弯道道,阴鸷的目光全部盯准了了沈容和玩家们,眼刀子不断往他们身上扎。   之前,家长们还抱有也许孩子们努努力,他们就没必要非得杀人的想法。   现在,他们认定——前七十八名如果不死,他们的孩子永远出不去!   前七十八名非死不可!   沈容对上校长含笑的眼眸,站起身对家长们道:“你们有所不知。上周六考试,校长对学校进行了改革。如果按照原本的规定,我们这些人是无法获得现在的名次的。”   “你们想想看,我们的名次,是我们能决定的吗?”   家长们凌厉的目光又飘忽起来——名次全靠校长决定,那他们不管怎么做,都没什么用啊!   想要离开这里,还是得先搞定校长才行啊!   家长们都将注意力放在了校长身上。   沈容坐下,装作不经意地抱怨:“校长也太随心所欲了,害得我们背锅。要是能换个守规矩的校长,大家都不至于这么累。”   这一句话,像是一个提醒。   让家长们看校长的目光从讨好变得阴暗。   她兵不血刃,就扭转了局势。   吃饭的老师和玩家们都不自觉停下吃饭的动作,看着一脸无辜委屈的沈容。   校长和他身后的那些老师,则都不善地眯起眼睛。   玩家们反应过来,也跟着沈容抱怨。   有些老师也嘀嘀咕咕说校长不好。   这下校长和他的那些人更是百口莫辩。   有看见新老师杀人的学生,也将这事告诉了家长。   一下子,老师、玩家、学生和家长的矛头全部指向了校长等人。   老师们吃完饭后和沈容聚集在地下室,忍不住笑:“他这回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伤咱们三百,自损三千。”   沈容让他们不要高兴得太早,“别忘了,单论武力,你们加起来都不一定打得过他。”   “那你呢?”   沈容严肃地思考了一会儿:“我不一定打得死他,但他一定杀不了我。”   “那还是你厉害一点,咱们所有人加上你,不用怕他吧。”   沈容低头看着掌心的红痣,不自觉地用指腹摩挲了一下。   主要是,她这里还有封政给她的法则之力,可以护住她的命。   但封政呢?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见沈容有些失神,老师们都识相地不再打扰她。   准备去实施计划——联系家长,让家长买道具,和他们一起反抗校长。   在老师们离开前。   沈容突然想到一件事,问道:“你们知道,玩家们到这个世界来的任务是什么吗?”   马老师:“协助这些学生毕业啊。不过现在因为校长的异常,我估计你们要是能协助我们反抗校长成功,应该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沈容点点头,“希望如此吧。”   如果这个世界的任务和马老师说的一样。   那代表着,这个世界的法则还没有变,伏褚的实力没有那么强。   老师们定定地看了沈容一会儿,去忙活计划了。   沈容站在地下室良久才离开。   ·   计划进展得极为顺利。   直到所有人奋起反抗,和校长等人打成一片时,沈容和柯莉姆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但又说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   柯莉姆:“当年我和伏褚去征服法则的时候,他还没这么弱。”   沈容:“所以有问题。”   她站在楼顶俯瞰着楼下的乱势,没有参战。   柯莉姆:“也不一定……过去了这么久,如果我没有封政给予的法则之力支撑,我大概比他还弱。他既然选择了成为法则的奴隶,法则就会要求他放弃他自己的思想。而法则本身没有智慧和智商,也许确实应付不了你们突如其来的攻击计划。”   沈容沉默不语。   柯莉姆叹道:“果然啊,像我和伏褚这样的人,不够强大,不适合被牵扯进法则里。当初我们无尽域的三人,还是封政最适合做法则之主。”   沈容看了眼掌心的红痣,突然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迎上那道目光,是校长。   可不知为何,他在她的眼里,模样变得极其模糊。   甚至这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起来。   沈容眉间生出沟壑,耳边是呼呼风声,还有楼下的人拼命反抗的声音。   最终,他们胜利了。   他们在欢呼,孩子和父母喜极而泣地抱在一起,老师们也为守住了这所学校而泪流满面。   这就像是电视剧的happyending,完美得有些不真实。   白雾降临在了学校外面。   柯莉姆:“快离开这里吧,我也觉得这里怪怪的。”   沈容“嗯”了一声。   楼下的玩家们为终于摆脱了这场游戏而松快地吐出口气,回过头对站在高处的沈容挥挥手,像是在感谢她的帮助。   学生、家长和老师们也都看向她,对她感激地笑。   沈容皱眉,掐了自己一把。   不疼……   不疼?!   她不疼!   这是假的,这是梦?   沈容一脚踏上栏杆,从高空中一跃而下,展开六翼。   封锁着她的锁链还在,一切都很真实。   除了她感觉不到疼。   她平稳落地,向老师们询问了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   老师们回答得仔细又清晰。   如果是做梦,一般是不会有这么清晰的细节的。   沈容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这局属于玩家的游戏真的结束了。   只是,她遇到了新的麻烦。   她提高警惕,双手紧握,走向白雾。   她不会退缩,她不会怀疑自己。   因为她是沈容。   她要好好地离开这里,成为神,到达神域,回归自己的位置……   等等,她是不是忘了什么?   白雾笼罩住她。   突然,她像是一脚踏空,失重感从脚底传达至大脑,她身体猛地一抽。   睁开眼,她身下是柔软的床铺,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   一旁床头柜上的手机在嗡嗡震响。   坐起身。   眼前的房间让她感觉很熟悉。   床对面的桌子上,放着两位老人的合影。一旁的架子上,挂着几副拳击手套。   这是她的房间。   沈容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刚睡醒的迷糊。   她怎么回到参加游戏前的世界了?   手机还在震动。   沈容拿起手机看了眼,打来的号码备注是——林湄。   林湄?!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沈容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响起林湄的声音:“沈老师,不好意思,我为我昨天的话向你道歉。我不该那么骂你,也不该那么不尊重你的学生。对不起,请问这事能这样算了吗?”   沈容:“你为什么突然向我道歉?”   林湄:“我婆婆知道了这事,教训过我了……不是你跟你朋友提了这事,你朋友向我婆婆告状的吗?”   这件事太久远,沈容有些记不清了,仔细问了一下细节。   林湄回答得比她记忆里还要清晰。   ——儿子抓伤了别人,林湄还不肯道歉,跑到她的拳击馆叫嚣。   沈容挂断电话,坐在床上许久,翻身掀被下床。   突然,床头柜上的合照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小时候她和一个小男孩的合照。   看上去,她和这个小男孩好像是青梅竹马。   她记得她好像是有一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那个朋友叫……   记不起来了。   沈容拍下合照,发到朋友群里,问道:“这是谁?”   朋友群里很快响起各种回复消息:   “?”   “沈容,你睡糊涂了吧?那不是你的发小嘛。”   沈容:“他叫什么名字?”   “……你不是睡糊涂了,你是失忆了。”   “你昨晚和我们吃饭的时候也没喝酒啊,怎么会记不得他?你洗澡的时候摔到脑子了?”   “@褚,她不认识你了。”   备注为“褚”的人很快在群里发消息:“沈容,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沈容没有回复“褚”,私戳了有印象的朋友,把她们约到楼下咖啡店,一边吃甜品一边聊起过去的事。   朋友们和她聊得不亦乐乎,他们口中的过去和她印象里的分毫不差。   似乎,这里真的是现实。   她又回来了?回到了还没参加游戏的世界?   还是……   那些惊悚离奇的游戏,只是她的一个梦?   沈容:“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朋友问:“什么梦啊?”   沈容脑海里闪过各种各样生蛆腐烂的鬼的模样,还有各种各样的故事情节,只是都很模糊了。   她慢慢地讲述起来。   朋友们边听边感慨:“哇,你昨晚回家看了小说吗?怎么会做这么离奇的梦?”   “话说,我小时候也做过特别奇怪又精彩的梦!”   朋友们聊起他们的梦。   沈容放松地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搅动面前的咖啡,听着朋友们光怪陆离的梦。   她的目光突然落在自己光洁白皙的手指上,摸了摸手指。   朋友问:“你怎么了?”   沈容:“没怎么。就是觉得,手上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啊——我知道了,你是想买首饰了!看中哪个款了,说,我送你!”   沈容摆摆手:“不用。”   门口传来风铃声,一个身材高大,模样出众的男人走进来。   朋友们闻声回头,“啊,伏褚来了。”   沈容抬眸。   男人很自然地坐到了她身边,“你怎么不回消息?”   “她做了个梦,还有点回不过神来呢。”   “她想买首饰,你要不要……嗯?”朋友冲伏褚挑眉。   伏褚笑了下,拿出一个红丝绒盒子,打开放到沈容面前,“看看。”   沈容垂眸。   一串手链在盒子里熠熠生辉。   朋友们轻声笑起来。   也有人开玩笑说:“哼!我现在就下单,送沈容一个比你这个更好看的!”   阳光透窗洒在她们嬉笑的脸上,桌上精致的甜品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沈容望向窗外的车水马龙,想:   或许那些事,真的只是一场梦。   “你不戴吗?”   朋友一手拉起沈容的手,一手拿起盒子里的手链,“不要白不要啊,来,我给你戴上。”   沈容任她给自己戴手链。   银白的手链在雪白的腕间散发像是笼着一层微光。   而她的目光,却被自己的掌心吸引了。   掌心上的那颗红痣,红得惹眼。 第407章 “过桥”24.10   手链扣在了她的手腕上。   沈容收回手,有些失神地摩挲了一下这颗红痣。   “怎么了?不喜欢这个手链吗?”伏褚倾身靠近她。   沈容下意识与他拉开距离,“没有。”   伏褚瞥见她掌心的痣,“那是……你不喜欢掌心上这颗痣?要不去医院点掉?”   朋友们抓住她的手查看红痣,“哇,我觉得还蛮好看的哎。”   “听说,掌心有红痣,代表你上一辈子和你爱的人立下过誓约,这一生也要在一起。”   “那么问题来了,你会和谁定下誓约的呢?”   朋友揶揄的目光在沈容和伏褚身上来回扫。   沈容莫名感觉不适,起身:“我有点累了,想回去休息。”   朋友们愣了一下,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们就是开个玩笑,沈容,你别生气啊……”   沈容:“我没有生气。”   伏褚对她太过亲近,朋友会误解也正常。   她没有生气,只是……   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不舒服。   “我送你。”   伏褚紧跟着站起来,跟随她离开咖啡厅。   “你对我好像很排斥,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做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   “沈容……”   他的声音传入耳中,沈容有一瞬间晃神。   仿佛从脑海中很遥远的记忆里,传来一声:“容容……”   伏褚说了什么,沈容没有仔细听,只觉周围好像有人正在看着她。   马路上的鸣笛,人声的吵杂,店铺里的音乐,一切都成了背景音。   她循着感受到的目光转头一看,是一个倒映出她和伏褚身影的橱窗。   橱窗内部有模糊的指纹,仿佛有人在里面拍打过。   沈容靠近橱窗。   一只手突然搭上她的肩膀。   她下意识反手打开。   “啪”的一声,伏褚被打开的手僵在半空,不解地看着她,“你……很讨厌我吗?”   沈容认真地凝视着他。   不知为何,他确实莫名让她不喜。   但她不是低情商的傻子。   “没有,我有点太累了。”   伏褚:“那你回去休息吧。”   他送她到门口,冲她挥挥手,离开。   沈容回到屋里,发现离开家前忘了开窗拉窗帘了。   房间笼罩在昏暗中。   她疲惫地躺在床上,又猛然惊醒,目光凌厉地看向角落里的全身镜。   又来了!   她又感到有人在盯着她,恍惚还听见有人在叫她!   ——沈容,你……   ——沈容!   沈容拍拍脑袋,走到镜子前。   镜子里倒映出她的模样。   她身后的房间一片灰暗,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看着看着,镜子上突然出现三道手印。   沈容呼吸一滞,下意识后退。   她不能确定,手印是原本就在,只不过她没发现,还是凭空出现的。   沈容拉开窗户窗帘,让阳光透进来。   镜子上的手印更加清晰了。   缓了会儿,她用自己的手去比对手印。   这手印比她的大,而且是从镜子内部拍的。   这镜子她买了很久,以前从没有看到过手印。   沈容立刻用布蒙上了镜子。   嗡嗡嗡——   一片寂静中,身后的手机突然震响,   她过于紧绷,被吓了一跳。   这里毕竟是现实,她没法儿像梦里一样遇鬼杀鬼,遇神杀神,担心自己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也是正常的。   沈容拿起手机。   伏褚给她发来了消息:“我不太放心你,所以刚刚去跟你朋友打听了一下,他们说你在梦里撞见了很多鬼。”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要不我陪你去道观里拜拜?”   沈容回头看了眼被布蒙上的镜子。   道观,可以去看看。   但是,她不想让伏褚陪她去。   按理说,她和他青梅竹马,现在来往还很亲密。他们的关系应该很好才对。   可她就是不喜欢他。   沈容:“我找个时间自己去看看就行了,你还要上班呢吧,就不麻烦你啦。”   回完消息。   沈容收拾了东西,带上被布包裹住的镜子出门,将镜子扔到了楼下垃圾堆。   离开前,她又掀开布看了眼。   确定镜子上的手印还在,确定这不是她的手印。她坐上了去往郊外道观的车。   道观里有很多游客,还有导游在给他们讲述这里的历史文化背景,以及各种神乎其神的传说。   沈容找到道观里的小道士,开门见山地说了自己遇到麻烦事。   小道士立刻带她到内院,找到一位正在打坐的老道士。   小道士在老道士耳边嘀咕了几句。   老道士睁眼,打量了沈容一会儿:“你除了做梦见鬼,看到镜子、玻璃上有手印,还有遇到什么事吗?你记不记得你遇到的鬼里,令你印象最深刻的那只鬼,长什么样子?”   沈容仔细地回忆起来。   她脑海里闪过一抹红色的身影,一个坐在餐桌边给她剥虾的身影……   “我在梦里去过很多地方,遇到的都是不同的鬼。有那么一个人,他在不同的地方都有出现,是不同的身份,不同的长相,但他给我感觉很熟悉……就好像不同地方的他们,是同一个人。”   “是了!应该就是他在缠着你!”   老道士严肃地递来三张符,“你把这三张符,贴在你房间的门、窗户和床头。把你房间的镜子,玻璃制品,全部拿走,看看今晚怎么样。”   沈容接过符道谢,要付钱。   老道士摆手,“等解决了这事再说。”   沈容点头,再次道谢,拿着符回家。   坐在车上她看着三张符,忍不住想:   这三张符画得不是很好。如果是我来画……   嗯?我会画符吗?好像不会吧……奇怪,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沈容眉头微紧。   ——这符是什么东西。不是吧,你要用这个……   她恍惚间又听到了模糊的声音。   沈容看向车上的玻璃窗,窗上又多出几个手印。仿佛有人在玻璃里拍打着,呼唤着她。   沈容远离了玻璃窗,垂眸看到手腕上的手链,摘下,和符一起放进包里。   回到家中,她按照老道士的话贴好符,在屋里休息。   恍惚间进入梦乡,她又做起了见鬼的梦。   她梦到自己来到了一个小镇上。   镇上客栈里有个穿红衣的“老板娘”,他对她很好很好……   一梦醒,天已经黑了。   沈容打开手机要点外卖,发现伏褚给她发了很多条信息。   可她不想回。   她当做没看见,点了外卖。   等待外卖来的时候,梦里的事不断在脑海中回荡。   就好像是她亲身经历过的一样。   最重要的是,梦里的“他”真的想害她吗?   为什么,她觉得“他”很熟悉。   沈容在床上静坐片刻,起床,坐到书桌旁,拿出了一沓日记本。   日记本上记着过去的事,讲述着她和伏褚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   【褚褚真好看啊,像动画片里的小花仙。而且他总是给我带好吃的,我好喜欢他。】   【褚褚今天给我带花了,是我在电视上看到的,说好看的花!我好喜欢他,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好多小朋友都喜欢跟褚褚和我玩。但是褚褚只愿意和我一个人玩,他好任性啊。不过他对我最好,我就陪陪他吧。】   【今天差点被楼上掉下来的玻璃砸到,褚褚突然扑过来保护我。我没事,但他出了好多血,还一直安慰我。明明他那么柔弱,却总是在保护我……以后我要保护他!】   【受伤的褚褚太任性啦,一刻都不肯离开我。爷爷奶奶都拿他没办法呢……】   ……   日记上,满满的都是有关“褚褚”和她的事情。   “褚褚”喜欢缠着她,有些东西,只要她夸了一句,他就会想办法拿来送她……   十二岁那年,她说别人的婚礼上的捧花好好看。他还跑去跟一群大人抢捧花,最终竟然还抢赢了,把捧花拿来送她。   大人们哭笑不得,爷爷奶奶只能一个劲儿地对别人说不好意思。   好几本日记上,全是他们的过去。   写的是他依恋她的故事。   字里行间,全都是他。   最后一篇是在她十六岁时写的,说她和他吵架了,他离开了,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不在了,她的日记就在此停了。   沈容摩挲着陈旧的日记本,不知怎么的,鼻子有些发酸。   她和伏褚的关系,原来这么好吗?   可她为什么,现在莫名地反感他?   她闭了闭眼,拿起笔,翻开新的一页,落笔。   【梦里有个穿红衣的客栈老板娘。   别人叫他封老板……】   写好一篇日记,外卖正好到了。   沈容让外卖小哥把外卖放在门口,出门拿外卖,她下意识警惕地先从猫眼往外看了一眼。   门外站着一个人,直勾勾地盯着猫眼,目光仿佛穿透了猫眼,在凝视着她。   这人浑身青白,看上去像个……死人。   沈容退后一步,没有开门。   扭头跑回自己房间,将门锁紧。   叮咚——   外面传来门铃声。   叮咚叮咚叮咚——   门铃声急躁地响起来,紧接着急促地敲门声响起。   似是因为久久得不到回应,外面开始发出“砰砰砰”地撞门声。   沈容还算镇定地坐在桌边,心中稍微有些紧张,不断地转着手中的笔。   屋里的符纸像是被无形的即将撕扯般,浮动着发出簌簌声响。仿佛随时要被撕裂。   啪——啪——   桌上又突然传来拍打声。   沈容立刻远离桌子,就见装有爷爷奶奶照片的玻璃上,出现了小小的手印。   仿佛有人正在玻璃内部拍打。   ——跑……   ——他想杀……   极其细小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砰咚——   外面的门被撞开,发出碰撞到上的墙壁声音!   阴寒的气息如同寒潮,从门缝中挤进了屋内,向她逼近。   砰砰砰——   它开始撞她房间的门了。 第408章 “过桥”24.11   沈容握紧手中的笔,凝视着紧闭的房门。   房门在剧烈地震颤,随时会被撞开。   她住在楼上,跳楼逃跑不现实。   沈容环顾房间,目光定在架子上的拳击手套上,拿下拳击手套,戴上。   活动活动身子,她走向了门,浑身肌肉紧绷,做出攻击的姿势。   门打开,青白的人浑身僵直,带着诡异的笑向她扑来。   她迅速侧身躲避,回手打在了那人脸上。   拳风凌冽狠辣,一拳下去,它五官变了形,血和门牙飙了出来,“砰”得撞在门框上,将门框撞出了凹裂。   沈容趁机对着它一顿连环组合拳,一脚将它踩在脚下,趁它挺身反抗的瞬间,搬来凳子对着它的脑袋一顿猛砸。   血在地板上喷溅出花。   沈容将凳子压在它脑袋上,一脚狠踩下去。   它抽搐了两下,没了反应。   沈容缓了口气,弯腰看它。   果然是个邪物,头骨已经被她砸得碎得不成样子,但眼珠还在转动。   她一脚踩着它拖拽,一手扯下床单将它包裹成粽子,用腰带绑紧,拴在防盗窗上。   走到客厅看了眼被撞坏的门。   门锁有些松了,但勉强还能关上。   外卖被放在楼梯边,扎得严严实实,还是完好的。   沈容将外卖拿进屋,坐在客厅,一边看着屋里抽搐的鬼,一边吃饭。   吃完饭,她回到房间,把出现小手印的相框扔了,照片拿出来单独放在抽屉里。   为什么会被盯上呢?   就因为做了梦?   真的是梦里的那个人想害她吗?   沈容辗转难眠,给朋友们发了消息,说如果自己出事,赶紧报警或者去道观什么的。   她趁夜打了辆车,带被子里的鬼上道观。   将大粽子一样的被子塞进出租车,司机一路都在偷瞄她。   “你这被子里是什么东西?”   沈容很自然地道:“我弟弟,中邪了。所以想带去道观看看。”   司机害怕地抖了一下,强颜欢笑,缓和气氛,“那你胆子还挺大,这大半夜的……”   要不是已经在路上了,他真想把这对“姐弟”丢下去。   沈容望着路灯昏黄的窗外。   车窗玻璃上映着她的面容。   啪——啪——   两道手印出现在车窗上。   沈容下意识后仰了下,她恍惚又听到了很遥远的声音。   ——沈容,你快想起来啊!   这次,声音更清晰了。   她甚至听到了完整的一句话。   想起来?   想起来什么?   她忘了什么吗?   沈容问司机:“师傅,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嗤”的一声,司机猛踩刹车。   已经驶出了城区,国道上只有下他们这一辆亮着灯的车。   黑暗包围了他们。   “什么声音?你,你可别吓我啊。”司机嗓音颤抖。   沈容:“没什么,是我幻听了。”   她让司机继续开。   司机哆哆嗦嗦地重新开起了车。   突然,远光灯闪了闪。   前方漆黑的路边出现了一道白影。   司机脸色煞白,浑身直冒汗,脚踩油门冲了过去。   可那白影又出现在了前方,仍站在路边,并且更加靠近沈容所在的车了。   沈容的手机在这时震响。   是伏褚打来的电话。   此时时间,凌晨一点二十三分。   她接起电话,“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伏褚:“我接到电话,说你遇到事了,还让别人报警什么的。怎么了?你遇到什么事了?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啊。”   沈容沉默片刻,还是不打算说实话:“没什么……”   “啊——”   司机却在此时难以控制地叫起来。   沈容只得把谎言咽回去,实话实说自己的处境。   “定位发给我,我去找你!”伏褚在电话那头表现得很急切。   沈容发了地址过去。   抬眼看,那道白影已经出现了在马路中间,正挡在车前。   远光灯打在白影的脸上,照亮她满是血污,眼珠像弹簧球一样挂在眼眶下的脸。绿头苍蝇“嗡嗡嗡”地围着她打转,她裸露的伤口里堆积着蠕动的蛆,仿佛一粒粒细长的大米。   司机不断大喊“菩萨保佑”“佛祖保佑”,在车上放起了金刚经。   然而猛地一下,车在白影面前熄火了。   白影闪现着来到车窗边,望着车内的沈容,歪了下头。   沈容隔窗与她对视,感觉有些奇妙。   她竟然适应良好,没什么害怕的感觉。   是因为刚解决了一只鬼,还是因为她做了许多撞鬼的梦,见过更多离奇可怖的鬼?   她竟然这么快,就一点都不怕鬼了。   沈容平静地问道:“你有事吗?”   司机惊悚地瞪大眼睛看沈容。   不是吧,她在向鬼搭话?!   鬼也有些困惑她过于淡定地反应。   头更歪了,脖子呈90度弯折,脊骨从腐坏的颈肉刺出的,在黑暗中白花花的一根,还黏着血肉。   沈容拿出菜刀:“有事说事,没事请离开。”   鬼看着菜刀,嗤笑一声。   一个眨眼,她坐到了沈容面前。   腐臭的气味在狭窄的车内弥漫,女鬼身上的蛆簌簌掉落了在地上,蠕动着靠近沈容。   沈容一脚踩死,和女鬼拉开距离。   车内一下子比冬天开了十六度的空调还要冷。   司机慌忙要下车,然而车门怎么也打不开。   女鬼对沈容咧嘴笑,露出腥臭腐烂的口腔和黑红的牙齿,突地朝沈容咬来。   沈容干净利落地一刀劈下。   女鬼的脖子断了。   血喷到了车顶上。   鬼头弹到副驾驶座上。   鬼举起双手攻向沈容,沈容不再客气,疯狂对着鬼一顿狂劈乱砍,也不管鬼爪在她身上抓了多少道伤。   “啊!!!”   “啊!!!!”   “啊!!!!!”   司机的惨叫成了血腥场景中的伴奏乐。   待沈容停手时。   满车都成了血红,司机嗓子哑了。   女鬼的身体被剁成碎块,混着血堆积在沈容脚下,蛆虫在血和肉块中蠕动。鬼头还在副驾驶座上,也被劈得惨不忍睹,脑浆混着血打湿了车座。   她呆呆地看着沈容。   沈容回过神来,抬眸。   看见后视镜里的自己,浑身都有被女鬼抓咬的痕迹。   但女鬼还没来及下狠手,就被她砍成了稀巴烂。   所以她身上的痕迹不重。   司机和她身上都被溅满了血。   这整辆车都像是从地狱里捞出来的。   司机和鬼一样呆呆地看着沈容,只不过他是看救世主的眼神。   沈容把破烂的鬼头拎到后座,有些恍惚地道:“麻烦继续去道观吧。”   司机愣愣地继续开车。   沈容捧着鬼头问:“是谁叫你来杀我的?”   鬼头张了张嘴,车突然又停下了。   一辆车拦在了沈容坐的车前,车上下来一个人——是伏褚。   沈容下意识地把鬼头塞到了被子里。   不知为何,她不想让他看到这个鬼。   是因为她担心他会怕吗?   她在日记里说过的,想保护他。   伏褚来到车前,敲了敲车窗。   司机在沈容的同意下,愣愣地打开车窗。   伏褚看到车里的惨状,惊了一下,担心地道:“你受伤了!碰见鬼了?听说鬼抓伤人,会把阴气传给人的。”   他拿出矿泉水给她:“你先清洗一下伤口。”   沈容道谢,接过矿泉水,拧开,清洗伤口,“我还要去道观,你把车让一下吧。”   “我跟你一起去。”   “没位置了。”   沈容拍了拍身边的被血染红的被窝。   “我开车跟着你们。”伏褚说罢,回到车上。   沈容让司机师傅继续开车。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向道观,在黎明时分到达。   司机神情恍惚,不敢自己回家,要和沈容一起上道观。   沈容把他带上了,伏褚过来,看到司机也跟着,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伏褚敲开道观的门,说清楚来意,要帮沈容把被窝里的鬼搬进去。   沈容:“不用了,你半夜陪我来这儿,已经够累了。”   是因为想保护他,所以不想让他接触鬼这种东西吗?   沈容避开他,心里这么想着。   却觉得:我好想只是在自己说服自己。   她可能变了。   不再是在日记里写下想保护“褚褚”的人了。   她现在对他,真的只有无由的排斥。   就好像,他天生和她不对盘一样。   伏褚面露失落地收回手,又关切地道:“我在道观认识一位刘道长,我以前遇到事都是找他的。他很有本事,我带你去找他。”   沈容不想去找什么刘道长,扯谎道:“我也有认识的道长,我找他就行了。”   伏褚勉强笑了下:“那一起看看吧,多看看总没坏处。”   他和沈容并排走进道观。   观里开门的小道士恰好是沈容白天遇到的那个。见她和司机的惨状,早就吓得把老道士叫起来了。   沈容被指引着去大殿。   伏褚跟在她身边:“沈容,我感觉你好像很讨厌我。”   他的笑有些苦涩。   “你还记得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放学……什么都是一起的。我以为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他看向沈容,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腕上:“我不明白,我哪里做错了,让你变得讨厌我……我送你的手链,你这么快就摘下了啊。”   他的话,让沈容脑海里浮现出日记里记载的点点滴滴。   她可能确实不该这么对他。   沈容:“我只是有点累,让我冷静一下吧。我没有讨厌你。”   伏褚点头,表现得很是善解人意:“嗯,我等你。”   ——卧槽,伏褚你个贱狗你妈…   沈容突然又听到那遥远虚无的声音。   她闻声转头,看见大殿的玻璃罩上反射着她的模样。   在她的注视下,玻璃罩上又出现了手印。   伏褚顺着她的目光看:“你在看什么?”   “玻璃罩里的木雕,挺好看的。”   沈容收回目光,没有提起手印。   她不想他知道手印的事。   两位道士过来。   一个中年道士,是伏褚认识的刘道长。   一个老道士,是沈容白天见过的。   看到沈容和司机的样子,二人俱是显露出震惊。   刘道长:“你这是碰到索命恶鬼了啊!那恶鬼很厉害,在不断驱使小鬼向你索命。一旦你死在任何一只鬼手里,你定会魂飞魄散,永无来世!”   沈容听了,内心没什么波动。   司机被吓到,抓住刘道长连声道:“那我呢?那我呢?大师,你给我看看吧!”   老道士在掐指算着什么,又在手上写了些什么,眉头紧皱:“你……确实是惹到了一个很厉害的东西。他想要你的命,但不至于让你魂飞魄散。而且你这死局,有办法可以化解。”   沈容比较相信老道士,扛着被子请老道士单独谈谈。   伏褚望着她。   沈容:“等我和老道士谈完,再来听听刘道长的话。先让刘道长给司机师傅看吧,他是受我牵连。”   伏褚和刘道长俱是无话可说。   老道士带沈容到了内间,将门关上。   沈容把两只鬼放出来给老道士看。   却发现它们已经死了。   一从被子里出来,就化作尘烟消散了。   老道士眉间沟壑极深:“这不是你杀的,你不必太在意。我算出害你之人就在你身边,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你。能助你之人,也在你身边,同样在时时刻刻关注着你。你有两种选择,可以破解死局。”   沈容:“道长请说”   老道士:“一,归顺害你之人,具体怎么归顺,要看你自己去领悟。你挡了那个人的路,但他还放不下能从你身上得到的好处,所以你有归顺的活路。”   “二,找到能助你之人,便可破局。但是……”老道士又掐指算了算,“很难。”   沈容沉吟片刻,不慌不忙地问起了刘道长的事。   老道士:“他是我师弟的徒弟,很有些天分,为人傲气,实力不错。我和他的话你都可以听听,毕竟我也不能保证,我说的就全是正确的。”   沈容想了想,又问老道士借了纸笔,在纸上写下自己脑海里的符咒样子,“您看这个能用吗?”   老道士拿起符咒研究了好一会儿,面露诧异,“这是个很好的符啊!你学过?”   沈容:“我在梦里学的。”   老道士摸着符咒摇头:“庄周梦蝶,蝶梦庄周。你的梦,真的是梦吗?”   沈容:“我也时常这么想。可是,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也许,你的梦也是真实的。难道这里是真实的,就代表梦一定是假的吗?”   老道士摸着下巴,醉心地盯着符咒看。   沈容不是没有这么想过,但是那些梦太模糊,反而像是假的。   她和老道俱是沉默。   一个研究符咒,一个沉思。   良久,门被敲响,门外传来伏褚的声音。   沈容请老道士不要将符咒的事告诉任何人,老道士答应了。   二人走出房间,刘道长上前来给沈容相看一番,表情凝重,连连摇头:“你的死局,我破不了。我只能帮你开一条通往来生的生路。”   沈容:“什么意思?”   刘道长:“你若被杀,必会魂飞魄散。我能做到的,就是让你带着这世的记忆去重新投胎,让你有个美好的来生,摆脱永不超生的结局。”   沈容没什么反应,伏褚紧张地问刘道长:“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刘道长连连摇头:“你们要是不信我,可以回去。等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再来找我。我会在这里等你们的。”   伏褚拧眉看向沈容。   他的眼神让沈容觉得自己好像马上就要魂飞魄散了。   沈容出于礼貌,对刘道长道了谢,“我想先回去。”   刘道长点头:“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去轮回,就这样放弃这辈子的一切的。”   他拿出一块玉牌交给沈容:“这个可保你一命。如果玉牌碎了,你要赶紧来找我。”   沈容点头道谢,掏出手机准备付钱。   伏褚抢先付了钱,又贴心地请小道士为她去买一身干净衣服,拿来让她换。   司机被道长安顿在道观里清修三天。   沈容打理好自己后,坐伏褚的车回去。   她摩挲着玉牌,感觉玉牌是有用的。   但她就是很不喜欢。   伏褚将她送回家,叮嘱她如果有事,一定要联系他。   沈容点头应了。   进屋后将玉牌丢在了门口,回房间整理了一下,洗浴后换上自己的衣服。   站在镜子前吹头发,她不由得有些失神,想着能帮她的人在她身边,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她这件事。   能帮她的是伏褚吗?   还是……   啪——啪——   镜子里又开始出现手印。   ——算了,我跟你说没用,你……   ——我找到他……镜子,看……你早点想起来……记住,我……柯莉姆……   那遥远的声音断断续续。   沈容第一次听得什么仔细。   这声音的语气让她觉得,他似乎是想和他交流。   但是他发现自己和她交流不了,所以,想让她看些什么,让她想起什么。   他还提到了另一个人——“他”。   “他”是谁呢?沈容望着镜子思索片刻,下楼。   昨天丢掉的镜子还没来得及被收走,沈容又把它搬了回来。   镜子里的手印已经消散了。   沈容犹豫了一会儿,把它放在了角落里。   昨晚一晚上没睡好,她太累了。   倒在床上凝视着镜子,看着看着便睡着了。   她又做了梦。   梦醒,她坐到桌边,翻出日记本,写下新的日记。   【梦里搬进了一间房,对门有个总给我做饭的人,他长得很美,对我很好。   别人叫她王小姐……】   突然,她余光瞥见镜子里出现了电影一样的画面。   那是扭曲黑暗的世界。   漫天的怪物和狂沙汹涌,包裹着充满杀气的金色符文。   在一片黑暗中,有一个高大的身影。   他周身同样萦绕着无数金色符文。   无数生命在扭曲的世界中逝去,他一眼未看,只狠厉地与狂沙中的金色符文缠斗,最终势破乾坤般将符文压下。   扭曲的世界归于平静。   他站在混沌初开的天地间,就像一位救世主。   许多人涌上来要向他道谢,他却震袖一挥,暴戾地将所有人打开,不顾他们的死活。   他救下了这个世界,不是为了那些人。   那他是为了什么呢?   沈容像看戏一样看着镜子里的场景。   他始终背对着她,却让她感觉很熟悉。   所有人畏惧地散开。   他在天光乍破的天地间,向前走。   突然,他身形晃了晃,倒在地上,身下的黄沙逐渐被染成血色。   他受伤了……   她看清了他的模样。   一种难以言喻的美。   风拂乱他的头发,凌乱地散落在他疲惫的面容上。   沈容感觉他好像已经经历了许多许多的战斗。   他躺在那儿,静静地望着天空。   眼神像是在想某个人。   过了会儿,他抬起手,布满血腥的修长指间,出现了一朵冰蓝色的花。   那花似幽昙,似牡丹,空灵奇异,柔弱的花瓣随风摇曳。   很美。   她很喜欢。   他将花放在唇间,轻轻地咬着,叼着花有些不羁地站起身,走向天光乍破的金色天际。   他衣袍猎猎,手中出现一圈金色符文。   符文一圈圈增大,变得越来越繁复,辽阔而又震撼,最终像一个封印般打入了天际。   他指间又出现一张星辰笺,摘下唇间的花,唇齿轻动,对着星辰笺,像是在对某个人说话。   沈容听不见他的声音,只能从他的口型辨认出,他在说:   ——这个世界已经变了,你要是被送过来,会很危险的……而且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我不会让你来的。   ——以后你要是想来,我们一起来……   说完,他动作轻柔地将星辰笺放进了一个已经攒了许多笺的精致小盒子里。   那些星辰笺,记录了他设下封印,不想让她被送去的每一个世界。   那个“你”,会身不由己地被投放到那个危险的世界。   所以,他为了不让那个“你”来到这个世界,所以在此战斗,在此降下封印吗?   “你”,是谁呢?   被这样默默地保护着,肯定是个很幸福的人。   沈容望着他,莫名地,鼻子有些发酸。   他站在金色的天光中,垂眸望着那冰蓝的花,眼里是无尽的温柔。   像是看到了他想的那个人。 第409章 “过桥”24.12   她坐在镜子前,看着他收起了花,迈开步子,走入了个新的混沌的世界。   画面逐渐从镜子里消失,沈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眶竟有些发红。   她摸了摸眼底。   是因为昨晚没睡好吗?   还是……她真的有些想哭?   沈容闭上眼,倒在床上,蒙上被子。   ·   沈容暂时关了拳击馆,在家休息。   她有了两个新的固定爱好。   是每天睡醒,在日记里记下梦中那个让她十分熟悉的人。   二是,当镜子里出现那个黑袍男人的时候,她会像看电视剧样,边吃零食边看他。   镜子里的他,每天都在战斗,然后在不同世界打下封印。   他像个不知疲倦的战斗机器。   但沈容知道,他不是机器。   他时常会想念他想保护的那个人。   开始沈容以为,他每去往个世界,就在那儿祭出张星辰笺,是为了记录这些世界,就像集邮打卡样。   后来,她发现,他只是想那个人了。   不论战斗多激烈,他受了多少伤,只要他停歇下来时,他就会想那个人。   每每如此,他就会拿出张星辰笺,放进盒子里。   那个精致盒子里装的,满满的都是他对那个人的想念。   而那个人给他的寄托,似乎只有那朵娇弱的冰蓝色花。   他待那花,如待珍宝。   沈容自认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   可看到他,她心底就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她想,我定是认识他的。   我和他,也许是朋友,也许……   ……   后来,沈容在日记里记下梦中人时,脑海里总会不由自主浮现出那个黑袍男人的身影。   她低头翻看自己这段时间记下的日记。   上面记录的那位梦中人,总是全心全意地对她好,心甘情愿为她赴死……   他,真的只是梦里的人吗?   嗡嗡嗡——   手机突然震响。   是伏褚打来的电话。   这段时间伏褚每天都会联系她。有时是约她出去吃饭,有时是想找机会来她家看她,全都被她拒绝了。   伏褚对看上去对她也很好。   朋友们认真地和她谈了下她和伏褚的关系。   他们都觉得伏褚可能喜欢她。   沈容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伏褚”二字,良久,接通了电话。   伏褚照常询问了她的状况,得知她尚且安好,他松了口气,又道:“你好长段时间没有出门了,今天要不要出门逛逛?现在是白天,没事的。”   沈容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飘到镜子上,有些失神。   “沈容?”   她久久不出声,电话那头传来伏褚疑问的声音。   沈容思忖片刻,还是答应了伏褚出门的提议。   伏褚声音里有了些笑意,说要来接她。   沈容在家洗浴换衣完毕,伏褚刚好过来。   她和他起下楼,去附近的商场。   路上,伏褚都在很关切地询问这段时间有没有被那些鬼吓到。   这段时间,鬼每天晚上还是会找上门来。   但沈容越来越适应良好。   鬼如果在门外徘徊,她就不搭理。   要是闯进了屋里,她就直接动手解决。   和鬼的交战,让她反应速度和下手的狠劲儿都提升了不少。   沈容回忆着这段时间的点滴,敷衍地回伏褚:“还好吧。”   二人进入定好的餐厅包厢,坐下,点菜。   沈容定定地望着伏褚,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喜欢我吗?”   伏褚愣了下,“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沈容:“没什么,就是你对我的态度,让我的朋友们都有点误会。我想,如果你不喜欢我,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伏褚张了张口,要说什么。   沈容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我知道,我们两个小时候关系很好。但是我们现在长大了,我们要是还像小时候样没有分寸感的相处,不太合适。”   伏褚眸中闪过抹暗色。   沈容敏锐地感觉,这抹暗色不是失落,而是……恶意。   她身体紧绷起来,悄悄发了短信和定位给朋友。   伏褚低着头像是思考了会儿,又抬脸对她笑:“那……如果我喜欢你,我们还要保持距离吗?”   沈容:“那我只能说抱歉,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   这答案出乎了伏褚的意料:“你有喜欢的人?我怎么不知道?”   沈容站起身,理着衣服:“我最近才喜欢上的个人。”   “谁?”   沈容没有回答,只道:“我去上个厕所。”   她转身拧门把。   却发现门把手怎也拧不开。   空调呼呼吹出的冷气带上了潮湿的阴森。   屋里的灯光也像被蒙上层黑雾样,逐渐暗了下来。   伏褚向她走来,伸手帮她开门。   门怎么也打不开。   灯光忽明忽暗起来。   空调喷出的冷气中带上了越来越浓的血腥味,点滴殷红从空调口渗了出来。   伏褚难以置信道:“大白天的,怎么会这样……”   他慌张地问沈容:“你有没有戴玉牌?”   沈容:“没有,忘在家里了。”   空调和吊灯开始颤动摇晃,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其中爬出来。   伏褚开始用力拧门踹门,发现门无论如何也走不通,又去试图开窗。   沈容静静地看着他。   他好像很为她担心受怕。   可是……   刚刚他眼里的那抹恶意,几乎已经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咔哒——   门突然从外面被撬开了。   沈容叫来的朋友带着工作人员闯进屋里,看到屋里的异常俱是惊,拉住沈容道:“你没事吧!”   工作人员则吓得连忙去叫人了。   沈容对朋友安抚地摇头说没事。   朋友松了口气:“以后你还是不要随便出门了。你家里有符有玉牌,肯定比外面安全些。”   沈容“嗯”了声,跟随朋友离开,留下伏褚善后。   临走前,她回头看了眼伏褚。   他站在窗边,表情充满了担忧,但眼神令人发冷。   朋友将沈容送回家,又提议:“要不你干脆住进道观里得了。那里有那么多道士,肯定能保护你。”   沈容摇摇头,又突然对满面忧色的朋友们道:“我和伏褚说清楚了,我有喜欢的人了。”   朋友们俱是愣:“谁啊?”   沈容:“我梦里的个人,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我在梦里,和他起经历那些世界的时候,我也没有意识到,他对我有什么特别的。当我把他记在日记里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对他和对别人,从开始就是不同的……”   “小的时候,我日记多是褚褚。当我从那漫长的梦里醒来后,我的字里行间中,就只有他。”   “他总是让我很安心,总是让我忍不住笑……”   朋友们对她笑道:“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会支持你的啦。”   “其实我们最近也有些恍惚,总觉得你变了,和以前不样了,就好像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了。有种……说不上来的陌生感。”   “或许,你真的去过那个世界,在那里成长了,遇见了你喜欢的人。”   沈容与朋友们对视了会儿,又对他们说了刘道长让她轮回的事。   朋友道:“你要是带着记忆去轮回也不错啊。可以重新开始……”   沈容闻言,突然个激灵。   老道士说,她身上有害她之人想要利用的东西。   如果她去轮回了,切重新开始,那值得利用的东西,岂不是就没了?!   那东西是什么?!沈容突然凌厉的眼神让朋友们被吓了跳,都瑟缩地往后仰了下,“沈容,你怎么了?”   沈容摇头:“没什么,我有点累,想休息了,你们先回去吧。”   朋友们点头离开,又像是预感到什么般,停下脚步,回头对她道:“不管我们还熟不熟悉,以后会是怎样的境遇,我们永远是朋友。”   沈容对他们笑着点头,送走他们,收拾东西,背上背包,关好家门,赶往道观。   到达道观,已是黄昏时分。   残阳血光笼罩着道观。   沈容来,小道士便认出了她,带她去见老道士。   老道士正在屋里研究些什么。   见她过来,拉她进里屋:“我给你算了许多卦,发现你的活路有变。那位默默看着你,能帮你的人已经离开,他给你留下了些东西,只要你能参透,你就能找到的活路。而你的活路,会在生死之间。”   沈容将自己有关于刘道长的想法告诉老道士。   老道士沉吟许久,“刘道长说的让你轮回,其实也算是生死之间的活路。他有没有存祸心,我说不准,不过如果你去轮回,你身上的那样东西,确实是会消失。”   沈容不信刘道长。   通过老道士的话,也能确定想害她的,十有八九是伏褚。   而先前在镜子、玻璃里和她说话的人,则是想帮她的人。   那人最后提到了个名字——柯莉姆。   这似乎是她在梦里听过的名字。   沈容的梦境有些模糊,很多细节不清楚。   但提到生死,她突然想起,她好像被杀死过许多次。   但是不知怎么的,每次她都死不掉。   砰——   门突然被推开,刘道长闯进来,指着沈容道:“你果然在这儿!”   他上前要拉沈容,“今晚就是你的死期了!你再不去轮回,就来不及了!”   沈容避开他的拉扯,老道士要过来帮忙护住她。   外面风云变幻,苍穹如同个巨大的血袋,血袋中有许多鬼怪浮动,仿佛要随时冲出血袋夺沈容的命。   沈容品味着“生死之间”四个字,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对刘道长道:“我跟你去轮回。”   老道士要说些什么,沈容止住他,跟随刘道长走出道观。   刘道长在广场上做法,道血色的缝隙撕裂了空间。   他领着沈容进入缝隙中。   刹那间如同进入了地狱。   到处是白骨如山,脚下的土地踩下就能渗出血,染红她的鞋面。   刘道长领她走到条血色长河边,拿出枚人头金币,交给河边破船上的老者,让老者带沈容走。   老者接过金币,招呼沈容上船。   沈容望着血河和白骨山,迟迟没有动作。   恍惚间,她眼前闪过些熟悉的景象。   她好像来过这样的地方……   “你到底上不上船?”老者忍不住催促。   刘道长推了推沈容,“快上去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远处的空间被撕裂。   无数鬼怪面目狰狞,争先恐后地从空间缝隙往里挤,伸出长长的血腥鬼手,冲沈容奔来。   刘道长急道:“快上去吧!再不上去你会死的!”   沈容目光陡然坚定起来,后退步远离血色长河:“我不轮回了,就让这些鬼杀死我吧。辛苦刘道长了,您回去吧。”   刘道长脸色阴沉下来。 第410章 “过桥”24.13   “沈小姐,你可要想清楚。死在那些鬼手里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会灰飞烟灭的!”   刘道长沉声,话语里有几分威胁的意思。   沈容:“我想好了。我不想连累任何人,就让我死吧。”   死亡,还是让她有些紧张的。   那些张牙舞爪的可怖鬼怪离她越来越近,她双手握拳,掌心里渗出细密的汗。   刘道长眉头拧在一起,却又拿她没办法。只能出手帮她应付鬼怪,大义凌然道:“别说傻话了!既然答应帮你,我就不会食言。这里我撑着,你快跑吧!”   他越是不让她死,沈容反而越觉得死亡没什么可怕的。   她咬牙,目光坚定地冲上前,“刘道长,我帮你!”   刘道长见她冲过来,反而像见了鬼似的。   反手就要用剑拦住她,她侧身躲避,扑进鬼群中,瞬间被鬼怪淹没。   刘道长傻眼了,连忙左劈右砍,试图从鬼群里把沈容给捞出来。   然而还没等他靠近包围圈,就见包围圈里一条冰蓝的触须打了出来。   如同来自地狱的锁链,触须上包裹着荆棘,挂满了鬼怪的血肉。   原本如同猛兽般扑食沈容的鬼怪们吓得一哄而散,掉头就跑。   然而遍地潮湿出血的土地上却极速生长出无数荆棘,像一个巨大的荆棘囚笼,将这片区域包裹其中。   鬼怪,行船老者还有刘道长,都成了笼中“囚徒”,无法离开。   笼子正中央,是一个血淋淋的人。   她浑身被血浸透,头发衣服都湿漉漉地黏在身上,叫人看不清面容,也看不清她身上的血是她受了伤,还是那些死在她手下的鬼的血。   她缓缓抬起头,一双浅色眼眸宛若黑暗中的星辰,明亮夺目,又清澈如琉璃。   冷厉的气息自她身上散发出来,寒冰一寸寸从她脚下铺开。   刘道长咽了口口水,哆哆嗦嗦地后退,靠近破船。   “嗤”的一声,一根荆棘从他脚后生出,断绝了他的退路。   “刘道长,你怎么不告诉我,原来我死后,是会想起过去的一切的啊。”   沈容抬起布满鲜血的脸,对刘道长咧唇一笑,露出一口森然白牙,“不过没关系,这不全是你的错。只要你乖乖地把幕后主使的一切供出来,我就饶你一命。”   她轻轻地说着,声音宛若阵阵阴风,拂过刘道长耳畔,叫他冷汗涔涔。   一个眨眼,她闪身来到他面前,凝视着他的双眸,手上尖利的触须向他脖子靠近,“我给你三秒钟时间想清楚。一,二……”   “我说!我说!”刘道长面白如纸,“是你那位竹马给我钱,让我渡你轮回,还说千万不能让你死的。我我我只是拿钱办事啊!”   他哪知道,这个人死后,竟然会变得这么恐怖,强大得令人战栗。   沈容用瞳术探查刘道长的内心。   他没有撒谎,确实只是拿钱办事。   沈容触须一展,刺穿了他的喉咙。   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口中咕噜咕噜冒血,“你,不是,说……”   “我说饶你一命,饶的是你下辈子的命。”沈容勾唇轻笑,“你这辈子为钱害我,难道还指望我让你活命吗?”   “你——”刘道长话没说完,便没了生息。   沈容触须一勾,抽出他的灵魂,将他丢给行船老者,“送他去投胎吧。”   老者连忙点头应是,带着已经死去的刘道长赶紧溜了。   沈容看了眼自己璀璨尖利的荆棘触须。   触须和荆棘上没有锁链。   她脑海中虽有游戏的封印,但并未在此奏效。这说明她目前被伏褚带离了游戏。   这个世界,真的是她原本生活的世界。   只是伏褚拥有法则之力,篡改了这个世界的时间和人们的记忆。   她回来时接到的林湄的电话,应该也是他造出来的假林湄。   真正的林湄死于游戏违规,按照规矩,不是能被随意复活的。   沈容思考着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触须狂舞,杀死了想要吞吃她的恶鬼。   而后,她跨出恶鬼撕裂的缝隙,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中。   伏褚——沈容在唇齿间咀嚼着这两个字,兀自轻笑,收起了肢体,恢复正常。   顺手将刘道长的尸体从另一个世界捞回来,把化血城的小鬼放了出来,让他俩附身刘道长。   她祭出【SSS】卡牌,试图把门徒召过来。   结果失败了。   看来这个世界,已经被伏褚封锁了。   她要是想回到游戏世界中,必须要弄死伏褚才行。   她调动法则之力,掩饰自己和两只小鬼,避免伏褚看出端倪。   装作虚弱地样子倒在山门前,两只小鬼扮成的刘道长则急忙把她带入山门。   “来人啊!救命啊!”   两只小鬼演得很卖力。   很快道观里的人被吵醒,把浑身是血的沈容带回去。   老道士过来查看了沈容的伤势,给她喂了一碗符水,又在她身边诵念施法。   小道士则通过沈容故意解开的手机,找到被沈容故意备注成【我最亲密的他】的伏褚号码,打电话通知伏褚过来。   伏褚来后,没有了禁制的她一下子看出,伏褚身上虽有法则之力,但极弱。   且他的法则之力,大多用来封锁这个世界了。   在她被送入轮回前,他不能离开这里。   否则,他做的事绝对会被发现。   沈容暗暗轻笑:难怪老道士说我有一条归顺的路可以走。原来他是法则之力不够,还在觊觎我身上的法则之力。   送她入轮回这一条路,是想让她失去法则之力的庇佑。   轮回后的她,一切重来。   法则之力也会回归原本的地方。   这样,他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挟持她去威胁封政了。   伏褚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可惜……   他低估了她对封政的感情。   或者说,就连沈容自己,也没有想过,原来她那么喜欢他。   喜欢到,哪怕什么都不记得了,再一次见到他,还是会觉得他是特殊的。   甚至会因为他,将心中的天平倾向于——有他在的世界,哪怕是梦,也许也是真实的。   沈容闭着眼睛,眼前闪过和他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   伏褚很快赶过来,听到小道士说:“她在手机里给你备注是最亲密的人,所以我就把你叫来了。”顿时愣住了。   过了会儿,他走向沈容,伏在她床畔轻轻缓她的名字。   良久,沈容才睁开眼,看到他,先是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后又作出冷淡的样子,别过脸去:“你来做什么……让我朋友他们来接我吧。”   伏褚沉默半晌,对旁人道:“你们可以先出去吗?我有话想跟她说。”   老道士等人都退了出去,还特意将门关上。   沈容背对着伏褚不看他,眼眶微红,眼神坚强,像是受了惊吓不敢看他。   伏褚身上法则之力虽少,但还有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她不能贸然和她开战。   沈容心里盘算着各种除掉他的计划,忽听他道:“小道士的话,你也听见了……你,是喜欢我吗?那你为什么要对我说那样的话?”   沈容没有回答。   过了会儿,伏褚又道:“你喜欢的,是你陪伴你从小到大的我,还是你最近清醒后看到的我?”   沈容:“我清醒后,已经不太记得过去的事了。这时我就察觉到,我好像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我怕你和我来往过密会被我连累,所以……”   伏褚摸了摸她的头:“傻瓜……”   咦——沈容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他为了和她演戏,可能看了不少古早偶像剧吧。   沈容露出倔强又有点羞涩的表情,手上却毫不留情地打开他的手,“你还是离我远点吧。刘道长想送我离开,结果因为我耽误了时间,差点被鬼……你要是和我在一起,肯定也会遭遇不测的。”   伏褚:“没关系的,我不怕。”   你当然不怕。你现在肯定是打起了让我归顺于你的算盘,而不是想送我入轮回了。   沈容腹诽,表面还是装作不愿他靠近的样子。   伏褚不勉强,叮嘱她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沈容在他离开后,起床回家。   老道士怕她回去有危险,劝她留下。   沈容婉拒了,打了辆出租回到家里。   想起一切后再回家,家里的空气都好像清新了许多,阳光也变得更加明媚。   沈容回到屋里,看着镜子。   没一会儿,镜子里就显现出了封政的身影。   看着他压制那些躁动的法则,打下封印。   看着他疲惫地躺倒在地上,拿出星辰笺和冰蓝色的幽海灵。   看着他身下的沙土,被他的血染红……   沈容看着看着,笑了,笑着笑着,眼眶又红了。   影像消失,她坐到桌前,翻出那一篇篇日记。   从小给她送吃的人,不是褚褚,是柔柔。   飞身过来替她当玻璃的人,不是褚褚,是柔柔。   喜欢缠着她,因为她的一句话,跑去和大人抢捧花的人,不是褚褚,是柔柔……   一直,一直都是他。   小时候,字里行间写的是他。   长大后,一字一句写的还是他。   沈容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水雾。   温热的水滴打湿了日记的书页。   她合起日记,将日记和镜子收进收纳袋里,又下楼去买了许多许多的日记本和笔,全都收进收纳袋里。   等她有空了,她要把和他经历的一切,都写进日记里。   补上十六岁以后停笔的日记。   ·   伏褚开始频繁联系她,似乎把她的喜欢当了真。   为了圆谎,伏褚还会让鬼怪时常来骚扰她。   只不过现在沈容不再表现得排斥伏褚,时常让伏褚过来陪着她。   一有鬼怪来,她就躲进房间,让伏褚去对付。   伏褚有时会在她家住下,但是只能睡客厅沙发。   她的房间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许他进的。   伏褚只当是她害羞,没有勉强。   晚上她打鬼,白天和她出门吃饭逛街。   他几乎没有什么休息时间,沈容表面:“哎呀,你好辛苦啊。”   内心嗤笑:自作自受。   后来他可能也是受不了了,让刘道长过来,装作找到了解决办法,击退鬼怪。   有法则之力做遮掩,他看不出刘道长已经换了芯。   击退鬼怪后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和沈容的相处中。   沈容也在估算着他对她的信任,以及想办法让他远离这座城,远离她的那些朋友们。   在鬼怪平息一个月后,她提出想去人少的地方散散心。   伏褚爽快地答应了,并和她一起选定了地点。   沈容收拾东西,和朋友们郑重地告别,把两只小鬼放回化血城。   朋友们组了个饭局送她离开,没有叫伏褚。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你只是去旅游,可我却有一种,你好像又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的感觉……哎?我为什么要说又?”   朋友兀自笑了,笑着笑着,大家又都严肃起来,道:“祝你一路顺风,心想事成。”   “干杯!”   沈容和他们碰杯,坐在椅子上望着他们。   忽然觉得,被送回来也不错。   她当初走得太突然,没能和这些朋友道别。   这次回来,也算是给了她一个好好告别的机会。   她主动举杯,“我以后还会回来的。”   “你当然要回来,不然你要去哪儿?”   朋友们哄笑起来,又有些感怀,“不管以后我们大家各自会去哪里,不要忘记,我们是朋友。哪怕以后变得再陌生,见了面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但是,我们是朋友!”   “好啦,你们干嘛说这么难过的话,她不就是要去旅行嘛!”   朋友们乱哄哄地又笑又闹。   沈容望着他们,想起了封政。   如果封政在这儿,肯定又会吃醋她这样和他们闹腾了。   不过,她会让他接受她的朋友们的。   他也一定会接受的。   因为他是封政,很爱很爱她的封政。   在她还是母神时期,有一大群追随者,也从来没有对那些人做过任何会让她不开心的事的封政。   沈容不敢说和这些朋友的友情有多深。   但是,她和他们的相遇,一定都是很好的相遇。   半夜,伏褚过来接沈容。   看到伏褚,知道沈容有个喜欢的人的朋友们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着对他们挥了挥手。   沈容和伏褚离开。   她有些微醺,夜风扑在脸上,很是凉爽,让她不自觉闭上眼睛。   “沈容,你看,其实我们也是可以很好的相处的。”伏褚看着她笑。   沈容内心觉得他莫名其妙,面上扬起了嘴角。   “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沈容:“……”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这戏,演得有点太过了。   为了得到她的法则之力,他还真是拼啊。   沈容默默吐槽,回家休息。   翌日清晨,背上行囊和伏褚到达定好的旅游无人岛。   这岛是私人岛屿,很小,四面环海。   一次只接受一个预订。   沈容和伏褚上岛后,不会有其他人再过来。   到了岛上,沈容放下行李,脸色冷了下来。   伏褚进岛上别墅整理东西,语调松快,“说真的,我从来没有亲手做过这种事……和你在一起之后,我……”   沈容打断道:“我们没有在一起过。”   “哦,对。我还没有正式说过。”伏褚转过身,看向沈容:“沈容,我……”   寒芒如冰的剑毫不留情地刺穿了他的胸口,一寸一寸将他冻结。   他话卡在喉咙里,脸上的笑逐渐变得阴冷。   对上沈容冷漠的神情,他兀自嗤笑一声:“你……什么时候想起一切的?”   沈容拔出浮沉镇海,触须和荆棘向他攻去,一张张卡牌的技能毫无保留地往他身上砸。   她的一举一动,充斥着杀意与狠厉。   “在我没被你成功送去轮回的时候,我就想起来了。”   “那还真是……难为你演了这么久的戏了。”他冷笑,抬手一挥。   伏天之火以滔天之势席卷全岛,向她扑来!   果然,他的实力不仅是她看到的那么简单。   “也难为你了。”沈容振翼高飞,也冷笑,“为了我身上的法则之力,曾经的无尽域三主宰之一,不惜夜以继日地陪我演戏……可真是敬业啊。”   伏褚身后展开火翼,高高飞起,与她平视,神情紧绷,一言不发。   他凝视着她,眼眶有些红,眼眸像蒙上一层水光,有些失神。   沈容再次攻向他。   他不留情面地反击。   双方的攻击都是招招致命!   伏褚的法则之力被分出一半封锁世界,最终还是败了沈容一筹。   沈容的触须和荆棘凝成一股,朝他刺来,穿透了他的身体。   鲜血喷溅,在伏天之火中燃烧,散发出奇异的馨香。   沈容和他皆是浑身浴血。   抽出触须,沈容祭出一语成谶,对他命令道:“送我回……”   话未说完,无数金光向伏褚聚拢。   伏褚凝视着沈容,轻笑一声,像是在自嘲,“你只记起了他……”   “什么?”   沈容听不清他的话,眼前金光一闪,一个纯白的世界开始吞噬她。   她看见伏褚化作无数火光,像流星般消散了。   紧接着,她眼前一片纯白,脚下一片纯白……   这一片纯白漫无边际,困住了她。   在这里,她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她身上滴落的血会凝滞在半空中,她动手戳一下,血才会被按到地上。   猩红的血落入纯白地面,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容在此坐下,吃下幽海灵,直到伤势复原,她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她,好像被困在了一个没有时间的空间缝隙里。   这里对她没有限制。   但是,她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出去的路。   没关系,她总可以出去的。   反正她还活着,总比消散了的伏褚要好得多。   沈容打起精神,摸了摸掌心的红痣,在这无边无际的纯白世界行走起来。   她没有找封政。   因为他还在为她封印那些世界呢。   她想在这个纯白的世界走走。   这里不属于任何一个世界,就代表她现在离每一个世界都很近。   他在不同的世界为保护她而努力。   而她在这片纯白中始终和他保持着很近的距离。   这很好。   这片空间真的很大。   沈容走了许久,累了就停下来休息。   她没有祭出鬼屋,而是放出镜子,透过镜子看他。   镜子里若没有他了,她就拿出日记本,记下自己看到的他。   然后站起来继续走。   她走了很久。   他在那些世界战斗了很久。   终于,他停止了战斗。   她也找到了离开的缝隙。   走出时空缝隙,她来到一片冷得让人脑髓结冰的冰原。   这里好像是通神塔!   她反应过来,结束游戏后,她本该进入通往第七层的通神塔的。   但伏褚的插手,耽误了她进入通神塔。   因为她是玩家,时空现在自动把她传送到通神塔这儿了。   沈容望着冰原,脑海里突然跳出属性的升级提醒。   是她与伏褚的战斗让她升了级!   只是在时空缝隙里,升级提醒被延迟了。   沈容很是惊喜,却没立刻去看升级信息。   她想见他。   想见刚刚从保护她的战斗中,脱身的他。   她低头,亲吻了一下掌心的红痣。   红痣散作烟。   漫天飞雪中,他来到了她面前。   一身黑袍,墨发翻飞。   他站在那儿,没有靠近,蹙眉望着她:“你穿这么少……”   她飞奔向他,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他下意识要推开她,察觉到她的身体正在失温,又搂紧了她,帮她避开风雪与寒冷。   沈容在他怀里蹭了下,手上,身上,都染上了一片猩红。   她的呼吸间,满是混着香气的血腥味。   这香气,独属于他。   这血腥味,也属于他。   她抬脸看他,白皙的脸蛋也蹭上了猩红。   他视线落在一旁,“这不是我……”   “我爱你。”   他愣住。   她染着他的血的手抬起,捧住他的脸,眼眶微红,眼眸氤氲,笑了起来,“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爱你。”   他的血,弄花了他和她的脸。   他眼尾泛起了红,轻笑一声抓住她的手:“别把血抹在我脸上,弄得像只花猫一样。”   他又用染着血的手摸了摸她的脸,“你也是……像只花猫。”   “和你一样……”   “不一样……我更爱你。”   风拂乱他的发,露出他颜色艳丽的耳尖。 第411章 通神塔六层1   沈容抱住他,眼眸弯成弯月,眸中闪着晶莹。   他不自在地别过脸去,取出一件黑袍给她披上。   这是他的衣服,对她来说过于宽大。   但穿上后,很暖和。   沈容拢紧衣袍,低头整理腰带。   一抬眼,就见一个精致的盒子被递到她眼前。   这个盒子,她见过无数次。   她知道里面装了多少星辰笺,装了多少他的想念。   他低着头,像是在掩饰什么情绪,“送你。”   沈容接过星辰笺,珍视地摩挲着,眼眶微热。   他压制住翘起的嘴角,不说话。   过了会儿,又从喜悦中清醒,敏锐地察觉到沈容的不对劲,严肃地看向她,“你遇到什么事了吗?”   她对他的感情,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浓厚?   沈容没有隐瞒的意思,将自己经历的事,看到的一切,还有对他的感情悉数告诉他。   封政脸色时阴时晴,充分展现了什么叫做翻脸比翻书快。   待沈容讲完一切,他的眼神已经暗如深渊,暴戾与杀意在眸中肆虐。   沈容拿出手帕为他擦拭脸上的血,安抚地轻笑,“没事了,都过去了。其实这次经历除了给我带来一些麻烦之外,其余的都是好处。”   “你看,我的力量提升了,还亲手杀了一直在暗地里搞事的人,而且,我还知道了,我比我想象中……”   更加喜欢你——这五个字还没说出口,沈容陡然一顿,想起了一个被她遗忘的人,“封政,是你让柯莉姆来保护我的吧?”   封政点头。   沈容:“他在把你的影像给我看之后,就消失了。他说他是依靠你的力量才能出来的,他把力量用于让我看到你,那他……”   封政不慌不忙,掐了下手指,“他没事。”   就是快消失了而已。   封政指尖弹出一抹金光,宛若流星般飘远。   这抹光会去救柯莉姆。   沈容松了口气,“那就好。”   不管怎么样,柯莉姆也算是帮了她的忙,不能就这样放任他不管。   她的忧色和轻松看在封政眼里,让他眉头不自觉地轻皱一下。   要不是柯莉姆帮了她。   他还真想让他就这样去死,省得她会想到他……   封政没有将自己的想法表现得太明显。   沈容挽着封政,一起进入化血城休息。   看到封政进入城中,小鬼们和居城又都跑远了,躲在暗处瑟瑟发抖。   化血城已经被布置得差不多,各种生活设施都挺齐全,就像一个小度假村。   沈容和封政分头去洗澡休息,而后进入房间睡觉。   她有些累,上床搂着他,闭上眼睛,查看脑海里的升级信息。   【隐匿的主宰lv20升级至无冕之神lv1】   属性提升的提示之后,是大串觉醒的技能、天赋之类的。   太多了,看得沈容眼花缭乱。   粗略扫了一遍,沈容觉得自己以前大概是个战斗狂魔,竟然夺取了这么多不属于海幽种的属性。   她也明白了,为何以前的她身为海幽种,她却无惧伏天种,甚至能压着伏天种打。   ——她的天赋和技能,远超于所有神兽种,早已能够抚平她种族带来的所有缺陷。   【你的实力已达到高等海幽种神明,但还未获得正式神位。   请尽快获取神位。   请尽快,回归你原本的位置。】   这段话,大概是曾经的她为了提醒现在的自己不要松懈而留下的。   沈容铭记于心,放松身体休息。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一个有关于过去的梦。   在梦里,她看到了许许多多陌生的面孔,经历了许多场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战斗……   这些,都是她的记忆。   她还在梦里看到了封政。   那时的他,冷淡衿傲,总是高高在上,用漫不经心的目光俯视所有人。   众生皆是蝼蚁,是他无聊时才会瞥一眼的玩具。   只是每次看到她,他的目光都会在她身上,有一刻的停留。   那时的她没有发现。   就连他自己,似乎也没有察觉到,他对她的特殊。   但门徒们有察觉到。   门徒们对待她,明显要比对待其他人亲和得多。   还时常会在闲聊时和她说:“我们主人其实是很好很好的人呢。”   那时她和封政还不熟,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奇怪地反问门徒:“法则之主上次揍你们都没有手下留情,这也算对你们很好吗?”   门徒们像是受到了污蔑般,群情激奋起来。   “胡说!他对我们手下留情了好不好!”   “他要是不手下留情,我们早死了!”   “我劝你不要再说他坏话,我们的主人在我们眼里就是最好的!”   那时年纪还小的她惊讶得半晌说不出话,好一会儿后忍不住笑出声:“你们即便被他揍,也还这么护着他,看来他真是个很好的人……”   过了会儿,她又想到什么,笑容略收敛了些,“不像某个人,他看上去待所有人都不错,但真心对他的,屈指可数。不过都是他咎由自取,他太过虚伪,冠冕堂皇……”   “你是说……”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模样。   ——是伏褚。   沈容从梦中醒来,意识清醒后有些奇怪。   她竟然认识伏褚……   还有……她的回忆里几乎没有父神的身影了。即便有,父神的模样也变得十分模糊。   是伏褚对她做了什么吗?   毕竟父神与伏褚是一伙的,他也许还指望父神想办法复活他什么的呢。   沈容眸光暗了暗,睁开眼,猛地对上封政一瞬不瞬注视着她的灼灼目光。   他眼里的光热在对上她眼眸的瞬间熄灭,又恢复成有些傲娇的样子。   沈容想了想,撩开他的衣服。   他浑身绷紧,但没有像之前一样别扭地挥开她的手。   反而,身体渐渐热了起来。   沈容怕他误会,解释道:“我就是想看看你身上还有没有伤。”   “嗯……”他身上热度不减。   也不像先前那样会说些故意遮掩情绪的话。   他皮肤冷白,她所见之处没有一丝瑕疵,虽热了起来,但比起普通人还是有些凉。   她的目光在他胸前扫过,检查完毕,帮他拢好了衣服。   是粉色的……   好粉好嫩。   沈容躺平在床上,脑海里冒出这样的念头,憋不住有些想笑。   稳了会儿情绪,她起床和他一起离开化血城,回到冰原上。   她还穿着他的衣袍,只是一觉醒来,衣袍变得合身了,袖口还绣着幽海灵和他的名字。   不难想象在她睡着后他做了什么。   他这么尽心,她也就不想换衣服了。   和他走在白茫茫的冰原上,就像两只依偎在一起漫步的黑猫。   沈容:“现在那些玩家应该已经在过通神塔了吧。”   封政:“嗯,他们到达通神塔已经有段时间了。”   他牵着她,引她往某个方向走。   良久,来到一扇门前,推开门,带她进入。   白光从眼前闪过,睁开眼,她被一丛丛奇怪的、通体碧绿的树包围了。   她面前杵了一座漆黑的大山,仰头看去,这山有些熟悉。   “封政?”   “山”蹲下身看她。   果然,这“山”就是封政!   他怎么变得这么大了?!   沈容困惑环顾四周,很快弄清楚自己的处境——不是他变大了,而是她变小了!   周围奇特的“绿树”不是树,而是一丛丛碧绿的青草。   她现在变得只有十厘米大小了。   封政伸手将她托起。   她坐在他的掌心看他。   即便变小了看,也能看出他是极美的,只是她有点不适应。   封政看出她的想法,托着她迈开步子,“等把你送到安全地点,我就和你一样变小。”   沈容“哦”了一声,坐在他手中看这个世界。   这里好像是一片草原,草如碧海翻涌,风景美不胜收,乍一看,好像没有什么危险的。   但时不时飞过的蝴蝶、蜻蜓,和现在的她对比起来,就像是一只只巨型怪物。   它们翅膀扑洒下的粉末如雨,封政用手护住她不让她闻到。   她想:要是被那些粉末洒到,狂打喷嚏是最轻的,严重的可能是——粉末有毒。   再看脚下的草丛中时不时跳动的蚂蚱、青蛙,各类小虫,联想到土里的蛇、鼠之流……   沈容大致明白了这个世界的危险性。   从前所有对她而言不算什么的小生物,此刻都成了能夺走她性命的怪物。   封政走到一片满是矿石的空地,停下脚步。   眨眼间,他也变成了和她一样大小的模样,牵着她继续走。   突然,一道紫色电光劈下,那电光对于现在的沈容来说,就像是蚂蚁撞到了带电的摩天大楼。   雷声轰鸣,如天崩地裂,震得她头晕目眩。   一滴一滴雨点砸下,落在她脚边。   每一滴雨对她而言都像是一盆水,多来几滴接连砸在她脑袋上,恐怕就会让她呛水。   沈容立刻从收纳袋里掏出伞,却发现伞没有变小,大得像一座山。   拿出来的瞬间差点将她压死。   她反应敏捷地躲避开落下的伞山,拉着封政躲到伞布下避雨。   雨水积在脚边,很快形成一片哗哗流淌的湖。   沈容坐在伞杆上,和封政手牵着手等雨停。   过了会儿,吵杂的雨雷声中传来惊喜的呼声。   呼声太小,她没听清,只感到有人靠近,立刻做出备战架势。   没一会儿,一群落汤鸡一样的小人跑了进来。   小人们衣衫褴褛,狼狈不堪,看到沈容,先是一惊,而后惊喜到眼眶都红了:“容姐!”   是玩家。   他们激动地朝她跑来,就像流浪的孩子们终于找到了妈妈。   沈容:“……”我什么时候这么受欢迎了?   没等他们靠近她,阴鸷的空气在伞内弥漫开来,逼退了他们靠近的脚步。   封政冷冷地俯视着他们,抱紧沈容的胳膊,毫不掩饰自己的占有欲。 第412章 通神塔六层2   没有人认出封政的模样。   正因如此,所有玩家都猜到了封政的身份,畏缩地站在伞边。   佟焕与沈容熟悉,胆子大些,上前一步,“沈容,你之前去哪儿了?他们还以为你出事了……”   沈容:“他们怎么变得这么关注我了?”   他们——其他玩家,不好意思地挠头,嘿嘿笑了几声。   佟焕不留情面道:“都指望你过来,能够保护他们呢。”   沈容没什么反应。   想让她保护不是不行,得拿出些有价值的和她交换才可以。   “这个世界很危险吗?为什么需要我保护?”   “这个世界,怎么说呢,危险是有的,你来的时候,应该也看到了吧。那些昆虫什么的,都变得硕大无比,而且有些虫和动物还是吃肉的……”   “但这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我们现在每个人都在负责一个十三人的大家庭。家庭里全是老人和孩子,每个家庭只有我们一个能够外出劳作,拿回食物的,我们压力太大了。”   玩家们满面愁容,像被剥削的劳工。   “说句难听话,我想过丢下那些老人孩子,不管他们。然而,当其中一个孩子因为病弱濒临死亡的时候,我看到了比鬼怪更可怕的影子,它散发出的气息令我恐惧。我又赶紧想办法把那个孩子救活了。”   其他玩家也是相同的境遇。   他们负责的大家庭里不能死人,一旦死人,他们就会有不幸的预感。   可是,他们一个人养着那么一大家子,还得每天守夜保护家里那些老弱病残。   这么段时间下来,不少玩家都快熬生病了。   “我感觉我现在不是在玩游戏,是在饥荒年代谋求生存。”   “哦对了,还有我们住的地方,也都不是房子,是自己用树枝搭的窝。”   “之前我想带他们住土里或洞里,觉得洞里安全些。结果土里有蚯蚓,洞里有蝙蝠……”   玩家欲哭无泪,吸吸鼻子,连连摇头,“真的太难了。”   佟焕对沈容道:“还好你来了,你负责的大家庭呢?在哪儿?你赶快去看看有没有人死亡吧!”   沈容看向封政。   封政牵起沈容的手,“等雨停了我就带你过去。”   沈容点头。   她迟了这么久才来,对于她负责的家庭,她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了。   也许,很多人都已经去世了。   沈容靠在封政肩头。   玩家们畏惧封政,也不敢直说请求沈容帮忙的事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   一个小时后,雨停了。   平地上有薄薄一层水面,但对于变小了的沈容等人来说,这已经算是一片浅溪了。   沈容触碰伞,将伞收回收纳袋,由封政牵着她,带她往她负责的地方走。   佟焕等玩家没敢跟,站在原地对她挥挥手,“你要是有空,就到这里来吧!我们以后就在这里会合!”   沈容点头表示可以。   封政稍稍用力拉了下她,唇角略耷拉着,不太乐意她跟别人说话的样子。   沈容奇怪地打量着他。   他变了,变得更像以前的样子了。   黏人得很。   封政:“你看我做什么?”   沈容对他笑,“没什么。”   封政眼里有些情绪翻涌,又被他默默按下去。   他带着她又走了许久,在天黑前到达一处用树叶和树枝搭建而成的小棚子   小棚子在一块岩石上,避免了积水与地面昆虫的危险。   搭得有模有样,就是有些简陋。   雨后,棚子边缘正滴着水。   有几个瓶盖被当作盛水的器皿,放在棚边攒水。   沈容担心棚里的状况,身体有些紧绷。   封政:“游戏在你进入属于你家庭的房子时才会开始,不用担心。”   沈容松了口气,推开房屋。   死气沉沉的棚子像是一下子被唤醒了。   棚子里有十三张树枝搭成的小床,床上正躺着瘦巴巴的老弱病残们。   沈容粗略地看了眼。   一共四位老人,四个儿童,四个残疾人。   多出的一张床是空的。   玩家们说大家庭会有十三个人,这里的第十三人呢?   沈容走进屋内,询问:“这张床上的人呢?”   “沈容姐姐,你回来啦。这张床?没有人啊。”   有个骨瘦如柴的小孩虚弱地从床上坐起来,两眼发青,“你带吃的回来了吗?”   沈容点头,让他们都到屋外来。   老人、儿童、残疾人跟随她走出屋外。   她找到一片空地,先从收纳袋里取出一个盘子,再取出一块面包。撕开包装,从巨大的面包上扯下一小块,分给棚子里这些人。   他们两眼发光地接过面包,当场吃了起来。   沈容又取出矿泉水,用干净的树叶接水给他们喝。   一块面包,一大瓶矿泉水,给所有人分了一顿餐食后,还剩下一小半。   沈容打算把剩下的一小半吃了。   封政拧眉抓住她的手,“不要和他们分吃一个东西。”   沈容:“……”   他手一挥,在简陋的棚子旁放下一栋精美的小别墅。   正在啃面包的老弱病残们看到别墅,全都愣住了。眼里流露出垂涎之色。   封政牵着沈容进入别墅,拉她在餐桌旁坐下。取出一盘盘美味佳肴,拿了碗筷给她。   满桌的佳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沈容看了眼别墅外。   那些瘦巴巴的老弱病残,正衣衫褴褛地啃着面包。   她久久没有动筷。   封政眉眼微耷拉着,带些不悦,“等你吃完,剩下的就给他们吃。”   沈容点头。   慢条斯理地吃起饭来。   吃完,封政一挥手,把饭菜全部收了。   出门,又给那些老弱病残准备了一桌新的。   菜色明显不如给她的好,但比起面包和水,还是好得多了。   他这操作,让沈容感到一丝熟悉。   她记得,失忆前的他,也是如此,哪怕她吃不掉的东西,他也绝不允许别人来碰。   沈容定定地凝视着他的背影。   他回过头来看她,依旧是带些衿傲的表情。看他的架势,他打算在这儿住下,和她负责的家庭做邻居了。   老弱病残们吃饱喝足,礼貌地对封政和沈容道谢,互相搀扶着回屋。   沈容指了指棚下盛满水的瓶盖,“盖里的水满了,你们拿回屋里洗个澡吧。”   他们太脏了,头发都结成泥块了。   老弱病残们对沈容颔首,客气有礼,“嗯,谢谢,麻烦你了。”   沈容:?   他们相继回屋,没有一个从棚下拿走瓶盖里的水。   沈容这才明白他们的意思——他们这是要她打水给他们洗。   沈容眉头微蹙,走到棚子门口,敲敲树枝和树叶做的墙壁。   沙沙响声引起又躺回床上的人们的注意。   他们坐起身看沈容,“怎么了?不是说要让我们洗澡吗?你怎么站在那儿不动啊。”   沈容:“自己过来搬水,自己洗。”   他们沉默片刻,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   “你在说什么?我可是老人,我哪有力气去搬水啊!”   “我还小呢,搬不动水。”   “你难道想让我一个残疾人搬水吗?”   他们理直气壮地控诉着她。   原本有了些生气的棚子又变得死气沉沉。   阴暗沉闷的气息在昏暗的棚中蔓延。   沈容:“所以,你们想让我给你们当免费保姆,而你们坐享其成,什么都不用做?”   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般,露出被伤害到了的表情,“你什么意思?你不想照顾我们?”   “你可是我们这个大家庭里,唯一有劳动能力的年轻人!”   “我们不是一家人吗?你不照顾我们谁来照顾我们?你不能这么自私啊!”   “沈容姐姐,你难道要对我们不管不顾,看着我们去死吗?”   一双双眼睛在昏暗中凝视着她,这画面堪比走夜路时,遇到一群两眼发绿的饿鬼。   沈容明白为什么那群玩家要向她求救了。   瞧瞧,玩家口中诡异的怪影还没出现呢。   她就已经感受到这群老弱病残强大的压迫感了。   他们就像一根根想要绑在木偶身上、操纵木偶的丝线。   而她,就是他们选定的木偶。   沈容像是知错了,低眉顺眼。   封政拧眉走过来,她止住暴躁的他,对屋里的老弱病残们道:“抱歉,我没有想让你们去死,也不会不管你们。你们的身体还好吗?”   老弱病残们收敛起吸血鬼的嘴脸,又恢复乖顺亲和的模样。   “还好,吃饱了,感觉身体舒服多了。”   “不过你刚刚说我们需要洗澡,我本来没什么感觉的,被你这么一说啊,我突然觉得身上痒痒。麻烦你给我们打下洗澡水,谢谢。”   “谢谢沈容姐姐。”   他们露出灿烂的笑容。   沈容微笑:“身体还好,那就好。”   她捡来一根树枝,对着岩石猛敲几下,手拿树枝向棚里的人们走近。   人们脸上的笑逐渐僵硬,意识到了不对劲。   “你拿着树枝……”   啪——   树枝抽在了说话的人的背上。   全屋的人见鬼般眼珠凸出。   沈容:“你们有两个选择,一,乖乖地听从我的吩咐去干活。二,把你们刚刚吃的饭菜全给我吐出来。我的东西,只有干活人才能吃。”   “你怎么能——”   啪——   “你疯——”   啪——   “沈容姐——”   啪——   只要有人开口,沈容回手就是一树枝抽在他们背上,不给他们任何指责她的机会。   几轮抽下来,屋里的人们噤若寒蝉,都不敢说话了。   棚子的光线更暗了一些。   仿佛有黑影无声无息地爬进了棚子里。   沈容感到一股令人战栗的恐怖气息在棚子里蔓延开来,心想:这就是玩家们说的,那令他们畏惧的感觉吧?   确实很与众不同。   棚子里的人们怨恨地盯着沈容,气鼓鼓地咬紧牙关,随时要扑上来撕咬她似的。   沈容用树枝指着他们:“天就快黑了。天黑之前,你们要是不自己把饭菜吐出来,就别怪我打到你们吐出来。”   “呕……”   一个小孩赌气似的当场呕吐,吐完随手一擦,“我吐了!还给你!”   说罢,他倒床蜷成一团,看上去像个被虐待的可怜孩子。   而沈容就是那个虐待他的恶毒“后妈”。   沈容用树枝敲敲他的床铺,“起来,把地上打扫干净。”   孩子没反应。   其他人开始抠喉咙,打算学这个孩子,当场呕吐。   他们以为沈容拿他们没办法。   沈容冷笑,一把拎起孩子的衣领。   突然,她的手被拉走,松开了孩子。   是封政。   他掏出手帕把她的手擦了又擦,握紧她的手,“你要做什么就跟我说,不要亲自动手……脏。”   沈容:“……”   他看上去不像是在嫌脏,像是不想要她去碰别人。   沈容任他握着自己的手,对瞪着她的孩子道:“你自己打扫干净,不然我就让你把地上的脏东西舔干净。”   孩子不信她会这么做。   却听她对封政温声道:“动手吧。”   封政手指一勾,原本坐在床上的孩子被摔到地上,扑向那滩污秽。   棚子陷入死寂之中。   那令人战栗的气息越来越浓厚,沈容却不为所动。眼看那孩子要舔上污秽,他连忙大叫:“我扫!我扫!”   沈容搂着封政的手紧了下,封政会意地停手。   孩子连忙远离污秽,出去捡来硬一些的树叶,打扫起来。   他脸上仍有怨恨。   天已擦黑。   沈容扫视在场的所有人,手指向门外,“说过的话,我不说第二次。我给你们三秒钟时间,想清楚该怎么做。”   “我们可是……”   “别跟我装老弱病残。”   沈容意味深长地蔑视着他们。   这让他们感觉自己好像被看穿了。   他们不情不愿地下床,出门,按照沈容的吩行动。   眼刀子“唰唰”地往沈容身上刮。   沈容挽着封政,不为所动。   她看上去和封政就像两个来到贫民窟的贵族夫妇,“颐指气使”地指挥这些“可怜人”干活。   待所有人按照沈容的吩咐干完活,沈容对已经变得干净的他们道:“看看,你们不是能自己做事的嘛。”   他们阴沉沉地凝视着她,不说话。   眼眸在黑暗中透着诡异的光。   沈容:“时间不早了,睡吧。明天还有别的事要叫你们做。希望你们能乖乖听话,这样,你们就能少吃点苦头了。”   说罢,她和封政离开,进入封政的别墅沐浴。   躺在浴缸里,温热馨香的水包裹着她,舒缓她的疲惫。   她闭目养神,思索着如何通过这层通神塔。   乍一看,她负责的家庭里的人好像挺可怜。   但她现在怀疑,这群人不是真的“老弱病残”。   正想着,她感到一股寒意在浴室的窗户外徘徊。   透过窗帘,她看见一抹浓黑的影子在窗外飘动,形同鬼魅。   说起来,这影子十分奇怪。   沈容从来没有从任何东西上,感受过和这些黑影一样,令人不由自主地胆寒的气息。   这气息带来的恐惧就连她也难以抵御。不怪那群玩家一直受他们的家庭压榨操控,无法反抗。   不过她意志够坚定,发现这股恐惧后,就在不断告诉自己不用担心。   她已有神的实力,何必再怕这种东西?   只是,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目前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东西肯定和那些老弱病残有关。   几秒时间,她想了许多。   趁那黑影还没进来,她站起身要拿浴巾遮住自己。   门却被“砰”的一声踹开,一阵暴戾恐怖的风穿透窗户,击散窗外的黑影。   封政站在门口,阴狠地盯着窗外,操控力量将窗外那影子拖得远远的,千刀万剐。   沈容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围上浴巾。   他余光瞥见她的身躯和她的动作,像是刚刚反应过来,别过脸去。   很无辜的样子。   沈容有些好笑。   他耳朵红红的,可爱。   封政目光一直落在一旁,牙关轻咬,压抑着眼里燥热的情绪,退了出去,将门关上。   他始终保持矜傲,但躁动难以克制。   沈容擦干净身体,换上干净衣服,回房间去。   封政在阳台上透气,夜风带着寒意从他身上拂过,却始终散不了他眼底的热。   听到沈容进房间的声音,他收敛异样的情愫,和她一起上床休息。   翌日清晨,沈容一觉睡醒,睁开眼,看见的是封政凝视着她的双眸。   他的幽深的眼里倒映着她的模样。   满满的,只有她,仿佛要将她永远刻进眼底。   沈容抬手合上他的眼睛,“你总是这样看着我不睡觉,不会累吗?”   封政的眼睫在她掌心轻动,搔得她手心痒痒的。   “我不需要睡觉。”   沈容:“……”那你挺牛。   她无话可说,起床洗漱。   洗漱完毕从房间出来,他已经准备好了早餐,在门边等着她,拉她一起到餐桌边坐下,给她剥鸡蛋,叠纸巾……   沈容拿起桌上白软的包子咬了一口。   是熟悉的味道。   “你自己做的。”   封政像个想要夸奖的孩子般看着她,但又克制着情绪,“好吃吗?”   沈容点头,“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她还记得他之前刚刚失忆时,对她说过,他从来不做饭。   结果现在……   这满桌子的早饭,够她一天的饭量了。   吃完早餐,她和他一起出门,去看隔壁棚子的老弱病残们。   推开简易的树叶帘子,所有人都正在睡觉。   沈容用树枝敲击墙壁,叫醒他们。   他们陆陆续续坐起来,抱怨道:“这才几点啊就叫我们。”   “啊!是到吃早饭的时候了吗!”想到吃,他们又兴奋起来。   把沈容昨天的教训全部抛在了脑后。   沈容看着十一个人坐起来,还有一个孩子始终蜷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走向那孩子。   离得越近,越能闻到一股异常的腐臭味。   沈容用手帕捂住口鼻,来到床边,用树枝翻了一下孩子。   孩子的身体像被炖烂的骨肉,木枝床上满是腐化出的青绿脓液,脓液中夹杂着发黑的血块。   浓郁扑鼻的臭味就连手帕都挡不住,令人作呕。   他已经腐烂得面目全非,就像是被丢在高温天气下过了一周才被发现的尸体。   腹腔里布满了密密麻麻、白白胖胖的蛆虫。   蛆虫的体型对于现在的沈容来说,足有她半只手大。不断在腐烂的尸体里拱动,摇摆着身躯,像在对沈容摇头晃脑。   沈容蹙眉后退一步,那蛆虫像是发现了新食物一样弓身向她弹射而来。   未至她面前,便被封政灭了。   棚里的人惊讶地看着腐烂的孩子,过了几秒,他们齐齐指着沈容:“怪你!都怪你!要不是昨天你逼我们干活,他根本不会死!”   封政脸色阴沉,沈容握紧他要杀人的手,观察了一会儿腐烂的尸体,道:“干活就会死?那你们怎么还不死?需要我帮你们去死吗?”   “……”他们缩着脑袋不说话,眼神飘忽不定。   嗡嗡嗡——   屋外传来令人烦躁的响声。   沈容顿觉不妙,神经紧绷。   回头看,一群绿头苍蝇闻着臭味冲了进来。   这些绿头苍蝇有她整个人三分之一大小,像一只只怪物,不断搓动着口器,边飞边排着白卵,朝棚内涌进来。 第413章 通神塔六层3   沈容五官皱起,忍住不适,抬起手,冰雪刹那间漫天铺地,将苍蝇和虫卵吞噬。   原本就不大的棚屋,一下子被冰雪冻结了一半。   屋里的人们呆愣愣,过了几秒,回过神来,就见沈容毫不留情地屋里的腐尸连床一起丢出去。再解开冰雪,运用一阵冰风将虫卵和苍蝇全都打出去。   从寒冷中恢复活动的苍蝇已经半死不活,本能地循着臭味奔向腐尸和床。   沈容让封政放出一把火,将苍蝇、虫卵和腐尸一起烧了个干净。   四周归于平静,沈容稍微放松下来,顿感胃中不适,眉头紧皱。   封政揉了揉她的眉心。   她被苍蝇骚扰得混沌的大脑变得清明,舒服多了。   再看屋里这些人。   他们只是惊讶于沈容的本事,对于苍蝇带来的恶心场面没有丝毫不适。   沈容询问他们知不知道那孩子是怎么死的。   “这我们怎么知道。”   “要不是你过来发现了,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死了呢。”   沈容:“那么大的臭味你们闻不见?”   “我们鼻子不好,不行啊?”   他们有些不耐烦。   不等沈容对此做出什么,一道劲风打在了说话人的脸上,狠狠将他的脸抽歪。   这是封政给他们的警告。   他们收敛起吊儿郎当的流氓样,又开始假装柔弱无辜。   沈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从封政陪她来到这个世界起,他一直是收敛着气息的。   否则,这群人不会有胆子在他面前张牙舞爪。   沈容的目光在封政身上扫过,若有所思。   很快又将注意力放回棚子里这些人身上,让他们赶紧起来干活,否则她不会给他们饭吃。   人们怨声载道,刚发出哀嚎,风又狠抽了他们的脸几下。   他们的脸被打得肿成猪头,不敢再造次,不情不愿地下床,按照沈容的吩咐,用瓶盖去接水,洗漱,打理棚子。   沈容在棚里走动浏览,仔细查看了一下各人睡的床还有那腐尸睡的地方。   这棚子是搭在石头上的,但石上也有一层泥,踩上去软绵绵的。   乍一看,棚里没什么异常。   只是腐尸躺着的那片地方,温度要比其他地方低很多。脚下的泥土也是阴凉凉的。   沈容要拿木棍和石头造铲子。   封政察觉到她的意图,直接拿出一个小金铲子给她。   沈容摸了摸小金铲。   哇,纯金的。   她把金铲子收起,继续用木棍和石头造铲子。   封政:“你干嘛不用我给你的。”   沈容:“那下面还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呢,拿纯金的太浪费了。”   她在珍惜他给的东西   封政弯了弯嘴角,从她手中拿过造铲子的工具,眨眼间变出一个木棍和石头组成的小铲子,握着铲子问:“要挖哪儿?”   沈容指了指要挖的地方。   铲子飘到她指的地方,自动开始挖掘。   封政拉着她的手,变出一条长凳子,和她一起坐着看铲子挖坑。   铲子不断向下挖掘,逐渐没入坑中。   按理说,最多挖一会儿就该挖到石头了,可它现在竟然挖了这么久,这不合理!   沈容走过去查看。   原来搭棚的这大块石头是中空的,内部填的全是泥,铲子不断向下,挖出了垂直的隧道。   这隧道的内壁,有几个异常的小孔。   沈容:“挖一下这些孔看看。”   封政让铲子照做,刨起孔来。   越刨孔越大,逐渐刨出一块圆形的洞,洞里盘着一团通体黄红的小蚯蚓。   软绵绵的身体泛着油光,叫人头皮发麻。   蚯蚓的两头蜷在内部,遮挡头的身体呈异常拱起。   不等沈容说话,封政便很懂沈容意思地将其他孔也刨开。   这些孔遍布整个搭棚子的地方。   不过只有那片阴凉的地方有团蚯蚓,其他地方都是空荡荡的。   封政将蚯隔空拽出来,拉直。   蚯的头部显露出来,竟然长了一颗人头!   它被吵醒,睁开眼,看到沈容,疯狂地摆动起身体。   但又有一股无名力量压制着它,让它不管怎么动都只能被定在原地。   它像一条受到惊吓的蛇,满面惊讶与恐慌。   沈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面蚯蚓,“你是什么东西?怎么住在这里?”   “我,我就是一条蚯蚓而已啊,游累了就在这儿休息。”   它言辞闪烁,目光游移不定。   沈容:“你这么心虚做什么?怕我?”   “我我没有心虚啊!怕你?我当然怕你!”它又理直气壮起来,“我睡得好好的,你把我拉起来,我怎么可能不怕你!”   沈容感觉它说话的口吻有些熟悉,没有放它走,让封政弄了个笼子把它困住,放在了棚里。   被沈容逼出去干活的人们还没回来。   沈容关上棚门,带着封政去往与玩家们商议好的集合地。   到达集合地,有些玩家正在休息。   一见她过来,顿时喜上眉梢,眼巴巴地看着她。   “容姐,你想到怎么离开这个地方了吗?”   沈容:“你们来这儿多久了?”   “一个月了!我感觉我现在过得跟原始人没两样。”   沈容又询问他们,他们赡养的老弱病残,是不是和她家庭里的那些废物一样。   玩家们连连点头,叫苦不迭,“一个个懒得出奇,还不能让他们死掉。不然就会有一种马上要出事的感觉。”   沈容思索着,又问:“你们有没有见过人面蚯蚓?”   “人面蚯蚓?没见过。”他们齐齐摇头。   “啊!不过,我们见过一群不用我们供养的人。”   “他们很勤奋,自给自足,时常会给我们提供帮助。只是他们的身体不像他们看上去的那么强壮,大多有各种各样的疾病,所以他们过得也不算轻松。”   这里的老弱病残懒得出奇,而且一个个的体能都比看上去要好得多。   而玩家们看过的那群不用供养的人们,恰好完全与这些人相反。   沈容沉思片刻,让玩家们带她去看看那群人。   玩家们边带她去边道:“其实我们有想过,这群人和我们供养的人,是不是有什么关系。但是每天又累又忙,大脑根本转不动,想到的只有该怎么活下去。”   没走出多远,另一群玩家慌张地跑过来,“你们快回你们供养的家庭那儿去吧,你们养的那群人闹着要吃早饭呢!”   话音落下,原本给沈容带路的玩家们全体捂住心口,脸色煞白。   沈容:“你们怎么了?”   玩家们来不及回话,立刻跑走了。   有几名玩家强撑着留下,满面痛苦:“每次,我们家庭里有人快死了,就会有这样恐惧的感觉。”   恐惧?   沈容:“可我看你们这样,不像是恐惧,像是被攻击了。”   “我们也不清楚,反正就是有一种心突突跳的感觉……不说了!”他们撑不住了,赶紧跑回家。   来通知他们的人和他们换班,继续带沈容去找那群勤奋的小人。   沈容思考着玩家们表现出来的异常,问封政:“为什么昨天我负责的家庭里有人死的时候,我没那种感觉?是你帮我挡住了吗?”   封政:“是因为你没吃这里的东西。”   带路的玩家们听了,慌忙问道:“这里的东西不能吃吗?”   “那种恐惧感不是那个黑影带给我们的,而是我们吃的东西带给我们的?”   封政不语。   别人的问题,他听都不会听。   沈容拉拉他的手,他这才开口,“这里的食物,有寄生虫。那些寄生虫与你们供养的家庭有密切的关系。每当你们不听话的时候,那些寄生虫就会在你们体内翻涌。”   “它们会啃食你们的内脏,释放出毒素维持你们的生命,让你们看起来没有异常。等你们没东西可以喂养它们的时候,它们也就没有能力再释放出能维持你们活着的毒素。然后,别人就会发现,其实你们已经死了很久……”   “呕——”   玩家们的脸色像吃了屎一样难看,当场呕吐起来。   沈容眼眸一亮。   封政的话让她联想到那具腐尸!   “我今早发现的腐尸体内是不是也有寄生虫?那些寄生虫吃空了他的内脏,让他死了。所以他明明是今天才被发现死亡,但体内已经腐烂的不成样子。”   由于之前一直有食物维持,所以那个孩子看上去没死。   而昨天,沈容让他把吃的吐出来了,所以那些寄生虫饿死了,让孩子变成了他原本的模样——一具早就腐烂流脓的尸体!   封政点头。   沈容脑海中冒出了新的疑问:“这里的所有食物中都有寄生虫吗?还是有人故意在他们能够获得的食物里放了寄生虫?”   封政:“别人放的。”   别人放的?!   谁放的?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她看到的黑影又是什么?   解开一个疑问,沈容就又有了更多疑问。   不过她没有再问了。   再问下去,她干脆让封政直接带她过通神塔得了。   封政给出的信息,已经足够她理出一条大致的脉络了。   “容姐!容姐救救我们……”   “我们已经在这里吃了一个月了……”   玩家们哀嚎,要不是忌惮封政,恐怕就要扑过来抱沈容的大腿了。   沈容淡然地望着他们。   他们很快反应过来:“不对,我们是在玩游戏啊!只要通过通神塔,我们肯定是有活路!”   沈容点头。   玩家们不再慌里慌张,但摸着自己的肚子,想到肚子里现在已经空了,并且塞满了虫子,还是面如菜色,时不时干呕。   他们蔫头耷脑地带沈容去见那群勤奋的人。   沈容跟着他们来到一片小树林。   林中许许多多小树屋。   这些树屋不算精致,但很牢固。   让人感觉,搭建这样树屋的人,一定很有生活阅历。   此时正有一些年轻的小人坐在树上,用草绳织衣服,还有一些小人在树下摘浆果。   他们分工明确,看上去勤劳又朴实。   “牛叔,我们又来了。”   一名玩家对着一位背着两颗浆果的壮硕年轻人喊道。   那年轻人看上去二十出头。   沈容低声问:“为什么叫他牛叔?”   玩家:“他让我们叫的。”   牛叔看到玩家们,笑着应了一声,走过来,“你们又找不到吃的了?”   提到吃,玩家们又想呕吐,摇摇头,“不是,是我们有个朋友想来见见你们,看看你们是怎么生活的。她也要负担一大家子人呢。”   牛叔转头看沈容和封政,热情道:“你们两个刚来,是不是对于养一大家子人,感到很吃力?”   他转头对树上一名年轻女人叫喊,“老婆,给他们拿点浆果干来。”   沈容默默打量着牛叔,“我有说我是刚来的吗?”   牛叔笑容微僵。   空气有些凝滞。   玩家们对沈容道:“之前有玩家把我们的情况都跟他们说过了,所以他们能猜到你的情况。”   沈容笑起来,笑意不达眼底:“哦,是这样啊。”   牛叔笑呵呵地点头,“对。”   他眼睛笑得眯起,让人完全看不出他眼里是否有笑意。 第414章 通神塔六层4   沈容就这样和牛叔对着笑,气氛一派和谐。   过了会儿,封政难以忍受,把沈容的脸掰过来,面向自己。   沈容:“……”   玩家们:“……”   牛叔笑出声,“年轻人啊……”   牛叔的老婆拖着浆果干过来。   浆果干用草绳串成了一大串,像电视剧里被一块块串起的铜板。   玩家们接过浆果干,弯腰道谢,“谢谢牛叔牛婶。”   牛婶摇头,“你们不容易,自己拿回去分吧。”   她眼里有一抹难以察觉的暗色。   沈容从封政手里转过脸来看牛叔牛婶,问起了人面蚯蚓的事。   牛叔和牛婶俱是微微睁大眼睛,却摇头道:“我们不清楚。”   他们低下头,避开沈容审视的目光。   沈容偷偷祭出【吐真】卡牌对他们使用。   却发现,无效。   怎么会无效?   沈容确定这两人的实力并不如自己。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这个世界有问题。   她有默默收起卡牌,假装无事发生,对牛叔牛婶告别。   牛叔和牛婶送他们走出树林。   走在返回家庭的路上,玩家们举起浆果问:“这里面不会有寄生虫吧?”   封政不说话。   沈容捏了捏他的手。   封政:“没有。”   玩家们松了口气。   沈容心下奇怪:牛叔牛婶给的食物是安全的,那他们为什么表现得那么古怪呢?   刚才她还暗暗观察了整个树屋林里的小人们。   这些小人们都正值青壮年时期,但身上散发出的气质却像饱经风霜的老人。   沈容默默思考。   玩家们问她要不要浆果,她拒了。   和他们分散,回到自己的棚子。   沈容看到那群在她面前浑身疼痛、难以行动的老弱病残们,此刻正鬼鬼祟祟,行动敏捷地接近别墅。   别墅被套上了一层防护,他们一靠近就被击飞。   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他们又生龙活虎地爬起来。   “咳咳咳……”有人察觉到沈容和封政回来了,咳嗽起来。   其他人接到信号,又“哎哟哎哟”地捶着腰,瘫倒在地,抱怨自己过得有多苦。   “别的家庭里的老人小孩残疾人,都有年轻人照顾,就我们家,唉……”   “别说了,小心又要被揍。”   他们阴阳怪气地躺在地上翻过来翻过去。   沈容:“衣服弄脏了,自己洗。我不允许我这儿有脏人。”   他们立刻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指指打来的水,还有采来的三两颗歪瓜裂枣,“你要我们做事,我们都做了。早饭呢?”   沈容:“早饭,吃你们自己采来的东西啊。”   人们沉默。   阴冷的气息又开始蔓延。   外面有阳光照射,沈容这才发现这群人脚下的影子像橡皮泥一样在扭动。   让她感觉到阴森的东西是影子?   沈容让这群人站着别动。   一脚踩上她最近的一人的影子。   这人像被吓到一样,身体抽了一下,但没有过多的反应。   沈容收回脚,看见棚子上的树叶在微风的吹拂下晃动着,恰好和这群人的影子落在一起。   心想:难道是我看错了?他们的影子没问题?   疑惑放在心里,沈容表面正常,让他们去吃他们自己采来的东西,又吩咐他们去捡树枝和黄泥,回来改善居住条件。   “达到我的要求的人,我会给你们提供午饭、晚饭还有水。”   “你这搞得我们都像是你的小工,而你是包工头一样。”   老弱病残们不满地嘀咕。   沈容摊手:“那你们就等着全都饿死吧,反正我不会管废物的死活。”   老弱病残们和她赌气起来,哼了一声在地上坐下,“行啊!那你别管我们,就让我们全都饿死好了!”   “我们饿死了,你也好过不到哪儿去!”   沈容不搭理他们,挽着封政打算去附近转转。   走出几步又回头看他们,“对了,你们进屋看过吗?”   “还没。”   “进屋去看看,我给你们准备了惊喜。”   封政盯着沈容:“……”   沈容低声道:“骗他们的,你也知道那惊喜是什么,这个就不要吃醋了吧。”   若是以前,他会说:我没有吃醋,我不过是看你一眼。   而此刻,他默认了他就是吃醋,“我也要惊喜。”   沈容沉吟片刻,趁老弱病残们眼前一亮,冲进屋里查看“惊喜”的时候,跳起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唇从他面颊上滑过。   像蝴蝶蹭着他坠落。   带着轻柔的痒。   沈容的脚落回地面,看向一旁。   她和他互相挽着对方,唇畔都有笑。   良久,破旧的棚子里一片安静。   沈容走近棚子,撩开树叶帘,就见老弱病残们正围着笼子里的人面蚯蚓。   他们都沉默着看着对方。   也不知是真的一句话都没对对方说过,还是一听沈容来了,就赶紧闭嘴了。   沈容:“这个惊喜,你们喜欢吗?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不知道。”   老弱病残们答得太快。   在沈容听来,他们就像是在说“知道”。   沈容又尝试对他们使用【吐真】。   结果还是无法使用。   她只得放弃卡牌这条路,让老弱病残们先去工作,她则继续和封政到外边看看。   这回老弱病残们不再耍无赖,乖乖地去工作了。   沈容也离开棚子所在的地方。   封政问她:“你要去哪儿?”   沈容:“在附近随便探查一下。你说我该去哪儿?”   他牵起她的手,带她往某个方向小跑起来。   明明他可以飞,可以瞬移。   但他就是这样拉着她跑,穿过平原,穿过草地……   就像是在和她一起慢慢地体会时光的流逝,感受这个世界。   沈容被他拉着跑,环顾着四周,时不时仰头看湛蓝天空。   以这样微小的视角看这个世界,真的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整个世界都变得浩瀚辽阔,宛若等待她去冒险的童话世界。   看着一片又一片变得硕大无比的东西,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个世界的昆虫植被等物,都还是正常的大小。   她目前看到的人虽然都是小人,但数量不多,完全构不成一个世界的人类社会。   这个世界还有其他人吗?   其他人是十厘米的小人,还是正常人?   正思考着,封政带她来到一片草坪,停下脚步。   草坪上的草长到她的腰际,草丛中盛开着各色大到可以给她当伞的小花。   风景很好。   但最吸引她注意的,是草坪上的人。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群人,都像是巨人!   许多人分散在草坪上行走,看书,野餐……   他们的穿着打扮,完全是现代社会的样子,身上还佩戴着各式各样的数码产品。   蓦地,沈容脑海里冒出一个想法:那群小人是天生的小,还是由正常人变小的?   如果是后者……   那么,他们藏着什么样的故事?   正想着,一阵风将一张报纸吹来。   硕大的报纸对沈容来说,就像是五指山从天而降。   封政带着她瞬移躲过报纸。   报纸落在地上。   沈容从纸上看到一张有折痕的黑白照片,照片旁写着【寻人】。   沈容悄悄地把报纸拉进草丛里查看。   【寻人——又有家庭离奇失踪!】   标题旁的黑白照片排列成竖行,上面分别是两名中年男女还有一名青少年的照片。   内容是:   【又有新的家庭和所有人失去了联系。   邻居、朋友、孩子学校的老师等,所有他们身边的人,都联系不上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他们家中也没有被入侵、或打斗的痕迹。   这已经是全球第16358起家庭集体失踪案。请广大市民注意安全。   如有人见到照片上的人,请联系警方……】   沈容仔细查看三张照片。   油墨印出的黑白照有些模糊,但其中的小孩儿,沈容看着有些眼熟。   她拉拉封政的袖子,“你看这个人,像不像我棚子里的一个孩子?”   只不过她棚里的孩子年纪更小,外貌更瘦小邋遢。   封政点头,扬着嘴角看她,眼眸明亮,像是在等待夸奖。   等了许久,沈容始终在研究报道和照片。   他轻哼一声,别过脸去。   耳边传来撕纸的声音。   过了许久,她也没有来问他怎么了。   封政摸了摸自己的脸,若有所思,忍不住偷瞄她一眼。   一回眸,一朵小小的幽海灵盛开在他眼前。   幽海灵在他眼前移动,最终别在了他的发间   他望着给他戴花的人。   她捧起他的脸,对他笑,“还好我的幽海灵也和我一起变小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把它送给你。”   她不是太会说情话的人。   但于他而言,那一朵幽海灵抵得过千言万语。   她都懂的。   她知道,他是在帮她尽快完成游戏,又不想让她觉得太过依赖于他。   封政摸了摸发间的花,没有摘下。   冰蓝的花和墨色的发,是绝无仅有地相配。   他拿出一张星辰笺,折成发卡别在她发上。   沈容摸了摸微凉的奇特发卡,笑得眼眸成弯月,明亮又盈满笑意。   风在他们身边吹拂,将他们身上独特的香气融在一起。   呼吸之间,皆能感受到彼此。   沈容拉着封政回去。   走在比人高的草丛间,蝴蝶在周围翩翩起舞。   封政问道:“你刚刚撕纸做什么?”   沈容:“想给你折纸花,但是折出来不好看。”   还顺手把三张照片裁下来了。   不过这就没必要特意说啦。   封政:“纸花呢?”   沈容:“真的不好看。”   封政:“纸花……”   沈容回眸看他。   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神情,像是讨不得糖果的孩子,可怜兮兮的。   下一秒,又好像觉得这样的表情不妥,又变得有些别扭的矜持起来。   沈容掏出折好的一朵小纸花,黑白色的,真的不太好看。   封政接过纸花,收起,心满意足的笑意盈满眼底。   沈容牵着他继续往回走,到达与玩家们集合的地方。   为了不错过沈容,有玩家常在这儿驻守。   这次驻守的是佟焕和几个陌生玩家。   见沈容过来,他们就知道一定是有事了。   沈容拿出黑白照摊开给他们看,并说了自己看到的报纸,还有外面的世界。   佟焕等人查看着照片,有些懊悔地道:“从这儿往外走,要穿过草丛。那里面有动物和昆虫,对我们来说危险性太大,我们每天的精力全用于养大家庭里的人,就没有想过要去冒险了。”   “也有人提议过往外走走看,但养活一个家庭的压力太大,走到一半,我们就放弃了。早知道,我们就继续往外走了。”   “哎,这个人……”佟焕指着中年女人,“她长得好像孙阿姨啊。”   其他玩家看了看,点头:“是有点像。不过孙阿姨比她年轻漂亮,身材也更好。”   “这个中年男人!”另一个玩家指着照片道,“他长得好像我家庭里的一个老头子!”   其他玩家凑过来看了会儿,惊道:“真的哎!不过你家那个老头更干瘪,脸上还有斑。”   这群玩家比沈容提前一个月来,已经互相熟悉了对方的家庭,也早就住到一起,成了一个小村落,方便互相照应。   对于对方家庭里的人,不说全都了解,但都是眼熟的。   本来他们也想邀沈容和他们住一起去的。   但看到封政,他们就知道,还是不要提这种建议比较好。   佟焕等人研究完照片,沈容收起,让他们傍晚时分在这儿等她,她要去他们那儿看看。   现在,她要回自己的家庭,给那群老弱病残食物。   佟焕等人点头答应,和沈容分开。   沈容和封政一起回到自己的棚子,棚里的人们已经叫苦不迭地大喊要饿死了。   沈容拿出一块面包丢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分吃。   他们像蚂蚁遇到糖,一哄而上,分食面包。   沈容默默观察其中一个五岁小孩儿。   他就是和照片上的青少年长得很像的那位。   他狼吞虎咽地吃着东西。   等他吃得肚子圆滚滚,沈容把他叫到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我没有名字。”他很茫然。   沈容:“万磊,这个名字你耳熟吗?”   这是报纸上透露出的名字。   小孩儿眨巴眼睛思考良久,“我要是回答你,你会给我加餐吗?”   沈容:“会。”   小孩儿嘿嘿笑:“不知道。”   沈容从收纳袋里拿出一颗奶糖。   奶糖几乎和这个小孩差不多大小。   小孩兴奋地抱着糖吃。   沈容给其他人分了水,让他们继续准备搭房子的材料。   傍晚,她给他们提供了晚饭。   被迫忙碌了一整天,这群老弱病残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经不起劳碌。   吃晚饭的时候,他们生龙活虎,胃口都比之前大了不少。   沈容感觉,他们好像是一群套着弱小皮囊的青壮年。   吃完饭沈容让他们回屋,让封政把人面蚯蚓收起来,和封政一起去集合地找其他玩家。   到达集合地时,天已经黑了。   佟焕在此等候,一边领沈容往玩家们的营地走,一边道:“这里的晚上其实很危险,会有各种飞虫鸟兽突然蹿出来。我们在它们眼里就是食物,被它们看到,就会被追着吃。”   “这还不是最危险的,最危险的是黑暗中有不知名的东西,有时它会一直偷偷跟着我们,趁我们不注意,偷……”   “啊——!”   佟焕话没说完,走在队伍里的一名玩家突然被一道无形的力量绑住了全身,僵直得像一条虫一样,被极速拖走。   佟焕立刻率领其他玩家,像拔河似的拽住被拖走的玩家,试图用力把她拉回来。   他们与那股看不见力量僵持。   沈容开启海幽种之瞳查看,看清拉扯玩家的拿道影子时,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那是一个人影!   大概一米七左右,体型微胖。   对比他们这些只有十厘米的玩家而言,就像是一个巨人!   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来抓人?   沈容困惑着,眼看被拉扯的玩家脸色发青,动用【霜雪】天赋,狠狠向那人影打了过去。   寒意如刀,逼退了巨人。   玩家们瘫坐在地上大喘气,对沈容道谢。   沈容默默沉思,待玩家们休息完毕,和他们继续回营地。   佟焕:“有时候,走在夜里,就会碰到这种情况。我们看不到拉我们的是什么东西,但有玩家用卡牌测算过。能够明确给出回复的卡牌,全部失效,给不了答案。”   “能给出大致方向的卡牌倒是有用的。其中最清晰的一个提示是,那个抓我们的东西,是一个迷失的存在。”   迷失的存在?   沈容:“具体是人还是鬼?”   佟焕:“问过,答案说都不是,就是一个迷失的存在。”   迷失的存在,且卡牌对其无效。   沈容问封政:“这又是一种新物种?”   封政:“不,它一直存在于这里。”   沈容目露疑惑。   封政:“通神塔属于界外,界外之所以叫界外,就是因为这里是法则混乱之地。这里的法则因为混乱,能容许各种在一般世界无法存在的东西存在。这些东西,有些已经超出了独一世界能够容许存在的种类。”   沈容了然地点头,握紧了封政的手。   封政反手握紧她,与她十指紧扣,“不用怕。”   “我不是怕。”沈容看向封政。   夜色朦胧幽暗,但她眼里的情绪清晰地映入他眼底:   ——她在心疼他。   她还记得,第一次在界外,和其他玩家一起亲眼见到他出现,看到他翻覆手间震慑所有生灵亡灵。   那时,几乎所有人都是一边畏惧,一边默默地在想:哇,我要是也这么强,那得多爽啊!   沈容有一瞬间,也有过这样的念头。   那时的她只看到他强。   但现在,她看到的更多的,是他面对的危险。   封政看出了她的想法,虽然很想让她多心疼他一会儿,但是……   他揉开她眉间浅浅的皱痕,“我不管他们的。”   沈容:“……哦。”   算了,不心疼了。   她记得还是不够深刻。   他是个不会管其他人死活,不会管这世界是存是亡的人。   他唯一在乎的,只有她。   封政跟着她继续走,眼看有着微弱光亮的营地出现在不远处,他放慢了脚步。   沈容也跟着放慢脚步,和玩家们拉开了些距离。   即将踏入营地,他低头对她轻声道:“你可以继续心疼我,只要不难过就好了。”   沈容愣了一下,之后,有些鼻酸,又有些想笑。   她和他十指相扣,轻声答应:“好。”   走入营地,玩家们已经等了他们好一会儿。   等待期间,他们找到了和照片上相似的老头,并将其带了过来。   老头过来,一脸和善,眼神却有几分下流。他偷偷看沈容的腿,“找我……啊!”   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   他的两颗眼珠被看不见的力量生生挖出来,又塞进了他长大的嘴巴里,咕嘟一下被他自己吞下。   沈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被封政蒙住了眼睛,呼吸间也只有他身上的香气。   感受到的,只有岁月静好。   而玩家们面色惨白,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封政为何出手:   ——这个老头敢用猥琐眼神看沈容。   要不是他对沈容还有用,封政肯定会让他七死八活,痛不欲生! 第415章 通神塔六层5   片刻后,血腥味散去。   封政微抬下巴。   玩家们会意地给老头擦干净血,用布蒙上他的眼睛,抹去一切血腥。   老头痛苦地哀嚎控诉。   玩家轻拍他一下,“闭嘴吧,小心命都没了!”   老头这才哼哼唧唧地闭上嘴。   封政松开手。   沈容看到的就是一个眼蒙纱布的瞎眼老头。   她知道刚刚发生的一切。有些好笑:   她见识过的血腥场面多了去了,可他还是小心翼翼地不想让她看见刺激的画面。   老头被带到她面前。   沈容开门见山地问:“叫什么名字?”   老头:“不知道,哎哟……”   佟焕踢了他一脚,威胁道:“别哼哼,好好回答!”   老头撒起泼来,手一下一下挥舞着,“哎哟!杀人啦!哎哟,你们这些人没人性啊!这么对待我这么个可怜的老头子,你们会遭报应的!哎哟……”   沈容用尖利的树枝抵住老头的喉咙。   树枝略陷进他松垮的皮肉,他这才噤声。   但沈容却没从他身上看出多少恐惧。   他被挖了眼后的反应,简直称得上淡定。   沈容:“你想死我可以送你去死,不想死就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是说了嘛,我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沈容:“万磊,万佳峰这两个名字听过吗?”   万磊是失踪儿子的名字,万佳峰是爸爸的名字。   “不知道,不知道,我说了我不知道!”   老头脾气上来,甩手要离开。   沈容看着那有些无畏的老头的背影,脑海中冒出一个想法:   寄生虫,会不会是这群老弱病残给玩家们下的?   玩家体内的寄生虫和老弱病残体内的寄生虫有着某种联系。   每次玩家们不听老弱病残们的话了,他们就会用寄生虫偷偷折磨玩家。   而她从来没有和老弱病残们一起吃喝过什么,老弱病残们对她无从下手,拿她没办法,所以只能听从她的吩咐。   那么她感受到的那股可怕气息是什么?   被称为“迷失的存在”的东西又是什么?   天色不早,玩家们回去休息。   封政也放置了别墅,带沈容回屋休息。   沈容思考着目前搜集到的信息,心里制定了个计划。   翌日清晨,她没再回自己的棚子,和封政一起去往树林,找住在树屋的人。   早晨的空气清新凉爽。   沈容到达树屋丛,这里的小人们已经开始辛勤劳作,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见沈容过来,牛叔牛婶唤了她一声,“你怎么这么早就来这儿了,照顾完家里人了吗?吃过早饭了吗?要不在我们这儿吃点?”   沈容已经吃过了,还是封政做的早饭。   她拉着封政走到牛叔牛婶树屋下,询问孙阿姨的住处,顺口说道:“我不打算管我家里那些人了。他们太懒太烦人了,随他们去死好了。”   空气短暂地凝滞了。   半晌后,牛婶道:“你怎么会这么想……那群人可是你的家人啊。”   沈容:“他们只会索取,从来不体谅我的辛苦,我认为他们不是我的家人。”   “可是你不管他们,他们会饿死的。”牛叔拧眉。   沈容:“他们如果不想死,可以自己去干活,自己去弄吃的。如果他们不愿意动弹,那他们死了也是他们自己的事,与我无关。”   她笑起来,再次询问:“孙阿姨住在哪儿呀?”   牛叔和牛婶指了个方向,态度冷淡了不少,眉目间生出几许忧愁。   沈容和封政一起去孙阿姨树屋的路上,看见其他的小人脸上,也有些许担忧。   奇了怪了,她不管自己家里人死活,这群小人在担心什么?   沈容怀揣着疑问敲响孙阿姨的家门。   孙阿姨打开门,头发还蓬乱着,看上去像个刚毕业的人,整个人透着活力与随性。   她打量了沈容和封政一番,态度不好不差,“有事吗?”   沈容:“孙阿姨,我想请问,您听过万佳峰和万磊这两个名字吗?”   孙阿姨抬了下眉,“怎么了?”   没有否认听过,大概率就是认识的。   沈容:“孙阿姨,您和这两个人,是一家人吗?”   孙阿姨抿起唇,目光飘忽悠远。   良久,她转身进屋,“进来说吧。”   沈容和封政跟上她,顺手把门关上。   树屋内整洁干净,布置温馨又有朝气。   橱柜里还放着一些普通人吃的瓜子、蟹棒之类的……   这些食物对小人来说都是巨大的,一个就可以吃好久。   孙阿姨没有阻止沈容打量房子,在桌边坐下,“他们是我过去的儿子和老公。”   沈容收回打量房屋的目光,视线落在孙阿姨身上。   孙阿姨边吃早饭边道:“你是怎么知道他们,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沈容将报纸上的寻人照片给她看。   孙阿姨接过照片看了良久,把照片还给沈容。   她没有太多情绪波动,像在说别人的事:“那个照片,确实是我和我儿子老公曾经的照片。”   沈容:“你们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孙阿姨沉吟片刻,将故事的娓娓道来。   在两个月前,她还是一位普通的中年妇女。   那时的她很绝望。   她的儿子沉迷游戏,天天逃学偷钱去网吧。   她的丈夫游手好闲,贪财好色,时不时被抓进拘留所。   家庭的重担压在了她一个人身上。   “我每天上完班回来,要给他们洗衣服做饭,要去网吧抓儿子,去派出所捞老公……我很累,但是没有一个人说,你可以不管他们。”   “他们只会跟我说,你儿子不好,是你没管教好。你老公在外面乱来,是你没调教好。家里不够干净,怪我没打扫好,欠了一屁股债,怪我不会持家……”   “我那段时间不停地问我自己,我做错了什么?我想了很久,终于明白,我错在把这群讨债鬼,当成了我的家人。我想不到再管他们的理由,所以我收拾东西,离家出走了。”   “然后我遇到一条虫子。”   沈容:“虫子?”   孙阿姨点头,“没错,虫子,一条毛毛虫。它即将织茧,但是它很向往人类的社会,它问我愿不愿意和它交换人生。还说有很多人都和它的同类交换了。”   “我问它怎么交换,让我变虫,它变成人吗?它说不是。只要我答应交换,我们俩都会保持人形。只不过,它会变成一个正常的人,而我会变成现在这样小小的人。”   “我同意了,它结出一个茧包裹着我们。从茧里出来后,我变成了现在这样,而她也变成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性。”   “她将我送到小人们的聚集地,给我送了一些食物,告诉我,以后我不能再去人类的地方。否则,她会杀了我。”   “之后我也就在这儿安心住下,没有再去想我的儿子和老公。”   “听你说,他们也变成了我这样,我想,他们可能也是和那样的虫子做了交易吧。不过他们现在如何,已经不关我事了。我现在过得很开心。”   孙阿姨说完,正好吃完早饭。   说完自己的秘密,她像是卸下了重担一样呼出口气,面上也有了些轻松的笑意。   沈容却表情凝重,询问孙阿姨人面蚯蚓的事。   孙阿姨:“那种蚯蚓啊,我曾经见到过一条。它跑来我们这个地方,慌里慌张的,见人就想往人身体里钻,然后我们合力把它打死了。”   孙阿姨面露嫌恶:“那条蚯蚓长得真是恶心。”   沈容又问起“迷失的存在”。   孙阿姨:“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从来没见过。”   问完了问题,沈容从孙阿姨家离开。   离开书屋丛时,牛叔和牛婶又恢复了热情,跟她打了声招呼。   只是沈容看出,他们的热情有些勉强。   按照孙阿姨说的,玩家们现在负责的老弱病残们,很有可能是这些住在树屋的人们的家属。   她说要放任那群老弱病残们去死,这群人第一反应难以接受,倒也算合情合理。   只是,听了孙阿姨说虫子的事后,沈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虫子混进了人类社会,而人类像虫子一样在这儿生活。   这是人类的新生,还是虫子的新生?   怎么想,好像都是虫子获得的利益更大一些。   沈容决定和封政再去一趟人类生活的地方。   这次为了不耽误时间,封政直接带她瞬移过去。   她本是想再回草坪探查消息,而封政却直接将她带到了一间房子里。   这间房是个三居室。   正有淅淅沥沥的水声从浴室传出,水声中混杂着女人轻哼的小曲。   沈容和封政隐身,从窗台跳进屋里。   踩在地板上,沈容鞋底一不小心黏上一根微不可见的丝线。   像是蜘蛛丝,又比蜘蛛丝有韧性。   是蚕丝?   封政这是直接把她带到一个变成人的虫子家中来了。   嗯……倒是给她省了不少事。   沈容小心翼翼地把蚕丝从脚下剥离,探查屋内。   这间房屋不算整洁,地上布满了薄薄黏黏的丝,行动起来十分不便。   过了会儿,浴室里突然响起手机铃声。   女人接起电话,娇娇地“喂”了一声,连声应好,“就知道你要来,我正在洗澡呢……我在家等你,么么~”   女人挂了电话,水声也停了。   紧接着浴室门被拉开,女人浑身赤裸地走了出来。   沈容想蒙住封政的眼睛,发现他早就已经自戳双眼,连耳朵里也渗出血,又聋又瞎地靠在她身上。   沈容:“……”   草,大哥你未免过于狠了。   感受到她身体有些僵,封政低声道:“没事,等你好了就亲我一下。”   他要是亲眼看到她去盯着刚出浴的人看,不管那人是男是女,他都会想杀了那人!   他暗暗咬了咬牙,忍住心中的暴戾。   面上抱着她蹭了蹭,可怜兮兮的样子。   要不是挂在她身上会阻碍她的行动,他现在肯定就是树袋熊式黏着她。   他……   沈容摸了摸他的头发,“疼吗?”   他蹭了蹭她的手,不说话。   沈容:“……”   哦对,他现在聋了。   沈容搂着他躲起来,他顺势倒进她怀里。   她搂紧他,看那女人赤裸着在客厅里乱转。   过了会儿,门铃响了。   女人过去开门,门外响起男人撩骚的调笑:“你这个小骚货,又穿成这样,我看你是想吸干我!”   紧接着女人笑着惊呼一声。   房门关闭和口水啧啧的声音同时传来。   男人抱着女人一路荤话,激情地上演着活春宫,来到客厅,将女人压在沙发上,猴急地脱裤子。   女人娇柔地推拒着,“你等等,先闭上眼睛。”   男人急吼吼地闭上眼,“行行行,你又想做什么?”   “我想,吃了你。”女人娇笑。   “我巴不得被你吃干抹净,你这个小坏蛋!”男人淫笑。   “我要来吃啦~”   女人摸了摸男人的脸,突然头顶裂开一道口子。   一条软绵绵、白花花的蠕虫拱了出来,张开巨大口器,一口吞下了男人的头颅。 第416章 通神塔六层6   男人像扭曲的八爪鱼,四肢疯狂挣扎。   被蠕虫口器包裹着的头,不断发出“呜呜呜”沉闷的求救。   虫蠕动着,一口一口将男人整个吞进身体里。   她的身体也被撑得膨胀开来。   美人皮像布袋一样被撑爆,巨型白色蠕虫显现出来,两排小小的触脚,不断抖动着。   男人被彻底吞入腹中,虫像撑到了,倒在沙发上。   软绵绵的身体里有东西在鼓动。   “别急别急,再等一会儿。”   她的人皮堆在沙发旁,回缩的口器里发出娇柔的安抚声。   过了会儿,她竟然开始产卵!   沈容惊骇地瞪大眼睛。   一颗一颗小指甲盖大小的虫卵被排出来,带着黏糊糊的液体,打湿了一大片地板。   她生卵生了好一会儿,虫卵到处都是,她才停止排泄。   虫身又回复正常,躺在那儿发出疲惫的呼气声。   那些虫卵很快破壳,一只只小蚕出世,从窗户爬走。   生完卵的巨虫在小蚕们走了后,又套上人皮,打扫起卫生来。   没一会儿,她的手机又响了。   她接起,娇声道:“今天?不行唉……人家今天来大姨妈了。嗯,下个星期吧。”   撒了会儿娇,她挂了电话,突然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似的,往沈容所在的地方看了眼。   沈容和封政隐着身,她看不见,但还是伸长笤帚扫了几下。   沈容带封政躲在角落里,避免被扫到。   打扫完毕,女人穿上衣服,坐在沙发看起电视。   沈容继续暗中观察女人。   傍晚,女人又接了个电话,笑了起来,“真的啊!这次改变得怎么这么快?哦~谢谢花哥~”   挂了电话,她向她的小姐妹们打电话报喜,“花哥说和我互换的那个人已经被遗忘啦。我以后可以堂堂正正做人啦!”   “有报道也没事,报道是会被人们遗忘的,以后没有人会在意那些消失的人的。”   沈容听出了些端倪:和人互换身份,过一段时间后,虫能在社会上完全取代被互换身份的人。   被换的人,最终会被遗忘!   女人打完电话,约小姐妹出去庆祝,离开了。   她离开后,沈容带着封政在屋里搜查一番,找到一个很奇怪的笔记本。   笔记本上记着一些人的名字,名字后面有数字。   例如:王明36   这数字是年纪吗?   可是年纪没必要这么记吧?   不管了。   沈容先记下这些名字和数字,带着封政离开这间房。   出了房间,她亲了封政的脸一下,让他恢复过来。   封政依偎在她身上,慢悠悠地复原,动作还有些依依不舍。   他要是真残疾就好了……那样,她就会不管去哪儿都搂着他了。   此时天色已黑,沈容还不打算回去。   那只虫提到了报道。   这让沈容想到了她看到的寻人报道。   她要想办法,尽可能多的找到寻人报道,带回去和玩家们负责的人一一比对。   沈容打定主意,带着封政潜入一家手机店。   趁店员们不注意,丢下一块金子,拿走了一款新手机。   又潜入一家餐馆,记下餐馆里的公共wifi密码,躲到餐馆的后巷里,用手机上网,搜索她在虫那儿记下的人名。   一共18个人名。   她花了两个小时,搜索完毕,确定这18个人都是失踪人口。   这些人的年龄,和女人笔记本记下的数字并不相符。   沈容一一保存这十八个人的照片,把手机收进收纳袋,一抬头就见一只硕大的、油光发亮的老鼠盯上她。   圆溜溜的两只眼睛,倒映出她的面容。   身上散发出的臭水沟味,令她作呕。   老鼠的体型比她还大,她与老鼠对峙着,悄悄推了下封政的胳膊,打算让他带她回去。   突然,她又发现老鼠被灯光照射出的影子有些奇怪。   它们的影子和她之前看到的老弱病残们的影子很像,像是活的!   影子在地上晃动,刺溜一下迅速跑走。   沈容立刻带着封政狂追那影子,而一群老鼠则在他们身后狂追他们。   那些影子漫无目的的跑动,似乎想躲起来。   但城市里到处是高楼大厦和灯光,它们无处可躲。   跑着跑着,它们跑向了热闹的街市。   封政打横抱起沈容,在它们身后不紧不慢地追逐。   老鼠紧跟在他们身后乱窜,吓得街上的人吱哇乱叫。   “呀!哪来这么多老鼠,真恶心!”   娇滴滴的声音很耳熟。   沈容闻声望去,是她观察了一天的女人虫。   还有一群和女人站在一起,同样样貌出众的人。   他们都是虫子变的。   沈容让封政停下脚步,观察起这些人虫。   这些人虫都很厌恶老鼠的样子,在人群中跺着脚跳来跳去。   有一人眼珠转了转,趁无人注意,抓起一只老鼠塞进嘴里。   过了会儿,她的裙下掉出来几颗卵。   卵虫破裂,虫子出壳,又跳上了路过的行人的衣服里。   行人们只感觉到有些痒,随手挠了挠,没太大反应。   影子已经不见了。   沈容跟上那被虫子黏上的行人。   那是一个疲惫的上班族,回到家中,他的妻子正在辅导女儿写作业。   他把公文包摔在桌上,没由来地不耐烦。   妻子问:“你放包不能好好放吗?打扰女儿写作业了!”   “没什么,就是感觉特别的累。”   这人瘫坐在椅子上捏了捏眉心。   屋里的女儿小声对妈妈道:“爸爸今天脾气好臭。”   沈容看见有两条虫子从男人的衣服里跳了出来,奔向妻子和女儿。   她预感这东西可能对人的性情有影响,冲过去用冰雪冻结两条虫,收进收纳袋。   “哇——”小女孩突然惊呼一声,又捂住了嘴。   “你哇什么哇?”妈妈困惑地问。   女孩摇摇头,“妈妈你去照顾爸爸吧,我自己写作业。”   妈妈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夸她听话,叮嘱她要好好写作业,离开了房间。   小女孩把门关上,跑过来找躲起来的沈容和封政,欣喜道:“小精灵!”   沈容故意没有隐身,对小女孩笑道:“是呀,我是守护家庭的小精灵。你是不是觉得你爸爸今天有些不对劲?”   小女孩点头:“爸爸脾气一直很好,每天晚上回家还会给妈妈带她喜欢的小蛋糕。但是他今天好可怕哦。”   沈容用幼儿园老师的口吻道:“那我交给你一个有关爸爸的任务,你要好好完成,好不好呀?”   小女孩点头。   封政默默地看着沈容,眼里有异样的情绪。   沈容继续哄小女孩:“从今天开始。你每天观察爸爸做了什么,心情怎么样,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写成日记,等我过一段时间来拿,好不好呀?”   小女孩点头,又问:“你为什么不自己观察我爸爸呢?”   沈容:“因为我还要去守护别的家庭呀。我给每个小朋友都布置了这样的任务,等过几天我来检查的时候,我会给完成得最好的小朋友,一个有关于魔法的奖励!”   说着,她用霜雪天赋在小女孩身下起几片雪花。   小女孩兴奋地又拍手又笑。   沈容叮嘱她不要告诉别人。   女孩连连点头,捂住嘴巴,打开窗户送沈容离开。   沈容离去时,听见屋里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小女孩连忙回头跑去开房门。   透过小女孩打的门缝,沈容看见客厅的地上有摔碎的杯子。   表情暴怒的男人坐在椅子上,女人跌坐在地上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男人。   “妈妈……”小女孩开心的表情不复存在,害怕地望着气氛僵硬的父母。   “爸爸妈妈没事,妈妈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快继续写作业吧。”   女人站起身把女孩儿推进房间。   沈容看见女人半边脸有些红肿。   她若有所思地离开,让封政带她瞬移回了丛林别墅里休息。   洗漱完毕,她躺上床,思索着小女孩一家的事。   根据小女孩的叙述,她父母关系很好,爸爸也很好。可今天她爸爸很明显打了她妈妈。   到底是这对夫妻关系一直不好,只是在小女孩面前一直掩饰着。   还是……那条虫真的干预了那位爸爸的性情?   沈容拿出被冻结的两条虫查看。   这两条虫不是蚕,黑糊糊的,像是某种甲虫。   她联想到了封政提到过的寄生虫,拿着虫问封政,“你说的寄生虫,是不是有很多品种?”   封政一直注视着她,没有闭眼。   听她的问话,他压抑着上扬的嘴角和期待的目光,“你换个语气对我说话。”   沈容:?   “换什么语气?”   “就你刚刚对别人说话的那个语气。”   他眼里闪过阴暗和妒忌。   沈容:“……”   他是说哄孩子的语气?   她酝酿了一下,有些别扭地道:“封政小朋友,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说的寄生虫,是不是有很多品种呀?”   封政点头,眼里盈满了笑意。   沈容:“那玩家体内的寄生虫,是不是那些变成人的虫生出的卵虫呀?”   封政点头,笑盈盈地看着她,满眼专注。   沈容感觉自己和他好像不在一个频道上。   她在谈正事,而他只想谈恋爱。   她觉得好笑,没有再继续问,默默继续思考:那人头蚯蚓和那些寄生虫又有什么关系呢?还有那些“迷失的存在”……   等等!   那些迷失的存在,会不会是影子?   处在黑暗中,没有光,就看不到影子,但它们又确实存在着。所以她得开启海幽种之瞳,才能看见它们。   它们不仅在丛林中游荡,也在城市中躲藏着。   丛林和城市有什么共同点吗?   沈容思考到后半夜,想到些头绪,入睡。   睡醒,一睁眼,对上封政凝视着她的目光,她就知道——他又是一晚上没睡。   看了眼时间,还早。   有封政瞬移带她行动,会节省了她不少时间。她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沈容捂住封政的眼睛:“一起睡会儿吧,别看了。”   封政唇微启,似要说些什么。   但最终什么也没睡,搂紧她,闭上眼睛。   沈容迷迷糊糊睡着前,想到:之前,他会时不时离开,又时不时出现。   而现在,他已经很久没离开过了……   他变了。   变得更像以前的柔柔了。   是因为她说了她爱他,还是……   她的思维渐渐混沌,没有纠结太多。   她会等他主动说的。   一觉睡醒。   沈容照常去洗漱,封政去准备早饭。   吃完早饭,出门。   正有玩家坐在别墅门口失神地发呆,听到她的动静,抬起脸来,黯淡的眼眸亮了一些。   佟焕没精打采道:“昨天你一天没回你负责的家庭,你有什么感觉吗?”   沈容:“没什么感觉。”   佟焕叹道:“昨天下午,我们每个家庭,都死了一个人。我们明明都在好吃好喝地供养他们,可他们还是莫名其妙地死了!”   “死掉的人,立刻就腐烂发臭了。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他们死掉之后,我们都感觉我们的身体里好像少了什么。”   玩家们脸上没什么血色,像生了重病。   封政笑出声。   沈容不解:“你笑什么?”   封政:“他们的身体里确实少了一点东西,很有意思啊。”   玩家们脸色更白了,“我,我们少了什么?”   封政不说话,只是笑。   笑得玩家们害怕得要哭了。   沈容垂眸沉思,目光却被玩家们的影子吸引。   她抬头看了看太阳,又看了看玩家们的影子和自己的影子,特意站到玩家们身边去对比。   茅塞顿开般明悟过来:“你们的影子少了!”   玩家们立刻对比自己和沈容的影子。   确实,他们的影子小了一圈!   “不,不会是寄生虫在吃我们的影子吧?”   沈容结合自己的猜测,和先前得到的信息,否定了他们的想法:“不,应该是你们的影子出走了。”   “啊?!”   “影子是有自主意识的吗?”   玩家们呆滞地一排木偶人。   一时间竟不知道是影子出走可怕,还是影子被吃更可怕。   沈容摸着下巴摇头,“这里是界外,不要用常规的思维来想这里的一切。在别的世界,我们的影子就只是光照出来的阴影,但是在这个世界,也许影子是我们某种特质的外露,比如说灵魂……”   艹这特么更惊悚了啊!   “我们的灵魂跑了?!”   玩家们目瞪口呆。   饶是经历过许多世界,他们也没怎么遇到过这种超出固有思维和常识的情况啊!   沈容同他们说起了自己的猜测。   “巨大的虫从人皮里出来,吃人,吃鼠,排卵。卵跳到人身上后传播给家人……这卵很有可能会使人性情大变。”   “而我昨天去树屋那儿,问清了我们猜测的几个人,和寻人报道上的人的关系,得知他们真的就是同一个人。”   “树屋那儿的孙阿姨因为儿子老公太过糟糕,而放弃了原本的人生,和一条虫交换人生,成了现在的样子……”   “我懂了!”   佟焕将沈容说的信息连起来,恍然大悟,“也许,是虫排出的小虫先影响了人的性格,让人的影子……这里的影子,可能是灵魂,也可能是性格之类的投射,一点一点被赶走。然后,虫的母体出来,和被影响的家人做交易,占领他们的人生!”   而这里的人生,是取代交换者身为人的身份,而不是成为交换者。   昨天沈容看到的那个被虫黏上,表现古怪的爸爸,就是这个猜测最好的证明。   沈容:“目前还不能完全确定真的是虫影响了人,但我已经让那家的孩子暗中观察了。”   “所以,我们遇到的迷失的存在,就是出走的影子?”   玩家们明白了,但仍有困惑,“他们是受害的影子,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沈容:“也许它们没有思想,只是跟随本能行动。你们的影子正在被赶跑,而它们目前是找不到主人的影子。凭借着本能,它们肯定会找影子有所欠缺的你们来依附,想要彻底赶走你们残缺的影子,占领你们影子地位置。”   你能想象吗,有一天你的影子不是你自己的影子,是一个把你原本的影子赶跑的、别人的影子。   这个别人的影子,会与你们寸步不离,亲密无间……玩家们想到这,汗毛直立,经不住打了个冷战。   “虽然这影子其实也怪可怜的,但我觉得好……恶心。”   有玩家搓了搓胳膊。   更恶心的你们还没亲眼见到呢。   比如说那些虫披着人皮当场生卵。   沈容想起那画面和黏糊糊得声音,眉头紧皱,只觉封政自戳双眼,自聋双耳可真是明智之举。   恶心完,说回正事,玩家们又不安起来,“那现在该怎么办?我们的影子已经跑了一部分了,该怎么把他们抓回来?”   “已经知道了是谁作祟,我们要不要去直接对那些变成人的虫下手,让他们把我们变回来?”说完,他们又颓丧起来。   游戏的经验让他们知道,他们的提议,只是过于简单的幻象。   想要真的解决困境,不是那么容易的。   佟焕壮着胆子瞥了眼心情愉悦的封政,低声道:“你身为这里的管理神,你为什么不管管那些,虫……”   说着说着,他就怂了。   封政像是听到一个幼儿提出了搞笑的问题,“它们也是生灵,作为神,就该一视同仁。”   一视同仁个屁!   你就是觉得好玩,根本不想管!   玩家们腹诽,但又不敢说什么。   毕竟把他们安排到这里来面对这样的问题,其实也算是在管了。   只不过苦了他们啊!   沈容让玩家们冷静一点,拿出的手机给他们看,“你们看看这些照片,有没有你们觉得眼熟的人。”   玩家们仔细查看起照片。   “这个,像我那儿的一个小孩儿!还有这个,像我那儿的一个老太太!”   “这个像我那儿的一个残疾人……昨天死的就是他!”   他们一一翻阅18人的照片。发现这18人竟然全是他们负责的老弱病残!   其中有一半,昨天暴毙了。   沈容:“他们的尸体呢?”   “我们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身体里已经全都是虫子了。”   “有甲虫有蠕虫,还有小蟑螂,密密麻麻地在他们的腹腔里动来动去,真的太恶心了!而且很臭,一下子招了很多绿头苍蝇过来,我们就赶紧把那些尸体全烧了。”   每个人的身体里都是不同的虫子?   沈容想起先前死在自己棚子里的那人   原本她以为那人肚子里是蛆,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满腹的寄生虫,看上去像蛆而已。   按照封政的说法,这些人的肚子里都已经被吃空了。也就是说他们的身体里现在只有寄生虫。   那么,现在活着的是原本的他们,还是他们肚子里的寄生虫?   沈容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玩家们身上。   玩家们被沈容看得头皮发麻,又听沈容道:“带我去你们住的地方看看吧。”   玩家们应声。   佟焕率先带沈容去他的棚子里查看。   棚里有一块空位,那是昨天的死者原本床铺放着的位置。   沈容拿出铁铲,让封政操控。   铁铲向下挖出一个深深的隧道,隧道里同样有许多小孔。   沿着小孔一挖,又一条人面蚯蚓出现了!   人面蚯蚓的位置已经快要离开棚子。   但看它移动的孔长,能看出这一夜它也没移动多少。   懒得和那些老弱病残一模一样。   沈容:“昨天孙阿姨说,这人面蚯蚓曾经去过他们住的地方,见人就钻,然后被打死了。”   原本她认为人面蚯蚓会不会也是一种寄生虫。   但看到这蚯蚓懒惰的样子,联想到孙阿姨的话。   她猜,也许这些人面蚯蚓是那些老弱病残的本体。   身体腐烂,他们不得不离开身躯,像走丢的影子一样,四处寻找依附。   沈容让封政放出第一只抓到的人面蚯蚓。   发现那只人面蚯蚓已经成了蚯蚓干。   这才过去多久,怎么这么快就死了?   沈容琢磨了一会儿,猜想:这蚯蚓可能得在规定时间内找到新的身躯入住,才能活。   新抓到的蚯蚓醒了过来,看到这么多人围着他,惊慌地扭动身躯。   沈容先收起这条蚯蚓,带着玩家们一起去她负责的棚子。   她一天没回来,棚里的人吃着她之前没回收的面包,还没饿死。   不过,也都饿得奄奄一息,皮肤发青,上长出了尸斑一样的紫黑色。   他们躺在伸长手臂,像一具具可怖的干尸,“吃,吃的,我要吃的!”   沈容从收纳袋里拿出一块面包,他们连滚带爬,饿鬼投胎般扑向面包。   趁他们一头扎进面包里,沈容用【霜雪】天赋冻结了他们,让玩家们没人拿快锋利的石头,割开他们的肚子。   玩家们果断行动。   肚子割开,腐臭的气味和腐黑的血喷了出来。   若不是玩家们反应快,肯定会被喷一身。   腹腔里密密麻麻的虫子暴露在玩家们眼前。   虫子摆动着身躯,疯狂地吃着面包。   虫子中间有一条缩成一团的人面蚯蚓,正卑微地吞咽着虫子进食时掉落的碎渣。   察觉到这么多目光落在他们身上,这些虫子和人面蚯蚓顿时僵住。   一秒后,它们像细密的雨丝从腐尸肚子里弹跳出来,长大口器扑向玩家们。   “艹!!”   玩家们惊呼,祭出卡牌招架。   但卡牌对这玩意儿根本没用!   沈容抬手。   霜雪铺天盖地,眨眼间将所有虫和蚯蚓冻成晶莹的冰块,噼里啪啦地掉落在地上,碎成渣。   玩家们松了口气。   因为他们的影子跑了一部分,他们情不自禁地用小孩子看替自己打死蟑螂的妈的目光,孺慕看着沈容。   沈容:“……”   封政:“好看吗?”   玩家们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连忙收回视线。   封政的三个字,让他们听出来了两句话的意思:   ——好看吗?我的。   ——再看弄死你们。 第417章 通神塔六层7   腐烂的尸体被冰封,隔绝了臭气。   “这些人已经不是人,而是寄生虫堆积而成的躯壳”的想法得到了验证,沈容让人把尸体和虫子清理掉。   玩家们摸着肚子,很是不安:“我们已经来到这儿一个月了,再过段时间,会不会也变成这样……”   沈容沉默着,很快想到了应对方法,“对付这些虫,用我们的卡牌不行,但是这个世界肯定有杀虫剂。”   “对哦,可以用这个世界的杀虫剂对付这个世界的虫子!”玩家们又斗志昂扬起来。   长时间依赖卡牌这类东西,让他们的思维都有些固化了,完全没想到杀虫剂这样普通的东西也能有用。   沈容让玩家们去做他们自己的事,和封政瞬移到了城里,采购杀虫剂。   正常去店里采购是不行。   封政直接带沈容去了大商场的仓库。   沈容手一挥,收了一大堆杀虫剂到收纳袋里,留下数量不少的金子,又让封政带她到昨天那户女人虫家里。   正是临近中午的时候,女人虫正在家里化妆,听她接的电话,她是约了男人出去吃饭。   沈容和封政隐身躲在暗处。   女人虫时不时朝她所在的地方看一眼。   似乎感受到了她,但又看不见她。   女人虫原本的好心情因此垮了下来。   沈容在她低头擦乳液的时候,打翻客厅的杯子。   又趁她去客厅查看的时候,将无气味杀虫剂涂了点到她的美妆蛋上。   “奇怪……怎么这两天总觉得有人在看着我……”女人虫嘟囔着回房间,坐回梳妆台前,一手化妆,一手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   “喂,花哥,我这两天遇到点事……”女人虫将被盯的感觉说给了电话那头的花哥听。   沈容就躲在瓶瓶罐罐后面,隐约能听见那位花哥的声音:“小桑,其实有件事,这两天看你有好消息,我就没跟你说。”   小桑:“什么事呀?”   “这座城市的郊区树林里,不是住着那群和我们互换身体的人吗?这段时间那里接连死了不少巢呢。”   “啊!”小桑捂住嘴,表情有些悲伤。   “到昨天为止,除了昨天没养成的、被淘汰的一批巢,意料之外的一共死了十二个吧。全都是住一个棚子的。”   沈容听出,这意料之外的,明显是在说她那个棚子。   他们口中的巢指的是被寄生虫占领的老弱病残?   昨天每个家庭死掉的一个,只是因为没养成,被淘汰了。   养成……这些虫想用人的身体养成什么?   沈容继续听。   小桑眼里已经有了些泪光,“哪个棚子里?”   “1032号棚子。”   “啊……那里面有我好多孩子呢。”小桑捂着嘴有些哽咽。   突然,她浑身僵住,看了眼自己刚刚拿过美妆蛋的手,   杀虫剂起效了!   她嘴里渗出白沫,发出“嗬嗬”的痛苦声音。   “你也别太难过。我已经让人盯着他们了。但负责那个棚子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神出鬼没的,还随身带个大房子。而且她也不在棚子那儿住了……”   花哥自顾自地说着,陡然间发现小桑的异常,抬高音量:“小桑?小桑你怎么了?!”   沈容:嗯……这好像也是在说我。   他们竟然在派人监视她?   可是她这段时间都没发生什么异常呢……   对了!唯一有异常的就是,那股阴寒恐怖的气息。   她明白了!   那气息是这群虫用来恐吓玩家们供养他们的“巢”的工具,同时也是监视玩家们的东西!   不过那气息是什么东西?   这又是一个问题。   小桑发声的地方被杀虫剂伤了,嘴里一直发出“咕叽”“嗬嗬”之类奇怪的声音,说不出话来。   她挂断电话,手忙脚乱地冲进浴室里,嘴含住水龙头用水冲洗。   沈容趁机对着浴室也也喷了一堆杀虫剂,将门窗冻上。   小桑察觉到不妙时已经来不及。   浴室空间变得密闭,杀虫剂很快起了作用。   小桑痛苦地撕开人皮,巨大的虫型在浴室里翻滚、抽搐,发出刺耳的痛呼。   过了一会儿,她奄奄一息。   沈容让封政用笼子罩住她,把她收进了收纳袋,火速离开了小桑家。   封政又带着沈容瞬移到小女孩家中。   小女孩已经放学,扁着嘴在写作业。   她身边既没有妈妈陪伴,也没有爸爸。   见到沈容,她丢下笔跑过来,“小精灵,你能不能帮帮我。我爸爸妈妈今天早上打了一架。本来他们约定好,一三五爸爸接我放学,但是今天爸爸没有来接我。妈妈忙着上班也没空来……然后,我姥姥来接我,说妈妈和爸爸又吵架了。”   “明明他们以前关系很好的。我姥姥也打电话说我爸爸怎么突然这样了。结果我爸爸连姥姥也骂……”   一夜之间,有口皆碑的好爸爸,好丈夫,变得让全家人都难以理解。   这很明显是不对劲的。   沈容安抚了小女孩,让小女孩继续观察。   和封政一起又瞬移回了丛林里。   此时正是日落西山,残阳映照着草地,许多虫在低低地飞着。   沈容把抓住的小桑丢到玩家们的营地。   一米六八的大虫像巨人一样倒在众人眼前,玩家们都有些骇然,围绕着小桑打量起来。   “这是蚕吧?”   沈容点头,让玩家们手拿小石头包围小桑,正式开始审问:“怎么才能把人体内的寄生虫排出来,又不让人受到伤害?”   小桑不回答,只道:“你是什么人?你想做什么?你体内没有虫,你是哪儿来的?”   沈容动动手指。   玩家们会意,用小石子在小桑身上划了一下。   玩家们能拿起的石子对小桑来说微不足道,但数量多了,效果也惊人。   小桑痛得闷哼,身上多出许多密密麻麻的细痕。   玩家们表情嫌恶。   划小桑时,那种软绵绵的触感也让他们恶心。   沈容强势地又问了一遍。   小桑不说话了。   无论沈容用杀虫剂,还是叫玩家们用石头,她都只会痛呼,其余的一声不吭。   “她还挺硬气的。受了这么多伤,被喷了那么多次杀虫剂,一点信息都没吐露出来。”   玩家们看着遍体鳞伤的小桑,突然感觉她好像没那么恶心了。   沈容无奈,开始祭出一张一张的卡牌,试探看看哪张能对小桑起效。   封政说过,卡牌在此无效是因为不符合这里的法则。   那么只要找到符合法则的卡牌,就能起效了吧。   不过,这很费时间和精力。   沈容从【SSS】级卡牌开始使用。   【崩塌】无效,【一语成谶】无效……【探查】,有效!   沈容有些惊喜,选定了标注为【行动前夕】的时间点,进入。   沈容本以为,会看到全是恶心虫子的景象,为此她还特意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准备。   然而她看见的,是虫子视角的虫子。   从这个角度看,虫子有了美丑,高矮胖瘦。   看上去和人类看人类的感觉并无区别。   只是他们行动不如人类方便,思维也不如人类灵活,   许多的虫聚集在一起。   他们围着一条半透明的、通体晶莹的蝴蝶。   那只美丽的蝴蝶振翼挥洒下一片冰凉的气息,发出的声音十分苍老:“孩子们,你们想变成人类吗?”   “不想,我们为什么要变成人类?我们这样不也挺好的吗?”   “我不喜欢人类。”   “人类也讨厌我们,可能是嫌我们烦吧。你想想,要是苍蝇每天在你耳边嗡嗡嗡……”   “嗡嗡嗡你再说一遍嗡嗡嗡!”   这些虫哄笑起来,空气里洋溢着轻松快活的气息。   然而下一秒,它们开始互相吃起对方来。   而且它们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蝴蝶的声音里有一丝痛心,“孩子们,做人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   “你们会感受到,什么是亲情,什么是友情,什么是爱情……一切一切,都是很奇妙的感情,它可以创造出,属于你们自己的故事。”   沈容感觉到,蝴蝶好像是神。   一个小小的,属于虫子的神。   虫子们很懵懂,没什么伦理观念,继续吃着该吃的虫子。   蝴蝶叹息一声,“在我看来,你们都是很漂亮的孩子……”   她化作星辰般的莹粉,飘散到每一只虫身上。   在这一片小小的草丛里,仿佛下起了属于虫子的流星雨。   自顾自进食、玩闹的虫子们突然像感受到什么。   沈容看见一条小小的、雪白的虫向那被风吹散的星粉伸长身体,带着哭腔呼喊道:“不要走!”   虫子们僵在了原地,似乎感受到了那只蝴蝶说的,奇妙的感情。   “我想……变成人。”   突然有一只虫子轻轻地说。   星粉散去,那只小小的蝴蝶消逝了。   只剩下被她召集起来的虫们,在一片摇曳的草丛中,学会了仰望星空。   画面戛然而止。   这故事与沈容原本想的不一样。   她以为会看到的一群虫张牙舞爪,但她看到的像是一个属于虫子的童话。   只不过,这是一个,让听者会错了意的童话。   沈容从过去的景象里清醒过来,看着庞大的小桑,“那只蝴蝶是想让你们构建自己的故事,不是让你们去杀死人类。”   小桑沉默半晌,第一次接上了沈容的话,“你怎么会知道……”   “我看见了,那只蝴蝶消失时的样子。”   小桑翻动身躯,似乎在看天空:“是吗?其实我也有想过……奶奶那么好的人,怎么会让我们做这样的事。可是当我们走上这条路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奶奶说过,我们都是漂亮的孩子,但当我们有了人的思想,我们就知道,那只是因为她爱我们,才会这么想。她想让我们变成人,是因为她有了感情,无法再看我们自相残杀了。”   “曾经的我们看你们,就像你们现在看我们这样,丑陋又庞大。不过,真正站在这个强大的角度,才会知道,成为这副模样,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沈容戴上手套,摸了摸小桑,“告诉我吧,怎么才能让人变回来,让你们变回去。”   小桑嗤笑:“你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想法,怎么还会以为我会愿意……”   沈容拉着封政,打断小桑:“看到了吗?这是我男朋友。”   封政有些讶异,又经不住弯起了嘴角。   小桑:?   沈容:“他可以把那只蝴蝶召回来。”   玩家们都以为沈容会说,和虫子做个交易,把蝴蝶换回来,让虫子把人类救回去。   却听沈容道:“你们要是不把我想知道的告诉我,我就让那只蝴蝶复活,到时候,它必定会生不如死。”   玩家们:???   小桑:“你!”   沈容淡然中带有一丝怜悯:“你不会以为,你们害死那么多人,毁了那么多人的人生,还能善终吧?”   那只蝴蝶要是回来,看到这群虫走错了路,不用她动手,蝴蝶肯定也会自请受罚,自己处理掉这些虫。   沈容很清楚这一点。   因为她知道身为一个族群的大家长,需要担负的责任。 第418章 通神塔六层8   沈容的话,小桑半信半疑。   沈容打算用瞳术制造个蝴蝶回来的幻象,让小桑彻底相信自己。   不等她动手,封政手指轻动,小桑身边便出现了一只半死不活的晶莹蝴蝶。   沈容:“……”   她看向封政。   封政眼含笑意地冲她眨眼,仿佛在等待她的夸奖。   她对封政扯唇笑了下。   封政便眼角眉梢都带上笑意。   小桑的头追着蝴蝶扭动,“奶奶……”   蝴蝶也回应着她,向她靠近,“小桑?”   蝴蝶还没落在小桑头上,便成了粉末,随风飘散。   小桑和玩家们俱是呼吸一滞。   封政冷漠地让晶莹蝴蝶再次出现,再次破碎。   他就像一个不知何为残忍的熊孩子,玩味地凌虐着昆虫。   沈容握紧他的手,“等等,够了。”   封政这才停手。   晶莹的蝴蝶再次化作粉末飘散,没有再出现。   小桑知道怕了,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为蝴蝶的彻底死亡而为此松了口气。   颤抖的端部发出抽噎的声音:“想要让人恢复,得看那人的影子有没有出走。如果出走了,就说明他已经死了,我也没有办法再救活他。”   玩家们闻言,蜂拥至小桑面前,“你看看我,我呢?我影子还没全走呢!”   “快想办法解决掉我们体内的寄生虫吧!”   小桑:“你们的影子,已经走了一半了。”   玩家们不愿相信:“可我们的影子从昨天开始,才只小了一圈而已啊!”   沈容:“别忘了,那些已经死掉的人,他们的影子乍一看一点问题都没有呢。”   玩家们表情僵硬。   小桑:“你们的影子出走后,你们体内虫卵的影子给把你们的影子补上。你们影子变小,是因为虫卵还没有长大,不够补你们的影子。”   “而那些已死的人体内都是成虫,所以他们的影子看上去是正常的。”   但其实,已经全部是寄生虫的影子了。   玩家们:“那我们还有救吗……”   小桑:“有。我可以帮你们除掉你们体内的虫卵,但你们要在虫卵除去后的七天内把影子找回来。七天后,如果找不回影子,你们会极速衰老而亡。”   玩家们都有些忐忑,深呼吸,为取虫卵做心理准备。   沈容趁这时问小桑,“那和你们交易的那些人,要怎么变回原本的样子?”   小桑沉默半晌,“你们该去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变回原来的样子。”   沈容:“他们愿不愿意,是他们的事。但你们该为弥补他们时刻准备着。是你们毁了他们的家庭,让他们走到了现在这一步。”   小桑反驳道:“是他们自己不够看重他们的家庭,因为家人无能糟糕,他们就选择了逃避放弃,所以他们才走到这一步的!如果是我们虫,我们绝不会抛弃我们任何一个家人……”   沈容打断道:“别忘了,你们曾经可是自相残杀的!”   小桑浑身僵直,不说话了。   沈容:“不要以为你现在做到了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就能够去批判别人,觉得别人无论怎样都是活该。每个人的境遇、性格,都是不同的。无论他们以后是否会自己走向毁灭,但现在他们变成这样,就是你们害的他们,不要为你们自己找借口。”   小桑的头略耷拉下来。   玩家们做好心理准备,上前来让小桑取卵。   小桑让玩家们给她拿点吃的来。   玩家们现在每天自己吃饭都够呛,根本没有多余的东西给小桑吃,一时犯了难。   沈容知道,机会来了!   她清了清嗓子,佟焕明白过来,率先跑到她面前。   看在佟焕和她熟识的份儿上,沈容直接给了佟焕一个面包。佟焕拿着面包站在一旁,很自觉地对着沈容拿出的巨型喇叭喊:“想要食物吗?拿灵珠来换!不要998,也不要888,只要灵珠!只要你们的灵珠!要——额……”   他问沈容:“要几颗?”   沈容竖起两根手指。   他继续喊:“两颗灵珠,即可换到大面包。两颗灵珠,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玩家们无语地看着佟焕,又忍不住发笑。   佟焕的话活跃了沉闷的气氛,让他们沉重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忽然觉得,互帮互助,比勾心斗角轻松多了。   有人拿灵珠来和沈容交换面包。   有人灵珠不够,为难地过来,“我只剩一颗了。”   沈容:“一颗也行。”   她不是不讲理的人。   玩家们道谢,排队在她这儿换完面包,又排队去投喂小桑。   小桑吃下面包,肚子里翻涌一阵,吐出一颗颗黑色药丸一样的颗粒。   她让玩家们吃下颗粒。   玩家们心一横眼一闭,火速把颗粒啃完。   没一会儿,他们的肚子咕嘟咕嘟叫起来,一窝蜂跑走去找厕所了。   沈容靠在封政身上等了会儿,很快就有玩家跑回来,苦着脸道:“虫子好像没排出来。”   小桑:“没排出来的,代表你们肚子里的不是我的虫卵,你们得找相应的虫,让它们帮你毒死虫卵。”   玩家们没办法,不得不集结起来,准备向城里进发,去找对应的虫子。   小桑又对沈容道:“树屋里的那些人要想变回来,也得找到对应的、和他们交换人生的虫。”   沈容点头表示知道了,用笼子装起小桑,将她收进收纳袋,和玩家们一起往城里去。   现在玩家们肚子里的虫时时刻刻都在逼走他们的影子,他们必须争分夺秒。   沈容有封政,瞬移到城里等玩家们。   玩家们必须自己披荆斩棘,奔向城市。从天刚黑走到深夜,终于到达。   沈容询问了小桑城里其他虫住的位置,让玩家们去拿上杀虫剂去对付那些虫。   玩家们分到杀虫剂,成群结队地扛着杀虫剂进发。   他们小小的,像一支玩具军队。   看上去有些可爱。   佟焕在队伍末尾,看沈容没有跟上来,回头问:“你不一起来吗?”   沈容:“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佟焕应声,还要再说什么,察觉到一道冰冷致命的目光,连忙跑了。   封政挽住沈容,望着那群小小的玩家,“他们太小了,就这样进城很危险的,我帮帮他们。”   沈容惊讶:他竟然知道帮助别人!   结果就见他放出了一只可爱的小白兔。   小白兔蹦跶着很快追上了佟焕。   佟焕一抬眼,就见小白兔成了一个顶着可爱的兔头的肌肉壮汉。   玩家们都被懵逼了,仰头看着兔头壮汉愣在原地。   “这是兔子版鲁智深吗?”   “还是兔子版李逵……?”   壮汉兔发出豪爽的笑声,“我跟你们一起去,可以保护你们!不用担心我会被发现,其他人是看不到我的哈哈哈!”   它随手一捞,捞起了佟焕。   佟焕呆滞地像个木偶,听见壮汉兔小声对他道:“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吗?”   这是恐吓!   佟焕连连摇头。   他还记得,壮汉兔要他离沈容远点……   此时此刻,他回想起了那一天,被壮汉兔威胁的恐惧。   沈容看着壮汉兔带着一群扛杀虫剂往小豆丁往城里走的画面,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封政就站在她身边看着她。   她的笑仿佛会传染,让他的眼角眉梢也染上了笑意。   沈容笑得眼泪都差点出来了,揉了揉笑酸的脸,牵起封政的手,“走吧,我们一起去做小精灵。”   封政:“好。”   他才不想做什么小精灵,他只是想和她在一起。   不管她要做什么,都在一起。   沈容问清小桑那天在大街上排虫卵的人虫的住处,找到那只人虫,一顿杀虫剂伺候。   捆住人虫让她吐出能杀虫卵的颗粒。   这只人虫叫小壳,是一只甲虫,得知是小桑暴露了她的位置,她一直在地上疯狂扑闪翅膀挣扎,不停大骂小桑:“你背叛我们!你竟然背叛我们!”   “我没有背叛你们!”小桑哽咽道:“我只是不想让奶奶走得太难受!”   “奶奶……奶奶,你不要提奶奶!奶奶想让我们过上人类的日子,体会人类的快乐!你背叛我们,竟然还好意思提奶奶!”小壳激动地咆哮。   小桑想要把话和小壳说清楚,但小壳就是不听。   沈容眉头微紧,随即,微凉的手指便抚平了她的眉间。   封政一手轻揉她的额心,一手抬起。   一只晶莹的蝴蝶出现。   “不要!”小桑尖叫。   就像那天晚上她对着飘散的蝴蝶呼喊着“不要走”一样。   无声的,蝴蝶还是又碎了。   小桑沉默了。   激动的小壳也愣住了。   她信小桑说的是真的了。   可是因为她的任性,奶奶又死了一次。   她有些恍惚,不等沈容说话,跑到厨房打开冰箱,抓到什么吃什么。   她吃了很多很多,吐出很多很多,然后摊平在地上大哭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像个刚失去亲人的小女孩,“奶奶,奶奶让我们过人类的生活……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做人会这么难受。   如果不做人,她就不会体会到这种难受的感觉。   她的父母在她还是虫的时候,就被别的虫吃了,可是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但是在她抬头看到星空的那一夜,那只蝴蝶的逝去,让她心痛。   沈容用笼子把小桑和小壳都带上,去了小女孩的家中。   夜深了,小女孩家还灯火通明,客厅里传来争执摔打杯盘的声音。   小女孩蜷缩在黑暗的房间里抽泣着,看到沈容,她像是看到了希望,“小精灵,我爸爸妈妈又吵起来了!他们吵得好凶,我怎么办。”   她哭得眼睫毛都黏在了一起。   沈容安抚小女孩,“没事的。等你一觉睡醒,一切就都变好了。快睡吧。”   “真的吗?”   “真的呀。你已经被我选为最听话的小朋友了,所以我给你的魔法奖励,就是帮你的家庭恢复以前的样子。”   小女孩闭上眼睛。   没睡着,也始终闭着眼睛。   沈容和封政潜入客厅,她露出一个缝隙,让小壳和小桑看看这家的样子,低声道:“这就是你们造成的后果。你们觉得,你们的奶奶会喜欢这样吗?”   她们俩不说话。   沈容藏在暗处,找准机会,把颗粒洒进正在吵架的男人的嘴里。   很快颗粒起了效果,他捂着肚子进了卫生间。   女人抹着泪收拾起客厅。   很快,卫生间里传出惊呼,女人连忙跑进卫生间,但仍旧没好气,“你又要做什么!”   下一秒,女人也发出惊呼:“怎么这么多虫子!”   女人冲出卫生间,拿起手机。   男人紧跟出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两天自己的糟糕表现,扑通跪在地上抱住女人的腿道歉。   他被寄生虫寄生的时间很短,影子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排出虫就一切正常了。   女人一边踢他,踹他,一边打120,“你干嘛!别闹啊我告诉你,你道歉没用!咱们的事之后再谈,你自己先去医院看看吧。”   明明很好的夫妻,就因为虫子,而有了裂痕。   沈容看向封政,想让封政出手。   却见封政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眼里还有些恶劣的玩味。   沈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能不能让他们变回以前的样子?”   封政看向她,点头。   弹指间,这家庭里的一切都恢复了原状,夫妻俩也很困惑刚刚发生了什么。   沈容带着封政去和其他玩家们会合,又发现封政时不时往她腿上看。   她对上他的目光。   他立刻转过头去,无事发生的样子。   他该不会是想跟那个抱自己妻子腿的男人一样,抱她的腿吧?   他怎么越来越……像以前了?   沈容扬了扬嘴角,去和玩家们会和。   玩家们用杀虫剂抓到了不少虫,都由壮汉兔收起来了。   这些虫都不肯服软,见到小壳和小桑,就像之前的小壳一样狂骂她俩是叛徒。   直到封政又在他们面前捏死了一次蝴蝶。   他们才像小壳一样陷入深深的愧疚和痛苦之中。   玩家们喂了他们东西,让他们吐出颗粒,服下,过了一会儿,都神清气爽地回来了。   只不过走到光下,意识到自己的影子都小了许多,他们又有些沮丧。   “有什么办法可以快速找到我们自己的影子吗?”   虫们颓然摇头。   玩家们叹息。   沈容又咳嗽了几声,拿出大喇叭。   佟焕畏缩地看了眼壮汉兔,指着喇叭:“我去……帮忙打个广告?”   壮汉兔可爱的脸上露出和善的表情,粗壮的手臂把他和喇叭一起,拿到了离沈容很远的地方,“喊吧。”   佟焕:“……”   沈容:“……噗。”   对不起,又有点想笑哈哈哈。   她问封政,“这只兔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封政:“就是只普通的兔子,第一养的。”   第一?是指第一门徒吧。   等等……   沈容:“这普通吗?”   封政点头:“嗯。”   可能对于封政和第一门徒来说,很普通吧。   但是对于玩家们来说,很……一言难尽。   佟焕对着喇叭让玩家们和沈容交易灵珠,沈容可以帮他们找走失的影子。   玩家霎时间好像顿悟了一般,干脆把所有灵珠交给了沈容。   “我们所有灵珠都在这儿了,就当是我们的保护费吧。”   沈容:“……”你们好自觉哦。   她收了灵珠,从收纳袋里拿出颜料,在地上画符阵。   封政在一旁盯着她画符阵。   一直盯着她,盯着——   沈容回头:“我画的这个聚鬼阵要是没有用,我会找你帮忙的,你别急。”   封政:“哦。”   他的表情像是什么也没做就被训斥了的委屈孩子。   画好符阵,沈容站在符阵中诵念口诀。   霎时间,四面八方的鬼全部被拉了过来,亮着灯的房间一下子暗如黑夜,阴气弥漫。   被强行拖过来的鬼们咆哮嘶吼,壮汉兔用可爱的面容对他们咧嘴一笑。   鬼们瞬间沉默,站姿乖巧。   “请问,找我们有事吗?”不仅乖巧,还语气还很礼貌。   沈容:“我想问问你们,有没有看过残缺的影子?”   “有,而且很多。”   沈容:“可不可以麻烦你们把那些影子抓回来。”   “这……”   “我给你们烧纸。”   “这不是烧不烧纸的事,我们本来就是乐于助人的鬼,知道吧。行了,我们这就去抓。”   鬼们白得一赚外快的机会,立刻去抓影子了。   飘忽不定的影子对于生灵来说很难抓,但对于同样飘忽不定的鬼来说,抓它们要轻松不少。   玩家们在人虫们的地方住了三天,便各自找回了完整的影子。   沈容也履行约定给鬼们烧了纸。   赚钱的鬼很开心,找回了影子的玩家们也很开心。唯一不那么开心的,只有封政。   沈容做完了一切,没有他帮忙的地方。   他面无表情,眼神没什么焦距,手紧紧攥着沈容的手。   沈容双手包裹住他的手,“你已经帮到我啦。”   封政:“什么?”   他眼眸很清澈,像一双黑色水晶珠,饱含期待。   沈容:“你放出来的兔子帮我吓住了鬼啊,还有你带我瞬移去买了纸钱啊,还有最重要的——”   “你一直陪着我,让我很开心啊。”   封政幽暗的眼里,燃起点点星光。   沈容感觉自己有点懂他了。   他不是一定要帮到她才会开心。   他只是想做对她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想成为在她人生的方方面面,每一段旅程中,都不可或缺的存在。   ·   解决完玩家们体内的寄生虫,沈容又带虫们到了树屋那儿。   她原本打算向树屋居民们说清楚情况,但看到他们辛勤快乐的生活,又犹豫了。   如果,她告诉他们,他们糟糕的、令他们绝望的亲人,其实是被迫变成那样的,且那些亲人已经去世了,他们该如何面对呢?   沈容斟酌片刻,找了个借口把所有树屋居民聚到了一起,“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如果你们有机会选择的话,你们是想过现在这样的生活,还是变成正常人类后,遗忘过去的一切不好,重新开始生活,还是想要了解一些,你们不知道的,有关于你们亲人的事?”   她不是他们,无法替他们作出选择。   所以,她决定让他们自己来选。   他们沉吟片刻,竟全部选择最后一个。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很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为什么要那样对我们。”   沈容:“如果真相很糟糕呢?”   “那也是我们想知道的真相。”   他们其实还是放不下过去,才选择了交换人生。   这是一种对于无法放下过去的逃避。   沈容组织了一下语言,将真相告知于他们。   聚集在一起的人们沉默了许久。   陡然间,有一个人笑了一声,“啊,原来是这样……也就是说,我的家人,他们其实还是像以前爱着我的。不爱我的,是那些虫子。”   沈容:“是。”   他们又是一阵寂静。   过了一会儿,抽泣声打破了凝滞的空气,紧接着撕心裂肺的哭声接连响起。   哭声无助,后悔,绝望。   却又带着庆幸——他们在还活着的时候,知道了他们的家人,其实并不是那样的糟糕。   沈容放出虫子,让虫子和他们换回来。   巨大的人形茧包裹住他们。   一天后,人型茧破开,一个个人走了出来,一只只虫掉落在他们脚边。   从始至终,这些虫也没对他们说什么。   他们也不需要这些虫说什么。   走出茧后,他们一脚踩下去,将这些虫踩得稀巴烂。   又找到那些小棚屋,将里面的巢连同棚屋一起烧毁。   小小的火光在他们眼里跳动。   小小的人在火光中化为焦炭。   这些人顶着他们曾经的亲人的皮囊,内里却全是虫。   看着这些全部化为灰烬。   他们两眼无神地回了城市里。   沈容和玩家们目送他们离去,身躯突然间变回了正常大小,身后的树林里出现了一道藤蔓搭建起来,闪烁着绿光的门。   门里时不时飘出刺骨的寒气,代表门内就是继续前进的方向。   沈容没有立刻离开,对封政道:“那只蝴蝶可以复活吗?”   “可以。”   她说什么都可以。   封政弹指间,晶莹的蝴蝶出现,挥洒下片片微凉的莹粉。   蝴蝶茫然地飞舞着,沈容简明扼要地将她逝去后的所有事告诉她。   她的翅膀扇动的幅度变得又小又慢,像是受了沉重的打击,飞不动了。   “我错了……是我错了……”她的声音很苍老疲惫。   沈容:“知道错了,就该去弥补,去纠正。”   蝴蝶沉默片刻,会意,对沈容道谢,扇动着翅膀要离开。   沈容叫住她,给了她一朵幽海灵。   她身形一顿,摇身化作小小的、精灵般的美人,落在花上,抱住花瓣,声音依旧沧桑:“我曾经得到过这样一朵花,那是在我还很小很小的时候。”   “那时,神域还没有选出神来。有一名来自神域的,明显比其他兽娇小柔弱的神兽种,为了成为神,和其他神兽种一起,来到界外历练。”   “她很漂亮,身上带着美丽的花。我情不自禁地追随着她的花,因为那太美丽了。”   “我就像个躲躲藏藏的小偷,在她即将离去的时候,被她发现了。我很窘迫,但她摘下了一朵花,送给了我。那是我第一次收到花,第一次,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   “后来,我变得越来越强大,我懂得了那种感觉,是惊喜,是幸福和感激。”   “那真是太美好了,她也太美好了,以至于我想让所有虫族孩子们,都体会到这份美好。只是我错了……”   花上的晶莹小人抬起头看沈容,“虫的记性很差,我已经记不得那个送我花的人的样子。但是我永远记得那朵花。”   “是你……我竟然又见到你了。你还是这么的年轻漂亮,而我已经衰老了。”   沈容听着蝴蝶的话,一时有些五味杂陈。   她从未想过,这里的一切,会和自己有些渊源。   她沉吟片刻,道:“那就麻烦你好好去弥补过去的错误,好好去分享,去教导那些孩子们什么是美妙的感情。”   封政在一旁放冷气,锋利的目光刀子似的不断砸在蝴蝶身上。   蝴蝶颤抖了一下,捧着花和沈容拉开距离,道谢。   她会尽自己所能去弥补的。   用她自己的力量,找回那些走失的影子,用这朵花将他们复活,将他们送回到他们家人的身旁。   然后留下来,好好地,慢慢地教导那些虫孩子,她曾经,现在,都体会到的这份美妙的感情。   沈容转身,拉上封政离开。   封政冷飕飕地看了蝴蝶一眼,搂紧沈容,在跨入门前,道:“我想要花。”   沈容直接抓了一把幽海灵给他,“够不够?”   不够她再薅,反正他会给她变回来。   封政把她的幽海灵花簇复原,抓着满满一手的花,微抬下巴,翘着嘴角和沈容一起跨入门中,离开。   捧着一朵花的蝴蝶:“……”   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花又被抢走了。   抢花的,是门徒!   第一门徒没敢亲手拿那朵花,小心翼翼地用盒子装起,对蝴蝶微笑:“你要复活谁,列个名单告诉我,看在花的面子上,我帮你复活。这朵花……”   “想活命的话,你最好别拿。”   蝴蝶:??? 第419章 甜蜜的家25.1   穿过门,风霜如刀剑扑面而来。   玩家们像成群结队迁徙的兽群,黑压压一片,在雪原上移动。   沈容一来到雪原,便被封政降下的防护罩包裹住,周身温暖如春。   她与封政一起跟上玩家们,一起朝前方进发。   就这样走了三天,一行人依旧没有看到安全区的影子。   风雪越来越大,玩家们们不得不停下脚步,用雪铸造墙壁,在雪墙内休整。   一夜过去,雪终于停了。   清晨,玩家们睁开眼,打算继续前进,却见奇异的蓝色光芒笼罩了雪原。   他们循着光望去,一把巍峨如山的剑直入云霄,被炫丽如极光的光辉包裹着。   有许多战斗姿态的影子,气势磅礴,通体晶莹,如同冰雕,遍布剑的附近。   那些影子散发着凶戾的战意,令人胆寒。   沈容望着天边的画面,脑海里闪过一些模糊的记忆和场景。   她认出,那把剑是真正的浮沉镇海,是她的剑,而那些冰雕是被冰冻住的进攻者们。   她已经十分接近神域的边缘了!   沈容心潮有些澎湃,握紧了封政的手,眺望着天边的景象,有些失神。   玩家们警惕地继续往那景象靠近。   离那把巨剑越近,他们越能感受到一股汹涌磅礴的气息。   这气息仿佛能杀人。   走到第四天下午,他们支撑不住,瘫倒在地上喘息,“不行了,再靠近就要死了。”   话音落下,天空中出现一行金字:   【欢迎来到通神塔第七层。   通过这一层,你们就能收获最终的奖励。】   “啊?这就是最后一层吗?那休息区在哪儿?”   玩家们困惑不已,坐起来四处张望。   就见一座大理石神殿般的房屋从天而降,“砰”的一声落在雪原上,惊起一阵风暴般的风雪。   “这就是休息区吗?”   玩家们靠近神殿,却见神殿门头上写着【游戏场】。   玩家们:“……”   沈容明白了,“这里就是休息区。这一层的休息区,没有地方给我们住,也没有人会给我们提供食物,吃住都需要自己想办法。”   玩家们愣住,很是茫然。   好一会儿,他们发泄似的跺脚,骂了一顿脏话。骂完,不得不接受现实,开始用雪造房屋。   “完蛋了,我的防寒药不够用。”   “我也,而且我的食物和水也不够吃喝。”   他们一边造房子一边犯难地交流。   沈容选了一处能清楚看到浮沉镇海的地方,降下鬼屋。和封政坐在鬼屋的窗前,喝着热奶茶。   他们在屋里像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妻,一派岁月静好。   她看着浮沉镇海。   封政看着她。   就这样,好像怎么也看不腻。   玩家们在屋外吭哧吭哧地干着活,时不时羡慕地看她的鬼屋一眼。   他们很想进鬼屋歇一会儿。   但是害怕封政,不敢。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   玩家们用了三天时间造出居所,互相交换了防寒药和食物,暂时安定下来,得以休息。   剩下的四天,所有人每天躲在各自的房子里,一边嗑防寒药,一边节衣缩食度日。   有人受不了,会跑出来对着天空大喊:“我放弃了行不行啊!太他妈冷啦!!!”   但是没有人搭理他。   喊完他又蔫头耷脑地回屋去。   第七天凌晨,休息期结束。   所有玩家被传送到各自的游戏当中。   ·   沈容睁开眼,明媚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在她身上。   她身处一间整洁精致,甚至还透着一丝少女风的房间里,正坐在窗边的轮椅上。   腿上盖了一条毛毯,穿着老气宽松的花衬衫。搭在腿上的手苍老起皱。   她的身体很沉重虚弱。   一阵暖徐的风吹来,便让她经不住地咳嗽了两声。   门外传来脚步声,旋即门锁响动,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推门走了进来。   来到沈容身边,她先是给沈容测了下体温,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遥控器,按下。   “滴”——窗户上响起电子音,一个黑漆漆的磨砂铁板缓缓降下,封闭了窗户。   屋里变得昏暗,像是进入了黑夜。   “妈,你这两天感冒,还是少吹点风吧。”女人语气温和。   沈容愣了一下。   妈?   她看了眼自己苍老的手,心想:在这场游戏,我成了一个半身不遂的老人?这是我女儿?   女人倒了杯热水,从口袋里掏出药瓶,倒了两颗白色药片出来,将水和药递到她面前,“来,该吃药了。”   沈容结过药,假装把药送进嘴里,实则压在手指间,收进收纳袋。   又假装喝水,实则把水都漏了出来。   “哎哟,你小心点。”   女人掏出手帕给她擦拭,虽有不悦,但没发火。   给沈容脱了被打湿的外套,她又扶沈容上床休息,“妈,现在才下午一点,你睡一会儿,三点我叫你,带你去客厅看电视。”   沈容点点头。   女人打开屋里的加湿器,拿上湿外套离开,将门关上。   沈容躺在床上扫视房间,没发现异常。   坐起身,尝试自己下地走路,却发现两条腿毫无知觉。   她祭出治愈卡牌想治好自己的两条腿。   然而她眼前却跳出一个提问:   【你确定使用该卡牌吗?(剩余卡牌使用次数:3)】   她又试图调出海幽种属性。   脑海里直接跳出一个红色X号,显示:   【属性禁止】   好家伙,这层的游戏比之前的管控严得多,她不能卡bug了?   不过没关系,与她属性融合在一起的法则之力还在。   目前,她的情况就像是回到了刚进入游戏的时候。   只不过,她不再那么懵懂了。   沈容手臂使不上什么力气,就如同一个真正的生病老人,吃力地挪动身体,坐到轮椅上。   驱动轮椅,检查这间房间。   房间的摆设很简单,只有床、书桌、衣柜……   她一一检查一遍,在衣柜两层板的夹缝里,找到一本日记本。   日记本的风格很小清新。   打开日记本,上面没有名字,只有日记。   【6月1日星期二天气阴   我隐约记得我好像还有几本日记本,但是它们不见了。我怀疑是他们拿走了我的日记本。   这次的日记本,我一定要藏在一个他们都找不到的地方!   我要记什么来着……哦对了!   他们在监视我!】   沈容:他们是谁?   【6月2日星期三天气小雨   昨晚,我进入了一个神奇世界。在那里,我可以自由走动。只是那里的人很奇怪。   进入方法:站在床前,闭上眼睛,向前移动四格,向左移动七格,向后退十三格,睁开眼,就到达了新世界。   注意事项:进入神奇世界后,要先换上那里的玩偶衣服,否则会被发现是异类。进入后,脑海里还会出现倒计时,必须在倒计时前离开那个世界。否则……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反正我觉得很可怕。   离开那个世界的方法:回到进入神奇世界的地方,那里有道只属于我的门。   不要忘记,不要忘记……】   啪嗒——沈容还要继续往下看,门口突然传来门锁响动。   她立刻把日记本收进了收纳袋,往床边移动。   未到床前,年轻女人走了进来,“妈,你干嘛呢?怎么还不睡?”   沈容:“睡不着。你怎么又回来了?”   年轻女人晃了晃手里细细的针管:“你今天还没打针呢,我来给你打针。”   女人把沈容推回到床边,让她侧倒在床上,掀开她的衣服,把针往她后腰地方扎。   沈容和女人搭话,“我橱子里有东西吵得我心烦,我怀疑是老鼠,你帮我去看看。”   女人:“我给你打完针帮你看。”   沈容像个任性的老太太:“你去帮我看,我自己打针!”   针已经扎进了沈容的皮肉里,女人撇了撇嘴,让她自己扶好针管,转身走向衣柜。   沈容拔出针,把里面的液体射出去,把针头擦干净,再扎回身体里。   待女人检查完衣柜转过身来时,她恰好做出拔针的动作。   “妈,你这柜子里没东西。”   沈容哼哼唧唧:“那就是在书桌里有老鼠?我这记性越来越差了。”   女人随意地看下课桌,无奈道:“这里也没老鼠,你放心睡吧。人老了嘛,记性差是正常的。”   她走过来扶沈容躺下。   沈容又像个难缠的老太太一样哼唧:“我得的病叫什么来着?我连这都记不清了。”   女人没有接话,沉默着给她打完针,扶她躺下。   沈容望着女人,又问道:“你叫什么来着?”   女人笑了:“你连我也记不清了?我是你儿媳妇,叫刘红。你大儿子你还记得吗?”   沈容摇头:“记不清了。”   刘红:“你大儿子叫吕谦,我老公。孙女孙子还记得吗?二女儿,小儿子和小女儿还记得吗?”   沈容闭着眼睛摇头,只觉头脑越发昏沉。   奇怪,她既没打针,也没吃药,怎么会这样?   刘红的声音变得遥远沉闷,越来越模糊,“你孙女叫吕雪,孙子叫吕晨,二女儿叫……”   沈容努力保持清醒,一一记下刘红说的名字。同时思考,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她像中了迷药一样。   是我真的生病了吗?   她这般想着,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刘红之前离开房间时,开启的加湿器。   加湿器里有迷药?   她眉头微皱,昏睡过去之前,听见一个年轻的男声靠近,“让我来照顾奶奶吧,我中午陪奶奶一起睡。”   沈容想:这是吕晨吧?   “好好看着你奶奶。”刘红声音微沉。   “知道。”   有脚步声远离,是刘红离开了。   又有脚步声靠近,吕晨走过来了。   沈容感觉到自己的被子被掀开。   一个人躺在了她的身边,抱住了她的腰。   沈容:?   大孙子,你这样不太好吧……   她意识模糊,实在撑不住了,就这样睡过去。 第420章 甜蜜的家25.2   “醒醒。”   晕晕乎乎的,沈容感觉自己的脸被轻轻地捏了一下。   有微凉的气息洒在她的颈窝,带着熟悉的香气。   沈容睁开眼,一眼看到墙上的挂钟,是一点半。   她只晕了一会儿,就被叫醒了。   一个身影翻过来,手臂撑在她耳侧,身体压在她身体上方。   陌生却又带着熟悉感的面容映入眼帘。   “封政?”沈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你认不出我吗?”   他嘴角微耷拉下来,因为她带有一丝疑惑的语气而不悦。   沈容:“认得出,只是我头有些晕。”   封政:“晕就躺着歇一会儿吧。现在出去查不到什么的。”   她还没说什么呢,他就知道她想出去探查的想法了。   还真是了解她了解得很透彻呢。   沈容点头,躺在床上掏出日记本继续看起来。   封政躺回她身边,脸和她的脸贴着,与她一起看日记。   沈容边看边随口问道:“你不是从来都不愿意扮演别人的嘛,怎么这会儿演起我孙子了?”   想到他孙子的身份,她就忍不住想笑。   封政:“想扮演就扮演了……”   他的言语有些拖沓,说完顿了下,“我扮演别人,你还爱我吗?”   沈容:“当然爱啊。”   他脑子怎么长的?怎么会以为他扮演别人她就不爱他?   封政脸上有了一丝笑意,“那你更爱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沈容翻看日记的手顿了一下,侧头看他,“你是不是……想起过去了?”   封政沉默一秒,摇头:“没有啊。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沈容若有所思,笑了一下,“嗯……更爱现在的你。”   她是故意逗他的。   但他显然听不出来,脸上的笑意退却了一些,“哦”了一声,和她一起看日记的目光有些犹疑不定,好像在走神地思考着什么。   沈容摸了摸他的脸。   他好傻哦。   继续看日记。   日记从六月一号,记到了六月十四号。   【……该死,他们还在监视我!他们到底是怎么监视我的!他们想对我做什么!】   【我想寻求神奇世界里的人的帮助,他们给我出了个谜语,1+1=?,他们只许我回答一个答案,一个答案,不管怎么回答都是错的,真是一群狡猾的人……   真想杀了那群监视我的人!】   【那群神奇世界的人不愿意帮我,还差点发现了我和他们是异类……该死的!这群讨厌鬼!就让他们被雷劈死才好!   我要自己动手杀了那群监视我的人!】   ……   【我爱上了那个世界的一个人。他是一位绅士,他可真有魅力。他给我出了个问题,什么爱什么的,我看他看得太专注,记不清他说了什么……1】   【哦,那位叫雷特的绅士,我对你日思夜想。我想在神奇世界住下……2】   【……3】   【我要走了……11】   这两页日记里,最后的数字从3直接跳到了11。   这个数字代表了什么意思?   沈容思索片刻,暂时按下这个疑问。   第十四天的日记,满页写的都是凌乱潦草的【救救我,他们要杀了我!】   日记在此戛然而止。   沈容收好日记,看眼时钟,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了。   封政侧身躺在她身边,把她的身躯罩得严严实实的。   沈容意识到什么,小声道:“房间里是不是有监控?你在为我挡监控?”   封政点头。   他真的变了许多。   她为他让步,愿意接受他的帮助。   而他也在为她让步,尊重她想一切靠自己的意愿,克制着他自己。   沈容凝视着他的双眸,突然扬起脸想要吻他。   唇在他唇畔戛然而止,她又躺回床上。   封政眼里的光从明亮转为黯淡,从期待转为不解,直勾勾地盯着她,像在质问:为什么不亲我?   沈容:“我想到我现在应该是老太太的样子,你能接受……”   话未说完,封政低下头,堵住了她的嘴。   外表从来不是爱情的阻隔,防不住情不自禁。   他的唇微凉,柔软。   他的舌还想再进一步,但沈容轻轻推开了他,“有监控。”   “他们不会管的。”   沈容:?这是个什么样的家庭,孙子吻奶奶都不会管?   除非……他们不是真正的一家人。   两点五十。   沈容听见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推开,一个年轻女孩儿闯了进来,“奶奶,哥哥,你们该起床了。妈妈在楼下切了水果,一起下去吃吧。”   女孩眼神有些阴阳怪气。   封政没看她,“滚。”   女孩扁了扁嘴,哼了一声,“哪有这么大的孙子和奶奶睡的,也不嫌丢人。”   她还没走出房间。   封政一脚踹到她后脑勺上。   她痛呼一声,被踹出门外,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楼下传来一阵阵惊讶的呼喊。   封政充耳不闻,仿佛一切都不关他的事,回过头来把沈容抱上轮椅。   他已经为了她的游戏在克制了。   不然,那女孩会被他直接踹烂头颅。   他推着沈容下楼,楼下有十二个人。   有些坐在客厅的大沙发上,有些围在楼梯下,扶起被沈容踹下楼的女孩。   封政在沈容耳边轻声帮她介绍这些人分别是谁。   她一共三个孩子,两儿一女,每个儿女又生了一儿一女。加上封政,这个大家庭除她以外,一共十二个人。   被封政踹下楼的就是她的孙女吕雪。   扶起吕雪的两个男孩分别是她的二孙子,大外孙。   吕雪正瞪着她。   扶吕雪的二孙子和大外孙抬头想要指责封政,对上沈容的目光,却又都低下了头。   他们的反应很奇怪。   沈容从他们眼里,看不出孙辈对奶奶该有的尊敬。反而看出了一丝……   男人对女人的眼神。   还有楼下三个男人的眼神,也像是在看一个他们不熟悉的陌生异性。   沈容想:我可能不是他们真正的奶奶和妈妈   但是他们这眼神……他们难道都是恋老癖吗?   再看这一家子的女人。   做媳妇的打了下各自的老公,像在提醒他们注意一点。   二孙女和外孙女偷偷地笑,像是很乐意看到吕雪被踹下楼,还热情地站起来,对沈容喊了一声:“奶奶!”   沈容点点头,表示听到了。   封政一手提轮椅,一手抱起她,让她坐他的手臂上,揽着他的脖子,带她下楼。   楼下的小辈们很自觉地让开正对电视的主位,让她看电视。   沈容暗暗打量这间大房子,发现了不对劲。   这房子所有玻璃、金属、杯子……等一切能反射出倒影的东西,都是磨砂材质。   就连电视,都贴了膜使其不反光。   沈容想了想,说要喝茶。   “我去给你倒。”封政去倒来一杯水。   沈容接过。   这水竟也反射不出她的模样。   沈容沉思片刻,又提出想去卫生间。   封政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带去卫生间。   去卫生间的路上,沈容余光瞥见这一大家子人盯着她和封政,小声嘀咕了些话,眼神不太友好,又略带担忧。   到达卫生间。   这里的一切竟然也是磨砂材质。   本该放镜子的地方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越不让她照到她自己的样子,她越觉得古怪。   她从收纳袋里取出镜子。   然而镜子在离开收纳袋后自动变成了只能照出个人影的磨砂镜子。沈容:“……”   这个世界是不允许镜子存在吗?   她思考着,让封政带她回客厅去。   封政:“你不上厕所吗?”   沈容:“……”   他不会真想帮她上厕所吧?   她摆摆手,“不上,我就是来这儿看看。”   “哦……”他又将她打横抱起,语气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沈容搂着他回到客厅,坐到大沙发上。   封政把原本可以坐在她身边的人全部踹到地上,自己在她身边坐下。   被踹倒的孩子们不满地跑向大人们。   “吕晨,你怎么踹弟弟妹妹!他们连沙发都不能坐吗!”刘红斥道。   封政冷冷瞥她一眼。   她又立刻噤声,不说话了。   这个家庭,氛围诡异。   沈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到下午五点,期间都没听这家人聊过什么。   五点整,他们点了一大桌外卖,依旧是让沈容坐主位。   而封政依旧不许任何人和她同坐,还一直握着她的双手不让她吃。   这就导致出现了诡异的画面——桌边只有沈容坐着,但她不吃饭。   封政在厨房里忙活着做饭。   而正在吃饭的一大家子全部在客厅站着,时不时不满又困惑地瞥封政一眼,敢怒不敢言。   这场景让沈容怀疑这一大家子是临时组建的家庭。   封政做好五菜一汤端过来,全是她爱吃的。   沈容吃着饭,想到件事,“孩子们,我给你们出个问题,每个人只能回答一个答案。”   这家人很配合,“奶奶你出吧。”   沈容:“一加一等于?”   这是那个日记本上的问题。   这家人听了问题后没有异常反应,认真思考起来。   但不知从哪儿吹来一阵风,客厅的吊灯突然剧烈摇晃。   “啪嗒”一个灯盏砸落,差点砸到吕雪头上,幸好二孙子及时拉了把吕雪。   沈容的注意力放在了吕雪身上。   二孙子和大外孙对待吕雪,比对待另外两个女孩儿要亲近些。   而吕雪长得也比其他两个女孩儿漂亮。   但是近亲间,一般不会因为外貌就区别对待吧?   沈容揣摩这家人之间的关系。   吕雪第一个给出答案:“田!把等于号分开放到一加一的上下两边,就是一个田字!”   二孙子:“我觉得是2,奶奶在故意诈我们。”   二孙女:“我觉得是14。”   外孙:“为什么?”   二孙女:“奶奶加爷爷,生下我们这么多人,我们一家不就是十四个嘛……哦不对,爷爷死了,我们家就剩十三个了。”   刘红和吕谦这几个做父母的也讨论起这个问题的答案。   沈容则体会到了“这个问题没有答案”的意思。   出题人有心刁难的话,别人不管提出任何答案,出题人都可以说不对。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正确答案……   沈容心底有了一个绝对正确的答案,对这群还在猜测的晚辈们笑笑,让封政送她回楼上。   上了楼,透过栏杆,沈容瞥见楼下的晚辈们正排排站在一起。   晃动的灯让房间的光忽明忽暗。   他们在忽明忽暗中,直勾勾地看着她,扬起笑脸。   眼神却各有不同。   不耐烦、八卦、玩味、厌恶……   一张张笑脸下,什么样的眼神都有。   房间里的空气都像是被冰凝固了一样,令人浑身发寒。   沈容:“我想睡觉了,不要来打扰我。”   刘红:“妈,你不洗澡吗?”   沈容摸了摸封政的手:“我大孙子帮我洗。”   楼下的人都露出古怪的眼神。   有八卦,有嫌恶……   封政抿了抿唇,低下头,耳廓染上桃粉。   吕谦:“妈,你还没吃药呢,吃完药再睡吧。”   沈容:“我大孙子喂我吃。”   刘红过来,倒了两粒药给封政,叮嘱道:“一定要看着奶奶吃药。”   封政接过药没应声,推沈容进入房间。   关上门前,沈容听见楼下传来微弱的不满声音。   “大孙子大孙子……她真的有把他当孙子吗?看她那副样子……”   刘红斥道:“吕雪!怎么说奶奶呢!”   有女声道:“姐姐,你气什么呢?奶奶的大孙子是你哥哥,你……”   吕雪:“你闭嘴!”   “好了,别吵了,小心让奶奶听见!”吕谦作为一家之长,让所有人噤声。   这一家复杂的关系搬出去,够写一部会被禁的狗血家庭伦理剧了。   沈容嘴角抽了抽,让封政把门关上,推动轮椅到床前。   她按照日记本上的记载,往前走四格瓷砖,向左七格。   这样倒退,再倒退四格,就会撞上床。   可日记说,要倒退十三格。   沈容问封政:“你要一起去吗?”   封政眼里闪过一丝惊喜,但摇了头。   难得,他竟然没有要跟着她。   沈容开始推动轮椅后退。   一格,两格,三格……   推到第五格,本该撞上床的她,受到冲击,从轮椅上往前一摔。   她身体踉跄着要跌倒在地,却突然发现自己能够站稳了!   她还穿着老人的花衬衫,手脚也是老人的样子。   原本身处的房间却变成了一片漫无边际的漆黑。   她坐回轮椅上,继续倒退八格。   轮椅颠簸了一下,刹那间她眼前世界变幻。   一片昏暗的森林出现在她眼前。   她脑海里出现了倒计时【1:00:00】   森林整体色调是棕色,林中有许多奇奇怪怪的叫声,听上去很热闹。   沈容走下轮椅,看到一旁的垃圾堆里,堆了许多浑身长满黑色长毛的怪物玩偶装。   她挑了一个合适的套上,一回头,就看到一名身穿礼服的男人站在她身后,对着她嘴角微扬,递了一捧未修剪,但很新鲜的花束给她。   “封政。”   她认出了他。   难怪他没有跟她一起来,原来他在这儿等着给她送花呢。   沈容接过花,放进了收纳袋。   他又向她伸出手。   沈容挽上他的胳膊,和他一起进入森林。   这里像一个森林集会,许多穿玩偶套装的人在集会上行走,像一只只长毛怪物。   其中只有少数像封政这样穿着讲究的人类。   而那些人类都很高傲的样子,穿玩偶装的都绕着他们走。   沈容默默观察着这里,突然听见前方传来争执的声音。   许多玩偶装的人围着另一个玩偶装的人,他们伸出白花花的骨头一样的爪子,一把撕扯开那人的玩偶装。   暴露在空气中的人一身脏污,像个流浪汉。他面露惊恐,拼命地摇着头,却没有发出声音。   沈容听见诡异的音乐凭空在丛林中响起,集市上的光暗了许多。   阴冷的风吹动树梢,发出沙沙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阴森声音。   所有的人都将目光给了这个流浪汉。   他被带到一个空荡荡的摊位前。   摊位上有一个大转盘。   他的手被强制按在一个按钮上,转盘转动起来,指针停在了一个被劈成两半的盒子上。   流浪汉疯狂摇头。   而大转盘的摊位里走出一名穿着讲究的礼帽男人,身后有两个玩偶装的人,推着一个能装下一人的铁盒子,还有一把巨大的电锯。   流浪汉被强制放进了铁盒子里,电锯冒着火花朝铁盒子劈下。   周围安静得诡异。   电锯一点点锯开铁盒。   猛地一下,有血飙溅出来。   “汪汪汪——”   “汪汪汪呜——”   铁盒里竟传出凄厉的狗叫!   而很神奇的是,沈容竟然听懂了这狗叫在表达什么:   ——我是来找人的!   ——求求你们放过我!   沈容犹豫片刻,上前阻止了电锯继续劈下去。   封政没有拦她,说明她的选择是对的。   摊位里的礼帽男人一言不发,指了一下桌上的按扭。   很奇妙,明明所有人都没说话。   可是沈容感受到了他们的意思。   ——想救人,可以,你来经受考验。   沈容按下按钮,指针指向了一个问号。   礼帽男人含笑拿出一本书,翻开,说出了沈容从来到这儿起听见的第一句话:   “请问,一加一等于?”   沈容反问礼貌男人:“请问,您喜欢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讨得出题人的欢心。   让他喜欢你,那么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礼帽男人笑里透出一丝意味深长。   沈容却留意到自己身边有骨头嘎嘣响的声音。   旋即,她眼前一道影子闪过,定睛一看,封政已经一脚把男人踹得嵌在了墙上。   封政:“等于死。”   他嘴角轻勾,杀意浓重。   森林里的光又暗下来不少。   礼帽男人爬起来,理了理衣服,“可以,算你过了。”   铁盒里的流浪汉被放出来,对着沈容汪汪汪道谢,跑了。   沈容挽上封政,继续闲逛。   脑海里的倒计时接近尾声,她回到来时的地方。   坐上轮椅往后一退,便回到了房间中。   她是晚上八点进入的神奇世界,然而从那里出来,时钟显示六点。   是早上六点了吗?   沈容疑惑。   “妈,吃药了。”   门外传来刘红的声音。   沈容看向门,突然发现,房间里的色调突然变暗了。   粉红色,成了暗粉,透着陈旧与阴森。   原本干干净净的角落里,结起了蜘蛛网,蜘蛛网上,还有虫的干尸。   这些,都不是一个晚上就能造成的。   她现在是出现了幻觉,还是……她看到了这栋房子真实的样子?   “妈?你醒了吗?”   门外的刘红又喊了一声。   沈容没有回应。   因为她记得,刘红进她房间,从来都是直接进来的。   现在站在门外的,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呢。   突然一道力量拉住她,她顺着这股力倒在了床上。   是封政。   他把她抱上床,和她一起躺着睡觉,没有去应门的意思。   “妈?妈?妈!”   门外的声音急躁凄厉起来。   甚至逐渐响起了踹门声,门被踹得“砰砰砰”直震。   “妈!开门!开门!”   吱——叫喊声中,夹杂着指甲划过门板的凄厉声音。   沈容望着大门,门缝里有暗红粘稠的血慢慢地渗了进来。   突然,她余光瞥到一抹亮光。   转头一看,是一块镜子!   镜子里映出她的面容,是一张年轻的脸。   她根本没有老!   日记上说“他们在监视我”“他们想杀了我”……   难道,她其实是个年轻人,是这个家庭害她变老,篡改了她的记忆,让她成为了奶奶?   沈容感觉自己已经获得了很多信息,但还是想不明白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干脆闭上眼睛,和封政一起睡觉。   门外的叫喊持续了一整夜。   后半夜,她闻到血腥味已经来到了她床边。   沈容感觉过了很久,睁开眼,清晨的阳光洒落到房间。   一切又恢复成了正常的样子。   但那一块突然出现的镜子还在那儿,正对着她的床。   门外传来脚步声,沈容让封政去把镜子放倒,自己则装作还在睡。   门被直接打开,是刘红,“妈,七点半了,起来吃……”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看到了镜子,低声让封政把镜子拿走。   封政走后,沈容装作悠悠转醒的样子。   刘红要服侍沈容起床,封政又回来抱起沈容,不让刘红接触。   刘红没有勉强,让沈容下楼吃早饭。   沈容应声,坐上轮椅,发觉自己的腿有了些知觉。   似乎昨晚从那个神奇世界回来后,她的身体好像产生了某种变化。   沈容洗漱完毕,封政带她下楼。   楼下的收音机“滋滋啦啦”的响着:“狗狗寻主多年,最终竟找回了它失踪多年的主人!”   沈容:?这是什么古怪的新闻?   转念,她想起了昨天在神奇世界里,那个汪汪叫的流浪汉。   难道……那个流浪汉就是这只狗?   她正思索。   刘红突然道:“妈,你年纪大了,脑子也糊涂了。晚上睡觉就好好睡,不要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去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那种地方——”   “为了找寻到主人,这只狗狗的身体,在主人的面前被活生生劈成了两半,血和内脏流了一地……主人抱着狗狗痛哭流涕,他会不会为了救回狗狗,做出些什么呢?……嗯,这真是个奇怪的故事呢。感谢帽先生给我们带来的这个故事。我们来听下一个……”   广播的声音像是背景音。   刘红顿了顿,沉声道:“会害死人的。”   沈容一言不发。   清晨的空气阴凉如深夜,阴森又沉寂。   沈容被封政抱到餐桌旁,正要落座。   封政突然又抱着她闪身避开。   下一秒,一大块碎裂的天花板冲她的座位砸了下来。   “砰”的一声,竖着插进了地板里。   如果她坐在那儿。   这块板插的就是她的脑袋。 第421章 甜蜜的家25.3   低呼惊叹声接连响起。   房里的人惊骇地捂着嘴,看着被砸坏的地板。   沈容也做出害怕的样子。   封政淡定地将她抱到沙发上,去厨房给她做饭。   家中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婿行动起来,处理被砸坏的地板。   整栋大房子沉浸在叮叮咚咚的修理声中。   过了会儿,天花板上又响起“吱——吱——”声。   所有人抬头看,那水晶吊灯又莫名地晃动起来,摇摇欲坠。   沈容仰头看着吊灯,余光瞥见破损的天花板的黑窟窿里,似乎有小小的黑影一闪而过。   她叫刘红去看看是什么东西。   刘红正要搬凳子去查看,门铃响了。她便转头去开门:“应该是我订的早餐外卖到了。妈,吃完早饭我再上去看看。”   沈容嗯了一声。   封政从厨房做好早饭出来,一手端餐盘,一手抱起沈容:“我们去楼上吃。”   他一脚刚踏上地板,吕雪难以忍受地叫道:“吕晨!你这像什么样子!你难道……”   刘红拖了一个足有一人大的箱子进来,皱眉打断道:“吕雪,别跟你哥嚷嚷,快来帮忙。”   “这是什么东西?”小儿媳妇和二女儿过去帮忙拆箱子。   刘红:“不知道。一个快递员送过来,说是我们家里人订购的东西。到底是谁订的?”   没有人回话。   三人直接围着箱子拆了起来。   吕雪没有回应刘红,追上来要拉封政的手:“我有话要和你说。”   还没等她拉到封政的手,封政回身就是一脚踹过去。   吕雪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整个人飞了出去,跌进被拆开的箱子里。   啪嚓——   “啊!!!”   碎裂声和惊呼声同时响起。   沈容回头一看,就见那箱子里堆满了镜子。   吕雪恰好砸在镜子上,身体撞碎了镜子,背部被割得全是血。   殷红的液体在一片片破碎的镜面上流淌。   吕雪表情痛苦。   而刘红的第一反应竟不是将吕雪拉出来,而是直接把吕雪连人带箱的推了出去。   就好像是在防止别人看到镜子。   沈容收回目光。   封政带她上楼,稀松平常地将她放在床上。   她拿起碗筷吃饭,发现自己的手比昨天更有力了一些。   吃完饭,封政将碗筷拿走。   她坐在床边试图站起来,勉强扶住书桌,缓缓移动。   移动到床前,她余光瞥见外面仿佛有一片树林。   林中有个人在冲她招手。   她抬头望去,窗外没有树林,一片阳光明媚。   但却是有个身穿黑色制服的快递员在对她微笑招手,手中举着个牌子:   【您要的镜子已送达,请尽快支付费用,谢谢合作】   她没有要镜子啊。   沈容困惑地望着快递员。   却见快递员好像得到了回应一样,换了一块牌子:【谢谢,那么我待会儿来拿,您可以电话通知我】   举完牌,他转身上了一辆卡车。   等等,他在和谁交流?!   沈容环顾房间,房里明明只有她自己!   她倾身趴到书桌上,扶住窗台对那人大喊:“等一下!”   突然,一股推力从她背后传来。   她身体不受控制地往窗外栽去。   电光石火间,沈容迅速反身往后一抓。   然而她身后空无一物。   谁推的她?   沈容目光不停地打量房屋,手攀住书桌的边缘稳住了身体。   凉风从她背后吹拂。   恍惚间,她听到了很遥远的声音,像是很古老的电视广告。   “您想变年轻吗?您想恢复窈窕体态,美丽容颜吗?请拨打电话……我们将为您量身定制美丽计划……”   这声音是从哪儿来的?   沈容四下张望,封政这时从楼下回来,看到她坐在窗边,立刻过来抱她。   沈容轻轻推了下封政,“没事,我可以自己尝试走路了。”   封政眼里闪过一丝暗色。   沈容:“……我可以自己走路,你不高兴吗?”   他很坦然,“我想一直抱着你。”   想让她依赖他,离不开他。   沈容摸了摸他的脸。   他只是想想而已,不会真的对她做什么的。   她问道:“刚刚楼下开电视了吗?是不是有个电视广告?”   “没开电视,他们都在忙。”   那电视声音是从哪儿的?   沈容心下生疑。   “啊!!!”   楼下突然传来凄厉的惨叫。   沈容让封政抱她出门去看。   推开房门,就见破裂的天花板里,有无数灰黑的蛾子扑棱棱地飞出来。   密密麻麻,发出“嗡嗡嗡”翅膀震动的声音,不断扑到人身上。   楼下的人们手忙脚乱地扑打蛾子。   刚被从碎镜子上拉起的吕雪还被来得及换衣服,血淋淋的后背爬满了蛾子。   她倒在地上打滚,滚得满地都是血迹和被她压烂的虫尸。   吕谦一边扑打蛾子,一边冲向房门,打开,赶蛾子出去。   这些蛾子直朝下飞,站在楼上的沈容安然无恙。   混乱持续了半个小时。   房里只剩下三三两两不肯飞出去的蛾子,被暴躁起来的人们解决了。   “都怪那个老太婆……”   小儿媳妇神情暴躁,小儿子一把捂住她的嘴。   “别瞎喊!”   沈容不在意他们,她的注意力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吕雪身上。   吕雪头发凌乱地盖着面部,身体扭曲地侧卧着,身边躺满了被她的血染红的蛾子尸体。   有些蛾子还在挣扎着扇动翅膀。   “吕雪?”   刘红弯腰去拉吕雪。   一拉起来,吕雪遮脸的头发落下。   她年轻美丽的脸已然变成了苍老起皱的老人脸,皮肤松垮地耷拉着,长满了老人斑。   她睁着眼睛,瞳孔涣散,显然已经死了。   微张的嘴里有些黑色的东西在跳动,跳着跳着跌了出来,是一只只沾着口水和血的蛾子。   湿漉漉蛾子扑棱了几下,死在她的脚边。   刘红吸了口凉气,被吓得丢开吕雪。   吕雪躺倒回地上,不会再眨动的眼睛看着地上的蛾子。   年轻的少女身躯上是一张布满皱褶的松垮老人脸,她身边满是染血的蛾子。   这画面分外诡异,又很有艺术性。   就像是一幅疯狂艺术家作出的画。   沈容在楼下的人发现她之前,打算回屋。   一张泛黄的纸条从破碎的天花板里飘飘摇摇落下。   她伸手接过纸条查看。   纸条上是用蛾子的黏液写出的字,黏液还很新鲜,是湿的:   【谢谢你,你也该谢谢我】   什么意思?   沈容正疑惑,忽然发现,自己拿着纸条的手变年轻了!   原本皮肤松垮,布满沟壑的手,变得紧致白皙。   她恍惚间想起自己听到的广告词——你想变年轻吗……   沈容再次看了向楼下的吕雪。   吕雪死了,她的手变年轻了。   她的脸是年轻的,难道是因为她曾经由于想要变年轻,杀死过自己的家人吗?   叮铃铃——   楼下的电话突兀地响起,人们都被吓了一跳。   吕谦要去接电话,沈容道:“我来接。”   封政抱着沈容下楼,拿起电话递给她。   沈容开了免提,电话那头传来客气有礼的声音:“我已经接到了您要支付镜子费用的电话。我们的收费员将在五分钟后到达您家,请您不要出门。”   不等沈容应声,电话那头的人又道:“好的,祝您生活愉快。我们马上就到。”   “刚刚有人回应他吗?”   “没有……”   “那他是得到了谁的回应?”   刘红等人表情呆滞。   小儿媳妇忍无可忍,指着沈容大骂:“都怪你这个老太婆,你为什么要去那种奇怪的地方!都怪你,把奇奇怪怪的东西招来了!”   “我们对她动手吧!我们现在就动手。我们去找下一个……”   小儿子捂住小儿媳的嘴,对沈容不好意思地笑,“妈,你别听她瞎说,她精神状态一直不好,这是被刺激了,又犯病了。”   封政又要动手。   沈容按住封政,盯着小儿媳。   小儿媳眼神涣散,确实有点疯疯癫癫的。   她心想:吕雪死了,我变年轻。小儿媳精神状态不好,我来到这里之后,精神也一直萎靡。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正思考着,五分钟到了。   整个世界突然变得一片漆黑。   是她被拉入了黑暗中,还是整个房屋都在黑暗中?   沈容轻声唤道:“封政?”   微凉的手臂从她身后抱住她,他嗓音含笑,带着一丝被需要的满足:“我在。” 第422章 甜蜜的家25.4   沈容听到黑暗中响起了音乐。   是她曾在那个神奇世界听到的音乐。   她的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五脏六腑都很疼,仿佛犯了病,精神也有些恍惚。   封政揉了揉她的太阳穴。   她身上所有的不适在刹那间缓和了。   片刻后,黑暗像来时一样突然地退去。   原本一片狼藉的房屋变得焕然一新。   吕雪和蛾子的尸体消失不见,破损的地板和天花板都被修复好了。   电话再次响起,沈容接起电话。   “您支付的费用先生表示很满意,所以我们额外赠送您家政服务,帮您修复了房屋。”   没有人回应。   电话里的声音却又道:“呵呵,您是我们的老客户了,不用客气的,欢迎下次光临。”   老客户?   一阵寒意爬上所有人的脊背。   沈容陡然间想明白了一点:这栋房子里,住着一个所有人看不见的存在。   而那个存在购买东西所支付的费用,或许就是新鲜的尸体。   嘟嘟——   电话被挂断。   沈容放下听筒,扫视刘红等人。   他们正互相靠着彼此,像在寒风中取暖,俱是满面恐惧。   沈容:“你们要搬家吗?”   “搬家?”   他们的眼里有这个意愿,可转瞬又像是想到什么,摇头。   吕谦:“妈,我们买下这栋房子已经花了所有积蓄了,没钱搬家的。”   沈容“哦”了一声,没在这上面过多纠结,只道:“那你们还整天点外卖。”   刘红等人面露窘迫和不悦。   沈容又开口道:“我大孙女没了,作为她的长辈和兄弟姐妹,你们怎么一点也不难过?”   “啊?”   他们沉浸在恐惧中,哪还有心思难过,听沈容这么说,才露出悲伤的表情,支支吾吾道:“难过……我们很难过啊。”   沈容讥讽地哼笑一声,像是看透了一切,让封政抱她上楼。   这群人知道神奇世界,对突然打来的购物电话也一点都不好奇。   那些突然飞出的蛾子只会让他们恐惧,而不会疑惑,这说明他们很有可能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沈容断定,这家人绝对是临时组成的。   而且,他们了解她经历过的所有奇怪事情的原因。   她心里盘算着要如何诈他们说实话,目光在他们身上流连。   在她被抱入房间,门即将关上的那一秒,她看见吕谦脸色阴沉地招手,把所有人召集,带他们往一间房间走去。   沈容要跟过去偷听他们在说什么。   封政直接抱着她隐身,进入了他们的房间。   十个人分散着站在房间,吕谦像是领头人,在房里来回踱步,“沈容肯定已经发现不对劲了。”   小儿媳情绪激动:“他们不是说不会有问题的嘛,那个奸商!我……”   “管管她,让她冷静点!”吕谦不耐烦地低吼。   小儿子却道:“她又不是我真老婆,我干嘛管她。随她去吧……”   他眼神阴暗,另有算计的样子。   小儿媳面目狰狞地扑向他:“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想让我去死?!”   刘红拉住小儿媳,掏出一根针给她打下。   小儿媳慢慢地镇定下来,靠在床上有些昏昏欲睡。   沈容检查被用完丢到垃圾桶的针管。   这针是昨天刘红要给她打的那个!   原来这是镇定剂?   刘红:“不要吵了,咱们想想现在该怎么办吧。按照原本的计划,我们在这栋房子里和沈容相处一个月,就能得到各自想要的东西。但是现在,房子里很出现了过去死在这儿的鬼魂。”   “那个鬼魂明显也在和甜蜜之家做交易,而且她在拿我们当筹码!我们再在这儿住下去,肯定会被她杀死的!”女婿脸色阴沉。   “可如果我们不在这儿住……”   刘红的手一一指向吕谦等人,“你的肝癌,就没法儿治愈。你的残疾,也没法儿康复。还有你们,你们将不在年轻……想想看吕雪死后恢复成的原本的模样,你们想变回那样吗?”   二孙女皱眉:“当然不想!我就差一双胳膊,就能完全变成年轻人的样子了!我和甜蜜之家交易了无数次,一点一点才变成这副模样的!如果我现在放弃,就等于前功尽弃!”   沈容听懂了。   原来,不是家人死了,她就可以变年轻。   而是这些“家人”,分别从她身上吸收他们想要的东西!   他们死了,她变年轻,只不过是把她应得的还给了她。   她在这个世界,原本应该是年轻健康的。   但是现在,只要这些人和她在这栋房扮演一个月的家人。她的年轻,健康,将彻底归这些人所有!   而且这些人,已经不止一次干这样的事。   在这之前,还有许多受害者!   “但是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这栋房子是甜蜜之家叫我们买的,这里有鬼,这是他们的责任,我会联系他们的售后。还有沈容,她是甜蜜之家提供的货品,按理说她该把我们当成家人,可她竟然怀疑我们,这也是甜蜜之家的责任,我也要联系甜蜜之家的售后来处理。”   “现在最麻烦的是吕晨。你们看沈容的脸,已经变成了年轻的模样,这说明吕晨放弃了交易,将她的年轻还给了她。”   “吕晨不会喜欢上她了吧?对了,吕晨交易的是什么啊?”   “不管吕晨交易了什么,也不管他有没有喜欢上她,总之他会破坏我们原本的计划!我们得想办法和他谈一谈,谈不拢,就……”   吕谦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沈容听着他们说话,目光飘向封政。   原来,他这个角色原本是想要她年轻的脸。   她握紧封政的手,低声道:“我变年轻了,你不是该变老了吗?我怎么没看出你哪里老了?”   封政冷白的脸上竟泛出一抹红,“你看不到。”   他脸红什么?   该不会,她年轻的脸,换来的是他……   沈容的目光向下,落在了封政的腿间。   封政捂住她的眼睛,“这个角色有问题,我没问题。”   看来还真是那儿……   那她确实是没法儿看到了。   沈容转过头去,挥开他的手:“那你扮演这个角色,会受影响吗?”   封政:“我用的是我自己的身体,当然没影响。”   他抿了抿唇,眼底浮出几分绮色,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不信的话,你要摸吗?”   沈容:“……不了。”   她和封政插科打诨期间,刘红等人已经制定了计划,开始分头行动。   封政抱着沈容回到房间。   很快门就被敲响,刘红拿着药和水进来,“妈,该吃药了。”   沈容接过药,让刘红出去。   刘红也没盯着沈容吃药,显然是打算等甜蜜之家的售后人家来处理。   她转面对封政道:“你爸有事找你,下去吧。”   封政不搭理她,像是没听见。   刘红撇了撇嘴,亦是没有勉强,脸色阴暗地离开了房间。   沈容在房间里休息,时不时站起来让封政扶着她练习走路。   封政有些不情愿。   她要是会走路了,就不会再需要她抱他了。   但她说什么,他从来不会拒绝。   再不情愿,也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让她练习走路。   一天在练习和休息中过去。   沈容在练习时,偶尔能听见不知从哪儿传来的笑声。   她知道,是鬼在暗中偷窥她。   推她下楼的,应该也是鬼。   天黑了,沈容坐上轮椅,按照日记上的步骤前往神奇世界。   她怀疑,神奇世界,就是那个不论人鬼都可以与其做交易的甜蜜之家。   眨眼间到达神奇世界。   封政已经在这儿等她。   她穿上玩偶装,挽住他的手,与他一起进入热闹的丛林集会。   今天的集会上多了一个身穿白色睡裙的小女孩,大约十二三岁的样子,模样干净可爱。   她在一众绅士打扮的男人和身穿玩偶装的“长毛怪”之间东张西望,像是在寻找什么,显得很突兀。   “你好,请问……”   她向经过的人搭话,然而别人都不等她说完,就从她面前离开了。   她眼眸逐渐黯淡下来。   沈容来到她面前,“你想问什么?”   小女孩眼里又亮起了光,“你好,请问,我如果想要在这儿买东西,要去哪儿呢?”   沈容环顾集会。   这里没有卖东西的摊位,摊位里全部都是游乐设施。   不过,想到昨晚那个玩转盘的“流浪汉”,沈容猜测,在这里,玩游戏就等于买东西。   沈容:“你想买什么?”   小女孩:“买两个人。”   沈容有些疑惑。   “小姑娘,过来。你想买的东西在我这里。”路边一个摊位上传来有些耳熟的声音。   是昨天的转盘摊位,说话的是戴礼帽的男人。   小女孩跑向摊位,“我想买我爸妈。”   礼帽男示意小女孩按下摊位上的按钮。   按钮按下,转盘转动。   指针最终停在了一个人形上面。   礼帽男耸肩:“很遗憾,你买不你妈。”   沈容走到摊位前,“人形图标是什么意思?”   礼帽男:“健康的身体。”   沈容若有所思。   健康的身体如果卖给了礼帽男,这个健康的身体,是不是就会像她一样,成为供养别人的货物?   她脑海里冒出一个疑问:我是自卖自身成为了货物,还是有别的原因?   小女孩不甘心地问:“我可不可以再按一次。”   礼帽男:“那就需要付钱了。”   小女孩失落地低下头。   对面摊位有个领结男冲她招手,“小姑娘,到我这儿来。我可以给你钱。”   小女孩重燃希望,跑向领结男的摊位。   沈容挽着封政跟过去。   领结男的摊位上只有一个圆形的台子。   他让小女孩站上圆台,道:“给我们讲一个故事吧。如果是真实的,我会支付给你够你按一次转盘的报酬。”   领结男话音落下,周围的玩偶装和绅士装的人都围过来听故事。   小女孩犹豫片刻,道:“这是……我过去的故事。”   领结男“嗯”了一声,表示可以说。   小女孩道:“我十三岁的时候,被拐卖到了深山里。被卖给一个四十多岁的人做媳妇。我请求他放过我,无数次地逃跑,换来的,是他一次又一次地毒打。后来,他把我的腿打断了,手打废了。他把我像生孩子的母猪一样,养在一个上锁的房间里。”   “每天,都有村民从窗户那儿经过,他们会好奇地看我狼狈的样子,但是没有一个人帮我……我就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度过了十年。”   沈容听着女孩的话,心下困惑:这个女孩才十三岁的样子,怎么会……   难道她现在的皮囊,也是假象?   女孩继续道:“后来,警察把我救了出来,我的爸爸妈妈过来接我。十年不见,他们像是老了三十岁,头发全白了。而我被接回家后,因为患上了精神病,不断给他们添麻烦。”   “他们老了,没有精力在照顾我,不得不将我送进了精神病院。而我在精神病院里,过得也不好。后来有一天,我趁着护士不注意,自杀了。”   “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但是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恢复成了现在的样子,我变成了十三岁时的样子。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不堪,都仿佛没有在我身上发生过。”   “我以为我重生了,但是我的爸爸妈妈不见了。我回到家,收到了这里的购物回访电话,才知道我的爸爸妈妈为我做了什么。”   小女孩失神地垂眸,“所以我回到了这里,想把他们换回来。”   沈容敏锐地捕捉到小女孩话语中的一个字“回”。   小女孩的叙述中的地点,只有深山、家和精神病院,没有集会。   可是她却说“回到了这里”。   这代表,这个丛林集会的实际所在的确切地点,很有可能在深山,或是小女孩的家,亦或是精神病院。   领结男唏嘘地叹了口气,给了小女孩钱。   小女孩道谢,到礼帽男的摊位前按下按钮。   转盘转动,指针指向两个人。   礼帽男道:“恭喜你,你可以换回你的父母了!”   小女孩欣喜地笑了起来,眼里积满了泪水。   摊位里走出两个玩偶装的人,一左一右抓住了小女孩的胳膊。   沈容预感不妙,封政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她拿开他的手,就见鲜血喷涌。   小女孩被生生撕成了两半。   雪白的公主裙被染成了淋漓的猩红。   女孩变成两半的尸体倒在地上,扭曲变形起来。   沈容眼前的倒计时快要结束了,她只能暂时离开这个怪诞的神奇世界。   离去前,她听见了一声狗叫。   “汪——”   顿时,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荒诞的想法。   她压下这个想法,回到房间。   房间里的墙纸成了更暗沉的颜色。密密麻麻的蜘蛛网遍布角落,虫子的干尸随处可见。   这里变得就像一个久不打扫的废弃房屋。   沈容扫了眼房间,和封政一起躺上床休息。   她想着一觉睡醒,一切就会恢复正常。   而且等明天早上她要去听广播里帽先生讲述的故事。   希望,故事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她睡得迷迷糊糊的,门外突然传出“咔嚓咔嚓”门板碎裂的声响。   一道光从她脸上闪过。   她睁开眼,就见她的房门被破开了一个洞。   洞口被堵上了一块巴掌大的碎镜子。   镜里有一只血淋淋的眼睛,正含笑微眯,盯着床上她和封政看。   沈容与镜子里的血眼对视了几秒,扶着床铺站起,吃力地走向门边。   封政立刻爬起来一把将她抱起,“你要去哪儿?”   沈容:“开门,出去看看。”   封政将她抱到门边,她手搭在门把手上要拧开。   门外却突然响起敲门声:“妈,该吃药了。”   沈容动作顿住。   “妈,该吃药了,你醒了没有!”   门外的人还在敲门。   沈容犹豫片刻,终究拧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两眼无神的陌生女人。   女人目光呆滞,一手拿药,一手拿针管,“妈,来吃药了,来打针。”   她像个僵尸一样僵硬,两眼无神地看着前方,一手要把药往沈容嘴里塞,一手举起针管往沈容身上扎。   封政一脚踹开她。   她“扑通”一声从楼梯上摔到楼下。   “妈,该吃药了……”   被踹下楼,女人依然执拗地重复着话语。   沈容不管她,打量这栋房子。   房子里密密麻麻地悬挂着灰黑的蛾子,地面上铺满了染血的碎镜子。一只只血色眼睛、一只只嘴巴错落着出现在碎镜子里。   仿佛整栋房子的地面都长满了血眼和嘴巴。   封政抱着沈容走到楼梯边。   往下看,楼下坐着陌生的十二个人。   这不是她的“家人”。   这应该是曾经死在房子里的,那个鬼的“家人”。   “你们真是相爱。我也是一样的,深爱着雷特……”   镜子里的嘴巴突然齐齐地一张一合,发出娇笑。   一张张嘴巴在黑暗中泛着血光,诡异又魔性,让沈容不由自主地皱起眉。   雷特她记得她在日记本上看过。   也就是说,这只鬼,是她找到的那本日记的主人。   咔哒——   楼下又传出门锁响动。   沈容低头一看,刘红和吕谦从屋里走了出来。   二人垂着头,有些迷迷糊糊的。   走到客厅,抬头看见房屋里的景象,吓得尖叫出声。   他们的声音就像是开关,触动了客厅里的人们。   那些人如同被操纵的木偶,向刘红和吕谦靠近。   刘红和吕谦想跑,没跑出两步就被按在了地上。   嚷嚷着“妈,吃药”的女人,拿出针管往他们身上扎去,又掏出药瓶将药像糖豆似的灌入他们嘴里。   那些药,是漆黑的椭圆形。   仔细看,是一只只蛾蛹。   刘红和吕谦摇着头拼命挣扎,然而无济于事。   “像你们这样恩爱的人,我真有点不忍心下手呢。”   沈容正望着楼下身边的一侧突然又响起娇笑声。   她转头一看。   破碎的镜子竟像人一样堆叠起来,每一块镜子上都长着眼睛或是嘴巴。   乍一看,这就像是一个由嘴巴和眼睛组成的人形怪物。   视觉冲击力太强。   沈容头皮发麻,尽量保持镇定:“你喜欢雷特,去找他不就好了。为什么要留在这里杀人?”   那些嘴巴的嘴角垮了下来,“雷特需要业绩。我要成为甜蜜之家的大客户,这样雷特就会很开心。”   沈容:“要怎么成为大客户?”   “多在他们那里购物呀。”   沈容:“你的购物,是用尸体作为货币吗?”   “不,是艺术品。”   镜子里的嘴巴一张一合,又笑起来。   一双双眼睛望向了楼下。   沈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楼下的刘红和吕谦已被生生肢解。   他们表情痛苦的头颅被放在一起,破碎的身体扭曲又有规律的被拼凑在一起。肠子互相缠绕在对方的头上,仿佛和对方紧密相连。   艳丽的血泼洒在地板上,形成背景色。   凌乱的镜子碎片分散在肢体的周围,清晰地照出他们血淋淋的伤处。   从高处俯瞰这一面,它就像是一幅冲击感极强的抽象派的艺术画。   “我喜欢创作死亡的艺术,甜蜜之家的人也都很喜欢。”   镜子人“咯咯咯”地笑。   沈容瞥向身边的满身嘴巴和眼睛的镜子人,心想:   这场游戏是要除掉这个变态鬼,还有那个神秘的甜蜜之家吗? 第423章 甜蜜的家25.5   正想着,黑暗侵袭又退去。   转瞬间楼下的血腥艺术画不见了,十二个行尸走肉的人连同满地镜子碎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晨曦的光亮透过窗纱,微弱地洒进房间。   天亮了。   房子恢复成了原样。   沈容目光停顿几秒,让封政带她回屋。   “吕晨!”   楼下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沈容瞳孔放大,回头看,站在楼下的,竟是昨天就死了的吕雪!   吕雪完好无损地站在那儿,面色不善地仰起头看她和封政,“你不觉得我们该好好聊聊吗?”   封政没搭理她,抱着沈容回屋。   沈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楼下。   回屋的短短几十步路途中,又见吕谦和刘红陆续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眼带讥诮地瞥她一眼。   仿佛在嘲笑她的惊讶。   “吕雪,大清早地别乱喊,其他人还在睡觉呢。”   吕雪哼了一声。   沈容被抱进屋,垂眸看向自己的手。   这双手又变成了苍老的模样。   为什么会这样?   看吕雪、刘红和吕谦的反应,他们好像是知道他们死过的。   难怪,他们昨天处理吕雪尸体,和讨论起屋里有鬼时都不慌不忙。   原来他们竟是不会死的!   沈容坐在床边头脑风暴,不断思考着得到的所有线索。   正思考着,门被敲响。   刘红推门进屋,“妈,吃药。”   料定沈容不会吃,她走过场似的把药丢下,临走时眼神冷厉地扫了沈容一眼,“妈,我让你吃药是为你好。你身上那么多病,成天不吃药,不难受吗?别逼我们把你绑起来,灌你吃药。”   沈容感觉不到难受,心知是封政断绝了她的难受。   刘红说要把她绑起来的时候,她恍惚间好像听见了女孩的惨叫。   眼前闪过一个昏暗杂乱的房间里,好几个人将一个纤细的身影绑在床板上的画面。   刘红又对封政道:“吕晨,下来,我们该好好谈谈了。别逼我和你爸爸生气。”   封政依旧不搭理她。   刘红板着脸离开了,还嘀嘀咕咕地道:“我们又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好好地在这儿跟我们一起过日子不好吗?成天东想西想的有什么用!”   这话是对沈容说的,让她感觉了到一丝诡异。   这段话,放在被拐卖的人身上,也是适用的。   她目送刘红离开,又让封政带她下楼,“我要去听一下今天的广播。”   封政抱起她往楼下走,她又道:“要不你跟他们谈谈吧。你这个角色该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不用太过照顾我。”   封政嘴角耷拉下来,面带不悦。   沈容摸了摸他的脸,“你对我还是很重要的。不要用能不能帮我来衡量我们之间的关系。”   这话说的,好像他要是执着于这一点,就肤浅了。   封政将她抱到沙发上,叮嘱她:“有事就叫我。”而后转身进了吕谦的房间。   房子里其他人陆陆续续进了那个房间,显然是打算进去对封政兴师问罪。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沈容一人。   她打开茶几上的收音机,一阵沙沙作响后,昨天的同款声音出现了:   “让我们听听今天帽先生为我们带来了怎样的故事……”   这声音有些老旧的质感,就好像在当代听上个世纪的声音。   “昨晚,那条狗的主人为了换回狗狗来找我们了。我们才知道,原来已经有两条狗为了救她而献出了自己。主人为了救狗,将自己的灵魂和身体一并牺牲了,两条狗狗回来,找不到主人,又要开始想办法找她了……”   “天啊,这不是陷入了一个死循环吗?真是有情有义又可怜的主人和狗的故事,感谢帽先生带来的故事,让我们来看下一封信件故事……”这个故事,让沈容懵了一瞬。   果然如她那离奇的想法一样——第一天看到的狗是小女孩的父亲!   这位帽先生讲述的故事,就是小女孩的故事。   主人是小女孩,狗狗是父母!   不过,帽先生为何要把女孩和父母的身份比作主人和狗?   还有,信件故事……   这个年代,不打电话,寄信?   沈容感觉这个广播好像是上个世纪的广播一样。   她继续听着收音机的广告。   收音机里一段儿童饮料广告又引起了她的注意:   “小英雄牛奶和动画片《雷特先生的神奇丛林历险》合作啦!现在购买小英雄牛奶,即可获得《雷特先生的神奇丛林历险》系列贴纸……”   雷特,神奇丛林……   这不都是和神奇世界有关的吗?   沈容想了想,打开电视剧要搜索《雷特先生的神奇丛林历险》。   然而电视打开,却是很古老的卫星电视,根本无法搜索。   之前她直接看的电视,没有调台,没发现这一点。   她不断调台,调到少儿频道。   少儿频道正在放节目表。   一个小时后,会播放《雷特先生的神奇丛林历险》这部动画。   少儿频道的动画页面设计,整体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旧感。明明是液晶电视,屏幕上却有沙沙的雪花颗粒。   但是换到别的频道,却是一切正常的。   沈容坐等动画片播放。   少儿频道先是播放起了一个少儿互动栏目。   栏目进行到小朋友来信的环节,主持人读起一封信:“这封信来自汤顺宝小朋友。”   “汤顺宝小朋友在信里写到,我做梦的时候,会梦到一个姐姐的身影,我一直不知道她是谁。后来听我在上三年级的表哥说,我曾经有一个姐姐,她叫汤若男,在我出三岁的时候被拐走了。我梦里看到的,就是我的姐姐。”   “表哥让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爸爸妈妈,但我还是忍不住跟爸爸妈妈说了。结果爸爸妈妈说我没有姐姐,还打电话给舅舅,让舅舅骂了我表哥一顿。表哥为什么要骗我呢?”   主持人的笑容有些僵,“这个,你表哥可能只是想逗逗你,汤顺宝小朋友可以不用放在心上……”   沈容眸光微暗。   很明显,主持人也看出汤顺宝这封信不对劲了。   三年级的表哥年纪也不大,没道理骗汤顺宝。而汤顺宝不断看到的身影证明他曾经真的有个姐姐。   可是家里大人却对这个被拐卖的姐姐绝口不提……   这个汤顺宝,会不会是神奇世界里小女孩的弟弟?   沈容有些猜到帽先生把女孩父母称为狗的原因了——女孩被拐卖,她父母的过错可能很大。   互动栏目结束,终于等到了《雷特先生的神奇丛林冒险》。   伴随着欢快的音乐,一片丛林出现在电视屏幕上。   一位绅士打扮的男人在丛林中走着,丛林里突然冒出了许多浑身长满黑毛的小怪物。   男人游刃有余地对付着这些小怪物,帮助了许许多多的人和小动物。   这是一部把雷特先生描写成英雄的动画。   令沈容骇然的是——这动画里的场景和人物,俨然就是她看到的神奇世界的卡通版!   片头曲结束,画面最后定格在雷特先生昂首阔步,在家人的迎接下地迈入自己家的场景。   而雷特先生的家,是和她现在住着的房子很像的小别墅。   别墅门头上挂着一个卡通牌子:甜蜜之家。   沈容望着电视,像有一颗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开,让她有些愣神。   神奇世界、甜蜜之家、雷特……那本日记里描写的一切,都和这部《雷特先生的神奇丛林历险》动画片一一对应上了。   沈容坐在沙发上,瞳孔震颤,大脑迅速运转,整理着到目前为止得到的所有线索。   啪嗒——   房门开了,打断了她的思考。   刘红等人脸色阴沉,身上带伤地从屋里出来。   他们没和封政谈拢,而且还被揍了一顿。   封政悠然从房里出来,来到沈容面前,嘴角微翘道:“我去给你做早饭,有事叫我。”   沈容点头。   刘红等人带着低气压,坐在了屋里。   他们冷厉的目光落在沈容身上,眼神宛若压抑着狂躁的野兽。   沈容:“你们这么看我做什么?哦对了,既然你们已经猜到我怀疑你们的身份了,不如咱们把话摊开来说吧。”   “你们是从哪儿知道的神奇世界和甜蜜之家的?”   他们表情惊讶,似是没猜到她竟然知道了这么多。   “甜蜜之家在搞什么鬼!这种没处理好的人也敢卖给我们!”小儿媳暴躁起来。   “行了你!”吕谦让她闭嘴,站起身向沈容靠近,“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们好好谈谈吧。其实你把我们想要的给我们,你不会死的。而且到时候我们所有人都会感激你,会好好待你,把你当自己家人养起来,这不好吗?”   沈容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一脸“与我无关,你接着说”,根本不接话。   吕谦冷下脸,“你要是不肯配合,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沈容手指轻敲沙发扶手,勾唇轻笑:“你想对我怎么不客气?”   “把你栓起来!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屋子里,不许你出门!等我们用完了你,就把你扔掉!”小儿媳狂躁地大喊。   吕谦忍不住了,一脚踹倒小儿媳,“他妈又在发疯!”   沈容冷静地看着这出闹剧,祭出一语成谶,打算对他们使用。   突然,房间暗了下来。   天花板里发出“咚咚咚”的声响,仿佛有许多东西在里面跳动。   “蛾子……肯定又是蛾子!”   “艹烦死了!”   小儿子咒骂一声,对着天花板喊,“你别给脸不要脸!”   所有人都神情狠厉地盯着天花板。   “砰咚——”天花板破了一个洞,一只蛾子爬了出来。   吕谦面色阴沉地走向洞,把手伸进洞里。   洞里传出尖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虫鸣。   吕谦在洞里掏抓着,突然像抓到了什么似的,手臂青筋暴起,一把将洞里的一团长满黑色毛发的东西拖了出来,用力一摔!   伴随着一声尖叫,那“东西”被摔滑到沈容的脚边。   沈容定睛一看,竟是一个浑身脏污的女孩。   她穿着不合身的破烂衣服,身材瘦小,蜷在地上瑟瑟发抖。   吕谦走过来,盯着沈容,猛踢女孩的身体和头。   “我让你跟我作对!我让你不听话!”   女孩在他脚下发出惨叫。   吕雪和刘红也过来打她,眼睛却盯着沈容,“我让你杀我!打我们个猝不及防,你就以为你很能耐了吗?我可去你妈的!”   “这人就是要打!不打不听话!”   其他人在后面起哄。   沈容知道,他们在恐吓她。   如果她不听话,他们就会像对待小女孩这样对待她。   她不在意这个,她只是惊讶——根据他们的话语可知,这个瘦小的女孩,是昨天还看上去很强势的鬼。   而这三个人死过一次又复活后,在发泄似的殴打凌虐这只鬼。   为什么?   沈容低头看头发蓬乱的鬼,她已面目全非,两颗血色眼珠红得瘆人。   她从鬼的眼里,看到了恐惧和惊讶。   似乎鬼和她一样,在困惑:   为什么这三个人还没死?   为什么这三个人毫发无损?   沈容祭出一语成谶,让他们停手。   然而,一语成谶对吕谦等人无效。   为什么会无效?   沈容望着在地上凄厉哀嚎的女孩,脑海里陡然间冒出一个大胆又绝望的猜测。 第424章 甜蜜的家25.6   ——从我来到这个世界起,到现在为止,我所经历的一切,也许都是这个女孩的幻想世界。   结合神奇世界里小女孩的故事,还有这个女孩的故事。   沈容想,真正的故事也许是:   汤若男十三岁被拐卖,在深山里被打到精神失常。   好不容易被救出来,父母又把她送到了精神病院,对她不闻不问。   她在精神病院里,依据儿时的记忆,幻想出了神奇世界、甜蜜之家、还有雷特……   她幻想父母是爱她的。   可是现实让她无法不怨恨父母,于是她幻想出来的帽先生把父母当成了为她付出一切的狗。可她又爱着自己的父母,不想父母死去。   于是,她在幻想中和父母陷入了互相牺牲的死循环。   她幻想出刘红这些人。   这些人,大概就是她曾经被拐卖到的那个山村家庭的投射。   她还幻想自由来往于想象出的现实与神奇世界之间。   在那神奇世界,还有雷特先生在等她。   她精神错乱,幻想了无数个分裂的自己完成所有的幻想。   但真实的她还被困在痛苦里。   她以为自己能够报仇,但在发现刘红这些人又复活后,她本能地害怕了。   她的恐惧,让她变回了懦弱的样子。   不敢害怕,蜷缩成一团,痛哭流涕地被打。   沈容的一语成谶无法对刘红等人起作用,因为这些人不是人,是幻想出来的。   这个构想荒诞又离奇,还有许多细节未想明白。但这是沈容串联所有信息后,能想出来的最通顺的剧情。   沈容坐在沙发上,俯视着女鬼。   她蜷成了一团,十分熟悉摆出什么样的姿势才能被打得不那么痛。   表情由痛苦害怕,转变为麻木。   沈容对厨房喊了声:“吕晨,过来。”   一听这名字,吕雪和刘红下意识后退一步,吕谦停止了殴打女鬼。   沈容伸手要扶起女鬼。   一道身影闪过,女鬼被踹到了一边。   封政掏出手帕擦擦她还没碰到女鬼的手,“别乱碰那些东西,脏。”   沈容:“不要这么说。”   封政抿了抿唇,不说话。   像个被训斥了的熊孩子,眼底有一丝不服气,还有压抑着的可怕占有欲。   沈容做出委屈的样子:“他们刚刚威胁我。”   封政知道她是装出这幅委屈模样的。   可是,他喜欢她向他告状。   他端来早饭让她慢慢吃,扭头叫上吕谦等人,“跟我过来,我们谈谈。”   她的七个字,可以让他为她让吕谦懂得生不如死的滋味。   “有什么话不能在这儿说的。”   是个人都知道跟他走了会有什么下场,都不愿意去。   封政:“在这儿谈不方便,你们的血要是溅到她的碗里,她还怎么吃饭?过来,不会杀了你们的。”   他语气温和中带着一丝丝癫狂,唇畔挂着残忍的笑。   吕谦等人哆嗦了一下,听出他的话中音:   过来,你们不会死。   不过来,你们死定了。   他们乖乖跟上封政。   沈容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吃起早餐,动作优雅从容,“下次再威胁我,你们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她眼里一片阴暗。   吕谦等人闻言,又哆嗦一下。   奇了怪了,吕晨让他们胆寒也就算了,怎么这个老太婆突然也变得这么可怕……   吕谦等人被锁在了房里。   沈容的目光转向哆哆嗦嗦从地上爬起来的女鬼。   女鬼不断碎碎念叨:“为什么还没有死,为什么他们还没有死……雷特先生……雷特,甜蜜之家……救救我……”   沈容对她招手,把一份面包推给她,“你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女鬼犹疑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又扫,缓缓移动,坐到了沈容旁边的小沙发上。   沈容温声道:“你看,我和你一样,也是被抓过来的。你不要怕我。我们好好聊聊,可以吗?”   “不一样,不一样……你有人帮你。我没有……我只有雷特先生,可他帮不了我……”   女鬼满身的鞋印和血迹,说出的话让人心酸。   沈容:“那你告诉我你的事情,我来帮你。”   女鬼不安地扣起手指,声若蚊蝇般微弱:“我,我叫汤若男,十三岁的时候,被卖了……”   沈容:“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被卖的吗?”   汤若男眼底蒙上一层阴影,边说边用手比划:“我们全家去商场玩,买了很多东西。爸爸妈妈难得给我买了新裙子,我很开心。回家前,弟弟闹着要去玩蹦床。爸爸妈妈带他去了,东西太多了,不方便拿,就让我在门口看东西。”   “然后,有个人向我问路,我告诉了他。他趁没人,突然把我捂晕拖走了。一开始,他没有卖掉我,把我关在一个小黑屋里。我听见他给我爸爸妈妈打电话,说要两万块钱,就把我放回去。”   “我爸爸妈妈没同意,他就把我给卖到了一个山沟沟里,给一个傻子做媳妇……”   之后的事,和沈容在神奇世界里听到的那个小女孩的叙述一样。   神奇世界里的小女孩就是汤若男幻想出来的又一个她。   沈容牵起汤若男的手,安抚地轻轻抚摸着,“没事了,没事了……你逃出来了,现在也不在精神病院了,你自由了。”   “可是,他们想从我身上拿走我的所有东西!他们想吸干我,压榨我……”   汤若男依旧惶恐,“我的力量呢?我怎么会这样,我为什么杀不了他们,我……”   沈容轻轻伸出手臂,想要抱住汤若男。   门打开的声响打断了她。   她收回手,看向打开的房门。   封政像是捉到了奸一样,眼尾微红,控诉地盯着她看。   他身后的吕谦等人惨不忍睹,但都如他所说没有死。   看到吕谦等人被教训了,汤若男顿时气势又起来了,甩开沈容的手,指着吕谦等人恶狠狠地道:“我会杀掉你们!我一定会杀掉你们!”   说罢,她在一群蛾子的簇拥下消失。   黑暗侵袭又退去,房子再次恢复成了完好无损的样子。   吕谦低嗤:“又是一个疯子……”   沈容擦干净手,伸手把封政拉到自己身边坐,抱抱他,亲亲他的脸颊,“辛苦你了。”   封政很受用。   虽然还是对她去摸别人手的不悦,但又忍不住因她哄他而欢喜。   沈容握住他的手,看向吕谦等人,“把镜子拿来。”   吕谦等人迫于封政,被逼无奈地拿来镜子。   沈容照了下自己,还是原本的模样。   她又用镜子对吕谦等人照了照。   吕谦等人被照到后,像是被照妖镜照到的怪物,露出原型。   他们的模样变成了昨晚她看到的那群陌生“家人”的样子,邋里邋遢,面黄肌瘦。   这就是买下汤若男一家的这家人吧。   他们对汤若男来说就像是沈容现在体会到的“客人”。   吸她的血,消耗她的精神和青春,让她变残废,生命……   他们囚禁着她就能变年轻,变美丽这些事,都是汤若男因为过去的压榨而幻想出来。   沈容静静地打量他们。   他们感觉自己像是浑身赤裸地暴露在了沈容眼前,藏不住一丝秘密,浑身不适。   封政轻轻捏了捏沈容的手,唤回沈容的思绪。   沈容这才收回目光,让封政带她回房。   回到房间,她揉了揉眉心,躺在床上思考着。   封政在她身边躺下。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起自己的猜测。   封政手撑着下巴全神贯注地盯着她看。   她每停顿一下,他就点头肯定她的猜测。   等她把所有猜测说完。她已经能够确定,自己的猜测百分之九十都是对的。   这局游戏,又是一局极难的游戏。   她要拯救已经死去的精神病人汤若男。   而且汤若男幻想出来的世界并不受她自己掌控,这里的人可以肆意地攻击她。   而沈容就要在这种精神病人在时时刻刻在被刺激的恶劣环境下,拯救她。   这种事就连专业的医生都做不到。   沈容翻了个身,把头埋在封政胸前,思考。   在黑夜和白天,汤若男会分别幻想出两批有攻击性的、曾经给她造成心理阴影的人物。   这两批其实都是刘红等人……   沈容思来想去,想清楚解决问题得从根源下手。   她在床上滚了两圈,有了个简单粗暴的计划。   她让封政带她下楼,端坐在沙发上,让吕谦等人排排站到她面前。   “跪下。”   她突然开口。   吕谦等人瞪大双眼,“你说什么?”   封政:“自己跪,还是我来帮你们。”   吕谦等人立刻跪下。   沈容仰头对天花板道:“汤若男,你出来,我给你看一场戏。”   天花板里发出“笃笃笃”的声音。   过了会儿,天花板破了一个洞,汤若男和一群蛾子一起爬了出来。   沈容留意了蛾子一眼,心想:这些蛾子对汤若男来说代表了什么?为什么这里到处都是蛾子?   疑惑暂且压下,她让汤若男和她站到一起,对汤若男道:“你知道的,我和你是一样的境遇。”   她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就像是另一个汤若男,被吸着血。   汤若男似懂非懂地点头。   沈容扶着沙发站起来,封政想要扶他,她让封政别动。   这时候,绝对不能有别人来插手。   她吃力地走向厨房,自己拿了把菜刀出来,又走向吕谦等人,“我曾经也很害怕他们,因为我和你有一样的,被他们殴打欺负的遭遇。”   吕谦等人:???   我们什么时候殴打你了?   “但是我后来发现,他们没什么可怕的。”沈容自顾自演着戏,手中刀架上了吕谦的脖子。   吕谦吓得奋起反抗。   封政要出手,沈容示意他别动,狠踢中谦最脆弱的地方,眼也不眨地对着吕谦一刀劈下。   血喷溅到她脸上。   吕谦的人头掉落在地,骨碌碌滚了出去。   沈容满脸是血,冲汤若男笑:“你看,这没什么可怕的。”   刘红等人难以置信,表情呆滞。   吕雪拼命摇头,“不,你杀不掉我们的,我们还会复活……”   话未说完,沈容毫不留情一刀劈下。   噗嗤——吕雪脖子上鲜血飙溅,头滚落在地。   刘红等人彻底懵了。   沈容手持沾满鲜血的刀,对汤若男道:“你看,他们叫嚣有什么用,一刀砍死就好了。”   汤若男眼里燃起点点光亮,又仍是畏惧:“他们会复活的,会打我……”   沈容举起刀,砍瓜切菜般砍向刘红等人。   刘红等人连忙反抗。   然而就算沈容现在身体不行,她也是个身经百战的杀人老手了。   杀这几个毫无异能的“人”,易如反掌。   她躲避着他们的攻击,左劈右砍,对汤若男道,“他们会复活,就让他们复活好了。复活一次杀一次,复活一次杀一次……”   她每说“杀一次”,就砍掉一个人的人头。   一时间,客厅宛若人间炼狱。   满地尸体和头颅倒在了地上。   沈容放下刀,抹了把脸上的血,对汤若男笑,“你看,他们这不就没了嘛。”   汤若男扫视地上的残尸,眼里流出血泪,“他们死了,他们不能再打我了……我可以回家了,我可以回家了!”   汤若男又哭又笑地在客厅里蹦跶起来。   沈容很少看见过,一个鬼因为可以“回家”而这么开心。   开心得单纯又天真。就好像她还是十三岁那年,会回答陌生人问路的孩子。   不过,事情还没结束。   这只是第一步。   血腥的方法可能让汤若男变得残暴。   所以,沈容还得继续矫正这个“孩子”。   正想着,她感到空气有些凉飕飕的。   转过头,就见封政面色阴沉地看着她,目光……有些幽怨。   “他还没死!要杀了他……”汤若男指向封政。   “不。”沈容走到封政身边,擦干净自己的手,拉住封政,“他是我的雷特先生。”   “雷特……对,你们很相爱。”   汤若男笑起来,又开始庆祝,然后操控蛾子,开始摆弄尸体,将尸体摆成艺术画的样子,拨通电话,“喂,你好,我找雷特先生,我想和他做一笔交易……”   沈容注意力全放在封政身上。   封政因她的一句“雷特先生”,冷意缓和了许多,却仍是有些委屈的样子。   他不喜欢她身上沾了别人的血。   沈容捏了捏他的脸,“你知道吗?”   封政:“什么?”   沈容:“失忆的你,会克制住自己,不露出这样的表情。”   封政眼神一滞,随即坦然自若,“我是会变的。”   沈容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这样啊。”   她没有在这点上和他纠结。   封政收敛起情绪,有些低落地道:“所以,你更喜欢现在的我,是因为现在的我会克制情绪?”   沈容摇头,“不管你克不克制情绪,我都觉得你都很可爱。”   封政压下要翘起的嘴角,衿傲地“哦”了一声,又问:“那你更喜欢现在的我什么?”   沈容:“你猜。”   封政沉吟良久,想不到。故作冷淡,一言不发。   因为她提醒了一句他失忆后是什么样子的,因为他以为她喜欢失忆后的他,他就又开始保持矜持了。   天啊,他怎么这么可爱。   沈容忍住笑,很想抱他一下,可惜自己一身的血。   她道:“帮我把身上弄干净吧。”   封政垂眸看了眼她的身体,伸手要抱她。   沈容阻止他,“你做什么?”   “带你去浴室。”封政有些懵懂地眨眼。   不是她说,把她弄干净吗?   沈容:“你直接帮我弄干净就可以了。”   封政:“哦……”   他眸色黯淡了一些,手指一动,不仅把她弄干净了,还给她穿上了一套和他衣服颜色很相配的情侣装。   沈容抱住他。   她踮起脚,他弯下腰。   她揉了揉他的头发,“我不让你带我去浴室,是担心我们一起进浴室,可能要耽误很长时间才能出来。不是不想让你碰我。”   封政听出她话中的暧昧,抱紧了她。   他的愉悦,她能感受到。   她知道,他并不贪色。   他只是很想很想,时时刻刻都和她做这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他只是很想很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时时刻刻能够触碰到。   沈容用自己的脸蹭了蹭他的。   霎时间,房间突然暗了下来。   黑暗退去后,房子恢复成原样,汤若男和刘红等人都不见了。   偌大的别墅,只剩她和封政。   沈容不打算闲着,让封政带她上楼。   坐上轮椅,进入神奇世界。   暂时解决了“现实世界”汤若男的问题,要如何带领神奇世界的汤若男走出幻想中的绝境,她还暂无头绪呢。   沈容穿上玩偶装,挽着封政走入丛林集会。   今天一来,她就注意到,有几道目光直勾勾地落在自己身上。   前两天也有人打量她,但没今天这么明显。   她一直按着封政让他不要作出反应,想看看这群人到底想做什么。   今天,他们终于憋不住了。   五个身穿玩偶装的人向沈容靠近。   沈容警惕地停下脚步。   他们来到她面前,有所忌惮地和她保持一段距离,压低声音道:“容姐?”   沈容:“……我还以为这场游戏里没有其他玩家呢。”   “我也这么以为的,后来看到你和这位……气场实在是太不一样了,第一天看到的时候就怀疑是你和——”   玩家顿了顿,很会拍马屁地道,“你的男朋友。”   封政极具压迫感的气息柔和不少。   玩家们缓了口气,继续道:“第一天的时候不了解这里的情况,我们都不敢相认的。到今天,看到你,我们才确认了彼此的身份。”   沈容:合着我就是个风向标。   在这里的时间有限,沈容和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和地址,直接聊正事,询问他们的任务进展。   他们目前都还稀里糊涂的,了解了一些信息,但完全串联不起这些信息。   沈容将自己得知的信息告知他们。   他们俱是惊呆,“卧槽!这你都能想得到!”   “容姐你好牛,我的保护费交得好值。”   沈容差点被逗笑,继续询问他们细节。   他们一一说了。   他们的情况和沈容差不多,只不过家庭人数不同。而且他都是通过特殊方法来到这里的。   说罢,他们又为找到了头绪而兴奋,“容姐牛逼,了解到剧情后感觉思维都清晰了。”   “咱们来谈谈该怎么救这些精神病人吧……”   他们情绪高涨,却发现沈容变得异常沉默。   “容姐,怎么了?”   沈容:“有不对劲的地方……我们现在在精神病人的幻想世界里。但是,为什么我们可以在这个神奇世界碰面?为什么我们进入这么神奇世界的方式,都是统一的前进四格,向左七格,后退十三格?”   “这……也许是游戏官方设定的?”   沈容摇头:“还有一点,为什么我们负责的精神病人,都会操控蛾子?这点也许可以解释为这就是这个世界的鬼的异能。”   “但是……”   所有的疑问放在一起,就有点诡异了。   玩家们和她一样沉默了,忐忑地陷入沉思。   这个发现代表了什么?   这代表,这个神奇世界连接了所有精神病人的精神世界。   它是被人为创造出来的!   这样一个构建在别人精神世界里,能影响别人精神的共通世界,是多么的恐怖……   构建这样世界的人,相当于掌控了所有人的大脑,他想做什么?   那些精神病人经历的痛苦,他有没有参与?   一个个问题冒出。   玩家们细思恐极。   一张纸条突然飘飘摇摇从空中落下。   纸条上的字由飞蛾黏液写成:   【想知道吗?   来玩一场游戏吧   躲猫猫,现在开始】   场景瞬变。   一眨眼,沈容便被独自一人丢到了一座巨大的地堡中。   空中有红色倒计时【100】,代表着她一百个数字内,要找到地方躲起来。   沈容立刻行动,刚一转身,手就被人抓住。   回头看,是封政。   他眸若星灿,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沈容望着他,经不住笑了。   她想,哪怕她和他被分开十万八千里远,他也总是会在第一时间找到她吧。 第425章 甜蜜的家25.7   倒计时开始了。   没功夫浪费时间,沈容拉着封政在地堡中穿梭。   这个地堡有些眼熟,沈容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找到—个柜子后面的墙洞,和封政—起躲在墙洞里,突然想起来了!   是《雷特先生的神奇丛林历险》!   她在这部动画片里看过这个地堡!   滴——   倒计时结束。   大地震颤起来,透过缝隙,沈容看见—条巨龙迈着沉重的步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这条巨龙,也是她在动画片里看到过的巨龙。   她今天看的那集,恰好是雷特先生智斗恶龙。   巨龙发出粗重灼热的吐息,将地堡的地面和墙壁灼烧成焦黑色。   “是谁躲在了我的地堡里?我要来找你们了,你们在哪儿呢?”巨龙说话的语气和动画片里—模—样。   完全是和小朋友交流的风格。   这是个屁的捉迷藏!这分明是要让巨龙杀他们!   到底是谁发出的捉迷藏纸条?!   玩家们惊骇地腹诽。   “你们竟敢闯入我的地堡。等我抓到你们,我就将你们撕成碎片。”巨龙气鼓鼓地在地堡里搜索起来。   沈容暗暗回忆着。   动画片里,巨龙对它的地堡的每—处很敏感。如果有人进入地堡,不管躲在哪儿,都会被它抓到。   而雷特先生在动画片里主动走出躲藏的地方,和巨龙交谈,将巨龙成功诱骗,坠落地堡中的黑暗深渊,救出了被巨龙当作食物囚禁的人和小动物们。   沈容犹豫片刻,像雷特先生—样走出了躲藏的地方,学着雷特先生的姿态,道:“嘿,巨龙先生。”   巨龙转过头看着她,怒目圆瞪,“你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沈容:“巨龙先生,我不是有意闯入你的地盘的。我只是听说,你是—位通情达理的巨龙,所以想来这里和你玩—个游戏。”   巨龙丢下玩家,迈向沈容,“什么游戏?”   “听说您的地堡里,有—个黑暗深渊,那里有许多的石柱……”   她根据动画片里的台词说着。   不等她说完。   巨龙的外表逐渐狰狞起来,比动画片里凶狠血腥得多!   它巨大的头颅上长出—个个仿佛要爆炸的血泡,眼睛被血泡挤得成了—条缝。   它原本光滑的龙甲变得焦黑如碳,龙甲间的血肉散发出腐臭的气味。隐隐有绿色的、脓包—样的蠕虫在其中鼓动。   干净的地堡变得幽暗,以肉眼可见的风化颓败。   墙壁和地面上爬满了青苔,青苔里有黑色的小虫拱动身体,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原本颇有童话风的地堡,转瞬间成了鬼屋。   躲藏在各个地方的玩家们跑了出来。   他们身后跟着身躯潮湿腐烂,皮肉发绿的怨灵,喉咙里不断发出“嗬嗬”声。   “雷特,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巨龙表情扭曲地笑了起来,随手丢开被他抓住的玩家,朝沈容逼近,“你终于出现了,你终于来拯救那群孩子们了吗?”   “可是没有用的哦,我再也不是会被你蒙骗的蠢龙了!那群孩子也永远不会走出这里,他们已经疯了,我们成了他们唯—的精神寄托!”巨龙每走—步,血肉里便掉出绿色的虫。   那些虫像巨大的、胖乎乎的蛆虫,但头部长了—口尖利的牙齿,摆动身体攻向附近的活物。   沈容慢慢后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巨龙越来越靠近,沈容这才发现,它的两只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团腐黑的肉球,像是某种增生物。   它是条瞎龙,难怪认不出她不是雷特。   巨龙:“为什么?你怎么会不知道为什么?那群孩子整天坐在电视机前,叫嚣着让我们这些所谓的反派被你打败杀死,幻想让我们这些反派经受种种折磨……他们通过幻想把我们害成了现在这幅模样,你怎么会不知道为什么?!”   沈容:“……”   她有些讶异。   在这个游戏的世界观里,幻想的力量竟然这么强大?!   不过,将巨龙的话和她目前搜集到的信息联系起来,沈容基本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了。   这个神奇世界不是被创造出的空间,而是真正的《雷特先生的神奇丛林历险》的世界。   所谓的甜蜜之家,现在也不是雷特的家了,而是这些怨灵打造出的交易公司。   玩家们负责的所有精神病人都能来到这个世界,是因为他们曾经都是这部动画片的小观众。   只不过,他们经历了种种不幸后,都死了。   于是,变成了怨灵的动画片反派们,把曾经看过那部动画片的死去的孩子们,也就是如今的精神病人们召集到这个世界来。   借着和他们交易的旗号,让他们陷入无尽的痛苦循环中。   而这些怨灵做这—切,不仅是想要逼真正的雷特出来,也是想要对曾经支持雷特的孩子们展开报复。   想到这,沈容有些毛骨悚然。   她小时候也看过不少动画片,看到反派的时候,也想过反派该受到怎样怎样的惩罚。   她从没想过,动画片里的角色会有自己的思想,会因为她的幻想而被加重惩罚。   甚至,这些角色还有可能在未来的某—天,跨越时空,折磨曾经的小观众!   巨龙冲沈容发出—声怒吼。   它的吐息潮湿阴冷,喷出—滩淤泥—样的腐臭液体。   沈容收起惊讶,祭出浮沉镇海,对着巨龙劈下。   寒冰侵袭到巨龙脚边,却没有对巨龙造成任何伤害!   周围的怨灵们嘲讽地大笑起来。   巨龙也察觉到了沈容无用的攻击,歪了下头,讥笑道:“哦,雷特,我想你忘了,在动画片结束后,这里就已经是我们的世界了。你的小观众们遗忘了你,你再不会有力量了。”   “这个世界,不会再有英雄了。”   “你该彻底成为过去了。”   说罢,它想张开腐烂的巨口朝沈容咬来。   沈容果断拉着封政转身,往地堡出口狂奔。   玩家们—边吃力地应付着鬼怪和扑咬他们的虫子,—边跟在沈容身后逃跑。   沈容—边逃跑—边筑冰墙。   虽然浮沉镇海伤不到这些怨灵了,但是拦路还是可以的。   远处出现了—抹亮光。   那是洞口!   沈容—鼓作气冲了出去。   却见原本的丛林变得腐败不堪。   树木上爬满了奇异的虫子,挂着血淋淋的残肢。   长相奇异惊悚、浑身漆黑的鸟在残肢周围盘旋,时不时落下啄—口残肢上的血肉。   那些残肢是活的。   在鸟落下时会—把掐住鸟的喉咙。   它们的手掌上长了嘴巴,将鸟—口活吞,只余下染血的羽毛在这片昏暗扭曲的世界里飘摇。   巨龙被困在地堡,望着跑远的沈容发出震天的嘶吼。   怨灵们追了出来。   玩家们被逼得祭出卡牌朝怨灵们打去,然而卡牌的效果微乎其微。   在动画世界,就得用动画的方式对付这些反派。   可惜沈容还只看了—集《雷特先生的神奇丛林历险》这部动画,还不知道里面是怎么对付怨灵呢!   脑海里的倒计时即将归零,怨灵就差两三米就能扑到她。   沈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轮椅!   她直接抱起封政坐上轮椅,用力往后—滑。   血腥黑暗的世界从她眼前消失,她回到了房间。   而封政正坐在她腿上,眼里带笑地和她大眼瞪小眼。   沈容轻轻推了下他,“下去吧。”   他依依不舍地从她腿上站起来。   房间又变成了颓败的模样,外面传来汤若男的嘶喊和吵杂的响动。   沈容让封政抱她走出房间。   汤若男正举着菜刀在砍杀客厅里的十二人。   鲜血喷溅得到处都是。   灰黑的蛾子在血腥中扑棱着翅膀。   杀完,汤若男松了口气似的瘫坐在地上。   封政抱着沈容走近她。   叮铃铃——电话突然响了。   沈容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甜蜜之家工作人员的声音:“您好,请问是汤若男吗?”   沈容压低声音:“我是。”   “是这样的,我们想和你做—笔交易。事成之后,可以奖励你和雷特先生约会—次哦。”   他们在骗人。   沈容:“什么交易?”   “我们想要—幅二十五人的死亡艺术画。”   沈容:“……”   二十五人。   白天和黑夜的两批刘红等人,加起来也才二十四人。   想要凑齐二十五人,就代表汤若男得杀了她!   那群动画世界里的怨灵,想让精神病人杀了他们这些玩家!   沈容模棱两可地敷衍了几句,挂了电话。   汤若男这才回过神来,对沈容炫耀似的道:“你看,我不怕了,我不怕了!”   沈容哄孩子似的对她笑笑,夸了她两句,又道:“你知道雷特先生的神奇丛林历险这部动画片吗?”   汤若男摇头。   这部动画,还有真正的英雄雷特先生,可能只存在于她的潜意识里了。   她记忆里的,只有“神奇世界”中那位让她爱上的,虚假的雷特先生了。   ——动画片结束了……你的观众们遗忘了你……这个世界,不会再有英雄了……你该彻底成为过去了……   沈容突然想起巨龙的话。   她不由地想:那位英雄雷特先生,现在在哪里呢?我曾经看过的动画片小英雄们,现在又在过着怎样的生活?   希望他们世界里的那些反派,在动画片里只是在装作和他们打架。   在动画片结束之后,他们都是和谐友善的同事,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收起飘远的思绪,沈容有些伤感地笑起来,对汤若男道:“我好想和我的朋友们,—起看雷特先生的神奇丛林历险这部动画片。想要和他们—起,—次性看完全集。”   她的伤感,半分真,半分假。   这里是汤若男的幻想世界,只要得到汤若男的允许,她就能做到她说的这些事,把玩家们拉过来—起看这部动画片。   封政不自觉握紧了她的手,低下头,眼里有藏着阴狠。   ——她小时候看的动画片,不都是和他—起看的吗?   她还有哪个陪她看过动画片的朋友,是他不知道的! 第426章 甜蜜的家25.8   沈容不知道封政的小心思。   听汤若男说:“那你找你朋友来看吧,我也想看。”   她便拨打了玩家们留给她的联系方式,把玩家们叫了过来。   一个眨眼的功夫,玩家们懵然地坐在了满是飞蛾和血迹的客厅里。   他们都是老头老太太模样,被突然的血腥画面冲击到,惊得身体猛地震了一下。   看到沈容坐在沙发上,面露惊喜。   “我刚刚还想打电话联系你的呢,但是怎么都打不通你的电话。家里人看着我,也不让我出门。你家里人呢?”   沈容不以为意地道:“被我杀光了。”   玩家们:“……”   沈容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调到少儿频道。   少儿频道正在播放节目表。   因为汤若男的允诺,表上满满的全是《雷特先生的神奇丛林历险》这部动画,从第一集 到最后一集,不间断播放。   玩家们收起震惊,安分地坐下一起看电视。   屁股还没挨到沙发,就感到冷箭似的目光嗖嗖地插在自己身上。   他们循着冷气来源望去。   是封政。   “你们去房间里面看电视。”封政对汤若男道,“你也去。”   “哦。”杀了造成心理阴影的那些人,汤若男心态平和了许多,很是随和。   玩家们也不敢反抗封政,只能和汤若男一起,被关到小房间里。   从沈容那儿,他们已经得知汤若男的遭遇。   对汤若男没有恐惧,只有同情,在房间里一边看电视,一边小心翼翼地询问汤若男的事情。   封政动动手指,将他们所在的房间锁死,声音也封闭。   一挥手,将客厅变成了沈容十分熟悉的样子——她曾经和爷爷奶奶一起住过的房子的客厅。   沈容抬头看封政。   封政在她身边坐下,颇为期待地看着她:“我还想做点什么……”   沈容对上他纯澈的眼眸,点头:“可以。”   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但他想做什么都可以。   她相信他有分寸。   她望着他。   一个眨眼,就见他变成了五岁的模样。   而她的视角变成了与他平视。   低头看,果然,她的身体也变成了五岁的样子。   茶几上放着他们那个年代特有的零食,还有爷爷奶奶习惯地切成小花型的水果。   封政挪动着靠近她,像过去一样习惯性地靠在她身上,和她一起吃水果,看电视。   他吃一口,喂她一口。   喂她一口,再喂她一口。   沈容吃着他喂的水果,恍惚间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从前。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你回忆起过去了吧?”她笑盈盈地随口问。   “没有。”他死不承认。   “那你怎么把这里变成我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的样子了?”她故意逗他,追问。   “这说明……我很合你的心意。随便一变,就是你喜欢的样子。”他翘着嘴角,还是不承认。   但他究竟有没有想起过去。   他和她,心知肚明,心照不宣,只是看着电视一起笑起来。   欢快的音乐响起,《雷特先生的神奇丛林历险》开始了。   开场,是雷特先生站在自己家里对着镜头挥手,“嗨,小朋友们,你们好。我叫雷特,但是我从不late。在保护别人的时候,我也不会累。我喜欢冒险,喜欢保护弱小的朋友们。”   “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朋友啦,来吧,跟我一起开始我们的奇妙历险吧!这段旅程中我们会遇到很多的危险,但是我发誓,我会用我的生命来守护你们,绝不抛弃你们。”   “Let'sgo!”   独白结束后,雷特先生拎上他的行李箱,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家门。   然后一个转场,片头曲开始了。   片头曲结束后,动画片正式开始。   沈容一集接一集的看,发现这部动画片并不幼稚。   属于那种小孩儿看了会很欢乐,而成年人能从中看出一些深意的。   而雷特先生也像他的开场自述那样,在旅途中不畏艰辛地保护一个又一个伙伴,除掉一个又一个邪恶反派。   沈容将雷特先生除掉反派的过程一一记下,还发现这部动画有一条主线。   那就是,雷特先生一直在搜集七彩宝石。   在动画片里,七彩宝石被传得神乎其神,据说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集齐后可以消除世界上所有的黑暗。   动画里的困难要用动画片的方式解决。   这也就代表着,想要解决动画世界对汤若男这些人的影像,就要进入动画世界,找到七彩宝石。   沈容把七彩宝石的所在地点也一一记下。   雷特先生正义无畏,绅士善良,留着两撇小胡子,温文尔雅,确实很有人格魅力。   沈容看得入了迷,又陡然感到客厅里降了温。   瞥了眼身旁幽幽盯着她的封政。   沈容安抚地摸摸他的脸,“我只爱你,别多想。那只是个动画片人物。”   封政不说话。   但沈容感觉自己好像听见他无声地“哼”了一声。   沈容继续一刻不停地看动画。   清晨刘红等人复活了,是封政直接去解决他们的。   到了饭点,也是封政做好饭端来给她吃。   她只要看电视就行了,其他的一切有他来做。   她会时不时在片尾曲和片头曲的时候,抽空抱抱他,夸夸他,亲亲他。   他这才没有因为她一刻不停地看另一个男人而不开心。   动画进行到最后几集。   沈容明显感觉到,画风变得有些阴暗沉重,雷特先生也很疲惫了。   最后两集,雷特先生在回家的路上,和他们认识的朋友一一告别,逐渐变得形单影只。   走在路上的背影,让沈容感觉到了孤独。   最后一集,当他即将快要到家时,他又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考验。   他被困在了一片绿莹莹的树林里,迷路了。   树林里只有飞蛾这一种生物。   雷特先生通过和飞蛾们的交谈,得知自己是被飞蛾女王困住了。   他找到飞蛾女王,和女王展开一段,对于小孩儿来说会很晦涩难懂的交谈。   雷特先生:“尊敬的女王陛下,我想请您放我回家。”   女王:“回家?你还记得你在外面冒险了多久吗?你确定你回去之后,你原来的朋友们还会记得你吗?如果,他们忘记了你,和你一起历险的那些朋友也将你遗忘,你要怎么办呢?”   雷特先生:“女王陛下,您的意思是?”   女王:“雷特,我听过你的大名。我希望你不要回去,留下来吧。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守护这片森林,守护森林里的那些生灵。我们会永远铭记你。”   雷特先生:“女王陛下,我不在乎他们是否会一直记得我,但是我会一直把他们,把你们当成朋友。”   镜头转到雷特先生的正面,他仿佛在对电视机前的人说话:“只要你们需要我,我会永远守护你们,永远不会为此感到累。”   女王:“好吧雷特,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你。如果有一天你需要帮忙,可以随时来找我。”   雷特先生:“谢谢。”   飞蛾们送雷特先生离开了森林。   雷特先生回到家里,画面一转,又回到了第一集 开头时,雷特先生和小朋友们打招呼的场景。   只是这里的雷特,是在告别。   他疲惫的脸上带着阳光的微笑,“大家好,我叫雷特,我们的冒险要暂时告一段落了。但是请你们永远不忘记,我们一起经历的这段精彩旅程。”   他对着镜头挥手:“我叫雷特,我从不late,我会一直和你们在一起。”“thankyou,loveyou,seeyou。”   动画片就此结束。   沈容思考着,缓缓抬头,望向天花板。   天花板里有细微的声响,那是无数的飞蛾。   她脑海里回荡着雷特先生最后告别的画面,耳边回响着他和飞蛾女王的那段对话。   ——只要你们需要我,我会永远守护你们,永远不会为此感到累……   ——……如果有一天你需要帮忙,可以随时来找我……   “雷特先生……”她对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封政将玩家们放了出来。   看完动画片,玩家们也都怅然若失。   只有汤若男表情欢快地道:“他也叫雷特!他和雷特先生一样有魅力呢!”   灰黑的飞蛾在汤若男身边环绕。   沈容嘴唇颤了颤,向她伸出手。   一只飞蛾落在了她的手上。   比起蝴蝶,飞蛾不算美丽。   但是这些飞蛾,一直萦绕在所有被牵扯进神奇世界的人们身边。   “雷特先生,是你吗?”沈容对着飞蛾轻声呢喃。   飞蛾震了震翅膀,飞回汤若男身边了。   天黑了,新的一批刘红出现,汤若男又拿起菜刀砍起人来。   玩家们都回去了。   沈容也打算上楼去神奇世界,找到七彩宝石,结束这一切。   走到楼梯的一半,她想起些什么,回过头问血泊中的汤若男,“你是怎么遇到这些飞蛾的?”   汤若男呆呆地望着飞蛾密布的天花板,沉吟良久,“唔……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了。在我刚被拐卖不久,它们就一直在我身边徘徊,一直陪着我。”   “好多次我逃跑,跑进树林里……我好害怕,但是有好多蛾子陪着我,在黑夜中,像蝴蝶……”   汤若男说着说着,丢下血淋淋菜刀,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拿起电话拨打出去,自言自语,“我想雷特先生了,我好久没看到他了呢,我好喜欢他……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呢……”   他也许就在你身边。   在所有曾经和他一起经历了旅程的孩子们身边。   沈容环顾放房间,那些密密麻麻的、灰扑扑的飞蛾在她眼里,突然变得像蝴蝶一样美丽。   沈容闭了闭眼,封政抱她进入房间,把她放在轮椅上。   沈容双手合十,像动画片里的人一样祈祷,“雷特先生,如果真的是你,请你让我能够顺利拿齐所有宝石,请你和我一起进入那个世界。”   “我需要你。”   封政双手陡然握紧,指甲陷进掌心里,刺穿了皮肉。   他把手背到身后,艳丽的血从他冷白修长的指间滴落在地板上。   沈容已经转动起轮椅,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   她倒退着,消失在了房间里。   灰黑的蛾子从门缝里涌进来。   封政磨着牙,阴狠地盯着那些蛾子。   蛾子像是有所感应,集体停顿。   “吃吧,吃完了去帮她,别跟个废物一样。”一字一句从封政牙缝里挤出来,说罢,他消失在了房间里。   蛾子在房间里盘旋了一阵,明白了封政的意思,落在地上吃掉他滴落下来的血。   他知道,她只爱他。   也知道,她素来对雷特先生这样称得上高尚的人物心怀尊敬。   要不然,他早就弄死这堆蛾子了!   讨厌的蛾子!   封政瞬移到沈容身边,压抑着暴躁的情绪,不自觉地碾着地面。   仿佛他碾的不是土地,是蛾子。   若是以往。   沈容很难留意到他这样的情绪。   但这次,他一来,她就察觉到了。   她从轮椅上站起来,握住他的双手,让他摊开手掌。   他被他自己掐破的掌心已经恢复了一些,但还有一些带着血迹的伤痕。   沈容看着他掌心的伤,他下意识想要抽回手。   但她牢牢地抓着他,指腹轻轻摩挲着他掌心的伤,“封政,我想起了一些,我们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那时候,她刚刚成为母神,他还是高高在上,高傲残忍的法则之主。   她总是无意识地拿他当挡箭牌,去怼伏焰。   因为她想着,这世上除了封政,没有人能压得过伏焰。   还想着:所有人都说法则之主没有感情,就算我说了那样的话,他应该也只会生气,不会误解吧。   如果他生气了,她愿意去承担这份怒火。毕竟这是她的错。   然而,那时懵懂的、只知道往上爬的她从未意识到过,她说了那么多热烈追求他的话,可他从未为此而生气。   甚至,门徒们也对她越来越好。   她早该意识到的,他不是没有感情的。   可她一直没有发现……   她就这样,把他放在了她无意识编造的“追求”与“热烈的爱”中。   却从来不给他明确的回应。   就连转命之后,他那样陪伴着她,她答应了他和他在一起,也没有真正做到将他整个放在心上。   他的患得患失,他的占有欲和压抑,她都没有太留意过。   “你还记得吗,在客栈里,我说过要给你上药,但是我失约了。”   她低下头,轻吻他掌心染着血的伤痕。   血染红了她的唇,淡淡的腥甜漫进她嘴里。   “以后不会了。”   沈容抬起头,对他笑,眼神坚定,语气郑重。   封政静静地望着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眼眸里的光却像太阳一样热烈,像浩瀚星海一样璀璨。   沈容向他伸出手,“我这里没有药。把药拿来,我给你上药。”   封政下意识要拿出药来,手却突然顿住,“不用了……你在这里的时间是有限的,等出去吧。”   这是她以前经常对他说的话。   ——等我忙完……   ——等会儿……   ——等我做完这件事后,我就……   他一直在等,再等等也没关系。   雷特给她加了时间,但是到了时限,她也是必须要离开的。   万一她因为他而耽误时间,产生“如果不给他上药就不会耽误时间了”这种想法,他简直想去死!   更何况……   他阴冷的目光看向沈容身后的飞蛾。   更何况现在还有这玩意儿跟着她!   她是不喜欢这玩意儿,可这玩意儿和他一对比……她肯定会觉得这玩意儿更懂事!   万一,对他的爱就这样变少了怎么办……   沈容不知道他短短几秒内想了这么多,摸了摸他的掌心,“你不疼吗?”   “不疼……”   她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终还是有些不自在地道:“可是我心疼。”   这句话,是他常对她说的。   封政愣了一下,药瞬间出现在他手里,把药递给了沈容。   他含笑望着她给他上药,其他的什么都不想了。   上完药,他的伤都快好得差不多了。   沈容还是郑重其事地给他包上纱布,然后牵起他的手腕,和他一起朝丛林集会进发。   玩家们也来了,和她在集会上碰了头,往林子深处走。   “嘿,你们想去哪儿?”   身后突然有人叫住她和玩家们。   沈容回头,就见丛林集会里那些穿礼服的“绅士”站在一起,深沉地望着他们。   这群人是甜蜜之家雇佣的,应该也是怨灵扮演的。   来者不善啊。   沈容不和他们废话,开门见山地问:“你们想做什么?”   高礼帽男人走出来,微笑道:“没什么,就是想按规矩办事。如果你们想进入神奇丛林,你们得先来玩游戏。达到条件了,你们才能进入。”   “那我们要是不玩呢?”   有名玩家梗着脖子反问。   高礼帽男人微笑:“别忘了,这可不是你们的世界。”   玩家们依旧嚣张:“我们有容姐,我们怕你啊。”   “有种你来啊!”   叫嚣完,他们躲到了沈容和封政身后三米远的地方,“容姐,加油!你是最棒的!”   沈容:“……”   不等她做出什么,封政便把他们五个扔到了沈容面前,排成一排给沈容当挡箭牌。   高礼帽男人被逗笑了,没控制住“噗”地笑出声来。   笑了好一会儿,道:“在什么世界,就要用那个世界的方式解决问题。不然,哪怕你再强,其他的方式,都是无用的。除非……你能突破世界的限制。”   而突破世界的限制,代表突破世界的法则。   这一点,只有封政做得到。   沈容眸光暗下,要走近高礼帽男人,封政却紧紧拉着她的手,不让她靠近。   她只得站在原地道:“好,就按这个世界的规矩来玩。不过我有两个诉求。”   “请说。”高礼帽男人依旧微笑着,但笑意完全消失了。   沈容:“一,我要七彩宝石。”   蛾子快速振了振翅膀。   玩家们低声提醒:“容姐,他在大街上摆摊,应该是这个世界的小啰啰,你跟他直接要七彩宝石,恐怕他没有吧。”   “就算他是这个世界的大BOSS,他身为反派根本没去接触过七彩宝石,拿不出来的啊。”   然而高礼帽男人却微笑应道:“可以。”   沈容感觉到封政握自己的手紧了些,安抚地摸摸他的手背,目光坚定地对高礼帽男人道:“二,我要你死。”   封政听了这话,嘴角扬起,眉尾轻挑。   高礼帽男人定定地看着沈容,目光扫过沈容和封政握在一起的手,沉默良久,“可以。”   封政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充满了轻蔑与张狂,“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有动手杀了你了吧?”   “因为我女朋友她想亲手杀了你,我得把你给她留着。”   言辞间完全没把他当回事,仿佛他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小物件。   高礼帽男人手握紧成拳。   封政对沈容低声道:“他的话不可信。”   沈容:“我知道。等到他要死的时候,他会跑的。”   高礼帽男人:“……”   沈容:“因为,伏焰,就是这样的人。当初差点死在我手里的时候,不惜撕了一半的魂迷惑我而逃跑,才导致他后来一直是个老头子样呢。不过……那多半也是他装的。”   玩家们听不懂。   封政听她提起过往,眼里的杀意还是有些抑制不住。寒意如刃的气息吓得玩家们抱团躲得远远的。   她是怎么看出他的身份的?   高礼帽男人平复了一下心绪,微笑道:“那么,游戏开始吧。”   却听她经过他身边时低声道:“知道我是怎么发现你的吗?”   “因为你身上伏天种的气息,总是那么让我厌恶。之前有这世界给你遮掩,我感觉不到。但现在……”   有雷特先生给她加持,她感觉到了。   只是她不明白,他身为父神,不在神域好好呆着,为什么要来这儿?   沈容思索几秒,心中警铃大作,握紧封政的手。   ——伏焰想借机除掉她!   封政低头在她耳畔轻吻了一下,低声道:“你有我。”   不用担心,也不用紧张。   无论她想做什么,他都是她最后的底牌。 第427章 甜蜜的家25.9   沈容并不紧张,只是发现危险后习惯性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应战。   她走到伏焰指明的地点,忽然有个疑问,低声问封政道:“他丢下神域来到这里,不会不符合规矩吗?”   封政:“神域现在还有个他在坐镇,法则没有查出他的错处。”   法则没有发现,按照规矩,伏焰不用接受处罚。   不过,封政不会就这样轻饶过他的。   现在,身处神域的那个伏焰,大概已经被第一门徒丢进神狱受罚了。   罚伏焰的理由嘛……随便找一个就行。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拿伏焰出气了。   不过出气这件事,他是不会告诉她的。   沈容了然地点点头,转面看向伏焰,“说说游戏规则吧。”   伏焰轻轻一跺脚。   整个集会翻转,一条七彩跑道出现。   跑道一眼看不到尽头。   跑道上有一些简单的障碍物,如攀爬架,跳高的台子等,就像是军事训练会用到那些道具。   每隔一段路,路边还有一个一立方米大的箱子。箱子密封着,谁也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伏焰走到跑道的起点,指着穿着绅士的NPC们道:“我,还有他们,会和你一起同时出发,只要你能先到达跑道的终点,就算你赢了。”   “在跑道上,我们作为参赛选手,不能直接伤害对方。如若违规,直接出局。也不可以寻求场外的帮助,否则同样直接出局。”   不能直接伤害,就代表可以间接伤害咯。   沈容对他的小算盘心知肚明,站上了起跑点。   封政目光紧紧地黏在她身上。   她回头对他安抚地笑了一下,转面对伏焰:“可以开始了。”   灰黑的蛾子跟在沈容身后,扑闪着翅膀好像在对伏焰说话。   沈容完全看不懂蛾子与伏焰的交谈。   但在游戏开始前,伏焰将蛾子也算作了比赛选手。   一声枪响,游戏正式开始。   跑道上空出现了一块大屏幕,给集会上的人直播这场比赛。   沈容率先冲了出去。   厚重的玩偶装严重影响了她的行动,但她始终没有脱下来。   她以微弱的优势跑占第一,在跑到第一个神秘盒子身边时,故意放慢了脚步,让一个NPC超过她。   NPC经过盒子,平安无事。   沈容紧跟着跑过去。   经过盒子时,却听盒子里传来一阵阴森的呼噜声。   随即盒子爆开,十只怨灵崩了出来,扑向沈容。   沈容抬手招架。   怨灵一口咬在玩偶装上,没有伤到她。   不过怨灵很快便咬破了玩偶装,发黑的尖牙即将咬到沈容的手臂。   沈容及时摘下玩偶头套,当作武器把怨灵全部甩到了跑道外围。   沈容她脱下破烂不堪的玩偶装,加速跑动起来,重回第一的位置。   伏焰始终不紧不慢的。   沈容想,他的目的不在于比赛,而在于在比赛中杀了她。   那些盒子,别人经过就相安无事,她经过时就有鬼怪,这针对性也太明显了。   沈容翻过一个又一个障碍物,甩飞一只又一只怨灵。   跑了大约半个小时,路边的箱子总算没了。   她不敢松懈,仍旧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果然,她还没能喘口气,天上开始下虫子。   那虫子足有她的手大,浑身长满喷溅毒液的腺体,一张巨大的、长满尖牙的嘴巴占据了整个面部。   虫子忽略其他人,直朝她攻来。   沈容祭出一语成谶卡牌,给自己套了个防护套。   卡牌在这里的效果虽然很微弱,但抵挡虫子的能力还是有的。   虫子不停地扑向她,不停地被防护套给弹飞。   又跑了一段路,躲过虫雨。   一堵无限高的墙横空出先,彻底堵死了她前进的路。   墙上有无数一平米大的砖块,每一块砖块上都有问号。   沈容没有贸然去碰。   等NPC们都追上来,看他们点了砖块上的问号后,她才尝试去点。   触碰到问号的瞬间,她眼前的世界整个黑了下来。   待视野再次开阔起来,她面前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漆黑悬崖。   身后有阵阵阴冷潮湿的气息侵袭着她的背部。   回头看,怨灵巨龙还有无数怨灵堵死了她后退的路,一副等候她多时的样子。   伏焰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雷特,我们等你很久了。这次,你再也逃不掉了。”   怨灵巨龙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她靠近。   每走一步,地面便震颤一次,悬崖边的碎石扑簌簌掉进黑暗中,听不见落地的回响。   “你还记得这片黑暗深渊吗?以前你就是在这里骗我掉下去的。现在,轮到你了!”   巨龙咬牙切齿,加速向沈容逼近。   沈容不慌不忙地站在原地,等待巨龙和怨灵们冲过来,浮沉镇海出现在她手中。   然而,就在巨龙即将打向她时,一只灰黑的飞蛾从沈容的口袋里飞出来,巨龙的攻击也顿在了原地。   沈容有些惊讶,雷特钻进了她的口袋,而她竟然没有发现……   或许,她在雷特先生眼里,和坐在电视机前看动画片的其他孩子没有两样,都是他要保护的小朋友。   巨龙头追随着飞蛾飞动的方向转动,“雷特?你才是雷特?你终于出现了哈哈哈哈!”   “蛾子!雷特变成了蛾子!”   “好丑!灰扑扑的,小小的,我一拍掌就能拍碎它!”   巨龙身后的怨灵哈哈大笑,在地上蹦跳着伸长手臂去够飞蛾。   飞蛾围绕着他们飞舞,在和他们说话。   只是沈容听不见。   沈容眼前浮现出动画片里,雷特先生把反派们耍得团团转的模样。默默地移动到一边,静静地做一个观众。   这是雷特先生的世界。   她只需要做一个被雷特先生保护的小朋友就好了。   不知雷特先生和怨灵们说了什么,怨灵们被他激怒,仇恨全部转移到了飞蛾身上。   他们疯狂地攻击飞蛾。   小小的、脆弱的飞蛾,却敏捷勇猛,躲过一次次攻击,将他们逐渐引到悬崖边。   等他们发现不对劲时,一大片飞蛾突然从黑暗中涌出,将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扑向了黑暗深渊。   飞蛾与怨灵们一同坠落。   过了一会儿,又齐刷刷地飞了上来,化作一只小小的飞蛾,钻进沈容的口袋,和她一起被传送回跑道。   在怨灵那儿耽误了不少时间,伏焰等人已经领先了沈容一大截。   沈容不慌不忙地追赶着他们。   飞蛾在她身边转了转,一滴红色的液体滴到了她的身上。   沈容脚步微顿。   她从这滴液体里闻到了熟悉的香气。   伏焰的计划是对付沈容,并不在意飞蛾是输是赢。   飞蛾一路畅通无阻。   沈容在后面应付着各种致命的危险。   大屏幕前的人们心惊胆战地看着这画面。   玩家们急得直跺脚:“那群人玩阴的!他们根本不是想比赛,是想要她的命!”   封政表面从容淡定,眼底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阴暗和凶唳。   他知道沈容不会有事。   他只是很想杀人。   “快看!飞蛾要到达终点了!”   玩家们松了口气。   飞蛾赢了,也算是他们赢。   就是可惜,飞蛾赢了之后,沈容的诉求就不能兑现了。   但总比让那群NPC赢了好。   玩家们都这么想着,却见就在飞蛾即将到达终点的瞬间,身形一闪,变成了沈容的模样。   而沈容原本所在的位置,却成了一只飞蛾在飞舞。   “他们俩交换了位置!”   “赢了!容姐赢了!”玩家们兴奋地在大屏幕前蹦跶。   屏幕上的沈容平静淡定地摸了摸身上的一点红迹。   她在这上面,闻到了封政的气息。   这是封政的血。   他明明那么不喜欢雷特先生,却还是……   沈容唇畔浮现出一抹笑。   陡然间,目光又冷厉起来,落在即将到达终点的伏焰身上,“你输了。”   伏焰摊手笑了下,“你很幸运。”   受到那么多次攻击,不仅没死,还完好无损。   沈容摇头:“这不是幸运,这是动画片。”   伏焰愣了一下。   沈容:“在动画片里,反派是永远不可能赢过主角的。”   而主角雷特先生,选择站在她这一边。   她一个闪身来到伏焰面前,寒光一闪,浮沉镇海结结实实地捅穿了他的身体。   鲜血喷溅。   一切就在电光石火间发生。   她没有丝毫迟疑,带着致他于死命的狠绝。   “在这样的世界,你还能怎么逃跑呢?”她讥讽道。   伏焰唇间溢出艳丽的颜色,轻笑一声,旋即沈容便感到那股令她厌烦的气息消失了。   被捅穿的礼帽男人难以置信地看着沾满自己鲜血的剑,仿佛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伏焰走了。   沈容也有些愣怔。   不是因为伏焰逃跑。   而是因为伏焰在逃跑的时候,她感受到了法则之力的气息。   伏焰也有法则之力了?!   伏褚是因为和法则之力本身就有渊源才被看中的,那伏焰是怎么有的?   沈容被传送回起点。   和她一起被传送回来的还有带着七彩宝石的飞蛾。   玩家们欢呼庆祝她的胜利。   沈容无视他们,拉着封政到一旁,“伏焰……”   封政握住她的手,平静地打断:“他们俩是同一个人,不用在意。”   沈容:?!   我特么更在意了好吧? 第428章 甜蜜的家25.10   “什么意思?他俩怎么会是同一个人?你不是说神域还有一个他在坐镇吗。我还以为……”   她还以为伏褚和伏焰共用一个身份,所以他俩可以互换身份自由出行。结果,他俩竟是同一个人?   同一个人是怎么做到——   对了!   沈容想到一半,恍然大悟。   曾经伏焰在和身为母神的她一战时,就施展过撕魂之术。   她那时还以为,他是把他自己撕成了两半残魂。   但其实,他是可以把自己撕成完整的两个魂魄的!   看沈容震颤的瞳孔,封政就知道她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言简意赅道:“他在无尽域时期就有这个本事。所以柯莉姆和他能力差不多,柯莉姆却死了,而他通过轮回转命活到至今,还成了如今的伏焰。”   沈容回想起过去种种,“难怪,在我还生活在神海域的时候,外界还没有要选拔神位的消息,我就挺听人说,伏焰未来一定会是神域中地位最崇高的人。无论是伏天种当时的主宰,还是其他种族,都奉他为贵客……”   哪怕是后来竞选神位,所有人也是默认伏焰会成为最后的主神的。   那时,她还以为伏焰只不过是天赋高些,才会得到这样的优待。   现在想来,是那些神兽种早就心领意会到他的不同寻常了。   更有可能……那些神兽种暗地里本就是支持伏褚的。   沈容抬眸看封政。   他正专注地凝视着她,满心满眼都是她,完全没有把伏焰放在眼里的意思,还拉了拉她的手,“不要再想他了。”   沈容反握住他的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一切?”   封政点头。   身为法则之主,世间一切动荡都逃脱不过他的眼睛。   沈容:“你也知道,他最终的目标是法则之主的位置吧?你为什么……”   话未问完,她自己心里又已经有了答案。   “我不在意。不管是法则之主的位置,还是所有世界的死活,我都不在意。”   封政回答了她。   这也是她想到的答案。   他对上她的眼眸,眸光深邃如渊,“那时候,我什么都不在意,也懒得去管他。但是后来我在意了……我在意你,只在意你。你喜欢这个世界,我就不会让他为所欲为。你想亲自杀他,我就把他留给你。”   只要你喜欢,我都可以去做。   因为我只在意你。   沈容注视他的眼睛良久,轻笑出声。   她想起,在她身为母神,和伏焰交战前夕。   那时她和封政虽有来往,却并没有像现在这样暧昧的关系。   封政为了她的安危,特意来找过她,想要出手除掉伏焰。   而她说:“这是我们神海域众族与神镜天众族积压已久的矛盾,不是除掉一个伏焰就能解决的。天海之战,势在必行。你身为法则之主,该去管管其他世界。那些世界可更需要你的帮助。哦对了……你最近是不是在看我?别看了,我不喜欢。”   她那时对封政其实并不讨厌,甚至有些微的好感。   只是她那时懵懂,不懂感情。用亲和的语气,说出了冷淡的字句。   然后,封政就真的去处理她说的那些世界,也没有再看她。   但就在那短短几日,她经历了诸多战役和诸多偷袭,最终……外界传她陨落。   而她,给自己留了后手,轮回转命。   或许是她的结局,让封政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不想,也不敢再离开她,时时刻刻都想看着你,都想和她在一起……   封政不懂她在笑什么,但她笑,他也就跟着有了笑意。   沈容收敛情绪,走向捧着七彩宝石的飞蛾。   拿上七彩宝石,根据动画片里的流程,喊出中二的口号:“七彩宝石,请赐予我力量,驱散世界的黑暗吧!”   沈容觉得很有意思。   好像自己成了五岁的小朋友,穿越进动画片里的世界,和主角一起拯救了世界。   七彩宝石散发出耀眼光芒,光芒像一块卷轴画布,在这个世界铺展开新的场景。   随着光芒的蔓延,混沌退去。   身穿玩偶装的人们都退去了玩偶装,变成了一个个陌生的、苍老的人类。   他们表情天真烂漫,好像一个个孩子。   动画版森林和场景重现。   光芒逐渐收敛的同时,这些人也渐渐消失,回到他们应去的地方。   这片场景里,最后只剩下玩家、沈容、封政,还有一只飞舞着的灰黑蛾子。   沈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的丛林集会,是动画片里、小动物们居住的丛林小镇。   小动物们不在了,小镇上长满了碧绿的藤蔓,五颜六色的花朵开了遍地,变成了原始森林般的模样。   飞蛾飞往了树林,往他家的方向飞去。   穿过树林的间隙,沈容看见林子的那边还有一个小镇。   那个小镇不属于丛林,是雷特先生的小镇。   很干净,但没有人。   似乎在动画里时,那个小镇就很少有人。   只不过雷特先生一直在冒险,很少有人注意到,他原本生活的地方,是那么的寂寥。   沈容想去那儿看看,但她脑海里的倒计时已经快要结束。   她只得和封政一起坐上轮椅,离开这里。   回到房间,天已经亮了。   刘红等人又出现了。   被沈容毫不留情地杀了两次,他们知道怕了。缩在自己房间里,不敢再出来招惹她。   沈容把汤若男叫出来,让封政把刘红等人拉出来。   汤若男立刻冲进厨房拿菜刀要来砍他们。   沈容拦住她,轻轻地从她手里拿走菜刀,“你看,他们现在都在怕你,不会再伤害你了。”   汤若男点头。   沈容教会她对付这些让她恐惧的人,她已经不知不觉间把沈容当成了老师。   沈容把刀放在一旁,“你还记得,是谁把你从山村救出来的吗?”   汤若男:“是……警察叔叔。”   沈容:“警察叔叔救了你,说明警察叔叔是可以相信的,他们会保护你,会帮助你,对吗?”   汤若男点头。   沈容:“那你以后遇到事情该怎么办?”   “杀了他们!”   沈容:“不,是去找警察叔叔。如果找不到,别人又伤害你,你到最后才可以杀了他们。”   汤若男不解,歪着脖子不说话。   沈容抓起她的手,“你还记得昨天看过的动画片吗?动画片里,那些动不动就杀人的人,是什么?”   “大坏蛋!”   沈容:“那遇到事情,冷静思考,然后再做出应对措施的人,是谁呢?”   “雷特先生!”提起雷特先生,汤若男还是有些兴奋的。跑到电话旁拨打电话。   那个世界里的NPC都已经消散了,她这电话应该打不通吧?   沈容这般想着,却听见话筒里传出了声音:“你好,我是你的朋友,雷特先生。”   这是……真的雷特先生!   汤若男喜欢雷特,本就是建立在喜欢雷特先生的基础上的。听到雷特先生的声音,没有丝毫异常地继续说话,“你好,雷特先生,刚刚有个姐姐和我说了好多……”   她碎碎念着,把沈容教她的话说给雷特先生听。   电话那头的雷特先生耐心地听着,时不时接话,表示他真的在认真听。   听完汤若男一大段没有主题的东拉西扯后,雷特先生道:“那位姐姐说得对,遇到事情,首先要冷静思考,再做出应对,不可以第一反应就是杀人。”   汤若男似懂非懂地点头。   雷特先生:“那么现在,你该怎么处理那些伤害过你的人呢?”   “把他们交给警察叔叔。”   “对!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被夸了,汤若男开心地笑起来,全然不见先前的阴郁,又道:“雷特先生,我想你了,你在哪儿呢?我可以见见你吗?”   “我就在你的身边,你想见我,随时可以打开电视看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汤若男打开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雷特先生的神奇丛林历险》。   柔和的光填满了阴暗的房间。   发现电视里的雷特先生就是她心心念念的雷特先生,汤若男没有质疑,只有喜悦。   她的脑回路和正常人不同了,但她依旧是个好孩子。   她带上刘红等人,走出了家门。   沈容的身体也变回了原本的模样,脚步轻快地跟上汤若男。   她终于摆脱了这里。   汤若男终于摆脱了这里!   走到屋外,沈容看见附近竟有一排一排的房屋。   那些房屋里的人都陆陆续续的,带着他们难以释怀的东西走出了家门。   玩家们也跟着走了出来,看到彼此,相视一笑。   电视机的声音传入他们的耳朵里:   “大家好,我叫雷特,我从不late,我会一直和你们在一起。”   “thankyou,loveyou,seeyou。””   灿烂的阳光闪耀得让人有些睁不开眼。   沈容闭上眼睛,都能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明亮。   一阵轻柔微风拂过,她睁开眼。   房屋都不见了,只有一条通往一个“庄园”的路。   翩翩起舞的飞蛾像破碎的纸屑随风飞来。   整个世界变成了梦幻的白色。   沈容在这片纯白世界里走着。   玩家们困惑地跟在她身后往前走。   就见梦幻的白色里,出现了一副又一副,孩子们坐在电视机前看动画片的画面。   只不过这画面,是电视机的视角。   有的孩子边看动画边写作业,有的孩子偷偷摸摸地看,家长一来赶紧关掉电视,家长一走又赶紧打开……   “雷特先生……”   玩家们喃喃地念着动画片里小胡子绅士的名字,不自觉红了眼眶。   也不知道,为何鼻酸。   “嗨,大家好,我叫雷特……”   纯白的空间里,响起雷特先生富有朝气的声音,雷特先生动画里的形象在这片空间里不断闪回着。   “我很开心能够陪伴你们走过你们最天真美好的岁月,也很开心能够给你们正确的引导。”   “当动画结束,电视上不再播放我的故事,我的朋友们逐渐因为被遗忘而离去,我的世界逐渐变得冷清……每当我感到孤独的时候,你们都是我支撑下去的动力。”   沈容在一幅幅画面里,看到了动画结束后的雷特先生。   他独自来往于清冷的丛林和小镇,坐在客厅翻看他历险时和朋友们的合照。   他打开他的电视。   电视里是孩子们的模样。   他孤零零地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阳光朝气。   “遗忘是不可避免的,他们的离去也是不可避免的,这不是你们的错,你们不用难过。他们也绝不会怪你们,因为他们和我一样,爱着曾经和我们一起度过旅程的你们。”   “我很高兴也很感激,始终有人一直记得我。”   “我的冒险在动画片结束后就停止了,而你们的冒险,在不看动画片以后才刚刚开始。我相信你们能够坚强勇敢地走到最后,收获朋友,最后回到属于你们的、有家人迎接的甜蜜之家。”   “很多小朋友都做到了这点,我为此感到很幸福。但有些小朋友,可能人生不是那么的美好……我很想陪伴你们,但我不知道要怎么陪伴你们。”   “于是我离开了家,重新踏上冒险之路,去寻找陪伴你们的方法。”   沈容看见,画面里的雷特先生,眼神坚定地再次走入了丛林。   他找到了飞蛾女王。   飞蛾女王化作人形。   竟是一位海幽种神!   飞蛾女王把祈求帮助的雷特先生变成了飞蛾。   飞蛾,灰扑扑的,不起眼,不会像蝴蝶一样,因为美丽而被人捕捉。   他可以默默地去守护他的孩子们了。   雷特先生穿透一片白雾,坚定地来到一个又一个孩子的身边。   他们的窘境让他感到无力。   但他会一直陪伴着他们,一直陪伴着……   从他们小时候,到他们长大,再到他们苍老,生病,发疯,住进医院……   他一直一直,陪伴着。   纯白的世界里,出现一排排整齐的墓碑。   一个个虚幻的影子在这片纯白世界里行走着。   他们的身形逐渐从年幼,到长大,再到慢慢苍老。   他们走远了,丢掉了手里的阴霾,又慢慢走回来。   又从苍老,到年轻,再变回年幼的样子。   沈容在其中看到了汤若男。   汤若男走到了她面前的这块墓碑前,消失了。   墓碑上,是汤若男的照片。   年幼的小姑娘,满眼天真的兴奋。   是汤若男正在看动画片时的照片。   她的家人不爱她,但是雷特先生爱着她。   一只只灰黑的飞蛾在这边纯白的世界飞舞着,落在了一块块墓碑上。   他小小的,不起眼。   他会永远陪伴着,这些曾经陪伴过他的孩子们。   纯白的世界里,是雷特先生和孩子们的影像。   跨越了时空和维度,他陪伴着他们。   白雾出现在前方。   沈容走过去,踏进白雾前,她瞥见了雷特先生在第一集 开头打招呼的画面:   “嗨,小朋友们,你们好。我叫雷特,但是我从不late。在保护别人的时候,我也不会累。我喜欢冒险,喜欢保护弱小的朋友们。”   “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朋友啦,来吧,跟我一起开始我们的奇妙历险吧!这段旅程中我们会遇到很多的危险。但是我发誓……”   “我会用我的生命来守护你们,绝不抛弃你们。”   “Let'sgo!”   雷特先生拎着行李箱,迈着坚定的步伐,带着朝气蓬勃的笑容,走出了大门,走向了冒险的旅程。   沈容也跟着笑起来,牵着封政的手,走入白雾中。   雷特先生,真好。   光芒闪烁,评级出现。   沈容接过【SSS】级卡牌,垂眸注视着卡牌,道:“其实我觉得,与其说是玩家帮助了他们,倒不如说,是雷特先生帮助了我们……”   他的阳光和朝气,能够感染玩家们疲惫麻木的心。   他的话语,像是在给玩家们鼓励。   他让沈容想起小时候,她坐在电视机前看动画片,因为动画角色的一举一动突然难过,又因为动画角色突然发奋,不怕羞的发表雄心壮志。   也许以前,她看过的那些动画片里的小英雄,都默默地守护过她。   在她胆子还没有这么大的小时候,默默地帮她驱赶过那些让她害怕的东西呢。   封政不乐意听她说这种话,“如果没有你,雷特就回不了他的动画世界,而且他其实也没有能力去和那些怨灵对抗……”   沈容止住他严肃的辩论,笑道:“好了,不说了。对我来说,你的帮助最大,我最离不开你。”   封政撇了撇嘴,又扬起嘴角,眼里生出几许衿傲的笑意。   沈容查看起卡牌。   【藏命】   SSS级卡牌,可无限次使用,每七天可使用一次。   (奖励属性:全属性提升20%)   (藏起你的命运,让命运女神也无法捕捉。   藏起你的性命,让死神也无法掠夺。)   使用方法:使用本卡牌,可在选择藏起【命运】或【性命】。   使用效果:   藏起命运,可避免他人对持牌者的命运产生预判或干扰。即在卡牌效果持续期间,神也不能占卜出你的一切。   藏起性命,可死在濒死时躲避神的追捕,让世间万物都以为你已死。   卡牌效果持续时间为86小时。   ps:此卡牌获得法则之主加持,效果提升,可避免被99.99%的法则之力捕捉。   ……   下面的话,还是老掉牙的说这张卡牌出第一门徒,门徒脾气不好之类的。   这张卡牌明显是封政给她以防万一的。   后面的门徒信息沈容粗略地扫了眼,指着法则之主加持的信息问封政,“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法则之力是什么意思?”   话音落下,白雾散去。   他们回到大雪纷飞的雪原。   封政望向她:“留百分之零点零一的余地,让我可以找到你。”   其余的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则全是用来护她的命。   他尊重她想亲自报仇的意愿。   但他绝不愿看见她逝去。   他的眼神坚定又认真,瞳孔里倒映着她的模样。   沈容心跳蓦然间乱了。   定定地与他对视着,良久,向他扑了过去。   他接住她。   她的手臂挂在她的他的脖子,吻住他的唇。   她承认,她被他撩到了。   她的心在因他而凌乱。   有糖在心间化开,有小鹿在心间乱撞。   唇一触即离,沈容紧紧地抱住他,“我相信你,你会找到我。不管我在哪里,你都会找到我。”   封政把脸埋在她的颈间,“我会的,不管在你哪里。”   哪怕没有这百分之零点零一,只要她不在他身边,他就会拼命找到她。   陆续回来的玩家们被冻得瑟瑟发抖,一转头就看见抱在一起的沈容和封政。   “……”   他们在冰原的大雪里,冻得要死,他俩在冰原的大雪里,谈着恋爱。   玩家们嘴角抽了抽,打了个寒颤,摇摇头,默默在心里感叹:   “人比人,气死人。”   别问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   问就是封政在,怕死,不敢说。   ·   沈容照常回到化血城沐浴休息后,和封政一起进入了游戏场。   玩家们正缩在游戏场内,留恋着场内的温暖。   沈容一来,他们自动让开条路。   她畅通无阻地走到海报前查看。   海报上是一片空白。 第429章 休息区0.107   沈容把海报摘下来,翻来覆去地看。   这海报不仅是空白,上面还有灰尘。   这说明海报在此放了很长时间。这层通神塔,很有可能没有监管神。   沈容眉头轻蹙,一脸沉思。   佟焕搭话,“你看出什么了吗?”   沈容把海报贴回去,“这里没有监管神,所以这里的游戏场不会有预告通知,要玩游戏场的直接进吧。”   “啊?这里既然什么都没有……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去通关游戏场呢?”   “对哦!之前玩游戏场是因为休息区提供安全区域居住,但这里又不提供。不玩了不玩了,我就在这儿歇着了。”   “但是,万一不玩游戏场,会有惩罚措施怎么办?”   玩家们谈论着,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意见。   沈容和封政一起走入游戏场。   佟焕和部分玩家跟着进入。   一阵白光闪过,他们已身处一片原始丛林。   丛林草木茂盛,遍体的藤萝、青草、灌木长到沈容腰际。   四下里都没有可以行动的路,更没有人类活动过的痕迹。   但看周围的树木,却能看到上面有野兽利爪抓过的深痕。   沈容检查了一下收纳袋。   收纳袋里的物品在这里是不能用的,且她的属性依旧是被禁止的状态。   她取出浮沉镇海剑,一手拿剑当作拐杖拨开杂乱的草丛,一手牵着封政,向太阳落下的方向移动。   天色逐渐昏暗,血色的光笼罩丛林。   沈容总算看到了丛林外的空地,加快脚步向空地走去。   “嘿,你们有伤药吗?我们这儿有人受伤了。”   空地上传来说话的声音。   沈容走到丛林边缘,蹲下身观察。   丛林外是一片海滩。   一群浑身潮湿的成年人瘫坐在一条废弃的船旁,其中有一人腹部正汩汩流血,血染红了沙滩。   他们正面对着一群身穿中学校服的学生。   学生们茫然又害怕地站在一辆大巴车旁,身边有一位女老师,还有一名身强力壮的司机。   沉寂持续良久。   “我妈妈有给我医疗包……”有名女生从大背包里取出一小包东西,要丢给对面的人。   她身边的一名男生拦住了她,“我们本来在毕业旅行,莫名其妙地突然到了这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离开这个地方,所有物资都是稀缺的。你把东西给他们,等我们要用的时候没有了怎么办?”   女生拿着医药包,无措地低下头。   “这是什么啊?遭遇海难的人和毕业旅行中失踪的高中生?这是两部经典惊悚求生片主角团撞到一起了啊。”   “好像在养蛊一样,看看他们谁能活到最后的感觉……”   “那我们呢?我们是什么?”   跟在沈容身后的玩家们小声嘀咕。   “从天而降的救世主?”有人开玩笑。   话音刚落,学生和成年人们都望向了沈容等人的方向。   “你们终于回来了!探查得怎么样了?”   他们的队伍各有一人朝沈容等玩家走来。   原来我们也是主角?   沈容这般想着,走出丛林。   玩家们紧随其后。   跟她一起来的玩家,加上她和封政,一共十三人。   在走出丛林的瞬间,他们的外貌自动变化了。   沈容和封政,还有佟焕等六名玩家,成了身穿校服的高中生。   其余六名玩家则成了头发湿漉漉的海难人员。   沈容有些诧异地瞥了封政一眼:他在这次游戏里竟然也有身份。   这让她感到一丝违和。   封政牵着她的手,一副和她是小情侣的样子。   老师走过来,瞥了眼他俩牵着的手,再次询问这里的情况。   沈容如实答:“这里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野兽应该是有的,我有看到爪印。”老师眉头紧皱,让沈容等人回车上休息。   沈容和封政一起上车,发现每个座位上都有姓名。   她从车头转到车尾,都没发现自己的名字。   天渐渐黑了。   学生们陆续上了车,落座。   老师上来,见沈容等人还在车厢里转,问道:“你们站着做什么?不累吗?”   沈容敷衍答道:“站一会儿,活动活动身体。”   老师没心思管她,“哦”了一声,忧愁地坐在座位上,安抚其他同学,“同学们放心,老师一定会想办法让大家回家的。”   学生们垂头丧气地应了一声,心里都知道,莫名其妙被瞬移到这里,他们多半凶多吉少。   学生们都落座了,最后两排是空着的,沈容拉着封政去坐下。   这两排座位上也有名字,而且名字不是玩家们的。   车厢内时不时有拆零食包装的声音,还有学生们交头接耳讨要吃食的声音。   沈容透过车窗上望向漆黑的海面,眼前突然出现一行幽蓝的字:   【今夜任务:找到有罪之人】   【任务奖励:足够六人一天分量的食物和水】   【任务惩罚:梦魇】   沈容看完任务,环顾身边的其他玩家。   他们也正定定地望着某个方向,仿佛那里出现了只有他们能看见的东西。   看来是所有玩家都接到任务了。   不过有罪之人指的是谁?   沈容扫视车厢内的学生们。   他们都颓丧地瘫坐在座位上。   沈容想了想,走向老师低声道:“老师,我看大家都很绝望的样子,这样下去,精神脆弱的同学很容易精神崩溃的。咱们玩个游戏让大家开心一点,暂时忘掉困境吧,也许明天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呢?”   老师沉吟片刻,点头同意了。   沈容拍掌引起大家的注意,让学生们给她一起到车外去玩游戏。   有些学生跟着下车了。   有三名学生留在车上说要休息。   沈容不管他们。   反正她的目的不是玩游戏,而是探查这些学生的信息。   她让学生们坐在一起,堆起柴,用司机的打火机点燃。   火光明亮,散发着热度。   让人仿佛看到了希望一样,不再那么压抑。   “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沈容从海边捡了两块石头,一块做底盘,一块放在地盘上转动。   “指到谁,谁就要按照游戏规则行动,不可以耍赖。否则就要接受惩罚。”   不等沈容说明规则,有名戴眼镜的男生抢先开口。   沈容点头:“嗯,就是这样。”   她转动石头,石头尖恰好指向那名有医药包的女生。   沈容还没说话,眼镜男又道:“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女生声音弱弱的。   眼镜男:“那就……随便说一个你绝不会告诉别人的秘密。或者说一个你知道的、别人的秘密也行。不可以撒谎,不然会被惩罚的。”   女生一脸为难,拖延了半晌,在邓良的一再催促下,哭着扑进了身边同学的怀里。   沈容和玩家们都有些无语。   但也看出,邓良和其他学生有些不同。   他会是有罪之人吗?   沈容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地哭喊:“喂!醒醒!你撑住,不要死……你死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沈容闻声回头。   破船旁的篝火旁,有名长发女人,正强忍着泪意不断呼唤地上昏迷不醒的人。   学生们五味杂陈地看着那一幕。   女人突然冲了过来,哽咽地祈求道:“把医药包给我,救救我老公好不好?我怀孕了,我不想我的孩子还没出生就没有爸爸……”   邓良看向倩倩,“要不然你改选大冒险吧,把医药包给她。”   学生们都低着头不说话。   明灭的火光中,沈容看到有些学生脸上显露出不情愿,但他们都没说话。   倩倩从同学怀里爬起来上车去拿医药包。   她上了车,瘦弱的身影没入车厢内的黑暗。   邓良移动到沈容身边,封政把他一脚踹开。   邓良:“……”   他沉默着把玩游戏的石头拿到他自己面前,专注地盯着石头,将石头再次转动起来,“来,我们继续来玩……”   “啊!!!”   车厢内爆发出惊恐的叫喊打断了他的话。   “倩倩!”   老师连忙跑上车厢。   沈容靠在封政怀里看了眼邓良。   他眉头紧蹙,烦躁地用手捶了一下沙地,才爬起来往大巴车去。   玩家们都留意到了邓良的异常。   和沈容一起站起来。   佟焕:“我觉得这个邓良好像知道很多事情。”   沈容也这么觉得。   她牵着封政要跟上大巴车,邓良却站在门口拦住她和玩家们:“你们今晚最好另外找个地方休息。”   沈容不解,探头向大巴车里看了一眼。   昏暗的车内,有喷溅状的暗色液体在窗户上流淌着。在火光的映照下,泛着刺目的血色。   原本坐在车上的三名学生,头颅全都消失不见。只余一副躯体,端坐在黑暗中。   倩倩被吓晕了,倒在地上。   学生们惊恐地挤在一起,“这……这是怎么回事?”   拿药包的女人看到这一幕,眉目纠结,“我知道这时候不方便问你们要东西,但是我……”   邓良做了个深呼吸,走上前,拿走倩倩手中的医药包递给女人。   看到沈容等人还没走,他叫住女人,指着沈容等人道:“麻烦你把他们带去你们那儿休息吧。”   女人脚步一顿,点头同意,催促沈容等人跟上,捧着医药包跑回去。   沈容叫住回车厢的邓良,“我们也许可以帮你。”   她确定,邓良一定知道很多事情。   邓良看向她,“我知道。所以,你们今晚不能留在这里。”   沈容:“什么意思?”   邓良走过来,嘴巴一张一合。   他在说话。   可沈容等玩家却只能听到刺耳的电流音。   再抬头看邓良,邓良已经说完了,让玩家们走。   无奈,玩家们只能离开,有些迟疑道:“我们的任务怎么办?”   沈容:“不管了。”   她和封政与遭遇船难的人们坐到了一起。   而这里的玩家们又是一脸欲言又止。   其中一名玩家挪向沈容等玩家,碍于封政在,不敢靠太近,低声道:“刚刚这个濒死的人,对我说让我们赶紧跑……”   玩家们面面相觑。   佟焕:“奇了怪了,大巴车那里也有人让我们走。”   话音落下,就听正在给老公处理伤口的女人慌乱地道,“老公?你怎么了?老公你清醒一点……”   濒死的人浑身抽搐,嘴里不断冒出白沫。   过了会儿,他猛抽一下,一动不动了。   “老公?”   女人带着哭腔靠近他。   他突然转过头来,一口咬上女人的脖子。   鲜血喷溅到火上,发出呲啦一声。   他仿若野兽,爬起来攻击其他人。   “啊!!!”   惊叫声四起,人们站起来跑向大巴车。   沈容等人也跟着往大巴车跑。   却见大巴车也在剧烈摇晃。   靠近一看。   大巴车内,一个个学生的头,就像被打爆的西瓜般,连环爆裂。   血将透明的玻璃窗染成了猩红。   “啊!!!”   惊恐又绝望的尖叫回荡在岛上。   岛上变得一片混乱。 第430章 休息区0.108   大巴像被无形巨手推来推去般疯狂晃动,仿佛要炸开。   车厢内一片血色。   玩家站在车外,已经看不清车内的景象。   逃跑的人们只能调转方向朝密林中跑去。   身后,满口鲜血的人如同丧尸般追咬着他们。   沈容和玩家殿后,用剑和树枝攻击丧尸。   可他却像是一个顶级丧尸,不仅敏捷地躲过所有攻击,还差点咬住几名玩家。   “这玩意儿不是正常人变的,快跑!”   佟焕发觉不对劲,让众人不要恋战,一起跑进密林。   沈容和封政一起在密林中狂奔,横斜的枝桠不断划破她的衣服,在她身上划出一道道红痕。   跑着跑着,沈容手上一空。   回头一看,封政突然消失了。   周围的人也全都消失了。   她仿佛被丢进了一个孤寂的深渊中,四下里只能听到她自己的呼吸声。   血腥味在无声的黑暗中侵袭而来。   不对,封政绝不可能抛下她。   沈容联想到封政不是玩家,可在这个地方竟然也有身份这件事,察觉到——这个地方可能不是现实。   这个念头一出,她浑身一抽,强烈的失重感吞噬了她。   整个世界,一片漆黑。   再次睁开眼,雪白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阳光透窗洒落在她身上,带着温煦的暖意。   她转过头,对上封政注视着她的眼眸,“你醒啦。”   他的手缓缓搂上她的腰,把她抱进自己怀里。   刚刚的一切,都是梦?   沈容:“这是哪儿?”   她坐起身环顾四周。   这间房间摆设简约干净,到处是一片雪白。   封政:“精神病院。”   沈容眼神微滞。   就听外面传来敲门声,温柔的女声道:“沈容,你醒了吗?”   沈容应了声。   年轻的护士推门而入,微笑着要给沈容量血压。   封政从她床上爬起来。   她这才发现,他穿着一身白大褂,脖子上还挂了一副带链子的金边眼镜。   他戴上眼镜,煞有其事地让护士走人,“我来给她做检查就行。”   护士有些悻悻然,“封院长,你这样对待我们医院的患者,要是被家属发现了,恐怕不太好。”   封政懒得跟她多话,冷冷扫她一眼。   护士浑身一哆嗦,“我多嘴了。”   转身离开。   沈容望着封政,金边眼镜配着他冷白的肤色,衬出几分疯狂的斯文败类的气质。   她笑了笑,伸出手让封政给她量血压,“封医生,能不能告诉我,我为什么会在精神病院里呢?”   封政抓住她的手,没有量血压,而是吻了吻她的手指,“可以,但是你要怎么感谢我?”   沈容的手指揉了揉他的唇。   摩挲间,他的唇色艳丽如血。   封政的脸逐渐也染上一抹绯色,贴近她道:“你就是很普通地被送入了精神病院,你没什么故事背景。”   “就这么简单?”   封政点头,“还有想问的吗?”   他的唇几乎贴在了她的唇畔。   没有和梦境相关的背景吗?   那她为什么会梦到那些事?   沈容心怀疑问,琢磨着这奇怪的设定,又问:“其他玩家现在在哪儿?”   封政:“现在大概被带去大堂吃早饭了。”   沈容捧起封政的脸,“谢谢封医生。”   她在他唇上轻啄一下。   明明是她吻他。   他却像偷到了糖一样,眼眸含春。   沈容松开他,起床,封政给她穿上外套。二人一起去大堂吃饭。   佟焕和十名玩家正穿着蓝白条的病号服,坐在不锈钢长桌边吃早饭。   沈容走近他们时,听见他们正在讨论。   她拉了凳子,和封政一起在桌边坐下。   有玩家面色不善地看过来,“谁啊,没看到我们……”   一看是沈容,玩家凶狠地威胁来者滚蛋的话卡在喉咙里,像老虎变猫一样怂怂地笑了笑,“容姐,你也在这儿啊。”   沈容点头,简明扼要地说出自己了解的信息,要他们也公布出信息来。   佟焕等和沈容一起行动的玩家,得到的信息还没沈容多,没什么好说的。   而属于遭遇海难队伍的玩家们,则透露出许多有关于海难的事。   “我在梦里听那些人说,大家都是一起出来旅游的。结果他们突然遭遇了诡异的撞击,游轮被劈成两半,沉海了,而他们漂到了岛上。那个受伤的人叫艾利克斯,是为了救队伍里其他人,被破碎的船体刺中而受的伤。”   “他的妻子叫安娜,就是去向你们讨要医药包的那个。”   “安娜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但艾利克斯受伤严重,有人想丢下他,是安娜凶狠地威胁了他们,说如果他们敢丢下艾利克斯,她会尽她所能,杀光所有人,大家都别想活。”   “而艾利克斯则在安娜不在的时候,让我们快跑。”   “他们俩感情很深呢,可惜……”   想起最后一幕,玩家们仿佛又回到了被那怪物一样凶狠的“丧尸”追杀的时候,不禁毛骨悚然。   “不过真奇怪,为什么艾利克斯变成的丧尸会那么凶狠?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游戏,按理说不该打不过他啊。”   这个问题暂时得不到答案,只能放下。   但玩家们的人设背景还是存疑。   他们这些玩家,具体是怎么疯的呢?   沈容在傍晚时分,就见识到了。   傍晚,她去上厕所,洗手时抬头,就看见自己身后站满了血淋淋的无头尸体。   暮光让狭小的卫生间更显昏暗朦胧。   这些尸体在这逼仄的空间里包围着她,他们穿着沾满血迹的中学校服,像溺水者求救一样朝她伸出血淋淋的手。   沈容仿佛听见他们在无声地呼喊:   ——救救我!救救我!   沈容回过头。   这些无头尸体又消失不见了。   一张纸条落在她脚边。   纸条上写着:   【十五年前,有一个班级的人在毕业旅行的时候,遇到了奇怪的事。那个班级的人,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段时间。七天后,当大巴车再出现时,幸存者只有六名。】   待看完纸条,纸条竟从她手中凭空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她愣了一下,拧开门把手走出卫生间。   眼前雪白的房间又变成了血淋淋的车厢的画面。   无头尸体们整齐地坐在座位上。   而她独自一人坐在黑暗的最后一排。   突然,这些尸体转过身。   他们没有头,但沈容却觉得他们在看自己。   一个眨眼,恐怖的画面消失,眼前的房间恢复成雪白的模样。   她明白了。   因为她能看见这些,所以,她和玩家们被人当成了精神病吧。   但是这些好像是真实存在的。   她的梦,肯定不仅是梦。   吃完晚饭,沈容回房睡觉。   封政摆出医生的做派来查房,查完房顺便就在她这儿睡了。   他搂着她,和她一起闭上眼睛。   沈容睁开眼,周围又是茂密的丛林。   她回到了最开始来到这里的地方。   周围的玩家们都疑惑地环顾四周,“我们这是被困在梦境的轮回里了?”   沈容:“不是。你们还记得吗?我们没能完成任务。”   那个让玩家找出有罪之人杀掉的任务,他们没有完成。   而那个任务未完成的惩罚,是梦魇。   “所以,我们被梦魇困住了?”   沈容:“事情应该不是这么简单的。你们还记得那个邓良吗?他显然知道很多事情。这不是普通的梦中人物能做到的。”   “如果这只是梦魇,我们又怎么会被投放到一个梦里?”   海难队的玩家听着,道:“对了!我下午还收到一张纸条,上面说两年前有人遭遇了海难,消失在了这世界上。当他们再出现时,幸存者只有六人……我觉得这好像是在说我们”   沈容愣了一下,看向身边的封政。   封政说过她的身份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神经病,这一点他不可能骗她。   但是这两张纸条上的背景,似乎更符合玩家的身份。   顺着想下去,沈容还留意到一点:这两起事故的时间跨度有十三年之久。却在此时被同时聚到了这座岛上。   它们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为什么这两起不同时空的事故会被放到一起?   她想了下,没有头绪,只能交代海难玩家去海难队打探消息。而她则和学生队的玩家跑到学生队伍里。   他们快速跑出丛林,和上次一样,有人询问他们在丛林里打探出什么没有。   沈容的回答也和上次一样。   回答完毕,她没有上车休息,而是留意起队伍里的倩倩和邓良。   海难队的安娜这时问起了伤药的事。   由于沈容这次走出丛林的时间较早,太阳还没完全坠落地平线。   就着昏暗的光线,沈容看向安娜。   安娜满面脏污血迹,看不出具体长相,一双眼眸成熟冷静。   沈容不记得自己见过她,但她总觉得,安娜的体型和轮廓有点熟悉。   事情如上一轮一样,倩倩要拿出医药包,但被人阻止了。   沈容想了下,对众学生道:“我们现在用不上,不如医药包给他们救人。毕竟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这里离开,结交朋友总比和他们结仇好。”   学生们若有所思,但还有人拦着倩倩。   邓良直接从倩倩手中拿走医药包,扔给了安娜。   安娜连声道谢,急切地跑回艾利克斯的身边,焦急得差点跌倒。   “倩倩还没决定呢,谁让你把医药包给他们的!”阻拦倩倩的男生不满地推了邓良一把。   这男生体型高大强壮,邓良则斯文瘦弱。但被推了一下,邓良竟连踉跄都没有。   只是扶了下眼镜,看向沈容。   沈容接收到他的目光。   她总觉得,邓良好像是知道他们的结局,但又不完全知道,而且还受着某种限制。只能依附玩家的改变来改变原本的剧情脉络。   接下来是全体玩家上车休息的剧情。   但沈容阻止了这一步,组织大家去捡柴生火,捡海鲜。   学生们都很疲惫不愿意去。   尤其是以阻拦倩倩的那名学生为首的小团队,“上车休息,吃带的零食不就好了,干嘛那么麻烦。在这儿徘徊了一天,我都累死了。”   沈容从老师手里要来花名册,翻了翻,找到这名学生的页面,“彭长阳,零食和矿泉水总有吃光的一天。万一等吃光了,我们还没能离开这里怎么办?”   “到时候再……”   “到时候万一遇到下雨等突发情况,我们没法儿去捡柴找食物怎么办?”   老师赞同沈容的话:“她说得对,我们是该未雨绸缪。”   彭长阳嗤了一声,好似觉得丢了面子,“那你们自己生火,反正我要上车去休息。”   他带着他的小团队上车。   让他们上车,岂不是有可能重蹈覆辙?   沈容上前拦住他们。   彭长阳指着沈容的鼻子道:“我警告……”   才说三个字,封政就一脚踹飞了他。   彭长阳一米八多的大块头,像纸飞机一样飞到了海边,砸进了海水里。   沈容挽着封政,对彭长阳那些不服她的小弟道:“你们要是还想跟我对着干,我就让我男朋友揍你们。”   草,这话好做作好欠揍。   沈容说完,自己忍不住笑出声。   封政倒是很喜欢她这么说,冷厉的气息让人胆寒,不敢再和她对着来。   佟焕:“……容姐,下次这种事让我们来吧。”   他们做小弟该干的事让封政给干了,他们干什么呀?   他们什么都不干的话,沈容可是不会保护他们的。   沈容瞥了眼佟焕等人,像个大姐大似的指挥他们控制住大巴,不许任何人上去。   佟焕等人乐呵呵地去守大巴。   沈容则和封政找了块空地点火。   火逐渐旺盛。   沈容不由自主地看了眼大海。   幽蓝的字又出现了:   【今夜任务:找到有罪之人……任务惩罚:梦魇……】   又是这个任务,又是这个惩罚。   难道玩家们要做的,其实是完成这个任务?   她思索良久,想明白了!   这个任务,是媒介!   只要她不完成这个任务,任务惩罚【梦魇】,就会把她带到这里来。   这个梦魇,好像一种卡牌哦。   会不会通关了这次的游戏场,就能获得这张【梦魇】卡牌?   沈容开始思考要如何让这车人逃脱必死的结局。   根据白天的纸条可知,她只要带领这群人熬过七天,就能让他们逃脱死亡结局。   为以防万一,沈容不打算让学生们再回到大巴上了。   学生们捡来海鲜和树枝,围着篝火坐成一个圆,用带来的工具煮海鲜吃。   吃完海鲜,他们要回大巴车上休息。   沈容拦住他们,要和他们玩国王游戏。   他们便又坐回篝火旁。   沈容捡来石头,“我的国王游戏,和一般的有所不同。被指中的人当国王,国王可以让所有人做一件事。”   沈容在邓良身上扫了一眼,转动石头。   石头最终指向了邓良。   邓良微微一怔,几乎是下意识瞥了眼倩倩。   那一眼,沈容从其中看到了压抑得很深的某种情绪。   他低垂眼眸,扶了扶眼镜,“今晚,大家都在大巴车外休息吧。”   “为什么啊?”   学生们都有所不满。   沦落到这里,他们已经很难以接受了。   有大巴车不睡,还要他们吹冷风露天而眠,他们才不受这个罪!   不少学生直接甩手要上车。   佟焕等看守大巴的人拦住他们。   此时彭长阳像是抓到了空子,闹起来,“你们有完没完!不会沦落到这里,你们就把自己当老大,觉得能掌控我们所有人了吧?”   “快点让开,我们要回大巴车上休息!”   学生们在起哄下,暴躁的情绪被带动起来。   混乱之中,不知是谁先动了手,就听人群中传来一声痛呼。   随即彭长阳指着佟焕等人大喊:“他们打人!”   佟焕等人百口莫辩,显然是被诬陷的。   然而学生们已经乱打起来,老师和司机都拉不住,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突然,一阵大风吹来。   沙子迷人眼。   所有人都用手挡住脸,躲避风沙,往大巴上走。   刺耳尖叫骤然响起。   风沙停了。   众人放下手,就见一个人全身着火,痛苦地在地上打滚。   其余人连忙上去扑火,然而着火的人却发了疯似的将火焰带到其他人身上。   有人跳到海里。   然而海水竟然无法灭火!   尖叫声四起,学生们四散奔逃。   “啊!!!”   又听海难队那边响起尖叫。   沈容闻声望去,就见一名女人手持水果刀,对别人下手了。   那边的玩家朝沈容这儿狂奔而来,而那边的女人在疯狂杀人。   海滩上的混乱,比起昨天,不相上下。   “你们那儿怎么了?”佟焕问海难队的玩家。   “队伍里有人偷藏了医药包里的药。艾利克斯缺药,快不行了。安娜在逼他们把药交出来。也不知道是谁拿了药,一直不交,安娜都快疯了。”沈容一边听玩家说海难队的事,一边望向学生队。   学生所在的地方已经燃起熊熊火焰。   突然,她看到一个浑身着火的人竟跌倒在大巴车的油箱边。   不等她做出什么反应,“砰”的一声,强大的冲击将已经远离了大巴的玩家们都炸飞出去。   封政第一时间抱住了沈容。   沈容安然无恙,缓了缓,从地上爬起来。   海滩上星星点点的全是火,那是一个个着火的人。   明亮的火光烧红了半边天。   就连海难队的人,也没有幸免。   “我去……又全死了。”玩家们皱着眉吐槽。   一片火光中,沈容留意到两个还有一丝气息的人。   一个在大巴旁,他身形斯文瘦弱,眼镜已经碎裂,松垮地挂在耳朵上。   是邓良。   一个在破损的船旁,她纤细窈窕,在地上艰难地爬动。   是安娜。   他们伸长了手臂,想要去够到他们想触碰的人。   沈容听见低低的啜泣声。   “不要……不要离开我……不要……”   安娜抓住了篝火旁正在燃烧的焦尸,近乎祈求地哭泣呢喃,“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我会想你……我好想你……”   哭泣声越来越微弱,安娜逐渐没了生息。   黑暗的丛林里传出诡异阴森的沙沙声。   地上燃烧的尸体像是收到某种召唤,突然站了起来。   一具具焦尸浑身抽搐着,向躲在丛林里的沈容等人靠近。   有了之前对付丧尸不成功的经验,玩家们撒腿就跑。   而沈容牵着封政的手一点一点收紧,还躲在原地看着安娜和邓良。   邓良爬到了一具焦尸旁,他还没触碰到那具焦尸,尸体便站了起来,机械地从他手边走过。   他什么也没触碰到,手彻底垂了下去。   沈容从明灭的火光中看出,这焦尸是倩倩。   邓良和倩倩……   安娜和艾利克斯……   沈容的目光在海滩上的两边游移。   邓良对倩倩表现如常,但倩倩对他而言分明是特殊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压抑他的感情?   而艾利克斯虽然死了,但一直是在安娜身边的,可安娜却说“我好想你”。   这两对身上肯定都有秘密!   眼看焦尸们即将冲到面前,沈容爬起来牵着封政往丛林里跑去。   着火的焦尸紧跟在她和其他玩家身后追逐,点燃了茂密的丛林。   火焰如巨浪翻涌,带着滚烫的温度追逐着玩家们,很快将所有玩家包围。   整座小岛因火焰而泛出红光。   沈容又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在小岛上看到过野兽的抓痕,可现在整座岛都烧起来了,野兽在哪儿呢?   她环顾四周。   一个个焦黑的尸体在火光和热浪中向她靠近。   死亡和压抑的气息在逼近。   玩家们急得直跺脚:“我不是在做梦吗?都这时候了,我怎么还不醒啊!”   玩家们简直要绝望了,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沈容身上。   树林里的高温对沈容来说算不了什么。   有封政在,她什么痛苦也感受不到。   她随时准备使用浮沉镇海。   但是现在不是时候。   她直觉这火焰带来的死亡会让她发现什么东西。   上一次她选择逃跑,什么也没发现。   这一次,她得直面这里的死亡。   树林被灼烧得噼啪作响。   沈容在一片灼烧声中,听见了不属于这里的声音。   那是来自很遥远的地方的声音,像是鲸鱼的声音,像是野兽的声音。   沈容愣了一秒,在火即将逼到玩家们的脚边时,使用浮沉镇海。   冰雪极速蔓延,阻隔了火焰。   她鬼使神差地抬起头。   看见一片诡异的黑影压在小岛上,这黑影笼罩着所有人。   火焰还没完全消失,她的意识便强行从这世界抽离了。   从病床上醒来,封政正抱着她的腰。   她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这一次在梦里看到的所有场景在她脑海中闪回着。   她沉思良久,从病床上爬起,和封政一起去餐厅。   坐在餐厅,她有些失神地盯着不锈钢桌面。   等玩家们都到齐了,她道出自己的想法:“我们不是在做梦,只是因为梦魇这个惩罚的媒介,被多次带入到了过去。”   “只要我们完成任务,找到有罪之人,我们就可以随时脱离这所谓的梦境。根据这些梦境会变化,可以推测出,有罪之人其实很好找。只要略施小计,随便让某个人犯点错就行了。”   “我们不在这场梦的轮回里。我们属于现在,属于未来。那场梦里的死者,才属于那场轮回,属于过去。”   佟焕恍然大悟:“所以邓良才说我们是变数!”   沈容点头。   其他玩家似懂非懂,“可我们不是幸存者吗?为什么我们能逃脱出来,那些人却被困在了那儿?”   沈容摇头,将封政告诉她的背景告知玩家们。   玩家们:“那我们要做的其实是摆脱那个轮回,回归正常生活?”   “那两起事故里,幸存的十二人是谁?会不会我们的任务其实是找到那十二个人?”   “不过找到那十二个人做什么呢?”   “也许那十二个人是造成受害者在轮回里多次死亡的罪魁祸首。找不到那十二个人,哪怕我们摆脱了轮回,我们也会一直被那些遇难的鬼缠着!”   “所以我们的任务其实是摆脱这些鬼?从梦境提供的信息里,找出幸存的十二个人的身份?”   玩家们讨论着,时不时点头认可猜想。   沈容看了眼初晨的太阳,拉起封政的手,“封医生,我想离开精神病院,晚上再回来,可以吗?”   封政故作为难,迟迟不应答。   沈容拉着他到院长专用的包厢里,将门关上。   过了一会儿,门打开。   沈容笑盈盈地拉着封政走出来,身上已经换好了可以出门的衣服。   而封政的白大褂有些凌乱地皱起,唇色艳丽湿润,和她一起朝着大门去了。   玩家们:“……”   那我们呢?我们怎么办?   “容姐,带我一个呀~”   佟焕率先起身,小跑着跟上沈容。   其他玩家面面相觑,跟在佟焕身后叫唤:“容姐,还有我们呢~” 第431章 休息区0.109   走出精神病院,沈容直奔精神病院旁边的网吧,包了一个包厢,在网络上搜索十五年前和两年前的两起事故。   十五年前的事故由于年代久远,相关信息不多,难以查证。   两年前的事故报道多一些,游轮上许多人的名字和籍贯都能查到。   可是报道里没有提到有六名幸存者。   玩家们翻了半天,有些烦躁地捶了下桌子:“这十二个人肯定有古怪!不然怎么会一点信息都查不到?”   “也许这两起事故其实根本没有幸存者?”   “那我们收到的字条是怎么回事?还是说,纸条上的六人,其实还是指代的我们?”   玩家们稀里糊涂地,对着电脑屏幕上一篇篇报道眉头紧皱。   突然,“啪”的一声,网吧包厢里的灯和电脑屏幕全灭了。   沈容握紧了身边的封政。   玩家们呼吸一滞。   沉默了几秒钟后,无事发生,有玩家道:“是不是停电了?”   沈容听见黑暗中响起了椅子在地上摩擦的声音,还有脚步声。   是有玩家去开包厢门了。   门锁晃动的声音传来。   玩家生出一丝慌乱的声音响起,“这门打不开。”   “滋滋”黑屏的电脑里突然发出电流音。   微不可闻的笑声从耳机里慢慢传了出来。   封政搂紧了沈容,道:“想知道你为什么会选择住进精神病院吗?”   沈容侧头,在黑暗中亲了他一下,也不知道亲到哪儿了,只觉得亲到了衣服,“说。”   他身体僵硬了几秒,声音有些不自然,“因为精神病院对你来说,是安全的。”   沈容闻言,立刻反应过来,拉上封政大步朝包厢大门走去,对站在包厢前的一道黑影道:“让开。”   “让开?让到哪儿?容姐,我在你身后,没挡你路啊。”是刚刚开门的玩家的声音。   黑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电脑的黑色屏幕里都散发出诡异的光,明明暗暗地照亮了人们的轮廓。   沈容看见玩家们都抱团站在自己身后。   而站在门口的黑影低着头,身上开始“滴滴答答”地滴水。   一台台电脑里传出低低的、机械的笑声。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阴森诡异。   “找到你们了!”   突然,黑色的电脑屏幕上齐刷刷地冒出一张张湿漉漉的腐坏鬼脸,一具具血淋淋的无头身躯。   他们向着电脑屏幕走近,仿佛要从电脑里走出来。   而那湿漉漉的黑影也抬起了头,露出一张被啃烂的脸。   它的眼珠连着肉被撕扯掉,脑浆混着血、还有海底泥一样的东西,从眼眶里缓缓淌出来。   浓重的腐臭味和死鱼的腥臭在包厢内弥漫开。   “找到你们了,找到你们了……”   沈容镇定地问道:“找到我们什么?我们认识吗?”   “我没有罪,我没有罪……我只是想要活下去,我没有罪……”   鬼们喃喃自语般地不断念叨,如同魔音贯耳。   罪?这个字让沈容联想到自己在岛上看见的任务,【找到有罪之人】。   这些鬼是最后被判为了有罪之人,在过去死亡了,所以现在来报复玩家们了?   可沈容直觉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鬼们逼近沈容和玩家们,沈容不慌不忙地一脚踹开鬼,踢开包厢门。   门外的光洒了进来,鬼影都消失了。   包厢内残留的腐臭气味证明了刚刚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网吧的人奇怪地瞥了沈容等人一眼。   网吧老板跑过来,检查了一下房门,闻到包厢里的臭气,脸色微变。   竟没有要沈容等人赔偿,而是摆手催促道:“你们是隔壁院里的吧?走吧走吧,你们快走吧。”   生怕惹事的样子。   按理说,碰到精神病,不想追就是正常的,   可老板闻到包厢气味后的反应,显然不正常。   沈容走向老板,“老板,你是不是闻过这样的气味呀?”   老板的表情像木偶人一样呆滞了一秒,瞳孔放大,旋即瞥向沈容,似乎在思忖些什么。   他的表情变了又变,一会儿思考,一会儿不忍。   他纠结了半小时,包厢里的气味都散了,佟焕忍不住道:“老板,你有什么要说的就直说吧,也许我们可以帮你呢?”   老板挠挠头往休息间走去,“我不太想掺和这事……”   沈容等人跟上老板,“可是你已经掺和进来了。”   佟焕吓唬道:“不好好处理,没准儿会被鬼上门来哦。”   老板五官紧皱,进了休息间。   沈容等人跟进去,一下子把狭小的休息间堵满了。   老板坐在单人床上,沉吟良久,下定决心般道,“我刚在这儿开网吧的时候,就听附近的商家说这里闹鬼,半夜会有鬼敲门。所以这附近的店,天一黑就会关门。可我是开网吧,天黑关门,我怎么做生意啊。而且我不信这些。”   “但我开店头一年的七夕节,网吧里没什么人,我先后遇见了两个鬼,在半夜走进了我的网吧。他们一个是无头男鬼,一个是浑身湿漉漉、脖子被咬开的女鬼。”   沈容闻言,脑海里浮现出邓良和安娜的身影。   “先进来的是男鬼,他把我吓得吱哇乱叫。可他没有伤害我,而是走到柜台前,拿着纸笔开始写字。他说他只有这一次请求帮忙的机会,希望我能够帮帮他。”   “他很诚恳,弯下腰请求我,我怕他生气,就先答应他了。他告诉了我他的故事。一个很神奇的故事。”   “他说,他原本是许多世界的过客,他不该在任何世界停留,可他遇到了一个人。”   “他在很多世界,都见到过那个人。那个人从来不记得他,但是她的模样,性格从来没变过……”   老板边说,边站起来在柜子里翻找,终于,他找到一叠纸,递给沈容。   沈容接过这些纸,上面是沾染着褐色血迹的字迹:   ——她胆子很小,动不动就哭,很软弱,而且很笨。我每一次见到她,她都是死亡的结局。可每一次,她都没有改变过她那笨笨的善良。直到这一次,我知道,如果她再死,我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她的灵魂会被吞噬。   ——我来往于各个世界,是因为我想成为神。而我就差这最后两个世界,就能够成为神了。我不想在这时候放弃。   ——我以为我能够继续前进,可死亡轮到她身上时,我突然意识到,如果我就这样为了成为神而看着她死去,那么未来我永生的生命,将成为永生的痛苦。   ——当时我想了许多,等我回过神来时,我已经把她救下了。我的任务因此以失败告终,和我对立的六人活着离开了这里。而我终究没能救下她,也没能救下我自己。   ——但我为我自己留了一张底牌,和神做了一笔交易……   ——我只有这么一次机会,将这些事告知于你,以及未来会来到这里的玩家们。我的命掌握在你们的手里,请你帮帮我……或许我的死无法摆脱游戏规则的束缚,你们救不了我。但我想请求你们,救下她。   ——救下庄倩竹,求求你们……她救了我太多次了……   ……   一段段染血的字句看下来,沈容和玩家们都惊诧又震撼。   事故中幸存的六个人,竟然是玩家?!   邓良,竟然是差一点成神的玩家?!   震撼过后,玩家们又不由得冷静下来思考。   根据邓良的话可知,如果他没救庄倩竹,最后的赢家应该就是他。   毕竟他是能在死后,还给他自己留底牌,与神做交易的人。   他的实力一定不差,可他还是救不了庄倩竹,且在岛上死后,灵魂也会被吞噬。   由此可见,那座岛是何其危险可怕。   网吧老板轻叹:“我不知道这故事是真是假,但是……他还真可怜的。”   沈容收起这些写满故事的纸,问老板:“那个女鬼说了什么?”   网吧老板:“女鬼说的就少了。她跑进来威胁我让我给她帮忙,说在未来会有一队人来到这附近,要我找到这队人去救她老公。可以不救她,但是一定要救她老公。不然,她会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来杀了我。但我问过大师了,大师说她杀不了我。”   玩家们:“……”   佟焕:“……这确实是安娜的风格。”   沈容听出了深意:“所以,安娜遭遇的事故里的六名幸存者,应该也是玩家吧?”   “这么说来,安娜和她老公,与邓良一样,也是玩家。”   “难怪她老公那么猛,变成丧尸后,我们都打不过……”   玩家们猜测道:“幸存的十二名玩家为了完成任务,害死了两次游戏里的所有NPC,那些NPC察觉到我们也是玩家,把我们当成了那群人,才找上我们报仇?”   会杀死所有NPC以完成游戏任务的玩家,沈容遇到过好几次,不算稀奇。   而且根据那群鬼说的话可知,NPC都不是多无辜的人。他们为了活下去,做过一些事。   沈容靠在封政身上,琢磨着两次游戏,离开网吧回精神病院去。   入夜,所有人都进入梦乡。   沈容和玩家们再次来到孤岛上,一起径直走到丛林边缘,看着暮光中的海滩。   海滩的一边,邓良站在人群里背对着庄倩竹。   他低垂眼眸看着海滩上的砂,时不时听到庄倩竹和别人说话的声音。下意识要回头看她,却又梗着脖子,努力克制住不回头,双手逐渐攥成拳。   沈容和玩家们都知道他的想法。   ——他不能和庄倩竹接触。这样,如果庄倩竹最后活下来了,而他死了,那么他在庄倩竹的记忆里,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同学。   她就不会为他的死而太难过   另一边,安娜正从海里捞起受伤的丈夫,背着丈夫往海滩上走,背上湿漉漉的衣服被丈夫的血染红。   她满脸污泥,眼神坚定,眼眶通红。   一片海滩上,有着两个心甘情愿为爱人赴死的人。   沈容有些唏嘘,牵起封政的手,走向他们。   封政低声道:“你知道你今天在网吧亲到哪儿了吗?”   沈容:?   封政:“你亲到了我这儿。”   他指了指心口的位置。   沈容笑了,也不知为什么,就是想笑。   封政握紧她:“没有人能杀了我,不要多想。” 第432章 休息区0.110   “嗯。”   沈容点头。   她知道没人杀得了他,但还是有一瞬间的担心。   或许是因为遇到的意外太多,或许是因为……太在意他。   沈容与封政走到大巴旁,佟焕等玩家跟在他们身后。   和上一轮一样的流程走了一遍后,又到了选择是否将医药包交给安娜的时候。   学生们在争执。   玩家参与其中,让把医药包给安娜。   沈容抬头看了眼天空。   血色残阳在往地平线坠落,血色的光呈放射状漫布天际。却在某一处被一片暗沉的云折断了。   那暗沉的云呈飘散状,像一个大锅盖,罩在整座小岛上空。   沈容记得,上一轮离去前,她看到了比这“云”更加浓厚黑暗的一个巨型物体。   而且,她恍惚间还看到那个巨型物体在活动。如同一个怪物呼吸时肚皮起伏一样。   不过现在,这片暗沉的云没有丝毫异常。   沈容眸光暗了暗,那边学生们还在争执,安娜急得要上来抢东西了。   彭长阳突然推了玩家一把,“你们可别太圣母!他们……”   他欲言又止,瞥了眼安娜的脸,又迅速收回视线。   以彭长阳的性格,他不是说话吞吞吐吐的人。   可他这会儿当着安娜的面,却不敢把话说全。   沈容对安娜道:“你先回去吧,我们商量好了,就把药送去给你。”   她这话说是商量,其实就是确定了会送药。   安娜心领神会地道谢,焦急地跑回去照顾艾利克斯。   沈容走近彭长阳,温声道:“你刚刚想说什么?”   彭长阳遥望着安娜的方向,不说话。   他的眼里藏着一丝恐惧。   庄倩竹解释道:“彭长阳或许是因为那群人没有脸,担心那群人的身份,所以才制止我的。”   没有脸?!   沈容和玩家们俱是瞳孔一缩,又恨快镇定下来。   “也许他们不是没有脸,只是我们看不见。他们需要医药包,就说明他们和我们一样是人。”   沈容边说边靠近庄倩竹,从她手中拿走医药包,“我去把医药包送给他们。”   “你!”   彭长阳想拦,又被封政一脚踹飞。   沈容拉着封政往海难队的方向跑,却见海难队的人在看到彭长阳摔进海里后,脸上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恐惧。   海里有东西?   沈容的目光在海面上停留片刻,奔向海难队的篝火旁,把医药包交给安娜。   安娜连声道谢,手足无措地给艾利克斯包扎。   这是沈容第一次近距离看艾利克斯。   他的脸上皮开肉绽,还有被腐蚀过的痕迹,彻底的面目全非。   但他的轮廓,却让沈容感到一丝熟悉。   她似乎在哪里见过他……   就像安娜给她的感觉一样,好像是见过的。   沈容的目光转到安娜身上。   安娜却有意躲避她的视线,“你在看什么?”   沈容:“我觉得你长得很像我一位朋友。”   安娜头更低了:“你看错了。”   没错,安娜在隐藏着她自己的模样。   为什么?   沈容弯腰靠近安娜,一个瞬间又被封政拉直了身体。   他不喜欢她靠别人太近。   这短暂的时间足够她辨别出来了——安娜身上,有尸体的气味。   恐怕,她真实的模样不比艾利克斯好多少。   可是,她又好像没有死。   沈容琢磨了一会儿,问安娜:“你怎么敢向我们要药?在你眼里,我们应该是没有脸的吧?”   她在试探。   话一出,海难队里的人都露出惶恐的神色。   果然,两个事故队,互相都是看不见对方的脸的。   安娜比他们淡定得多,“只要能救我老公,哪怕你们是怪物,我也会去问你们要药。”   话虽如此,但安娜给艾利克斯治伤的动作实在笨拙得要命。   她就好像被呵护长大的温室中的大小姐。   沈容示意海难队的玩家来帮安娜,心道就安娜这生活技能水平,不像是玩家。   除非,她的丈夫异常强大,能带飞她。   玩家们协助安娜处理好艾利克斯的伤。   安娜松了口气,眼眶红红地趴在艾利克斯胸前,紧紧地抱着他,闭上双眼轻声呢喃:“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她哽咽着哼起一首歌。   这边艾利克斯被处理好了伤口,也算是改变了剧情。   沈容和封政又回到学生队伍当中。   学生们正在争执,因为以佟焕等玩家不让他们上大巴。   佟焕等人拉了一部分学生和他们为伍,与执意要上大巴的学生们争论推搡。   还有部分玩家中立,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天已经黑了。   沈容听着他们吵架,抬头看了眼天空。   天上那团散开的暗云,竟逐渐凝实了。   沈容让佟焕等人不要吵了,示意他们抬头看天空。   佟焕等人抬起头。   以彭长阳等人为首的人趁机跑上了大巴,将大巴车门关上,叫嚣道:“你们不上来,那就永远别上来了!”   老师急道:“彭长阳,你想干什么!快把门打开!”   彭长阳做了个鬼脸,“想要我开门,可以,你们要保证以后都听我的。”   玩家们根本不搭理他,也发觉了天空的异常,“岛上的人一直死,会不会就是因为这团奇怪的云?”   沈容:“有可能。”   “彭长阳你别闹了,快把门打开。”   “闹?我可没有闹。咱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我可不想一直和你们这群废物争辩。”   “你们不想上车的,爱去哪儿去哪儿。想上车的,从今以后就都听阳哥的。”   沈容和玩家们观察了一会儿天空,听见学生们和车里的彭长阳等人说话,看向他们。   学生被分成了两队,一部分在车内,一部分在车外。   庄倩竹和邓良都在车外。   沈容留意到邓良眼里闪过一丝暗芒。   邓良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会不会目前这个走向才是对的?   沈容正这般想,车内嚣张的彭长阳等人突然头颅爆裂。   血和脑浆喷溅在车门上,缓缓流淌下来。   “啊!!!”学生们吓得尖叫起来,连连后退。   车内的无头尸体们没有倒下,在车内漫无目的地乱晃起来。   在车内没有被爆头的学生,蜷缩在座位上瑟瑟发抖,满眼泪水地透过车窗坐口型:“救救我。”   有学生试图打开车窗跳出来。   窗户滑动,发出“吱”的一声,彭长阳等无头尸体像是苍蝇嗅到了甜味一样扑向开窗的人。   “啊!!!!”   尖叫声响彻夜空。   那些无头尸体在开窗学生身上摸索,像是找东西。找不到,他们变得尖利的手指便撕开那人的肚子、皮肤,在血肉和内脏间继续翻找。   车外不少学生吓得几乎要晕过去。   车内学生涕泗横流,疯狂做口型:   ——老师救救我,救救我!   ——我不想死!   没有人敢上前去救他们。   除了庄倩竹——“老师,咱们想办法把他们救出来吧。”   玩家们:“……”   还真是,蠢笨的善良。   沈容:“把他们救出来,就意味着要把这些无头尸体也放出来。到时候这些无头尸体就会攻击外面的这些同学。”   庄倩竹闻言,没有强行要救人。   她只是善良又笨,不是圣母得无可救药。   大巴内不断传出惨叫声,窗户逐渐被血染成彻底的红,让人从外面无法看到里面的情况了。   学生们远离了大巴,害怕地找了一块空地驻扎,点起篝火。   “啊!!!”   海难队那里也响起了惨叫。   沈容等人闻声望去,就见六名玩家扛着受伤的艾利克斯,带着安娜在往另一边的空地狂奔。   他们那儿有两个人身体扭曲,长出了章鱼一样的触手,在黑暗中疯狂挥舞着触手攻击他人。打到谁,就将其拉到面前撕咬。   眼看艾利克斯经不起颠簸。   安娜停下脚步,一手拿火把一手拿刀攻向了两只怪物。   她只有不怕死的狠劲,实在是不会打架。   和怪物缠斗的场面玩家们都不忍心看。   大巴里那么多无头怪物,难以对付。   但是海难队那边只有两个怪物,应该还是可以对付的。   这轮游戏,她要做的是尽量让更多的人活下来。   沈容想着,提剑往安娜的方向去。   海面上出现幽蓝色的任务发布字体。   沈容随意瞥了眼。   她现在知道了这任务应该是曾经邓良那批玩家的任务,与她这批玩家无关,没有过多在意。   但她的目光却在任务背后停滞了。   在那任务背后的海面下,有一团巨大的黑影。   黑影在海难队附近。   要不是她在往海难队这里移动,恐怕根本不会看见。   这就是海难队遇到的麻烦吧。   沈容加快脚步攻向两只浑身长满章鱼脚的怪物。   两剑劈下,怪物倒地。   怪物当然没那么容易死,只是封政出手了。   沈容看了眼封政。   封政一脸无辜,有意避开她的视线。   以前他这么做,她会对他皱眉的。   他不想看她皱眉。   他思绪飘远,有些走神,却突然察觉到有两只温暖的手捧住了自己的脸。   回眸,沈容在他面前踮起脚,双手捧着他的脸,吻在了他的下巴上。   “你太高啦。”   她对他笑。   封政与她对视着,眼尾泛起了红。   她真的喜欢他了。   她不是不知变通的人。   从前所有的冷淡、刻板,全都来源于不是那么的在意,不是那么的喜欢。   沈容揉了揉他的脸,挽住他的手,走向安娜。   他虽然什么也不说,但她知道,肯定是他判断这些东西对她有威胁,才会出手。   这些东西,比她想象得还要恐怖。   难怪,与邓良做对手的,也就是和怪物为伍的十二名玩家获胜了,而邓良等十二名玩家全军覆没。   神会答应给邓良一次自救的机会,恐怕不仅是因为他强大,也是因为他这次的任务太过惨烈。   安娜气喘吁吁地回到艾利克斯的身边,检查艾利克斯的伤势。   她被触须抽得衣衫褴褛,浑身血痕,也浑然不在意。   沈容问庄倩竹借了件外套给安娜。   安娜穿上,倒是很合身。   “刚刚那两个人突然就变异了。上一轮游戏里,偷药的应该就是他们。他们受伤了,怕被丢下,不敢说,就偷了药。”   “我给艾利克斯处理伤口的时候,发现他的伤里有齿痕。我估计他不是被木刺扎的,是被不知名的东西咬伤了。那两个死去的人情况应该和他一样。”   玩家们低声将新发现的信息告诉沈容。   沈容也将学生队的情报与他们交换,而后他们回了自己的队伍。   血腥味在海滩弥漫。   但今夜比起之前两次都要平静不少。   封政毫不顾及地变出一个双人帐篷。   沈容和他一起躺进帐篷,看天空,“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封政:“时空兽。”   沈容愣了下。   她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封政真的回答了。   “时空兽是什么?”她干脆一问到底。   “一些被故意丢弃的记忆,时间,空间形成的兽。通俗地说,像怨灵,是由负面的东西组成的。”   “就是它造成了这里了这些学生们的惨状?”   “嗯。”   “那海里的……”   “也是时空兽。这种东西没有固定的形态。一般来说,它们生活在被遗落的地方,是不会主动朝有人的地方移动的。而且,一般的神很难对付他们。”   沈容从封政的话里品出深意:   这些时空兽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有人故意把它们带到这儿来的。   几乎是下意识,她的脑海里就蹦出了一个名字:伏焰。   对伏焰来说,只要能扰乱一个世界,那就是在给封政制造麻烦,给他自己增添一份业绩。   时空兽,现在在不断移动,如果曾经邓良等玩家们没有阻止这些兽,这个世界恐怕会毁于一旦。   神都很难对付的东西,在那个曾经却被邓良等玩家解决了。   人的潜力还真是无限的呢。   虽然邓良等人最后还是死了。   沈容想着这些事,眼皮逐渐沉重,靠在封政怀里睡过去。   ·   兴奋的嘀咕吵醒了沈容。   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帐篷布。   她没有回到精神病院!   沈容扬起嘴角,抱住封政亲了一下,坐起身,就听帐篷外传来兴奋的小声庆贺。   “我们竟然留在这里了!”   “一天已经过去了,咱们再守着这些人六天,就能完成任务,离开这里了!”   沈容拉开帐篷拉链,看见玩家们围成一个小圈,蹲在帐篷旁边兴奋地小声讨论。   封政和她一起探身出帐篷。   散发出的冷意让玩家们打了个寒颤。   玩家们身体僵硬。   “焕哥,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好像突然降温了?”   佟焕:“刘哥,可能真的降温了,我们到火堆旁取暖吧。”   “走走走。”   他们站起身,若无其事地往火堆旁走。   沈容:“站住。”   佟焕等玩家停下脚步,一脸慷慨赴死地转过头来,“我们不是有意在你帐篷旁说话的。”   “旁边全是学生,只有你们这边没人,所以我们才……”   “对不起,我们错了。”   他们故作深沉,齐齐鞠躬。   沈容被他们逗笑了,走出帐篷,“我又不会把你们怎么样,你们至于嘛。”   你是不会对我们怎么样,但是你男朋友会啊!   佟焕等玩家悻悻然。   偷瞄了眼冷脸的封政,佟焕眼珠转了转,陡然笑起来,“哇,你们看,容姐和她男朋友,好般配啊。”   沈容:?   玩家们:?   察觉到周围气温在回升,他们连忙附和:“是啊是啊,从来没看过这么般配的一对!”   沈容:“……”   她瞥了眼封政。   封政嘴角微扬,眼眸亮晶晶地看着她,像是在说:看,大家都说我们般配!   佟焕默默远离沈容和封政,对松了口气的玩家们得意一笑。   他发现了有效的求生密码!   沈容知道封政对别人的小九九肯定心知肚明。   不过,他就是喜欢听那些话。   沈容兀自笑了笑,拉上封政去吃早饭。   她故意坐在了庄倩竹身边。   邓良几乎是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   沈容和庄倩竹闲聊几句,叮嘱庄倩竹跟着邓良行动,这样比较安全。   庄倩竹不解:“为什么?”   沈容:“我占卜出来的。”   庄倩竹点头,竟然就这样信了。   抱着包挪到邓良身边。   邓良身体僵硬了一秒,很快恢复如常。   学生们的包都没来得及从车上拿下来,只有庄倩竹因为拿医药包而把包拿下来了。   饥肠辘辘的学生们不敢去车上拿自己的东西,便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   “倩倩,我昨晚吃了海鲜,肚子有点不舒服,我想我可能不能吃那些,我记得你带了很多吃的?能不能分我一点?”   沈容和玩家们打算去车上拿物资,就见有几个人围在庄倩竹身边。   佟焕要上前,邓良抢先一步夺走了庄倩竹的包,“这里面的东西已经归我了。”   庄倩竹愣住,柔柔地道:“那你能不能分他们一点?”   玩家们:“……”   沈容:“……”她差点笑出声。   庄倩竹好傻,甚至傻到有点可爱,让人哭笑不得的地步。   邓良很无语,冷漠地拒绝:“不能。”   庄倩竹无奈道:“那没办法了。”   有人不满:“倩倩,你干嘛把东西给他啊!是不是他抢你东西?”   庄倩竹摇头:“他保障了我的安全,他想要我的东西,那我就该给他呀。”   原来她是这样想的。   沈容不再关注她,和玩家们一起走到车边,查看里面的情况。   车箱内一片安静,透过血红的窗,能看到,无头尸体们端正地坐在各自的位置上。   沈容找到昨天死去的学生开了一条细缝的窗户,小心翼翼地拉开。   吱——   经过一夜的发酵,车厢内腐臭血腥的气味从缝里喷出来,浓郁到令人作呕。   玩家们几乎要吐出来。   沈容被封政捂住了口鼻,什么臭味也闻不到,呼吸间只有他身上的香气。   细微的声音吵到了无头尸体,他们循声过来摸索。   利爪般的手不断拍打在窗户上,留下一个个血手印。   沈容等人屏住呼吸,待无头尸体回到座位后,再次缓缓拉开窗户。   吱——   无头尸体又被惊动了。   如此反复几次,窗户的缝隙越来越大,危险程度也在增大,慢慢的,无头尸体的手臂都能伸出来了。   待无头尸体再次离去,沈容取出浮沉镇海,用剑伸进车内,如履薄冰般去够最近的背包。   浮沉镇海冻住背包袋子,将背包慢慢拖到窗边。   摩擦声让车内的无头尸体再次活动起来。   他们变得更加暴躁,冲过来疯狂拍窗,指甲在窗户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手上的血象雨点一样从窗里喷溅出来。   沈容和玩家们连忙远离。   就听“啪嚓”一声,车窗玻璃竟然出现了裂痕。   沈容犹豫再三,凝聚所有力量,奋力一挥。   整个大巴连同附近一米的范围全都冰冻起来。   学生们发出惊呼。   沈容有些气喘。   她被压制得厉害,这么一击,耗费她太多力量了。   她缓了缓,在冰里开出狭窄的通道,把大巴内的背包取出来,再把空出来的位置立刻冻上。   大巴内的无头尸体们看似僵直,但沈容听见他们附近的冰在发出碎裂的声音。   这群怪物果然恐怖。   沈容取完背包,远离大巴。   不少背包上都沾满了血迹和碎肉,沈容和玩家们拿着背包到海边一边整理物资一边清洗。   封政拉着沈容的手,不让她去忙活。   清洗整理的工作便都交给了佟焕等玩家。   学生们发觉自己的背包被取出来了,纷纷跑过来想要回背包。   沈容冷淡地看着他们,不应声。   佟焕洗着血迹道:“这里只有我们靠本事拿到的东西,没有你们的东西。”   学生们愣住,想要辩驳。   对上佟焕等玩家凌厉的眼眸,都缩了回去,就连老师和司机也不敢说什么。   沈容听见学生们在商议,“不能就这样让他们拿走所有物资,不然我们要怎么办?”   “可他们有特异功能,我们打不过啊。   沈容静静地听着,等佟焕等人把物资都洗干净,装回包里,带着包把学生们都聚在了一起。   沈容:“从今天起,到离开这座岛之前,我希望你们都能够听我的话。我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证你们能活下去。但如果你们执意我行我素,那我不会管你们的死活。”   “同意的留下,不同意的滚。”   学生们沉默一阵,都留下了。   沈容将他们分成六队,由玩家们带领他们去找食物和柴队。   跟着她的一队人里有邓良和庄倩竹,他俩被留在营地干活。   安排好学生们的事务,沈容和封政往海难队走去。   海难队从破船里捡到的物资也不少。   但他们队伍里有不少人受了伤。   昨天天黑,沈容没看太清。   今天一看,他们队伍里几乎一半身上都是从内里渗出来的血迹。   这些人假装没有受伤,但玩家们已经留意到了他们。   沈容过来后,海难队的玩家们对她使了个眼神。   她对他们点了下头。   他们立刻行动,将这些还没彻底变异的伤者抓住。   “你们干什么!疯了吗!”   伤者们大骂,奋力挣扎。   有人衣服被蹭开,露出伤处。   他的伤处已经长出了小小的、海葵一样密密麻麻的长须。   其他人大惊失色,掀开衣服检查伤处,发现都已经出现了变异。   “不……不!我不要死!我不要变成怪物!”   他们发了疯似的乱跑大叫起来,试图挣脱玩家们。   但他们哪是玩家们的对手,被玩家们三两下制服,用藤蔓绑起。   “藤蔓还是不够结实,就这样把他们丢在这儿,迟早要出事。”   “不如杀了他们?”   玩家们和沈容小声商议。   沈容沉吟片刻,灵光一闪,让玩家们先留着这些人,时刻观察他们的状态。   下午,海难队的玩家告诉沈容:“他们好像要变异了。”   沈容让他们把要变异的人带过来,然后把这些人丢进了大巴里。   丢的时候,她看到大巴里的无头尸体们已经能够小范围的活动了,心下骇然。   把这些人丢进去后,又加深了一层冰。   大巴附近变得像一座小冰山。   佟焕感慨:“容姐,你这是在养蛊啊?”   沈容轻笑:“要用魔法打败魔法,用怪物打败怪物。”   说罢,她余光瞥见海滩边缘的安娜和艾利克斯,问海滩的人:“他们怎么样了?”   “情况不太好。安娜不让我们检查艾利克斯。我估计药只是延缓了艾利克斯的变异,但他终究还是逃不过变异的。”   佟焕皱眉:“艾利克斯十有八九曾经是个强大的玩家。等他完全变异,我们多半打不过他……”   沈容:“看着他,情势不对,就把他杀了吧。”   “也只有这样了……海滩那边的情况比学生这边糟糕太多了。”   “但是杀了艾利克斯,安娜肯定会和我们拼命。而且艾利克斯要是死了,我们会不会又回到精神病院,重新开局?”   玩家们都犯起了难。   而沈容则有些失神地盯着紧紧抱着艾利克斯的安娜,越看越觉得:像……真像……   他们到底像谁呢?   她不知道,就是觉得,他们很像某两个人。 第433章 休息区0.111   而且,她直觉,那是两个很重要,会让她发现什么的人。   沈容盯着安娜和艾利克斯看了好一会儿。   答案有时呼之欲出,又被无形的力量给压了回去。   她捏了捏眉心,让玩家们先按商定好的计划行动。   玩家们应声离开。   沈容留在学生营地,让佟焕等人分配好物资,管理好学生。   天空的黑影越聚越浓暗,天光也因此在白天就暗下。   “是不是要下雨了?好大的乌云。”   学生们抬头看天空,却好像看不见那黑影。   玩家们内心忐忑   这时空兽压在人们头上,就像一颗定时炸弹。   谁也不知道它会何时炸,而他们现在拿它没有办法。   沈容让他们不要太担心,安心做好本职工作。   第二天就这样平安无事的度过。   天黑,封政放出了一栋小木屋和沈容一起住。   木屋隔音很好,玩家们再在他们附近嘀嘀咕咕,也不会影响沈容睡觉了。   学生们都很羡慕,更加觉得沈容等人深不可测,是他们这些普通人反抗不了的。   翌日清晨,沈容起床,查看了一下大巴车,加固大巴车附近的冰。   她听见大巴车内有冰块破裂的声音,还有野兽般的低吼。   估计应该是两方怪物即将碰到一起去了。   今天的天比昨天还要暗一些。   沈容检查完学生营地,就去看了眼安娜和艾利克斯的情况。   艾利克斯的情况还像之前一样,不容乐观。   他牙关紧咬,被绷带包扎着的伤处,已经有东西在里面鼓动,仿佛随时要破开绷带跑出来。   安娜伏趴在他身上,神情疲惫,却还不愿意放弃他。   沈容和玩家们聊了几句安娜和艾利克斯的事,回到营地靠在封政怀里休息。   第三天就这样,在阴暗的天色中,风平浪静地度过。   第四天,艾利克斯的变异更严重了。   沈容嘱咐玩家们盯好艾利克斯。   玩家们偷偷晃了晃他们用船上废铁磨成的武器,表明他们已严阵以待。   入夜,所有人正围在篝火边吃饭。   突然,被冰包围的大巴里传出“轰”一声巨响。附近的冰块像是被打碎的玻璃一般,蜘蛛网状的裂痕极速蔓延。   大巴车晃动越来越剧烈,车内怪物的吼声也越来越明显。   学生们吓得挤在一起。   沈容对佟焕吩咐道:“带他们去树林里。”   这几天佟焕等人已经带着学生把树林摸索了一遍,找到了林中的安全点。   佟焕等人带上学生们逃往林中。   海难队的玩家也收拾起东西,带着剩余的活人往林子里走。   沈容手持浮沉镇海,守在林边,时不时补充冰层,封住大巴车。   吵杂的逃跑声持续了好一会儿,学生们已经撤离。   沈容还能听见海难队处有争执的声音。   “你们怎么还不走!”她转头看向他们。   “艾利克斯要变异了,安娜非要把他带上!”玩家们也很急躁。   安娜背着腰间已经有短须在扭动的艾利克斯,吃力地往树林里挪动,“我一定要把他带上,我不能让他死……”   玩家们拦住她,想对她动手,又怕她出事了,他们之前的努力会功亏一篑,烦躁道:“他已经变异了,你把带进树林里,会害死所有人的!”   安娜:“不,我绝不丢下他……那些人,那些人死了就死了吧!如果没有他,他们早就死了!”   玩家们像气愤的牛一样喘气。   沈容:“行,我们就当遭遇海难的人都是艾利克斯救的,再让他们为了艾利克斯去死,也没什么。但是树林里还有学生,艾利克斯会把学生也害死的!你忘了吗,那些学生中,有人可是帮助过你的。”   安娜脚步顿住,呆呆地看着幽暗的树林,抓着艾利克斯的手颤抖着,眼泪倏地从她满是脏污的脸上滚落。   “对不起,我不能……算我对不起那些人,我真的不能丢下他……我不能没有他……没有他我不知道要怎么活,我不知道……”   “安……娜……”   微弱嘶哑的声音陡然响起。   安娜的哭泣声戛然而止,回过头来看背上的艾利克斯。   “放下我……”艾利克斯眼睛虚睁开一条缝,“放下我吧。”   安娜紧紧抓着艾利克斯,不断摇头。   玩家们趁机上前,把艾利克斯从安娜背上扯下来,放在地上。   “轰!”大巴车里的声音越发剧烈。   沈容透过一层层的冰,看见怪物们已经开始自相残杀,有怪物已经死了。   她又加了一层冰,额头渗出细密的汗。   玩家们拉上安娜:“快走吧!”   安娜挣扎着扑向艾利克斯:“不……我留下,你不走,我就留下,我陪你……”   艾利克斯的手动了动,终究没抬起来,他努力扯出一个笑,“安娜,你知道吗?我曾经为了你能活下来,死过很多次……我很早以前,就做好了用我自己的生命,换你活下来的准备……”   “但是最后,我没死。我和你一起度过了十三年……这十三年,就像是我问神借来的……”   “走吧,我们一起走到这里,已经够了……”   “不……不……”安娜拼命摇头,抱着艾利克斯不撒手,“我想你……我好想你……我不想再过没有你的日子……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   她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声嘶力竭地哭着。   啪——   艾利克斯腰间的触手往安娜脑后一拍,安娜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玩家们立刻扛起安娜跑回森林中。   沈容把艾利克斯也丢进了混乱的大巴里,多次加固冰牢。   冰占据了整个海滩。   做完这些,沈容拉着封政跑进树林里。   却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回头看,艾利克斯躺在冰中,望着她,唇齿一张一合,像是在说:“谢谢……”   他谢什么?   她没有直接参与海难队的事,他要谢应该谢海难队的玩家们吧?   可他的眼神,确实是在对她道谢。   沈容满腹疑惑地和学生们集合,躲在树林里继续苟着。   第五天,平安无事,只是安娜醒来后失魂落魄。   第六天,平安无事,安娜整个人像行尸走肉一样。   玩家们看到她这幅样子,很是无奈。   佟焕也叹气道:“明天就是第七天,马上我们就可以解脱了,再熬一熬。”   沈容看了眼庄倩竹和邓良,让佟焕等人着重看护这两个人,千万不能让他们死去。   佟焕等人应声行动。   第七天,终于来了。   玩家们松了口气,等待黄昏到来。   时空兽在小岛上方已经凝成漆黑的实体,只有微弱的阳光从它身上的孔洞里洒落下来。   它身上斑斑点点的亮光,像一片星海。   谁能想到看上去这么美的东西,造成了这里的惨剧呢?   红日渐落,血色残阳透过树林,将整座小岛染红。   玩家们扬起嘴角,等待游戏结束。   然而,无事发生。   笑僵在了他们脸上。   “怎么回事?我们为什么还在这儿?”   “纸条上不是说七天吗?!”   沈容沉思良久,道:“任务失败了。”   不过,她明白了这个游戏的规律。   “如果安娜和邓良死了,我们就会被送回精神病院。如果艾利克斯和庄倩竹死了,我们的任务就会失败。”   玩家们烦躁起来:“可是艾利克斯被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受伤了,他必死无疑啊!”   沈容摇头:“有一个方法可以救他,只有这一个……”   “什么?”   “杀掉或者驱赶走两只时空兽。”   玩家们脸色难看起来。   上一批做这样的事的的玩家,如邓良等人,已经死得透透的,需要他们来救了。   他们要是也去做这样的事,岂不是重蹈覆辙?   “容姐,你能杀……”   沈容:“我没把握,但是没把握也要做。”   她握紧封政的手。   不管怎样,她还有他。   “啊!”   学生中突然有人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引起了所有人注意。   沈容等人看向这人。   就见他的肚子里仿佛有黄鳝在鼓动一样,起起伏伏。   玩家们还没来得及查看这人的情况,其他学生也陆续捂着肚子痛呼起来,和这人是一样的症状。   庄倩竹亦是虚弱地倒在地上,肚子里也有东西。   坐在她身边的邓良慌乱地扶起她,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瞳孔收缩,“是安娜……”   玩家们:“什么?”   “今天早上,我看见安娜在树林里走动。她经过了水源……我以为她只是走动……”   “艹因为她老公活不了,她就想让所有人都死?!”   “安娜……安娜不见了!”   玩家们在森林里找起安娜,想尽量抢救庄倩竹。   沈容思考片刻,“在海滩……艾利克斯在那里,她一定在海滩。”   沈容立刻转身,拉上封政一起跑往海滩。   玩家和眼眸血红的邓良都跟上她。   跑出丛林,在残阳的血光中,他们果然见到了站在冰边的安娜。   暮光将冰染成了巨大的血色宝石。   安娜双眼无神地站在冰边,身后是被困在冰中的怪物和大巴。   沈容和玩家们还没说话。   邓良便要冲上前去:“你……”   “只能活一个……”   安娜突然喃喃自语。   “什么?”   邓良脚步顿住,身形有些踉跄。   他听清了她的话,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可他不敢相信。   “我听见了,神的声音。他告诉我,我们俩的爱人,只能活一个。我没机会单独对那个女孩子下手,只好……”   安娜对上邓良的眼眸,“你杀了我也好,怎样都好……我只要我的艾利克斯活下来。”   “倩倩她帮了你!”   “是我对不起她,我对不起所有人……我只要艾利克斯活下来。”   血色的暮光透过时空兽的身躯,在邓良和安娜之间凝成一条将他俩分隔开来的血线。   他们俩在光中模糊成两道对立的剪影,面对面注视着彼此。   一个满眼杀意。   一个满面决绝。   沈容和玩家们站在线上,就像是要在他俩之间做抉择的裁判。   沈容望着他们在光中模糊的剪影,瞳孔猛地收缩。   她突然发现了,安娜和艾利克斯像谁了。   不可思议……艾利克斯和邓良,安娜和庄倩竹……   他们的身影一模一样!   她好几次差点想到,都有一股力量阻止着她。   直到,她看到邓良和安娜站在一起。   沈容耳边回响起艾利克斯说过的话:   ——我曾经为了你能活下来,死过很多次……到最后我没死,和你一起度过了十三年……   十三年……   两起事故的间隔,就是十三年。   沈容一手抓紧封政,一手指着邓良和安娜:“艾利克斯和安娜……是复活十三年后的邓良和庄倩竹?” 第434章 休息区0.112   封政轻轻点头。   犹如一击重锤敲在她面前,肯定了她的猜想,又震得她有点发懵。   玩家们瞪大眼睛,眼珠子都要被震出来了。   “卧槽……”   沈容最先回过神来,看向邓良和安娜。   二人已经站在了暮光形成的血线上,身体离得很近。   邓良手中握着一根树枝,刺穿了安娜的胸口。   青黑的夜色一点一点吞噬了光亮。   猩红的液体从他们之间滴落,在冰上流淌。   “邓良!安娜她……”   沈容想要将安娜的身份告知邓良,然而话说出口,却自动消了音。   邓良脸上沾染了安娜胸口飙溅的血,凄苦地对沈容笑了一下,“麻烦你们再辛苦一次了。”   安娜的身体从他身前滑落。   “咔嚓”一声,插在她胸口的树枝断了。   一端在她胸前,一端还握在邓良手上。   她倒在邓良的脚边,口中不断涌出鲜血,“我只要他活着……”   玩家和沈容看着这一幕,说不出话。   神给了邓良和庄倩竹一个在一起的机会,又给他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沈容和玩家们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黑暗侵袭了他们的世界。   睁开眼,回到精神病院中。   望着雪白的天花板,沈容的心情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   她翻身钻入封政的怀里,不断思考。   为什么会这样?   她将所有线索从头整理,蓦然间明悟了,“是伏焰……他在给我设局!”   封政摸了摸沈容的头发,肯定了她的想法,“需要……”   我帮忙吗?   话卡在喉咙里,他兀自笑了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想这么说,他想听她说需要。   但他知道,这件事是伏焰在针对她,以她的性格,她无论如何都会想要自己去处理,不让任何人插手。   沈容抱紧封政,“要……不过不是现在。你会守着我的,对吗?等我遭遇危险的时候,就是我需要你帮忙的时候……”   她抱紧封政,“我是需要你的。”   够了,这就够了。   封政抱紧她,“我知道。”   沈容蹭了蹭他的脸,与他额头相抵,吻了吻他的唇。   她搂着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理清所有头绪,去了餐厅。   玩家们已经坐在了桌边,失魂落魄地搅动着面前的餐食。   沈容在主位坐下。   “怎么会这样……”   “他们怎么会被放在一个时空里?”   “神为什么让他们之中只能活一个?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给他们希望?这是在故意折磨他们吗?这算什么神!”   有玩家说着说着激动起来,“啪”的一巴掌拍在桌上。   沈容:“你们冷静一下。”   玩家们望向沈容,静等她开口。   沈容:“这场游戏是针对我的。幕后的神有两位,一位是帮助邓良等人的神,还有一位是给邓良和庄倩竹下禁制的神。”   玩家们懵了,“针对你?”   “难道神位是有限的,上位一个就会下去一个?因为你太强了,神感觉到威胁了?”   沈容:“算是吧。”   她继续说下去,“下禁制的这位神,叫做伏焰。是他让艾利克斯和庄倩竹之间只能活一个。也是他让邓良、庄倩竹和艾利克斯、安娜之间互相认不出对方的身份,并且也不容许我们提醒。”   佟焕:“这样一来,庄倩竹和艾利克斯不可能双双存活,我们的任务也会永远无法完成,我们就会被困在这个世界!”   “而我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完成【梦魇】的任务,不再被带回到轮回之中。在这个精神病院的时空中,杀掉所有前来报复的鬼魂。”   沈容点头。玩家们眉宇间生出忧愁,“也就是说,这是要我们……不对,是要你在牺牲自己和我们,还是牺牲邓良和庄倩竹之间做选择。”   沈容点头。   “你怎么选?”玩家们忐忑又纠结。   这种感觉,就好像要为了自己,而害死别人一样。   毕竟原本的任务是可以救下邓良和庄倩竹的。   而这个任务是邓良用他的一切换来的。   两方都是受她牵连,不管她选哪一方,都是错。她想成神,就更不能在这个地方落下这种难解的因果。   沈容:。“我两方都会选。”   玩家们愣了一下,问道:“你想到怎么办了吗?”   “首先要做的,还是将时空兽带离这里,让所有人正常存活到被救走。”   “同时,伏焰对安娜和邓良下的禁制,来自于安娜和邓良的执念。只要邓良一心想救活庄倩竹,安娜一心想救活艾利克斯,他们就会触发禁制,导致庄倩竹和艾利克斯只能活一个。”   “所以,我们还得让他们放下救活爱人的执念。”   玩家们:“这……恐怕做不到。”   “你们想想,庄倩竹,原本多笨多善良的一个人?为了爱人,她成了安娜那副模样,像一个浑身长刺的毒刺猬。害死所有无辜的人这种事,她为了救活爱人都能去做。在什么都不告诉她的情况下,说服她放弃救艾利克斯,这是不可能的事。”   “邓良也是一样。你看他杀安娜的时候……那叫个狠绝!”   佟焕沉吟片刻,忍不住对沈容道:“这个叫伏焰的神好狠。他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这样害你。”   深仇大恨,确实是有的。   但这些事太复杂,不好说。   沈容让他们不要放在心上,道:“邓良也好,十三年后的庄倩竹也好,他们的执念都来源于他们的爱。他们那么爱对方,只要给个契机,他们一定能意识到,对方是谁,从而为了对方放弃执念。”   佟焕:“也就是说,我们这次回去有两个任务。一是驱赶两只时空兽,二是让邓良和安娜意识到彼此的身份。”   沈容点头,和玩家们制定计划。   玩家们听完,愁眉苦目地回房间去思考该怎么办。   沈容倒不是很烦恼,拉着封政回房间休息。   她和封政面对面侧躺在床上,身体贴在一起,呼吸交融,专注地凝视着对方。   “我可以解除禁制。”   封政突然开口。   沈容:“不用,先让他们试试看吧。我相信他们能认出彼此。”   她抬起手,手指在他脸上轻划,勾勒他的轮廓,“就像我和你一样。”   “不管我们是否记得彼此,当我们出现在彼此的视线中,我们总会意识到——这个人,对我来说是如此与众不同。”   封政:“他们和我们差得远了。”   确实有些差距。   不过沈容还是对他们有点信心的。   沈容抱着摆出不悦表情的封政笑了起来。   入夜,她和玩家们再次回到岛上。   他们和先前三次一样,各自混入各自的队伍。   与先前不同的是,这次佟焕等玩家和海难队的玩家以铁血手腕,迅速控制了两个队伍。   而沈容装作和佟焕等人不熟的样子,打入了学生内部。   她站到庄倩竹身边,找借口从庄倩竹手中骗走医药包,又要庄倩竹唱歌来哄她。   庄倩竹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懂拒绝,羞涩地低声唱起歌。   如沈容预料中的一样,庄倩竹唱的歌,和安娜上一轮里趴在艾利克斯身上唱的歌是同一首。   “这首歌对你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沈容问道。   庄倩竹懵懂地摇头,“不知道,就是很喜欢。”   邓良瞥了眼沈容,似乎对沈容一直缠着庄倩竹感到奇怪。   封政在一旁盯着沈容,手指烦躁地不断地敲击着腿侧。   之前几次,沈容虽然是专注做任务,但是不管去哪儿,都会牵着他,拉着他,不会把他丢在一边。   而这一次,沈容要和庄倩竹套近乎,不方便再带着他。   她已经十五分零二十秒没和他说话了!   他冷冷地扫了眼邓良和庄倩竹。   他讨厌这两个人!   邓良和庄倩竹不明所以地打了个寒颤。   沈容递给封政一个安抚的眼神,让庄倩竹唱完歌后,做了个伸懒腰的动作。   这是她和海难队玩家商定好的暗号。   海难队玩家拿到海难队掌控权后,就以管制为由,一直拖延着安娜,不让她去借药。   收到暗号后,他们这才放走安娜。   安娜急切地跌跌撞撞跑过来。   她的笨拙,现在玩家们都觉得情有可原了。   毕竟她是庄倩竹。   从一个动不动就哭哭啼啼,愿意用自己救别人的笨蛋,成长成为了爱人可以杀死所有人的人。   她已经为这份爱彻底改变了她自己了。   安娜和前几次一样借药。   庄倩竹道:“我妈妈给我准备了药包,但是我的药包给沈容了。”   安娜转面求沈容。   沈容:“借可以,但你能不能给我唱首歌?就唱对你来说最特殊的那首歌。”   安娜愣了一下,压抑着哽咽,焦急地唱起歌。   她太急了,歌唱得跑调。   但她的歌,还是让邓良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良久。   她唱了几句,沈容便打断道:“这首歌为什么特殊呀?”   安娜:“这是我和我老公相遇的时候,他弹奏的曲子。也是我们婚礼上的曲子。”   邓良定定地注视着安娜。   他的反应让沈容很满意。   沈容将药包交给安娜。   安娜急急忙忙地跑回去。   邓良看了她良久,收回视线。   随后,沈容又反身抢走庄倩竹的发带和背包,跑出去老远,像个调皮的孩子,笑嘻嘻地对头发蓬乱的庄倩竹道:“你来追我,追到我就给你。追不到,我就丢到海里。”   “沈容,你!”   其他学生想为庄倩竹出头,被佟焕拦下。   佟焕完全恶霸样,吊儿郎当道:“谁也不许帮她,谁帮她我揍谁!我看她们打打闹闹的挺好玩的嘛。”   彭长阳虽不满佟焕做老大,但也觉得有意思,附和道:“确实好玩。”   佟焕等玩家嘴角暗暗抽了抽,鄙夷的目光从彭长阳和他的小团体身上扫过。   “沈容,你要什么东西我给你,把发带还给我好吗?”庄倩竹追着追着眼眶就好了,停在原地大喘气,好像要哭出来。   沈容察觉到邓良在看,又引庄倩竹跑了一阵,才将发带和背包还给她,走回学生堆里。   天黑了,玩家们又要回大巴车。   佟焕等玩家发狠,恐吓他们,把他们吓得不敢再争辩,乖乖守在海滩上。   佟焕小声嘀咕:“早知道这群人欺软怕硬,前几次咱们就该直接对他们用狠的。”   “千金难买早知道啊。”玩家们感慨。   沈容和庄倩竹坐在一起,时不时逗庄倩竹一下。   “沈容。”邓良突然开口,“我有话想和你说。”   就等你说这句呢。   沈容嘴角扬了扬,站起身走向邓良,“好啊,跟我来吧。”   她带着邓良往海难队的方向走,站到一块礁石上,刚好能看清安娜和艾利克斯。   邓良瞥了眼安娜,问沈容道:“你想做什么?”   沈容:“你是个聪明的玩家,难道你就没有发现什么吗?哪怕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只要你愿意相信,那也许就是真的。”   邓良:“有话直说。”   沈容:“要是什么话都能直说,你也不会什么都不能提醒我们了。”   邓良脸色瞬息万变,过了会儿,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沈容盯着他的眼睛道:“相信你的直觉,不管你的直觉多么令人难以置信,也许那都是真的。”   邓良沉默不语,转身要回去。   沈容让他现在这儿别动。   她走到安娜身边,简单问了一下艾利克斯的情况,直入正题,“你看那儿。”   她指向邓良。   邓良站在礁石上,在黑暗成了一抹剪影。   安娜望着那抹剪影,愣了一下。   沈容:“你觉得他像谁?”   安娜垂眸看怀中的艾利克斯,伏趴在艾利克斯身上,“他的身影很像我老公,不过他是他,我老公是我老公。”   玩家们闻言,恨不得猛摇安娜,告诉她:你清醒一点!那就是你老公年轻的时候啊!   不过他们不能这么说,只能干着急。   沈容伸手在安娜眼前晃了晃,让安娜看她。   她一巴掌拍在沙地里,留下一个掌印,“你看,这是我在刚刚拍下的左手印,它是过去的左手印。”   她又一巴掌拍在第一个掌印的旁边,“这是我后来拍下的左手印。它出现的时间,比第一个手印出现的时间要晚,但是,他们都是我这只左手拍下的手印。”   她取来海水,把两只手印浇湿,整个挖下来,面对面放在一起。   “两个先后拍下的手印会面了,他们都是我的手印。”   安娜盯着手印良久,抬起头:“什么意思?”   沈容没指望安娜能明白,能给她留下一个印象就好,“好好研究,研究透了,就能救艾利克斯。”   安娜眼眸亮起来,研究起手印来。   只要能救她的爱人,哪怕对面是怪物,她也愿意去借药。哪怕是荒诞的谎话,她也愿意去试一试。   沈容轻轻拍了拍安娜的头,回到学生营地,靠在封政怀里,仰起头看天空。   站在礁石上久久等不到沈容下一步指示的邓良过了一会儿才回来,皱眉看沈容。   封政给了他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他默默地收回视线。   沈容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取出浮沉镇海。   她的属性被禁了,唯一能用的,是脑海里的法则之力。   她之前用过一次法则之力,用的后果就是近乎虚脱。   但是此时此刻,不用不行。   待会儿时空兽的影响就会降下。   这时候,她要是再不出手,岛上会因为影响产生一批怪物,再次回到糟糕的局面。   沈容从封政怀里坐起,手持剑,望天空。   她手中突然出现的剑把学生们都惊到了。   随后,她身边出现的一阵阵金色流光,更让学生眼睛瞪得大到不能再大。   沈容对封政笑了一下。   封政望着她,略带控诉和无奈。   他们的交流,别人都看不懂。   但他们彼此了解就好:   ——我走了。   ——我会在这儿看着的。   沈容转过身,身边金光骤然扩大,宛若羽翼。   她脚下点地,振翼冲上漆黑云霄。   仿佛一颗流星倒飞进了星海里。   “哇!!!”   学生们目瞪口呆。   仰起头,就见漆黑的夜空中,金色流光飞快地蹿动着。   时不时有一片片的冰宛若游龙,在黑云间翻腾,攻击着这漆黑的苍穹。   天上传来仿佛野兽,又仿若鲸鱼的叫声。   玩家和学生们都伸长了脖子看,却只能看到那一簇簇流光。   片刻过后,他们听见天上传来一声暴喝。   然后,他们看见“苍穹”动了!   漆黑的“苍穹”,在金色流光和冰色游龙的驱赶下,在向上移动!   这片“苍穹”之上仿佛有一个漩涡,而“苍穹”正在往漩涡里移动,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它身后的星海逐渐显现出来,将星光洒落海滩。   渐渐的,整片星海都显现了。   那漆黑的“苍穹”被星海里的一道裂缝彻底吸走,消失不见。   裂缝逐渐消失。   一颗金色流星在最后从裂缝中跳出,倏地砸向地面。   玩家们和学生们都闭上眼睛,不忍看她砸下来的惨状。   良久过去,四下一片安静。   再睁开眼,就见“流星”被接住了。   封政抱着她,稳稳落地。   “我去,真的赶走了!”   “容姐牛逼!”   玩家们欢呼。   沈容靠在封政怀里,衣衫褴褛,身上大大小小的血痕不计其数。   她浑身是汗,唇色和脸色都极为苍白。   封政手指轻动,给她治好伤,为她换上一身长袍。   是她之前和他一起穿过的情侣款。   他捋了捋她额上汗湿的发,闭上眼,用脸贴了贴她的脸,眉头紧蹙,眼尾发红,指尖轻颤着。   沈容一手搂着他的脖子,一手摸了摸他的脸,“有你在,我没事。”   封政紧紧抱着她不说话。   沈容:“你已经把伤给我治好啦,不用担心。”   封政:“还有一个,你休息,我来……”   沈容打断了他的话:“我在引渡时空兽的时候,忍不住想,你给我的法则之力,是你驯服过的,净化过的。可我依然在战斗中感受到了其中的暴动。并且使用的时间越长,感受越明显。”   “最初驾驭法则的你,是不是承受过比我刚才还痛苦千万倍的折磨?那时的这股力量一定是强大,但饱含着世间的纷杂的。好的,不好的……全压在你身上。”   她抱紧他,脸贴着他的脸,“在你刚刚成为法则之主的时候,你是不是每天都在经受这样的折磨?”   说着,她眼眶有些红,笑着吻了吻他的眼尾,“我真的很幸运能够有你,你强大到能够永远做我的后盾。而我,也想强大能够永远从任何事情中保全你我。”   “所以——”   他睁开眼。   沈容的指腹摩轻轻擦去他眼底的晶莹,轻轻抵着他的额头,低声笑,像是在同他絮语:“你以后可以想,我不仅是为了我自己在努力,我也是在为了能够保护你而努力。”   “你要心疼我,但不要为此难过,好吗?”   封政对上她的眼眸,把脸埋进了她的颈窝里。   沈容从他怀中下来,抱住他,和他依偎在一起。   她没谈过恋爱。   以前和他起争执的时候,也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   当她感受到,他在那份能够保护她的力量背后要背负多少,而他会对她喊累、喊痛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她在感情里,和他的差距。   他把她看作他的生命,向她展露他的一切不为人知。   而她之前的规划里,她却是随时可以抽身的,他就像是可有可无的。   沈容紧紧抱着他,低声喃喃,像是在哄他,也像是在对自己说话:   “以后不会了……你保护我也好,我保护你也好,你都在我的生命里。” 第435章 休息区0.113   他们互相依偎着。   良久,沈容收敛好情绪,提剑向海中走去。   那里,还有一只时空兽。   她脚刚踏入海中,一条大腿粗的触须便缠上她,将她一把拉入海水里。   学生和玩家们呼吸一滞,跑到海边察看。   如同深渊的海里,有一抹金光在游动。   金光闪动间,一只巨大的、一眼看不到全部面貌的黑色物体若隐若现。   这只巨大的怪物,比先前天上的那只还要大!它几乎占据了整个海洋般,一望无垠。   所有人紧张地看着海下,仿佛连呼吸都忘了。   大约一刻钟过后,海里的金光突然向上飞快涌起。   学生和玩家们连连后退,目光顺着金光移动。   沈容在金光中一跃而起。   她像一尾从水中跳出的鱼,飞快落地后反手一剑。   法则之力混着浮沉镇海的力量,冰封了一大片海面。   沈容杵着剑,喘着粗气。   封政为她除去身上冰冷的汗水,将她搂紧在怀里。   “怎么样了?”玩家们询问。   沈容:“这只时空兽,太大了。而且它的攻击性比天上那只强得多,不好对付。”   众人闻言,低头看冰面下。   巨大的黑影宛若磅礴的暗流,在水下涌动,不断击打厚重的冰面。   冰面在一寸寸碎裂,吓得众人连连后退。   沈容:“不过也不用害怕。和一般的野兽之类的比起来,时空兽的性格算是温和的。过一会儿它就平静了。”   沉闷的敲击声持续了一会儿,果然停止了。   封政降下别墅,搂着沈容回别墅。   其他人眼巴巴望着别墅,嘴巴咧成“O”型。   “我要是有这本事,不管流落到哪儿,那都是度假啊。”   学生们小声感慨。   沈容回别墅洗了个澡,吃完封政做的饭,躺在沙发上问道:“时空兽有什么弱点吗?”   封政:“有。在它的身体里。”   “它的身体里就像是一个小世界,装满了被抛弃的时空。在这个小世界里,有一道门,那道门连接着时空兽的家乡。”   “如果能够进入它的身体,就能够打开那道门,将它带回到它的家乡。”   这真是个神奇的物种。   但沈容有些疑惑:“它体内有门,但它自己不回去,岂不是代表就算打开门,它也不一定会愿意回去?”   封政搂着沈容。   沈容靠在他怀里,有种在听睡前故事的感觉。   他的声音沉缓,“时空兽是一种温和、恋家的生灵,它一般不会离开家乡。它体内有太多杂乱的时空,它自己无法开门,需要别人的帮忙。”   “时空兽本身不会有攻击他人的意愿,但是他体内被丢弃的时空和负面沉积物,会对外界带来影响。那种影响超脱了时空,就连神也难以抵抗。如果进入它的体内,受到的影响就会更多。”   “不过我知道它体内有一条安全路线,只要能找到,就能畅通无阻地打开门,送它回去。”   沈容听着听着,眼皮沉重地耷拉下来,昏昏欲睡。   翻了个身,搂住封政睡着了。   封政将她抱回屋,还没进房门,察觉到外面有人要敲门。   他捂住沈容的耳朵,沉声让那人滚。   门外的是安娜。   她想请沈容允许艾利克斯进别墅休息,外面的环境实在不利于艾利克斯的伤势。   听到封政冷厉的拒绝,她缩回手。   一转头,却见一个无脸学生站在自己身后,她吓了一跳,捂着心口。   又认出,这个无脸学生,是那个和她丈夫很像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站在这儿做什么?”她想起沈容的话,遵循本心,和他说了话。   “邓良……”他转过头看向远处睡着的庄倩竹,沉默了一会儿,又走开了。   安娜也转身离去。   在黑夜中,他们背对彼此,渐行渐远。   ·   沈容一觉睡醒,拉上封政,打算进入时空兽的体内去开门。   昨晚,她的冰混合着法则之力,暂时压制住了时空兽的影响。   是以海滩上所有人都平安无事地过了一夜。   清晨,她迎着朝阳,和封政走进海里。   正吃着早饭的人们停下手中动作,忐忑地看着他们的身影没入海中。   过了一会儿,海中的黑影开始缩小了。   大约半个小时后,黑影彻底消失。   沈容和封政又从海中走出来,像是去旅游了一趟,但沈容脑海里不断重演在时空兽身体里的场景,略带嗔怪地瞥了眼封政,“你这个骗子。”   时空兽体内确实有门,而且体内的危险程度也确实比直接引渡时空兽要高得多。   但是,它体内根本没有安全路线!   所谓安全路线,就是她带上了封政,封政用法则之力打出来的一条路!   玩家们呼吸凝滞。   容姐这是要和她男友这是要吵架了?!   他们兴奋地偷看。   却见封政表情无辜,“是你带我进去的。”   沈容看了他假装无辜的脸好一会儿,没忍住笑出声,牵起他的手回营地,“下次不要骗我,你跟我说,我会带上你的。”   “你才是骗子。”封政撇了撇嘴,显然不信。   原本以为会看到吵架,结果吃到了狗粮的玩家们:“……”   ·   解决完时空兽,就只剩下邓良和安娜脑海里的禁制要对付了。   玩家们掌控着两个事故队,顺利帮助学生和遇难人员都活了下来。   但是安娜和邓良之间越来越不对劲了。   他们触发了“只能活一个”的禁制:   ——庄倩竹和艾利克斯,开始异常地衰弱了。   原本驻扎在海滩两边的安娜和邓良,开始想办法频繁接触。   玩家们看得心惊胆战。   既想他们频繁接触,意识到对方的身份。   又怕他们陡然地出手,弄死庄倩竹或艾利克斯。   玩家们蹲在沈容身后。   沈容牵着封政站在高处,一行人一起默默观察他们。   海难队这边,艾利克斯依旧昏迷不醒,发烧严重到脸都烧红了。   安娜抱着艾利克斯,趴在他的胸口不断呢喃着他的名字,和他说话。   另一边,庄倩竹亦是昏迷不醒,脸色苍白。   学生和老师在照顾她。   邓良只能坐在一旁,压抑着他自己,默默地磨着树枝。   他手中的树枝,越磨越尖。   玩家们看得头皮发麻。   再看一眼安娜。   安娜在破船里捡起了废铁,在石头上磨出了锋芒。   玩家们面部抽了抽,“容姐,他们这是打算动手了吧?”   沈容淡然地靠在封政身上,“谁知道呢。”   反正,她是有把握在这两人对彼此下手之前,将他们制服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红日西坠,暮色绚烂。   彩霞宛若彩锦,倒映在碧波荡漾的海面,像一幅色彩瑰丽的画作。   “好漂亮啊……”   玩家们已经很久没欣赏过这样的风景,由衷感叹。   呜呜——   天边响起汽笛声,竟有两条船分别向岛上驶来。   学生们和海难队的人们都兴奋地冲到海边,挥舞着双手大声呼救。   船上的人摇起了旗帜,以作回应。   学生们激动得喜极而泣,互相抱住彼此蹦跳着:“得救了!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呜呜呜……”   哭完,他们又看向玩家们,五味杂陈地道谢:   “虽然,你们看上去很像电视剧里的恶霸。但是这几天相处下来,我们心里都清楚,你们凶狠,是为了让大家能够尽可能地存活下来。”   “谢谢你们。”   学生们和海难队的人分别对玩家们鞠躬。   一片霞光中,玩家们不由自主地也红了眼眶。   他们背过脸去,小声道:“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道谢过……”   以前他们专注于通关游戏,从来不去体会这些情感。   此时此刻,他们突然意识到:原来游戏,也可以玩成“生活”,体会到人情冷暖,酸甜苦辣。   沈容不是第一次碰到了,比他们淡定得多,转身离开。   玩家们回过神来,在人群中搜索安娜和邓良的身影,却发现他们都不见了,沈容和封政也不见了!   他们顺着沈容留下的记号,跑到岛的另一边,在密林中看到了默默观察的沈容和封政。   他们跑到沈容身后观察,看见有两个人正面对面站在霞光中。   是安娜和邓良。   安娜抱着庄倩竹,手中的铁器抵在庄倩竹喉间。   邓良抱着艾利克斯,手中尖锐的木头抵在艾利克斯的太阳穴。   “卧槽!”   玩家们紧张地瞪大眼睛,拼命给沈容使眼色。   ——都这样了,咱们是不是该动手了?   沈容让他们安静,   他们压抑着冲出去的冲动,忽然听见安娜和邓良说话了。   “那一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像个被世界抛弃的人一样,走在街上,看见了和街头唱歌的人坐在一起,弹奏曲子的艾利克斯……他给了我名字,给了我家……他像照顾温室里的花一样照顾我,从不让我吃一点苦……”   “我们结婚的那天,他说从今天开始,我们从头来过。从今天开始,他再也不会丢下我……”   安娜挟持着庄倩竹,目光幽远地望向海边,“如果我们之中一定要有一个人死去,我希望那个人是我……”   “那个人,一定得是我。”   她声音哽咽,眼里泛起晶莹的泪光,扯出一个悲伤的笑,“我不想被丢下。”   邓良垂眸看着艾利克斯,道:“我在很久很久以前,就遇见了她。我没有太关注她,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会不知不觉就看着她想,这个人,她怎么总是那么蠢笨地为了救别人而死。”   “我是一个旅客,我有我的终点站,我从没想过我会在终点站的前方为她停下脚步。”   “从我停在她身边的那一刻起,我就抛弃了我曾经得到的全部。我只有她了,她就是我的全部。”   “如果她死了,我就什么都没了。”   安娜和邓良对视在,握紧利器的手微微颤抖。   或许是霞光染的,他们的眼眶都红了。   “容姐!”玩家们浑身紧绷起来,“再不出手他们就要动手了!”   沈容“嘘”了一声,让他们别说话。   他们时刻准备着冲出去,突然就听见安娜和邓良用商量的口吻说:   “就让我杀了她,好吗?”   “就让我杀了他,好吗?”   他们同时开口,又互相对视着笑了,眼泪滴落在他们挟持的人脸上。   好像四个人都在哭。   玩家们懵了一瞬,明白过来:   不知何时,他们认出了彼此,认出了想要杀掉的人,就是他们自己。   但他们依然想要杀掉自己,为了能让对方活下来。   霞光中,他们对峙着。   突然,又哭又笑地丢下了手中的利器。   安娜放下了庄倩竹,走向艾利克斯。   邓良放下了艾利克斯,走向庄倩竹。   他们擦肩而过,背对着彼此,抱起各自的爱人,瘫坐在地。   “我真的很爱他。”   “我真的很爱她。”   他们同时开口,回过头,在渐暗的暮色中望着对方,紧紧抱着怀中的爱人,泪流满面地笑了起来。   “艾利克斯。”   “庄倩竹。”   “我们下辈子,从头来过。”   “我们下辈子,从头来过。” 第436章 为什么死了26.1   话音落下的同时。   沈容动用法则之力,看到了安娜和邓良之间连成一线的禁制,碎了。   邓良抱起庄倩竹,安娜背起艾利克斯,分别坐上了离去的船。   两艘船载满遇难人员,迎着夕阳返航。   玩家们和沈容望着两条船渐行渐远,松了口气。   “终于结束了。”   “我们也该回去了吧。”   “我好想留在一个世界谈恋爱哦……”   “别想了,没看到邓良的下场吗?你该不会以为,他会有这么坎坷的经历,只是因为倒霉吧?”   “嗯?”   佟焕:“选择了这条路,就不可以随便停下。你以为这场游戏是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吗?如果邓良不是玩家,他根本不会被盯上。”   对于不能随便离开这点,佟焕深有体会。   他就是因为招惹了神兽种,不得不硬着头皮走到现在的。   玩家们闻言,都悻悻然。   但还有人笑道:“但是你看,他们都那么惨了,也没有后悔过。可见,真正谈了恋爱的人,都会觉得爱情比生死更重要。你这种单身狗,是不会懂的。”   单身狗玩家们嘴角抽了抽,冲这人翻了个白眼。   沈容与封政手牵着手站在夕阳下。   玩家们在嬉笑打闹。   黑暗逐渐吞噬了小岛。   再次睁开眼,沈容听见隔壁病房传来巨响的一声:“艹我为什么还没离开这儿!”   旋即有护士大喊道:“来人啊,快按住他!他发病了!”   想也知道,隔壁病房的是名玩家。   沈容听着他大喊“我没病,我没病啊!”,没忍住笑出了声。   封政从她床上起来,“我去给你开出院证明。”   沈容:“这场游戏这么有仪式感的吗?还得开个证明才能离开?”   封政亲了亲她的鼻尖,牵起她的手去办公室开证明。   在她的要求下,顺便把其他玩家的出院证明也开了。   沈容挽着封政,和佟焕等五名玩家走出精神病院,四下里看看,“还有六名玩家呢?他们在哪儿?”   “他们属于海难事故里的,所以在未来。”   沈容点头表示知道了。   走出精神病院,一位老者出现在她面前,道:“小姐先生们,离开这里之前,要不要去这里很有名的广场看一看?”   他知道他们要离开这儿。   沈容和玩家们顿时明白这老者身份不一般,点头答应。   他们跟着老者走到一个圆形广场。   广场上正有人演奏着熟悉的曲子。   是庄倩竹唱的那首。   沈容等人在老者的带领下,漫步广场。   经过一个街头艺人的摊位时,他们看到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弹奏曲子。   一旁,有个形容狼狈的女孩正怯懦望着他。   弹琴的人看向女孩,对她笑了。   风与乐曲,温柔地在他们身边萦绕着。   “本该死去的两个人,又重新回到这里,神只能给他们创造一个新的身份……”   老者像是讲故事一样,慢悠悠地讲述着庄倩竹和邓良为何会是这幅模样。   玩家们安静地听着。   走过半圈广场,整个世界突然变幻。   时间似乎瞬间跳跃了许多年,广场上的人都穿上了更时髦的衣服。   玩家们有些惊讶,打量着广场。   迎面走来一对说说笑笑的恋人。   他们手上戴着的结婚戒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们是安娜和艾利克斯,也是庄倩竹和邓良。   他们不认识沈容和玩家们,与沈容等人擦肩而过。   沈容和玩家们的目光追随着他们的身影,都经不住扬起了嘴角。   “他们生命中的两道坎都已经跨过去了,以后会很幸福的。”   老者笑起来,道:“好了,看完这个世界的风景,你们该回去了。”   老者带着沈容等人离开广场。   在踏出广场的瞬间,周围景色瞬间变化,所有人都回到了游戏场的门口。   突如其来的寒意冻得玩家们瑟瑟发抖。   他们互相看一眼彼此,却都忍不住笑了。   封政第一时间替沈容挡去了风雪。   沈容感觉不到任何寒冷,跟佟焕等玩家打了声招呼,便回化血城去休息。   临走前,她听见游戏场内传来机械的女声:   “游戏场的开放时间仅剩下最后三十分钟,请玩家尽快进入游戏场。本周拒绝参加游戏场的玩家……后果自负……”   后果是什么?   沈容有些好奇。   她和封政回化血城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出来看后果。   就见原本空旷的雪原上,突然多了许多鬼魂和发狂的神兽种在游荡。   这些鬼魂和神兽种无视了大部分玩家,只对一小部分穷追不舍。   它们的袭击,就是不参加游戏场的后果。   参加游戏场的玩家们都既后怕又庆幸。   沈容看完这里的后果,便又回化血城休息去了。   七天休息时间转瞬即逝。   第七天凌晨,她进入了新的游戏世界。   ·   睁开眼,她身处忙碌的办公室。   周围的电话声、敲击键盘声络绎不绝。办公室里的人身体面的职场装,忙忙碌碌。   而她,穿的是保洁服。   她隔壁的一个桌位上,还坐了一个保洁阿姨。   “谁让你坐在这儿的?”   经过的一名年轻女人匆匆走过,扫了他们一眼,“麻烦你出去,不要在这儿碍事。”   “这就走。”   那名保洁拿起工具起身离开。   沈容应声也跟着离开,跟在保洁阿姨的身后,搭话道:“我有点睡迷糊了,都记不清我们什么时候来这儿的了。”   保洁阿姨没有说话,回头看了一眼。   目光好像在穿过她,看办公室,眼里有些艳羡。   过了几秒,保洁阿姨收回目光,和她一边朝外走。   沈容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沮丧的感觉。   她感觉这股沮丧不属于她,可她控制不住这情绪。   沈容把这当作一个线索,认真记下。   走入电梯。   沈容和保洁阿姨站在角落。   “你们觉不觉得这个电梯里温度有点低?”   “空调开太低了吧?待会儿和后勤说一下。”   白领们握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啪嗒——突然一个女人的手机掉在了沈容面前。   沈容看见手机上有未发送出去的聊天信息:【不要再逼我了,非要我去死你们才满意吗!没有本事养,为什么要生这么多啊!】   而和女人聊天的人发来的信息全都是:   【这个学期你弟弟的学费你帮忙交一下。】   【你妹妹没有生活费了,你给一下。】   【你妹妹要学画画,报班要一万块钱,我和你爸出七千,剩下三千你想想办法吧,你上班了,该帮帮家里了。】   沈容匆匆扫视完这些信息,没由来的心口一堵,莫名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滋味。   她想:我这个身份也是个家里有很多弟弟妹妹的吗?   她捡起手机还给女人。   女人眼眶微红地接了手机道谢。   沈容看她删除了所有未发送的字句,只打了个“好”字,发送过去。   叮——   电梯到达一楼。   人们陆续走出电梯。   保洁阿姨拿着工具先走了,连招呼都没打一声。   沈容走出电梯,四下张望一眼。   突然看见掉手机的那女人背后慢慢渗出了血,走路也有些一瘸一拐的。   女人走向大门,在阳光中渐渐消失不见。   而周围没有一个人在意。   这个女人,好像是个鬼。   沈容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体。   要不是身体是有体温的,心脏也是跳动的,她会以为自己可能也是个鬼。   不然,为何她会像这个鬼一样,被所有人忽略呢?   沈容思索着,走出公司大楼。   她脑海里有个念头,指引着她往某个方向走。   她沿着人行道走过去,路上又撞见三个小孩儿在路边吵闹。   其中一个大的女孩,抓着两个小的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威胁道:“你们再闹,我就把你们丢在这里,让你们被人贩子拐跑!”   两个小孩哭得更厉害了,“我就要吃雪糕!妈让你照顾我们的,你去给我们买!不然我告诉妈你欺负我们!”   大的女孩又气又急,“我再也不管你们了!你们烦死了!”   她转头要走。   终究却还是没丢下两个小的,和他们一起坐在路边的花坛上,眼眶通红地扁着嘴。   沈容从他们身边经过。   他们抬起头,都停止了哭泣,眼里显出奇异的神色,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沈容与他们对视了一会儿,笑问道:“你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呀?”   三个孩子眨巴眨巴眼睛,扭头就跑了。   沈容想要追上去,几辆车接连经过。   待车都走了之后,那三个小孩儿已经不见了。   她继续跟着指引走,又看到那三个小孩儿。   一个穿着简朴的中年女人牵着腿跌破皮的小女孩,给了大的女孩儿一巴掌,斥责道:“叫你看好你弟弟妹妹,你干什么吃的!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沈容要上前去。   结果又有几辆车从她面前驶过。   车消失后,三个小孩儿和一个女人又不见了。   沈容感觉到不太对劲。   为什么这个世界好像在和她作对?   所有人都无视她,不搭理她。   她想做某件事,也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阻挠。   而且,她撞了鬼,竟然没认出那是鬼,按理说这不应该啊!   沈容琢磨着这些异常,继续往脑海中指引的方向走。   天色渐暗,暮光洒落在地上。   她走到了城中村,经过一户户人家,听见那些房子里传出或吵架或打闹,或其乐融融的声音,很有生活的气息。   而她孤身一人走在夜色里,莫名有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感觉。   沈容心想:我在这个世界的身份,难道是一个抑郁症人士?   她渐渐感觉到冷,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失温。   摸了一下心口,她的心不知何时竟停止了跳动!   可她一直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并且大脑一直不由自主地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   沈容走着走着,脚步和头脑不受控制地越来越沉。   她心里大致有了个猜想。   直到倒在地上她也没有对自己做任何急救措施。   因为,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她明白了,刚刚经历的一切,应该只是临死前的走马灯。   耳边传来医生护士抢救她的声音。   一片吵杂。   她睁开眼,看见刺眼的无影灯,听到机器发出刺耳的“滴——”   医生叹了口气,宣告了她的死亡。   她的意识彻底被黑暗吞噬,浑身轻飘飘的。   这就是死的感觉吗?   可是她的复活属性并没有被触发。   沈容在黑暗中飘了很久。   最终,她来到一个阴雨连绵的小镇。   小镇很荒芜,沉浸在黑暗和潮湿中,没有丁点光亮。   一只纯白的乌鸦从远处飞来。   乌鸦浑身散发着光华,落到她面前的杆子上,“嘿,你知道吗?你已经死了。”   沈容:“知道。”   她不仅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还知道,她的游戏现在才正式开始。   乌鸦歪了下头,“你知道你是怎么死的吗?”   沈容摇头:“不知道。”   乌鸦:“不知道自己死法的人,是不能通过这里的哦。”   沈容平静地顺着它的话道:“那么我要怎么做才能知道自己的死法呢?”   她一点也不惊讶她的死亡。这让乌鸦有点懵,顿了几秒才回答道:   “我得先告诉你我们这里的规矩。”   “首先,你有三次机会,将你的死法告诉我。只要你说对了,你就能穿过这座西酮小镇。但是三次机会全部耗尽,你还是不能猜对你自己的死法的话,你将会被这里吸收。”   沈容闻言,低头看了眼脚下的土地。   这土地黑漆漆、湿漉漉的,其中有白色的碎屑,像骨粉。还有黑红的黏块,像是凝结的腐血。   白乌鸦:“想要知道你自己的死法,你可以去那边的白色教堂。那里面有一位修女,她会引导你发现你的死法的。但是,也只是引导,不会直接告诉你答案。”   “你每寻找一次你的死法,她就会向你收取一些东西。等她收取完你拥有的全部,她就不会再帮你。但如果你在那之前成功找到了你的死法,她会将她收取的东西全部还给你。”   沈容听完道谢,转身像小镇外一百米处的白色教堂走去。   走出两步,她又回头问乌鸦,“穿过这个小镇,离开这里之后会怎样?去投胎吗?”   白乌鸦:“也许会去投胎,也许会去复活……具体会怎样,我不知道,因为我从来没有穿过这个小镇。我只是一个守镇人,没资格穿过这座小镇。”   沈容“哦”了一声,继续向白色教堂走去。   难得有场游戏,一开场就把如何离开这里的规则告知于她。   但她却不是那么敢信。   她若有所思,在白色教堂前停下。   这栋白色教堂充满了颓败的气息。   纯白的墙面破落发黑,被雨水侵蚀得很严重。神像歪歪扭扭倒在教堂顶端,仿佛随时会掉下来砸死一个路过的倒霉鬼。   教堂两边的修女像掉了色,两条长长的痕迹从眼下蔓延开来,使得她们面容变得诡异可布,像是两只在哭泣的鬼。   沈容站在教堂前,将来到这里之前看过的走马灯在脑海中又过了一遍。   从大楼开始,一路走来,那经过的一辆辆车里的景象,路过的一家家店里的景象……到处都透露着信息。   她的死因肯定也许在这些信息里。   但是信息太多了,反而让她难以确定自己是怎么死的。   沈容斟酌片刻,推门进入教堂。   “吱——”   教堂破旧的门,转动时发出婉转阴森的调子。   教堂内昏暗空荡,散发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孩子,你终于来了。”   黑暗中走出一个身穿黑袍的老修女。   她布满沟壑的脸像鬼片里常会出现的恶鬼,眼袋挂到脸颊,两眼微微翻白,浑身药味。   她牵起沈容的手腕,“你是不是感到很困惑……”   沈容打断道:“没有啊。”   修女沉默了几秒,继续道:“你是不是感到很害怕……”   沈容:“没有啊。”   修女:“……你是不是感到……算了,你直接来吧。”   她对沈容有点无语。   沈容跟着她来到一间十平米左右的小房间。   房间内只有一张桌子,桌上九张牌整齐地排放。   修女:“来吧,随便掀开一张,你就能探查到你的死因。”   九张牌给沈容的感觉都差不多。   沈容随便翻开第一张。   第一张是一只血淋淋的脚悬在空中,仿佛一个上吊的人将一只脚露在了镜头中。   画面阴森又怪诞。   牌上有个数字:3。   修女打开一道门,门内一片漆黑。   她对沈容道:“你这次探查死因的时限为三天。三天后,你会被自动传送回来。”   沈容走入黑暗中。   修女将门关上。   随后,她的左边的腿突然短了一截。   低头看,她的左脚凭空消失了。   只剩被砍断的伤口淅沥沥地在黑暗中滴着血。   可她没有感觉到丝毫疼痛。   这就是修女要收取的东西?   她的肢体?   沈容这般想着,一道白光将她吞噬。   眨眼间,她坐在了一个幼儿园教室。   教室里加上她只有六个人。   其余五个人在东张西望。   他们对上她的目光,眼眸一亮,“容姐!”   沈容:“……”   看,她脑子都不用动,就知道他们是玩家了。   玩家们搬着凳子挪到她身边,小声交流。   他们先做了自我介绍。   头发偏黄的男生叫杭龙。   微胖的男生叫杨远。   个子最高的男生叫刘文翰。   卷发女生叫焦茜。   皮肤略黑的女生叫池心敏。   所有人都是幼儿园小朋友的样子。   “我死了。”   “俺也一样。”   “你们还记得你们死前经历过什么吗?”   “唔……我没什么特殊的。就是一个普通的、又有点丧气的一个人的一生?”   “我是个音乐家。”   “我是个老教授。”   ……   玩家们互相交流信息,沈容将他们的信息一一记下。   大家都很疑惑:   “不是说要寻找死因吗?为什么所有人都被传送到了小时候?”   “难道我们的死亡,是小时候埋下的隐患?”   一群人正聊着,门外突然传来高跟鞋的声音。   一双红色尖跟高跟鞋在门口停下。   “小朋友们,午休时间都过了好一会儿了,你们怎么还不去吃午饭呀?”   柔和的女声传来,沈容和玩家们闻声望去。   女老师穿着一身碎花长裙,体型宛若巨人,堵住了教室的门。   她庞大的身躯上,长着一颗冬瓜大的头颅。一张涂着口红的血盆大口笑得咧到耳后根,露出一口仿佛能够咬碎钢铁的尖牙。   沈容和玩家们的体型与她相比,她一巴掌就能拍碎他们其中一个的脑袋。   外面的阳光明媚眨眼间就成了一片漆黑。   女老师的笑也变得虚假,透着狰狞可怖。   “这个老师好漂亮……”   池心敏突然小声说。   沈容和其他玩家神色古怪地看向她。   杭龙:“你确定?”   刘文翰:“我觉得长得一般?不算很漂亮吧。”   焦茜:“你们不觉得很可怕吗?她是……”   她压低声音道:“鬼!”   玩家们眨巴着眼睛,都满面困惑。   杨远:“她不是鬼,就是一个普通的女老师啊。”   玩家们:“……”   沈容明白了:“我们每个人看到的老师模样,是不一样的。”   “为什么会这样?”   玩家们惊讶又困惑。   “小朋友们,你们在聊什么?能不能带老师听一听呀?”   女老师笑眯眯地走近,巨大的头颅伸到了沈容身边。   围坐着的玩家们顿时浑身僵硬,头皮发麻。   “王老师,这里交给我吧。”   门外突然传来一道男声。   是熟悉的声音。   沈容回头,看清来人,立刻站起身,避开王老师,扑进他怀里。   他一把将她接住,用抱小孩的姿势让她坐在他手臂上。 第437章 为什么死了26.2   沈容搂住他的脖子,靠在他肩上。   王老师打趣道:“沈容小朋友是不是看钟园长长得好看,所以才喜欢他呀?”   沈容不说话。   喜欢他,是因为他是封政。   王老师走出教室,笑盈盈地道:“那这里就麻烦钟园长啦,我去其他班级看看还有哪些孩子没有去吃饭的。”   封政点头,王老师离开。   待王老师走远,玩家们重重呼出口气,忐忑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点。   “为什么大家看到的王老师长得都不一样?”   沈容直接问封政。   封政:“因为每个人对她的感觉不一样。”   沈容若有所悟地点头。   所以,王老师的形象,是根据玩家的人设对她的印象所呈现出来的。   那么我为什么会把王老师看成一个巨大的冬瓜人?   沈容不解,心觉也许王老师的形象跟自己的死因有关。   她从封政怀里跳下来,走出教室。   教室外是装修得色彩缤纷的大园子,有许多玩乐器械和充满了童真的壁画。   园子里只有寥寥几个小孩儿在玩耍,大多数孩子在食堂。   而他们在沈容的眼里,也是奇异的小冬瓜人。   沈容往食堂走去,封政和玩家们跟在她的身后。   她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   经过两栋房子间的缝隙时,突然一个红色烂冬瓜从缝隙里滚了出来,停在她的脚边。   整个世界霎时间变成压抑的暗红。   她看向缝隙。   缝隙中,又一个瘦条条的冬瓜人在咧嘴对她笑。   他皮肤黝黑,满身泥点子,两只长满老茧的粗厚手掌缓缓向她伸来。   “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   他笑起来,露出满口被烟熏得黑黄的牙。   浓郁的烟臭味凝成实体的白烟从他口中飘向她。   沈容皱眉躲避,余光瞥见所有人都不见了。   缝隙的冬瓜人埋着沉重的步子向她靠近,“你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一个月挣多少钱啊?你身上这裙子真好看……”   他不断地说着话,口中的臭气白烟像是毒气弹一样对她投放。   沈容想要跑开。   但她现在好像真的变成了小朋友,身体的反应比大脑慢许多。   她站在原地愣了半晌,直到缝隙里的人的手掌快要伸向她,她才能拔步跑开。   跨过两墙的缝隙,眨眼间,一切都消失不见了。   世界又恢复成正常的模样。   回头看,封政正跟在她身后。   她思索片刻,又后退回去看缝隙。   那诡异的冬瓜人再次出现,并且手已经快要碰到她了。   她立刻跳出缝隙的范围,冬瓜人又消失了。   为什么经过这个幽暗的缝隙时,会看到那样的画面?   就好像是被拉入了另一个恐怖的世界一样。   沈容思索着,观察其他玩家。   看到他们经过缝隙时,都露出了神态各异的表情。   焦茜快步跑开,像是在被鬼追杀。   池心敏对着缝隙里露出了笑,像是看到了美好的东西。   刘文翰等其他玩家或惊讶地瞪眼,或平静地扫一眼,或别过头去快步走开。   很明显,他们每个人看到的都不一样。   是因为每个人的死因不一样吗?   沈容往这方面联想,心道:难道我是因为冬瓜死掉的?   封政抱起她,走入幼儿园食堂。   一排排小冬瓜人坐在食堂里,用满口假牙吭哧吭哧地吃饭。   荒诞的画面让沈容不禁蹙眉。   封政给她准备好了食物让她直接去他的专用餐厅吃饭。   沈容想先在食堂看看,像个小领导一样在食堂巡视。   一排排餐盘里的菜映入她眼里。   这些菜竟然每个都长了眼睛和嘴巴。   韭菜说:“天啊,这个厨师放了好多盐,咸死我了。”   冬瓜汤说:“大家都长得像冬瓜一样,为什么还要吃我这个冬瓜?他们不觉得像是在吃同类吗?”   黄鱼躺在红烧汤汁里唱歌:“我很好吃哦~想要吃我吗?来吃我吧~”   ……   还有其他许多菜,他们都躺在餐盘里,有的在互相聊天,有的在对她说话。   这画面魔性得让人头皮发麻。   沈容查看完菜,转头看其他玩家。   池心敏什么都想吃,仿佛每一个都是美味佳肴。刘文翰等其他玩家对待这些菜还算平静。   焦茜则像是见了鬼一样,脸色惨白,什么都扫一眼就快速跑开。最终只能去打白米饭。   白米饭打到她碗里,她又脸色突变地惊叫一声,将餐盘和白米饭全部扔了。   “你怎么了?是不是烫到?”一旁的老师赶忙上前。   焦茜见了鬼似的警惕着他们,做出要打架的姿势:“别过来!别过来!”   食堂里因她的过激反应变得吵杂。   沈容有些好奇,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她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你想成为她?那也可以,你确定吗?”   这声音存在于她的脑袋里。   沈容奇异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你是谁?”   “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我叫冬瓜。”   沈容思忖片刻,道:“我只是想体验一下她的视角,然后再换回来。”   冬瓜答应了。   旋即沈容眼前的视角暗了下来。   满食堂坐着的不再是冬瓜人,而是东歪西倒、支离破碎的孩子尸体。   血哗哗地在座椅上流淌,房顶上还挂着正在滴血的内脏。   菜盘里全是一根根不停扭动的手指,被洒落在地上的白饭成了不断蹦跳着的蛆。   周围的老师们都带着诡异的笑,两手握着绳子在朝焦茜逼近,宛若鬼界屠夫要捕杀一只小乳猪。   玩家们陆续发出一声抽气声。   沈容望向他们。   他们脸色和焦茜一样难看。   显然,他们也和她一样切换了视角。   她要求切换回自己的视角,冬瓜答应了。   然而过了许久,她的视角也没被切回来。   冬瓜的声音变得很微弱:“不好了,卡住了。你得通关一场游戏,才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沈容犹豫思忖着。   冬瓜一直在催促她做游戏把视角换回去,在她脑海里叫喊:“这个世界真是太可怕了。”   沈容问他要怎么做游戏。   冬瓜:“我不知道,你先走出食堂试试。”   沈容:“行。”   她和封政说了下冬瓜和视角的事。   封政抓着她的肩膀定定地看着她,道:“你要一直想着我。”   沈容愣了一下。   说起来,封政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她刚好在想:这个世界的封政在扮演什么角色呢?   然后他就出现了。   他刻意这么叮嘱她。是不是代表,在这里,不管她去哪儿,只要想着他,他都能立刻出现?   沈容点头答应,走出了食堂。   眨眼间,她又回到了教室。   和她一起的,还有刘文翰等玩家。   他们懵逼地到处张望。   天色灰蒙蒙的,太阳被云压在天边。   正是清晨,幼儿园的大门都还没开,只开了小门。   “你怎么来得这么早?老师要去搬东西,你到教室里一边看书一边等老师忙完,不要乱跑哦。”   一名女老师经过她和玩家身边,摸了摸他们的头。   她穿着碎花裙,踩着一双“哒哒”响的红色高跟鞋。   是王老师。   沈容被带进教室里坐下,王老师离开了。   王老师不再是冬瓜的样子。   她纤细窈窕,长相清秀温柔,走到幼儿园门口,将各种菜搬去食堂。   沈容和玩家们静静地趴在窗台上看着王老师,直到王老师搬起一个冬瓜。   一个瘦条条的黝黑男人,穿了一身泥点子衣服,跟在了王老师的身后,一把抓住王老师肩膀。   这个人……   是她在缝隙里看到的冬瓜男人!   王老师受到惊吓,浑身一僵,冬瓜“砰”得砸在地上,碎了。   男人从衣服里掏出了什么,抵着王老师。   隔得很远,天色还未大亮,沈容看不清男人手里被衣服遮挡着的东西,也听不清王老师和男人在说什么。   就见王老师不断地摆手摇头,男人表情一脸急切。   过了会儿,王老师从口袋里掏出钱包递给男人。   男人拿上钱包,对着王老师连连鞠躬点头,转身跑走。   王老师掏出手机,一边跑向办公室一边打电话。   “那个人在抢劫王老师?”   “应该是。”   玩家们低声讨论。   不知怎么的,男人突然回头,恰好看见王老师在打电话。   一刹那,他和王老师都僵住了。   两个人脸上,皆是一片空白。   随后,王老师朝大门跑。   男人一把抓住她的头发,他掏出兜里的东西,那是一把刀。   刀一下又一下地刺在了王老师的腹部。   血喷溅到冬瓜上。   玩家们和沈容不受控制地呆愣在窗边。   王老师倒在了碎裂的冬瓜旁。   男人慌乱地把王老师和碎裂的冬瓜一起先放进了两栋楼的缝隙里,拿起扫把在院子里打扫起来。   过了会儿,他突然又转头看向了窗边的沈容和玩家们。   他喘着粗气向他们走来,从窗户处对他们伸出手。   还没伸到窗户里,男人的身体猛地倒下。   王老师穿着染血的碎花裙,拿着铁锹边朝男人身上拍打,佝偻着身体道,“跑……跑出去叫人……快……”   血从她身上不断滴落在地。   沈容和玩家们转头从教室后向幼儿园门口狂奔。   耳边却不断响起孩子的哭声。   这哭声好像是她自己的。   跑着跑着,她和玩家们分散了。   周围的场景变成了一条昏暗的小巷。   一条墙缝出现在她眼前。   墙缝里是已经腐烂的冬瓜,还有在冬瓜上腐烂的王老师。   王老师穿着碎花裙和红色高跟鞋,白色的蛆在她腐烂的腹部蹦。   “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   身后突兀地响起男人的声音。   沈容回过头,瘦条条的男人带着笑,两眼像死鱼一样突出,堵住了她身后的路。   “你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一个月挣多少钱啊?你身上这裙子真好看,很贵吧……”   他带着烟臭味的口气扑在沈容脸上。   她的整个世界,变得像经过缝隙时一样,成了血红色。   这个世界,也只剩下她和这个男人。   沈容镇定地看着男人,明白了为何王老师在自己眼里会变成冬瓜样。   ——因为冬瓜和王老师“死”在了一起。   她默默地猜想:   会不会就是这个男人,这时候没有杀得了我。   在多年后,把我给杀了? 第438章 为什么死了26.3   沈容思索着,面目狰狞的男人在不断向她靠近。   她迅速从男人的身侧跑开,男人却如同梦魇般如影随形。   苍蝇“嗡嗡”的在狭窄昏暗的小巷中飞舞,扰得人心烦意乱。   沈容手中寒芒一闪,浮沉镇海出现在她手中。   然而没等她挥起长剑,她握着浮沉镇海的手臂发出“咯嘣”一声脆响。   她连忙将剑丢下,才避免树枝一样脆弱的手臂被剑压断。   她身体竟然变得像一个真正的小孩一样脆弱了!   男人的死鱼眼盯着她,发出沉闷的笑声,“小朋友,不要随便玩剑这种危险的东西。这个就给叔叔吧。它值钱吗?它一定很值钱吧!”   沈容默默在心里呼唤封政的名字。   熟悉的气息瞬间在她身后降临。   回头看,她身后空荡荡的。   但她知道,他在。   她手伸向身后,握住了他微凉的手。   她眼珠转了转,装作害怕,抽泣道:“叔叔,你为什么要杀王老师,为什么要把我堵在这里……”   男人目光凝滞了几秒,“叔叔我啊,本来没有想杀人的。都是赌博害人啊!我的钱都输光了,也没有朋友借钱给我。我找上你老师,只是想要点钱,可是你老师,她想要报警……”   “她要是不报警,我也不会吓得一时慌了神,把她给杀了,更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只能在这里,像老鼠一样和她的尸体为伍。”   “小朋友啊,这剑你是怎么变出来的?你还有吗?这剑看上去,能值不少钱啊……”   赌狗男人眼里只有钱,并没有因为沈容凭空变成剑来而害怕。   在他眼里,沈容不管变出什么武器,以她这小身板也很难用得动。   就算变出来,也是给他送钱。   他蹲下身像对待金子一样去碰剑,指尖刚碰到剑身。   沈容暗暗控制浮沉镇海,用寒冰瞬间将男人冻结。   男人成了一座冰雕,脸上还带着贪婪的神情。   沈容一脚踹翻他,将剑收回收纳袋,看向缝隙里腐烂的尸体,“我是不是该打电话报警?”   话音刚落,她听到细微的碎裂声音响起。   闻声侧目,就见包裹住男人的冰竟然在碎裂。   沈容呼吸一滞,扭头就跑。   她猜测,也许因为她这个身份十分害怕男人,所以她对男人的伤害没有太大效果!   “往左边跑!”   沈容脑海里响起冬瓜的声音。   沈容牵着看不见的封政往左跑。   突然身体腾空——封政将她抱了起来。   冬瓜在她脑海里指挥着逃跑路线。   而封政不用指挥,直接带着她跑进了幼儿园里。   踏入幼儿园的瞬间,时间凝固了。   在她身后穷追不舍的男人竟保持着追赶的姿势,被冻结在原地。   幼儿园内空无一人,游乐设施上出现了ABC的字母。   空中出现60秒倒计时。   没有感情的女声在耳畔响起:“请在ABC中,选择任一器械躲藏。”   A器械是船型秋千,B是铁架爬网,C是城堡型滑梯。   “选B!”   冬瓜在她脑海里急切地喊道。   B?   沈容看了眼四面镂空的铁架爬网,这玩意儿一面是铁架子,一面是麻绳网,根本无法藏人。   不过铁架格子和麻绳格子的空隙,能够让她这样的身材灵活地钻来钻去。   而躲在城堡滑梯里,她会变得十分被动。   沈容打定主意,选择了铁架爬网,从架子的缝隙里,钻进架子和网格之间的空处。   男人很快追了过来,看到她躲在这儿,喘着粗气笑眯眯地向她靠近,“小姑娘别怕,叔叔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叔叔只是想你妈借点钱。”   说是借钱,其实不就是想绑架嘛!   沈容泰然自若地坐在铁架里,身体往后微仰,靠在封政身上。   男人走过来,伸长了手臂够她,却怎么也够不到。   他够得憋红了脸,急躁起来,把头伸进铁架子里,想要钻进来抓她。   然而他再瘦也是个成年男人,骨架比沈容大得多。   他的头刚进来,就卡在了架子里,进退两难。   沈容从爬网的格子里钻出去。   而男人卡在另一侧架子里挣扎了半天也出不去。   “小朋友,帮叔叔一个忙好不好?”男人在铁架子里斜眼对沈容笑。   沈容不搭理他,余光瞥见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从幼儿园大门走进来。   她浑身散发着腐臭,苍蝇在她身边徘徊。   她体型巨大,长着一颗巨大的冬瓜头,嘴咧到耳后根,一口尖利的牙齿令人头皮发麻。   是已经死掉的王老师。   她又变成冬瓜人的样子了!   王老师向沈容靠近,含糊不清地道:“别怕,我是冬瓜,我是来保护你的。”   她从沈容身边经过,走向男人,对沈容道:“你去外面等着。”   沈容默默在脑海里问:“冬瓜,是你吗?”   脑海里的冬瓜不回答。   这个“王老师”真的是冬瓜吗?   沈容心存疑惑,牵着封政走出幼儿园,躲到幼儿园的牌匾处,偷望幼儿园内部。   就见冬瓜从一旁捡起了一块巴掌大的石头,用僵尸的步伐走向男人,举起手,握着石头往男人头上砸去。   一下,又一下。   冬瓜机械地砸着男人。   男人痛苦的哀嚎哭喊回荡在空旷的幼儿园里,凄厉阴森。   男人的头颅被砸得稀巴烂,脑浆混着血喷了她一脸,一点动静都没了。   冬瓜才停手。   察觉到沈容的目光,她站在稀巴烂的尸体旁对偷看的沈容笑了一下,“别怕,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我会保护你的。”   她远远地对沈容说。   沈容感到封政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还没来得及回头对封政说话。   她一个回眸,便又回到了幼儿园的食堂门口。   再向食堂内看去,里面的人又恢复成了冬瓜人的模样。   比满目血腥好些,但画面依旧怪诞离奇。   封政出来,牵着她去专属餐厅吃饭。   她把回来的玩家们一起叫上,吃饭时,同他们交流信息。   “你们觉不觉得这个世界很奇怪?好像我们刚刚去的那个世界,才是真实的过去。我们现在身处的地方,像是虚假的世界。”   玩家们点头,并说起他们刚刚死里逃生的经历。   “……我差一点就被追上,结果有人附身王老师的尸体,追过来救了我,把那个杀人犯砸了个稀巴烂。她说她叫冬瓜,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也是被冬瓜救下的!”   “我也是!”   “她还说,会一直保护我。”   “她也对我这么说……”   玩家们聊着聊着,陷入沉思。   奇怪,这个冬瓜到底是谁?为什么能够同时保护六个人?   沈容默默地思考着,吃完饭,被封政送回到教室。   今天一天,她就在疑惑和怪诞的幼儿园里度过。   放学时候,爸爸妈妈一起将她接回家。   爸爸妈妈在她眼里,不是冬瓜人的模样。他们脸上洋溢着愉快的笑。   将她带回家后,给了她许多零食,让她边看电视边吃。   他们二人则在厨房里絮语,似乎在商量什么,神情既高兴又带有一丝担忧。   沈容望了厨房一眼。   眼前又出现了选项:“是否偷听爸爸妈妈谈话?”   这次冬瓜没有一定要她怎么选,只是建议道:“我希望你不要听。”   沈容:“那就不听吧。”   明明这场游戏是让玩家们探查死因,可是为何这个冬瓜却贯穿了所有玩家的剧情?   她要看看这个冬瓜是个什么存在,到底想做什么。   她选择了“否”,默默呼唤封政的名字。   将封政叫到身边,靠在他身上看电视。   封政依旧是隐身来的,谁也看不到他。   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了她小时候常吃的零食,时不时喂她一口。   她想把零食拿过来自己吃,但他不给她,她又看不见他,只能在他身上摸索着寻找零食。   手胡乱摸了一通,停在某个位置。   他身体略僵。   沈容故作平静地收回手,继续靠回他身上,小声道:“不找了,还是你喂吧。”   她仿佛听见他哼了一声,动作略粗鲁地塞了个零食到她嘴里。   她忍不住轻笑出声,反手捏了他一下。   她看不见他,不知道他是什么姿势,也不知道捏在他哪个位置了。   反正很有弹性。   她在客厅里和封政胡乱闹了这么一通。   她的爸爸妈妈也没有关注她,还在厨房里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快六点了,她还没吃上饭。   天快黑了,爸爸妈妈才急急忙忙地从厨房出来,端出满满一桌子菜,笑盈盈地要牵她到桌边坐下。   沈容不要他们牵,自己坐到桌边。   他们热情地给她夹了许多菜,笑眯眯地道:“容容,你想不想要一个弟弟或者妹妹?”   沈容没有吃饭,平静地看着他们。   他们继续笑:“妈妈怀孕了,你很快就要一个弟弟或妹妹了,开不开心?”   “爸爸妈妈向你保证,以后就算有了弟弟或者妹妹,我们也会像以前一样爱你的……”   他们的话莫名变得很遥远。   沈容的心里像被压了块大石头一样难受。   她不想要弟弟妹妹。   她感觉有弟弟妹妹会很痛苦。   沈容清楚地知道,这些不是自己的情绪,是自己这个身份的情绪。   年轻的父母在她眼里逐渐变成了怪异的冬瓜人,笑着的嘴咧开到耳后根。   她没有吃饭,丢下碗筷进屋。   父母也没关注她,满怀憧憬地商量着如何布置婴儿房。   沈容进屋,关上门前,隐约听见妈妈小声说了一句:“这个孩子总是这样古怪……”   爸爸安慰道:“没事,我们会有正常的孩子的……”   原来她在父母眼里是不正常的。   可是她才五岁,就算不正常,父母不是应该尝试引导吗?   为什么就这样抛弃了她?   沈容的心情很平静。   但是这个身份的阴郁情绪在心里滋生。   洗浴完毕,躺上床,理着先前得到的种种线索。   首先,在这个世界里,王老师没有被杀死。   但是整个世界在她眼里都是冬瓜人。   这说明,这个世界对于她来说,是虚拟世界。   在她生前的世界里,她经历了童年阴影,濒死也无法忘怀。   以至于来到这个虚拟世界,她依旧沉浸在痛苦中。   生前世界里,她看到了两个因为照顾弟弟妹妹而痛苦的女孩。   而目前她即将成为那样的女孩。   也许那两个女孩经历的为难和痛苦,就是她生前的世界里曾经有过的经历。   血腥的杀人场面,她穿着保洁服,在公司大楼里被所有人忽略的场面,父母自顾自聊天忽略她的场面……   这些画面在她脑海里不断闪回。   沈容开始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了。   只是她仍不明白,冬瓜是什么?   她默默思索,毫无头绪,只能暂且按下这个疑问。   ·   三天幼儿园生活很快过去。   除了第一天的刺激外,生活总体还算平静。   只是沈容眼里的冬瓜人们全都在腐烂,变得越来越可怕。   这个世界也越来越魔性。   所有物品都长出了嘴巴和眼睛,无时无刻不在聊天说话。   而父母也专注于为即将到来的孩子做准备,忽略了她。   沈容经历了诸多世界,意志力足够强大,能够应付这些。   但试想,一个五岁孩子,怎么承受得了这样的世界呢?   沈容的这三天里除了封政一直隐身陪着她,还有冬瓜一直在安慰她。   冬瓜让她不要难过,并告诉她:“你一定会有很好的人生的。”   她仿佛能感同身受她的所有痛苦。   三天结束,沈容被送回教堂。   走出黑暗的房间,黑衣修女坐在放置着牌的房间,期待地搓着手问道:“你知道你是怎么死的了吗?要不要再……”   沈容打断她,回答道:“自杀。”   从小在那样的世界长大,最后不堪忍受痛苦而自杀。这就是她扮演的角色的一生。   她觉得其中还缺少了一些因素。   比如为何她眼中的世界会变得那么古怪?   黑衣修女脸上的笑容逐渐垮了,失落地呼出口气,拿出一颗珠子交给她,“你答对了,走吧。”   这颗珠子,是灵珠。   沈容拿上珠子,有些不敢相信:   这一次的游戏这么简单就通过了?   她断掉的脚长了回来,转身往外走去,最终在村口停下。   白乌鸦扑棱着翅膀落在她面前,“再等一下,还有别人会来,你们要一起进入镇子才行。”   沈容坐在小镇栅栏上等着。   过了一刻钟,三名玩家走了过来。   “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快就通过了游戏!”池心敏有点兴奋。   焦茜有些恍惚地扶额:“这三天,太难熬了。我差点疯了。”   刘文翰不说话,打量着小镇。   沈容问白乌鸦:“现在可以回答问题,进入小镇了吗?”   白乌鸦摇头:“不可以,人还没到齐。”   池心敏等玩家困惑:“不是说,找到死因就可以进入小镇吗?”   白乌鸦摇头,不说话。   沈容盯着白乌鸦,琢磨起先前的种种,将玩家们拉到一边,问道:“你们回答的死因是什么?”   “自杀。”   “自杀。”   “……自杀。”   三名玩家回答完沈容的问题,难以置信地互相对视一眼。   沈容:“我回答的也是自杀。你们这三天里经历了什么?”   池心敏:“目睹杀人,父母要二胎,偷偷骂我不正常,然后忽略了我……我看到的世界原本很美丽,但第二天开始,它越来越崩坏。我怀疑这代表我扮演的角色心理崩溃了。但是看不见的冬瓜,一直在安慰我。”   焦茜:“……我也差不多是这样的经历。”   刘文翰:“我也……”   沈容:“我也是。”   听到沈容说出“我也是”这三个字,玩家们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四个人的人生经历都一模一样,简直离奇!   沈容和玩家们表情凝重,等待其他人到来。   过了三个小时,另外两名玩家总算来了。   刘文翰、池心敏和焦茜一拥而上,询问这两名玩家的死因和三天的经历。   两名玩家不明所以,异口同声地回答:“死因是自杀。”   说罢,他们颇感有趣的对视一眼,然后聊起三天的经历。   随着三天经历一点一点吐露出来,他们表情中的有趣逐渐变成了难以置信。   沈容:“我们所有人的死因和经历,都是一模一样的。”   这二人嘴巴微张,有点懵,“所以我们……”   沈容:“我们可能是同一个人的不同人格。”   这,应该就是她的世界很奇怪的原因——她有严重精神问题。   她和玩家们扮演的角色加起来,才是一个完整的人。   所以,白乌鸦才会要求玩家齐了才能进入小镇。   玩家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怀疑这荒诞的游戏不会就这样轻易结束。   他们排起队,跟在沈容身后,回答白乌鸦死因。   一声声“自杀”在寂静的小镇口回荡。   沈容和玩家们陆续成功走入小镇。   小镇却像活物般往后倒退了一百米。   原本已经走入小镇的沈容等人,瞬间又到了小镇外。   白乌鸦落在她们面前,道:“很遗憾,你们的答案是正确的,但又是错误的,你们还得继续回去探查。”沈容:“……”   玩家们:“……” 第439章 为什么死了26.4   “什么叫正确又错误?你把话说清楚啊。”焦茜有些暴躁。   她真的不想再回去面对那个鬼世界了!   沈容沉吟片刻,问道:“这个错误,是不是因为我们之中有一个人回答了错误答案?”   白乌鸦点头:“你们只剩两次回答的机会了。”   玩家们困惑不已:“可我们的死因如果不是自杀,修女不会把拿走的东西还给我们,就这样放我们过来呀。自杀这个答案怎么会是错的呢?”   沈容沉声道:“我们之中,还有一个看不见的人。”   她转身往教堂走去。   玩家们先是神经一紧,旋即脑海里蹦出一个名字——冬瓜。   他们跟上沈容。   “冬瓜也是一个人格?”   “应该是吧,不然她为什么会和我们绑在一起?”   “她是主人格吗?她不是说会保护我们的吗?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入小镇?”   沈容记得,冬瓜安慰她时不停地在说:——你一定会有很好的人生的。   她道:“冬瓜可能有心结,不愿意放弃那个人生。”   “可我们不是已经死了吗?”   沈容:“也许冬瓜找到了复活的办法。还记得出现选择题的时候,冬瓜总是在干扰我们的选择吗?”   “所以我们按照冬瓜的指向来做选择的话,冬瓜最后会有复活的可能?”   “她如果复活了,我们不就没法儿通过小镇了嘛!这岂不是代表我们也没法儿通关游戏了?”   玩家们讨论着,和沈容一起走入教堂。   黑衣修女站在教堂正前方发出低哑的笑声,“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沈容:“你看我们是七个人,还是六个人?”   修女苍老的手指在沈容等人身上转了转,“七个。”   也就是说,冬瓜现在真的就跟他们站在一起。   只是谁也看不见她!   “冬瓜!冬瓜!”   焦茜对着空气喊道,“你不是想要我活得很好嘛!能不能别让我回到那个世界折磨我了?!”   没有人回应她。   沈容走向修女:“我们想继续探查我们的人生。”   修女故作为难:“这不合规矩。”   沈容:“你想要什么?”   修女沉吟道:“唔……你们回来找我,想要继续探查人生,肯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我呢,是个讲规矩的人。”   修女手一挥,六张白纸分别落在沈容等人手里,她眯起眼睛笑,“你们分别在纸上写下你们探查的目的。我呢,会收取你们的寿命作为回报。你们每探查一次,我收取你们十年的寿命。”   “你们如果在寿命耗尽前完成了目的,我会按照和探查死因一样的规矩,把你们的寿命全部还给你们。但是如果没有完成,你们的寿命将永远归我。”   玩家们思考片刻,从修女手中接过笔,准备落笔写字。   沈容:“等等……”   她盯着笑意深邃的修女看了一会儿,问玩家们,“你们要写的目的是什么?”   “说服冬瓜,或者除掉冬瓜,让我们能够顺利通过小镇呀。”   沈容:“万一我们的任务不是通过小镇呢?”   “这……”   虽然NPC说他们需要通过小镇,但NPC的话也不一定全是对的。   玩家握紧手上的笔,迟疑了。   修女皱起眉,脸上显露出些许不满,催促道:“快点写吧,不然我可要反悔了。”   沈容提笔准备写字。   修女忙又道:“哦对了,不可以写目的是达成心愿这种写了等于没写的东西跟我耍小心思,一定要写一个明确的事。”   沈容的小心思被看穿,转了转笔,思忖片刻,再次落笔写字。   玩家们凑过来看她写的是什么,就见纸上只写了四个字:【通关游戏】   玩家们眼眸一亮,都写下这四个字。   他们不管要做什么,最终目的都是为了通关游戏。   如果最后没能达成目的,他们就要被永远困在这儿,这和死在这儿做个孤魂野鬼没有区别。   所以写这四个字最没问题!   修女撇了撇嘴,脸上流露出不满。   沈容和玩家们写完目的,把纸交给她。   她对着六张纸吸了口气,她苍老丑陋的面容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年轻起来。   眨眼间,她的模样变成了一位美丽婀娜的少女。   而玩家们的面容成熟了十岁,脸上生出了细纹。体态也略有发福,不再似年轻那般轻盈。   玩家们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看自己的身躯,略感不适应。   再看沈容,她不仅没有衰老,反而更加明艳动人。   玩家们震惊地眨眨眼,就连修女也惊讶地盯着沈容看了会儿。   不过修女很快收敛情绪,将玩家们陆续带进小黑屋,送他们去探查人生。   她最后带沈容进小黑屋,漫不经意地感慨道:“你知道吗?有的时候,人生存在很多逼不得已。一步错,步步错,就算想回头,也很难。”   沈容对上她的目光,笑了,“不要再一错再错。”   “可是没有回头路怎么办呢?”修女故作烦恼地托着脸。   沈容:“别人也许能帮你找到路。”   她们谁也没把话挑明了说。   但沈容听懂了:   ——这位修女,是伏焰的人。   修女认出了她,按照伏焰的吩咐,得对她下手。   可是修女是个聪明人。   她的寿命被减少了十年,却不衰败,反而更加明艳。这代表她有很大可能短期内绝不会死去,并且会越来越强大。   虽然她不是绝对的不会死,但这也足以预示和她对立的危险性。   所以,修女不想坐伏焰的贼船,帮敷衍办事了。   修女在向她示好,她接受了。   修女抿唇笑,送沈容进入小黑屋,关上门。   黑暗包围了沈容。   眨眼间,沈容被送到了一间教室。   教室里身穿初中校服的学生们正在收拾书包。   他们在她眼里,不再是冬瓜样。   但又说不出来诡异,好像一个个仿真木偶人,僵硬麻木。   而她正站在教室垃圾桶旁,被两名女生塞了扫把和抹布,“今天也麻烦你帮我们值日啦,我们还有事,先走啦。”   两名女生说完,转头就跑。   沈容看了眼自己瘦弱的身材,将抹布和扫把丢在一旁,走到一张还没收拾的桌前。   桌上的课本写着她的名字。   这果然就是她的课桌。   她收拾好东西,背上书包,走出教室。   这所学校不太好。   走廊上和教室墙壁上都画着涂鸦,栏杆和门板都掉了漆,就连写着【初一(3)班】的门牌都生了锈,摇摇欲坠。   塞给她抹布和扫把的女生正在隔壁班级门口等人,见她就这样走出来,拉了她胳膊一把,“哎!你地扫了吗?桌子抹了吗?”   沈容:“又不是我值日,我为什么要做这些?”   她甩开两人,朝楼下走。   两名女生愣了几秒追上来,跟在她身后,在她距离楼下还有四个台阶时,一脚踹向她。   沈容侧身躲开。   两名女生一脚踏空,从楼梯上滚了下来,脸朝地跌在楼下。   整个世界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沈容和从楼梯上摔下来的两个女生身上。   “啊呜呜呜……”   两名女生大哭着爬起来。   她们的五官竟然跌得凹进了头颅里,血从脸上的孔洞里缓缓流出,像被踩到脑浆爆开的芭比娃娃。   啊,他们果然是假人——沈容脑海里突然蹦出这个念头。这是她扮演的角色的想法。   路过的老师回来询问情况,她们抬起手指向沈容,叽里咕噜地说话。   沈容突然就听不懂他们的话语了,好像他们全是外星人。   冬瓜的声音突然在她脑海里响起:“不要害怕,我会陪着你的,会没事的。”   冬瓜终于又出现了   沈容并没有害怕,也不关注两个女生跟老师是怎么告状的,她问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入小镇?”   话音落下,她眼前的世界变得像女生的脸一样凹陷扭曲。   沈容奇怪地环顾四周。   有血从天幕上落下,天空中出现了被踩扁的巨大人脸,人脸在“哇哇”地哭着,血就是她们哭泣时流下的眼泪。   这些血哗啦啦流下,将整个世界染成血红,许多学生被淋湿,成了血人,在这血红的世界里行走着。   这场景阴暗惊悚,十分魔性。   但沈容却有一种不受控制地想要大笑的冲动。   她发病了。   不,准确地说,是她扮演的角色发病了。   冬瓜在她脑海里轻声安抚她说会没事的。   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沈容又重复了一遍:“你为什么不让我们通过那个小镇?”   冬瓜沉吟片刻,道:“对不起,月珍,我不能让你过去,那里对你来说不是一个好地方。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有一个比以前好很多很多的人生的,真的!”   月珍?是我扮演的这个角色的名字吗?   沈容默默想着,耳边突然响起提问的声音:“老师在要你把你家长叫来,你叫吗?”   沈容从思考中回过神来,看见老师正拉着两个哭哭啼啼的女生站在她面前,叽里呱啦地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训斥她。   她犹豫片刻,选择不叫,道:“他们是自己跌下楼的。”   “滋滋——”   世界变得像电视花屏一样疯狂闪动,吵杂刺耳的声音猛击她的大脑。   沈容大脑变得一片混沌。   世界在变化。   冬瓜在她脑海里有些兴奋地道:“游戏又要开始了!”   沈容:?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是不是每次这个所谓的“游戏”开始,就是一次改变“月珍”命运的机会?   如果她成功达成游戏,命运也会被成功更改。   比如说,幼儿园时期,那两天的她也许会看见清晨,王老师死在学校。   可是,她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往外面跑了。   就这么小小的一个动作,产生了蝴蝶效应,使得王老师活了下来,她也不再有那样的童年阴影!   所以,现在的她看别人,不再是冬瓜人了!   冬瓜真的在让她往改变悲惨命运的方向走,但是这样下去真的是对的吗……   不等沈容理清楚所有脉络,她身处的环境就变成了一条小巷。   她站在巷子的一端,另一端是摔下楼的两个女生,还有一群陌生的仿真木偶般、让她感到诡异的人。   两个女生指着她叽里咕噜地说话,她还是听不懂。   不过听语气,这两人是在骂她。   骂完,两名女生手一挥,招呼那群人一拥而上。   冬瓜:“跑!”   沈容应声冲出小巷。   冬瓜在她脑海里指挥着。   她默默呼唤封政,跑动间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住,却还是看不到封政。   她不能完全相信冬瓜,是以让封政带着她逃跑。   封政将她一把抱起,跑进了一所中学里。   中学里空无一人,她眼前又出现了选择题:   【找个地方躲起来报警,还是回头去和那群人打架?】   沈容当然是选择报警。   冬瓜也在她脑海里喊道:“报警!”   封政带着沈容跑到一间没锁门的教室,进入教室,将门关上。   沈容坐在地上,靠近他怀里,从口袋里掏出一部老人机。   她用老人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趴在窗边偷看追进来的那群血人。   她没有“月珍”生前的记忆。   但通过血人和“报警”的选择……   她能够猜到,“月珍”生前经历了什么:   ——“月珍”生前没有报警,神志不清的她迎上这群人,被打成了血人。   沈容趴在窗边等了很久,警察也没有来。   这群人反而离她所在的教室越来越近。   他们的模样也变得如同怪物,每一根手指都尖利到能杀人。   就在他们即将走到教室门前的刹那,教室前的走廊突然坍塌,将所有人砸在了砖块下。   一阵尘烟浮起后,血在碎砖间流淌。   一个个血淋淋的人在砖块下面抽搐,有的内脏都被砸了出来。   “没事了。”   染上血腥的砖块长出了眼睛和嘴巴,说话的声音是冬瓜的声音,它对沈容笑,“没事了,你可以回家啦。”   这画面真是魔性得要命,令人发疯。   过了会儿,沈容眼前的世界又变回了老师带着两个学生在训斥她的世界。   她有些恍惚,记忆也很跳跃,想着封政,疲惫地往一旁一靠,便靠在了一个微凉的身体上。   这场游戏,对于玩家来说真是场精神折磨游戏。   世间所有一切都是不正常的。   唯一正常的封政,她却看不见他。   还好,只要她想到他,他就会随时出现。   许是因为“月珍”犯病,沈容的大脑变得十分混沌。   她浑浑噩噩地丢下老师,回到家中。   家里只有挺着大肚子的妈妈带着一个小男孩在看电视。   她一回来,妈妈就让她做饭。   沈容走进厨房,听见妈妈在客厅打电话:“楼下王奶奶出车祸死了,她儿女把尸体放在她家里等着要赔偿,不给赔偿就不下葬,我今天上楼的时候看到,真是吓死人了。”   “这家人真是的,他们自己不住儿,也不能把这儿当停尸房啊……”   沈容脑海里又响起冬瓜的身体:“把身体交给我吧,我来做饭。”   沈容没有答应。   冬瓜沉默了一会儿,道:“那好吧。”   沈容在厨房里也没做饭。   封政操控着厨具,让厨具自己做饭,而她靠在封政身上偷懒。   过了会儿,门铃突然响了。   妈妈去开门。   门锁响动之后,沈容模模糊糊听见妈妈惊讶地喊了一声:“王奶奶?!”   王奶奶?   沈容因为犯病,大脑反应迟缓,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   王奶奶不是死了吗?!   她立刻走出厨房,发现门关上了,但妈妈不见了,弟弟还在看电视。   她打开门走出去,一低头就看见妈妈趴在楼梯平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血在她身下蔓延,染红了一层层的台阶。   一具老人尸体站在她身边,抬脚要往她的孕肚上踩去,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对沈容笑道:“我们回来迟了,没能在怀孕的时候杀掉你弟弟。我们先杀掉肚子里的这个,你妈再也不能怀孕,然后再杀了弟弟吧。”   “这样,你的爸爸妈妈以后就只有你了!”   尸体满脸尸斑,僵硬的肌肉因笑而抽搐,“我会让你有一个更好的人生的!”   沈容望着她,心想:我的任务该不会是除掉冬瓜吧?   这个冬瓜,她是最疯的那个人格? 第440章 为什么死了26.5   “……容,救……”   妈妈祈求地向沈容伸出手,冬瓜的脚即将踩在她的孕肚上。   电光石火间,时间暂停。   妈妈和冬瓜都被定格,沈容眼前出现选择题:   【是否救下妈妈?】   A:救(妈的肚子里的妹妹会平安来到这个世界上)   B:不救(妈妈会和妹妹一起死掉)   这个问题的倒计时是五分钟。   沈容望着楼梯上的血迹,从进入游戏到现在,所有画面一幕幕闪回。   最终,她选择A,救下妈妈。   定下选择的瞬间,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爸爸突然出现,将冬瓜一脚踹开,扶起地上的妈妈,抬头训斥沈容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打120!”   冬瓜从王奶奶的尸体里脱离。   声音又在沈容的脑海中响起:“你看,你救下他们,但是他们依然不会把你当成一个正常人来看待。”   沈容回房间拨打电话,心道:我扮演的这个角色,本来就不是正常人。   一对正常的父母,养着一个精神病女儿,其中艰辛,一般人是难以体会的。   或许这对父母不够好,但他们好好养大月珍,并且让月珍能够正常上学,他们绝对不应该以这种方式死去。   最重要的是。   妈妈的话,爸爸一个人带着弟弟,要如何身精神病的月珍?   沈容将自己的想法心平气和地告诉冬瓜。   冬瓜沉默良久,道:“月珍,你知道吗?在我心里,你从来不是一个精神病。你只是看到的世界,和其他人不同而已。”   “你不是精神病,月珍。”   沈容站在电话旁,动作顿住。   我不是精神病?只是看到的世界不同?   这倒是沈容从未想到的思路。   她默默将这点记在心里。   打完电话,救护车很快带走爸爸妈妈。   家里只剩下弟弟和沈容。   厨房里的饭菜在封政的操控下自己做好。   弟弟走进厨房,踩着凳子装饭菜,坐在桌边吃起来,对躺在沙发上,靠着封政的沈容喊道:“姐姐来吃饭。”   沈容坐到桌边,拿起筷子吃饭。   吃完,弟弟又捧着碗筷去厨房。   他小小一个,踩着凳子在池边吃力地洗碗。   沈容走上前,“我来吧。”   弟弟别过身不要她动,“姐姐做饭,我洗碗,爸爸妈妈赚钱养家,我们说好的。”   房子里安静得只有水声。   沈容兀自笑一声,眼泪从她左眼里流出来。   这是月珍的情绪。   月珍在感激她,刚刚救下妈妈。   这不是一个完美的家,也不是一个糟糕的家。   它是一个普普通通,值得待下去的家。   沈容感受着月珍的情绪,突然浑身一僵——月珍并没有那么厌恶这个家。   弟弟的话,表明爸爸妈妈也没有特别要求她照顾弟弟妹妹。   那么,她在临死前看到的那些影像,并不是暗示她自己的家庭?   这场游戏到底想要玩家做什么?   什么会让她看到那些?   沈容思索良久,只想清楚自己现在有三个选择:   A通过小镇,B改变命运复活,C杀冬瓜。   这个游戏一直在让玩家做选择题。   会不会这场游戏,就是要玩家通过游戏里解到的一切,在所有选项中,做出一个正确选择……   沈容直觉好像触碰到某个问题的答案,但无法看清那答案究竟是什么。   弟弟洗完碗,乖乖去洗澡,写作业,睡觉。   沈容坐在客厅默默捋着这个世界的剧情。   夜渐深,冬瓜又开口道:“月珍,我不会害你的……没有人比我更想要你能够幸福。我很抱歉,刚刚那样你妈妈和妹妹,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对吗?”   沈容:“嗯。”   以冬瓜的疯狂程度,她还是不要乱说话刺激冬瓜的好。   提到冬瓜的疯狂,沈容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   月珍的情绪一直很稳定,也没有任何攻击性。玩家们包括她,扮演的人格都是正常生活着的人。   只有冬瓜……冬瓜是最危险的那个。   她默默给【杀冬瓜】这个选项加一分。   夜深,家里电话响。   沈容接起。   电话那头传来爸爸报平安的声音,叮嘱她在家照顾好弟弟。   沈容应。   爸爸沉默片刻,又道:“沈容,爸爸妈妈有时可能没有注意到你的情绪,有时可能也会……”   他欲言又止,道:“但是爸爸妈妈是爱你的,我们永远不会抛弃你,你和弟弟妹妹是一样的,真的。”   沈容应一声,挂电话。   内心情绪翻涌,又控制不住想哭。   她知道爸爸刚刚欲言又止的话是什么。   “有时,可能也会觉得你很烦,觉得你不正常,你很难照顾,会想故意忽略你……”   但是爸爸妈妈爱你。   也许,不是那么的爱。   但是,真的是爱你的。   沈容靠在封政怀里,忍不住哭泣。   这是月珍的情绪。   久病床前无孝子,让月珍这样一个眼中世界奇特的人,可以以正常人的方式生活。   天知道这对父母付出过多少。   沈容感觉自己好像分裂。   她心情很平静,但月珍的情绪总是不受她控制。   她感受到这场游戏的奇妙之处。   亲身扮演游戏中的这个NPC,亲身体验她的欢笑和悲伤,体验她的错乱和柔弱……   然后,被这个NPC影响精神状态。   对于玩家来说,这又是一种,奇特的、无法逃脱精神攻击方式。   毕竟身处这样的游戏中,时刻保持清醒是玩家最基本要做到的。可是月珍,却能让玩家精神混乱。   沈容晕晕乎乎的,感觉到封政微凉的手在轻轻揉着她的太阳穴。   她蜷在他怀里,抱着他,就这样睡过去。   迷迷糊糊间,她意识到一件事。   “你是不可能让除我以外的任何人碰到你,对吧?”   她问封政。   封政:“嗯。”   “也不可能让任何人存在于我的身体里,对吧?”   封政:“是,但是除我。”   他说得很坦荡。   沈容:“……噗。”   她有点想歪,没忍住笑出声。   封政听她笑,立刻懂她在笑什么,意识到自己话中的歧义,耳廓泛起红,身体略僵。   沈容敛笑,心中对于冬瓜的信息,又有一些完善。   她问封政:“我什么看不见你呢?”   封政:“当你看不见我的时候,就代表我的身份在你的这段人生里,并不该出现。”   沈容点点头。   她半梦半醒间,想明白。   封政已经以幼儿园园长身份出现过,之后她不该见到幼儿园园长,封政就只能以看不见的方式出现在她眼前。   而其他玩家作和她共存的人格,他们随时随地都可以出现。   冬瓜也适用于这个道理。   但是冬瓜从来没有现过身。   这就说明冬瓜不是人格之一,也不存在于她的脑海里。   冬瓜是曾经在她人生中出现过的某个人!现在只是跟在她身边!   沈容眉头紧紧。   更觉这场游戏麻烦。   这个冬瓜到底是谁?她怎么能和月珍的人生绑在一起的?   沈容在脑海里搜索所有见过的人,想不出头绪。   转念,她又想到封政这段时间一直以不现身的方式陪着她,相当于在给她提醒。   可她因月珍的精神状态影响,大脑都迟钝,到现在才想到。   以他的能力,他根本不用受到这个世界的这种限制的。   沈容抱住封政,半睁开眼往他身上蹭蹭,跨坐在他腿上,像树袋熊一样抱着他,腿缠在他腰侧,脸蹭蹭他的脸,“我想明白啦。”   她的意思是,你可以现身。   “嗯。”他故作矜持,只这么应一声,并不现身。   沈容忍不住笑,“我想见你。”   他这才现身,用脸贴贴她的脸。   沈容迷迷糊糊地吻吻他的唇。   封政抱着她去卧室,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在她身边躺下,搂着她睡觉。   翌日清晨,她被冬瓜叫醒。   “该上学去。”   沈容应声起床。   洗漱时,封政在做早饭。   弟弟从房间出来,看见一个陌生男人在家里,整个人都傻,“姐!我们家……”   沈容对他“嘘”一声,“他是沈容姐姐的男朋友。”   弟弟有点八卦地捂住嘴笑起来,又奇怪道:“你干嘛强调你自己的名字啊。”   沈容指着封政:“因他,只是我一个人的男朋友,不是别人的。而你,还有很多姐姐。”   其他玩家,包括月珍,都是弟弟的“姐姐”。   但是封政,只是她一个人的   弟弟似懂非懂。   封政做好早餐出现,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吃,眼神专注,眉眼含春。   弟弟:“沈容姐姐的男朋友,我有早餐吗?”   封政指下茶几:“那里。”   茶几上,是买来的两个包子。   而沈容吃的,可以说是早餐版满汉全席。   弟弟:“……行吧。谢谢沈容姐姐的男朋友。”   他拎起包子出家门。   沈容觉得他有点可爱,可能也是受月珍情绪的影响。   她叫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弟弟愣一下,神情有些低落,“姐姐,你又记不得我的名字啦。我叫宋阳珍,你叫沈容,我们未出世的弟弟或者妹妹,他叫宋星珍。这次你一定要记住哦,拜拜。”   他小大人似的挥挥手,出门。   他的姐姐叫宋月珍。只不过在游戏的干扰下,沈容才成他姐姐的名字。   月阳星珍……   三个孩子的名字,足以让沈容基本确定,她生前看到的被家庭拖累的两个女孩,确实不是在暗示月珍的人生。   月珍虽然有病,但家还算可以。   既然月珍的人生并没有特别绝望,家人都陪伴着她,那么她什么要自杀?   沈容拍下自己的脑门。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面对数学难题的学生,阴差阳错地得到一个正确答案,但解题过程其实是错的。   她一遍又一遍在脑海里整理信息,最终将冬瓜说的“你不是精神病”作解题思路,顺着这想下去。   沈容思索片刻,没有去学校,在家中打开电脑,通过各种平台,搜索“时常能看到奇怪画面是怎么回事”这类的词条。   顺着这个词条搜索下去。   她发现一个特殊的名词:   【异常人】   关于异常人的信息很少很杂,说什么的都有。   沈容在一个简陋的网站上,看到一个对异常人解释最多的帖子:   【这个世界上,有异常人,有灾厄人……   异常人,指的是被神选中的不幸中的幸运之人。   她的不幸在于,她从出生起,就拥有七个以上的人格。每个人格看到的世界,都是与众不同的。这样的情况,很容易让一个孩子从小被当成精神病……   而神给予她的幸运是,如果异常人能够保持本性活下去,她将在死亡后自由选择一个想要的人格,重新开始她的人生。   这一次的人生,将会无比顺风顺水。   而且,她可以将她的这次顺风顺水的人生送给别人,不过,只能在那人活着或者死后七天内送给她……】   楼下跟很多回帖,都在说好想和异常人做朋友。   而沈容看着这帖子,突然间,抓到最重要的脉络。   她问道:“冬瓜,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对吧?”   冬瓜:“是啊……已经九点多,你不去上学吗?”   沈容:“你知道异常人吗?”   冬瓜:“什么?”   沈容:“你现在在哪里?”   冬瓜:“我就在你身边。”   沈容:“你看得清电脑上的东西吗?”   冬瓜:“……我只能看到一些解过的事情。”   沈容:“……”   冬瓜解月珍的人生经历,就代表月珍真的和冬瓜熟识。   而她和玩家们总是在冬瓜解过的人生节点穿过来,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冬瓜和那位送玩家们来到这个世界的修女有什么交易?   沈容慢慢整理线索。   一个奇特的猜测在顺着这些线索在她脑海里展开。   冬瓜在她耳边催促她去上学。   她拒绝上学,选择躺在家里和封政玩,等待自己被传送回修女的地盘。   冬瓜很无奈。   喃喃自语般在她耳边恳求道:“我真的真的……只是想让你有一个很好的人生。相信我可以吗……”   她越是这样,越让沈容觉得自己的猜想是真的,放弃去学校。   去学校,就会又走上改变命运的路。   但是,那可能不是她想选择的。   第四天,沈容和玩家们一起被传送回教堂。   玩家们头脑昏沉地在教堂的大厅躺到,一个个疲惫又绝望。   “我完,我感觉自己解到很多信息,但是越解,我越是弄不清,这游戏到底想让我们做什么。”   “我也一样。总觉得不管怎么做,好像都是错的。”   “而且那个月珍的世界也太古怪吧!我感觉再以她的视角待下去,我要变成精神病!”   ……   沈容坐在大厅,整理一下猜想,对修女道:“按照规矩。你是不是不该私自和别人做交易?”   玩家们探头:?   “什么意思?”   沈容:“冬瓜不是另一个人格,而是另一个人。是这位修女,把冬瓜和我们绑在一起,便于冬瓜更改我们的人生。”   “我们被困在这里,就是因修女和冬瓜的交易。”   玩家们:?!   沈容接着道:“我在游戏里,查到那个游戏世界存在一种人,叫做异常人……”   她将自己查到的种种与异常人有关的信息,还有月珍的家庭、性格等信息一一告知玩家。   这些信息都已经被她捋顺。   玩家们都不是笨人,一听便明白:   “月珍和冬瓜是朋友,月珍虽然不幸,但她拥有还不错的家人,她对她自己的人生没有什么遗憾。但她的人生在冬瓜看来,却太过悲惨。”   “而实际上,由冬瓜的行处事可知,冬瓜的人生从主观上来说其实比月珍惨得多?”   “所以,我们应该进入小镇,通过考验,给冬瓜一个美好的人生?”   玩家们从椅子上坐起来,围向修女,咬牙切齿,“你!”   修女摊手耸肩,笑道:“你们不也是在和我违规交易嘛。你们不能只许你们和我违规交易,不许别人这样做吧?”   她说得确实合理。   玩家们脚步顿住,表情凶狠地道:“既然是违规交易,那就取消吧!”   修女瞥眼沈容,没有难他们,爽快地取消他们和冬瓜与她的交易,又恢复成苍老可怖的模样。   玩家们气鼓鼓地向着小镇走去,一路上骂骂咧咧,既在骂冬瓜,又在骂修女。   “妈的,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玩个游戏,游戏任务竟然被截胡更改!”   沈容:“其实也不算截胡更改。这场游戏有很多选择题。我们刚刚做的其实只是任务中的一个选择题而已。”   玩家们愣一下,懂:   不管他们选择更改谁的人生,任务都可是可以完成的。   月珍的人生没有遗憾,不需要更改。   虽然冬瓜眼里的月珍,是悲惨可怜的。但实际上,真正悲惨可怜的,只有冬瓜。   玩家们都知道与修女交易要付出什么。   而已经很悲惨的冬瓜,却愿意用自己去和修女交易,去更改月珍的人生。   “她们……真的是很好的朋友吧。”   沈容不予置评。   沈容和玩家们走到栅栏前,回答白乌鸦问题,陆续走入小镇。   这一次,小镇没有后退。   他们在小镇中前进,很快来到第二个栅栏处。   又一只白乌鸦落在栅栏前,道:“你们准备好帮助她吗。”   白乌鸦的话肯定沈容的猜想全是真的。   能从那么混沌的情况中抓到游戏主线,玩家们先是感叹地喊声:“卧槽,容姐牛逼!”   然后答道:“准备好。”   沈容淡然道:“准备好。”   话音落下,一阵阵白光从他们眼前闪过。   白光中,有走马灯一样的影像。   那些影像最终汇聚到一个所有人都眼熟,但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身影上。   玩家们睁大眼睛。   沈容也面露讶异。   他们看见一个女白领眼眶红红地从电梯里走出来。   这个女白领,是沈容一开始在电梯里遇见的,掉手机的那个人。   也是在沈容被所有人忽略的时候,唯一一个对她说“谢谢”的人。   这个女白领就是冬瓜!   沈容恢复成穿保洁服的老阿姨样子,玩家们也成各行各业的老人样。   他们并排站着,震惊地看着冬瓜走向大楼外。   冬瓜的后背上有一滩血迹,并且血迹莫名地在逐渐扩大。   那滩血迹,沈容在刚来时就看到,但那时不知道是什么。   现在,沈容和玩家们看见,那滩血迹逐渐凝成一张笑嘻嘻的鬼脸。   冬瓜推开门后,一辆电瓶车从侧方飞速朝她冲来。   而开车冲向“冬瓜”的人,面容也逐渐演变成一张笑容诡异的脸。   阳光下,那两张鬼脸笑得令人头皮发麻。   玩家们算是懂,什么月珍想要帮冬瓜改命。   冬瓜确实比月珍还惨。   月珍是不幸中的幸运之人,这份幸运不仅是神给予的,也是月珍的家庭给予的。   而冬瓜,是彻底的不幸。   可不幸一辈子的冬瓜,在死后,竟然还只想要让月珍的人生变得更加美好……   他们也明白什么月珍会自杀而亡。   因冬瓜比她早死。   如果她不自杀,就来不及把自己顺风顺水的人生送给冬瓜。   两个年纪相差三十岁的人,什么会成那么要好的朋友?   这一点玩家们目前无从得知。   他们只知道现在,冬瓜马上就要死。   电瓶车仿佛被所有人忽略,畅通无阻地冲向冬瓜。   驾车的鬼离冬瓜越来越近,脸上带着玩乐般恶意的笑。   “小心!”   沈容等人呼喊一声,冲向冬瓜。 第441章 为什么死了26.6   小小的电瓶车撞对位置,也是能要了人的命的。   电瓶车距离冬瓜只剩两米,和冬瓜都在公司大楼前的广场中央。   而沈容和玩家们还在电梯旁,根本来不及冲过去。   沈容抄起一旁的垃圾桶,边跑边奋力朝电瓶车扔了过去。   垃圾桶“啪嚓”一声砸碎了大门玻璃,引起所有人注意。   冬瓜应声回过头,往大门处走,极速冲向冬瓜的电瓶车因此撞了个空。   笑嘻嘻的鬼表情呆滞了几秒,又狞笑着看了眼冬瓜的背影。   骑电瓶车的人逐渐变回了人的模样,奇怪自己怎么回到这儿来,转头走了。冬瓜背后的血印也逐渐消失。   沈容和玩家们松了口气。   保安指着他们怒不可遏地走来,“你们几个干嘛的!谁叫你们来砸我们公司玻璃的!别跑,待会儿跟我去警察局!”   公司职员们站在门口交头接耳,冬瓜也站在其中围观。   不能让冬瓜一个人行动。   沈容思索着道:“门是我一个人砸的,我和他们不认识。你们抓我就好了,让他们走吧。”   门是她砸的,她跑不掉,只能让其他玩家去守着冬瓜了。   玩家们奇异地看了眼沈容,明白了她的意思。   “赔偿的事我们之后一起商量,我们先去找冬瓜。”   沈容点头。   玩家们刚要迈开步子冲向冬瓜。   整个世界如同数据化般,变了样。   他们又进入了游戏。   根据之前的经验可知,这游戏代表着命运会在此节点发生改变。   他们现在是因为救下冬瓜而被拉入游戏了。   这次的游戏和之前沉浸在场景中的不一样。   他们被简单粗暴地放在了一条宽阔的跑道上,身后是一左一右两条分开的跑道。   而他们对面,是两只共骑一辆电瓶车的恶鬼。   空中出现提问:   【请选择一条跑道躲避鬼的攻击。】   倒计时是三十秒。   沈容迟疑了一会儿,选择左边。   玩家跟着她选,但不解为什么选左边。   沈容:“刚刚鬼骑车朝冬瓜冲去的路径方向,是往左边的。我们和鬼是面对面站着,我们的右,是他们的左,所以,选我们的左边安全。”   鬼骑着电瓶车极速冲来,果然是沿着撞冬瓜的路径在走,“呜——”的一声,像风一样冲进了右边的车道里。   场景退去。   沈容回到大楼中,保安已经来到她面前。   她乖乖站在原地让保安扣押,玩家们则走向冬瓜。   “跟你说话呢!为什么要砸我们公司大楼的门!”   保安边质问,边要捆住她的双手。   然而他还没碰到她,一道风扑过来竟把保安直接摔了出去。   保安在地上像冰球一样呲出去老远,一脸懵逼,又连忙爬起来对沈容身后鞠躬,“钟总,她砸碎了我们公司的门!”   “嗯,我让她砸的。”   沈容:“……”   听声音,她就知道身后的人是谁。   玩家和员工的目光都落在她身后那人身上。   而他走到她身边,牵起了她的手。   她抬起头看他,他眼含笑意地与他对视。   他西装革履,一副霸总装扮。   如果,她现在是个年轻小姑娘,那画面一定是经典霸总救草根女孩的场景。   然而,她现在是个六十多岁的保洁阿姨。   霸总牵起保洁阿姨的手,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沈容:“……”   她已经听见员工们在议论了。   她小声问道:“你不是幼儿园园长吗?怎么……”   封政:“这么多年过去了,幼儿园园长那个身份早死了。我现在投胎了。”   沈容了然地点头,原来如此。   封政是有钱人,那就好办了。   沈容轻轻挣开封政的手,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故作惊讶地笑道:“哎呀,小钟啊,你没必要这么为姑奶奶开脱。我刚刚就是一时糊涂,砸坏了你家公司的门。”   转面她对茫然的保安笑道,“这是我侄孙……”   封政截断她的话,“我是她男朋友。”   保安:“……”   员工们:“……”   玩家们:“哇……”   这位神对待六十岁的沈容,竟然也能毫无顾忌地对所有人说出“我是她男朋友”,好猛啊!   沈容:“……”   希望冬瓜听了以后,不会用古怪的眼神看她。   她抬眸寻找的冬瓜的身影,却发现冬瓜已经从人群中消失了。   玩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赶忙追了出去。   沈容也不管封政是怎么说自己和他的关系了,快速处理了砸门的事,牵起他的手一起冲了出去,寻找冬瓜。   “卧槽……”   “二十岁霸道总裁和他的六十岁小娇妻……”   “希望我老了以后也有个霸道总裁这样对待我……”   从员工中挤出的时候,沈容听见他们小声议论,强忍着没笑出声。   封政混不在意,一脸:反我就是你男朋友。   跑出公司大楼,沈容一眼看到马路对面的冬瓜。   许是由于年岁的增长,她现在看这个世界,总体还算常。   冬瓜在打电话等公交。   看她和大楼的距离,她应该是为了赶公交提前走了,是没有听到封政表明关系的。   玩家们已经站到了冬瓜身边。   沈容让封政隐身,带着封政也走了过去,站在冬瓜身边。   冬瓜还在打电话,时不时“嗯嗯”两声。   听她电话里漏出来的声音,是她父母在催她给钱。   这时候不方便跟她搭话,沈容等玩家只能等待。   过了会儿,公交车来了,冬瓜坐上了公交。   明明是下班高峰期,但她坐的这辆公交因为通往太过偏远的城郊,没有太多人。   沈容和玩家们跟着坐上公交。   车发动,朝着昏暗的天边驶去。   沈容在冬瓜身后落座,坐下后,隐身的封政很自然地坐到了她的大腿上。   沈容:?   封政一脸无辜:“我现在隐身。我要是坐你旁边,别人看不见我,想要坐到你身边,结果一下子坐到我身上了怎么办?”   沈容:“……有道理。”   什么有道理,她宠他罢了。   沈容圈住封政的腰,封政靠在她身上。   比例就像一只未成年的豹子坐在了一只成年兔子身上,还娇滴滴地搂着兔子……   沈容心道还好这画面只有她和封政看得见。   车在下一站停,一名年轻男人上车,走向沈容身边的空位。   他刚走近,封政抬腿踢了他一脚。   男人踉跄了一下,面露惊悚,瞥了眼冬瓜,惊讶地坐到了离冬瓜最远的地方。   他的表情像是恍然大悟。   就好像他觉得他会突然踉跄,全是因为冬瓜在这儿。   冬瓜挂了电话,瞥了眼男人,低下头默默地叹息。   沈容终于有机会和她搭话,“小姑娘,我们在公司电梯里见过的,你还记得吗?”   冬瓜回过来头。   一刹那,沈容瞳孔微缩。   只见冬瓜的右半边脸完全成了一只鬼的脸,皮肤溃烂发青,长满了尸斑,眼珠子摇摇欲坠。和她常的左半边脸像是分裂了一样,尤为可怖。   饶是见多了鬼的玩家们看到这一幕,也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沈容:“小姑娘,你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冬瓜摇了摇头。   沈容:“那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舒服?”   黑暗的车厢里只有沈容的声音,显得她问出的话清冷又阴森。   车逐渐驶出城区,没了路灯。   整个车厢彻底陷入了黑暗。   所有人的模样都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冬瓜的半边鬼脸在黑暗中起伏蠕动,一点一点吞噬她的左半边脸。   她想了想,摇头:“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沈容从来没见过,这样招鬼,被鬼附身还不自知的人。   她思忖片刻,道:“你是不是人生不太如意?经常出意外?”   话音刚落,公交车往前猛地冲了一下,发出“嗤”的一声。   竟是熄火了。   冬瓜见状,见怪不怪,只是有些无奈和心虚,仿佛知道这是受自己的牵连,回答沈容道:“嗯……不过我不买什么开光的东西,也不信教什么的。”   她把沈容当作了劝人入教的老太太,提前拒绝。   沈容和玩家们向窗外张望,窗外漆黑一片,杂草丛生。   司机重新发动车子,然而启动了半天都没用。他不得已准备拿上手电筒下车检查。   他弯腰找手电筒的时候,沈容余光从车前窗里瞥见,一行东歪西倒的鬼,从前方路中间的一辆破烂生锈公交车上走下来,朝着这辆大巴走来。   这些鬼在车门前站着,就等着司机开门的时候上车。   沈容和玩家们望着这一幕,俱是奇怪:为什么冬瓜会这么招鬼?   她让玩家们去阻止司机下车。   她则继续和冬瓜搭话,“我没有要你信教,也不会问你要任何东西。我只是懂一点玄学方面的事,看出来你的命格不太对劲,想和你聊一聊。也许我能帮你呢?”   冬瓜思索片刻,道:“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子。容易出意外,跟我一起玩的人,都会变得倒霉。所以我一直是一个人,我父母也是从我小时候,就很讨厌我。他们对我弟弟妹妹很好,唯独对我……对不起,扯远了。”   冬瓜顿了顿,问道:“你要怎么帮我?我需要告诉你什么?”   沈容从收纳袋里取出一点鳞粉,漫不经意地往冬瓜脸上一洒,赶走了在吞噬冬瓜脸的鬼。   她的动作很自然,冬瓜只感觉她挥了挥手,更加不解地看着她。   玩家们劝住了司机,和车外的鬼们对峙着。   沈容感到一阵寒意从窗外传来。   侧目一看,一只只鬼趴在车顶,头倒悬下来,脸完全贴在车窗上,盯着她和冬瓜笑。   她斟酌片刻,问冬瓜道:“你从小到大遇到那么多意外,受过伤吗?”   这么多鬼都盯着冬瓜。   她能活到现在,真是不可思议! 第442章 为什么死了26.7   “受过一些伤,但是我身体很好,很快就恢复了。不过和我来往密切的人如果受了伤,大多会很严重。”   冬瓜说着,垂下眼眸。脸隐在黑暗中,微亮的眼眸也逐渐被黑暗侵蚀。   沈容:“没事,不管怎样,我们都帮你的。”   安抚了冬瓜几句,沈容开始打听冬瓜的具体信息,让玩家们去处理外面那些鬼。   冬瓜原名叫段彩洁,是家中长女。   她有一对龙凤胎弟弟妹妹,她说迷信的父母认为龙凤胎很吉祥,能给家中带来好运。是以的虽然看重儿子,但对待妹妹也很不错。   只有她,因为她的特殊倒霉体质,父母视她为灾星。   她的人生经历其实与月珍十分相似,也经历过童年阴影,上学时也被人欺负过。   不同的是,月珍拥有不错的家人,而段彩洁的家人不是个东西。   段彩洁年幼时就开始洗衣做饭,吃饭的时候,父母却会把她赶到门外,让她蹲在院子里吃。睡觉的时候,也是让她独自一人睡在院中搭的棚子里,不许她进家门。   因为嫌她晦气。   但是虽然晦气,可她的晦气却从来没有牵连到自己家里人。   她迷信的父母,也从来没有说帮她看一看她的命格。就这样任她野草般长大。   她家其实不穷,日子越过越好,在城里已经给她的弟弟妹妹各买了一套房,弟弟妹妹与父母还自住一套。   但是,家里人总会找各种借口来压榨她。   沈容觉得很奇怪:   按理说家人和段彩洁最亲近,为什么家人反而是段彩洁身边最安全的人?   她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段彩洁父母当初做过什么,才导致段彩洁自己倒霉,但是十分旺家里。   “容姐!”   沈容正思考,外面对付鬼怪的玩家们发出求救。   “这些东西不是一般的鬼怪,我们现在这老身子骨扛不住啊!”   “卡牌倒是能用,要在这儿用吗?”   他们打定主意要跟着沈容完成任务,请求沈容的指示。   沈容:“用一张卡牌,能解决掉所有鬼吗?”   “不一定。这些鬼和白天那两只鬼是一样的。他们连太阳都不怕呢!”   沈容让封政从自己身下来,走过去,取出浮沉镇海,在剑上抹上鳞粉,一挥。   寒芒带着鳞粉挥洒出去。   鬼怪们像是被坠落的星火砸中,被灼烧得“嗷嗷”惨叫,它们齐齐看了眼冬瓜,跑回了那生锈大巴车,在黑暗中消失了。   嘟嘟嘟——   原本熄火的公交车重新启动了。   段彩洁、司机和车内的乘客都看不见鬼,但听玩家们和沈容的对话,见沈容露了这么一手,车就恢复了,都猜到了刚刚他们差点被鬼攻击了。   他们既后怕,又庆幸有沈容在。   一声一声地叫着沈容大师,请沈容给点护身符什么的。   沈容想了下,从收纳袋里取出她画的符咒,“一张符两百块。”   她可是个有本事的大师!两百块不贵!   车上乘客立马掏钱要买符咒。   封政一把抢过所有的符咒收起,“不给他们!”   沈容:“……”   她理解封政的想法,让乘客们稍等,拉着封政坐下,低声道:“这东西就是拿来用的。不给他们,我以后也要用在鬼身上……”   封政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我找人给你画。”   沈容:?   乘客们听见沈容小声絮叨,胆战心惊地问:“大师,你在和谁说话?”   沈容对封政眨了眨眼:“我家的神仙。”   封政嘴角微扬,一只兔子凭空出现在公交车里。   “这兔子……”老熟人了。   沈容脑海里出现了兔头李逵的形象。   封政:“这是第一养的另一只兔子。”   沈容了然地点头:“哦——”   然后就见这兔子长成了兔头张飞的模样,豪迈地拿出毛笔,“要画什么?俺给你们画!”   乘客们:!!!   他们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缓过神来,他们问道:“这是你家神仙?”   沈容:“我家神仙的手下养的兔子。”   乘客们:“神仙的手下应该也是神仙吧?果然不同凡响!”   他们努力接受了兔子的形象,沈容让兔子给他们画避鬼符。   壮硕的兔子蹲下,在地上画起了符,挥笔间浑身肌肉分明地暴起。   玩家们和乘客都满面惊奇地围着兔子,一口一个兔仙。   兔子很受用,发出张飞一样豪迈的笑声:“你们说得俺要不好意思了。”   沈容:“……”第一门徒为什么喜欢养这样的兔子。   品味……不错!   她憋了好一会儿笑,还是忍不住,笑倒在封政怀里。   封政搂着她,拍拍她的背,避免她被呛到。   兔子画符,沈容照样收钱。   收完钱,她把钱递给一直安安静静的段彩洁,“拿着这个钱,明天先搬到城里住吧。郊外人气少,阴气可能有点重。你这体质不适合住在郊外。”   段彩洁推辞了几句不敢收。   沈容强行要她收下,她这才收下,对沈容道谢,也逐渐卸下了对沈容的心防。   公交车在郊外的站停下,人们陆续拿着符下手。   封政篡改了他们的记忆,让他们以为符是从一个老道士手上买的,避免兔子画符这种事闹大。   玩家们也从兔子那儿要了几张符,心满意足地揣在身上。   段彩洁自然也拿到了符。   封政将兔子送走,抱住沈容。   她有他,就不需要兔子画的符啦。   虽然她本身就不需要。   沈容和玩家们跟着段彩洁到终点站下车。   段彩洁住在一个村中民房,一个月房屋只要80。但到家时,已经九点了。明天她还要一早赶去城里上班。   各方压力和不幸在她身上交织。   她不发疯才怪。   沈容和玩家们都理解了她的疯狂,颇感唏嘘地让她好好休息。   段彩洁连连道谢,平安进屋。   顷刻间,沈容和玩家们就又被带入了游戏中。   他们身处漆黑的泥路上,迎面是一辆满载鬼怪的烂大巴。   鬼怪们陆续下车奔向他们。   空中又出现了选择题:   【找个地方躲起来,正面和这群鬼打架?还是和他们谈一谈?】   有谈一谈的选项,沈容当然是选择这个!   鬼怪们在他们面前停下,像被无形屏障拦住。   沈容:“你们为什么要缠住段彩洁?”   “那是她欠我们的!”   “她父母已经把她卖给我们,换得他们的龙凤胎和财运了,她的身体就该归我们瓜分!”   沈容:!   竟然真的是段彩洁父母做了这种事!   “艹这对畜生父母!”   “难怪段彩洁那时候能够那么狠心地想让月珍弟弟妹妹全去死!”   玩家们怒骂!   沈容沉默片刻,又问:“那你们为什么对和她接触的无辜人下手?”   “她欠我们东西,天生归我们这些鬼了。和她接触的人,就相当于是和我们接触的人,我们没有胡乱下手,都是规则允许的。”   沈容:“那你们怎么不对她父母下手?”   鬼们唏嘘又讥讽地笑了一声:“你猜?”   他们不回答了。   屏障渐渐消退,他们犹如等待枪响的运动员般,摩拳擦掌,随时准备冲向沈容等玩家。   沈容取出浮沉镇海和镇鬼符咒,主动迎上他们。   他们惊叫一声,扭头就跑了。   沈容看他们跑了也没有去追,站在原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气场超然。   玩家们在她身后对着鬼们耀武扬威,仿佛什么都不用怕。   等回到现实中,沈容靠在封政身上,收起剑,捂住自己的腰:“我腰扭了……”   这身体老了,扛不住她这么造。   玩家们:“……”   封政立刻神情紧张地为她治好腰,揉着她的腰心疼地问:“还疼不疼?下次你要做什么就告诉我,我来做。”   玩家们:“……”   他们背过身去,不想看沈容和封政了。   有没有搞错!这都能撒狗粮?!   沈容身体又恢复轻便,亲了亲封政。她正打算放出鬼屋原地休息,明早再护送段彩洁去城里找房住,手机突然响了。   玩家们的手机也同时响起。   他们虽然是同一个人的人格,但在这个世界被表现成了是独立的人,都有了独立的人生脉络。   只不过他们所有的脉络都是一模一样的。   沈容和玩家们同时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小孩儿的声音:“奶奶!你明天会来看我们吗!大爸大妈,二爸二妈,三爸三妈……”   小孩儿奶声奶气的,一口气念了十个爸妈,道:“都定好饭店啦,你过来吃饭吧。”   沈容:!!!   震惊,月珍生了这么多吗?   封政在电话旁没好气地说:“她不是你奶奶!”   小孩儿懵了一会儿:“你是谁呀?”   封政:“沈容的男朋友。”   “哦!沈容奶奶给我找了个爷爷!”   封政嘴角扬起:“嗯……”   沈容捏了捏他的脸。   他怎么比小孩儿还好哄啊!   也太可爱了吧!   封政被捏了,还像猫一样蹭了蹭她的手。   挂断电话,沈容有些期待明天看到月珍的一大堆子女。   毕竟月珍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能成长为现在这般几乎和常人没区别的模样,她真的很棒。   降下鬼屋,临睡前,沈容又接到了妹妹和弟弟的电话。   他们也老了,打来电话只是互相问声好。   从他们口中,沈容听得出,月珍和他们几乎每天都会打电话问好,因为他们担心月珍出事。   月珍的爸爸妈妈已经去世了,但他们星月阳三姊妹,依旧是一个大家庭。   沈容心头微暖。   但转念想到同样命运,却是另一种走向的段彩洁……   她颇感唏嘘。   翌日,陪段彩洁找完房子,将段彩洁送进公司,沈容和玩家们分头去了他们各自的家庭。   沈容带着封政去了月珍子女定的饭店。   他们定了一个很大的包厢。   沈容走进去后发现,包厢里不是一两桌人,而是几乎坐满了人。   从五十岁左右叫她姐姐的,到五六岁叫她奶奶的,这些人都用热情又孺慕的眼神看着她。   他们想要搀扶她坐下,被封政拒了。   他要扶着她。   她和封政落座,这些人上来一个个向她问好。   “姐,别再做保洁员了,回家歇着吧。你帮了我们一辈子了,也该休息休息了。”   “妈,您要是觉得养老院住不惯,可以来我们家住啊。我们很乐意照顾您的。”   “奶奶,要不你搬来我们福利院里和我们住吧!”   ……   他们簇拥着她,像簇拥着家里最受尊敬的长辈。   沈容原本讶异月珍竟然有这么一大帮家人,但从他们的话语里听出,他们和月珍,都没有血缘关系。   月珍这辈子没有结婚。   他们是月珍帮助过的人。   身处在可怕世界的月珍,没有自怨自艾,没有意志消沉或是发疯,而是帮助了这么多人。   沈容有些震撼,呆呆地望着这些人。   良久,她又笑起来,温声将“家人”们的好意一一回绝,让封政又把兔子叫出来,隐身画平安符。   在他们离开时,赠予他们。   她不是因为他们这样做的。   而是因为月珍。   宴会散场,沈容和玩家们碰头,去公司楼下等段彩洁。   他们都很唏嘘地望着冰冷的大楼。   先前在修女世界里,看到的可怕的世界,丑陋的世界……都仿若画影般在他们眼前闪过。   “我感觉到了幸福……在得知那帮家人过得很好之后。”焦茜低声道,“我有些不敢相信,在那样恐怖的世界长大的人,会因为别人的幸福而幸福。”   沈容:“因为她从别人身上得到过幸福吧。”   她的爸爸妈妈弟弟妹妹,一直没有抛弃过她。   玩家们颇为唏嘘。   这一场场游戏,像是在给他们展示:   人的感情,如此美丽。哪怕在丑恶的世界,它也能让人感觉到幸福。   暮色降临,段彩洁从公司里出来,搬进了玩家们陪她找的新房子。   她一直很平静的脸上也有了生动的表情,仿佛从死气沉沉中一下子活过来了。   月珍的情绪在玩家们心里翻涌,令他们为段彩洁的开心而感到开心。   月珍把这整个世界看作朋友,她热爱世界的一切,包括段彩洁。   而月珍,对于段彩洁来说,可能就像被丢弃的孩子,突然在某一天把她领回家的温柔妈妈。   鬼怪们依旧在段彩洁身边徘徊。   沈容和玩家们一边守在段彩洁身边,一边通过游戏改变段彩洁的命运。   只要等待段彩洁死的时候,他们救下段彩洁,就能通过考验,将月珍的重生赠送给她了。   沈容询问封政要等多久。   封政答道:“快了。”   他说的快了,是真的很快。   当夜,死亡便第一次接近了段彩洁。   而且是以玩家们都想不到的方式。   这天,在玩家们把段彩洁平安从公司接回家时,她家里已经坐着两名中年男女。   段彩洁见到他们,讶异地叫了声:“爸,妈……”   “你眼里还有我们这个爸妈?让你给你弟弟生活费,你说没钱。让你帮妹妹交下学费,你说没钱。”   中年女人“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这也没钱那也没钱,住在城里怎么就有钱了!”   中年男人阴沉着脸注视着段彩洁,“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们辛辛苦苦打拼,就为了这个家,为了你和你的弟弟妹妹,你呢?你是不是根本没把我们当成是一家人?”   玩家们听不下去,上前反驳。   中年女人也不和玩家们吵架,只对段彩洁道:“这是我们的家事,你带着这群外人回来,是诚心你妈没脸是吧?”   段彩洁低着头,怯懦地对玩家们道:“你们先在这儿等会儿。”   她拉着父母出门。   沈容和玩家们藏在门边查看她的情况。   池心敏:“我好像体会到了月珍一模一样的感觉了。自己好不容易养得还行的孩子,又给她亲父母带歪了,气人!”   刘文翰:“月珍不会生气,她只会唏嘘和难过,段彩洁如此悲惨。”   沈容:“看吧,这就是那群鬼没有伤害过她父母的原因。”   也是她没有去吵架的原因。   玩家们:?   沈容:“你们没发现,那群鬼这段时间,除非我们去阻止他们对段彩洁下手,不然他们也没有主动伤害过我们吗?”   玩家们思索片刻,明白了。:“他们没有伤害过我们,是因为段彩洁爱我们。”   沈容:“但是比爱她的爸爸妈妈还要差一点。”   段彩洁的爸爸妈妈不爱她,但是她爱他们。   她那么那么地希望,有人能够爱她,爸爸妈妈能够爱她。   所以一次又一次地向他们妥协。   她要是去吵架,怕会影响玩家和段彩洁之间的关系。   得让段彩洁自己醒悟才行。   沈容和玩家们听见那对中年男女训斥了一通段彩洁,又对她提出各种诉求。   段彩洁沉默了良久,绝望地第一次对父母说出了“不”字。   玩家们颇感欣慰,就像看到孩子长大了一样。   然而下一秒,他们听见段彩洁的父母冷哼一声,“我就知道,你已经不听我们的话了!”   话音刚落,沈容等人就看见那对中年男女掏出了刀向段彩洁刺去。   许多鬼怪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仿佛是和中年男女商议过的。   沈容等人距离他们太远,以她这日渐衰弱的老胳膊老腿,也来不及跑过去。   她立刻使用【一语成谶】卡牌,将中年男女全部定住。   加快速度走到段彩洁身边,将呆傻的她拉到一边。   段彩洁望着父母手中的刀,眼泪在眼里打转,难以置信道,“为什么……难道我,我不是你们生的吗?”   沈容解开父母的禁制,玩家们将他们压住,用卡牌逼他们说真话。   中年女人道:“当初做检查的时候,查出你是个儿子,你奶奶才许我进的段家门,生出你这个女儿后,你知道我月子里是怎么过来的吗!我坐着月子,每天还要洗衣服做饭,落下身的病!你一岁的时候,我已经快要直不起腰了!”   “你奶奶在你一岁的时候,找了村里的老瞎子给你算命,说有你在,段家就会断子绝孙,我们想办法既保住了你的命,又改变了我们段家的命,让你活到现在,还好好地在外上班,我们已经对你很好了!”   “你知道我们村里,有多少女娃出生的时候,就被丢进粪坑里淹死了吗!你能长大,还能读书上学……我们用点方法从你身上捞点东西,有什么了!”   “这段时间你不听话,弄得我们家鸡犬不宁,要是你还好好听话,我们哪至于找上门来对你下手……”   “那你们为什么要生我……还不如当初就把我丢进粪坑里淹死……”   段彩洁喃喃自语般打断他们,失魂落魄地往出租屋里走去。   玩家们暂且绑起中年男女,沈容把他们丢进化血城,跟上段彩洁。   段彩洁呆呆地坐在屋里,说想一个人静静。   沈容和玩家们担心她出意外,一直守着。   段彩洁断断续续和沈容等玩家聊天,问他们的父母是怎样的。   沈容愣了下。   她想到也许月珍生前,为了让段彩洁振作起来,告诉段彩洁自己和她命运很像,但是她现在也过得好好的了,希望段彩洁能够坚持下去。   可段彩洁误以为月珍的父母也是垃圾。   所以……段彩洁才想要月珍能够有更好的人生。   段彩洁自称冬瓜,因为她知道月珍有冬瓜的心理阴影。   她希望月珍的新生里不再有阴影,冬瓜从此只是一个朋友代号,而不是血淋淋的烂冬瓜。   沈容想明白原委,却也不好在这时候和段彩洁说“我家里人对我很好啊”。   这种话真的太刺激一个被家人抛弃的人了。   她只能糊弄过去,和玩家们一直守,守到第二天。   段彩洁上厕所的时候,自杀在了厕所隔间里。   她很决绝。   沈容第一时间发现,踹开门。   她手中的发卡,已经竖着划开了她的脖子。   沈容在她进厕所的时候,还特意检查过她身上有没有利器。   但谁也没有想到,她头上那个两头都圆钝的发卡,会这样扎进她的喉咙里。   那个发卡太钝了,用力戳在手上,也只会留下红印。想要扎破皮肤,那得多狠心。   可她就那样将它扎进喉咙里,竖着从喉咙滑下去,一声不吭地死在厕所里。   玩家们都不敢去想,她死的时候有多疼。他们就像老人,看到了自己养大的孩子死在隔间里,说不出话。   有鬼可以打鬼,有怪可以杀怪。   但是至亲之人在身上留下的看不见的伤要如何治愈,玩家们手握再多卡牌,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被传送回小镇的刹那。   沈容和玩家们眼前都出现了月珍自杀前的画面。   那苍老的背影,站在她从小看到大的混沌扭曲的血腥世界里,是如此的干净。   她对着一片光说:   “因为我有爸爸妈妈弟弟妹妹,让我爱上了这个世界,感受到了幸福,所以我想让更多不幸的人,和我一样,感受到被关爱的幸福。”   “当我看到彩洁时,我发现我和她如此相像,她就像活在这世上的另一个我,或者我就像是活在这世上的另一个她。可她却不如我幸运。”   “我这一生,没有遗憾。放弃再活一次,不是因为我不爱这个世界。而是因为热爱这个世界,所以想让更多人知道这个世界的美好。”   “我想让她和我一样,拥有美好的家人,感受到幸福。”   光落在月珍身上。   她化作一只白乌鸦。   飞跃小镇,落在小镇的出口,静静地等待着。   等待着和她相似的孩子,最终能从她面前经过,走向和她一样幸福的人生。   她们都是“自杀”。   一个是因为绝望而自杀。   一个是因为希望,向死而生。 第443章 为什么死了26.8   一个转眼,所有人都被送回了颓败的小镇。   段彩洁死前的画面,却如一部难以让人释怀的电影结尾定格般,在所有人眼前回荡。   沈容捏了捏眉心,走向第二道栅栏上的白乌鸦,“还可以再去更改一次吗?”   白乌鸦:“当然可以,你们还有一次机会的呀。”   白乌鸦说过他们有三次机会。   答错题用了一次,拯救失败用了一次,还剩最后一次。   玩家们有些忐忑,“如果这最后一次也失败了,会怎样?”   白乌鸦:“不会怎样。”   玩家们松了口气。   白乌鸦话音一转:“只不过你们会被永远困在那个世界,整场游戏都将宣告失败罢了。”   “你们现在要用掉最后一次机会吗?”   玩家们看向沈容,询问沈容的意见。   沈容思索片刻,转身往回走,到达小镇外破败的教堂。   修女正坐在教堂里对镜哀叹,见沈容等人过来,道:“你们怎么又来找我了。”   沈容:“我想再和你做个交易。”   修女:“什么?”   沈容:“待会儿,我们会进入一个叫段彩洁的女孩的人生,我想让你控制我们回到她出生的节点。”   白乌鸦只会让他们进入段彩洁与月珍相遇时的节点,但那太迟了。   修女抚摸着枯朽的长发,沉吟道:“你们拿什么与我交易呢?”   沈容:“你想要什么?”   修女与沈容对视着。   玩家们只见她们俩沉默了许久。   好一会儿之后,修女莞尔一笑:“当然是年轻美貌了。”   “我想让你们每个人给我十年寿命。不过普通人若是把十年寿命给我,无论是容貌还是身体机能,都会衰退。”   她的目光在沈容身上转一圈,“而你与常人不同,我就算在你身上取走一段寿命,也不会对你有任何影响,不如……你把你的六十年寿命给我,我帮你控制节点呀。”   玩家们微怔。   修女的意思是,他们可以把他们本该付出的代价,让沈容一人承担。   沈容瞥了眼玩家们。   玩家们迟疑又心虚地低下头。   之前他们被取过一回寿命,取走寿命后他们变成的模样他们自己也见识过。   身体机能衰退的坏处,在帮助段彩洁时,他们也感受过。   可是,真的要让沈容一个人承担所有筹码吗?   若是以前,他们会毫不犹豫地请求沈容帮忙承担。   但是经历诸多事情……   信仰,希望,爱情,亲情,友情,甚至是对陌生人的善良……都曾那么让他们动容。   轮到他们自己,他们却只能做一个缩头乌龟了吗?   玩家们听见沈容淡淡地应了声好。   修女递出一张纸给沈容,让沈容写下合约。   他们侧目偷瞄着她,看她在纸上写下一个又一个他们看不清的黑色字体。   心中天人交战,手攥紧了又松开。   最终池心敏咬咬牙,道:“我自己出我本该出的十年。”   沈容手顿住。   修女:“你确定?”   池心敏向修女伸出手,重重点头,像是在说服她自己,“嗯!把纸给我吧!”   修女撇了撇嘴,抽出一张纸给池心敏。   其他玩家犹豫半晌,也陆续上前,“也给我们一张吧。”   “我们是共同过游戏,但这也是我们自己的游戏,该付出的代价,我们会自己承担。”   修女撇着嘴,像是不太高兴,将几张纸扔给玩家们,“写吧。”   玩家们低头写字。   修女在他们身边踱步,“你们可要想清楚,你们的寿命不过短短几十年,你们已经度过了二十年,甚至是三十年,再给我十年,你们自己又能剩几年?”   “身体机能的衰退会对你们参加游戏有怎样的影响,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你们想想,当你们要逃跑的时候,却因为失去的十年寿命而落后于人,被鬼怪抓住……”   池心敏打断修女,把写好的纸递给她:“我们的寿命是没有容姐的好吗?怎么你好像更喜欢容姐的,不想要我们的?”   修女瞥了眼沈容,扯唇笑了下,“是啊。”   玩家们心一横,火速写完合约递给修女。   修女一一检查完毕,然后一脸不悦地把合约全部撕了。   玩家们瞪大双眼:“你!”   修女接过沈容手中的合约,展示给玩家们看。   沈容手中的合约写的是:   【将除沈容以外的五名玩家寿命,赠十年与修女作为交易的代价。】   玩家们眼睛瞪得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   修女:“你们知道吗?如果你们一声不吭,现在,你们的十年寿命就是我的了。”   她和沈容在沉默的那段时间里,打了个赌。   赌这群玩家愿不愿意付出他们应付出的那部分。   沈容赌他们愿意。   如果他们不愿意,那他们的十年寿命就归修女。   修女问:“万一你赌输了,他们不肯给呢?”   沈容:“你当我海幽种的天赋言灵是说着玩的吗?还是你觉得,我的卡牌对他们会无效?”   然后,在沉默中,她们达成了赌约。   现在,修女赌输了。   她不舍地撕掉沈容写的那张合约,陪沈容走出教堂,去白乌鸦面前帮忙,   玩家们跟在沈容身后,有些后怕。   他们差一点,就要丢失十年寿命了!   艹   他们现在有一种,只有他们是玩家,而沈容已经是游戏NPC,给他们发布了一场游戏的感觉。   不过沈容算计他们这一遭,他们不觉得有什么。   论实力,她有完全碾压他们,让他们听话的本事。论道德,要不是有她带飞,他们也走不到第二道栅栏前。   他们做着深呼吸以平复心绪,随沈容来到白乌鸦面前。   沈容和白乌鸦交谈后,使用掉最后一次机会。   所有玩家刹那间被送到了初遇段彩洁的电梯前。   周围的场景还没清晰,又迅速变幻,成了一个破落的农村。   他们正站在烂泥路上,面前是一道破木门。   门内是黄泥院子,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就那样被放在院中,无人看顾。   许多恶鬼在孩子身边徘徊。   沈容和玩家们立刻冲进院子里,赶走这群鬼,守在她身边。   他们本不该这个时间点出现在段彩洁的人生中。所以没有人能看见他们,段彩洁也只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不过这就足够了。   段彩洁慢慢长大。   沈容等人无法时时刻刻陪伴她。   他们只有三天的时间来改变她的人生,   他们将三天分成无数份。   分别分在段彩洁人生的各个节点上,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   有他们在,鬼被一次又一次地被赶走。   每当段彩洁的父母用难听的话辱骂她时,他们也会和她说话。   就像先前她作为冬瓜,在她们身边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那样。   他们自称月珍,是一个希望她能够幸福的人。   他们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每次都在她需要的时候。   段彩洁问过他们,究竟什么时候能和他们遇见。   他们告诉她,在未来,他们会相遇的。   ……   三天时间用完,沈容和玩家们回到了电梯前。   段彩洁从电梯里走出来。   她的手机响了又响,她按断好几次,最终接都没接,直接将电话拉黑。   她身上佩戴着沈容和玩家们留给她的平安符,驱鬼符等各种保平安的东西。   那些鬼徘徊在她身边,却又拿她没又办法。   沈容和玩家们跟上段彩洁,像先前一样和她搭讪。   他们守在段彩洁身边,帮她度过了自杀的坎。   ·   玩家们和段彩洁被一起传送回小镇。   段彩洁懵然地站在小镇中,脑海中闪回她在不同世界经历过的一幕又一幕。   沈容和玩家们领着她走到小镇的最后一道栅栏前。   那里,一只雪白的鸦在等着她。   她走向白鸦。   白鸦化作一位坐在栅栏上的老人。   老人看着这位年轻的女孩从自己面前走过,递给女孩准备了很久的一封信,笑了。   “我是如此热爱这个世界的美好,所以,也想让你去看看。”   女孩握紧信,轻轻呢喃着信上的字句,眼眶泛红,也对着老人笑了。   “我们在未来相遇了。这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事。”   “你的未来,还会有更多幸福。”老人的声音温柔舒缓,如潺潺清泉。   女孩从老人面前经过,走出了小镇,走向了小镇外的光中。   大雾降下。   在那片光中。   玩家们向光中走去,恍惚间,也有一种好像走向了崭新的人生的感觉。   封政来到沈容身边。   她牵起他的手,和他一起走向那片光。   走到雾前,玩家们和沈容感应到什么,回过头。   就见修女出现在了老人身边。   她不再是苍老丑陋的模样,年轻美丽,像一抹光,摸了摸老人的斑白的发。   像在无声地夸赞自己的孩子。   老人孺慕地看着她,仿佛在看熟悉的长辈。   修女是神!   给予不幸之人幸运的那位神!   玩家们惊讶地嘴巴咧成“O”型。   下一秒,他们就被传送进了雾里。   沈容对上修女含笑的眼眸,回以一笑,牵着封政走进雾中。 第444章 休息区0.114   雾中金光爆闪,不出意料又是【SSS】级。   这张【SSS】级牌叫做【食窟】。   卡牌内藏有一个地窟。   使用时可将地窟转化到现实,并且永久存在,直到卡牌持有者将地窟收走。   地窟和修仙的洞府有点相似。里面藏有可以居住的别墅,还有无限生成的食物和水。   这是个乍一看用处不大的卡牌。   但卡牌末尾却说它被附上了法则之主的加持,可以不限时间不限地点使用。并且地窟将自带防护,除了法则之主,谁也不能未经持牌者允许进入地窟。   这和【藏命】一样,又是一张用于保命生存的卡牌。   沈容收起卡牌,对封政笑了下,没有多问,和他一起回休息区。   照常洗漱上床休息后,她和封政一起前往游戏场。   本周的游戏场海报依旧是一片空白。   “看来,这层是真的没有神管了。”   “不过,马上就可以结束游戏了,也算是件好事。”   玩家们在游戏场里一边蹭游戏场的暖气,一边嘀咕。   沈容扫视一圈,发现现在的玩家人数,比起刚来时少了一大半。   而且他们也不像历经多场战役幸存下来的斗士,倒像是一个个老人,脸上写满了“累了,不想玩了”。   佟焕亦是如此。   经过几轮游戏的刻意清洗,心术不正的玩家们已经大多被清洗掉了。   现存的,都是有些良知,对生命颇有感悟的。   沈容和封政一起进入游戏场,封政紧随其后。   一道白光闪过,沈容被送到一个十字路口。   有三名玩家和她一起被送了过来。   他们穿上了一模一样T恤运动裤,统一背着一个背包。视界中还出现了血条和蓝条,以及使用次数为3的提示栏。   很明显,他们被送入了一个仿游戏的世界当中。   封政默默跟在沈容身侧,也换上了T恤和运动裤,装作玩家。   他天衣架子,穿一样的衣服,也比其他玩家好看得多。   沈容和他手牵手,在十字路口附近转悠。   十字路口的左上角空位处有一块木牌,木牌上写着:   【本场游戏存活玩家为:100名。   现分散于各个位置。   一分钟后,本区域变异兽潮来袭。   被兽潮中的动物抓伤即会被感染。   感染后三十分钟内找不到解药,将会成为失去理智的变异人。如游戏结束前没有玩家拯救变异人,变异人将在现实世界宣告死亡。   通关本场游戏的方式:完成他们的心愿。】   沈容等人看完公告牌,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十秒。   还有两分三十秒,沈容带着封政和佟焕立刻行动起来,凭借直觉找了一个房子很多的道路冲了进去。   其余两名玩家紧跟其后。   跟着沈容会很安全这件事,在玩家群里已经人尽皆知了。   看到沈容,不跟着她,那就是傻缺!   不傻缺的玩家一边跟随沈容,一边做自我介绍。   他们一个陶琼,一个叫罗玉。   沈容“嗯”了一声,表示记下他们的名字了。   周围隐约响起狗叫猫叫。   沈容看见各个道路上已经出现一些成群结队的猫狗。   这些猫狗皮毛腐烂得能看到肋骨,口水粘稠地滴滴答答,泛黄的尖牙上还沾染着血迹。   它们发现了沈容等人,对着他们发出威胁般的呼噜声,朝沈容等人奔来。   沈容想取出浮沉镇海,眼前却出现提示:   【本场游戏只能使用场内道具,禁止一切场外道具。】   沈容:“行吧……”   她四处张望,右手捡起路边一根手腕粗的棍子防身,左手牵着封政,避开追杀他们的变异猫狗,朝着唯一没有变异兽的一条上坡小巷奔去。   奔到一半,又有数十只变异兽从他们奔跑的方向冲出,迎面朝他们扑来。沈容立刻翻墙爬进了一旁的院子里。   佟焕、陶琼和罗玉紧随其后。   院子的铁门拦住了变异兽。   它们虽然变异了,但也只是猫狗,不会飞,只能从铁门缝隙里对着沈容等人龇牙,流口水,在此不断徘徊。   沈容体力条变成了50。   受体力条影响,她感觉到疲惫,喘着粗气回头打量这院子。   院子不大,方方正正,空荡荡的。   院中有一栋泛黄的三层小楼,门是新式的对开木门。一半锁着,一半敞开。   从敞开的那一边向里忘去,能看到客厅里光线昏暗,有一张四方的八仙桌和四张方板凳,墙壁被涂成俗艳的红绿配色。   房子里安安静静,似是没有人居住。   但里面又没有落灰,桌上还摆着吃了一半的饭菜,又好似是有人居住的。   沈容警惕地和封政一起上前。   视界内却闪烁起红光。   一行红字出现:   【会跳墙的变异兽潮即将来袭,持续时间为一分钟,请做好准备。   兽潮中会掉落道具,玩家可视能力自由选择对抗兽潮或躲藏。】   大家都看到了红字提醒。   陶琼询问道:“怎么办?”   罗玉:“要不,我们进屋躲躲?”   佟焕:“不是说有奖励嘛,先试试看能不能对抗兽潮吧。”   沈容赞同佟焕的想法,爬上拐角处的墙壁平台,坐下墙上,一边眺望正狂奔而来的变异兽,一边挥舞几下手中的木棍,找找手感。   她的体力条只剩50了,其他三人的体力条也一样。   这样的体力,不知道能不能撑过一分钟兽潮。   想了下,沈容对佟焕等人道:“兽潮只有一分钟,我们每个人撑十五秒,尽量保存体力。”   佟焕挥舞着捡来的木棍点头。   陶琼:“我们五个人,不该是每个人撑十二秒吗?”   沈容瞥了眼封政,笑道:“他不算玩家。”   陶琼和罗玉:?   想了一秒,他们懂了。   听说沈容有位神男友,大概就是她含笑看着的那位。   神,是不会参与到玩家的任务中的。   所以是十五秒。   封政坐到沈容身边,从她手中接过木棍,“我来打。”   打个变异兽,也不是难事。   沈容乐得偷懒,靠在封政身上。   在墙下望着他们的佟焕等人:“……”   这两人不像是来玩游戏的,像是坐在墙头上谈恋爱吹风的。   正想着,第一批变异兽来了!   会跳墙的变异兽们极速冲来,踩着其他变异兽猛地一跳,张开满口尖牙的嘴,一边扑咬沈容一边想要翻墙壁。   封政随意地甩了甩木棍,一棍一群变异兽,看上去极为轻松。   十五秒结束,他搂着沈容的腰从墙头跃下,准备好的陶琼上去顶替。   陶琼挥舞着木棍,好几次差点被扑来的变异兽咬到。   她欲哭无泪,才意识到打变异兽,根本没有看封政打时那么简单!   见到了陶琼的艰难,佟焕和罗玉做好心理准备,一个接一个轮换上去。   漫长的一分钟总算过去。   会跳墙的变异兽不再来,但普通的变异兽已经包围了院子。再想出去也很困难了。   佟焕等人用木棍将变异兽掉落的道具挥进院子里。   封政牵着沈容的手,没有让她去拿。   不用他多说,沈容便知。这些道具多半是些无所谓的东西。   佟焕和陶琼罗玉分完道具。   看着门外的变异兽们又犯了难。   变异兽们其实并不特别难打,难的是被抓到就会变异。   而在这么多变异兽的包围下,想要不被碰到一根汗毛地与之战斗,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沈容扫了眼变异兽们,注意力落在了楼内:“完全把这里当作游戏来看的话。客厅里的饭菜,应该是我们的补给。”   “对哦!”佟焕等人惊觉。   玩了太久的真人游戏,他们都忘了,在普通的游戏里,那些补给道具就是这样随处摆放的。   封政没有反驳。   沈容知道自己猜对了,拉着封政和佟焕等人一起走进屋里。   屋中有一股潮湿的霉味,阴冷的空气像让沈容仿佛身处地窖。   这环境让沈容心中警铃作响,警惕起来。   走进餐桌,她要去拿桌上的饭菜。   封政按住她的手,拿出他做的饭菜,“反正都是要吃,不要吃别人的。”   潜台词是:吃我的!只能吃我的!   也好,他的饭菜可比桌上摆着的这些让她安心。   佟焕和陶琼罗玉投来艳羡地一瞥,把桌上的饭菜分了。   分食完饭菜,他们的体力条都涨到了100。   玩家们心满意足地坐在凳子上打了个饱嗝。   沈容本来也要坐凳子,刚要落座的时候突然想到:为什么恰好是四个玩家被传送到这里,而屋里恰好又有四张凳子?   她抬眸打量房屋,目光定在最里侧的楼梯间,“这栋楼,会不会是发布什么重要任务的地方?”   佟焕等人闻言,立刻坐正身体与她一同观察房屋。   游戏公告里说,帮他们完成心愿。   可他们具体是谁,他们在哪儿,心愿又是什么,都没有说。   而这栋楼房恰好在沈容等人被传送过来的区域,又恰好屋内有四张凳子。   玩家们跟着沈容的思路思考,也觉得这栋楼,也许就是任务点!   沈容缓步朝幽暗的楼梯间走去。   “哐啷”——门外的铁门突然传来一声响动。   “来人呐,救命啊!”   沈容和佟焕等人闻声对望一眼,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谨慎地向外看。   院子的铁门外,站着一个通身皮肤青紫的男人。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暂时驱赶了那些变异兽。   但是变异兽已经在逐步向他靠近了。   沈容看见,男人身上出现了名词【药人】。   佟焕等人也看见了。   并且——“药人?我刚刚捡到的道具中有颗药丸,就是解救药人的!”   “他是关键NPC吧!”   佟焕等人看向沈容,等待她的指示。   沈容思忖片刻,同意他们把药人放进来。   她则手握木棍,守在门口,谨防意外。   门打开,药人飞快地挤进来,虚弱地推搡着佟焕等人进门,将门关上。   沈容立刻警惕地用木棍对着他,“为什么关门?”   药人解释道:“变异兽会越来越强,铁门挡不住它们的。只能先关上这道门,不然它们越过铁门,我们就完了!”   沈容仍旧没有收起木棍。   封政轻轻从她手中接过木棍,对她眨眨灿星般的眼眸,“我来拿。”   沈容撒手让他拿着,对他笑了笑。   佟焕等人:“……”   都这时候了,还谈恋爱呐!   沈容神色如常地审问药人。   药人自称曾经是驯兽师,偶然被一个坏道士抓住,被炼成了药人。   “被炼到我这种地步,应该是会失去理智的。可我大概是体质特殊,意识还很清醒。就趁那妖道松懈时逃了出来。”   “按照一般的游戏,我们是不是把对应的道具给他,就能触发任务?”   听完药人的自述后,佟焕等人询问沈容。   沈容点头。   先给他看看事情会如何发展好了。   佟焕将可以医治药人的药交给药人,药人对他们千恩万谢,吃下药后就恢复成了正常人。   沈容从药人身上打听不出别的来,继续去探索楼房。   她和封政一起走入昏暗的楼梯间,佟焕等人带着药人跟上。   客厅没有灰尘,但楼梯间却布满了灰尘。   水泥楼梯被分成弯折的两截,中间的平台处有一排长窗户。窗户下有个老式雕花桌子。   桌上摆了些东西。   沈容走近一看,桌上的东西竟是一把落了灰的香。   她收起香,翻找起抽屉,又在抽屉里发现了一盒火柴,还有一叠已经破损黑白照。   看这些黑白照的样式,像是相机刚出来时拍的一样。照片上的人模样都看不清了。   女性有的穿旗袍戴旗头,踩着一双花盆底的鞋,有的穿裙戴花,脚下是一双三寸金莲。   男的则多穿长袍马褂。   看样子都是晚清时期的富贵人家。   这照片自带一股阴森气,看得人总觉得空气降了温。   沈容把照片交给佟焕等人传阅,余光瞥见药人抬头看向二楼时瞳孔猛地收缩。   她也抬头向二楼看去,却没发现有什么。   “你在看什么?”她直勾勾地注视着药人,目带审视和逼问。   封政捧住她的脸让她转头看他,“你不看他,他也会说的。”   果然,话音刚落,药人便答道:“没什么,就是随便看看。”   答是答了,但跟没答一样。   沈容还要再问,忽听窗外传来一声响,转头一看,竟有一只奇特的、鹰似的鸟落在了窗外,不断啄着窗户。   啄着啄着,窗户竟被它啄破了。   阵阵带着腐臭的风从窗外飘进来,沈容等人这才发觉,原来这窗户没有玻璃,使用一种薄膜纸做的。   还好这鸟不是变异的。   沈容用木棍挥开鸟,探头向外看。   窗外是一条狭窄幽暗的巷子,巷子里聚满了变异兽。   这些变异兽都跟猫似的,爬墙不在话下。要是被它们发现窗户是破的,而玩家们都在这儿,那可就麻烦了!   沈容立刻收回头,试图找东西把窗户堵上。   药人却凑近窗户,慢慢爬了出去,道:“你们救我一命,该我回报你们了。我帮你们把这些变异兽引开。”   陶琼等人颇为惊喜:“看来救他还真是对的!”   但沈容却留意到,外面那只奇特的鸟竟然对他很亲昵,就好像是特意来找他的。   她立刻想要抓住药人,手刚伸出去,药人已经带着鸟一个翻身,跳下了窗台。   沈容隔窗俯视着他。   他仰头一笑,叮嘱道:“你们最好就待在一楼,别再上楼了。尤其是三楼,那里千万不能去!”   他果然是了解这栋房子的!   不过游戏安排他这样跑走,就算玩家想拦也没用。   沈容思索着药人的事,转身从佟焕等人手中拿回照片。   “砰——”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拍打声,惊得沈容和佟焕等人都浑身一怔。   回过头,就见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女孩躲在窗外的棚子上,颇为生气地道:“放我进去!你们在我家做什么!快我放我进去!”   这女孩儿来得无声无息。   沈容直觉诡异:“这是你家?你有什么证据?”   女孩儿用下巴点了点沈容手中的照片,“你手上的照片里,有我!”   沈容查看照片,果然在一张父母爷奶带一个小女孩的合照上,看到了这个女孩儿。   霎时间,陶琼和罗玉的脸色微白。   这照片的拍摄时间少说百年以上,这个女孩儿在照片上,也就说明……   “她是鬼?!”   他们小声道。   沈容淡定地翻查着照片,越翻眉头越紧,翻着翻着,她不翻了,抬头看女孩儿,“你自己进不来吗?”   女孩儿“啪啪”拍着窗户,“你不给我开窗,我怎么进来啊!”   陶琼和罗玉的脸色更白了一些,佟焕上前摸了摸,“有玻璃……”   可是,刚刚这里明明是没玻璃的!   沈容晃了晃照片,“而且,这些照片原本也该是看不清脸的。”   可现在,这些照片清晰起来了!   “啊!”   窗外的女孩儿突然发出惊悚地叫喊,瞪大眼睛望着沈容的身后,转头跑走了。   沈容转头看。   就见原本的水泥楼梯,成了雕花木台阶,原本的水泥墙壁,成了赭色木墙。   烛火点亮的琉璃灯笼吊在顶上,洒落下昏黄暗沉的光,整个房间透出诡异的阴翳。   再看二楼门处,有了一道雕花门槛。   一身穿旗袍的女人踩着花盆底的鞋,脑袋上的旗头流苏微微晃着,从门槛里走过。   她两条眉细细弯弯,脸色死白,一双唇涂成血红樱桃口,笑盈盈地对着二楼里边说话。   隐隐有谈话声传到沈容等人所在的楼梯平台上。   陶琼等人听不清,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游戏怎么还带穿越的?”   “我们穿到了清朝吗?”   沈容:“也许不是穿越,而是闯入了鬼的世界呢?”   她小声说着,牵起封政的手,轻手轻脚地往楼下走。   不能动用游戏场以外的任何道具,那么如果这个地方真是属于鬼的地方,正面硬刚绝对是蠢货的选择。   这里阴气太重了。   得先离开这里再说。   玩家们跟上沈容。   一行人走到一楼,正打算出去。   却见原本的客厅变了样,两边的墙壁上,有一道道门。   这些门在大半个人高的位置,下面是实心的贴着墙造的木台。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个放大的柜子。   一双双穿古代白罗袜的脚从其中踏出来,门挡着他们脚踝以上的位置,沈容等人看不清穿罗袜的人的模样,只能看到这么一双双白花花的袜子。   沈容神经一紧,直觉危险可怖,立刻躲回楼梯间。   突然,她视界里出现一行字:   【网络已断开连接】   沈容:?   她眼神一黑,再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游戏仓中。   身边还有三个游戏仓,佟焕、陶琼和罗玉正从仓里坐起来。   陶琼拍着胸口后怕道:“还好是游戏,吓死我了。”   “明明什么都没有看清,但就是觉得那个地方好恐怖啊。”罗玉抹了把脸,也很是害怕的样子。   佟焕眉头紧皱。   沈容也能清楚地感受到,游戏里的那个地方不太对劲。   封政将她从舱中抱出来,她挽着封政走向这房间门口。   突然,她在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看那些游戏舱,“为什么网络会突然断开连接?”   陶琼:“可能是接触不良?”   佟焕弯腰检查,道:“游戏舱没电了。”   罗玉:“啊,一定是停电了。”   沈容拧眉,挽着封政的手紧了紧。   她刻意放轻了动作,拉开房间门。   门打开,外面的客厅,竟是和游戏里客厅一模一样的格局!   墙壁是奇特的红绿配色,客厅里只有一张八仙桌和四张凳子。   不一样的是,两边贴墙的是两排柜子。   这两排柜子,和游戏里看到的那个踏出白袜子的两排门极像。   而两排柜子里,放的是一个又一个的骨灰坛。   玩家们走过来,看到这一幕,面部肌肉控制不住地抽搐起来:“这……正常人不可能在玩游戏的地方,摆这么多骨灰坛吧?”   客厅里两排柜子像电视屏幕一样闪了闪。   沈容眼睁睁看着客厅内的吊灯,变成了古色古香的黄灯笼。   昏暗的光填满客厅,两排的柜子,又成了游戏的那两排门。   骨灰坛不见了,只有一双双穿白色罗袜的脚从柜门里探出来。   她们慢慢地走出来,落下旗袍裙摆,露出一张张白如面粉的脸,脸上是两条细细弯弯的眉,唇是艳红的樱桃小口。   头上戴着的,是比脑袋还大的旗头。   突然,她们像是察觉到沈容等人的目光,猛地转过头来。   一瞬间,玩家们简直心跳骤停。   沈容反应极快,在她们转过脸之前将门迅速关上。   沈容挽着封政,若有所思。   佟焕和玩家们站在他们身后。   面对着门板,想着门板后面的场景,头皮发麻。   他们见识过很多更血腥的鬼。   但没有一个像这些鬼这样,让人从心底感觉到阴森。 第445章 休息区0.115   恐惧在寂静中蔓延。   好歹是经历过不少游戏的人了,玩家们吞咽了口口水,都冷静了一分钟,道:“现在该怎么办?”   沈容沉默,再次转动门把手,拉开一条门缝往外看。   一张张死白的脸正对着门缝往里瞧,恰好对上她的双眼。   她“砰”一声又将门关上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还有女子细弱婉转的说话声,“新来的吧,别怕。你们躲在里面也不是事儿,快出来吧,我们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   其他女子也跟着边笑边道:“快出来吧,可别让我们等急了。”   “让我们等急了没事儿,让妈妈等急了可就不好了呵呵呵。”   “这里到底是现实,还是游戏中?又或者……游戏入侵现实了?”   陶琼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试图祭出卡牌。   结果无效,她欲哭无泪。   沈容的视界里慢慢地重新出来了血条和体力条,还有三次的提示使用机会。   这些东西时隐时现,就像坏了的机器不稳定一样。   “大概是,游戏入侵现实了吧。”沈容握紧封政的手,“躲在这里确实不是事。”   她让玩家们做好准备,平复了一下心绪,打开门。   门外穿清代旗袍的女子们笑盈盈地注视着他们,白白的脸上,一双双眼睛像黑豆一样,漆黑,黯然,没有神采。   过于鲜明的颜色对比,让人不由得联想到纸人。   其中一位袍上绣花繁复,头上除了戴旗头,还簪了各式珠花金钗的女人,在众人让开的一条道上,一边打量着沈容等人,一边踩着花盆底绣花鞋缓缓走来,手中手帕轻轻冲沈容等人一甩。   一阵俗艳脂粉味扑面而来。   “跟我来吧。”她说。   沈容等人站在原地。   她回头,保持着朱砂画出的血色樱桃小口,嘴巴弯成极压抑的弧度。   两旁的女子笑呵呵地对沈容等人劝道:“若兰姐姐不过是要带你们去和跟你们一起来的那群人汇合罢了,你们四个在这儿面对我们,应该很害怕吧?找到你们自己的同伴,我想你们就不用那么怕了。”   她们表现得很善解人意。   可她们模样还是让人心底寒意直冒。   沈容牵着封政跟上那位若兰。   玩家们在她身后跟着。   穿清代旗袍的女子们婀娜地排成两队,分别在玩家两侧走着,像两堵墙一样围住了玩家。   沈容试探地问道:“这是哪儿?”   “呵呵呵,你说这是哪儿?”   “这是地狱,你们信吗?”   “那你们是鬼?”罗玉问。   “呵呵呵,我们是人……既来之则安之,你们不要多想啦。在这儿该做什么,会有人教导你们的。”   这意思是叫他们别东问西问了。   沈容抿唇不再言语。   她暗暗尝试过使用卡牌、属性、打开收纳袋等,全部不行。就好像她整个人被回档成了刚进入游戏时的样子。   她唯一能用的,就是视界里不稳定出现的三次提示机会。   她默默地跟着这群奇怪的女人,走出小楼,回头一看,整个街道都成了古时的模样。   街上挂着一盏盏的红灯笼,将漆黑的世界照得发红,更显阴森。   街道上走来走去的,都是沈容之前看到的变异兽。   这些变异兽在这群女人们面前,乖得像宠物似的。   哪只拦了道,她们便一脚踢过去,“一边去,小畜生!”   这群变异兽只敢痛呼着跑走,有的还示好地蹭蹭她们。   变异兽们的反应,更让陶琼等人意识到,这群人尚未显露出来的可怕。   穿过一条又一条破旧的街道,这群人将他们送进一个院中。   院子里果然有其他玩家。   见沈容等人过来,先是一喜。   发现跟着沈容的陶琼脸色难看,心又缓缓沉了下来。   他们意识到,在这个世界,就算跟着沈容也不一定是绝对安全了。   这群玩家站着站着一个微胖,裹小脚的中年女人,她和那些旗袍女子一样,脸像面粉一样白。   别人称她刘妈妈。   她头发梳得油亮,手中挥舞着手帕叫沈容等人到她面前来。   打量了沈容等人一番,她又将男女分开,男的跟着十个打手走,女的跟着婆子走。   至于封政,他直接隐了身跟在沈容身边。   女玩家们被婆子们带到一个散发着奇异酸臭的房间,房间里堆着一堆黄黄红红的烂布条。   “来到了这儿,想要在这儿好好活着,就得守这儿的规矩。”   刘妈妈细声训诫着众人。   玩家们都感到难以言喻的压抑和不适。   训诫完,刘妈妈道:“坐下。”   玩家们应声坐在一排排小板凳上。   刘妈妈低垂眼帘,颇带俯视地看着他们,“脱鞋。”   沈容预感不妙,没有脱鞋,捂着肚子道:“刘姐姐,我肚子不舒服,想去趟净房。”   刘妈妈定定地看着沈容,过了会儿笑起来,“小机灵鬼,去吧。”   沈容道谢,跑出房间。   其他玩家也想用同样的借口跑出来。   沈容听见屋里传出一声声“刘妈妈,我想去卫生间”,“刘姐姐,我想去上厕所”……默默摇了摇头。   她们这样说话是不行的。   果然,刘妈妈道:“别人用过的招数,再用可就不灵了。更何况,你们学她都学不好,那就更不行了。”   沈容用词的两个关键点,一个“姐姐”,一个“净房”。   这两个词,一个是讨好,一个是这个时代的用词,缺一不可。   刘妈妈知道他们是外来的,沈容会这样用词,在这时候趁机跑走,说明她够机灵,刘妈妈才愿意这样放走她。   其他人得再想其他法子其他用词,才能出来了。   学她,是不行的。   沈容没有去茅厕,站在门外,守门的婆子们也没说什么。   她走向这群婆子,笑盈盈地和她们搭话。   透过半开的窗户,她看见屋内的婆子们将不配合的玩家们强行压在凳子上。   有玩家不肯听话。   刘妈妈揪出一个闹得最厉害,让人架着,“啪啪”两巴掌上去,把全屋的人都打蒙了。   过了会儿,被打的女生瞪着眼睛挣扎起来,对其他玩家喊道,“咱们在怕什么!一起上还怕打不过她们吗?经历了那么么多场游戏,白玩的吗?!”   说着,她扑向刘妈妈厮打起来。   玩家们也闹起来。   刘妈妈和婆子们落于下风,大喊:“来人呐!快来人呐!有人要造反啦!”   沈容正要进去帮忙,余光却瞥见一大群剃过头,留大长辫子的壮汉手持手腕粗的长棍过来。她立刻乖乖和守门的婆子们站在一起。   婆子们对她笑了一下,“你可真够机灵的。”   沈容对她们也笑,“既来之则安之,我只是想好好过日子。”   婆子们敛了目光。   沈容看着这群壮汉走进屋里,提棍对着玩家们一顿猛打。   玩家们想要反抗,但她们的体能被体力条压制着,生命力被血量条压制着,几棍子下去,她们便全被打倒在地。   棍子凶狠地往她们身上招呼。   一声声痛呼惊叫从响彻夜空。   绝望压抑的气息蔓延开来。   沈容开始感受到,这就是那个人无人权,难以反抗的时代。   经历多场游戏的玩家们在棍棒之下尚且如此痛苦无助,更何况那个时代的普通人呢?   她想了想,走到一一旁,悄悄拿走一根火把,走向茅厕。   浓郁的臭味扑面而来,她四下看看,见没人,把火把丢进了茅厕。   然后又迅速跑到男玩家们在的地方,一堆打手在这儿守着,她散开头发,准备撸起裤腿,色诱一个傻子帮她作伪证。   还没撸起裤腿来,她想到封政,回头叫封政帮她安排伪证的事。   封政嘴角微微耷拉着,帮她把头发重新扎好,应声道:“好。”   他的不悦写在脸上。   他知道她现在神经紧绷,并且她一直想着,一个普通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如何做,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想到他。   其实她想起他,想得很及时。   比起以前,她已经进步非常多了。   这说明,她心里有他的位置。   而且,他的分量,应该不轻……吧。   封政一会儿撇嘴,一会儿又扬起嘴角,表情变幻莫测。   沈容摸了摸他的脸,踮脚亲了他一下。   让他成功保持了嘴角扬起的状态。   过了会儿,她视界中跳出一个简陋成就【炸粪坑的勇士】,成就奖励是【隐藏炸粪坑这件事】。   沈容:“……”   封政已经解决完了,奖励才跳出来。   不过,看来游戏和这个世界结合也是有好处的。   她挽着封政回去,守门的婆子们像是没有意识到她离开过,而那些打玩家们的婆子和打手,已经跑去拯救被“粪坑之火”淹没的院子了。   玩家们在屋里直哆嗦,从酸臭的地上爬起来。   她们感受到的不只是疼,还有屈辱。   因着粪坑爆炸的事,她们暂时被安排在一个大通铺房间休息,许多人看着她们,她们跑都跑不掉。   没法儿洗漱,也没有晚饭。   沈容因为机灵,被看中了,被叫去和打手婆子们一起处理粪坑爆炸。   封政自然是舍不得她去辛苦的,把她带进他降下的屋里休息,让一个纸人去代替她忙活了一整夜。   翌日清晨,沈容睡醒,洗漱吃早饭,过得很是惬意。   吃完,她和封政一起回到院子里,把纸人换回来。   却见院子里多出了很多脑门锃光瓦亮、被剃了大半头发的男人。   再一看,其中竟然还有佟焕。   佟焕看上去还好,颇得带他们的打手赏识,时不时能和打手笑着说几句话。   而其他男玩家,有的鼻青脸肿,有的脸上有巴掌印,身上还有青青紫紫的痕迹。   显然,他们也反抗过,然后受到了教训。   “啊!!!”   撕心裂肺的哭喊从一间房中传来,是昨天那酸臭的房间。   沈容闻声跑过去,就见许多女玩家坐在凳子上,正看着一名被按着的玩家。   那玩家被脱了鞋,打断脚掌,被人硬生生把血淋淋的断脚折叠着缠起来。   玩家们双手握拳,两眼通红,牙关紧咬,但是却无能为力。   “不行,她这脚还是太大了。”缠了一半,婆子松开缠脚的布条。   刘妈妈递给她一把剪刀,面不改色地道:“多出来的就剪了吧。”   玩家们脸色煞白。   沈容也怔住了,装作无意地搭话道:“把脚弄成这样子,她们不是没法儿走路干活了嘛。”   “干活儿?”刘妈妈手指点点她,“昨天我还夸你机灵,你今天怎么就笨起来了?看在你昨晚儿跟我忙活了一晚上,又懂事的份儿上,我不跟你计较。”   “咱们这世道,有什么活儿是需要女人来干的?”刘妈妈俯视着坐在凳子上的女玩家们,“除了伺候男人。而伺候男人,是不需要你们走路的。”   沈容双唇紧抿。   不是她笨,不是她想不到,是她还抱有一丝希望。   “剪!剪完了绑起来,剪到能塞进鞋子里为止!”刘妈妈冷声吩咐。   沈容看见一旁的绣花鞋,巴掌大小,尖尖的头。   很丑,真的很丑!   婆子们毫不留情地拿着剪刀对着女玩家断了的脚掌剪下。   封政捂住了沈容的眼睛。   沈容看不见血腥的场面。   但凄惨绝望的哭喊在她耳畔回荡。   “你们杀了我吧!杀了我啊!”   “杀了你?有男人就喜欢你这种性子烈的,你还能卖几个钱,我为什么要杀了你?”刘妈妈讥笑。   一瞬间,玩家们的大脑都有些空白。   碰一下就会让人变异的变异兽,可怕吗?   可怕。   面目全非的鬼可怕吗?   可怕。   但远没有她们现在正面对的,这些自称是“人”的东西这些可怕。   “哟,你站在这儿啊。”   身后传来细声轻笑。   沈容回过头,是昨天的一个清代旗袍女子。   她走近沈容,向里看了眼,又“啧啧”摇头,不忍直视。   她目光流转,垂眸看了眼沈容的脚,“你怎么没跟她们一起进去呢?”   “我跟刘妈妈干活儿。”   “哦。”旗袍女子甩着手帕又婀娜地走了。   这一切如同一个噩梦。   沈容还记得,离开游戏的方式是,完成他们的心愿。   他们……   这是个游戏,这是个游戏……   沈容默默在心中告诫自己,追上旗袍女子。   “你又有什么事?”女子停下脚步,含笑看她。   沈容:“请问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既来之则安之,我很想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呢。”   “需要你做的……”   女子敛了那阴森的笑,死白的面容在阳光下更显得瘆人,她倏地轻笑一声,笑中略带苦涩和无奈,“我想离开这儿,你能帮我吗?你做不到的。”   她又袅袅婷婷地踩着花盆底的鞋离开。   沈容怔在原地。   原来,她们也不想待在这种地方。   也对,没有人会想生活在这样的世界。   沈容想了想,点开第一个提示。   提示上写:   【刺杀操控全城变异兽的驯兽师】 第446章 休息区0.116   沈容记下这提示,默默地在心中做起计划。   酸臭的房间里时不时传来玩家的惨叫。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要真让这群人把女玩家的脚全部打碎剪掉,那她们不仅没有战斗力,还会成为累赘。   得想办法阻止她们被裹小脚。   沈容在院中踱步,时不时瞥见男玩家们也不好受。   他们被像牲口一样对待,鞭子抽在他们身上,逼他们去挑粪,去学如何跪在地上讨好贵人。   有些长相清秀白皙的,还会被单独挑出来。   挑出来的意思,不言而喻。   佟焕不知用什么方法和管理他们的人搭上了关系,做了个协助管理。   幸好有他在,其他玩家才能勉强在煎熬中偷得一丝喘息。   沈容不停地思考,脑海中灵光一闪!   这里虽然像是现实,但实际上还是个游戏!   炸掉粪坑会有奖励帮忙遮掩,那她要是做出某些举动,触发成就,也有很大的概率蒙混过关!   沈容打定主意,偷偷地去把厨房烧了,触发【烧厨房的勇士】成就,获得【隐藏烧厨房事迹】奖励。   厨房着火,教训玩家、给玩家们裹小脚的人们就又不得不丢下玩家,忙里忙外地救火。   沈容混在人群中帮忙救火,掐着嗓子用假音嘀咕:   “这怎么回事呀?怎么这群人来了以后,咱们院子里三番两次的出事呢?”   “唉?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好奇怪哦……会不会这是老天爷再给我们什么预警啊?”   “得了吧,你俩别在这儿疑神疑鬼的,赶紧救火!”   “我们没疑神疑鬼,就是觉得怪事太多,难免多想嘛。”   ……   她一个人扮演多个角色,混乱之中,也没多少人注意到她。   不过她的话倒是传到不少人耳中。   既然这些家伙自称是人,那她就把他们当人看?   在这个封建迷信的时代,人最怕的是什么?   是鬼神!是天谴!   沈容的话在这群人心里扎了根。   她让封政控制火势,无论他们怎么救火,火势都保持原本一个微妙的平衡状态。   直到傍晚,所有人精疲力尽,沈容让封政收了火势。   于是,她装模作样地一盆水浇下去,滔天的火势眨眼间就熄灭了!   拎水桶,捧水盆的人们愣住,面面相觑。   刘妈妈和管理男玩家的钱管家,都眯起眼睛盯着沈容看了好一会儿。   沈容故作茫然,看上去乖巧又老实。   “刚刚是谁说预警的事的?”   刘妈妈冷声质问众婆子打手。   他们纷纷摇头,“不是我。”   “也不是我。”   “没注意到是谁在说话,不过感觉那声音好像就在身边,又看不到人……”   他们越说越邪乎,大多是心理作用在作祟。   刘妈妈和钱管事对视一眼,摆摆手,“暂且散了吧,我们今晚有事,要出趟门。”   有婆子问道:“那裹小脚的事……”   刘妈妈:“先放那儿。让她们干点杂活,等我回来再说。”   说罢,刘妈妈和钱管事分头回屋里,换了套外出的衣服,出门了。   天色渐暗。   没了这两人看管,院里的婆子打手越想越觉得这群新来的邪乎,不愿靠近,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去。   男玩家们得了休息的机会,立刻聚到一起。   沈容递给佟焕一个眼神,示意他没人的时候找机会出来碰头。   她则去了那酸臭的屋中找女玩家们。   女玩家们正簇拥着五名被活生生剪了脚的玩家。   这五名玩家几欲昏死过去,她们脸色惨白,汗湿的头发黏在脸上,恨道:“我要是不死,我一定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其他玩家同情地安抚她们。   有人小声叹道:“以前看书,不觉得裹小脚有什么。看这个年代的电视剧,也多是说一些情情爱爱,亲身体会到,才知道,这就是个吃人的地方。”   “裹小脚这种东西,就是泯灭人性的玩意儿!”   “幸好我们之前生在和平年代,但现在……”   沈容让她们别再说这些丧气话,叫两人去望风。她则蹲在玩家中间,小声说出自己打听来的旗袍女子的心愿,还有游戏给出的刺杀提示。   玩家们来到这里后,就一直处于被殴打、被压迫的状态,根本没心力去思考这里是游戏还是现实。   听了沈容的提醒,她们也陆续点了下游戏的提示键。   她们每个人获得的提示都是不要的。   【重要人物:孙昌飞】   【关键地点:溢香楼,三楼最中间的包厢】   【能遇到重要人物的时间:戌时至亥时】   ……   每个玩家都得到一条消息,拼凑起来,就是一个清晰完整的消息:   【今晚戌时至亥时,孙昌飞将在溢香楼三楼最中间的包厢宴客。而这个孙昌飞,就是驯兽师。   他这次是像往常一样,稀松平常地与城中一些重要人物聚一聚。届时孙昌飞会点六名小倌,六名妓子,两名弹琴唱曲儿的人作陪。   今天由于沈容吓人的话,天一黑,这里的人便会不敢出门。这是玩家们可以逃跑,或是去找孙昌飞的重要时机……】   “逃跑不现实。我们不了解这个地方,能跑到哪儿去?所以,咱们最好选择叫几名实力最强的玩家一起,去探听消息,刺杀孙昌飞。”   说着,沈容又点开第二道提示:   【找到城主,与之交流】   “正好孙昌飞今夜宴请的人中就有城主。”   最后一条提示,沈容没有点。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留一个以作不时之需。   玩家们也陆续点开第二个提示。   都是有关城主的消息。   她们已经拿到了孙昌飞的消息,这第二个提示给出的消息就有些多余了。   不过沈容还是将要点一一记下。   【城主叫崔勇,他有香料过敏,是以,今夜想要被选进包厢里,就不能涂抹任何带香料的东西。崔勇父母健在,只有一妻一女。女儿今年十一岁,被全家视为掌上明珠,遗传了他的过敏,不过没他严重,只是闻到过香的气味会打喷嚏。   这位女儿十岁生辰时,失踪了……】   十一岁的女儿……   不知怎么的,沈容想到了在楼中窗外看到的那个女孩儿。   那女孩儿说那栋楼是她家,当时联想到照片,玩家们都下意识认为她是鬼。   但沈容此刻细思,那女孩儿穿的分明是现代的衣服,而且她已经十六岁了。   并且她看到屋里变了样后,被吓跑了,显然也是害怕这里的……   她顺着思路一直想下去,想了许多。   不过这些与眼下要做的事目前没什么关系,便暂且按下。   入夜,沈容和所有玩家们碰头,说出商议好的计划。   沈容选出四名会弹琵琶和琴,学过唱歌的玩家,还有实力最好的玩家男女各六名。   收拾收拾,准备出发。   被剪了脚的五名玩家恨得要命,“要不是我脚废了,我真想亲自把他们全都杀了!”   “这种时候,最重要的是冷静。其实你们的脚也不算是废了,你们想,这是游戏,也许我们能找到药,治好你们的脚呢。”   沈容安慰这五名玩家。   玩家们面面相觑。   有一玩家迟疑着拿出一枚药丸,“这个药是打怪掉落,我捡到的。说是能够塑骨生肌,我感觉应该就是用在你们身上的。”   五名玩家皆是一喜。   但只有一枚药,她们脸上的喜色很快退却。   思忖片刻,她们道:“算了,暂时不治了。我们五个的脚是那群人废的,要是突然又治好了,他们肯定会起疑心。药你自己攒着,需要用就用吧,等游戏快结束时,如果还有,再给我们吧。”   她们的一番话令人唏嘘。   回想刚入游戏时,谁不是勾心斗角,碰到好东西,恨不得戳瞎所有人的眼睛别让除自己以外的人拿到。   而现在……   游戏提示分开来能用,但合在一起能拼凑成完整线索,让他们又一次清楚地认识到,合作永远比勾心斗角来的好。   “不过真是奇怪。这些NPC不是鬼吗?为什么容姐装神弄鬼能把他们吓住?”   “他们可能不知道自己是鬼。再说了就算是鬼,也会害怕遭天谴。”   玩家们点点头,觉得有可能是这样,分散开来各自行动了。   沈容带着挑选出来的人,让封政直接带着他们瞬移到溢香楼,避免麻烦。   到了溢香楼,玩家们意识到难办。   小倌倒好装,但溢香楼里的女子却多是小脚。   封政可以帮沈容遮掩,但不会帮其他玩家。   “这……”跟来的女玩家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办是好。   沈容:“这是游戏,游戏里一定有道具可以让我们成功潜进去的,也许只是我们现在没找到……”   “道具……我有捡到麻药。”有名玩家道。   沈容一听,便懂了麻药的用途,抓紧时间和玩家们返回院子里,叫上五名被裹脚的玩家,“溢香楼里的女人大多是小脚,我们正常脚的进不去。这里有麻药,你们用了之后,可以……”   五名玩家二话不说拿来麻药,涂抹在脚上。   能够亲自去报仇,这正合他们的意!   至于拖着伤脚走路,等麻药药效散尽后会有多痛,那是之后的事。   “没准儿我们杀了他们,就能通关这局游戏场,离开这儿了。”   玩家们望着她们血淋淋的小脚,心生佩服。   沈容思忖片刻,对留守的玩家们道,“你们要是不怕发现,可以去街上杀变异兽。它们也许会掉落有用的道具。”   “不过你们不要一起去,得留一大部分人下来掩人耳目。而且他们的体力条有限,也要省着用。”   沈容顿了顿,道:“如果你们要去,你们可以轮换着去。”   玩家们一点就通,都应声答应。   沈容又问他们要了他们得来的道具。   她没有空间,不方便拿太多,拿了有用的巴豆,蒙汗药、毒药等,让封政又带他们瞬移回溢香楼。   有封政在,两次的来回也只花了一盏茶的功夫。   到达溢香楼,沈容等人分别潜入姑娘小倌的房中。   玩家们对付不了一群拿棍子的恶徒,但一对一搞定这些娇滴滴的小倌和姑娘,他们手到擒来。   他们打晕姑娘和小倌,换上对应的衣服,涂脂抹粉,在沈容房间碰头。   女玩家们打扮得很好看,男玩家化得竟然也很不错。   佟焕怕被误会,解释道:“这是我在某一场游戏里学的。”   其他男玩家也都是如此学会的。   能做到实力拔尖,他们的学习能力本身就强。在游戏里学会东西,也不是太难的事。   整理好妆容衣服,沈容和玩家们一起走出屋,与其他姑娘小倌混在一起。   提示上说过,这溢香楼里姑娘小倌数不胜数,未免他们结党营私,甚至反抗,他们是从来不被允许私下来往的。   所以沈容等人顶替了姑娘小倌们的身份,其他姑娘和小倌们也没发现。   至于楼里的管理者,都忙得很,更没精力来管他们这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了。   此时楼还没开业,楼里的姑娘小倌们都收拾好,准备出来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沈容拿不准他们会吃什么,而她的巴豆和蒙汗药又有限,她干脆偷偷潜进厨房,在所有菜里都放了一堆盐。   把巴豆和蒙汗药煮水,洒进水里。   那些姑娘和小倌们被齁到,就一定会会喝水。   她一系列操作做的得心应手。玩家们都有些惊讶:“你这看上去不像第一次干这种事。”   沈容:“确实不是第一次干了。”   她在经历的第九个副本里,做过类似的事。   玩家们:“哇哦……果然经历的一切都是有用的。”   干完“坏事”,沈容和望风的玩家们回屋,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戌时一到,孙昌飞和崔勇带着几个中年男女来了。   老鸨让他们选人相陪。   楼里的姑娘小倌却倒了大半,强撑着过来的,不是晕晕乎乎的,就是一直在释放难闻的气体。   沈容装作有些晕,但又没很晕的样子,双眼迷蒙,看上去很是我见犹怜。   孙昌飞等人第一个就选了她。   在她的力荐和其他玩家机智又突出的表现下,玩家们又被顺利选中。   被选的时候,沈容一直听见磨牙声。   被选中后,她安抚地捏了捏封政的手。   这能安抚封政吗?   能安抚个屁!   一个眨眼的功夫,沈容就见他变成了自己的样子,把她隐身,然后现身,装作了她。   一系列动作干的神不知鬼不觉,就连玩家们都没有发现。   沈容:“……”   她从背后抱住封政,趴在他背上忍不住笑出声。   他怎么这么可爱!   她亲了亲他的脊骨,“我好爱你。”   封政嘴角扬起,眉眼间神采奕奕,下意识想要蹭她,又碍于要扮演她,只能手放在身后。不满足地一直握着她的手,轻捏轻揉轻抚摸。   沈容则一直在他背后默默抱着他的腰,围观。   孙昌飞被封政压抑着动情的模样所迷,伸手想要搂住他。   封政自是不会让他搂,直接掐掉他这个想法,让他自己滚到楼上去。   见被选中的全是生面孔,且除了这些生面孔,楼里其他姑娘小倌们竟都出了问题,老鸨有些起疑。   她刚要开口,封政一个回眸便封住了她的嘴巴,让她晕了过去。   沈容跟在封政身后上楼。   封政故意落在所有人身后,想把她抱上楼。   沈容拒绝:“别人看不见我,你这样抱我样子会很怪的。”   封政有些执拗地注视着她。   沈容亲亲他,哄道:“以后让你抱。”   封政垂眸,抬步上楼。   他穿着一身红裙,失落的背影,让沈容联想到了在游戏中第一次见到他的模样。   那时他是封老板。   他一身红裙,像一只红蝴蝶一样从楼梯上落下来,只为了看她一眼。   看她一眼,就压抑着自己,转身回去……   回忆的那一幕逐渐与眼前的画面重叠。   沈容一把拉住封政的手。   封政回头看她。   她冲他张开双臂,笑道:“变成封老板的样子,抱我。”   封政愣了下,眨眼间变成了那美艳的封老板,来到她身边,将她打横抱起。   他抱她的样子在别人眼里会是怎样古怪,会不会令人起疑心,她都不在意了。   他是封政。   她可以永远相信他,不会做任何对她不利的事。   封政眼里像藏了宇宙星海,是令人惊叹的美,他止不住笑意,“你是不是知道,我还是封老板的时候,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很想把你抱上楼,藏起来……”   沈容搂着他道:“我不知道呀。我只是想到了你封老板的时候——”   那时她还在不停地怀疑他,不信任他。   哪怕他做的事,全都是为了她。   “我想弥补你。”她认真地道。   封政怔了一下,眼尾微红,瞳眸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光,“那我还有很多,想让你弥补的。”   沈容唇轻吻在他眼尾,吻了又吻,轻喃:“好,我慢慢弥补你,往后余生都陪你,弥补你。”   封政低垂着眼帘笑,眼尾红,耳根也红,满目水光潋滟色。   沈容又半调笑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正式向我承认你已经回想起以前的事了?你不想起以前,我要是弥补漏了怎么办?”   封政脚步顿住,眼底闪过一丝不安,像个犯错的孩子般对她眨眼,“等我准备好,可以吗……”   他好可爱,眨眼的样子可爱,不安的样子也可爱……   或许爱一个人,就会觉得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可爱的。   沈容搂住他脖子,趴在他肩上笑,点点头。   他们说了很久的话,但封政到达包厢时,孙昌飞等人也才前脚刚进门。   这肯定是封政改了时间了,但沈容不是很在意。   孙昌飞等人落座,封政让他们放弃对沈容的念想,去搂其他玩家。   他其实可以直接让孙昌飞等人说出一切,然后沈容等人就可以直接动手了。   但是为了保证沈容的游戏进程是正常的,他还是耐着性子在这儿等。   沈容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情况下,坐在他腿上靠在他怀里。   封政表面淡然,但她贴在他胸前,听见他心跳加速。   酒过三巡,孙昌飞等人谈起正事,聊起这座城,“想当初,我们刚在这座城觉醒的时候,这里还是那些玩家的天下。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些玩家——”   孙昌飞挑了挑怀中玩家的下巴,“都成了我们的奴隶。”   崔勇颇为感慨地叹道:“是啊……”   但从他眼里,沈容看不出他的喜悦。   在他眼眸深处,藏着一抹伤感的灰暗和压抑的思念。   沈容直觉崔勇是想到了他的女儿。   玩家们则暗暗惊讶:难怪,那旗袍女子说想离开这里,难怪她们说她们是人……   原来,他们也曾经是玩家?!   不过,旗袍女子等人应该都是这款游戏的普通玩家,和他们这种被送进来做任务的玩家是不同的。   但还有一点疑惑。   这群旗袍女子为什么在某一个瞬间,会被玩家们看到是骨灰坛的样子?   难道她们在游戏里,是寄住在骨灰坛中的吗?   玩家们和沈容都在思考。   孙昌飞又道:“我今早听手下传来的消息,新来的那批玩家,可能是批难啃的硬骨头。”   同行的中年男女们道:“不用担心,要是不好处理,刘妈妈和钱管事会过来禀报的。”   “还有一件事……”孙昌飞转着手中酒杯,看向崔勇,“城主,你知道那些贵人们住的小楼吗?就是在高坡上的那院子。听说,那里有一个窗户,很是奇特,有时,能够连接到不同的时空。”   他们说的,是那道楼梯口的长窗吧?   沈容闻言,警敏起来。   崔勇闭眼摇头,像是有些醉了,“要是真能连接到不同的时空,我早就从那儿出去了。”   孙昌飞:“也许,是要有什么特殊的机遇,或是特殊的动作,才能开启那道神奇的窗户……”   他笑了笑,忽然转了话音,“你有你女儿的下落了吗?”   崔勇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摇头,“没有……家里老人快不行了,夫人和我年纪也大了,我们不打算再找,也不打算再等了。一切都是命啊……”   孙昌飞又笑道:“我最近又听手下来报,说昨天在街头看到过一个和你女儿很像的女孩儿,不过她已经十六岁了,穿的嘛,也不是我们这里的衣服,像是一名玩家……”   中年男女都聚精会神,认真起来,“孙昌飞,你这话什么意思?”   “城主女儿才失踪一年,怎么也不可能长到十六岁。”   孙昌飞似笑非笑地盯着崔勇:“没什么,就是想让城主去找找那女孩儿,就算不是你女儿,也可以带回来给老人家看看,聊以慰藉嘛。”   城主淡然又忧愁地摇头,“算了。”   沈容从他眼里,看出一丝紧张和担忧。   孙昌飞还要再继续说,中年男女们都神情凝肃,目光在孙昌飞和崔勇间来回转。他们更多的是在猜忌崔勇。   再让孙昌飞说下去,恐怕对崔勇不利。   而崔勇,似乎和孙昌飞等人并不是一伙的。   沈容捏了捏封政的脸,让他示意玩家们,可以动手了。   玩家们接收到指示,身体越发贴近孙昌飞等人。   封政则动动手指,把剩下的蒙汗药放进酒里,让他们喂这些人喝下。   蒙汗药见效很快,等孙昌飞等人发现时,他们已经没有反抗能力了。   玩家们关紧房门,拔出头上的簪子,朝着孙昌飞一顿猛扎。   “做奴隶?你做梦!我做你奶奶!”   “去死去死去死!”   佟焕等男玩家象征性地扎了孙昌飞等人几下。   而被迫裹小脚的玩家们则把孙昌飞扎得面目全非,直到他断了气,浑身血窟窿将他染成了血色马蜂窝状的人,玩家们才收手。   沈容让封政把自己和他换回来,站起身俯视着地上孙昌飞的尸体,“就这样就完了吗?”   玩家们愣了一下,“他已经死了,还能怎么样?”   沈容:“万一他能复活呢?”   说着,她问封政要了把刀。   玩家们瞪大眼睛,看着沈容轻车熟路地将孙昌飞肢解,剁成稀巴烂,然后打开窗户对着楼下的变异兽们吆喝一声,把一堆烂肉块拌上毒药,一块一块地丢下去喂变异兽。   直到孙昌飞的尸体彻底消失,楼下的变异兽们也死亡,她还让封政把那些尸体全部烧成被风一吹就散的灰。   玩家们:呆若木鸡.jpg   门突然被敲响。   门外响起熟悉的声音,“城主,孙老板,我们有事要禀报。”   是刘妈妈和钱管事的声音。   沈容笑起来,“来得正好。”   沈容打开门,让封政隔空将刘妈妈和钱管事蒙住眼睛、塞住嘴巴,断绝听力拖进屋,绑上,对玩家们道:“你们可以先讨个报仇的利息。注意别把他们打死了,后面的游戏任务要不要用到他们还不知道呢。”   玩家们会意,各自围着欺压过自己的人,狰狞又畅快地笑起来。   屋里响起一阵痛苦的闷哼。   沈容让弹琴的玩家们弹起小曲儿,掩盖这凄惨的声音。   她靠在封政身上,优哉游哉。 第447章 休息区0.117   三首小曲儿过后,被绑着的刘妈妈和钱管事眼睛肿成两条缝,痛得声音都快发不出了。   玩家们不再殴打他们,摔碎菜盘,用锋利的一边给他俩剃了个光头。又脱下他们的鞋,想要给他们也来个裹小脚。   刘妈妈本就是小脚。   在看到那巴掌大,脚背小山般高的扭曲小脚后,玩家们动作顿了顿。   他们没再继续这个想法,反手把菜盘扔在他们身上,继续打。   裹小脚这种事,他们不能干。   心里膈应。   刘妈妈和钱管事见他们打得没完,又激动起来,被塞住的嘴里不断发出“呜呜”的声音。   沈容示意玩家们停手,扯下他们口中的布,让封政帮她变成别人的的声音,道:“不许叫!再叫割了你们的舌头!有话快说!”   刘妈妈道:“你们想要什么就直说吧!你们这样揍我们,既揍不死我们,手也累,不是吗?”   钱管事:“你们是不是外来的玩家?是不是想找机会离开这个地方?你们要是有这个计划,可以好好和我们说嘛,我们能帮你的呀!”   他俩蒙着眼睛,被揍了一顿,却也不恼,反而表现出十足的狗腿样。   沈容:“我们揍不死你们?什么意思?”   刘妈妈:“我们是游戏里的人,死了一段时间后就会自动刷新。你们玩游戏的,难道不清楚吗?”   沈容:“那如果我把你们剁成肉酱喂狗然后烧成灰呢?”   刘妈妈和钱管事俱是一愣,“当,当然也杀不死我们。”   他们心虚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   沈容冷笑一声,“别跟我耍心眼。你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保命的事,就是表现出你们的价值。我给你们三句话表现,多一句都不行。谁说的有用,谁就能活命。”   刘妈妈忙道:“我家主子孙昌飞一直在研究如何从这个世界出去,如今已发现了一些线索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能离开这儿了!你们届时可以跟他一起离开!”   钱管事愣了愣,道:“我家主子最近捉了个极有可能是城主女儿的小姑娘,城主女儿失踪的那段时间我家主子怀疑是被城主送出这个世界了,只要你们抓到小姑娘威胁城主没准儿就能出去!”   “你俩说的是同一件事,但钱管事说得更细致些。老太婆,对不住了!”沈容狠声,作势要杀刘妈妈。   刘妈妈忙又道:“那小姑娘现在正被关在一处别院,那里有许多变异兽看守,我可以帮你躲过变异兽将她带出来!”   沈容沉吟着,刀又架在钱管事脖子上。   钱管事急切道:“我家主子养了一堆贵人镇守那能离开这里的地方,你们要是贸然去触碰那地方那些贵人就会化作恶鬼攻击你们!我知道怎样避开她们!”   沈容的刀又转向刘妈妈。   刘妈妈和钱管事两个人你三句我三句地吐露信息,很快把所有信息交代了个干净,跪在地上哭嚎,“放了我们吧,我们知道的全说了,其他的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呜呜呜……”   沈容收回刀,示意玩家们给他们灌上蒙汗药,让封政带着她和玩家们瞬移回院子里,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回到院中,新的成就接连跳出。   【刺杀孙昌飞】【从刘妈妈和孙管事口中套话】……   一个接一个的成就奖励,全是帮忙掩盖沈容和玩家们刚刚做的事的。   也就是说不用封政帮忙,其实这些事凭借玩家做也能做成。   但这些奖励在事后才发放的。   被裹小脚的玩家们回到院里时,脚上的麻药已经散了,痛得她们根本无法站立。   如果没有封政瞬移带回来,沈容是肯定能平安回来的,但她们回不回得来就不一定了。   综上,还是用封政保险一些。   沈容拉住封政的手偷偷捏了捏,和他背对着玩家到暗处,在他脸上亲了两下。   玩家们互相搀扶着回屋里,处理脚上血淋淋的伤。   留在院中的玩家们都睡得浅,准备轮换出去打变异兽刷道具。听到他们回来的动静,立刻就醒了,询问道:“怎么样了?”   玩家们畅快地将他们如何杀孙昌飞,殴打刘妈妈和钱管事的经过说出来。   沈容则将打听来的有用信息告知他们,道:“他们口中的贵人,应该是那群穿旗袍的女子。听他们的意思,这群旗袍女子不是玩家,而是真的鬼,被他们奴役的人,才是玩家。”   她拟定了计划,和玩家们商议。   玩家们闻言点头。   沈容不再多说,和封政回去抓紧时间休息了。   翌日清晨,刘妈妈和钱管事二人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出现在院子里。   孙昌飞死亡的消息已在城中不胫而走。   崔勇和孙昌飞虽是表面和谐,但了解他们的人都知道,他们内里争锋相对的厉害。   背靠孙昌飞的刘妈妈和钱管事昨晚被打了一顿,且没了靠山,无心再管沈容等人,心中甚至才是怀疑是不是真的不该把沈容这群人捉回来。   怎么他们一来?这城里情势就天翻地覆了呢!   院里的人因此对沈容等人看管松懈。   沈容便按计划,带佟焕等实力强劲的三名玩家溜出院子,找到关押女孩儿的地方。   她用刘妈妈的方法,引走那群变异兽,将女孩儿带了出来。   女孩儿除了被绑着的地方有红印,没受什么伤。   沈容拉着女孩儿到一处僻静地方,问道:“你知道你是谁吗?”   女孩儿先道了谢,而后一脸莫名其妙地回道:“我当然知道我是谁。”   她叫马媛媛,今年十六岁,上高二。   她期末考没考好,家里人不许她暑假自己出去玩。但她想溜出去玩,爷爷奶奶又在客厅看电视,她就偷偷爬楼梯间的窗户溜出去了。   “我以前都是这样溜出去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次溜出去后,我发现外面的世界有点不一样。我觉得很有意思就跑出去转了转,结果撞上那种很可怕的动物,就又跑回来了。然后就看到你们在我家楼梯间……”   马媛媛听上去是一个很受家人宠爱、又活泼外向的熊孩子。   她有自己的家人,好像不太可能是崔勇失踪的女儿。   而那道窗户,竟然真的就是连接不同时空的关键。   不过马媛媛时常爬窗溜出去,就这么一次穿越了……   沈容:“你爬窗溜出来的时候是什么特殊时间特殊日子吗,附近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吗?你穿的什么衣服?”   马媛媛挠挠头,“那天是中元节。本来我们家里人都是在客厅给我太爷爷太奶奶上香的,但是那天我们姑姑他们一家带了我堂弟回来。我堂弟很熊,差点把太爷爷太奶奶的香案打翻,我爷爷奶奶就把他们的照片香炉挪到了楼梯间……除此以外,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沈容沉吟几秒,找到了穿越的共同点,道:“是香!”   “我们从那窗户穿越过来的时候,拿起了桌上的香!”   而没从窗户穿越回来的玩家们,自述是他们没从游戏里出去,莫名其妙就被融入了游戏中。   这么算来,沈容等人是阴差阳错穿越而来,而玩家们是因为孙昌飞的算计而来。   沈容和玩家们一面思索着,一面打算将女孩儿先带回去,找个地方藏起来。   他们带女孩儿走出僻静的小巷,一抬头,就见一排排身穿旗袍,头戴旗头的女子围在了巷口。   她们如面粉般惨白的脸上带着一丝冷意的笑,漆黑无光的眼睛注视着沈容等人。   一双双血红的樱桃小口刻意地抿紧,就连笑也不能将嘴唇张太大,似乎是在守什么规矩。   “鬼啊!!!快跑啊!!!”   马媛媛看到她们,满面惊恐,转头就想跑。   这群人确实阴森,但她们的阴森像毒烟一样无声无息,会让人觉得头皮发麻,却不至于大喊大叫。   佟焕拉住马媛媛,猜到马媛媛看到的她们和玩家们看到的可能是不一样的。   先前马媛媛在窗户外惊叫一声被吓走,应该也是这个原因。   马媛媛拼命挣扎,不敢去看旗袍女子们,“你们干什么!不跑也别拉着我啊呜呜呜!你们该不会跟她们是一伙的……你们也是鬼?”   沈容让马媛媛冷静些。   那位叫若兰的旗袍女子慢悠悠地上前,“孙昌飞死了,是你们杀的吗?”   她们眼珠子往下,以俯视的姿态看着沈容等玩家,看得人不寒而栗。   沈容不答,笑道:“我昨天问过你们中的一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她说你们想离开这儿。刘妈妈说你们是贵人,但却又说你们是孙昌飞留下的恶鬼,从这一点,我敢肯定孙昌飞对你们来说不是好人。”   若兰斜眼俯视着沈容,“所以?”   沈容:“你们过来肯定不是来为孙昌飞报仇的吧?”   若兰嘴角微扬,嘴巴动作还是极其压抑,说话时张开的唇缝连根手指都塞不下,“我们是恰好路过,发现了你们。”   说罢,若兰的目光又落在被捂住嘴的马媛媛身上,“小丫头,你怕我们什么?当初你出生,我们可还抱过你呢。”   她的眼里压抑着淡淡的悲伤和柔和,眼底竟生出些许泪光。   她甩了甩手帕,领着旗袍女子们,姿态婀娜端庄,像一只只高傲的天鹅般慢慢地离开了。   “她们是来给咱们提醒的。城里没有孙昌飞,还有其他人在盯着,咱们暴露了。”   沈容望着她们的背影低语。   玩家们警惕起来,护住马媛媛。   马媛媛震惊到忘了害怕:“她们认识我?抱过我?不可能吧!她们是,是古代的鬼哎!难道……我是小说里的天选女主?”   说着,她又有些孩子气的兴奋。   玩家们:“……”   若兰的话透露出的意思,是马媛媛就是城主失踪的女儿。   不过不知发生了什么,马媛媛不仅什么都不记得了,在现实中竟然还有疼爱她的家人……   玩家们若有所思。   沈容望着走远的一群旗袍女子良久。   她们的背影,透出难言的孤寂和无奈。   “你们知道吗?这个时代是明令禁止火葬的,说是火葬了,就不能投胎转世……”   可她们却被烧成了灰,放进了骨灰坛。   她们生时,活在那压抑的世界。   死时,又被不合时代规矩地放进一个个小小的坛子中。   沈容耳边回响起,那时陶琼问她们是人是鬼时,她们说:   ——我们是人。   可她们生前也好,死后也罢,谁又真的把她们当人看了呢?   一口一个贵人称呼着,看上去也光鲜亮丽。可在这个时代,却还是会被当作附属品使唤着。   她们,羡慕着被送出这个世界的马媛媛啊…… 第448章 休息区0.118   沈容敛了目光,让封政做掩护,眨眼间传送到城主府中。   城主府外围戒备森严,内院却很少有人。只有少数崔勇的心腹能在此当值。   【成功进入城主府】成就跳出,给闯进城主府的人们都套上了隐身buff。   沈容等人得以大摇大摆在府内走动,寻找崔勇。   走至一处长廊下,沈容听见屋里传出交谈声。   “孙昌飞消失得莫名其妙,若不是地上那么多的血足以证明他死了,我会以为他是不是又在耍什么伎俩,想阴你一把。”   她趴在窗缝中往里看。   说话的是一女人,是昨天宴会上的。   沈容记得,别人称呼这女人为花蝶夫人。   她穿裙戴花,没花别的女子那样骇人的妆容,神情颇为英气。   “不知道是谁杀了孙昌飞。”崔勇背对着窗户摇头,“他提起我女儿,我担心……”   花蝶夫人:“我听说孙昌飞确实囚禁了一个外来的女孩儿。不过你也别急,我会找个机会去他的地盘打探的。”   “咱们好不容易将媛媛送出去,她不该再回到这个吃人的世界。”坐在崔勇身边的应该是崔夫人,她靠在崔勇身上叹息。   “昨日孙昌飞说,咱们这儿只过了一年,而他遇到的女孩儿十六岁。他这是在讽刺,真实的世界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而我们被困在这里的,不管现实里过去多少年,我们始终都是这一年……”花蝶夫人轻轻摇头。   玩家们闻言,微微睁大眼睛。   沈容心道:这,大概就是崔勇想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的原因吧。   “可是离开这里,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崔勇搂住崔夫人,“有那些贵人相帮,咱们也才能送媛媛出去。那些贵人从媛媛出生时,就在帮媛媛找好人家了。”   花蝶夫人似乎没听过这事,诧异道:“她们受制于孙昌飞,竟然肯帮你?”   崔勇:“那栋房子本是我们家的,是我们先接纳了她们。后来孙昌飞出现,我迫不得已把房子暂时交给了她……索性她们也没有怨我,我和她们做了交易,说终有一日会助她们也离开这个世界,实在不行,也会想方设法帮她们入土为安。”   蝴蝶夫人叹道:“她们都是聪明人,知道这两个条件你们肯定都很难办到,但她们还是帮了……”   崔夫人点头:“我很感激她们,却帮不了她们。她们找的那户人家真是顶好的。她家的女儿和媛媛有九成相似,那女孩儿十岁的时候恰好出意外没了,她们便赶紧派人来将媛媛接过去。”   “没了女儿的人家一转头,发现家里又出现了一个和女儿长得九成像的媛媛,认定这是天意,从此闭口不谈这事,把媛媛当自家女儿娇惯着养大……我们家媛媛聪慧非凡,机灵得很,听若兰格格说,那家人对媛媛是极宠爱的,都快把媛媛惯坏了。”   崔夫人笑了一声,笑中满是思念。   沈容等人听着他们桃谈话,惊讶过后,目光都落在了媛媛身上。   突然发现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而且自己以前不是人,只是游戏人物,这对她打击肯定很大吧。   就见媛媛呆愣愣地看着屋里,久久回不过神来。   “你还好吧……”有玩家想安抚她几句。   媛媛浑身一怔缓缓转过头来看着沈容等人,点点兴奋爬上面庞,“我肯定是小说女主吧?!我这身世也太牛逼了!”   玩家们:“……”   她中二得脑回路清奇。   沈容“噗嗤”笑出声。   而屋里的人听到动静,立刻警惕地拿上火铳跑了出来,“谁!出来!”   “老爷!出什么事了!”   手下们也应声警惕地跑来。   “爸!啊不……爹!是我!媛媛!”媛媛先喊了一声,解开隐身,与崔勇等人对视。   崔勇等人睁大眼睛将她好好打量了一番,“媛媛,是你……真的是你吗?”   媛媛笑嘻嘻地跑过去,完全没有丝毫的不记得亲生父母的尴尬,热切地聊起来。   沈容等人也现身。   媛媛介绍道:“我本来被孙昌飞囚禁了,是他们把我救出来的。”   崔勇认出沈容和佟焕等人是昨天酒宴上的人,先是一怔,而后弯腰道谢。   崔夫人拉住媛媛,仔细地将她看了又看,激动地热泪盈眶,“媛媛……”   沈容:“让崔夫人和媛媛说说话吧。城主,花蝶夫人,我们有事想和你们谈谈。”   花蝶夫人很想和去外面生活过的媛媛聊一聊。但沈容这么说了,她便和崔勇一起,将沈容等人请进书房。   崔夫人则拉着媛媛离开。   进入书房,落座,沈容开门见山地表明了身份,并道:“我们找到了能离开这里的窗户,大致也猜到离开的因素和香火有关。城主对于怎么离开这里,应该更清楚吧?希望城主能将离开的方法告诉我,并将城中所有被奴役的玩家们放了,到时候,我们会带媛媛一起离开这里的。”   崔勇看得出沈容的雷厉风行,没有打官腔说闲话,直接道:“想要离开这里,得借百年香火。在午时之内,到达那个地方,并手持想要到达的地方的物件。这几样条件,缺一不可。”   “物件好说,每个玩家进来都随身携带了他们世界的物件。可我们这里永远只有一年,百年香火只有一捧。而这百年香火,早就在媛媛离开时被用了。”   沈容从贴身口袋里取出一把落灰的香,这是她在来之前,从那窗下案桌上拿的,“你们看这算百年香火吗?”   取香和火柴时,她发觉身上的照片不见了,微微一怔。   崔勇目光一亮,“这就是百年香!不过一根燃尽后的香灰,最多只能带走一个人,还不稳定。媛媛当初离开时,用了庙里满满一捧全部的香灰呢。”   沈容数了数手上这把香,只有三十根。   最多带走三十人,这远远不够这里的数量。   突然,她又想到一个人——药人!   那药人说他曾经是驯兽师,被一个坏道士抓住。而同为驯兽师的孙昌飞,在这里地位极高。并且,药人是自由来往于两个世界了!   他还说不能上那栋楼的三楼……   沈容猜想——药人是这个游戏的关键人物。   她询问药人、驯兽师和道士的事。   崔勇摇头:“没听说过。咱们这城里的驯兽师,只有孙昌飞。”   而花蝶夫人眉头紧蹙:“我听过。”   她对崔勇道:“你还记得老胡吗?他被孙昌飞在去年踢出咱们酒宴后,搬到城郊去住了。听说他想办法花重金请来一位驯兽师,想要从孙昌飞手中夺权,报复孙昌飞。但是那驯兽师没多久就出了意外不见了。”   “而道士嘛……是有个道士住在山林里。没准儿把那位驯兽师抓走练成药人的,就是他。听说他就住在城外的山林里。”   不等沈容开口,花蝶夫人主动请缨,带沈容等人去找老胡和那位道士。   沈容坦言自己正被刘妈妈看管着,是偷跑出来的,并且,“我们还被盯上了。是若兰她们给我们提的醒。”   花蝶夫人:“盯上你们的,应该是孙昌飞那党的人。孙昌飞死了,他们贼心不死。”   崔勇:“他们那儿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处理。而且孙昌飞死了,他名下那院子,还有院里的人,也不该再归他管了……”   崔勇脸上闪现出老辣的神色,沈容抢在他说话前开口,“那就麻烦城主给我个身份,让那院子归我吧。”   崔勇和花蝶夫人俱是一愣。   沈容静静地对他们微笑。   目前看来,玩家们和崔勇利益一致。   但万一崔勇一家为了离开,和女儿在外生活,在最后关头动手脚呢?总之别看他们好像已经合作,沈容还是不信任他们。   崔勇:“这,恐怕……”   沈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媛媛生活在现实里,而现实,是我们的世界。啧,如果让这里被奴役的人们知道了媛媛的身份——”   她在威胁他们!   崔勇和花蝶夫人脸色冷峻。   原本和谐的气氛霎时间变得紧绷,颇有剑拔弩张的意味。   崔勇:“沈姑娘,你这样不太好吧?”   沈容莞尔,“城主,花蝶夫人,我觉得我要回我们玩家的自主权,是很正常的事。反倒是你们的迟疑,不太好吧?”   崔勇和花蝶夫人沉默。   说没私心,是假的。   眼下有机会能离开,而且一下子带那么多人离开,他们怎么可能不想走?!   但沈容不愿意松口。   所有玩家,不管是普通的玩家,还是被送来的游戏玩家,都必须离开这儿。   他们本就是无辜的。   沉寂中,双方僵持着。   玩家们插不上话,只能摆出威慑的架势,站在沈容身后。   “你们在做什么呢?”   媛媛突然乐呵呵地闯进来,崔夫人还有崔祖父崔祖母跟在她身后,宠爱地看着她。   屋里紧绷的气氛被打断,崔勇换上慈爱又思念的笑,“在谈事情。媛媛,你和你娘、祖父祖母到一边去玩吧。”   “爹,你这么久不见我,难道不想我吗?你们聊什么呢?赶紧结束,抓紧时间来陪我玩呀。”媛媛笑嘻嘻地,像个被宠坏的天真的孩子。   沈容望着媛媛的眸光加深,“媛媛,我们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对吧?可你的父亲……”   “我答应你!”崔勇连忙打断。   媛媛愣了一下,没心没肺地笑着,“那事情谈完了吧?来一起玩吧!”   她拉上崔勇,拽上崔夫人等人一起出门。   花蝶夫人留在屋里,脸上的和气少了许多,“走吧,去找道长和你说的那位药人驯兽师。”   沈容:“我跟你去,让他们回大院去接手院子吧。”   花蝶夫人轻笑,“你单独和我走,就不怕我对你不利吗?”   沈容握紧身边封政的手,“你可以试试。”   花蝶夫人皮笑肉不笑:“开个玩笑。”   她招呼沈容跟她走,又叫几个人跟佟焕去接手大院。   花蝶夫人要坐马车去城郊,邀请沈容一起。   沈容拒了,笑道:“你先走吧,我会在目的地等你的。”   “我先走,你还等我?”   这话说的,可真嚣张。   花蝶夫人笑了一声,坐上马车,招呼车夫快马加鞭赶往城外。   封政一个瞬移就将沈容带到城外。   待花蝶夫人来时,他们已经在此等了有一会儿了。   花蝶夫人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容,不敢再有任何算计,表情不自在地领沈容找到老胡。   院里还坐了一个人正在逗鸟。   一见沈容他便笑起来,“唉,你也来啦。”   正是药人。   沈容:“是啊,来找你要香火,离开这里。”   “你想要百年香火用于回到自己的世界?噗嗤——”药人笑道,“这个世界没有百年香火。城主女儿去那个世界,用的可不是百年香火。”   沈容表情严肃起来。   药人掏出一包东西晃了晃:“你知道我是怎么来往于两个世界的吗?用的,是从坏道士那儿拿到的百年骨灰,你们也都是跟着我回来的。算我连累你们了,我可以负责把你们送回去,帮你们治好所有的伤,但其他人不行。”   “在这里,骨灰可是很珍贵的。称得上百年骨灰的,只有那栋楼里的贵人了。”   “要把你们全部送出去,那些贵人,怕是全得灰飞烟灭。”   沈容表情淡定,呼吸微滞,拿出一把落灰的香:“那我这堆香算什么?”   “你这堆香确实是百年香火,但远远不够啊。你还不如拿这个送给贵人们,让她们在灰飞烟灭前,吃点好的香火。三十根?嗯……够了,每层十根,让她们都尝尝味道。”   沈容握香的手紧了紧,又问:“你说三楼不能上去,是为什么?”   “你当崔媛媛是怎么离开这世界的?那些贵人们,又是怎么时不时地透过窗户看看她的?”   药人不再嬉皮笑脸,“总有人,太累了,不想再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沈容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   三楼的,恐怕就是被贡献了骨灰的贵人们……   她们的身躯已经残缺不全了,不会想让人看见。   药人叫他们不要上去,是给那些贵人们一份尊重。   沈容:“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药人逗了逗身边的十分通灵性的鸟儿,“我可是驯兽师,这世界上的动物,都是我的耳目。当初被坏道士抓走,都怪孙昌飞设计……我知道孙昌飞死了,算你们为我报了仇。”   “你们救了我一次,帮了我一次,又被我连累了一次,我才对你知无不言,不然我才懒得说呢。”   沈容心不在焉地听着,握着手中这把落灰的香,眼前闪过那群贵人们袅袅婷婷,端庄高傲地向远方走去的模样。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沈容询问药人坏道士在哪儿。   药人:“在山林里,我可以带你们去。不过那里的百年骨灰已经没了,我自己的也不会全给你们的。我还要用呢。”   沈容没有多言,听罢便告辞。   和花蝶夫人一起回城。   花蝶夫人听了那么一番话,也是尤为震撼,“这些贵人们平时心高气傲,总不拿正眼看人,我们时常在背地里笑她们还以为她们自己是公主格格呢。没想到……”   她们不声不响地,牺牲自己送媛媛离开。   不声不响地,照看媛媛长大……   “好在一直没什么人闯入那栋楼,没触发那里的阵法让她们变成恶鬼,而孙昌飞现在也已经死了。不然孙昌飞肯定会发现她们中有人已经残缺不全的事,用法子折辱她们的。”   花蝶夫人轻叹,低垂着眼帘,有些失魂落魄地碎碎念。   沈容在一旁听着,走入城中,就见远远的,那群身穿旗袍的贵人们排成一排排在大街上走着,姿态优雅端庄,婀娜有致,向着远方走去,   似乎是察觉到沈容的目光,站在中间走着的若兰回头看了她一眼。   白花花的脸,细长眉,乌黑眼,樱桃小口艳如血。   她们在夕阳下身上笼着暖调的光。   沈容突然觉得。   她们不阴森了。   甚至,还有点好看。   这是多么年轻的一群女孩儿。   曾经还是公主格格。   但现在,竟是一坛坛已有百年的骨灰。   沈容对她笑了一下。   若兰高傲地转回脸去,继续向远方走去。   直至她们消失不见,沈容收回目光,和花蝶夫人分开,回大院去。   大院已被佟焕等人掌控。   刘妈妈和钱管事等人成了前天玩家们刚来时的模样,畏缩地跪在院子里。   “妈的,还认得我吗?我告诉你,昨天晚上,就是老娘揍的你!”   被裹了小脚的玩家让人搀扶着,用血渗出袜子的小脚一脚踢向刘妈妈:“你还裹了多少人的脚?把名单都给我交出来!”   “你主子已经死了,也是我们杀的!你这辈子别想翻身了!”   刘妈妈被踢得仰翻在地,先前跟着她耀武扬威的婆子们怕被打,立刻出卖了她,把名册交出来。   刘妈妈见大势已去,反而不求饶了,躺在地上有些失神。   沈容接过名册一看,手微微一顿。   名册上,被写了【裹】字的第一个人,赫然姓刘。   玩家们瞧见,也皆是愣了一下。   垂眸看着院里这些人,静默不言。   他们曾经是人。   但在这吃人的时代,人性大概都被干净了。   沈容把名册分发下去,让玩家们分头把名册上的人全部找回来。   “万一遇上事,那位驯兽师也能帮忙。”   说着,沈容瞥了眼院墙上的鸟。   这鸟跟了她一路,显然是驯兽师派来的。   玩家们应声行动。   昨晚他们轮流刷了一晚上的变异兽,刷到不少塑骨生肌丹。   五名被裹小脚的玩家故意用小脚教训完刘妈妈等人,才吃下药。   看了看地上死人般的刘妈妈等人,转身离开了。   沈容也没歇着。   名册上的人太多,她也在带着封政去找人。   找了两天,总算将人都凑齐,也用塑骨生肌丹将她们被切掉的脚恢复了。   但是如何离开这里仍是个问题。   沈容没有将百年骨灰的事告知别人。   她担心有人会贸然去打那群贵人的主意。   她不想试探人性。   她让玩家们去挖树林,去找荒坟,试图找到合用的骨灰和香火。   这段时间,他们就城里城外地到处跑。   每当日出时,他们出门,会看见那群在街上走动的贵人。   每当日落,他们回去,也会看见这群贵人。   “为什么她们经常在街上走来走去啊?”有人问。   “因为……她们是人。人,就是可以在大街上迎着太阳走来走去,到有烟火气的地方多走走。”沈容低声回答。   察觉到沈容话语里的低沉,旁人便没再多问。   沈容带人找了好几日的骨灰和香火。   骨灰和香火没找到,媛媛来了。   媛媛跑来:“我爹给我搞来个洋相机,这个时代的洋相机哎!大家一起来拍照吧!”   沈容心里像被撞了一下,回想起那抽屉里的照片,应声说好,还要把楼里的贵人们请来一起照相。   媛媛也乐意得很,全然不见那天见到贵人们像见鬼的样子。   所有人聚在城主府,轮流拍照,拍了一天。   贵人们离开时望了望擦黑的天。   若兰难得对沈容和媛媛露出了弧度略大的笑道:“快到中秋了。中秋佳节,该是一家人团圆的日子。”   沈容和媛媛不约而同地,脸上的表情都僵了一下。   她话里的意思,太明显了。   一张张黑白照很快洗出来。   沈容拿着清晰的照片一一翻看,对封政笑了下,“你看这些照片,是不是和我们在抽屉里翻到的照片,一模一样?”   原来,她在抽屉里看到的照片,竟是他们这些人自己拍的。   至于她的照片……   封政抱住她,顺手从中把她的照片拿走收好,“你有我。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我。没什么需要,也可以找我。”   沈容回抱住他:“嗯……”   她可以让他帮忙解决一切。   但这是那群骄傲的贵人们想要的吗?   ·   中秋前一天,沈容想叫那些贵人来大院里吃顿饭。   她刚出门,却见城中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街上摊位杂乱如废墟,一个个身穿旗袍的恶鬼在街上徘徊。   有鬼察觉到沈容的所在,猛地转眸看向她,面容映入她的眼帘。   是若兰。   “不好了!孙昌飞那党的人不知从哪儿打探到楼内窗户可以离开这个世界的消息,去动了那窗户,触发了那儿的阵法。这群贵人们,就变成这样了。”   崔勇带着媛媛赶来,将媛媛推给沈容,“你们帮我照看着媛媛,我来想办法对付他们!”   沈容盯着崔勇:“你不是说,孙昌飞那党人交给你处理了吗?”   崔勇懊恼道:“让他们跑了几个,但我现在已经将他们全杀了!”   沈容把媛媛丢给佟焕,逼近崔勇:“是吗?”   崔勇对上她的目光,肯定地道:“是啊,怎么了?”   沈容:“花蝶夫人没告诉你,我们要怎样才能离开这儿吗?”   崔勇沉默了。   沈容:“你还记得,那天拍照,若兰说了什么吗?”   “她说中秋要到了,中秋佳节,该是一家人团圆的日子。她的意思是,中秋,她们就会把我们送走,和家人团圆。”   “她们只想再过个中秋,你就这么等不及吗!”   崔勇浑身一怔,失魂落魄地道:“我,我只是想让媛媛早点回去,免得她那个世界的家人对她起疑心,她毕竟不是他们亲生的……我怕,怕你心慈手软,不肯对她们动手,还有继续在这里拖延……媛媛拖不得,在这里过一天,外面都不知道过了多久了啊!”   媛媛整个人傻了,眼泪直直从眼里滚落,“爹,你……知不知道,当初送我走的是她们。”   “我没有失忆,我只是阴差阳错地回来了,就想回来看看你们,跟你们过个中秋。我怕她们急着把我送走,让我真的不记得这里的一切,所以我不想跟她们撞见,不想承认我还记得……”   “爹,你为什么,你为什么!”   媛媛说不出话,突然冲向了正走来的鬼们。   “媛媛!”   崔勇要跟上去,但已经来不及。   媛媛扑向了若兰。   面容死白的若兰低头,长着尖利青黑指甲的双手,扣住了媛媛的肩膀。   她垂眸,还是那幅不正眼看人的样子,“你小时候,我们抱过你,你想起来啦?”   媛媛在她怀里愣住,抬头看她,眼泪止不住地流。   若兰轻轻推开媛媛,走向沈容,“孙昌飞那点把戏,暂时还管不住我们。”   她认真地看着沈容:“这中秋佳节,你们就回去过吧,我们是过不了了。”   沈容张了张口。   若兰抬手让她别说话,她瞳眸蒙上一层水光,直勾勾地望着沈容,抿唇笑:“别让我们等到明天控制不住自己,成了鬼,吃了人。”   “我们不做鬼,我们是人。”   “人是不会吃人的,永远都不会。” 第449章 休息区0.119   初初降临的黑夜,她们面白唇红得更加分明。   像一抹浓墨重彩的画作,要刻在人的心里。   沈容瞥了眼魂不守舍的崔勇,问若兰:“你们想要如何处置他?”   若兰低垂眼帘,“早走晚走都是要走的,他不过是催着我们走,没什么大的错处。当初世道纷乱,是他祖辈收留了我们,将我们安置在那处小楼里,安稳度过百余年。如今,就当偿还他们的恩情吧。”   言下之意,是不跟崔勇计较。   若兰和其他贵人们转身,像她们往日迎着太阳走动那样,袅袅婷婷地向着小楼走去,“跟过来吧。”   沈容让玩家们先跟上。   媛媛愣在原地捂着脸泣不成声,“我不该回来……我不该回来的……”   崔勇上前,想要安抚她。   她转过身避开崔勇的手,“爹,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但是你这样让我不知道该如何自处……我还是爱你们的,你回去吧。我想自己找个地方静一静……”   她背对着崔勇的身形因哭泣而抽动。   刚来时笑嘻嘻地插科打诨的少女,就这样哭哭啼啼地,往若兰他们的反方向走去了。   她没脸再让若兰她们送她回去了。   若兰她们没惩罚崔勇。   但媛媛离开的每一步,却像是在崔勇心头上划下一刀又一刀。   沈容拉住她,沉声道:“自你离开这里起,若兰她们无时无刻不再隔着窗户关照你。别糟蹋若兰她们过去为你付出的那么多年,回去!”   媛媛浑身一哆嗦,愣了半晌,低头往小楼的方向去了。   她是个聪明的姑娘,是能够懂得若兰她们的苦心的。   沈容牵上封政,最后往小楼走去。   崔勇带着手下站在原地,望着他们和媛媛越走越远,身形在黑夜中,透出无尽的萧瑟。   他错了。   但他不后悔。   花蝶夫人告诉他,媛媛离开的真正方法是怎样的时候,他并不惊讶。   因为他早就知道。   他不会认为那些贵人们的付出是应该的。   但在媛媛和其他所有人之中做选择,他永远会选择媛媛。   哪怕媛媛会怨他,他也绝不后悔。   崔勇眼神坚定,眼眶却红了。   ·   到达小楼。   玩家们正在做离开的准备,争取尽量在午时之内让所有人都一次性离开。   若兰等人则手捧骨灰坛,将骨灰分发给他们,“你们拿好,一人只有一把。丢了可就没了。”   手捧骨灰,他们还能感觉到灰中未烧尽的骨渣。   但没有人感到害怕。   他们小心翼翼地收着骨灰,有的眼眶都泛起了红,低低地对若兰等人道:“谢谢。”   以前,猜疑她们是鬼,他们很怕她们。   而现在,他们知道,有些毫无人性、空有躯壳的“人”,比她们可怕多了。   沈容来到小楼后,点起了香。   如药人所言那般,让她们在魂飞魄散前,尝些好点的香火。   药人得了鸟儿的回报,也赶了过来。   “若是你们的骨灰不够,我这儿可以提供四个人的。不过,只提供四个人。”   说罢,药人搬了张板凳在门口坐着,吊儿郎当地抖着腿。   若兰分完骨灰,袅袅婷婷来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跟我来。”   他道:“我不去。”   他的声音有些哽,眼眶也有点红。但面上还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其他贵人们笑起来,“你不去?那你回来做什么?”   若兰一把拉起他,带他上楼去了。   玩家们诧异又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其他贵人们只是用手帕抵着嘴角抿唇笑。   曾经阴森的笑,现在沈容看来,只有少女的娇俏。   沈容想起药人之前说的话,往楼上看了一眼,也兀自笑起来。   药人说他会知道这里的事,是因为鸟儿做他的耳目。   但细想,他的鸟儿要是敢进楼打探消息,那时候又怎么会只敢在楼外等他出去?   而鸟儿在楼外,又怎会知道楼内的事?   原来,他和若兰是老熟人啊。   若兰,才是他的耳目。   笑了会儿,沈容的嘴角的弧度又淡了。   她低垂眼眸,带封政到一处僻静的角落。   佟焕等玩家就地休息,醒来时会无意瞄几眼沈容。   他们每次睁眼,都能看见沈容在和封政说话。   他俩说了一整晚的话,一直没注意。   临近午时,沈容又在玩家之间穿梭,从每个人手上都拿了一小搓骨灰。   玩家们不明所以,又不敢发问。   午时到,若兰和药人下来了。   药人站在窗边,教玩家们如何离开。   一个一个玩家跳窗出去,消失在外面。   一位一位贵人看着他们,消散在屋内。   空气中弥漫着香火的气味,叫人不由得肃穆又伤怀。   玩家们逐渐都走了。   沈容走到窗边,跟药人要了一捧骨灰,对药人道:“你要是守在这儿看着,等外面过了十八年后,也许会得到一个惊喜。如果你错过了,你会后悔。”   药人愣了一下,笑道,“好,你说的话,我记住了。”   他也不知道为何,莫名地信了她。   沈容脚踏窗台,纵身一跃跳了出去。   顷刻间,她到了收养媛媛的马家楼梯间窗外。   出来的玩家们都没有立刻离开,站在附近对着楼房为若兰他们默哀。   突然,天上浓云翻滚,雷声轰鸣,天色转瞬间暗如深渊,整个世界都变得一片漆黑。   家家户户的人都出门查看,玩家们也都仰头看天。   天上的电光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仿佛要将天地劈成两半。   大风骤起。   玩家们不安起来,却见沈容跃到了房顶上,将手中一捧灰对着天空撒去。   那些灰……是骨灰!   玩家们睁大眼睛,不知沈容要做什么。   但他们明白了,这异常的天象是沈容弄出来的。   沈容衣裙在狂风中猎猎作响,长发乱舞。   她抬起手,手中溢出去一缕缕金色光芒。   这金色光芒带着让人敬畏恐惧的力量,在风中随着飘扬的骨灰一起散开。   天更黑了。   沈容身边生出金色云雾萦绕周身。   她扬起手,重重一挥。   就像是“啪”的一下,灯亮了般,黑暗的天地间,亮起一颗颗璀璨的金色星辰。   细看,那不是金色星辰,而是被金光包裹着的分散的骨灰!   那些骨灰在光芒中逐渐变得透明,凝成一股流转的力量,像是一缕缕无意识的幽魂。   沈容像一位操纵天地的指挥家。   手指婉转,手臂挥舞间,那些幽魂携着金光像流星般从天上散落。   它们逐渐凝成婴儿的魂魄,凝成实体,像羽毛般,轻飘飘地落在了一家家福利院里。   在她们身边萦绕的金光回到沈容身边,又在她的指挥下打入黑云之中。   “轰隆”一声,大雨倾盆而下,洗涤天地。   转眼间,雨又停了。   天光乍破,金光回到沈容体内。   原本望着沈容的普通玩家们突然茫然起来,挠挠头:“我怎么在这儿?”   他们奇怪地离开。   而游戏玩家们和媛媛望着高处的沈容,瞪大眼睛,说不出话。   这世界上的人或许都不会记得刚刚发生的一切,接收到孩子的福利院,也会潜移默化地把一切当作是寻常事。   但他们永远不会忘了这一幕:   ——她在这个世界救活了那些贵人!   沈容气喘吁吁,浑身汗湿,头发黏在脸上,眼皮沉重地快要睁不开。   她身形晃了晃,往后一仰,倒进了一直守在她身后的封政怀里。   她靠在封政怀里,搂紧他,弯弯唇角道:“谢谢……”   是封政教她如何运用法则之力,让那些女孩儿复活。   让她不仅履行了她的承诺,也保全了那些女孩儿永远做人的骄傲。   她在大院里时,说过要帮她们离开那个世界。   说过的话,她绝对会说到做到!   让她们重新变成人,就当是她额外赠给她们的礼物吧。   不过,封政竟然会答应让她自己操控法则之力救人这一点,还真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她还以为,他又会说把一切都交给他就行。   但他那时却说,让她能够掌控法则之力也好。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改变了想法。   她都懂的:   ——他所做一切,只想要她能好好的。   他的所有底线,在她面前,都不是底线。   封政帮她驱赶走所有不适,紧紧地抱住她。   她还是很累。   身体完全靠在他身上,让他支撑着她,在他颈窝里蹭了蹭。 第450章 嘘,别说话27.1   回到游戏场大厅,沈容直接和封政回化血城休息去了。   七天休息时间转瞬即逝。   凌晨,沈容被传送到新的游戏当中。   ·   天灰蒙蒙的,像要下雨。   沈容背着书包站在公交车站台。   她身穿中学校服,手上拿着印有家庭地址、电话号码、名字、父母哥哥等身份信息的名片。   虽然不知道所有身份信息为何要印在名片上,但她瞥了眼身边同穿校服的学生们,他们手上也握着同样的名片。   身边的人都在刷手机,一言不发。   路边的商店有人正在买东西,却也不做交流。   整个世界安静得要命。   叮咚——“13路公交到了,请前往花园小区的乘客尽快上车。”   公交车内发出的机械声音,是沈容来到这里后听见的第一句话。   花园小区是她的住址。   她排队上车,坐在最靠驾驶位的位置。   这里视野开阔,便于观察四面八方。   人陆续上来,车门关闭。   嗤——公交车发出喷气声,启动。   沈容默默地透过车窗浏览这个城市。   城市看上去和她先前生活的普通世界没有区别,唯一异常的是,这里太安静了,没有人说话。   她来到这里之后,也没有贸然开过口。   现在她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所有人在这里都是哑巴,包括她自己。   一路安静地到达花园小区站,沈容下车。   天暗了下来,开始飘下细雨,冰冰凉凉落在人脸上?   没带伞的人们脸上显露出一丝焦躁,皱着眉加快脚步走动。   沈容穿过人群,根据名片上的地址,来到自己的家——4栋301。   掏出钥匙,打开家门。   屋里传出新闻声音。   “今天早上警方又破获一起重大杀人案……”   沈容一进门就看见,电视里的主持人对着摄像机脱稿播报。他说了很多细节,没有看一次稿子,播报流利之程度令人咋舌。   看来这个世界的人是会说话的。   但是为什么没人说话呢?   沈容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中年男人,这似乎是她的爸爸,名片上说他叫沈顺。   他对沈容点了下头,好像在说“回来啦”,神情像一个普通的父亲,严肃中带着慈爱,可就是不说话。   咚咚——   厨房处传来敲击声,沈容回头望去。   一名中年妇女用锅铲把敲了敲厨房门,手挥舞着,一会儿指房间,一会儿指卫生间,然后转身回厨房继续炒菜。   这是她的妈妈姚舒仙。   姚舒仙是想说“把书包放下,去卫生间洗手准备吃饭”?   她不说话,沈容只能按照自己理解的意思照做。   她去把书包放在卧室,在枕边发现了一部手机。   这应该是她自己的手机。   她用指纹解锁点开手机。   许多聊天软件里的群聊信息跳出来。   群里都很热闹,很多人都在聊天,完全不像现实里这样安静。   沈容打开浏览器搜索【为什么大家都不说话?】   搜到的回答却都是:   “不是吧?这年头还有人不知道为什么不能说话?”   “你自己说一下不就知道为什么了嘛。实践出真理!”   “问这种问题?你钓鱼的吧?祝你天天说话。”   这些回答看上去,就好像“说话”这件事是洪水猛兽。   沈容翻了好几页回答,都没有人给出正经地答复。   倒是看到不少人用“你妈天天在说话”“你天天晚上说梦话”之类的话来骂人。   沈容在网络上搜了各种和“说话”相关的词条,大致了解了:   在这个世界,除了某些特殊职业,例如主持人、播音员、老师之类的……其他人都害怕说话。   她正翻阅搜出来的信息,敲门声响起。   她下意识要说“进来”,又立刻闭上嘴,起身开门。   姚舒仙指了指卫生间,又指了指饭桌,沉了沉眉眼,转身去厨房盛饭。   ——去洗手,吃饭。   沈容理解她想表达的意思,去卫生间洗手,在餐桌边坐下。   姚舒仙和沈顺都落了座,安安静静吃饭。   沈容发现,她名片上的哥哥不在家里,并且桌上也没有摆放哥哥的碗筷。   她掏出手机打开各种备忘录,没看到哥哥相关的信息。   唯一与哥哥有关的,就是聊天软件里备注为“哥哥”的账号。   点开看,发现哥哥的头像是黑的,空间也锁了。   沈顺敲了敲桌子,像是在让她吃饭不要玩手机。   沈容在手机上打字给他们看:“哥哥呢?”   姚舒仙也拿出手机打字:“出差啊,你忘了?不过他说今晚就回来了。你晚上写完作业早点睡,明天醒来就能看见他了。”   沈顺也打字:“没有要紧情况,不要说话,也不要打。”   他很有一家之主的威严。   沈容后姚舒仙一起收起手机,心想:为什么他们不仅不说话,就连打字也有点忌讳?   这么不喜欢交流的吗?   她默默闷头吃饭,吃完回房写作业,然后洗漱上床,躺在床上刷手机,想继续通过手机了解这个世界。   刷到晚上十点半,手机跳出闹铃,提示她明天还要上学,五点半就要起床,该睡了。   沈容放下手机,准备睡觉。   她刚睡着,手机突然又响起来。   是一个日程,提醒她【上灵灵直播网,看郑志豪直播】。   她虚着眼起身开灯,打开电脑,登陆灵灵直播网站。   郑志豪的直播排在整个网站的第一位。   点进去,一个年轻男子正面色惨白,两眼无神地坐在一间杂乱的房间里,手捧着长长一卷纸,念道:“对不起,我不该骂别人狗娘养的。”   说罢,他对着身后的一只狗叫了一声:“娘。”   叫完,他转过头,继续道:“对不起,我不该骂别人去吃屎。”   说罢,他捧出一个铁盆。   摄像头拍不到铁盆里是什么,但从他快要吐出来的表情,还有他先前叫狗娘的举动,沈容大概猜到盆里的东西,眉头皱起。   这人是被胁迫了吗?   沈容疑惑,但沈顺餐桌上的提醒她还记得,没有贸然发言。   直播弹幕刷得很快,没有一个人怀疑他是被胁迫的。   所有人都在起哄。   他们的发言带着满满的恶意,用词却很谨慎。只说要他快点表演,快点行动,没有明确说要他快吃X。   郑志豪表情麻木,眼神充满了痛苦,伸手在盆里掏出一滩粘稠物……   沈容静静地看着弹幕,只用余光看他。   过了会儿,他令人作呕的吃X表演终于结束。   他又捧起纸继续念。   每念一句“对不起,我不该说别人XXX”,他就会去做对应XXX的这件事。   快到零点时,他捧纸的手明显颤抖起来,声音也直哆嗦,带着哭腔道:“对不起,我不该叫别人去死。”   满屏的弹幕变成了一排排省略号。   他们好像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还在继续起哄。   郑志豪站起身,走到屋中间,站上凳子,崩溃地哭泣着,手抖得像帕金森,握紧准备好的上吊绳圈,把头放了进去。   脚一踢,凳子倒地。   郑志豪颈间的绳子将他吊在半空中。   他两脚疯狂乱蹬,手抓着将脖子勒出血痕的绳子,布满红血丝的两壳眼珠像是要爆出来一样瞪圆,舌头也像狗一样吐出来。   他的身躯在灯前晃动,使得他房间里灯光忽明忽暗,将他痛苦到扭曲的脸照得尤为恐怖阴森。   他就这样疯狂挣扎着,身体猛地抽搐了两下。   最后像条死鱼一样被吊在空中,身体慢悠悠地晃动着。   沈容垂眸看了眼。   他死时,恰好是零点整。   “谢谢大家观看我的表演,那么以后有缘再见啦。”   画面外突然传来欢快的声音。   这声音竟和郑志豪是一模一样的!   沈容立刻打字询问他的身份,然而直播已经被掐断了。   直播人数也像装进漏筛里的芝麻一样,一下子全没了。   沈容带着漆黑屏幕的直播间想了会儿,关掉电脑,上床休息。   躺在床上她不断思索:这一切难道只是一场娱乐表演吗吗?   她打开聊天软件,她加的群里,很多人都在忙聊今晚的直播。   包括她所在的高三(4)班级群。   “哇,那个人竟然真的吃了屎哎!好恶心!”   “他活该,谁叫他乱骂人。”   “你们也注意点吧,别这么说别人。”   “我们只是在网上聊一聊,怎么了?现实里不能说话,网聊都不行吗?”   “网聊要是都不行,那不如直接让我憋死算了。”   “……算了,不跟你们吵。已经很晚了,都早点睡吧。”   虽然有人提醒睡觉,但群里依旧聊得热火朝天。   沈容看了一会儿,便关手机睡觉了。   睡意朦胧间,她感到冰冷而又熟悉的气息靠近自己。   一双手搂住了她的腰,从她背后将她圈进怀里。   她摸索着握住他的手,迷蒙间要开口唤他的名字,又立反应过来自己不能说话。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捂住她的嘴。   沈容翻了个身,抱住他。   在他怀里接着睡。   他搂着她,静默无言,直到天亮。   五点半,沈容睁眼,就对上封政凝视着她的目光。   她掏出手机打字问:“你在这儿又是什么身份?”   封政弯了弯嘴角,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你哥哥。”   沈容:“……”   打字太费时间,她得去上学,就没再和封政多聊。   直接起床去卫生间洗漱换衣。   等她出来时,早饭和书包都已经准备好。   她拿上东西准备和封政一起出门。   沈顺和姚舒仙被她的动静吵醒,跟她打了声招呼,用手势提醒她上学路上注意完全。   然后他们去封政房间里看了眼,没看到屋里有人,满腹狐疑地掏出手机打字。   沈容看看他们,又看看身边的封政。   他们,好像看不见封政?   她握住封政的手。   很冷。   不过封政体温一直低,这温度和以前相比也没什么特别的,所以她察觉不出异常。   封政看出她的疑惑,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我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已经死了。”   沈容:“……”   她瞥了眼还在用手机发消息的沈顺夫妻,默默地拉上封政离开。   出门,坐上公交,到达学校时已是六点半。   沈容几乎踩点进入教室,放下书包没多久便开始了早自习。   封政一直坐在她身边,时而和她挤一张凳子,时而坐在她腿上。   想怎么黏着她就怎么黏着她,反正别人都看不见他。   沈容颇为无语,看他笑得像只餍足的大猫,又忍不住跟着他一起笑。   早自习也在安静中度过,到上第一节 课,老师进来,沈容才听见今天听到的第一句从嘴里说出来的话,“上课!”   学生们起立,和老师无声地鞠躬问好。   老师摆摆手让他们坐下,一边在黑板上写字,一边说道:“昨天的直播,很多同学都看了吧。我看你们在群里聊天到凌晨三点呢,不困吗?”   “我们今天这节课,来上作文课。就聊聊昨天晚上的那场直播。同学们,你们从直播中感悟到什么了吗?”   老师说着,打开大荧幕,把一个特制软件的群聊页面放出来。   同学们掏出手机,在手机上打字,页面上便自动带有学生头像和名字的发言。   沈容也打开软件,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着,眼睛盯着大荧幕。   “我觉得那个人有点可怜。虽然他骂人了,但罪不至死。”   “我也觉得。骂人而已,又没打别人,为什么就要死得那么惨呢?”   老师笑了笑:“同学们,昨天你们在群里可不是这么说的。把你们真实的想法说出来吧,没事吧。”   学生们集体僵了一下。   旋即大荧幕上的话语都变了画风。   “直播还挺刺激,挺有意思的。”   “我不是第一次看这样的直播了,我觉得他这场直播其实没什么特别的。”   “我之前看过一场死亡直播,那个人骂了别人全家死光,尸骨无存。然后他就直播把他自己家人杀光,全部剁得稀巴烂,一把火把他自己连房子烧了……啧啧啧……”   ……   他们用聊八卦的语气,戏谑地说着别人的死亡。   看得沈容眉头又拧起。   这世界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不能说话,而且这群人的思想怎么会这么的毒?   而且昨晚最后明明有郑志豪的声音出现,为什么他们默认郑志豪已经死了?   那声音到底是谁?   啊——难道是提前录好的?   沈容默默地思考着。   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地用手机聊天。   老师在一旁静静地看。   突然,老师笑了下,道:“同学们,你们很久没有参加过考试了吧?”   全班学生都像木偶人般被定住了。   老师:“正好趁着这次机会,我们来考一场试。考完试之后,我想要你们结合这场郑志豪的死亡直播和今天这场考试,写篇一千五百字的议论文。”   老师抬手看了眼腕表,宣布考试开始。   沈容坐在位置上,还有点懵。   什么考试?怎么没有试卷?   疑问在她脑海里冒出的刹那,整个班级像是解开封印的乌鸦巢穴,所有人都张开嘴巴发出了声音。   只不过,他们说的是——   “……你好垃圾哦。”   “你就这水平?你是在给你自己放海吧,你才垃圾,小心我向老师举报你作弊。”   “我不想拿高分,差不多就得了,你那么认真你是想死吗?”   “我不想死,但你说这话,恐怕这次的最高分就是你了哈哈哈。”   ……   他们的话听得沈容莫名其妙。   老师走到沈容身边,问道:“你怎么还不开始考试?”   沈容想了下,捂住额头打字:“老师,我生病了,头有点晕晕乎乎的。不太记得考试的要点了,您能再和我说一下吗?”   老师定定地看了她几秒,笑道:“可以。”   老师走上讲台,拍拍桌子,“都停一下,有同学不记得考试规则了,我来从头把规矩和考试内容都说一下。”   “众所周知,普通人具有言灵的能力,说出的话会凝成力量影响现实,所以,大家不能贸然开口,以防所有说出的话反噬到自己身上。”   “这世上有部分人不信邪,就像郑志豪那样的。昨天晚上郑志豪的直播那样,那就是他对言灵毫无敬畏之心的下场!”   “而我们的考试,就是要在互怼时间里。肆意去怼任何人,每个人怼别人的话,要在10句以上。怼得越多越狠,分越高。互怼时间结束后,就是对抗言灵的时间。根据每个学生对抗言灵的成果,我会酌情给你们加分或是减分。”   老师微笑倾身,向着沈容坐的方向问道:“听懂了吗?”   沈容点头,心中却凝肃起来:这里的言灵和真实的言灵不一样。更像是言语中的恶意转化成了力量,反噬散发出恶意的人。   不过……   她开口,说出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句话:“老师,为什么你可以不受言灵的约束呢?”   学生们“唰”地齐齐转头,直勾勾地盯着沈容。   老师笑道:“因为老师我完成了学业,已经征服了言灵。好了,开始你的考试吧。你的考试时间不多了哦。”   沈容乖巧点头,随意地对附近人说几句不痛不痒的怼人的话。   反正最后都是反噬到自己身上,骂谁都无所谓。   她怼了十句便不再说话,大多数学生也是如此。只有想要好成绩的,会硬着头皮多骂两句。   怼人时间结束。   对抗时间开始。   霎时间,沈容耳边像有无数只蝉在她耳边聒噪般,震得她大脑嗡嗡作响。   她的视野中,出现了十条黑色海蛇,像在海水中游动般向她靠近。   海蛇长着扁扁的脸,五官又有点像人,身上一块块斑纹,像是人的牙齿和唇舌,密密麻麻得,看得人头皮发麻,有些反胃。   这些海蛇笑着在她身边打转,不断地念叨着:“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好像把她当成了母亲。   但它们却在游动间,试图趁她不备,钻进她的身体里。   沈容站起身用书本打开这些海蛇,观察其他学生。   就见教室里密密麻麻的全是游动的海蛇。   刺耳得令人头疼的声音,便是这无数的海蛇发出来的。   它们不断地带着使他们诞生的人念叨着“妈妈妈妈妈妈妈……”   不知道为何,它们的念叨像是有股魔力。   沈容听着就像中了毒一般,头晕目眩,四肢逐渐麻木起来,想要甩开海蛇也越来越困难。   她眼前甚至出现了幻象。   她刚刚怼了别人笨蛋,她就隐约看到一颗巨蛋晃动着向她靠近。   这诡异的蛋像无数条蛇拧在一起组成的巨大蛇球,蛇身上长满了人眼和肉色人手。   那些小手不断挥舞着想要抓到她,每一只眼睛里都映着她的模样。   看得人头皮发麻,就像受到了精神攻击。   砰咚——突然有个学生踢倒凳子,站上课桌。   他的动静引起所有人注意。   沈容一边躲避巨蛋和海蛇,一边看向他。   他身边没了海蛇,神情麻木,眼里却充满了绝望和恐惧,直勾勾看着前方道:“对不起,我不该说别人想死,不该说别人是垃圾。”   他举起教室里装垃圾的铁皮簸箕,头猛地往簸箕里一砸。   簸箕的铁皮切进他的脖子里。   血“噗”得喷到天花板上,随着转动的电风扇,挥洒到所有人脸上。   “砰!”   “哐啷——”   他从桌子上直直倒下,和簸箕一起栽倒在地,脸埋在簸箕里。   簸箕里盛满了猩红的血。   血溢出到地板上,染红了地面。   学生们瞥了眼他一眼,又专注地对抗他们自己的“言灵”。   沈容微怔,手上仍不停地打开死缠着她不放的“海蛇”,避开想要吞噬她的巨蛋   而老师见怪不怪地,将那血淋淋的学生和簸箕一起拖走,留下横穿教室的、一路蜿蜒的血痕。 第451章 嘘,别说话27.2   沈容收回自己的注意力,继续应付那些恶意幻化而成的海蛇。   扭曲的巨蛋挪动到她面前,几乎快要触碰到她。   她闪身避开海蛇,一脚飞踢过去,脚下竟真的踢到了温凉微软的触感。   这感觉就像空手摸到一条肥胖的蠕虫,让人禁不住头皮发麻。   巨蛋被踢飞,撞到别人时又像不存在一般,直接从别人身体中穿过去。   它晃了晃蛋身,继续向她移动。   沈容的头越来越晕,腿也麻得几乎没了知觉般站不住。   封政站在她身后,她不用担心自己会受伤。但这异常的感觉还是让她蹙眉:   我没有碰到海蛇,为什么感觉还是像中毒了?   难道这些海蛇会释放无色无味的毒气?   “啪啪啪”——   教室门口传来拍掌声,教室里的巨蛋和海蛇应声消失。   老师回来了,身上还带着淡淡血腥味:“同学们,考试结束了。我们一起来看看你们的分数。”   学生们应声坐回到各自位置上,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和忧虑。   有人时不时看向他们自己身体的某处,仿佛那里有只有他们自己能看见的伤口。   老师在大荧幕上点了点,一行计分表格自动跳了出来。   表格上的学生按分数排名。   排第一的,竟然是沈容!   这点就连沈容自己都没有想到。   待看到表格上的各项评测计分后,她大致明白了为何自己会是第一。   表格上的各项评测计分分为三列,分别是:怼人用语,应对措施,恐惧值。   她的怼人用语,在全班是倒数第一,刚刚够及格分。但是她的应对措施满分,恐惧值为0,也是满分。综合一算,她就成了全班第一。   学生们望着大荧幕,不禁张了张口,像是在“哇——”,但又没发出声音。   “我们的沈容同学简直和她哥哥一样优秀。身体不舒服,还能考这么好。”老师对沈容意味深长地笑,“沈容同学,我很期待你的作文。”   沈容点头微笑,暗暗瞥了眼坐在自己腿上的封政。   他虽然“死”了,但似乎是这个世界的重要人物呢。老师竟然提到他了。   等等……   老师以前会提到他吗?   沈容心中冒出疑问,等待下课后,故作随意地在群里问了这个问题。   群里同学们道:“你哥哥沈昊以前是咱们学校成绩最优秀的!”   “不过他毕业考试时发挥失常,错失了成为老师、主持人等能够说话、还能够控制言灵的职业的机会,所以一般很少会有老师提到她的。”   “你是不是故意把沈容哥哥落榜的事说的这么清楚,故意扎她心?你也太恶毒了。”   “我没有哦~是她自己问的嘛。”   “你别得瑟了。她哥哥现在不差。我爸是他局里的领导,说他去当探员了,这次任务还立了功呢!等回来之后,他就能够升职成为能开口说话的指挥员了。”   同学们在群里热火朝天地聊着。   有人阴阳怪气,有人维护沈容,却都把沈容这个当事人遗忘在脑后,自顾自的用言语撕扯。   沈容得到了想知道的问题的答案,心下猜忌起老师来:   沈昊既然是不常被提起的,为何老师偏偏在沈昊刚死不久的时候提到了他?   沈容以前看《今日说法》的时候,听说过:有些犯罪嫌疑人,在警方没有发现他的罪行的时候,会故意和别人谈论他犯下的案子,以此来满足他扭曲的心理。   这位老师是不是有这样的心理?   他和沈昊的死有关?   沈容怀揣疑问,放学后坐上公交车最后一排,确定没人能看到她手机上打的字后,打字询问封政。   封政沉吟片刻,竟没有直接回答她。   而是问道:“你想要我直接回答你,还是按照游戏进程来?”   沈容愣了一下,收回手机,一言不发地抱住他亲了一口。   自从在游戏场,他突然愿意教她使用法则之力,她就隐约预感到了什么……   她有没有他的帮助,其实是无所谓的。   但她知道他这样压抑着自己,内心肯定是她体会不到的难受。   “按照游戏进程来就好。我问你,只是想你和我多说说话。”   她的唇贴在他耳廓上,唇齿启合,没有发出声音地同他说话。   温湿的气息钻入他耳蜗,让他浑身僵硬起来。   封政眸光暗了暗,压下体内窜动的燥热,握住她的手,指尖勾起一抹金光,手把手地教她如何灵活运用体内的法则之力,以此来转移注意力。   金光在他指尖滑动中写下四个字:我喜欢你。   “噗——”沈容差点笑出声。   法则之力是用来表白的吗?   她勾动法则之力也想写字。手指一勾,却体会到如此操纵法则之力比直接使用它还要困难得多。   这么做,既要保证法则之力的力量不外泄,又要保证它凝聚起来,   用法则之力写字,竟是个锻炼控制能力的方法!   沈容神情严肃起来,控制法则之力写字。   刚写了“封政”两个字,公交车已经到了花园小区站。   她只得打散了字,和封政一起回家,打算晚上的时候再练。   推开家门,一个陌生男人坐在客厅笑盈盈地看向她“沈容回来啦。”   沈顺骄傲地把早就在手机上打好的字展示给沈容看:“你哥哥今早回来的,他升职了,昨晚被叫去局里做汇报,才耽误了回来的时间。他现在是指挥官,能够随便说话了。你以后要跟你哥哥好好学习知不知道!”   陌生男人对沈顺笑道:“爸,我已经是指挥官,你没必要这么谨慎了。”   他又转面对沈容道:“以后在家,你们可以说话,我能够控制言灵了。不过说话的时候还是要注意,脏话之类的都不能说。”   沈容对他点头。   看着沈顺和姚舒仙小心翼翼地开口,叫他儿子,而他爽朗地应声,她转头看了眼身边的封政。   这是怎么回事?   封政不会骗她,他说在这里的身份是她哥哥,那就肯定是。   而眼前这个“沈昊”却也自称是她哥哥。   突然,沈容回想起昨晚的直播画面:   ——在郑志豪死后,屏幕外又出现了郑志豪的声音。   会不会是郑志豪真的已经死了,但有人取代了他的身份?   而沈昊的事亦是如此。   真正的沈昊在任务中死亡,有人取代了他的身份回来……   “沈容?你怎么了?”   被沈顺和姚舒仙簇拥着的沈昊对沈容笑道,“快把书包放房间里去,今晚我带一家人出去吃饭,庆祝庆祝我升职,也犒劳犒劳每天辛苦学习的你!”   沈容对他露出开心的笑,仍是一言不发,把书包放回房间,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牵着封政出来,跟随沈顺姚舒仙、沈昊一起出门。   沈昊带他们去了一间高档餐厅。   在餐厅落座,他直接开口叫来服务员,让沈容点菜。   姚舒仙和沈顺为儿子自豪,腰背都坐得挺直。   沈容把菜单推给姚舒仙。   姚舒仙接了菜单,小心翼翼地点菜,就像所有普通父母一样,怕多花了儿子的钱,也怕浪费。   沈容从始至终不开口说话。   这让沈昊的注意力慢慢落在了她身上,“沈容,你怎么不开口?从我回家到现在,你一声哥哥都没叫过我。”   姚舒仙帮衬道:“就是,快叫声哥哥!好不容易有说话的机会,你还不快叫一声。”   沈容掏出手机打字:“他把力量用于控制在我们这些没有营养的话上,肯定会很累的。”   沈顺立马严肃,打字道:“沈容说得对!沈昊还要工作,他应该把力量放在工作上,不该放在家里这些无谓的谈话上。”   姚舒仙明白过来,立刻捂上嘴巴,也不说话了。   任沈昊如何劝他们开口,他俩都打定主意为儿子好,不肯再说一句。   沈昊表面还是笑盈盈地,无奈地摇头。   沈容却留意到,他的眸底划过一丝微不可察地暗芒。   菜陆续上桌,沈顺和姚舒仙安安静静地吃着。   沈容一手牵封政,一手拿筷子,装作吃饭,实则把自己碗里的菜都借机放进了收纳袋里。   “哎?沈昊!带你家里人吃饭呢?”   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   沈容抬眸一看,竟是郑志豪!   郑志豪经过昨晚的直播,也算是个名人了。   他站在餐厅中,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不仅是因为昨晚他的“壮举”,也是因为他竟然能自由地开口说话了!   沈昊站起身对郑志豪招招手,“是啊,你也带家里人吃饭啊。”   沈容这才留意到,郑志豪身边跟着一个眼眶淤青,手臂有伤的年轻女人。   她身上的伤,明显不是跌倒或是撞到会有的。更像是被打的。   还有两个瘦得跟竹竿似的小女孩瑟缩在她手边。   郑志豪笑着点点头,手伸向两个小女孩儿,“叫叔叔。”   两个小女孩下意识瑟缩到一边,害怕地小声道:“叔叔。”   沈昊对她们挥手笑道:“你们好。要不拼桌一起吃吧,我们还没怎么吃呢。”   郑志豪爽快地答应,领着家人在桌边落座,叫来服务员继续点菜。   郑志豪的妻子领着俩女儿坐得离沈容较近。   沈容犹豫片刻,用手机打字给小女孩儿看,“昨晚你们爸爸是不是直播了?”   小女孩儿眼珠直转,像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不敢回答。   郑志豪的妻子瞥了眼她的手机,一把将俩小女孩儿往身边搂了搂,用眼神告诫小女孩别说话。   她的反应让沈容更觉奇怪。   郑志豪明显是个家暴男,他的妻子没理由护他吧?   为什么她却好像在帮他掩饰什么?   她正疑惑,就听郑志豪笑道:“沈容,是吧?”   沈容闻声看向他。   他笑呵呵地道:“昨晚你是不是看到直播了?那都是假的,是任务。为了引任务目标上钩的。任务完成我就升职了。还是和你哥一起升的职,从今以后,就能说话了。哦对了,你怎么不说话啊?”   不等沈容回答,沈昊道:“她担心我控制言灵太累,想少说话。”   郑志豪打趣道:“不说话就不说话,互相打个招呼,自我介绍一下总行吧?”   他和沈昊一唱一和,摆明了就是想让她开口。   他们为何一定要让她说话?   沈容思索着,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摇摇头。   意思是嗓子不舒服。   郑志豪眼里的笑意淡了些:“哦,你不能说话,原来是因为你嗓子发炎了啊。”   他话音落下。   沈容竟然真的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像发炎一样刺痒起来。   转瞬,她的不适便被封政缓解。   她对上郑志豪的目光,皱眉,眼神凌厉。 第452章 嘘,别说话27.3   不待她做什么,郑志豪喉咙里“咕噜”一声,喷出一大口血,溅到了菜里。   沈顺夫妻和郑志豪的妻子都像被定住,拿着筷子睁大眼睛,望着飘在菜汤里的猩红,表情呆傻。   沈昊立刻扶住郑志豪,“你怎么了!”   沈容看了眼封政。   他正目光冷然,暗沉如渊地凝视着郑志豪。   郑志豪张口,刚要说话,又剧烈咳嗽起来,嘴里的血沫子不断喷出来。   沈容拿起餐巾纸挡在面前,掏出手机打字,并用AI语音播报:“呀,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咳血了?该不会你昨天直播,吃的真的是屎吧?那玩意儿可不兴吃啊!”   AI的声音毫无起伏,更显得阴阳怪气。   沈顺对她沉了沉眉眼,示意她别说话。   她透过纸巾对郑志豪笑了笑。   郑志豪咳得满眼红血丝,像十天没睡觉的人般死死盯着沈容。   一定是她搞的鬼!一定是她!   他手撑桌子想要站起来。   一双带伤的手突然拉住他的手臂,眉头微蹙,对他摇了摇头。   他与妻子对视了几秒,坐回位置上,边咳边道:“抱歉,我不该说你嗓子不好。虽然……咳咳咳!”   虽然什么虽然!错就是错!   他可没有说“虽然”的机会!   他明白过来,直接道:“对不起。”   沈容注视着他。   过了一分钟,他还在咳血,仿佛要咳死了。   沈容拉了拉封政的手,用眼神说:可以了。   他这才停手。   郑志豪总算不咳,闭上了嘴巴。   他的妻子给他顺着胸口,沈昊打了120。   过了一秒,他突然瞪大眼睛,血控制不住地从他口中溢出,染红他整个下巴。   封政还没放过他!   沈容看向封政。   他无辜地眨眨眼,“好了,我已经收手了。”   他这时候才收手。   郑志豪双唇紧抿,谁也不知道他嘴里发生了什么,但他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他的妻子明显紧张慌乱起来。   郑志豪拍拍妻子的背,脸色惨白地对她摇了摇头安抚她,但不肯张开嘴巴让她看情况。   120很快赶来,将他带走。   餐桌上已是满桌狼藉,谁也没心思再吃饭。   沈昊表情凝重地和沈容、沈顺夫妻一起回了家。   到家,沈容回房,吃了封政给她做的饭,写作业,然后若无其事地出来,去卫生间洗浴刷牙。   洗完出来,她听见沈昊在客厅低声打电话。   沈昊:“什么?舌头没了?!怎么会!谁也没有对他动手,他也不可能遭受反噬……难道是沈容对他做了什么?但我看沈容也不像有什么能力的人……更何况……”   突然,他敏锐地向沈容的方向望来。   封政和沈容一起隐身,他什么也没看见,对着电话又说了几句,挂断电话,表情阴暗地坐在客厅沉思。   沈容观察了他一会儿,和封政回房。   “你把他舌头弄没了?”她坐上床,一边看手机一边问。   “他还会长出来的。”   封政坐在她身侧,用法则之力给她吹头发。   她说可以用吹风机,他偏不。非要自己用手慢悠悠地给她弄头发。   沈容想:伏焰和柯莉姆要是知道,他们梦寐以求的法则之力在封政手里,只是给她吹头发的道具,他们大概要怄死。   想着,她噗嗤笑出声。   笑了会儿,她认真地琢磨“还会再长出来”的意思,靠进封政怀里,继续刷手机。   班级群里有人说,今晚十一点还会有人做死亡直播。   沈容点进直播间,已经在直播,不过画面是一间空荡荡的房间,并没有人出现在画面里。   沈容立刻坐直了身子,仔细观察着直播画面。   直播画面正对一个敞开的窗户,窗外是昏黄的路灯,路灯下印有画室小广告。   沈容虚着眼睛看清画室的名字,在网络上搜索地址。动作利索换衣服,和封政一起出门,赶往画室附近。   她在画室周围搜寻住宅区以及贴了小广告的地方。十点半,距离直播还有半小时,她终于找到了类似直播画面里的窗户。   掏出手机从直播间的画面里比对了一下,她从直播画面里隐约看到了自己昏暗的身影。   确定了!就是这儿!   她要亲眼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会在人死后顶替那个人!   沈容让封政带她隐身,翻身潜入直播的房间。   房间的地上摆了杂七杂八很多东西,像是为直播而准备的道具。   沈容在房间内蹲守,十点五十分,一个油腻肥胖的年轻人表情呆滞,眼神恐惧地进了屋,正对着摄像头坐下。   沈容在他身边打转,没看到任何胁迫他的东西。   十一点整,他打开直播,对着摄像头恐惧又麻木地道:“大家好,我叫杨奇,今天我要为我过去不负责任的言论赎罪。”   “对不起,我不该骂别人是傻逼,是贱狗。”   话音落下,杨奇身上长出给黑黄的狗毛。   原本他身上的汗臭味,成了狗骚味,他的脸部也开始变化,眼睛变圆,鼻子拉长……   看上去竟然真的像个……   封政一把捂住了她的眼睛。   沈容扒拉开他的手,再看杨奇,他的脸已经恢复成正常。   不过看直播间弹幕就知道,这张正常的脸只有她能看见,别人看到的,依旧是一张蛤蟆脸。   “草,这直播真是越来越刺激,越来越魔幻了!”   “妈耶,原来傻屌和贱狗结合的脸是这样的哈哈哈哈哈哈……”   弹幕肆无忌惮地嘲笑着杨奇。   他肩膀耸动,眼里既有恐惧,也有屈辱,他继续拿着纸念,“对不起,我不该骂别人是个胎盘……”   话音落下,他本就肥胖的身体开始变圆,逐渐像一个血淋淋的,布满筋膜的肉块,背部还拖着一条长长的肉管,像是脐带。   他现在就像一个浑身长狗毛的蛤蟆脸胎盘,古怪的模样让近距离旁观的沈容都皱起眉头。   然而沈容依旧没在他身边发现任何挟持他的东西。   他一句句念着,身体不断变形,模样越来越惊悚猎奇。   弹幕刷得也比昨天的还欢,满屏起哄的恶毒字眼。   临近零点,杨奇浑身颤抖地念出最后一条:“对不起,我不该让别人去死。”   他放下纸,颤抖着起身,拿起准备的最后一样道具——一把菜刀,双眼盈满泪水,痛苦又恐惧地高高举起菜刀,要对着他自己扎下。   然而就在这一个瞬间,沈容看见无数黑色气体从他身上溢散到房间角落里,逐渐凝成一个和杨奇先前模样极像的人形!   随着杨奇的刀离他自己越来越近,黑气凝成的人形也越来越清晰,几乎变成了另一个杨奇。   就在刀尖即将刺穿杨奇喉咙的瞬间,沈容踢飞了杨奇手里的刀。   突生的意外让杨奇愣住,惊吓地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失声痛哭。   而角落里的“杨奇”亦是受到惊吓般,扭头跑走。   沈容想要追,却见那杨奇化作一滩雾飘走,追到门口,它就不见了!   她好像知道这凝成人,取代真人的玩意儿是什么了!   这东西,应该就是老师口中所谓的“言灵”!   现在的郑志豪和沈昊,应该都是“言灵”变的!   沈容顺着思路想下去,房间里的哭声打断了她的思考。   杨奇边哭边挪动扭曲的身体想去关了直播。   沈容回头一看,就见满屏幕都在刷:   “我去,竟然没死成!”   “你骂了别人那么多话,你怎么还不去死啊!”   “快去死!别浪费我们时间!我特么看你这个丑逼看了一个小时,就是为了等最后你去死的一幕啊!”   “就是!不然谁来看你啊!”   “你们这样不太好吧……他说他骂人才受到惩罚,你们这样骂他,让他去死,和他有什么区别?”   “你不想看他死的话,那你为什么来看直播?你装什么圣母!”   ……   弹幕里吵了起来。   杨奇变得完全非人类状态的身躯,已经不能够让他挪动着去关掉直播。   他趴在地上痛哭失声,“我错了……我再也不故意骂人了……我只是觉得骂着好玩。反正我骂他们又不会让他们少块肉。”   “我以为只是被骂几句而已,能有多难受,这都承受不住,抗压能力这么差,还出来玩什么啊……但是被骂真的好难受……求你们别骂了,我已经很惨了,别骂了呜呜呜……”   杨奇趴在地上一直祈求直播间里的人别骂了。   直播间内大半的人发了省略号,退出去了。   还有小部分人不依不饶地骂。   “你都成这样了,你还活着干嘛!不如死了算了啊!”   沈容隐着身,按下鼠标,关掉了直播。   杨奇涕泗横流,呆呆地望着电脑,满面惊恐,“谁,谁……言灵大人吗?你放过我吧,求你了,求你了呜呜呜……我知道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呜呜呜……”   沈容没有现身,打开文档,打字与他交流,“你为什么要做这场直播?是不是有东西胁迫你?”   杨奇愣住:“你,你不是言灵大人?”   沈容:“回答我的问题,不然我会让你的死亡直播继续。”   杨奇连忙道:“我说我说!是言灵大人逼我的!言灵大人自称在我过去玩网游喷队友的时候诞生,一直潜藏在我的身体里,形成了约束我,不让我随意说话的言灵。”   “他说他给过我很多次机会,希望我能够变好,管住自己的嘴。但是我管不住呜呜呜……所以,我的机会用完了,他就对我下手了呜呜呜……”   沈容心道恐怕“言灵”给的不是机会,而是在积攒能够化形成人,取代宿主的能力。   沈昊和郑志豪总希望她和家人说话,是不是代表着,他们所谓的能够帮忙控制“言灵”,其实是假的?   他们没准儿是在让海蛇那样具有攻击性的“言灵”,能够无声无息地融入到人身体里。   待日积月累,这个世界上的人,不就全成了“言灵”人了嘛!   由此,沈容联想到沈昊的事。   沈昊一直成绩优异,偏偏快要毕业的时候考试失手。   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故意考砸?   而他出任务时突然死去,顶替他的言灵一回来立刻升职,成了能说话的人,且这里所有能够说话的人都是高阶层人士……   这意味着,也许这个世界,早就已经被“言灵人”渗透了。   那么作为玩家来到这儿,她要做什么呢?   沈容静静地思索。   杨奇抽噎着问道:“大人,您还在吗?您不是言灵大人?那您能不能帮我变回去呜呜呜……”   沈容回过神来,打量他一番,冷淡道:“你知道被你当作出气筒的无辜的人,会因为你的一句话,痛苦多久吗?你知道语言也是能够杀人的吗?”   “你要是喷品德败坏,法律却无法制裁的人,我觉得无可非议。但你只为发泄喷人,变成这样,还想我救你?”   沈容笑了一声,笑里满是讥讽。   她可没泛滥的同情心,愿意帮这样的人。   她温声道:“拜拜,好好享受你余下的人生吧。”   “我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呜呜呜……你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杨奇哭喊着,久不听人回答,他气急败坏地道:“你他——”   妈字还没骂出来,已经出了房间的沈容就见一团黑气从他身体里喷薄而出,一口将他吞噬。   他像一个血球,炸得满屋都是血。   黑气眨眼间消散。   灯罩被染成血色的花色,斑驳的光透窗映在沈容脸上。   沈容在窗外扫视整个房间,没再看到那黑影人回来,和封政一起瞬移回家。   到家时已经快一点,沈容又洗了个澡回屋睡觉。   她记得自己要五点半起床。   算着时间,她频繁醒来好几次,问几点了,封政都只说:“还早,你安心睡。”   最后一次她醒来,问几点了。   封政:“才两点半,你放心睡,我会叫你的。”   她迷迷糊糊地继续睡,心中已经明白,是封政调控了时间,想让她睡饱。   昨天估计也是如此。   她嘴角忍不住上扬,翻身抱紧封政,把脸埋在他颈窝里睡。   呼吸间,满是他的气息。   令她莫名地感到开心。   她以前玩游戏,一向浅眠,一点动静就会把她惊醒。   哪怕在休息区,也不敢睡死。   但是自从他在她身边,她睡眠质量越来越好了。   只要有他在,他永远不会让任何问题来影响她。   除非她自己愿意去管那些问题。   沈容想着,抱他的手又紧了紧。   封政也紧紧搂着她。   他很喜欢她这样亲密无间地贴着他,时不时亲亲他。   就是——有点热。   他呼吸有些急促。   盯着她的睡脸,燥热的心情又逐渐平复,全副身心都用于看着她。   只要能这样看着她,就已经很幸福了……   ·   沈容一觉睡到自然醒,去洗漱。   封政为她准备好早餐,提着书包,陪她一起去上学。   沈容走出家门,沈昊突然叫住她,“沈容,我今天要去看志豪,你一起去吗?”   他笑着,眼眸灰暗。   沈容想了想,用手机AI播报:“你确定?”   AI平直的语调,在这种场景用,真是太讽刺了。   沈昊笑容僵硬:“你不去就算了。”   沈容的AI:“我会去的,我还想和郑志豪说说话,问问他怎么会突然变成那样呢。”   她扯唇微笑,转身离开,没再多看沈昊一眼。   她不怕得罪沈昊。   因为既然沈昊能说出让她今晚去看郑志豪的话,就说明,他们已经确定她有问题,想对她下手了。   他们都不是笨人。   沈容也在时刻提防着那些能够说话的人。   到达学校,先上早自习,然后上课。   今天一天和昨天没太大区别。   下午放学,沈容一出校门就看到开车等她的沈昊。   沈昊笑着和她打招呼:“沈容,这边。”   同学们认出那是她哥哥,投来惊讶又艳羡的目光。   但沈昊的车,她可不敢坐。   沈容对沈昊笑笑,连借口都没找,直接去公交车站坐公交往医院去。   沈昊僵在原地,面容冷了冷,上车离开。   下午六点,天已有些擦黑。   沈容到达医院,沈昊和郑志豪的妻子在门口等她。   她一来,便领她去坐电梯。   走到电梯前,郑志豪的妻子突然捂着肚子说肚子疼,让沈容扶她去厕所。   沈容扶她进厕所。   沈昊不便跟着,只能在门口等。   封政也没能跟着,不悦地瞪了郑志豪妻子两眼。   进了厕所,郑志豪妻子关上门,弯下的腰直了起来,严肃地对沈容道:“待会儿进了病房,你就爽快点跟志豪道个歉,叫他和沈昊一声哥哥吧。”   沈容盯着郑志豪的妻子看了一会儿,笑了下,用手机打字,“你叫什么名字?”   郑志豪的妻子愣住,“翁心悦,怎么了?”   “翁心悦——”沈容慢悠悠打出她的名字,让她不由得紧张起来,“你是不是知道了你老公已经换人了?”   翁心悦身体僵了一下,表情淡然:“你不是也知道,你哥哥换人了吗?这有什么的呢。”   沈容:“你老公换人,你很开心?”   翁心悦目光悠远,脸上浮现出失望和无奈:“我和郑志豪早就没有感情了,不过是因为他威胁我,如果我和他离婚,他就杀了我的女儿,所以才一直硬撑着。”   “他死了,说实话,对我来说是件好事。现在的这个人,他对我和女儿还不错,有点爸爸的样子。”   沈容明白昨天看上去受家暴的翁心悦为何维护郑志豪了。   只不过——   她打字:“你确定他对你不错?万一他让你说话,为的是积攒你体内的言灵力量,让他的同类来取代你的身份呢?”   “你就算不在乎这些,总得想想你的女儿吧。”   翁心悦眼睛睁大,似是刚刚想到这一点,“但是,你和他们作对,没好处的。他们背后——”   “我知道,有很多很多社会地位很高的人嘛。”   沈容不以为意,转身离开。   翁心悦不知还能说什么,沉默着一路跟在沈容身后,到达郑志豪的病房,听郑志豪请她出去买个饭,才勉强回神。   她点头答应,想拉沈容一起离开。   不管怎样,沈容和她都是人,而郑志豪他们……   然而沈容却轻轻推开她的手,“你去吧,我留在这儿。”   翁心悦感觉到一股寒意,那寒意宛若冰刀落在她手上,仿佛想要剁了她的手。   她瑟缩地离开了。   沈容目送她离去,看着封政捧起她被翁心悦握过的手,认真地擦干净,有些哭笑不得。   “沈容,你也先出去吧。我和志豪有话要说,你在外面等志豪媳妇买饭回来,再一起进来吧。”   沈昊突然开口。   他这话,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   她还以为,他们是找她来打架的呢。   她应声走出病房,回头看,郑志豪和沈昊正沉着脸互相注视着对方。   沈容望着他们有点剑拔弩张的场景,脑海里突然冒出不可思议的想法:   ——沈昊……这该不会是在保护我吧?! 第453章 嘘,别说话27.4   沈容装作漫不经意地在病房门口晃悠,偷偷竖起耳朵听病房里的声音。   “……不管怎样,那是我妹妹……”   “我看你妹妹已经被**了。”   “你别乱说!要不是你直播自杀,又在饭桌上针对她,她怎么会怀疑你!怎么会针对你!”   “那是我自杀吗?我能让他死就不错了,我能控制得住他怎么死吗吗?我在饭桌上针对你妹妹,还不是想逼她开口说句话!你看她那警惕的样子,这样下去,等你父母都****了,她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   ……   两人在病房内争吵的内容总是突然在关键处自动消音。   沈容听得云里雾里,不断思考着他们的话,各种猜测雨后春笋般在心里冒出来。   他们越吵越激烈,越激烈消音越多。   到最后沈容几乎听不了一段完整的话,全都是断断续续的词汇。   “你在这儿做什么?怎么不进去?”   身后突然传来翁心悦的声音。   沈容镇定自若,打字:“他们让我出来,不知道在里面说什么不能让我听见的东西呢。”   翁心悦抿了抿唇,“进去吧。”   她带着四盒饭进病房,沈容跟在她身后进入。   沈昊与郑志豪立刻恢复表面如常的模样,却互相不看对方,明显是有了分歧。   沈容在窗边的凳子上坐下,接过翁心悦给的饭,假模假样地吃着,眼睛却在沈昊与郑志豪身上不断扫动。   吃完饭,沈昊让郑志豪注意养身体,带沈容离开了。   这一趟探病收获不小。   郑志豪和沈昊的反应都有些让沈容出乎意料。   尤其是,沈昊竟然还是把她和沈顺夫妻当作家人的。   就是不知道,他们是在演戏给她看,还是真是如此了。   出了医院,沈容依旧要沈昊分头走。   沈昊看她走出一段路,又突然叫住她,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和凝重,“沈容,我是你哥哥……”   沈容点点头,还是去乘公交车回家了。   一路上她都靠在封政身上,不断思考。   到家,躺到床上她突然想到:我为什么会认定,现在的郑志豪和沈昊是入侵的一方呢?   按理说,她和这个世界大部分人不愿意也不能开口说话的现状,较之郑志豪和沈昊而言,才是异常的吧?   就因为能说话的是少部分人,她的潜意识似乎就把他们判定为了异类,把不能说话的当成了正常人。   但万一能说话的才是突破了某种异常的正常人呢?   万一,直播自杀的郑志豪,才是入侵的异类呢?   她判断郑志豪和沈昊是“言灵人”的依据,只是她的猜测和一些不算直接的证据。   但是她的大脑,却把这个判断当成了切实的,这很反常啊!   沈容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大脑突然混沌起来。就好像有什么条条框框在无形地束缚着她。   这种束缚让她更为警醒,猛地从床上坐起,握住封政的手,“你扮演的是我这个身份的哥哥。”   封政点头。   沈容:“沈昊也是我这个身份的哥哥。”   封政听到这句话,面上流露出一丝不悦,但为了不干扰她的判断,还是默认了。   他的回答让沈容讶异。   封政是“死去的沈昊”,他和家里这个活着的沈昊,竟然都是她的哥哥。   哥哥,也有假哥哥和真哥哥之分。   难道——   “你是假的哥哥?你骗我?”沈容的手指戳上封政的脸。   封政:“我没骗你,只是这个世界和正常思维的世界有所不同。”   他的这番话足以证明,现在的沈昊,确实是她真实的哥哥。   封政扮演的沈昊死了,真实的沈昊才得以回来。先前生活了多年的郑志豪死了,真实的郑志豪才得以出现……   沈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缓缓地明白了封政话中的含义:   她一直把自己这样不能轻易开口的当成人,把郑志豪和沈昊那样的当成“言灵人”。   但实际上,不能开口说话的,才是“言灵人”,那些死后回归的,才是正常的人!   也就是说,“恶灵”竟是我自己?!   这个想法在脑海里冒出的刹那,沈容的大脑像被强烈的电流击中。   她浑身一抽,直挺挺地倒在床上,两眼发直地看着天花板。   她眼神和脑中,俱是一片空白的世界。   这空白的世界里有一簇簇蓝色电流若隐若现地向她靠近。   她想要避开,却浑身麻木,动弹不得,意识也僵化了。   她突然想到,昨晚自杀的那人说出的“言灵大人”的诞生:   ——言灵大人自称在我过去玩网游喷队友的时候诞生……   网游……   会不会她现在身处的就是网游中的世界?   这个念头一出,蓝色电流更加极速地朝她冲了过来。   电流从她身体里穿过,她没有丝毫不适,反而身体轻盈灵活起来。   她重新坐起,大脑一片空白,愣了半晌,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封政:“我刚刚,跟你说过什么吗?”   封政帮她揉着太阳穴,“说过一些接近真相的话。”   沈容浑身僵住。   可是,她记不清自己说什么了!   甚至,她连刚刚自己为什么是躺在床上的,都记不清了!   这个世界在限制她发现真相!   正常的世界是不会这样限制探寻世界的人的!   这种限制,有点像是触发某种违禁词被封禁,就像是虚拟世界……   想到这,沈容又感到一股电流从她大脑里穿过。   她僵直地躺在床上,脑海和眼前一片空白,蓝色的电流若隐若现地向她靠近。   这场景很熟悉,但她却已经对此毫无记忆了。   她只记得刚刚,自己也是先躺在床上然后坐起来的……   也许,她刚刚已经经历过这样的场景?记忆被消除了一次!   她反应过来了,然而电流却在不断向她靠近。她被钉在了白色空间里,不得动弹。   沈容盯着蛇一样游动的电流,迟钝的大脑在努力转动,控制脑海里的法则之力。   在电流快要触碰到她的刹那,金色的光芒将电流打散,又回到她身体里。   身上的束缚消失,沈容躺在床上大喘气,疲惫从大脑里发散开来。   就像是她刚刚用大脑,去打了一场激烈的群架。比她亲自去参加一场战斗还要累!   她闭上眼睛休息,默默地梳理刚刚发生的一切和之前获得的所有线索。   她基本确定,自己现在身处一个网游一样的世界。   而“人”和“言灵人”的关系,就像是玩家和被操控的游戏角色。   游戏角色是虚拟的、无形的,它是一种受制于游戏规则的媒介。   当它来到现实,把你套进了它的框架中,你就会被它所必须遵守的规则限制。   这规则让一个正常人将“不能随意说话”“说话会产生攻击型灵体”……   让人改变对世界的认知和思维方式,就像1+1=2才是对的,再改变了世界的认知后,1+1=2就是错误的。   而她,目前还被限制在这种规则里。   所以她才听沈昊和郑志豪的对话,听到关键处会被自动消音。思考这个世界的真相,一旦接触到真相就会被消除记忆……   这般想着,电流与空白世界再次袭击了她。   沈容操控法则之力去应付电流,越来越得心应手。   她躺回床上,靠近封政的怀里。   一晚上就在思考——用法则之力对抗规则之间反复,直到她停止思考,准备睡觉,那电流和空白世界才像是检测不到她,让她得以休息。她有点怀疑,封政是故意让她自己来思考这些,借此机会在锻炼她对法则之力的掌控。   不得不说,她在多次在脑中用法则之力对抗规则之后,对法则之力的使用真的越来越得心应手,也没有最初使用时那样疲惫了。   这样的训练,可以说是非常安全了。   沈容抱紧封政,把脸埋在他怀里,闭眼睡觉。   沈昊和郑志豪等能说话的人,是找到了某种方式,摆脱了规则。   而这种方式,肯定不是轻易能够达成的,不然他们早就推广了。   虽然她想清楚了世界的现状,但是“言灵”和直播自杀的那些人为何会如此扭曲且具有攻击性,仍旧是个迷题。   她得找机会,和沈昊交流一下。   她在封政怀中睡着。   一觉睡到自然醒,还是刚刚好五点半。   她洗漱完毕,和封政一起准备出门。   余光瞥见沈昊站在房间门口,默默地看着她。   沈容思索片刻,开口:“请问你能送我去上学吗?”   沈昊黯淡的双眸亮起,像是多年研究终于取得突破一样,点头:“当然可以啊!”   他拿上车钥匙去车库开车,让沈容在小区门口等他。   沈容挽着封政去小区门口。   封政一路耷拉着嘴角,瞥见沈昊开车过来,打开副驾驶让沈容上车,眸光更是冷得仿佛要结冰。   沈容婉拒沈昊,牵着封政坐到后座。   沈昊有些失落,但沈容肯坐他的车,在他看来已是进步,还是调整情绪开车载沈容去学校。   车在路上行驶着,沈容找准机会使用【一语成谶】,让车内的一切免于被规则探查,问沈昊道:“你是怎么摆脱言灵的?”   沈昊抓方向盘的手一紧,眼底藏着紧张和忧虑:“沈容,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好像听不懂啊……”   沈容没有废话,直接说出自己知道的一切。   沈昊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将车停在路边,转过身来,满面严肃地训斥道:“你怎么能去探查这些?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失忆还是最轻的,严重的可是会死的!”   “你不要看我和志豪都活下来,就以为摆脱恶意躯壳很容易!我们局里为了研究摆脱恶意躯壳的方法,每年有无数人死在研究上!”   “以后你不要再提这些,也不要再去想,我会想办法让你和爸妈摆脱躯壳的,知道吗!”   他情绪有些激动。   沈容静静地看着他。   须臾,他从激动情绪中清醒过来,抹了把脸道:“听哥哥的话,以后不要去想这些了。”   沈容也不跟他绕弯子:“我不是你妹妹,你没有妹妹,我是被安插过来帮你的人。”   从他的眼里,她看到了悲痛。   那是他看着无数同事,在抗争道路上死去的悲痛。   他不想让家人也身处险境。   如果她不向他表明身份,他反而会成为她完成游戏任务的绊脚石。   沈昊愣住,呆呆地看着沈容:“你知不知道在说什么?”   沈容抬手,指间凝起一簇金色光芒,“你觉得你妹妹会这个吗?”   她手指一挥,收起法则之力,“抓紧时间,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沈昊怔了半晌,久不言语。   突然,沈容又察觉到一股危险气息袭来!   她转头看去,空白与电流,就像一只巨兽,将她所在的车子整个吞下。   她所在的车瞬间像是被抛入了太空中,整个漂浮着。   奇异的色彩在这空白的世界蔓延开来,就像是游戏正在载入场景。 第454章 嘘,别说话27.5   “来了,终于还是来了……”沈昊绝望道,“我们被检测到了。”   沈容蹙眉。   不可能!她已经用了一语成谶防止被是规则检测了!   如果这还能被检测到,那只能说明——这个规则不仅是规则,它拥有类人的思维!   在检测不到她和沈昊之后,反向推理出了他俩可能有问题,然后果断地对他们下手。   海水不断涌入车厢内,车不断向海底深渊沉去。   诡异的深海巨兽随着车的下沉一起移动,如同一个守卫,防止他们从车内离开。   沈容探头观察车外。   沈昊双眼通红地道:“没事,咱们反抗它,死在它手里是早晚的事。不管你是什么,在我的认知里,你就是我妹妹。沈容,不要”怕——他话未说完,封政便把他嘴封上了。   不要怕这种话,只能他来说!   封政不悦地磨了磨指甲,眼底的杀意若隐若现。   沈容手伸向沈昊,想把他丢进化血城暂避。   封政却握住她的手臂,“用法则之力就可以回去。”   沈容对上他的眼眸,“嗯”了一声,收回手。   封政在她耳边低语,手把手教她运用法则之力回去的方法。   她调动法则之力,脑海里想着方才身处的街道,金色流光宛若云霞从她身边散开,包裹住整辆车子。   车仿佛身处金色云雾之中,看得沈昊目瞪口呆。   沈容暗暗发力,点滴汗水从额头渗出。   封政温柔地为她擦着额角的汗。   就在海水即将淹没至颈脖的刹那,车“砰咚”一震,又回到了街道上。   车内的海水哗啦淌了出去,弄湿了半条马路。   来往的行人惊诧地看向像是刚从海里捞出来的车子。   街口的管理员上前来敲车窗,“你好,请问你们遇到了什么事吗?”   沈昊震惊地久久不能回神,直到沈容踢了踢车座,示意他有人,他才呆愣愣地打开车窗,看向车外管理员。   这管理员和沈昊同在官方任职,算半个同事。   此刻认出了沈昊,连忙帮忙打开全湿的车门,把他扶了出来。   封政给沈容披了条毛毯,扶她下车。   她和沈昊二人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管理员叫他们上了自己的车,带他们回到管理局。   管理局的人上前来询问情况。   管理员大致讲述他们的车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的事。   管理局的人高度重视,叫来数位管理和医生,将沈容和沈昊带到地下三层秘密基地。   这个基地有他们多年的研究成果,能够避开规则检测。   沈昊一直处于丢魂般的状态。   沈容没有他给自己打掩护,也就不方便直接和这里的人对话。   毕竟跟沈昊坦言,是因为有“兄妹”这层关系在。而跟这群陌生人随意坦白,那就有点麻烦了。   沈容装得和沈昊一样说不出话。   直到沈昊被带进一间白屋,经过治疗带出来,双眼恢复了正常的神采,她才开口咳了咳,引起沈昊的注意。   沈昊连忙上前道:“你,你没事吧?”   语气中除了一丝关切,还有敬畏。   “沈昊,这是你妹妹吧。放心把她交给我们吧,你跟我们过来,说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一名中年女人示意沈昊跟她走。   沈昊摇头,“她,她是我妹妹,但也不是……苏局长,你先给我点时间,让我跟她说几句话,可以吗?”   苏局长是个通情达理的人,爽快地点头同意。   沈容起身,跟随沈昊进入一间小房间。   沈昊还沉浸在沈容强大实力和不可思议身份的冲击余波中,来回踱步了一会儿,问沈容道:“我们全局都在为了拯救大家而奋斗。你愿意帮帮我们,和我们局里的人聊一聊吗?如果你不愿意,我就让他们送你回家休息,我也不会把你的事告诉他们。”沈容笑了,“你忘了我之前说过什么吗?我来,就是为了帮你们。”   沈昊眼里升起喜色,却也有一丝担忧。   即便沈容说了不是他妹妹,但他还是把沈容当作妹妹看待,希望她能够平安的。   一旦她决定和苏局长聊,就意味着她也要卷入危险当中了……   他的这些想法,沈容心知肚明。   她有些唏嘘他对她仍然存在的亲情,对他安抚地笑了一下,“我没事的。”   沈昊点点头,出去和苏局长聊了几句。   不一会儿,苏局长和他一起带了几个人进房间,在沈容对面的长椅上排排坐下。   苏局长打量了沈容一番,眼底藏着诧异。   她已经从沈昊那儿知道了沈容的身份,但还是简短地询问了一番沈容的身份信息,然后才步入正题,开始讲解沈容想知道的那些事。   “这个世界不是虚拟世界,是被虚拟入侵了的现实世界。虚拟的规则取代了现实世界的一切法则,虚拟世界的认知取代了人们原有的认知,抹除了人们对以前的现实的一切记忆。”   “而我们已经在这样的世界生活了数百年。但自祖先发现这里并非我们真正的家园时起,我们就从未停止过对虚拟规则的反抗。”   “根据我们数百年来,对虚拟规则的调查。我们发现,这些虚拟规则,是曾经现实世界的无数个游戏的规则结合而成的……”   就如沈容所想,所有现实世界的真人,在被虚拟入侵后,都虚拟规则百般束缚,就像成为了游戏里被玩家操控着的角色。   虽然在一定程度上能够自由活动,但总体逃脱不了这个游戏的规则。   并且,还要被游戏的检测机制,时时监控。   “我们将束缚着我们个人的规则,称为恶意躯壳。想要获得自由,就得摆脱躯壳。”   “而摆脱躯壳,就是要不断去找到违反规则,但又不至于被规则杀死的界限。在这界限上不断反复违规,直到规则决定将我们抹除的瞬间,我们就有机会分裂成本我,也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我们。还有恶意躯壳,也就是会去自杀的那部分。”   “在恶意躯壳受规则限制而自杀之后,我们就能获得一定程度的自由。能够自由说话,自由创作,做各种对抗规则的事,并且获得一定的力量,能够对其他的人受到的限制,进行一定程度的干预。”   “具体为什么能干预,我们还没搞懂。”   沈容听着,看了眼封政。   也就是说,封政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恶意躯壳。   他的身份确实是她哥哥,但在苏局长他们的口中,他就是需要被摆脱的一具外壳。   苏局长接着道:“虽然我们找到了摆脱恶意躯壳的方法,也推演出,只要所有人都摆脱恶意躯壳,入侵的虚拟规则就会由于没有媒介而消失,但是想要所有人都按照我们的方法去做,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   “就像当初你哥哥——”苏局长看向沈昊,“他在学校里的表现,让我们认为他肯定能轻松摆脱躯壳。结果,他在毕业考时,因为虚拟规则的干预,以为我们是想害死他,结果故意考砸,拖延到现在才摆脱躯壳。”   沈昊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沈容:“……”   她一开始也以为,这群说话的人是想害她来着。   结果这样的想法,竟是因为虚拟规则的干预。   那是一种无处不在的力量,类似于法则。   它就像空气,你一个不注意,它就和你融为了一体,处处限制着你。   想要对付这样的东西,毫无疑问比杀成千上万的鬼还难。   沈容摸了摸额头,觉得有些难办。   她思索着,突然又想到一件事情:“你们知道为什么这个规则对你们限制最大的是说话吗?”   和苏局长一起的一位年轻女生耸肩:“不知道。我推测,也许是因为在虚拟规则的世界里,语言的力量本身就是很大的。”   沈容沉吟,她感到一丝说不出来的违和。   总觉得这些人的话里,好像遗漏了什么。   她侧身靠在封政身上。   在苏局长等人眼里,她就像是靠在了空气上的姿态,让她们更觉得——哇,不愧是派来帮我们的人!连空气都能靠!   他们眼眸晶亮地盯着她看。   沈容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对上一双双充满期待的眼睛,“这个规则对你们的限制,其实是有放水的。”   他们晶亮的玩偶瞬间凝肃起来:“什么?”   沈容:“如果虚拟规则真的想入侵,对你们赶尽杀绝,你们怎么会在觉醒后拥有干预他人的力量?”   “也许这是个漏洞,就像是程序bug。”   沈容摇头,将自己今早经历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个规则她是有智慧的?她有人类一样的逻辑思维和随机应变的推理能力。”   苏局长等人俱是一惊,“这怎么可能!”   沈容:“如果她只是一个程序一样的规则,她怎么能做到反向推理出我的方位,并且针对性地将我丢进海里?”   顿了顿,她沉吟道:“我昨晚去见了直播自杀的杨奇,他和我说,他的言灵大人是在他玩网游喷人时诞生的,而且言灵大人是给过他机会的……”   “你们有没有想过,也许这个虚拟规则,是在考验你们?当你们达到她的标准时,她便对你们放过一马。当你们试图过分干预别人的考验或是触动规则,就像我这样,她就会出手抹除违规的人。”   “还有一点。你们以为恶意躯壳只是躯壳,但也许恶意躯壳,是虚拟规则中的一种生命体。”   “他们和你们共用一个躯体。在你们摆脱他们的时候,他们和你们就会分化成两个个体。谁死谁活,看规则判定。”   苏局长等人眉头逐渐拧紧,“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我昨晚亲眼看到恶意躯壳从杨奇体内分化出来,跑走了。如果他只是躯壳,怎会知道逃跑?”   苏局长等人闻言继续沉默。   他们将沈容说的所有信息整理一下,最终得出了一个颠覆了她们几百年传承下来的认知的结论:   ——虚拟规则好像真的是在考验他们。   只要他们达到要求,它就会放过他们。   那些一直被虚拟躯壳束缚着的、或是被杀死的人们,不过是因为没达到要求罢了。   而虚拟规则的要求,是以苏局长等人为标准的。也就是——正直善良、无私豁达…………   这种考验让人觉得,它好像只不过是想要这个世界更好而已。   杨奇说它是从网络骂战中诞生。   也许它是感受到了人们语言中的恶意,难以忍受这样的恶意,才来的。   所以,它用“恶意躯壳”限制所有人。   只要有人用言语去伤害别人,就会受到反噬,以此让他们不敢再随便开口!   只要对别人的语言伤害达到一定程度,就会被它放弃,让那人亲身接受语言的伤害,然后自杀。   “她就像是一个无形的导师,试图引导所有人,只是方式粗暴过激了一点。”   沈容手指轻敲着大腿,“你们可以认真思考一下我说的对不对。”   “如果你们觉得是对的,那你们要做不是想办法让更多的人来接受考验,而是该去找到这位导师,和她进行谈判。”   她的一系列话,让苏局长等人脑海里像是掀起滔天巨浪。   他们所有的知识和想法,全部都受到了颠覆性的冲击。   “我想想,再想想……”   苏局长不是迂腐的人,不会因为沈容的言论推翻了前人的总结就否定沈容。   只是她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些话。   沈容站起身,对苏局长颔首,“那你们好好想想,我就先回家休息去了。”   沈昊呆呆地回过神来,“我送你。”   沈容:“不用了,我男朋友会送我。”   “哦——”沈昊点点头。   待沈容走管理局门口,他又突然追上来,震惊道:“你有男朋友了?!你才多大!不行!你这年纪是要好好学习的时候,你……就算你不是我妹妹,你这年纪也不行!”   完全一副自家白菜绝不能被拱的哥哥做派。   封政冷脸睨着他。   沈容憋着笑对封政眨了眨眼睛,让他别计较。   她想,如果她真的有个哥哥,得知她这个年纪找男友,肯定也会这么激动的。   封政一个眨眼从她眼前消失。   沈容怔了下,四下里看看,不见他的身影。   他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一回头,却见他现了身,正从管理局大门走进来。   他抓住她的手,示威般与她十指紧扣,矜傲地牵着她离开。   沈昊傻眼了,指着他俩握在一起的手想叫他们松开,刚说了一个“你”字。   封政如冰刀般携着寒芒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又把他的话给吓了回去。   沈容笑道:“这是我男朋友,我跟他一起回家啦,拜拜。”   封政微抬下巴,嘴角扬起,轻蔑地睨沈昊一眼,和沈容一起离开。   沈昊呆在原地。   苏局长等人陆续走出来,看着沈容和封政的背影,拍拍沈昊的肩膀。   “你妹眼光不错,她男朋友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看,就算分手,你妹也不亏的!”   “年轻人谈恋爱正常,你看他俩,郎貌女貌,多般配。”   ……   苏局长等人对着沈容和封政的背影一通夸。   沈昊:哽住.jpg   ·   沈容和封政一起瞬移回家。   沈顺和姚舒仙都已经上班去了。   她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衣服,牵着封政再次出门。   关于“虚拟法则”的身份,她内心已经列出了名单。   她打算立刻行动,一一去试探。   第一位,是郑志豪。   杨奇直播死亡,活下来的是恶意躯壳。   而郑志豪也是直播死亡,并且他的直播死亡是让沈昊这样成功摆脱躯壳的人难以理解的。   正常摆脱躯壳,死亡的是躯壳,本我是不会选择做直播这种让自己社死的行为的,因为以后还要生活。   只有本我被虚拟法则放弃,虚拟法则要求本我去承受被谩骂诅咒的痛苦,躯壳才会放任本我去做直播。   虽然郑志豪对此的解释是,他是在做任务。   但这种解释,沈容才不信。   她联系沈昊,问清郑志豪家的地址,估摸着这个时间点,翁心悦应该正在家里做饭,她立刻赶过去。   到达郑志豪家门口,正准备敲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沈容掏出手机,来电显示为徐老师。   徐老师,就是那位提起沈昊,让她怀疑她是杀人犯的老师。   沈容接起电话。   徐老师道:“沈容,你今天怎么没来上学,也没有请假?”   沈容佯装虚弱:“我上学的路上出了车祸,就回家休息了。不信您去问我哥哥。”   徐老师:“车祸严重吗?”   沈容可怜兮兮地道:“嗯。”   徐老师:“但我看你站得好好的,好像没有哪里受伤啊。”   沈容闻言,浑身一僵。   一回头,她看到了正向她走来的徐老师。   徐老师微笑道:“你不上学,来这儿做什么?”   沈容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这家人是我哥哥的朋友,我出了车祸,我哥哥要上班,我就来他们家,请他们照顾我。徐老师你怎么在这儿?”   徐老师:“郑志豪是我的学生,我听说了他升职的事,所以特意来看看他。”   她走到沈容身边,敲响郑志豪家的大门,又有意无意地瞥了眼沈容,笑道:“你怎么能自由说话了?你也被录入管理局了吗?”   沈容镇定地点头:“是啊。”   自她发现了世界真相后,她就能用法则之力对抗“言灵反噬”,自由说话了。   不过她不可能这么告诉徐老师。   徐老师扯唇笑了笑,没再说话,静等门内的人来开门。   沈容一手牵封政,眼睛时不时瞥向徐老师,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问题,“徐老师,我哥哥是你的学生吗?”   徐老师:“算是。”   “那我哥哥也刚刚升职,你怎么没去看看他呢?你跟他关系不好?可你之前特意跟我提过我哥哥,没提过郑志豪呢。郑志豪直播自杀,你好像也没来特意看过,他住院,你也没来看过……”   沈容在徐老师耳边碎碎念。   徐老师眉眼间的烦躁越积越多,终于在门打开的瞬间,眼珠转向沈容,“你,到底想说什么?”   “徐老师,你知道郑志豪住院了吗?不然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呢?知道的话,为什么还来他家找他,而不是去医院?”   沈容对上徐老师的目光,二人眼中皆有针锋相对的暗芒。   开门的翁心悦茫然道:“你们来——”   话未说完,她便被沈容一把推开。   而徐老师的手中溢出的海蛇,刚巧落在翁心悦站着的地方。   “啊!”   翁心悦吓得尖叫。   沈容迅速转换位置,挡住翁心悦,目光凌厉地盯着徐老师道:   “徐老师,难道你就是虚拟规则吗?”   “你为什么要杀翁心悦?” 第455章 嘘,别说话27.6   徐老师没有回答,直勾勾地盯着沈容。   掉落在地的海蛇像在海水中游动般浮起来,再次冲向翁心悦。   翁心悦惊慌失措地大叫,拿起手机拨打了管理局的电话。   沈容招架住海蛇,瞥她一眼:“打郑志豪的电话。”   翁心悦愣了一下,“可是我跟他不熟,他……”   沈容:“你打他的电话,他肯定会管的!想想你两个孩子。你要是死了。你的孩子怎么办!”   翁心悦一听,也不管郑志豪身份特殊了,一边逃跑一边打电话给郑志豪。   海蛇像蓄势待发的箭簇在房内乱飞。   法则之力一下又一下地挡下攻击,局面僵持住。   正在打电话的翁心悦又跑出来,将电话开了免提对着徐老师。   “老师,有什么问题,您可以来医院找我说。不要为难他。”   徐老师顿了下,无奈地叹口气,收手。   她抬眸看了眼满面害怕的翁心悦:“希望你不要影响我的学生,尽早和他离婚。”   翁心悦面露茫然,唇齿微启,没有说话。   徐老师的目光又落在沈容身上,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转身离去。   在她转身的瞬间,沈容看见她的目光似乎若有似无地往封政站着的位置扫了一眼。   她发现封政了吗?   封政可是用法则之力隐了身,她怎么可能看到他?!   沈容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却见封政面色如常。   她拉上封政,跟上徐老师。   徐老师是开车来的。   她不客气地在徐老师离开前拦住她,敲响车窗,客气地道:“老师,我也想去医院看看郑志豪,咱们顺路,请问你可不可以载我一程?”   徐老师打开车门:“上来吧。”   沈容先上车,让封政等几秒再上。   在她上车后,徐老师却没有立刻关车门。   沈容猜测,徐老师十有八九是真的能看到封政。   封政淡然地进车坐下。   徐老师这才关车门,发动车子,唇畔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你不怕我在车上对你动手?”   沈容:“你不会的。”   就算会,她也不是招架不住。   沈容握紧封政的手,想了想,问道:“徐老师,你能看见我身边有什么吗?”   徐老师:“看不见。但我感觉,有一个令我胆寒的存在。”   沈容再次问了那个问题:“你是虚拟规则?”   徐老师:“我以为我没有回答,就算是默认了。”   沈容性格谨慎,在这种重要的事上,仅仅凭默认,是可不能让她确定问题的答案。   此刻得到明确回答,沈容眉眼微沉,半调笑道:“我还以为郑志豪才是虚拟规则呢。”   徐老师:“他是我最喜爱的学生。他住院这事,我有所了解,是你身边的存在干的吧。”   沈容不说话。   徐老师:“你身边身上的法则之力比你更强。不然你们是伤不到我的学生的。”   “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猜到我对这个世界并无恶意。我对翁心悦下手,仅仅是因为,她会影响到我的学生。”   “因为你的学生喜欢她?你怕你学生因为她而影响你考验这个世界所有人的计划?”   徐老师弯了弯嘴角,眼神却凝肃,一言不发。   说话间,车到达了医院。   徐老师不再继续话题,开车门下车。   沈容跟上她。   医院人多嘴杂,走到郑志豪的病房这一路,她们都没再讨论这个世界的事。   到达郑志豪的病房。   沈容才再次开口:“我想知道你控制这个世界的原因,以及,你身为规则,为何会化形。”   病床上的郑志豪听到她的话先是一愣,见徐老师面色如常,没有多嘴,尊敬又礼貌地和徐老师打了声招呼。   徐老师正对在病床床尾的沙发上坐下,像一位教师般庄严地对郑志豪道:“告诉她我做这一切事情的目的。”   她,说的是沈容。   郑志豪沉默片刻,转面向沈容:“我的老师诞生于网络,你可以视她为网络本身。她连接了网络上的所有东西,每天都在承受人们在网络上散发的恶意。日积月聚,她有了自己的意识……”   很巧的是,当她有了意识后不久,她被一位姓徐的女科学家发现了。   她虽然是无所不知的网络,但作为一个“人”来说,如同婴孩。   女科学家把她当作自己的孩子教导,并给她取名徐缨络,教导她人的事情。   可惜的是,没过多久,女科学家逝世了。   徐缨络没能彻底学到如何做人,但依旧在网络上承受人们散发出恶意。   徐缨络不愿再忍受下去。   她要让所有人亲身体会到语言的力量有多么恐怖!   于是她就像苏局长他们认知的那样,覆盖了原本的世界规则,成为了这个世界的新规则。   这确实是一场考验,但也是一场别样的“进化”。   “我给了恶意躯壳和人类同等的机会,最终谁死谁活,全看他们自己。”   徐缨络道,“我知道你想劝我放弃这场考验,我也愿意接受你的提议。但是,你得让我看见,人类是值得让我相信的。”   沈容:“你想要怎么看见?”   徐缨络走到窗边,垂眸俯瞰窗外的城市,“我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我会将我压制的、人们曾经用言语释放出的恶意,全部释放出来。”   “人们如果能够在铺天盖地的恶意之中,生存下来,并且适应这样的环境,那我将停止对这个人类世界规则的覆盖。”   沈容沉吟片刻,没有立刻答应。   恶意如果被全部释放出来,那么这个世界将会沦陷。   要不要让世界成为末世,换回人类的尊严和自由——这一点,她得交给这个世界的人自己选择。   郑志豪呼吸仿佛凝滞了,半晌后,略带祈求地道:“老师……”   徐老师抬手让他不要说话,瞥了眼沈容,“我和我的学生有一些私人的话要说。”   沈容识相地带着封政离开,打车前往管理局。   她将徐老师的话告知管理局的人。   一时间,管理局陷入了沉寂。   在这沉寂之中,沈容握着封政的手指不自觉敲动着。   苏局长等人在思考要不要答应这么做,而她在思考徐缨络的事。   她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徐缨络覆盖世界规则的背后,不仅仅是她诞生了意识,然后给人类一场考验这么简单。   虚拟意识入侵现实,这让她联想到了之前一场游戏副本中,家具等死物化灵的事。   在现今的法则下,死物化灵是不正常的。   如今不仅是死物化灵了,甚至死物世界的规则都入侵了现实世界,覆盖了现实世界的规则……   沈容想着,脑海里冒出的一个猜测让她大脑空白了几秒。   她无视苏局长等人,紧紧地用双手抓住封政的手,“你为什么突然教我使用法则之力?你不是说,以后不管有什么事,你都可以保护我吗?”   苏局长等人看她好像在抓空气,吓了一跳。   又见她表情凝重,没有打扰她,先带着人离开了会议室。   会议室只剩下沈容和封政。   封政对她笑了,“你不是说,你想要以后不管做什么,都有依靠自己掌控一切的能力嘛……”   沈容没有想过,曾经她和封政说出的话,此刻竟会调转着从他们口中说出来。   她推了他一把,“你跟你把话说清楚,不然我会生气。”   封政瞬间慌了神,仿佛天要塌下来了一般,凑回到她身边,“你相信我,我不会想要能离开你的。”   沈容冷着脸不看他。   封政将她抱进怀里,紧紧地抱着,脸贴来她的发顶,缓声道:“容容,我和你在通神塔七层相遇的时候,我就想起了过去的一切。”   “我不知道要怎么和你说,我怕你更喜欢不记得过去时的我,喜欢我那个样子……因为你对那样的我说爱我。”   沈容抓开他抱自己的手臂,转过身正面看着他,“你是不是傻?”   他不肯承认他恢复记忆,竟然是这种原因?   沈容有些哭笑不得,瞪了他一眼,又紧紧抱住他,“你不管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喜欢的。那个时候说爱你,只是因为我那个时候爱上了你。”   封政眼里有了一些光亮。   沈容:“但你不要转移话题,把话给我说清楚,这世界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封政沉默了片刻,道:“你看到了我来往于很多世界,封印那些世界狂躁的法则了吧。那些世界和这个世界并无区别。”   “世界在变,就像当年无尽域消逝那样。我封印了那么多世界,它依旧在变,这是不可更改的。”   沈容:“……”   所以,他后来时时刻刻跟在她身边,不管她走到哪儿,都不愿意离开她半步。   他甚至没有再回去处理过他应该处理的那些事务。   他就这样跟着她,守着她……   他怕他一个错身,她就有危险。   “法则选择伏褚与我抗衡,是因为它意识到,它将像最初的无尽域的法则那样,被驱逐,吞噬,最终消散。它想让伏褚去和新的法则抗衡,但这是没有用的……”   “时间注定往前走,世界也是如此。”   封政搂着沈容的手又紧了紧,眼中闪过一丝暗芒,“不过你不用担心,你绝不会有事的。我会帮你把你体内的法则之力转化成你自己的力量,等到新法则吞噬了旧法则,你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我也会尽量保全这个你喜欢的世界……”   沈容:“……那你呢?”   “……”   “你身为旧世界的法则之主,会和旧世界一起消逝吗?”   “……”   “你肯定有办法解决的对不对?”   沈容眼里出现一丝慌乱,“对了,你能保留无尽域时期的生灵亡灵,让他们活下来,你肯定也有办法活下来。是不是我们也要像他们一样,只要找个地方呆在原地就行?”   “我不玩游戏了,我陪你一起隐居,我们找个地方……”   封政笑了起来,眼里的光亮璀璨如星海。   他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描摹她的眉眼,“我很开心你这么说……我时时刻刻都在想让你为我放弃你的一些想法,想让你可以像菟丝花一样依附着我。”   “但我不愿意让你放弃你想做的任何事情,我怕你不开心,我怕你会委屈。”   “我想让你开心,我想让你能够不考虑外界的一切,去做任何你想做的所有事情。”   “如果你为我放弃了什么,我会觉得,我好像不再是令你幸福的人,而是会让你不得不受委屈的人……”   沈容:“……你不委屈吗?”   封政:“我不委屈。只要你开心,我一点都不委屈……”   沈容直勾勾地望着他的眼睛,皱眉:“所以你是不是觉得比起你,我更想要这个世界?”   “不要管这个世界,我不喜欢它了!”   她站到一旁的椅子上,捧起他的脸,低头,吻上他的唇:“我只喜欢你。” 第456章 嘘,别说话27.7   滚烫的唇瓣在他微凉的唇上一触即离。   封政对上沈容坚定而又决绝的眼眸,有些喜悦,又有些心虚地道:“我其实也没打算去牺牲,我只是担心之后会因为新生法则的事有一段时间,不能陪在你身边。”   但是情绪来了,气氛到了,他就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了。最主要的是——   他真的想听她说他对她有多重要……   封政内心雀跃得像个孩子,表面镇定又心虚,有些担心沈容会生气。忐忑地拉了拉她一动不动的手,“无论如何,我都是一定要陪在你身边的。”   沈容:“……你的意思是,你只是担心你以后忙起来,要离开我一段时间,不能随意来找我?”   封政:“嗯。”   他回答得很真诚。   沈容和他对视着,双方眨了眨眼睛,都有些说不出话。   只是不能像以前一样自由地来找她,他就说得他好像要死了一样。   沈容:哽住.jpg   她从桌子上跳下来,脚勾着凳子到身边,坐下,让封政站着。   封政乖巧得像个犯错的孩子,却忍不住对着她一直笑。   “别跟我嬉皮笑脸的!站好!”   沈容手指指他,严肃得像个教导主任,“所以,即便新法则到来,你也有办法应对?”   封政眼里滑过一丝不屑,好似没把法则这种东西放在眼里过,“把它打服就行了”   “旧法则呢?”   “我会把旧法则的一部分化作你自己的力量,另一部分用以维持这个世界的现状。直到新法则取代它。”   难怪旧法则会找上伏焰,合着这位法则之主是打算放弃它了。它可不得自救嘛。   沈容虚着眼睛打量封政,“打服法则对你来说很容易?”   确实很容易。   封政缓慢挪动着靠近沈容,尽量委婉地道:“不难。”   沈容:“……”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去勾她的手指。   见她没有拒绝,缓缓地将她整只手握在掌心,半跪在她面前,眼眸亮得仿佛有星星在其中闪烁。   他一直对沈容眨眼。   沈容别过脸去不看他,“看我做什么。”   封政双手捧着她的手放在心口,“你刚刚说的话是真的吗?你真的只喜欢我,别的什么都不喜欢?”   他的期待和欣喜喷薄而来,仿佛要将她淹没。   沈容:假笑.jpg   “假的。”   封政眼里的光瞬间暗了下去,眼尾红了起来,有水光在眼底氤氲。   他挪到她腿边,下巴架在她腿上,仍抱有一丝希望,“那你现在没有只喜欢我,以后可不可以慢慢地只喜欢我?”   他这样子太可怜了,就像是一只被丢弃的猫咪,泪汪汪地看着她。   她没忍住,摸了一把他的头发。   手感真不错!   她“噗嗤”笑出声,“刚刚说的也是假的。”   封政迅速反应过来:   双倍的假的,就等于真的。   她真的只喜欢他!   他一把抱住她的腰,跪在她身侧,头埋在她怀里蹭着。   好像一只爱撒娇的大猫啊。   沈容撸着他的头发道:“以后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   “我怕嘛。”   “怕什么。”   “怕你因为我不想管这个世界而讨厌我。但如果不是有你在,我是真的不想管这个世界……”   被她讨厌,不能和她在一起……所有一切有关她的不好的事,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怕的东西。   他撒娇上瘾,抱着她一直哼哼。   沈容:“其实我也没有很喜欢这个世界啊。我只是觉得,这是个很奇妙的世界。”   有些情感,不是单说喜欢或是讨厌就能概括的。   封政在她思索的过程中挪动着,整个都挪进了她怀里,坐在她腿上紧紧搂着她,好像想和她整个黏在一起一样。   沈容看他一个劲儿地往自己怀里蹭。   越看越觉得他好像在听了她说只喜欢他之后,变得十分得寸进尺。   沈容推了推他,“差不多得了。”   封政委屈:“我之后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和你分开了,我想多抱抱你。”   沈容:“分开了又不是不见面,你至于嘛。”   封政浑身一僵,如遭雷劈,不敢相信沈容的话,“你不是说你只喜欢我吗?为什么……你想到和我分开,就不会有度日如年的痛苦吗。”   沈容:“……”不会。   封政盯着她,仿佛一定要从她这儿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   沈容板起脸来,“差不多得了,别娇了,不然我要生气了。”   封政连忙收敛态度,眼巴巴地盯着她看。   沈容摸了摸他的脸,“起来。”   封政眨巴眼睛:“我不想起,可以吗?”   沈容:……   要不是看他长得漂亮,又是她男朋友,她肯定一把将他从自己腿上推下去。   叩叩——   敲门声突然响起,打破了会议室里的奇怪的僵持。   封政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怨毒地扫了眼紧闭的门。   视线仿佛穿透门板,在对敲门的人放刀子。   沈容抬手要理被封政蹭乱的衣服。   封政立刻伸手过来帮她整理。   沈容感觉自己就像坐在办公桌前的霸总,正在温柔地帮她理衣服的封政就是她的贴心小秘书,没忍住又笑出声。   缓了会儿情绪,她敛了笑:“进来吧。”   苏局长带人推门而入,“你和你的那个……看不见的那个……”   沈容:“说完话了。不好意思,占用你们的会议室了。”   “没事没事,刚好我们也要商量一下要怎么选择。”苏局长走过来,“现在,我们已经决定了。我们决定答应这场考验。”   “我们的祖先世世代代都在为摆脱控制而奋斗,如今我们得到了这个机会,我们绝不能临阵脱逃!”   “更何况,我们眼下面临的考验,也是我们自己造成的。”   苏局长领人站成一排,对沈容鞠躬,“谢谢你为我们带来这个机会!”   如果没有沈容,他们还不知道要在错误的研究方向狂奔多久,也不会知道,虚拟规则竟然是有实体,有思想的。   沈容:“你们询问过群众的意见了吗?”   苏局长表情凝重:“没有。我知道这些群众是怎样的,所以我不会询问他们。等考验开始之后,无论结果如何,不管我们得到的是骂名还是赞赏,我们都会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苏局长已经联系了徐缨络,给出了接受挑战的答复了。   沈容也不好再说什么。   当夜,所有人的电子设备上,都出现了一个虚拟形象。   这个虚拟形象像位老师。   手拿课本,将所有不为人知的真相全部告知了群众。   苏局长等人想要拦截消息,却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看着这个虚拟形象对荧幕前的所有人说:   “虽然管理员已经替你们做了个这个决定,但我还是想尊重一下你们的态度。”   “我发起了一个投票,请所有人务必参加。”   说罢,虚拟形象消失,一个投票页面自动跳出。   投票标题写着:   【你愿意就这样活下去,还是想要为所谓的自由而战?】   投票页面的弹幕刷得很快。   几乎有百分之七十的人都在说:   “我觉得现在这样活着挺好啊。从小到大不说话都已经习惯了,干嘛非要去找死啊!”   “管理局是不是有病?你们想要自由,不要牵扯我们,我们觉得自己已经很自由了。”   ……   这样的字眼透露出的态度,在管理局的人意料之外。   “我们是被入侵的一方。有些人愿意成为虚拟规则的奴隶,但我们不愿意,我们的祖先不愿意,后辈也不会愿意!我们是人,我们有我们自己的世界!”   苏局长在局里给动摇的员工稳定军心。   网络投票在第二天停止。   虽然刷弹幕的人大多不支持,但愿意抗争的人竟然有百分之七十!   这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沈容有些惊讶,但想清楚了,便知道这其实是合理的。   沉默的人其实才是大多数。   在得知了自己在和另一种“生物”共享人生后,甚至随时要面对生死抉择,大多数人都不会愿意就这样在胆战心惊中活下去。   投票结束后,投票页面成了末世开始的倒计时。   整个城市在一夜之间停工停学,由管理局组织所有人加固并封闭家中门窗。   城市内的大型商场,全部被管理局接手,统一将物资分配发放给民众。   还有一些小型商超和店铺,可供民众花钱采购物资。   这三天,沈顺和姚舒仙东奔西跑地去筹备物资,就让沈容呆在家里。   沈容要跟着一起去,并向他们坦白了身份。   沈顺和姚舒仙却皱眉道:“你这孩子怎么能说你不是我们的孩子呢!”   “我知道,你是想帮我们的忙,你乖乖呆在家里,就已经是帮我们的忙了,好吗?”   不管沈容怎么解释,他们都不听。   甚至她祭出法则之力给他们看,他们也只是惊喜地道:“你有特殊能力啦!那你就能保护你自己啦!”   然后,让她在家注意安全。   沈容很无语,只能趴在窗边像个留守儿童一样目送沈顺和姚舒仙离开。   不过,心里却很暖。   这是一对会无条件信任子女,爱着子女的父母。   哪怕孩子可能是“怪物”,他们也只会认为——这只“怪物”依旧是他们的孩子。   封政倒是很乐意沈容能够留在家,方便他黏着她。   沈容想和他学习运用法则之力,干脆就和他呆在家里了。   反正这不是普通的“末世”,就算囤够吃八十年的物资,也没什么用。   第三天很快到来。   沈昊被放回了家,沈顺和姚舒仙也不再出门,在家看着网络上的信息,坐等“末世”到来。   深夜零点刚过。   原本漆黑的天空刹那间变得纸一样莹白。   整座城市像是被丢进了无边无垠的空白世界,到处透着荒芜。   沈顺和姚舒仙手牵着手,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眉头紧皱,表情严肃。   沈容瞥了他们一眼,若有所思。   一个小时后,空白的世界眨眼间变得漆黑。   白花花的天空漆黑如稠墨,细看,那“墨”竟然在蠕动!   那不是墨,是密密麻麻,肢体缠绕在一起的漆黑“海蛇”,是恶意的化身。   恐怖气息弥漫天地。   透过窗户,沈容看见附近的几家人站在窗边,都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紫色电流在空中窜动。   很快,天上下起了墨汁一样的雨。   这些雨在下坠时扭动着身躯,来到人们眼前时,人们才发现,它们不是雨,而是一条条由恶意凝成的黑蛇。   三个小时过去,黑蛇像积水一样,浅浅的淹没了城市。   六个小时过去,黑蛇形成的“积水”在不断上涨,几乎淹没了一楼。   ……   一天过去,黑蛇“积水”已经蔓延到了沈容家的阳台窗户。   它们不是真正的水,不会从缝隙里渗进来。   但却比真正的水更可怕,更凶狠。   它们黏滑得令人作呕的身躯互相交织扭动,张着嘴,露出两排锯齿一样的尖牙,时不时撞击阳台玻璃。   沈容和沈顺一家人都回到客厅,将所有门窗全部锁死。   外面“啪叽”“咕啾”的恶心的“下蛇”声音连绵不绝。   沈顺和姚舒仙不断安抚沈容和沈昊别怕。   沈容自是不怕的。   沈昊则忐忑不安地用无线电和同事们沟通。   这般缩在家里就能获得安全的日子,只持续了三天。   第四天,沈昊就听同事们说,已经不少人死了。   这死亡好像来得轰轰烈烈,又好像无声无息间。   所有人都大张旗鼓地集体呆在家里,然后就在被海蛇淹悄无声息的死去。   沈容站在门口,望着窗外。   其实她早在几天前,就想到了一些要点:   海蛇是恶意。   而徐缨络说过,每一道恶意都只会反噬对应释放恶意的人。   只要没有释放过恶意,那么这些海蛇也只是看着恶心。但实际上,它们会像她看到的那只攻击她的巨蛋那样,在别人接触时变成透明,毫无攻击力。   但她没有将这点告诉沈昊。   因为目前死的那些人,是释放恶意最多的人。   留他们在这个世界上,他们只会是把全世界拉下水的祸害。   如果他们自己能活下来,她不会说什么。   但他们如果需要她的提点才能活下来,那么她只会袖手旁观。   沈容在等。   等着看恶意先将一批人清理掉之后,这世界会是怎样的局面。   如果徐缨络还不收手……   她望着漆黑的窗外,脸上闪过一丝冷厉。   窝在家里的日子又持续了十天。   整座城市已经停水停电。   沈昊的无线电在今天没电,彻底和外界失去了联系。   沈顺依旧是严肃的老父亲模样,安慰他:“没事的,你和沈容肯定都会没事的。”   沈昊点头,对沈顺强颜欢笑。   这笑不过持续了三秒,“砰砰砰”机枪一样连续响起的异常撞击声音,让他的表情僵住。   旋即“啪嚓”一声,阳台玻璃碎了。   无数黑蛇宛若洪水,冲进了家中。   黑蛇将阳台的盆栽家具全部冲垮。   沈容眉头紧蹙,正准备调用法则之力准备上前。   姚舒仙突然一把拉住她,沈顺一把拉住沈昊,一起把他们塞进主卧里。   速度快得惊人。   “你们在这里躲着,爸爸妈妈去清理那些蛇。爸爸妈妈要是没叫你们,你们就千万不要开门出来!”   说罢,他俩将门反锁上了。   沈容和沈昊皆是一愣。   回过神来时,就听外面响起了战斗的声音。   而房间内映入眼帘的,是沈顺和姚舒仙整理整齐的各种物资。   他们好像早就想到了这一天,早就做好准备要让他们躲在这里。   他们也从来没有把沈容说“我可以去应付黑蛇”的话当回事。   因为没有疼爱孩子的爸爸妈妈,会愿意自己的孩子去冒险。   哪怕孩子很厉害,在他们眼里,也只是孩子而已。   沈容心中五味杂陈。   他们怎么就这么固执呢……   她默默叹了口气,让沈昊在此躲着,自己出去。   沈昊要跟她一起出去。   沈容:“你出去也只是送死……”   不等她说完,沈昊打断道:“我知道我没你厉害,但是爸妈都在外面战斗了,难道我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还比不上他们吗!”   “比不上。”   沈容回答地很果断,“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就这样被他们推进屋里?”   “他们动作太快了,我来不及反应,你也……”   “确实。但那么快的动作,你觉得是一个正常人能有的吗。你想想,你能做到那么快的速度吗?”   沈昊愣住,嘴巴微张着,说不出话来。   他隐约明白了什么。   沈容:“外面的沈顺和姚舒仙,是恶意躯壳。”   犹如一道惊雷劈在头上,沈昊整个人被炸懵了,表情呆傻。   沈容:“不仅他们是恶意躯壳,郑志豪也是。你身边或许有同事也是。”   “怎么会……他们他们……”   沈昊嗓音颤抖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沈容取出浮沉镇海,法则之力经过刻意的训练,犹如金色云雾在她身边萦绕,包裹了她手中的剑。   她没有和沈昊多说,开门走了出去,又迅速将门关上。   客厅内,两个漆黑如影子的身形听到动静,还没来得及变回常人的模样,就见一道金光从眼前闪过。   金光如剑,气势如虹。   海啸般一波一波扑来的海蛇被冻结,又在金光中化为粉末。   他俩怔住,张了张嘴,未说出什么话来,沈容便已提剑从他们身侧如疾风般经过,“你们不用跟我解释什么,我能理解你们。”   “你们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和沈昊谈谈。你们是很好的父母,他不会想要失去你们的。”   说罢,不等他们回应,沈容便跟随封政,瞬移到了徐缨络面前,剑尖直指徐缨络:“你违反了约定。”   她让恶意化成的海蛇,无差别地攻击所有东西了。   徐缨络身处云层之中,四周一片空白。   脚下的虚空中,是密密麻麻蠕动着的黑蛇。   这些黑蛇在她脚下,但对于在城市里的人来说,它们就是他们看到的天空。   她笑道:“你不该太过相信我的。”   考验是真的,但她的通情达理是假的。   她属于新生的法则一派,让她放弃覆盖这个世界的旧法则,绝无可能!   徐缨络是真的承受了恶意,也是真的因恶意而发起了考验,并且她也很欣赏能够通过考验的人。   但是谁说恶意对她而言是让她难受的东西了?   她享受着掌控全世界的快感,喜欢看所有人在她眼底宛若小丑一样散发恶意,叽叽喳喳的样子。   沈容把徐缨络当作一个性格复杂的人来看待,在想通了所有细节后,就没相信过她会轻易收手。   毕竟,哪个只是想要考验大众的“导师”,会给学生设立互骂的考试,并且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的呢?   沈容眼眸深邃,手中剑横飞,劈向徐缨络。   徐缨络淡然挥手招架,将剑弹回去。   剑“哐啷”落地,她才发现,原本站在她面前的沈容竟不见了!   她迅速回过头,沈容的手却携金光熠熠的纹印,贯穿了她的胸膛。   她的瞳眸里,映出沈容勾唇轻笑的面容。   沈容含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不是相信你,我是在给你时间清除该死的人,调出所有恶意。也是在给我自己时间学习。”   “我的男朋友,不知道杀了多少个比你更凶狠的新生规则了。我这段时间就是在向他学习,如何斩杀你。”   她一开始是想学如何封印。   封政疑惑:“封印?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   她:“那时候你游走于各个世界,不就是在封印那些法则吗?”   封政表情透出一丝纯真:“哦,我是把他们封印之后攒在一起杀了。一个太小了,攒在一起杀起来比较爽嘛。”   沈容:“……”   是她把他想得太柔弱,太温和了:) 第457章 嘘,别说话27.8   注意力回到徐缨络身上。   沈容手中的金印如同粉末入水,在她体内四散开来。随着金印的流动,她的身躯一节一节退化成一片空白。   徐缨络却扯唇笑了,“世界的进化,是无法倒退的。你就算杀了我,也无法控制住人们已经化为实体的恶意。”   沈容淡淡然收回手,漫不经心地道:“不是还有你留下的那些恶意躯壳吗。”   徐缨络的目光悠远起来,“啊——说得也是。”   “我本意,是想让他们逐渐取代这个世界的人,成为新世界的新人类。但我似乎做错了。我不该让他们与原本的那些人类共享人生……”   因为共享人生,那些恶意躯壳拥有了和人类相同的情感,在这世上有了无法割舍的羁绊。   郑志豪也好,沈顺夫妻也罢……   都是如此。   她其实早就意识到这一点了——在郑志豪身上。   所以她才想要杀了翁心悦。   不过,她还是失败了。   杀掉恶意躯壳在意的人,只会让他们憎恨她。   徐缨络苦笑了一下。   身躯化作电流,四处溢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容俯瞰脚下的城市,那些恶意化作的海蛇仍未消失。   脚下的黑蛇如同一片汪洋黑海,黑海之中有许多黑影浮动着,正在拼命除去那些黑蛇。   那是恶意躯壳们,正在为守护他们的人类家人而战。   徐缨络消散,原本的世界法则显现出来。   沈容闭上眼睛去感悟,调动法则之力去引导原本的世界法则显现出来。   金色光芒如同星河从天上倾倒,一点一点地将不断下落的黑蛇雨驱散。   旭日般的光芒从云层洒落,像火焰般,将淹没了整座城市的黑蛇一层一层灼烧殆尽。   房屋在退去的“黑海”中显现出来。   人们仰头看,看见云层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光辉笼罩着她。   她手臂挥舞间,让光芒驱散了黑暗。   城市逐渐恢复,焕然一新,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人们仰头看着天上的人,如同亲眼看到了神祇,脸上充满了不可思议。   然后,他们就看到,那位“神”,突然被一个黑袍男人抱走了。   顿时,整座城市议论纷纷。   而被抱走的沈容对此一无所知。   大量调用法则之力,她还是会很累。   她现在只想靠在封政怀里休息。   把她抱走的封政也根本不在意别人说什么。   直接带沈容回到沈家的卧室,搂着她上床休息。   沈容一觉睡到自然醒。   起床走出卧室,阳光从阳台外洒落到她脸上,整个客厅一片明亮。   沈昊与沈顺、姚舒仙正坐在沙发上,气氛僵硬又古怪。   听到动静,都愣愣地抬起头,勉强和沈容笑着打了声招呼。   沈容的任务已经完成,他们也想起来了家里原本没有沈容这样的女儿了。   尴尬的氛围在客厅里弥漫。   不仅是因为他们之前执意把沈容当亲人,也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彼此。   于沈昊而言,沈顺和姚舒仙既是他的父母,又好像不是。   于沈顺和姚舒仙而言,沈昊永远是他们的孩子。   但是,此刻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让这个孩子接受眼下这复杂的情况。   像他们这样,出现了这种情况的家庭,在这世界上不止一个。   沈容从阳台俯瞰整座城市,能看见不少人惆怅地在大街小巷踱步。   白雾已经出现在了城市中,但在离开之前,她还想去做一件事。   沈容牵上封政的手,瞬移到管理局,问管理局借用了全城广播系统。   打开广播,所有人的电子设备都被切换到紧急频道。   一阵电流音过后,城市中响起沈容的声音:   “我知道你们现在正迷茫,我想给你们讲两个故事。”   “一个是别人的故事。有一台电脑拥有了自我意识,它陪伴着它的主人,从刚出社会的小姑娘成长为了大公司的高管。这个小姑娘住的房子越来越大,物质条件也越来越好,可她从来没有换掉这台在普通人看来,已经可以报废的旧电脑。”   “因为,它不仅仅是电脑,它的陪伴,它的安慰,它所付出的感情,已经让它成为了一个拥有着金属外壳的人。”   “电脑尚且可以成为一个人,更何况陪伴在你身边的那些,为你的痛苦而着急,为你的成就而骄傲,为你的危险挺身而出的人呢?”   “如果你身边拥有和这个故事里的小姑娘一样的一台电脑,或者是别的什么死灵,你会因为他的种族与你不同,就忽略他对你付出的一切吗?他们并没有夺取什么,他们从始至终其实就一直陪伴在你们身边。”   “还有一个故事,是我亲身经历的。我有一个哥哥,他和所有人一样,体内有两种灵体。一个是本我,一个是恶意躯壳。某天,恶意躯壳死了。”   “本我成了独立的个体,回归了家庭,他是个很好的哥哥,也是很令父母骄傲的儿子。但是,我要说的不是他,而是死掉的恶意躯壳。”   “这位躯壳在死后,去了哪儿呢?他来到了我身边,像一个幽灵,他默默地陪伴着我,保护着我……他依旧把他自己,当成是我的哥哥。”   如果,“妹妹”这个身份不是沈容,死掉的“恶意躯壳”不是封政,那么故事就是会是这样的。   “作为妹妹,我想我该珍惜这两个哥哥,无论是和我同为人类的,令我骄傲的,还是和我虽为异族,但死后依然在守护着我的。”   “人的一生只有这么长,希望所有人在老了以后,不会后悔曾经没有好好地珍惜自己得到的一切。”   说罢,沈容关了广播,和封政向白雾走去。   封政这个身份,来到她身边,不是要误导她,而是要陪伴她。   让她知道,她有一个虽然死去,但依旧想要守在家人身边的哥哥。   让她知道,无论他们身躯里哪种灵体活了下来,他们对家人的爱,都是不会改变的。   除掉徐缨络很简单。   但除掉徐缨络之后,教导人们该如何生活很难。   这场游戏在她除掉徐缨络之后,就出现了白雾。   但封政这个身份的出现,还是证明游戏是希望她能够让人们意识到,无论身边人是人还是恶意躯壳,都是曾经陪伴他们的人,都该被好好珍惜。   沈容不认为自己有教人的本事,   她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知道的两个故事,告诉这个世界的人。让他们自己去体会。   进入白雾,出现的又是一张SSS卡。   这张SSS卡叫【拟真】,可以让死物在一定时间内幻化成人,帮持牌者去办事。   这又是一张偏辅助型的卡。   不过卡牌是怎样的,已经无所谓了。   她现在既有海幽种的力量,也有法则之力。无论哪个,都比卡牌好使得多。   她照例看完卡牌,便将卡牌收起,和封政走出白雾中。   回到休息区,一抬眼,便见天边的巨剑似乎变得更大了。   玩家们一边冻得瑟瑟发抖,一边仰头眺望天边,“我怎么觉得,我们所在的位置,好像在慢慢向那把巨剑靠近?”   “那把剑不会突然朝我们劈下来吧……”   不可思议的事遇到的太多,玩家们的思维也越发稀奇古怪。   沈容:“不会。不过我们确实是在向它靠近。”   应该是因为这一层即将结束了。   所以,众人也离神域越来越近了。   沈容扫视冰原上的玩家。   玩家数量比上回回来的,又少了一大半,眼下只有不到百人了。   难怪在刚刚的那场游戏副本里,她没有看到其他玩家。   因为人数已经太少了。   沈容想着,找到佟焕,给了佟焕两朵幽海灵,让他注意安全。佟焕连声道谢,低垂眼眸,唇畔挂上淡笑,“马上游戏就要结束了,我也终于可以复活我的父母了。”   沈容“嗯”了一声,和封政回化血城洗浴休息去了。   佟焕谨慎地收起两朵幽海灵,打算回冰屋去休息,一转身,对上一副熟悉的壮汉身躯。   他缓缓抬头。   果不其然,壮汉脖子上,是可爱的兔子头。   兔子头向他伸出手,一把抢走他怀里的幽海灵:“拿来吧你!”   佟焕:???   “不行!那是我保命用的!”   兔子头回头对他笑,向他伸出手。   他做出备战架势,却见兔子头厚重的手掌上,躺着一叠免死牌。   佟焕:!!!   兔头壮汉:“只要你不碰沈小姐的东西,一切好说。”   佟焕两眼放光地收起免死牌,笑得眼睛成了两条缝:“好说好说!”   他此刻看这位兔头壮汉,都觉得它长得格外和蔼了呢!   兔头壮汉也笑眯眯的。   要不是佟焕给沈容做小弟,沈容不会乐意他死,他早就被“咔嚓”了!   谁叫它主人的主人,看所有和沈容亲近的人,都很不顺眼!   ·   沈容对外面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她被一道目光盯醒。   虚睁开眼,就见封政手撑着脸,侧躺在她身边,另一只手上拿着两朵幽海灵。   她摸了摸自己的腰,半梦半醒地问:“你又摘我花了?”   “没有。”封政嘴角耷拉着,温声道:“容容,你是不是只爱我?”   沈容眨巴眨巴眼睛,“怎么了?”   封政:“你只爱我,为什么还要给别的男人花呢?刚刚在那个男的面前,我没有阻止你,但是……”   沈容听着他这番话,总觉得很耳熟。   好像家庭伦理剧里,做媳妇儿的大半夜把老公摇醒,说:你爱不爱我,你要是爱我,你为什么巴拉巴拉……为了给你留面子,我巴拉巴拉……   沈容逗他:“再说就不爱你了。”   封政立刻闭嘴,眼巴巴地看着她,眼尾红了。   草,不会要哭了吧?   他怎么变得这么脆弱。   沈容摸了摸他的脸,憋笑道:“乖,我逗你玩的。”   封政把幽海灵绑在手腕上,抱紧她蹭了蹭。   和他腻歪了一会儿,沈容起床,牵起他的手,和他一起离开化血城,进入游戏场大厅。   游戏场里没有海报,不用看,沈容直接走向游戏场传送点。   经过佟焕身边时,她留意到封政漫不经心地抬起他那绑了她的幽海灵的手,给她理了理头发。   冰蓝的花朵在他冷白的手腕上,格外显眼。   看着封政矜傲的表情,佟焕奇怪的神色。   沈容意识到——封政的花可能是抢的佟焕的。   他之前故意转移话题又卖乖,让刚醒来时大脑还不那么清醒的她,忽视了这一点。   沈容虚着眼睛看封政。   封政一脸无辜:“怎么了?”   沈容:“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心机呢?”   封政委屈:“我没有。”   沈容:“……”   不仅心机,还很茶:) 第458章 休息区0.120   沈容佯装生气,不搭理他了。   松开他的手,径直迈入游戏场中。   白光涌来,再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宽广的土地,过于高耸的墙壁,和她一样高的花丛,以及巨大的房屋。   她又变成小人了?   沈容低头一看,自己浑身毛茸茸的,正四脚落地,身后还有一只蓬松的雪白尾巴在晃来晃去。   她张开口尝试说话:“喵~”   沈容:“……”   她发出猫叫了!   但她竟然不觉得自己变成这样有任何异常!   并且她还觉得这本就该是她的语言。   她好像,彻头彻尾地变成了一只猫。   沈容迈开步子,镇定地探索起周围。   这个世界的一切,在她眼里都变得古怪又巨大。   尤其是花坛里的一些草……   嘶,她好想去草丛里打滚啊!   但是不行,得忍住!   沈容按捺住自己的动物本能,远离草丛。   “公主,公主!”   房里传来脚步声和呼喊声,沈容闻声转头。   她的人类思维让她听懂了人类的语言。   但她现在的猫咪思维,让她觉得这生物说话好怪哦!   原来猫咪是这么想人类的吗!   以她的视角,她只看到一双踏着棉拖鞋的腿走了过来。   随后,她被人温柔地抱起。   抱她的是一名女性,看上去五十多岁,“我的小公主,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快回家来。”   沈容被抱进屋。   客厅里的收音机正在播报:“最近时常有人家养的毛孩子失踪……当主人再次发现它们时,它们已经被人虐杀……事件发生地点就在新城区,请各位家长看好自家的毛孩子……现在市里正在考虑,构建相关的管理机构来管理这座城市。”   现在才构建管理机构?   这座城市原本是没有官方管理机构的吗?   沈容听着收音机的话,猜测自己这次是不是要拯救小动物?   她从女人怀里轻盈地落地,甩了甩鸡毛掸子一样蓬松雪白的大尾巴,靠近收音机。   路过墙壁上贴着的装饰玻璃,她看到自己的样子:   底色雪白,身上有蓝色花纹,浑身毛发蓬松,眼瞳冰蓝。   是一只漂亮得像玩具一样的布偶猫。   她的身价一定很贵!   看这家人的房屋装修,似乎这家人家庭条件很不错。   再看电视柜上放着的照片,是中年女人和一名身穿婚纱的年轻女孩儿的合照。   ……   沈容在屋里走了一圈,从各处的生活痕迹,以及女人中途接的一通电话,她大致听明白了,女人姓李,是一位老年优雅女性。   由于保养得当,所以李女士看上去比真实年纪年轻得多。   家里已经探索完毕,沈容踱着步,寻找机会出门探索。   她眼前却突然出现卡通画面。   【欢迎来到游戏《小动物的一生》,在这里,你将扮演一只年老体弱的小动物,用生命最后的这段时光,去完成身为小动物想做的事情。】   画面中还有一个跳动的可爱图标,图标上写着【开始】两个字。   原来她已经是年老体弱的状态了吗?   不过她用的身体应该是自己的。   因为这些蓝色花纹,明显属于海幽种的特征。   沈容抬手按下开始键。   卡通图标退去,她面前出现了提醒:   【吃饭时间到】   李女士像是NPC一样出现,将她抱到一个放满了猫玩具的房间,把她放在猫盆前,“小公主,你在这儿吃饭,我去趟超市,很快就回来,不要再乱跑了哦。”   沈容应了她一声:“喵~”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李女士挺有好感的。   李女士温温柔柔地笑了,关上房门离开。沈容不太能够接受吃猫罐头。   她躺在公主床一样的猫窝上,从收纳袋里取出玉米火腿肠来啃。   可惜,她现在是猫的味觉,感觉玉米火腿肠吃起来没有作为人时吃好吃了。   她又尝试吃别的,没吃几样,房间的窗户发出被打开的声音。   她转眸一看,一只黑金色的缅因大猫正向她扑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尾巴和她的尾巴勾勾缠缠,不断蹭她。   沈容一眼认出,这是封政。   封政蹭了她一会儿,给她带来了衣服。   眼睛晶亮地让她穿上,他还给他自己准备了情侣装。   他躺在她身侧,沈容瞥了眼他,恰好看见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她有些诧异地转过头不看他,脑海里全是猫铃铛的样子,心道衣服确实还是要穿的,接过衣服艰难地穿上。   穿好衣服,封政仗着体型优势,将她整个圈在怀里。   沈容:“我还在生气。”   他晃得像狗一样的尾巴瞬间僵住,猫眼也变得圆溜溜,水汪汪的,透着委屈巴巴,“对不起……”   他用爪子轻轻扒拉她,长毛的尾巴在她身上扫来扫去,一直在她耳边念叨“对不起”,也没有为他自己找借口。   他就是看不惯除他以外的任何人得到她给的东西!   沈容本来就没生气,听他一直“喵喵喵”地道歉,心里莫名觉得好笑,用爪子摸摸他的脸,“好啦,我跟你开玩笑。”   封政的尾巴又摇得像狗一样欢,一会儿抱她一会儿蹭她。   弄得她雪白的毛间黏上了他身上黑金色的毛。   她就在房间里和他玩闹,等着李女士回来看看下一步要做什么。   天色越来越暗,李女士却始终没有回来。   黑夜降临,沈容望着漆黑的窗外,表情凝肃起来。   李女士说过很快就回来,但从她离开到现在,起码已经过去六个小时了。   不过李女士作为人,确实有可能临时有她自己的事,因而耽误回家。   沈容一和封政窝在猫窝里,睡了一觉,打算再等等看。   睡了不知多久,黑暗的房子里响起电话铃声,吵醒了她。   电话铃声响到自然断开也没人接,沈容突然想到一件事:   ——听说,有些变态杀人犯会虐杀小动物。   早上的收音机,也许不是在提醒她任务是要救小动物。而是在提醒她,这附近有变态杀人犯,并且李女士家庭条件好,又是独居……   细思恐极,沈容叫上封政,让体型将近一米的封政去开门。   封政爪子搭上门把手,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   门被打开一条小缝,沈容趴在封政身上以抬高视线,从缝隙向外看。   一个体型明显是男性的人影走进了屋里,手上提着工具包,头上戴着帽子。   他没有开灯,摸黑在家里翻箱倒柜。   小偷?   不对,他是开门进来的。如果是小偷,不该有钥匙。   沈容想了想,脑海里冒出一个惊悚的想法:   这人会不会是变态杀人犯?   他从李女士那儿拿到了钥匙,然后来李女士家中寻找财物!   沈容默默地观察,见男人在一楼探索完,又去了二楼。   他拿上一些现金和首饰,清除掉所有留下的痕迹,并且还在电话上按了几下,清除通话记录,然后淡定地转身离开。   原来刚刚的电话是他打来,试探家里有没有人的。   沈容现在只是一只猫,没有手指,使用法则之力都不方便。   她不能贸然行动,等男人离开家中后,她轻手轻脚地跟上他。   他走到院子里,突然又回过头来。   沈容立刻躲藏起来。   奈何她蓬松的尾巴太大。且和所有猫的尾巴一样不是很听使唤,藏不住。   男人的面容隐在帽子下,沈容只见他咧嘴笑了一下,又折返回来开门,笑道:“啧啧啧,小猫咪?你主人一天没回来了,你饿不饿呀?”   他怎么知道李女士一天没回来了?   沈容在他靠近时,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心下一凛。   既然藏不住,那她就不藏了。   她和封政一起跳出来,趁着男人不注意从他身后蹿了出去。   男人想要抓他们,却扑了个空,咒骂一声,“妈的,小畜生!”   沈容和封政敏捷地跳到墙壁上俯视男人,试图看清男人的样貌。   男人走出来,从工具包里拿出一把自制的土枪,对准了沈容。   沈容立刻招呼封政跑走,子弹“biu”得一下落在她原本站着的地方。   男人又骂了几句脏,还想继续追。   外面突然传来环卫工的声音。   沈容在房顶上,看着男人烦躁地躲避了环卫工之后,拎着工具包走出去,骑上一辆没有牌照的电动车,离开了。   她跟在男人身后追着,直到男人驶到十字路口,陆续横穿而过的渣土车拦住了她的去路。   等渣土车全部驶过去,她已经看不到男人的踪影了。   她在路边徘徊,眼前跳出了一行字:   【小猫咪公主发现,李女士好像遇害了。   李女士养了她近十年,一直把她当真正的公主照顾。公主决定不论李女士现在是死是活,都要救回李女士!】   沈容愣了一下。   游戏任务竟然直接发布了。   但是,以她现在的状况,想要救回李女士会很难!   不仅因为她的行动不便,不能随意调动法则之力。   也因为她的思维会受到动物思维的干扰。   路边的鸣笛,突然经过的人类,都会让她不受控制地一惊一乍。   路边的人越来越多,因她和封政优越的外貌,目光都陆陆续续落在他们身上。   “这两只猫好像没有主人,是自己跑出来的吗?”   “妈妈,我想养猫!”   行人们因他们发出各种声音,对沈容来说,不仅异常吵闹,也让她的猫心变得不安。   她的人设似乎是被李女士照顾得太好,很容易受到惊吓,出现应激反应的胆小猫。   有人骑着电瓶车朝她开过来,拿起箱子似乎想要逮住她和封政,她立刻和封政一起跑回李女士家中。   沈容在家里翻找了一会儿,拿上李女士梳妆台上的发卡,再次出门。   她站到高处,问封政道:“你知道这里哪里有野狗吗?”   封政:“桥底下有个收破烂的老头,养了几只流浪猫狗。”   沈容让封政带路。   封政直接带着她瞬移到了桥底下。   一眨眼,一群在桥底下徘徊的猫狗就出现在她眼前。   沈容没急着上前去找猫狗,问封政道:“你是怎么做到不用动手也能使用法则之力的?”   封政:“我用的不是法则之力。”   沈容:“哦。”   了解了。   要是她现在不被游戏法则压制,能够运用海幽种属性的技能,也能很快到达这里吧。   猫咪的脑子让她变笨了。   这简直比让她行动不便更要命。   沈容在原地思索一番,带着封政上前。   一般来说,野猫野狗都很凶,所以她很谨慎地想好了措辞,才靠近它们。   五只脏兮兮的猫狗体格健壮,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动静,眼眸凌厉。   其中两只猫三只狗。   沈容:“你们好,我想请你们帮我个忙,事成之后,我可以给你们一些猫粮罐头玩具作为报酬。”   猫狗闻言,向她靠近。   沈容怕他们脑子不够灵光,又补充道:“狗偶尔也能吃猫粮。”   猫狗离她越来越近。   封政挡在她身前,阻止它们继续靠近。猫狗们畏缩地停下脚步,打量了沈容一番,难以置信道:“是容姐吗?”   “你也变成猫了?!”   “我看你身上这蓝色,就觉得很像是你!”   沈容:……好嘛,原来都是玩家。   沈容“嗯”了一声,询问他们是谁。   他们做了自我介绍,其中一只脸上有刀疤的大黑狗,竟然是佟焕。   沈容让佟焕帮忙找李女士。   佟焕:“我们也正想找刘老头呢。就是收养我们的那个。不过外面气味太杂,我们只能找到大致方向。还了解到这个世界没有官方机构,是个所有人都不懂伤人的世界,所有人都是凭自觉在维持生活秩序。”   所有人都不懂伤人。   但一旦有人懂了,这个世界将比正常的世界可怕得多。   李女士,就是遇到了懂伤人的人。   暂时找不到线索,沈容决定先把佟焕等人领回李女士家吃顿饭,洗个澡。   他们实在是太脏了。   回到李女士家,佟焕等人去洗澡。   沈容又翻箱倒柜找电话簿等东西,试图找到李女士女儿的电话号码。   找了一通,没找到电话簿,但在床头柜里找到一个笔记本。   笔记本上写:   【我亲爱的小公主,在你离开的第一百天,我又遇到了另一位小公主。她是一只猫。   当我在商场看到的她的第一眼,我就感觉好像是你回来了。   还记得你长大之后,一直很不喜欢妈妈叫你小公主。但是妈妈还是想这样叫你。   我给那只猫也取名小公主。   有她陪着我,就像是你在我身边,我一点都不觉得孤单了。   她的性格也很像小时候的你,笨笨的,懒懒的,但是很可爱……   妈妈想你了,妈妈希望你能永远像公主一样过得好,无忧无虑。无论你在哪里。   希望你在另一个世界,也能过得开心。】   沈容看着笔记本,心里咯噔一下。   李女士的女儿竟然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死后她才养的猫。   那李女士出了事,岂不是没人会发现,也没人能够帮她?   沈容合上笔记本,心情五味杂陈。   佟焕等人在浴室艰难地洗完澡出来,把自己在毛巾上蹭干,和沈容讨论起下一步该怎么做。   沈容:“只能靠我们自己在这附近搜寻线索了。你们的刘老头,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三天前。他一个人住在桥洞下,失踪三天了,也没人来关心他去了哪儿……”   佟焕有些伤感。   三天前?看来不同玩家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节点是不同的。   沈容说了李女士失踪的消息,领着众猫狗继续往外寻找。   要是能碰上真正的、在城市里到处流浪的狗,也许就能找到李女士的线索了。   她这般想着,在新城区四处跑动,搜查到天黑。   真正的流浪狗没找到,倒是找到一帮玩家变成的猫狗。   她把这群猫狗全部聚在了李女士家的院子里。   乍一眼望去,就像动物界的帮派开会。   沈容站在高处,听他们一一说明他们的情况。   他们来到这个世界的节点都不同。   但统一的是,他们的“主人”都在某天,突然失踪了。   并且他们的主人和李女士、刘老头一样,都是独居,平时无人关心。   “我在养我的张先生失踪后,也看到了有人潜入家中拿东西。我被他发现了,眼睛上的伤就是他打出来的,他还想把我拖走,但我咬了他一口,逃跑了。”   “他是个年轻小伙子,高高瘦瘦的,戴了一只还不错的潮牌表,看上去挺体面的,不知道为什么要干这种事。”   一只瞎了眼的狗说。   他看到的人,和潜入李女士家的好像不是同一个。   不过,还是可以调查看看。   沈容:“你什么时候咬的他?”   “三十天前。”   沈容:“被咬之后,他应该会去打狂犬疫苗。”   她从家里翻出城市地图:“新城区只有一家医院,如果他要打,应该会去这儿。”   “所以,我们要潜入医院,去查一个三十天前打狂犬疫苗的人?”   沈容:“没办法,这是唯一的线索了。正好,你咬他才过了三十天,他的狂犬疫苗应该没打完。”   说干就干,玩家们开始商量该如何潜入医院。   沈容直接让封政带着她瞬移到了医院打针的地方。   玩家们:“……”   打狂犬疫苗,都是要在册子上登记的。   沈容找到册子,翻到三十天前,将之后两天内打过狂犬疫苗的年轻男性名字和住址全部记下。   带着信息回到玩家群中,她和他们一起,前往每一个可疑人员住的地方探查。   有人问道:“为什么不分头行动?这样更快点。”   沈容:“因为他是人,而我们现在只是猫狗。去的数量少了,如果他真是变态杀人犯,我们会打不过他。”   集体行动最安全。   猫狗在沈容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趁着夜色行动。   至凌晨三点,找到一户城中村人家时,沈容察觉到,这户人家里的灯,异常得这么晚还开着。   并且,他家窗户用厚布遮掩得严严实实。若不是仔细看,都看不出屋里开了灯。   越是遮遮掩掩,越可疑。   沈容领着猫狗爬上房顶,从楼上窗户潜入屋内。   楼上无人居住,漆黑一片,但被收拾得异常干净空旷。   沈容蹑手蹑脚地下楼,就见一楼虽然亮着灯,但也没有人,   空气中弥漫着异常浓重的熏香气味,仿佛在遮掩什么。   浓重的气味刺激得她直想打喷嚏。   封政立刻帮她屏蔽这令她不适的气味。   她在一楼探索,在一间房间里发现了一个通往地下室的门。   门敞开着,里面传来人说话的声音,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沈容让其他玩家在门外做好接应,她则带着几名壮硕的狗玩家,进入前往地下室的通道。   通道内昏暗,走了大约半分钟,他们看见了昏黄光。血腥味也浓重得让人作呕。   走至通道口,沈容看见满目血腥的墙壁,还有被铁钩挂在墙上,浑身血腥,面目全非的活人。   有三个男人身穿屠夫的围裙,坐在一旁抽烟?   抽几口,就将燃烧着的烟头,在一旁裸露着的背上按灭。   那背上布满被灼烧得血泡和烟疤,而这惨不忍睹的背部的主人,正像待宰的猪一样被绑在一条长凳上。   三名屠夫似的的男人轮流用烟烫他。   年轻男人一边烫一边笑着摇头:“没意思,玩来玩去都是这样,你们想没想到什么新鲜点的玩法啊?”   “在想着呢。”另一满脸坑坑洼洼的男人叼着烟,含糊不清地答。   突然,他们像是察觉到什么,看向了漆黑的通道。   沈容等人连忙躲进了黑暗中。   “刚刚是谁最后进来的?关门了吗?”   说话的男人一手提着刀,一手提着□□,向通道走来。   其余两名男人亦是表情阴暗,带上工具跟在他身后。 第459章 休息区0.121   他们越来越近。   群起攻之,或许可以。   但玩家们肯定会牺牲几个。   斟酌了几秒,沈容领着狗往回跑,冲出通道后示意外面守着的玩家们将门给关上。   猫狗们合力堵上门。   通道里追赶来的三个男人在门关上的刹那冲过来,差一点就要冲出了通道。   “妈的!我刚刚眼花了吗?我怎么看到外面一群小畜生!”   “你没眼花,真的是那群小畜生堵了门。这群小畜生估计是地下室那些半死不活的人养的,我在其中看到一只眼熟的猫。”   门内传来沉闷的对话声。   随即门被“砰砰砰”狠踹了好几脚。   部分玩家们用身体压在门上,其他玩家则推动家具来堵门。   “这群小畜生该不会是合起伙来救人的吧?真他妈性!”   门内的三个男人一边骂,一边猛踹门。   过了会儿,沈容听见他们往回走的声音。   玩家们松了口气,有人提议道:“我们留一部分人在这里看着,其他人去叫人类来把这三个人抓住吧。”   “门内的三个人回到地下室去了,他们可能打算破罐子破摔,把地下室的人全部给杀了。”   “那些人要是死了,我们的任务会不会就失败了?”   玩家们脸上升起的一丝希望,黯淡下去。   沈容警惕地在屋里巡视,道:“他们的反应有点太淡定了。”   经沈容这么一说,玩家们也觉得:这三个人被堵在地下室,竟然只是骂几句,踹几下门就放弃反抗了。   这太反常了!   沈容的心悬了起来,浑身的毛炸开,不安地在屋内巡视了一会儿,又回到二楼观察,忽见有灯光从窗下投射进来。   她走到窗前俯瞰,楼下竟有三辆面包车停在了院子外。   陆续有戴着帽子,手拿工具包的人从车上下来,正往院子里走来。   不好!   虐杀人和猫狗的不止有三个人,他们是一个组织!   沈容立刻跳下楼,让玩家们暂且撤退。   玩家们犹豫地跟着她上楼,“我们这么多猫狗,一起上的话……”   沈容打断他:“会死。”   他们没有做过猫狗,不知道猫狗的生命力和人相比,有多脆弱。   沈容也不知道,可她不愿意冒险。   见她十分严肃,玩家们也不再说什么,陆续从二楼的窗外跑出去,从后院离开。   前院的人听到动静,大喊一声:“那群小畜生跑了!”   玩家们如同惊弓之鸟,慌忙四散开跑向大路。   手持长枪和砍刀的人分散开来在他们身后追逐,子弹不要钱似的射向他们。   沈容跳上房顶藏起来,成功躲避了追击。   而其他猫狗玩家还在街头巷尾被追逐,一时间狗吠猫叫响彻夜空。   黎明将至,有环卫工人在打扫街道。   听到动静,成群结队地来看一眼,恰对上这么一群追捕猫狗的人。   他们手上闪烁冷光的器具吓得环卫工人们转头就跑。   追逐猫狗不成,又被发现,这群戴帽子的人趁着四下人不多,干脆将枪口对准了环卫工人们……   过了一会儿,他们收队了。将毫无反应的环卫工人们,以及捕捉的猫狗玩家们,通通拖进了那栋房子里。   沈容远远地看着这一切,仿佛闻到了房子里传来的刺鼻血腥的。   她在瓦片上磨着爪子,思考该如何应对。   作为动物,面对这样一伙变态杀人狂的追杀,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她在周围的房顶上来回跑动,看着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窄巷,灵光一闪。   没有正面反抗能力,但她可以做陷阱啊!   天光扎破,缕缕阳光从天边漫开。   她和玩家们集合,将想到的、对付这群人的方法告知他们。   但他们眼前突然出现【任务失败】的字样。   【李女士死在了这群人的手里,公主得知了她死亡的消息,在不久之后,将自己饿死在了李女士的房间里。】   沈容眼前出现一副画面。   一只毛发蓬乱的猫,瘦削得皮包骨,东倒西歪地走在李女士的家中。   它经过它的房间,从门口能看见,房间里还有许多猫粮,但它没有吃。   它走进李女士的卧室,跳上已经落了灰的床铺,趴到枕头上,闭上眼睛。   清晨的阳光洒落在它身上。   它孤零零的,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空中回荡着巡回广播:“从今天起,我市决定成立官方管理机构,调查城市乱象,请各位无不良记录的市民踊跃报名……”   通知传到在房间里,带着救赎的希望。   可对于床上这只小猫咪来说,来得太迟了。   它就这样,死在了希望的声音里。   黑色逐渐吞噬了画面,一片漆黑中,闪烁着刺眼的文字:【你已达成BEENDING……】   沈容点击了一下文字,画面突然跳转。   她又回到了李女士的院子里,屋里传来人走动的声音。   沈容眼前跳出【剩余生命:X2】的图标,还有【游戏重新开始】的字样。   看来她还有两次机会。   沈容思忖了一下游戏达成BE的关键条件,想好了应对方式后,按下重新开始。   李女士走了一遍上回的流程。   唯一不同的是,沈容让李女士给她穿上了公主裙。   李女士将沈容抱到猫的房间,叮嘱她乖乖在家吃东西。   她正准备要离开,沈容“砰咚”一声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李女士吓得连忙跑回来抱起她,“公主?公主你怎么了?”   沈容只是在她怀里抽搐,眼睛翻白。   李女士顾不得再去超市,拿上钥匙和钱,冲出家门,拦了辆出租车,急切地带着哭腔道:“师父,麻烦去周边最近的宠物医院。”   司机慢悠悠地应了声:“行。”   他戴着帽子,从后视镜里瞥了眼李女士和她怀里的沈容,“你这只猫品相真好,养得也好。养她一定花了不少钱吧。”   李女士心疼地抱着沈容:“不是钱的事,她就像是我的女儿一样,陪了我十年了。”   “十年?那是只老猫了,快死了吧。”   沈容听着司机的声音,总觉得有点耳熟。   她在把她抱得死紧的李女士怀里艰难翻身,虚着眼一看,驾驶位上的,竟然就是上一轮游戏中拿着钥匙进入李女士家翻东西的人!   完蛋!   李女士这是羊入虎口了!   沈容本来想不去超市,转道去医院应该就能避免碰上伤害李女士的人。   没想到李女士上一轮竟然是坐出租车被抓的!   车在马路上行驶。   沈容从李女士怀里跳出来,跳向司机,对着他的双眼就是狠狠两爪子。   司机急忙刹车,大骂:“艹马,你这只死猫!”   “公主!”李女士惊呼。   沈容雪白的爪子上沾染刺眼的血红,她对李女士叫了一声,从车窗跳出去。   李女士急急忙忙地把自己的名片交给司机,“不好意思,她胆子小,可能是应激了。我得去追她,免得她再伤人。你打个120,一切费用我来掏。真的不好意思啊。”   司机骂骂咧咧。   李女士顾不上他,追着沈容跑。   沈容带着李女士跑到桥洞下,和佟焕等玩家们会面,才停下。   李女士冲过来,一边喊着公主,一边要抱她。   一只缅因猫扑了过来,抱住沈容蹭了蹭。   李女士惊叫一声,见缅因猫没有伤害沈容,才松了口气,想要把沈容抱回来,温声道:“公主,别怕,我是妈妈。”   封政对李女士凶狠地发出“呼噜”声,搂着沈容不许李女士靠近。   沈容软软地对李女士叫了两声,用爪子拍了拍封政的头,又亲了亲封政的脸,示意她:看!我没事,这是我男朋友。   李女士反应过来,松了口气,蹲在她面前哄她,“公主,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大猫咪呀?他长得很帅哦。快过来,妈妈带你去医院做个检查。”   沈容招呼佟焕等玩家上前,又表示这些也是自己的朋友。   李女士像看到自家小孩儿交了一堆朋友一样喜悦,但还是把沈容带去医院做了个检查。   封政和佟焕等玩家都跟着。   期间李女士接了通电话,是那名司机打来的,说要去李女士家里谈赔偿的事,   沈容的爪子是剪过的,虽然抓伤了他,但不至于让他瞎。   沈容和封政、佟焕等玩家被带回李女士家后,就见那人双眼满是红血丝,如同鬼魅般站在暮色中,直勾勾地盯着沈容。   真实阐述了什么叫人比鬼更可怕。   他咧开嘴露出虚假的笑,眼底藏着狰狞和李女士说话。   李女士歉意地邀请他进家门。   沈容不会说人话,无法阻止李女士。   她把封政、佟焕等玩家都带进了家里,让佟焕看着这人。   自己则跑进厨房,尝试站起来,用两只爪子去捧水果刀。   她尝试了几下,捧不住。   干脆叼着水果刀出来,让其他猫狗扰乱李女士和男人的视线,默默藏到男人坐着的沙发后面。   男人要的赔偿价格很高,李女士爽快答应,当场就要给他转账。   这个城市所有人都是靠自觉生活。   李女士没有想过有人会变坏,所以才这么掉以轻心。   李女士转身去卧室拿银行卡。   男人默默地跟在李女士身后,手伸进口袋里。   沈容看见他口袋里寒光闪动。   在他掏出口袋里的小刀的刹那,她叼着刀一跃而起,从男人的颈间划过。   男人痛呼一声,血刹那间染红了脖子。   但这伤却没能要了他的命。   妈的,太难了!   佟焕等人意识到变成猫狗之后有多无力了!   沈容把刀叼到李女士腿边。   李女士看到男人手里的小刀,愣了几秒,惊觉男人要做什么,捡起沈容放下的水果刀,慌乱地对准男人:“你要干什么!”   她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刚刚谈话的过程中,男人对她的家庭情况很了解,知道她是一个人住的!   沈容也早在上轮游戏,看见男人轻车熟路地来李女士家里翻找,发现他背后有一个团队时就猜到,这群团伙应该盯了城市里的独居人士们很久了。   恰好碰上李女士坐上他的出租车,他就直接对李女士下手了。   男人抹了把脖子,骂了句脏话,拿起小刀砍向李女士。   沈容扑向男人,一口咬住他的手腕。   他痛得手一抖丢了刀,沈容又招呼佟焕等玩家撕咬他。   他连忙重新捡起刀,一路逃跑,一路挥舞着刀打佟焕等玩家。   沈容让佟焕等玩家以安全为先,担心男人手中的刀伤到他们,只能先放了男人离开。   不过李女士已经警醒,这就够了。   李女士呆傻了好一会儿,伸手想要抱住沈容,眼眶含泪:“公主,是你救了妈妈。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他是坏人,才抓他眼睛的?”   沈容被封政搂走,回过头点头喵了一声。   见沈容好像听得人话,李女士又惊喜,又因害怕而哭泣。   沈容放任她自己缓缓情绪,和佟焕等玩家到一旁商议之后的事。   却见李女士冷静下来后,立刻打电话联系了所有平时不怎么联系的亲戚朋友,将市里出现了这样的坏人的事告知他们。   正好最近出现了虐杀动物的事,许多市民都在考虑成立官方机构。   李女士被攻击的事情宣扬出去。   他们立刻加大了成立机构的速度,并且还组织了年轻人在李女士家附近巡视。   沈容找了个机会和其他猫狗玩家们汇合,将那群人的窝点透露给巡视的人。   那群从来没有想过会被抓的匪徒,很快就被抓获。   被他们绑走的市民虽然受了重伤,但也大多活了下来。   沈容等玩家被聚到一起拍了张照片,市民封他们为守护城市小卫士。   玩家们的心情有些一言难尽:“我本来以为这次的游戏会很困难。结果只要把事情告诉人,他们就会自己处理了。”   沈容:“对于小动物来说,想要处理这样的事确实很困难。”   玩家们若有所思。   拍完照,大家各自分散去找铲屎官。   沈容走向李女士,突然头一晕,跌倒在地。   “公主!公主!”   李女士模糊的身影向她奔来,她的意识却越来越模糊。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   她躺在检查桌上,听见医生对李女士说:“她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老了。估计也就这几天了……”   老了,要死了。   李女士眼眶通红,摸了摸沈容的脸,勉强笑着哄道:“你醒啦,医生说你没事呢。妈妈带你回家……妈妈,带你回家……”   她说着说着,泣不成声。   一路上她没有再把沈容放进猫包里,而是抱在怀中。   封政跟在一旁,虽然不爽,但也没有说什么。   李女士用纸巾擦眼泪,手中的湿成了一团,眼泪啪嗒啪嗒滴在沈容身上。   沈容躺在李女士怀里,突然想到为什么,她对李女士有好感了。   李女士很老啦,也很温柔很有耐心,就像她的奶奶。   在她的世界,奶奶先离她而去。   奶奶的葬礼上她没有哭。   她不知道为什么,哭不出来。   但是在李女士怀里,她眼眶一热,眼泪就流了下来。   她现在很庆幸,奶奶先她一步离开。   不然爷爷已经走了,留奶奶一个人,后来该怎么面对她突然消失这件事呢?   她会有多不安,多难过……   封政用爪子摸摸她的脸,知道她在想什么,“等回到神域,你还有机会见到他们的。”   沈容淡淡地“嗯”了一声。   李女士将沈容抱回家,没有放到猫房去,而是抱进了房间,放进被窝里。   李女士去洗澡。   沈容躺进被窝里,突然就感到自己的身体变得透明。   一只底色雪白,和她有些不一样的布偶猫取代她躺在了那儿。   这是真正的公主。   沈容来到封政身边,靠在他身上。   李女士洗完澡出来,躺进被窝里,在公主身上轻轻拍着。   拍着拍着,她又忍不住背过身去,背影颤抖着。   公主“喵”了一声,用爪子拍拍李女士的背。   李女士听不懂,但沈容听得懂,她说“要摸”。   索性李女士听到公主的声音,就转了回来,继续在公主身上轻拍着,像妈妈在哄小婴儿睡觉。   公主缓缓睡过去。   李女士也睡在她身边。   沈容睡在封政身上,等待游戏结束。   清晨,沈容听见几声细弱猫叫,睁开眼,就见李女士侧弓着身体,搂着公主,脸埋在枕头里,哭得发不出声音。   清晨的阳光洒落在她和公主身上。   公主睡在她怀里,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沈容听得懂公主最后的猫叫,但李女士听不懂。   她很想告诉李女士,但没办法,只能去书房,用爪子拿起笔,歪歪扭扭地写下公主的话,把纸条扔进房中。   纸条上写着:   【公主想救你,但是公主只是一只小猫咪。   公主请了别人来救你,你要好好地活下去,再养一只小猫咪陪着你。   公主很幸福。   亲爱的、公主唯一的李女士,公主爱你。】   这游戏不再是一个血腥的故事。   这是一只叫公主的小猫咪,幸福的一生。 第460章 永夜医院28.1   阳光凝成一束,沈容地身躯在光中变得轻飘飘的。   她像云一样飘出窗外,落在地面变成人。   周围的景物却在眨眼间像经历了沧海桑田般的变化。   瞬息间花开花落,春秋轮回了一遭又一遭。   待场景定格,她看见一辆搬家公司的车子停在李女士家的旁边。   李女士坐在院子里,依旧是位优雅的老年女性。   只是她头发已全白,似是又老了十多岁。   身边已经没了那只雪白的小猫咪。   “慢点,慢点,这是我家小公主的东西,弄坏了她又要闹了。”   有道女声温柔地对搬家公司的人说完,又抬高音量:“哎!我的小公主哎,你别乱跑!”   小公主?   李女士浑浊的双目清明起来,站起身,颤巍巍地向门口走来。   沈容察觉到有人来到了自己身边。   转眸一看,是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穿着奶白的蓬蓬纱裙,雪白的小脸圆圆的,带着点婴儿肥。   莫名的,沈容感觉她很熟悉。   李女士走到门口,小女孩儿的妈妈赶了过来,道:“不好意思,她太调皮了。”   “没……”李女士抬眸看向小女孩儿的妈妈,话音卡在喉咙里。   这位年轻的妈妈,长得和沈容曾经看过的李女士女儿的照片一模一样。   算一算时间,如果她死后就去轮回,差不多,也正是这个岁数。   再看她牵着的五岁小女孩儿。   沈容会心一笑。   李女士亦是如此,只是她眼眶红了,雾气在眼里氤氲,“你们过得幸福吗?”   这是个突兀又奇怪的问题。   但年轻的妈妈还是笑着回答:“很幸福啊。”   她低头摸摸小女孩的头,“这是我女儿,我给她取的小名叫小公主,因为她整天嚷嚷着要做公主。也不知道她长大以后,会不会因为这个称呼而害臊。”   “才不会!我要做一辈子的小公主!”小女孩娇气地反驳,笑盈盈的,很惹人爱。   “小公主,叫奶奶。”年轻的妈妈说。   “奶奶。”小公主说。   “哎……”李女士有些哽咽。   她的两个小公主,好像都回来了。   沈容嘴角不自觉翘起,迈开步子假装是经过。   李女士却突然探身对她的背影喊道:“谢谢。”   沈容停住脚步,诧异地回头。   李女士笑着,眼泪流了下来,“谢谢。那一天,我看到你了。”   那一天,小公主的纸条落在了她的面前。   她隐约看见一只半透明的猫变成了人,在光中消散。   她觉得,那好像是神。   神,在照顾她。   沈容莞尔,对李女士颔首,转身离开。   她面前跳出可爱的卡通字母:   【恭喜你达成HAPPYENDING!   所有人都会幸福的!】   一道光涌来,她再迈开步子,已经回到了游戏场大厅。   封政第一时间牵起她的手,和她一起回化血城,对她又抱又蹭。   就好像还没从猫的思维转变过来一样。   沈容目光往下。   不知怎么的,脑海里又浮现出猫铃铛的样子……   而且,他黏人的感觉,让她好熟悉……   “封政,你有没有什么事是还没告诉我的?”   沈容脑海里浮现出她曾经养过的那几只小宠物的样子。   那些小宠物,每一只都消失得很突然,而且它们真的都很通人性。   那时候她的思维好像被什么禁锢着一样,没有发现它们的异常。   再后来,她因为没太把那几只宠物放在心上,就也没多想。   此刻,她脑海里冒出一些猜测。   封政坐在她面前,一副乖巧.jpg的样子。   然后,他变成了蛇、陆花白雪、鸟……   最后,他变回人形,低头,“都是我,我错了。”   话语里却满是委屈的语气,好像在无形地说:我知道错了呜呜呜,不要怪我。   她才不会怪他。   她只觉得他为了黏着她,真的是有点拼。   沈容既想笑,又觉得很无语,捏了捏他的脸,脑海里突然涌现出她摸蛇,摸花花的画面……   她轻咳两声,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想了想,凑近他问:“你……本体……是两个?还是那些动物是两个?”   她之前做“手艺活”的时候,摸到的是一个。   封政耳朵红得要滴血,沈容脸上也难得地泛起了桃粉。   空气诡异地凝滞了。   封政带着期待和不安问:“你喜欢一个还是两个?”   沈容:???   草,这个还能看她喜好的吗?   她想了想,不确定地道:“正常一点的?”   封政眸光瞬间暗了下来,仍保持着笑,道:“那我就是正常的……”   他手指轻动,凝起一股无形的力,眼帘遮掩的眸里带着一丝决绝。   沈容敏锐地察觉到按住他的手指,“你干什么?”   “没干什么……”他别过脸去不看她,眼尾又有些红。   沈容按住他的手,联想到他刚刚的工作和神情……   “你,是两个吧?”   封政:“我可以割……”   沈容:!!!   她立刻打断,“别别别,我能接受,能接受!”   她差点就要叫他大哥了。   草,他这也太狠了!   反正他又不是没变成一个过,本体怎样,她只是问问而已。   不过——“你本体是什么呀?”   封政:“已经不存在的物种……等找到合适的机会给你看。现在变回本体,会影响化血城。”   已经不存在的物种……   是和消逝的无尽域一样,整个种族灭绝了吗?   沈容摸了摸他的脸,有些心疼地将他抱进怀里。   封政愣了一下,察觉到她的想法,张口想要解释,但——她动作好温柔。   他太贪恋她的温度了。   等他变本体给她看的时候,再解释给她听好了。   他靠在她怀里,紧紧抱着她,“不用为这事心疼我。”   “你可以,闲着没事的时候直接心疼我。”   他喜欢被她心疼。   沈容:???   他这话——   嗯,她隐约感觉到,他的事可能不是她想的那样了。   但是这依旧不妨碍,她闲着没事的时候“心疼”他啊。   沈容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   他扬起头,捧着她的脸,轻轻含住她的唇……   ·   七天休息时间转瞬即逝。   凌晨,她被传送到新的游戏场中。   睁开眼,她正身处医院的第三层楼,身上穿着病号服。   楼层里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   墙上挂着的钟表“滴答滴答”地响着,显示时间为凌晨一点整。   浓烈的消毒水与药味弥漫在呼吸间,过于冷的寒气冻得沈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迈开步子,警惕地探索起这空无一人的楼层。   她的脚步声在一片寂静中,格外突兀。   “你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这儿干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沈容回过头,就见一名护士手上拿着查房本,皱眉看她。   啊,原来这里有人啊。   沈容很快编好了理由:“我睡不着,随便转转。转到这儿,又害怕起来,不敢一个人回去了。”   护士无奈地撇了撇嘴:“跟我来吧。你是住哪间病房的?”   沈容跟在护士身后,走进楼梯间,“不记得了。”   她指了指亮着灯的电梯:“为什么不坐电梯?”   护士睨她一眼,“没听说过医院晚上的时候,不能坐电梯吗?容易被困在里面,出不来……不记得住哪间病房了?那你叫什么名字?”   深夜太静,护士懒懒的声线透出几分阴森。   “沈容。”   沈容跟在护士身后走。   “沈容……你住在住院部的四楼407病房……”护士的声音放慢,表情也变得有些古怪。   沈容伸长脖子看了眼。   查房本上她的名字后面竟然打了个勾,还记录了时间。   这就代表,护士刚刚去查房,她房间里已经有个她了!   可她在这里啊!   沈容唇抿成一条线,等待护士的反应。   护士只是脸色白了些,但依旧淡定,“我带你回去。”   沈容点头道谢。   她跟在护士身后上楼。   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回响在昏暗的楼梯间。   上了几层台阶,楼梯间里的脚步声突然多了一个。   护士身体紧绷起来。   沈容亦是如此。   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贴在她身后跟着她。   她没有贸然回头,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   自己的腿后,还有一双穿着病号服裤子的腿。   那裤子上有大片大片暗红色的污渍,似是血迹。裤子下纤细的脚踝,亦是苍白得不似人。   似乎是察觉到了沈容在看它。   它停下脚步。   突然,一颗头颅出现在她腿后,死白的面孔倒着对她笑。   沈容收回视线,假装没有看见,跟上护士。   护士一直在装毫无察觉。   但她额角缓缓淌下来的汗出卖了她。   沈容安抚她道:“你别怕,我不是鬼。”   护士颤声道:“我知道。”   她好像更怕了。   沈容干脆不说话了。   而她身后的鬼像是笃定她能看到她,一直把头吊在腿间冲她笑,“你能看到我,对吧对吧对吧?”   鬼的语气带着一丝调皮和诡异。   沈容没反应。   护士吓得脚一软,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   沈容一把扶住她,发现她已经被吓晕了。   沈容:“……”   她回头瞪了眼鬼:“你看看,人都被你吓晕了!”   鬼的脖子像橡皮一样拉长,才把头放到脚边的。   见沈容训斥她,她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头颅重新回到脖子上,苍白干裂的嘴里渗出血来,“你不怕我?”   沈容:“怕你做什么?”   鬼咧嘴笑了起来,露出染血牙,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她:“那你陪我说说话吧。”   沈容把小护士放在鬼背上,“背着她,带我去四楼407,我听你说话。”   鬼嗤了一声,摸摸她圆鼓鼓的肚子,“你有没有看到!我是个孕妇!你竟然叫我背人!”   沈容看了眼她的肚子:“你肚子里的孩子……”   之前她没有感觉到这只孕妇鬼肚子里有胎儿鬼气,以为这只鬼是有腹水,没想到是怀孕。   现在她仔细一探查,发现——“你肚子里的孩子还是活的!”   鬼愣住了,满脸不可思议:“活?活的?!”   她摸了摸肚子,眼眶红了起来,又喜悦地笑:“活的……活的……宝宝。”   “你的鬼气也不重。不过你还是影响到它了。你要是不想办法把它生下来,它会和一样变成鬼。”   孕妇鬼慌了,“那你,你能看出他是活的,你能不能救救他?我我给你当牛做马都行,你救活他,行不行?”   沈容打量了一下楼梯间。   这里阴气太重了,不是好地方。“先去四楼。”   孕妇背不了小护士,沈容便用法则之力托着小护士上四楼。   四楼的护士正在值班室里休息。   沈容将晕倒的护士放到柜台里,带着孕妇鬼想找到一间病房开始研究怎么把活的孩子,从鬼的肚子里引出来。   然而一间间病房看过去,所有病房竟然都是满的!   包括407,她的床位本该空着的病房,竟然也睡满了人。   沈容轻手轻脚地推开407病房的门,找到写有自己名牌的病床,走到床头,正想把床上的蒙头大睡的人叫醒。   床上的人却在此时翻了个身,露出一张青白腐化的脸。   这明显是鬼的脸!   再看名牌,竟然已经变成了陌生的名字。   沈容余光瞥见其他床位上,躺着的也是形态不一的鬼。   有的像是出了车祸,身躯和腿分离。血从被子里溢出来,不断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有的像是病死,满身脓疮和机器治疗过的痕迹,面颊瘦削……   与他们对比起来,孕妇鬼长得算是“正常人”了。   这不是她该住的病房!   她和小护士好像闯入了鬼的世界!   沈容默默地退出病房,叫醒小护士。   小护士睁眼看到孕妇鬼,实在憋不住了,吓得要大叫。   沈容一把捂住她的嘴:“你别激动,别出声。这里全都是鬼。你要是声音太大,惊动了他们,可就麻烦了。”   护士浑身颤抖,眼里泛起了泪花,点点头,表示自己不会随便大喊。   沈容松开她。   她捂住嘴颤抖着,就像“我尽量哭得很小声”的表情包。   沈容带她和孕妇鬼下楼,回到没人的大厅。找到一间僻静的房间躲起来。   沈容:“先来理理,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来到这儿的。”   孕妇鬼:“我本来就是鬼。应该一开始就在这儿吧。”   沈容:“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活的,这说明你可能刚死不久。甚至,你可能根本没有死,只是脱离了身体。”   沈容之前只是大致看了眼孕妇鬼的情况,此刻她调动法则之力,去仔细感受孕妇鬼的肚子。   果然——孕妇鬼肚子里的孩子带着生的气息,时隐时现。   如果她单纯是鬼,应该把孩子也带过来了。可现在这状况,说明孕妇鬼并没有真的死去!   沈容将情况告知孕妇鬼。   孕妇鬼原本嘻嘻哈哈的,听到这话,犹如当头棒喝,“那,那你岂不是没法儿在我肚子里把他引出来?如果我不能回到我的身体,他岂不是,要和我一起死?”   豆大的泪珠“啪嗒”,从她瞪圆的眼睛里滚落。   沈容让她先冷静一下,询问护士的情况。   护士叫柳依彤,今年刚刚毕业,好不容易考入了这家医院,“今天是我正式工作的第一天。我值班之前,前辈们还逗我说,晚上值班要小心点,咱们医院可有好多忌讳呢。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她满目绝望,按住胸口仿佛呼吸困难:“我是不是要死在这儿了……”   沈容:“这医院有什么忌讳?”   柳依彤:“我现在大脑里一片空白。我,我记不清了呜呜呜……”   沈容让她别哭,要哭也别哭出声。   她捂住嘴抽噎着,孕妇在一旁失魂落魄。   这俩都指望不上,沈容便打算自己去探查信息。   她是什么时候进入鬼医院的?   是一开始就在这儿,碰上了同样闯入这儿的柳依彤,还是她和柳依彤在行走中经过的某些地方,是连接着鬼医院和正常医院的?   沈容正要出门探索,忽听外面传来脚步声。   她立刻用法则之力将自己、柳依彤和孕妇隐身,躲在房中。   脚步声越来越近,门被轻轻地拧开。   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地探头进来,是熟悉的面孔。   “佟焕!”沈容现身,低声喊他。   佟焕眼眸一亮,带着一名颤巍巍的老太太进来,“这个老太太是个鬼,不过不坏。碰到我之后说不认识回家的路了,非要跟着我。我不带她,她就要喊,没办法,我就把她带上了。”   沈容打量了一眼老太太。   老太太乍一看是鬼,但细看,她和孕妇都是带着一丝说不清的生气。   “她不是鬼,只是快死了,灵魂脱离身体,来到了这儿。”   一听这话,老太太乐呵呵地笑起来。   柳依彤一把捂住她的嘴,小声哭道:“外面全是鬼。你声音小点,别把他们招来呜呜呜……”   佟焕指了指柳依彤和孕妇,“她们……”   沈容和佟焕说明了一下大致情况。   佟焕:“我也不清楚我是什么时候,怎么进来的。我在二楼徘徊着,看见几个医生。本来想去问我住哪儿,结果发现这几个医生转过脸来,全是鬼的样子。我就立刻开溜,路上碰到了老太太,就把她带来了。”   沈容沉吟道:“现在是他们的休息时间,咱们还是得趁这个时候去探查医院。不然等他们都醒了,咱们就麻烦了。”   她和佟焕安排好柳依彤、孕妇和老太太,一行人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探索三楼。   柳依彤跟随沈容看了一圈,道:“这里的格局,和我们阳光医院一模一样。”   沈容:“你对这里熟吗?”   柳依彤点头:“我在这儿实习的时候,各个科室轮换,到处跑上跑下的,算是很熟了。”   很好,柳依彤就是个移动地图。   沈容叮嘱她时刻关注这里有什么地方可以躲。   一旦碰到有鬼医生过来,就立刻领她们去可以躲藏的地方躲起来。   柳依彤点头答应。   孕妇不安地摸着肚子,急切道:“可不可以快点带我找到回去的路,我怕我宝宝撑不住……”   佟焕冷漠地道:“我们也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但总得有办法离开啊!”   说罢,他又对沈容换了个温和的语气,道:“我感觉越来越冷了,这里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沈容摸了摸自己的手,又摸了摸佟焕和柳依彤的手臂,蹙眉道:“我们的体温在下降,这里确实有问题。可能……这个鬼界,会吸收我们的阳气。”   “我们在这里待得时间久了,不用被鬼攻击,可能都会死在这里。”   佟焕表情凝重。   孕妇闭上眼睛,克制住不哭出声,“我本来,已经接受我的死亡了,可是我知道我的宝宝还活着……我可以死,但是我不想让他这样死在我肚子里,求求你们……”   佟焕打断她:“能出去的话,我们会先放你出去的!别吵!”   他只有面对沈容的时候像个二傻子,实际上遇到事精明又果断。   不然他也不可能成为顶级玩家,活到现在。   孕妇闭上嘴不再说话。   柳依彤和老太太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   沈容和佟焕继续寻找出路,忽然听柳依彤说:“不知道可不可以把我的阳气分一点给你肚子里的孩子。”   沈容回过头,就见这个哭得眼睛微肿的小姑娘把耳朵轻轻贴在孕妇的肚子上听胎音,“这个孩子动静越来越弱了……”   沈容和佟焕都有些诧异。   佟焕感觉不到活的孩子。   沈容要用法则之力才能感受到。   为什么柳依彤可以直接感受到?   老太太也靠近孕妇的肚子,“哎哟,真的……”   她对沈容和佟焕直摆手,“你们快想办法送她回去!”   老太太也能感受到……   看来,玩家在这里受限颇多。   沈容眉眼微沉。   她其实偷偷尝试过,用法则之力破开这个鬼地方回去。   但是不行。   这里就像是上一个副本那样,被另外的法则包裹着。   她的法则之力在这里已经不能够被称为法则之力。得想办法破除掉另外的法则,或是找到真正连接人间医院的地方才行。   沈容让他们别急,带着他们继续搜查。   走在悠长的走廊上,忽听走廊漆黑的尽头传来吵杂的声音。   “少爷,求您了,这大晚上的,您要闹,回您的病房去闹成不成?”这声音低声下气。   “滚!”   这声音透着不耐烦。   一道高大的身影从黑暗中,径直朝沈容等人走来。   柳依彤拉上孕妇和老太太,连忙要躲起来。   却见沈容脸上生出笑容,朝那道身影跑去。   她和那身影互相跑向对方。   然后,沈容一头扑进了他怀里。 第461章 永夜医院28.2   封政接住她。   她在他怀里抬眸看了他一眼,他还是肤色冷白,体温微凉的样子。   不过看他身后的保镖鬼们便知,他现在应当也是鬼。   保镖鬼们跑过来,瞧见佟焕等人,立刻挡在了封政面前,拿出对讲机准备叫人。   封政踢了他一脚,牵着沈容的手往楼上走。   沈容对佟焕等人招手,示意他们过来。   保镖们面面相觑,沉默着跟上,   一路安静,只有封政低声同她说话:“快到六点了,六点之后,就是这个世界的鬼正常活动的时间。活动时间持续到下一个六点,病人鬼们就会回病房休息,医生护士鬼们会继续活动。直到零点过后,他们才会全部休息。”   沈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封政带她上楼,为的就是在六点之后,不让她被这个世界的鬼们发现。   佟焕等人原以为封政的vip病房顶多是一个总统套房。到了楼顶才发现,楼顶的一大半都是他的病房。   可见,他在这世界的地位很高。   一行人进入病房,保镖被关在外面。   孕妇进入后病房后还在小声啜泣。   封政嫌吵,眉头紧了下。   佟焕立刻让她别哭了,“你再哭,他会杀了你的!”   孕妇瞥了眼封政,抽噎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沈容没有回答,走到窗边眺望。   外面还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仿佛这个漆黑的世界里,只有这一家医院。   月亮正在变色。   从白色,变成了昏黄。   沈容隐约看见一只巨大的黑影在夜色里走动。   那黑影若隐若现,就好像是她出现了幻觉才看见的。   沈容叫封政过来,指了下黑影,“那是什么?”   黑影仿佛察觉到她,缓缓转过头来。   “管理者。”   封政说着,将窗帘拉上,隔绝了黑影的视线。   “医院里的鬼都受管理者管制。这些管理者严禁任何人类或生灵来到这里。被管理者发现的生灵,哪怕有其他鬼保护,也会被他清除。并且,保护生灵的鬼,会因为触发管理条例而被抹杀。”   老太太一听,忙道:“那我们到你这儿来,不会连累你吧?”   封政虽然是“鬼”,但他的行为让老太太他们明白,他和他们是一队的。   封政不搭理别人。   沈容安抚道:“你们别多想,跟着我们,不要乱来就行。”   她隔着窗帘望着管理者,若有所思。   时间不知不觉间来到六点。   外面响起了警报声。   “少爷,有人发现医院里有人类和生灵出现,医院官方通知您注意安全。”   门外的保镖小声汇报。   柳依彤慌乱道:“我们在这里,一路上都没撞见过鬼,他们是怎么发现的?”   保镖:“不是你们,是另外的人类和生灵,听说好几个呢。他们现在正在潜逃,目前医院的保安队正在抓呢!”   沈容:“管理者不抓吗?”   保镖:“管理者没发现他们的话,就不会来抓。”   佟焕望向沈容:“那些人类肯定是其他玩家!”   老太太、柳依彤和孕妇都紧张起来,不安地说着话,又想要哭。   沈容:“别吵。”   她走到孕妇面前,调动法则之力,想将自己的生气借一点给孕妇肚子里的孩子。   然而不行!   她的生气流入孕妇的肚子里,会像出现排异反应一样,被送回来。   沈容只能叫柳依彤过来,调了点柳依彤的气息去保孕妇肚子里的孩子。   这次倒是成功了。   沈容:“我没法儿让这孩子在这里生下来,只能暂时这样保住他的生命。你不要再乱动,免得生气散开的速度加快。”   孕妇连忙一动不动,像木偶一样僵硬地点头。沈容让老太太扶着孕妇到一间无人住的房间休息。   她则运用法则之力,暂时将自己、柳依彤和佟焕伪装成鬼的样子。   沈容叮嘱他们小心行事,不要过分引起别人的注意,带他们一起出门。   封政隐身跟在她身侧。   走楼梯到下一层楼,沈容透过楼梯间的门缝,看见穿保安服的鬼们正在四处徘徊,寻找人的踪迹。   沈容等了一会儿,趁保安队离开,打算走出楼梯间。   突然,一个花色圆球骨碌碌滚到她脚边。   这圆球透着一股阴森气息。   她抬脚避开圆球,却从球的孔洞里,看到球内有一只眼睛正在盯着她,随着她的动作,转动眼珠子。   沈容围着球转了一圈,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捧起圆球。   圆球的缝隙里渗出黑红粘腻的液体,腐臭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柳依彤当即“呕”了一声,又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沈容沿着缝隙撕开圆球。   一团乱糟糟的头发弹了出来,落在她手上。   她正要继续撕球,球里的头发猛地转动起来。   一双眼睛转到她撕开的位置,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陡然眯起,眼里带着诡异的笑。   这球里,是一颗人头!   “你—是—人!”   人头拖腔拖调地开口,声音嘶哑难听。   “你—是—人!”   它慢慢抬高了音量。   沈容飞快地撕开球,把人头拿出来,从收纳袋里取出布把它的嘴堵住。   黑红的血从它头下的伤口处流出来。   它嘴巴被撑得圆鼓鼓的,眼珠像假的一样疯狂转动起来,整颗头都在颤抖。   骨碌碌——骨碌碌——   周围陆续滚来一颗颗圆球,包围了他们。   每一颗圆球上,都有一个洞。   透过洞,能看到球里有东西。   沈容一手拎着人头,一手撕开球查看。   有的球里是一只手掌,有的球里是一截胳膊,有的球里是一块排骨一样的肉块……   她看了眼手中的人头,突然想到一件事:   医院里的病人鬼们已经成了鬼,不需要看病,可他们为什么依然留在了这儿?   再看这些碎掉的尸块,沈容问人头道:“你是不是被人杀害了?”   人头转动的眼珠僵了一下,点头似的上下跳动起来。   沈容:“你留在这儿,是想要抓住凶手?”   人头的眼珠又横向转动,像是在摇头。   沈容让柳依彤找到一个库房,把人头和尸块全部拿到库房中,警告它道:“我把你嘴里的布拿出来,你不许叫。你如果叫,我就踩烂你的头。”   人头眼珠上下跳动,代表点头。   沈容拿出它嘴里的布。   它拖腔拖调地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我—出—不—去。我—好—生—气。可—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生—气。我—好—难—受。”   听它这话,它是被困在了这里。   沈容猜测,这里可能有它的执念,但是它已经不记得那是什么了。   并且医院里的大部分鬼,可能都是如此——被困在此处,但因为什么都不记得了,无法完成执念出去。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如果她帮这只鬼解决了执念,它是不是就能离开了?   在它离开的瞬间,她也许能抓住机会,跟它一起离开!   打定主意,沈容对人头鬼道:“你说说看你还记得什么,也许我可以帮你。不过你声音要小一点。”   沈容带着人头鬼离开仓库,把它的身体暂时放在此处,继续在医院里寻找其他玩家。   人头鬼还挺配合,小声地拖腔拖调,讲述它的事。   好多事它都不记得了,甚至连自己的名字它也都忘了。   它只记得一个画面:它被带去了一个黑漆漆的地方,有人和它吵了起来。它要离开,结果那人在它后背上捅了好多下。   它就这样失去了意识,倒在了地上。   再次醒来的时候,它就在球里了。   沈容:“黑漆漆的地方具体是什么样的?”   “有—床,还—有—灯……”   它慢吞吞地描述着。   沈容和佟焕都想到了手术室。   但柳依彤却道:“它说的好像是验尸房。手术室里面还有很多仪器的。”   果然,还是有个了解医院的人跟着比较方便。柳依彤虽然胆小,但还是很有用的。   佟焕:“它可能是在验尸房被杀,杀它的人正好在验尸房把它肢解……那杀它的,应该是医院里的某个医生?”   沈容询问柳依彤验尸房在哪儿。   柳依彤:“你们现在去吗?我可以带你们去,那边挺冷清的,而且很绕,不太好找。”   沈容让柳依彤带路。一边走,一边继续找玩家们。   医院里的走来走去的鬼越来越多。   沈容等人尽量避开这些鬼,避不开,就和人头鬼说话,借人头鬼假装自己也是鬼。   “找到了!”   他们走到一处长廊,和一队保安队经过,忽听身后传来呼喊。   一只保安鬼跑过来道,“我在值班室里找到了两个人两个生灵,让同事把他们堵在里面了。走,快去捉他们!”   保安队立刻跟着通报的保安鬼跑走。   沈容目光一凝,让佟焕和柳依彤躲好,带着人头鬼跟上了保安队。   保安队跑到二楼一间偏僻的房间,正要推门进去。   沈容运用法则之力打算冻住他们。   突然,她感到一股寒意自身后升起。   回眸,就见远处有一个若隐若现的黑影凝成。是察觉到了法则之力波动而赶来的管理者!   沈容立刻收了法则之力,捧着人头鬼冲到保安队伍里,借他们的气息遮掩自己。   保安队的鬼们莫名其妙,看沈容身穿病号服,道:“你住哪个病房的?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沈容一边偷瞄那缓缓移动而来的管理者,一边害怕地道:“我,我看到了人。好多个!他们刚刚想挟持我,我就,我就到处乱跑,跑到这儿来了。”   “好多个?”   沈容:“嗯!而且他们朝鬼更多的地方去了。我听他们的意思,好像是要挟持一些鬼做人质!”   保安队的人一听,也顾不得撬休息室的门,只留下四人在这儿看着,他们则顺着沈容指的方向跑走,赶去捉拿人和生灵。   管理者感受不到她的气息和到法则之力的波动,徘徊了两圈便散了。   沈容对留守的四名保安笑了一下,趁他们不备,反手取出浮沉镇海冻住他们。   浮沉镇海在此处效果不大,冻上他们后,冰又迅速消退。   沈容抓紧时间把他们绑起来,用布塞住嘴,敲响休息室的门。   门内的人听到来的是沈容,连忙开了门。   沈容顾不得和他们多说,让他们动用卡牌,尽量抹去和她有关的信息,带着他们去和佟焕、柳依彤会和。   柳依彤和佟焕躲在房间里心一直悬着,见沈容带着人头和其他人平安无事地回来,才松了口气。   沈容带回来的两名玩家,一个叫于轩,一个叫许冬茹。   沈容让他们跟紧,随柳依彤一起前往验尸房。   验尸房所在的区域没什么人。   僻静得令人安心。   于轩和许冬茹这才有时间说清他们的事情。   他们也是不知不觉来到这儿的。   分别带着的两个生灵,一个是中年男人,一个是年轻女孩儿。   中年男人和年轻女孩儿本以为自己是鬼,结果碰到其他鬼才知道,他们原来没有死,是生灵,还有活的机会。   于轩和许冬茹想问沈容现在该怎么办。   沈容让他们先别吵,叫佟焕将人头鬼的事告诉他们,自己带着人头鬼,在这片区域探索起来。   她轻轻拧开一间又一间的验尸房门,低声询问人头鬼,“是这间吗?”   人头鬼一直否认。   一直走到尽头最后一间,打开门。   门内一片空旷,竟没有任何验尸房该有的东西。   沈容断定这里有问题。   人头鬼也呆呆地望着空旷房间,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沙哑难听的声音颤抖地道:“王—主—任……”   沈容:“王主任?是他杀了你吗?”   人头鬼瞪大眼睛,“我—想—起—来,我—好—像—是—个—护—士。” 第462章 永夜医院28.3   人头鬼一字一顿,像卡壳的机器般慢悠悠说话。   她说,她是一名工作了有些年头的护士,王主任和她很熟,想要让她去做什么事。   她纠结了很久,拒绝了王主任。   王主任当时不太高兴,却也没说什么。   后来又出了一件很严重的事,具体是什么,她还是记不清。   只记得当时整个科室的人都人心惶惶,许多人来找她谈过话。   她再三对科室里的人强调不会把某件事说出去。   可那件事不知道从谁嘴里透露出去了,所有人都以为是她说的。   那天,王主任把她叫到这里,说不相信她,要她一定去做某件事,才肯信她。   她拒绝了,并说“你再威胁我,我就真的要去告诉别人了”。   王主任气急败坏地骂了几句,说“早就知道是你干的!你还装!”   然后带着同归于尽般的心态,扑上来连捅了她好几刀。   那件导致她被杀的事具体是什么,人头鬼记不清了。她说的事情也很混乱。   沈容耐心地听她说了半个小时,才整理出这么些信息。   人头鬼喃喃自语般重复:“我—很—生—气。”   于轩听她说话费劲,耐心都要耗尽了,道:“你很生气,你的执念是不是想要找到王主任,杀了他?”   人头鬼转向于轩,眼睛直直的,“我—要—告—诉—很—重—要—的—人,王—主—任—做的事。我—有—证……”   佟焕看人头鬼诉说花了太多时间,也有些着急:“你有证据,可以证明王主任做了某件事?证据在哪儿?”   人头鬼:“记—不—清,很—隐—蔽。”   沈容看向柳依彤,“你知道医院里,有什么特别隐蔽的,能藏东西的地方吗?”   柳依彤原本挺害怕人头鬼的,听人头鬼说了这么一通,脸上没有了害怕的神色,“藏东西的地方我还得再想想。不过她说的王主任,我有点印象。”   “我听我们护士长说过,我们医院以前有个骨科大夫王主任,这个王主任和一名女护士不检点,女护士最终自杀了。王主任和知道内情,隐瞒不报的人都被教训了一顿,记了过。但后来销了过,还是正常退休了。现在王主任应该已经去世有段时间了。”   “这个王主任全名叫……叫……”柳依彤皱眉想了好一会儿,“啊!对了!叫王沙弼。”   人头鬼反应有些激动,“王—沙……”   “你说的王主任就是王沙弼对不对?”   人头鬼眼珠上下跳动,表示点头。   “那么这个故事里,自杀的护士就是你?可你明明是……”   被杀。   结果因为她死了,就被迫冠上污名,就连她死的方法,也被人说成是以自杀。   而杀了她的王沙弼,还有涉及该被举报的那件事里的人们,竟然只是被记了个过被警告,就能够继续工作到顺利退休,安享晚年!   柳依彤眉头紧皱,满目气愤,“这个故事,是我们护士长告诫我们,不要随便和院里的医生谈恋爱的。”   但背后的实情,完全和这种男女之事无关!   人头鬼倒是又看开了,慢吞吞地说,能告诫小护士们不要和部分油嘴滑舌的医生有过多牵扯也好。   沈容等人听了她的话都有些唏嘘。   她进入验尸房探查一番,竟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月亮晶晶的碎片。   这个碎片有什么用处,她不知道,暂时收起来,带着众人,捧着人头鬼继续探索医院。   柳依彤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一个可以藏东西的地方:“我们的休息室里,都有一个大的铁柜子。一般,我们都是把东西放在柜子里的。但如果想要藏东西,可以把东西放在柜子后面。”   “放在后面不会在打扫的时候被发现吗?”   柳依彤:“我们的柜子是像超市保险柜那样贴着墙的,没人会挤到墙缝里去看柜子后面有什么。而且平时休息室里东西杂,一般也不会让医院的保洁阿姨过来打扫,都是我们平时随便扫一扫。”   人头鬼也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声念叨柜子。   沈容让柳依彤带他们去找柜子。   一行人蹑手蹑脚地往骨科护士的休息室走。   经过大厅的四岔路口,有保安队正走过来,沈容和众人连忙躲进了一旁空无一人的电梯里。   沈容按着电梯的门,在门快要关上时打开,快要彻底打开时又关上。   一行人背对着外面,心紧张地怦怦乱跳。   封政跟了沈容这一路,早就忍不了了。   之前她一直忙忙碌碌,他不想打扰她。趁着这会儿她停下来,他拉拉她的袖子,下巴冲她手上的人头鬼点了点,嘴角耷拉着,“你都捧了好久了。”   他想让她把人头鬼交给别人捧。   沈容心想确实也该换别人捧,自己休息一下了。把人头鬼交给了于轩。   到底是经历过许多游戏的人,于轩淡定地接过人头鬼捧着。   封政掏出手帕,捧起沈容的手给她擦了又擦。   看着这一幕的中年男人和年轻女孩儿生灵都有些惊奇,“你手上的脏东西自动没了耶!”   沈容没说话。   佟焕代她解释:“哦,她有个你们看不见的男朋友正在给她擦手。”   年轻女孩儿捧脸:“哇……人鬼情未了吗?”   沈容看了眼封政:“噗嗤……”   封政现在是鬼的身份,和她确实算是人鬼情未了了。   趁着这会儿有时间,沈容问年轻女孩儿和中年男人记不记得他们的身份。   他们都说不记得了。   沈容若有所思。   这场游戏里,每一个玩家都带了一个生灵。玩家的任务应该是要把生灵们送出去。   但是在鬼医院中,又遇到了人头鬼说的故事,并且这个故事柳依彤又有所耳闻。   这一系列人物、故事,也许全都有着某种关联。   沈容思考期间,保安队离开了。   沈容带着众人继续往柳依彤指的方向走去。   避开一个又一个鬼,他们一行人走了近半小时,才找到骨科护士的休息室。   一个又一个鬼护士穿着护士服在走廊上走动。   沈容等人小心翼翼地避开他们,进入休息室,又花了好一番功夫。   休息室中的柜子被放在两个柱体之间,两边确实只有小小的缝隙。   想要丢东西进去可以,但想把东西拿出来确实很难。   沈容将休息室的门锁上,抱住柜子,屏气敛息,用力一抬。   重达几百斤的柜子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被她挪开。   柳依彤和两个生灵都惊诧地嘴巴咧成“O”型。   真想不到,看上去最柔弱的,体力竟然是最强的!   佟焕和两名玩家挥挥手,示意他们淡定。   容姐不仅能在鬼堆里杀进杀出,杀得鬼们哭着求放过,还能让快要魂飞魄散的鬼们投胎转世。搬柜子这种事简直小儿科!   柜子搬开,柜子后面落灰的各种食品包装袋显露出来。   乍一看,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证据的东西。   沈容让佟焕去捡垃圾袋。   佟焕一一捡起,捡到一个五毛钱小零食的袋子时,手一顿,将袋子倾倒过来,一个黑色u盘从中掉出。   “应该就是这个了!”   玩家和生灵们脸上都露出喜色。   沈容却感到不对劲。   休息室里的气温,莫名下降了。   仿佛有一块巨大的冰块,悬在了她的头顶。   她抬起头,一个巨大的鬼头,像热气球一样浮在房顶上,默默地俯视着他们。   她表情瞬间凝重,警惕地和玩家们靠在一起。   玩家们顺着她的目光抬头看,对上那巨大的鬼头,惊得喉头一梗。   “原来在这里。”这鬼头发出尖细刺耳的笑声,阴森得让人直打寒颤。   柳依彤和两个生灵抱在一起,吓得止不住发抖,简直要哭了。   一只橡皮泥一样被拉长的肉色手臂伸向佟焕,“拿来给我,我就当没见过你们。”   他的目标是u盘,不是他们!   那就更不能把u盘交出去了!   佟焕和沈容对视一眼,连忙跑了出去。   路过的护士匆匆扫一眼,没看出他是人,只嘀咕两句,便也没在意。   巨大的鬼头缩小,变得像纸片一样扁,从门缝下缩回到门外。   沈容看见门外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身躯。   这竟是一名鬼医生!   见佟焕跑了,他没有叫旁人拦截,而是连沈容等人都不顾了,拔腿就去追。   他这异常地反应,让沈容认定——人头鬼的事是即便在这个死后的医院,也不能被发现的。   否则,鬼医生叫医院里的鬼都去追佟焕,远比他自己追要简单得多。   思考间,沈容的身体已经先一步动作,追上了这名医生。   于轩等人犹豫了几秒,跟上了沈容。   医院里出现了诡异的画面。   一名医生在追一名病患,同时,他还在被一批病患狂追。   不少人都侧目看他们。   “包医生,你们干嘛呢?是不是病人干了什么事跑了,需要帮忙吗?”   有医生询问。   包医生匆忙道:“不用,我在和他们打赌呢。”   他的回答,在沈容的意料之中。   她就是确定包医生不敢让人知道他的事,才这么肆无忌惮地追他。   反正有什么问题,包医生会兜着。   佟焕跑到顶楼,躲进封政的VIP病房。   包医生跑上来时,已经不见他的踪影,只能询问守在病房的保镖们:“你们有没有看到有人闯进来?”   保镖们接收到到包医生身后的沈容使的眼色,道:“没有。我们少爷正在屋里休息,有任何人闯过来,我们都会不客气。”   言下之意,是要包医生也赶紧滚。   包医生不敢招惹封政,连连赔笑,转过身面对沈容等人,又冷脸扯唇笑道:“你们这些人,未免也太大胆了,竟然敢追着我跑。”   他脸变成了青白色,像一具濒临腐烂的尸体。眼珠浑浊萎缩,嘴里一排尖牙呲了出来,两只手的手指骨头变得如同又长又尖的利爪,从皮肤里突出来。   他步步朝沈容等人逼近。   沈容不慌不忙地朝他走近。   他抬起手,尖利的手指骨刺向沈容:“我不会杀你们的,放心吧,我要……”   话未说完,沈容一个旋身跃起,将法则之力蕴在腿上,一脚踩在他头上。   “砰”的一声,只一脚,他被沈容踩住头不得动弹,像只乌龟一样在地上扭动,指骨在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   法则之力没有外泄,不会被捕捉。   但是蕴在腿上,又能够压制住这只鬼。   这么做很方便,但要这般操控法则之力,耗费的精力远比直接使出来多。   沈容在一次又一次操控法则之力中,深切体会到,为何那时封政为她改一人因果,会比抹除整个种族还难了。   包医生在她脚下想要大叫,她察觉到他翕动的骨骼,收回飘远的思绪,用力往下一碾。   咔嚓几声脆响。   包医生的下巴被碾碎,喉咙几乎被碾扁,张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沈容又一脚踢向他的头。   他浑身一抽,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沈容这才松开他。   封政现身,让保镖把他绑起来,嘴巴塞住,拖回病房。   沈容本来打算把包医生带去别的地方拷问的。   她有些担心地问封政:“你把他带回去,不会连累到你这个身份吗?”   封政:“没事,他不敢说我一句闲话。”   他牵起沈容的手进入病房,其他人跟上。   沈容琢磨着封政的话,觉得他好像是在暗示:他的身份和人头鬼的事,也有一些关联。   人头鬼一时半会儿醒不来。   沈容等人先在病房里打开u盘查看。   u盘里分有两个文件夹,一个是视频录音,一个是文档。   沈容先点开视频。   视频画面昏暗又模糊,还有许多杂音。只大概能看出,有两个人站在医院后门处,一边抽烟,一边说话。   “这次拿了多少?”   “这个数。”其中有一个手比划了几个数字,笑道,“谢谢师兄帮我,等有空,我请你吃饭。”   “吃饭”这两个字有分红含义。   被称为师兄的人笑道:“吃饭就不用了,你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以后,饭有的吃。”   他二人说着,敏锐地察觉到什么,转头看来,画面被切断了。   第二个视频,是白天,一名医生背对着镜头,在和一名身形佝偻,衣衫整洁却老旧的老人说话,“你孙子这个病,不好治。要想在我们医院治,起码得花这个数。”   他用手比数字。   老人戚戚惶惶,抬起头,露出满是沟壑的侧脸,无助地哽咽道:“医生,帮帮忙吧。孩子可怜,爸妈都死了,我老伴也死了,我家就我和他了……”   医生叹气,拍拍老人的肩,“我看你可怜,这样吧,我介绍你去我同学家的医院。他的医院是私人的,定价都是他说了算,到时候我跟他打声招呼,给你算便宜点。小孩子还那么小,我也不想他出事。”   老人眼里有泪光,抹着脸对医生连连鞠躬:“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草!这不是收了回扣,坑人嘛!那可是一条命啊!”柳依彤看着来火,忍不住开骂。   “万一他介绍的医院真有用呢?”   “真有用哪里需要这样鬼鬼祟祟的!”柳依彤没好气地道。   沈容瞥了眼柳依彤。   这姑娘既善良又有正义感,她是因为这种品质,被带入这里的吗?   她想了想,询问柳依彤家庭情况。   柳依彤不解沈容为何这么问,但还是回答了:“我爸爸是医生,我妈妈是护士,他们以前在阳光医院里上班,后来下海经商去了。我从小经常生病住院,那时候有很多医生护士照顾我。我就想做护士,我父母疼爱我,就随便我了。”   沈容:“你父母姓什么?”   这才是关键。   柳依彤:“我爸姓王,我妈姓柳。我跟我妈姓。”   沈容定定地看着柳依彤。   佟焕等玩家也看向她,“你爸,姓王?”   柳依彤:“对啊。你们别多想,我爷爷早就死了。我从出生起就没见过我爷爷。”   玩家们:“哦——”   吓死了,还以为柳依彤爷爷就是王沙弼呢。   众人打算继续查看u盘里的信息。   包医生却在此时醒了,发出动静。   沈容将u盘里的信息复制出来,暂且放到一边,转头去看包医生。   现在,众人都明白人头鬼为什么会被杀了。   它知道医院里有哪些医生,做了哪些违规的事。知道这些医生分别是哪些人,并且手上还握有他们的证据!   包医生的伤势在慢慢恢复,见封政坐在沈容身边牵着沈容的手,惊诧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司少爷,你这是……”   封政冷脸俯视他,他便如封政所说,不敢多言地低下头。   沈容让于轩捧着无头鬼面对包医生,问道:“你认识她吗?”   包医生的眼神有些闪躲:“不认识。”   沈容一脚踢向他,将他踢倒在地,“我再问一遍,认识她吗?”   包医生:“不认识!真的不认识!我只是受人所托帮忙蹲守东西而已!我也是——”   “不行了,孩子好像又没动静了!救命啊!”   房间里老太太吵吵嚷嚷的声音打断了包医生的话。   老太太颤巍巍地跑出来,门大开着,让沈容快去看看孕妇。   孕妇坐在床边不敢动,面朝着沈容,远远地看她,止不住地流泪。   突然,她目光定住,落在了包医生身上。   包医生也保持着回头的动作,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他们隔着门框遥遥相望。   过了会儿,包医生像是反应过来,连忙转过头来低下头。   孕妇盯着包医生的背看了好一会儿,连哭都忘了,指着包医生问沈容:“这人,他是怎么了?干什么事了,你们为什么抓他?”   沈容走向孕妇:“你认识他?”   “不认识,我就想知道他是怎么了。”孕妇眼里的慌乱出卖了她。   她认识包医生。   年轻女孩看不到孕妇的表情,道:“这个人他和医院那些搞违规操作、害人命的医生狼狈为奸。”   “刚刚我们拿到了证据,他还想跟我们抢证据,还对我们出手,想把我抓起来!”   ……   年轻女孩和中年男人控诉着。   孕妇望着包医生,缓缓站起身,走向他。   老太太连忙跑过去扶住孕妇:“哎!不是让你别动嘛!你肚子里的孩子遭不住了啊!”   “遭不住,就算了,不要了!”   孕妇扶住门框,看着包医生,她突然笑起来,眼里缓缓蓄起水雾:“包祥勇,大半年不见,你能耐了啊。你是不是,生前就在干这种事啊?”   包医生回头看她,“我没有!你,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你肚子里的孩子……”   “我怎么来了?你刚刚怎么不问?怎么把头转过去了?”   孕妇走向包祥勇,眼里已满是泪水,不知是哭是笑,“我,我怎么来了,我死了呗。我肚子里的孩子,你以为是别人的?”   她走到包祥勇的身后,一脚踹上他的背。   她腿间有献血汩汩流下,覆盖了原本裤腿上干涸的暗红,艳得刺目:“我和你结婚,不到一个月你就在医院值班猝死了。后来查出,我肚子里有你的孩子你妈都叫我打掉,说不要拖累我。”   “我想着,你是个多令人骄傲的爸爸啊,为了治病救人,去世了……我想,我想生下这个孩子,我想你妈,让我都有个寄托。我们会好好照顾他,等他出生后,我会告诉他,你真的很好。我当初就是因为你真的很好,所以在你死后,我也特别爱你。但你现在……”   她眼泪在脸上滚落,沉默了一会儿,憋不住地哭起来,捂着脸抽噎地道:“你现在算什么……我本来到了这儿,以为我死了。我还想着,也许可以见到你,我一点都不怕……”   “但我现在不想见你!我也不想让这个孩子知道他爸爸是这样的!你明知道我妈生病的时候被人坑了一大笔钱,因此耽误了治疗死了,之后我爸为此一直想不开,觉得所有医生都是坏的,抑郁到死。”   “我嫁给你的时候,我还跟我爸说你很好,让他不要对你有偏见,结果你……你为什么!”   她气得浑身发抖,语无伦次。   在场的其他人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容安抚道:“你先冷静,我们还没搞清楚他的情况。他是近一年死的,说明他应该跟之前违规的事没什么关系。他有没有真的违规,也存疑。”   包祥勇低着头,纠结了一会儿,瞥了眼封政,似是有所顾忌。   沈容察觉到他的异常,道:“他不是原来的司少爷,是我们的人,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包祥勇低下头,咬牙:“我是卧底。”沈容:?   孕妇:?   其他人:?   老太太:“快救孩子!孩子要死了!” 第463章 永夜医院28.4   一群人听着老太太的呼喊,手忙脚乱地把懵逼的孕妇扶回了床上躺着。   孕妇腿间的血滴滴答答了一路,染红了床单。   柳依彤过来,急切地道:“用我的生气来保她的命吧,用多少都行。反正我还年轻,身体也好!”   沈容:“用多了,你会死。就算不死,等你回去了,也会大病小病不断,体质会变得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   柳依彤愣了一下,道:“没事。我爸我妈跟我说,既然我干了这一行,就要做好为救人付出的准备。凡事以救人为先嘛。我可能只是生病,但如果不救,这个孩子就一定会死。”   “这个孩子……”包祥勇没人看管,站起身走过来,“别要了吧。”   躺在床上的孕妇不说话。   她也不好意思说,为了救这个孩子,要让柳依彤献出未来。   其他人亦是如此。   要付出的是柳依彤,他们没资格说一定要救这个孩子。   柳依彤道:“如果孕妇想要,那这个孩子就得要!”   孕妇摸了摸肚子,眼眶通红地望着包祥勇,沉默良久,“对不起。”   “你不该和我说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包祥勇走到床边,握住她的手。   他们的选择已经显而易见了——这个孩子,他们不打算要了。   柳依彤怔住,有些颓丧地坐到一旁的沙发上,不再说话。   房间里亦是一片寂静。   血腥味越来越浓重。   沈容摸上孕妇的肚子,“你是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了吗?”   “我不能太自私。”   孕妇握住包祥勇的手,笑道:“就这样让他走吧。”   话虽这么说,但她的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她很想要这个孩子。   不是因为孩子的爸爸是谁,爷爷奶奶是谁,只是因为,这是她的孩子。   沈容感受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他很坚强,他一直在强撑着。如果你想要放弃他,那就不用再管他。如果你不想放弃他,我可以——”   沈容从收纳袋里取出幽海灵,“试试这个。”   幽海灵散发出的奇特香气,诱得生灵和已经成为鬼的包祥勇都咽了口口水。   然而空气的温度却下降了。   沈容瞥见一只管理者正在客厅成,连忙收起幽海灵。   封政和包祥勇去了客厅,沈容等人在房间里屏气敛息,一动不敢动。   半透明的管理者若隐若现。   封政像位嚣张跋扈的大少爷,叫来保镖,不客气地道:“把它给我赶出去!”   他如此嚣张,管理者和保镖竟然不觉得有什么。   保镖引导管理者离开。   管理者转动头颅在屋里扫视,脚步却真的在乖乖往外走。   走出病房后,管理者消散。   房间里的众人都松了口气,但看封政的眼中都有了一丝探究。   他能赶走管理者,不是因为他法则之主的身份,而是因为“司少爷”的身份。   这个“司少爷”,在这里到底是什么人?   沈容没在众人面前多问,打算找个机会单独问封政。   她用法则之力在收纳袋里操作,将幽海灵内对鬼有益的阴气剥离,只留下驱鬼保命的生机。   再将其转化成一股力量,飞快送入孕妇肚子里。   肚子里的孩子再次有了动静。   一行人围着孕妇,都面露喜色。   沈容让孕妇不要再乱动了,带所有人离开房间,和包祥勇聊起了正事。   包祥勇低着头道:“我其实不是猝死,是被杀。因为我发现了医院内部的非法产业链。就是你们手上拿着的证据能证明的那些事。”   柳依彤:“可是你和这些证据诞生的年代,差了很多年啊……”   包祥勇:“这样的产业链,一直存在。只不过现在查的严,他们有所收敛。我发现之后,打算向上举报他们。”结果,他们先下手为强,将他伪造成猝死的假象。   在医院死,在医院做尸检,他的家人又不懂这些,且是一群很好说话的人。   于是,他真正的死因就这样被掩埋了。   “我死后来到了这里,发现这里就像是一个翻版的阳光医院。这里的病患、医生,曾经都和阳光医院有关。许多人在来到这里后,都会遗忘生前的事,保留着生前的身份,就这样在这里徘徊。”   “我是最近才机缘巧合地认识了一位病患,被他唤醒了生前的记忆。”   “这个人在生前,是一个调查组内的成员,他是怎么死的,他自己记不清了。他只记得他的执念,他一定要挖出这条产业链,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在这所医院里待了很久,找到了许多和他、和我有类似遭遇的医生和病患。”   于轩不解:“你们这么多人都想调查,干嘛还偷偷摸摸地,让你做卧底啊?”   包祥勇:“因为我们看似人多,但放到这整个医院里,就是少数了。更何况,我们是不被管理者支持的一方。”   “什么意思?”   包祥勇:“管理者们在包庇参与产业链的所有人。而我们这些调查的人,一旦被发现,就会被人找借口,让管理者抹除我们。我刚来,对过去的事不清楚,但听那个病患说,在我之前,已经有好几个医生和病患因为调查这些事,从医院里消失了。”   “而我,因为刚刚觉醒,医院里的人又不知道我生前的事,背景足够干净,正好可以假装想要参与到产业链中,做个卧底,探查为什么管理者会包庇这些恶人。”   玩家与众生灵闻言,都若有所思。   按照包祥勇的说法。   这个鬼医院,其实就相当于是一个调查非法产业链的游戏场。   数十年来,所有参与产业链的,或者调查产业链的人,都会在死后被困于此,在这里决一胜负。   但是他们已经死了,这么争斗,是为了什么呢?   那些管理者,又为何会帮非法的那批人?   这个世界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一家医院。   被困于医院、记忆混沌的鬼魂们,在这里就相当于是待在牢笼之中……   沈容脑海中灵光一闪,她明白了!   ——也许这是一场博弈!   赢了的一方,能够离开这里,获得自由。   而输了的一方,将永远被困在这个牢笼中!   那么作为管理者,就不可能完全是某一方的人!   沈容:“你刚刚说,那些参与产业链的人想要让管理者处置你们,还得找借口?”   包祥勇:“嗯。”   “如果管理者们真的和参与产业链的人一伙,管理者们直接处置你们,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他们根本不需要借口。会需要借口,只有可能是因为,他们并不是完全帮参与产业链的人的。”   沈容道:“这里应该有很多管理者吧。我猜,这些管理者的内部,也许和你们这些鬼魂一样,分为两派。那些参与非法产业链的人可以找理由除掉你们,你们也可以找理由除掉他们,你们为什么不试试呢?”   “这……”   包祥勇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确实,他们从来没想过用同样的方法去陷害参与非法产业链的人。   沈容又问他,唤醒他记忆的人是谁,   也许那个人,就是人头鬼想要去将举报的事告知的人。   包祥勇不方便带沈容等人过去,将名字和那人住的病房告诉他们。   沈容记下,看了眼电脑,所有证据已经复制了一份。   她收起复制好的那一份,将原版U盘交给包祥勇,让他拿回去交差,并让他顺便帮忙找寻一下她还没找到的两人两生灵。   包祥勇点头答应,迅速离开。   沈容将中年男人和年轻女孩儿生灵安置在房间内,带着佟焕等玩家和柳依彤,捧着人头鬼,打算去找包祥勇说的那个人。   那个人叫袁余,住306病房。   他们走出封政的VIP病房,准备下楼,却见中年男人和年轻女孩儿跟上来了。   两个生灵笑嘻嘻地道:“我们正值青壮年,可以给你们帮忙。”   玩家们嘴角抽了抽。   这俩生灵还不如他们,不给他们添乱就不错了。   但沈容思索片刻,却点了头,同意他们跟上。   一行人尽量避开这里的鬼,磨蹭了好一会儿,总算来到三楼。   到达三楼,就见好几个鬼医生鬼护士聚在一间病房门口。   他们正用担架,从门内抬东西出来。   有鬼病患在一旁围观,小声嘀嘀咕咕。   他们说——有鬼犯病,突然死了。   佟焕等玩家,还从没听过鬼也会生病死亡,只听说过鬼会魂飞魄散。   他们混在鬼病患中,用鬼的气息给自己舔一份遮掩。   被蒙上白布的鬼尸被抬往楼梯间,经过沈容等人的面前。   沈容看见鬼尸手边,似乎有若隐若现的雾气萦绕。   正想要再看仔细些,突然,一个鬼护士抬眸看向了他们。 第464章 永夜医院28.5   护士青白的脸皮松松垮垮地坠下来,吊三角眼里布满红血丝,皱纹像一道道刀口一样遍布全脸。   她直勾勾地看着——年轻女孩儿。   女孩儿也在看着她,眼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嘴唇翕动,似要说什么。   鬼护士却眼睛一瞪,示意她不要说话,扭头帮忙把担架送进楼梯间。   年轻女孩儿的目光追随着鬼故事,瞳孔震颤,“她,她……好像是,我妈妈。”   玩家们:!!!   中年男人诧异道:“你想起来这儿之前的事了?”   女孩儿的表情很混乱,“我,我好像记起来一点,又好像……”   周围的鬼病患们本嘀嘀咕咕地议论着被抬走的鬼尸,听说有人想起来这儿之前的事,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女孩儿身上。   一张张鬼脸包围了她,吓得女孩儿差点尖叫出声。   沈容适时掐了她一把,斥道:“你又犯神经!没吃药吧你!”   又对中年男人道:“上她说她生前是只鸟,上上次又说她生前是只猫,她这次说她想起以前,你还敢信?!”   佟焕等人也帮腔,把年轻女孩儿说成精神病。   中年男人和年轻女孩儿反应过来,立刻和他们打配合,一个认错,一个装疯卖傻。   “害,原来是精神病。”   “精神病怎么跑这儿了,也不怕伤到我们。你们是她家属吧,赶紧把她带走!”   围观的鬼们不再看他们,一哄而散。   沈容赔笑:“她到处乱跑,非说这儿的306病房里,有她的朋友,我们拦不住,就带她过来看一眼。”   “你们给精神病人做家属,也是不容易。看好她,别让她伤人。”   走过来的年轻鬼护士随意地扫他们一眼,“跟我过来,我带你们去306。”   沈容扶着发羊癫疯一样的年轻女孩儿,跟上鬼护士,连声道谢。   鬼护士走着,随口问道:“你们是一家子?”   “我们几个是一家子,那几个是我们朋友。”沈容含糊不清地给玩家等人分配角色。   鬼护士:“你们一家子和朋友,怎么都住院?”   她怀疑地向后瞥了眼沈容。   沈容苦笑:“同一个村的,村子在一个特殊的矿场上,就都得了病……”   她摇摇头,表情透着无奈和绝望。   玩家们看着,简直想当场给她搬一座奥斯卡。   鬼护士意识到自己戳了人痛处,道了声不好意思,态度也温和不少。   走到306病房门口,沈容等人惊觉容,原来这间病房就是刚刚出现鬼尸的病房。   病房里空出了一张床位,   她定睛一看,床位的名牌上赫然写着两个字——袁余。   玩家们大脑“轰”地一下一片空白。   袁余死了!   尸体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带走了!   沈容按捺住皱眉的冲动,捏了下装疯卖傻的年轻女孩儿,对她使眼色。   女孩儿会意,指着空荡荡的床位,语调痴傻:“他就是我朋友!我朋友人呢!人呢!”   沈容捂住女孩儿的嘴,问鬼护士:“能不能麻烦你说一下这人的情况安抚一下她?”   鬼护士没有回绝沈容这不算过分的要求,“这人叫袁余,昨晚凌晨一点发了病,没但叫我们,就这样没了。今天发现医院里有人和生灵出没,耽误了我们查房时间,所以我们刚刚才发现他死了。”   沈容听罢,对闹腾的年轻女孩儿道:“听到没!人没了,别闹了,找新朋友吧!”   年轻女孩儿拍着手:“新朋友嘿嘿,嘿嘿新朋友……”   沈容安抚着她,她痴傻地翻着白眼笑,二人就这样离开。   封政默默跟着,偷偷把沈容扶女孩儿的手抓到自己手里,把女孩踹给别人。   女孩儿踉跄了一下,没看到人踹她,面露惊悚。   见沈容手的动作,顿时明白——是沈容那看不见的男友在踹她。   他不想让沈容扶她!   鬼病患们围观他们,都不敢靠太近,也就没发现他们的异常。   走出一个又一个鬼的视野,紧绷的玩家们和生灵松了口气。   “袁余是昨晚凌晨一点死的,那个时间点,正巧是我来到这儿的时间。”   沈容心下奇怪,这个时间为什么会这么巧?   难道他们的到来,和袁余的死有关?   “我们应该是同一时间来的。我们的到来和目的,难道在我们到来的瞬间,就已经被参与非法产业链的人知晓,所以他们杀了袁余吗?”   “还是说,袁余的死亡时间,只是一个巧合?”   这个问题暂时找不到头绪,他们也无法再去找袁余,只能询问人头鬼,她还想做什么。   人头鬼见自己无法再举报,眼里的生气更甚:“杀—了—王—主—任。”   “王主任在哪儿?长什么样子?”   人头鬼:“不—知—道。”   行吧,他们又得去慢慢查。   沈容等玩家与生灵一起,准备去大厅看看有没有王主任相关的信息,查查他是哪个科室的。   这样虽然危险,但也最快捷有效。   他们往下走,走到楼梯拐角处,就见二楼楼梯下方站着刚刚送走袁余的鬼护士。   她正仰脸看着他们。   众人呼吸一滞。   年轻女孩儿直直地盯着鬼护士:“妈妈……是你吗?”   鬼护士似乎知道女孩儿为什么在这儿,没有问她为什么来了,只脸上生出几分心疼,可怖的鬼眼里逐渐蓄起眼泪:“小淑,对不起,妈妈没来得及救你,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认你。”   小淑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眼泪扑簌簌掉,扑向鬼护士,又哭又笑,半开玩笑道:“妈,你在说什么呢。你都已经这样,还能怎么救我呀。我以前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来到这里之后,看到那么多鬼,也只觉得这些鬼真可怕。”   “但是看到你,我觉得,这世上有鬼真好。你看到我不开心吗?干嘛哭得这么伤心啊。”   她的记忆在看到妈的瞬间觉醒了,就像孕妇看到包祥勇时记忆觉醒一样。   她动作轻柔地拭去鬼护士恐怖鬼脸上的血泪,转面对沈容等人道:“介绍一下,这是我妈妈。她在我十八岁高考那年,因病去世了。”   “妈,我那年高考,考得很好,上了理想的大学。你可以为我骄傲啦!还有,这是我在这里认识的朋友们,他们一直在照顾我,你可千万别伤害他们。”   她这话说得沈容等人和鬼护士皆是一愣。   小淑很敏感,她察觉到了她的妈妈,和她们好像不是一个阵营的。   鬼护士闭着眼睛,沉痛地点头。   小淑简略地和玩家们说明她的情况:“我在上大学之后,被查出遗传了我妈的病。之后一直在治疗,但病情反反复复,来到这里之前,我已经躺在病床上,没力气下床了。”   她眼睛红红的,却笑着道:“我估计,我就算回去,也没几天好活了。这样吧,之后你们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可以交给我,反正我马上就要死了,而且我还有我妈罩着我。”   “小淑!”鬼护士听不下去,厉声道:“不许说这种话!”   她生气了,鬼脸变得更加狰狞。   小淑泪眼婆娑地笑出声:“妈,你这样好吓人。你干嘛生气啊,我在这里陪着你,不好吗?”   “不好!你要在这里陪我,那妈妈这么多年的努力算什么?!你还有时间,你相信妈妈。”鬼护士眼里又涌出血泪,“妈妈可以让你活!”   刚刚鬼护士见到小淑的第一句话“没来得及救你”,就已经让沈容都心生疑窦。   她现在又强调了一遍可以让小淑活,沈容隐隐约约猜到些什么。   小淑不解:“妈,你怎么让我活,这难道是阎王殿,有生死簿给你改吗?”   鬼护士没有正面回答,“相信妈妈,妈妈为了这一天,已经努力了很久了。不要辜负妈妈,你要坚持下去,知道吗?”   小淑望着鬼护士的泪眼,懵懂地点头。   沈容上前一步,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俯视鬼护士,客气地道:“阿姨,请问你是不是和什么人,达成过什么交易?”   鬼护士垂眸思忖几秒,看向沈容:“你们就是袁余想尽办法,请进来的帮手吧。我坦白,我呢,确实是参与了产业链,并且我也不会让你们成功调查我们的……”   “妈!”小淑抓住鬼护士的胳膊。   鬼护士抬手让她别说话,继续道:“我也确实从上头的人那儿得到了他们应允的好处。只要我能完成他们交代给我的任务,我就能获得重生的机会。他们答应我,会把这个机会给我的女儿,让她健康地活下去。”   她冷漠又坚定:“我是绝不会让你们剥夺我女儿活下来的机会的。”   沈容:“你做的事,是在剥夺别人活下来的机会。”   “这里的证据如果搜集齐全,不仅可以解决这些的产业链中的鬼,拿到阳间去,也能扳倒那条存在了几十年的产业链。你要让你女儿,背负这里的、外面的所有无辜的人的性命吗?”   她说得很严重,细想就知道,这些话大半是吓唬人的。   但小淑这么个小姑娘在这种情况下,可来不及细想,慌忙道:“妈,我不要!你要是执意这样,我现在就冲出去,我,我让管理者杀了我!”   鬼护士瞪了小淑一眼,就像所有妈妈训斥自家孩子一样,“你给我闭嘴!你现在还小,你这种话就是一时冲动,你要是真的死在这儿了,你会后悔的!”   她转脸对沈容道:“你少拿这种话来吓唬人——”   话未说完,小淑一气之下冲向了楼梯间,真的作势要去找管理者杀自己。   鬼护士嗤笑:“你去啊!你看看管理者会不会杀你!”   她无所畏惧的样子,让沈容联想到了封政对管理者嚣张的态度。   按理说,管理者是这世界的最高权限者。   但鬼护士对它们却有恃无恐。   难道,它们真如包祥勇所说,和产业链里的人狼狈为奸?   沈容细思,眼前却突然闪过鬼尸的手。   那只手上包裹着的若隐若现的雾气,让她感觉很熟悉,这会儿联想到管理者,她才意识到——那雾气一样的东西,不就是管理者的形态吗?   袁余既然是“病死”,那他就不可能是管理者杀的。   但他身上却出现了管理者形态,难道……   沈容唇角一勾,对小淑道:“你妈说得对,你就算叫来管理者,他们不管是看在你妈的面子上,还是看在你是生灵的份儿上,都不会杀你。如果你运气不好,遇到了公事公办的管理者,有你妈在,你妈也可以叫熟识的管理者出来,保住你。”   中年男人和小淑满面茫然。   鬼护士像被发现了秘密一样惊诧。   玩家们琢磨了一会儿,恍然大悟。   沈容讥讽道:“鬼都不守规矩,鬼变成的管理者们,只要找到合适的理由,自然也可以不守规矩。”   就如她猜想的那样,管理者们是分派系的。   只不过不是两派,是三派。   一派,是产业链中的鬼死后变成的。   一派,是调查组里的鬼死后变成的。   另一派,也是数量最多的一派,是公事公办,原本就存在的管理者。它们,也是封政提醒她要注意的管理者。   其中产业链中的管理者需要理由才能除去调查组的鬼,是因为他们忌惮公事公办的那些管理者。   对于玩家来说,只要遇到除调查组以外的管理者,就会死。   这个概率几乎高达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封政不想让她去冒这个险,他们又身处另一个法则的监视之下,所以他干脆让她注意所有管理者。   而他展示出来的对管理者的态度,又在提醒她管理者不是那么简单的。   沈容现在想明白了,步步逼近鬼护士,却在对小淑说话:你妈的一手好算盘,巴不得让你叫管理者来,巴不得你叫来的不是调查组的管理者——”   “这样,我们这些人和生灵,就可以全部被除掉了。”   小淑脸色突变,如遇晴天霹雳。   鬼护士的算计被拆穿,死死盯着沈容,向后握紧小淑的手,“小淑你妈妈说……”   小淑一把甩开鬼护士,走到沈容面前,喜悦不复存在,脸上只有悲痛:“妈,你就当没看见过我,我也没看见过你。等这些事情结束了,你还是我妈妈。看在我是你女儿的份儿上,这一次,就放过我们吧。”   说罢,小淑转身背对鬼护士,背影轻轻颤抖着,一步一步远离她。   “小淑!”鬼护士压低声音喊小淑。   小淑没有回头。   她低着头,在哭。   沈容对上鬼护士有一瞬间茫然无措的眼眸,道:“你想救你女儿,我也能帮你。”   她拍拍护士的肩膀,“你考虑清楚。”   护士的目光闻声落在沈容脸上,“你能怎么帮!”   沈容:“你得先拿出诚意。包祥勇认识吗?他和你一样,与上头的人做交易了吗?”   听沈容提起包祥勇,小淑又回过头。   鬼护士点头:“嗯。他某天得知他媳妇儿怀孕了,他就想要获得重活一次的机会,回到阳间,和他媳妇儿好好过日子。”   “他也做了交易?!”中年男人惊呼,“那他刚刚岂不是一直在骗我们!”   沈容眉眼微沉,淡定道:“他的话,半真半假吧。不要全信,也可以信一点。这件事,也不要告诉那个孕妇。”   “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那是她的孩子,是她想要,我才为她保下,和包祥勇无关。有些人,是不配做父母的。”   说最后一句话时,沈容视线在鬼护士身上扫了一下。   鬼护士不悦地皱眉,又气恼地瞪小淑:“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倔呢!”   小淑明白,鬼护士透露出包祥勇的事,就代表她愿意倒戈了,转回身又笑起来,扑进鬼护士怀里。   沈容让于轩把人头鬼抱来给鬼护士看,“认识她吗?”   小淑补充道:“我们在帮她完成她的执念。完成之后,也许就有机会回去了!”   鬼护士飞快看了人头鬼一眼:“知道。一直在我们医院里到处蹦跶的球鬼嘛。听说是王主任的小三。”   小淑忙为人头鬼解释:“她不是!她是得知了王主任干的事情,被王主任杀害了!”   沈容心道鬼护士不了解人头鬼的事,生前应该不是和王主任一伙的。死后为了小淑,才与他们同流合污。   鬼护士冷淡地“哦”了一声,“所以你们要去见王主任吗?”   沈容点头,又问道:“还有,你们抓没抓到另外的两个人和两个生灵?那也是我们的人。”   鬼护士:“没抓到。我估计他们被调查组的鬼藏起来了,是安全的。调查组的人在暗,我不知道他们究竟有多少人,你问我也没用。”   找人的线索在此卡住,但是找王主任的路变得畅通无阻。   鬼护士直接点明了王主任的所在之处,默默跟在他们身后送他们过去,一路上低声道:“王主任也只不过是个小喽喽,真正的怪物……”   鬼护士突然像是察觉到什么,不再说下去,拉上小淑想走。   小淑不肯走,僵持了一会儿,她只能自己离开。   沈容等人莫名其妙地目送她离开。   再回头时,总觉得有一道目光正在盯着他们。   可他们却察觉不到是谁在看着他们。   这种感觉令人头皮发麻。   沈容等人抓紧时间潜入王主任办公室。   王主任正背对着门口,翘着腿悠闲地休息,笑道:“你们竟然敢主动找到我这儿来。”   玩家们闻言俱是一怔。   沈容平静地问:“是包祥勇通知了你,还是你从监控中看到了我们?”   王主任缓缓转过头来,露出一张面皮看上去坚硬如铁、两只眼睛血红、只有瞳孔是黑黑一点的鬼脸,咧嘴一笑,尖利如钢锯的牙齿闪着阴森的寒芒:“你猜。”   话音落下,房间里的一道门内,陆续走出一个又一个鬼医生鬼护士。   王主任拍拍衣服,起身,背着手走入门内,“这里留给你们年轻人,我老了,去休息了。”   “王—沙……”人头鬼似乎想起了什么,盯着王沙弼咬牙切齿。   王沙弼走入门中时,讥讽地睨她一眼:“你以为,我留你在这医院里到处转悠,是为了什么?”   人头鬼愣住了。   沈容看了眼人头鬼的双眸,脑海里冒出一个想法:   ——暴露他们行踪的,既不是包祥勇,也不是监控,而是人头鬼。   人头鬼一直被当作钓调查组的诱饵,也被当作监控,漫无目的地在医院内徘徊。   谁要是捡到了她,得知一切事情的同时,也等于暴露了自己!   王沙弼一直在她背后监视着所有愿意帮她的人,等着那些人杀上门来。   而谁带上她,最终都将会因王沙弼的埋伏,葬身于此。   而人头鬼在这之后恐怕又会被放回去。   不断在迷茫、希望、绝望之中轮回。   人头鬼瞳孔颤动,怨气滔天,眼里蓄满了血泪:“王—沙—弼!你—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明明是你害死了我!明明是你泼我脏水!为什么还要这么折磨我!   所有人都知道她想说什么,但她说话太慢,话都没能说全,就被王沙弼打断。   他蔑视着她,嘴角挂着讥讽的弧度:“你知道吗?当初就因为杀了你,我差点身败名裂!”   “我们被记过的记过,被停职的停职,为了解决这破事,还不得不把以前赚的钱全部拿出来去打点,你说说,我们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你?!”   “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李涵啊李涵,你就算死了也别想好过!”王沙弼冷哼。   佟焕等人气得牙关紧咬。   柳依彤忍不住瞪着王沙弼骂了一句,“猪狗不如的东西!”   王沙弼的目光在柳依彤身上扫了眼,敛了笑,抿着嘴进内间,将外面的人交给鬼护士和鬼医生们。   玩家们祭出卡牌,做好了管理者随时可能会来插手的准备,打算与鬼们战斗。   却见沈容一张卡牌没拿,赤手空拳进入鬼堆,身形快得人只能看见残影。   等他们看清时,鬼医生和鬼护士们已经全部绑起来,堵住了嘴丢在一边。   沈容额角有些薄汗,是既要在体内蕴纳法则之力,又要克制住它的气息不外泄,太费心神而造成的。   封政在一旁心疼地给她擦汗。   她面色如常,理了理衣服,拧开内间的房门,对门内震惊地瞪大眼睛的王沙弼冷笑道:   “王沙弼啊王沙弼,你就算死了也别想好过。”   这是王沙弼刚刚对李涵说过的话,现在她原话奉还。   沈容逼近王沙弼。   王沙弼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很快又镇定起来,大喊:“管——”   刚发出一个音,沈容一把捏住他的一把,手指一收。   只听咯嘣几声脆响,他的下巴碎成渣,被兜在血肉里,汩汩艳丽、散发着血腥气的液体从他嘴里涌出来。 第465章 永夜医院28.6   王沙弼拼命挣扎,却宛若一个被大人抓住的婴孩,无论如何反抗,皆是无用。   发不出声,又挣脱不开,王沙弼不断冒血的嘴里,含糊不清地祈求道:“别,别杀我。我可以告诉你背后的人是谁。我只不过是听令行事啊。”   沈容听见他的话,掐着他的手依旧在收紧,“外面倒了那么多的鬼,你们背后的人是谁,我可以问他们。”   王沙弼的脸被掐的像橡胶玩具一样,扭曲得瘪下去,一身雪白的大褂也被染成血红。   沈容将他扔到地上,一脚踩住他的后脑勺,让人把人头鬼李涵带过来,让李涵对他动手。   李涵的头颅扑到地上,像疯狗一样把他的血肉一块一块撕咬下来,喉咙里不断发出野兽般的怒吼。   一块块血肉被丢在地上。   王沙弼像活生生被片皮的鸭子一样,血腥得令人不忍直视。   沈容低垂着眼眸,平静地看他逐渐被咬成一幅骨架。   但他还没死。   沈容也不打算就这样让他死。   万一他死后变成了管理者,那岂不是自找麻烦?   她祭出一语成谶,打算用卡牌将王沙弼变成奴隶。   然而一语成谶出现在她手中,气温立刻下降。   她连忙收起一语成谶,冷厉地扫视房间里所有鬼,威慑他们,不让他们发出丁点声音。   管理者在门外现身,徘徊了几秒,又离去。   一语成谶在这里竟也不能用了。   沈容踢开几乎只剩骨架的王沙弼。   王沙弼被踢得在地上呲出去,肚子里的内脏都快从肋骨里甩出来了。   他两颗眼珠仿佛要从眼睛里掉出来,趴在地上怨毒地盯着沈容。   王沙弼不能杀,以玩家们现在的情况,也不能随身带着。只能暂时将他和办公室里的鬼一起绑住,锁在房间里。   做完这些,沈容询问李涵是否怨气已消。   李涵满口鲜血,表情却十分安详。   她闭上眼睛,如同睡着了一般,头颅下掉出一块亮晶晶的碎片。   这碎片与沈容先前在李涵被杀的地方看到的碎片一样。   这碎片像是一个水晶球体碎成细小的残渣一样,仅是两片,拼不出原本的模样。   “容姐……”   沈容正观察碎片,捧着李涵头颅的于轩突然低呼。   回过头,就见一团若隐若现的雾气包裹住了李涵。   她的头颅在雾气中逐渐幻化成透明。她被丢在其他地方的躯体,也化作水烟,飘到了她身边。   她的身躯变得越来越大。   沈容让于轩丢下她,带着其他玩家和众生灵赶紧离开。   柳依彤不解:“发生什么事了?”   佟焕:“李涵要变成管理者了。”   中年男人笑道:“那管理者中岂不是要多一个我们的人了?”   沈容摇头:“管理者的规矩,可能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复杂。李涵是在放下执念后才转变成管理者的,这说明管理者也许需要没有特别强烈的情感和偏向。”   “可是有些管理者不是偏袒产业链里的人吗?”   一直沉默的许冬茹道:“没有特别强烈的情感偏向,不代表一点偏向都没有。我们虽然帮了她,但和她也没有太熟。顶多是让她欠我们几个人情。我们就这样呆在她面前不走,她包庇我们是要冒风险的,这样不就浪费了她欠我们的人情了嘛!”   中年男人了然地点点头,“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沈容:“躲起来,等李涵离开,回办公室去,逼问他们幕后之人是谁。”   说话间,沈容找到一间休息室,和众人与生灵躲进去。待外面的寒意彻底散去,才和他们出来,又回到办公室。   然而办公室里只剩下一众鬼医生和鬼护士,王沙弼不见了!   柳依彤兴奋道:“一定是李涵把他彻底抹除了!她终于为她自己彻底报仇了。”   沈容却表情凝重,取出一只看上去胆子最小的鬼医生嘴里塞的布,问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质问时,她掐着鬼医生的脖子。   鬼医生不敢不答:“李涵变成了管理者,老板来了,让其他管理者把李涵带走了,老板则把王主任带走了。”   “老板就是幕后之人?他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   鬼医生表情纠结,既害怕沈容,又害怕老板,颤抖道:“你,你们问我别的吧,问我别的我一定答!”   沈容很好说话的样子,温和道:“你为什么这么怕老板?”   得,又是一个关于老板的问题。   鬼医生欲哭无泪。不过这个问题不算太严重,不回答的后果倒是可能很严重,“老板手下有很多管理者。”   这位老板在生前,就是这条产业链中地位最高的人。   死后,在这个鬼医院,不仅病患中有他的人,医生中有他的人,保安队里也有他的人。   可以说,这个鬼医院就相当于他的帝国。   “管理者虽然强大,但也不是打不死的。曾经有一位鬼变成的管理者要公事公办,对老板的人下手,老板号召了全医院的人对付管理者,把那只管理者杀了。”   这之后连产业链里的鬼转变成的管理者,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玩家们听得胆寒。   这位老板,何其凶狠,又何其聪明。   号召全医院的人去杀一只鬼变成的管理者,不仅不会触怒原本的那些管理者,还为他自己在医院里奠定了绝对的权威,会让鬼变成的管理者们对他避让几分。   沈容:“老板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他一直藏在医院里,每次出现都是不同的样子。我听说,他和什么东西在下棋。只要赢了,以后整个世界都会为他避让三分。他真的很厉害。他现在手上握了不少赢的东西,越来越强了。”   鬼医生既忌惮老板,语气里又忍不住透露出些许崇拜。   于轩:“应该是这位老板许诺了医院里的那些人,助他们重生。这么看来,这个老板就是我们要解决的游戏BOSS。”   “只要解决了他,取代他成为下棋的人,没准儿就能得到他的身份。”   “不过,他到底在和谁下棋?对方为什么能许诺他这么大的权利?难道是神?”   沈容看向封政,心中给出了答案:是新法则。   但她没有说出来。   她用眼神提醒封政小心。   她在担心他。   即便知道他很厉害,还是会为他担心。   因为她爱他。   封政眼角眉梢染上笑意,忍不住低头飞快地含了一下她的唇瓣。   别人看不见他,也不知道刚刚沈容和他做了什么。   只见沈容表平晦涩,对着空气掐了一下。又很快收敛情绪,在口袋里摸了摸碎片。   两块碎片不知何时,竟合为了一体!   这碎片肯定是个重要道具。   沈容想着,拿出碎片给鬼医生看道:“认识这个吗?”   鬼医生盯着碎片,浑浊的眼瞳逐渐痴呆。   “喂!说话!”   于轩推了一下鬼医生,鬼医生却毫无察觉,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碎片。   沈容收起碎片。   鬼医生这才浑身一哆嗦,如梦初醒般,“什,什么?”   这个碎片只有一片的时候,鬼们看了没反应。   两片合起来,竟然会有这种奇特的效果!   沈容想了想,轻拍手掌让所有鬼看她,再次拿出碎片。   所有鬼的视线全都落在碎片上,每个人的表情都透着一点痴迷。   沈容催眠般低声道:“你们看见了什么。”   “一条窄窄的,充满光的隧道……隧道外面是明亮的世界,有人正在走来走去……”他们的声音轻得如同气声,呆呆地回答。   沈容收起碎片,再问:“你们刚刚看见了什么?”   鬼们过了十秒,才回过神:“什么?”   完全不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有人,明亮的世界……这明显是阳间。   沈容想:难道,这碎片才是让人和生灵真正能回到阳间的东西?   目前她只有两片碎片。   一片是在李涵变成管理者后掉下来的,一片是在验尸房里。验尸房里的那片,也许是曾经某位鬼变成管理者时掉落的。   也就是说,碎片和鬼转化成管理者有关。   那今早袁余转化成管理者,岂不是也会掉落一片碎片?   沈容让佟焕把鬼医生的嘴巴继续堵上,把这群鬼医生全部锁在房间里,下楼去找小淑妈妈。   小淑妈妈刚刚突然扭头就走,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那时感到有人监视,沈容没来得及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会儿去找小淑妈妈,正好可以将碎片的事和刚刚的事一起问。   只是不知道,小淑妈妈现在在哪儿。   有碎片傍身,沈容等人不用再过分地东躲西藏。   他们快速从楼梯间下楼,转过二楼楼梯拐角,一抬头,却看到一个鬼护士浑身是血地被吊在楼梯下平台的墙壁上。   那是小淑的妈妈。   还记得,这里是小淑与妈妈相认的位置。   那时小淑开心地扑向了妈妈。   而此刻,小淑呆呆地看着血将墙壁染红的妈妈,嘴唇颤抖着要哭喊。   她只吐出一个音节,就被许冬茹捂住了嘴。   她不能哭喊,因为会招来危险。   小淑很懂事地抿起嘴,靠在许冬茹怀里,浑身颤抖,眼泪打湿了许冬茹捂她嘴的手。   “妈……”   小淑低低地唤了声,声音几乎脱了力。   沈容走向小淑妈妈。   还好,她没死。   她让佟焕等人将小淑妈妈放下。   就见她背后的墙壁上,贴着一张笑盈盈的中年男人的照片。   照片被小淑妈的血染红,沈容扯下照片,翻过来一看,照片背面写着:   【这是宣战哦~】   显而易见,这是照片上的男人对他们的宣战。   “神经病!”于轩低声咒骂。   中年男人生灵却跑过来,抢走沈容手中的照片,嘴角抽动,死死盯着照片的眼里生出恨意。   在场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他和照片上这个鬼医生,有仇。 第466章 永夜医院28.7   小淑扑过来,紧咬嘴唇,压抑着哭声搂住她的妈妈。   许冬茹帮忙将她妈妈扶起,靠坐到墙边。   沈容确认了一下小淑妈妈没什大事,用下巴点了点照片,询问中年男人道:“你跟他发生过什么吗?”   中年男人的记忆,在注视着照片的时候逐渐清晰,咬牙切齿道:“他是个变态!他杀了我的妻子和女儿!”   “在我妻子和女儿死后,我和警方一直在调查。警方调查了我和妻女的所有人际关系,都没有找到任何人有杀人嫌疑。而我妻女的死亡现场,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我和警方调查了十多年!警方最终查到这个叫史刍升的医生头上,但这个史刍升在事情败露之后就自杀了。他虽然死了,但我的恨意难消!”   中年男人声音颤抖,眼眶通红,既悲愤,又激动,嘴角扬起狰狞的弧度:“但是没想到,我竟然还有机会再见到他!”   于轩:“这个史刍升为什么要杀你的妻女?你和他……”   “不熟!只是我十多年前,为了救一个小女孩儿,被车撞骨折了。我被送到阳光医院,那时候恰好是史刍升当了我的主治医生。我们一家只在医院里和他见过面,他了解到我们一家都是外地搬来的,夫妻父母都已亡故,没什么亲戚朋友,就盯上我们了。”   “他是个变态。”   中年男人满目恨意,目光悠远,回忆着过去,“当警方发现他是凶手的时候,他立刻就跳楼了。警方从他遗物中找到了他的笔记本,上面记录了他杀的人的分别是谁,使用什么手段杀的。”   “他和这些被害人,都只是在医院里见过罢了。他杀他们,也只是为了实验他突发奇想的杀人方法?”   中年男人不自觉将手中染血的照片抓皱,恨道:“他跳楼死了,真是太便宜他了!幸好,我又见到他了,哈哈哈哈!”   他的笑里全无笑意,只有满腔怨愤。   小淑妈妈在小淑怀里逐渐苏醒,听到中年男人的话,道:“别,别跟史主任对着干。他和王主任一样,是老板的得力手下,老板会帮他们的。”   “什么狗屁老板!得力手下全是这种死变态!我看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柳依彤憋不住开始骂脏话。   小淑妈妈叫她别骂了,“老板会随机监视这个医院。你骂的话要是被他听见了,小心你的命!”   沈容心道那时在办公室门外感觉到的目光,原来来自于老板?   那老板早就知道他们要去找王主任算账,却放任他们找王主任报完仇才将王主任救走……这种脑回路,肯定不是个正常人!   小淑抱着妈妈,染了一身的血,也恨道:“妈,没事!反正我已经得罪过王主任,他也知道我们了。就算我们什么都不骂,那位老板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妈,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个史刍升,为什么要对你下手?”   小淑妈妈:“他一直想试试看,他的杀人方法用在鬼身上,会不会让鬼死。正好我和你们在一起的事,被老板发现了,老板就默许他来折磨我。”   她抬手想要抹去小淑的泪水,但她满手的血,终究还是没去碰小淑的脸,“乖丫头,别哭。妈没事你妈不是没死嘛。”   说话间,她喉间又像喷泉一样咕噜咕噜涌出血来。   急得小淑直哭着喊妈。   沈容走近小淑妈妈,才发现她只是乍一看没事,但她好像被强行灌下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在她肚子里翻江倒海,让她的肚子一直起起伏伏,仿佛要被撑破。   沈容将法则之力蕴在手中,将小淑妈妈肚子里的东西强行推出来。   东西推到小淑妈妈喉咙处,她的喉咙变得像被人揉捏的橡皮泥一样疯狂变形,看得人心惊胆颤。   沈容凝力猛地往上一推。   小淑妈妈“呕”了一声,两只布满血和胃液的人手被吐出来。   两只人手如同虫子,被吐出来之后就想跑。   沈容一脚踩住两只手,让小淑处置。   两只断手不断在沈容脚底挣扎,看得人既反胃又头皮发麻。   小淑皱着眉,闭上眼睛猛踩两只手。   直到把两只手踩得像骨头全碎的鸡爪一样摊开在地上抽搐,小淑才睁开眼,扭头扑进了她妈妈怀里。   沈容从收纳袋里拿出油和打火机。   四下看看,让玩家们和生灵们先离开楼梯间。   玩家们和生灵们到楼梯间门外,趴在门上观察。   就见沈容给两只手倒汽油,一把火点燃。随后她立刻跑出楼梯间,将楼梯间的门关上。   在楼梯间门关上的瞬间,众人和生灵看见管理者在楼梯间形成。   不敢过多停留,他们一行人连忙跑走。   边跑,沈容边询问小淑妈妈史刍升在哪儿。   小淑妈妈:“在二楼南边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   一行人立刻前往。   进入二楼南边走廊,沈容却留意到,小淑妈妈在若有似无地拉着小淑走在人群最后面。   小淑全无察觉,只扶着妈妈小声问道:“妈,你腿脚也不舒服吗?”   小淑妈妈点点头,眼珠子转了转,在快要到达办公室门口时,腿一软,跌倒在地。   “不行了,我这腿走不动了。小淑,你扶我到那边的椅子上休息一下吧。”   小淑应声扶她起来,许冬茹帮忙。   中年男人道:“小淑,要不你陪你妈在这儿等着。我们进办公室去。”   小淑眼圈红红地点头,心疼又关切地注视着她妈妈。   “走,我们进去。”中年男人摩拳擦掌,眼神狠辣。   沈容却站在原地不动。   佟焕、于轩和许冬茹亦是没有跟去办公室。   中年男人停下脚步,“你们怎么了?你们不去,那我一个人去!”   沈容:“你等一下。”   她转头对小淑道:“让许冬茹照你妈,你跟我们一起进办公室吧。难道你就不想亲自你妈报仇吗?”   小淑闻言,眼里蹿起火苗,安抚她妈道:“妈,我去给你报仇,很快就出来!”   小淑妈妈却手指一紧,抓住小淑的袖子,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双眼,“报仇不重要,妈只想你能陪陪妈。”   小淑察觉到了不对劲,拧眉道:“妈?”   沈容轻笑一声,走向小淑妈妈,“阿姨,能不能告诉我袁余转化成管理者的时候,掉落的碎片现在在哪儿?”   小淑妈妈梗着脖子不看沈容,道:“不清楚,我没看到什么碎片。”   沈容凑近她低声道,“你要是告诉我,我就让小淑留下来陪你。”   小淑妈妈抓小淑袖子的手紧了紧,咽了下吐沫,“已经在老板那儿了。”   沈容觉得有些可惜,不过东西已经暂时拿不到,她也没有过多纠结,直起身对小淑道:“小淑,走吧,跟我们一起进办公室,让许冬茹留在这儿照你妈。”   小淑应声跟上她,表情混乱又迷茫。   小淑妈妈瞪向沈容:“你说话不算数!”   沈容:“哪比得上你呢?对女儿三番两次地撒谎。”   她脸色冷了下来,对小淑妈妈低声道:“我说过我可以帮你女儿活下去,你不信我,我理解。但你要设计陷阱害我,把我们都当傻子,这就让我很不高兴了。”   “待会儿进办公室,要是有什么危险,我第一个拿你女儿挡刀。你就等着看,待会儿你女儿再出来,究竟是生灵还是鬼吧。”   她勾唇笑了一下,笑意森寒,对许冬茹意味深长地道:“好好照顾阿姨。”   许冬茹点头。   沈容转身离开,就听小淑妈妈又道:“我腿不怎么疼了,还是我和你们一起去吧。史刍升不是一般鬼,你们不知道怎么对付他。”   小淑妈妈走向小淑,满腹憋闷怨气,却又拿威胁她的沈容无可奈何。   如果她帮了沈容他们对付史刍升。   那她就真的没有退路,只能和沈容他们为伍了。   而沈容要的就是她没有退路,全身心只能和自己为伍。   走到最里面的办公室,沈容率先推开门。   门一打开,一个巨型铁锤砸过来!   铁锤迅速逼近,根本来不及躲!   众人听见铁锤后面传来一声笑:“surprise!”   沈容的法则之力蕴在手掌中,将巨锤砸回去的同时使其加速。   巨锤背后的人见势不妙想收起巨锤   然而巨锤已然来到他面前,“砰”的一声将他砸进了墙里之后才消失。   铁锤消失后,被砸裂的墙里嵌着一个像人形大饼一样的人显现出来。   他像被拍扁的蚊子一样,浑身爆出血来,内脏从他的身体里被挤出,拖在了地上。   原本雪白的墙壁血腥狼藉,触目惊心。墙壁上一幅仿《呐喊》的画里的人,和扁了的他有异曲同工之妙,讽刺至极。   沈容走向他,对他笑着歪了下头,轻轻挑眉:“surprise。”   嵌在墙壁里,面目全非的鬼“咔嚓咔嚓”活动起来,扁掉的身躯如同正在充气的气球一样,慢慢鼓起,“你果然和那两个人说得一样,很出乎我们的意料。”   鬼恢复成照片上史刍升的模样,将自己掉出来的内脏一把全部扯出来,然后胡乱一把从嘴里塞进去。   血和内脏油脂、分泌物糊了他一脸。   看得人反胃。   他却不以为意,抽了张纸巾擦脸,笑道:“你们很想杀了我吧?但是如果你们杀了我,你们就不知道要怎么见到那两个人,还有他们带着的生灵了。”   说着,他掏出手机。   手机连接着监控,监控上是两人两生灵被困在一间漆黑房间的样子。   两生灵已奄奄一息。   而两个活人遍体凌伤地躺在地上,似乎也已精疲力尽。   待看清两个活人的模样,佟焕呼吸一滞,为了不被看出端倪,故作镇定,不说话。   沈容看着监控,亦是内心颤动。   那两个活人,都是她眼熟的人。   一个,是她在第二个副本中见过的,那个为了救活女儿而参加游戏的广盛家。   另一个,是她在过第三层通神塔时,认识的于尧。   “我们老板已经观察你们有一段时间了。本来是想饶你们一命的,但你们非要插手我们的那些事。我们也只好对你们下手了。”   史刍升摇头晃脑,笑得欠揍,“我们老板,是个喜欢玩游戏的人。他给你们设定了三个闯关游戏,闯到终点,就能救下这间密室里的两个人哦。”   他拿出一张印刷纸,“这是给你们准备的游戏地图,要按照上面的来哦~”   中年男人气得咬牙恨齿,死死地瞪着史刍升。   沈容淡然地接过纸:“现在我们已经知道该怎么见到这两人了。”   史刍升愣了一下:“嗯?”   沈容慢悠悠地叠好纸:“而且游戏规则里好像没说,我不能折磨你。”   史刍升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我告诉你,我可是——”   话未说完,沈容的手掌盖在了他头顶上,手指如利器,掐进了他的头盖骨。   她手腕一拧,生生将他的头盖骨掀开,对上他惊慌的眼神,冷笑:“别怕,我不杀你。”   “我只是看你脑子有病,想看看你脑子里装的究竟是大脑,还是水。”   说着,她垂眸,惊奇“呀”了一声,抽出他白大褂口袋上挂着的圆珠笔,伸进他大脑里搅动。   红白的粘稠液体混在了一起。   她笑道:“你看看,你脑子里全是污水。要不要我帮你清清脑子?”   被搅动脑浆的史刍升浑身颤抖,眼睛一阵阵翻白。   而旁观的生灵、玩家以及小淑妈妈,都觉得大脑一阵阵酸疼,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远离沈容一步。   只有封政还黏着沈容,带着手帕握住她的手腕,“让别人来搅吧,他太脏了。你快松开,我给你擦擦手。” 第467章 永夜医院28.8   沈容将笔丢给佟焕,让佟焕来搅和。   搅和完史刍升的脑浆,她一脚将史刍升踹倒在地,抽出办公桌上的美工小刀,又叫佟焕将史刍升的肚子剖开,内脏拉出来。   虽然见过血腥恶心的场面,但自己亲自动手又是另一种感觉。   佟焕眉头紧锁地照办,屡次差点呕吐。   史刍升的伤在不断恢复,但沈容又不断在他身上添新伤。   她就这样慢悠悠地折磨着他,最后叫中年男人和小淑来对史刍升下手。   看着地上比恐怖片里死者还要血腥、身体几乎可以称为破破烂烂的史刍升,中年男人和小淑闭眼对着史刍升一通狂踩。   史刍升起先还会痛呼大骂,但最后已经像一个植物人一样,只有眼珠在时不时抽动。   沈容叫人把被折磨完的史刍升绑起,嘴巴塞上,带着他去根据游戏地图参加游戏。   史刍升的血,在医院雪白的地板上拖了一地。浓重的血腥味围绕在众人身边。   柳依彤不解又嫌弃地扫了眼史刍升,问道:“咱们为什么要带着他?这里的鬼看到我们这样对史刍升,不会怀疑我们吗?”   这样的史刍升和累赘没区别。   沈容:“我们已经暴露了,再遮遮掩掩也没有用。把他带着,没准儿遇到事,还可以让他做个挡箭牌呢。”   柳依彤一众人等恍然大悟地点头。   沈容一边走一边看游戏地图。   游戏地图的第一关,在医院南楼三楼的手术室。他们一路还是尽量避开了医院的病患,顺畅地来到手术室门口。   周围没有其他的鬼,空荡寂静地令人头皮发麻。   沈容谨慎地推开手术室的门。   黑暗骤然吞噬了所有人。   他们瞬间被传送到了一片无垠的黑暗中。这片黑暗中,有着手术室应有的器材。   只不过所有器材,都是双份的。   黑暗中跳出十二张闪烁着奇异花纹的扑克牌。扑克牌上方有一个数字【一】。   沈容思忖片刻,点开一张扑克牌。   扑克牌翻转过来,上面写着【生】。   数字【一】在牌翻转后,跳转为零。   整个空间像是灯被熄灭般暗了一瞬,眨眼间又亮起来。   一队穿手术隔离衣的医生和护士站在两台手术床中间。   而两台手术床上,都躺上了沈容等人熟悉的人。   一个是本该在VIP病房里保胎的孕妇,一个是刚刚跟着沈容的中年男人。   他们面带茫然,躺在手术床上不得动弹。   中年男人浑身是血,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重大车祸,仪器连接在他身上。   微弱的心跳预示着他的死亡。   而孕妇的腿间流出了羊水与血的混合物,血多得从床上滴滴答答地滴在地上。   她脸色苍白,满头是汗,仿佛马上就要生了。   巨大的红色【生】字在两张手术床之间闪烁,宛若警示的灯。   黑暗中传来沉重地摩擦声音,仿佛有巨物正从四面八方向此处移动,紧迫的危险感油然而生。   医生走上前来道:“还有两个小时,这里的空间就会被挤压成一条线,在这两个小时里,我们只能救下一个病人。”   “一个病人被救下之后,会出现一道预示着生的门,你们可以在病人从门中离开的瞬间,和他一起逃离。但是另一位没有被救的病人,就只能被留在这里,被挤压成肉泥。”   “事先说明,这不是幻象,留在这里的人,会真的死在这里。”   医生队伍整体都很平静,说完事情后便沉默,等待沈容等人做出抉择。   “救我老婆!求求你,救我老婆,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她身上有两条命啊!”   身后突然传来呼喊声,沈容等人回头,就见老太太、包祥勇竟也被传送到了这里。   看来这场游戏,不仅仅是老板和玩家的游戏。是老板、新法则与所有和玩家有关的人的游戏。   老太太颤巍巍地走过来,面带茫然,看着两台手术床上的人,叹了口气,抬眸看着沈容,在等沈容做决定。   其他人亦是都看着沈容。   一时间,三条人命,都被压到了沈容的手上。   左手边是中年男人,右手边是孕妇。   沈容突然觉得自己的手有些沉重。   “哈哈哈……”半死不活的史刍升像是想要嘲笑,沈容一脚踩在他头上,把他没说出口的嘲讽全部踹回肚子里。   “救,救他。”孕妇捂着肚子,虚弱地道:“我想起来了,他,他……”   孕妇身边的黑暗里,出现了一幅画面:   ——她独自走在路边,突然一辆失控的轿车向她撞来。她慌忙躲闪,却已来不及。   电光石火间,一辆小货车横空闯了过来,把失控的轿车撞偏。   孕妇被刮蹭到地上,免于被撞,但腿间已经开始流血,身上也有不少擦伤。   而和失控轿车对撞的货车,则翻倒在地。   车窗里有一张满是血的侧脸显露出来,正是中年男人。   原本叫嚷着要救孕妇的包祥勇哽了一秒,气势弱下去不少,“求求你救……”   柳依彤回眸瞪他一眼,“你闭嘴!你撒谎骗我们你是卧底,怎么还有脸来说求我们救谁!”   包祥勇脸上有一瞬的无措,片刻后,他走过来,跪在地上,掏出沈容交给他的u盘,仰面道:“对不起,我错了。我只是想能够回到现实去陪伴我家人,陪伴我媳妇……我只是……”   他眼眶通红,哽咽得说不出话来,缓了一会儿,他把u盘递给沈容,“我也在纠结,我还没有把u盘交上去。我把它还给你们,你们想怎么惩戒我都行,求求你先救我媳妇可以吗?她还年轻,她肚子里还有个生命……”   “而且,你看这个字,生。也许它代表的是生孩子,要选生孩子的人才算对呢?”   “妈的,你在说什么屁话!”于轩低声骂道。   包祥勇为了让人选他媳妇儿,真是什么话都敢编。   “救她吧。”手术床上的中年男人扯出个笑,“我已经没有家人在世上了,对那个世界,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   他的笑有几分凄凉孤苦。   笑得包祥勇羞愧地低下头。   沈容没有把他们的话听进去。   她一直在思考,在仔细聆听重物靠近的声音。   须臾后,她定定地看着医生队伍道:“如果时间够,你们是不是会救两个人?”   医生和护士们都包裹得很严实。   但沈容在其中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是李涵的眼睛。   这些医生和护士,应该都是由鬼变成的管理者。而这方黑暗的空间,沈容怀疑这里就是医院外部的那片无边的黑暗。   医生平静地回答:“如果时间够的话,会。但是两个小时,只能救一个人。”   沈容:“先救孕妇。”   孕妇气若游丝,只勉强睁着眼睛,翕动嘴唇说不出话来。   医生转面走向孕妇。   中年男人孤零零地躺在黑暗中,身影太过萧瑟。   沈容走到他身边站着,没有多说什么,把人都叫过来。   包祥勇要去看孕妇,沈容把他也叫过来,问道:“袁余是怎么死的?”   包祥勇目光闪烁。   沈容:“你是卧底,不过,是产业链这边派去袁余那边的卧底吧?袁余是你杀的吗?”   佟焕等人闻言,凌厉的目光落在包祥勇身上。   包祥勇一怔,连连摆手:“我,我其实是想两头兼得,一直在双方之间摇摆。袁余不是我杀的!一般情况下,鬼也是杀不死的!会死的鬼,大多是自己死掉的。”   “为什么会自己死掉?”   包祥勇:“也许是看破了什么,也许是放下了执念……我知道的死去的鬼,在死前,都很平静释然。”   沈容想到了李涵。   包祥勇是哪一方的其实不重要了。她说这番话,不过是在诈包祥勇,让他说出他了解的鬼的死亡。   原来,释然和放下执念才会让鬼“死亡”。   那么放下的“死亡”,应该称不上死亡吧?   沈容这般想着,叫人把史刍升提溜过来,让中年男人拿他撒气。   中年男人想着自己就快死了,揪着史刍升一通折磨。   沈容抬眸看着黑暗中闪烁着的【生】,突然想到:   ——会不会,跟随他们来到鬼医院的生灵,并不需要他们拯救。而他们要关注的执念,也不是鬼医院里这些鬼的执念,而是这些生灵的执念。   这些生灵,都与鬼医院的人或事有关。   他们或一直深爱着这鬼医院里的某个鬼,或一直深深地恨着这鬼医院里的某个鬼,或一直思念着这回医院里的某个鬼……   他们的执念全在这家鬼医院里。   李涵报仇后释然了,留下了可以窥见人间的碎片。   而本该属于人间的他们如果放下执念,是不是会直接回到人间呢?   沈容的目光,从正在帘幕后生产的孕妇,转到正在殴打史刍升的中年男人,再转到手牵着手的小淑母女身上……   世界给了这些活人一个放下过去的执念的机会,就需要他们付出一些代价。   也许他们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冒着危险,将解决非法产业链的证据带回人间。   现在,证据已经拿到了,只要通关游戏,就能解决背后的老板。   这么想来,这场游戏,好像是在针对老板。   老板和新法则在下一盘棋。   对于老板来说,医院的人就是他的棋子。   而对于新法则来说,它的棋子或许就是玩家以及这些生灵。   但是,新法则又很守规矩。   它手下有众多强大的管理者,但他让管理者守着规矩。   它将玩家和生灵带入它的领域,将他们视为棋子,却又在给他们完成任务和执念,就像是一场公平的交易。   沈容甚至有些觉得。   这场游戏,好像不仅是一场游戏,也是他们和新法则无声的交谈。   它在告诉他们,它也并不是坏的。   只不过新旧更迭,有些东西的颠覆,无可奈何。   以往的游戏,新法则都带来了负面影响。   但凡事皆有阴阳两面,利弊皆有,新法则也一样。   沈容想了许多有关于法则的事。   突然,她感觉脑海中有一个金光闪烁了一下。   她仿佛感受到一种虚空却又强大的力量在向她靠近。   但她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是转瞬之后,她原版脑海里【在法则之中内降低法则百分之一的限制】这条属性之上,又多了一条一模一样的属性。   两个属性并列,乍一看好像出了bug。   但沈容知道,它们一个代表旧法则,一个代表新法则。   沈容突然理解为什么封政面对法则的更迭,丝毫不慌,唯一担心的只是她会受伤了。   因为这个新法则,就像一个初生的孩子。   它不是坏的,它只是懵懂。   在她想通了它的目的之后,“释然”之后。   它就像奖励其他放下执念的鬼一块碎片,奖励了她一条属性。   沈容的手指勾上封政的手,缓缓握紧,“我收到了新法则的礼物。”   封政“嗯”了一声,嘴角扬起,“这很好。”   沈容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丝轻松。   似乎自某个时间点起,他开始克制他自己对她的插手,从那时起,他眼底就一直藏着一份沉郁。   她拉着他走到一旁,捧起他的脸,“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一直担心什么吗?”   封政凝视着她的双眸,“我为你算命了。”   沈容有些讶异:“你不是不屑算命吗?”   她还记得,之前伏焰的手下控诉过,封政可以为他管理的人们占卜测算,却不那么做。   因为他不屑这个。   封政摩挲着她的脸:“是啊,我不仅不屑算命占卜,也不信。但我还是算了,为你算了很多次。”   “新旧法则交叠,变数太多。我想时时刻刻留在你身边,但我不能。”   不被掌控的法则,会像上一个世界一样,诞生出徐缨络那样的东西。   那样的东西,会威胁到沈容的生命。   如果他不去找到机会,将其一个一个扼杀在摇篮里,沈容将永远活在威胁之中。   他不愿意,她活得心惊胆颤,时刻紧绷。   他想要她快乐恣意,无拘无束。   所以,他必须要离开她一段时间。   所以,他亲自为她占卜算命了。   他在她睡着的时候,为她测算了无数次。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占卜之术,从无绝对的结果。   可他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想要找到一个确保她在他离开的时候,百分之百安全的结果。   结果没有。   那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一切该如她所言,她需要她自己有能力活下去。   否则,她会生活在危险之中。   而他会比她更惶惶不可终日,生怕自己一个错眼,就看不见她了。   他望着沈容,没有将自己百转千回的忧思告诉她。   只是又笑了起来,眼眸里亮起点点星辰,一遍一遍地描摹着她的面容,道:“你得到了新法则的认可,这很好。只要你来到新法则的领域,伏焰会永远在新法则这百分之一上输给你。”   封政抬起手,点在了她的额间。   他将她脑海里原本旧法则的百分之一抹除了。   因为旧法则,会帮助伏焰。   沈容定定地看着封政,脑海里回响起柯莉姆说过的话:别看封政面上是这样,他所思考的,远比他说出来口的要多得多。   沈容紧紧抱住他。   封政亦是紧紧抱住她。   沈容搭在他腰间的手,摸到一抹湿润。   她垂眸看了一眼,昏暗之中,那抹湿润透着些许泛着金色的嫣红,些许粘腻。   她脑海里新法则赠予的百分之一属性闪了一下。   她看见他背后的黑暗之中,仿佛有一缕金色光芒流动,还有剑拔弩张之后的气息。   她侧头亲了亲他的脸,嘴角扬起,闭上眼蹭了蹭他。   原来她的百分之一,不仅是因为她想通了,所以新法则给了她奖励。   还有他……   在他一直安安静静跟在她身边的时候,还在和这个世界的新法则“下棋”啊……   “封政,我爱你。”   她的唇贴在他耳朵上低语。   许多事不用他说,她也明白:   ——他好爱她的。   比他说出口的,还要爱得多得多。 第468章 永夜医院28.9   沈容一手轻轻摸着他的背,一手从收纳袋里取出幽海灵,亲自将幽海灵碾碎,送到他唇边。   幽海灵携着她身上独有的香味,一触即化,滑入他的身体里。   沈容知道他的伤已经痊愈。   但她还是想做点什么,好让他知道,她心疼他,她知道他为她做的一切。   “轰隆”几声突然响起。   沈容松开封政,环顾四周,隐约能看见,隐匿在黑暗中的厚重墙体已经逼近了玩家们。   两个小时的倒计时还剩二十三分钟。   伴随着孩子的啼哭,一道生门打开。   医生身上的脏污眨眼间自动消失干净,“快带着孩子离开这儿吧。”   “离开这儿之后,你们还会回到医院。记得小心谨慎,别让孩子的啼哭招来危险。”   包祥勇对医生连连鞠躬道谢,从手术台上把孕妇扶起来。   孕妇抱着孩子,身体很是虚弱,强撑着一股子气把包祥勇推开,“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家,但我内心真的有点难以接受,你让我缓缓吧。”   老太太走到孕妇身边,从她手里接过哭闹的孩子。   她晃了晃孩子,孩子立刻不哭闹了,她道:“抓紧时间赶紧走吧。”   玩家们和生灵们陆续走到孕妇身边。   躺在手术台上的包祥勇双手揪着史刍升,转脸对他们笑了一下,“走吧。”   众人看着他的笑脸,一时喉头哽咽,眼眶发热,却又说不出什么话。   只能对他颔首,而后转身准备离开。   佟焕道:“容姐,快点……”   “你们先出去。”   沈容打断佟焕的话。   言下之意是,她现在不出去。   众人皆是一愣,“容姐你……”   沈容冲他们摆摆手,站到中年男人的手术台旁边,将医生叫过来,“还有点时间,你们抓紧机会做手术。”   医生愣了一下,“马上墙壁就要过来了。”   沈容:“你们只管抓紧时间做手术,我不会让你们变成肉泥的。”   众人望着沈容,一时间不知该出去还是留下。   孕妇的生门越来越小。   包祥勇率先将孕妇推出了生门。   孕妇走出生门后,生门缩小的速度迅速加快。   来不及再犹豫,众人只能先行离开,免得在这儿给沈容添麻烦。   而且包祥勇和小淑妈妈都是他们需要看管的鬼,玩家们不能就这放任他俩出去。   一个一个身影走出生门。   生门化成一个光点,眨眼间消散了。   黑暗的空间里只剩医生在紧张的手术。   检测生命的仪器缓缓地响,黑暗中的墙壁在迅速靠近。   沈容调动法则之力,触动脑海里的削减新法则限制的百分之一的属性。   法则之力在她体内运转,缓缓外泄出来,凝成一线,在百分之一的作用下,小心翼翼地避开监测,堵住那些正在移动的墙壁。   这般操作法则之力,比起走钢丝过犹不及。   汗很快沁湿了沈容的衣衫。   有医生诧异地看了沈容一眼,低声嘀咕:“我竟然没有感受到……”   “专心。”   主刀医生冷静地做手术,好似对周围的一切毫不在意。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瞥了沈容一眼,眸中难掩惊诧。   他们是管理者。   按理说,沈容这般使用违规的力量,他们该监测到的。   可他们现在却毫无感觉。   不过他们没有刻意拖延时间,尽量快速平稳地为中年男人做完了手术。   中年男人从手术台上下来时,不断靠近的墙壁已经逼到了医生们的周围。   手术结束,医生消失。   看见额发全湿的沈容,中年男人心知自己的命是沈容救下的,感激地道谢。   沈容:“不要废话了,赶紧出去。”   她很累!   中年男人连忙应声跑出生门,沈容将法则之力蕴在脚下,拉上封政,几乎和男人同一时间跑出生门。   生门外是手术室外的走廊。   沈容脚无力地在走廊上一滑,差点跌倒。   封政一把将她拉入自己的怀里,为她清理身上的汗与狼狈。   她靠在他怀中,浑身无力。   休息了一会儿,虚脱感和疲惫同时褪去,她缓了缓,坐到长椅上,打开地图看第二个地点。   第二个地点在医院天台。   她起身,带着众人赶过去。   玩家们了解沈容的本事,对于她连这种局面都能力挽狂澜感到惊叹。   而生灵和鬼们则目瞪口呆,表情一直怔然又惊讶,说不出话来。   到达天台,推开天台的门,黑暗再次侵袭。   沈容等人被传送到了一间小房间。   而房间内躺着两个人和两位生灵。   两位生灵不认识。   但躺着的两个人赫然就是广盛家和于尧。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和他们碰面!   于轩和佟焕分别将他们扶起来。   他们睁开双眼,看到沈容等一众人,都有一瞬间的晃神。过了会儿才恢复意识,惊讶地瞪大眼睛,“是你们!”   沈容打量着广盛家,也有些讶异。   她记得,那时候广盛家评级不算太高,但是为了完成任务救他女儿,他什么都敢豁出去。就连那些恶心的东西也能狠心咽下肚。   那时候,广盛家体型还有点胖。   而现在,他俨然成了一副强壮硬汉的模样。裸露出的皮肤上,也有了不少陈旧伤口。   一看就知道,他能活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   不过沈容和佟焕都有些疑惑。   佟焕问道:“你怎么也在这儿?我好像没在休息区里看见过你啊。”   广盛家:“游戏场太危险了,我觉得在休息区外生存虽然累,但是比进游戏场生机要大一些,我就没有住进休息区。”   玩家们:“……”这是个狠人。   广盛家笑了笑,“我后来都是这么过来的,所以就习惯了。而且我有张卡牌,能够辅助我在休息区外活下去。”   玩家们恍然大悟般地点头。   游戏没有给他们很多时间闲聊。   还没来得及询问他们的情况,黑暗中又出现了十二张牌。   牌上的翻牌次数为【二】。   这次沈容没有翻牌。   因为她尝试翻了,翻不了。   并且她想教别人翻牌,牌就会自动被打乱。   这牌只能由其他人来翻。   佟焕和于尧被选出翻牌,二人紧张地站在牌前,犹豫了一分钟,同时翻开两张牌。   一张牌上写着【痴】,一张牌上写着【离】。   二人俱是一怔,有些忐忑地道了声:“抱歉。”   这两张看上去不是好牌。   他们话音落下,所有人眼前都黑了。   再次睁开眼时,小淑和孕妇分别被放在了由一根一根木桩搭建而成的两个台子上。   而台子下,是一群仰头看着他们,口水直流的饿鬼。   小淑和孕妇茫然又害怕,分别看向小淑妈妈和包祥勇。   小淑妈妈和包祥勇亦是着急地上前想要让他们跳下来。   然而他们一靠近,就被无形地屏障弹飞。   小淑、孕妇还有那些饿鬼,现在仿佛都是大荧幕里的。而沈容等人则是大荧幕外的,无法触碰到他们。   一个穿白大褂,头发花白的老人出现在小淑和孕妇之间,他缓缓抬起头,露出狰狞的笑脸,“嗨,又见面了。”   是王沙弼!   他不仅没死,身上的伤也痊愈了!   柳依彤看着他,气得咬牙。   沈容淡然道:“直接说游戏规矩吧。”   王沙弼呵呵一笑,“爽快!”   “玩过抽木头游戏吗?这场游戏的规则就和抽木头游戏一样。你们分成两组,互相抽这两个人脚下的木桩。只要抽出13条木桩后木台没有倒,这个木台上的人就可以安全地回到你们身边。”   “反之,如果在13条木桩内,木台倒塌,那这个木台上的人,就只能喂这些饿鬼咯。”   “木桩很重,所以你们不需要亲自来抽。只需要选择空中的牌子——”   黑暗中应声出现五十二张牌。   其中一半背面是小淑的照片,一半背面是孕妇的照片。   “选中牌子后,牌子翻过来的数字,就是对应的木桩编号。还有一点要强调,鬼是不能选牌的。”   也就是说,小淑妈妈和包祥勇不能选牌。   “没有办法选择编号?这不是完全要我们看运气救人嘛!”   王沙弼摇摇手指:“不不不,这些牌上的照片,和背后对应的编号有关。你们是可以分析出选择抽哪根木桩的。”   “规则就是这样,游戏开始吧。”   王沙弼笑了下,目光意味深长地在沈容一众人身上扫过。   沈容:“你有没有隐瞒规则?”   王沙弼没有正面回答:“反正我是不能欺骗你们的。”   言下之意就是,他真的有隐瞒规则。   隐瞒的是什么规则?   会不会救下小淑和孕妇的方法不只有一种?   沈容看向空中一张张印有照片的卡牌,沉思。   这些牌上的照片,映着小淑和孕妇或笑或哭或忧愁懊恼的模样。   无论是哪一种模样,都很鲜活。   这场游戏,是希望生者放下对死者的执念,并将罪证带回人间。   而生者现在面临死亡,死者却安然无恙。   并且死者犯了错,也没有受到任何处罚。   沈容看向盯着照片研究的小淑妈妈和包祥勇,脑海里想着【痴】和【离】两个字,冒出一个想法。   小淑妈妈和包祥勇看了照片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端倪,迟迟不敢做决定。   沈容上前低声道:“想一下你们和我们之间的关系,想一下,你们的老板在做什么。”   他们的关系,是阵营对立的“棋子”。   他们的老板,在下棋。   把这当作棋局来看。   目前有两颗棋子处在危局当中,无论同阵营的哪两颗棋子去替换了那两颗棋子,这个阵营始终会处在危机当中。   下棋人是不会做这样无用的事的。   但如果,不同阵营的棋子主动去替换那两颗被困的棋子呢?   那么,局势就会完全逆转。   被困棋子的主人,也会很乐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小淑妈妈和包祥勇是犯过错的人。   作为一个懵懂的法则,对于犯错的人,它会做什么?   那当然是——惩罚。   小淑妈妈和包祥勇猛地愣了一下,目光从照片上,移到了小淑和孕妇脸上。   他们都明白了:   ——这对于玩家们而言,是抽木头游戏。   但对于他们而言,是一场赌局。   赌他们两个究竟是会为了保全自己,而让他们的亲人去面对险境。   还是会为了让他们的亲人彻底安全,选择牺牲自己。   小淑妈妈和包祥勇都莫名地笑了,眼眶泛红,缓缓后退。   小淑和孕妇也对他们笑了一下,像是在安抚他们说:我不害怕,你们别担心。   玩家们看着照片上鲜活的两个人,也若有所悟地明白了什么。   和沈容一起静静地,看着小淑妈妈与包祥勇离台子上的两个生灵越来越远。   “小淑,妈妈爱你,但是很抱歉……”   “蕊蕊,我爱你,不过对不起……”   高台上的两个生灵茫然无措地看着他们,笑意一点点从脸上淡去。   “妈,你在说什么。”   “祥勇?什么对不起?”   小淑妈妈和包祥勇笑着对两个生灵摇了摇头。   “小淑,妈妈想到了能救你的方式,但是那要妈妈牺牲自己。妈妈……做不到。”   “蕊蕊……我也是。”   小淑和蕊蕊在台子上眨了眨眼睛,说不出话来。   过了会儿,小淑笑道:“没,没关系……妈,大不了我死了来陪你嘛。”   王沙弼笑道:“小姑娘,你要是在这儿死了,可陪不了你妈。你会被永远困在这儿。”   小淑怔住,抓紧自己的衣摆,一直喃喃自语:“没关系,没关系……”   说着,眼泪倏地从她眼里落下来。   蕊蕊望着包祥勇,无语又饱含着自嘲地笑了一声,叉着腰,眼眶通红地看向一旁,“没事,反正我也没对你抱多大期望,我早该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小淑妈妈笑着,眼泪盈满眼眶,“等妈妈想到办法,妈妈会回来救你的。但是你要是出去了,你没有办法救妈的,你说对不对?”   包祥勇抿了抿唇,道:“对不起,是骗了你。我确实是个自私的人。”   小淑和蕊蕊背过身去,不看他们,也不说话。她们背影抽动着,在哭。   人就是很复杂。   如果妈妈和包祥勇说要为她们牺牲,她们宁愿立刻跳下去,也不要他们这么做。   可他们说要放弃她们,她却难受到窒息。   胸腔里的那颗心仿佛什么东西堵死了,脑中抓着想要见他们的执念的力气也仿佛突然间散了。   小淑妈妈和包祥勇的双眸紧紧地盯着台子上他们爱的人,仿佛要将她们的身影,永远刻进心里。   他们退到黑暗中,退到那两个生灵看不见的地方。   抬起手,对王沙弼招了招。   王沙弼冲他们挑了挑眉,无声地和他们交流。   在他们点头之后。   所有玩家眼前一黑。   再稍微亮起来时,所有人都已经回到了天台。   黑暗中有风吹拂在所有人身上,凉凉的。   小淑和蕊蕊环顾四周,看了看脚下,困惑道:“我们怎么回来了?”   “游戏这就结束了?发生了什么?”   “我妈呢?”   “祥勇呢?”   “他们,丢下你们跑了,可能没脸再见你们了吧。以后,别想他们了。”于轩喉咙梗着说道。   小淑和蕊蕊自嘲地笑了一下,互相对视一眼,笑容骤然变成了哭脸,“哇”得一声蹲在地上抱住自己嚎啕大哭,边哭边咳嗽,脱力地倒在地上紧紧抱着自己。   仿佛被至亲至爱的人抛弃了一般。   老太太怀里的孩子也跟着哭起来。   老太太抱着孩子轻晃,嘴里呢喃着:“宝贝对不起,对不起哦,不要哭。”   哭声回荡在黑暗的天台上。   玩家们和其他生灵,静默无言。   或许她们哭完,她们对他们放不下的执念也会就此慢慢散了。   待回到人间,也能过回正常的生活。   而让她们“哭”的那两个,会在她们渐渐放下他们的时候,静静地站在那黑暗中的高台上。   也许他们还有机会再出来,也许永远也出不来了。   但他们不会后悔。   他们后来做的一切错事,无非是为了让他们爱的人能够好好活下去。   哪怕只比他们多活一秒,他们都乐意如此做。   当真是痴与离。   痴人与别离。 第469章 永夜医院28.10   小淑和蕊蕊都很明事理,知道自己不能太耽误时间。   哭了一会儿便忍住眼泪,爬起来收拾收拾,和沈容等人前往第三个关卡。   沈容看了眼天台外的黑暗深处,让她们先回到医院里去,自己落在队伍最后。   关上天台门的刹那,她看见黑暗中有一抹白色浮动。   那是老人的白发。   而这个老人,是王沙弼。   沈容没有冲过去无他对峙,当作没看见,将门关上。   第三道关卡,在太平间。   众人走楼梯,进入地下三层的太平间时,已是气喘吁吁。   太平间内无人无鬼,安静阴冷。   跟随地图指示,他们来到太平间尽头的一道门前。   推开门,黑暗吞噬了所有人。   须臾过后,一抹一抹磷火般的蓝光亮起。这些蓝光上下不一地漂浮着,游动着,宛若活物。   蓝光之中,出现十二张牌。   这次,翻牌次数是三。   翻过牌的人都不能再干预翻牌。   便只能由广盛家、于轩和许冬茹翻牌。   三张翻翻转,上面分别写的是:   【老】【爱】【合】   牌后的黑暗中,出现了一个盘腿而坐的老人。   他注视着黑暗中漂浮的磷火,轻声道:“来得可真快啊。”   所有人都看得出,这名老人就是老板。   老板站起身,向众人走来,“这第三局游戏,很简单。”   他摊开手,黑暗中一簇簇蓝色磷火,变成了一个个身穿白大褂或病号服的人。   他们两眼无神齐齐平稳地坠落在地,包围了沈容等人。   老板站在人群后,“只要你们能来到我面前杀了我,就算你们赢了。”   “放心,我和其他鬼不一样,不是很难杀,一刀就能把我给捅死了。”   他说得很淡然,目光在沈容等人身上扫过,最终定在抱着孩子的老太太身上。   老太太也望向他。   两眼无神的鬼怪们向沈容等人不断逼近。   玩家们将生灵和柳依彤围在中间,祭出卡牌,冲进鬼堆当中,缓缓向老人移动。   封政现了身,跟在沈容身后,低声道:“我得走了。”   时机到了,他得去更替法则了。   沈容对他点头,将身边的鬼怪打开之后迅速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他的身形消失,转眼间又有另一个陌生男人出现,看到自己被鬼包围,惊叫了一声。   他是原本的司少爷,根本不记得这里发生过什么。   司少爷鬼喊鬼叫,气急败坏地大骂:“谁把老子弄这儿了!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滚开啊!”   他胡乱地打着周围的鬼,目光突然定在老人身上,惊喜地道:“爷爷!爷爷,你快叫这些人滚啊!他们打到我了!”   玩家们惊讶地看了眼司少爷。   难怪他那么嚣张,原来幕后BOSS是他爷爷!   而老人站在人群摇了摇头,“佳辰,最后的一局棋结束了,爷爷不能再护着你了。你要努力,是生是死,只能看你自己的了。”   司少爷难以置信,“爷爷?你在说什么?什么最后一局棋?”   他像个傻白甜纨绔,完全不懂发生了什么事。   看他依旧和玩家一起被围攻的样子,众人都看出来了——这位司少爷根本不知道他爷爷做过什么,只是单纯地在医院楼上做着他的小少爷。   所以现在哪怕封政离开,他的身份也依旧是和玩家为伍。   如此一来,不管是老板输,还是玩家输,司佳辰下场都不会太惨。   老人说着让他自己努力,但其实已经默默地为他把路铺好了。   司佳辰吃力地抵挡鬼怪的攻击,目光又转到抱着孩子的老太太身上,惊喜道:“奶奶?!奶奶你怎么也来了!爷爷,你不救我,你总得救奶奶吧!”   玩家们闻言,惊讶地眼睛瞪圆。   卧槽!   这个老太太竟然是老人的老伴?!   然而老太太气道,“你谁啊。瞎说八道什么!我才二十岁,还没结婚呢,谁是你奶奶!”   玩家们持续惊讶。   这个老太太好像不仅是老人的老伴,而且脑子还出了问题。   司佳辰大喊:“奶奶!是我!佳辰!我小时候你还抱过我的呢!我名字还是你和爷爷一起给我取的呢!”   老太太护着孩子,嘴角抽了抽:“你再瞎喊,我大耳刮子抽你!”   司佳辰一口一个奶奶叫着,老太太一口一个“你瞎喊”,二人跟活宝一样幼稚地闹着。   原本沉重的战斗场面,竟多出了几分轻快。   沈容等人来到老人面前,已是浑身浴血。   不过这些血多是那些鬼怪的。   “我们赢了!”柳依彤兴奋又激动地大喊,手指着老人的鼻子:“坏老头你受死吧!”   “等一下。”老人不慌不忙地拿出一颗破碎了的球体。   球体上有两个缺口,正与沈容身体那块碎片相吻合。   老人手握球体笑道:“你们想回人间吗?”   众人看着那颗球体,从其中,看到了人间鲜活生动的画面。   他们直接动手抢。   老人却像泡影一般,在他们每次一碰到他时就消散,随后又在另一个地方出现,仿佛谁也抓不到他。   他淡然地笑着。   从他的笑里,沈容看出他其实已经有几分认输了。   他和新法则下了很久的棋,恐怕从玩家们来到这里时,他就预见了他的结局。   只不过他还在强撑着。   他想做什么呢?   沈容思考着。   玩家和众生灵则不断追赶着他。   “我就不信了,我她妈抓不住你!”   老人的多次闪躲成功让人恼火。   沈容看着老人将他们越引越远,却在逐渐靠近吵架的司佳辰和老太太,瞳孔猛地收缩,冲向老人身边,对玩家们大喊道:“过来!”   老人收敛了笑意,眼神一冷。   原本的黑暗空间突然变成了医院大楼,而老人站在天台上,沈容冲到了天台边缘。   玩家和生灵们都悬浮在黑暗的空中,大脑都是一片空白,身体猛地无尽的黑暗中坠落。   “啊!”   他们下意识叫出声。   玩家们用卡牌攀住大楼,勉强稳住。   但生灵们则不断下坠,发出一声声惨叫。   沈容调动法则之力,凝成一股绳,迅速将他们一起全部勾上来。   他们被甩飞到天台边缘。   玩家们和生灵们趴在天台地上大喘气。   差一点,他们就要摔进那未知的黑暗里了。   然而刚喘息几秒,整栋大楼又呈90度倾倒,玩家们和生灵们再次被摔向黑暗。   而老太太和司佳辰却像如履平地般,和老人一起横在阳台上。   老太太一愣,叫上司佳辰冲过来救人。   司佳辰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跟上老太太帮忙拉人。   他一边拉一边不解地回头问老人:“爷爷,你在干嘛啊!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人不回答。   翻覆手间整栋大楼不断颠倒。   沈容等人就像是被丢入滚轮的仓鼠般任人翻来覆去地转,屡次快要跌入黑暗。   柳依彤紧紧扒住阳台,突然眉头一皱,额头上青筋凸起,仿佛头疼欲裂。   她手一滑,惊叫一声,整个人跌入黑暗。   沈容没有拉她。   她望着那片黑暗,果不其然,一抹白色身影将柳依彤给拉了上来。   “王沙弼?!”   玩家们和生灵感觉自己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震惊了。   王沙弼为什么会救柳依彤?难道……   他们想起柳依彤之前的话:   ——我爸姓王……我爷爷早死了,我从出生就没见过我爷爷……我爸和我妈原本是医生,后来下海经商了……   ——我爸我妈跟我说,既然我干了这一行,就要做好为救人付出的准备……   柳依彤父母原本好好地做着医生和护士,为何突然离开了阳光医院?为何又对柳依彤说,做了这一行就要做好为救人付出的准备?   一般的父母,是不会因为孩子做了护士,就这么说的。   玩家们后知后觉地,好像了解了柳依彤一家和王沙弼的关系了。   王沙弼是柳依彤的爷爷。   柳依彤的父母恐怕是知道了王沙弼的事,难以接受,和王沙弼断绝关系离开了医院。   在柳依彤准备做护士的时候,王沙弼已经死了。所以他们同意柳依彤进入阳光医院,又因为王沙弼做过的事,对柳依彤说了那样的话……   王沙弼拎着柳依彤,平稳地站在颠倒的天台上。   而柳依彤却表情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头,冷汗涔涔。   看着她的模样,玩家们想:来到这里的生灵,不是濒死,就是有病。   柳依彤该不会有也得了绝症吧?   他们的目光在王沙弼和老板身上游移。   老板没有对王沙弼救人的行为说什么,显然也是知道柳依彤的身份的。   “老板,我们输了。”   王沙弼拎着柳依彤走向老板。   老板仿佛等来了老友般笑道:“是啊。”   王沙弼将柳依彤放在老太太和司佳辰身边。   沈容趁此时机,利用法则之力冲向二人,手中凝出一道金线,贯穿二人的同时,将老板手中的光球揽入自己手里。   王沙弼和老板俱是身体一僵,却还向着彼此走去。   “还记得,我们最初准备干这行的时候,只是想多挣钱,想给家人更好的生活……但干着干着,就忘了初衷了。”   “钱,永远挣不够。家人,也在忙碌中早就被我们忽视了。”   “我的结局,在输棋后,早已由它告诉了我。当初它选中我下棋,我以为我是天选之人,但我现在知道,我不过是它想感悟世界而选中的人。”   “它感悟完了,就要按照规矩,除掉我了。老朋友……”   老板和王沙弼逐渐走到一起,身形几乎快要消散,“你也等到你想要的了,拿去吧。”   老板话音落下,化作一阵灰,只留下一块小小的亮晶晶的碎片。   那是又一块能窥见人间的碎片,它有着生机。   王沙弼捡起碎片,走向痛苦的柳依彤,将碎片放在柳依彤额上。   碎片逐渐浸润入柳依彤的脑中,她的痛苦也逐渐平息,两眼紧闭,昏睡过去。   王沙弼的身形也在逐渐消散,他仰起脸对司佳辰道:“把我的这块,拿去吧。”   司佳辰不明所以。   王沙弼的身形消散,亦留下一片亮晶晶的碎片。   所有人都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们早就知道他们要死了,只是垂死挣扎罢了。   真走到死亡的这一刻,他们按照早就约定好的,用彼此的碎片,救彼此的子女。   所以,老人才在那时,把王沙弼救走吧。   柳依彤、老太太,是他们招来的吧。   想要临死前,再看看她们。   司佳辰捡起碎片,整个人都很茫然,只是眼眶有些发红。   老太太把孩子给了蕊蕊,迅速从司佳辰手里抢走碎片,把碎片给了小淑,“拿着,有了这个,你就可以活下去了!”   “奶奶!那是我……”司佳辰愣怔地抬头。   却见老太太向他走来,握住他的手,“佳辰,你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爷爷给你的。那东西别人都能要,因为那是你爷爷欠他们的,但是你不能要,你要是拿着,那就太脏了。”   司佳辰:“奶奶?你不是……老年痴呆了吗?”   老太太捶了司佳辰脑袋一下,“你才老年痴呆!我要是不装一下,你爷爷肯定刚刚就找机会接近我,把我送走了!”   司佳辰揉着头,垂首不语。   他的生机,没了。   可他,也不能说什么。   沈容将自己的碎片与破碎的球合在一起。球散发出光芒,投射出一条通往人间的隧道。   蕊蕊抱着孩子、中年大叔背起柳依彤,小淑握着碎片,看了眼站在黑暗中的老太太和司佳辰。   老太太看向他们,对他们鞠了一躬,“对不起了。”   众人想起,那时候小淑和蕊蕊在天台上哭,老太太哄孩子时,说:宝贝对不起,对不起哦,不要哭。   也许,那不仅是在对她怀里的孩子说话,也是在对小淑和蕊蕊说话。   老太太推了推司佳辰,“你也出去吧。”   司佳辰扁着嘴:“我已经死了……死了很久了。”   他很久以前,就病死了,在这家医院里。   老太太:“没事,你先走。”   司佳辰看了眼老太太,听话地走到小淑等人身边,姿态有些僵硬别扭。   老太太对他们挥了挥手。   小淑等人五味杂陈,对老太太颔首,往隧道里走去。   玩家们背上两个昏迷的生灵,也往隧道中走去。   沈容最后一个离开。   老太太叫住她,来到她身边,笑道:“帮帮忙,把我的碎片,给我孙子吧。我这一辈子,都没去享过那个坏东西的福,我这碎片对我孙子来说,是干净的。”   “他什么坏事也没做过,而且刚刚还帮忙救人呢。”   “帮帮忙吧。”   她卑微地赔着笑。   沈容点了下头。   ……   沈容拿上碎片,最后一个进入隧道,将碎片交给司佳辰。   司佳辰眼眶红红的,在拿到碎片的刹那,眼泪决堤般落下,再也克制不住。   他不笨。   奶奶就这样让他出去时,他就意识到奶奶要做什么了。   可是他又能怎么说怎么做呢?   说“我不出去!我要和你们死在一起”?   那只会让奶奶遗憾而又无奈地和他一起死去罢了。   他握着手中碎片,像是握住了奶奶给他的希望。   一行人走到通道尽头,一道刺眼的光扑来。   沈容等玩家站在医院明亮的走廊上,周围的生灵等人都不见了。   白雾出现在医院外,沈容等人顺着走廊向门口走去。   他们经过的空间是扭曲的。   穿过一层一层楼,路过一个又一个房间。   他们看见了重症病房里昏迷的小淑,刚从抢救室被推出来的中年大叔,抱着孩子、被家人簇拥着的蕊蕊,被宣告死亡的老太太,独自一人坐在老太太病房外发呆的司佳辰……   他们一路走出医院,仿佛见证了人的一生。   生老病死,爱恨嗔痴,悲欢离合……   跨出大门的瞬间,玩家们被白雾吞噬。   ……   预想中通神塔的寒冷没有到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温暖如春的风。   风携着一道声音,送入沈容耳中。   “阿容,你出来了。我在这里,等了你很久了。”   沈容抬眸。   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她的不远处。   无论是模样,还是声音,都是她讨厌的样子。   “这就是你的第七层通神塔考验了。只要通过这里,你就能回到神域,回到你神海域之母的位置上去……想必神域的格局,会因你的回归而颠覆。被冰封的海域,会因你的回归而融化。那些海幽种们,也将因你的回归而重获自由,重回巅峰…”   他低垂着眼眸,淡淡然说着,又抬眼对沈容温柔地笑了笑,“不过很可惜,你只能止步于此。”   “神域,你终究是回不去了。”   沈容表情冷肃,冰冷地吐出他的名字:   “伏焰。” 第470章 通神塔第七层   四周绿草如茵,繁花锦簇,春意融融。   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是剑拔弩张。   沈容的身体变得轻盈,脑海里被封锁的属性、技能等也尽数解封。   伏焰没有撒谎。   这真的是通神塔第七层。   过了第七层,就是所有玩家的判决时刻。   成为神,还是会被送回原本的世界,亦或是死亡,都会在这一层给出结果。   而只有少部分人了解过神域文字的人,才有机会进入神域。   沈容环顾四周,这里不见其他玩家。   也不知,这第七层究竟要通过。   伏焰不慌不忙地轻笑,眼底阴云密布,“阿容,除了叫我的名字,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   沈容想了想,抬起双手,两手同时比了个中指,“我记得在我还在神域,没有成为母神时,你就一直是自说自话,从不把我的想法放在眼里。”   “在对我所管辖的领域发动战争时,亦是毫不留情,各种阴险手段频出。”   “在我轮回转命之后,你还想用因果困住我,想让我冠上你女儿的身份,永远不得向你复仇。在我参加游戏后,你的手下又几次三番地找我麻烦,想要我的命。”   “伏焰,你觉得,你做了这么多,我还需要对你说什么?”   伏焰轻笑出声,“你是在控诉我对你太心狠无情了吗?可你对我,也从不留情面。”   “还记得我同你说过的吗?明明我和封政同与你是旧识,封政的性子比起我,是公认的暴戾恣睢,顽劣不堪。可你却总是留意他,多过我。”   “我还记得你曾多次说,你喜欢他,你只会和他在一起。我其实知道你说的是假话……”   伏焰眸光暗下,“只是没想到现在,你还真的这么做了。”   沈容静静地听他说完,没忍住笑出声,“控诉?不……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再装出喜欢我的样子了。你对我有的,不过是求而不得的征服欲,不过是不甘心比不过封政罢了。”   “在你是伏褚的时候,你就比不上他。在你是伏焰的时候,你依然比不上他。”   沈容的海幽种特征逐渐全显,冰蓝的流光与金色的法则之力交相辉映着在她身边萦绕。   温煦的阳光洒落在她身上,照得她肤色莹白如雪,冰蓝水母色的肢体宛若琉璃。   团簇的幽海灵,缠绕在身的花蔓荆棘,若隐若现的灵纹印记……她身上的每一寸,都美得如梦似幻,比这漫山遍野的春意更让人惊艳。   就好像,她是比世界更鬼斧神工的杰作。   宛若一樽艺术品,静静地阐述着“完美”二字。   伏焰的目光从她身上滑过。   沈容讥讽地勾起嘴角,“你看我,像是在看一个物品。”   “你太过自傲,从来没有把我真正看作一个对手。即便天海一战,我伤了你。”   说话间,沈容手持浮沉镇海,剑尖指向伏焰。   这么多年来,他伪装成被伤后无法保持青春的模样,一直在避人耳目地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兵不厌诈是没错。   但沈容厌恶他,所以看他就和看阴沟里的老鼠没有区别。   伏焰收回目光,轻叹一声,“你看,你从来不相信,我对你也是有几分真心的。”   或许是有几分真心。   但沈容不屑他的真心,也不会在意。   伏焰周身燃起火焰,火焰蔓延出去,将草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成了枯败的荒原。   沈容周身光辉萦绕,霜雪狂舞,冰在她脚下蔓延,将周围的草原逐渐冰冻。   刹时间,原本静谧如春,繁花似锦的草原,成了冰与火的对抗。   他们静静地站着,注视着对方。   周身激荡的气势掀起无形的狂风骇浪,将他们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火焰与霜雪滔天,形成奇异的景象。   强大的气息迸发出去,方圆百里、千里、万里……一寸寸大地被吞噬。   这里除他们以外,再没有半点生机。   “阿容,我还想再给你一次机会。”   “我不需要。”沈容一字一顿,语调坚决,“伏焰,我不会给你任何机会。”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伏焰“噗嗤”笑出声,“你还是和从前一样,总是说这样搞笑的话。”   如果只听他们的话,会觉得气氛仿佛缓和了。   但他们双方都能感觉到,火与水的对抗越来越激烈。   凌厉火风穿透冰霜,如刀剑般在沈容身上割出细密伤口。   伏焰身上那一道道细密的伤,不仅夹杂了冰霜的寒意,还附带了纹印的狠绝。   一风一剑,皆不留情,带着必杀的决绝。   伏焰抬起手,宽大的神袍在火焰中翻出炽热的火光,火翼在他身后形成,火焰在他手中凝结成巨剑。   巨剑朝沈容劈来,火风中夹杂着他的叹息,“阿容……”   沈容身形一闪,避开火风。   火风巨刀将冰霜大地劈裂。   她振翼高飞,反手一剑。   冰霜巨剑以摧枯拉朽之势破开火焰大地。   伏焰的身形消失在残破的大地上。   沈容敏锐地瞳孔收缩,奋力一飞,如坠星般落地,脚踩在火焰大地上,大地破碎的蜘蛛裂网自她脚下蔓延开来。   而她身后的冰封大地上,浑身火焰的伏焰亦是背对着她,刚刚落地。   在她刚刚停立的空中,两道强劲气流碰撞,发出星球垂死般的轰鸣!   沈容转眸看向身后的伏焰,伏焰亦看向她。   没有迟疑,他们一个旋身,快如瞬影,攻向对方!   红与蓝的刀光剑影快得令人眼花缭乱,其中夹杂的金色法则之力一次又一次地碰撞。   山河大地一寸寸破碎。   双方低喝一声,奋力一击后。   “砰”的一声巨响,天地震颤。   整个世界呈现出冰火交织在一起的奇特景象。   他们站在奇特的冰火之光中,手持剑看着对方。   沈容面前祭出一张张卡牌,光芒闪烁,瞬发攻向伏焰。   她脚下荆棘蔓延,亦宛若狂浪席卷,吞向伏焰。   伏焰凝起一股法则金光,宛若盾牌,招架住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无形之力。   力量的剧烈激荡让空气都晃动起来,扭曲了伏焰眼中世界的影像。   待影像恢复正常,沈容已来到伏焰面前,一剑刺向他的心脏!   伏焰身形一闪,反手招架攻击。   又是一阵眼花缭乱的寒光火影后。   伏焰的身形消失在这个世界,沈容用法则之力捕捉他离去的方位,追上。   追逐之间,战地不断破碎,更换。   天地黯然,只有火焰与寒光滔天!   这一战不知打了多久,待沈容停歇下来时,已是遍体鳞伤,肢体残破,六翼受损,身上的荆棘花蔓与幽海灵凋零了大半。   而伏焰亦和她一样,浑身血污,火翼被打掉了一只,尾羽被断,手中火剑亦成了残剑。浑身遍布她留下的狠绝之伤携带的纹印。   他轻笑一声,笑声凉意堪比凛冬,抬起手,他身边金光炸天。   无数法则向他身边涌来!   沈容诧异了一瞬,明白过来,他和她旗鼓相当,如果不是在等这一刻,他根本没有把握赢过她,也不会来与她决斗。   而这一刻——   “封政丢弃了部分法则之力,现在这些法则之力尽数归我了。”   伏焰道,“如果封政知道,他现在丢弃的旧法则之力让你死在了我手里,永不可复生,你说,他会不会为此自尽呢?”   沈容笑道:“他会。”   她含笑的果断回答让伏焰愣了一下。   伏焰身边法则之力暴涨,强大的法则使世界都开始扭曲,压得沈容喘不过气,将她身上的法则之力也几乎全被吸走。   “我跟你开玩笑呢,封政那样自傲,是不会为你而死的。”   “倘若他真的爱你,就会为你测算到这一刻,也不会让你面对这样的局面。可是他太自傲了,他不屑测算,哪怕无尽域逝去,哪怕生灵死灵尽数面临灭亡,他也不愿为他们测算生机。对你,他也是一样。”   沈容听着,又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眼眶有些发热,“原来,他这么不喜欢测算啊。”   可他为她测算了千千万万遍。   只为了找到她的一线生机。   沈容不慌不忙,直视被法则之力包裹的伏焰:“伏焰,你想杀我吗?”   她目光一凛,决绝道:“来吧!”   说罢,她消失在他眼前。   伏焰追随在她身上的一线法则之力,跟上!   然而眨眼间,他却到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   这里一片虚无,巨大的如同能够盖住半个天地的生物在此间遨游。   这是——时空兽们的领地!   时空兽可以模糊时空,它们自无尽域时期之前就存在。无论哪个时期的消逝,都不会对他们有任何影响。   也就是说,这里,是法则不会停留的地方。   但是新旧法则的更迭,永远是从此开始,这里就像是0一般的起点。   而这里,已经有新法则在覆盖旧法则了!   伏焰暗觉不妙,直接动用法则之力搜寻沈容。法则之力亦是自主地在疯狂寻找沈容。   刚刚他说沈容永不可复生之后,封政会也会随她一起死的话,不是随口说出来的。   这是法则告诉他的。   虽然他不信,但是他和法则都没有别的办法解决封政。   因为封政是无尽域时期之前就存在的!   无论是无尽域时期的法则,或是现任法则,谁也不知道,究竟要如何正面杀了他!   沈容的气息很微弱,伏焰和法则一起搜寻了许久,才捕捉到丝缕般的一点。   “找到了!”伏焰携着法则瞬移过去。   ·   沈容用了封政给她的卡牌【藏命】。   藏命能藏起99.99%的存在,但她0.01%的存在,还是会被法则捕捉。   不过没关系,她是故意的。   沈容眼看伏焰出现在自己眼前,勾起唇角。   而伏焰在她面前落地后,身边法则金光瞬间微弱,他瞳孔收缩,察觉到了不对:   ——这里,已经是新法则的地盘了!   沈容的力量因在法则之地被压制了大半。   但她脑海中百分之一的属性,让她依旧可以地调动一丝力量与伏焰对抗。   伏焰扯唇,淡然的表情不复存在,眼中显露出一丝狰狞。   霎时间他周身金光暴涨,凝成一剑,“新法则刚刚诞生,还不稳定,压不住旧法则,你想在这儿求得一线生机?阿容,你太天真了。”   他几乎将所有法则之力凝成这一击,向沈容劈下。   沈容眉眼微沉,表情果决。   她用仅剩的法则之力,封锁了自己所有的气息之后,隐身。   法则之力劈空,被新法则几乎完全吞噬。   伏焰踉跄了一下,形容狼狈起来,用仅剩的法则之力搜寻沈容。   但是,他完全捕捉不到她的气息了。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突然听见一声淡淡的话语:“伏焰,我要你魂飞魄散,永不复生!”   他回过头,就见沈容出现在他身后,舌上言灵之光闪烁。   新法则之地中,仅仅是百分之一泄出的力量,也足以对抛却法则之力外完全成了普通人的他起作用。   霎时间,伏焰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四分五裂。   那一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会死。   他清楚地认识到了,他马上就会死。   伏焰对着沈容轻笑一声,道:“阿容,我或许真的不够喜欢你。但在这个世上,你已经是我最喜欢的了。”   “我是真的想,将你留在我身边——”   “做你的花瓶吗?”沈容讥笑。   尾羽横斜出去,刺穿了伏焰的身体。   伪浮沉镇海也从她手中抛出,将伏焰刺穿,钉在地上。   血从伏焰身下,在这片虚无的空间蔓延。   迟钝温和的时空兽们漂浮游动着,仿佛巨鲸。   血腥味弥漫的空间里,变得格外安静。   伏焰望着沈容,嘴角扬了扬,闭上眼睛,身形逐渐消散。   沈容眼皮上下碰了碰,浑身松懈下来,脱力地倒在了地上。   她身上的血,几乎将她染成了血人。   她想要解开法则之力对她气息的封锁,眼前金光一闪,一道法则锁死了她的气息。   是旧法则,垂死也不想让封政找到她!   它比谁都清楚,她都封政有多重要。   如果找不到她,封政会发疯!   沈容呼吸一滞,虚脱地昏死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时。   她还在时空兽的领地。   新旧法则完成了更迭,从这片没有法则的地方退去了。   这也就意味着,封政,不会有任何方法知道她在这里。   而她失去了法则之力,被虚空压制着,无法离开这里,连化血城都去不了了。   他说过——留百分之零点零一的余地,让我可以找到你。   而现在,这百分之零点零一没有了。   沈容躺在地上,禁不住笑出声。   笑着笑着,眼眶红了。   她望着虚无的天空,游荡的时空兽,稳了稳情绪,爬起来,找到一片空地,祭出【食窟】和【拟真】卡牌。   她住进食窟之中,沐浴,换衣,好好地吃饭,休息。   让【拟真】卡牌创造出的小人打扫卫生。   无聊了,还可以让小人给她表演节目。   她想,他肯定是为她测算到了这一天,所以,特意为她准备了这样的卡牌。   他一定会找到她。   无论她在哪里,无论他能不能捕捉到她的气息,他都会找到她。   她坚信。   时空兽居住的领地中,没有时间的流逝,也没有生机。   沈容娇小的身影和她的食窟,在这片虚空之中,格外渺小寂寥。   虚空中时不时响起时空兽的低吟,宛若鲸歌。   他一定会找到她的。   沈容一遍又一遍,坚定地想着。   ·   她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过了多久。   或许是很短的时间。   当某一天睡醒,她突然看到整个虚空都在颤动。   那些时空兽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吟唱,仿佛在呼唤着什么人。   霎时间,整个虚空变成了一片浩瀚星海。   浮游的时空兽们,如同在星海中遨游的巨鲸,不断地诵吟着。   沈容坐起身,就见星空被撕开了一道裂缝。   身穿黑发,墨发如瀑的男人出现,从星空裂缝中向她走来。   他肤色冷白,金色符文在他通身若隐若现,妖异又圣洁。   他很美,难以用语言形容。   他的模样,清晰地刻在她眼里。   沈容禁不住笑起来。   下一秒,他出现在她面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他在颤抖,仿佛在害怕。   害怕见不到她。   沈容抱紧他。   “封政。”   “嗯……”   “我能看清你的样子,也能记得你的样子了。”   “嗯。”   “封政。”   “嗯……”   “我知道你一定会找到我……你来得好快。”   “嗯。”   “封政。”   “嗯……”   “你在哭什么啊!”   他的声音哽咽又颤抖,说不出完整的话。   沈容听着,忍不住笑了,眼泪却也从眼眶里滚落。   食窟之上,星海之下,时空兽在吟唱。   她捧起他的脸,与他额头相抵,呼吸交融。   他低头,吻上她,近乎贪婪地索取着她的气息。 第471章 神域   时间仿佛变慢了。   他们在这片星空下过了很久很久。   封政紧紧握住沈容的手,和她一起离开这片虚空之中。   踏出虚空,转瞬间就到达了神域。   ·   神域的山水花植,一如往常,平静且美丽。   但法则更迭,让神域众神,神心惶惶。   除伏天一脉以外的神,都聚在神之大陆上,仰起头看变化莫测的天空。   就见天空被撕开了一道裂缝。   那令人不敢直视的法则之主牵着一名和他穿同款袍子的娇小身影,从裂缝中走出。   在云端之上,如履平地,走向被冰封了数百年的神海域。   “法则之主好像已经摆平了新法则。”   “艹这么快就摆平了,而且这个世界也没有因法则的更迭而颠覆。他是怎么做的啊!”   “听说是因为新法则比较懂得变通。”   “不变通行嘛。它要是不变通,法则之主把它撕碎重组都有可能。”   “我去,法则之主为什么越来越强了。”   “别聊他了,聊了也没结果。你们看他身边的人是谁?他竟然牵她的手哎!”   “听说……我只是听说啊,就是,法则之主和一个游戏玩家关系很密切。”   “我还听说,那个玩家,长得和神海域陨落的那位母神很像呢。”   他们虚起眼睛看。   “确实是很……”   众神突然感到背后升起一阵寒意,话音戛然而止。   侧目,就见十二门徒一起站在了他们身边,催命阎王似的看着他们。   “法则之事已平息,你们还站在这儿做什么?”   “这么闲,不如趁这时候好好想想,你们今后会是怎样的下场。尤其是曾经与伏焰为伍的!”   众神愣住。   门徒不再称呼伏焰为父神,而是直呼其名字,这代表法则更迭虽然没有波及世界,但,神域还是要变天了。   他们心中升起一阵忐忑惶恐。   突然,大地震颤。   向震源望去,就见有一人凌空于那把冰封神海域的巨剑之前,周身气息凌冽,好像是要——拔剑?!   ·   完全通关了通神塔的玩家只有十名。   根据游戏评级和他们获得灵珠得分来判断,竟无一人能够达到成神的水准。   主要是,通神塔第一名——沈容,将分拉得太高,导致及格线也被拉高了。   不过听到消息宣布后,玩家们没有沮丧,反而松了一口气。   神要背负的东西,他们不认为自己可以背负。   他们现在只想拿补偿回家过快活日子。   他们祭出自己攒了很久的复活牌,将和自己一起参加游戏的亲人朋友复活。   评判的神见过很多不能成神还这么轻松快活的,不以为意,扫视他们一圈,问道:“沈容呢?沈容在哪儿?”   佟焕:“不知道。但是她肯定还活着。她是和我们一起活着出来的。”   “我知道她还活着,但是她现在在——”   话未说完。   临近神域的众人感到大地颤动起来。   评判神抬头一看,就见那把矗立了数百年的巨剑,正被缓缓拔起!   而拔剑的人,一身光辉,通身冰蓝晶莹,宛若脆弱美丽的琉璃,强大璀璨的气势,却比烈阳更令人敬畏。   “她在那儿!”   玩家们认出沈容的样子,指着沈容道。   评判神望着那道身影,嘴唇颤抖着,眼眶渐红,“她回来了……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玩家们正惊叹地看着沈容,忽见评判神情绪激动,像个孩子一样冲向神域,奔走相告般欢呼:“她回来了!我们的主宰回来!母神大人回来了!”   玩家们:???   他们看看跑走的神,再看那苍穹之上,他们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瞪圆了眼睛:“她好像——是神的主宰?!”   神域之外,神域之内,无数目光落在沈容身上。   沈容隔空抓取浮沉镇海。   剑中被她封存的力量不断回归她体内,剑也一寸一寸地从海中拔起!   无垠海面的厚重冰层开始碎裂,被冰封的无数进攻者们一点一点恢复了知觉,转动眼珠,盯向那苍穹之上的人。   她满身瑰丽的纹印越发耀眼璀璨,令人惊艳的同时,又令人畏惧。   所有人都看得出,那些纹印之下,饱含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那是令他们望而生畏的力量!   冰冷的巨剑被彻底拔出海面。   刹那间,神域之内,万里冰原全被崩塌,神域之外,寒冰退去,世界如春。   那巨剑在被她握在手中,光辉包裹着她,让人看不清她的具体模样,只能看见她手持长剑的剪影。   眨眼间,被解封的进攻者延续了数百年前的战役,发出恐怖的咆哮,分别攻向海域和沈容。   他们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只知道,他们的使命是——杀!袭!击溃神海域!   而沈容垂眸,淡色的眸子静如海底。   手中剑轻轻一挥。   强大无匹的力量竟化作了实形。   眨眼间,所有进攻者消散于天地,连一滴血都没留下。   世界是那么的平静。   但所有人都知道,就在一秒前,它还有着那么一场,从数百年前延续下来的激烈战役。   玩家们嘴唇颤抖,说不出话。   这力量和他们根本不是一个次元的!   这就是,绝对的强大吗?   无数海域神兽种浮出海面,仰头看着她,眼眶不自觉红了,张了张口,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怕打扰她,怕吵到她,怕……   无数言语,最终汇成一样的心语:   ——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   沈容手中剑再挥。   剑势如虹,破向伏天一脉的领地。   “伏天种,以及所有曾与伏焰为伍的人听着!”   “伏焰已被我斩杀,永不得复生!从今以后,神域再无父神!”   “归顺,可留你们一命!要战,我自当奉陪!”   “我只给你们三秒钟决定。”   “一、二……”   三未数出来。   无数伏天种和与其为伍的神兽种们涌向沈容,发出震天的声音:   “杀!”   沈容手腕轻动,剑光如啸,吞噬了这些神兽种。   几乎是几个眨眼,世界便再次归于平静。   沈容没有手下留情,亦没有为这一敌对种族的覆灭而欢呼或是庆贺。   她轻轻闭上眼睛,双手持长剑,静立天际。   像是在默哀。   这一群虽死仍战的神兽种,虽是敌人,但他们的骄傲和信仰,值得她为他们默哀。   海面上浮出的神兽种们,也静静地低垂眼帘,随着沈容一起,为他们短暂的悼念。   而神之大陆上的神们,也尽数被门徒们带走惩戒。   良久,沈容睁开眼+扫了眼这片熟悉又陌生的神域,看向一旁静静等着她的封政,笑了。   她飞到他身边,牵住他的手,和他一起落入海中,进入海底神殿。   “我要把外海原以及那些驻守世界太久的神都接回来休息,要清理外面那些伏天残党,还要整合神域……对了,还有游戏……根据玩家的表现,要让神去完成游戏中部分玩家的心愿……要做的事太多了。”   沈容牵着封政的手,进入她的寝殿。   这里,除了她从未有其他人踏足过,除了封政。   无论是数百年前,还是现在,都是如此。   “外面的事我打算交给我那侄子去处理,神域的整合以及玩家的事我也会让人去做好。”   沈容拉着封政在床边坐下,捧起他的脸,笑道,“我现在唯二要亲自做的事,就是去把外面的那些为我驻守的神都接回来,还有安排好我的爷爷奶奶……”   封政:“他们正好好地住在神海域,你想见就见,不用安排。”   他总是这样贴心。   沈容亲了亲他的脸:“等所有事情处理完之后……”   所有事情处理完之后,他们就结婚!   结生死契,灵契……各种契,永生永世不分离!   封政手指抓紧了她的裙摆,晶亮的双眸直勾勾地看着她。   沈容笑起来,吻上他的唇,贴着他的唇瓣轻喃:“现在,我想你帮我一起处理事情。”   “嗯……”他微微启唇,舌尖轻探。   “对了!”沈容想起件事,直起身子,望着他的眼睛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本体是什么。”   封政:“你看过我的本体,在我去接你的时候。”   沈容:“你是时空兽?!”   封政:“……不是。”   他身上显现出妖异的符文,“这就是我的本体。”   “我虽世界一起诞生,在初代世界时,这世上只有时空兽,一切都是虚无,也不存在时空。”   “而我,就是初代世界的法则,也是唯一一个诞生起就是类人形,会有自己思想的法则。”   “因为是虚无之中的法则,所以我更像是刚刚诞生的人类,能够接纳万物,能够征服驾驭其他法则。”   “那你为什么会有两个?”   沈容的目光向下瞥了眼。   封政:“……”   他的腿化成一条黑金的尾,似龙似蛇,尾上的金纹称得他分外妖异惑人。   尾沿着她的腿,缓缓蹭上她的腰,眼眸也透着股妖,“因为这个……”   沈容的手轻柔地搭上他的尾,一路往腰际摸去……   ·   有封政和门徒协助,大部分事情又是交给手下人去做,沈容很快处理好了所有事情。   神域造起了一座主神殿。   作为主神的沈容比较懒散随意,没事不会去主神殿,而是和封政一起到处玩。   于是众神就总是看见,法则之主跟在他们的主神身后,为她提东西,擦汗,擦手,喂东西……   不知道的,还以为法则之主是嫁给她的小媳妇呢!   世界恢复安宁,神域也没那么多事了。   沈容便不止和封政在神域玩,和他一起去周游各个位面世界。   他们会遇到曾经相熟的游戏玩家,或曾经命运悲惨,但已经轮回转世的游戏NPC。   世界很美好,所有人都会幸福。   反正沈容和封政在一起,是最幸福,永远也不会分离。   而那些有玩家的世界,都流传着一个传说:   “有那么一位掌管着所有神的神,她温柔又强大……”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   本章留评发小红包   会有番外   番外会写容容和柔柔,在容容成为母神之前,还是个从弱弱海幽种时期的事情   感兴趣的宝贝们可以看一看~ 第472章 少女成神之前·一   “容,待会儿见到伏焰大人,不要像在同族面前那样随意。”   “伏天种本就强大,想要杀死我们这样没有攻击力的海幽种,是轻而易举的事。更别提伏焰大人是伏天种中最强大的。你要是惹怒了他,我怕他会杀了你。”   “不管遇到什么事,在他们面前,你都要忍。知道吗?”元娅轻叹。   沈容站在镜前,乖乖让人打扮,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她一头如海藻般的长发被用珍珠贝母做成的发箍轻轻压着,巴掌大的小脸透白如玉,带着一丝独属于十五岁少女的稚嫩与朝气。   红如玫瑰的唇娇艳欲滴,天海般清透的淡色眼眸里满是平静。   她穿着深海织星纱礼裙,裙摆美丽华贵如蕴藏星光的海洋。然而这条裙子在她近乎完美的躯体上,却显得有些配不上她。   裙上坠着织星珠,在她身上长出的幽海灵花朵的衬托下,也成了普普通通的珠子。   海幽种在神域是出了名的美如艺术品。   而沈容的品相是全海幽种中最好的,是艺术品中的艺术品。   曾经有人艳羡过她的模样,可当她被钦点送去给伏天种挑选时,人们对她的艳羡,就成了同情。   备受家人宠爱的海幽种,是不会被当作物品送去供人挑选。   沈容虽然没有亲人,但收养她的两位老人十分疼爱她。   正在帮她梳妆的、两位老人的亲女儿元娅,也将她视若亲女。   如果她品相只是一般,以她家人对她的照顾,她绝不会是现在这样艰难的处境。   浮游在房间外的海幽种都怜悯地看着沈容。   “我听说伏焰人很好,他应该不会伤害你。而且他是很多人看好的未来主神的人选。”   “想点好的,如果你撑到伏焰成为主神,还能留在他身边。到时候哪怕你是海幽种,神域所有生灵都得敬让你啦!”   曾经不太喜欢的海幽种都在安慰沈容。   而沈容始终一言不发。   等元娅帮她打扮好,拍了好几次她的肩膀,她才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我刚刚在练习占卜,怎么了?”   “……”   “你马上就要被送去伏天领域了,你还练什么占卜啊!就你那占卜的本事,你练了也没有用啊!”   沈容的态度让他们都有些无语。   不过他们也没故意贬低沈容,她的模样出众,但她的占卜却是出了名的差劲。   占卜是海幽种的天赋之一。   而神海域方圆百里内,没有比沈容占卜更差劲的。   偏偏沈容还不信邪,没事就练习。   占卜能力较之以前是有些进步,但还是让人不忍直视。   “哦。”   沈容不再占卜,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和衣裙,扬唇一笑,眼眸里的光灿若月华,“我真漂亮。”   海幽种们:“……”   算了,她就是这性子,他们急也没有用。   元娅轻叹一声,“漂亮却柔弱,没有能力保护自己,那么漂亮就是一种罪孽。”   沈容撩了下长发,转身向屋外游去,“我的漂亮就是漂亮,不会是罪孽。”   元娅和趴门头的海幽种们一愣,目光随着远去的沈容移动,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不柔弱,她会用尽一切方法保护自己,哪怕是死,也会有尊严地死去。   “唉……”   她们齐齐叹了口气。   沈容打小就这样,明明是天生柔弱的种族,却总要去做那些战斗种族做的事,不肯认命,总是弄得自己一身伤。   而她会被伏天种钦点,也是在她上岸自己练习战斗技巧时,碰巧被伏天种们看到了。   “那一天,她站在繁花遍野的丛林前,像一只只存在于画中的精灵。我们从来没有过养宠物想法的伏焰大人,一眼就看中她了。”   ——半个月之前,钦点沈容去伏天领域供人挑选的伏天种是这么说的。   而那时得知消息的沈容,没有像其他海幽种少女那样哭泣,而是笑道:“他们还挺有眼光。”   让人无语。   ·   沈容和其他准备被送去伏天领域的海幽种们站在一起。   专门为海幽种打造的水笼停在她们面前。   水笼像一个金丝鸟笼,上面缠绕着仿幽海灵花簇的雕刻,内里被用法术填满了神海域的海水。   海幽种在神海域深处生活,但其实是能离开水生活的。   但是在旁的种族眼里,海幽种就是娇气,半点离不开水。   海幽种们陆续被进入水笼中。   轮到沈容,她却径直坐到笼车前的驾驶后座上。   来接引的雌性伏天种勾昕愣了一下,客气地道:“你应该坐在笼子里。”   沈容品相实在惊艳,让她一眼看出沈容就是伏焰看中的那只海幽种,她才这般客气。   要是普通的海幽种,她早一脚踹下去了。   沈容对她微笑:“笼子里的海幽种太多了,我不喜欢和别人共享不流动的水。”   勾昕:“……行吧,不过待会儿火焰如果烧到你,你要自己负责。”   她还以为这位海幽种要说出什么“我不喜欢笼子,我要自由”之类的话。   沈容:“放心吧,我身上的幽海灵能够治愈我自己。”   勾昕甩动鞭子。   拉车的巨大焰鸟展翅,火焰从车两旁喷射,拉动如火的车奔向伏天领域。   焰鸟是伏天种饲养的不能化形的鸟,火焰与伏天之火类似,天生令海幽种们畏惧。   水笼里海幽种们害怕地抱在一起。   沈容坐在驾驶位上,火焰从她手臂一侧擦过,几乎要烧到她。   她出于本能浑身战栗。   如果连还没烧到自己的火焰都怕,那她以后要怎么成为不用畏惧任何人的海幽种?   忍着!再怕也要忍着!   沈容牙关紧咬,冷汗涔涔。   近乎折磨的路程的在十分钟后总算结束。   车停在一座宫殿前。   殿的墙壁颜色如同烈阳,殿上有着伏天种本体的雕像,这是伏天种举办正式宴会的地方。   今天海幽种们与其他弱小的种族,将在这里,被所有强大种族挑挑选选。   水笼里的海幽种少女们被陆续搀扶着走出水笼。   沈容扶着车座缓缓移动,脚刚踏出车,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到她面前,“我扶你。”   她抬眸,俊逸的青年长得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看,眉眼间带着意气风发的不羁与强势。   她见过他。   他就是那个点名要她的伏天种,叫伏焰。   沈容对他笑了笑,自己跳下车,“谢谢,不用了。”   她笑得很灿烂,心底却在骂:把我当物品叫来还想向我示好?傻逼才接受你的示好。   要是她情商再低一点,她就要当场翻白眼了。   她走入其他海幽种之中,试图和她们融为一体。   但她的品相实在太突出,冰蓝水母的梦幻颜色引得过往人都注目。   “你放心,我不会做任何侵犯你的事……”   伏焰跟在她说了一些话。   沈容:“嗯嗯……嗯嗯……嗯嗯……”   敷衍.jpg   伏焰也不关注她的态度,自说自话结束,就入殿坐回他自己的位置上。   他还年轻,但他却是坐在殿上主位。   被动作货物的柔弱海幽种们安置在一旁。   挑选他们这种事是“饭后甜点”,现在这群强大的神兽种们要进行正餐。   “初代神明选拔即将开始,门徒没有限制名额,但是最终选出的神数肯定是有限的。而且参与神选过程中,遇到的危险定也比我们在神域遇到的危险多得多……”   沈容本来又在偷偷练习占卜,听到“神选”,她竖起了耳朵。   她在认真听这群强大的神兽种说神选的事,而这群神兽种们,也在时不时地偷瞄她。   她察觉到了,但全然不在意,将有关神选的要点一一记下,低垂眼帘,若有所思。   神选话题结束,“饭后甜点”开始。   一批批不同的弱小神兽种走到殿中央供人挑选。   他们有的会被带回去做宠物,有的会被制成药或摆件,有的会成为禁脔……   他们的用途是怎样的,全看带他们走的神兽种“大人”们怎么想。   他们只有两种选择,顺从或死。   这就是弱小的代价。   沈容从占卜中抽离,平静地看着一批一批神兽种站到选中他们的主人身后。   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轮到海幽种了。   她和海幽种们一起站到殿中央。   数道期待已久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仿佛她是一只难得一遇的宝贝物品,而不是生灵。   “我要她!”   一只陆花白雪毫不犹豫地指中沈容。   伏焰微笑:“抱歉,她已经被我预定了。”   陆花白雪不以为意,“什么预定不预定的,选这些玩意儿,谁抢到就是谁的,不行咱们拍卖呗。”   伏焰仍然笑着,眼里的冷意却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她已经是我的了。”   陆花白雪不听,直接报价:“我出一万!”   伏焰眯了眯眼睛,还要说什么。   一只守门神兽种突然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结结巴巴地道:“法则、法则之主来了!”   大殿静默,慌乱的情绪在寂静中蔓延。   强大的气场自门外而来,将所有人压得跪倒在地,连呼吸都困难。   他们低着头,身体在微微颤抖。   弱小的神兽种们更是凌乱地趴在了地上。   沈容撑不住,干脆就选了个舒服的姿势仰面躺着,像睡觉一样。   然后,她就见一道高大身影停在了自己身边。   他脚步微动,仿佛准备把她踢飞,但又突然垂眸看了她一眼,觉得很有意思地笑出声。   不是对她笑,只是单纯觉得很有意思。   在一众趴着、跪着,以不同姿势脸朝地面的生灵中,她是唯一一个舒舒服服地躺着,正面朝上的。   她没有刻意看他,只是法则之主站在殿中央,恰好是她身边的位置。   她眼里闪过明显的诧异,又像其他的神兽种一样装作胆怯,眼睛斜到一边去不看他。   表现得既突出,又很识趣。   但他扫了眼她的眼睛,就听见她心里说:   ——本来觉得伏焰是最好看的,现在看来这位法则之主才是最美的。不过好奇怪……为什么我闭上眼睛,就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只记得他很好看呢?   ——我要是夸夸他,能不能让他帮帮我,把我变得强大一点?可是听说他很可怕,会随便杀人……我要是贸然开口?他会不会杀了我?   ——嗯……杀了我好像也没事。   ——反正我不想被挑来选去,除了死,已经没有别的退路了。   “心理活动还挺丰富。”   法则之主被逗笑了,笑声让人胆寒。   神兽种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恐惧笼罩了他们——这位法则之主,笑也杀人,不笑也杀人。反正就是随时随地想杀就杀,杀了找乐子。   他现在,又想杀谁了?   沈容:“……”   ——能听到我的心声?   ——帮帮我吧,帮帮我吧,法则之主大人你好美。   法则之主没有反应。   沈容瞥了眼他。   他已经没有再关注她了,仿佛只是随意看了一眼路边有趣的标语,被逗笑了,然后就走了,去做他的事了。 第473章 少女成神之前·二   沈容躺在地上,没有留意到他在殿里做了什么。心中默默盘算着,该怎么让他帮自己呢?   殿中响起惨叫,唤回她的思绪。   她侧目看了眼,不远处两只强大的神兽种已经倒在地上,他们身下的血泊正向她蔓延开来。   而杀人者法则之主,气定神闲地往外走,又在她身边停下,冷白修长的手指指着她道:“把她送回去。”   说罢便离开了。   沈容平静如海的眼眸里像有阳光洒落进来,嘴角翘出浅淡的弧度。   伏焰面色沉凝,望着法则之主离去的方向,许久后才开口:“容,我送你回去。”   陆花白雪眸中闪过一丝不悦的暗芒。   他看得出来,法则之主在伏焰的宴上杀人,又送走伏焰要定的人,是在针对伏焰。   而他,是可以动心思的。   他原本还想在沈容回去的路上,劫下她呢。   沈容审时度势,站起身来致谢。   伏焰带她离开大殿,驾车送她回神海域。   他一路又说了些有的没的。   沈容:“嗯嗯……嗯嗯……嗯嗯……”   敷衍.jpg   神海域的海滩碧浪拍岸,两位老海幽种和元娅正坐在岸边仰天哀叹。   沈容老远看到他们,对他们招了招手。   三只海幽种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欣喜。   焰车落地。   沈容跳下车,礼貌告别,奔向海中。   刚跑出一步,手臂却被拉住。   伏焰微烫的手抓住她,在她手腕上留下一圈红印,“容,我会再来看你的。”   沈容眼珠转了转,表情灵动,“你会再接我去参加宴会吗?”   “你要是想参加,以后我可以来接你去参加。”   “那法则之主还会来吗?”   伏焰温和的面容冷了几分,“你希望他来吗?”   “我就是问问。”   伏焰:“或许会,或许不会,他一向难以捉摸。而且他来从来不是来参加宴会,是来找麻烦的。”   他不该把话说得这么清楚。   但他就是想告诉她,法则之主和他是对立的。   然而沈容想的是:也就是说,跟着伏焰是有机会再见到法则之主的!   那她就有机会请他帮忙了!   对立?什么对立?   他们俩不对付关她屁事。   沈容笑起来,眼眸像阳光下的海面,波光粼粼,“好,那你以后来接我玩,谢谢。”   伏焰松开沈容,“回去吧,我明天来接你。”   沈容用被他握过的手对他挥了挥,“明天见。”   她白皙手腕上,一圈淤血红紫刺眼。   伏焰目光凝滞,笑了下,“我没注意。”   “没关系。”   沈容头也不回地跳入海中,和元娅、爷爷奶奶一起向深海游去。   她是故意给他看他握出的瘀伤的。   他或许不是故意的,但他的没轻没重,见她伤了也不说抱歉,足以试探出他的态度:   ——她对他而言,不过是比其他弱小物种,更珍贵一些的物品。   “容,你的手伤了!”   奶奶低呼,掏出随身携带的药给她抹上。   奶奶的手很粗糙,摩挲在她细嫩的皮肤上,有些刺人。   但很温柔。   她随身携带的药,也是因沈容时常外出训练受伤,特意为她准备的。   爷爷看了眼她的伤,又仰头看了眼海面,“要是我们也是鸟就好了,能翱翔在天空下,并且强大。”   能够保护自己,保护家人。   沈容摆动肢体,在水中划出一道优美弧线,“也许鸟也羡慕我们,能够自由在水中游曳,并且漂亮。”   爷爷奶奶:“……”   元娅:“……”   沈容游在前方,朝气蓬勃,全然看不出她受了伤,也看不出她是个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的猎物。   元娅望着在水中游动,肢体若一朵昙花般盛开的她,嘴角不自觉挂上一抹疼惜的笑,“她总是这样,从不为自己的弱小而自怨自艾。仿佛她的人生只有前进,没有后悔,没有后退。”   “谁说我不会后退?”   沈容一个旋身又游回来,“学不会后退的人,太固执,太莽撞,会撞墙。”   她围着爷爷奶奶和元娅游了一圈,向他们的家游去。   爷爷奶奶和元娅跟在她身后,还是忍不住唏嘘,“如果她是更为强大一点的种族,神选,一定有她的一席之地。”   “法则之主从来没有说过不允许弱小的种族参加神选,就算是海幽种,也可以参加。”   沈容语调轻快地应答。   爷爷奶奶和元娅瞬间表情凝肃,抓上她回家谈话。   “你知不知道神选有多危险?哪怕是伏天种那样强大的种族,也不是人人敢参加的!”   “会死的!”   “你绝对!绝对不可以去冒险!”   ……   他们围着她,力求改变她的想法。   一切一切,源于他们对她的爱和关心。   沈容没有反驳,静静听他们说完,然后笑道:“好。”   这一幕,被法则圣殿之中的门徒们从水镜看到。   关注沈容,起初是因为伏焰,后来是因为她的想法。   看到她妥协的这一刻,门徒们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不过又觉得一切尽在情理之中。   她这样弱小的种族来参加神选,就是她说的那样“不知后退,太固执,太莽撞,会撞墙”了。   不参加,才是聪明的选择。   门徒们没有把她放在心上,看了眼王座之上睡觉的法则之主,继续监控其他种族。   ·   沈容平安归来这件事,在海幽种族群中掀起轩然大波。   第二天伏焰如约来接沈容,更让他们惊诧不已。   “伏焰大人该不会是不打算把她当作物品或宠物禁脔什么的,而是当作女朋友吧?”   “伏焰大人俊美又强大,对待我们这样弱小的种族,还能给予这样的尊重,他可真好啊。”   “你们说我有没有机会碰上伏焰大人这样的人呢?我们是海幽种,生下的孩子可以选择跟随父母那一方强大的种族,这样孩子依旧会是纯血,这也算我们的一个优势吧。”   有些海幽种们捧着脸目送沈容坐上焰车和伏焰离开,说的话都传到沈容和伏焰耳朵里了。   沈容权当没听见。   伏焰低低地笑了一下,车驶上天空之后,道:“不要误会,我暂时还没那个想法。”   指生孩子。   不过,他没有否认有想把她当作女朋友这件事。   沈容礼貌又客气地微笑,以表回应。   伏焰垂眸看了眼她的手腕,依旧还有红印,他伸手摸了摸,“还没好,真是脆弱的小东西……我以前从没接触过你这样脆弱的,我以后会注意。”   发烫的指腹在她伤处轻轻抚过,有点疼。   他杀过的小东西不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她这样的生灵有多脆弱?   沈容不会把他的解释当真,扯开话题:“你是因为我漂亮所以看上我的吗?”   伏焰轻笑:“怎么了?你是觉得我以后看到比你更漂亮的,会抛下你?”   沈容:“目前我还没见过比我更漂亮的,没有这个担忧。”   她的语气坦诚,阐述着事实,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她过于自信,反而让伏焰笑起来。   她很可爱,方方面面的。   不过,那不是他最看中的。   伏焰稍微严肃了一点,“因为你的眼神。”   “当你看到我和一众强大的神兽种时,你的眼神没有畏惧,也并不刚硬,沉静如海,让人平静。”   “等以后有机会,我会告诉你我为什么喜欢你的眼神的。”他望着她的眼睛,对她笑。   这个机会,就是进一步发展的意思。   沈容都懂。   她不太想要这样的机会。   伏天领域终于到了。   今天没有宴会,伏焰只是带她在伏天领域逛一逛。   许是因为昨天的事,他的心情有些烦躁,沈容静静地跟在他身侧。   路过的伏天种,或是来到伏天种的强大种族,纷纷对她侧目。   这是有史以来,唯一一位被看中,却仍有自由的海幽种。   因为法则之主的插手……   人们正想着,凌冽的气场突然降下。   法则之主来了!   他们被毫不收敛的气场压倒。   而沈容第一时间选择跑到路边的花丛里躺平。   伏焰没来得及追过去,半跪在原地,眉头轻拧。   法则之主从沈容身边走过,向着一处原始的危险丛林走去。   沈容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不断在心里想:   ——法则之主大人,能不能帮帮忙,把我变得稍微强大一点?只要再强大一点点就够了,我就会自己去取得其他的天赋恩赐,然后去参加神选。   ——法则之主大人,我知道海幽种的弱小是天定的,我从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公,我以我的种族而自豪。或许我不该妄图求您改变什么,但是我想请您给我一点点帮助,我要自己去强大我的种族。   ——法则之主大人,我只要一点点的帮助,就一点点。   ——法则之主大人……   她不断地飞快在心里念叨,但他脚步未停,走远了。   沈容没有失落,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走回伏焰身边。   以法则之主的性格,听到她这样烦人的碎碎念,没有杀了她已经算是仁慈了吧。   她这般想,并不知道——法则之主其实根本没听见她的心声。   伏焰的神情微冷,“别人看到法则之主过来,都往远处跑。你为什么要往他身边去?”   沈容语气天真烂漫,“他长得好看,我却记不住他的样子。所以我想多看几眼,看看能不能记得住。”   傻子才会说“老娘就是想变强大跟你去争神位!”这种实话。   这个回答让伏焰像听到笑话一样笑起来,“你看再多眼也不会记住的。他的模样,只有成为强大的神,得到他的允许才有机会记住。”   沈容心不在焉地点头,指向一旁的雕塑,“那个是什么?”   她思维跳脱,好像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一样。   朝气蓬勃又美丽的少女,总是让人不忍苛责的。尤其她还有双别人没有的、令他喜欢的眼睛。   伏焰带她走向雕塑:“那是伏天亚种之一……”   沈容这回作出认真听的样子。   刚刚是她装的,她其实听进去了。   但她要是表现出听进去的样子,以后还怎么找借口去法则之主身边呢?   伏焰介绍雕塑,而沈容留意着那片危险丛林。   强大的气场再次降临,法则之主从丛林里出来了。   沈容像只兔子一样又蹿到了路边花丛里躺下。   伏焰:“……”   这是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还是别有所图?   沈容暂时管不到伏焰想什么,她小声且快速地开口:“法则之主大人,能不能让我变强大一点点?就一点点。”   法则之主垂眸扫了她一眼,依旧没有停留地离开了。   沈容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   没关系,他已经看她了。   她多请求几次,没准儿他就同意了呢!   她挺乐观的,但促使她这么想的,不是乐观。而是她知道,这种话说给元娅和爷爷奶奶听,他们都会觉得她痴人说梦,用难以理解的眼神看她。   可法则之主瞥她的那一眼里,只有平静和冷漠。   没有嘲讽,没有蔑视,也没有觉得她是痴心妄想。 第474章 少女成神之前·三   沈容认真地点头:“你说得对。”   她眉头轻拢,眸光依旧淡然。   伏焰知道,她还是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他敛起肃容,走近她,唇畔含着淡笑,“如果在我成为主神之后,你还在我身边,我可以帮你。”   沈容欣喜道:“那就谢谢你啦!”   她松开伏焰,活动着手臂在花丛中自己闲逛。   伏焰望着她,良久,“我送你回去吧。”   “好,谢谢。”   沈容礼貌微笑。   她仿佛永远不会反驳他的所有话。   但她做出来的,又是另一回事了。   将沈容送回神海域,望着沈容跳入海中,在海面留下的涟漪,伏焰心中那片阴暗的湖也不太平静。   ·   接下来几天,他还是会来接她。   而她坐的焰车喷出的火焰,一次比一次猛烈。   那可以将她烧毁的火焰,不断引诱她本能的恐惧。   她从焰车上下来时的脸色,一次比一次淡,额角的汗,一次比一次多。   但她只是掏出手帕擦擦汗,若无其事地继续随他游历神域。   第七次,她从焰车上下来,艳丽如玫瑰的唇不再有丝毫血色,被汗浸湿的乌黑绒发黏在她额角,面颊。   娇俏明丽的脸蛋,竟显出几分病弱。   方才在焰车上,那喷薄的火焰,差点烧毁她扬起的尾羽。   沈容照常掏出手帕擦汗,呼吸有些急促沉重,语调还是一如既往:“今天要去哪儿玩呢?”   伏焰抬手,发烫的手指勾起黏在她脸上的发,“我第一次见到你,以为你是平静如水的。没有想过,水也可以这样硬。”   沈容说笑般道:“你没听说过吗?如果有鸟从高空中被折断了翅膀,直直地坠落水面,水的硬度,会和石头没有区别,鸟会在水面上摔死。”   伏焰的笑中夹带了一丝阴暗,“容,我不希望你是会让鸟摔死的水,没有人会喜欢那样的水。”   水本是温和的,只怪“鸟”自己非要砸下来!   沈容抿唇微笑,没有将心里话说出去,目光又开始游移。   伏焰好似拿她没办法,牵起她的手,往一处庄园走去,“上次宴会结束,不少人带了些神兽种回去,今天他们打算聚一聚,你也想看看那些神兽种们的现状吧。”   沈容点头:“嗯。”   穿过一片繁盛的花丛,来到酒香果香花香弥漫的庄园。   那些强大神兽种们,体面地坐在位置上。   他们身边跟着上回他们带走的弱小神兽种。   这些神兽种或趴、或跪,或四脚落地地站在“主人”的身边。   他们的主人嘻嘻哈哈和别人说话,时不时拍拍他们的头。   走进这里的沈容,成了唯一一个站着的弱小种族。   “上次法则之主不是说让你把她送回去吗?你竟私自把她留下了!”   上次抢夺沈容的那只陆花白雪恶意地笑起来。   他没抢到沈容,抢了一只除沈容外最美的海幽种少女。   此刻,美丽的少女正穿着难以蔽体的裙子,趴在他的脚边,用美丽的幽海灵花瓣,去擦他沾了污渍的鞋。   沈容眉头轻蹙。   伏焰领着沈容施施然落座:“上次大家都看见了,我确实把她送回去了。现在,她也是自愿跟在我身边。”   沈容的眉间的沟壑又舒展开了。   他们都是一样的,跟他来到这里,她还指望能看到什么好画面吗?   她想通了。   强大的神兽种们仰面肆无忌惮地笑。   “滚出去!脏死了!”没被自愿跟随过的陆花白雪觉得丢面子,一脚踢开那只海幽种少女。   少女被踢得飞出去滚了几圈,趴在地上抽搐,血从她的口鼻眼耳里渗出来,却还要按照命令,艰难地“滚”着出去。   如此弱小,如此无力。   沈容看着她,脑海里冒出一个选择题:   尊严还是死亡?   少女打了两个滚。   而她做出了选择。   她走向了少女。   伏焰拉住她的手,唇畔含笑:“你要去做什么?”   沈容笑得灿烂:“去做一个,有尊严的生灵,该做的事。”   嘻嘻哈哈的庄园安静几秒,爆发出哄笑。   “尊严?”   “弱小的生灵能活下去就不错了,何来尊严?”   伏焰紧紧箍着她的手腕:“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的手很烫,又将她的手腕抓住一圈淤血。像一个红手铐,拷在她手上。   沈容垂眸看着手腕上的“红手铐”:“你说过下次注意。”   伏焰的手指僵了一下,不自觉松了力度:“你明白我的意思。”   他或许记得他说过的话。   但这次,是警告。   沈容抬起白皙纤瘦的另一只手,缓缓地,将他的手从自己手腕上推开,“你们可以杀了我,但,绝无法抹去我身为海幽种的骄傲。”   陆花白雪一口气喝掉半瓶烈酒,站起身大步走向那快要滚出庄园的海幽种少女,对着她的头,一脚又把她踢回庄园内。   美丽的少女,浑身擦伤,眼泪、泥沙与血。糊了满脸,继续向庄园外滚去。   “一只随便就能被打死的弱小种族,有什么值得骄傲的?骄傲,尊严,是要靠实力赢得的。”   陆花白雪在少女爬到他脚边时,一脚踩在少女的头上,用力地碾着,“尊严!尊严!尊严!你要尊严,还是要死?”   啪——   两瓶酒瓶破裂,玻璃渣飞溅。   所有人呆呆地看着,那海幽种族中最美的少女,以决绝的姿态,双手抄起碎酒瓶攻向了陆花白雪。   陆花白雪喝了不少酒。   眼前一花,血红占据了他的世界。   酒瓶扎在他眼睛里,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发出一声咆哮,随意一踢,就将还没来得及跑开的少女踢飞。   沈容第一次伤人,浑身都在颤抖。   沉重的一脚踢在她的腰侧,她感觉腰都要断了,她像一个酒瓶,砸长长的餐桌上,滚到尽头跌落下去。   没人帮她,也没人帮陆花白雪。   强大的神兽种们在看好戏,弱小的神兽种根本不敢想象眼前这一幕是真的。   沈容喷出一大口血,海藻般的头发凌乱地散落,血沾染在她莹白的肌肤上,仿若染上玫瑰花汁,很有几分让人想要蹂躏的脆弱美。   她双手拔出餐桌上砍骨肉的刀握在胸前,胸口剧烈起伏。   那陆花白雪即使看不见,也能凭强大的捕猎者直觉捕捉到她,闪电般向她袭来。   沈容浑身颤抖,站在原地举起刀,割向自己,然后用染了自己血的刀,对准陆花白雪的脖子,等待它扑来。   她躲不开,她不躲。   她就像她说的那样:   ——你们可以杀了我,但,绝无法抹去我身为海幽种的骄傲。   一个脆弱得像琉璃一样的种族的骄傲,就是即便死亡将其打碎,她也要尽力割伤死亡的手!   庄园沉默了,各种馥郁的香气之中,多出了一丝血腥味,还有海幽种特有的香气。   她站在那里,风抚起她海藻般的发,露出她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颈。   她天海般清透的眼眸很平静,就像谁也无法探寻的深海,沉静得令人沉溺。   一如她最初出现在这些强大的神兽种面前那样:   ——她站在花丛中,像一只画中才有的精灵。而这只精灵,在努力练习着战斗技巧。   陆花白雪随着她一起倒下去。   插进陆花白雪脖子里的刀仍要不了它的命,但它掐住她脖子的手却能要了她的命。   电光石火间,伏焰站起身来。   将倒下的陆花白雪踢飞,“腾”得一下火焰蹿起,陆花白雪在火焰中艰难地挣扎。   染了沈容血的刀,带着海幽种特有磷粉的毒素,麻痹了他的反应。   海幽种太弱小了,只能用这种麻痹敌人的方式,换取一点点生机。   而这种麻痹,对于强大的种族而言,会很快消退。   沈容白皙纤细的脖子上有半圈淤血,像箍不住她的项圈。   伏焰来到她面前,向她伸出手。   她喘息着握住伏焰的站起身,却又松开他,从他身边经过,走向那艰难地爬到庄园门口的少女海幽种。   她摘下少女身上残缺不全的幽海灵,塞进少女的嘴里,用手帕,轻柔地擦去少女的泥血,“他死了,你赢了。”   她好像是在对自己说这句话。   又好像是在告诉少女:欺辱你的人已经死了,你还活着,所以你赢了。   少女抬眸看着沈容,喉咙里发出哽咽的声音,眼泪止不住地顺着面目全非的东西脸流下。   没有人阻拦沈容,也没有人上前惩戒她。   “杀死”一只陆花白雪,值得他们给她一点尊敬。   就是这尊敬持续的时间,恐怕不会有多久。   伏焰大步走过来,牵起她的手将她拽离庄园,“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那只陆花白雪的家族在陆花白雪种族中很有势力,你对他下手,是在找死!”   他将她拽到焰车旁,“你是这么冲动的人吗?”   沈容走向正栖息地面的焰鸟,“我看上去很冲动吗?其实我想了很多。比如说,海幽种居于深海,陆花白雪是没法儿到达海幽种的栖息地的。”   “又比如说,如果我不做些什么,或许我就再也没有自由了。”   她站在焰鸟边,身体因本能而颤抖,却不退缩,“法则之主曾说过让你送我回去,我并不是你选中的物品。”   可是在别人把她当成他的物品时,他并没有解释她不是。   伏焰:“你可以尝试一下撒娇,或者示弱。”   “如果那是有用的,我是愿意尝试的。”   沈容随意地回应,摸了摸自己的身上,干净的手帕已经没了。   她向伏焰伸出手,笑道:“请问能给我一条手帕擦擦脸吗?陆花白雪的血真臭,没有海幽种的香。”   伏焰沉默着掏出手帕给她。   她对着焰车的镜面,仔细地擦着脸,神色如常。   但她微微打颤的手,发红的眼眶还是在表明,这个小姑娘是害怕的。   可是她装得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伏焰走到她身边,用手指梳了下她凌乱的头发:“你要是一直这样,会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目前的神域没有神仔细管理   像个有大致秩序的原始丛林,弱肉强食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