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我和副本必然有一个有病[无限]   作者:茶茶喝茶茶   【正文完!】   【文案一】   虞姜出生在一个副本世界。   鬼怪横行的副本世界却降生了一个纯种人类!   众鬼怪:养崽?我可以!   但这个人类却有阴阳眼?   众鬼怪:什么阴阳眼!要相信科学!你那是有病!精神病!产生幻觉了!   从小坚信自己脑子有病的虞姜进入无限轮回副本后——   捡起女鬼弹出的眼球:“你假眼球掉了。”   帮送货小哥扭正他转了180°的人头:“小心脖子。”   一不小心,把人头扭掉了。   看着地上滚动的新鲜人头——   虞姜:……   虞姜:我和副本必然有一个有病!   【文案二】   当与玩家画风不一致的虞姜爬上宝塔第九层的时候,正赶上异界宝塔副本生物组员工大普查,   副本生物纷纷发言:   “傻崽又温柔又善良,是需要所有老鬼们用心呵护的柔弱可爱幼崽!”   “如果能投胎,我要当傻崽的粑粑/麻麻!”   “我超爱傻崽的!”   云城又当爹又当妈终于找到傻崽的老鬼们:“???”   “滚!!!傻崽是我们云城鬼的!”   虞·当事人·温柔善良·柔弱幼崽·姜(一脸同情与惋惜):你们怎么会是鬼呢?相信科学,有病就治,乖。   玩家(大声又严厉地谴责):你们有病吗!   虞姜(无辜又认真地回答):我们确实有。   宝塔(瞳孔地震,心脏骤停):这个员工不对劲!   越涟:专业精神科医师,了解一下?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恐怖无限流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虞姜,越涟┃配角:预收《前男友都成了我的战斗卡牌》《被当做地表最强复活后》┃其它:新文《这个BOSS画风不对》   一句话简介:醒醒,有病的不是你俩!   立意:无论什么境况都要认真努力的生存。 第1章   滴滴。   滴滴。   滴滴……   【听说晚间云城有暴雨。】   【要不你把今晚的兼职推了吧。】   【下着暴雨晚上你可能回不来了。】   虞姜单手将发尾的水分拭干,另一只手戳开同学白茶的消息,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敲下两个字。   【没事。】   她拉开门边矮柜的抽屉,往女式手提包里塞了几块小巧的巧克力。   白皙的指尖略微停顿了一下,好像觉得有点多似的,又捏了一块放回抽屉。   然后拉开门——   对上一张青白的年轻女性面孔。   这张青白的面孔被迫冷笑着转了180°   露出对门张大爷和蔼的眉眼。   张大爷的钥匙还在对门的锁眼中插着,他笑眯眯地背起手:“小虞啊,要上班去?”   虞姜捏着伞柄的手略微紧了紧,平静地关上了家门。   “嗯。”   “听说今晚的暴雨是近十年来最大的呢,要不你推了,明天再去?”   “没事。”   “诶,你这孩子,真勤快。”张大爷弹了弹插在锁眼之中的钥匙,“大爷这门锁又拧不开了,小虞帮大爷拧一下吧。”   虞姜将雨伞换到左手,快步走过去用两根手掐住了那把小巧的钥匙。   啪嗒一声。   门开了。   虞姜看见斜对着门的沙发上坐着一个没有五官的女人。   张大爷接过钥匙:“哎呀,人老啦,劲儿不够,锁都拧不开啦。”   他背上的那个东西换成了趴着的姿势。   阴测测地盯着虞姜,流下来的口水砸在张大爷耳垂上。   虞姜看见张大爷搓了搓耳垂。   “嘶,怎么这时节也有蚊子。”   虞姜移开视线:“大爷,锁该换了,锁芯已经老化了。”   张大爷一连声地应下,又细心地叮嘱:“小虞啊,路上注意安全啊,”   虞姜顺着老旧的楼梯走下两层楼,还能听见张大爷在嘟囔。   “这要是下了暴雨,晚上还能回来吗?”   ......   许是晚间将有暴雨的缘故,此刻的云城已经卷起了呼呼的寒风。   黑沉的阴云压得很低,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分子。   街上见不着行人,连路上的车辆都少得离奇。   是因为十年罕见的暴雨预警,大家都躲在家里了吧。   虞姜紧了紧裹着的大衣,面无表情地穿过一旁被风吹得面目都变了形的半透明人型生物。   叹了口气——看来是病情又加重了啊。   虞姜计算着自己的存款,计划周末再去林医生那里做个鉴定。   看看她的精神病到哪种程度了。   没错,虞姜是一位精神病人。   病的还挺重。   都已经产生幻觉了。   一开始,虞姜也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传说中的阴阳眼。   但科学告诉她,不是。   她就是有病。   天空中已经飘起了细密的雨丝,阴云黑沉得恐怖。   这种天气,应该不会有人去便利店购物的。   但虞姜还是加快了脚步。   她不想缺勤。   因为她缺钱。   非常缺钱。   毕竟看一次心理医生还是挺贵的。   所以即便大学还没毕业,虞姜就接了三份兼职。   两份是给小朋友做家教,一份是在便利店兼职收银员,工作时间是晚上9:00~12:00。   也就是虞姜现在到达的这家便利店。   虞姜抬头看了眼便利店的招牌——“异界便利店”。   又看了眼时间——20:54。   很好,不早也不晚。   “欢......迎......光......临......”   这开门铃声就像是一张老树皮在地板砖上反复摩擦似的,令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要对老板说,开门铃声该修了。   虞姜想。   “哎呀,小虞你可来了。”   便利店中除了一个上下午班的同事外空无一人。   同事麻利地将统一的员工服脱下叠好:“眼瞅着这雨就要落下来了,我可真担心再过几分钟你就来不了了。”   更担心自己走不了了。   虞姜穿好员工服,看着最左侧发空的货架却是一怔:“今天时大哥还没来送货吗?”   同事一拍脑门:“哎呀我说怎么总感觉今天像是少了点什么似的呢。估计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吧。”   虞姜轻轻抿了下嘴唇,又看了眼便利店外没有边际的黑暗。   觉得今天送货员应该是不会来了。   同事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急匆匆地推开了店门:“小虞啊,我先走啦。”   冷风被灌了进来,使虞姜的发尾被吹得跟着摆动。   同事的身影很快被黑暗吞噬了。   小小的便利店又再次陷入沉静。   21:04,豆大的雨滴砸了下来。   这场十年难遇的暴雨拉开了序幕。   晚班对于收银员要求不高。   所以虞姜大致清点了一遍货架上的货品,将一部分补齐后,就坐到收银台后拿出一套物理试卷开始备课。   明天晚上还要去给一个小朋友上课。   “欢......迎......光......临......”   这么大的雨还有客人来?   虞姜心中微动,手下却未停,将最后的计算在纸上写完。   但客人的话却使她的笔尖微微凝涩——   “哎呀我去!”   “这个世界真够冷的,怎么这么大雨啊。”   “嘶,这个副本还有NPC?”   “杭稷,别乱说话。”   最先开口的男声有点不服气:“怕什么,NPC又不会干涉我们的行动,不过是提供线索的工具人罢了。”   虞姜抬起头,发觉进门的一共有三个人,都是二三十岁的模样。云城明明已经是深秋,他们却穿着单薄的短袖。   短袖被暴雨完全打湿了,黏搭搭的贴在他们身上。   虞姜:......   不是她脑子更有毛病了,就是他们脑子多少有点毛病。   三人旁若无人地向着货架走去,她听见其中一个男人说:“趁着其他人还没来,我们先找线索。”   三个人动作不小,货架上的零食都被弄乱了,虞姜不由得拧起好看的两弯细眉。   “欢......迎......光......临......”   又有人推门进来,这回是四个人。   一男三女。   雨势好像更大了,他们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甚至几个女孩子已经接连打起了喷嚏。   “王哥,这就是这次副本的任务场地吗?”一个齐刘海的年轻女人伸长脖子向便利店内的货架区看了两眼,“这里感觉好小哦,这么小,能做什么任务呀?”   之前的三个男人陆续从货架后走了出来,他们看向齐刘海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诧异:“新人?”   齐刘海往“王哥”身后躲了躲,显然有些胆怯。   “王哥”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   有着大部分中年男人的典型特征,秃顶、啤酒肚、说话爱打官腔。   他呵呵一笑:“诶,小纪胆子小,你们多担待啊。”   杭稷翻了个白眼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他身前高大的男人拦住了。   “既然有新人,那这次副本难度应该不高。我叫叶雪峰,我们都是守序派,大家在副本中求生已经很不容易,我不希望还有人在这种情况下自相残杀。”   “王哥”自然应是:“这回我们这边儿有三个新人,我们只求稳,只求稳的。”   三个女孩子都跟着乖乖地点头。   接下来几个人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   叶雪峰三人都已经是第三次下副本,王哥是第二次,与他一起的三个女孩子还都是大学生,这是她们第一次来到这个异界空间。   他们简略交换了已知的信息,但双方知道的都不多。   只知道副本的主题叫做“雨中来客”,而他们的任务似乎与这位雨中来客有关。   他们讨论得起劲,整个过程没人避着坐在收银台后面的大活人虞姜。   虞姜:......   所以这些究竟是她病情加重出现的幻觉,还是遇见了一群神经病啊。   叶雪峰抬起手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点了,副本应该马上要开始运作了。”   他扫了一眼便利店中的几个人,道:“看来这次副本就只有我们几个人和这个NPC了......”   他话音未落,便利店的门又叫人拉开了。   “欢......迎......光......临......”   映入眼帘的先是一把撑开的黑伞。   雨水顺着伞面落在便利店的地板上,顷刻间就在地板上汇聚出一个小水摊。   “抱歉呀,漂亮的店主小姐,弄湿了你的地面。”清冽的声音如泠泠碎玉,又好似环佩叮当,清晰地传到虞姜耳边。   “但是雨实在是太大了。”虞姜对上一双带着笑意的清澈眸子。   而后注意力便一下子被他左眼眼尾那颗细小的黑色泪痣抓住了。   这是一个格外漂亮的年轻男人。   比先前进来的三个女孩子更像是涉世未深的单纯大学生。   他的穿着倒是符合云城的季节,黑衣黑裤,配着长至膝盖的黑色风衣。   虽然全身都被黑色笼罩着,却丝毫不叫人觉得沉闷。   雨势过大。   他撑了伞,还是被淋得半湿,一缕刘海乖巧地贴在额前,头顶的呆毛却还倔强地立着不肯趴下。   他朝着虞姜眨了眨眼睛:“你不会怪我的,是吗,店主小姐?”   杭稷回过神来:“她只是一个NPC,她怎么会理......”   “这不是我的店。”   微凉的声线,使便利店中的几人都有些发愣。   ——N、NPC说话了?   NPC说话了???   NPC说话了!   NPC说话了!!!   可NPC怎么会说话呢?   NPC居然会说和副本任务不相干的话!   这......   22:04——   【所有玩家已就位。】   【副本“雨中来客”正式启动。】   【本次副本由异界宝塔有限公司全权承办,副本内鼓励反水,倡导暴.力】   【如有问题——有问题你来塔顶打我呀!】 第2章   拍在门上的雨声更大了。   开始有雨水从门缝中渗进来。   可见这场暴雨已经使整座云城积水.很深。   “啊啊啊啊——!!!”   伴随尖叫而来的是砰的一声巨响,有什么人撞在了货架上。   紧接着就是有商品接二连三从货架上掉落的声音。   虞姜面色一沉,站起身向货架区走去。   王哥在训斥其中一个叫牛菲菲的女大学生:“你干什么!在副本里大呼小叫,当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牛菲菲和另一个叫宁华的女学生互相搀扶着,她两条腿抖得跟筛糠似的,手指哆哆嗦嗦地向前伸着,口中吐出的字已经很难连城一句话:“可......可是......糖......”   虞姜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看见了地上散落的一包包QQ糖。   其中一包QQ糖的包装袋被人拆开了,里面的“糖”掉落在包装袋旁边,是一颗颗Q弹的眼球。   “可是什么!你好大的胆子,副本里面的东西你居然敢随便拆开?你脑子里装的是浆糊吗!”   宁华还想为牛菲菲辩驳两句,但一开口,就发觉自己的声音也颤抖得厉害:“菲菲也是想要寻找线索,才会去拆这包......”   她将QQ糖几个字吞了回去。   恐怕这辈子她都对QQ糖产生阴影了。   “那也不能......”   虞姜走上前去,状似不经意地将眼球踢到了货架下方的空隙中,弯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几包QQ糖。   在仔细检查过包装袋之后,她将包装袋完好的重新摆在货架上,那袋被拆开了的QQ糖被她捏在手里,递到牛菲菲面前。   “你拆了包装袋,得买下来。”   牛菲菲瞳孔不停地收缩,终究是一个承受不住,向后栽倒——晕了。   宁华没能拉得住她下坠的身子,牛菲菲的后脑磕在身后的货架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剧痛之下,牛菲菲被迫转醒。   两颗泪珠顺着她白.皙的面颊划落,砸在地面上。   她看向站在王哥身后的小纪,双眼又猛地迸发出对生的渴望:“纪......王哥,我没钱,你能帮我买下来吗?我会还的,我一定会还的!等离开这里,我什么都听你们的!”   王哥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被气个仰倒。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哪来的钱!”   他飞速地扫了一眼虞姜的脸色,生怕这烫手山芋被丢到他手上。   ——大家都是被异界宝塔有限公司这个坑比公司坑进副本的玩家,谁身上能有钱啊!   而现在NPC让他们将这包QQ糖买下,说明这肯定是副本中的杀机。   搞不好这QQ糖就是用破坏了规则的玩家的眼球做的呢!   这谁敢把这事儿往身上揽啊!   ——他们居然都没有钱?   穿着怪异、身无分文。   虞姜愈发感觉这几个人很不对劲。   她怀疑他们一行人是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正常人会连一块钱都没有吗?   就算没有,也不至于吓成这样吧?   难道他们也产生了幻觉?   虞姜手中的QQ糖袋子被她捏得有点变形,她的目光落在牛菲菲脸上。   “你看见什么了吗?”   她冷不丁地出声,牛菲菲被吓了一跳,可怜的少女被吓坏了,头摇得想拨浪鼓一样:“我,我什么也没看见!”   但虞姜已经肯定她绝对是看见了什么。   产生幻觉=精神病。   虞姜觉得,自己有必要让病友相信科学,及时就医。   她将包装袋的开口撕得更大了,忽略了里面躺着的眼球里,面不改色地将这一袋“糖”举到牛菲菲跟前:“你看,这不就是普通的糖吗,葡萄味的。”   她面上既是同情又是理解:“如果有病,及时就医。要相信科学。”   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牛菲菲一张小脸更白了,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谢谢你啊。”   见牛菲菲确实拿不出钱来,虞姜也只能自认倒霉。   “我帮你垫付也不是不行,但你得记得还啊。”   牛菲菲都要哭了。   NPC的人情是那么好拿的吗?   还......到时候还的恐怕就不是一块钱,而是......   连一直和她抱团的宁华都暗暗站得离她远了一些。   滴滴一声。   虞姜扫码付了一元。   还不忘提醒牛菲菲:“可别忘了还啊。”   一块钱,顶得上她几分钟的工资呢。   牛菲菲:……好想哭。   一时间,安静的便利店中只能听见牛菲菲低低的啜泣声。   玩家们有点崩溃。   “没有!”   “根本没有!”   “这里根本什么线索都没有!”   货架被人锤了一下,发出一声闷响。   叶雪峰低声呵斥:“杭稷!”   杭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在触及到叶雪峰满含谴责的眼神时又耷拉下眉眼:“对不起峰哥。”   他调出任务版面,从鼻孔喷出一股气。   任务面板上的三个任务都毫无头绪。   【云城暴雨,刚从异界精神病院逃出来的你和同伴被困在一家小小的便利店中。暴雨使你们的逃亡痕迹模糊了,你们相信躲在便利店中是很安全的,这种天气一定不会有人来便利店。然而......】   【......神秘的雨中来客给你和同伴带来危机,你能掩盖好神经病人的身份,等到雨后的晨光吗?】   【副本“雨中来客”主线任务一:正确提供雨中来客遗失的购物清单。】   【副本“雨中来客”主线任务二:雨中来客中混入了一位肮脏的恶魔,找到它,并制裁它。】   【副本“雨中来客”主线任务三:活下去。】   王哥清了清喉咙,吸引到所有人的注意:“大家,这个副本不是对抗型副本,我想我们应该共享资源。你们说呢?”   小纪第一个附和:“我同意。”   叶雪峰几个对视一眼,也表示赞同。   大家都将目光投向进门后只简短介绍了名字的年轻男人。   越涟一。   他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收银台前正在做物理习题的虞姜,神情无比认真。   在头顶白炽灯的冷光照耀下,他裸.露在外的肌肤显得更苍白了,隐隐泛出玉石般的光泽。   “越先生。”   越涟一回过神来,他的发丝上还带着水汽,浅棕的瞳仁中尚且有些将醒未醒般的飘忽。   他笑起来左侧脸颊有个很小的梨涡:“啊,抱歉。”   王哥对他的心不在焉有些不满:“不是我说你啊小越,副本可不是什么能摸鱼的地方,你再这么划水,谁也救不了你。”   他拍了拍他的啤酒肚。   不知道是不是大家的错觉,这一眨眼的功夫,他的啤酒肚好像更大了一点。   “大家决定交换一下已知的线索。”他像是根本不担心越涟一有可能会不同意似的,率先开口:“既然这是我先提出来的,我就说一下我们这边发现的几个疑点。”   他短胖的手指指向最左侧的货架:“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唯独这个货架有点空,这是为什么呢?”   “还有就是,大家刚才都看见了,撕开包装袋,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就这?   叶雪峰一行人看向他的目光中写满了这两个字。   这种显而易见的线索......也能叫他们发现的?如果说这个,那可就太没有诚意了啊。   王哥干笑两声,掩饰性地摸了摸鼻尖:“大家找的都挺仔细的,却没在明面上发现任何线索,会不会其实线索就藏在包装袋之中呢?毕竟在副本中没有一点危险就能拿到线索也不太可能。”   杭稷冷笑了一声:“这家超市里这么多商品,总不可能挨个儿撕开包装袋看看有没有线索吧?那样恐怕在没找到线索之前,就先被NPC制裁了。”   他们转过头,对上虞姜虎视眈眈的目光。   王哥:......   叶雪峰身后一直沉默寡言的男人掏出他的笔记本,最新的一页已经工工整整地记下了几行字。   虞姜记得,他叫谈行。   “我认为NPC说的每句话都是有用的,她说,‘这家店不是我的’,你们说有没有可能这其中存在什么隐情?我们从这方面下手有没有可能获得NPC的帮助,从她那里得到线索?”   他接着念:“雨中来客的身份也很重要,他会是什么人?或许我们可以从他的身份中推测他需要的东西。”   他同样提出有些发空的最左侧货架:“其他两排货架都被摆得满当又整齐,这排货架为什么会空了呢?排除员工偷懒外,最大的可能就是缺货。”   “所以我认为,雨中来客,很大可能是送货员。”   王哥几人都好像是恍然大悟似的。   说得没错啊!   送货员!   “可是......”   牛菲菲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鼻音,才一会儿的功夫,她一双眼睛已经被她哭得肿成桃子:“......可是,就算雨中来客真的是送货员,我们还是无法知道他的购物清单啊。”   越涟一忽然没忍住轻笑一声,玩家们都将视线落到他身上,好几个人面上都带上了几分不满。   但他目光清澈,声音一如既往地干净又真诚:“啊,抱歉。我没有冒犯的意思。”   “但是,为什么不问问那位小姐呢?”   谁?   那位小姐?   NPC?   虞姜:......   如果有人问她,一天之内见到一群精神病友感觉如何?   那么:泻药,就感觉吧......自己的病情在精神病界应该还算轻的。   病情严重的精神病人不但世界观自成一体、逻辑自洽,一群人凑在一起的时候,他们的频道居然还能无缝接轨。   厉害啊。   杭稷最先靠上来,手掌撑在收银台上,动作幅度过大甚至将虞姜的水笔都碰落掉地上。他丝毫没注意到这个细节,一心只想问出线索:“请问这位N......嗯,恩公小姐……您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给我们吗?”   “或者您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我们都可以帮忙。”   水笔咕噜咕噜地滚到虞姜脚边,直至撞上她马丁靴的后跟,才堪堪停下。   略一抬脚,被拦住的水笔又顺着柜台的缝隙滚远了。   虞姜:......   这话虞姜真的不知道怎么接。   跟神经病交流真的太难了。   谈行将杭稷拉到身后,他推了推眼镜:“请问,今天送货员是不是没有按时送货?”   虞姜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聪明的精神病。   他的推理大部分没有错,只除了......   “这家店对您来说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走投无路被逼无奈卖了祖传便利店?从小梦想着开一家便利店?还是便利店中有什么对您很重要的人?”   虞姜眼角的神经抽了抽:“......我就一打工的。”   老板给钱,她看店,仅此而已。   谈行不太相信:“这怎么可能呢?NPC不会说没用的话,我的推理绝对不会有问题。你应该......雨中来客应该就是......”   “欢......迎......光......临......”   便利店的门再次被拉开了。   雨水裹挟着冷气冲进店内,门口站着一个十三四的少年。   他额角沾着血迹,皮肤格外苍白,眼下浓重的两个黑眼圈使他看上去像是刚从哪个古墓中爬出来的。   但是——   从他的年纪上看,他绝不会是送货员。 第3章   “小黎?”   虞姜乌黑的眼珠轻轻颤动了一下。   她有些急切地走出收银台,想要去拉门口少年的手:“你怎么......”   少年像是见了鬼似的,飞速退出便利店,关门声震耳欲聋。   虞姜一下子愣住了。   不消片刻,便利店的门又被拉开了。   门外依旧是那个少年。   这回他换了一只手开门。   苍白的少年没忍住吐出两个字:“卧、槽。”   门再次被关上了。   虞姜:?   玩家:???   门外的段黎也是满头问号。   他在今天新拉的工作群“异界便利店CD12”里扣出一堆问号。   【段黎】:???   【段黎】:怎么回事?为什么小虞姜在店里?   【白茶】:我劝她别去,没劝住......   【张爱国】:我见着傻崽出门了,但是有关赚钱这件事,那谁拦得住傻崽呢?   【段黎】:???   【段黎】:那这段我咋演?给小虞姜灌输了这么多年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今天之后,她还能相信科学吗?   一群老鬼开始为一个人类还能不能相信科学发起了愁。   【方茵茵】:我当初就说人类幼崽应该富养,你们非得说穷养更好,瞧这事闹的。   【时刻】:@段黎,你赶紧的,再过几分钟该我和茵茵那一P了,别耽误事。   【张爱国】:你们可注意别让傻崽被那坑比公司卷进去啊!   【张爱国】:也别让傻崽被那些玩家欺负了!   段黎深吸一口气。   揉了揉在雨中被冻得发僵的面颊。   再次拉开门。   直接对上虞姜乌黑的瞳仁。   虞姜还保持着一个试图推开门的姿势,显然是因为担心他才想要打开门确认他的安危。   多好的崽啊,没白养她二十来年!   段黎心下一暖,面上的表情差点没绷住。   但作为专业的副本工作人员,他还是迅速做好了表情管理。   霎时间,便利店中像是开了冷气似的。   个头还没虞姜高的少年踱进便利店内。   他旁若无人地向着货架区走去,嘴里念念有词:“要买......要买......”   路过牛菲菲身边的时候,他忽然顿住脚步,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牛菲菲的眼睛:“我要买什么......忘了,你知道吗?”   牛菲菲哆嗦着嘴唇,她听见自己口腔中的牙齿因为颤抖撞击在一起,咯咯作响。   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你妈的,为什么,又是她?   段黎只是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牛菲菲没有回答他,他就又在货架区转悠起来:“我要......买什么呢?”   段黎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正是一个身量拔高的年纪,他瘦的像竹竿一样,看起来弱不禁风。   他全身都湿透了,单薄的衣衫黏嗒嗒的贴在他青白的肌肤上,在便利店内行走间拖出一道混着血迹的长长水渍,落魄又可怜。   但没有一个玩家把他当成是可怜的少年人。   他浑身的气质阴冷又莫名的滑腻,叫人想起潜伏在暗处,随时准备上来咬你一口的毒蛇。   这就是雨中来客?   他要的会是什么呢?   虞姜的手还尴尬地停留在空中。   眼前的状况使她有点发懵。   ——这是小黎?   那个回回考试第一名,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的小黎?   跟眼前这个幽魂一样的不良少年真的是一个人吗?   虞姜看了看围着货架转悠的段黎,又看看收银台上摊开的物理试卷......   那明天的补习,还能顺利进行吗?   小黎他妈妈那么大方,一节课有150呢。   就冲这一点,她就不可能不管他。   虞姜叹了口气,走上前去试图捉住段黎的手:“小黎,不要闹了,让我看看你的头怎么了,这么大的雨,你......”   虞姜忽然顿住了。   她的手抓了个空。   她不信邪,再次伸手去抓,依旧没能碰触到段黎的身体。   然后她就看见,段黎像是根本看不见她似的,从她身体中穿了过去。   穿了......过去?   “欢......迎......光......临......”   门口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妇女。   她看起来比段黎还要狼狈,雨水混合着泥浆把她浅粉色的家居服染成灰突突的黑色,发带或许是在暴雨中遗失了,她的长发杂乱地粘在头脸上。   最可怖的是,她左眼的眼球将落未落的靠着一根血管与眼眶连接着,她行走之间,这颗不知道遭遇了什么的眼球就落了下来。   眼球在地面弹跳两下,最终撞上虞姜的鞋面。   撞上。   有感觉。   虞姜松了口气。   她弯腰捡起这颗眼球,入手有些冰凉的不真实感。   根本就不像是真的人体器官嘛。   她上前两步,脸上勾勒出一个标准的笑容:“你的假眼球掉了。”   方茵茵:……   玩家:……   玩家:???   虞姜见方茵茵不伸出手来接,还体贴地询问:“是不方便用手拿吗?用不用洗一下帮你戴上?”   方茵茵:……   不用了,我可谢谢你啊。   玩家们倒吸一口凉气——这,这个副本画风不对!   当便利店的门再次被拉开的时候,门外出现两个人。   一个浑身嘀嗒着鲜血,在暴雨的冲刷下,整个人看上去依旧红彤彤的。   另一个看着倒是好了许多,只除了……   他的头正面面对着玩家,但身体却对着相反的方向。   他的头旋转了180°!   虞姜的眼睛微微瞪圆了。   “时大哥?”   她探头朝便利店外张望了一下,只看到了无声的黑暗。   “怎么不等明天雨停了再来?这么大雨想卸货也不好卸啊。诶,你脖子……”   虞姜伸手想帮他扳正:“是落枕……”   但她还未曾用力,时刻的头就像是被劣质胶水草草粘连在脖子上一样,轻轻一碰,就掉了下去。   这颗头颅上的嘴巴还一张一合:“货送到了,给我来……老三样。”   身旁穿着黄色外卖服的外卖小哥也很是急切:“快,快给我!要迟了,会差评的!”   他像个炮仗一样猛地冲进货架区,但又无头苍蝇似的没有头绪。   “我就说么!”谈行忽然拍掌而笑,“你们看,雨中来客中是不是有个送货员?”   虞姜:……   事情朝着一个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了。   她看看自如穿过货架的“乖”学生段黎,又看看将头颅捡起提在手里的送货大哥时刻,再看看拒绝接受自己眼球的半瞎主妇,还有身上血迹将整个地面染得红彤彤的外卖小哥......   究竟是她病的太重了,还是这个世界病的太重了......   或者说......   虞姜好像一下子明白了。   为什么这些精神病的频道可以无缝衔接,为什么他们逻辑自洽,世界观自成一体。   该不会......他们的病会传染吧!   没错!   一定是这样!   她本来病得就不轻,这下居然还被这些精神病传染了。   病得这么重,林医生还能把她治好么?   虞姜看向玩家们的目光中写满了不郁。   玩家:......   外卖小哥不停地抬起戴着手表的左手手腕,神情慌张又疯癫:“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他一个急转身,差点撞上小纪的鼻尖。   小纪瞳孔一瞬间放大了,强忍着没有惊呼出声。   外卖小哥唇边扬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你知道我要买什么吗?”   小纪一动也不敢动,她大脑飞速运转,外卖小哥......会需要什么?   “你不知道么?”   外卖小哥的声线愈发低沉,他再次瞥了一眼手表:“可是......就要来不及了啊。”   巨大的危机感自小纪心底升腾起来,一股使人头皮发麻的寒意一点点扩散到全身。   这样会死的!   小纪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莫大的力气,将一旁的宁华使劲一推:“她!她知道!”   飞来横祸!   极端恐惧之下,宁华生生地使身体凌空转了个圈,向另一个方向跌去。   越涟一有些出神地站在那里,好像根本没注意到这边发生的这场闹剧。   但在宁华将到砸到他身上的时候,他却忽然侧开身子,避开了飞扑过来的宁华。   宁华摔在地上,娇.嫩的唇.瓣被锋锐的牙齿硌出血迹。   越涟一像是刚注意到她似的:“宁小姐,看着点路啊,摔在地上还是小事,摔在……‘他们’身上可就不好了。”   宁华捂着嘴唇从地上爬起来,她刚要向小纪说些什么,却感觉眼前一黑。   紧接着就撞进一个带着血腥气的怀抱。   “你......知道我是来买什么的吗?”   怀抱主人手里提着他自己的头颅,这声音,正是从这颗头颅的嘴巴中发出来的。   越涟一叹了口气,清爽的声音中饱含着真诚:“我就说嘛,走路可得认真些。”   鼻尖的血腥气使宁华腿脚发软,她张了张嘴想要求救,却感觉喉咙一痛,紧接着就有什么东西顺着她雪白的肌肤流进衣内。   眼前出现碎片化的记忆。   暴雨模糊了车窗,视线跟着变得不再清晰。   极度困倦使大脑无比疲惫。   货车卡顿了一下,好像撞上了什么东西。   紧接着就是咔嚓一声。   车窗的玻璃炸开了。   有玻璃碎片飞向她的喉咙......   宁华下意识地按住喉咙,却触及到满手的鲜血。   她看到了......   她什么都看到了。 第4章   “是……九章白酒,月亮牌香烟,还,还有……”   因为气管被伤,即便宁华用力按住了喉管处的伤口,吐出来的字句依旧非常模糊。   宁华能感受到生命的流逝,她脑海中再没有一刻比此时更清明。   如果她答不上来,真的会死。   她不想死!   在那段记忆之中,她看到了车内摆着的烟酒,外面还套着写有“异界便利店”字眼的手提袋。但老三样……第三样究竟是什么?   “你真的……知道么?”   被这位送货员拎在手里的头颅就像一个信号。   宁华毫不怀疑,如果她答不上来,脑袋立刻也要和身体分家。   可是……第三样究竟是什么!   “我……是……”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下来。   干涩的眼球一下盈满了水汽。   “真珠巧克力。”   微凉的声线,带着些森然的冷气。   听起来好像与人声没有什么分别,却又叫人觉得与人类有一定差距。   是那位NPC小姐!   NPC的话可信么?   当然不可信了!   但宁华没有别的选择。   滴答着鲜血的头颅距她愈来愈近,她近乎于哭着喊出这几个字:“真珠巧克力!还有真珠巧克力!”   不少玩家看她已经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NPC怎么可能帮助玩家呢?   除非她有病!   这必然是一个错误答案!   时刻猛地将头提到宁华面前,宁华近距离对上这双充血的眼睛。   再没有比这更恐怖的画面了,你面前站着一具无头的尸体,他手中提着自己的头,而你不得不与这颗血腥的头颅相对视。   甚至你能看清他卷翘又纤长的睫毛,沾染着干涸的血迹。   宁华连眨眼的能力都失去了。   冰凉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粘稠的鲜血砸向她的鞋面。   这颗头颅怪笑了两声,仿佛已将她的生命视作了囊中之物,他声音中带着几分蛊惑又几分恶意:“你确定吗?”   这张脸上的神情急切又期待,只差没开个party提前庆祝她因说错答案而导致的死亡。   但宁华却诡异地冷静下来。   “我确定。”   便利店内的空气凝滞了一瞬。   头颅一下被提远了,小小的便利店内回荡着时刻愤怒的吼声:“不算!这不能算!这是作弊!”   宁华紧绷着的那根弦一下子松开了。   如果这是一个错误答案,这位雨中来客又怎么可能会向她再次确认?   必然是直接把她的头扭掉了。   而他的询问,看似是再次确认,却只是想引她改口罢了。   宁华喉管的伤口依然往外渗着血,却没再继续恶化。   她知道,这一关过去,她的命暂时保住了。   只是……那位NPC为什么要帮她……   系统提示面板传来独属于任务完成的震动。   【副本“雨中来客”主线任务一:正确提供雨中来客遗失的购物清单。(已完成)】   【特别提示:此任务为单次性任务,不可重复完成。】   原来任务一只要提供一位雨中来客的购物清单就可以完成了!   不可重复完成……也就是说一位雨中来客只能被提供一次购物清单……这任务居然不能共享?   那么……有人注定不能完成任务。   系统的任务面板再度变化。   【无意中为恶魔提供了帮助的你获得了恶魔的信任。】   【主线任务将发生变更。】   【副本“雨中来客”主线任务二:雨中来客中混入了一位肮脏的恶魔,作为恶魔的同伴,帮助他,隐藏他的身份。】   【来自异界宝塔有限公司的温馨提示:堕落的你必须要掩藏好自己的身份哦。】   宁华瞳孔微缩。   这样一来,她的阵营完全发生了变化!   她一个人站到了所有玩家的对立面!   “你是怎么知道购物清单的?”   王哥冷不丁出声,宁华被吓了一跳。   她看着站在王哥身边一脸愧疚的小纪,手掌不自觉地攥紧了,指甲在掌心掐出浅浅的月牙。   直到牙齿无意识地将腮边软肉咬破,口腔中蔓延出淡淡的血腥气,宁华才移开目光。   “你们也看到了,撞到他们身上,自然就知道了。”   王哥一手抚着肚子,眼睛眯成一个危险的弧度。   “是么……那……”   谈行打断了他:“宁小姐,你的任务完成了吗?”   宁华决定抛下一颗炸弹:“任务一我已经完成了。”   “但这是一次性的任务。”   “什么!?”   一次性任务,意味着只有一个人能完成。   这里只有四位雨中来客……难道注定有四位玩家将被淘汰么!   “不可能。”   谈行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副本中不会有必死的局面。”   宁华一手按着伤口,一手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不信的话,你们就试试。”   小纪扯了扯王哥的衣袖。   王哥眼皮一跳,啪啪两下拍了拍肚皮:“既然如此,那我就替大家先试试。”   他瞄准的是看起来受伤最轻的段黎。   与雨中来客相撞后的宁华仿佛承受了与其相同的伤害,这种情况下当然是选择受伤最轻的才最稳妥!   额角渗着血的少年唇边缓缓勾勒出一个危险的弧度。   杭稷看着距离段黎越来越近的王哥有点着急:“峰哥!万一是真的呢?”   谈行瞥了他一眼:“不可能。”   王哥一咬牙,朝着段黎撞了过去。   碎片化记忆涌入脑海——   昏暗的室内,只有电脑屏幕亮着幽蓝的光。   某大型对战游戏正进行到决胜的关键时刻。   咔嚓一个惊雷,断电了。   暴雨拍打着玻璃窗,闪电成了夜空中唯一的光。   根本没有驾照的网瘾少年骂骂咧咧地去地下车库偷开了母亲的车……   然后就是车祸……一场不知由谁引起的大型车祸……   像是一记重锤狠狠敲上来,王哥的脑袋被砸得嗡嗡作响。   这位少年人看起来伤得最轻……却根本不是这样!   碎了……整个头颅在剧烈的撞击之下都碎了!   王哥当即发动他的道具,大喊:“我要生!”   【你消耗了A级道具“复生人”。】   【A级道具:复生人。   道具类型:卡牌道具。   道具详解:使用卡牌后,腹部逐渐涨大,40分钟后“复生人”进入可使用状态,有效时常10小时,可为玩家和绑定友人分别抵御一次来自副本生物的致死性攻击。   使用方法:主动型道具,使用时请大喊:“我要生!”   ps:本道具只在一个副本内生效,仅男性玩家可使用。   pps:道具解释权归异界宝塔有限公司所有,如果出现道具不好使的情况……有本事你就来塔顶投诉呀!】   王哥的肚子瞬间小了一半。   一具整个头颅都碎了的缩小版王哥尸体出现在一边。   但还没完——   “你知道……我要什么了吗?”   王哥哆嗦着嘴唇,面如金纸,唯一的保命道具上一秒报废在眼前,这回他是真的害怕了。   可他根本不知道这个少年想要的是什么!   “是,是……”王哥拼命回忆方才闪过的画面,闭上了眼睛瞎蒙,“发电机!因为你家中停电了,你来这家小店一定想要买台小型发电机.吧!”   段黎“哦呀”一声,“答对了呢。”   王哥一喜,却听少年又恶劣地一叹:“但是只答对了一半呢。”   “还有一样,你知道是什么么?”   少年青白的面孔几乎要贴在他的脸上,王哥看着他额角的血迹就联想到脚边尸体完全被碾碎的头颅。   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   “零食?”   “不对哦。”   “饮品!”   “错了呀。”   “充电宝!”   “只能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了哦。”   王哥将目光投向小纪:“救我!救救我!”   小纪脸上满是恐惧,小手握成拳头像是为他打气似的:“王哥,你再好好想想啊!”   王哥的眼眶一下就气红了:“你妈的,你!”   段黎开始倒数:“只给你最后几秒钟了哦。”   “十,九,八……”   “或者,你们需要帮助吗?”   忽然插进来的女声使王哥又升起生的希望。   是那位NPC!   她刚刚就帮了宁华!   她一定知道正确答案!   王哥立马大声地回答:“需要!我需要!求你帮帮我!你可以帮我吗?”   虞姜沉默了一秒,再开口时没有停顿。   她的声音依旧凉凉的:“我可以帮忙。”   玩家们满脸戒备。   不相信NPC会无偿为他们提供帮助。   果然。   这位年纪不大的NPC小姐说:“但是,得给钱。”   玩家:......   玩家:???   众鬼:???   众鬼:......   决定了,明天下班一定要把说人类幼崽应该穷养的那个傻逼拖出来打一顿!   傻崽!这些玩家今天不死明天也要滚蛋了,你上哪跟他们要钱去呀!   王哥可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带着哭腔祈求道:“给!你要多少钱都给!求你了,赶快帮帮我!”   虞姜不放心地补充道:“帮你一回一千,不讲价的哦。”   王哥:……这都啥时候了谁跟你讲价啊!   “别说一千,一万我都给!姑奶奶,您可快着点吧!”   一,一万?!   虞姜看向他的目光酸溜溜的。   同样都是精神病,这贫富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虞姜刷地一下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来,飞速写了几行字。   然后递给王哥。   “那你得先立字据。” 第5章   “小黎最爱吃巧克力味的奥利奥,每回来都要买。”   “可......这我怎么会知道呢?”   王哥保下一条命,任务面板的任务进度也刷新了。   【副本“雨中来客”主线任务一:正确提供雨中来客遗失的购物清单。(已完成)】   【特别提示:此任务为单次性任务,不可重复完成。】   他松了一口气,简直不敢相信这看似杀机重重的险境竟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被化解了。   这NPC......她就是个bug吧!   但系统的任务面板却再度变化。   【无意中为恶魔提供了帮助的你获得了恶魔的信任。】   【主线任务将发生变更。】   【副本“雨中来客”主线任务二:雨中来客中混入了一位肮脏的恶魔,作为恶魔的同伴,帮助他,隐藏他的身份。】   【来自异界宝塔有限公司的温馨提示:堕落的你必须要掩藏好自己的身份哦。】   什么?   王哥的瞳孔剧烈地颤动了两下......他居然?   他很快整理好面部表情。   没想到啊,他一下成了内奸。   那岂不是说明他可以......   一想到这一点,王哥感觉自己全身的肌肉都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小纪凑过来拉住王哥的衣袖,水盈盈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眨着,看起来无辜极了:“王哥,你没事吧?刚才真是好惊险哦。”   王哥面上呵呵一笑,眼底却飞速地闪过一抹暗芒,他安抚性地拍了拍小纪的肩膀:“没事,这关算是过了。”   小纪眉心微不可见地蹙起,又很快舒展开。   她不着痕迹地避开王哥的手掌,棕黑的瞳仁中闪过几分戒备,声音迟疑不定:“王哥,你的任务完成了吗?”   王哥有些后怕地抚上小了一半的肚子:“完成了,这位NPC给的答案确实没错。”   小纪眸色更深。   NPC怎么会帮助玩家呢?   就因为……钱?   是的,就因为钱。   虞姜的想法很简单。   这群精神病都把她给传染了,那总得......赔点钱吧?   直接要不一定会给,但利用一下他们的“病”,这也不过分......吧?   虽然目前这群精神病身上貌似并没有钱,但他们可是能住得起精神病院的精神病啊。   作为一位精神病人,虞姜深知精神病院的住宿费有多贵。   三千!   一晚就要三千!   都快赶上云城最好的医院豪华ICU套间的价格了。   积极治病的虞姜最大的目标就是能住进精神病院接受最好的治疗。   可她根本住不起。   虞姜记得她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打零工终于攒到了三千元,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就是——去精神病院住一晚。   但是刚住进去就后悔了。   不是精神病院不好,相反——   床很白,枕头很软,小护士种的茉莉很香,里头一个鬼影都看不见。   一住进去,虞姜就感觉自己病情得到了缓解。   但是......   三千啊。   那可是三千啊……   太贵了。   不是精神病院不好,是她这个穷逼不配。   于是虞姜没忍住提前退了病房,将护士退给她的一千五百块床位费捏在手心,满足了。   而这些精神病,他们连精神病院都住得起,这家里得多有钱啊。   真是想不通,精神病院那么好的地方,这群精神病怎么这么不懂得珍惜?   就算是犯病了,那也要坚信科学、努力克服,不能擅自跑出来啊。   不积极配合治疗、给医护人员添麻烦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这真的很浪费钱啊。   作为云城的热心市民,热爱科学的精神病友,虞姜认为她有必要让病友们相信科学,及时就医。   顺便拿到自己该拿的赔偿费。   玩家们还不知道这位看上去友善型的NPC已经琢磨着如何将他们送进精神病院跟他们的家属换钱了。   “请问这位......”   “我姓虞。”   “虞小姐,我也给您钱,请问您可以帮我吗?”牛菲菲深知,在场的玩家里,就她和宁华是24k纯新人,而现在只有两个人可以完成任务,她必须得抓紧一切机会。   “可以。”   牛菲菲面色一喜,兴冲冲地准备去签合同,却听虞姜话锋一转。   “但是......”   牛菲菲忐忑,抓着笔的指尖因下意识地用力而泛着白。   就听虞姜道:“但是,你还欠我一块钱呢。你写合同的时候,别忘了把这一块钱也写进去啊。”   牛菲菲:......   牛菲菲:“好的,虞小姐。没问题的,虞小姐。”   虞姜说到做到,她很快将外卖小哥的购物清单告诉了牛菲菲。   甚至不需要牛菲菲以身犯险去获得记忆碎片。   虽然虞姜不认识这位外卖小哥,但她看到了外卖小哥衣角沾着的外卖单据。   收货地址:幸福路阳光小区一单元402室。   就在她家楼下。   而楼下那个小胖子最爱指使外卖员给他带零食了。   时间么,一般都是晚上十点左右。   虞姜值班的时间。   而他买的东西……   “鱼皮花生,五香瓜子……还有异界便利店独有的宝塔牌啤酒。”   牛菲菲小心翼翼地念出虞姜给的这份购物清单,系统很快提示她顺利完成任务一,她心上一块巨石终于落下,可旋即面色就是一僵。   【无意中为恶魔提供了帮助的你获得了恶魔的信任。】   【主线任务将发生变更。】   【副本“雨中来客”......】   这,这系统提示是什么意思?   她突然成了内奸?   她只是个新人啊,怎么能胜任这么复杂的角色呢!   同时,所有未完成任务一的玩家收到系统提示。   【任务一进程已超过总进程的3/4,未参与完成任务的玩家请合理分配任务时间,避免消极游戏。】   杭稷更加焦急了,他看看谈行,又看看叶雪峰,头发都被他自己抓得掉了几根:“峰哥,行哥,咱们就这样什么都不干吗?万一,万一.......”   叶雪峰眉间皱成一个川字,他看了看若有所思的谈行,还是没忍住开口打断他的思绪:“谈行,你怎么看?”   谈行的视线终于从笔记本上拔了下来,他环顾这家不超过五十平米的便利店。   得到了购物清单的雨中来客暂时安静下来,在货架区转悠着试图找到自己想要购买的物品,只有那位形容狼狈的中年妇女还是一脸的焦急。   几位完成了任务的玩家也不复之前的慌张,而没完成任务的玩家多少有些焦躁。   只除了......好像一直在状况之外的越涟一。   他站在收银台旁边,认认真真地盯着收银台上摊开的......物理试卷?   谈行的眉心愈蹙愈紧。   这个副本真是太古怪了。   无论多么不可思议背景的副本,在通关条件上,都是逻辑缜密、严苛但绝对公正的。   这种直接有一半人面临着任务失败,另一半人居然要靠着......贿赂NPC来获得线索,怎么可能?   谈行轻咳一声,将众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大家,没记错的话,我们依旧是合作关系吧。”   王哥面色一僵,打着哈哈:“兄弟,我任务一已经完成了,和你们没有利益冲突,但是你们之间么......”   杭稷冷笑一声,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卡牌,刷拉一下,卡片化成一柄雪白的长刀。   他站在叶雪峰和谈行身前,摆出一个防御的姿势:“你少在那里挑拨离间了!我和峰哥还有行哥可不是你那样的人,就算是任务有冲突,我们宁可去惩罚副本,也绝不会自相残杀。”   杭稷脾气冲,可不代表他是个傻子。   能在异界宝塔有限公司这个坑比公司手里活到现在的,没有傻子。   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如果不是宁华说任务是单次性任务,恐怕当时王哥根本就是想要推宁华出去,让她继续“撞”出购物清单吧。   即便杭稷言语间很不客气,王哥也不恼怒。   他拍了拍啤酒肚,依旧笑得一脸憨厚:“小兄弟好义气啊,如果人人都像你似的,不怕任务失败被丢去惩罚副本,那公司里可就和平多了呀。”   杭稷冷哼一声,没有答话。   倒是谈行忽然笑了:“王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呢?三个任务还有两个没完成呢,你就这么肯定这个副本中的玩家已经是竞争关系,不能同时活着出去了吗?”他推了推眼镜,“还是说,你已经知道了什么,确认玩家之间无法和平共处了吗?”   王哥心下一惊,手心里冒出汗来,面上却不显,大呼冤枉。   “这话说的,眼看着任务一只有一个人能完成,我老王好心提醒你们,你们竟然还怀疑上我了。行行行,算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谈行微微一笑:“你们不觉得这次的任务很不同寻常么?”   “任务一居然是单次性任务,简直像是意在挑起玩家内斗。而任务二......”他顿了顿,接下来吐出的话使玩家们齐齐变了脸色,“现在,恐怕没人可以确定混在雨中来客中间的那位恶魔是谁。但玩家已经先为他们提供了购物清单。”   “若是有人恰好为恶魔提供了帮助......” 第6章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短短几句话,就使玩家之间的阵营再度发生变化。   之前还是没完成“任务一”的五位玩家之间的内斗,转眼间,局面就变成了完成任务的玩家需要自证。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哈?难道你是觉得我们按照任务要求做事居然错了吗?你居然……居然认为我们可能会帮着恶魔掩藏身份?”王哥死死咬着“按照任务要求”几个字,“我们是疯了吗?难道我们不想完成任务二了?怎么可能会那么做?”   谈行眉梢微挑,看向王哥的目光中就带上了几分审视,语气虽然依旧不疾不徐,却透露出质问的意味:“你又是什么意思呢?我的推理合情合理,你为什么要这么激动。”   牛菲菲站得离王哥更远了一些,她在便利店内环视一圈,觉得还是NPC虞小姐身边最安全,便凑到虞姜身边,还探出脑袋弱弱地问:“对啊,你怎么这么激动啊?我和宁华也完成了任务,也没像你一样激动啊。”   王哥面皮涨得通红,眼睛瞪得老大,鼻翼剧烈地翕动,像是受不了这样的侮辱似的:“我老王活这么大岁数,从来不撒谎。你们爱信不信,反正我不是内奸。”   叶雪峰拍了拍谈行的肩膀,对着王哥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王哥,谈行不过是推理猜测,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谈行唇角轻轻弯出一个弧度,不置可否。   他继而道:“目前对于混迹在雨中来客中的恶魔,我们没有任何线索。所以我合理的推测,有关恶魔身份的线索,就藏在你们刚刚得到的有关购物清单的线索之中。”   “我想请你们详细讲述一下是如何得到购物清单的,若是大家目的一致,你们应该不会反对吧?”   不得不承认,谈行的直觉非常敏锐,他的推理更是几乎全对。   但真的是内奸的几人还想再做最后的挣扎。   宁华微微拧眉,做出一副认真回忆的模样:“刚才那一下撞击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只不过是看到了雨中来客的一小段记忆,记忆中有一些关于购物清单的线索罢了。”   谈行那双狭长的眸子仿佛能将人看穿似的,宁华越说越心虚,掩饰性地摸了摸鼻尖,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果然,谈行嗤笑一声:“说得好,‘撞击’,为什么开启记忆的方式会是撞击?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一下撞击,是不是代表了——车祸。”   看似是疑问的句式,谈行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几位雨中来客都带着伤,伤势足以致命。是什么使他们受这么重的伤?又是什么使他们的故事线串联到一起?”   “暴雨天气,目的地都是这家便利店,抵达便利店的时间相差无几,如果说他们在路上就碰见过,也说得过去。”   “他们在抵达便利店之前,发生了一场大型车祸。我说得对吗,宁小姐,王先生?”   宁华胸口起伏的频率无意间加快了,她感觉到自己冰凉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虽然已经极力保持镇定,想要再说些什么来分辩,却怎么也无法张开口。   倒是王哥眼珠转了转,“哎呀!”一声,“小谈兄弟,你这样说,好像没错啊!”   他眯着眼睛,认真思索:“我看到那段记忆,好像确实是和车祸有关……那位小哥家中断电了,他又打游戏心切,便冒着雨出来打车,途中,好像确实是和什么车撞上了,那叫一个惨呐。”   王哥面色一瞬间变得煞白,好像又回忆起那种直面死亡的恐惧,两片失了血色的唇.瓣都跟着颤抖:“碎了……整颗头颅都碎了……”   谈行双眼一瞬不眨地盯着他的面部表情,同时开口:“我对恶魔指的是什么,也有一个猜测。”   “导致这场车祸的罪魁祸首,就是恶魔。”   宁华一个没站稳,显些跌倒在地,她同样一张小脸白得渗人,眸中写满了对于死亡的恐惧:“对,没错……是出了车祸。那位送货员好好的开着车,却忽然有逆行的车辆撞上来,他急忙躲避,货车最终撞在路旁的建筑上,最终竟连自己的命都断送了。”   她惊恐的目光落在王哥身上,好像有所猜测却又不敢开口似的:“恶魔……恶魔一定就是那辆逆行车辆的主人!”   王哥急的跳脚,指着宁华的鼻子就骂:“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别说那位小哥乘的车根本没逆行,他甚至连司机都不是,恶魔怎么也轮不到他来当啊!”   “滴滴——”   忽然传来的机械音使玩家们都吓了一跳。   “您好,28元。扫码还是现金?”   浑身血迹已经开始变得暗沉的外卖小哥怀里抱着一袋零食欲走,却被年轻的NPC小姐按住了手。   外卖小哥那张分外骇人的面孔上生出了几分无助,他掏出手机,但屏幕完全碎裂的手机已经不能再运作了。   他有些干巴巴地试图请求这位铁面无私的NPC小姐发发善心:“能......能赊账吗?”   虞姜见惯了这种想要打感情牌卖惨的老赖,刚入职的时候,她还会发扬云城“热心助人”的优秀市民精神,但很快,虞姜发觉她第一个月的工资有一半都填补进了这个窟窿,她决定给“热心助人”加个前置条件。   跟钱有关的,就先不助了吧。   所以虞姜面无表情:“不行。”   外卖小哥神色焦急地左右看了看,很快就将目光锁定在同样站在收银台旁的越涟一身上。   他恶声恶气地命令:“喂,小子!借我点钱。”   越涟一却没理他。   外卖小哥:?   好家伙,副本里居然有人敢不理BOSS吗?   外卖小哥从鼻孔里喷出一股冷气,伸手去推越涟一。   却推了个空。   越涟一侧身避开他的触碰,面上带着惊讶的表情:“你是在和我借钱吗?”   外卖小哥一噎,语气更不好了。血红的双眸中,恶意仿佛要化为实质流淌出来:“不是和你还是......”   “不借。”   “?”   “???”   这个副本已经是第十二次运行,外卖小哥借了十二回钱,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两个字。   而且还是被一个看起来弱鸡一样的年轻人这么直截了当的甩在脸上。   他不要面子的吗???   一旁在货架区等待自己戏份的段黎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玩家们的目光被他的笑声吸引过去,他又飞速摆出一个阴沉的表情,冲着玩家们凶狠地龇了龇牙。   玩家:……   你以为你装凶大家就没发现你笑场了吗?!   外卖小哥明显很生气,他浑身的伤口在激愤之下再度崩开了,便利店内的血腥味变得更加浓重。   他决定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一个教训:“不借?为什么不借,是不是因为你没有钱?”   送货员时刻怪笑了两声,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   被他提在手里的头颅嘴巴一张一合:“没钱的话,可以考虑帮我卸货赚点外快哦。”   越涟一很惊讶似的:“你们怎么会这么认为呢?我有钱。”   “只是,不想借。”   外卖小哥嗤笑一声,声音低沉黏腻,仿佛夹杂着浓重的血腥气:“云城市民守则第一条‘热心助人’,你不知道吗?要知道,不知道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监.狱里的重.刑.犯,一种是精神病院的精神病,那么……你是哪种呢?”   越涟一没忍住轻笑出声:“抱歉,我哪种也不是。但是……我认为作为云城吃苦耐劳的优秀市民,你可以考虑帮这位……头颅很有个性的大哥去卸货赚点外快呢。”   “直接问别人借,总归是不好,是吧?”   外卖小哥……外卖小哥竟无言以对。   他被气笑了,眼神向后一扫,问无辜的玩家们:“你们呢,也这样觉得吗?”   玩家们不敢答话。   他又问:“你们愿意借钱给我吗?”   王哥赔着笑:“先生,不是我不想借钱给你,我是真没钱。”   “哦?”   外卖小哥放下一直捏在手心的手提袋走近王哥,态度晦涩不明:“没钱还是不想借?”   “再没有比我更热心助人的市民了,我要是有钱,一定会借给您的!”   外卖小哥笑了:“那你就是真没钱了。”   王哥脸上也挂着笑:“是啊,我……”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外卖小哥不知什么时候藏在衣袖里的匕首滑落出来,刺在他的胸.口。   王哥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试图按住胸.口的伤口,却发觉无能无力。   他在人群中找到小纪,眼中写满了对生的渴望:“求你……救……”   小纪的泪珠汹涌地滚了出来,嫩.白的小手死命地捂住嘴巴,好像生怕自己惊叫出声,眼底却一片冰冷。   王哥彻底绝望了,他眸中跳动着疯狂的恨意:“小心,小……”   匕首被随意地拔了出来。   王哥的尸体轰然倒地。   外卖小哥在衣袖上擦干匕首沾染的血迹。   “都什么年代了,身上没有现金,手机总有吧?若是都没有……那就只有两种可能——是监.狱里逃出来的重刑犯,或是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精神病。”   “根据云城律法,这两种人,都带有极强的攻击性,每位热心市民遇见了都有义务协助警.方缉拿,死、生、不、论。”   他的目光投向被这一幕惊住的其他玩家:“现在,告诉我。”   “你们,也没有钱吗?” 第7章   “我们当然是有钱的。”   王哥的眼睛还绝望又徒劳地睁着,身下鲜血顺着地面的高差向货架区流去。   副本“雨中来客”终于撕开了它温和的假面,对玩家露出真正的杀机。   手腕处的系统传来熟悉的震动,所有玩家收到同一条消息。   【恭喜幸运玩家王某为副本“雨中来客”送上一血!幸存玩家获得随机掉落线索*1。】   【线索1/6:9月23日,云城气象局发布红色暴雨预警,请市民尽量待在家中,不要外出。当日所有公共交通暂停运行。】   【异界宝塔有限公司温馨提示:本副本不禁止任何通关手段,欢迎玩家们不择手段通关哦!】   “既然如此……那么想必你们一定很愿意借我点钱吧?”外卖小哥像是跟小纪有仇似的,转身对上她的眼睛:“就二十八块钱,也不多吧?”   小纪哭得打了个嗝,哆嗦着嘴唇,眼神游移着不敢与外卖小哥对视。   她用蚊子一般大的声音开口:“可是……我觉得越先生说得很有道理,一个只要搭把手就能自己赚钱的机会摆在眼前,又何必跟别人借呢?这……这也不符合云城市民吃苦耐劳的优秀市民精神呀……”   外卖小哥笑了,轻轻一点头,好像准备采纳她的意见:“你说得很有道理。那么,我就搭把手,帮这位大哥卸货赚点外快。”   “只是......”他唇角缓缓升起一个恶劣的弧度,“雨实在太大了……不知道,你们愿意不愿意也搭把手,帮我一起卸货呢?”   玩家们没想到还是不能逃脱卸货的命运。   BOSS们这么执着想让他们去卸货,这一定是副本规则所允许的杀机!   “我们……”   “打扰一下。”   虞姜食指关节轻轻敲击两下收银台,打断了他们之间的问答。   外卖小哥看着摆在收银台上的一袋零食,面色焦急,匆匆走了过去,想要将袋子揽在怀里:“稍等,我正在凑钱,不会不买的,东西还请先给我留着啊!”   虞姜却将这袋零食夺了过来,还给手提袋打了个结:“给你留着没问题。”   她拉开收银台下的小抽屉,取出一枚小巧的袖标,别在左臂:“但在那之前,请将管制刀具上交,并登记身份信息,等待执法队的判决。根据云城律法,携带管制刀具上街出行,请做好将要服十五天以下有期徒刑的心理准备。”   银质的小巧袖标上,赫然印着“云城执法志愿者”的字眼。   外卖小哥:……   刚拖上正轨的副本剧情线再次朝着一个诡异的方向拐了个弯。   外卖小哥磨磨蹭蹭地将那把水果刀放在了收银台上,中指贴在裤缝上,运动鞋之中的脚趾不安分地试图给这家便利店抠个地下室。   虞姜拿起刀具,详细记录了这把刀的型号。   又甩给外卖小哥一个没有温度的眼神:“名字。”   “……赵青。”   “性别。”   “……?”   虞姜加重了语气:“性别。”   “……纯爷们儿。”   虞姜瞟了他一眼,外卖小哥赵青乖乖地压低了声音用气声说:“虽然做了绝育,但我真是男的。”   虞姜落笔在性别那一栏写下:男(自认为)。   最后,虞姜将一个绿色手环扣在他的右手手腕上:“行了,雨停之后等待执法队的判决吧。”   赵青愁眉苦脸地对虞姜赔着笑:“麻烦您了啊……”   正常上班带个道具却被扣上了违.法环,赵青欲哭无泪......执法大队那群疯狗可不会管他是不是按流程办事,一定会趁此机会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赵青不敢对这位老鬼们养大的心肝宝贝发火,转身冲着玩家凶巴巴地大吼:“愣着干什么!难道你们不愿意帮我卸货吗!”   面对NPC小姐唯唯诺诺,面对游戏玩家重拳出击……老双标大师了!   玩家......玩家不敢嗦发。   只有谈行不紧不慢地合上笔盖,他摊开在手上的笔记本肉眼可见地又多了几行字。   “虞小姐。”   谈行指着地上王哥的尸体,眼神中带着探究:“虞小姐,您看到了吗?”   虞姜的目光落在王哥的尸体上。   此刻尸体周围的血液已经开始凝固,由鲜红转为暗黑,流动性几乎为零。   这代表着,这个人已经死透了。   虞姜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人。   因为她有病,每天见到的“死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他们死因千奇百怪,死相比这具尸体恐怖得多。   但这是第一次有病友死在虞姜面前。   原来病重之后产生的幻觉真的可能会使一个人……自鲨。   怎么可能是他杀呢?   雨夜便利店,来了几位按照伤势来看明显不可能活着的怪人......把你杀了?   这科学吗?   而在排除所有不可能选项后,剩下的那个无论多么不可思议,一定就是真相。   谈行语气中夹杂着对她的质疑与试探:“虞小姐,这个人死了。”   虞姜同情地看着他,声音惋惜:“是的,他病得太重了。”   “……?”   谈行一时间没能跟得上虞姜的脑回路,想要堆砌的华丽辞藻一下子被虞姜噎了回去。   就听虞姜道:“所以,人必须要相信科学,有病及时就医。不然无论是对自己还是社会,都会造成极大的伤害。”   “……???”   虞姜依旧在安抚他的情绪:“不过你们放心,我会帮助你们的。”   会帮助你们相信科学,重新把你们送进精神病院的。   “虞小姐,您真是太善良了。”   越涟一一直都是一副游走于状况之外的挂机模式,但对这位NPC小姐却好像格外关注。   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眼神清澈得叫人想起林间的小鹿。   虞姜的视线还是不自觉地落在他眼尾细小的泪痣上。   这颗泪痣随着他唇边荡起的笑意而微微上扬,纯黑的颜色与他格外苍白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看着这颗泪痣,不知怎么忽然有点......想吃。   虞姜吞了吞口水,乌黑的眼珠轻轻颤动,艰难地移开视线。   在这种情况下,她依旧没忘记和玩家们说最重要的一点:“但是,你们得给钱。”   越涟一以手撑着下巴,欢快地应答:“好啊,虞小姐,我就钱最多了。”   杭稷有些无语:“这,这人是哪里来的傻白甜,是走错片场了吗?他怎么活到现在的?”   谈行却眸光微敛,若有所思。   送货员时刻拎着他的头颅开始催促:“天快亮了,都有谁要帮忙卸货?”   谈行飞速在叶雪峰耳边说了些什么,叶雪峰面色一变,凝重地点头。   玩家们像一群可怜的羔羊,被驱赶到暴雨之中。   越涟一细心地将合同对折,贴身放进怀里的口袋:“看来我也得出去帮忙呢。”他指着虞姜身后的雨衣:“虞小姐,可以借我一件雨衣吗?”   见虞姜眉心微蹙面露犹豫,他立刻加上一句:“放心,虞小姐。我会付钱的。”   便利店外一片漆黑,就连本应被透过玻璃门的店内光线照亮的那块区间都是如墨一般的纯黑。   越涟一扣好雨衣的最后一颗扣子,将手搭在玻璃门的把手上,回头朝着虞姜轻声一笑:“虞小姐,雨太大了,你最好不要出门。”   “如果非出门不可的话,记得穿上雨衣哦。”   便利店外。   放眼望去只能看见没有边际的黑。   积水已经深到可以淹没玩家的脚踝,暴雨还在继续,豆大的雨滴砸在人身上,就像是被两米高的壮汉吃饱后锤了一拳。   杭稷想要摸出一张可以照明的卡牌,但这里实在太黑了,他根本看不清卡牌上的字,无法分辨卡牌的功能。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这么黑,怎么卸货啊?”   话音刚落,一束强光就射了过来。   所有玩家陷入短暂的失明。   带着血腥味的强风扑面而来。   紧跟着的就是一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   待到玩家终于适应了这刺眼的光线向声源处看去。   就见一颗滴答着鲜血的人头狠狠地咬着宁华的胳膊,任宁华如何拼命甩动手臂,都没能将这颗头颅甩掉。   分不清是她的还是这颗头颅的鲜血滴到脚下的积水中,很快将她周围的积水染成红色。   叶雪峰喊了一声杭稷,杭稷手中那柄雪亮的长刀向这颗人头挥去。   长刀削铁如泥,头颅被砍掉一半,失去活性。   但另一半还死死地咬住宁华的手臂不肯松开牙齿。   宁华忍者剧痛,掰开这头颅的牙齿,将手臂解救出来。   手臂上的伤口深可见骨,血流如注。   宁华一张脸很快就惨白如纸。   但还没完——   更多残肢朝着玩家们攻击过来。   “这是什么东西,是哪里来的!”   “是......是因为包装袋破了!”   顺着牛菲菲的手指,玩家们看见货车旁洒落的外包装破损的货物。   本该是食品的位置被各种残肢取代,密密麻麻,堆成一座小山。   根本就杀不尽。   谈行高声喊道:“打那盏灯!”   杭稷的长刀朝着光源丢出去,咔嚓一声,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便利店外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听着。”谈行喘着气,声线有些不稳,“我们要想卸货,就必有有人带着光源牵制住这些怪物。”   “如果你们想要活下去,就都按照我说的做。” 第8章   便利店外重新陷入黑暗之中。   只能听见玩家们激战后粗重的喘息声。   “雨中的怪物会顺着光源攻击我们。我们七个人分成两组,一组带着光源牵制这些怪物,同时另外一组避开光源卸货。”   雨势太大了,谈行得将想要说的话高声喊出来,才能确保每个人都听见他的声音。   他语速飞快,不带丝毫停顿:“带着光源的那组,必须要在卸货组搬到货物之前......找到便利店的门。”   什,什么?   找......门?   门不就在......   玩家朝着身后看去,却只有满眼的漆黑。   便利店的门......不见了。   杭稷不信邪地使刀尖向身后捅了捅,捅了个空。   他记得出门后,根本没向前走两步就被黑暗阻拦了脚步。   他距离门......不可能有这么远。   便利店的门......到哪里去了?   他们究竟进入了一个什么地方?   同时不见了踪影的还有与他们一齐出门的送货员和外卖小哥。   茫茫暴雨中,仿佛就只剩他们与无边的黑暗。   “如果没有人反对,那么就由我和杭稷来做这根‘锚’吸引怪物,其他人卸货。”   “我反对。”   谈行不自觉地拧紧眉心。一片漆黑,他看不见说话人的脸,只能向声源的方向徒劳地望去,这个声音,没记错的话......   黑暗中,那道反对的男声没忍住轻笑了一声:“抱歉,忘记你可能看不见,是我,越涟一。”   谈行眉心拧得更紧了:“你的理由。”   “啊,理由么。”越涟一轻轻扯了扯身上的雨衣,语气中带着点惋惜,“我不想卸货,弄坏虞小姐的雨衣就不好了。”   “???”   在雨中点亮光源吸引怪物有多么危险在场的玩家心里都有数,就连三位力气不占优势的女孩子都没有反对去卸货的安排,他却用这么个荒唐的由头说他反对?   杭稷没忍住爆了粗口:“我日,这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说这种话?还是说你能代替我在光源中保护行哥吗?”   越涟一一口答应下来:“我能啊。”   杭稷接下来的话一下子被他噎了回去。   他张张嘴,真不知该说他是搞不清楚状况还是对自己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雨中残肢都快堆成一座小山了,有了光源,这些怪物一股脑地都会扑上来,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将他和谈行两个人护得周全。结果这位越先生,居然用这种像是说“今晚吃什么”的语气说他可以?   就他?全程摸鱼的划水人员?   杭稷越想越觉得离谱,没忍住嗤笑一声:“你......”   谈行却打断了他。   “那你就和杭稷换一下。”   “什么!?行哥,你......他......”   谈行低声打断杭稷:“时间要紧。”   杭稷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凶巴巴地扔下一句:“保护好行哥知道吗?不然我们都得死!”   叶雪峰带着四位玩家淌着水,小心地往前走了十几步远,估摸着已经走出了光源的映照范围,才扬声唤道:“谈行!”   谈行指尖捏着的卡牌发出星星点点的光芒,这光芒愈来愈亮。   【你消耗了B级道具“平平无奇的照明卡牌”。】   【B级道具:平平无奇的照明卡牌。   道具类型:卡牌道具。   道具详解:就是一张普通的照明卡牌,被异界宝塔有限公司一位总是加班还没有加班费的怨念很深的普通员工发明出来。因为没有多大的用处,一直是个无人问津的吃灰道具。但用来照明还是不错的选择。   使用方法:使用它。   可用次数:7/10。   PS:道具上貌似沾染了这位员工的怨气:“辣鸡公司,天天让员工加班却连水电费都不交,摸黑加班过分了吧!”在漆黑又有水的环境中使用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PPS:异界宝塔有限公司郑重声明:本公司虽然天天让员工加班还不发加班费,甚至不交水电费,但是我们没有普通员工啊,各个都是能胜任007模式的真人才!异界宝塔有限公司诚挚欢迎有梦想的你的加入!】   随着光源被点亮。   密密麻麻的残肢朝着光涌过来,又尽数被越涟一拦下。   越涟一站在谈行身前半步的距离,整个人笼罩在黑色的宽大雨衣之中,头顶的兜帽立得很高,看上去比谈行还要高半个头。   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黑色的长剑,不见他有多少花里胡哨的动作,扑过来的残肢都是一下被他斩于剑下。   他站在那里,就像是一道界碑,没有一只怪物能突破他的防线。   谈行此时才发现,原来这看上去像是个单蠢大学生的年轻人身量很高。   他也没有说大话。   他果然是有所依仗。   以他为圆心的积水很快就被鲜血染透了,血红色向外蔓延,失去活性的青白残肢在他脚边一米远的地方堆出一个小山尖。   只是,谈行眉头越拧越深,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明明是越涟一站得比他更靠前,但感觉这些残肢怪却好像执着地想要穿过他来取自己的性命。   是他用了什么道具还是......   谈行听见这位好像很多秘密的越先生语气轻快:“谈先生,别看我了,找到门了吗?”   谈行移开了视线,借着手中卡牌的光,先是看见了停在不远处的三辆车。   一辆前挡风玻璃尽数碎裂的货车,一辆价值不菲却面目全非的私家跑车,一辆车身被拦腰截断的摩托车。   摩托车后备箱中还放着外卖保温箱,这是谁的车可想而知。   叶雪峰已经带着玩家们摸索着到了货车边缘准备卸货。   谈行扬声冲着他喊道:“留意包装袋!”   叶雪峰没有回头,只冲着他的方向比了个OK。   谈行又扭头去找便利店的门。   但,没有。   目光所及之处,都没有看起来像“门”的物件。   不光是没有门,整座便利店好像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怎么可能......会这样?   便利店内。   虞姜已经是第三次朝门口张望。   玩家们出去有十几分钟了,却还没有回来。   卸个货而已,要这么久吗?   放着一群精神病跑到外面去,不会出什么事吧?   “叮咚!”   手机中传来短信专属的提示音,虞姜按亮屏幕,果然又是与暴雨有关的短信通知。   “亲爱的云城市民您好,本次暴雨预计将在两小时后转小,三小时内位于本次暴雨中心的云城将解除暴雨预警。24日早6:00开始,云城整座城市的公共交通将恢复正常运行,给您造成的不便敬请谅解。”   虞姜看了眼时间,发觉竟然已经快要凌晨三点了。   段黎乖乖地在货架区发呆,方茵茵还是一副不知道该拿些什么的模样。   虞姜余光瞥到收银台一边的监控录像。   发觉监控之中的便利店外竟不是一片漆黑。   她看见了玩家,看见了密密麻麻的残肢......   监控录像中,谈行举着一张发光的卡牌,越涟一站在他身前,长剑像切西瓜一样刷刷地将残肢砍落在地面的积水中。   像是感觉到她的注视,越涟一的眸光对准了摄像头。   一边砍飞一条青白的手臂,一边朝着她露出个笑容来。   虞姜:......   另一边,叶雪峰和谈行爬到货车车厢上,将一箱箱货物递给车下的三个女孩子,飞速地进行着货物清点与整理。   而宁华低声与牛菲菲说了些什么,却避开了一旁的小纪。   还看见了......   黑暗中绿得发光的漂浮在空中的违法环。   借着违法环的光芒,虞姜可以看见外卖小哥赵青左手提着包瓜子,右手将瓜子丢进嘴里咔嚓咔嚓吃得欢快。   一边吃一边还和身旁将自己头颅当球一样抛着玩的时刻一起对着玩家指指点点。   虞姜:......   看来她是病得越来越重了......   虞姜披上雨衣,准备出去看看。   见她穿上雨衣,段黎和方茵茵都是一惊。   ——傻崽要出去!?   那可不行!   段黎朝着方茵茵疯狂眨眼,无声地催促她想个办法。   方茵茵无语:你不想在傻崽面前出丑难道我就想么?   但雨中的危险无法预料,她叹了口气,还是决定拦住虞姜。   眼眶空洞的中年妇女突然发了狂。   她将货架上的零食扫落在地上,愤怒与无助在她的嗓音中回荡:“是什么?是什么!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她尖利的指甲掐破脆弱的包装袋。   包装袋内的“食物”洒落在地面上。   洒落在从王哥身下流淌过来的血迹上。   方茵茵一惊。   糟了!   包装袋内的“食物”吸血之后发生膨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不可思议的变化。   黏腻的血液像是什么胶水,使地上的残肢开始自行拼接。   段黎的眼睛瞪圆了——怎么,怎么会这样?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方茵茵,眼神中满是质问——你怎么把这东西搞出来了。   方茵茵往后退了两步,同样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指甲。   ——上班之前忘记剪指甲了!   虞姜听见货架区这边的动静,试图拉开门的手顿住了。   她回头一看,就看见几包零食散落在那摊暗黑色的血迹上。   而一团怪模怪样的东西正从那上面......长出来。 第9章   便利店外的玩家同时收到一条系统提示。   【警报!因未知程序错误,副本等级提升!所有通关玩家可于通关后领取双倍积分奖励!】   什么?!   过于惊诧之下,杭稷手下一个不稳,一箱可乐就要砸在地上,叶雪峰眼疾手快地捉住纸箱一侧的提手,才避免一场惨剧的发生。   冷汗混在暴雨之中顺着杭稷的头脸上滚落下来。   他双眸之中尽是恐惧,被暴雨冲刷得冰凉麻木的嘴唇不住地颤抖,甚至错将该搬可乐的手放在印着“橙汁”字眼的箱子上。   “怎么会......副本等级怎么会突然提升了呢?”   “副本......副本等级还能中途提升吗?”牛菲菲抖着酸痛的手臂,接过一箱饮料摞在地上,一脸不解地问道。   叶雪峰点点头,面色凝重:“听公司中的老人说,这种情况很少,但不是没有。”   他没将从老员工那里听来的话说完。   那位面色沧桑,明明才二十来岁却生出了抬头纹的老员工在说到这个问题时,点了根烟。缭绕的雾气中,他眼神飘渺:“兄弟,听我一句劝,要是碰见这种情况最好是选择自由派的做法,尽快通关。”   他吐了个烟圈,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在叶雪峰以为下一刻泪珠就会爬上他带着悲戚的面庞时,他却咧出个笑容来:“不然,基本就是全灭。”   叶雪峰的嘴唇抿紧了,再次感到异界宝塔有限公司对玩家毫不掩饰的恶意。   他朝着光源中心的谈行望去,谈行依旧面无表情地举着卡牌站在那里,好像副本等级的提升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他身前的越涟一不停地挥剑、再挥剑,身前堆积的残肢已经有他胸口那么高,而他还不曾露出任何疲态。   叶雪峰吐出一口浊气,有谈行的智商,加上这位越先生的武力值,他们还是能活着从这个副本走出去的......吧。   叶雪峰没有说完的话,小纪却清楚得很。   瓢泼暴雨中,她的眸光明明灭灭。   这已经是她第九次下副本。   她根本不是什么新人。   她是专门猎杀新人的猎手。   在宝塔第三层度过七个副本的新人猎手。   异界宝塔有限公司的主体建筑就是一座宝塔,共有九层,玩家在通关新手副本后,都会入住宝塔的第一层,成为公司的低级员工。   每通关一个副本后,可以解锁宝塔的上一层。   但通关三次副本后,必须申请参加员工等级提升的考核副本,如果成功通关,才能获得中级员工的资格,解锁宝塔第四层的登塔权限。   自此以后就要参加更危险的中级副本。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在低级副本虐菜不爽吗?   虽然人人都说登上塔顶可以脱离副本世界,但那不也是听说吗?   这么多年,可从没有人成功登上塔顶。   无数人在登塔的过程中就死了。   既然如此,何必努力提升员工等级拿生命去挣那一线根本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生机?   既然是一家公司,那有“不求上进”的员工不是也很正常么。   什么守序派?到了异界宝塔这种吃人的地方......自由,才更重要不是么?   小纪圆圆的杏眼中跳动着残忍的光芒。   她温热的舌尖轻轻舔了舔冰凉的唇.瓣,属于雨水的苦涩在味蕾上绽放。   那么......该从谁开始呢?   小纪从牛菲菲手里接过一箱紫米面包,轻轻碰触牛菲菲的指尖。   暴雨早将人的感官冲刷得麻木,牛菲菲根本没能发觉小纪的触碰。   小纪唇边噙着一抹浅笑,再次投入枯燥的卸货工作之中。   甚至借着雨声的遮掩,轻声哼起了欢快的小调。   “还没找到么?”   越涟一清冽的嗓音中多了几分焦躁。   谈行掀了掀眼皮,没有答话。   好像自从得知副本等级提升时起,这位越先生就烦躁起来,砍怪都比之前多了股凌厉的狠劲。   “再找不到,你的道具在雨中失灵了怎么办?”   “不可能,这可是道具。”   “毕竟是纸做的道具,万一呢?”   谈行笑了一声:“这根本就是无稽之......”   他话音未落,光源忽然闪动起来,闪了两下之后,光源彻底消失了。   【道具“平平无奇的照明卡牌”因浸水过久,暂时失去照明功能,请将卡牌晾干后再次使用。】   谈行:???   越涟一没忍住笑出了声:“抱歉,我可能有点乌鸦嘴。”   谈行沉默了。   片刻后,他还是没忍住说道:“那你可以尽量少说话的,越先生。”   越涟一嗯了一声,将一张卡牌塞到谈行手里:“用这张吧。”   谈行有些不敢置信,竟然有人随随便便将道具送出去?   像是知道他的疑问,越涟一语气轻快:“这种道具不值什么钱,而我,就钱最多了。”   谈行:???   道具在谈行指尖生效,使他整个人发出橘色的暖光,这光芒比刚刚那张“平平无奇的照明卡牌”要亮得多,甚至使被暴雨冲刷得麻木的身体都再次暖和起来。   【你消耗了A级道具“行走的电灯泡”】   【A级道具:行走的电灯泡。   道具类型:卡牌道具。   道具详解:电灯泡烦人、没眼色,但他很亮,有时候也会送温暖。使用道具后,你的身体将会发光并随机发热,有一定几率可以灼伤周身五米内的副本生物。   使用方法:使用它。   可用次数:9/10。   PS:只有烦人、没眼色的单身人士可以使卡牌生效。】   虽然道具很好用,但成功使道具生效的谈行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谈先生果然是单身人士啊。”   “???”   谈行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   越涟一将这张卡牌给他使用,是觉得他是一位......烦人又没眼色的单身人士么?   谈行眸光微敛:“越先生,你这个人一定没有朋友吧。”   越涟一的声音依旧轻快,甚至还带着点骄傲:“是啊。”   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么?   就听他继而道:“但是我不是单身人士啊。”   谈行:......   彳亍口巴。   便利店内,虞姜面露狐疑。   这是......什么东西?   看着逐渐成型的怪物,虞姜先将对她来说过长的雨衣袖口卷起,然后把手机调整成了录像模式。   手机被立在收银台,摄像头对准了生长中的怪物。   在确保摄像头能将整个案发现场录进去之后,虞姜拎起了墙角的扫把。   她小心避开了王哥的尸体和地上的血迹。   手中扫把猛地朝地上那坨不明生物拍了上去。   地上的生物已渐渐有了一个人形的轮廓,约莫有刚出生的婴儿大小。   但这个小婴儿,甚至还没能睁开眼,就被一下子拍扁了脑袋。   有血滴溅在虞姜的鞋面上,使她微微蹙起了眉。   扫把再次无情地朝着这坨不明生物捅了几下,直到它们重新变为一堆残肢。   虞姜才拿起簸箕,将这坨混着血迹的残肢收进垃圾桶之中。   她对着录像中的手机说道:“我确认清理垃圾的过程中没有破坏案发现场。”   在惊恐中回不过神的段黎和方茵茵:???   在便利店外的玩家,则是再次收到一条副本提示。   【警报解除。经检测,副本等级维持不变。双倍积分奖励已撤回。】   玩家:......???   副本等级升升降降在耍他们玩吗?!   段黎看看虞姜,再看看被收进垃圾袋的新鲜出炉的BOSS......尸体。   所以......这种棘手的BOSS,就这么简单地被一根扫把解决了???   段黎在这个副本世界活了九百多年,不止一次见过这种东西。   副本中的低等生物不可怕,来自其他世界的玩家也不可怕。   但当副本中低等生物与外来玩家结合之后......   二十年前,一个恐怖医院的副本。   那也是这样一个雨夜。   一位高阶玩家被队友害死在那里,因为怨气过重,甚至不需要通过血液媒介,与副本中低等生物结合后生成的BOSS实力恐怖、等级过高,直接使那个副本连升两级,所有玩家团灭。   连他都是九死一生才从那里逃出来,同时还带出了......意外出生在副本世界的小虞姜。   听说后来去那里进行扫尾工作的执法大队都折了两位精英进去。   公司花了大力气,才把那位收编进来,但因为怨气过重,被送进了高级副本当最终BOSS。   所以......能一下把这种东西拍扁......   这扫把是开过光吗?   当然不可能是傻崽凭本事把BOSS拍扁的啊。   别逗了,傻崽可是他和老张一起养大的,傻崽有什么能力他能不知道?   傻崽又温柔又善良,是需要整座云城老鬼们用心呵护的柔弱人类幼崽。   段黎盯紧了这根扫把,决定下班之后把它顺走。   与他有着同样想法的,还有一旁的方茵茵。   “欢......迎......光......临......”   便利店的门缓缓被推开了,虞·温柔善良·柔弱幼崽·姜一只脚踏在便利店外的地面上。 第10章   “他们那边……还没有找到门吗?”   牛菲菲从宁华手中接过一箱香蕉蛋糕,她冰凉的指尖与宁华的撞在一起,发觉宁华肌肤的温度比她还要更冷一些。   宁华喉管的伤口还狰狞地咧着,手臂上又受了重伤,整个人因失血过多在暴雨中已是摇摇欲坠。   牛菲菲忍不住开口劝她:“我们这边的货物已经要清点完了,要不你先休息一下吧。”   眼前发黑的宁华扶住了额头,在度过眩晕的几秒钟后,她又放下手,冲着牛菲菲摇摇头:“我没事,还能坚持。”   不知宁华指尖沾上了什么,蹭得她额角都亮晶晶的。   是荧光粉吗?   还挺好看的。   这个念头不知为什么一直萦绕在牛菲菲心头。   荧光粉……亮晶晶……   牛菲菲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她急切地扭过头去:“宁华,你快擦……”   有血滴溅在牛菲菲面颊上。   宁华的头一下子被削掉了半个。   她的身体还保持着刚刚扭过来的姿势,剩下的半张脸上,还能看见她因惊惶而微微张开的唇.瓣。   宁华……死了?   耳边传来低声的呜咽,是小纪。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这里明明不在光照范围啊,为什么怪物会攻击宁华?”   牛菲菲猛地转过身去,恶狠狠地盯着泪水涟涟的小纪。   背对着叶雪峰和杭稷的小纪耸着肩膀抽噎,眼神中却写满了对牛菲菲的警告。   牛菲菲连牙根都在颤抖,身体明明已经习惯了暴雨的冲刷,却依旧感到彻骨的寒意从尾椎慢慢爬上了脊柱。   一定……一定是小纪搞的鬼!   牛菲菲与宁华都是新人,传送进副本的时候被分到小纪和王哥的那一批。   至今她都忘不了小纪逼王哥使用复生人的模样。   小纪与王哥之间,小纪才是处于主导地位的那个人。   而她为什么要杀宁华……   【恭喜幸运玩家宁某在副本“雨中来客”中死亡,幸存玩家获得随机线索*1。】   【线索2/6:9月24日,《云城新鲜事》播报了一起近年来最大型交通事故,但当事人尽数死亡,附近监控摄像因暴雨损坏,最主要事故责任人暂时还不能确定。】   【异界宝塔有限公司温馨提示:本副本不禁止任何通关手段,欢迎玩家们不择手段通关哦!】   叶雪峰和杭稷还很难相信宁华的死亡。   “怎么会?我们这里并没有光源!”   小纪一脸的惊惶与后怕,她四处张望着,好像生怕突然窜出一只怪物啃掉她一半的脑袋:“会不会是……谈先生的推理有误呢?”   “不可能!行哥的推理从不出错!”   小纪被杭稷的嗓门儿吓了一跳,她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又好像不敢开口似的,委委屈屈地闭上了嘴巴。   叶雪峰低声呵斥道:“杭稷!”   杭稷哼了一声,梗着脖子:“我又没说错。”   小纪低着头,唇角微微弯起:“可是……谈先生到现在也没有找到门啊……”   谈行两片因寒冷而青白的唇.瓣紧抿着。   错了。   他们的思路从一开始就错了。   便利店外与便利店内,分明是两个空间。   从便利店内可以到便利店外。   通过那扇门。   可若是——这扇门只能从一边打开呢?   他们应该留一个人在门口守门的!   这门不该关!   但现在想通这一点,为时已晚。   如今能走的只剩一条路——找到出了便利店就消失的送货员与外卖小哥。   他们带着目的来到便利店,在目的达成前,必然要回到店内。   那就是“门”再次出现的时候。   但必须要快。   副本之中杀机重重,任务提示没有一句废话。   谈行盯着任务面板的副本背景介绍——   【......神秘的雨中来客给你和同伴带来危机,你能掩盖好神经病人的身份,等到雨后的晨光吗?】   雨后的晨光。   就是说,早上,雨会停。   很大概率副本也将在那时结束。   若那时还不能完成副本中的任务……谈行不敢想。   可要怎么找出送货员和外卖小哥……   “欢……迎……光……临……”   漆黑的空间忽然有一小块亮了起来。   这光亮像是一张扁平的纸,没有一点从“纸”内倾泻出来。   “虞小姐!”   “是虞小姐!”   “虞小姐,不要动!”   虞姜一下子僵住了。   很快,叶雪峰最先跑过来,他在便利店门口停顿了几秒,忽然笑起来:“杭稷,过来!从我刚才的路线走,是安全的!”   “诶!好嘞!”   短短几分钟没见,玩家们好像忽然充满了干劲儿。   叶雪峰更是满面喜色,冲着虞姜道谢:“虞小姐,还要麻烦您在这儿看着门,我们好搬货。”   叶雪峰飞速地避开光源,冲向挡风玻璃碎裂的货车,途中还不忘回头嘱咐虞姜:“虞小姐,您可千万要把门看住了啊!”   虞姜:……   门把手冰凉的金属质感与往日没有任何不同,虞姜抓着门把手前后推了推这扇门。   除了因轴承老化而略微有点卡顿之外,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所以……   “看着”门?   难道在他们眼中门都已经会跑了吗?   虞姜看向他们的目光中同情之色愈来愈重。   他们真是病得太重了。   虞姜按亮了手机屏幕。   9月24日,3:44。   她松了口气,只要再过两个小时。   天就亮了。   叶雪峰带着三位玩家小心翼翼地开始了货物搬运。   谈行:……???   他还没推理出究竟怎样找到送货员和外卖小哥,门就被NPC推开了???   时刻&赵青:……???   他俩在雨里站半天都白站了,也没人找……门就被推开了???   这游戏还能这么玩的?   这批玩家太幸运了吧!   傻崽实在太善良了吧!   货物被有条不紊地搬进便利店内。   时刻决定在玩家面前重新找回场子。   他打开钱包,数了又数,足足有三百多元。   他将这三百多元纸.币捏在手里,另一只手将头颅抱在胸前,语气夸张:“好多钱啊——但你们该得的有多少呢?”   两根染着血迹的手指从中捏起一张面额最小的一元钞票:“看在你们干活很卖力的份上,我愿意付给你们每人一元当做劳务费。”   头颅上的眼睛转到越涟一和谈行身上的时候,他又怪笑起来:“但是没有干活的人可不能拿到报酬哦。”   什么?!   就连外卖小哥一个人要买的东西都要28元!   一人一元?   这能干嘛?   杭稷最先急了,被叶雪峰死死拉住了手腕,才没有冲上去和这位BOSS理论一番。   他急切地扭头去看谈行,希望他能想到什么办法。   谈行却也跟着时刻笑了。   他摘下眼镜,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纯白的眼镜布,细心擦拭着镜片上的水雾,嗓音因淋雨过久而带上了几分沙哑:“这位先生,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是云城的热心市民,不过举手之劳,怎么会要钱呢?”   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时刻被噎了一下。   但很快又反应过来。   精明的送货员立刻将钱包收了起来:“那就……谢谢你们了啊。”   他冲着赵青使了个眼色。   赵青早就等着这一刻呢。   浑身血迹怎么也冲刷不干净的外卖小哥敲了敲自己黄色的头盔:“那现在,你们谁能借我点钱呢?”   谈行重新戴上眼镜,对着虞姜露出个笑容。   这笑容像极了动物世界中的狐狸,使虞姜立刻警惕起来。   “虞小姐,可以借点钱吗?”   “当然不……”   “我们立字据,借二百还两千。”   “……不是不可以。”   赵青:……?????   在玩家们立过字据之后,虞姜大方地借给玩家二百块。   赵青的目光幽怨极了。   他看向在场的几位老鬼,但没有一只老鬼敢和他对视。   赵青没忍住背过身去在群聊“异界便利店CD12”中破口大骂。   【赵青】:这就是你们养出来的人类!   【赵青】:两千!才两千就把我们都卖了!   【赵青】:这回咱们不仅要被扣工资,员工等级都得下降!   【赵青】:你们必须赔偿我!不然我现在就上去抓花她的脸!   【张爱国】:小猫崽子你敢!!!   【段黎】:赔你,我赔你,扣多少我赔你双倍,最后一段流程赶紧走完,不要让小虞姜察觉出不对。   【赵青】:不是我说,我生前的主人养我都是富养的,两千我都看不上,你们一座城的老鬼,养一个人,养成这样,寒不寒碜?   拿到钱后的谈行,来到货架区。   九章白酒、月亮牌香烟、巧克力味奥利奥……   甚至还拎起了那台小型发电机。   他抱着这些东西走到收银台前:“虞小姐,结账吧。”   便利店内的气压再次降低了。   几位雨中来客看向谈行的目光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他拿的……都是他们要的东西。   时刻将头颅向上一抛,落在脖子上碗口大的伤口上。   头颅转了一圈,对上谈行的目光:“小兄弟,你拿的,是我要的。”   谈行哦了一声。   时刻双目瞪大了,直至有鲜血从中留下来,他再开口,血腥气混着森然的冷气:“我说,你拿的,是我要的。”   谈行将手中纸.币交到虞姜手中。   鼻梁上的镜片反射着冷光灯惨白的光芒:“可是我付了钱啊,要不你再去货架区找找看有没有多的了?” 第11章   “不过,作为云城的热心市民,我也很乐意将这些东西当做礼物赠送给你们。”   “毕竟,它们对我来说也算不上必需品。”   “必需品”几个字被谈行特别加了重音,他的手按在脆弱的零食包装袋上,神色平静:“只是,如果你们愿意也帮我一个小忙就更好了。”   便利店内迎来了几秒的沉默。   沉默里属于雨中来客的愤怒随着时间的推移成倍滋生。   令人牙酸的喀拉喀拉声在小店内突兀地飘荡起来。   方茵茵空荡荡的眼眶像个无底的黑洞,一眼望去,仿若在直视坍塌的恒星。   她尖利的指甲划过金属的货架,在货架上留下数道深深的划痕。   一开口,她干哑的嗓音中就浸满了愤怒与怨毒:“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想要什么?”   她仅剩的一只眼球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一瞬不眨地盯着谈行:“难道......你们根本不知道吗?”   谈行一笑:“这位女士,话别说太早,我要是知道的话,该怎么办呢?”   方茵茵一噎。   她也摸不准谈行是不是真的知道她的购物清单。   同为公司中的员工,但副本生物与玩家天然站在对立面上。   玩家挣的是一线生机,他们挣得是命。   玩家要完成种种杀机四伏的任务,他们也要遵守条条框框的规则。   比如,作为雨中来客,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购物清单上的物品。   这是他们本次工作的检验指标。   要从玩家那里得知正确的购物清单内容,并拿到购物清单上的物品。   物品不能损坏,物品最终必须完全归属于他们。   同时,要掩藏自己恶魔的身份。   所以此刻谈行握住了他们的命脉。   谈行也不急,他自顾道:“王哥撒了谎。在这种公共交通都暂停了运行的天气,真的打得到车吗?便利店外停着三辆车,货车是属于送货员大哥的,摩托是属于外卖小哥的,若说这位小朋友......”他指了指段黎。   九百岁小朋友·段黎:......   “若说他是打车来的,且不说便利店外该不该多出一辆出租车,至少这店内就该多一位出租车司机。”   他又看了看穿着家居服的方茵茵:“而且,这位大姐看起来像是开得起那种价位的跑车的人吗?”   一看就穷大姐·方茵茵:......   “所以,跑车是属于这位小朋友的。”   “那么,他的罪名就很清楚了——无证驾驶。”   牛菲菲松了口气,看向谈行的目光中涌起了真心实意的感激。   牛菲菲:感谢大佬,推理起来头头是道,结果——答案错了!   这样一来,她就安全了!   但牛菲菲显然高兴得太早了。   “但是,宁华也说谎了。”   牛菲菲的心跳停了一拍。   她渐渐感到有哪里不对。   要是王哥和宁华都不是内奸,他们有必要说谎吗?   可是不可能啊,她清楚的知道,内奸就是她自己啊。   牛菲菲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送货员的购物清单就有所提示,九章白酒......货车内果然也摆着空了的酒瓶。谁会特意带空着的酒瓶出门?”   谈行唇边噙着胜券在握的笑容:“这位大哥,你酒驾了吧。”   他看向牛菲菲:“牛小姐,请你告诉我,外卖小哥是闯了红灯还是逆行了呢?”   牛菲菲下意识地回答:“我不知道,我......”   她猛地顿住了。   她不该说不知道,而应该说他根本就是正常行驶!   谈行笑了。   “这样看,事情已经很明了了,他们四个人,恐怕全员有罪。”   几位雨中来客的心提了起来。   但谈行继而道:“现在就请你们帮个小忙,告诉我究竟谁才是事故的最主要责任人?”   他们的心又落回了肚子里。   看谈行的目光都带上了点隐晦的同情。   好家伙,过程全对,代数代带错了!   赵青笑了起来,这笑声尖细得像是猫叫:“小兄弟,这个小忙我们不是不可以帮,但是你们之间的问题解决了吗?你确定这个答案我要大声地说给所有人听吗?”   他们之间的问题......任务一,单次性任务。   只剩一个名额的单次性任务。   但谈行却不慌不忙:“我已经知道了这位大姐的购物清单。”他看向玩家们,“我认为任务一并非是只有一个人可以完成。”   “单次性任务,也没说一次只有一个人能做吧?”   若是他们每人说一样东西,难道不能算是完成任务吗?   给玩家们打了一针强心剂之后,谈行冲着赵青一笑:“这就不劳您费心了,只要你们将事故现场再描述一遍,我就将这些东西送给你们做谢礼。”   “你不怕我们骗你?”   谈行但笑不语。   他们说假话并不可怕,要知道,只要说话,就有蛛丝马迹,就有破绽可寻,怕的是他们不说话。   雨中来客们对视一眼,刚要开口,就被打断了。   “5:54。”   是越涟一。   他看了看手上的腕表:“天快亮了。”   谈行眉头缓缓蹙起。   就听这位越先生声音轻快又随意:“这么晚了,还问什么啊。”   谈行:???   “既然他们人人有罪,那他们自然人人是恶魔了。”   “有罪就是有罪,这可是四条人命,难道还要给他们的罪划个轻重等级吗?”   他在腕表上按了几下,甚至谈行都来不及阻止。   就见越涟一一脸轻松地抬起头来:“好了,我已经选好了。”   好半晌,谈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你选了什么?”   越涟一疑惑地看着他:“当然是全选啊。”   谈行:......???   “选完......有答案么?”   “有啊。系统说,很遗憾。”   玩家们一颗心提了起来。   “——你答对了。”   玩家:......???   小纪飞速地腕表上按动几下,然后抬起头,长长的刘海掩住她眼中的神情。   “这位大姐。”   没人理她。   她又叫了一声:“这位大姐。”   方茵茵:???   没完了是吧?   她是一朵才三百多岁的娇花,怎么就成了大姐了?!   小纪唇边扬着属于胜利者的笑容:“我也知道你的购物清单,你想听么?”   杭稷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小纪,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要独自完成任务一?   小纪不再伪装,悠闲地欣赏着他们这幅滑稽的表情:“我要完成任务啊,我能有什么意思?”   “你,你......现在你知道了任务二的答案,就要背弃我们的约定,独自完成任务一?”   小纪嗤笑一声,看着杭稷就像在看一个傻子:“谁和你们有约定了?你们立字据了吗?”   她张嘴就道:“你的购物清单就是......”她恶趣味地将语速放慢了,“青瓜薯片......”   杭稷被气得眼眶通红:“行哥,你快说!不要管我们了!”   “香酥小......”   小纪的声音戛然而止。   越涟一手中薄薄的刀片从小纪白嫩的喉咙上收了回来。   刀片薄如蝉翼,厚度甚至比不上面殷红的血珠。   却转瞬间就要了一个人的性命。   越涟一从兜里掏出一张白纸,认真地擦干净刀片上的血迹。   他朝着玩家们一笑,眼神依旧清澈又干净:“啊,虽然很抱歉杀了这位小姐,但这个副本,我是必须通关的呢。”   “欢......迎......光......临......”   雨后的晨光顺着被推开的店门倾泻进来。   来人身上夹杂着属于深秋的冷气。   他穿着灰白色的军装,脚上是颜色更深一点的灰色战靴,肩膀上有三道深灰色的爪痕,狰狞却又威武。   左臂一枚小巧的银质勋章在晨光下反射出森然的冷光。   勋章上赫然印着几个小字:“云城执法大队。”   “接到市民举报,这里有数名从精神病院私自出逃的精神病人,请接受精神病等级检测自证身份。”   鹰一样锐利的视线仿佛要将玩家扎透。   不明仪器被举起对着玩家进行扫描。   什么?!   系统的任务提示在同一时间传入玩家的脑海。   【恭喜玩家纪某在副本“雨中来客”中死亡,幸存玩家获得随机掉落线索*1。】   【线索3/6,9月26日,专家组研究表明,前日云城暴雨中含有致幻成分,这种成分对于精神病人影响尤为严重,淋雨量过大的精神病人可能会产生自杀或暴力伤人倾向。】   暴雨......致幻?   谈行突然想起雨中的怪物疯了一样想要攻击他,却不优先选择他身前的越涟一。   不是他用了什么道具。   而是因为......他穿了雨衣!   雨中含有致幻成分,雨中怪物根本就是他们幻想出来的幻觉!   只不过在副本的运作之下,这幻觉有了可以杀死他们的能力,变成了真正的杀机!   他错了!   明知副本之中处处皆是陷阱,却忘了将最关键的线索计入其中。   他们在副本中的身份是精神病!   这位执法人员手中的仪器不停地发出红色警报。   同时伴随着提示音:“已鉴定,对方为S级精神病人,需要强制住院,严加看管。”   紧接着,任务面板鲜花飘落,欢快的音乐声在玩家脑海中响起。   【恭喜玩家通关副本“雨中来客”失败。幸存玩家将在十分钟后被投放至惩罚副本,请玩家做好脱离副本准备。】   通关......失败。   可即便是这样,也不该如此!   是谁!?   是谁举报了他们!   他们根本没有触犯规则,雨中来客不能举报他们!   如果这样都算通关失败,那么就是视副本规则于无物!   “队长,就是这几个人。”属于NPC虞小姐的微凉声线在玩家耳边炸开,她声音中饱含同情,还带着些终于松了口气的释然,“他们病得太重了,在他们眼里,连门都能跑了。”   她指着地上的两具尸体:“他们更是有着非常严重的自杀和伤人倾向。”   ——是她!   是她举报了玩家!   看着虞姜左臂处同款的银质勋章,谈行一下明白了。   霎时间,一条线将副本所有不合理之处都串联起来。   为什么这个副本看起来就不合理。   每次副本中有不合理的状况发生,都是因为......这位NPC参与进了玩家与副本之间的角逐。 第一回 ,她告诉宁华答案,避免了宁华的死亡,王哥和牛菲菲的答案也是都来自于她。 第二回 ,她打开了便利店的门,使玩家轻巧地避开副本的又一个死局。   就连他,都被这位看起来友善型的NPC所麻痹。   利用这位NPC获得了牵制副本BOSS的资本。   为什么这位NPC会说废话;   为什么这位NPC不受副本规则的限制......   因为她根本不是NPC!   她是玩家?   不,不可能。   那么,副本中为什么会出现既非玩家又非副本生物的人类?!   谈行感觉头顶的阴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阴影的名字,叫异界宝塔有限公司。   副本世界,究竟是什么世界?   “滴滴——”   “已鉴定,对方为B级精神病人,可以融入正常人类社会生活。”   “就说了,我病得不重嘛。”   年轻人双手插在兜里,一样一样地朝着方茵茵念出她的购物清单。   又扭头看向虞姜,棕黑的瞳仁中荡起清浅的笑意:“小鱼......小姐,下次见。”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是精神病!”杭稷不服气地挣扎起来,被执法队长一个响指就捆了个结实。   虞姜眉头蹙起。   下次见......是什么意思?   有黑色的腕表缓缓在虞姜手腕上浮现出来。   【经协议,玩家拖欠你的欠款将转化为积分打到您的账户。】   【玩家牛某还不是正式员工,经过精密计算,她的员工证将被来抵债。】   【恭喜你,成为异界宝塔有限公司的正式员工。】   【即将返回公司总部,请做好准备。】   什么......?   虞姜眼前最后的场景定格在猛地向她冲过来的段黎身上。   额角尚且带着血迹的少年神色惶恐,拼命朝着她伸出一只手,嘴里喊着:“小虞姜——”   奇怪......   为什么不是虞老师或者虞姜姐姐?   还有......   这不是她幻觉中的小黎吗?   为什么......   感觉到有一团冰凉的东西砸在额头上,虞姜眼前逐渐黑了下去。 第12章   【亲爱的员工虞某你好。】   【欢迎回到公司总部,是否查看副本奖励?】   虞姜再睁眼的时候,是在一座高塔前。   塔身通体漆黑,高耸入云。   虞姜眯着眼睛数了数,共有九层。   而她手中多了一张浅灰色卡片——员工证。   卡片的右下角标着一行小字:恭喜玩家虞某成为异界宝塔有限公司的低级员工!   什么......玩家......?   虞姜想起便利店内那群病得很重的精神病。   她乌黑的瞳仁不自觉地瞪圆了——   这事居然还没完!?   右手手腕处的黑色腕表滴滴地响了起来。   虞姜点击电子表的屏幕,一大段信息就出现在脑海里。   【员工姓名:虞姜。   员工编号:***(不知什么原因,你的编号是一串乱码。)   员工等级:低级。(低级员工太多了,宝塔根本注意不到你。)   宝塔短评:你身上鬼气森森,对副本生物有着意想不到的亲和力,但正常人类对你的第一印象可能会很糟糕。   宝塔寄语:打工人打工魂,打工都是人上人!只要你努力的工作,宝塔就会过上更好的生活!   登塔有奖:宝塔会满足登上塔顶员工的任何愿望。】   再下面是虞姜已通关的副本“雨中来客”。   【副本“雨中来客”,已通关。   通关评级:S级(低级副本却仅有二人通关,最后捅了所有人一刀的你一定是一个心狠手辣的自由派吧。)   通关奖励:400积分(可用于从卡池中抽取卡牌道具。)   特殊奖励:猛鬼的祝福(一位修行数百年的老鬼将一半的道行赠送给你,并给你留言:傻崽,听我说,无论你遇见什么事都不要害怕,要相信科学。因为接下来你所经历的都是假的,这是针对精神病人的新型疗法。只要你在里面好好活着,直到爸爸去接你,就能治好病了,知道吗?要是有不长眼的鬼欺负你,就给我往死里揍他,出了事有爸爸给你兜着。)此称号为被动型道具,佩戴后可以接触到灵魂状态的副本生物。】   虞姜:......???   她不知什么时候接受了一种治疗精神病的新型疗法,这种疗法还有可能看起来很不科学?   这些虞姜都看懂了......可是,她什么时候多了个爹?!   “诶,你,说你呢!”   不知何时出现的干瘦女人一把拉住虞姜的手腕:“你是新来的员工吗?在这里发什么呆啊?”   她身量不高,全身笼罩在一条廉价的白色长裙中。杂草一般的长发披散着,将头脸都挡住了。   一条袖标被塞进虞姜怀里。   虞姜低头一看,红色的绒布上用金线绣着两个大字——接待。   虞姜有点懵。   女人单手撩起挡在面前的头发,露出一张扁平的面孔。   这张脸像是被机器碾压过一样,没有一处突出,是一个纸一样的不算光滑的平面,只能从大概位置和形状判断出哪里是什么器官。   她眉心紧紧地皱出一个川字,上下打量虞姜一下,啧啧称奇:“好家伙,你身上这么浓的鬼气,得有个千八百年道行吧,你老家是哪儿的啊?”   女人普通话说得非常标准,但虞姜愣是一个字都没听懂。   那位“爸爸”也没说,要是她治疗过程中和别人沟通不了怎么办啊......   见虞姜这个样子,女人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的袖标:“就你这幅傻愣愣的模样,能镇得住场子吗?你可别以为这个活儿好干,一会儿玩家们就要来了,咱们要接待的都是新人,唬不住他们可不行。”她顿了顿,看向虞姜的眼神有点游移,“你......你该不会......是个哑巴吧?”   虞姜:“......不是。”   “那你是咋回事啊?赶紧把你的死相露出来啊,要不......”   女人的话戛然而止——有人来了。   来人突然出现在黑塔前的空地上,虞姜粗略地数了数,约莫有二十几个。   他们面上尚且带着惊恐,不少人衣服上都还沾染着血迹。   “出来了?出来了......我们逃出来了!”   “天呐,我断掉的胳膊长出来了!杨哥真的没有骗我!”   “好大一座塔啊,这里就是公司总部吗?”   “你们也是刚从副本出来吗?你们刚刚下的是啥副本啊?”   身旁的白衣女人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嗤笑,虞姜听见她小声地嘟囔:“一群乡巴佬。”   她撩起了长发,静静地盯着看什么都新奇的玩家。   在这位明显非人类生物阴测测的注视下,玩家很快安静下来。   扁平的面孔上,属于嘴唇的位置缓慢地被扯出一个微微上扬的弧度:“请诸位出示员工证,来此登记后抽取下一场副本的主题,准备参加下一次低级副本。”   经过一场副本的玩家们没有人敢不遵守规则。   他们乖乖地排好队抽取副本主题。   “什么?!”面前的年轻人看上去至多二十岁,他一脸的不可置信,连手指都跟着哆嗦起来,“副本‘玫瑰赠礼’三十......三十分钟后开始?!”   “你有什么问题吗?”   白衣女人暗搓搓地碰了碰虞姜的手臂,示意她跟她一起干活。   虞姜:......   她刚来,真的不知道这个活要怎么干啊。   就算是便利店收银员,起码也有个简单的上岗培训吧?   “我刚从副本出来啊,立刻就要进下一个副本吗?不是......我是说......不是说我们通关了一个副本后都可以入住宝塔的第一层吗?”   “可以啊。”   “???”   这位年轻人连害怕都顾不上了,他语气激动,手也跟着比划起来:“我三十分钟后都要走了,这怎么住啊?”   要是回来了,就去第二层了,没回来,那就没了啊!   白衣女人扁平的面孔上却生动地浮现出惊讶的情绪:“什么?你连我们公司的传统都不知道?年轻人,能不能至少有点007的觉悟啊?”   这位年轻人还想在说点什么,女人却理了理长发,扬声道:“你在这耽搁我的时间倒是没什么,后面的人如果赶不上登记进副本,可是会直接被抹杀的哦。”   人群一下就骚动起来,越是排在后面的就越着急,越来越多满含谴责的视线落在这位年轻人身上。   “你哪有那么多问题啊,公司怎么安排你就怎么做不行吗?”   “快点啊,我们这么多人等着呢。”   年轻人张了张嘴,在众多虎视眈眈的目光下,终究是什么也没敢说。匆匆地走进黑塔。   这下没有人再对下一场副本的安排有什么疑问,流程很快就走完了。   白衣女人锤了锤久站酸痛的腰,不耐烦地翻了翻手中的小册子:“怎么回事,有一个玩家还没来?工作安排上显示有二十四位玩家要接待啊,虞姜......她人呢?”   她又戳了戳虞姜的袖标,一副过来人的口气:“不是我说你,有你这么工作的?你今天接待出什么力了?也就是我脾气好,换个脾气差的搭档,你这么摸鱼都得被抬进咱们公司的ICU去。这份工作危险系数低着呢,你可得好好干,不然被调进副本里,那可就......”   “张姐!张姐!”   一团黑乎乎的肉球滚过来,她不停地喘着粗气,好半天才从一团球逐渐长成一个一米多高的女童:“张姐,我来晚了,玩家们还没来吧?”   她这时才看见站在一旁的虞姜,面露狐疑:“这......这是谁啊?”   张姐看看女童再看看虞姜。   又低头看了看手里捏着的工作安排表。   她扁平的眼睛瞪大了:“你......你......”   虞姜摘下袖标,将自己的员工证捏在指尖:“你好,我是虞姜。”   张姐:......???   完了,把玩家当成了鬼怪,还泄露了工作机密!   张姐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身上这么浓重的鬼气......怎么可能会是玩家?!   假的吧?假的吧!   直到搭档为虞姜登记后抽好副本主题,张姐依旧不能回过神来。   “副本抽取中......好了。你的副本将在五分钟后开启,请做好传送准备。”   虞姜这时才明白了,所谓的新型疗法,就是把她送进这个什么副本中吧?   便利店内的那些人一定也是接受了新型疗法的精神病人吧。   虞姜叹了口气,他们一定治疗失败了,她可得争点气。   虞姜转身进入黑塔,进门前还回头朝着张姐弯了弯唇角:“张姐,你是一个好人,等我病好了,希望咱们可以认识一下。”   突然被发好人卡的张姐:......   不了不了,希望咱们再也不要见面了。   -   天色灰蒙蒙的。   秋风将掉落的黄叶赶到空中,又卷落下来。   虞姜感觉到一点寒意,发觉她站在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前,手中拎着一个小皮箱。   居民楼上的牌匾已经年久发黑,红底白字写着:异界公寓。   【欢迎玩家来到副本“与邻为友”。】 第13章   整栋公寓在设计时没有考虑采光,房间尽数被放在走廊一侧,只有走廊两侧最尽头的一扇小窗透着点微弱的光。   走廊中还铺就老旧的木质地板,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也不知道这间公寓的收声功能是怎么回事,整条走廊都回荡着行李箱滑轮与地板摩擦的咔咔声。   “这家公寓呢,三层住着几位住了很久的租客。一层和二层是你们新来的试租租客。诶,终于到了。”肥胖的男人喘着粗气,不过堪堪爬了一层楼,就使他鼻尖冒出了虚汗。他抹了把脸,冲着虞姜咧出白牙:“204,就是你的房间了。”   面前的铁门上被刷了绿漆,不过因为年代久远,油漆已经泛起了皮,露出底下带着锈迹的铁板。   钥匙被被插在锁孔中,艰难地转了一圈。   胖子用力地使肩膀撞了下门,才将这扇门打开了。   随着门被推开,光线跟着撒过来。   能看见细小的灰尘飞舞。   门内房间的陈设一览无余。   不足四十平的单身公寓,一进门左手边就是一个小型浴室兼卫生间,右手边是一个简略的开放式厨房,只有个水槽和电磁炉。   除此之外,室内就只有一扇嵌在墙壁中的衣柜和一张双人床。   床头处有一张木质的方桌和一把与房间整体风格格格不入的椅子。   好像胖子也知道这间公寓硬件设施实在不怎么样似的,他局促地干笑两声:“这里旧是旧了点,但价格便宜啊。而且远离闹市区,安静。你要是觉得这间不合适的话,还有其他空房间,但是其实格局都一样,没什么差......”   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急促的提示音,这铃声使他的神色一下子就变了,他看了眼手表:“虞小姐,我这边还有事,您要是没问题我就先走了,七天后我再过来,到时候您要不要长租给个答复就行。”   他好像根本不在乎虞姜现在还会不会有什么事似的,扭头就走,健步如飞。   “啊对了。”胖子猛地停住脚步,回过头来,语速飞快:“虞小姐,这间公寓的租客都是非常热情好客的,听说今天有新租客要来,所以特地准备了一个新朋友见面会。应该是晚上八点吧,你记得到一楼大厅去参加啊。”   楼道中光线昏昏沉沉,他整张脸被阴影笼罩着,显得模糊起来:“希望你们相处愉快。”   说完,胖子头也不回也下了楼梯,沉重的脚步踩得老旧的楼梯发出咚咚的巨响。   好半晌,整栋公寓才重新归于沉寂。   虞姜将锁孔里的钥匙拔了出来,走进房间。   虽然房间摆放在向阳的一侧,但因为近日根本没有阳光,室内依旧显得格外阴冷。   虞姜将房间仔细检查了一遍,除了窗帘破了两个洞,水龙头有点生锈外,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她又打开她的小行李箱,在里面找到了一本上了密码锁的日记,还有两包白色粉末。   一包写着“迷药”,另一包写着“毒药”。   虞姜看了看那把与室内装修风格格格不入的椅子,选择坐在床边,调出了任务面板。   【你是一位平平无奇的珠宝大盗,世上没有你拿不到的东西。六年前,你的父母意外身亡,但你始终坚信这不是一场意外......】   【......三天前,你收到了一封神秘来信。纯黑的信纸上是烫金的小字:恶意掩藏在雾霭中,真相被冰封。给你一个机会,你能拨开雾霭,让真相浮出水面吗?如果你想知道真相——10月8日,异界公寓恭迎你的莅临。】   【突如其来的神秘信件让你心生疑窦,但同日,你接到一笔大单子,目的地同样是异界公寓。】   【你决定前往异界公寓。】   【副本“与邻为友”主线任务一:找出六年前事件的真凶,并制裁他。】   【副本“与邻为友”主线任务二:得到宝石“神之右眼”。】   【副本“与邻为友”主线任务三:异界公寓的租客们都是热情好客的好邻居,请和他们成为朋友吧。】   【PS:   *在本次副本中你有着特殊的身份,请注意隐藏自己的身份。你可以发动三次属于“珠宝大盗”的技能,拿到任意你认为可疑的物品。   *在本次副本中,下午5:00-7:00是你的禁止活动时间,请不要在这个时间踏出房门。   *本副本中没有官方势力,只有身份为杀手的玩家具有制裁真凶的能力。   *异界公寓的试租期只有七天,请在七天后离开公寓。】   虞姜的眉头逐渐拧起。   找出六年前事件的真凶......可她根本不知道六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或许......虞姜的视线落在那本上了锁的日记上,   咚咚——   房门被有规律地敲响了。   虞姜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18:14。   门外传来一道轻软的女声:“请问,有人吗?”   虞姜走到门口,顺着猫眼向外看去。   门外站着一个身量不高的年轻女性。   她扎着双马尾,白色针织衫配白底紫格的JK制服裙,胸前戴着与裙子同格的领结,正一脸游移地在门口站着。   见一直没有人应声,她突然踮起脚尖,凑近了门上的猫眼。   虞姜眼前一黑,略微后退了半步。   门外的双马尾女生好像听见了门内的动静:“你好,我也是玩家,大家商量着在新朋友见面会之前先集合商量一下本次副本的任务。我是来通知你的,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下楼?”   虞姜没有出声。   双马尾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终于放弃了:“那你赶快下楼到一楼大厅来集合啊。”   很快,就响起了逐渐变远的脚步声。   接着,隔壁的房门被敲响了:“你好,有人吗?”   虞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不对——   木质地板年久失修,踩上去会发出巨大的响声。   可是......她敲门之前,走廊里可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啊......   “哎呀我去!你是个什么玩意儿!”   有撞击声传来,门外的打斗声大概持续了两分钟,最后以隔壁一声巨大的关门声作为终点。   所以......是谁赢了呢?   虞姜想起胖男人走时那副慌张又恐惧的模样,他在害怕什么?   是不是就是......门外的那个东西?   很快,虞姜的房门又被敲响了。   19:16。   这回门外是三个人。   两男一女。   一个看上去四十出头,面目冷厉,浑身的肌肉使他套在身上的卫衣都绷紧了。   一个不过二十来岁,带着黑框眼镜,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平平无奇,放在人堆里一眼就会找不着了。   唯一的女人身量极高,粗略估计也有175往上,眉目清冷,唇瓣格外殷.红,整个人带着股凌厉的煞气。   他们为同样的事情而来——   “我们决定在新朋友见面会之前先聚在一起商量一下本次副本的任务,你也一起吧。”   虞姜拉开了房门。   玩家们看向她的目光却一下子就变了。   他们都下意识地看了眼房门上的门牌号,声音中带着几分不确定:“玩家?”   虞姜:“......嗯。”   那位四十来岁的大叔皱着眉头打量了虞姜两眼,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带头往楼下走去。   楼下已经有玩家在大厅。   虞姜还没走下楼,就听见一道耳熟的声音。   “这位小姐,请离我远点。”   “我......我们都是玩家,应该互帮互助不是吗?”   “呵。”清冽的男声语气中带着些优越感,“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是多萝西娅星的杀马特王子,葬懓榢鏃的唯一继承人,火星文的传播大使,头发是七彩渐变,瞳孔都会随着我的心情变色,我哭会掉落珍珠,我笑会出现彩虹。”   他非常嫌弃地打量对面女生一眼:“就你?你会火星文吗?”   女玩家:“......不会。”   “那你也配和这么优秀的我互帮互助?”   虞姜:......   玩家:......???   妈的智.障。   虞姜认为她可能是记错了,她应该没见过这个人。   就算大家都是来治病的精神病,这人也病得太重了吧?   男人转过身来,对上虞姜的眸子。   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哦杀马特之神,世上还有这么漂亮的小姐吗?”   他快步走到虞姜身前,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朵鲜红的玫瑰花:“美丽的小姐,您一定就是传说中的玛丽苏吧?很高兴认识你,我的名字叫越涟二。”   虞姜:......   玩家:......???   妈的智.障。   眼前的人分明与便利店中的越涟一长着同样的面孔。   头顶倔强的呆毛,眼尾细小的泪痣,怎么看都不该是两个人,但是......   虞姜真的没办法将眼前自称“杀马特王子、葬爱家族唯一继承人”的越涟二与之前的越涟一联系在一起。   “咳,”有人轻咳一声。   “大家,这个副本的玩家应该都在这了吧?我们不如先商量一下任务的事情。” 第14章   “首先确认一下,我们这里有第一次参加副本的新人吗?”   说话的男人约莫三十岁上下,皮肤白.皙,个头不高,略微有点胖。看着普通却整个人散发着温和无害的气息,令人不自觉地就放下些许戒心。   见没人应声,他从怀里掏出他的侦探证,在指尖晃了两下,开口道:“我是齐宏雅,住在101,在本次副本中的身份是受到邀请来这里调查一起陈年旧案的私家侦探。”   不少玩家的瞳孔都微微放大了。   及耳短发的学生头女生没忍住开口问道:“侦探?侦探在这个副本中有什么特殊技能吗?”   众玩家看向她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探究。   学生头连忙摆手解释:“不不,我没有别的意思。因为......我的任务提示杀手会有对真凶的裁决权,那么侦探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呢?”   齐宏雅微微一笑:“我确实有一点特殊的能力,但这个还是等大家都介绍一下自己再说吧。”   学生头看了看四周,率先说道:“我是住在103的租客,苏竹月。我......我没什么特殊的身份,只是收到了一封神秘来信,说这里能找到有关于六年前事件的真相,所以我就来了。”   住在104的是越涟二,他神色倨傲地甩了下刘海,丢给苏竹月一个轻蔑的眼神:“哼,你居然能跟我做邻居,真是杀马特之神的恩赐。”   苏竹月:......这恩赐给你你要不要啊。   住在105的是一位看上去就格外凶狠的强壮男性。在这种低温阴冷的季节,他却穿着一条短袖,额角一条长长的疤痕直接贯穿右眼到他的耳后,使他面目看上去格外狰狞。   他的视线在在场玩家身上转了一圈,不屑地笑了一下:“105,封翰。”   接着,是住在106的另一位年轻女性,她厚重的刘海几乎要将眼睛都遮住了,总是不自觉地低着头,整个人显得畏畏缩缩的。   她开口声如蚊蚋:“我是106的租客,江田田,我来到这里同样是因为收到了来信。”   住在102的是位看上去有些不好相与的男人,他虽然是一副东方面孔,瞳孔却泛着点蓝,五官也比东方人更加深邃。   薄薄的唇.瓣紧紧地抿着,眸中氤氲着淡淡的不耐,一开口,声音格外低沉:“102,霍斯年。”   接着就是二楼的四位玩家,住在201的大叔骆毅、202的冷艳美人秦音、203平平无奇的唐峙和204看起来不像个玩家的虞姜。   硬要说虞姜与其他人的不同,玩家们也说不上来。   或许是肌肤格外白.皙,或许是眼瞳格外乌黑。   或许是声线过于阴冷......   这些理由都太牵强了,但若不是她手腕处的黑色腕表,一定会叫人将她当做一个副本生物。   齐宏雅再次牵头,引导玩家们互相合作:“这次副本明显是解谜型副本,目前不能确定真凶是在我们之中还是三楼那些本土租客之中,我认为目前我们还是可以合作,资源共享。”   他率先抛出橄榄枝:“我在副本中的身份是私家侦探,所以副本给予我每晚可以选择一位玩家或本土租客的房间进行强制探查的权限。”他边说边观察着玩家们的面部表情,缓缓地扬起一个笑容,“但若我们之中真的有人是凶手,可不要以为杀了我就不会被探查,就能万事大吉了。系统提示——如果我死亡,掉落的线索必定与真凶有关。”   越涟二突然出声:“哦豁。”   玩家们都向他看去。   但他却没再开口,认真地把玩着指尖的白色纸片,很快纸片就被折成了一个小纸人模样。   骆毅皱紧了眉:“越先生,你有什么话要说?”   越涟二一脸惊讶地看着他:“还用说吗?”   他将纸人递给虞姜:“漂亮的玛丽苏小姐,就让小白以杀马特之神.的名义时刻守护你吧。”   虞姜:......   她不是很想要这个顶着“杀马特之神”名义的小纸人,但她的手却鬼使神差地先大脑一步将纸人接了过来。   见她接过纸人,越涟二笑得眉眼弯弯。   其他玩家脸色更黑了。   骆毅没忍住从鼻孔长出一口气,语气冰冷:“越先生,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越涟二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不耐烦地指了指齐宏雅:“这个家伙,不是说杀了他必定掉落与真凶有关的线索吗?”   苏竹月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都是玩家,怎么可以自相残杀呢?”   越涟二嗤笑一声:“真的吗?真的没有人想杀了他换线索吗?我不信。”   齐宏雅也不生气,他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杀了我确实可以换到有关凶手的线索,但谁知道这条线索能不能一下锁定他的身份呢?若是不能,你们可就少了一个线索探测器了。”   105的封翰被玩家们你来我往的推测搞得心烦,他冷哼一声:“何必这么麻烦,等下老子就亲自去你们每个人房间里找线索,不配合的老子就一刀捅进去。在座的没有新人,该不会有人不知道有玩家死亡会掉落和副本有关的线索吧?”   玩家们齐齐变了脸色。   连齐宏雅都沉下目光:“那想必封先生也清楚,靠这种方式,最多只能获得六条线索。你就这么确信这六条线索,够你通关这个副本吗?”   封翰还想嘴硬。   一直未曾开口说话的秦音却突然插了进来:“如果你们就是这种素质,那么我不同意与你们合作。”   她将棕色的长发别在耳后,露出一截白皙的玉颈,虞姜看见,她脖子上用红绳串着一颗闪闪发亮的石头。   只见她红唇微启:“这个副本叫做‘与邻为友’,你们讨论这么久的方向,是不是根本就偏了。”   苏竹月下意识地用拇指与食指卷起了衣角,嗓音带着点颤抖:“与邻为友......只要和邻居交朋友,就可以了......吧?”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显然自己也不相信这个与副本主题重合度这么高的任务会是什么简单的任务。   与邻为友......“邻”会是什么东西......   被第一个任务迷花了眼的玩家们终于想起目前最亟需解决的——是八点钟即将开始的新朋友见面会。   秦音看向虞姜的视线中带着防备,她微微眯起眼睛:“在说这件事之前,我想先问一下虞小姐。”   突然被cue·虞姜:......?   “虞小姐,大概六点多的时候,我听到二楼响起两次敲门声,都在我房间的右侧,请问是不是有人敲了你的门?”   虞姜没有隐瞒:“确实有人敲门。”   秦音的面上疑色更浓:“我没听错的话,只有我隔壁的唐先生开了门,你为什么没有开门?”   虞姜面色疑惑:“我为什么要开门?”   “是不想开门,还是那时候......你根本不能开门?”   虞姜一下子明白了,秦音是怀疑,那段时间是她的门禁时间。   虞姜眨了眨眼,乌黑的瞳仁缓缓锁定一直没有出声的唐峙:“在这之前,我也想问一下唐先生......为什么唐先生会开门?”   唐峙一脸的惊讶:“我以为是玩家,当然没有防备了。”   越涟二嫌弃地瞪了他一眼:“在副本中竟然一点警惕心都没有,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面对虞姜时又飞速换上另一副面孔,“跟玛丽苏小姐真是天差地别,完全比不了。”   唐峙:......???   显然骆毅也听到了走廊的声响,急急地问唐峙:“那你打开门之后看到了什么?”   唐峙回忆起来面色惊恐:“我看到......一个怪物!她全身的皮......脱落,一层一层的脱落!”   “你有看清她的长相吗?或者......衣着?”   唐峙摇头:“只记得是扎着个双马尾,她蜕皮的速度太快了,我没看清。”他突然补充,“脖子!她脖子上戴着一个领结!”   因为脱落的整张脸皮被领结卡住,要落不落地挂着,这一幕让他深深地记住了那个浅色的领结。   “那就对上了。”虞姜的声线比正常人更凉,吐出的话让玩家们都感觉脊背泛起寒意:“敲我房门的是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女性,身量不高,双马尾,白色针织衫,搭配白底紫格的JK格裙。”   “她脖子上,就戴着同格的领结。”   玩家们齐齐打了个寒颤。   苏竹月面如金纸,瞳孔剧烈地颤动,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加快了:“那是......什么东西?”   会不会是......   “哦,上帝,你有什么疑问吗?美丽的小姐。”   这声音上了年岁,忽然出现在玩家中间,使玩家都吓了一跳。   木质地板被踩得咚咚作响。   一位腰板挺得笔直的银发老太太抡着一柄木质拐杖健步如飞。   她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从手臂间挽着的一只蛇皮口袋里掏出一颗浑浊的水晶球。   老太太脸上的褶皱密密麻麻地堆在一起,显得格外小巧的嘴唇夹在中间,没有焦距的瞳孔转了转,最终焦距落在苏竹月的脸上:“小姐,你有什么疑问吗?”   苏竹月的唇.瓣轻轻颤抖:“我......我......”   “蔡老太,新朋友见面会还没开始,你就想着‘拉客’了么?”   年久失修的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第15章   “新朋友见面会正式开始!大家鼓掌!”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收音很差的大厅因此出飘荡起不断的回音。   十位玩家和六位租客都挤在大厅之中,空荡荡的大厅一下就变得拥挤起来。   一位秃顶的中年男人站在圆桌前,慷慨激昂,唾沫横飞:“异界公寓这个地方很好,好就好在租客们都非常热情。”   “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他一条缝隙一样大的眼睛拉长了尾音,面上浮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那就来楼上找我们吧,我们一定会尽力帮助你们的。”   “他说的没错哦。”银发老太太依旧摆弄着她的水晶球,她的视线就没离开过苏竹月,“特别是这位小姐,我的水晶球已经感应到了你心底的疑问。而现在——你想要的答案我已经知道了。”   她小巧的唇.瓣轻轻翕动了两下,虞姜没能看出她想要说什么,苏竹月却一下变了脸色。   老太太笑了起来,眼尾的褶皱堆在一起,使她看起来更苍老了:“我住在303,如果你有什么想问的,记得来找我啊。”   “当然,”她的视线在玩家身上转了一圈,“如果其他人想要找我测算,也尽管来303,老婆子来者不拒。”   虞姜眉心微微蹙了起来。   这位神婆,对玩家说话,目光为什么唯独跳过了她?   越涟二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在她耳边轻声说:“你想算卦不用找别人啊,我就是这方面的行家。我给你算。你今晚要不要来10......”   虞姜微微偏头,视线略过越涟二眼尾的泪痣,下意识地吞咽下口水,面无表情地拒绝:“不用了。”   越涟二的表情一下就垮了下来,让虞姜想起总在便利店外游荡的小狗,每回她拒绝给它第二根烤肠也是这幅模样。   虞姜没忍住加上一句:“......下次一定。”   越涟二棕黑的瞳仁中又荡出笑意,一下亮了起来。   他露出一副知道虞姜在想什么的得意模样:“你是不是在想,如果我有尾巴,一定欢快地摇起来了?”   他微微扬起下巴:“我必须得澄清一下,如果我有尾巴,那一定摇飞了。”   虞姜:......   对不起,她不该对神经病晚期病人抱有什么期望。   风情万种的美艳女郎指尖夹着一只女士香烟,烟雾萦绕间,她狭长的凤眼微微眯了眯,红唇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蔡老太,你上回说我的项链再也找不到了,可我第二天就在床底下找到的事情你还记得么?”   老太太也不觉得尴尬,一脸的理所当然:“请.神.问.神这种事,若是能次次都准,那我也不是蔡老太,而是神老太咯。”   “哈哈。”络腮胡子大笑两声,“老太说得对,我呢,住在305,别的没啥,但有一把子力气,你们要是需要搬个东西啥的,尽管来305找我。”   另一位面皮白净、三角眼的中年人跟着点了点头:“说来也是有缘,我一见着你们就觉得面善。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我记得,六年前......”   六年前?六年前!   玩家们都竖起耳朵,等待这位租客说起六年前的往事。   但他的话锋却忽然一转,干笑了两声:“都是旧事了,提这些干什么,想来跟你们也没什么关系。”   秃顶男人接过他的话头。   他仔细打量玩家几眼,像是回忆起什么:“不过以他们的年纪来看,如果那时候正在那里上学,那也对得上。”   玩家们更好奇了。   但秃顶男人的话被老太太打断了:“哎呦,人老啦。”她锤了锤后背,颤颤巍巍的从椅子上站起来,“顶不住,这么一小会儿都坐不住啦,腰不行。”   玩家:......   如果你之前不抡着拐杖健步如飞,那这句话还有那么几分可信度。   老太太拄着拐杖往楼上走去,还不忘冲着玩家们挥了挥她的水晶球:“要是有什么疑问,记得来303找我啊。”   老太太一走,美艳女郎也坐不住了,她慵懒地掐灭了烟头,对玩家们勾唇一笑:“我还要给我的项链做保养,就先走了。如果......”   她的细高跟踩在木质地板上,让人担心下一秒地板上就会多出一只窟窿。   “如果你们想要看看我项链上的宝石,那么随时欢迎你们来302找我。”   “诶——就走了啊?”秃顶男人一脸的无可奈何,“她们总是这么没耐心,那行,大家都互相认识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他理了理卷起的袖口,露出手腕上系着的一颗灰突突的小石头:“我姓刘,你们叫我刘哥就行,有什么事记得去301找我啊。”   络腮胡子与三角眼一齐站了起来:“那我们也走了,有什么事来楼上找我们就好。”   三角眼没忘记告知玩家他的门牌号:“306,欢迎来玩。”   最后,只剩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   他自始至终一直都没说话,直到三楼的租客们都走了,他才站起身来。   坐了这么久,他的白大褂上依旧一丝折痕也无,他看向玩家的目光中少了其他租客的热切,开口也不带任何情绪:“我平时要做项目很忙,没事的话最好不要来304打扰我。”   不等玩家们回答,他就目不斜视地走上楼梯。   玩家们面面相觑。   不敢相信所谓的“新朋友见面会”就这样结束了。   太正常了......这就是最不正常的地方。   邻居们看起来不像鬼怪,甚至......   他们隐晦地看了眼虞姜。   甚至,还不如这位虞小姐像副本生物。   异界宝塔那个坑比公司突然良心发现,不给他们挖坑了?   第三个任务真的就简单的和租客们交个朋友就好?   玩家谁也不相信。   但谁也没有提醒其他玩家。   齐宏雅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时间不早了,大家先回去吧,明晚七点,我们依旧在这里开个会,交流一下线索。”   临走前,越涟二还叫住虞姜,认真地嘱咐她:“记得时刻将小白带在身边哦。”   虞姜一愣,越涟一用手比了一个行走的小人,她才想起那个被放在口袋中的小纸人。   虞姜:......   越涟二朝她眨了眨眼睛:“晚安,玛丽苏小姐。”   -   不知为什么,在这样陌生的环境,虞姜却睡得格外沉。   以至于睡梦中的她被一阵切割木头的声音吵醒时,还迷迷糊糊的睁不开眼。   切割声随着她逐渐清醒渐渐消失了。   虞姜分不清那声音是梦境还是现实。   房间内的温度好像更低了。   她紧了紧被角,却感觉更冷了。   地板发出细碎的咯吱声,就像有人蹑手蹑脚地踩在上面。   虞姜睁开了眼睛。   亮面的衣柜在月光下映照出一个站在床边的影子。   床垫下陷了一下,影子坐在了床上。   被角被缓缓地掀开了,有冷风灌进来。   冰凉的指尖已经触碰到虞姜的肌肤。   然后,这只手的手腕猛地被捉住了。   刚准备对着虞姜耳朵吹气的女鬼一下子愣住了。   她看见捉着她手腕的人类坐了起来,月光下她的瞳孔更显得乌黑。   “虽然这是双人床,让你一半床位也不是不可以。”虞姜有点生气,“但是,你往哪儿摸呢?”   女鬼:“......???”   女鬼怀疑她听错了。   难道这个人类居然怀疑一只鬼半夜爬她的床是想非礼她吗?!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像是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鹅,没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嘎?”   感受到虞姜的拇指在她的手腕轻轻摩擦了两下:“你皮肤真滑啊。”   女鬼:“......???”   这个人类还想和她讨论一下护肤心得吗?!   脑子有病啊?!   女鬼想要挣脱虞姜钳住她手腕的手,却发现眼前看起来单薄的少女力气大得惊人......不,惊鬼。   甚至让她的手腕都感觉有点痛。   女鬼的指甲逐渐变得尖利,准备划破眼前少女的喉咙。   她自由的右手向着虞姜抓去,却头顶一黑。   整个人被蒙进了被子里。   头顶那道微冷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同情:“手怎么这么凉啊,这么冷的天气穿这么点,打这份工不容易吧。”   女鬼:“......呜......呜呜呜。”   虞姜拍了拍被角:“我知道你很感动,但你不要哭。”   不要哭湿了我的枕头。   被窝中的女鬼终于忍不住了:“......我不是哭!你被子甩太快,被角抽到我眼睛了!”   虞姜:......   虞姜拉开被角,让女鬼露出个头来,又贴心地将她整个脖子往下都捂进了被子里,还一本正经地问:“现在好点了吗?”   女鬼:......   我谢谢你啊。   虞姜俯下.身来,白玉般的小脸凑近了女鬼。   女鬼甚至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鼻尖。   “你是这副本里的工作人员吧?你偷偷告诉我,六年前事件的真凶是谁?”   女鬼:“......???”   这个人类——居然想让鬼帮她作弊???   女鬼再也忍不下去了:“你有病吗?!” 第16章   “我确实有。”   眼前人类的神情认真又带着点疑惑,乌黑的瞳仁在月光下闪闪发亮:“你不知道吗?”   女鬼:......   现在知道了。   不光知道了,还想离开这里了。   选择虞姜倒不是意味着今晚就必须杀死她不可,事实上,杀人指标又不多,她们也不愿意随意杀人。   但是......   来都来了,你见过上班不需要打卡的吗?   缺勤可是要扣工资的。   女鬼缓缓对虞姜露出一个笑容,鲜红的唇角一直咧到耳根。   她张开嘴,虞姜能清晰地看到她尖利的牙齿。   虞姜蹙了下眉,嗓音中带上了几分不确定:“你的牙......”   女鬼:呵,这下怕了吧?   人类,怎么可能不怕鬼?   “......是不是补过的啊。”   “???”   女鬼下意识地闭上了嘴巴。   “但是好像补得不太好......我有个朋友就是牙医,等出去了要不要我把她推给你啊?”   “......”   虞姜戳了戳她的面颊:“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们规定不能跟玩家说话吗?”   女鬼终于后知后觉地发觉到哪里不对了。   ——这个人类为什么想碰触到她就能碰触到她?!   难道......这是一个混迹于低级副本专门猎杀新人的猎手?!   女鬼的呼吸变得急促,被裹在身上的纯白棉被起伏的弧度更大了。   该不会......她今晚要翻车了?!   不应该啊!就算是新人猎手......   这也是低级副本啊!   “你为什么......在抖啊?”   头顶的声音有点疑惑。   虞姜坐直了身子。   扑面而来的压迫感终于消失了。   女鬼松了口气,却发觉她的掌心竟都冒出了一层细密湿冷的虚汗。   虞姜叹了口气:“你放心,虽然我有病,但是我还没到晚期,没有暴力倾向的。”   女鬼:......???   借着月光,女鬼甚至能看见这个人类乌黑的瞳仁中闪过几分落寞。   “但你要是实在怕我,那你就先走吧。”   “......”   女鬼沉默着掀开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   毫不犹豫地走向门口,将地板踩得咚咚作响。   却怎么都觉得像是哪里不对劲似的,直到将手放在204的门把手上。   她还是没忍住干巴巴地说了一声:“那......我走了啊?”   虞姜哦了一声,问她:“你明天还来吗?”   “我......”   女鬼砰的一下关上了房门。   房间顿时陷入冰冷的沉寂。   几秒后,门又猛地被推开了——   “我告诉你,我可不怕你!”   然后,又是一声巨响。   门再次被摔上了。   虞姜:......?   这位工作人员小姐脑子是不是也不太正常啊?   女鬼在204的门口站了半晌,神情依旧很麻木。   ——她......疯了吗?   她在跟一个玩家说什么废话?   漆黑的走廊寂寥无声,只有最尽头的小窗透进来一点微弱的月光。   冰凉的月光使整条走廊显得更阴冷了。   她呆呆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有一道同样年轻的男性鬼影从楼下飘了上来。   见她这幅模样,男性鬼影一楞,拿眼神无声地询问她:什么情况?   女鬼摇了摇头。   两只鬼对脸懵比,一起飘上了三楼。   三楼走廊中更黑了,连两侧最尽头的小窗都没有。   整片纯黑的空间伸手不见五指。   就连女鬼,都差点被身上的长裙绊个跟头。   楼上的鬼影凑了过来。   他们刚要说些什么。   一间房门突然被拉开了。   鬼影们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房门内走出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制服裙女生。   -   虞姜再醒过来的时候,先是收到了系统提示。   7:08。   【恭喜幸运玩家封某为副本“与邻为友”送上一血!幸存玩家获得随机掉落线索*1。】   【线索1/6:六年前,异界大学的图书馆发生了一起恶意纵火事件。有四人在火场中丧生,其中两名死者是在校学生,一名死者为图书馆管理员,另一名死者是图书馆的清洁人员。据悉,当晚火势很大,四名死者尸骨无存。恶意纵火犯至今仍旧未能缉拿归案。】   【本副本性质特殊,线索掉落将不再具有及时性,有玩家确认队友已死亡,线索才会同时播报。】   【异界宝塔有限公司温馨提示:本副本不禁止任何通关手段,欢迎玩家们不择手段通关哦!】   接着,她的房门就被人拍响了。   住在二楼的玩家站在门口,一脸凝重地通知她去楼下集合。   他们一行人到楼下的时候,在场玩家面色都不太好看。   只有越涟二依旧兴致满满地跟虞姜打了个招呼。   齐宏雅声音低哑,像是一晚没睡的模样:“住在105的封翰死了。”   “暂时不能确定是玩家杀了他还是副本中的鬼怪杀了他。”   秦音皱着眉头:“是谁在什么时候发现他死了?”   一直存在感很低的江田田小心翼翼地举起手来:“是我。我早上出门的时候......发现他面朝下趴在门口,我见他一动不动,叫了他两声。没想到......他居然死了......”   “也就是说,”秦音直视着江田田的眼睛,“你一开始看到他的尸体的时候,并没有系统提示,是么?”   江田田好像非常不习惯目光与别人对视似的,她垂下头,声音低得几乎叫人听不清:“是......是的。”   “‘确认’玩家死亡才会掉落线索,难道......”秦音若有所思。   齐宏雅再次出声:“昨晚我使用了我的权限,探查的是住在303的神婆的房间。但是——”   他在腕表上操作了几下,所有玩家同时收到系统提示。   “玩家齐某想要与你共享一条线索,是否查看?”   虞姜点击“确认”选项后,系统提示又弹出一条线索。   【线索:玩家苏某与死者A为闺蜜关系,但一直暗恋死者A的男朋友死者B,有人看到事发当天,玩家苏某将死者A约到图书馆,并产生了争执。】   玩家们看向苏竹月的目光一下子就不对了。   苏竹月瞪大了眼睛:“我......我不知道!”   她急切地想要向大家解释:“我真的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六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我的系统也完全没有说我是凶手,我真的不知道这条线索是怎么回事!”   唐峙暗暗站得离苏竹月更远了一些,眼神防备:“凶手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凶手了。”   苏竹月要急疯了:“可是我是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万一......万一我们每个人都跟死者有关系呢!你们仅凭一条证据就怀疑我,就不怕选错了吗!”   齐宏雅揉了揉眉心,一脸的疲惫:“苏小姐,你先不要急。线索我们还会继续找,肯定不会这么草率的做下决定。”   他看向其他玩家,发觉住在一层的除了越涟二外脸色都不太好看,神情中透露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他问道:“昨天晚上,你们房间中有发生什么吗?”   骆毅摇头:“没有,难道你们那里发生什么了吗?”   齐宏雅点头:“昨晚有鬼怪出现了。或许是规则限制,他没有对我下杀手。”   一层的其他玩家纷纷表示受到了鬼怪的骚.扰。   只有越涟二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齐宏雅没忍住问他:“越先生,昨晚没有鬼怪到你房间去吗?”   越涟二满不在乎地答:“有啊。”   齐宏雅:......???   就见越涟二一脸的不屑:“嘁,鬼怪算什么,我可是多萝西娅星的杀马特王子,奘嫒鎵族的唯一继承人。难道鬼怪还敢在我这个火星文传播大使面前放肆吗?他不怕我不将火星文的火种撒向他们的种族?”   “再说了,世上哪个人见了我随着心情变色的美丽瞳孔不得被深深迷住,即便是鬼,想必也是一样的。”   齐宏雅:......   对不起我的错,明知道他有病,问他干什么?   他尽力想要摆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唇角却没控制住抽起了筋。   他看向二楼的租客:“二楼都没人被鬼怪骚.扰吗?”   其他人都摇了摇头。   虞姜认真想了想,虽然鬼怪来了没错,但并没有骚.扰她啊。   所以也跟着坚定的摇了摇头。   齐宏雅摸着哑巴若有所思:“看来......一晚上只有一层楼会被鬼怪骚.扰,这样看,至少今晚一层的租客是安全的,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出来找线索。”   女鬼:......不,只是我昨天没完成全部房间的打卡任务。   齐宏雅看了看表:“现在时间还早,我们还是分头找线索吧,有什么发现依旧在这里开会。”   越涟二朝着四周环顾一眼:“这地方这么显眼,要是有人安个监控摄像,我们说什么不都被人听见了么?”   齐宏雅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越先生,这是副本,哪有那么高科技的东西?”   “......”   盯着监控录像的人沉默了。 第17章   9:06。   苏竹月一脸的犹豫,一双小脚在阶梯上上下挪动着,不知该不该走上三楼。   她伸长脖子往楼下张望了两眼,竖起耳朵试图去听105门口的动静。但公寓中本来做得很差的隔音效果这时像是又变好了似的,什么也听不清。   齐宏雅和霍斯年结伴进了301拜访刘哥试图找到什么线索。   格外不合群的江田田回到自己的房间。   二楼的租客和脑子多少有点病的越涟二在105门口探查尸体。   这是她的好机会。   苏竹月咬紧了下唇,迈上最后一节楼梯,踏上三楼的地板。   三楼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黑。   走廊被插在墙壁和房间中间,两侧和尽头都没有开窗,除了从楼梯处透出一点属于楼下的光外,再没有任何光线了。   黑漆漆的三楼看起来就像一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巨兽,等待她步入局中。   被自己这个突然浮起的念头吓了一跳,苏竹月突然打了个寒颤。   她搓了搓手臂,站在303门前。   刚举起手想要敲门,却又犹豫了。   住在这里的神婆想要她来这里的意图简直不加掩饰,她有什么目的?   她会不会就是......寄信人?   苏竹月再次调出任务面板确认副本“与邻为友”的任务。   【你是一位罪人,日日都因罪孽而被噩梦缠绕。六年前,你的一次冲动使人死于非命,明明你只是想给那个讨厌的家伙一个小小的教训,最后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死了呢?你不知道你是不是这起事件的真凶......】   【......三天前,你收到了一封神秘来信。纯黑的信纸上是烫金的小字:真理之眼一直在注视你,你的罪孽真的能永远埋葬吗?如果想要想要将恶果永久冰封——10月8日,异界公寓恭迎你的莅临。】   【突如其来的神秘信件让你陷入恐慌,一连三日,你陆续收到当年那件事中你所留下的罪证。】   【你决定前往异界公寓。】   【副本“与邻为友”主线任务一:还原六年前事件的真相,判断你是不是真凶,如果是,请隐藏身份;不是,找出真凶,并制裁他。】   【副本“与邻为友”主线任务二:找到寄信的神秘人,杀了他。】   【副本“与邻为友”主线任务三:异界公寓的租客们都是热情好客的好邻居,请和他们成为朋友吧。】   【PS:   *在本次副本中你有着特殊的身份,请注意隐藏自己的身份。你可以发动三次属于“嫌疑人”的技能,将你认为有可能是你罪证的物品与随便什么东西调换。   *在本次副本中,下午1:00-3:00是你的禁止活动时间,请不要在这个时间踏出房门。   *本副本中没有官方势力,只有身份为杀手的玩家具有制裁真凶的能力。   *异界公寓的试租期只有七天,请在七天后离开公寓。】   在苏竹月的游移中,303的门缓缓地被拉开了。   铁门与地板之间的摩擦声在空荡荡的走廊突兀地响起,叫苏竹月心脏狂跳。   蔡老太过分苍老的面庞出现在眼前。   她格外小巧的嘴唇努了努,满眼的狡黠,一副就知道她一定会来找自己的模样。   寂寥的空间中,蔡老太的声音显得有些飘渺:“水晶球给了我指引,你会在这个时候来找我。那么——”   “你想要探寻心底的疑问吗?”   苏竹月鬼使神差地跟着蔡老太进了门。   303的房间格局乍一看仿佛与她的103没有任何区别。   只有房间内最角落的地方有一道向上的楼梯。   是属于顶层房间独有的阁楼吧?   但苏竹月却总感觉还有什么地方与她的房间是不一样的。   房间内的双层窗帘被严密地拉上了,室内昏暗得叫她几乎看不清陈设摆件。   明明关着窗,窗帘却被不知哪里来的风吹得小幅度地摆动着。   苏竹月顿时感觉san值狂掉。   就连呼吸都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急促了。   蔡老太坐在床边,指了指方桌前的椅子:“地方太小了,随便坐吧。”   苏竹月张了张嘴,蔡老太打断了她。   她一只手托起水晶球,另一只手轻轻在水晶球上一拂,水晶球内就升腾起深紫色的雾气。   蔡老太闭着眼睛,眼皮下的眼球剧烈地颤动。她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你想问的......是六年前......的事吧。”   苏竹月一瞬间瞪大眼睛,没察觉到自己的嗓音都变得颤抖起来:“你真的知道——六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老太太睁开了眼睛,脸上的褶皱因突然拉起的笑容挤成一团:“当然,神谕不会作假。”   苏竹月眼神中带着点防备,指尖已经按在了口袋中的卡牌道具上:“那你......怎样才可以告诉我?”   水晶球被放在桌面上,蔡老太苍老的面孔一瞬间凑近了苏竹月,一脸的不赞同:“哦,上帝。我和你有缘分才为你占卜,难道你认为我是那种只图钱的江湖骗子吗?”   这张面孔带来的视觉冲击实在太大了,苏竹月没忍住略微退后了半步,脸上浮起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假笑:“怎么......怎么会,如果能和老太有缘、成为朋友,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只是......只是让您无偿为我占卜还怪不好意思的。”   蔡老太微微一笑:“这有什么,既然你拿老婆子我当朋友,老婆子为朋友卜一卦又能算得了什么大事。”   任务面板突然弹出系统提示:   【副本“与邻为友”主线任务三:异界公寓的租客们都是热情好客的好邻居,请和他们成为朋友吧。(已完成)】   苏竹月的瞳孔不自觉地放大了。   这个看起来最难的任务居然这么简单?!   只要对方口头承认她们是朋友就可以了么?   蔡老太转身走上楼梯,朝着她眨了眨眼睛:“小朋友,跟我来。”   苏竹月一只脚踩在老旧的楼梯上。   -   8:52。   105房间外。   封翰的尸体没有人移动。   他面朝下趴在105的门口。   有一只脚还在门内,一只手保持着握住什么东西的姿势,显然是一出门就死掉了。   秦音戴上白色的手套,皱着眉头检查尸体。   “尸斑已经开始扩散了。”她戳了戳尸体,“硬了。”   201的骆毅站在一边:“能判断他死了多久吗,他有没有可能死于在门禁时间出了门?”   秦音摇了摇头:“我不是专业人士。”   骆毅长出一口气,显然因毫无头绪的任务进程逐渐变得烦躁。   “尸体动了。”   虞姜面无表情,用冰凉的声线、不带起伏的语气吐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字句。   玩家们一惊,猛地扭头朝尸体看去。   尸体依旧面朝下趴在地上,没有变化。   唐峙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冲着虞姜吼道:“你有病吗?!说这种话吓唬人?你以为你很幽默吗!”   虞姜没什么反应,倒是越涟二眸光飞速沉了下来:“你敢这样对玛丽苏小姐说话?”   唐峙被气笑了:“你脑子有病吧?知道这是哪里吗?这是副本!随时可能会死的副本!什么玛丽苏小姐,杀马特王子,你中学还没毕业吗?要是不想活了不要连累我们!”   “你在教我做事?”   “我......”   唐峙沉默了。   他看着这位好像脑子有什么大病的“杀马特王子”从口袋中掏出一叠卡牌,认真地翻了翻,好像在找哪张更适合现在使用似的。   唐峙喉结滚动了一下:“我是说......玛丽苏小姐可真幽默。”   谁知越涟二看起来更生气了:“玛丽苏小姐也是你能叫的?!”   唐峙:......妈的,正常人类究竟要怎么与智.障交流。   在这个智.障还有一叠卡牌道具你根本惹不起的情况下。   虞姜忽然抬起了手臂,指了指尸体的手指:“他的指尖动了一下。”   玩家下意识向尸体的指尖看去,但没人能确定指尖是不是真的细微的移动过。   “人在死后六小时,肌肉仍然会痉挛。一些厌氧性的生理反应仍然在继续。”   “死后八小时,尸体彻底变凉僵硬。”   “所以,这具尸体死亡时间应该在六到八小时之间。”   骆毅紧蹙着的眉头终于松缓了几分:“虞小姐,你怎么知道的?”   虞姜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波澜:“我大学学的是法医专业。”   虽然还没毕业。   玩家们暂时放下了对虞姜的芥蒂:“那就说明他的死亡时间应该是......一点到三点之间。”   那么他的门禁时间很可能与这段时间有所重合。   骆毅认真地记录下线索笔记。   站在门口,能将105房间内的陈设一览无余。   正如胖子所说,每间房间的格局没有任何区别。   进入房间后,开敞着的行李箱中只有两套换洗衣服,没有任何可疑的线索。   即便应该有,也被先进入房间内探查的人或者凶手拿走了。   二楼的租客们往三楼走去。   苏竹月跌跌撞撞地从三楼走了下来。   骆毅试图叫住她,她却头也不回地与他们擦肩而过。   随后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关门声。   “这人怎么回事?像丢了魂似的。”   玩家们没管这个小插曲,往楼上走去。   虞姜却蹙起了眉。   ——苏竹月的走路姿势,真的很奇怪啊...... 第18章   8:41。   301房间内。   异界公寓每间房间内的陈设都很简陋。   301内同样只有一把椅子,以至于刘哥想要请齐宏雅和霍斯年落座都不太好意思。   “楼下确实小了点,要不要跟我去楼上坐坐?”   刘哥虽然嘴上在询问他们的意思,脚却已经先踩在了通往阁楼的楼梯上。   齐宏雅与霍斯年对视一眼,谨慎地跟在刘哥身后踩上这截老旧的楼梯。   踩在楼梯上的第一感觉就是晕。   大脑像是被翻了个个儿,眼前一阵阵发黑。   愈是向上,这种眩晕感就愈发严重。   两位玩家都没忍住握紧了楼梯的扶手,才堪堪站稳。   到了楼上,视野一下就被拔高了。   一般建筑顶层的阁楼层高都不会太高,这里却完全不一样。   顺着这截不长的楼梯而上,会发觉楼上的房间天花板很高,至少有两层楼高,少说也有六七米。   这处空间依旧不大,四十平左右的矩形空间,却配上了这么深的层高。   人站在其中,就像落在了井底的绝望青蛙。   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刘哥笑眯眯地请他们落座。   301房间内的阁楼,虽然面积不大,陈设却比楼下要精致得多。   地板依旧老旧,却被认真的刷了红漆,甚至房间内还摆着冰箱与液晶电视这种高科技设备。   唯一显得与房间整体风格格格不入的依旧是几把灰扑扑的椅子。   两位玩家坐在椅子上,感觉到了顺着椅子传来的彻骨寒意。   齐宏雅与刘哥寒暄了几句,话题就被有意识地绕到了六年前的事件上:“刘哥,昨天您说六年前......”   刘哥摆了摆手,给他们倒了杯酒:“别听他们瞎说,六年前的事儿肯定跟你们没什么关系,今天咱们朋友相聚,高兴!不说这种扫兴的!”   系统面板的系统提示很快弹了出来:   【副本“与邻为友”主线任务三:异界公寓的租客们都是热情好客的好邻居,请和他们成为朋友吧。(已完成)】   任务三......完成了?!   两位玩家对视一眼,视线一触即分。俱在对方眼底看见了浓浓的不可置信。   齐宏雅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不动声色地接过酒杯,嘴唇挨着玻璃杯的边缘,却没真的喝下去。   酒杯被放在桌上:“不瞒您说,六年前我们就读于异界大学。您说的是不是图书馆......”   “嘶,”刘哥显得有点惊讶,“你们还真是异界大学的啊?六年前那事儿你们也知道?”   刘哥叹了口气,满目惋惜:“哎,当年那两个学生可惜了啊,听说都是年年拿奖学金的好孩子呢。”他神秘兮兮地朝两位玩家招了招手,“另一对儿夫妻才是真的惨,也是受了无妄之灾咯。”   四人丧命,怎么偏偏有两个人是受了“无妄之灾”?   难道另外两人是本就该死么?   齐宏雅跟着啧啧感叹了两句,假装不经意地问道:“听说那场火大得离奇,将死者的骨头渣子都烧干净了,若不是监控拍到死者进了图书馆就没再出来,就连死者的身份都不能确定呢。”   “可不是吗!”刘哥一拍大腿,“你说说,能有多大仇啊,整座图书馆里都被撒满了汽油,根本就没给那几个人留活路啊。”   “刘哥,汽油这事我没听说啊......”   “这事儿你当然不知道了,我当时是学校的后勤主任,这事儿就是我跟警.方那边对接的,这种细节怎么可能往外说?”   齐宏雅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   还想再从刘哥嘴里套点线索出来,刘哥的闹钟却突然响了起来。   刘哥脸色一变,急切地站起身来,方桌上的酒杯被他撞得倒在桌面上,酒洒出来,逆着桌面的纹路缓缓往下淌。   “真对不住,我临时有点事儿,要不咱们......”   齐宏雅很有眼色地站了起来:“那我们改天再来拜访您。”   刘哥好像真的很忙似的,他低头摆弄着手机,显然并没有送玩家下楼的意思。头也不抬地冲着他们道:“行,你们走的时候记得把门带上啊。”   他手腕上的衣袖被向上卷了两下,齐宏雅能看见他黑胖的手腕上,用红绳系着一颗灰突突的小石头。   齐宏雅和霍斯年的视线落在向下的楼梯上,一想起刚才上楼时的痛苦,脸色一下就变得难看起来。   果然,下楼的时候那股强烈的眩晕感又来了。   终于走到楼下的两位玩家大脑几乎已经成了一团浆糊。   -   301、303和304的房门上都挂上了“勿扰”的牌子。   黑黢黢的三楼走廊中,就只有三间房间还沉默地对玩家做着无声的邀请。   骆毅和秦音进了302,唐峙像是怕虞姜他们会跟他抢似的,飞速敲响了305的门。   虞姜和越涟二只好来到306的门前。   不知306的主人在做什么,隔壁两位租客已经开门将玩家们邀请进去有一会儿了,306的房门才被打开。   一双看上去就带着几分邪气的三角眼出现在虞姜面前。   他的发丝尚在滴着水,身上还带着湿润的潮气,显然是刚洗完澡。   虞姜下意识看了眼时间:10:08。   三角眼白净的面皮上很快就扯起一个笑容:“欢迎来到306。”   一走进306的房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右手边的浴室中还开着灯,地板上的水渍还没有被清理。三角眼大大咧咧地踩在上面,使地板多出了几个泥印。   虞姜感到有些不对劲。   从房间的陈设来看,这里与一层和二层的房间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   “我总觉得你们看起来面善,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还不待虞姜回话,越涟二先是嗤笑一声:“人人都想和我攀交情,你这话我听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次。”   他一脸的高傲,仿佛分给对方一个眼神都是施舍,“当然,最近情况特殊,如果你能表现得让我满意,我可以考虑将火星文化的光辉撒向你们的种族。”   “......”三角眼,“???”   三角眼愣了几秒,看看越涟二,又看看虞姜,眼角神经抽动了两下,强行将对话进行下去:“越先生可......真幽默啊。”   越涟二张了张嘴,好像还要说些什么,三角眼连忙打断了他:“诶!我想起来了!你们六年前是不是就读于异界大学的学生?”   为了不让这位可怜的租客再受被越涟二荼毒,虞姜接过话来:“是。”   三角眼像是找到了救星似的,愉快地忽视了越涟二。   “我就说么,怎么总感觉你们看起来眼熟。你们记不记得我啊,我之前在异界大学当保安的。就在一号门,你们应该有印象吧?”   被忽视了的越涟二笑得更加讽刺了:“没印象。难道人人都能给我留下印象吗?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我可是多萝西娅星的杀马特王子,葬懓榢鏃的唯一继承人,火星文的传播大使。我的......”   三角眼:......???   哪里来的神经病啊!   三角眼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打断了越涟二叫人神志不清的自我介绍。   他像是竹筒倒豆子一般飞速地将有关于六年前事件的线索抛出来:“既然你们都是异界大学的学生,一定知道六年前那件事吧?”   “我记得那天是我值班......好家伙那火大的呀,来了三辆消防车才将火扑灭。”   “这场火灾之后,图书馆里什么也不剩了。就连尸骨都被烧得一干二净,更别提里面的藏书了。三万多套藏书全给烧得一干二净。”   他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我记得,图书馆的门被人从门外锁上了......四个死者是被锁在图书管里活活烧死的......”   “这必然是谋杀啊!”   三角眼一口气将六年前的情形都吐出来,唾沫横飞,口干舌燥。   他拿起桌面上的水杯,一仰头就将一整杯水都灌了进去。   喝完还有点意犹未尽。   他看了看时间:“现在也不早了,我还有点事要做,要不......”   “现在时间早不早是你说了算吗?”   “......”三角眼,“???”   看着面前一脸不耐烦的年轻人,三角眼一下子愣住了,手中的玻璃杯被不自觉地紧紧握着,连指节都因用力而泛起了白。   这个人有病吧?   他是在这里故意找茬吗?!   “我觉得......”   “你觉得不重要,我要我觉得。”   三角眼:......???   妈的智.障滚啊!   越涟二指了指房间角落处的楼梯:“你房间里有阁楼?”   他好像很生气似的:“这里的负责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这种房间不分配给我住,却分给你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租客?”   “难道他是想要破坏地球人类与我们多萝西娅星人之间的和平吗?”   三角眼:......???   妈的智.障滚啊!   “我要邀请玛丽苏小姐和我一起去你的阁楼上看看。” 第19章   “我就说了,楼上乱糟糟的,不适合你们来参观的嘛。”   阁楼上堆满了各种垃圾,吃到一半的桶面、没来得及洗的臭袜子,甚至能看见女性专属的裤袜。   三角眼面上有些挂不住,干巴巴地解释:“因为......其他租客那里地方没这么大,所以他们有时候也会把东西堆在我这里。”   每间房间的格局不都是一样大么?   越涟二冷笑一声,显然并不信任他这种说辞。   看向他的眼神中只差没写满了“变.态”两个字。   三角眼面目涨得通红:“真的不是我喜欢女装......这就是......”   【恭喜幸运玩家唐某在副本“与邻为友”中死亡,幸存玩家获得随机线索*1。】   【线索2/6:于六年前去世的死者A随身携带的宝石“神之右眼”不翼而飞。据说这颗宝石水火不侵,绝不可能是在火灾中融化了。但拿走宝石的人并不是纵火的真凶。】   任务面板突然跳出的任务提示使虞姜和越涟二一惊。   匆匆往楼下走去。   “诶?你们......”三角眼将散落在地上的裤袜往墙角踢了踢,嘴里嘟囔,“真是脑子有病!”   已经有玩家等在306的门口。   不知为什么,齐宏雅和霍斯年的面色比早上时更难看了。   连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唐峙死了。”   他微微侧开身子,虞姜就看见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丢在305门口的唐峙......尸体。   尸体倚着墙跌坐在地上,肚皮处被撕开了近三十厘米的大口子,内脏尽数被掏空。   猩红的血液流了一地,已经渐渐氧化变黑。   他的眼睛绝望又不敢置信地睁着。   被卸下的下巴使人看清他的口腔——舌头被割掉了半截。   内脏在他身前摆出两个大字——   有罪。   不消片刻,秦音和骆毅从302的房间内走了出来。   他们脸色同样难看,面如金纸,唇.瓣还在小幅度地打着哆嗦。   一对上唐峙的尸体,他们的瞳孔都不自觉地放大了。   “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齐宏雅揉了揉眉心,状态比方才要好了一些:“我们出来的时候,他的尸体就在这里了。”   骆毅有点惊讶,他隐晦地看了越涟二一眼,又问齐宏雅:“是你们先出来的?”   他拿着余光瞟了一下惨不忍睹的尸体,又飞速将视线移开了。   尸体少了舌头......   唐峙是做了什么事触犯了鬼怪的杀人规则,还是因为不会说话......   骆毅没说什么,越涟二却一下子炸毛了。   他像一只被人侵犯了领地的小狮子:“喂,你拿这种眼神看我干什么?”   骆毅没吭声,越涟二就更生气了。   他冷哼一声,从兜里掏出他那厚厚一叠卡牌。头一次见有人竟然有这么多卡牌道具的齐宏雅和霍斯年瞳孔剧烈地震。   齐宏雅轻咳一声:“你们看,他身旁被摆上了‘有罪’两个字,难道他跟真凶有什么关系?”   骆毅和秦音刚刚恢复点血色的脸色又刷地一下白了下去。   “有关......难道真凶不止一个人?!”   齐宏雅竖起手指,在唇边比了一个噤声。   玩家们往楼下走去。   黑黢黢的走廊中,三层的每一间房间的房门上都自动挂上了“勿扰”的牌子。   一楼大厅。   齐宏雅将从刘哥那里得来的线索分享给其他玩家:“图书馆里被淋上了汽油,这说明凶手一定有途径搞到大量的汽油。”   骆毅眉心拧紧了:“302的那位程小姐根本不知道六年前的事,她就拉着我们一直在欣赏她的宝石项链。”   “什么宝石?”齐宏雅像是根本听不懂他的话一样,“还有任务给的第二条线索,那是什么意思?宝石不是纵火的真凶拿的,这和这起案子有什么关系?”   他不知道宝石的事?   骆毅看向他的目光带上了几分审视。   虞姜明白了。   齐宏雅知不知道宝石的事不能确定。   但至少骆毅知道宝石的事,恐怕他的任务也是要拿到宝石“神之右眼”。   苏竹月和江田田这时才姗姗来迟:“唐峙死了?我就知道他会死。”   虞姜向苏竹月的腿看去,她走路的姿势依旧有点别扭,却比之前好了许多。   但她突然抛出的这句话,一下就让玩家们忽略了她腿上的不正常:“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竹月唇色依旧有些苍白,却冷笑了一下:“蔡老太为我窥探了过去,水晶球显示,就是唐峙将几位死者害死的!”   “什么?!”   “他偷了图书馆的钥匙,从门外将图书馆的门反锁了,这才导致几位死者在大火中根本出不来,活活被烧死了,尸骨无存!”   把门反锁的......居然是他?   可是......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齐宏雅不太相信,“而且,如果他真的是真凶,为什么我们任务还没有完成?”   苏竹月噎了一下,神色也有点游移:“更多的......窥探过去对身体的损害是很大的,今天蔡老太只能看到这么多了,不过,她答应我明天还会继续帮助我的。”   她有点感叹,圆圆的杏眼变得亮晶晶的:“蔡老太可真是一个好人呐!异界公寓的租客们果然都是热情好客的好邻居!”   玩家:......水晶球把她的脑子卜算傻了吗?副本生物怎么可能有一个是好东西?   -   23:21。   女鬼在二楼转了半个多小时,还是没忍住推开了204的房门。   她静悄悄地往床边走过去,自认为没发出一点声音。   但是——   “你来了。”   虞姜声线太凉,冷不丁出声,将女鬼吓了一跳。   女鬼没说话。   204的灯啪的一下亮了。   昏暗的冷光灯突然亮起有些刺眼,女鬼有一瞬间的失明。   视线再次恢复清晰的时候,虞姜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   有了灯光的加持,女鬼终于看清了虞姜的样貌。   她发色格外乌黑,瞳孔也格外乌黑。   面容看上去有些不正常的苍白,就连唇.瓣的颜色都比正常人要浅一些。   最重要的是......   “你......你是人吗?”   虞姜:.......?   虞姜不太高兴:“你怎么能骂人?”   女鬼朝着虞姜走过来,认真地在她面前嗅了嗅,莫名的感觉这股气息有点熟悉:“不可能,你不可能是玩家。”   “为什么不可能?”虞姜有点疑惑,“难道当玩家要花钱吗?”   女鬼:......???   “......不花钱。”   “那我为什么不可能是玩家?”虞姜一脸的理所当然,“我有病,我就来了啊。”   女鬼:......???   “你吃晚饭了吗?”   女鬼还想在说什么,却一下子被虞姜这句话问懵了:“什......什么......你说什么?”   她又忽然反应过来,冷笑了一声,204内的灯一下就熄灭了。   属于女鬼飘渺的声音在虞姜耳边响起:“我没吃饭......我现在就吃了......”你。   下一秒,女鬼就被不耐烦地推开了。   啪嗒一下。   204的冷光灯又被按亮了。   “说话就说话,你关灯干什么?”   还保持着一个尴尬姿势的女鬼尴尬到开始试图用脚趾施工一个东非大裂谷出来了。   虞姜指了指一边的方桌:“给你留了外卖,但是你出去得记得还我钱啊。”   女鬼:......???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女鬼走向方桌。   桌上一份烧鹅细心地用锡纸包裹着,指尖探去,还能感受到烧鹅的余温。   可是......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烧鹅?”   虞姜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我不知道啊。”   就是感觉你昨天那副呆呆愣愣的傻样很像一只蠢鹅。   女鬼撕开了烧鹅外面包裹着的一层锡纸,属于烧鹅的味道很快就盈满了鼻尖。   她都已经死了几十年了,早就没有这种世俗的欲望......   但她的身体还是诚实地缓缓坐在方桌前的椅子上,向着烧鹅泛着油光的鹅腿伸出了手。   很快,女鬼顿住了。   她猛地扭过头去,瞳孔因惊诧而瞪大了:“你......你怎么点的外卖?”   虞姜不解,冲着她挥了挥手机:“用手机点的啊。”   “我知道是用手机,但是......”   这是隔离式副本,怎么可能可以点得到外卖啊!   “外卖能送得进来?”   “不能啊。”   “不,你先告诉我那个软件能搜到外卖?”   居然敢在这种时候提供外卖服务,她必然要投诉到公司总部那里去!   “确实附近商家都不在配送范围,但是......”虞姜同情地看着女鬼,“......可以叫跑腿服务啊。”   她又指了指一边的窗户:“然后就从那里把外卖拉上来就好了。”   女鬼看了看窗,又看了看鹅。   女鬼:......居然有玩家在副本里钻这种漏洞!   “你知道这是副本吗?你知不知道在副本中死亡会怎么样?!”   虞姜很不解:“我知道啊,死了病就治不好了,但是......”   什么有病、治病?   这个人类脑子有病吗?!   不、不对!   女鬼终于知道虞姜身上那股熟悉的气息是怎么回事了——   她瞪大了眼睛:“你爸是段黎?!” 第20章   虞姜面色不太好看。   “如果你说的是云城一中的段黎——他比我小七岁。”   女鬼殷红的唇.瓣动了动:他比你大七百岁还多呢。   但女鬼没敢说。   她不仅没敢说,还飞速扭头从门上穿了出去。   虞姜:......?   “烧鹅......不吃了啊?”   女鬼一路飞速往楼下跑。   在楼梯转角与齐宏雅撞在一起。   她的头被撞飞了出去。   女鬼摸索着捡起从楼梯上滚下去的脑袋。   很生气地呵斥:“看着点路啊你!”   齐宏雅愣在原地。   他......瞎了吗?!   这个人......头......头飞了?!   这是——鬼啊!   女鬼安上脑袋,头也不回地走了。   指尖捏紧了卡牌道具准备殊死一搏的齐宏雅一脸懵比:......走,走了???   就这么走了???   砰的一下推开105房门的女鬼吸引到房内所有的视线。   里面围坐打牌的三位老鬼都向她投来谴责的目光。   “对三!”   “要不起!”   年轻男鬼皱着眉头呵斥:“骆夏夏,你站在门口干嘛?进来啊。”   中年女鬼趁机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男鬼手中的牌,丢出一张红桃9。   “别玩了!出事了!”   三位老鬼眼皮都没掀一下:“什么事?又是谁死了?”   “谁死了跟咱们都没有关系啊。”   戴着老花镜的男鬼愣了一下,扭头去看骆夏夏:“你该不会......杀了一个玩家?”   人一上了年纪就忍不住爱对后辈说教,这位老鬼也是一样:“你说你,咱们这三天的杀人名额都用完了,你们年轻人啊,就是冲动。”他咬咬牙丢下一张小王,才又冲着骆夏夏温声安抚道,“不过不算大事,回头我们一起帮你写个申请,公司给的处分应该也不会太严重。”   骆夏夏噔噔地冲过去,一把从面前的年轻男鬼手中躲过纸牌:“是真的出大事了!”   纸牌被丢在桌面上。   中年女鬼惊呼一声:“你居然还有炸弹!”   “那个小疯子他要找的宝贝女儿就这咱们副本里!”   老鬼们还没反应过来:“小疯子,谁啊?”   骆夏夏急得跺脚,连刚安好的头颅都被震得滚下来了。   头颅在地上咕噜咕噜滚了几圈,嘴里喊着:“段黎啊!还有哪个疯子当爹了!”   几位老鬼一下子愣住了。   段黎?   完了!   这种事怎么叫他们遇上了!   异界宝塔有限公司副本生物组中,几千年资历的老鬼不知凡凡。   段黎做鬼也才堪堪九百多年。   但在他们副本生物组却也是个名声响当当的人物。   只不过......名声实在不怎么好。   做他们这一行的,熬的就是一个资历。   高级副本里的老鬼们哪个没有几千年的道行?   而段黎凭着一股狠劲儿愣是在三百多年前就晋升为高级员工了。   那时他还不到六百岁。   他参与的副本,无论是玩家还是同事,就没有一个能活着走出来。   他场场的员工评级都是S。   玩家们因为副本规则自相残杀很常见,他们副本生物组可没有这种规矩。   段黎这是坏了规矩。   很快就触了众怒。   不少鬼怪都提出联合制裁他。   但自从一位三千年道行的老鬼折在他手里之后,这事就没人提了。   他死前只有十几岁,看着实在是显小,行事又肆无忌惮,整个副本生物组的员工私底下都叫他小疯子。   这么个一心脱离公司的小疯子自从十几年前,却忽然再也不接高级副本的任务了。   甚至自请降低员工等级,只在低级副本混日子。   原因......   他当爹了。   忙着养崽。   整个副本生物组:???   就他.妈的离谱。   不光如此。   没多久,整座云城的副本等级都调低了。   云城的一堆老鬼的回复是一样的——   养崽,没空!   整个副本生物组:???   云城之前可是高级副本堆积如山,就连最终考核副本都在云城的异界教堂。   居然一下子就申请调成低级副本了?!   还为了那么一个......匪夷所思的理由?!   养崽?!   都已经当鬼了,哪里来的崽要养啊!   直到几天前,他们才知道——   云城这群老鬼胆子太大了!   他们居然在副本里养大了一个人类!   一个纯种人类!   好家伙,这事儿居然能做到瞒了坑比公司将近二十年!   几天前,他们所有低级副本的员工就接到了段黎那个小疯子的消息。   说他的宝贝女儿被公司卷进副本中了,叫同事们都帮忙留意着。   骆夏夏她们本来不过是感叹一下就完了。   谁能想到......   “你......你真没认错?”   老花镜男鬼还有点不愿意接受事实:“真的是云城那群老家伙养大的人类幼崽?”   “没错,你一看她就知道,她看着就根本不像个人。身上森森的鬼气,与段黎同出一源,应该是段黎把不少修为都分给她了。”   骆夏夏没好意思说单凭这些修为自己就被虞姜这个人类压制的死死的事情。   中年女鬼在房间内转了几圈:“那咋办?通知那个小疯子过来?”   想起段黎敌我不分,一进副本就要把同事和玩家都杀干净的传言,她有点不愿意。   “你想什么呢?每个副本结束都得写总结报告往上递,这事根本就瞒不住啊!”   要是事后让那个小疯子知道他们知情不报,那凉得就更彻底了!   中年女鬼狡辩了一下:“我又没说不让他来......真不知道人类有什么好的,我看云城那些老家伙都是老糊涂了。”   打向云城的员工内部电话很快被接通了。   接电话的是一位女鬼。   骆夏夏有点紧张,颤颤巍巍地告诉那位女鬼:“您好,请问段黎先生要找的人类,是一个叫虞姜的年轻......”   对方尖利的声音差点刺破骆夏夏的鼓膜:“傻崽在你们副本里?!”   骆夏夏:......???   一阵杂音之后,电话那头换成了一个带着点口音的老头的声音。   “快,告诉我你们副本的坐标!”   骆夏夏:“......呃,请问您是?”   “我,张爱国。”   啪嗒一下。   骆夏夏手里的电话掉在了地上。   话筒里中气十足的男声还不停地喊着:“喂?喂!”   骆夏夏整只鬼都要吓傻了。   ——谁?   张爱国?!   是那位镇守十大终极副本之一的BOSS张爱国吗?   电话被老花镜男鬼捡起来:“张老前辈,您好您好。”   “嗯,对。我们副本是综合型副本。”   “您放心,虞小姐现在很安全。”   “时间一定来得及,今天才是副本第二天,这个副本按照正常进度来走,还有五天才结束呢。”   “好的......”   电话被挂断的一瞬间。   老花镜男鬼瘫坐在地上,腿软得像两根面条。   骆夏夏终于回过神来:“刚......刚刚那是......”   老花镜男鬼语气沉重:“没错,是公司里坐镇终级副本的那十位之一——张老前辈。”   “那......这回是?”   老花镜男鬼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还是段黎过来,张老前辈不能离开云城。动静太大,会被公司盯上的。”   “咱们,只需要在这几天保证好那位虞小姐的安全,就能平平安安地把那尊大佛送走了......”吧。   几位无辜的才死了几十年的小鬼们齐齐叹气。   -   第二天早上。   虞姜感觉她被除越涟二外的所有玩家孤立了。   她那本上了锁的日记本被齐宏雅用强制探查技能破译了。   【线索:玩家虞某的日记本详细记录了对死者A的不满。有人见到火灾发生之前,虞某在图书馆附近出现。】   这条线索一出来,本就觉得虞姜怎么看怎么古怪的玩家就连上楼都要避开虞姜了。   但同时——   虞姜眉头拧起:“你有没有感觉......好像一直有人盯着我们。”   越涟二停下脚步,一脸认真地......掐指一算,面色凝重:“不好,大凶!”   他缓缓从兜里掏出一片纯黑色的纸片。   虞姜接过来一看,是一个简单的黑色小纸人,边缘撕得都不太整齐那种。   “看来我不得不把我们多萝西娅星杀马特王子的专属护卫——小黑,也送给你啦。”   越涟二眉眼一下又舒展开:“你放心,有小黑和小白在,大凶也会转换为大吉的!”   虞姜:......   对不起,总是忘记对方已经是一个精神病晚期病人了。   虞姜转身敲响了302的房门。   越涟二面上的表情一瞬间沉了下去。   他看向身后转角处的眼神格外冰冷。   就像是察觉到自己领地即将被侵犯的猛兽。   那双棕黑的眸子里,只有狼一样凶狠又浓重的杀意。   确认自己绝对完全隐身站在角落里的骆夏夏感觉一股寒意缓缓地从尾椎爬上脊柱。   她死气沉沉的瞳孔不自觉地颤动着——   这个......人类绝对有问题!   而且......他还盯上了虞姜。 第21章   三天来,这还是副本中第一次出现阳光。   暖橘色的日光下,302的程小姐两根葱白的指尖捏着一条白金打造的项链,她圆润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泛着莹白的光。   项链最下方一颗圆圆的宝石吊坠闪闪发亮。   程小姐将耳边的碎发撩起,虔诚地将她的项链放进红色绒布盒之中,却又很随意地将盒子往桌面上一丢。   她转身在冰箱之中取出咖啡和方糖,一颗一颗地耐心丢进玻璃杯之中。   “这就是我的项链,吊坠是世界最著名的宝石之一。”   诱人的红唇缓缓勾勒出一个迷人的弧度:“但它的名字——厄运之钻。”   随着水声流动,室内一瞬间盈满了咖啡的芳香,小巧的铁匙在杯内搅拌着,碰撞间,咔哒咔哒的声音在房间内回荡。   “按照玄学的说法,宝石总是伴随着凶杀和掠夺,是沾满了鲜血的不祥之物。”她抿了一口咖啡,眯着眼睛发出满足的喟叹,“这块厄运之钻,传说拥有它的主人相继死于非命。不过——”   她逆着光,唇边缓缓荡出笑意:“这份厄运会在我这里得到终止。”   沐浴在日光下的程小姐整个人都发着光,虞姜险些被她的美貌晃花眼。   铁匙碰撞玻璃杯的咔哒声将虞姜的注意力再次拽回来。   虞姜听见程小姐轻笑出声:“毕竟我这样的美人,谁忍心叫我死于非命呢?”   越涟二不屑地嗤笑一声:“那可不一定。”   他微微扬起下巴,头顶那根呆毛跟着前后弹动:“作为多萝西娅星的杀马特王子,葬懓榢鏃的唯一继承人,火星文的传播大使。我这样数个光环加身的美人都不敢说这种大话,你?”   “你的头发是七彩渐变吗?你的瞳孔会随着心情变色吗?”   程小姐:“......不会。”   越涟二惊讶极了:“那你是怎么做到这么普通却那么自信的?”   程小姐:......   妈的精神病!   这是哪个品种的杠精!   你自己的头发也不是七彩渐变,瞳孔也没有随时变色啊!   虞姜:......   或许该劝越先生出门之前吃点药。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该做。   虞姜认真地纠正程小姐:“程小姐,请不要迷信。”   “有关于玄学的说法都是不可靠的,就算宝石伴随着凶杀和掠夺,那也是因为人的贪婪,宝石本身就带着厄运是不可能的,根本说不通。”   虞姜叹了口气,语重心长:“你要相信科学啊。”   程小姐:......???   程小姐没忍住四处张望了一下,又拿手背贴了贴自己的额头。   没错,是在副本里。   她也没发烧。   那......???   副本里谈科学???   程小姐看向虞姜和越涟二的眼神渐渐开始不对了。   ——怪不得这两个人总是一起行动呢,脑子里一定都有点什么大病吧?   虞姜右手插进口袋,眉心微微跳了跳:“先告辞了,程小姐。”   她拉开门,回头冲着程小姐笑了一下:“有机会的话,我送你一套《社会主义科学发展观》吧。”   程小姐:......???   哐当一声。   铁门被一秒钟也不想和他们多待的程小姐用力地合上了。   虞姜转过身,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口袋中坚硬的宝石。   微微扬起了唇角。   【你使用了本副本中你的身份独有的技能“珠宝大盗”,剩余可用次数:2】   就说了,宝石伴随而来的掠夺,一定是因为被人类给盯上了嘛,这和宝石有什么关系呢?   希望这次之后,程小姐能对科学有一个更深刻的认知。   虞姜很满意——   破除封建迷信,可是每一位云城优秀市民都该拥有的基本市民精神!   热心市民日行一善(1/1)。   -   305房间内。   房间的主人络腮胡子显得有些颓废。   他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头发乱糟糟地黏在一起,不知多久没有梳理。   但明明,两天前的新朋友见面会还不是这样。   络腮胡子扬头灌了一口酒,语气飘飘忽忽:“他来了......他来了......谁也逃不过去。哈哈,谁也逃不过去。”   秦音和骆毅对视一眼,骆毅微微摇了摇头。   络腮胡子现在这样的状态,显然什么也问不出来。   秦音却不愿意就这样放弃,她语气有些急切:“是谁?谁来了?”   络腮胡子猛地抬起头来,充血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秦音,忽然将手中的玻璃杯重重地摔在桌面上:“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冷笑一笑,将目光转向坐在一旁的骆毅:“兄弟,不要相信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   秦音眸中逐渐升腾起怒气,骆毅朝着她微微点了点头以示安抚,扭头问道:“这位大哥......”   “我姓卢。”   骆毅将络腮胡子的酒杯缓缓填满:“卢大哥,我看您这两天好像有些烦恼,不知道兄弟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络腮胡子长叹一口气:“兄弟,哥没看错你,你是个值得交的好朋友。”   【副本“与邻为友”主线任务三:异界公寓的租客们都是热情好客的好邻居,请和他们成为朋友吧。(已完成)】   骆毅的手一下子僵住了。   任务三......完成了?   他对秦音眨了眨左眼,秦音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络腮胡子继而道:“虽然你们刚搬来异界公寓,但你们应该知道住在302的程小姐。”   程小姐?   这和程小姐有什么关系?   秦音和骆毅面色都凝重起来。   “程小姐那样的人物,谁不喜欢她呢?但是......”   两位玩家都沉默了。   ......喜欢,程小姐?   一直对三楼租客身份有所怀疑的秦音和骆毅放下心来。   特别是刚完成了任务三的骆毅。   看来三楼的租客只不过是提供线索的工具人NPC罢了,真正的杀机应该在任务一和任务二之上。   只是......   昨天拜访305的唐峙死在门外依旧让他们内心充满疑窦。   他究竟是触发了什么死亡条件才会死在门外?   他来了......他究竟是什么人?   这件事和程小姐又有什么关系?   一杯酒又见了底,骆毅帮络腮胡子填满。   络腮胡子像是有些醉了,说话也不甚清晰,需要玩家很认真去听,才能分辨出他嘴里支离破碎的句子。   “程小姐......太美了......”   玩家:......   在一堆废话中,总算被两位玩家挑拣出了一点有用的东西。   宝石......偷窃。   这位卢大哥为讨程小姐欢心,偷了世界知名宝石送给程小姐。   两位玩家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猜测。   宝石是从哪里偷的,是不是线索中反复提及的死者A?   宝石究竟是不是......神之右眼?   骆毅微微垂下眼睑,不算茂密的睫毛掩住他的眸光:“卢大哥,我看你一直觉得面善,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络腮胡子醉眼朦胧的抬起头来,认真地端详着骆毅的面容,打了个酒嗝:“这位秦小姐么,我倒是看着真有点面善,但你——没印象啊。”   秦音接过话来:“六年前......您是在异界大学上班吗?”   络腮胡子痴痴地笑起来:“不是,不是。”   难道不对?   玩家眉头蹙起。   “我不在那上班,程小姐在那上班,我在附近的加油站打工。”   加油站?!   图书馆被人洒了大量的汽油......   两位玩家的呼吸几乎要在这一刻凝滞了。   秦音感觉自己手心被汗水浸湿了。   难道唐峙就是因为触及到了真相才......   “只是你们学校管得可真严呐,根本不让校外的人进校门,我想进去看程小姐一眼也不行。”   玩家翻涌的热血又渐渐凉了下来。   进不去校门......   难道真凶另有其人?   “我对程小姐这么好,她为什么......”   络腮胡子猛灌了一口酒,看向秦音的目光再一次充满了攻击性:“你们女人就是这样无情的东西!你给我滚出去!”   “你!”   骆毅眉头紧紧地蹙着,再次对秦音摇了摇头。   他试图站起身子:“现在也不早了,我们就先......”   咔嚓一声脆响,玻璃杯被摔碎在地上。   络腮胡子怒气冲冲:“要不是因为那件事,现在我也不会被他盯上。”   骆毅又坐了回来:“卢大哥,‘他’究竟是......”   络腮胡子冷哼一声:“叫她给我出去,我们兄弟之间说话,她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秦音指尖已经按在了口袋中的卡牌上,眸中跳动着浓烈的杀意。   骆毅对她使了个眼色。   她胸口剧烈起伏两下,冷哼一声。   转身走下楼去。   在一阵天旋地转中,秦音打开了305的房门。   旋即便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关门声。   骆毅对络腮胡子陪着笑:“这下就我们兄弟两个,卢大哥你有什么事就跟兄弟说,兄弟肯定尽最大能力为你分忧。”   “......是么?”   络腮胡子抬起头,眸中不见半点醉意。   他干裂的唇边逐渐咧出一个巨大的笑容:“那我就先承兄弟这个情了。”   骆毅的瞳孔一瞬间瞪大了。 第22章   骆毅从305走出来的时候,腿还是软的。   他以手扶额,大脑里是一片浆糊。   秦音抱着双臂站在305房门外。   声音冰冷:“他和你说了什么?‘他’究竟是谁?”   见到秦音在门口,骆毅好像没有一点惊讶,他的语气很虚弱,脸色白得像纸片一样:“好像和六年前的案子有关,搞不好是六年前死者的鬼魂吧。”   “六年前......苏竹月约死者A到图书馆,唐峙偷走了图书馆的钥匙把门反锁,305的租客应该就是汽油的来源。他说进不来校园,但他却把宝石偷到手并送给了程小姐,这里说不通。还有,线索提示有人看见虞姜在图书馆附近出现,她出现在那里干什么?她会不会是放火的真凶?”   “不,这其中还有很多疑点......其他租客在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身份,为什么这几天来303的神婆只愿意接待苏竹月一个人?还有一直很不合群的江田田也很奇怪......”   秦音走在骆毅身边,低声喃喃。   一个人滔滔不绝地说了很久,却一直没人回应,秦音没忍住偏头去看骆毅,发觉他面色还是很差,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劣质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也是一下大一下小,就像突然忘了怎么走路一样。   三楼房间内的楼梯确实使人天旋地转,但是这么久过去了......   秦音眉头逐渐蹙起:“你还好吗?”   骆毅转过头来,脸色依旧白得吓人。   连扯动唇角对他来说都是一件很费力气的事情:“我,没事......”   秦音也是这时才发现,骆毅就连鼻尖都冒出虚汗,整个人仿佛都要虚脱了。   怎么会这样?   秦音试图扶住他,却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骆毅像是忽然又生出了几分力气,三步并作两步,推开了属于他自己的201的房门:“我不太舒服,要去上个厕所。”   他动作很快,差点撞在房门左侧的开放式厨台上。   还好他及时停住了脚步,有些尴尬地朝着秦音笑了一下,关上了房门。   门外的秦音眉头蹙得更紧了。   在房间内已经住了三天了,难道他还没记住厕所在房内的哪一边吗......   -   假的。   虞姜再一次试图将宝石放在系统的“神之右眼专属卡槽”,收到同样的系统消息。   【请不要试图用其他宝石蒙骗公司。】   这已经是这条提示第十一次响起了。   这颗宝石,根本不是神之右眼。   第一次违反市民守则偷东西居然偷错了。   虞姜不太高兴。   唇瓣因被紧紧抿着而失了血色,显得更加苍白。   浑身的鬼气翻涌,简直让一直隐身看着虞姜的骆夏夏腿脚发软——   太像段黎了。   她总害怕虞姜下一秒就像段黎一样一个不高兴就砍爆副本里所有生物的头。   虞姜乌黑的瞳仁盯着指尖的宝石,一动也不动。   若不是她还有呼吸,骆夏夏简直以为她已经死了。   这样看,她怎么都不像一个人类啊。   不像人类的虞姜却在用人类的方式思考。   进入副本后,她只见过三颗类似于宝石的东西。   一颗是秦音亮闪闪的宝石项链,一颗是程小姐的“厄运之钻”,还有一颗,是301的刘哥手腕那颗灰突突的石头。   如果神之右眼真的在这三颗宝石之中,那她的技能次数完全够用。   可是......这个任务会这么简单吗?   【恭喜你触发了个人支线任务!】   【请将你手中的两包白色粉末选择一包放在一楼大厅左手边的花盆下。】   【异界宝塔有限公司温馨提示:支线任务来之不易,完成后积分翻倍。】   【因为你非常珍惜来之不易的积分,所以你欣然接受了本次支线任务。】   虞姜:......   她并不是很想接受本次任务。   但任务面板的倒计时已经开始。   十分钟的倒计时像一颗□□,催促着虞姜的行动。   虞姜看了下表:23:50。   她从床角被单下小心翼翼地翻出两包白色粉末,又将写着“毒药”的那一包放了回去,手心捏着“迷药”打开了房门。   走廊中一盏灯也没有,房门一被关上,虞姜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她只好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   一点微弱的白色光斑投在身前,冷光使走廊中显得更冷了。   深夜的异界公寓安静极了。   只有虞姜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没有人听见她的声音吗?   不好奇为什么这么晚却有人出门吗?   为什么没有人打开房门看看?   虞姜很快就将白色粉末放在了一楼大厅左手边的花盆下。   再往楼上走的时候,一阵奇怪的“咯吱——咯吱——”声响起。   这声音有点耳熟,虞姜却想不起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她一只手抓着楼梯扶手,静静地站在楼梯上,侧耳倾听。   这声音愈发明显了。   却像是......   虞姜转身走下楼梯,站在一楼房间对门的墙边。   咯吱咯吱的声音更突出了。   虞姜终于响起这声音她在哪里听到过——   是第一天夜晚。   她就被这种切割木头一样的声音吵醒。   但是......   虞姜拿手指戳了戳硬实的墙壁。   为什么......声音会在墙里传出来?   虞姜敲了敲墙壁,响起空洞的脆响。   墙——是空的?   虞姜的瞳孔不自觉地瞪大了。   她将耳朵贴在墙壁上。   切割木头的声音好像已经停住了。   没有了吗?   两道好看的细眉被拧了起来。   旋即是哐当一下,什么东西被人搁在了地面上。   然后——   细碎的脚步声渐渐地近了。   却又戛然而止。   又没有了吗?   墙壁传来冰凉又真实的触感,莫名地使虞姜脊背发寒。   虞姜决定离开这里。   低沉黯哑的声音却顺着墙壁传了过来:“发、现、你、了——”   是墙后的人!   乌黑的瞳仁颤动了一下。   虞姜缓缓站直了身子,脸上尚且带着点疑惑。   光洁的墙面根本没有门,墙后......为什么会有人?   一声震耳欲聋的关门声响起。   是楼上。   有人,从楼上的房间内出来了。   -   被绑的高高的双马尾甩来甩去,黑色的长筒袜上沾了点灰。   她踩着轻快的步伐,木质地板却发出不堪重负般的哀嚎。   双马尾先是停在最近的一间门前。   她敲了敲门。   门内没有半点回应。   “哼,果然。”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敲响了下一扇房门。   门内传来不耐烦地呵斥:“滚开。”   双马尾像是吓了一跳似的,接连后退了两步。   再下一扇房门被她跳过了。   接下来的一扇门依旧有人应答。   还有最后一扇门。   双马尾眸中氤氲着疯狂的杀意。   用尽全力锤响了最后一扇门。   脆弱的铁门就像暴风骤雨中的一粒小荷,摇摇欲坠。   门内没有人应声。   但双马尾像是笃定门内必然有人似的。   她冷哼一声:“我打开这扇门,只需要十分钟。”   -   “你在这里干什么?”   手电筒的冷光猛地一转,照在来人的脸上。   来人抬起手挡住了眼睛。   但虞姜还是看清了他高大的轮廓。   是霍斯年。   虞姜微微移开了手电筒的光。   霍斯年幽蓝的瞳孔中没有任何情绪。   虞姜没答话他也不在意。   虞姜看见他走到一楼大厅,在右侧的花盆下摸索了半晌。   什么也没摸到。   他好像没有情绪的机器人一样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几分震惊。   “你......”   虞姜没忍住开口。   霍斯年的视线又转到虞姜身上,眼角眉梢都写满了不耐烦。   无声地询问着。   “是要到一楼大厅左侧花盆下找一包白色粉末?”   霍斯年好像根本不意外虞姜知道他的来意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虞姜。   虞姜同样面无表情地回视:“那边的花盆才是左侧花盆。”   这个是右侧花盆。   霍斯年:......   霍斯年转身去另一侧的花盆下一摸,果然摸到了一包白色的粉末。   他看了虞姜一眼,向三楼走去。   虞姜微微蹙眉,跟在了后面。   “你跟着他干嘛?回去。”   女鬼骆夏夏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虞姜身边,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   虞姜不解:“我为什么要回去?”   骆夏夏有点着急:“你知不知道夜晚的异界公寓很危险?”   “我知道啊。”   “那你还——”   虞姜安抚性地拍了拍骆夏夏的头:“这是得之不易的治病机会,为什么要怕危险?我必须得争点气。”   她也学着骆夏夏一样凑近了对方的耳垂:“我看过了,副本里设计的这么逼真,一定很贵。这回是运气好被选进副本,下回要是再想来治病,或许根本来不起呢。”   微凉的气息喷洒在骆夏夏耳边。   使骆夏夏整个人在楼梯上凌乱了。   她想起段黎的嘱咐,知道要用科学的方式使虞姜接受副本的存在。   但是段黎可没说——   他这位宝贝女儿还是一个这么会精打细算的穷逼。   就这?就这??就这???   云城那些鬼究竟是怎么养的崽?!   说话间,三楼到了。   虞姜刚从转角转过身。   就看见倒在地上的双马尾。   她身上的皮已经退了一半,鲜血淋漓地染红了地板。   上半身已经完全不像一个人形,只有包裹在长筒袜中的双腿还能使人联想到她是什么生物。   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   又很快被按掉。   在空寂的被黑暗笼罩的异界公寓中,格外刺耳。 第23章   蜕了半身皮的双马尾不知死活,不消片刻,就化作一阵白烟消逝了。   只有地板上还未干涸的血迹证明虞姜没有眼花。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多亏了你啊,霍小兄弟。”   301门内投射出一点光源,将漆黑的走廊点亮了些许。   虞姜的视线落在刘哥黑胖的手腕上。   被红绳系着的小石头在冷光中显得晶莹剔透。   “那是什么东西?”   霍斯年很少说话,虞姜也是这时才发现,他的中文夹杂着古怪的口音。   刘哥面上涌起一阵后怕的情绪,握着门把手的右手不自觉地颤抖:“她......她......”   他好像恐惧极了,怎么也不肯说下去:“这不能说......很感谢你帮了我,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霍斯年固执地询问:“为什么不能说?”   “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她究竟是谁?”   “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无论霍斯年问什么,刘哥都开始无意义地重复这句话。   “NPC卡顿了,这说明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可能得到,至少目前不行。”   属于齐宏雅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他从黑暗中走出来,301房门内透出的冷光使他的面目看起来煞白一片。   他冲着刘哥露出一个笑容:“刘哥,您早点休息吧。”   刘哥像是一台老旧机器又突然恢复了正常运转似的,黑胖的手掌往锃亮的脑门上一拍:“是的,我该睡觉了。朋友们,晚安。”   【副本“与邻为友”主线任务三:异界公寓的租客们都是热情好客的好邻居,请和他们成为朋友吧。(已完成)】   任务三完成的提示在系统面板中弹跳出来。   虞姜插进口袋中的指尖微微一顿。   任务三......完成了。   301的房门被毫不犹豫地合上了。   光亮一下子就消失不见。   走廊又重新陷入黑暗之中。   齐宏雅按亮了手机屏幕。   他声音低沉,语带疑问:“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霍斯年言语依旧非常简洁:“任务。”   虞姜发现,当他只说单个的词语时,那种奇怪的口音就消失了。   手机屏幕闪烁着幽蓝的光芒,齐宏雅的眸光掩藏在其中使虞姜根本看不清楚。   “虞小姐,你为什么在这里?”   “不要告诉他。”骆夏夏轻轻在虞姜耳边说道。   虞姜偏了偏头,身边却没看见一个人。   于是虞姜说:“有人不让我告诉你。”   齐宏雅:???   骆夏夏:???   齐宏雅看了看霍斯年,显然是误会了什么,轻笑出声:“夜晚的异界公寓危机重重,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三位玩家往楼下走去。   齐宏雅和霍斯年的房间都在一楼。   踏上二楼地板的时候,就只剩下虞姜一个人了。   她按亮了手机的手电筒。   冷白的光束投在身前,虞姜再次感受到了属于深秋的寒冷。   她轻声地问骆夏夏:“你在吗?出来啊。”   骆夏夏没有出声。   倒是有另一个人出声了。   手电筒的光照范围出现了一个身影。   身影矮小又纤细,低垂着脑袋,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   是江田田。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虞姜:......   不,我根本没有发现你。   江田田看起来很平静。   平静中又透露着几丝疯狂。   她的语气晦暗不明,叫人无法分辨她此刻的情绪:“居然在这种时候碰到你。”   她话锋一转,马上又带上了哭腔:“虞小姐,你可以帮帮我吗?”   这样的江田田看起来连头发丝都透露着古怪。   手中的手机被虞姜攥紧了,她有什么可帮助她的?   她看向江田田的目光中带着点疑惑:“难道你想跟我借手机?”   虞姜语气中有些迟疑:“虽然......你没带手机出门确实会有看不清路的烦恼,但是我不能借给你。”好像突然想通了的虞姜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因为我要玩俄罗斯方块,你扶着墙下楼吧,很安全的。”   江田田:???   江田田认为虞姜在耍她。   她缓缓地抬起眼来:“虞小姐,难道你已经发现了吗?”   虞姜顿了顿:“......你是说你的病情已经到了晚期这件事吗?”   情绪转变太快,精神波动看起来就很不稳定,再发展下去恐怕都要有暴力倾向了啊。   江田田却以为虞姜在侮辱她。   她认定虞姜已经发现了她的意图。   “真没想到,原来你才是深藏不露的那一个。”   虞姜:......?   江田田究竟在说什么?   江田田指尖捏着一张卡牌,喑哑的嗓音中透露出浸染着愤怒的疯狂:“大家都很不合群不是吗?为什么你被孤立了还有人站在你身边?这不科学。”   虞姜没搞懂她的逻辑:“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为什么不科学?世界上没有一件事是科学解释不了的。”   江田田:......   神经病啊副本里面谈科学!   卡牌在她指尖发动了。   【你消耗了A级道具“灵魂召唤师”。】   【A级道具:灵魂召唤师。   道具类型:卡牌道具。   道具详解:这是一张有灵魂的成长型卡牌。使用卡牌后会短暂的让你获得“灵魂召唤师”的能力,可召唤副本中的灵魂生物问目标一个问题,有99%的几率目标会在回答副本生物的问题后被杀死。但卡牌的成长需要负面情绪的滋养。   经宝塔检测,你的核心负面情绪为——嫉妒。   异界宝塔有限公司温馨提示:只有时刻让自己沉浸在负面情绪中,卡牌才能更快的升级哦。   使用方法:使用前要让目标感受到你的负面情绪,你的感染力越强,卡牌召唤出的副本生物工作时间就越长。   ps:成长型卡牌道具数量稀有,为公司研发的测试中道具,若出现各种问题,请拨打公司的服务热线。   pps:什么?你居然真的想拨打公司的服务热线?公司里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   一阵阴风在密不透风的走廊中卷了起来。   骆夏夏再也顾不上许多了,在虞姜身旁显现出身形来:“我叫你早点回房间你就是不听!这下好了!”   就她这几年道行,能护得住虞姜吗?万一护不住......骆夏夏圆圆的杏眼中已经升起了水雾。   虞姜:......?   手电筒的银白色光柱前,缓缓出现一个人形。   白色的长裙,栗色的卷发,头顶一条小黄鸭发带,长发都被束在脑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来人面上带着点不耐烦。   虞姜听见她嘴里嘟囔:“烦死了,这个活儿怎么落到我身上了。”   虞姜:......   这个语气,她一点也不陌生。   因为......   来人终于看见握着手机的虞姜。   她狭长的凤眼一下子就被点亮了。   “傻崽!”   虞姜:“......白茶。”   江田田就看见,她召唤出来的白衣女鬼朝着虞姜飞扑过去。   她微微弯起唇角。   心中轻叹:地面又要被鲜血染脏了,真是罪过,罪过呀。   她竖起耳朵——   这个鬼怪会问出什么问题呢?   白茶激动地抓住虞姜的手腕,眼眶很快就红了,啪嗒啪嗒地落下泪珠:“傻崽,你最近还好吗?”   江田田:......???   虞姜看着情绪激动的好友,将那句“不要叫我傻崽”吞了下去。   大家明明是一样大的年纪,这种叫法真的很奇怪啊......   虞姜试图从白茶手中抽出手来,但白茶的力气太大了,没能抽得动。   她不得不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声音中满是疑惑:“我很好,你是来这里......兼职吗?”   白茶噎了一下。   她想起自己被人召唤到这里的目的,面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究竟是谁?   居然敢对他们捧在手心的傻崽用这种阴毒的道具!   她的目光落在一旁的骆夏夏身上。   骆夏夏双腿发软,飞速地摇了摇头。   骆夏夏:我只是一只鬼,怎么会有道具啊!   白茶又看向黑暗中的江田田。   江田田就看着自己召唤出来的鬼怪用恨不得将自己扒皮抽骨的眼神看着自己。   江田田:......你妈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道具对白茶的约束力确实在生效,白茶难以自控地向虞姜的喉咙伸出了手。   冰凉的指尖落在虞姜脖颈上的时候,虞姜愣住了。   白茶极力克制,声音颤抖:“你......你这里怎么沾了根头发。”   虞姜:......?   江田田:......就这?就这??就这???   一旁的骆夏夏拉着虞姜的手腕:“快走!”   白茶柳眉倒竖:“不许走!”   骆夏夏:......   看着白茶看自己像是看情敌一样的目光,骆夏夏沉默了。   虞姜还像是不怕事大似的将白茶介绍给骆夏夏:“这就是我跟你说的牙医朋友,等出去了你可以找她补牙啊。”   骆夏夏:不了不了,她怕她找她补牙,一口牙会全被拔了。   在白茶的哭哭啼啼中,五分钟很快就过去了,白茶必须得离开这个副本。   江田田就这样一直看了五分钟的诡异戏码。   感觉世界观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还被白茶在走之前骂道:“废物!只能召唤我这么几分钟!”   江田田:......就他妈的离谱。 第24章   骆夏夏的嘴巴一瞬间变得老大,皮肤一寸一寸地皲裂,她的胸膛很快就咧开一个大口子。   里面空空如也,内脏不翼而飞。   整具身体像是被拆开,又强行拼合在一起的破布娃娃。   就像......唐峙的死状一样。   江田田看到这一幕却好像震惊多于恐惧。   “这......这怎么可能?这是怎么回事!”   骆夏夏一步一步向江田田走近,江田田哆嗦着手,抽出另一张卡牌。   一眨眼就消失在二楼。   骆夏夏冷哼一声,提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算你跑得快。”   她偷偷松了口气——要是跑不快真的一个麻烦事,杀人名额还在冷却中,她现在根本不能真的对江田田做什么。   骆夏夏回过头去,就见虞姜呆愣愣地盯着她咧开的胸膛。   她得意地挺了挺并不存在的胸,眼尾上挑:“怕了吧?我告诉你,你要是......”   虞姜却上前两步,戳了戳她的伤口。   真诚地建议:“做的不太逼真,为什么你开膛破肚都不流血?是副本里没有给血液建模吗?”   骆夏夏:......   她要是说因为狗比公司太抠了每位员工的血包道具都是有限的,她根本没舍得用......你信吗?   虞姜凑近了骆夏夏,乌黑的瞳仁一瞬不眨地盯着她的眼睛:“唐峙是你杀的,对不对?”   带着段黎气息的压迫感扑面而来,骆夏夏不自觉地结巴起来:“我......我又没想杀他,我要杀的是......他自己给人做了替死鬼,这能怪我么?”   “你要杀的是谁?”   “当然是害死我们的凶手!”   “哦。”虞姜稍稍后退了半步。   那股扑面而来的压迫感终于消失了,虞姜语气很轻:“你在副本中的身份,是六年前的死者么?”   骆夏夏撇了撇嘴,没有答话。   虞姜的眸色却越发地深了。   既然是六年前的死者,明显带有复仇意味的猎杀,为什么唐峙不是被烧死的模样,而是像骆夏夏现在这样。   难道六年前死者的死因,根本不是图书馆大火么......   江田田跌落在106的门口,喘着粗气,艰难地拉开属于她的房门。   她不敢相信,一个传送道具就这么报废了。   虞姜......这位玩家究竟是怎么回事?   本身就已经非常不像是一个人类了,居然还跟副本生物搅在一起?!   而且,那个鬼魂看起来真的很奇怪啊......   她打开了她的任务面板:   【你是六年前纵火事件的真凶。你知道有人盯上了死者A的宝石,你知道有人对死者A心怀记恨,你知道有人巴不得死者B立刻暴毙。而你,恰好与死者C和死者D有着血海深仇。幸而,你遇上了一个绝佳的机会,可以将这件事伪装成一个意外,即便是有一天东窗事发,首先被怀疑的也一定不是你。你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   【......三天前,你收到了一封神秘来信。纯黑的信纸上是烫金的小字:真理之眼一直在注视你,你的罪孽真的能永远埋葬吗?如果想要想要将恶果永久冰封——10月8日,异界公寓恭迎你的莅临。】   【这一定是什么人的恶作剧,你不屑一顾。然而你却收到证明你是真凶的最有力证据。】   【你决定前往异界公寓。】   【副本“与邻为友”主线任务一:还原六年前事件的真相,隐藏你是六年前纵火真凶这个事实。】   【副本“与邻为友”主线任务二:找到寄信的神秘人,杀了他。】   【副本“与邻为友”主线任务三:异界公寓的租客们都是热情好客的好邻居,请和他们成为朋友吧。】   【PS:   *在本次副本中你有着特殊的身份,请注意隐藏自己的身份。你可以发动三次属于“嫌疑人”的技能,将你认为有可能是你罪证的物品与随便什么东西调换。   *在本次副本中,上午9:00-11:00是你的禁止活动时间,请不要在这个时间踏出房门。   *本副本中没有官方势力,只有身份为杀手的玩家具有制裁真凶的能力。   *异界公寓的试租期只有七天,请在七天后离开公寓。】   江田田的眉头愈蹙愈紧,她很清楚她是六年前纵火的真凶,可是......   为什么死者看上去根本不像是被烧死的呢?   难道......   -   渗着潮气的墙壁上有个小孔。   霍斯年能从这个小孔看见隔壁的一举一动。   泛着点蓝的瞳孔完美隐藏在孔洞之后。   隔壁的灯依旧亮着。   齐宏雅洗完澡出来,就只穿了一条短裤。房间内的温度使他哆嗦了两下,急匆匆地套上被他丢在床角的毛衣。   暖和过来后,他从枕头下掏出一只老旧的红皮笔记本,蹙着眉写写画画。   没多久,笔记本就被他合上了。   他从贴身的口袋中掏出一颗灰突突的小石头。   小石头被红绳串起,在冷光灯下闪闪发亮。   这颗石头霍斯年见过,在刘哥的手腕上。   但齐宏雅的面色很快就阴沉下来。   他好像似有所感,猛地抬起头。   对上了霍斯年幽蓝的瞳孔。   霍斯年眼睛一瞬不眨,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齐宏雅眉头蹙起,一脸狐疑地移开目光。   他看了眼时间,然后换了条裤子。   像是在消磨时间似的,齐宏雅漫无目的地在房间内转了几圈,又再次确认时间,才走到床头房内冷光灯开关的位置。   属于101的光源啪嗒一下消失了。   片刻后,微弱的关门声响起。   齐宏雅——出门了。   同时,霍斯年的任务面板有新的系统提示弹出。   【你的技能“顶级杀手”冷却时间已结束。】   霍斯年低头看了眼时间,3:02。   他的眉头拧紧了。   齐宏雅这个出门时间......   霍斯年不由得打开他的任务面板再次核对每个人的门禁时间。   【你是一位普普通通的顶级杀手,世上没有你杀不死的目标。六年前,你的弟弟死于一场火灾,但真凶至今依旧逍遥法外......】   【......三天前,你收到了一封神秘来信。纯黑的信纸上是烫金的小字:一场大火带走了你世上唯一一个亲人。你杀人如麻、从未失手,却不能手刃真凶为你的至亲报仇......你甘心吗?如果你想手刃真凶——10月8日,异界公寓恭迎你的莅临。】   【突如其来的神秘信件让你心生疑窦,但同日,你接到一笔大单子,目的地同样是异界公寓。】   【你决定前往异界公寓。】   【副本“与邻为友”主线任务一:找出六年前事件的真凶,并制裁他。】   【副本“与邻为友”主线任务二:完成对雇主的目标——寄信人的刺杀。】   【副本“与邻为友”主线任务三:异界公寓的租客们都是热情好客的好邻居,请和他们成为朋友吧。】   【PS:   *在本次副本中你有着特殊的身份,请注意隐藏自己的身份。你可以发动三次属于“顶级杀手”的技能,杀死任意你认为可疑的嫌疑人。   *在本次副本中,除你之外的每位玩家都有其对应的门禁时间,杀手可强制其在门禁时间出门(某些卡牌道具可抵消此BUFF),目标达成“非法出门”成就后会立即死亡。   *本副本中没有官方势力,只有身份为杀手的你具有制裁真凶的能力,但你的制裁冷却时间为三天,请合理安排刺杀时间。   *因为你的特殊身份,副本中的鬼怪不会主动攻击你。   *异界公寓的试租期只有七天,请在七天后离开公寓。】   【杀手专属玩家门禁清单:   101/201:21:00-23:00。   202:05:00-07:00。   103/203:13:00-15:00。   104/204:17:00-19:00。   105:01:00-03:00。   106:09:00-11:00。】   齐宏雅难道是为了......避开其他人的门禁时间?   可他怎么会知道杀手专属的玩家门禁时间?   霍斯年的眉心愈蹙愈紧。   几分钟后,霍斯年也打开了房门。   漆黑的走廊像一只沉默的巨兽。   霍斯年的指尖紧紧按在卡片上。   走廊中已经没有了齐宏雅的身影,霍斯年向楼上走去。   整个二楼都是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   齐宏雅应该不在这里。   霍斯年走上三楼。   301的门缝中透出丝丝点点的光线。   里面有人在低声交谈。   但没几句,他们就吵了起来。   霍斯年凑近了房门,能隐隐约约听到房门内的人情绪激动之下没忍住高声吐出来的几个词语。   “宝石......真假......信任......”   一个声音是属于NPC刘哥,另一个声音却是属于......齐宏雅?   他深夜掐着时间来NPC房间和NPC吵架?   “你在这里干什么?”   黑黢黢的走廊,忽然响起的声音。   霍斯年的心跳一瞬间变得飞快。   他缓缓转过身去。   黑暗中,304的主人穿着一丝不苟的白大褂,站在身后。   他面无表情,手中提着一个发光的玻璃桶。   桶内鲜红粘稠的液体散发出浓烈的血腥气。   304的主人冷声开口:“要去304坐坐吗?”   尽管因为自己的特殊身份,知道自己并不会被副本中的鬼怪攻击。   而且,三楼的租客不过是NPC罢了,就算去304坐坐应该也是没有任何危险的,说不好还能得到什么独家的线索。   毕竟三天来,304一直处于闭门谢客状态,这条线索一定很重要。   但是霍斯年还是下意识地拒绝了。   他操着一口古怪的口音:“改天吧,今天太晚了。”   “唔......”白大褂轻轻将手中的玻璃桶放在地面上,往前走了一步。   霍斯年想要后退,但身后就是301的房门。   他退无可退。   “这可怎么办,”他听见掺着冰渣的声音在耳边低声呢喃,“我很不喜欢有人拒绝我呢。”   霍斯年猛地抬头。   对上反射着红光的镜片。   冰凉的液体被从他的后颈注射进去。   第四天,07:04。   一楼大厅。   除去已经死掉的封翰和唐峙,就只有......   “越先生没有来。”   想到杠精神经病一样脾气古怪,却有格外多卡牌道具的越涟二,齐宏雅巴不得他永远不要来。   “江小姐也没有来。”   说到江田田,齐宏雅推了推眼镜,唇边划过一丝冷笑:“她或许根本不敢来吧。”   骆毅眉头蹙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看起来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但秦音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她垂下目光,踩着细高跟的脚突然歪了一下,向骆毅靠去。   骆毅下意识地闪开了,又飞速扶住了她的手腕,语气和平时一样温和:“小心。”   秦音眸色愈加冰寒。   人的潜意识是骗不了人的。   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闪开......   “她为什么一直表现出不合群的样子,甚至很多时候不参加集体会议?”齐宏雅冷哼一声,“那是因为她怕被我搜到关键线索,直接被指认为真凶!”   什么?!   齐宏雅将他昨晚搜查到的线索分享到每位玩家的任务面板。   【线索:玩家江某的父母死于n年前的一起劫匪杀人事件,当时死者C和死者D均在现场,却因懦弱不敢出声。因此,江某一直对死者C和死者D怀恨在心。经过江某多番筹谋,终于如愿来到异界大学上学,她时刻潜藏在暗中等待机会。终于......玩家江某是唯一一个在案发当天携带火种到图书馆的人。】   唯一一个在案发当天携带火种到图书馆的人......   也就是说只有她有放火的可能!   玩家们倒吸一口凉气——这条线索也太致命了!   齐宏雅露出微笑:“看来,我们的运气很好,才第四天,就抽到了这么关键的线索,直接确定了凶手的身份。这样一来,杀手玩家也不需要隐藏身份了,直接使用技能将真凶制裁了吧,大家意下如何?”   大厅里一时间有些沉默。   骆毅接过话来:“万一她不是真凶怎么办?这才第四天,如果杀手玩家暴露了真实身份,被凶手杀死,我们的任务可就要失败了。”   齐宏雅略一沉吟:“虽然我认为真凶不存在另有他人的可能性,但你的顾虑也有道理。不过我还是希望杀手玩家可以杀了她。”   “因为一旦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很有可能采用极端手段,若是杀手被她反杀,那我们的任务就全完了。”   他压低了声音:“更可怕的是......万一她有同谋怎么办?”   秦音忽然冷笑出声:“你说的没错,图书馆被人淋满了汽油,江田田不过是个普通的大学生,她去哪里找汽油?”她双眼一瞬不眨地盯着骆毅,“305的租客就在加油站工作,汽油的来源一定跟他脱不了干系吧。更何况,拜访过305之后,唐峙就死了,死状凄惨,难道跟305的租客没有半点关系么?”   骆毅笑了,连冷厉的面庞都柔和起来:“没错,305的租客一定脱不了干系。但齐先生说的也有道理,既然江小姐必然是真凶之一,杀手尽可以先杀了她。”   不知道杀手玩家究竟有没有将这一席话听进去,这场会议就这么结束了。   直到会议结束,越涟二都没有来。   虞姜在一楼大厅站了一会儿,还是去敲响了104的房门。   但无人应答。   越涟二......突然失踪了?   “你在吗?”虞姜开口问,也没听到骆夏夏的回答。   为什么一夜之间他们都不见了?   虞姜摸了摸口袋中的小纸人,独自一人往三楼走去。   303和305的房门外挂着“勿扰”的牌子。   让虞姜惊讶的是,304的房门上,居然首次没有挂“勿扰”的牌子。   虞姜敲响了304的房门。   片刻之后,门被拉开了。   门后的男人面无表情,白大褂依旧像是全新的,一丝折痕也无。   不知为什么,随着304房门的开启,虞姜感受到了森然的冷气从房门内争先恐后地扑出来。   室内的温度......比走廊还要低吗?   “请进。”   白大褂微微侧开身子,给虞姜让出了能容纳一个人通过的距离。   虞姜走进304房内。   首先感受到的是扑面而来的彻骨寒意。   304房间内真的很冷。   进入304之后,一直以来的有关于三层房间的违和感忽然都有了眉目。   ——是反的。   三楼的摆设与一楼二楼相比,是完全相反的。   304就在204的头上,按理说也该是左侧卫生间,右侧厨台的布局。   但这里却完全相反......   “要喝点什么?”   “不了,谢谢。”   304房间内看起来很整洁,与它的主人一样一尘不染。   但却有一股刺鼻的味道萦绕在鼻尖。   法医学专业的虞姜可以肯定,是甲醛水溶液的味道。   也就是传说中的福尔马林。   虞姜想起新朋友见面会的时候,他说他要做实验。   做的究竟是是什么实验?   “你知道长生科技么?”   白大褂突然出声,镜片挡住他的眸光,使他整个人显得柔和起来。   虞姜摇头:“不知道。”   “人类的生命有限,但人类的智慧无限。人类数万年都未能破解又最亟需破解的未解之谜就是长生。”他推了推下滑的镜片,“因为不能破解这个谜题,人就死了。再聪明的人也得死。”   虞姜好像明白他的研究方向了。   “所以,我研究的是多么伟大的方向,却偏偏有人无法理解。”   他缓缓踩上楼梯:“跟我来。”   虞姜踩上楼梯的一刹那,大脑就像被人用重锤锤了一下。   但在神智天旋地转之前,她感觉自己的灵魂轻轻震荡了一下,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又一下子消失了。   虞姜抓紧了楼梯扶手,缓步向上。   304的阁楼上。   楼上的温度更低了。   巨大的玻璃容器里盛满了福尔马林。   里面密密麻麻地泡着数不清的......尸体。   白大褂先是将一条软管贴在自己脑门上,然后敲了敲玻璃。   片刻后,一具尸体睁开了眼睛,艰难地游到玻璃缸边缘。   这具尸体看起来很年轻,至多不会超过二十岁。   她的大眼睛呆呆木木的,拿头撞了撞玻璃缸,很快又停下了。   她缓缓沉入水底。   重新变成了一具普通尸体。   “你看,我的‘换脑术’已经取得了初步成就。”   虞姜没有说话。   白大褂却滔滔不绝地讲述起他的“换脑计划”。   “人类究竟是以什么形式存在的......”   白大褂突然卡住了。   就像被什么人按下了暂停键。   这是......什么情况?   虞姜看了眼时间:09:19。   白大褂就维持着这个姿势卡了有足足五分钟,才又重新恢复正常。   “卡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继续说他的“换脑计划”:“......难道人类只是一滩没有意义的炭基生命吗?不!当然不!因为人类的智慧,人类会思考,或者说,因为你的大脑不断对你的记忆进行储存更新,你才是你。”   “这样是不是就好理解得多了?”   “只要将人类的大脑像一张芯片一样不断的传承下去,人类就达到了永生的目的。”   虞姜的眉头愈蹙愈紧:“你说的传承,是像你刚才那样,将你的大脑‘嫁接’到其他人的尸体之中吗?”   “不错,你很聪明。”   “尸体从哪里来?”   “每天都有人死亡。”   “但如果每个人想要‘永生’就必须要以一个‘身体’当做容器,那么世上必然总有一半人要不断消亡。”   “人本就会走向灭亡,如果能给一个族群半数生命‘永生’的机会,我想,文明的火种就已经延续下去了。早晚有一天,整个族群都能达到永生的目标。”   虞姜很认真的思考过后,告诉他:“我认为不行。”   “而且,恐怕连小学生都能想得通为什么不行。你不过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私欲罢了。”   “你......”   怒气冲冲的白大褂又一次卡顿了。   真的是因为......他是NPC?   所以会卡顿?   虞姜也曾被误认为是NPC,所以她对“NPC”这种说法抱有怀疑态度。   这次这位“NPC”卡顿的时间更长了。   大概十分钟后,他才又卡了回来。   他低低地笑出声来:“天才都是寂寞的,你这种凡人怎么可能理解得了我的抱负?”   虞姜:......   泻药,也不是很想理解。   白大褂用针筒从一个透明小桶中汲取出了什么液体,向着虞姜走过来:“六年了,我再也没用过新鲜的尸体了。你们的到来真是一件喜事呢。”   六年?   虞姜想起骆夏夏破布娃娃一样的尸体:“是你杀了他们?”   白大褂轻笑出声:“不,当然不是。”   “实验,我从来只用尸体做呢。”   “我从不杀人,我只救人。”   “或许你可以称呼我——未来的救世主。”   他推了推针筒,一点透明的液体喷溅在地板上。他语带蛊惑:“不要害怕,很快,你就会得到救赎。”   虞姜并不害怕,因为......   忽然间,虞姜感觉到右侧口袋动了动。   她低头一看——   白色的小纸人怒气冲冲地爬了出来,飞起来照着白大褂白玉般的脸上就是一脚。   白大褂的眼镜被它这股巨大的冲击力打歪了。   面颊上被擦出一道血痕。   虞姜一下子愣住了。   小......小纸人???   飞了???   白色的小纸人很快飞了回来,对着虞姜的面颊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   就好像是在......安抚她的情绪???   虞姜:......?   白大褂被打了一下显然非常生气,他猛地朝虞姜扑过来,手里挥舞着尖锐的针筒:“这什么东西?!”   小纸人一掐腰,同样生气地飞过去,又一次和白大褂撞在一起。   越涟二没有骗人......这只小纸人真的会保护她?!   小纸人好像明白这只针筒的危险性,数次朝着白大褂的右手撞过去。   它小巧又灵活,一时间倒是给白大褂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但它太小了,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虞姜从口袋中翻出小黑人,捧在掌心戳了戳:“你为什么不去帮小白?”   小黑人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似的,长条般的小手指了指黑黢黢的脸蛋。   虞姜:......?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虞姜低下头,飞速在小黑人头顶的部分啄了一下。   小黑人两条长条手臂捂住了他被撕得很随意的头部,好像非常害羞。   虞姜:......   下一秒,小黑人飞速变大了。   变大的小黑人比虞姜还要高半个头,在与白大褂的对战中一下子就站了上风。   作为天才科学家,白大褂的武力值显然不高。   但他智商在线,他很快就想到了应对的法子。   他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向小纸人烧去。   虞姜抿紧了唇.瓣,从试验台上拎起试管架,准备给白大褂的后脑开个光。   碰地一声巨响。   地面震动起来。   虞姜紧紧抓住试验台,才避免摔在地上。   越涟二沉着脸从楼下走上来。   “我想在这个副本待得久一点,为什么你们偏偏都要跟我作对。”   他的瞳孔因怒意不停地闪烁,变幻着色彩。   虞姜:......?   这,这个也没撒谎???   瞳孔居然真的会变色?!   他随手撕下笔记本上的白纸,右手写着什么。   一张张纸片被他抛了出来,然后在空中发生爆炸。   小黑人挡在虞姜身前,避免虞姜被爆炸的余波侵袭,自己却被炸出一个又一个窟窿。   整个阁楼很快被炸得面目全非,玻璃缸中的福尔马林流了一地。   越涟二一步一步走到虞姜身前。   他的瞳孔终于又变回棕黑的颜色,看向虞姜的眼神亮晶晶的:“玛丽苏小姐,我们下楼去吧。”   虞姜看向爆炸中的白大褂。   ......他又卡顿了。   10:46。   江田田的能用的道具已经全部用完了,再也抵抗不了想要出门的欲望。   封翰的死状还历历在目,当时她想不通,为什么封翰要在门禁时间出门自找死路。   现在她懂了,这就是杀手的技能!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拉开了房门,她大声哭喊着:“不要杀我!我不是真凶!我真的不是真凶!死者根本不是......”   江田田发觉自己突然说不错话了。   她慌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   ——有人对她用了道具!   为什么?   为什么怕她说出真相?   怕她说出真相的只有真凶!   她对上缓缓走过来的齐宏雅的目光。   这位看上去温和有礼的私家侦探唇角勾勒着残忍的弧度。   他开口,声音依旧温和又理智:“证据确凿,江小姐,很抱歉我们站在对立面。但很遗憾,副本就是这么残酷。”   江田田的泪水大颗大颗地砸向地面。   她的指尖在门框的墙壁上掐出血来,依旧控制不了想要走出房门的身体。   楼上一声巨响传来,整栋公寓剧烈地摇晃起来。   江田田一只脚跨出了房门。   猛地栽倒在地上。   簌簌的灰尘落下,齐宏雅缓缓弯起了唇角。   整栋公寓发生了连环爆炸。   还活着的租客齐齐聚到一楼大厅。   而走廊另一侧墙壁的秘密,也再也瞒不住了。   墙壁上没有门,墙后却是真实的房间。   房间内摆着——棺木。   棺木都是最新的,还能闻到木头的香气。   虞姜想起夜半切割木头的声音——是有人在做棺木。   303和305房间下的墙壁房间中,棺木中甚至还摆放着蔡老太和络腮胡子的尸体。   这是......怎么回事?   放着棺木的墙后房间内空空如也,只有每间房的墙壁上都贴着巨型的油画。   有温馨的客厅,有舒雅的茶室,还有......泡着福尔马林的尸体。   画中,是三层独有的阁楼景象!   “原来......原来是这样!”秦音喃喃,“为什么每次上楼梯都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因为我们根本就是在向下!三楼的所有东西都是反的!”   而他们进入的所谓阁楼,也是假的!   NPC、NPC为什么要这么做?!   刘哥笑了起来。   他一笑,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他揉了揉手腕,手腕上缓缓浮现出黑色的腕表。   他......他是玩家!?   怎么会这样?!副本中的玩家怎么可能可以隐藏身份?!   “菜鸟们,你们听说过综合型副本吗?”   玩家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综合型副本,就是一个副本场地,却出现了两批做任务的玩家。不是同一批但阵营对立的玩家,而是两批玩家,或许你根本不知道另一批玩家的存在,就已经进了对方的棋局,成了对方的猎物。”   刘哥得意地看向自己的任务面板。   【传闻异界公寓下埋着富可敌国的宝藏,但这栋公寓并不完全属于你。】   【还好你知道一起六年前的秘密。】   【你寄出神秘信件,并使你的搭档假扮成一位私家侦探,你们的布局逐渐展开。】   【六年前的旧事将所有人卷入名为阴谋的漩涡。邻居们忙着改头换面,没有人察觉到你的计划。】   【心思缜密的你一定可以和你的搭档一起完成对所有人的完美猎杀。】   【副本“改头换面”主线任务一:将宝石“神之右眼”秘密转交给你的搭档。】   【副本“改头换面”主线任务二:躲避六年前事件真凶的追杀,听说知道你将六年前的事情捅出去的他很生气呢。】   【副本“改头换面”主线任务三:杀掉所有成功“改头换面”的邻居,只有死人才会使异界公寓永远是一个秘密。】   【PS:   在本次副本中,你有着特殊的身份,请注意隐藏自己的身份。你可以发动三次属于“寄信人”的技能,作为幕后黑手你可以伪装系统为低级玩家发布任务,达到你的目的。   *在本次副本中,每位低级玩家的门禁时间都是你的门禁时间,真凶会在此时间对你展开猎杀,请不要打开房门。   *你只能通过“毒药”杀死猎杀你的真凶。】   “这里同时是我们中级副本“改头换面”的任务场地。而你们,就是我们的目标。”   他坏心眼地指指一旁的棺木:“看到棺木中的尸体了吗?这就说明这两位玩家已经成功‘改头换面’,混入你们之中了。”   秦音猛地转头去看骆毅,迷雾终于被一层层拨开。她目眦欲裂,匕首很快被横在“骆毅”的脖子上:“说!你把他怎么了!”   “骆毅”摊了摊手:“小姐,不要冲动,大家都是为了完成任务。”   霍斯年面无表情地开口,操着古怪的口音:“你现在说这些,不怕我们杀了你么?”   刘哥又笑了起来:“我知道你是杀手玩家,但我还知道你对真凶的制裁要冷却3天,你刚刚杀错了一个人,你现在有办法杀了我吗?更何况,你们的‘侦探’就是我的搭档,想要知道真凶,你们敢杀了我吗?”   “你有什么目的?”   刘哥很惊讶:“我能有什么目的?”   “如果你没有目的,又何必与我们说这么多废话。”   刘哥啧啧出声:“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一样。”   他面色一瞬间沉了下来:“是谁拿走了神之右眼,现在交出来,我可以告诉你们真凶究竟是谁。”   宝石......   真正的宝石“神之右眼”早在虞姜昨晚从刘哥那里偷来就放进了系统的专属卡槽。   越涟二嗤笑一声:“真凶就是306的租客,这种小学生都知道的答案,还需要你来说么?”   刘哥脸色又是一变:“你怎么知道?”   越涟二一脸嫌弃地看着他:“我不光知道这个,我还知道你就是带我们来公寓的那个胖子,而那个住在306的真凶,同时还是会蜕皮的怪物双马尾。”   “以后如果想精分,记得做戏做全套。你和胖子的手机铃声都一样,会在玩家的门禁时间响起,就算是为了提醒你这个时间真凶会来猎杀你,你好歹也要记得准备两套铃声来凹人设吧?”   他同样嫌弃的目光丢给三角眼:“你也一样,女装大佬把衣服分个类行不行啊?”   不在可杀人时间的三角眼:......   他梗着脖子嘴硬:“我女装怎么了,个人爱好你也管得着?这就能证明我是真凶吗?这未免也太牵强了。”   越涟二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唐峙的死状想必你们也清楚,‘有罪’两个字明显说明他是死于鬼怪复仇。这样一看,六年前的死者究竟是怎么死的,也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异界大学图书馆发生火灾,甚至监控还拍到了不少嫌疑人在附近出入。请问你,异界大学的保安,专门盯着监控的你,真的不知道图书馆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为什么这么粗劣的真相能隐瞒六年这么久,没有你这个能掌握全局的保安从中斡旋我可不信。”   “如果你恰好从事非法的人口走私行业,这个绝佳的机会你说你会不会放过?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四个人,送进疯批科学家的实验室,还有一场‘天然大火’为你背锅,这个无本万利的买卖,你说你会不会干?”   三角眼愣了一下,保安......他最终居然是败在了保安两个字上!   他开始慌了,他想逃,却被霍斯年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去向。   刘哥只短暂地慌了片刻,又很快找回老神在在的状态。   他低头看了眼腕表,确认了时间:“那又怎么样呢?现在你们的杀手不能杀人,而我,却可以用一包毒药送真凶上西天,这样你们都不能完成任务。”   “但,很可惜。”   “虞小姐好像并没有把毒药放在身上,而是放在了左侧床角呢。”   一包白色的粉末洋洋洒洒地飘散在三角眼头脸上。   他呼吸间,就吸入肺里。   刘哥和齐宏雅都愣住了,一脸的不可置信。   系统给了他们两个这么高的权限,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局面?!   “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刘哥目眦欲裂,极端的愤怒使他的面目都变了形,“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规则!你的杀人技能还在冷却中,你不可能有手刃真凶的能力!”   霍斯年唇角微微扬起,勾勒出一个讽刺的弧度。   “但我有。”   “这怎么可能!我要去总部投诉你!你这是作弊!是违规!你完了!”   霍斯年面无表情地将毒药的包装纸丢在地上:“如果你有命回总部,可以去试试。”   很显然他没有,一张薄薄的纸片割破了他的动脉。   越涟二拍拍手,懒洋洋地开口:“要不我替你去投诉吧,不杀了你,我的任务也很难办啊。我是必须要通关的。”   任务面板弹出任务一完成的字眼。   【副本“与邻为友”主线任务一:找出六年前事件的真凶,并制裁他。】   至此,所有任务完成了,但虞姜觉得有哪里不对......   【你已达成副本“与邻为友”的通关成就。即将返回公司总部,请做好准备。】   越涟二忽然抓住虞姜的手,将一只新的小纸人塞进她的手心。   这只小纸人与被炸碎的小黑一模一样,连不整齐的边缘走向都一模一样   越涟二神情认真:“在我们多萝西娅星,每位杀马特王子都有这样两个专属的护卫,只会送给......”   虞姜没忍住询问:“多萝西娅星有很多杀马特王子吗?”   越涟二:“......不,只有我一个。”   他棕黑的瞳仁闪闪发亮,虞姜不自觉地就被......他眼尾的泪痣吸引。   他的声音温柔又带着蛊惑:“玛丽苏小姐,你是不是喜欢我......的一部分。”   虞姜艰难地吞下口水,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你想不想......摸摸它?”   虞姜的手被越涟二握着向自己的眼尾探去——   “给我放手!!!”   虞姜一惊,下意识地将手抽了回来。   扭头就看见气得面目通红的段黎像离弦之箭一样冲了过来。   越涟二看向段黎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冰冷。   小黎......?   为什么小黎也进来了?   来不及思考,虞姜眼前逐渐变黑。   彻底失去意识前,虞姜看见霍斯年脚下黄色的光圈。   光圈中的霍斯年逐渐变了面貌,变成了刚刚死去的304租客......   304租客谢仓玉抬起右手,任务完成的消息飞速闪过。   【尊贵的中级员工你好,你已达成副本“改头换面”的通关成就。即将返回公司总部,请做好准备。】   有关于副本“改头换面”的具体任务逐渐消失。   【你是一位声名狼藉的疯狂科学家,只能隐姓埋名在这家小小的公寓苟且偷生。但这间公寓时常有怪事发生,相继有人死去,或许下一个就要轮到你。你要逃出去......】   【......但以你现在的身份,离开公寓不过是一个死字。你要怎么办呢......】   【六年前那起事件的相关人员陆续来到公寓,而你研发的“换脑术”也到了尾声。相信以你的手段,一定能够成功“改头换面”,离开公寓。】   【副本“改头换面”主线任务一:取代来到异界公寓的试租客的身份,离开公寓。】   【副本“改头换面”主线任务二:直至副本结束都要扮演好你新身份的角色。】   【副本“改头换面”主线任务三:请在七天后离开异界公寓。】   一张废弃的卡牌道具被他丢在地上。   【A级道具:偶尔卡顿的克隆程序。   道具类型:卡牌道具。   道具详解:这是一小段克隆程序。据说是因为一位员工不想上班才将它编写出来,希望能够克隆一个自己替自己去上班。但被公司发现后完整程序被强制销毁了,只剩下这么不稳定的一小段被某位不靠谱员工整理成了道具。你可以用它克隆万物,并给它设定好工作程序,它可以运行相当长一段时间。   使用方法:给予希望卡牌克隆的物种三个详细描述。比如你想克隆一个你,只需要写:强迫症、冰块脸、讨人嫌。这段克隆程序就能克隆出一个与你真人99.99%相似的你呢。   ps:这只是一小段克隆程序,不完善不是理所应当的么?所以克隆出来的物种经常会发生卡顿现象也是很正常的呀。   pps:异界宝塔有限公司郑重声明:每位员工都不得让他人或者其他程序代替自己上班,一经查实,罚工一百年。】   虞姜终于想到违和感来自于哪里——   卡顿的304租客,只不过是他做的局,一个让“自己”死在所有人面前,从而没有人会怀疑他的真是身份的局!   还有左侧床角......   304的租客伪造了霍斯年的古怪口音,但他不知道——   霍斯年分不清左右。 第25章   【亲爱的员工虞某你好。】   【欢迎回到公司总部,是否查看副本奖励?】   虞姜眼前再亮起的时候,发觉她在一部电梯中。   整栋电梯居然还是老旧的木质结构,虞姜稍微一动,电梯地板就被踩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木头表面被刷了黑漆,但漆刷得也很不走心,有的地方油漆结成一坨,有的地方属于木头本来的颜色还裸.露在外。   电梯静悄悄地停着,里面只有虞姜一个人。   在这种环境下,系统急促的滴滴声就显得格外刺耳又突兀。   虞姜点击电子表的屏幕,一大段信息就出现在脑海里。   【员工姓名:虞姜。   员工编号:***(不知什么原因,你的编号是一串乱码。)   员工等级:低级。(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宝塔开始注意你了。)   宝塔短评:你身上鬼气森森,对副本生物有着意想不到的亲和力,但正常人类对你的第一印象可能会很糟糕。   宝塔寄语:打工人打工魂,打工都是人上人!只要你努力的工作,宝塔就会过上更好的生活!   登塔有奖:宝塔会满足登上塔顶员工的任何愿望。】   再下方已通关的副本除了“雨中来客”又多了一个“与邻为友”。   【副本“与邻为友”,已通关。   通关评级:S级(你的表现看起来平平无奇,却是唯二两个通关了本副本的玩家,宝塔认为你很有升值空间,犹豫要不要给你安排更有挑战性的副本......)   通关奖励:600积分[支线任务完成,积分已翻倍。](可用于从卡池中抽取卡牌道具。)   特殊奖励:放凉的烧鹅(这只烧鹅已经被放置了很久,原本焦嫩的外皮变得冰冷又坚硬。但还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会让人食欲大动。[素食主义者除外]。)此道具为实体道具,使用道具后,会短暂的获得目标真挚的友谊。】   大概五分钟后,空气中荡起神秘的波纹。   电梯中缓缓出现一道身影。   他穿着黑色的燕尾服,发尾被绑成一指长的小辫子,松松垮垮地缀在脑后。   夸张的银色眼影带着大片大片的亮片,几乎布满了大半张脸。嘴唇被涂抹得鲜红,就像刚吃完小孩却没有擦嘴。   他的白色手套还往下滴答着鲜血,电梯中很快就升腾起一股血腥味。   凉薄的语气在电梯中回荡:“呵,低级员工。既然你活过了第二个副本,获得了正式入住宝塔的资格,那就给我听着。我是你的专属接引人,你可以理解为......”他的眼尾终于施舍一般地落在虞姜身上。   这一眼就使他愣住了。   “......卧槽,你谁啊?”   虞姜:......?   这位接引人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眼角因愤怒而变得绯红:“你怎么回事?你是哪个部门的?这个玩家是我负责的,你来这儿跟我抢人来了?公司里虽然鼓励恶意竞争,但你打听过我的名号没有?ICU的诊费你准备好了吗?”   虞姜:......?   怒气冲冲的接引人撸起袖子,下一秒却看见虞姜右手手腕的黑色腕表——他一下子就愣住了。   他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卡顿,又有点懵。   “等等。”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工作清单,摘掉了染血的手套仔细找到了该在这部电梯中的玩家的名字,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虞姜?”   “嗯。”   接引人还想做最后的挣扎:“玩家?”   虞姜:“......嗯。”   接引人:“......???”   这浑身的鬼气都快赶上他的组长了,居然......是玩家?!   就他妈的离谱!   接引人花了几秒钟为自己做了一下思想工作,试图假装这场乌龙根本没有发生。   他重新戴上手套,轻咳一声:“把你的员工证拿过来。”   虞姜沉默片刻,还是开口道:“要不......你还是先把手套摘了吧。”   接引人:......???   好家伙,这个玩家是害怕他弄脏她的员工证吗?!   接引人张了张嘴,但在虞姜平静得放佛能将人吸进去的乌黑瞳仁的注视下,还是摘掉了手套塞进兜里。   他赌气似的,硬邦邦地开口:“员工证!”   虞姜将自己的员工证递了过去。   接引人核对她的员工证之后,在电梯按键上方的刷卡区刷了一下。   滴滴——   老旧的电梯摇摇晃晃地开始了运行。   接引人将员工证还给虞姜:“出了电梯后就是你的房间,你的下一场副本主题已经可以在系统中查看了,记得努力赚积分,可以在卡池中抽取卡牌道具。”   虞姜不感兴趣的哦了一声。   哦???   见此,接引人好像比虞姜更惊讶似的:“......你知道卡牌道具多么重要吗?”   虞姜眨了眨眼,没有答话。   接引人又急又气,没忍住像老妈子一样给虞姜复盘本次副本中卡牌道具的重要性:“你知道205的唐峙是怎么死的吗?”   “知道啊,是被鬼怪员工杀死的。”   接引人一噎:“......???”   “谁跟你说鬼怪是我们公司员工的?不,不是,我是说......”   好像越描越黑,接引人只能强行使话题转了个弯:“那你知道他本不该死吗?”   虞姜眼神终于有了些波动。   感觉找回了场子的接引人唇角不自觉地扬起:“当天,鬼怪想要杀死的本是305的租客,但因为305租客用了道具,唐峙不够警惕,中了招,就成了替死鬼。这下你知道道具有多么重要了吧?”   虞姜眉心微蹙:“所以,他不还是死于不够警惕么?”   跟道具有什么关系?   接引人:“......总之,积分是很重要的,不仅可以在卡池中抽卡,还可以作为流通货币,与玩家进行交易。你现在不过是个低级菜鸟,等你升职后,自然就知道我说得......”   “货币?”   虞姜的目光一瞬间亮得惊人。   接引人仔细回忆了一下,自觉应该没有什么说错的:“没错,玩家之间一般是用积分进行交易。”   虞姜终于来了兴致:“那等到出去,积分还能换成‘通用货币’吗?”   接引人被她问懵了:“出去?你是说......外面的......”副本世界?   虞姜点头:“对,就是外面的世界。”外面的真实世界。   接引人不屑地笑了一声:“积分多么宝贵,一积分少说也得换外面的一百元吧。”   就是,副本一般都是封闭性的,有钱也没地方花啊。   一,一百元?!   虞姜看着她系统面板的一千积分。   那......这就是十万元!   这......可以住好多天精神病院了啊!   虞姜感觉自己充满了干劲:“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赚积分的。”   接引人:......?   每位员工赚的积分,在消费的时候,作为接引人他们都能拿1%的抽成,所以虽然根本没搞懂虞姜的脑回路,接引人还是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   哐当一下。   上升中的老旧电梯终于停下了。   电梯门缓缓开启。   接引人最后嘱咐:“每个房间内的电脑都装载了玩家交易网站,但使用电脑是要消耗积分的。”   虞姜踏出电梯,电梯门就缓缓地合上了。   接引人不放心地扒住电梯门,扯着嗓子喊:“还有,网络世界鱼龙混杂,记得捂好自己的马甲啊!”   二楼的房间不大。   电梯门上贴着注意事项。   【员工守则一:禁止在房间内吸烟喝酒、追逐打闹、跑酷更是不被允许的。】   【员工守则二:在副本开始前五分钟进入电梯等待传送,逾期直接抹杀。】   【员工守则三:适度氪金有益身心健康,但宝塔概不赊账。】   正对着门口的位置,摆着一台老旧电脑。   一旁贴着标签:“上网费:5积分/小时。”   虞姜的瞳孔瞪圆了。   5积分——500块?!   这么贵?!   虞姜打开电脑的第一件事,就是在玩家交易平台搜索了关键词——“上网可以按分钟计时吗?”   无果。   虞姜又删掉几个字,替换成——“上网可以按秒钟计时吗?”   依旧无果。   虞姜不得不放弃了省钱的想法,打算掐着时间用满一个小时。   玩家交易平台是个大型论坛。   主页上飘着五花八门的帖子。   《什么姿势才能抽出S级道具。》   《A级道具效果性能大盘点。》   《高级玩家有关于高级副本的心得体验。》   《我与第七层大佬的二三事。》   其中,数量最多的要数雇佣贴。   《即将升级考核,求第三层经验丰富的大佬带,有偿。》   《有第六层的兄弟一起冲考核副本吗?》   《咸鱼欧皇用S级道具换大佬带躺。》   《求人带低级副本,可用A级道具换。》   《500积分换带一次低级副本有人接单吗?》   500积分......虞姜很心动。   她大胆地戳了楼主。   /请问我可以吗?   /下过几次副本?   /两次。   /......???逗我呢?   虞姜再想发出消息,就收到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您已被对方拉黑,在对方将你移出黑名单后才可继续交流。”   虞姜:......?   虞姜又试着问了几位用积分换人组队的楼主,无一不是被拒。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了,虞姜在59分59秒的时候拔掉了电源。   浅灰色的员工证上,下个副本的主题不停地闪烁。   副本“提线木偶”将在21小时后开启,请玩家做好传送准备。   -   “据说他是......”骆夏夏好像很难以启齿似的,犹豫着开口,“是......多萝西娅星的杀马特王子,葬懓榢鏃的唯一继承人,火星文的传播大使。他......”   段黎:......???   他抬手打断了骆夏夏:“据谁说?”   骆夏夏腿脚发软,指尖死死地攥着衣角:“据......他自己说。”   段黎:......???   据说还能据某人自己说?!   低级副本的员工都是傻子吗?!   骆夏夏的唇瓣被自己咬得失了血色,委屈得简直要哭出声。   越涟二的道具太多了,她被困在墙角一步也不能离开......所以,不能贴身保护虞姜能是她的错吗?   但段黎可不管这么多。   他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眸色愈发阴沉。   这个姓越的人类连续两个副本出现在小虞姜身边,再加上刚才那件事,要不是对小虞姜有所图谋,就是在布什么更大的局。   云城到异界公寓所在的江城只有一辆摆渡车,他已经是尽最快的速度赶来。   但还是晚了一步。   本来他可以更早到这里。   但摆渡车居然接连出了四次故障。   每一次事发现场都有使用过道具的痕迹。   现在不做他想,必然与这位越先生脱不了干系。   段黎使用员工权限对不知道到底叫越涟一还是越涟二的玩家进行了举报。   却收到系统提示——“该玩家不存在!”   段黎没忍住爆了粗口:“艹!”   他不信邪地打下“越涟”两个字,却收到举报成功的系统提示。   但下一秒,又一行小字弹了出来:“请详细描述你的举报理由。”   段黎洋洋洒洒描述了越涟的恶行,着重描述了他对别人家涉世未深的懵懂傻崽意图不轨的心思,并在最后写到:“这位玩家根本不是人,这要是还不对他进行处罚,人干事?”   很快,段黎的举报就收到了回复:“亲爱的员工你好,经检测,你的举报完全属实。但是——系统部全体员工,确实都不是人呢。” 第26章   “......卧、槽。”   高挑纤细的美女鬼几乎连鼻尖都要怼在虞姜脸上,她浅棕色的瞳孔瞪得圆圆的,没忍住后退了半步   “BOSS,您看,我没骗您吧?这个人类身上真的带着段黎那孙子的气息,他们肯定关系匪浅。”   被称呼为“BOSS”的美女鬼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她身上这么浓的鬼气,段黎至少分了一半修为给她。”   平头小鬼不住地点头:“是啊是啊,二十年前,段黎杀了我们小BOSS,这回您杀了这个跟段黎关系匪浅的人类,也算是为我们小BOSS报仇雪恨了!”   美女鬼眸光明明灭灭,叫人看不清她的情绪。   察觉到虞姜指尖微微动了动,美女鬼冷哼一声:“‘提线木偶’,又被称作清理本。宝塔想清理的玩家,还需要我动手么?”   她毫不留恋地走出房间。   平头小鬼跟着对虞姜冷哼一声,又忙不迭地追出去:“BOSS,等等我呀!等等我呀,BOSS!”   感觉有点冷......   虞姜再睁开眼的时候,是在一间病房内。   积满灰尘的房间内爬满了蛛网,正中央摆着的两张病床已经被灰尘埋住了,一看就知道这里废弃了很久。   陆续有玩家出现在房间内,虞姜点击腕表接收本次副本的任务要求。   【你是一位恐怖游戏爱好者,最近,你加入了群聊“午夜一点半”,群中的群友都是来自于五湖四海的同好。你们时常在午夜时分做一些恐怖游戏。】   【这一天,群主发布了一场线下游戏。】   【......几年前,异界疯人院发生一场大型病患伤人事件,全部患者和值班医护一夜之间尽数死亡,死状凄惨。异界疯人院因此倒闭。】   【你的代号是银鱼,和群里代号为白狼、青蛇、赤狐、苍鹰、棕狮的群友组成蓝队,前往异界疯人院。】   【进入异界疯人院的你渐渐发现事情朝着一个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异界疯人院......真的有鬼!!!】   【这场探秘之旅,变成了你所在的蓝队与红队、黄队之间堵上性命的较量......同时,你发现这家疯人院与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许,你们来到这里,根本不是一场巧合......你必须查清几年前的真相,告慰亡灵,才有机会逃出异界疯人院!】   【副本“提线木偶”主线任务一:不得违反“文字要求”的指令私自行动。】   【副本“提线木偶”主线任务二:在遵循“文字要求”的前提下查清当前身份与异界疯人院之间的联系。】   【副本“提线木偶”主线任务三:在遵循“文字要求”的前提下尽力使你所在的小队第一个逃出异界疯人院。】   “文字要求”......这是什么东西?   很快,虞姜眼前浮现出一串半透明的文字。   【你们蓝队的成员齐聚一堂,按照顺序进行了简短的自我介绍。】   顺序?   什么顺序?   “咳,”有人轻咳一声,这个人虞姜并不陌生。   在副本“雨中来客”中,他们见过。   这位十分聪明却又格外固执的玩家——谈行。   他从他的笔记本上撕下一页,飞速写着什么。   很快,这张纸,就被举到玩家眼前。   “按照白狼、青蛇、赤狐、苍鹰、棕狮、银鱼的顺序介绍。”   玩家目露狐疑,但谈行面色十分肯定,白狼玩家还是率先开口了。   他站在窗边,是个身量不高、格外瘦弱的年轻男性。   一开口,就剧烈咳嗽起来,他咳得撕心裂肺,语气虚弱得叫人以为他下一秒就会羽化登仙:“我是......白狼。”   代号为青蛇的玩家虞姜更不陌生了。   室内穿过的风吹得他头顶的呆毛微微晃动,他从一只黑皮笔记本中抬起头来,棕黑的瞳孔清澈得像刚被雨水冲刷过的天空,他朝着虞姜眨眨眼,眸中缓缓荡起温和的笑意:“青蛇。”   虞姜捏紧了口袋中的小纸人,两弯细眉逐渐拧起。   他......   现在又是越涟一了吗?   一位看起来三十几岁的女人举起手来。   她梳着不符合年纪的齐刘海,头顶双马尾绑得松松垮垮,甚至在这种地方还穿着超短裙,她攥紧拳头给自己打气。   一开口,甜腻的嗓音使玩家们寒毛直立:“我的代号是赤狐,我一定会加油的!会好好配合大家的!”   玩家:......   这人不是三十,是十三吧。   连谈行都没忍住沉默了一下,他推了推眼镜,淡淡地开口:“苍鹰。”   代号为棕狮的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四方脸,看上去就正气凛然。   在虞姜介绍完自己之后,“文字要求”并没有对他们进行下一步指示,棕狮试探着开口:“看来本次副本是对抗型副本。没猜错的话我们就是一个队伍的伙伴了,有没有人没参加过对抗型副本?”   赤狐揪着衣角弱弱地道:“我......这是我第二次下副本,我没参加过对抗型副本......”   棕狮眉头一皱,显然对赤狐不太满意:“对抗型副本就是玩家之间分组对抗,我们和副本中提到的红队和黄队之间就是天然的对立关系。这种情况下,我们必须团结谨慎,找到线索不得隐瞒,集思广益。”   玩家还想再说点什么,“文字要求”却又出现了。   【你们简短地自行了自我介绍,决定勇敢地踏出房门。】   什么?!   这个病房都还没有进行搜索,就要踏出房门?   玩家们面面相觑,面色都沉了下来。   文字要求后缓缓地浮起倒计时:00:59。   没时间给玩家思考。   虞姜看见白狼将窗台花盆压着的一页泛黄纸片折好塞进了兜里,玩家们匆匆走到门口。   “我走在前面,谁可以断后?”棕狮语速飞快,手已经先一步握在了病房的门把手上。   越涟一轻笑一下:“我来吧。”   谈行隐晦地看了虞姜一眼,走在棕狮之后,接着是白狼和赤狐,虞姜站在越涟一之前,捏紧了口袋中的小纸人。   今天的小纸人格外安静,一动不动地躺在虞姜的口袋之中,就像根本没有生命。   为什么会这样呢......   越涟一清冽的声音中是不加掩饰的笑意:“小鱼......小姐,又见面了。”   “......哦。”   感受到口袋中的小纸人用力地拽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虞姜轻轻地拍了拍小纸人的脑袋以示回应。   身后的越涟一眸色一瞬间变得冰冷。   他的视线落在虞姜上衣的口袋处,缓缓升起了唇角。   小纸人被这道视线盯得瑟瑟发抖。   这阵抖动使虞姜蹙起眉头。   ——奇怪,小纸人今天怎么了?   她想要将小纸人掏出来看一看,小纸人却死死地扒住了她的口袋边缘,不肯出来。   病房的门被棕狮谨慎地拉开了。   一阵刺眼的白光伴着灰尘扑面而来。   一柄雪亮的长刀对着棕狮就砍了下来。   棕狮闪身避过大半的冲击力,还是被划伤了手臂,顿时血流如注。   而门口的人——   是杭稷。   他看清棕狮身后的谈行,眸中闪过剧烈的挣扎,最终咬着牙转身往楼上跑去。   “啊啊啊啊啊啊——!!!”   赤狐发出尖锐的惊叫,被疼痛刺激得面目通红的棕狮恶狠狠地呵斥:“住嘴!”   棕狮单手捂着伤口,另一只手从衣服上扯下布条,紧紧为自己包扎。   白狼紧紧皱着眉头:“他是哪个队伍的,疯了吗?一上来就攻击我们?”   谈行眸色渐深。   副本才刚刚开始,就擅自攻击其他玩家......这绝不是杭稷能够做得出来的事情。   恐怕......他们也不想一上来就攻击其他队伍,但是......   “文字要求”在棕狮眼前升起:   【被其他队伍玩家偷袭使你非常愤怒,于是你决定追上楼去,攻击方才偷袭你的玩家。】   什么?!   棕狮一瞬间面色变得煞白。   “文字要求”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谈行一眼就看出,自己的猜想成真了。   “文字要求”已经给他们的行为圈定好了条框......   疼痛和悬在头顶的“文字要求”使棕狮额角冷汗滴落。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没有灵魂的木偶,“文字要求”就是操控着“线”的大手。   不能反抗。   无力反抗。   -   大型端游恐怖逃生游戏《逃离疯人院》内测现场。   18位知名逃生主播受邀参加比赛。   “哇这个角色的建模好漂亮啊爱了爱了。”   “这里没什么好搜索的吧,出去看看。”   “卧槽,红队的龟孙居然敢在门口埋伏!不行,我必须追上去刀了他!”   “什么冠军不冠军的啊,被打了就得打回去啊,我这暴脾气可忍不了。”   “还别说,这游戏建模良心,这么大的场面居然也不卡顿,打击感做得也好真实啊。”   “暂时来看可以给个五星好评。” 第27章   头顶文字框中飞速跳动的倒计时不断凌迟着棕狮的神经。   不知不觉间,他身上白色衬衫的前襟已经被冷汗浸透了,大片的汗渍浮现出来。   蓝队玩家很快就知道了眼前的情况。   【你的队友被红队成员偷袭了,你决定陪他去追击凶手。】   玩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眼看着倒计时即将归零,棕狮率先朝杭稷逃走的方向追去。   “诶等等啊——”   赤狐叫了一声,棕狮却根本没有时间回头。   玩家们只好按照文字要求追了上去。   通往楼上的楼梯好像根本没有尽头。   蓝队玩家一直向上攀爬,却一直在原地踏步。   楼梯间鲜红的“4F”两个大字已经是不知几次出现在玩家眼前。   正对着楼梯的小窗台下,边角缺了一块的灭火器静静地伫立着,以沉默嘲笑着喘着粗气的玩家。   但属于“文字要求”的倒计时并没有停下,甚至因为他们迟迟没能追上红队成员而在眼前铺开了一条长长的红色箭头,就像游戏中的“路引”。   本就身体虚弱的白狼已经面如金纸,整个人都要昏过去了。   “文字要求”才终于放过可怜的玩家。   【你感觉有哪里不对,暂时放弃了追击红队成员的想法。】   没有意义的攀爬终于可以停下了。   副本才刚刚开始就一人受伤,全员没有意义地爬了数层楼梯......可以说是开局就落了下乘。   蓝队玩家之间的气氛有些压抑。   剧烈运动后再次挣开的伤口将缠在伤口上的布条染得通红,棕狮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   沉寂终于被打破了。   “这个地方不对劲。”   谈行眉头紧蹙,仔细检查了左上角被磕碎了一块的灭火器:“我们一直在四楼打转。”   “为什么会这样?”赤狐不太年轻的小脸上浮起一个夸张的表情,没理解错的话,这个表情应该叫惊恐。   这个玩家......怎么看起来这么“假”呢?   谈行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你们看。”   终于恢复了些力气的白狼将从病房出来前揣在兜里的碎纸片拿出来。   这张纸片泛着黄,像是被人暴力撕坏的,但边缘锯齿因为时间流逝已经变得不再锐利。   纸片上印着一只Q版的小狮子。   “这是......什么东西?”   【你们发现了重要线索,这张拼图碎片可能与你们想要探寻的真相有关。】   拼图?   纸片上的字迹已经变得有些模糊,需要仔细去辨认:   “今天是被关进这里的第**天,我渐渐开始绝望,**病太可怕了,与这些**呆在一起,早晚有一天我也会**。”   赤狐眨着大眼睛,满脸的疑惑:“这是什么意思啊?”   被她甜腻的语气噎了一下,好半晌,谈行才开口道:“这上面印着狮子,我认为这条线索应该与棕狮有关。”   棕狮的瞳孔一瞬间就瞪圆了,玩家这才发现他的眼睛大得惊人:“你是说我就是写这张纸条的人?”他急切地辩解,“这怎么可能?我......”   “写这张纸的人当然不可能是你。”谈行将泛黄的纸片举起,“你们看,从字体与这张纸片的大小的比例来看,这片拼图应该是完整拼图的五到六分之一。”   棕狮依旧没能理解他想表达的意思。   “我们是因为‘午夜一点半’这个群聊的群主发布的线下游戏才到这里来的,而任务背景又说几年前那场大型病患伤人事件中,全部患者和值班医护一夜之间尽数死亡。”   “我认为,即便那场事故中真的有人瞒天过海活了下来,也绝不可能有十八人那么多。”   赤狐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对哦!三组玩家一共有十八人呢!”   谈行:......   倒也不必将惊讶表演得这么浮夸。   他继而道:“我认为,很可能是我们的身份与几年前那场事故的死者或是凶手有什么关系。而所谓的拼图,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线索。”   棕狮抓了抓头发,大幅度的动作又扯到了他的伤口,他龇牙咧嘴地道:“但是,我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啊。”   谈行将纸片折好还给白狼:“没关系,一张拼图就能让我们推测出副本的意图,也不是公司的风格了。”   提起公司,棕狮面色愤愤,没忍住啐了一口:“狗比公司!”   白狼的面色依旧苍白,说话有气无力的:“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为什么会突然被困在四楼?”   明明刚刚的红队成员正常跑到了楼上,怎么换了他们就上不去了呢?   -   “艹,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追不上那个红队的龟孙?!”   “不要追了,再追下去我的角色恐怕都要累死了。”   “一直在四楼打转是为什么?难道现在就碰上鬼怪了吗?”   “不可能吧,鬼怪为什么不管那个红队的,只针对我们?一定是其他队伍在搞鬼!”   “那怎么办?我们被困在四楼里面了?”   “咦,这个角色拿出了什么?”   “拼图......哇!是线索!看来我选的这个角色很聪明嘛,居然都能自己找线索呢!”   “得了吧,这应该是游戏设定,跟角色有什么关系?”   “那现在,就先在四楼找找线索吧......”   -   【因为没有头绪,所以你决定先在四楼寻找线索。】   刚刚理出一点头绪的谈行:......   玩家们像是被鞭子抽着前进的驴,只能跟着闪烁的箭头往四楼一侧的病房走去。   或许是出于为精神不太正常的病人考虑的初衷,异界疯人院一侧的窗户都被严密的铁丝网封上了,头顶的白炽灯因不稳定的电流而不断地闪烁。   给本就破败的异界疯人院更增添了几分恐怖气息。   四楼的病房也并不多,除了一间医护人员值班室外,就只有六间病房。   “从哪里开始啊,这里可以吗?”   挨着楼梯最近的是病房407室。   赤狐推开了门,门内黑漆漆的,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她咳嗽起来。   虞姜走在她身后,也被灰尘呛得微微皱眉。   啪嗒。   病房的灯被赤狐按亮了。   “这里的灯还是好的诶,你们快......”   她回头——   身后只有虞姜一个人。   方才就在门口的四位队友——   不见了。   赤狐的瞳孔一瞬间就被自己瞪圆了,她夸张地惊呼:“天呐——”   下一秒,她像是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面上的表情一瞬间消失了。   她举起手揉了揉脸蛋。   这样的她看起来却正常多了,不再像之前一样像个“假”人。   她神秘兮兮地凑近虞姜,压低了声音在虞姜耳边道:“我知道你不是人。”   虞姜:......?   赤狐亮闪闪的瞳仁中闪过一丝狡黠:“我也不是人。”   虞姜:......   虞姜认真地看着赤狐,感觉这句话已经说倦了。   “你这种状况持续多久了?”   “......相信科学,有病就治。” 第28章   “现在就剩咱们两个了,你就不要再装了。”   赤狐一脸已经将虞姜看透了的表情,她撇撇嘴:“再说了,你装得又不像。”   虞姜:......?   赤狐一副很懂的样子,骄傲地扬起下巴:“人类不是你这样的,你再这么不走心地混下去,早晚有一天要暴露你不是个人的事实。”   她拉住虞姜的手,让虞姜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然后做出一个个夸张的表情。   有惊讶,有痛苦,有高兴,甚至有难度很高的犹豫挣扎,一看内心的拉扯就非常激烈。   她看向虞姜的目光中饱含期待,掐着一把甜得人发腻的嗓音:“人类的情绪是很丰富的,你现在就像一具没有情绪的尸体。要像我这样......学会了吗?”   虞姜:“......这是谁教你的?”   赤狐一脸得意:“当然是我自学成材!”   虞姜:“......”   那你真的学废了。   虞姜再一次意识到精神病人的病情有多么的五花八门。   看虞姜还是这幅不开窍的模样,赤狐语气中带着几分嫌弃,没忍住对虞姜指指点点:“我知道咱们做久了鬼一下子变成人会很不习惯,但是你也得努力啊。这样变成人的机会很宝贵的,你要珍惜机会,努力学习做一个人,融入人类社会,懂了吗?”   她看着这个不知上进的晚辈,恨铁不成钢般认命地叹了口气:“这样吧,既然你这回遇上我了,就多跟着我学学,我教教你怎么当一个人类。”   虞姜:......   虞姜面无表情地移开眼,强行终结了这个话题:“他们到哪里去了?”   “你傻呀?”赤狐一脸讶异,“难道你是第一年在咱们公司里干吗?按照经验来看,走着走着他们突然不见了,就说明一定是有鬼啊!”   虞姜迈出房门,灯光不停闪烁的走廊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赤狐在407的病房内翻找起拼图线索,飞舞的灰尘呛得她不住地咳嗽。   她朝着虞姜招手:“过来呀,先找线索。”   “文字提示”缓缓从头顶浮现出来:   【和队友走散的你十分惊慌,但你没有任何头绪,只能跟随唯一还在身边的同伴在病房内寻找线索。】   虞姜眉心愈蹙愈紧。   她重新走进407病房内。   病房正中间摆着两张病床,病床中间有一个公用的矮小床头柜和一条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布帘。   布帘大概是为了分隔出病人的私人空间,但布帘的长度又很短,下摆的边缘甚至没有进行锁边,就像是一张完整的布帘被人为了节省资源而剪成两半。   人躺在床上甚至能够跟隔壁床的病友脸对脸聊天,分隔了个寂寞。   房门边的墙壁上,贴着一张简易的火灾逃生路线。   这张逃生路线与普通房间的逃生路线图有些区别。   一般的公共场所,无论是酒店、学校,还是医院,房间内都只会贴当前楼层的逃生路线才对。   但这张简易的逃生路线指示图却太“复杂”了。   约莫A2图幅那么大的一张纸,上面画着异界疯人院全部楼层的逃生路线,一楼到五楼一应俱全。   ——有必要吗?   住在某一层的病人需要知道全部楼层的逃生路线吗?   “哇!”赤狐夸张地叫了一声,“小鱼你快来!”   虞姜:......?   赤狐笑了一下,含羞带怯地给虞姜抛了个媚眼:“你不要惊讶,人类是社会型动物,拉近关系第一步,就是要给对方取一个亲密的绰号,从今天起你就叫我小狐吧。”   虞姜:......人类社会社交第一步真的是给一位性取向正常的同性抛媚眼吗?   她走过去:“你叫我有什么事?”   赤狐却不肯答话,眼瞳中充满了对虞姜的控诉和谴责,虞姜只好硬着头皮补了一句:“......小狐。”   赤狐这才又高兴起来,激动地晃了晃手中泛黄的纸片:“你看,我找到了新的线索!”   【你们发现了重要线索,这张拼图碎片可能与你们想要探寻的真相有关。】   虞姜接过这张纸片,纸片上印着一枝红梅,上面依旧是模糊的字迹:   “第**天,A类病人最近情况稳定,与B类病人的**情况很顺利,相信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真的**了。”   最关键的字迹糊成一片,但却出现了很重要的新线索。   “A类病人、B类病人......”   -   “这张拼图不出意外应该出自疯人院的医护人员之手......所以疯人院中本就存在三个阵营。”   谈行指尖捏着一张印有银杏图案的泛黄纸片。   上面赫然写着:   “第**天,3号A类病人有些古怪,需要重点观察,4号B类病人对**产生抗拒,需要进一步**。”   谈行细心地将纸片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那么,玩家之间的阵营很有可能与疯人院中本就存在的阵营有关。”   “再大胆一点推测,‘查出真相,告慰亡灵’会不会就需要我们根据自身的身份去‘站队’,帮助其中某个阵营完成复仇或其他目标。”   过于自信的谈行很少用疑问的语气,这回依然一样。   虽然是疑问的句式,但从他口中吐出来依旧变成了肯定的语气。   十分钟前。   进入407的虞姜和赤狐在所有人眼前消失不见。   407病房上的门牌眨眼间跳了一位数字。   变成了507。   不是虞姜和赤狐消失了......是他们忽然间到了五楼。   之前无论怎么攀爬都上不去的五楼,竟然眨眼间就瞬移过来了。   “小心埋伏。”   谈行压低了声音,神色凝重。   整座疯人院就只有病房一侧的尽头有楼梯,而杭稷跑上五楼之后,没有再下来过。也就是说,正常境况下,红队的玩家必然还在五楼之中。   ——但没有。   五楼静悄悄的,只有因电流不稳定而闪烁的冷光灯是唯一“动”的因素。   五楼整层楼空无一人。   红队的玩家哪里去了?   上不去的五楼和忽然间瞬移上来的五楼是怎么回事?   谈行紧抿着嘴唇,因没有头绪而蹙起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副本的核心往往要从最不同寻常处开始推理,可是是什么......不正常的因素究竟是什么......   闪烁的灯光使人越发烦躁,四位玩家的影子跟着灯光不停地跳动。   谈行猛然一惊——疯人院已经废弃了几年,但电力系统却依旧可以正常使用!   他急切地抬头,就看见泛着点点红光的摄像头正对着他。   微微晃动的镜头表明——   摄像头正在运行中。   “越......青蛇先生,打碎摄像头!”   自从虞姜消失后就格外沉默的越涟一将没有温度的眸光落在谈行身上,他的声音比平时要更低沉一些:“你确定?”   电力系统正在运行,监控系统就很可能也是完好的。   如果某个队伍掌控了监控设备,就等于将全局把控在手中。   他们已经被困在四楼那么久,现在又莫名到了五楼,恐怕监控设备的掌控权已经在其他玩家手里了。   将伤害降到最低的选择只有破坏摄像头。   但若是还没有人想到这一点去掌控监控设备,他们就失去了绝佳的能够掌控全局的机会。   对于谈行来说,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他长出一口气:“打碎它吧。”   越涟一打了个响指,一张卡牌就出现在他指尖。   卡牌刚要被他掷出去,“文字要求”先出现在眼前:   【你们居然发现了监控的秘密,你们认为这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你们要努力去往监控室,掌握这场游戏的主动权。】   谈行的烦躁地嘶了一声,拳头被他捏得死紧。   “文字要求”是傻子设定的吗?为什么每回非要和他作对?   没见到越涟一怎么动作,卡牌就消失在他的指尖。   他的神色仿佛更加冰冷了。   他转身就往楼梯走去。   棕狮试图叫住他:“你要去哪里?”   越涟一脚步未停:“下楼。”   无限循回的楼梯真的可以通往楼下吗?   谈行不确定。   但是......   他确定这位越先生有问题。   虞小姐在的时候,他看起来与“雨中来客”中的越先生没有什么区别。   但......现在的他分明就像是另外一个人啊......   -   疯人院一层。   值班室。   一位寸头小眼睛的年轻男人坐在监控前,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屏幕。   他身侧站着一位带着眼镜的格外俊美的男人。   男人白玉般的面孔上没有一丝波澜。   修长的手指落在屏幕上:“这位蓝队的玩家重点关注。”   “好的好的。”   站着的男人眉心微蹙,指尖再次落向屏幕:“这位玩家也要重要关注。”   寸头忙不迭地点头:“好的好的,蓝队这么厉害吗?居然有两位玩家都要重点关注啊?”他马上又补了一句,“不过他们肯定都没有您厉害。”   站着的男人没有出声。   他的视线落在另一块屏幕上:“把六号屏幕和八号接在一起。” 第29章   “404......这是四楼?”   “空间又发生跳跃了吗?我们怎么突然到四楼来了。”   门外忽然传来陌生的女声。   虞姜和赤狐的动作都顿住了。   脚步声愈来愈近。   接着是一个粗犷的男声:   “这间疯人院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空间会不停跳跃?四楼往上走居然是三楼,三楼又像是迷宫一样怎么也走不出去,而现在,居然一眨眼又到四楼来了。”   又一道陌生的女声:“这个副本真是古怪,鬼怪没有见到一个,甚至任务的时间要求也没有,我们就这样在里面乱转找拼图吗?可拼图究竟有什么用我们也不知道啊。”   第四道声音响起:“该死的‘文字要求’,让我们一开始就损失了一位队友,单枪匹马埋伏蓝队,搞不好他现在已经被蓝队反杀了!”   “他没有死。”接下来的声音中氤氲着怒气,这道声音虞姜依稀还有些记忆,“只是混乱的空间跳跃使他跟我们失散了。”   “406......我们已经搜过了吧?但是407应该还没来得及搜......”   外面至少五位其他队伍的玩家走近了。   赤狐神色有些慌张,她大眼睛里写满了恐惧,张开嘴巴无声地询问虞姜:“怎么办?”   “文字要求”好像比赤狐更加慌张。   【红队成员的到来使你非常惊慌。你应该躲起来......躲起来......对,没错!你决定躲在窗帘后。】   虞姜:......   窗帘已经完全被灰尘染灰了,上面挂满了蛛网,虞姜一点也不想躲在窗帘后。   最主要的是......   窗帘太短了,人站在后面会露出一双鞋子,根本就是躲个寂寞。   但因虞姜迟迟未动,“文字要求”鲜红的倒计时已经要归零了,眼前鲜红的箭头逐渐变得狰狞,像是要将虞姜拆吞入腹。   虞姜只好撩开窗帘上的蛛网,站到窗帘后面。   呛人的灰尘再度飞舞,虞姜不得不屏住了呼吸。   赤狐不情不愿地钻进了床底下,却因错估床板的高度,后脑咚的一下撞在了床板上。   一进门的红队成员就听见这一声“咚”。   红队玩家:......   怎么回事,对方是自己人派过去的卧底吗,还是不出来送不舒服?   赤狐很快被红队玩家抓了出来,她嘤嘤婴地不停给红对玩家赠送秋波:“大家都是人类,一定要peaceandlove哦。”   红队玩家:......   妈的哪里来的智障。   再一看灰突突的窗帘后露出的一双鞋子。   红队玩家简直要给这间病房中的两位玩家竖起大拇指:出来下副本把脑子落在宝塔里了吗?好家伙啊好家伙。   一位红发少年狞笑着朝窗帘后的虞姜走去:“让我看看,窗帘后面是不是有个人在——”   窗帘被掀起一角,满面灰尘飞舞。   红发少年一下子愣住了。   黑暗中的窗帘后站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女,她一动不动,面无表情。   闪烁的灯光使她的肌肤显得格外苍白,乌黑的瞳仁中没有情绪,就像两只无底的黑洞。   这、这......   这根本不是人啊!   红发少年跌坐在地上,他曲着腿向后退了两步,连滚带爬地扭头就跑,嘴里大喊:“鬼!鬼啊——!!!”   红队玩家:???   什么?!   有鬼?!   五个人争先恐后地从407跑了出去。   还在装哭的赤狐:???   特意将红队玩家和两个脱队的蓝队玩家“接”在一层楼希望他们打起来的小寸头:???   虞姜:......?   看着仿佛无事发生一般从窗帘后走出来的虞姜,赤狐一脸懵比。   她指了指窗帘之后:“里头......有鬼啊?”   虞姜:“......他可能是犯病了。”   屏幕后操纵着角色“银鱼”的主播也是一脸懵比:“卧槽......什么情况?这是红队的吧?傻子吗?”   这位娃娃脸的女主播有点生气:“我女儿建模多好看啊,他这一副见鬼的样子侮辱谁呢???”   “不行!乖崽给妈妈冲!去追上这位红队的傻缺刀了他!”   “文字要求”缓缓浮现在眼前。   【红队玩家的行为让你感觉受到了侮辱,所以你决定追击红队玩家。】   虞姜:......   这倒也不至于。   -   “你有没有想过。”   越涟一声音很轻,明明谈行和他的距离极近,却依旧感到这声音很渺远。   他的目光落在脚下的阶梯上:“从这阶楼梯走下去,如果踩上的依旧是五楼的地面,那此刻上方本该是五楼地面的地方是什么呢。”   “你是说......”   谈行面露犹豫。   一间疯人院不应该同时存在两个五楼。如果一个人站在四楼与五楼之间的最后一阶楼梯上,一个人站在最高一阶楼梯上,同时向前。   那么很有可能至少有一人会从五楼“逃出去”。   这当然值得实验。   但是......   蓝队已经有两位成员走散了,这样一来,蓝队就要再次被“拆分”。   纵然能达到脱离五楼的目的,但幕后黑手将蓝队拆分再逐个击破的目标也达到了啊......   一张卡牌从越涟一手中浮现出来。   他将卡牌递给谈行。   想起雨中来客副本中那张“行走的电灯泡”,即便眼前是一张珍贵的卡牌道具,谈行依旧不是很想伸手去接。   但面前的越涟一眸色过于阴沉,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叫人喘不过气。   谈行将卡牌接了过来。   【A级道具:一块浸了水的海绵。   道具类型:卡牌道具。   道具详解:有句话叫“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愿意挤,总还是有的。”。“浸水的海绵准备好了,请问时间在哪里领?”一位脑子不太好使又很固执、被加班加疯了恨不得一天有七十二个小时的员工如是道。   本道具因此而生,使用道具后,将海绵中的水挤出来一些,你就能获得一些你目前最需要的“时间”。但根据罗蒙诺索夫的万物守恒定律,时间当然不会是凭空产生的,至于是你生命中的哪一段时间被挤了过来,那就是一个未知数了。   使用方法:第一步:使用卡牌,召唤浸水的海绵。第二步:挤出海绵中的水。第三步:留心时间。   可用次数:9/10。   PS:根据你想要的“时间”控制挤水的力度,注意不要太多也不要太少哦。因为是亲水性道具,使用道具时要注意身旁没有怕水的纸质物品,有物品损坏没人赔的。   PPS:异界宝塔有限公司郑重声明:本道具有致死风险,要是因不小心将你死前那一刻时间“挤”过来而死,本公司概不负责。(宝塔骂骂咧咧:你自己挤的跟公司有什么关系?不会有人认为这可以算工伤吧?不会吧不会吧?)】   谈行:......   说实话,这个道具他不太敢用。   用了可能死得更快。   谈行与棕狮、白狐站在四楼与五楼之间最高的一层阶梯上,越涟一单手插在兜里,从最后一截阶梯上走了下去。   -   一层值班室。   屏幕前的小寸头神色慌张:“他们这是......”   为了能从第五层出来居然想要分头行动!   一旁的青年轻笑一声:“胆子不小,成全他们。”   小寸头依旧一脸难色:“可是......将几号屏幕接过去呢?是一下接两块屏幕还是?”   青年只思考了一瞬:“白英和紫荆在第几层?”   小寸头连忙从屏幕中寻找自己的队友:“在第三层。”   “将第三层与第四层的位置调换。”   小寸头连忙将屏幕上两块监控的位置拖动互换。   本该从五楼下到四楼的越涟一,踩上了属于三楼的地面。   -   空荡荡的三楼走廊,跳动的灯光将两位黄队玩家白英和紫荆的影子拉得老长。   “三楼的拼图已经都找到了吧。”   “除了被红队拿走的一些,剩下的应该都在这里了。”   “干嘛要让他们拿到一些,本来可以一点也不给他们的,银杏究竟是怎么想的?”   “嘘!慎言!他疯起来连自己人都杀,翠菊的尸体还没凉透呢,当心你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矮个的短发女人缩了缩脖子,虽然知道摄像头没有收音功能,还是抬头朝摄像头的位置看去,讷讷地闭紧了嘴巴。   “不知道自己怎么死么?”   什么人?!   白英和紫荆立刻抬头朝声源望去。   没有。   难道......这个副本的鬼怪要被她们遇见了?   “你们应该很快就知道了。”   什么......?   知道......什么?   知道......怎么死吗?!   感觉到声音就从身后传来,白英和紫荆寒毛倒竖。   明明刚刚声音距离她们还很远,一眨眼就出现在身后,这得是多快的速度!   二人刚想回头,就被两张卡牌抵住了脖子。   身后的声音好像没有夹杂私人情绪,又好像带着无形的怒意。   “你们的队友可以看见吧。”   明明抵住喉咙的只是两张薄薄的卡片,但她们一动也不敢动。   白英一开口,才发觉自己颤抖得厉害:“对......我的队友全部能看到,你不能对我们动——”她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口袋中的卡牌——   噗叽一声。   一柄长刀被捅进身后人的肩头。   血腥气很快就蔓延开来。   身后的人却低低地笑出了声,语气中多了几分真诚:“谢谢你啊。”   白英:......什么?谢她......什么?   下一秒,卡牌就划破了她的喉咙。   白英死前最后一秒还在想,所以......到底是什么谢谢她?   眨眼间,同伴就死在自己身边。   紫荆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呼吸了,白英的尸体倒在地上,鲜红色的血液还从她喉咙处的伤口汩汩地往外流淌。   她不敢回头。   身后的魔鬼语气轻快:“你呢?要不要也给我来一下?”   紫荆哆嗦着嘴唇:“不......我......”   “啊,那真可惜啊。”   他对着摄像头,放慢了语速:“一个副本的时间有多短你知道吗?为什么非要做这种令人厌恶的事情呢。”   “我真的,一点也不想杀人啊。”   “你......变态。”紫荆神色惊恐,这辈子再也没有一刻比此时更加恐惧,“你不能杀了我,不然你就会永远被困在三楼,你......”   “嘘——”大量流失的血液使他面色格外青白,他轻轻用食指抵住嘴唇,“不可以这样说哦。”   他还想说些什么,怀里的笔记本却急切地飞了出来。   紫荆看见纸上凭空出现的字迹——   “不要用我的身份做奇怪的事。”   “嘁,玛丽苏小姐最厌恶他,他根本不敢告诉玛丽苏小姐自己的名字。”   紫荆看见眼前的年轻男人嗤笑一声,在黑皮笔记本上写下一个字。   字迹力透纸背——   “滚!” 第30章   “他......他杀了白英!”   即便只是坐在值班室看了这一小段录像,小寸头的恐惧依旧不比白英少。   甚至一直盯着监控屏幕的他能比白英更直观地感受到那位蓝队成员究竟恐怖到了什么地步。   就连监控录像......都没能捕捉到他的行动轨迹,他不信邪地将那一段录像调成0.5倍速,画面也像是断了片。   那位蓝队成员像是会瞬移一样,一下就出现在白英与紫荆身后。   而他的武器......   小寸头特意将屏幕上染血的卡片放大了,再次却认他没看错。   那是两张卡牌道具。   卡牌上两圈浅浅的金边,和正中间闪着金光的字母“A”表明,这还是两张珍贵又稀有的A级卡牌道具。   怎么可能会有人这样用道具?   把道具真的当做普通卡片用?   而且还能用卡片杀人?   这也......太废道具了。   这可是A级道具啊......   小寸头听见一旁代号为银杏的队友轻笑一声。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重新认认真真地观看起监控屏幕。   “果然是......有问题啊。”   什么?   银杏的声音太含糊了,小寸头没能听清。   因白英死亡而掉落的线索被系统播报出来。   【恭喜黄队玩家白某在副本“提线木偶”中死亡!幸存黄队玩家获得随机掉落线索*1。】   【黄队玩家专属线索2/6:异界疯人院守则二:每晚八点按顺序给A类病人和B类病人调换病房。】   “调换病房......”小寸头从任务面板调出因队友翠菊的死亡而掉落的线索:   【黄队玩家专属线索1/6:异界疯人院守则一:每月1日,是异界疯人院向A类病人家属收账的日期。】   这两条线索看起来,都像是异界疯人院的医护人员才需要遵守的守则。为什么系统给的线索都是跟医护人员有关的,难道......   “红队那位落单的成员在哪里。”   小寸头立刻回过神来,看向电脑屏幕,语气有些结巴:“刚刚......好像还在二楼,但他似乎用了某种隐身道具,现在......找不到了。”   他的声音愈来愈低,到最后甚至连他自己也听不见了,好像生怕银杏听了会迁怒他似的。   “叫碧桃去五楼。”银杏的目光落在7号监控画面上,眉心微微一跳,“四楼是什么情况?”   五位红队玩家竟然被两个蓝队玩家追着跑?   更别说,其中一位蓝队玩家他还认识,对她的实力心里有数,而红队,五人看起来武力值都不低......这种局面究竟是怎么形成的?   “呃......”小寸头喉结滚动了一下,这时才发现自己喉咙干得厉害,“四楼......红队的人脑子好像是有点大病......”   -   身后哒哒的脚步声就像催命的符咒,红队成员急得满头大汗。   “快!快跑!”   “01,你看清了吗?是一个什么样的鬼?”   “看,看清了,”红毛喘着粗气,“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鬼,可,可吓人了!”   “这个副本的鬼怪要怎么杀人?我们就这样一直跑下去......也没用啊。”   人真的能跑得过鬼吗......   跟着鲜红的箭头,虞姜和赤狐被迫缀在红队玩家身后。   “别追了,我实在......跟不上了。”   赤狐喘着粗气,双腿软得像两根面条。   她跌坐在墙边,无论眼前的“文字要求”如何闪烁,都赖在地上不肯起来了:“我......我不当人了,让我死了继续当鬼吧,当人真不是一般人当得了的。更别说在异界宝塔有限公司这个坑比公司手底下当人......这根本不是当人啊,这是当驴!”   虞姜:......   刚跑几十米,至于吗?   眼看着红队的玩家匆匆沿着楼梯向下,虞姜站在楼梯前。   下一秒,跑在最前面的红毛差点撞进虞姜怀里。   “......卧、槽。”   再次从楼梯上跑下来的红毛少年一下子顿住了,眼前黑发黑眼的不是窗帘后的女鬼又是谁!   他看着墙壁上那两个鲜红的大字——“4F”,简直要哭出声了。   居然又他妈的陷入了这种无限循环!   他后退了一大步,手臂颤颤巍巍地指向虞姜,两片唇瓣不住地颤抖:“鬼......鬼......”   “虞小姐?”   这声音中充满了疑问。   虞姜看见站在红队玩家之中的叶雪峰。   她果然没有听错,之前门外的声音果然是叶雪峰。   叶雪峰的目光惊疑不定,在通关副本“雨中来客”失败后,他们被投入惩罚副本。   根据规则,每位玩家只有一次被投入惩罚副本的机会,若是在这之后还有副本通关失败,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而这么宝贵的相当于“第二条命”的机会,竟在低级副本就被他们消耗了。   通关副本“雨中来客”失败与眼前这位虞小姐有很大的关系,要说他心中没有一点芥蒂自然是不可能。   但是......鬼怪?   虞小姐在这个副本中的身份是鬼怪?   她究竟是什么人?   想到谈行的猜测,叶雪峰不寒而栗。   红队其他玩家一脸狐疑:“05,你认识?”   在光线充足的地方看这位“鬼怪”,虽然依旧不太像个人,但是好像也没有之前那么吓人了,红毛一时间拿不定虞姜的身份。   虞姜轻轻点了点头:“叶先生。”   叶雪峰更惊讶了,虞小姐居然还记得他?   这就说明这位虞小姐是有记忆的,绝不是简单的NPC,那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文字要求”在红队玩家眼前升起。   【你们遇到了落单的蓝队玩家,决定伪装和平,谋取她的信任,再图后事。】   红对玩家:?!?!?!   蓝队玩家?!   这居然是一位玩家?!   他们看向红毛少年的目光充满了质疑:不是说是鬼怪吗?!不是说可吓人了吗?!   就这?就这??就这???   红毛少年:......不能怨他啊,真的很像鬼啊!   “文字要求”倒计时的数字飞速下降。   叶雪峰轻咳一声:“虞小姐,我们红队是个爱好和平的队伍,并没有与其他队伍产生冲突的意愿......这间疯人院古怪得很,对于通关条件,目前大家应该都还没有头绪,我想,即便属于不同的队伍,暂时我们也可以达成合作关系,你说呢?”   虞姜:......   杭稷一上来就埋伏在他们的门口,这个“爱好和平”的说法真的很没有说服力啊......   而且——   “谁说大家都没有头绪?”   叶雪峰:......?   虞姜指尖捏着一张泛黄的纸片,叶雪峰隐隐能看见背对着他的那一面上面好像用红笔写着什么字。   “我已经有头绪了。”   叶雪峰:......???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总感觉眼前这位虞小姐下一秒就要说出——   “我可以跟你们合作。但是——”   来了,又来了。   “得给钱。”   红队玩家:......???   叶雪峰:......果然如此。   虞姜又补了一句:“我知道副本里给钱不方便,给积分也可以。”   红队玩家:......???   叶雪峰:......好家伙,虞小姐居然还知道变通了。   -   谈行细心地将拼图的内容整理在他的笔记本上。   印着“02”的纸片上:“我不喜欢和**病人住,她总是说我**,这太奇怪了,**谁会住在这里呢?”   印着“苍鹰”的纸片:“这是一个绝佳的计划,如果成功,一定可以**这里的**,我们也能顺利***。”   “有什么头绪吗?”棕狮有些烦躁,显然这种靠智力闯关的副本并不适合他。   “这张拼图提到‘计划’和‘我们’,说明几年前,在这间疯人院中,一批人参与了一个什么计划,从字句间的阵营推测,应该是A类病人,也就是我们的代号对应的这部分人,秘密参加了一场什么计划。”   “都是疯人院里的病人,怎么还分A类B类,这两类病人究竟有什么不一样,难道精神病还能分出花来吗?”   “精神病很难分出花来,但若是......有一类病人根本就不是精神病呢?”   “什么?!”   谈行抽出最早发现的印着“棕狮”的纸片:“这里提到**病太可怕了,还记录了被关在这里多少天,会被关在疯人院的,不出意外都是精神病吧。那是什么病就很好猜测。问题是......一个精神病会认为精神病很可可怕吗?”   “你是说......”   白狼本就露着病气的面色一瞬间变得煞白。   如果A类病人根本不是精神病……那怎么会被关在疯人院?   正常的健康人会被关在疯人院吗?   只可能......   “如果从这个方向来推测,A类病人所做的计划很可能是......”   逃离疯人院。   “啧。”   “在玩推理游戏呢?”   尖细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谈行几人回头看去。   就看见—— 第31章   一米九的光头壮汉脚上踩着十公分的红色亮面细高跟。   黑色渔网袜上的孔洞被他腿上的肌肉撑得有鸡蛋那么大。   壮硕的身躯被包裹在玫粉色的女士西装里,胸.部的位置还塞着两颗浑.圆的彩色气球。   他眼尾画着深紫色的眼影,嘴唇上涂抹着死亡芭比粉的唇彩,耳垂上缀着长长的不规则形耳坠。   走动之间,耳坠相撞发出叮咚脆响。   他太高了,壮硕得像一座小山,连走廊一侧房间的门框和他比起来都显得矮小又纤弱。   他颠了颠手里的空啤酒瓶:“让我看看,是什么人叫我碰上了......”   “哦,是三个小菜鸡呀。”   谈行的战斗力约等于零,白狼一副随时可能断气的模样,将他计算进一个“战力”里,都是抬举他了,恐怕他连凑数的都算不上。   棕狮倒是能打,但是副本一开始就就负伤了,随着时间推移,他的状态愈来愈差。而对面的壮汉敢来1V3,显然战力并不低。   局面前所未有的不利。   但无论是谈行还是白狼和棕狮,面上都没有露出一丝惧色。   壮汉微微一惊,旋即像是想通了什么,狞笑一声:“你们觉得有道具就不用害怕了吗?”   谈行声音淡淡:“难道害怕就有用了吗?”   壮汉哼笑一声:“将你们得到的拼图交出来,我还能考虑放你们一马。”   “别啊。”谈行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森白的冷光,“你又不是放马的,为什么要放我们一马?”   壮汉:???   见过不择手段求生的,从没见过主动求死的......   就离谱!   壮汉看起来块头很大,却一点也不笨重,他动作灵活又迅速,快得叫人只能看见一连串的虚影。   啤酒瓶被咔嚓一下敲碎,尖锐的锯齿朝着蓝队玩家插过来。   棕狮很快反应过来,即便右手手臂的伤口还往外渗着血,还是单手将队伍里的两个弱鸡往后一推,一人挡在谈行与白狼之前。   纯黑的卡牌最外圈包着一层浅浅的金边,上面一个大大的字母B。   B级道具在他掌心化作一柄巨斧。   石质的斧刃劈在碎裂的啤酒瓶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在这样剧烈的冲击下,啤酒瓶却仅仅是被劈出浅浅的一道划痕,没有一点将要碎裂的意象。   显然这个不起眼的、看起来最多值五毛钱的啤酒瓶也是一个道具。   女装壮汉“嘶”了一下,终于稍稍端正了态度。   他速度太快,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踩着这么细的高跟,他的平衡性依旧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将手中拎着的啤酒瓶耍的虎虎生风。   棕狮的巨斧要比啤酒瓶重得多,右臂的伤口在这样高强度的负荷下很快再次崩开了,但是他却没有停止攻势。   他知道自己现在必须要用最快的速度解决这场战斗。   如果不能够在短时间内解决战斗,那今晚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一边挥动着巨斧,一边还在观察着对方的身形,同时脑海里快速地回忆着刚才交锋的过程。他知道如何才能够打倒对方,这种战术他已经使用的十几年了。   可惜,对方的防御实在是太厉害,他根本就没办法破开对方的防御。再加上对方的移动速度也是极快,他甚至有一种错觉,对方的身体就好像是空气一般,根本没办法捉摸。   不行,这样下去必死无疑。   他必须转换思路。   两个高手打得难解难分,谈行和白狼甚至看不清他们的动作,完全无法插手。   棕狮渐渐露出颓势,女装壮汉毫不含糊,尖锐的啤酒瓶就要向他的心口插去。   棕狮险险避过,还是被啤酒瓶穿透了右侧整个肩头。   他的呼吸一下就颤抖起来。   女装壮汉不屑一笑:“我说什么来着,弱鸡就要有弱鸡的觉悟。”   棕狮唇角留下血来,却诡异地露出一个阴狠的笑容,眼神灼灼,像草原上瞄准了猎物的雄狮:“你听没听过一句话?”   女装壮汉唇角渐渐落了下来,看向棕狮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游移与忌惮。   “这句话叫——反派死于话多。”   棕狮忽然又重新爆发出一股巨力,一手用力将女装壮汉按向自己怀里,一手抡起巨斧,横切向身前的女装壮汉。   女装壮汉瞳孔瞪得巨大,瞳仁不住地颤抖:“你疯了!”   啤酒瓶随着棕狮的动作,整个埋到他的体内,他右肩鲜血淋漓,已经完全被贯穿。   这种打法,根本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不要命打法!   巨斧劈进女装壮汉的后心,使他一下就吐出血来。   他的瞳仁逐渐放大涣散,小山一样的身躯逐渐滑落。   棕狮像是丢什么破烂娃娃一样将他往地上一丢,啐了一口:“呸!穿的人不人鬼不鬼、男不男女不女的,还想跟你爷爷斗!”   他拿脚尖泄愤似的踢了一脚女装壮汉的尸体,回过身去看谈行和白狼:“怎么样,老子牛逼不?”   预想中的赞叹没有到来,棕狮看见两位队友的眼神逐渐转为惊恐。   一阵名为不详的阴云笼上心头。   “那你听没听过一句话?”   带着血腥气的身躯贴在棕狮身后。   他能感受到身后软弹的两个气球,和耳边吹来的凉气。   “主角死于,没补刀。”   他像是被什么深渊巨兽锁定了,一动也不能移动。   身后软弹的气球被缓缓地抽了出来。   “记住了吗?下辈子,记得补刀哦。”   气球在耳边被女装壮汉尖利的指甲戳破,一股热浪裹挟着毁灭的气息朝着棕狮涌过来。   下一秒,时间仿佛凝固住了。   “走。”   身边一切都像是慢动作播放。   整个世界只剩下谈行和白狼还是彩色的。   棕狮愣了一秒,按着伤口向着楼梯跑去。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感觉谈行的声音格外稚嫩,他奶声奶气地命令白狼:“背我。”   白狼:......???   谈行紧抿着嘴唇,脸色格外阴沉。   他就知道,这个道具绝对比想象中还要坑。   【你使用了A级道具“一块浸了水的海绵”】   【因本道具的特殊属性,属于你三岁的时间被“挤”过来了,虽然“挤”过来的是属于过去的你的时间,但你的生命依旧在以道具开启时常的六万倍换算扣减,请合理安排道具开启时间哦。】   【异界宝塔有限公司温馨提示:道具虽好,更要珍惜生命哦。】   【PS:因为被“挤”过来的是你三岁时的时间,所以你的身体各项机能会退化到三岁,尽情享受童趣吧少年!】   谈行:......   这童趣给你你要不要啊?   在无限减缓的时间中,无限巡回的楼梯的魔咒终于被打破了。   五楼之下,不再是五楼。   -   印着‘01’的卡片上,凌乱的字迹透露出几分癫狂:“我没想到,那个**竟然真的能把**召唤出来!这不可能!所有灵魂在脱离身体后都应该回归上帝的怀抱啊,别问我怎么知道,因为我就是上帝在人间的化身。”   “这......”红毛愣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道,“这根本就是一个精神病写的吧。”   上帝在人间的化身?   任何一个没点毛病的正常人真的都说不出来这话。   虞小姐手中的这张拼图与他们找到的有异曲同工之妙,都写着叫人看不懂的东西。   唯一能肯定的是,写出这东西的人神智一定不太正常。   他们红队所找到的印着“05”的纸片上是这样说的:“这里的人都**,有的人非说每一张人脸都是一张树状图,有的人还说他能看见鬼,这世上怎么会有鬼呢?哎,整间疯人院就只有我一个清醒的人类了。当然,如果算上异生物的话,那窗边的黄色尖嘴外星友人勉强可以算一个。”   ......黄色尖嘴外星友人......怕不是黄鹂鸟吧?   印着“04”的纸片:“我看到了哦,**病人生吃小孩!一顿饭能吞下三只小孩,居然连孜然都不撒!”   ......难道撒上孜然之后就可以生吃小孩了吗?   拼图青蛇:“**想的太简单了,这件事情想要成功,需要一个契机。而我,愿意帮助她找到这个契机。”   拼图紫荆:“骗子!她是一个骗子!我们所有人都被她骗了!”   所以......   从这些没头没尾的鬼话里究竟能理出什么头绪啊?   红队的玩家一个个都张着嘴巴,显然大脑早已经离家出走了。   “这还不懂吗?”虞姜很惊讶,她叹了口气。   “为什么你们就是不愿意接受现实呢,用精神病人的方式思考很难吗?”   红队玩家:???   “虞小姐......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虞姜面色一板:“免费的就只能说到这里了。”   “剩下的是付费内容,不付费不能听了。”   红队玩家:......???   妈的离谱。   叶雪峰:......我猜还有下半句。   “你们怕先付费没有保障我可以理解。”   “你们可以先立字据。”   红队玩家:......???   叶雪峰:......果然如此。 第32章   “虞小姐,我觉得立字据这件事......”   叶雪峰还没想好怎么措辞,就接连听到两声巨响。   “救......救......救命!”   先是块头很大的棕狮砸在地面上,再是终于支撑不住谈行重量的白狼连带着背上的谈行一起摔在了地上。   片刻后,只有谈行像没事人一样从容地爬了起来。   白狼脸色煞白,嘴唇上一丝血色也没有,鼻尖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短短几十米的绝命逃亡就已经叫他整个人都虚脱了。   棕狮比他更惨,全凭一股劲儿吊着最后一口气。   他整个右肩被穿透了,那只啤酒瓶不知是什么道具,将他右肩生生挖出一只大洞。透过这个空洞能看得见芝麻黄的亮面花岗岩地砖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就算谈行第一时间用上了道具,爆炸的热潮还是因距离过近而将棕狮的头脸灼伤得血肉模糊。   他身下的地砖很快就被血液染红了。   “天呐!”   赤狐夸张地惊呼,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队友,你死得好惨啊!”   棕狮:......   谢谢,但我天猫的还没死呢。   见到谈行还平安活着的叶雪峰稍稍松了口气:“这是怎么回事,你们遇上什么了?”   谈行扫了一眼红队的成员,没能看见杭稷,眉心不自觉地蹙起。   他数了数在场的人数,红队除了杭稷外的五位玩家都在这里,那么那位女装壮汉就一定是黄队的人。   他是落单了,还是黄队有目的的让他单独行动?   他又是怎么上到五楼来的?   谈行现在怀疑,没有规律的循回走廊跟黄队脱不了干系。   但黄队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峰哥!”杭稷气喘吁吁地从楼下跑上来,“我可算跟你们汇合了!”   杭稷?   叶雪峰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他,但还不待他开口,杭稷先抛下一个炸弹:   “我全都看见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什么?!   “我使用了我的S级道具......”   当杭稷被“文字要求”勒令埋伏在门口偷袭蓝队之后,明明是上楼往五楼而去,可他却到了二楼。   如果是到了三楼,他还能对自己说是情急之下糊涂了,将下楼记成上楼了。   但跨过了三楼直接到了二楼,就算他再笨也知道这里面有问题了。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他才刚一下楼,就撞上一个一米九的女装......光头壮汉。   杭稷并不歧视女装,但是这位壮汉的审美......实在是有点辣眼睛。   或许是这独特的审美将“文字要求”都吓到了,“文字要求”沉默了一会儿,选择不再是无脑莽了:   【你认为眼前这位黄队成员的实力深不可测,你决定火速离开战场,去找你的队友汇合。】   杭稷没有丝毫犹豫,扭头就往楼上跑。   但很快,他就知道他错了。   三楼之上......还是三楼。   女装壮汉像是拎小鸡一样拎住他后颈的衣领,唇角勾着恶劣又冰冷的狞笑。   杭稷觉得他就连眼尾的紫色眼影都在嘲讽自己。   这位女装壮汉的声音格外尖细:“瞧瞧,一条落单的小娃娃鱼。”   酥酥麻麻的寒意爬上头皮。   如果算上惩罚副本,这已经是杭稷参加的第五个副本了。   在副本中不是没遇见过武力型玩家,但他也都还有一战之力。   可这回......女装壮汉都还没有动手,杭稷就感受到了他们之间悬殊的差距。   他可能,根本没办法在这个玩家手里活下来。   头顶的“文字要求”像是在催命一样不停地闪烁。   【反击!反击!!反击!!!】   反击......你个大头鬼!   你来反击一个试试啊!   这压根就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好么!   在女装壮汉敲碎了啤酒瓶的一刹那,杭稷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丢出了一个A级道具,将衣领从他的手里解救出来,但女装壮汉的速度太快了,即便是在A级道具的拖延下,也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思考。   杭稷咬着牙使用了那张刚从卡池中抽到的S级道具。   【你使用了S级道具“薛定谔的斗篷。”】   【S级道具:薛定谔的斗篷。   道具类型:卡牌道具。   道具详解:你听说过“薛定谔的猫”这个实验吗?指的是将一只猫关在装有少量镭和氰.化.物的密闭容器里。镭的衰变存在几率,如果镭发生衰变,会触发机关打碎装有氰.化.物的瓶子,猫就会死;如果镭不发生衰变,猫就存活。根据量子力学理论,由于放射性的镭处于衰变和没有衰变两种状态的叠加,猫就理应处于死猫和活猫的叠加状态。这只既死又活的猫就是所谓的“薛定谔猫”。但是,不可能存在既死又活的猫,必须在打开容器后才知道结果。   本道具就在这个理论基础上被人研制出来。   使用道具后,你会获得一件薛定谔的斗篷,斗篷完全看不见,只有当你用手抓住它的时候,才能感受到它的存在。披上斗篷,你也会变成一个“薛定谔”的存在,没有人能见得着你,没有人知道你是否真的存在。但当你被人碰触到之后,薛定谔的状态就被解除了,道具将不再生效。   使用方法:斗篷解除卡牌状态后,在三秒内抓住它,再在三秒内披上它。   可用次数:2/3。   PS:卡池中同一时间有一亿张卡牌待抽取,超过九千万张都是废卡,九十万张B级卡牌,九万张A级卡牌,而S级卡牌,只有十张。所以......恭喜你,欧皇!   众所周知,功能愈是强大的卡牌副作用也愈是明显,但S级卡牌,没有任何明显的副作用!   PPS:异界宝塔有限公司高层特别澄清:   Q:有人说抽到过一次S级卡牌后再也没抽到过S级卡牌了?   A:S级卡牌又不是超市里的大白菜,怎么可能每次都能叫你抽到?   Q:有人说说使用过S卡牌后很长一段时间总是很倒霉?   A:运气这东西......谁能说得清呢?再说了,根据万物守恒定律,因为抽到了S级卡牌花光了你的运气这不也是理所应当的吗?   异界宝塔有限公司再次声明:不会真的有人觉得我这么大一个公司会通过卡牌窃取你那点运势吧?不会吧不会吧?如果你非要这么想......那有本事你就别用卡牌道具呀!】   他一下就消失在女装壮汉眼前。   女装壮汉有一瞬间的迷茫。   他挥舞着啤酒瓶在空气中试探了两下,陷入了自我怀疑。   道具的效果使他分不清刚才的玩家是否真实存在,紧张的杭稷连呼吸都屏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女装壮汉抓了抓自己的光头,一脸狐疑地往楼下走去,不想浪费道具效果的杭稷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女装壮汉一直走到一楼。   疯人院一楼的值班室内,黄队玩家围在监控前面。   似乎是爆发了什么争吵......   “然后......”杭稷好像还有点后怕似的,“那个女装壮汉可真狠啊,居然因为意见不合,连他的队友都杀了!”   什么?!   “这是对抗型副本,为什么会有人朝自己的队友下手?”   缺了一个战力,对上其他队伍不是很吃亏吗?   而且......   红毛挠了挠头,一脸不解:“有玩家死亡为什么会没有线索掉落?这不符合副本的规矩啊。”   杭稷眼中升起一股愤怒,他握紧了拳头:“这就是这个副本的恶意,当一位玩家死亡的时候,就只有与他同组的玩家能得到专属线索。”   什么?!   对抗型副本居然还有着引导同组玩家自相残杀的规则?!   可从没有过这样的副本!   这不科学!   “而且......”杭稷指着身后的楼梯,“无限循环的楼梯,根本就不是鬼怪搞的鬼,是黄队玩家!他们获得了这种能力!”   即便是早有猜测,谈行还是不由得蹙起眉头:“他们怎么会获得这样能全权扭转副本局面的能力?”   “是拼图!只要集齐相同属性的六张拼图,就可以获得一次召唤鬼怪的机会,鬼怪就会赋予召唤他的队伍一个可以在本副本中使用的能力。”   什么?!   “不可能啊......”红毛将手中的拼图捋了捋,“我们两个队伍手里哪种拼图都有,黄队怎么可能一下子就集齐了拼图?”   杭稷接过红毛手中的纸片,挨个捋了一遍:“没错,有关于植物的碎片已经是他们集齐之后丢下的了,我看的清清楚楚,绝对没错。”   红毛还是不太敢相信。   玩家和鬼怪一直站在对立面,召唤鬼怪什么的......   怎么看都像是自掘坟墓。   “我认为他所说的没错。”谈行推了推眼镜,“从拼图‘05’能看出来,几年前这里可能确实有什么人召唤出了鬼怪。”   “而且,你们不觉得不正常吗?每个副本玩家想要做任务就一定绕不开鬼怪那一关,但这个副本直到现在,都还没有鬼怪出现,搞不好,鬼怪真的需要我们来召唤出来。”   他话音刚落,就感受到虞姜幽怨的眼神紧紧地追随着他。   谈行:......?   他有哪里说错了吗?   虞姜:你没说错,但是......你挡我财路了。 第33章   短短几分钟,地面上白英的尸体已经干瘪得像是一具死了几十年的老尸。   她的血......都被吸干了。   空气中飞舞着一只只腹部红得滴血,翅膀却近乎于透明的蝴蝶。它们围着自己的主人打转,好像在欢呼庆祝。   近三米长的巨蟒半透明的躯体泛出浅浅的粉色,它的腹部被撑得有方才两倍大,正百无聊赖地吐着信子,金色竖瞳一瞬不眨地盯着紫荆,流露出无尽的贪婪。   “我身上所有的拼图都给你了,我真的只知道这么多......”   紫荆脸上旧的泪痕还没干,又有新的泪珠从写满了惊惧的眼球表面滚落下来。   “是不知道,”眼前的年轻人埋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头顶的呆毛被柔和的微风吹得来回摆动,就像无辜又温良的林间小鹿。但他一抬头,阴冷又没有温度的视线锁定紫荆,又与一旁那条滑腻的冷血动物如出一辙。   “还是不想说?”   紫荆再也绷不住了,泪水哗啦啦地滑落。   她拼命地摇着头:“我知道的真的全都告诉你了!一开始,银杏发现疯人院内的电力系统还能使用,就想到监控设备对于这场副本的重要性。我们去一楼掌控了监控设备......”   她的声音愈来愈低,显然后面的措辞还没有想好。   越涟一,或许该叫他越涟三。   越涟三面无表情,叫紫荆捉摸不透他的想法,他轻轻地哦了一声:“继续说。”   “然后......”紫荆颤抖着嗓音,眼球轻轻地颤动了两下,“银杏很聪明,我们都听他的,所以......我们就按他的吩咐分散开来楼上找拼图线索了......”   越涟三忽然轻笑一声,吓得紫荆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巨蟒向着紫荆的方向又游近了几分。它好像愤怒极了,从细小的鼻孔中喷出凉气,不停地发出“嘶嘶”的叫声。   紫荆双腿发软,死死地扶住墙壁,才没有瘫坐在地上。   “我只提示你最后一次,在你的同伴没死之前,你们说......‘翠菊’......”越涟三棕黑的瞳仁中不耐烦的情绪越积越重,“......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无限回廊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你再说这些我根本不想听的废话——那你还是去和你的队友作伴比较好呢。”   嵌着金边的卡牌再次被拿来抵住了紫荆的喉咙。   紫荆这时才明白。   什么凌空飞起的卡牌......根本不是凌空!   在空中盘旋的蝴蝶振翅举着卡牌,随时准备对着她的动脉切割。   “翠菊......翠菊被银杏杀了......”   即便这一幕已经足够惊恐,但翠菊的死好像更让她害怕。   她面部肌肉不住地颤抖,眼神却逐渐由惊惧转为空洞。   咔吧一声。   她的脖颈被弯折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弯曲成这样的弧度,就算是变形金刚可能都必须得换零件了。   她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是一副完全变了一个人的模样。   呆滞的瞳孔咔咔地转了两下,终于将焦点落在越涟三的脸上。   她开口,声音很从容:“越先生,为难一位柔弱的女士可不是什么绅士行为。”   越涟三嗤笑一声:“像你一样干脆杀了她才算是绅士行为么?”   “她”好像还不太能控制得好这具身体的面部肌肉,露出的笑容干瘪又僵硬:“越先生,我对你的状况很好奇。”   “我可不记得我见过你。”更多张卡牌被蝴蝶带着飞得更高,薄薄的卡牌边缘带着凌厉的杀机,张张都对准了紫荆。   “紫荆”对于越涟三的态度好像毫不在意,在这种时候,他最先做的却是将衣角的褶皱扯平:“可能你不了解我。请容许我先进行自我介绍。”   “我姓谢,是一位科研人员。主要研究方向是人体精神学。我想,你的另一个人格,或许还对我有印象。”   越涟三笑了:“你就是银杏吧。”   “紫荆”好像想要伸手推一推眼镜,却推了个空,她忘了现在的这具身体根本没有眼镜。但她面上没有一丝尴尬,没事人一样放下了手臂:“如果你说的是这个副本中的代号,那么,我是银杏。”   越涟三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阴沉的眸光落在紫荆已经逐渐开始变得僵硬的面孔上:“可能你也不了解我。”   “在进入副本之前,我是一位精神科医师。”   “时薪六位数那种。”   他的态度并没有使“紫荆”感到意外,紫荆的语调依旧从容又透露着些令人厌烦的优越感:“如果你真的能解决自己的问题,又怎么会......”   越涟三突然出声打断了他:“我不喜欢有人对我指手画脚。”   他像是终于耗尽了最后一点耐心,卡牌道具漫天飞舞。   凛冽的攻势下,紫荆的皮肤被割裂出一道道伤口,新鲜的血液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密密麻麻的蝴蝶簇拥着落满她全身。   她用力按住了喉咙上的伤口,尽管气管已经开始漏风,还是哑着嗓子吐出想要说的话:“你会......联系我的......”   越涟三冷笑:“你知道这些卡片是什么吗?”   紫荆空洞的瞳孔中终于闪过一丝波动。   这些卡牌是......   卡牌飞舞得更快。   “紫荆”突然捂住了脑袋,从容平静的面孔上终于浮现出一抹名为不可置信的裂痕。   下一秒,紫荆的尸体轰然倒地。   密密麻麻的蝴蝶呼呼啦啦地飞起。   疯人院三楼的走廊里,又多了一具干尸。   越涟三看了眼运行中的摄像头,缓缓开口:“是道具哦。”   “呵。”   银杏一只手的拇指按上了太阳穴。   “道具......”   他的脑仁隐隐作痛——居然是能直接用来攻击精神的道具。   小寸头小心翼翼地回过头拿余光偷瞄他,嘴唇翕动两下:“您......您没事吧?”   银杏没接小寸头的话,反而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小老鼠......让我抓住了呢。”   什么小老鼠啊?   小寸头不懂却也不敢问,只能不懂装懂地眨着闪亮亮的星星眼,一脸崇拜地恭维了一句:“您好厉害啊!”   银杏修长的指尖点在屏幕上:“这里。”   小寸头揉了揉眼睛,只看见一个不太明显的黑点。   小寸头:......好家伙,这位队友是在拿放大镜看监控吗?   再说了......一个黑点有啥好看的啊?   小寸头使劲组织了一下语言,终于找到了吹彩虹屁的方向:“嗯......这个黑点还挺圆。”   银杏瞥了他一眼:“这是干涸了的血迹。”   小寸头瞪大了眼睛......血迹?   “!!!”   “这居然是血迹!”   可是......   是血迹又怎么样啊?   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小寸头感觉这像是黑点一样的血迹好像移动了。   血迹......怎么可能会移动?   他一下子明白了:“那位消失的红队玩家......”   银杏忽然转身走了出去。   小寸头伸着手试图挽留:“诶,您......您去哪啊?”   “抓老鼠。”   小寸头:???   待到银杏的身影出现在监控中,确认他确实是走远了,小寸头才敢嘟囔出声:“还抓老鼠,把话说明白能死啊。”   -   不知道那只啤酒瓶究竟是什么道具,连续两个A级道具用下去,都提示:   【该道具对此类伤势的效果微乎其微。】   棕狮的气息愈来愈微弱,胸口起伏的频率愈来愈低。   如果不能尽快通关这个副本,他就要死在这里了。   谈行眉头紧蹙,头一次在没将一个疑点反复推理的情况下就下了决定。   “也就是说......黄队就只有两位玩家还活着。”   杭稷用力地点头:“没错,只要杀了那个大块头,一切就好办了。”   谈行略一沉吟:“我们两个队伍之间,应该已经暂时达成了合作关系吧。”   “黄队把控着整间疯人院的监控设备,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先联手解决了黄队,至于逃出疯人院,在解决黄队之后就各凭本事了。”   红队成员面面相觑。   蓝队目前最能打的一个已经躺在地上了,还有一个队友走失现在还没能归队,生死不知。   无论怎样看,这支队伍都不能对他们构成威胁。   暂时合作么......谁叫他们红队虽然全员能打,但是脑子真的不太好使呢?   红队对于这场合作没有异议。   “那就按照我的安排......”   虞姜将手中的拼图捏在指尖。   拼图没有什么不对。   可她感觉有些不对。   重新回到手里的拼图被按照分类重新排序了,甚至一张比一张字数更少,显然排列它们的人就连字数的多少都照顾到了。   这是哪个强迫症没事闲的吗?   经手过拼图的几个人,谈行、红毛、杭稷......   看起来都不像是会做这种无聊事情的人啊...... 第34章   “到底去哪儿了啊......”   小寸头仔仔细细将十块监控屏幕检查了一遍。   在属于四楼的八号屏幕看到了几乎全部红队和蓝队的玩家。   “咦,就连那位失踪的红队玩家都归队了啊。”   属于五楼的九号屏幕中,他们队伍中的碧桃正在其中,用绷带道具将自己背心的伤口一圈一圈缠了起来,显然棕狮的那一下让他伤的也不轻。   六号屏幕中的三楼楼梯口,无论是巨蟒还是蝴蝶,在消化掉吸收的血液后重新变得透明,最终消失在屏幕中。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从没听说过这种类型的道具,况且......   他也太不拿道具当道具了。   看到那些因染了血而被随意丢弃在地上的卡牌道具,小寸头感觉他的心都在滴血。   要是......要是他们队伍赢了,事后他一定要把这些道具全捡回来留着用!   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似的,这位甚至能让银杏吃亏的蓝队玩家突然抬头看向摄像头,朝着坐在摄像头后的他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   小寸头:!!!   小寸头立刻慌张地移开了视线。   乖乖,这位比银杏还吓人啊。   想到银杏......他在屏幕中仔细寻找,还是没能发现银杏的身影。   “奇怪......不是说去抓老鼠吗?怎么把自己抓没了......”   小寸头抓了抓头发,感觉越来越糊涂了。   抓老鼠......难道不是他理解的抓那位落单的红队玩家?   怎么现在那位红队玩家归队了,银杏自己却不见了?   想不通,小寸头索性放弃思考,重新仔细盯起监控屏幕。   这种需要动脑子的事,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去干吧,他这种笨蛋做好聪明人交代的本职工作就完了。   笑死,能躺何必carry?   但是......   “也是奇了怪了,明明是对抗型副本,怎么红队玩家和蓝队玩家居然没打起来啊?”   话音刚落,屏幕中的两队玩家就起了冲突。   小寸头将屏幕放大,认认真真地分析起双方的唇形,试图了解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惜......没看懂。   小寸头:......算了。   反正他的任务也就只有盯着监控屏幕这一项。   别的......银杏也没有叫他做啊。   “将蓝队挪去二楼,十分钟后,将碧桃与蓝队‘接’到一起。”   准备摸鱼的小寸头吓了一跳。   他四处张望。   值班室空无一人,但属于银杏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   十分钟后,将碧桃......与蓝队接在一起?   为什么啊?   小寸头不明所以,但还是手脚麻利地将当前时间和任务记在了纸上。   “02:21,蓝——2,02:31,桃——2。”   -   红队与蓝队之间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双方不欢而散。   这个走向太突然了,赤狐还有点懵。   显然太多年不做人类后刚又重新做人的她暂时还很难理解人类的反复多变。   ......所以,为什么又吵起来了啊?   蓝队玩家沿着楼梯向下,赤狐虽然一脸懵比,还是小跑两步跟了上去。   从四楼的楼梯下来,是从未到过的二楼。   谈行眉尖蹙了蹙,小声呢喃:   “跳过了三楼......”   走在他身侧的赤狐不解:“跳过了三楼......怎么了吗?”   诡异的无限回廊本来就不知道会通往几楼啊,这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吗?   谈行扶着棕狮往距离楼梯最远的一间病房走去,嘴里也没闲着:“如果是你,你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吗?”   赤狐下意识地就想回答:我会啊。   漫长的做鬼的几百年,她没事最爱围着家门口的老槐树一圈一圈地转悠,感觉累了就数数叶子。   叶子也数完了,秋天差不多也要到了,可以开始记录一天有多少片落叶了。   她记得落叶最多的一天,足足有2221片呢。   这些事能有什么意义?   但是她每天都在做啊。   她又没有别的事可干。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已经是一个人了。   于是赤狐硬生生地将“我会啊。”几个字憋了回去,一脸坚定地道:“我不会。”   谈行丢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一开始,我们被困在四楼出不去,是因为黄队正在其他楼层搜寻线索,不想被我们打扰。”   “再后来,我们被弄到五楼,为的是将我们队伍拆分开,逐个击破。所以你们很快跟红队玩家撞上,而我们也很快遇上了黄队玩家。”   “现在,因为想要将我们和红队玩家暂时分开,我们成功‘下楼’了,可为什么不是三楼?而是多此一举将我们送到二楼?”   “呃......”   这个......真答不上来。   赤狐坦坦荡荡,理直气壮:“我不知道。”   谈行:“......青蛇一直没和我们汇合,但我们也不曾收到过他的死亡消息,你说,他现在在哪里?”   赤狐恍然大悟:“哦!”   谈行点头。   下一秒却听赤狐道:“他在那里呢?”   谈行:......你都不知道,那你哦什么呢?   “你天猫的,”已经进气多出气少的棕狮再也忍不下去了,他单手按着自己的伤口,微微直起身子,废了好大力气,只为了将头扭到赤狐的方向,“你还能再笨点吗?揉碎了给你讲你都听不懂?你这智商究竟是怎么在副本里活下去的?”   赤狐比棕狮的反应更快,圆圆的杏眼里很快就蓄起了一层水雾,小手握成拳头,:“虽然小狐很笨,但是小狐很努力啦!”   棕狮:......   他怎么就想不开接这个话茬呢?少跟这个脑子不正常的队友说两句话兴许他还能多活两分钟。   他自暴自弃地闭紧了眼睛,再次将身体的大半重量都压在谈行身上,向着走廊尽头的病房走去。   谈行:......好重。   赤狐转过身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暗搓搓地朝着虞姜挤了挤眼睛。   嘴唇微动,看唇形好像是在说:学着点。   虞姜:......还是不了吧。   棕狮被安顿在走廊最尽头的207房间内。   蓝队玩家很快又走出病房,停在距离207和楼梯不远不近的204门口。   02:31,女装壮汉不出所料地出现在二楼的楼梯转角。   计划第一步,达成了。   女装壮汉伤的也不轻,白色的绷带层层叠叠从胸前穿过,将他背心的伤口紧紧勒住,他一定是用了道具,才让他能在伤势这么重的情况下依旧敢孤身追击一整个蓝队。   他手中的啤酒瓶又恢复如初,不见一点裂痕。   但胸前的气球因为抽出一只用来炸棕狮,就只剩一只还塞在女士西装里,导致他的模样看起来更滑稽了。   赤狐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她拿手肘碰了碰虞姜:“你看,他看起来好好笑哦。”   虞姜:......   你确定做人真的可以这样做吗?   怎么顺利活到这么大的啊,不会被打吗?   女装壮汉听见这话果然很生气。   他的视线在蓝队玩家中转了一圈,没看到将他打伤的棕狮,轻蔑一笑:“能从我手底下逃走,用的不是S级道具,也得是代价不小的A级道具吧?即便是付出这么大的代价,都没能使你的队友成功活下来么?弱、鸡、们。”   “明明是几张拼图就能解决的事,你们非要闹成这样。”他低低地笑出声来,“之前还大言不惭地说我不是放马的,怎么样,现在后悔了吗?”   下一秒,啤酒瓶被毫无征兆地敲碎。   女装壮汉缓缓向着蓝队玩家靠近。   谈行掌心浸出汗来。   道具已经发动了,可红队玩家为什么还没有过来......   赤狐颤抖着双腿从兜里掏出卡牌,她不忘趴在虞姜耳边小声安抚:“你......你不要害怕,我......我这里有道具,一定没事的,你别怕啊......千万不要害怕啊......”   虞姜:......我不怕。   但你要是能不颤抖着让我别怕就更好了。   女装壮汉手中的啤酒瓶看起来就是普普通通五毛一个的玻璃瓶子。   但是......   看在虞姜眼里又跟普通的啤酒瓶太不同了。   像是在最后摧残蓝队玩家的神经,女装壮汉走得很慢。   细高跟踩在花岗岩地砖上发出有节奏的脆响,他耳间的不规则形耳环更是叮叮咚咚,每一下都狠狠撞在蓝队玩家脆弱的神经上。   白狼拖着病体站在最前面,他一开口,先是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好半晌,才沙哑着嗓音:“没事儿,我还有道具,能撑一会儿,你们......退后。”   白狼的道具是一块巨大的龟甲,龟甲像一面巨型的罩子,将玩家们扣在里面。   但女装壮汉的玻璃瓶,只用一下就将这个龟甲敲碎了。   白狼:......   蓝队玩家:......   这道具......不太结实啊。   尖锐的啤酒瓶朝着玩家扎了下来,谈行的呼吸都凝滞了,瞳孔逐渐缩紧——   红队!   为什么还没赶过来!   眼看着啤酒瓶就要扎穿白狼的脑壳,却生生被凌空捉住了。   被......捉住了?   被谁捉住了?   好大的力气!   不,怎么可能有人能将这个道具捉住?   女装壮汉和蓝队玩家都朝着捉住啤酒瓶的这只手看去。   指节白皙又纤细,看着根本不像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手的主人——   手的主人看向女装壮汉的目光中充满了谴责:“你是怎么回事?雇佣童工是违法的。”   女装壮汉:......???   谁他妈的雇佣童工了?!   女装壮汉感觉手中的啤酒瓶一轻。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地从其中拽了出来。   随着虞姜的动作,从啤酒瓶中拽出的东西被摔在地上。   是个皮肤青白,没有眼白的男童。   男童纯黑的瞳孔往外滴着血,因为被摔痛了尾椎而捂住了屁.股,瞳孔中写满了对虞姜的控诉。   女装壮汉整个人懵了。   这、这他妈的是啥啊?   为什么在他的道具里啊?!   这、这孩子看起来不太像一个人啊......   踩着细高跟直奔两米的汉子扯着嗓子叫了出来:“妈——妈呀!鬼啊!” 第35章   “噗——”   “诶BOSS,您慢着点!”   平头小鬼连忙将女鬼喷出的茶水擦干净,又麻利地将她手中的茶杯接了过来,换了杯新茶放在她触手可及的桌面上。   他面上愤愤:“您看,她根本就不正常,宝塔猜测的一点也不错,正常人谁能将一只鬼从道具里捉出来?”   就算段黎将一半的修为都分给她也不对劲,因为那个藏在道具里的鬼......   根本就不是普通的鬼啊!   被叫做BOSS的美女鬼名叫祁云,早在几十年前就是坐镇高级副本的资深员工了。   这回来到这个低级副本一是因为宝塔认为有bug的十八个员工都被丢进这个副本,没有个资深员工来镇场子宝塔不放心。   二是因为听说了段黎那个藏了二十年的宝贝女儿也要被投放在这个副本,她想亲自来看看,二十年前眼也不眨就杀了一个无辜婴儿的畜生究竟能养出什么样的小畜生。   至于更主要的原因——   宝塔第六层有个怪物逃了。   这怪物奸猾得很,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宝塔只能检测到它不停在副本之间穿梭,却怎么也找不到它的踪迹。   这种玩家与副本生物结合而成的怪物成长极快,而一旦让它长成,别说玩家了,就是副本都得被它糟蹋够呛。   二十年前,她的挚友就是因为这玩意死的,就连最后的骨肉都没能留得下来。   正巧这阵子公司高层之间有些摩擦,执法大队抽不开身,祁云便主动请缨来做这个副本的最终BOSS,顺便把那个小怪物抓回去。   谁能想到......它居然是藏在玩家的道具里了!   怪不得宝塔检测到它一直在副本中穿梭却怎么也抓不到它呢!   “现在可怎么办啊BOSS,这东西就这么被揪出来,这个副本的玩家不出意外都得死在这里了,咱们要插手吗?”   祁云微微摇了摇头,盯着屏幕中鬼气森森的虞姜:“我看不一定......”   -   红队玩家使用道具从四楼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女装壮汉双手被剪在身后,他脚边的啤酒瓶已经摔成了碎片。   一个面色青白,没有眼白的小鬼被肌肤同样苍白的少女牵在身后。   少女慢条斯理地将一枚银质勋章别在左臂,吐出来的话语没有温度:“根据云城律法,雇佣童工是重罪。你现在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女装壮汉:“......我根本就......”   虞姜打断了他:“不要狡辩,你有什么想说的还是等执法大队来了再说吧。”   女装壮汉气急,他眼眶通红,梗着脖子喊道:“......妈的老子根本就不知道道具里头能有一只鬼!”   要是知道就算这道具是S级道具他也不可能用啊!   “而且......云城是什么地方?老子凭什么要遵守云城律法!”   虞姜的眼皮终于动了动:“你连云城都不知道?别装了,根据云城律法,就算是精神病,触犯法律,也是要负刑事责任的。失忆的精神病也一样。”   女装壮汉:......   你才是精神病!   他恶狠狠地盯着乖乖缩在虞姜身后的小鬼,连害怕也顾不上了,唾沫因情绪激动而飞溅:“他撒谎!根本就不是我强迫他给我干活,是他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藏在我道具里的!我,我还没告他侵占民宅呢!”   小鬼纯黑的瞳孔中难以自控地流露出对人类身体的贪婪和渴望。   虞姜回身摸了摸小鬼的头:“你几岁?”   面对虞姜,小鬼两眼放光。   这个人类闻起来又像人又像鬼......好香!   但虞姜硬生生将他从啤酒瓶中拖出来的一幕还记忆犹新,小鬼有点害怕。   他没有眼白的大眼睛无辜地眨了眨:“六......六岁。”   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小鬼的口水就根本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好香啊......真想咬一口啊。   做惯了鬼的赤狐一下子就看懂了这小鬼的意图。   她将虞姜拉到身后:“你看你,板着个脸把孩子吓成什么样了?眼泪都控制不住从嘴角流下来了。”   虞姜:......?   玩家:......???   神他妈眼泪从嘴角流出来......   这鬼根本就是馋的吧!   虞姜的注意力还放在女装壮汉说小鬼撒谎这件事上,她面色格外不好看:“他才六岁,能撒谎吗?”   女装壮汉:......???   玩家:......   不断闪烁的冷光灯下,叶雪峰看清了虞姜左臂的银质勋章。   不出所料,上面印着——“云城执法志愿者”。   怪不得......   虞小姐依旧还是那个秉公执法、刚正不阿的虞小姐啊。   女装壮汉还想说些什么,一柄长剑将他捅了个对穿。   谈行猛地抬起头,是谁?把他杀了......?   这可不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握着剑的是红队的一名玩家。   他穿着倒是正常,却蓄着长发,用一根木簪固定在脑后,整个人都透露着一种穿越了几千年前的韵味。   此刻他也是一脸懵比。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长剑,又抬头看了看同样不可置信的玩家:“不......我没想杀他,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突然,我的剑好像不听使唤了......”   不光蓝队的玩家不相信,就连他的队友也不相信。   杭稷一脸他懂的模样:“我知道你担心这个人危险系数太高,没事,小问题,能解决的。”   “不,我......”红对玩家有口难辩。   谈行眉头皱得死紧。   他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好像什么地方缺了一环,导致现在副本中的整条线串不起来。   但是杭稷不可能会骗他。   可是明明一直抢占先机的黄队......怎么可能到现在就只剩下一个人还活着了呢......   到底是哪个步骤出现了问题......   “是拼图!”   杭稷在女装壮汉的尸体上摸索半晌,终于从他胸前气球与西装的夹缝中掏出两张拼图。   分别是印着03和06的拼图。   03:“**病人是一个很好的人,我最喜欢和她一起住了,她能看懂生命之树!我没疯,世上确实有生命之树存在!”   06:“我真的可以看见鬼啊,为什么没有人相信我呢?我还可以把鬼召唤出来呢。”   “太好了!印着数字的六张拼图齐了!”杭稷跃跃欲试,连伪装跟谈行不认识都顾不上了,“行哥,咱们赶紧召唤鬼怪吧!”   违和感越来越严重了。   这么巧吗?   他们本来的计划可不是这样。   他们是要将黄队的最后一位玩家也引出来,然后再用拼图召唤鬼怪的。   谁也没想到,他们顺利地将黄队的这位极高的战力一下就杀死了,更没想到,他身上正好带着两张他们缺的拼图......   谈行感觉有一张大网把他罩住了。   这一切太过巧合了。   可是虞小姐能直接废掉女装壮汉的道具这事事先谁也不知道,这又确实是一个巧合......   印着数字的泛黄纸片被杭稷拼在一起。   “等等——”   谈行想要阻止却晚了。   一道浅灰色的影子在拼图上方渐渐凝实。   “哦让我看看......是32332号上帝,29898号上帝......嘶,居然还有1号上帝!可恶,居然是那个家伙的后人!”   被召唤出来的这位鬼怪先是挨个对着红队玩家嘟囔了一遍奇奇怪怪的编号,最长的一串数字足足有十一位那么多,在看到蓝队玩家之后,他的神情显然变得很激愤,充满了敌意。   “好孩子们,杀了他们!”   什么?!   “哦上帝,你们难道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吗?”这位鬼怪恨恨地跺起了脚:“几年前,就是这群家伙的亲属将整间疯人院都毁了,一看他们的样貌我就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他们罪无可恕!杀了他们!告慰亡灵!”   告慰亡灵?!   任务要求中提到的“告慰亡灵,才有机会逃出疯人院”的那个告慰亡灵吗?   糟了!   谈行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   他早就推测,疯人院中可能本就存在着不同的阵营。   而他们这些玩家,就站在这些不同的阵营中。   告慰亡灵,居然是告慰亡灵......他们之间必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疯人院的广播突兀地响起。   “亲爱的病人们,现在播报例行通知。”   “即将到来的今天早上八点,我们会为每位病人提供治疗药物。请大家按时在病房内等待,不要乱跑哦。”   这个声音......   虞姜蹙起眉头。   为什么她感觉在哪里听过。   这位被召唤出来的鬼怪像疯了一样,用力嘶吼:“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快!杀了他们!”   “等到早上八点死的就是你们了!”   红队玩家头顶缓缓浮起系统提示:   【你们发现了通关的最关键线索。】   【现在,请全力追击蓝队,成功告慰亡灵,逃出疯人院。】 第36章   什么意思?   为什么等明早八点死的就是他们了?   有什么东西在谈行的脑海一闪而过,但他没能抓住这丝灵光。   不过眼前的局面,显然他们已经不适合再跟红队呆在一起了。   谈行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发动了道具。   【你使用了A级道具“一块浸了水的海绵”。】   【因本道具的特殊性,属于你十七岁的时间被“挤”过来了,虽然“挤”过来的是属于过去的你的时间,但你的生命依旧在以道具开启时常的六千倍时长扣减,请合理安排道具开启时间哦。】   【异界宝塔有限公司温馨提示:道具虽好,更要珍惜生命哦。】   【PS:因为被“挤”过来的是你十七岁时的时间,还要面临体质达标测试的你的身体各项机能正处于巅峰状态,但十七岁的你眼高于顶,自认老子天下第一,可能会比较叛逆哦。】   世界逐渐褪色,属于蓝队成员的颜色又一一被点亮。   谈行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他的下巴微微扬起,眼神透露出不符合年纪的轻狂:“快走!”   蓝队成员匆忙往楼梯跑去。   虞姜没有犹豫,一把将小鬼捞起抱在怀里,跟着队友一起往尽头的楼梯跑去。   赤狐突然停了下来:“不对!棕狮还在二楼!”   “走!”感受到生命在一秒一秒流逝,谈行脚步不停,大声呵斥,“来不及了!”   没有人能救得了他!   他们必须要赶在道具运行的时间内爬上三楼,因为——   他们队伍里唯一能打的很大概率就在三楼。   他们几个现在跟红队正面对上,就完全是给红队送人头的!   赤狐一脸的纠结,她的脚尖刚刚踩在阶梯上,又像是触电似的飞速缩了回去:“不行,他还没死呢!”   如果现在丢下他不管,他就要死了。   赤狐转头就朝着二楼最尽头的207跑去。   十七岁思维的谈行还不是平日里那个稳重又淡定的谈行,他气急,连眼眶都微微泛红:“傻逼!”   他用力推搡了身前的白狼一把:“不要管她,快走!”   他们蓝队的实力摆在这里,跟红队差了一大截,硬碰硬根本就没有任何胜算,只能暂且避开,以图智取!   白狼张了张嘴,但突如其来的剧烈运动让体质过于糟糕的他根本说不出话。   他咬着牙往楼上攀爬。   小鬼被抱在虞姜怀里,属于虞姜的又像人又像鬼的味道一直在鼻尖萦绕,使他脑袋晕晕乎乎,本就不太聪明的小脑瓜直接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忍了忍,终究还是没忍住。   朝着虞姜嫩白的手臂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虞姜周身鬼气暴涨,浓郁的鬼气将小鬼的门牙都硌掉了一颗。   小鬼捂着嘴唇呜呜地抽噎起来。   两排尖锐的齿痕被留在虞姜手臂上。   明明甚至都没被咬出血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还是从虞姜手臂传了过来。   剧痛之下,虞姜手上的力气一松,小鬼从她怀里滑落。   下一秒就顺着楼梯一侧的栏杆跌了下去。   虞姜没有丝毫停顿,单手撑着栏杆朝下一翻,就跟着跳了下去试图抓住下坠的小鬼。   谈行整个人都要气疯了;“那是鬼!你究竟在干什么!你们都是傻逼吗!?”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的生命以1:60000的速度跟着锐减。   每过一秒钟,他就要少活十个小时。   系统提示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亲爱的员工你好,检测到道具开启时间已超过十九秒,再过五秒钟,你的生命将要被扣减十天,你还要继续开启道具吗?】   【异界宝塔有限公司道具使用小助手:你好,为帮助你合理管理道具使用时间,超过24S后,道具使用时长与生命值的兑换比例将被提高到1:600000。希望你不要太过于依赖道具哦。】   谈行:“.......妈的。”   一比六十万,每过一秒他就得少活一百个小时!   真的开不起。   道具被被迫关上了。   时间堪堪足够谈行和白狼踏上上一层的地面。   同时——   背起棕狮的赤狐刚刚走出207的房门。   虞姜刚刚抓住下坠的小鬼,就地一滚,卸掉了大半的冲击力。   蓝队,又一次被迫分散了。   -   虞姜的手肘被擦出了大片的血痕,小鬼因为被虞姜护在怀里反倒没什么事。   但碎掉的门牙依旧在隐隐作痛,他还是忍不住不停地抽噎。   虞姜面色不太好看,身上张牙舞爪的鬼气狰狞得吓人。   小鬼揉着衣角,犹犹豫豫地后退了一大步,与虞姜拉开了距离。   虞姜没说话。   她抬头看了眼楼梯对面墙壁上血红的楼层标识:“4F”。   又一次回到四楼来了。按理说在谈行启动道具的时候,黄队玩家不应该有时间制造无限回廊,可楼层的顺序还是被打乱了。   一直盯着屏幕的小寸头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蓝队是用了什么道具,一眨眼就出现在其他楼层了。但银杏早就防着他们这一手了,红队和蓝队玩家都到二层的时候,他就收到了银杏的指示。   将二层之下的一层与四层的位置调换了,二层之上的三层也被换成了五层。   一层是监控屏幕所在的地方,是绝不可能让让其他队伍过来的。   至于三层,蓝队玩家也永远别想上去跟那个格外恐怖的怪物碰面。   蓝队的六个成员,被拆分成了四个队伍。   他们对于蓝队的猎杀,可以正式开始了。   他的视线重新落在屏幕上。   屏幕中,虞姜牵着小鬼走进401室。   401室的格局和其他的病房不太一样。   这里不是一间病房,而是一间简易的医护人员值班室。   只用长长的布帘将办公区和休息区做了简单的划分。   这间房间已经被搜过了,没有多余的线索,甚至桌面堆积的灰尘都被粗略地清理了一下。   看起来只是平平无奇的房间,虞姜却觉得有哪里好像和其他房间不一样。   奇怪,本就是不一样的格局,这个房间与其他房间不一样不是很正常吗?   虞姜扯下值班室用于分割空间的布帘,将长桌轻轻擦了一下。   漫天灰尘飞舞起来。   小鬼暂时忘记了疼痛,漆黑的大眼睛一瞬不眨地跟着灰尘转动。   虞姜一下顿住了。   她看向手中的布帘。   沾满了灰尘,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但是......   长度是正常的。   下摆也被很认真的锁了边。   是......一张“完整”的布帘。   可明明其他房间的布帘,都是“半张”啊......   原来本来的布帘并不是一开始就是半张吗,那么是谁将它们扯碎了......   将桌面清理干净的虞姜面无表情地从系统中掏出烧鹅。   她依旧板着脸:“吃吧。就算饿,也不能咬人。知道吗?”   小鬼一下子愣住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眼前格外好看的人类......或许是人类。   又将视线落在被放置在桌面的烧鹅上,烧鹅已经没有温度,甚至因为放置过久表面油光已经逐渐凝固,或许曾经焦嫩的外皮已经变得冰冷又僵硬。   但......还是很香。   小鬼的口水又不听使唤了。   他的语气含糊不清,好像声音大一点眼前的烧鹅就会飞走了似的:“这......是给我吃的吗?”   虞姜轻轻地嗯了一声。   刚出生六天的小鬼不知道为什么有人类愿意给他东西吃,而且......他明明应该吃人的呀。   但是现在......   烧鹅的香气一直往他的鼻孔里钻,他想吃烧鹅。   小鬼单手扯下鹅腿,另一只手握成了小拳头:“这回你给我吃东西,我愿意答应你,下回我饿了也不会吃你的。要是你饿了,我就把食物分你一半......的一半。”   虞姜:......   不用了,谢谢啊。   虞姜觉得自己不该和病的这么重的小朋友生气,她的目光逐渐染上带着同情的温柔。   这么大点的小孩居然就能病得这么重了吗?   随着烧鹅被小鬼吞咽下去。   系统提示在虞姜耳边响起。   【你消耗了实体道具“放凉的烧鹅”。】   【你将短暂地获得目标真挚的友谊。】   小鬼突然顿了一下。   他神情懵懂,漆黑的大眼睛看向虞姜:“......友谊是什么意思啊?”   “突然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我短暂地与‘玩家虞姜’建立起了坚不可摧的友谊。”小鬼歪着头,唇边泛着属于烧鹅的油光,“可是友谊是什么意思呢?坚不可摧又是什么意思?”   “玩家虞姜又是谁啊?”   虞姜:......这个所谓道具的效果是不是太敷衍了。   所谓的道具效果居然只是告诉对方你跟XX成为朋友了吗?   虞姜不知道怎么解释,于是板起脸:“小孩子吃饭的时候不可以讲话。”   -   不错眼地盯着屏幕中虞姜的祁云眼神惊疑不定,她指着屏幕的指尖微微有些颤抖:“你......觉不觉得......她好像......”   平头小鬼突然拔高了声音,嗓音尖锐:“这一定是段黎那孙子的阴谋!”   他的声音再度轻柔下去:“BOSS,您不要被她骗了。段黎把她养成这样子,指不定在打着什么主意,要是连您的立场都不再坚定,那......的事就再也没人管了。”   祁云面色再度阴沉下来。   本就苍白的嘴唇因为被用力抿着更显得没有血色。   像......真的太像了。   这真的只是段黎的阴谋吗...... 第37章   “亲爱的病人们,又到了播报通知的时间,现在已经是四点整了。”   “到早上八点,我们会为每位病人提供治疗药物。请大家按时在病房内等待,不要乱跑哦。”   广播又一次响起。   叶雪峰看了眼时间,四点整,距离上一次播报过了整整一个小时。   被召唤出来的那位“上帝”还在歇斯底里:“快把他们两个杀掉!你们想死吗?”   赤狐和棕狮被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红队玩家面色都有些烦躁。   一个不足一米五高的小萝莉嘴里叼着棒棒糖,坐在窗台上晃着她的小短腿。   她嘎嘣嘎嘣地将棒棒糖咬碎,从窗台上跳了下来,朝着赤狐和棕狮走了过去。   叶雪峰拦住她,眉头皱得死紧:“你干什么?”   小萝莉将嘴里的棒棒糖糖棒吐出来,眼神已经非常不满:“我们跟蓝队的合作关系已经破裂了,他们就是我们想要通关副本必须杀死的人,你一直拦着不让我们杀了他们是想把我们都害死吗?”   “不要冲动,我觉得肯定有什么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自称0号上帝的鬼怪气急败坏地跳了过来,满眼都是谴责与失望,“那老家伙怎么会有你这么个不肖子孙!你知不知道我们究竟是怎么死的?全是被他们害死的!”   “现在能杀了他们的后人为我们报仇的时机到了,你居然不想下手?你还想不想让我们在下面能够安息了?!”   “更何况,”他冷笑一声,“你知道这广播是什么意思吗?每早八点,是我们要服药的时间,服了药至少几个小时都要陷入人事不知的状态,你们不能在这个时间杀了他们,等到那时,死的就是你们了!”   叶雪峰想也不想地反驳:“不可能,他不会这么做。”   他相信谈行。   0号上帝上前一步就朝着叶雪峰的后脑拍了一巴掌:“你个混球!”   “废物!根本指望不上你!”他看向红毛,“073278号上帝,作为我——0号上帝的后人,你,去亲自杀了这两个家伙。”   突然被cue的红毛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脸的惊诧,他犹犹豫豫地磨蹭了一会儿:“要不还是再等等.......吧?”   0号上帝气得跺脚:“你们知不知道真正的危机来自什么地方!”   红队一堆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玩家齐刷刷地朝着0号上帝投去求知的目光。   0号上帝:......   这届玩家真难带。   他深吸一口气:“你们别看我好像有病,其实我根本没病。”   玩家:......   红毛首先第一个不信。   0号上帝气得跺脚:“073278号上帝你这是什么表情!”   红毛:......就这还说自己没病,谁信啊。   一直到盯着红毛端正了态度,0号上帝才继续说下去:“你们说几年前这个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但那帮医生非认为要不是6328238号上帝召唤出了......根本就不会有事发生。”   “我看他们才是有病,这世上是不可能有......的,每个人死后的灵魂都应该会回归到上帝的怀抱才对。”说着,他还在胸前比了个十字架。   玩家:......   他们终于听懂了,那个总是含糊不清的“......”指的应该是鬼吧。   所以......   红毛没忍住问道:“所以真正的危机是来自于那个被召唤出来的鬼吗?”   0号上帝愣了一下,看向红毛的目光中流露出了一丝丝的......同情?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笨呢!   “几年前整间疯人院无人生还你知道吗?”   红毛认真点头:“知道啊。”   “年轻人,这里头的水深着呢,医生们对我们来说就是天,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但在那群家伙眼里,就是他们的假想敌。你说这事怪不怪,他们连医生们都敢招惹却害怕老实巴交的我们......”   红毛感觉自己更糊涂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0号上帝叹了口气:“只可惜医生们非觉得都是我们搞的鬼,早上八点真正的危机不是这些家伙。”他伸手指了指被捆住的赤狐和棕狮,又指了指悬在走廊上方的喇叭,“而是那些家伙啊。”   这间疯人院一共不就三波人吗?   危机除了来自蓝队,就只有......黄队!?   红队玩家感觉终于明白了。   如果他们不能在早上八点之前通关副本,那黄队玩家就要靠着他们通关副本了!   红队成员看向棕狮和赤狐的目光开始不对劲了。   “各位,等等!”叶雪峰微微挪动身子,将红队玩家的视线与棕狮和赤狐阻隔了一下,“如果这样来看,蓝队玩家要是能在八点之前先杀了黄队玩家,我们的危机不就没有了吗?”   话是这样说没说......但蓝队要是先杀了黄队玩家,那他们不就通关了吗?   还有他们红队什么事啊?   小萝莉冷笑一声:“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和他”她指了指杭稷,“你们跟蓝队玩家早就认识,你们就是一伙的。你要是不在乎能不能通关、不害怕去惩罚副本,那是你的事,我是一定要通关的。”   叶雪峰苦笑,他怎么可能不怕去惩罚副本,他唯一一次可以去惩罚副本的机会已经用完了。   要是这回不能通关,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但还是那句话。   他相信谈行。   “我认为副本不会只有这一个通关办法,而且现在这个副本中依旧有很多疑点没有揭开。不瞒大家说,蓝队中确实有我的朋友,我不会不管他,他也不会不管我,我相信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小萝莉的白眼简直要翻到天上去了:“那你是想叫我们就这么等着你那位朋友想办法?你觉得可能么?你相信你的朋友,我们可不会把生命交到一个陌生人手里。”   古风大汉以剑尖敲击地面:“别吵了。”   他看了眼腕表:“现在是4:39,我们就只等到六点钟,如果那时候还没有其他的选项,那我们,就得开始对蓝队的猎杀。”   -   小寸头盯着屏幕,银杏直到现在也一直没有出现在屏幕中让他有点慌,其余倒是一切正常。   只除了四楼那位蓝队的女玩家带着那只小鬼进了401后就没再出来。   一直没出来......该不会是被鬼吃了吧?   小寸头惋惜地啧啧出声。   他在宝塔第三层下过的低级副本也不少了,但还是头一次见着这样“舍命护鬼”的,就算同为玩家的人类,也不可能毫不犹豫地跳楼去救啊。   在明知楼梯是有问题的,这一跳就得跟队友分散的前提下,这不就是不想活了吗?   脑子没点大病肯定干不出来这事。   他又挨个屏幕看了过去。   五楼两位蓝队玩家不知在谈论些什么,二楼好像爆发了一场争吵。   见叶雪峰护着两位蓝队玩家不让队友杀人时,小寸头再一次惊呆了。   这他妈究竟是什么品种的圣母啊?   这个副本都是些什么脑子不好使的怪物聚到一起来了?   小寸头不住地摇头。   在看到三楼监控屏幕的时候,看着散落一地的卡牌道具,他再次心痛了。   暴殄天物啊!   但下一秒他又一下子愣住了。   不对,三楼那位蓝队玩家人呢?!   他在三楼的两块监控之间仔细找了半晌——都没有!   “难道......是进到房间里去了么?”   小寸头耐心地等待着,却忽然看见属于四楼的8号摄像屏幕上人影一闪而过。   是那位消失在三楼的蓝队玩家!   这怎么可能?!   他是怎么上去的?!   这事儿银杏知道吗?   必须得赶紧通知银杏!   他可不想输啊,他还想等通关副本去把三楼地上那些没人要的卡牌道具回收呢......   卡牌道具......?   小寸头向着三楼的监控屏幕看去。   现在......三楼不就没人了吗?   他略一游移。   蓝队玩家被红队追击,一定不敢在楼层之间乱走,他们一定担心无论往上还是往下都会被送到红队玩家所在的二楼。   而红队玩家,想往哪里走就往哪里走呗,反正他们的目标是杀了蓝队玩家。   而且,小寸头往二楼的屏幕看了一眼,他们还吵得不可开交呢。   他要是动作快点,时间是完全足够他把卡牌捡回来的嘛。   不过,他还是将楼层顺序调换,做了又一层保障。   目前的楼层顺序,从上往下依次是3F、5F、2F、4F、1F。   小寸头略一思索,调整成:2F、5F、4F、3F、1F的顺序。   这样位于红队的玩家无法向上,只能向下,而无论怎么向下,都会和蓝队玩家撞上。   他又确认银杏真的不在监控室内,便虚掩着门,踩上了通往三楼的楼梯。   三楼的地砖上已经看不见血迹了,只有数不清的卡牌散落在地上。   “发财了......发财了!”   小寸头看也不看地将一张纸卡牌收进口袋。   只觉得两只手根本就不够用。   “还喜欢吗?”   “喜欢啊。这可是卡牌道具,谁会不喜欢......”   小寸头的眼睛一瞬间瞪圆了——是,是谁?   他想扭过头去,却发现被卡牌抵住了喉咙。   他能感受到有气流在喉咙前微微震荡——他在监控中对这东西已经很了解了,是蝴蝶。   小寸头感觉浑身血液一瞬间变得冰凉。   他......他不是去了四楼吗?怎么会还在这里!   小寸头听见身后的一声轻笑:“是不是在想我怎么在这儿?”   “你将我想走的路都堵死了,我只好用一点障眼法了呀。”   “谁叫我卡牌道具那么多呢。”   卡牌道具......   卡牌道具割破他喉咙的最后一秒,他看清了卡牌边缘一个小小的“伪”字。   伪......   你妈的,这卡牌道具居然是假的!   他上当了!   透明蝴蝶落在小寸头喉间的伤口上,腹部逐渐变得血红。   越涟三向楼上走去。   行走之间拖出长长的血迹。   他肩头的伤口好像根本没有好转的迹象,整张脸惨白得吓人。   但他唇角却轻快地上扬着。   棕黑的瞳仁中好像藏着诡异的......期待? 第38章   越涟三稍稍动一下就咳出血来。   他面色白得吓人,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会断气。   虞姜单膝跪在地上,鸦羽似的睫毛遮住她眸中的弧光。   “你做好准备了吗?”   “啊,”即便受着这么严重的伤,他眼中还是荡出清浅的笑意,“要做些什么准备呢?”   “剪刀。”   卡牌轻轻落在虞姜掌心,化作一把崭新的剪刀。   虞姜一边剪开越涟三粘在伤口上的衣服,一边拿余光扫了一眼他眼尾的泪痣,艰难地吞咽口水:“做好心理准备。我没给活人包扎过,只给死人解剖过。”   越涟三没忍住笑出了声。   就连这样细微的震荡,都使他肩头伤口又涌出一股血来。   浓重的血腥气使坐在一旁啃鹅腿的小鬼捏着鼻子干呕起来。   小鬼的眉头皱得死紧,语气又无辜又理直气壮:“我不喜欢他,他闻起来就不好吃。”   虞姜却没空理他。   “纯净水。”   “绷带。”   一张张卡牌在虞姜手边化作她需要的物品。   他的卡牌道具好像跟其他玩家的不一样,就像哆啦A梦的神奇口袋,就连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都能变出来。   使虞姜很快就将他的伤口简单清洗干净。   越涟三微不可见地偏了偏头,阴冷的目光落在小鬼泛着油光的面孔上,棕黑的瞳孔中写满了威胁。   小鬼啃鹅腿的动作顿了一下,面无表情地回视。   他张嘴就要叫虞姜,却被越涟三打断了。   这个闻起来就不太好吃的人类一瞬间又变成了那副温和无害的模样:“咳......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虽然嘴上说从未给活人包扎过,虞姜的动作还是很快,飞速地在他肩头的伤口打上了一个蝴蝶结。   她没接这句话,而是将越涟三扶了起来:“你确认你将黄队最后一位玩家淘汰了吗?”   越涟三倒吸一口冷气,伤口好像又被撑开了,洁白的绷带一下就被鲜血染红。   他像是站立不住似的,将大半的身体重量向虞姜倾斜过去,虞姜连忙又伸出一只手去扶。   越涟三朝着虞姜道谢,对于此时的状况好像还有点迷茫:“如果你说的黄队最后一位玩家是一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年轻人,那他的尸体应该已经凉透......我是说......应该被淘汰了。”   他们距离过近,虞姜能感受到他肌肤滚烫得不正常的温度顺着薄薄的布料传过来,她指尖的力气下意识地加大了。   被忽视的小鬼噘着嘴从椅子上跳下来:“我吃饱了,走不动。”   他伸出两只小短手:“要抱。”   看着桌面上还挂着碎肉的骨架和小鬼满手的油光,虞姜眉头愈蹙愈紧。   “你妈妈没教过你要时刻记得垃圾分类吗?”   小鬼:???   越涟三噗嗤一下笑出声来,401室内的血腥气更重了。   一张卡牌缓缓落在小鬼手边,变成几个塑料袋。   越涟三语气轻快:“你已经不再是一个五岁的小孩子了,必须要自己学会垃圾分类才行。”   ???   出生才六天的小鬼头一次体验到满头问号是什么感觉。   他语气嗫嚅:“可是......我没有妈妈。”   见虞姜对小鬼的态度好像有些动摇,越涟三飞速反问:“没有妈妈怎么了?我也没有妈妈。”   他一本正经:“作为优秀的云城热心市民,我们都会给与你最好的教导。这样吧,就先从垃圾分类开始。”   小鬼:???   虞姜却认为很有道理。   她的母亲也很早就过世了,但云城的优秀市民都是很热心的,每个幼崽都能得到最好的教导。   在虞姜鼓励的目光下,小鬼捡起塑料袋,一脸懵比地将啃过的鹅骨装了起来。   虞姜耐心又仔细地指挥他:“根据云城新出台的政策,厨余垃圾垃圾要做到骨肉分离。”   那要是还没死的厨余垃圾怎么分类?   小鬼盯着虞姜身边让自己讨厌的人类恶劣地问:“那如果垃圾还有流动的血液怎么办?”   给家禽家畜放血么?   虞姜想了想:“血液属于特殊液体垃圾,也是要单独分类的。”她补充了一句,“如果需要拔毛,毛发属于可回收垃圾。”   小鬼认真地点了点头,冲着越涟三比了个口型。   他分明是在说:你要被分成四、种、垃、圾、哦。   越涟三好像并没有生气,他按着伤口低呼一声,更向着虞姜靠近一些:“时间紧迫,我们快走吧。”   虞姜示意小鬼自己跟上来。   小鬼头顶的问号更多了。   他以为虞姜忘了他刚才的话,又举起两只小短手重复了一遍:“我吃饱了,走不动。”   虞姜将手插进口袋里,试图掏出小纸人请小纸人帮忙。   但她只摸到满手的黏腻。   她摊开手一看,两只小纸人都被水泡得变形了。   ——怎么会这样?   哪里来的水?   越涟三偏过头,掩住唇角的笑意。   化成卡牌的黑皮笔记本疯狂地震动。   上面的字迹一笔比一笔更加愤怒。   “好啊好啊!‘一块浸了水的海绵’是吧?”   “我就说那么多道具可选你怎么偏偏要送这个!”   “你还能要点脸吗?!”   “你以为使手段把我送给玛丽苏小姐的定情信物弄坏了她就会喜欢你吗?!”   “她最厌恶你!!!”   接下来的一道笔迹看起来平和多了。   “不要乱说,没有什么定情信物。”   “但是,你敢不用我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吗?”   越涟三冷笑一身,往虞姜肩头更靠近了几分。   笔记本上最后的一行字迹怎么看都透露着挑衅和张狂。   “啊,小鱼系的蝴蝶结真可爱。”   “只给我一个人系哦。”   越涟一&越涟二:......MD杀死自己的另一个人格违法吗?   -   “你是说......黄队的最后一位玩家已经死了?!”   盯着监控屏幕旁贴着的“使用说明”的谈行很快弄清了移动屏幕就能调换楼层顺序的规则。   他急切地去掏他记录线索的笔记本。   下一秒,他整个人都傻了。   笔记本像是被水泡过一样,已经湿透了。   他终于知道道具“一块浸了水的海绵”中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PS:根据你想要的“时间”控制挤水的力度,注意不要太多也不要太少哦。因为是亲水性道具,使用道具时要注意身旁没有怕水的纸质物品,有物品损坏没人赔的。】   居然......真的会把纸质物品泡坏!   他一脸平静的收起被完全浸透的笔记本,掏出从红队玩家身边逃走时顺便顺来的全部拼图线索。   但他额角抽动的青筋还是暴露了他一点也不平静的内心。   与红队的数字相关的六条线索已经全部集齐,与黄队和他们蓝队有关的拼图还分别只有三张。   他将拼图线索飞速整理了一遍:“如果红队想要完成‘告慰亡灵’任务就必须杀了我们,那我们呢?”   他们也得完成告慰亡灵的任务,合理推测,三个队伍大概率都得完成告慰亡灵的任务。   “我认为,既然三队玩家分别属于三个不同的阵营,很可能任务上就会形成一个闭环。”   “你是说......”   “没错,红队的目标是我们,而我们的目标很大概率有可能是黄队,黄队的目标又是红队。”   白狼眉头紧蹙:“可如果黄队的目标就是红队,为什么不在抢占先机的一开始就杀了红队直接通关?”   谈行笑了一下:“八点。”   白狼更懵了。   这跟八点有什么关系?   “安排病人服药的会是什么人?”   “医......医生?”   谈行点头:“那则广播,根本就是黄队玩家播报的。”   “如果我猜得没错,黄队的目标就是红队,但他们想要完成‘告慰亡灵’任务就必须得通过特殊的手段杀死红队玩家。”   “这个特殊手段,很可能就是早上八点的‘药’。”   白狼倒吸一口凉气:“那我们......需不需要特殊手段去......”   “当然需要。”   谈行叹了口气:“但我暂时不能确定,或许只有召唤出属于我们阵营的鬼怪才能确定。”   “布帘。”   微凉的声线,使谈行和白狼都吓了一跳。   虞姜乌黑的瞳仁一瞬不眨,看起来像个精致的瓷娃娃,没有属于人类的生气。   “布帘的长度不一致。”   谈行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对!没错!就是这样!”   他一拍巴掌,激动得在室内转了两圈。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推测......”   他举起印着“苍鹰”的纸片:“疯人院中的三个阵营,数字阵营代表的B类病人应该就是‘真’精神病,植物阵营不出意外就是院内的工作人员,而动物,A类病人,也就是我们蓝队阵营,应该是‘假’精神病。”   “A类病人想要逃离疯人院,并制定了一个计划。”   他又举起印着数字“01”的纸片:“这里说,某个人真的将什么东西召唤出来了,从语境推测,这个东西不出意外就是鬼怪。”   再是印着“06”的纸片:“至于‘01’提到的某个人,应该就是这位‘06’号病人了。”   “所以,几年前,疯人院中的A类病人想要逃离疯人院,同时,有鬼怪被召唤了出来,最后整座疯人院无人生还。”   “而每个人究竟是怎么死的我也有一些猜测。B类病人的死亡一定与每早八点要服用的药物有关,A类病人的死因现有的线索很难推测,但医护人员的死因......”   “除医护人员值班室外,病房内的布帘都被割断了。不知你们注意到没有,或许因为这里是疯人院,病人的精神有问题,这里没有任何尖锐物品,就连镜子都没有一块,各个楼层的窗户也都用铁丝网严格封窗。”   “所以割断布帘的目的,首先可以排除是想利用布帘跳楼。那就只剩下——杀人。”   “精神有问题的B类病人不可能进行这样有规模有组织的活动,就只有A类病人,才具备这样的条件。”   “那他们想杀的是谁呢?”   明明不是精神病的,医生真的检测不出来吗?   被关进这座疯人院的“假”精神病,一定很恨这些所谓的医生吧。   所以,想要逃出疯人院的病人,想杀的,只有这里的医生了。   白狼的瞳孔一瞬间瞪大了:“你是说——”   如果“告慰亡灵”真的需要用特殊手段,那么他们杀死黄队的方式就应该是......   “可是......”白狼苍白的嘴唇有些颤抖,“现在黄队成员都死了,我们这个任务......”   不是注定无法完成了吗?   -   “你觉不觉得......这些游戏角色有点......不同寻常?”   “你是想说他们......很像真人吧?你想太多了,应该是这个游戏构建的太真实了吧。我也没想到不同阵营的玩家之间还有着隐藏得很深的羁绊。”   “可我越来越看不懂了......”   “这个游戏让我感觉沉浸感太差了,总感觉要是没有我,他们好像也能把故事线完好的走完。”   “你说什么呢?”   “他们,不过是我们手中的提线木偶。”   “不信你看——” 第39章   “......任务注定无法完成了吗?”   头顶“文字要求”缓缓浮现出来。   【你们掌握了本副本中最关键的武器,现在,反过来,对红队玩家展开猎杀吧!争做第一个逃出疯人院的队伍!】   猩红的箭头不停闪烁,指向因电流不稳定同样不停闪烁着的监控屏幕。   “该死的!”白狼烦躁地呵骂,“这‘文字要求’根本就搞不清楚状况!我们是红队的目标,哪有资格反过来猎杀红队啊!”   谈行轻笑一声:“‘提线木偶’......在进入副本之前,我猜测这个副本是与真的‘木偶’有关的副本,没想到......‘木偶’就是我们自己。我们不正是这些‘文字要求’的提线木偶么?”   白狼又剧烈地咳嗽起来:“那我们......咳......究竟要怎么通关?”   “木偶一举一动只能被线牵着完成,但我们......”   根本就不是真的木偶啊。   -   【恭喜黄队玩家红某在副本“提线木偶”中死亡!幸存黄队玩家获得随机掉落线索*1。】   红梅......果然死了。   裹在“薛定谔的斗篷”中的银杏在二楼楼梯对面的窗口静静伫立着,殷红的唇角微微弯起。   系统面板上五条黄队玩家专属线索排列整齐:   【黄队玩家专属线索1/6:异界疯人院守则一:每月1日,是异界疯人院向A类病人家属收账的日期。】   【黄队玩家专属线索2/6:异界疯人院守则二:每晚八点,要按顺序给A类病人和B类病人调换病房。】   【黄队玩家专属线索3/6:异界疯人院守则三:早上八点是给病人喂药的时间,如有病人想要反抗可以采取强制注射镇定剂的方法。】   【黄队玩家专属线索4/6:异界疯人院守则四:在“治疗”过程中,A类病人可能会产生较强的攻击性,要注意与A类病人保持距离。】   【黄队玩家专属线索5/6:异界疯人院守则五:不要试图窥探**的身份,异界疯人院内的任何细节不得外泄。】   “就只差一条线索就要将所有线索集齐了呢......”   在这个副本中,玩家死亡就只有同组的玩家能够得到线索,一个队伍只有六个人,最多就只能得到五条线索啊,怎么可能得到第六条?   但杭稷可以肯定,他一定在银杏的语气中听到了期待和跃跃欲试。   难道......他连他自己都想杀死吗?   灵魂被银杏禁锢在道具中的杭稷颤抖得更厉害了。   这个男人......他根本就是个变态!   这个副本有问题!   不然根本就不可能有这么多变态都汇聚到这个副本来!   在副本一开始,他打伤蓝队的棕狮后,确实想要向五楼逃亡却来到了三楼。   跟战力相当恐怖的女装壮汉撞在一起。   但他使用了S级道具“薛定谔的斗篷”后,接下来的走向却并不像是“他自己”说的那样。   他跟着女装壮汉下楼后。   的确撞见黄队玩家之间爆发了一场争吵。   但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长脸汉子抱着双臂,一脸的不屑:“我可不是碧桃那个蠢货,为什么我非得听你的不可?现在我们完全掌握了先机,只要将其他两个队伍的玩家都杀了就好了。什么A计划B计划的,你在这秀什么呢?”   “呵,”说话的男人背对着杭稷,杭稷看不到他的样貌,只能从他格外挺拔的脊背和声音中推算出他年纪应当不大。他嗓音喑哑,“先机是你掌握的吗?”   长脸汉子面上有些挂不住:“是,你是聪明。但是,今天老子就给你上一课,叫你明白副本中究竟是什么更重要,聪明能不能当饭吃!”   说着他就要上前去推人。   虽然隶属于两个阵营,杭稷还是不由得替那位年轻人感到生气。   聪明多可贵啊!有个聪明人带着过副本根本就是十世修来的福气好么!   他这种混不吝的刺头都从来不敢跟行哥唱反调,怎生怕搞丢了这条金大腿。   这人怎么就这么不知道珍惜呢?   但下一秒,杭稷就愣在原地。   想象中弱不经风的有点小聪明的年轻人微微侧了一下身子,就避开了长脸汉子的手。   杭稷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他已经单手将长脸汉子双臂反剪。   另一只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一张薄薄的刀片。   杭稷听见他说:“你说的没错。”   “在副本里,光聪明可没用。”   刀片轻而易举地割破了长脸男人的喉咙。   或许是他的手法过于娴熟,喷溅的血液没有一滴溅到他身上。   但不太好闻的血腥气还是使他拧起了眉头。   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卡牌,卡牌在他掌心化作一张洁白的手帕。   他耐心地擦拭着刀刃上的血液,语气漫不经心:“现在,还有谁对我的安排有什么异议吗?”   这一幕的冲击力太大了,黄队成员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空气一时间沉寂下来。   就听他继而道:“当然,有异议也没用。因为我,”他好像似有所感,抬起头朝着杭稷的方向笑了一下,“不喜欢有人拒绝我的安排。”   冷光打在他白玉般的面孔上,俊美的面庞精致得像上好的瓷器,但杭稷只觉得——   他看见了恶鬼。   接着,黄队两位玩家被派去了三楼,杭稷才想起离开这个鬼地方。   但很快——   他再一次见到了恶鬼。   同样是三楼。   “雨中来客”副本中曾有过一面之缘,后来被行哥多次提醒一定要多加堤防的的越先生轻而易举地杀了一位黄队玩家。   还不顾自己的伤势,开始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   借着道具“薛定谔的斗篷”的效果,杭稷凑近看清了笔记本上的字迹。   他一下子被惊到了。   这位越先生居然——真的有病!   他才是真的精神病!   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杭稷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刚才在一层值班室见到的那位恐怖的黄队玩家银杏居然能隔空杀了自己的队友!   不仅如此,还能借着自己队友的尸体跟越先生对话!   这个副本里的玩家都这么硬核吗?!   杭稷感觉无论是智力还是武力,自己都拉低了这个副本的平均水平。   不行!   他必须得赶紧回去找到峰哥跟行哥,把这件事告诉他们!   借着“薛定谔的斗篷”,他本应在无限回廊中畅通无阻,但是——   “我对你的大脑很感兴趣,要跟我聊聊吗?”   喑哑的嗓音在杭稷身后响起的时候,他只感觉浑身的肌肉的僵住了。   怎么可能......他用的可是S级道具,怎么可能会被发现!   “年轻人,好奇心可不是一个好东西。”   什么好奇心?   他究竟在说什么?   还有,什么年轻人,他们不是差不多年纪么?   “那么现在,你想不想跟我聊聊呢?”   杭稷哆嗦着嘴唇:“不了,我还有事......”   银杏打断了他:“但你那时就应该听到了才对。”   听到了......什么?   银杏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不喜欢有人拒绝我的安排啊。”   接下来的一切就不受杭稷的控制了。   不知道银杏用的是什么道具,或许就是控制他队友紫荆尸体的道具。   他虽然还没死,但灵魂被困在道具里的杭稷已经完全不能掌控自己的身体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对着峰哥和行哥撒谎,而这位黄队玩家,以他的身份,将红队和蓝队的局面搅得一团糟。   只是他到现在也不明白——   这位黄队玩家究竟为什么非要将自己的队友都算计死。   难道真的就只为了那几条队友死亡才会掉落的线索吗?   他现在就跟那个被杀死的长脸汉子有着同样的疑问——   都已经掌握了监控了,就将其他两队玩家都干掉不就完了吗?   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他究竟在秀什么啊?   -   随着时间流逝,红队这边的形势也越来越紧张。   “杀了他们。”   “不行,再等等。”   “还等?你自己看看时间!说好的六点,现在已经等到七点了,再不动手,死的马上就会是我们。”   “他们是人类,不是鬼怪,我们之间无冤无仇,难道就真的只是因为阵营对立就要杀掉吗?”   “你这是什么语气?你是认为我们都得听你的?你是什么人啊?”   哐当一声。   什么人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是白狼。   他慌张地想要往上跑,但拖着病体的他根本就跑不快。   红队的小萝莉冷哼一声:“我不跟你争论,我先去把蓝队玩家都抓过来,一起杀也是一样的。”   她飞速追着白狼往楼上跑去。   叶雪峰在身后喊她:“诶!不要冲动!”   古风汉子冲着叶雪峰略一点头:“我跟她一起去,有个照应。”   叶雪峰急得团团转。   许久过后,也不见他们两个回来。   反倒是白狼再一次出现在楼梯口。   他像是慌不择路似的,甚至还错往红队的方向跑了几米才又猛然停下,回身又往楼上跑去。   这是什么情况?   红毛试探着开口:“要不......我去看看?”   赤狐冷笑了一声:“傻不傻啊你,这应该是我们队友的调虎离山之计,你们就葫芦娃送爷爷,一个一个送吧。”   棕狮:“......你天猫的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见过卖队友的,没见过卖队友卖到这地步的!   而且,什么叫葫芦娃送爷爷......人家那是葫芦娃救爷爷!   赤狐眼眶中又瞬间盈满了水雾:“不要凶小狐啦。”   棕狮:......   因为赤狐舍身忘己地回来救他他还狠狠地感动了一把,但是现在看来......   根本就是因为她是一个傻子!   不过因为赤狐的话,红毛倒是真的犹豫起来。   “她说的对哦,我要是去追就中计了吧?”   但从来不带脑子的“文字游戏”可不这样想。   时间逼近八点,“文字要求”背后的“玩家”已经急得不得了了。   他们这队的角色武力值高得一批,就算蓝队真的是调虎离山之计又怎么样啊?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花里胡哨的操作都是班门弄斧。   就算黄队想要利用这一点将他们拆分后逐个击破,但黄队只剩一个人了呀,只要他们一直保持两个人一起行动,根本就不会有任何危险啊!   他们这一组的武力值是最强的,眼看着就要赢了,有什么好谨慎的?   红队的“玩家”还不知道黄队已经“全军覆没”,监控的主导权已经易了主,信息差使红队背后的“玩家”无所畏惧。   于是——   【你的实力远超蓝队玩家,且是你们在追杀他们,他们有反击的能力吗?没再怕的,冲鸭。】   红毛:???   他也不是那么的想冲。   但“文字要求”已经开始了倒计时,红毛不得不踩着闪烁的红色箭头朝着白狼追过去。   同样受到“文字要求”胁迫的还有红队的另一位玩家。   二层霎时间就只剩下叶雪峰和杭稷两位红队玩家。   这......是不是太巧了?   叶雪峰眉间皱出一个深深的川字。   不消片刻。   蓝队的四位玩家沿着楼梯走了上来。   本就不太像人的虞小姐还牵着个本就不是人的小鬼。   使她看起来更诡异了。   而且......   不知为什么,蓝队玩家手里都拿着......半截布帘?   但叶雪峰眼中闪过惊喜:“谈行......”   谈行却看向杭稷:“我该怎样称呼你呢?”   什么怎么称呼?   叶雪峰不解:“你在说什么?”   杭稷也是一脸的莫名:“是啊,你在说什么啊行哥?”   “别装了,我们都已经知道了。”   “杭稷”好像真的不想装了。   他平静地回视:“你是怎么做到将他们都支开的?”   谈行也不吝于将这点小事告诉他:“‘文字要求’能让我们当他们的提线木偶,就该想到木偶会有反过来将线崩住的一天。”   毕竟,“文字要求”背后提线的东西,是真的不太聪明。 第40章   时间离八点越来越近,不光是红队玩家很焦急。   恐怕红队玩家背后的“文字要求”更焦急。   “文字要求”虽然不太聪明,但他们也想“赢”。   只要不是精密又不掺杂情绪的机器运算,就都有漏洞可钻。   谈行承认他有在赌的成分,赌每个队伍“文字要求”的视角是跟着队伍中的玩家走的。   红队背后的“文字要求”根本不知道黄队“最后一位玩家”已经死了,更不知道制造无限回廊的能力已经落到了他们手中。   随着时间推移,他们必然会乱了阵脚。   只要他们出现在红队眼前,就算是红队玩家不想追击他们,“文字要求”也不会允许他们不追击。   “杭稷”笑了一下,习惯性地想要去推眼镜,却推了个空:“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   他语气很轻却又掷地有声:“杀死我,你们蓝队倒是通关了,可你就不管你的朋友了吗?”   属于杭稷的亮晶晶的眸中跳动着玩味的恶意:“为了你,他可是连你的‘队友’都护在羽翼之下呢。”   他看行叶雪峰:“‘我不会不管他,他也不会不管我,我相信他一定会有办法的。’那时你是这样说的吧?”   谈行嘴唇抿紧了,没有答话。   虞姜却插进话来:“我可以帮助他。”   信息量太大,叶雪峰一时间有点懵。   叶雪峰:???   虞姜将手上的腕表亮给他看,好像生怕他不信似的:“我刚刚查过了,惩罚副本的资格是可以转让的。”   叶雪峰:......所以呢?   时刻想着赚钱的虞小姐显然早就计划好了:“我可以把我的惩罚副本的资格转让给你,这样你就算不能成功通关副本,也还可以再多一次治疗机会。”   叶雪峰:......神他妈治疗机会,他感觉虞小姐的下一句话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果然,虞小姐的嘴巴张张合合,吐出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台词:“但是......你得给钱。”   “积分也可以。”   “......谢谢你啊,虞小姐。”叶雪峰也终于反应过来眼前的局面了,但他还是不太敢相信,他死死地盯住了“杭稷”的眼睛,“你不是杭稷......你是什么人?你把杭稷怎么样了?”   “杭稷”唇角微弯,语气漫不经心,好像一条人命的消亡就像太阳太大晒死了一只蚂蚁一样不值一提:“你说呢?”   所以......还不满二十岁,连大学都没念完的杭稷......   死了?   叶雪峰愣了几秒,再抬眼时眼眶通红,目眦欲裂:“我要你给他偿命!”   他突然暴起,手中的卡牌化作一柄短刀,向着“杭稷”扎去。   “杭稷”不闪不避,甚至唇角还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不能杀他!”   白狼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莫大的力气,硬生生将盛怒的叶雪峰给拖住了。   “他是黄队最后一位玩家了,让我们来!”   叶雪峰胸口剧烈起伏,鼻翼不住地翕动,就连捏着短刀的右手都在微微颤抖。   但他还是停住了。   他不能杀了他。   要是杀了这个人,谈行也得死。   白狼看了一眼自己队友的情况。   青蛇好像伤重得根本动不了,苍鹰恐怕根本就下不去手。   银鱼身边那个小鬼直勾勾地盯着他,口水都顺着嘴角淌下来了。   银鱼......还是不指望了吧。   只能他自己上了。   他手中的布帘朝着“杭稷”甩了过去。   用几年前A类病人杀死医护人员的手段杀死黄队玩家,这是他们全队认可的正确的选项。   “杭稷”像是根本不怕死似的,面上一派从容。   真正的杭稷都要急疯了。   “住手!住手啊!”   妈的他的身体要是死了他以后还能回去吗?!   谈行沉默着与“杭稷”对视,在对方深不见底的瞳孔中见不到一丝对死亡的恐惧。   能第一时间想到监控并掌控监控的这位黄队玩家......就算武力值不高也不该没有一点保命的手段吧?   他笃定没有人会发现他的身份吗?   居然一张底牌都没有留给自己,被发现了就这样甘心赴死?   谈行猛然一惊。   不对!   他一边冒险启动了道具“一块浸了水的海绵”,一边朝着白狼大喊:“住手!”   “杭稷”忽然朝着叶雪峰伸出了手:“峰哥......救......”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谈行耳边响起“受到特殊道具的干扰,道具‘一块浸了水的海绵’启动失败。”   骨裂声在这样的环境中格外明显。   叶雪峰瞪大了眼睛。   他同时收到了系统提示:   【恭喜红队玩家杭某在副本“提线木偶”中死亡!幸存红队玩家获得随机掉落线索*1。】   死亡......   叶雪峰眼前一黑,险些跌倒在地。   是啊,队友死亡他怎么可能没收到系统提示?   之前,杭稷根本就还没死啊!   但是......是谈行确认了杭稷的身份。   谈行......怎么可能会骗他?   谈行......为什么要害死杭稷?   就因为,这是对抗型副本么?   叶雪峰忽然哂笑出声:“是我看错你了。”   谈行盯着指尖的卡牌同样震惊。   怎么会......道具怎么会发动不了?   被支开的红队成员终于赶了回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有人死了?”   “蓝队,你们居然——”   红毛骂骂咧咧地冲过来,却又一下愣在原地。   蓝队的白狼虚弱地站在那里,喉咙却被瞬间划破,鲜血喷溅出来,使他对面的谈行全身都被染红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旋即,系统提示音在所有玩家耳边响起:   【恭喜黄队玩家谢某破解副本核心,成功告慰亡灵!】   【所有破解自己身份的玩家成功获得逃出疯人院的资格。】   【请各位玩家不择手段,尽力使自己的队伍第一个逃出疯人院!】   什,什么?   黄队玩家成功告慰亡灵......为什么他们所有人都能获得逃出疯人院的资格?   这不是对抗型副本吗?   任务怎么可能可以共享?   而且......黄队玩家在哪儿呢?   “薛定谔的斗篷”被银杏缓缓脱下。   他穿着一尘不染的白大褂,上面甚至一丝折痕也无。   鼻梁上的银丝眼镜微微泛着寒光,遮住了他的视线。   虞姜认得这个人。   副本“与邻为友”中304的租客,那位成功通关的中级玩家。   他指尖捏着两张卡牌道具。   【S级道具:疯狂科学家的研究成果。   道具类型:实体道具。   道具详解:这是一张让人看起来云里雾里的实验数据单,据说是一位疯狂科学家毕生的研究成果。这位科学家一生不被人理解,但一生都在为他的“换脑”大业发光发热。所幸他的实验终于在他死前有了一些进展。   使用道具后可将自己的精神投放到目标的大脑中,达到控制目标身体的目的。目标最好是尸身还保存完好的、能够直立行走的人形生物。   如果非得要将自己的精神投放到活人的大脑里,那怎么将这个活人大脑中本来的精神体揪出来就不是本道具负责的部分了。   使用方法:使用道具前,在本张实验数据单上用一号字体写下:第X次实验。   可用次数:直到数据单写不下“第X次实验”几个字为止。   PS:这张卡牌道具产自于副本“改头换面”,是你达成完美通关成就后的奖励,与普通的卡牌道具有一定的区别。   PPS:本类道具为公司为激发员工通关副本积极性而特别研发设置的特殊奖励,尚处于试运行阶段,道具稳定性不能保障,白给的还想要啥自行车啊?   道具最终解释权归异界宝塔有限公司所有!】   【A级道具:星星捕捉器。   道具类型:卡牌道具。   道具详解:人死后灵魂真的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吗?这当然不可能了。从科学的角度来讲,恒星都是由炙热的气体组成的,是能发光的球状或者类球状天体。   跟玄学根本不沾边儿。   但一位天文爱好者在试图做星星捕捉器的时候,却意外捕捉到了人类的灵魂。   或许,科学与玄学的壁垒就像纸糊的一样脆弱。   本道具在使用后将产生三段效果。   第一阶段,强行将目标的灵魂与□□剥离。   第二阶段:将目标的灵魂禁锢在卡牌之中。   第三阶段:将目标的灵魂塞回他的身体中。   使用方法:打开捕捉器,瞄准一颗星体,据你最近的人类的灵魂将有30%的几率会被你捕捉到。捕捉几率可累积,三发之后的第四下必成功。   可用次数:不限次。   PS:本道具没有攻击性,是非常实用的辅助型道具,所以每用一次自身灵魂的“星化值”将随机升高,当“星化值”达到100%,你的灵魂将化作宇宙中最孤独的星体。   PPS:异界宝塔有限公司道具使用小助手温馨提示:本次道具开启过程使你的星化值增长了7%,当前星化值已达到31%。】   他的心情看起来很好。   一切的进展都很顺利,他早将系统的运作摸透了。   在他将死的前一秒,系统已经判定了他的死亡,因为他的死亡而被发放的线索掉落出来。   【恭喜黄队玩家谢某在副本“提线木偶”中死亡!幸存黄队玩家获得随机掉落线索*1。】   【黄队玩家专属线索6/6:异界疯人院守则六:院内允许有伤亡,但一次性伤亡最好不要超过九个人。】   他最想要的一条线索终于得到了。   将杭稷的灵魂使用道具塞回他的身体的时候,代替他真正迎来死亡的就成了无辜的杭稷。   虽然系统很快将这条线索撤回。   【检测错误,黄队玩家专属线索6/6已撤回。】   但已经晚了。   他已经将这条线索印在脑子里了。   他轻轻推了下眼镜,这回终于没有推个空。   他语气轻快:“你们还不走么?”   谈行抬起来,眸色渐深,嗓音哑得吓人:“你是怎么发现他不对劲的?”   “啊,”银杏笑了一下,唇角的弧度标准得像是被用尺子测量过一样,“你也想通了么?”   副本“提线木偶”,玩家们是“文字要求”手中的提线木偶。   但同时,更是群聊“午夜一点半”的群主手中的提线木偶。   是他发布了这场游戏,将十八位玩家天南海北地聚在一起,来到这个恐怖的异界疯人院完成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任务。   几年前的事件,没有一个知情人,那这位群主又是怎么知道的?   又是怎么这么巧将他们这一批与几年前事件所有关联的人聚在一起?   而且......   虽然玩家被分成三个阵营,但系统可没明确说本副本是对抗型副本。   系统的任务三:“在遵循“文字要求”的前提下尽力使你所在的小队第一个逃出异界疯人院。”看起来也有很强的引导性,好像故意要叫他们认为这是对抗型副本一样。   可系统什么时候用过“尽力”这样不严谨的词?   尽力了却没能第一个逃出疯人院算通关还是不通关?   所以,这根本不是对抗型副本。   再加上所谓的几年前疯人院死掉的几个阵营以为的“真相”都太没有说服力了。   他们每个人以为的真相根本都不是真相。   当然,最主要的是因为他掌握着最多的线索,才能比所有人都看的更远。   银杏根本不吝于将他独有的几条线索亮给谈行看。   印着白狼的纸片:“事情进行得很顺利,一切发展都在情理之中,我想我也得更**他们的思想才对。”   印着赤狐的纸片:“无辜的**什么都不懂,却沦为了**的工具,如果我能从这里出去,我一定会**他。”   印着银鱼的纸片:“我想我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只要再过两天,我的计划一定可以成功。”   印着翠菊的纸片:“第**天,又到了该**的日子,1号A类病人的家属居然想**,他以为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慈善机构吗?”   印着碧桃的纸片:“第**天,从来没见过**A类病人这样的人,明明不是真的***,却这么配合**,真是最让人省心的一个病人了。”   印着白英的纸片:“第**天,老天,**疯了吗?他居然想要混入A类病人之中?!他要是出了什么事,以后这条线不就断了吗?谁来做这个中间人?”   所有线索终于都串联起来。   所有不合理之处都有了解释。   异界疯人院,在做一些非法的勾当。   比如——将正常人送进疯人院。   这勾当拿来盈利还不够,同时这里还在用这些正常人与真正的精神病人做着某种研究。   为什么疯人院病房内的逃生指示图会画着所有楼层,根本就是因为所有病人的病房根本就不是固定的。   融合......原来是这个意思。   有人想要让正常人与精神病人进行某种融合。   可是目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是A类病人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们策划反击,逃出疯人院。   这中间出了某种事故,导致疯人院内全军覆没,无人生还。   不,或许有一个人。   白狼。   白狼的尸体已经逐渐变凉,如果他还活着,玩家就能看见他的任务面板。   任务与所有人都不一样。   【你有着最与众不同的身份。你的任务与所有人都不一样。】   【你是群聊“午夜一点半”的群主,同时是一位超自然现象研究学家。】   【据说,精神病人的精神领域与另一个世界接轨,作为一位有梦想的超自然现象研究学家,你想要做这个实验很久了。如何有足够多的样本可以用来实验一直是你最发愁的事情。但功夫不负有心人,你找到了完美的合作对象。......】   【异界疯人院,是一家疯狂的精神病院。你与院长达成合作关系,你作为“中间人”,异界疯人院作为“实验场所”,有你在其中牵线搭桥,越来越多的正常人被其“家属”送进异界疯人院,院长敛财,你做实验,你们各取所需,合作愉快。同时,你发现,这个实验好像真的有用......】   【几年前的事故,使你的所有实验对象尽数死亡,但没关系,你又找到了新的实验对象......】   【副本“提线木偶”主线任务一:不得违反“文字要求”的指令私自行动。】   【副本“提线木偶”主线任务二:在遵循“文字要求”的前提下隐藏你特殊的身份。】   【副本“提线木偶”主线任务三:在遵循“文字要求”的前提下使所有玩家按照几年前的死亡方式死亡。】   银杏闲庭信步一般,走到距离最近的红毛身前。   红毛还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泛着寒光的匕首就朝着他飞掷过来。   他的瞳孔一瞬间瞪大了——   为什么?   都不是对抗型副本了,为什么要杀了他?!   他的身体比他的脑子先一步反应过来,飞速偏过头,匕首擦着他的鼻梁飞了过去。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古风汉子被插中眉心。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惊讶,就仰面倒在了地上。   为什么?!   他为什么还要杀人?!   红毛大声地质问:“你为什么这么干?!”   他毫不犹豫地朝着银杏攻了过去,却被轻轻松松的闪过。   银杏看上去弱不禁风,力气却大得惊人。   好像不费什么力气就将红毛丢在一边,他身上那身白大褂依旧没有折痕,他轻轻拍了拍手:“不为什么,我这个人强迫症,又恰好比较喜欢数字九。”   喜欢数字九?   红毛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他要让死在这个副本里的人凑够九个么?!   “还差一个呢。”   他像是在菜地里挑选将哪只白菜摘下来下锅似的,视线在玩家面前挨个转过。   红队的小萝莉最先忍不下去了:“你妈的,精神病!”   她像个炮仗似的朝着银杏冲了过去。   却突兀地被定在原地。   不光她一个人。   在场的玩家都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银杏看起来有些不太高兴:“或许你们不了解我。”   “我这个人,最讨厌有人拒绝我的安排。”   他......他究竟是什么怪物!   片刻,像是终于找到了满意的白菜。   他朝着虞姜弯了弯唇角:“虞小姐,很高兴再次见面,不如就你吧。”   虞姜:......?   虞姜面无表情地回视。   盯着屏幕的祁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不行,不能让她就这样死掉,她的身份都还......   匕首像离弦的箭,朝着虞姜划出一条直线。   祁云的眼睛瞪大了——来不及,这样根本来不及救下她!   下一秒。   虞姜抬起手,抓住了这柄射向自己的匕首。   这柄匕首的质量貌似不太好,虞姜没感觉自己怎么用力,匕首就断成两截。   啪嗒一下。   摔在地上。   她好像没听清银杏方才的话,礼貌询问:“你刚才说什么?”   玩家:......   玩家:!!!   虞小姐深藏不露,竟恐怖如斯!   祁云:......   祁云:???   小鬼看行银杏的目光中充满了谴责,他也不太高兴:“叔叔,你凭什么不搞垃圾分类?”   银杏:......   玩家:......???   什么玩意?!   小鬼指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厨余垃圾要做到骨肉分离,血液属于特殊液体垃圾,毛发属于可回收垃圾哦。”   ???   厨余垃圾???   就连银杏都被噎了一下,片刻后,他又低低地笑出声:“你说的很有道理,以后我会注意的。”   ???   这是什么精神病人之间的加密通话吗?!   “一群傻逼!老子要离开这儿!究竟要怎么逃离疯人院?!”   红毛刚吼了一嗓子,一道破破烂烂的玻璃门就出现在眼前。   玻璃上还用红色胶带简单地贴着“异界疯人院”五个大字。   这......这该不会就是异界疯人院的大门吧?   逃离异界疯人院=从这道门出去......?   这是不是太儿戏了!   红毛感觉身体的主导权又回来了。   他将脚尖试探着往门边一跨。   系统提示就在耳边响起。   【很遗憾......】   红毛:?!   【你成功通关了副本“提线木偶”,即将返回公司总部,请做好准备。】   红毛:???   惊喜来得太快,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棕狮提起力气,先将赤狐推了过去。   不知好歹的赤狐还在不停地嚷嚷:“你干嘛啊?!”   棕狮朝着蓝队玩家略一颔首:“我就先走了,兄弟们,有缘再见。”   银杏好像对玩家比他先逃出疯人院没有任何意见。   越涟三牵起虞姜的手:“走。”   虞姜一怔,想要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却没能抽得动。   小鬼看这个不好闻的人类更不顺眼了,啊呜一口咬在越涟三手臂上。   然后仅存的一颗门牙也崩断了。   小鬼:???   不知道银杏究竟有多少匕首,又一道匕首朝着虞姜掷去。   越涟三回过头,阴冷的视线与他的撞在一起。   银杏弯起唇角。   匕首生生转了个弯,扎进一旁红队玩家的太阳穴。   “九个了呢。”   越涟三的声音在银杏耳边响起:“机关算尽太聪明,当心竹篮打水一场空。”   银杏面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他知道些什么?   但越涟三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凑近了面无表情的虞小姐:“小鱼,将小纸人还给我吧。”   反正他们也都泡坏了。   虞姜却捂紧了口袋:“你是谁?”   “我是——”   “你不是越涟一,也不是越涟二。”   越涟三猛地顿住了,她居然发现了......   “我是......”   身边属于虞姜的气息一空。   她传送回公司总部了。   只有惹人厌的小鬼阴测测地盯着他。   越涟三的目光一瞬间变得阴沉,转身消失在“异界疯人院”这扇简陋的玻璃门前。   小鬼:???   所有人都走了......   他为什么走不出去?!   银杏将所有拼图拾起,耐心地一一拼接。   “这下,就够了吧。”   他这是——   祁云一下就明白了这位玩家的意图。   而后一阵强大的吸引力,迫使她出现在拼图之前。   这位玩家......居然是想要召唤出最终BOSS!   异界疯人院几年前的那场无人生还的事故中被召唤出的......最终BOSS!   这个玩家果然有问题。   祁云面色阴沉得厉害,一开口整道走廊就充满了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冷气:“你有什么目的?”   银杏转着手中的匕首:“这是一个低级副本,而我,是个中级玩家。”   这里又不是综合型副本,可从没有过中级玩家能进低级副本的情况。   祁云好像知道他的目的了。   “我花了不小的代价才进来,就为了......轮回碎片。”   果然。   祁云冷笑:“你觉得你能杀了我拿到我的轮回碎片?”   她下半句话没说出口:就算是杀了她,他今天照样拿不到轮回碎片。   银杏指尖的匕首被送进祁云胸口。   笑话,区区匕首能杀得死她这个级别的BOSS?   但下一秒,以匕首为圆心产生的漩涡不停吞噬着祁云的身体。   这,这是......   “这是S级道具,噬魂刃。”   知道今天是不可能全身而退了,祁云反而笑了:“那你猜猜,你能不能拿到轮回碎片?”   银杏的面色也不复之前那般淡定了。   怎么会拿不到?   副本BOSS死亡必定会掉落轮回碎片。   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直到祁云完全消散在空气中。   依旧没有轮回碎片产生。   这怎么可能?!   他按照线索提示献祭了九个人,用全部拼图召唤出了副本BOSS,副本BOSS被噬魂刃杀死......   怎么会没有轮回碎片?!   想起越涟三临走时说的竹篮打水一场空......   银杏眸色是从所未有的阴沉。   他静静伫立了许久,才跨过“异界疯人院”的大门。   确认环境安全后,躲在202室内的0号上帝才小心翼翼地探出个头:“我滴个乖乖!这真是神仙打架啊!这份工打的,太刺激了!”   他一眼也不敢多看,抬脚就往楼下走去:“还好我躲得快。”   没人管的小鬼左右看了看,一脸的不解:“......可是,他们凭什么不用搞垃圾分类啊?” 第41章   祁云紧紧按住了额角。   属于她的一道精神力的消亡使她脑仁隐隐作痛。   她堂堂坐镇高级副本的BOSS居然在一个低级副本世界翻了车?!   这个认知使她面色沉沉,周身阴冷的鬼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   一旁儒雅的中年管家吓了一跳:“BOSS,您没事吧?”   “我没事。”祁云点了根烟,吞云吐雾之间,周身的鬼气终于不再震荡,“有问题的玩家已经揪出来了,死了几个。有一个......”   她面色不善:“给我把他举报到上面去。”   “好的BOSS,请问这位玩家的身份ID是?”   “唔,姓谢......谢仓玉。”   管家在员工系统一顿操作,然后犹豫着抬起头。   “很抱歉BOSS,证据不足,举报失败。”   祁云:???   “我的一道精神力都被捅死了,这还叫证据不足???”   管家有点无奈:“BOSS,玩家攻击副本BOSS是很正常的行为。”   “???”祁云被气笑了,“你知道他拿什么捅的我吗?噬魂刃,这摆明了是有备而来。而且......”   祁云猛然坐直了身子,亲自登入副本生物组的员工举报系统:“不光如此,叫审查组复盘的时候重点盘查他的动机。他分明每一步都是有、预、谋、的。”   管家应是,但是......   “BOSS......”   祁云抬手打断了他:“我要去云城一趟,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管家一脸的为难:“BOSS,我觉得您还是先听一下再去比较好......”   祁云已经申请好了从襄城到云城的摆渡车:“不,你不知道这件事有多重要。”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盯着祁云背影的管家低声喃喃:“......但是这件事一样重要啊......”   云城接待祁云的鬼怪是张大爷。   以张大爷的身份,早不需要做这种事了。   就算祁云是公司的高级员工,是坐镇高级副本的BOSS也一样。   身为十位终极副本的最终BOSS之一,张大爷资历最老,就连宝塔都要给他三分薄面。   但段黎跟祁云的恩怨他们都有所耳闻,再换别人来招待祁云身份也不太合适。   所幸张大爷也不把面子不面子的放在心上。   他笑眯眯的,一派慈祥:“小云啊,你可真是稀客。”   祁云也不多做寒暄,直接切入正题:“张叔,不瞒你说,我为那个孩子而来。”   孩子?   张大爷心中咯噔一下。   什么孩子?   他们云城的孩子......那不就傻崽一个吗?!   一直仔细观察着张大爷面色的祁云一下子就捕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   “所以您也知道这个孩子吧?”   张大爷打了个哈哈:“小云说的是什么孩子?老头子年纪大喽,脑子容易转不过来弯儿。”   “虞姜。”   张大爷的表情一下子就绷不住了:“你在哪里见到了傻崽?!”   “不,不可能,你那里是高级副本,无论怎么算,她现在都应该在低级副本才对。她出了什么事?她现在怎么样?”   张大爷这一长串话并没有把祁云问懵,相反,她的面色依旧波澜不惊。   “张叔,您实话跟我说,二十年前......”   “哧,”属于少年人的声线在祁云身后响起,“你要是想问二十年前异界医院那事儿,那问别人没用,只能问我。而我的答案还是一样的。”   “那什么叫秦衡的玩家早就死了,是我亲手杀的。”   祁云周身鬼气再度翻腾起来。   她的肌肤一瞬间变得青白,瞳仁染上不正常的黑,声音颤抖:“孩子呢?”   “那她的孩子哪去了?”   段黎跟没事人一样往沙发上一座,身体后倚,翘起腿:“那种情况,铁打的孩子也活不下来啊。”   他冷笑一声:“你该不会以为我会救下那个孩子吧?别逗了,我又不是搞慈善的。”   祁云也跟着冷笑出声:“那你猜猜,要是那位虞小姐被丢进清理本,我会不会救她?”   段黎一下就站起身子:“你说什么?!”   “小虞姜怎么会被丢进清理本?你在哪里遇见她了?她现在怎么样?”   “说话啊你!”   张大爷也一脸的急切:“小云啊,过去的事就过去了,那件事谁也不想的,小黎这孩子也是职责所在,这事怪不了他啊。但是不管怎么说,虞姜这孩子是无辜的,她到底......”   祁云半晌没有出声,再开口时嗓音沙哑:“她真的跟阿衡没有关系?她......真的不是那个孩子?”   段黎再一次炸毛:“那是我闺女!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张大爷也无奈地摇头:“真不是。”   盯着他们的眼睛,祁云鬼使神差地撒了谎:“她的问题那么大,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两个平日里让不知多少鬼怪闻风丧胆的厉鬼一下都慌了神:“她到底怎么样了?!”   祁云的声音很轻,轻到飘渺:“都被丢进清理本了,宝塔已经发现了她的问题......”   “现在,或许还被关在清理本吧。”   “是哪个清理本!”   “文城,‘提线木偶’。”   -   回到襄城的祁云立刻吩咐管家:“给我查虞姜的下个副本,我要过去。”   “BOSS......”管家欲言又止,先为祁云将虞姜的副本的流程打印了一份,“有一件事......”   祁云抬起头:“你说,要是阿衡还有血脉在这世上......”   “BOSS,那种情况是不可能有人类活下来的,更何况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   祁云抿紧了嘴唇:“我要自己去看看。”   管家无奈:“但我不得不提醒您......”   祁云挑眉询问。   “这件事早就该叫您知道——您这次去这个副本的目的您还记得吗?”   这次副本的目的......祁云渐渐瞪圆了瞳孔。   “第六层跑出去的那个怪物......”   您也没抓回来啊。   祁云这才想起这一茬——副本通往总部的副本生物通道被她关闭了,那小鬼不可能跟着玩家返回总部。也就是说......   他现在被遗留在了宝塔第二层的副本世界......   第六层的怪物......被留在了第二层......   祁云声线有些不稳:“查......给我查,他在哪里?”   管家好像有些难以启齿,最终还是硬着头皮道:“......跑了。”   “???”   “不光如此,BOSS,您被人举报了。”   “???”   “因为您玩忽职守,导致他跑了......”   “......我都被人捅得形神俱灭了,还要怎么不玩忽职守?”祁云觉得简直不可思议,“问题不大吧,系统不可能判断我有问题的。”   “可是......”管家犹豫了一下,“系统的判定结果已经出来了。”   “对方举报成功。”   “???”   系统提示音在祁云耳边响起。   【副本生物组高级员工祁某你好,我部接到有关于你的举报,经检测,对方举报完全属实。现公布对你的个人处罚:本年度年终奖取消。优秀员工评选资格取消。所有带薪假期取消。】   【你收到系统部的黄牌警告。】   【异界宝塔有限公司系统部温馨提示:你已累计收到两次黄牌警告,如有第三次,将对你的员工等级进行降级处理,其他相应惩罚详见员工守则。】   祁云:......   系统部那些机器是有什么疾病吗?   这都能举报成功......根本就是因为宝塔不想给她发年终奖吧?!   辣鸡公司!!!   -   虞姜眼前再亮起的时候,依旧是在那部被涂抹得漆黑的木质电梯。   这回接引人早早地等在电梯中了。   他好像很久没睡一样,浓重的黑眼圈就连带着闪片的银色眼影都遮不住。   明明在副本“提线木偶”中只度过了短短一晚,但他束在脑后的小辫子却好像已经长长了许多。   看见虞姜后,接引人终于松了口气:“回来了啊。”,他一伸手,“员工证。”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自打得知这位玩家进的是大名鼎鼎的清理本,就算只是低级副本中的清理本,他也再也没睡过一个好觉。   在公司里干了这么些年,他手底下不知道经手过多少玩家了,得有一大半都是一面之缘,无数玩家进了副本就再也没出来过。   明明眼前这位又不会看人脸色,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潜力股,甚至连卡牌都没抽一张......   别问他是怎么知道她没抽卡牌的,根本没有抽成进账他能不知道吗?   但一想到那双乌黑的眼睛,一大把年纪的接引人就怎么也合不上眼了。   这傻孩子在这种副本里得被坑成啥样啊?   更何况,她根本就不像个人,一定会被玩家针对吧!   这是什么地狱开局!   接·老妈子·引·操碎了心·人:傻崽该怎么办啊!还能回来吗!   虞姜的视线落在接引人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上。   虞姜也松了口气,这回这位接引人终于记得出门之前把手套洗一下了吗。   滴滴一下,老旧的电梯再度开始运作了。   “这个副本里你表现得还算可以,下个副本先别着急报名考核副本了,在三层多参加几个副本适应一下三层副本的难度。你......”   接引人还有一肚子的话要说,虞姜却直接出声打断了他:“我要报名考核副本。”   “这就对了,先不......”接引人猛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虞姜的视线隐晦地划过接引人的耳朵,面上流露出一丝同情。   接引人:???   你这是什么眼神?   是怀疑我听力有问题么?!   虞姜又重复了一遍,甚至为了照顾他这个疑似听力有问题的残疾人,还将声音拔高了些:“我要参加考核副本。”   接引人感觉他一口气提不上来简直要晕过去:“你知道考核副本有多危险么?!”   他被气笑了:“这么跟你说吧,咱们公司像你一样的低级玩家有上亿人,但能爬到第四层,晋升为中级玩家的不足十万人。”   “这是一个什么概率你知道吗?”   接引人将副本的危机苦口婆心地说到口干舌燥,一抬眼,却见虞姜好像根本没当回事。   不仅如此,她还满眼的不赞同:“你为什么不想让我接受更高等的治疗?”   “难道高等治疗成本更高吗?”   就因为我是没花钱进来的?   就不舍得让我享受更高等的治疗?   这个公司的员工怎么能这样呢!   ......什么?   什么高等治疗?   治疗成本又是什么玩意?   为什么每个字都听得懂但是连起来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接引人涂抹得猩红的唇瓣轻轻碰了碰:“不是......你是不是根本没听清我说的话?”   虞姜乌黑的瞳仁就像能将人吸进去的漩涡:“我听清了。”   “但是我想参加考核副本。”   “不,你不想。”   接引人专属系统频道弹出消息。   【你的特别关注玩家虞某已成功报名低级员工考核副本。】   接引人:???   尼玛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事情朝着一个无法挽回的局面一路狂奔。   在电梯上升的一整个过程,接引人的脸色一直比抹了锅底灰还难看。   直到电梯停在三楼,电梯门缓缓开启。   他才终于硬邦邦地开口:“你要好好使用你的积分,知道吗?”   多抽卡,少水玩家交易网站。   虞姜想也没想地回绝了他:“你放心,我的积分一定会好好利用的。”   全部都会留着出去换钱的,绝对不会拿来乱花的。   脑回路根本不在一个频道的一人一鬼都满意地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电梯门缓缓合上的时候,接引人再次没忍住扒住了电梯门。   “考核副本危机重重,你要记住,不要轻信任何人!!!”   宝塔三层的房间比二层大了一倍有余,设施也更加齐全。   甚至床头还贴了送餐电话,但送餐电话的另一边,就是几个大字——禁止在房间内用餐!   ......这是谁想到的规定?   房间就只有一道门,进入房间的电梯门。   禁止在房间内用餐,难道要蹲在电梯里用餐吗?   虞姜先查看了本次副本的任务奖励。   【员工姓名:虞姜。   员工编号:***(不知什么原因,你的编号是一串乱码。)   员工等级:低级。(你的问题好像有点大,但区区低级员工还是不值得宝塔过分关注。)   宝塔短评:你身上鬼气森森,对副本生物有着意想不到的亲和力,但正常人类对你的第一印象可能会很糟糕。   宝塔寄语:打工人打工魂,打工都是人上人!只要你努力的工作,宝塔就会过上更好的生活!   登塔有奖:宝塔会满足登上塔顶员工的任何愿望。】   再下方已通关的副本又多了一个“提线木偶”。   【副本“提线木偶”,已通关。   通关评级:A级(宝塔没想到你能在这个副本中活下来,那么,恭喜你,开启了参加考核副本的权限。宝塔期待你能成为优秀的中级员工。同时,希望宝塔为你特别安排的考核副本能得到你的喜欢哦。)   通关奖励:300积分(可用于从卡池中抽取卡牌道具。)   特殊奖励1:万能垃圾桶。(一位刚开始学习垃圾分类的小朋友非常苦恼,他只学习了厨余垃圾该如何分类还没有来得及学其他垃圾该怎样分类......小朋友一路上问了很多人,但没有人愿意告诉他。于是他决定踏上旅程,去寻找愿意教他垃圾分类的那个人......不过目前嘛,“要是有一个万能垃圾桶就好了。”还不知道该怎么垃圾分类的他这样想。)此道具为实体道具,使用道具后无论什么垃圾都能被收入其中变成统一的泡沫垃圾。至于什么是“垃圾”,当然是你说了算。   特殊奖励2: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你说奇怪不奇怪,一个陌生人分明眉眼之间与你的友人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但你却偏偏觉得她们很像......难道是在哪里见过她吗?)此道具为特殊被动型道具,佩戴此称号后的24H中将有随机一个小时开启“面善”buff,其他人看你可能会感觉你与他们认识的什么人相似,但是什么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最终只能归纳为,或许在哪里见过你吧。   其他的都不重要,唯独“通关奖励:300积分”这几个字让虞姜蹙起眉头。   她特意点开副本“雨中来客”和副本“与邻为友”的几分奖励,确认确实没有一回像这回这么少。   这样......真的很影响她赚钱啊。   这可不行。   她必须得发展副业。   虞姜又将视线投向室内那台“上网费:5积分/小时。”的老旧电脑。   说服自己暂时的投资不过是为了更好的发展。   虞姜打开电脑,登入了玩家交易网站。   论坛中的玩家依旧很活跃,数不清的帖子像雨后春笋一样一茬又一茬地冒出来。   虞姜将用积分请人代过副本的楼主挨个私聊了过去,却依旧没有一个人愿意理她。   只要一听她只通关了三次副本,下一秒她收到的不是一个高冷的“?”就是一个红色的“!”   虞姜叹了口气。   不肯放弃地在茫茫的帖子中寻找。   倒真让她找到一个很“合适”的帖子。   只是这帖子要求有点奇怪。   但是对其他人来说奇怪,对她来说......简直就像量身打造的。   “招一个胆子大不怕鬼的玩家组队一起下副本,一场补贴500积分。”   虞姜重新读了一遍帖子的标题,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这么简单的要求,就有500积分这样的高薪奖励?   虞姜戳了进去。   果然有不少人都在质疑帖子的真实性。   1l:楼主认真的?只要胆子大不怕鬼就行?   2l:我胆子大,楼主选我。   这样的话一直复制到了一百多层,楼主才站出来回复。   103l:忘了说具体要求了,要求:性别女。有三次及以上通关副本的经验,年龄在18-25岁之间。   104l:尼玛你是要找队友还是征婚?   105l:兄弟们散了吧,这楼主就是耍人玩的。   接下来的楼层几乎是一边倒地喷楼主。   但很快,楼主又抛下一颗炸弹。   297l:成功组队我会送我的队友一张S级卡牌道具。   298l:???   299l:??????   300l:这算聘礼吗?楼主性别别卡那么死啊,你看兄弟行吗?别的不说,保证胆子大不怕鬼。   301l:哥哥可以,弟弟也可以。   虞姜的眉头蹙紧了。   这个楼主的要求......根本就是为她量身定制的啊......   简直就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找到她。   虽然舍不得这500积分,但虞姜还是退出了帖子。   她还记得接引人的警告:“捂好马甲。”   正打算退出论坛的虞姜却在看到最新一条帖子时顿住了。   “小鱼!!!点进来!!!!!”   这样的语气......这一连串的感叹号。   虞姜感觉她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她戳进了这条最新贴。   1l:我不知道你看不看得到,如果看不到我就再发一贴。   2l:我教你的秘诀都学会了吗?可千万不要暴露我们原来不是人的这件事啊。   虞姜:......   果然,是赤狐。   难道她不觉得这样发在论坛里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吗?   虽然,这是一条虚假消息。   虞姜接着往下看去。   3l:从以前的同事那,我得知了一个惊天大秘密,我认为有必要将这件事分享给你。   虞姜蹙起了眉。   鼠标滚轮再往下翻页的时候。   电脑屏幕却陷入了黑暗。   虞姜看了眼时间,没到一个小时啊,电脑怎么死机了?   故障了吗?   那......这个时间收不收费啊?   【你的考核副本“寂静车站”已发布。】   【考核副本“寂静车站”即将开始,请到电梯中等待传送。】 第42章   虞姜认为她可能丢失了一段记忆。   【欢迎来到寂静车站。】   她一睁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正对面白色墙壁上这几个黑色的大字。   黑色大字下是几个纯黑的小字:寂静车站中禁止大声喧哗。   约莫三四十厘米粗的承重柱上写着本站的名字——紫甘蓝小区。   虞姜发觉自己站在站台边,与站台边的玻璃围栏贴得极近。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撞上了身后显得格外巨大的32寸拉杆行李箱。   鼻尖萦绕着浓郁的橙子香气,虞姜却找不到这味道的源头。   直到感觉裤腿黏嗒嗒地贴在皮肤上,一低头,才发现左侧小腿往下的整条裤腿都湿了。   橙子香气就是顺着裤腿爬上来。   有人......将橙汁撒在了她的裤腿上。   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为什么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她左右看了看,这是......一间地铁站?   整座地铁站好像被建在地下,见不着天日。   也无法判断现在是什么时间。   站内开着的冷光灯打在端正的黑体字上,使字迹都泛起了几分惨白。   身边没有同样参加副本的玩家,甚至没有一个会动的生物。   手腕上的腕表也不翼而飞。   这里......好像就只有虞姜一个人。   不带着任务的虞姜一个人。   要不是这间车站空无一人、安静得过分,虞姜简直认为她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   误入了已经停止运作的夜间地铁站。   外面的世界可能正是夏季,所以车站内打着空调。   但空调的温度开得太低,呼呼的冷风擦着虞姜的肌肤吹过,使她双臂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虞姜这才发觉她左臂的衣袖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裸露在外的肌肤上也被划出了不浅的伤痕。   伤痕上方的血迹在低温下已经开始凝固。   没发觉自己受伤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此刻一见着伤口,就感觉被划破的部位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她一点记忆也没有?   而且,进入副本世界后怎么就连任务也没有呢?   虞姜想要在地铁站内走走,又一次撞上了硕大的拉杆箱。   在这样的撞击下,拉杆箱甚至都没移动几分,反而是虞姜的膝盖被撞得生疼。   这里面装了什么?   这么重?   虞姜想要将拉杆箱打开看一看,地铁却轰隆隆地驶了过来。   这辆地铁的白色铁皮已经染上了锈迹,车头上闪着红光的字体显示出它的终点站——   彩椒游乐园。   地铁行驶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寂静车站里显得格外刺耳。   吱呀一下。   地铁停下了。   在两声急促的滴滴声过后。   地铁的车门在虞姜面前打开。   要上车吗?   虞姜捏紧了行李箱的拉杆,摇摆不定。   倒不是她不敢上车,只是......   这辆来势汹汹的地铁,看起来安全系数太低了啊......   虞姜拖着拉杆箱走到地铁最前方再次确认。   驾驶员上半身穿着天蓝色的制服,在并不太宽敞的座椅上甚至翘起了二郎腿。   虽然能显示出他很瘦,身材很好,但是......工作态度也太不端正了吧。   而且,这位驾驶员根本就没有脑袋啊......开车连脑袋都不戴上,要怎么看路啊?   这辆车的安全根本就没有保障嘛。   出了事故这位驾驶员能负责得起吗?   虞姜认为,这辆地铁,不能上。   抖了一会儿腿的驾驶员感觉有什么不对。   虽然没有把脑袋安上,但是......为什么感觉一直有人盯着他呢?   这不可能啊。   他可是一只鬼,玩家们又不可能看得见他。   如果是同为鬼怪的同事......也不会有人这么闲的没事干吧?   但这种感觉是在太过诡异,虽然驾驶员自己本身就是个鬼,还是感觉后颈凉飕飕的。   有那么一丝丝的害怕。   他摸索着将放在驾驶座底下的头颅揪了出来,按在了脖颈上。   头颅在脖颈上转了一圈。   属于驾驶员的漆黑的眼睛终于睁开了。   然后这双眼睛就被瞪得浑圆,里面写满了惊诧。   他身子不自觉地后仰:“卧、槽。”   ——谁啊这是?   冷白灯光打在虞姜的身上,使她周身萦绕的浓黑鬼气看上去更诡异了。   唯一能区别玩家与鬼怪身份的腕表又不在她的手腕上,驾驶员一时之间有些糊涂。   这个副本属性特殊,进入这个副本的同事很多,他也不全认识,这个......是哪位同事?   但不论是哪位同事......   驾驶员摇开了车窗,将头伸向窗外,一脸的愤怒:“你怎么回事?在这吓唬人?”   虞姜:......?   见虞姜不接话,驾驶员更生气了:“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这话一说出口,他就觉得有点不对,立刻补救,“就算我们已经不是人了你也不能没事闲的干这事啊。你知道这颗脑袋多重吗?非要叫我顶在头上,累不累啊?”   没事吓鬼玩,纯属缺德!   虞姜:“......对不起?”   虞姜的这个态度却又使驾驶员有些不好意思了。   同样都是鬼,能被同事吓到......好像怎么看都是他自己的问题看上去更大一点。   他的语气虽然依旧硬邦邦的,态度却已经不自觉地软了下来:“你是负责哪个部分的啊?车站里头的?怎么拿那么大的行李箱啊?里面装的是你的尸体吗?”   虞姜:......   信息量太大,她竟然不知道该从哪里接。   最终只能回答他的最后一个问题:“不是......吧。”   “不是......吧?”驾驶员看向虞姜的眼神让虞姜想起那位面孔扁平的张姐,里面写满了一样的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你,看着岁数也不大,怎么一点上进心也没有?”   驾驶员喋喋不休:“要知道,咱们这种在副本里上班的最不好干,你可别以为混到BOSS层就万事大吉了,就算是BOSS,也有被玩家推的可能。趁着年轻呢,就得努力冲一冲业绩,争取年终业绩总结的时候能被调到总部。哪怕是打个杂,也比在副本里过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好啊。”   他好像还有一肚子的话要说,无奈车门滴滴地响了起来,也只能暂时作罢。   驾驶员朝着虞姜一摆手:“等副本结束了上我家来吃饭啊,你嫂子手艺可好了!”   虞姜:......   这个副本的员工都这么热情好客的吗?   奇怪啊。   她为什么要用“都”字呢?   难道她在这个副本中还见过其他人吗?   为什么她什么也想不起来......   地铁轰隆隆地驶出站台。   紫甘蓝小区站再次陷入沉寂。   虞姜望着地铁的尾巴站了一会儿,拖着行李箱踏上了向上的电梯。   紫甘蓝小区这一站面积不算太大。   整个地铁站就只有两层。   地下一层是候车站台,站台中间两条轨道相邻,分别开往南瓜广场和彩椒游乐园方向。   楼上就是几个闸机和一间普通的售票厅。   虞姜试过了,在没有交通卡的情况下,闸机根本无法通过。   售票厅中空无一人,但桌面上摆着一张工作证。   良好的视力使虞姜看清工作证上面的小字——张榭,售票员。   整间地铁站好像没什么特别的,虞姜在一层的墙面上找到了一号线的路线图。   这条地铁线的站点出奇的少,一共就只有七个站点。   南瓜广场——胡萝卜港湾——紫甘蓝小区——青瓜墓园——生姜理疗馆——番茄天地——彩椒游乐园。   虞姜再一次产生一种恍惚感,这里真的是副本世界吗?   没有玩家,没有任务,也没有什么看上去有用的线索,甚至好像根本没办法从紫甘蓝车站出去。   她在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滴滴——”   像是刷卡的声音。   在寂静得落针可闻的车站中显得尤为刺耳。   虞姜回头朝着声源看去,看见了本副本中的第二个人形生物。   如果那位驾驶员也能算得上一个的话。   来人好像是从从闸机外走进来的。   他身材颀长,额前的刘海已经遮住了一只眼睛,看起来很久没有打理过了。   他只穿着单薄的短袖,叫虞姜终于确定了车站外的世界应该是夏天。   不知他是在寻找些什么,进了地铁站就一直在不停地张望。   一看见虞姜,他好像很欣喜似的:“没想到这时候还能在地铁站中遇见人啊,你见没见着我的......”他抬起手抓了抓头发,好像十分苦恼。   顺着他的动作,虞姜的视线落在他空荡荡的手腕上。   他也没有腕表。   “我的......”   他支支吾吾很久,好像自己都忘了自己在找些什么东西。   纠结了一会儿后,他无奈地放弃了,跟虞姜闲聊起来:“这大晚上的,你要上哪儿啊?还拖着这么大一个行李箱.......”他好像自以为很幽默似的,“该不会是要去抛尸吧?”   还不待虞姜回话,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传来。   又一辆地铁驶来了。   不消片刻,就响起了地铁独有的尖锐又刺耳的滴滴开门预警声。   短袖男匆匆地顺着电梯跑了下去,还不忘回头招呼虞姜:“快点啊,这条线不好等车,错过这一辆不知道要等多久呢!”   虞姜狐疑地跟着走下楼。   先绕到地铁最前方,确认了这回的驾驶员大姐脖子上好好的顶着她的脑袋。   才拉着行李箱跟着短袖男上了这辆地铁。   驾驶员大姐被虞姜盯得心里发毛:......?   什么情况?   刚刚那个......是玩家还是她们的同事啊?   短袖男非常健谈。   自从地铁启动,他的嘴巴就没有停下来过。   才短短几分钟的功夫,虞姜就连他七岁还尿了床的事都知道了。   他叫张榭,今年二十五。   才从学校毕业没两年,家里托关系给找了一份不算轻松但工资尚可且稳定的工作,日子倒也算过得不错。   就只除了......   张榭神秘兮兮地靠近了虞姜,将声音压得极低:“我老是感觉我丢了什么东西,但是......又怎么也想不起来我究竟弄丢了什么。”   他蓦然和虞姜拉开了距离,在轰隆隆行驶的地铁中,嗓音显得虚浮又渺远:“但我有种感觉,我丢的东西......就在这附近。”   头顶的灯光啪嗒一下灭了。 第43章   不过半秒,灯光又重新亮起。   张榭硕大的面孔凑到虞姜眼前。   虞姜忽然发现——   这位偶然相遇的人形生物,居然没有呼吸。   因为冷气开得太足而使嘴唇泛白的张榭两片唇瓣轻轻碰了碰:“你说呢,虞小姐?”   这样的姿势没有维持很久,他很快和虞姜拉开了距离。   即便抓着吊环,身躯依旧因行驶的地铁而微微晃荡。   好像他整个人轻得像一张纸。   张榭真的是一个非常健谈的人。   就连交谈的对象是虞姜这样话少又沉闷的人,还是能滔滔不绝又不叫人觉得尴尬。   “说起来......近日我们舒城来了不少外来者呢。”   他的目光滑向虞姜硕大的拉杆箱,拉长的语调:“虞小姐,你该不会......也是外来者吧?”   虞姜沉默了一瞬。   “我......”   “叮咚!青瓜墓园,到了,列车将开启左侧车门,请乘客们有序下车。”   “WearearrivingatCucumiscemeterystation,theleftdoorwillbeopened,letpassengersgetoffinorder,please.”   两声急促又尖锐的滴滴声过后,地铁的左侧车门被打开了。   抓着吊环的张榭身体前后晃荡了两下,才又堪堪站住。   “虞小姐,我到家了。”   青瓜墓园这一站比紫甘蓝小区要稍微大一点。   甚至站台内的自动贩卖机都还在运作,自动贩卖机里的零食饮料都是虞姜从没见过的牌子,再次让虞姜肯定了这里绝不是她熟悉的云城。   再往前走,亮着惨白光线的电子广告牌写着几个大字——“舒城欢迎你”。   广告牌上是一张属于女人的大脸。   这张脸无疑是美的,但对称得过分的面庞使她看上去更像一个假人。   惨白的光线打在上面,平添了几分诡异。   大脸旁边画着白色的“舒城交通一卡通”,下附小字:“办卡95折。”   原来这里真是是舒城。   可是......   从张榭的语气中,能听出舒城居民好像根本不欢迎“外来者”,地铁中的广告牌又为什么要印着“舒城欢迎你”的字眼,又怎么将办卡广告投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   还有......   张榭这个名字......为什么感觉有点熟悉呢......   拉杆箱的滑轮与地面摩擦发出沉闷的声响。   虞姜和张榭都有点沉默。   半晌,张榭忽然开口:“虞小姐,不知道你听过一个恐怖怪谈吗?”   虞姜看向他的目光透露出几分询问。   张榭搓了搓被空调冷风吹得寒毛倒竖的手臂:“据说,人死后要是没有看见自己的尸体往往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特别是死在地铁站这种人流量巨大的地方。这儿来来往往的什么人都有,很容易就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导致身上的怨气更重了,直接就能化成厉鬼。”   他扭头看向虞姜。   不知是不是错觉,虞姜感觉他的姿势有点僵硬。   “我曾听说过一个故事。”   “有个在地铁上当售票员的年轻小哥,因为跟人争执被一刀捅死了。”   他停顿了一秒,面上露出些惊惧:“好家伙,锋锐的匕首直接往脖子上就扎了过去,那血一窜三尺高。售票小哥......”   “......顷刻毙命。”   他忽然不再往下说了。   可这算得上什么恐怖怪谈?   顶多是一起恶性伤人事件。   虞姜问:“然后呢?”   “然后啊......”   “凶手将售票小哥的尸体藏了起来,售票小哥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每天还像是活着的时候一样,重复着枯燥的工作。”   “只是......”   张榭忽然顿住了脚步,僵硬的脖子被转了九十度。   发出咔咔的令人牙酸的声响。   他浓黑的瞳仁像是卡顿似的,不连贯地找准了焦距,才将视线与虞姜的碰撞上:“只是......他老是感觉自己丢了什么东西......”   “白天还好,繁杂的工作叫他没有多余的时间细想。但只要一到了晚上......他就忍不住想要试图寻找他丢了的东西......”   “可......他丢了什么呢?”   “据说,夜深人静时,总有落单的乘客能看见他在地铁站时不时地转悠。逢人就问‘你看见我的......’,但真要他说个所以然出来,他自己也说不上来自己丢了什么。”   “你说......他究竟丢了什么呢?”   滴滴——   红色卡片被按在闸机的刷卡区。   虞姜看见红色卡片上的小字——员工卡。   虞姜突然想起了张榭这个名字为什么感觉熟悉。   就在刚刚,紫甘蓝车站的售票厅里。   她才见过这个名字。   ——售票员,张榭。   张榭从闸机走出去,两扇铁翼在他通过之后刷地一下合上。   他回过头来招呼虞姜:“快点啊虞小姐,我送你一段儿吧,免得大晚上的有安全隐患。”   虞姜盯着闭合的闸机两翼,顿在原地。   这个闸机......她根本出不去。   她没有舒城的交通卡。   张榭声音低沉,透着冷气:“怎么,虞小姐出不来吗?你是忘记带交通卡了......”   “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是舒城居民呢?”   他抬眼去看虞姜,却被吓了一跳。   虞姜双眼一瞬不眨地盯着他的背后,漆黑的瞳仁倒映着他的身影。   同时......好像又有什么模糊的东西在他身后......   什么......什么玩意?   感觉到一道又急又徐的阴风朝着他后颈袭来,张榭身形飞速一矮,弯折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他的身体还没能直起来,头颅先转了一百八十度,看清了身后那个东西的真面目。   身后的男人极为高大。   全身笼罩在漆黑又宽大的袍子里,兜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刀削般尖锐的下巴。   因为角度问题,张榭看见了他隐藏在兜帽下的面孔。   惨白的面孔上,属于五官的位置有着不明显的突出和凹陷......换句话说,就是没有五官。   他手中握着巨大的月牙形镰刀,原本属于嘴唇的位置被轻轻扯动了一下——或许是扯动了一下。   张榭鼻尖轻轻嗅了嗅,闻到了属于死亡的那股令人作呕的腐朽臭味。   他没忍住干呕了一下,就地一滚。   滴滴一声。   闸机又被他刷开了,他连滚带爬地重新冲回了青瓜墓园站站内。   他喘着粗气:“这......这......”   尼玛的叫什么事啊!   他不是来引导玩家犯规的吗?   怎么冒出来个傻帽朝他下手来了?   还尼玛拿个镰刀,cos死神吗?   哪个学校毕业的啊,怕不是中二幼儿园的优秀毕业生?   张榭暂时顾不上虞姜的事了,朝着对面的人喊道:“请立即停止你对工作人员的攻击性行为,否则我有权利呼叫执法大队!”   死神嗤笑一声,或许是笑声。   他的镰刀猛然抽长,朝着张榭就割过来。   “淦!”张榭没忍住爆了粗口,他像一只灵活的猫,一边左右闪避着这只镰刀,一边将对讲机从怀里掏了出来。   特殊事故部门的电话好半晌才被打通,那边传来一句慵懒的:“喂?”   张榭喘着粗气:“我的......我的坐标是......”   “请稍等,先报一下你的员工编号哦。”   张榭:“......我这儿十万火急能不能通融......”   “先报你的员工编号哦。”   妈的!   镰刀的速度快得只能看见一道道虚影,张榭已经要累成了一条死狗。   都已经到了这种关头了,该死的接线员居然还要走程序!   他咬着牙,念下一长串长得离谱的数字:“9832889327537265......”   “很抱歉,您再重复一遍呢?”   张榭:......故意找茬滚啊!   他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朝着对讲机怒吼:“人在舒城,青瓜墓园地铁站,被个不明编制的玩意儿攻击了,来不来你们自己看着办!”   电话那头是声音不复之前一般无精打采了:“哦,不肯重复确认员工编号。是骚扰电话,拉黑了。”   “???”   就你妈的离谱!   张榭敢确定,他绝对又听见一声嗤笑。   就连对面那个长得跟白面馒头似的怪物都在嘲笑他们这个辣鸡公司的辣鸡制度!   辣鸡公司!吃枣药丸!!   这柄镰刀就像长了眼睛似的,不见对面那人如何动作,镰刀都咬死了他不放。   他就一底层打工的......根本没有还手的能力好么!   这柄镰刀不仅快,更不知道它是由什么材质制成的,就连擦着边被它带起的阴风刮到都感觉灵魂被撕扯着发出剧痛。   张榭刚下腰躲过一刀,却又见镰刀分成了两股,另一股直直地朝着他的眼球戳过来——   完了!要糟!   下一秒,即将戳破他眼球的镰刀被人握在手里。   刀尖距离他的眼球恐怕不足一公分。   紧绷着的这根弦一下子断了,张榭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是谁?   所以公司还是靠谱的......是执法大队的人来了么?   张榭顺着这是纤细白皙的手向上望去。   “卧、槽?”   眼前的人类,现在张榭也说不上这到底是不是人类。   她小脸煞白,乌黑的瞳仁中倒映着自己狼狈的面容,泛着点白的唇瓣轻轻碰了碰:“或许......你需要帮忙吗?”   张榭:......   张榭:???   等等,先让他静静。   他感觉有什么不对。   他是按照流程进到紫甘蓝地铁站的吧?没有哪一步走错了吧?   可现在这个发展......究竟是他妈的怎么一回事啊?!   眼前的少女微微蹙起了眉:“但是得提前说好啊,我不能白帮你的。”   张榭:......   张榭:???   他看见少女像魔鬼似的朝着他露出一个笑容:“你得给钱。”   “积分也行。”   张榭:......   张榭:??? 第44章   将一百积分转让给虞姜的十分钟后,张榭都没能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   不对......   这个发展......不应该是这样啊。   他来这儿是干什么的来着?   引导玩家触犯规则?   引导了吗?   引导了啊,每一步都按照流程走的啊!   意外碰见一个没有编制的野鬼一上来就攻击他......这事纯属意料之外怪不了他啊。   但是......怎么会是一位玩家把他救了???   虽然要花钱,但是就连执法大队也不是免费出任务啊,问题不大。   主要是......这个走向不对劲啊!   张榭这才发现这位虞小姐浑身的鬼气浓重得一看就有至少几百年的沉淀了。   ......尼玛的比他资历还老。   这是玩家?!   逗他玩儿呢!?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有同行缠上了这位玩家,才使她整个人看上去黑气缭绕的......谁能想到这是她自带的?!   流程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要知道这回的玩家危险性这么高,就这点工资他可不来!   就算加工资他也不来!   实力......实在不允许啊!   张榭的目光酸溜溜的,同时又夹杂着些后怕。   死神的镰刀在虞姜面前就像一只乖顺又柔弱的小猫,同样的鬼气,他被剐蹭一下就撕心裂肺地疼,这位虞小姐居然还能徒手抓刀刃?   这要是他按照流程给这位虞小姐来那么一下子,他反手就得被虞小姐来一下子......   照这种情况看,他的一下子虞小姐可能没什么事,但虞小姐的一下子,他可能就得回总部的ICU里躺着了。   虞小姐深藏不露......竟恐怖如斯!   就是......张榭总感觉虞姜看自己的眼神里透露着些许同情和隐晦的......就那种,“同情弱者,关爱......弱智”的感觉。   张榭:......   要是虞小姐能学会给弱鸡留点面子就更好了。   张榭羞愧地移开视线,下一秒却听见这位“深藏不露”的虞小姐说:“原来你们这种工作人员......病的也不轻啊。”   张榭:......???   啊?什么病??谁有病???   有本事你就把话说清楚啊!   虞姜真的觉得很疑惑。   他们这又是在演哪一出?   就......虞姜轻轻一揪,这柄形似死神镰刀的东西就开始变形,这道具......质量也太差了吧?   特效倒是挺逼真,就是实物跟纸糊的一样。   而就这个东西......居然就把这位张姓售票员小哥吓成这个样子?   胆子这么小,还给人讲恐怖怪谈啊?   不知道这柄镰刀是什么东西做的,怎么揪也揪不完。   虞姜想到了上个副本中得到的道具。   然后张榭就看见她掏出一枚小巧的垃圾桶。   然后......小巧的垃圾桶就像吸尘器一样,将死神镰刀吸......吸了进去??   不消片刻,沾染着浓黑鬼气的死神镰刀化作一个个七彩的泡泡被吐了出来。   张榭:......   虞小姐果真是深藏不露,竟恐怖如斯!   这种实体道具就只有两种获取途径,一种是完美通关副本的奖励,一种是副本BOSS的好感度达到某个阈值宝塔赠与的特殊奖励。   可别逗了第二种就是个笑话,副本生物组跟玩家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副本BOSS的好感度达到某个阈值?   还不如祈祷狗比公司有一天突然良心发现给ICU病房的床位费打个99折来得快。   当然,如果这个阈值是负数那当他没说。   所以......能得到这种实体道具的那都是完美通关的大佬啊!   张榭突然有点庆幸对面这位野鬼前来搅局。   他这种以混日子为终生目标的底层员工要是跟完美通关大佬对上,那他的日子恐怕也就只能混到今天了。   因为丢失了重要武器,闸机对面的“死神”偏头“咦”了一声,竟然想要试图跨过闸机走过来。   张榭:!!!   跨过闸机?!   当公司花了大价钱特别设计的闸机是摆设吗?!   但眼见着“死神”都要翻过来了,闸机......闸机还真就没有反应,兢兢业业地扮演着“摆设”的身份。   张榭:......妈的!   辣鸡公司居然在这种地方都偷工减料!   他一把拉起虞姜的衣袖:“跑啊!”   虞姜挣脱了张榭的拉扯,回身抓紧拉杆箱的拉杆:“等等,他这是违法行为,我们......”   张榭:......???   副本世界谁跟你讲遵纪守法?!   张榭一把夺过了虞姜的拉杆箱,提在手里顺着电动扶梯就往下跑去。   这回虞姜没有犹豫,朝着张榭......或者说拉杆箱就追了上去。   轰隆隆的列车呼啸着驶过来。   虞姜注意到列车最前方的四个红色大字——“南瓜广场”。   这辆列车与他们来时的方向是相反的。   不仅如此,开车的还是个老熟人,几十分钟前热情邀请虞姜在副本结束后去他家吃饭的无头驾驶员。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嫌头颅很重,他又一次将头颅摘下去了,正悠闲地坐在驾驶座上抖腿。   张榭一头扎进了开着车门的地铁里,嘴里还在嚷嚷:“老王!快开车!!”   驾驶员的脑袋即便没顶在头上,还是听出了张榭的声音,被塞在座位下的头颅不甘示弱:“地铁站你家开的啊?这都是有严格的时刻表的,哪能你叫我开就开?”   张榭都要急哭了:“紧急情况,快点开!再不开,恐怕就开不了了!”   即便担心这辆列车的安全问题,为了拉杆箱虞姜也只能跟着上了地铁。   车门在虞姜身后响起尖锐的关门警报声。   同时,无头驾驶员收到了系统提示。   【本站已有玩家上车,地铁可以正常启动。】   自动驾驶的地铁根本用不着驾驶员进行多余的操作,他摸索着按下启动键,地铁就开始缓缓向前滑行。   驾驶员还有点发懵。   玩家?   居然已经上来了?   现在也才刚过几十分钟吧?   这玩家挺厉害啊!   驾驶员终于放下了不停抖动着的腿,再一次将头颅从座位底下摸了出来。   他刚一将脑袋安在脖颈上,就瞪大了眼睛,发出今天的第二声——“卧、槽!”   一道高大的黑影正沿着站台疾速跑动,他的速度太快,身上的袍子被风吹起,显得鼓鼓囊囊。   本来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兜帽也被风卷得坠落下去,露出他那张纯白的、只有起伏没有一个器官的面孔。   驾驶员没忍住嘟囔了一句:“......长得,也太吓人了。”   而且......   他这是干嘛呢?   头一次见着有人追地铁的......   这位同事的脑子是不是不太好使啊?   驾驶员摇下一旁的小窗,扬声朝着这位不太聪明的同事喊道:“别追了,地铁不能给你临时停车,有急事也等下一趟吧!”   “卧槽......”张榭穿着粗气,疾速喷跑的后遗症使他两条小腿微微颤抖,“老王你他妈好好看看,那傻帽根本没有编制!”   什么?   没有编制?!   孤魂野鬼啊?   张榭冷笑了一声:“哪有这么简单,这玩意儿追了我半天了。”   驾驶员还是没反应过来,语气有点结巴:“咋......咋回事啊?你惹事了啊?追你追到副本里来了?”   他使劲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道黑色身影,虽然因为距离逐渐拉大,那身影已经逐渐模糊,但依稀可辨他高大的身形,驾驶员咂了咂嘴:“这怎么看也不像个女鬼啊,没想到你好这口啊。”   张榭:......???   他面色凝重:“老王,我没跟你开玩笑。”   “这个副本,出事了。”   驾驶员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   “你......你展开说说。”   -   拉杆箱的滚轮与列车地面摩擦发出沉闷的咕噜声。   虞姜连续走过了三节车厢,也没能看见就在她前面一步上车的张榭。   他到哪里去了?   怎么一上了地铁,就好像原地蒸发了?   虞姜踏进列车车厢的时候,张榭原地消失在她眼前,就只剩下32寸大行李箱孤零零地站在两排相对的座位中间。   不得不承认,就算有些道具做的最多值五毛钱,工作人员的演技也经常不在线,但这个副本的特效做的真的很逼真。   简直就像真的一样。   一直走完列车的全部八节车厢,虞姜终于确认张榭是真的消失了。   消失得干干净净,无影无踪。   这个副本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有任务,也没有玩家,就连工作人员的精神都不太正常......   虞姜的眉头愈蹙愈紧,该不会......   这个副本出故障了吧?   虞姜停下了。   硕大的行李箱跟着她一起停下了。   就算车厢一直在不停地晃荡,这个拉杆箱居然都不怎么跟着滑动。   它实在太重了。   这里面究竟装着什么?   拉杆箱缓缓被拉开。   露出里面被弯折成两半的尸体。   尸体已经完全僵硬了,青白的肌肤上爬满了尸斑。   喉咙被锐器生生扎破,不出所料,这就是他的致命伤。   一直不见踪影的张榭,找到了。   就在虞姜的拉杆箱里。   被虞姜拉着走过了八节车厢。   这不应该......   虞姜俯下.身子,想要对这具尸体进行更详细的检查   大脑却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使劲搅拌,严重的眩晕感使虞姜眼前一黑—— 第45章   冷白的灯光,微微晃荡的车厢,戴着腕表的玩家......   地铁屏幕上不停跳动的进度条显示着这辆运行中的地铁正处于南瓜广场与胡萝卜港湾之间。   这张线路图虞姜看过。   南瓜广场——胡萝卜港湾——紫甘蓝小区——青瓜墓园——生姜理疗馆——番茄天地——彩椒游乐园。   是舒城地铁一号线南瓜广场通往彩椒游乐园方向的线路图。   这一切都让虞姜有点懵。   刚刚她不是才找到张榭的......   虞姜试探着点击腕表的屏幕,跳出了一长串有关于本副本的任务要求:   【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在外地念大学的你已经有将近两年没回过家了,今年的暑假,你终于又踏上了属于故乡的土地。但这片土地却让你无比陌生......】   【......以往最热闹的一号线不知何时加了一条新规定,任何人都不得在此大声喧哗;记忆里最热情好客的家乡人变得对外来者防备重重;所有暴露出自己“外来者”身份的人都会成为众矢之的。你知道,一旦被打上“外来者”的标签,事态就会朝着一个无法挽回的局面发展......但可怕的是,久未归乡的你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扮演”一位“本土居民”......】   【副本“寂静车站”主线任务一:任何人不得在车站大声喧哗。】   【副本“寂静车站”主线任务二:家乡大变样之后,你的目的地——原本的“月牙湖小区”已经被取缔,你不知道该在哪一站下车......请正确填写你该下车的车站名字。】   【副本“寂静车站”主线任务三:搞清楚为什么这里的人这样排斥“外来者”,一号线为何化身“寂静车站”。】   【副本“寂静车站”主线任务四:本副本将产生大量支线任务,请全部接取并完成。】   这一切看起来好像都没有任何问题,但明明她刚刚......   虞姜紧抿着唇角,戳进通关奖励那一栏。   副本“寂静车站”:   通关奖励:100积分(待入账。)   积分还在,虞姜松了口气。   玩家们陆陆续续醒了过来。   目前看起来,这次副本一共就只有六名玩家。   四男二女。   所有人的面色都很古怪。   其中又有一个人最甚,他看起来三十几岁,头发已经很长了,在脑后扎着一个一指长的小辫子。   只是他好像有很久没有认真打理过他的头发了,泛着油光的头发使他看上去显得尤为邋遢。   他身边的玩家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动了几分,与他拉开了距离。   不知道他怎么了,整个人不住地颤抖,一会儿摸摸鼻子一会儿摸摸耳朵,稍稍松了口气后又陷入这样的循环,整个人精神状态好像已经非常不正常了。   “大家......大家都是参加这次考核副本的玩家吧?”   坐在对面的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最先开口,虽然人到中年,但显然他的身材管理做得很好,看上去依旧清爽不油腻,只是头发多少有一点秃。   在场除虞姜外唯一的女性给了他肯定的回复:“这次副本......有点古怪。”   她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留着齐耳短发,剪裁得体的女士西装包裹着她流畅的肌肉线条,看起来精明干练又有力量。   剩下的两位玩家,一个二十五六岁,沉默寡言,面容清俊,但看起来有几分孤僻,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另一个三十出头,长相平平无奇,给人的感觉却稳重又可靠。   显然有资格又有胆量进入考核副本的玩家没有一个是等闲之辈。   虞姜捏紧了口袋里在副本“提线木偶”中被浸泡得变形的小纸人。   经过一段时间的风干,虽然小纸人摸起来还是潮潮的,却也不是那种水里捞出来一样的完全报废的状态了。   只是......这回没碰上它们的主人。   感觉到虞姜的触碰,虚弱的小纸人甚至还给了虞姜一点回应。   拿它长条一样的小手轻轻软软地扫过虞姜的掌心。   “你们也是么?刚才我好像到了一间车站......”最先开口的中年男人道。他脸上还有一丝后怕,但又很整理好情绪:“我叫林兴德,这次副本的任务是找出目的地‘味香美食街’现在所在的位置。”   有他第一个带头,玩家们逐渐卸下了些戒心。   短发女叫计小枫,目的地是“城中村”。   更年轻一些的男人叫陆泽语,目的地是“西南广场”。   三十出头的男人是严洲,目的地:“春天里鲜花市场”。   那位显然有些崩溃的男人叫马超,要去的是“虎泉宾馆”。   六个人,六个目的地。   与一号线沿途经过的地铁站的数目正好对上了。   林兴德松了口气:“我们六个人的目的地各不相同,而这条线路一共就六个地铁站,这样看起来,我们每个人的目的地应该是分别对应一个站点的。”   计小枫若有所思:“听说考核副本是按照上一级副本的最低标准设置的,就算是最低标准,中级副本跟低级副本之间的差距也不仅仅是鸿沟天堑那么简单。目前为止,我们恐怕连副本真正的危机来自哪里都不知道。”   精神一直处于崩溃边缘的马超终于崩不住了。   他像是疯了一样歇斯底里:“这还用说吗?!我都已经死过一次了!”   什么?!   马超哆嗦着嘴唇,面如金纸。   他先是捂紧了耳朵,又像是抚摸珍宝一样,挨个儿器官摸了过去。   “我一进入副本......就到了生姜理疗管。这里是......真他妈的理疗啊!”   “挨个儿器官摘下去给你疗啊!”   什么?!   林兴德给马超递了一张纸巾:“兄弟,没事了,你慢慢说,咱们集思广益,一定能避开这次副本的危机。”   马超抽噎了一会儿:“我一下车,就到了生姜理疗管。身边没有一个玩家,就连系统都不见了!”   “我不知道这回副本的任务是什么,就连该往哪走都不知道......”   他又开始哆嗦起来,回忆这些对他来说无疑是精神上的又一层酷刑。   “然后......噩梦就开始了......”   “我看见一辆地铁朝着我驶了过来,可问题是......这辆地铁根本就无人驾驶!”   “这地铁肯定有问题啊!要是搁你们,你们敢上吗?”   “那我都知道这辆地铁有问题了,我当然得跑啊!”   “说不定这个副本的生机就在车站之外呢!”   “可谁能想到......”他抖得更厉害了,“我一跨出地铁站的大门,就被一群厉鬼捉住了!”   “然后......就被送去强制做了理疗!”   怎么会这样?!   “你说的无人驾驶的地铁......”计小枫紧蹙着眉头,“我也遇到了。”   其他玩家也纷纷点头。   虞姜有些疑惑。   无人驾驶的地铁......难道就她没遇到吗?   无头驾驶的地铁倒是遇到了两次。   其他玩家也纷纷讲述了自己和地铁站的故事。   有没忍住上厕所却遇见了在厕所中惨死的厉鬼的,有墙壁上的影子忽然化身厉鬼索命的,甚至还有见过几个鬼起了内讧互相追杀的......轮到虞姜的时候,虞姜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经历的跟他们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虞姜犹豫了一下,给玩家们讲述了张榭给她讲的恐怖怪谈。   “......所以他逢人就问‘你看到我的......’了吗。”   林兴德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然后......呢?”   就连严洲也忍不住询问:“他找的......究竟是什么?”   虞姜神色淡淡,眼尾轻轻扫了他们一眼:“他找到是他的尸体。”   “最后......找到了。”   “就在我的行李箱里。”   玩家:???   玩家:!!!   计小枫感觉脊背发凉,好像就连地铁中的冷气都跟着降了八度:“在副本里讲这种鬼故事可不好笑,虞小姐你......”   “她说的应该不是鬼故事。”   一直沉默寡言的陆泽语一开口就将玩家们吓了一跳。   无他,若说这位看起来就阴森森的虞小姐讲鬼故事自带冷气buff,那这位陆先生的声线也是凉的吓人。   林兴德没忍住搓了搓手臂:“陆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还没发现吗?我们的这些经历,根本就是恐怖怪谈成真了。”   惨死在无人厕所的红衣女鬼;形影不离的影子变鬼;地铁站中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亡到处找自己尸体的幽魂怪人......   好像......还真是啊!   玩家们升起一阵挥之不去的后怕:“那......那我们要怎么破这个局?”   陆泽语轻扯唇角:“这就要问虞小姐了,在我们的遭遇中,就只有虞小姐与鬼怪这么近距离相处却还毫发无损。”   虞姜:......   这句话说得不对。   现在坐在地铁中的六位玩家,每一位都是毫发无损啊。   虞姜刚要开口,突兀的地铁播报声响了起来——   “叮咚!胡萝卜港湾,到了,列车将开启左侧车门,请乘客们有序下车。”   “WearearrivingatCarrotBaystation,theleftdoorwillbeopened,letpassengersgetoffinorder,please.”   尖锐的开门预警响起,玩家们的心跳都被刺激得快了一倍,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地铁的左侧车门缓缓开启。   咯咯的笑声先传了进来——   像野猫,又像哭号的北风,就是怎么都不像人......   右手腕表疯狂地震荡。   【恭喜你触发了副本“寂静车站”的支线任务——】 第46章   【副本“寂静车站”个人支线任务一:小朋友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为了弘扬尊老爱幼的传统精神,你决定给一位可爱的小朋友让座。】   【异界宝塔有限公司温馨提示:支线任务来之不易,完成后积分翻倍。】   【因为你非常珍惜来之不易的积分,所以你欣然接受了本次支线任务。】   【当然,你也没有不接受的权利。】   随着列车车门的开启,一阵甜腻得呛人的橙子香气扑面而来。   虞姜眉心微拧,这股橙子香气为什么那么像......   整间地铁站好像突然被什么人按下了静音键,杂乱又尖锐的笑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一位高瘦的女教师带着二十几个看上去不会超过七岁的小朋友从站台上走了进来。   她看起来太瘦了,若不是裸.露在空气中的两条细腿光洁白嫩得几乎发光,简直要叫人以为她包裹在衣物内的身躯是一副骨头架子。   高耸的颧骨,一下就能戳死人的尖细下巴,眉间深深的一条纹路,无一不显示出这位女教师的难以相处。   小朋友们看着正常多了,如果能忽略掉他们青白的皮肤、好像一个厂子印刷出来的标准笑脸的话。   他们戴着统一的小黄帽,身后背着硕大的书包,天蓝色的校服胸口印着“雏鹰幼儿园”的字眼。   就是要是他们的手里不提着奇形怪状的“零食”就更好了。   不仅双手被占据得满满当当,他们的书包也鼓鼓囊囊,但从被顶起的弧度来看,里面装得又不像是课本一类的形状规则的物体。   或许也是“零食”。   拿这么多吃的......他们是要去郊游吗?   小朋友实在是太多了,列车的停靠时间不足三十秒,他们之间不可避免地推搡起来。   一个小朋友倒在地上,后面的小朋友居然就从他身上踩踏过去,好像根本看不见有这么一个人。   饶是如此,被踩踏的小朋友也没有哭喊。   他咬着青紫的嘴唇,默默用手臂护住脑袋,甚至唇角还维持着那标准的笑容。   只是剧痛之下,他的笑容看起来扭曲得不成样子。   这一幕实在太诡异了。   一个面目青白的小朋友倒在地上,一个又一个同样面目青白的小朋友从他身上踩过去。   双方都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兢兢业业地演绎着这出荒唐的哑剧。   这些小朋友就不能转个弯避开摔在地上的同学吗?   而且,都已经发生了这种事情,老师也不管管吗?   虞姜听见身边的计小枫喃喃:“这些小东西一定都是鬼......被踩成这样居然还能一声不吭......”   虞姜的眉头愈蹙愈紧,显然根本不赞同计小枫的说法。   世界上根本没有鬼,这些小朋友一定是被请来的群演。   但是......就算是剧本安排也不能给小朋友做这样错误的示范啊。   这样教育小朋友真的没有问题吗?   关门预警急促又尖锐地响起,地铁再次启动了。   那位被踩踏的小朋友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骨头好像被踩得错位了,他一手握住了地铁坐位一边的栏杆以在晃荡的车厢中保持平衡,一手嘎嘣嘎嘣地将身上的骨头全部掰正。   但显然他的厄运还在更后头。   高瘦女教师将他叫至身前,大声呵问:“你没长眼睛吗?居然走个路都走不好,在外人面前把我们学校的脸都丢光了!如果眼睛不需要就......”   “我没觉得他丢脸。”   突如其来的女声突兀地插.进来,打断了女教师的慷慨发言。   女教师一怔。   是谁?   哪个小崽子居然敢跟她顶嘴?!   这可是在玩家面前,难道她不要面子的吗?!   更主要的是,流程里可没有这一出!   女教师阴冷的视线一个个从小朋友身上划过,大多数小朋友都垂下头避免了与她视线的碰撞。   奇了怪了,怎么回事?   女教师清了清嗓子,继续走该走的流程:“如果眼睛不需要就......”   “这位女士,你现在的行为涉嫌体罚学生,按照云城律法,已经构成犯罪行为,还请你重新措辞,不然我有权利向执法大队检举你。”   女教师:???   她终于知道这道不和谐声音是从哪里来的了。   是对面坐在长椅上的玩家。   她看上去年纪不大,恐怕都还没有二十岁。   一双眸子格外乌黑阴冷,一眼看去,就像在直视坍塌的恒星。   好在弯弯的细眉中和了她身上的这股的锐气,又叫她整个人看着柔和起来。   就算是这样,她一身的鬼气还是叫人绝不会将她和人类弄混。   这位玩家......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人类嘛。   同行?   不不,她戴着玩家专属的腕表。   但她在说些什么玩意??   犯罪???   检举???   女教师笑了。   她实在太瘦了,这一笑将面皮扯动,使她看上去更像是一副骨头架子了。   “这位乘客,你在说什么呢?云城律法在我们......”   哪里?!   云城!?   女教师瞪大了眼睛,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颤抖:“云......云是白云的云吗?”   不会吧不会吧,一定不会这么巧吧?   她声音有点急切:“请问......您贵姓啊?”   显然因为刚才的举动,虞姜对她的第一印象算不上好,她神色淡淡:“我姓虞。”   ???   艹!   女教师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还真的是她!   这回再一细看,年纪不大,乌黑的瞳仁、浓黑的鬼气......这就都对上了!   这不就是云城那些老鬼要找的那个孩子吗?   女教师一时间有点激动。   云城那些老鬼都不知道有多少年的资历了,为了找这个人类开出的价钱可不低......这么一大份天降大馅饼,居然砸到她头上来了!   而且,要是能跟云城搭上线,什么钱不钱的啊,那都不算个事儿了!   干瘦的面颊上堆起和蔼(惊悚的笑容:“虞小姐,您这不就误会了吗?我刚才想说的是——如果眼睛不需要,就可以闭上眼睛,让老师抱着你走呢。”   她想要揉一揉这位小朋友的头,但很显然她不经常做这个动作,梳理得整整齐齐的蘑菇头一下子就让她揉成了小鸡窝。   她也不尴尬,反而好像义愤填膺似的,握紧了拳头:“体罚?体罚是不可能体罚的,这辈子不可能体罚的!小朋友那么可爱......再说了,我当老师之前就是发过誓的,要一辈子热爱教育行业,一辈子拿一颗真心去爱我的学生!”   玩家:......   玩家:???   尼玛这鬼脑子里多少有点大病吧?   原来大变活人是真的啊,一秒钟活人大变成舔狗了解一下?   虞姜面露狐疑,好像在认真思索她这句话似的,但其他玩家可等不及了。   “咳......”陆泽语轻咳一声,站起身来将座位让给一位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小朋友,你们要去哪里呀?坐在哥哥这里吧。”   小女孩咧着标准的笑容,一开口声音却粗噶的厉害:“谢谢叔叔。”   对于她们的目的地,她却绝口不提。   陆泽语:......神TM叔叔。   玩家这时才发现,这节车厢一共28个座位,但连带队老师算在内,上车的一共也才27人。   现在......就只有五个人没有座位。   也就是说......这第一个“让座”的支线任务就注定有一个人无法完成。   上一秒还能抱团说要集思广益一起通关的玩家一下就互相防备起来。   玩家们争先恐后地起身给没有座位的小朋友让座。   到最后,就只有虞姜一个人没有了完成支线任务的名额,地铁中的小朋友全部安安分分地坐在地铁相对的两排长椅上。   嘴角标准的笑容,使他们看起来就像两排精致得有些惊悚的洋娃娃。   玩家们看向虞姜的神色各异。   女教师也反应过来了。   她冲着坐在她对面的羊角辫小女孩使了个眼色。   小女孩咚地一下从座位上跳了下来。   噔噔噔走到玩家中看起来年纪最大的林兴德面前。   她只有林兴德的腿那么高,伸出双臂也才能够得着他的肚皮。   顶着这样一张可爱的面庞......可只要一开口,那味道就变了。   她粗噶的嗓音仿佛能刺穿人的鼓膜:“爷爷,你坐我那里吧。”   林·才四十来岁·兴德:???   他怎么就成爷爷了?!   陆·刚二十出头·泽语:他二十多叔叔,那四十多爷爷......很合理。   林兴德连连摆手:“不了不了,叔叔......爷爷还年轻,你还小,还是你坐吧。”   小女孩的双臂一下就收紧了,尖锐的指甲一瞬间抽长,狠狠扣进林兴德的肚皮,语气没有起伏:“爷爷,你坐我那里吧。”   汩汩的鲜血一下就将林兴德的外衣染红。   在这种情况下,他依旧牢记着“寂静车站任何人不得在车站大声喧哗”的规则,咬紧了后槽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冷汗霎时间就顺着额角滑落下来。   不仅如此,除了痛苦,他的眼眸中更多的却是惊惧。   他的嗓音打着颤:“好......好孩子,爷爷这就过去坐......”   见林兴德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小女孩脸上那厂家批发来的笑容看起来都多了一丝真诚的意味。   下一秒,她就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虞姜面前站好。   她小小的身躯跟着车厢晃荡,遥遥欲坠。   显得无助又可怜。   暗示的简直不要太明显。   林兴德:......???   太好孝了......他可以合理怀疑他被针对了! 第47章   虞姜才刚站起身来,坐在对面的女教师就热情地招呼她:“虞小姐,虞小姐,快来我这儿坐吧!”   玩家:......???   妈的就没见过这么爱当舔狗的鬼!   虞姜:“......不用了。”   好像也知道他们玩家之间可能有话要说似的,女教师也没强求,只不放心地嘱咐:“那您站累了一定要跟我说啊,坐我这儿就行!”   或许是用了什么道具,林兴德伤口上的血已经止住了,他看向玩家欲言又止,却根本不敢从座位上站起来,生怕再来一个“尊老”的小朋友给他肚皮上再来一下,最终只能眼不见心不烦地闭紧了眼睛假寐。   但支线任务好像不想给玩家哪怕一秒钟的喘息机会似的,第二个支线任务很快就被发布出来——   【恭喜你触发了副本“寂静车站”的支线任务——】   【副本“寂静车站”个人支线任务二:不知道该在哪里下车的你决定跟这些小朋友聊一聊,说不定就能获得有关于“月牙湖小区”的线索。】   【异界宝塔有限公司温馨提示:支线任务来之不易,完成后积分翻倍。】   【因为你非常珍惜来之不易的积分,所以你欣然接受了本次支线任务。】   【都这时候了,不会还有人认为支线任务可以不接吧?不会吧不会吧?】   玩家们的面色更不好看了。   就这些明显不是人的小朋友......真的有办法聊一聊吗?   就算真的能聊,他们这么小,能知道点什么啊?   显然不可能聊出结果来啊。   但系统发布的任务不可违背,谁知道这里面会不会像上个任务一样藏着什么隐藏名额的情况,没人敢耽搁下去。   借着跟小朋友坐在一起的便利,林兴德最先开口了。   虽然他不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做爷爷的年纪,还是尽量笑得和蔼:“小朋友,你们这是要去哪啊?”   他耐心地等了几秒,却压根没人理他。   林兴德:......妈的。   他锲而不舍,甚至将声音拔高了一点:“看你们带这么多......零食......”零食两个字林兴德念的很艰难,实在是他们带的这些“零食”看起来太不像是零食了。   散发着卤猪蹄味道的“猪蹄”看起来分明就是成年人的手掌,散发着橙子香气的橙汁看起来鲜红一片,如果要给这究竟是橙子味的血液还是长得很像血液的橙汁投一票......那根本就不可能有人投给第二个选项。   林兴德艰难地吞咽口水:“......带这么多零食,一定是要出去郊游吧?”   他看了眼沿途的地铁站。   紫甘蓝小区不出意外应该是一个居民区,应该没谁会大老远地跑到一个小区去野餐郊游。   青瓜墓园......虽说去墓园里野餐郊游不是那么的合适,但这群鬼的思维也不能按常理来推论,万一......他们就喜欢在人家坟头蹦迪呢?   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番茄天地是个什么地方从站名上不太看得出来,生姜理疗管显然不太可能,老师带一群幼儿园小朋友去理疗......这够上社会新闻了。   彩椒游乐园......单从名字上来看,这个就是最可能的了。   所以虽然小朋友根本就不搭理林兴德,他还是不气馁:“你们是不是要去彩椒游乐园玩呀?”   他身侧的小男孩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   但这个眼神并不太友好。   小男孩拿漆黑的瞳仁上下打量他一下,好像觉得没看清似的,他眨了眨眼,漆黑的瞳仁消失不见,整个眼睛就只剩下眼白。   林兴德自认下过的副本也不少了,心脏还是被吓得漏了一拍。   小男孩冷冷地开口:“我妈妈不让我和陌生人说话。”   【副本“寂静车站”个人支线任务二:不知道该在哪里下车的你决定跟这些小朋友聊一聊,说不定就能获得有关于“味香美食街”的线索。(已完成。)】   完成了?!   居然只要随便说上一句话就完成了?   林兴德眸中的惊喜怎么都掩饰不住,他像是哄骗小孩的怪叔叔一样,语气既温柔又蛊惑:“爷爷怎么能算外人呢?咱们说过话就算认识了呀。”   小男孩根本不像普通的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好骗,他条理依旧清晰:“不能这样算哦爷爷。”   只有眼白的大眼睛再次对上林兴德的目光:“我妈妈说过,只有愿意赠送我一些‘东西’的人,才能算得上是我的朋友呢。”他的语气天真又残忍,“爷爷,你愿不愿意当我的朋友呀?”   【恭喜你触发了副本“寂静车站”的支线任务——】   【副本“寂静车站”个人支线任务三:你竟然获得了来自于可爱的小朋友做朋友的盛邀,请不要犹豫,答应他吧!(你是第一个触发了特别支线任务的玩家,宝塔将额外奖励你1积分)】   一股不好的预感朝着林兴德砸过来,他感觉腹部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他能听出自己嗓音中的颤抖:“爷爷......”那必然他妈的不愿意啊,我管你叫爷爷行吗?   但他不敢说,他只能按照系统的任务要求走:“......当然愿意呀......”   小男孩声音终于有了起伏:“啊,谢谢爷爷啊,爷爷你真是个好人。”   什......什么?   林兴德听见咔嘣一声。   就见身侧小男孩手里又多了一只形似人手却散发着卤猪蹄味道的......猪蹄?   这只“猪蹄”虎口处以一颗凸起的红痣。   就跟......他左手的那颗痣的位置一模一样。   林兴德的瞳孔一瞬间缩紧。   这......这只手......   一阵钻心的剧痛从手腕一直传到大脑皮层。   这回林兴德终于没忍住吼叫出声:“啊啊啊啊——”   一张又一张小脸扭了过来。   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像是拿着尺子比照着咧出来的:“爷爷,我也想要。”   “爷爷,我也要。”   “爷爷——”   “爷爷......”   女教师站了起来,平底鞋踩在地面上竟也哒哒作响。   高耸的颧骨,狭长的眉眼,刻薄的语气:“这位先生,不要在地铁上大声喧哗哦——”   他居然因为1积分损失了他的一整只手掌!   林兴德懂了,他终于知道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反而冷静下来,强忍着剧痛对女教师道歉:“很抱歉......我会注意的......”   女教师看起来好像有些失望似的,撇撇嘴,又再次坐回了座位上。   林兴德的遭遇让玩家都有点慌。   他们还不知道是林兴德自己作死触发了第三个支线任务,以为第二个任务就要付出这样惨烈的代价,如果是这样,做这个任务的成本......是不是太高了......   玩家们都犹豫了。   “你听说过月牙湖小区吗?”   突然响起的女声使玩家们都吓了一跳。   这仿佛自带冷气的声音......是虞小姐。   不止玩家被虞姜吓了一跳,这位突然被虞姜问话的小朋友也被吓了一跳。   他正捧在手里吸的“橙汁”一下子砸在地上。   鲜红的橙汁有一大半都溅在虞姜的裤腿上,裤腿一下就被浸透了,黏嗒嗒地贴上肌肤上。   这个场面......   将橙汁撒在虞姜裤腿上的小朋友简直要哭出声了,连脸上刻好的笑容都有点崩。   他带着哭腔:“对......对不起......”   然后,他就真的哭出声了,他吸着鼻子:“我......我没听过月牙湖小区!”   他好像再也崩不住了,哇地一下哭出声来。   小朋友:......没崩住,扣工资就扣工资吧,但是......这位虞小姐也太吓人了呀!呜呜呜呜呜......   虞姜:......?   就算橙汁被打翻在地上,也用不着哭成这个样子吧?   虞姜犹豫了一瞬:“要不......我赔你点钱?”   小朋友将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好像虞姜的钱烫手一样。   他一这样,虞姜更不好意思了,总不能占这么小的幼儿园小朋友的便宜吧。   虞姜忍痛划给了这位小朋友1积分。   一百块......够他再买一杯橙汁了吧?   小朋友:......   好家伙,1积分,可真是一笔巨款......   在其他玩家完成任务都多多少少挂了彩之后,他们看向虞姜的眼神更不对劲了。   ——看不出来啊,平平无奇的虞小姐竟恐怖如斯!   虞姜:......啊?   “叮咚!紫甘蓝小区,到了,列车将开启左侧车门,请乘客们有序下车。”   “WearearrivingatPurplecabbagecommunityystation,theleftdoorwillbeopened,letpassengersgetoffinorder,please.”   冷白的灯光,微微晃动的车厢,戴着腕表的玩家......逐一在虞姜眼前变得模糊。   最终全部消失不见。 第48章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虞姜感觉到地铁一个急刹车。   没有防备的玩家都向前栽倒。   不知撞到了什么东西,只听见“刺啦”一声,虞姜左臂的衣袖被划开了,火辣辣的疼痛感顺着肩头爬上来。   这种位置......   虞姜再睁开眼的时候。   跟站台边的玻璃围栏贴得很近,正对面墙壁上印着几个黑色大字——   【欢迎来到寂静车站。】   她抬起右手,手腕上果然没了熟悉的黑色腕表。   这一幕......   虞姜的视线落在一侧粗壮的承重柱上。   上面印着车站的名字——番茄天地。   不是紫甘蓝小区......虞姜松了口气。   右腿的膝盖传来一阵麻麻的钝痛,不用掀开看,虞姜就知道这种程度的疼痛,膝盖一定已经被撞青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她又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反倒是被橙汁浸透的裤腿此刻已经完全干了,只有淡淡的橙子香气还萦绕在鼻尖。左臂被划破的伤口也已经逐渐凝固,肌肉好像已经习惯了这道伤口,不再感到疼痛难耐。   就好像......刚才列车上的一切都已经过了很久。   橙汁、伤痕......刚一进入副本的虞姜感觉丢失了一段记忆,但现在看来,好像根本不是丢失了一段记忆......是这段记忆在那时根本还没有发生。   这个副本。   先有了果,才有因么?   虞姜左右张望了一下,番茄天地地铁站跟紫甘蓝小区站一样,都是空无一人。   她记得,上一次在番茄天地下车的好像是......计小枫。   在番茄天地的女厕,计小枫遇见了红衣女鬼。   然后,绝命逃亡的计小枫踏上了返向南瓜广场方向的列车。   再然后......就出现在从南瓜广场正开往胡萝卜港湾的地铁上。   “闹鬼”的厕所......虞姜想要去见识一下。   她才一转身,就撞上硕大的黑色拉杆箱。   32寸拉杆箱在身后静静伫立,看起来不止沉重更沉闷。   现在......这里面是什么?   虞姜试着握住拉杆将拉杆箱提起来,发觉拉杆箱跟之前一样分量十足。   她俯下.身子,拉开拉杆箱的拉链。   随着拉链被拉开的嗞啦一声。   里面装着的满满当当的衣物噗地一下弹跳出来。   被夹在衣物夹层中的各种小罐护肤品咕噜咕噜地滚落到地面上。   这里面......就是任意一个在外地上大学的普通大学生会带的日用物品和换洗衣物。   张榭的尸体,又不见了。   将拉杆箱再次整理好,虞姜拖着这个大家伙往楼上走去。   番茄天地这一站或许真的跟番茄有什么关系,地铁站两侧的广告屏幕都被一颗颗圆滚滚的番茄挤满了。   上面像番茄一样鲜红的大字格外刺眼——“舒城欢迎你。”   番茄园里站着一个果农,黝黑的手心拖着一张白色的“舒城交通一卡通”,下方的小字:“办卡95折。”   这座不太欢迎外来者的舒城......倒是挺热衷于邀请外来者办卡。   番茄天地这一站的地面铺装不像紫甘蓝小区站一样布满了一条条的纹路,也不像青瓜墓园一样冰冷坚硬。   红彤彤像是一颗巨大的番茄表皮一样的地面铺装除了看上去让人有些压抑外,踩上去倒是柔软又有弹性。   就连拉杆箱行走在上面都没有一点声音。   虞姜终于走到番茄天地的女厕的时候,先是听见厕所里的女声在跟什么人低声交谈。   “啊?我这儿目前都很顺利啊。没有什么特殊的啊......你说谁?”   她的声音没控制住忽地拔高:“这......这种好事居然落到我们头上来了?!”   “哎哎,行,谢谢周姐啊,我这边一定注意。”   “下回见面请你吃饭啊周姐!”   虞姜猜测她是在跟什么人讲电话,果然,不消片刻,她好像就挂断了电话。   她的喜意根本就掩饰不住,一个人捂着嘴巴在厕所笑出了声。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又一通电话被打了过来。   女声整理了一下情绪,尽量语气平静地接起了电话:“喂?我这边......卧槽?!”   “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直接变了调:“怎么会这样啊?该死的孤魂野鬼!”   “那可怎么办啊?执法大队什么时候才能过来啊?要不......要不我直接申请退出吧?”   她的语气很快就沉寂下来:“......赔不起。”   人生的大悲大喜也不过如此。   就算还没能见得着这道女声的面,虞姜都能从她的声音中感受到短短几分钟内她所经历的大悲大喜了。   挂断电话后的她长吁短叹了半晌,才终于想到有什么不对:“怎么玩家还没有过来啊?”   她这才想要从女厕中走出来看看。   软绵的铺装踩上去根本没有脚步声,不知道女鬼突然往外走的虞姜没有躲避。   就算知道了恐怕虞姜也不认为有躲避的必要。   披散着长发的女鬼差点撞进虞姜的怀里。   两位当事人都是一怔。   虞姜终于知道为什么计小枫咬死了一定要说她在厕所中见鬼了。   眼前的女人个头不高,身形瘦弱,肚子大得离奇。   这也就罢了,她穿着红得滴血的长裙,长发全部披散在眼前,整张脸都被浓密的黑发遮在后面,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她一双黑沉沉的眼睛。   在这种环境,做这种打扮......也难怪计小枫认为她是鬼了。   但虞姜满眼的不赞同:“你都已经怀孕了,怎么还是这么不注意啊?眼睛都挡住了,能看得清路吗?摔到你和胎儿怎么办?”   女鬼:......???   虞姜甚至上手将她的长发别到耳后,女鬼能看得清她眼里的同情:“都这么大月份了还出来打工......一定很不容易吧?”   女鬼:......???   女鬼实在是有点懵。   这个人类......姑且称之为人类,浑身的鬼气简直比她这个真的鬼还要浓。   也不知道她在这里站了多长时间了,她甚至都没能感觉到门外多了一个人类。   搞不好她都听见她打电话了。   这下剧本......全崩了。   但是......女鬼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类。   年纪不大,鬼气森森。   好像根本不怕鬼。   这就是周姐说的那个......云城在找的孩子吧?!   什么没有编制的孤魂野鬼在猎杀有编制的鬼,什么流程不该这样走......她全都顾不上了。   她激动得尾音都打着颤:“你......你是虞小姐吗?”   这个人居然认识自己么?   虞姜眉头微微拧起:“我姓虞。”   但不知道是不是你口中的虞小姐。   女鬼感觉自己嗓子发干,她拼命地吞咽口水,局促地在红裙上擦了擦自己的手,才伸出手来试图跟虞姜握手:“您好您好,虞小姐,我叫顾秋秋。”   她的指尖青白又冰凉,指甲尖而锐,呈现出深黑的颜色。   看着骇人又有点脏。   她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似的,讪讪地想要将手收回来,没想到虞姜却握住了她的指尖。   虞姜掌心的温度算不上温暖,还是比完全冰凉的顾秋秋要好上太多了。   “这么冰吗?”虞姜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给顾秋秋披上,“在这种地方工作怎么也不多穿点。”   顾秋秋:......啊?   顾秋秋一时间有点结巴:“虞......虞小姐,我......”   地铁中开得过足的冷气使虞姜刚脱下外套就打了个喷嚏,但她还是神色淡淡:“看在你是个孕妇的份上,免费给你穿,但你不要给我弄脏,等下班了记得还啊。”   顾秋秋:“......???”   “好的......谢谢虞小姐。”   顾秋秋这时才想起周姐嘱咐她的正事,她四下看了看,确认这里没有其他玩家:“虞小姐,你听我说。在这个副本里,你绝对不能走出车站,更不能——”   顾秋秋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柄小巧的飞刀旋转着朝顾秋秋扎了过来。   她的瞳孔一瞬间紧缩。   她想要躲避,但浓重的鬼气绊住了她的双腿,她根本无法挪动分毫——是那些该死的孤魂野鬼!   她要死在这里了么?   一股巨力将顾秋秋推出去,顾秋秋顺势朝着身后跌去,但这股力气又生生转了个弯,将她下坠的身躯拉住,避免她跟地面直接接触。   顾秋秋又被这道力气带着站了起来。   噗叽一声。   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顾秋秋就看见身前的虞姜将她挡在身后,这柄小刀插进她的右肩,整个刀身完全没入。   她甚至能看见穿透了虞姜身体的锋锐刀尖从她身前冒了出来。   扎......扎得好深啊。   可是......虞小姐为什么要救她?   顾秋秋完全懵了。   她试图伸手去堵住虞姜的伤口,却又因血流如注而不敢碰触。   这样的伤势放在人类身上......会不会死掉啊?   顾秋秋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你傻啊,不是已经推开我了吗?怎么又把我拉回来啊?” 第49章   废话。   能不把你拉回来吗?   肚子这么大......都已经到这个月份了,这样摔一下,孩子怎么办?   虞姜忍着痛,面上看不出什么变化,嗓音却已经难以自控地颤抖:“你......这个医药费......得给我报销啊。”   顾秋秋:......   顾秋秋的眼泪一下就憋回去了——她认为虞小姐或许没什么事......不然怎么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想着医药费!?   丢掷这枚飞刀的鬼好像也很疑惑,他轻轻地咦了一声。   虞姜看清了他的身形,他跟在紫甘蓝小区地铁站遇见的那位“死神”一样穿着漆黑的长袍,大大的兜帽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下巴。   不一样的是,两只弯弯的黑色牛角从兜帽上方穿了出来,他裸.露在外的手掌看上去也不是手掌,而是一对儿属于牛的前蹄。   这样看,他好像根本不是一个人类。   牛角人蹄间还捏着另外一枚小刀,好像随时都有可能甩出来。   他走路的姿势很古怪,就像是还并不太会走路一样,缓缓朝着虞姜和顾秋秋逼近。   顾秋秋狠狠地骂了一声:“傻逼!”   她拉着虞姜,往厕所里躲。   要不是伤口太痛让虞姜失去了阻拦的力气,虞姜真想建议这位顾小姐去看看眼科,要不,脑科也行。   在身后有追凶、且敌我双方战力差距悬殊的情况下,往一个密闭的空间跑,这不就是自寻死路吗?   但不断流失的血液叫她实在没有力气,只能被顾秋秋拉扯着走进番茄天地的女厕。   虞姜也是一进去才发现,番茄天地地铁站的女厕很干净,不仅没有异味,甚至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栀子花香。   顾秋秋扶着虞姜,好像已经要被气疯了:“这群没有编制的鬼一个个的都是傻逼!是疯子!”   她突然发出一声尖细的嗤笑:“他们中有的人就连话也不会说,更是连自己的死相都收不回去,脑子里除了血腥就是暴力,完完全全就是一脑子根本过不了审的红色废料!”   “执法大队就应该加大打击力度,把他们全部驱赶出去,不能让这种鬼还有资格在副本里游荡!你说是不是......”   顾秋秋骂了一通,才想起虞姜根本就不是她的同事。   甚至是一个天然跟副本生物站在对立面的玩家。   就算她是一个特别的玩家,她也不该跟她说这些。   但虞姜却很认真地反驳她:“如果他们触犯了法律,确实该被制裁。但你不应该因为一个人不会说话或者......笨了点,就歧视他们。”   “你......”   她想说你根本就不懂,她们这种有编制的鬼跟外面那种没有编制的鬼是差很多的,就连宝塔都不肯收编他们,这不就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了吗?   但一想虞姜跟她们根本不一样,就算是她说了她也一定理解不了。   而且虞小姐根本就不把她们当成鬼,就连她一个假怀孕的鬼,虞小姐都因为她是个孕妇就舍命相救。   顾秋秋讷讷地闭上了嘴巴。   她将女厕最里面的小门推开,这里居然还是一间小型休息室。   她扶着虞姜坐在床边:“你不要急,我这就通知王大哥他们,懂医术的鬼......头鬼脑的工作人员马上就到,你一定会没事的。”   而且,他们已经尽最快速度通知了云城那边,不出意外的话,虞小姐,很快就能回家了。   虞姜:“......我不急。”   因为躲在厕所里的下场她早就已经预料到了,急也没用。   不出她所料,这一扇薄薄的木门显然根本就拦不住门后的牛角人。   还不等顾秋秋嘴里的“王大哥”带着人赶过来,牛角人就已经先破门而入了。   顾秋秋勇敢地挺身而出:“执法大队马上就到,你最好停止你的作死行为!”   虞姜:......顾小姐你最好先停止你的作死行为。   刚才还要一枚飞刀扎死顾秋秋的牛角人此刻却好像对虞姜更感兴趣了。   顾秋秋说“他们”中有的人根本不会说话,显然“他们”之中并不包括这位牛角人,但他的普通话确实讲得不太流利:“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虞姜:......?   牛角人操着一口蹩脚的中文:“你可真像......”他好像根本说不出来虞姜像什么人,他决定直接问出口,“你生前是哪个牧场的小母牛?”   虞姜:......???   顾秋秋:......???   虞姜知道,二十四小时随机生效的道具“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在此刻生效了。   牛角人摘下兜帽,露出他顶着牛角的一张脸。   他的眼睛像牛一样大,也是摘掉兜帽,虞姜才发现,他长得虽然高壮,但一看就很憨厚,像一头吃苦耐劳又勤劳肯干的老黄牛。   要不是戴着兜帽,那他真的吓不到任何人。   他举起蹄子拍了一下脑袋。   “你......怎么那么像我们老大要找的人啊?”但他又不确定,脸上写满了纠结,“不应当,你至少应该是一头小母牛。”   虞姜:......   谢谢,但是她真的没有牛的血统。   牛角人还啧啧称奇:“真像啊。”   顾秋秋听得满头问号——这是个什么走向?   她没忍住挺着个大肚子讥讽出声:“不应当,哪怕视力跟大脑有一样发育完全,也不应当把虞小姐这么一个大活人当做一头小母牛。”   虞姜:......顾小姐你还能不能停止你的作死行为了?   牛角人壮得像小山一样的身躯在顾秋秋身前投下一片阴影。   他的眼睛实在太大了,顾秋秋觉得,即便是不用那柄飞刀,他就算把眼珠子抠出来,都能把她砸个窟窿。   顾秋秋一下子又怂了。   但牛角人一开口却让顾秋秋一愣:“你说的有道理。”   顾秋秋:......???   牛角人而继而道:“那我就得让我们老大过来看看了。”   顾秋秋:......   顾秋秋:???   顾秋秋:!!!   艹!她才是一个多嘴的傻逼!   一个牛角人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应付,再来个什么“老大”,她的鬼生恐怕在今天就要结束了。   这一幕实在太诡异了。   靠在床头的虞姜在给自己的伤口做简单的处理,顾秋秋在房间内焦急地转着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牛角人坐在虞姜对面的椅子上,时不时感叹一句:“像......真是太像了!”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有脚步声向这间小房间传来。   这间小休息室外的一段地面铺装显然是为了这种情况而特别设计的,软绵的番茄天地地铁站的地面踩上去都没有声音,这样一来,就能快速发现有人靠近了休息室。   门外的人也发现了这一点。   脚步声顿住了。   顾秋秋和牛角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门外来的会是哪一边的人?   休息室的门被牛角人破坏之后根本就锁不上了,门外的人轻而易举地推来了这扇破旧的小木门。   门一被推开。   门里门外的人都愣住了。   门外的既不是顾秋秋要等的“王大哥”,也不是牛角人要等的“老大”。   而是——   小心翼翼捏着卡牌道具的呆若木鸡的陆泽语。   因为计小枫讲的有关于红衣女鬼的恐怖怪谈,陆泽语想到有可能会在这里遇见一位形容恐怖的红衣女鬼。   但是......   他没想到这里除了红衣女鬼还有一个长着牛角的男鬼和......受了伤的虞小姐。   看起来,他们好像还能和平共处?   陆泽语顿了一下。   他点了点头:“打扰了。”   破旧的小木门被飞速地合上了,紧接着急促的脚步声就离这里愈来愈远。   顾秋秋烦躁地长出一口气,又开始替虞姜发愁。   这下子叫玩家撞见她跟鬼怪在一起,她还怎么在玩家之中立足啊。   她没好气地使唤牛角人:“都怪你!造成现在这个局面,你,出去把那个玩家杀了!”   牛角人看着憨厚,可不是真的任人摆弄。   他挪动了一下屁.股,将后脑勺对准顾秋秋:“我不去,你咋不去?”   当他傻啊,他要是走了,这个女鬼带着虞小姐走了怎么办?   那他们老大岂不是找不着人了?   顾秋秋:???   难道她们有编制的鬼像他们孤魂野鬼一样可以随便杀人吗?!   她要是能直接动手把玩家杀了还有这头老黄牛什么事啊?   野蛮鬼真是完全讲不通道理!   顾秋秋暗搓搓地给其他同事发消息,叫他们重点关注那位叫陆泽语的玩家。   门外的陆泽语越听越心惊。   撞见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他当然不可能一走了之。   但是......为什么他们说的他越来越听不懂了?   这个副本究竟是怎么回事?   宝塔......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泽语抿紧了唇角,眼中闪过一抹挣扎。   还是启动了手上的卡牌道具。   【你消耗了A级道具“正在被使用的烧杯。”】 第50章   【A级道具:正在被使用的烧杯。   道具类型:卡牌道具。   道具详解:烧杯是化学实验中很常见的玻璃器皿,有些实验虽然不一定会使用到烧杯,但一个烧杯正在被使用却一定说明某个实验正在进行。   道具使用后,你与目标之间一定会发生某项化学反应,至于是什么化学反应,将会由系统随机在化学六大基本反应类型中抽取。(已抽取过的反应类型不会被重复抽中。)   使用方法:该烧杯已经在被使用中,不需要你多做什么,但烧杯是易碎的玻璃制品,要想办法在道具运行的时间内保证烧杯(卡牌)的安全。   实验是很短暂的,本道具生效时间仅有十五分钟。   可用次数:3/6。   PS:本道具是道具中顶顶有知识的道具,它不能接受被一个笨比所使用。使用本道具之前,你必须要在三分钟内正确解出一道化学题目。】   道具一被开启,先是一道一道高中化学题目出现在陆泽语眼前,就算他高中化学的成绩不错,但已经大学毕业的陆泽语早都已经将高中知识还给老师了......所以他做得还是非常吃力,最终踩着线完全了题目。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   【你成功使道具生效了。】   【恭喜你抽到了化合反应。】   【此反应将使任务目标强制被绑定在不能超过你一米的距离内。】   【因为此道具的特殊性,抽到此反应的你的某些东西将以每分钟1g的速度流向你的任务目标,能不能再将这个东西从任务目标身上拿回来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虞姜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引力。   同时,好像有什么东西朝她脑海里涌过来了。   下一秒,眼前的牛角人就消失不见。   刚刚离开这里的陆泽语出现在眼前。   陆泽语指尖小心翼翼地捏着一张玻璃质地的卡牌,他没有多说,只扔下一个字:“走!”   不知道他又启动了什么道具,一眨眼的功夫,虞姜就跟着他出现在寂静的站台上。   虞姜试了试,发觉有什么不明力量将她和陆泽语连在了一起,她根本就没法离开他太远。   可是......   虞姜没忍住蹙眉:“我的行李箱还没拿出来呢。”   陆泽语:......???   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惦记你那个行李箱呢?!   还不等他开口,白色的列车呼啸着驶过来。   车头上几个红色的大字显示出这是通往“彩椒游乐园”方向的列车。   驾驶员也是一个老熟人。   不过这回,他终于把他的脑袋安上了。   见到虞姜的驾驶员瞪大了眼睛。   这......这不是?   虞姜肩头又渗出血来,脸色煞白一片。   伤在肩部......   原来这不是他的同事......原来这就是那位虞小姐!   顾秋秋是怎么看着人的,为什么叫她跑到这里来了?!   而且她还跟玩家站在一起?   驾驶员忽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要遭!   果不其然,列车的车门刚一开启,陆泽语就快步上了车,虞姜只能被迫跟他一起踏上这辆列车。   系统提示音在驾驶员耳边响起。   【本站已有玩家上车,地铁可以正常启动。】   驾驶员:......艹!   他现在是来救人的,不是真的来当司机的!   但有玩家上车,列车就必须得启动,这是这个副本的规矩......他不能不遵守。   此时顾秋秋和牛角人终于也追了过来。   距离车门关闭的时间愈来愈短,驾驶员捏紧了操纵杆:“快点......快点呀!”   关门预警滴滴地响了起来。   顾秋秋和牛角人已经用尽了最快的速度,还是没能赶得急踏上这辆地铁。   在驾驶员的怒骂中,地铁再一次启动了。   地铁中静得出奇。   虞姜感觉有什么东西源源不断地往自己大脑里钻,冰凉滑腻的触感真实得惊人。   但却怎么也分辨不出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陆泽语感觉自己好像丢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究竟是什么东西被这个道具转移给了虞小姐。   道具生效的时间一共就只有十五分钟,每分钟只有1g的话,无论是什么也不会太紧要吧。   他没有直接问这件事,而是先问了自己最关心的:“虞小姐,番茄天地地铁站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虞姜沉默了片刻。   她认为她将真相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   毕竟这些人好像根本不承认他们有病。   她反问陆泽语:“你......能看见这辆列车的驾驶员吗?”   什么?   陆泽语皱起眉头:“什么驾驶员?”   寂静车站的列车不都是无人驾驶的吗?   虞姜抿紧了唇角,不肯再说了。   陆泽语好像料到虞姜有可能会有这个反应:“虞小姐,这个副本非常古怪,我们彼此之间的任务并不冲突,不存在任何竞争关系。我认为我们可以进行合作。而且,”他举起手中玻璃质地的卡牌,“我想我已经拿出了我的诚意,接连使用两张卡牌将你从那里救出来。”   从他面上的表情中,虞姜能看出来他的意思。   他是想说,他已经拿出了十足的诚意,现在该轮到虞姜了。   虞姜:......谢谢,但是她觉得她可能也不是那么的需要被救援。   陆泽语也不着急,他缓缓说出他对于这个副本的分析:“你也看出来了吧,这个副本的时间线有问题。”   他指了指自己刚在地铁中划伤的左腿:“你看,刚在地铁上受的伤,现在却已经愈合了,反而是刚进入副本的时候,这里的伤口才是新鲜的。”   虞姜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他身上......可不止一这一处伤口。   他右手的拇指像是被什么东西砸烂了,甚至但从外型上已经看不出这是一根手指,不断往下滴答的鲜血砸在地面上溅出一朵朵红色的小花。   不仅如此,他右臂上也有着大片大片的擦伤,整体伤势不轻。   但从陆泽语的脸上看不到一点的狼狈,他轻笑一下:“你也看到了,我身上又多了新的伤口......可在刚刚的地铁上,我分明没有受这样的伤。”   虞姜眉心微蹙。   也就是说......在“未来”,或许就是下一次地铁上,他就要受这样的伤。   “而且,”陆泽语坐直了身子,稍稍与虞姜拉近了一点距离,声音压得很低,“你认为......下一回,马超还能出现在地铁上吗?”   虞姜猛然抬起头,对上了陆泽语的眼睛。   ......原来他也认为马超根本不能再回到地铁上了。   在生姜理疗管,因为触犯规则,马超已经死了一回。   当时他又回到地铁上,玩家都以为在这个副本死亡是可以“重生”的。   但要是......因为地铁上这一段的剧情根本就发生在他到生姜理疗管之前呢?   他根本就不是重生......只是因为这时候,他根本就还没死啊。   如果真是这样,那下回,他就绝不可能再回到地铁上。   冰凉滑腻的东西还在不停地往脑子里钻,就像一只小虫子在锲而不舍地试图在虞姜大脑中钻个洞出来,这股力量细微,但是持续不断。虞姜的脑仁开始隐隐作痛。   虞姜举起没有受伤的手臂按住了额角:“你想说些什么?”   陆泽语将虞姜的神情尽收眼底:“这个副本的时间线是有问题的,不仅地铁上的支线任务危机重重,地铁站中更是有着数不清的规则需要玩家摸索......你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莫名其妙的丢掉性命吧。如果你愿意,我们完全可以合作。”   “如果我们之间还是互相隐瞒,在这样危机重重的副本中根本就不可能通关。”   “你应该也清楚,在考核副本中通关失败是不能被投入惩罚副本的。我们要是不能通关,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虞小姐,现在请你告诉我,你在副本中究竟经历了什么?”   虞姜:......   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她说了根本不会有人信。   虞姜挑拣着将进入这个番茄天地以来的见闻说给陆泽语。   果然,陆泽语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是说......有一只鬼想要杀另一只鬼,然后......”陆泽语像是根本说不出口似的,这件事实在是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然后你为了救她受了这样严重的伤?”   陆泽语沉默了一会儿,眼神中弥漫着些许同情:“请问......你有考虑过去看一下精神科吗?”   虞姜认真点头:“当然,我正在接受治疗。”   陆泽语:......这位虞小姐对自己的认知还挺清晰。   但他更愿意相信虞姜是用了什么道具,才能暂时跟两只鬼和谐共处。   至于舍命救鬼什么的......   这应该是她病发了臆想出来的吧?   但是,有关于虞姜提到的这个副本中的鬼怪也存在阵营的问题......或许还真可以利用。   开门预警声急促地响了起来。   本次列车的终点站,彩椒游乐园到了。 第51章   彩椒游乐园这一站......   要怎么形容呢,这里......真的太像彩椒了。   就连地铁站中,都充满了红的、黄的、绿的......各种浓烈的色彩。   凹凸不平的地面就像彩椒的表皮。   地铁站两侧贴满了彩椒游乐园的广告。   一个个巨型彩椒被做成各种游乐设施,唇边挂着统一笑容的小朋友们在彩椒设施上朝外招手。   如果不是上面印着的小字——“舒城交通一卡通”和“办卡95折”,简直就是一副猎奇又诡异的彩椒主题游乐园宣传图。   虞姜后知后觉地发觉,不止是彩椒游乐园,番茄天地、紫甘蓝小区地铁站的铺装,也很像是真的番茄和紫甘蓝。   至于青瓜墓园......又像青瓜,又像墓园。   陆泽语走在虞姜身侧:“上一次,我到的是胡萝卜港湾站,那里橙色的带着纹路的地面铺装......也很像胡萝卜。”   闪着七彩光芒的“舒城欢迎你”几个大字让虞姜微微怔忡。   “舒城......蔬城?”   难道这座成......真的是由蔬菜拼接而成吗?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陆泽语好像一点也不惊讶:“难道你没听说过吗?”   虞姜看向陆泽语的眼睛。   “一亿名低级员工却只有不足十万能爬得上宝塔第四层,成为中级员工......难道只是因为鬼怪,就使那么多玩家都折在路上吗?”   “要知道,有不少玩家在宝塔第三层不知道刷过多少副本,要不是中级员工的任务与低级员工有天壤之别,那即便不是多么惊才绝艳的人物,都足以凭借经验爬上第四层了吧?”   按理说......确实应该如此。   见虞姜真的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陆泽语反倒吃了一惊:“难道你没在论坛中看过帖子吗?”   虞姜皱了皱眉,不清楚陆泽语怎么会有此一问:“......论坛?”   “没有。”   “太贵了。”   陆泽语:......???   区区五积分?!   太贵了?!   抽一套卡牌要一百积分......五积分算个什么啊?   陆泽语好心为她科普:“据说,宝塔第四层往上的中级副本跟低级副本的世界观根本就不相同。成为中级员工,要面临的就不仅仅是对玩家抱有无限恶意的鬼怪,更有可能是你根本无法理解的世界观。”   无法理解的......世界观?   这话虞姜有点不明白,世界观有什么无法理解的?   陆泽语举起他那根被砸得血肉模糊的手指:“打个比方,在短短半秒内,这根手指上就有无数细胞在飞速死亡,又无数细胞获得新生。要是有一天,你做任务的世界就成了这根手指,你成了一个随时可能被吞噬或者‘主人’一不小心就把你撞死了的细胞......那你要面临的危机就不仅仅是副本中的鬼怪那么简单。”   细胞......   虞姜明白他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所处的副本,就像这根手指一样......‘世界观’根本就不是我们所熟悉的。”   陆泽语跺了跺脚,脚下的“彩椒”跟着发出细微的、肉眼难以捕捉到的颤动。   陆泽语微笑:“没错,考核副本会向中级副本无限靠拢。虽然跟真的中级副本还不能比,但想来世界观一定不会是我们所熟悉的那一个了。”   虞姜开始相信,这座地铁站或许真的建在一颗彩椒上。   可就算这里是“舒城”,这样特殊的世界观又能带给他们什么样的危机?   舒城的居民根本不欢迎外来者的到来,每个地铁站却都贴满了邀请人办卡的广告。   车站这样人流量巨大的地方,却颁布出禁止大声喧哗这样荒唐的法令。   这些绝不会是没有理由的。   是什么让舒城居民这么厌恶外来者的同时,又想要将外来者留下呢......   没错,是留下。   要是不想让人留下,何必大费周章鼓励别人办卡?   这根本就是互相矛盾的。   彩椒游乐园这一站的空间比之前到过的车站都大了不少,虞姜跟陆泽语走了很久,才终于走到这个车站的闸机口。   一走到这里,虞姜和陆泽语都没忍住吃了一惊。   这里的售票厅中......   居然坐着一个工作人员。   这位工作人员看起来白白胖胖,天蓝色的制服被他一身肥肉撑得鼓鼓囊囊。饶是如此,他还在不停地进食。   一手抓着一只泡椒凤爪,一手捏着一袋开了封的水晶猪皮,吃得满嘴油光。   即便是在这种地方,他......也实在不像一只鬼。   或者说,不太像一只传统的鬼。   虞姜看见他胸前的标牌,上面写着:   售票员,孟白。   孟白好像也看见了对面的虞姜和陆泽语。   他抹了一把嘴巴,满嘴的油光都被蹭到了衣袖上。   虞姜的目光滑向他的衣袖。   他一定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这条本应是天蓝色的袖子已经变得又黑又亮,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他一激动,脸蛋上的肥肉就跟着颤动起来:“可算又等到新人过来了,办卡伐?”   办......办卡?   虞姜这才发现,就连这间小小的售票厅的玻璃上,都贴着——“办卡,95折。”   陆泽语稍稍走近了些:“请问......办卡有什么用吗?”   孟白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办卡当然是为了坐车啊。”   陆泽语:......   可是他们玩家坐车根本用不着刷卡啊。   孟白笑了:“你该不会是在想坐地铁用不着刷卡吧?”   陆泽语一噎,还想否认:“不,我当然不是......”   “你就是这个意思。”孟白刷刷地开好了单据,“在地铁站里确实是不需要刷卡,但你总不可能不出站吧?想出站没有卡可不行。”   出站?   他们玩家当然不需要出站了。   他们就是来做个任务,又不是来舒城旅游的,为什么要出站?   陆泽语还是想要拒绝:“不了,我觉得......”   孟白见生意做不成,也不愿意搭理陆泽语了,又埋头啃起他的凤爪:“整条一号线,除了我这里就只有南瓜广场才有人给你们办卡,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你最好别后悔。”   后悔?   这有什么好后悔的?   等等!   陆泽语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   这位工作人员......怎么知道他根本没有舒城地铁卡?!   难道他外来者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吗?   他对上虞姜的目光。   发觉到了这个时候,虞小姐依旧面无表情,乌黑的瞳仁因为没有波澜而显得死气沉沉。   但他知道,聪明的虞小姐一定也想通了这一点。   哒。   哒。   虞姜动了。   她走上前,轻轻敲了两下玻璃,语气一如既往地没有起伏:“办卡,多少钱?”   孟白一听这话又乐了。   他拿衣袖用力一抹嘴巴,咧出两排尖锐的白牙:“不贵,一百积分,里头充值100的现.金,相当于这卡白送你的。”   虞姜:......?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多少?   一百积分?   就充值一百现金?   可积分跟现.金的兑换比例不是1:100吗?   这位售票员一下就想宰她一万块?!   虞姜收回了手臂:“哦,不办了。”   孟白:???   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为啥?”   虞姜理直气壮:“太贵。”   乌黑的瞳仁好像一下就将他看透了,孟白有些不自在。   难道他吃回扣这事儿被人宣扬出去了?   可这不是约定成俗的规矩么?而且他也没多拿啊,办卡成本80,他收100,也不过分吧?   但这位玩家这模样一看就是知道了这事儿啊,究竟是哪个龟孙举报了他!   这事儿......宝塔知道了吗?   孟白有一点结巴:“九......九五折,你给九十五就行。”   虞姜看向他的目光更不对了。   孟白更确定一定是有人举报了他,这事儿已经被人知道了!   甚至连玩家都知道了!   他必须得想点办法补救!   “这样嘛,这位小姐,你是我们这第10000位办卡的用户,我就给你个员工内部价,80!”   “你看咋样?”   虞姜:......   我看不怎么样。   被宰的数目从一万变成八千......这有什么区别吗?   虞姜毫不感兴趣地摇了摇头。   这都不行?!   孟白懂了,这位捏住了自己把柄的玩家是打算反过来宰自己一笔了。   他一咬牙:“70!不能更少了!”   虞姜依旧不为所动。   孟白大吃一惊,还家伙,这还不满意啊,他都亏成这样了!   “六十九块九!这回真的一分钱都不可能少了!”   虞姜转身就走。   孟白:???   孟白:!!!   “哎你别走啊!砍价这不得一点点来啊?你再试试呗,万一我就卖给你呢?”   虞姜回头,稍稍动了点心。   最后......以10积分一张的价格和陆泽语一人买下了一张“舒城交通一卡通”。   即便是这样,虞姜还不太满意。   “舒城对外来者真是太不友好了,真不是一个旅游的好去处。”   孟白:......那我他妈的求你可千万不要再来舒城了。   -   另一边,顾秋秋终于跟王哥汇合了。   来的人不止王哥一个。   还有一个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少年。   顾秋秋的眼睛一下就瞪圆了:“段段段......段先生您好......”   段黎根本没想跟她寒暄,他单刀直入:“她在哪儿?”   驾驶员王哥恭恭敬敬地一哈腰:“在彩椒游乐园那一站,您放心,是我亲自送虞小姐过去的,那里绝对没有危险。”   段黎扭头就走进地铁车厢。   王哥跟顾秋秋都是一愣。   段黎浸了冰渣一样的声音传过来:“还不赶紧去开车?”   “啊.....好的好的!”   -   牛角人说话颠三倒四地:“那头小母牛......”   带着点血沫的碎骨一下就被砸在他的牛角上。   牛角人立刻不敢往下说了,转换了说辞:“那位小姐,她被一位玩家带着上了地铁,现在......”   一看他们老大像是又要急似的,他语速飞快地将剩下的话说完:“但是这辆地铁后面就只有一站,所以那位小姐一定就在彩椒游乐园。”   “哼。”   “老大”冷哼一声。   下一秒就从他那把破烂的“王座”上爬了起来。   他全身裹在漆黑的袍子里,看起来不高,是一位过分消瘦的少年人。   他一往外走,牛角人就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站住。”   牛角人:?   “垃圾捡起来。”   “记得骨肉分离。”   牛角人:...... 第52章   在这种地方见到一个面色青白的男童。   可不会是什么好事。   陆泽语的卡牌都已经捏在指尖了,却见虞姜快步向前走了两步。   “你怎么还在副本里?”   小鬼嘴角一撇,黑漆漆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晶莹的水雾。   虞姜感觉头皮一紧:“不许哭。”   小鬼的泪水来得快,收得更快。   他朝着虞姜伸出小短手,语气委屈巴巴:“没有人带我出去。”   虞姜想起他当时说的没有妈妈,心头蓦地一软,将他抱了起来。   小鬼或许是同年纪的小孩中体重最轻的一个了,即便虞姜肩头只是被简单处理了一下,将他抱在怀里都感觉不到吃力。   甚至还因为对方冰凉的体温使伤口的疼痛减轻了。   然后虞姜才想到他话语中的漏洞。   “可是......你是怎么从那家疯人院到这里来的?”   一说起这个,小鬼语气中就带上了哭腔,说话也开始颠三倒四:“他们都不喜欢我......没有一个人理我......”   他举起布满一块块青紫的小胳膊,用力地吸了吸鼻子:“他们还打我。”   居然......有人虐童?   虞姜紧抿着唇角,虽然依旧面无表情,小鬼却感受到她的指尖轻轻按上自己的淤青,小心翼翼地帮他揉捏。   就算虞姜的体温比正常人低,小鬼依旧觉得被她触碰到的肌肤是温热的。   这是属于人类的温度。   他漆黑的眸子在冷光灯下亮得惊人。   虞姜的声线好像更凉了:“那你记不记得他们的样子?”   等她从这里出去,这些逍遥法外的漏网之鱼必须一个不落地全被关进云城监狱。   小鬼偏了偏头:“记得呀,有一个哥哥......唔,应该有两个我那么大,他还想把我抓起来呢。”   两个他?   在小鬼的比划之下,虞姜才明白他这句话的含义,他是想说那个人的年纪有他两倍那么大。   那......就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这年纪都该上初中了吧?居然好意思欺负一个幼儿园都没上过的小朋友?   这还是人吗?   ——这还是人吗?   陆泽语也有同样的疑问。   他感觉自己的三观在短短几十分钟内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就连这个世界可能就被建在一堆蔬菜之上都没让他这么震惊。   他一次又一次忍不住去打量虞姜怀里的小鬼。   肌肤白得不正常,瞳孔黑得吓人,明明是个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小孩,却浑身散发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就好像.....他根本不止五六岁似的。   不管怎么看,这都不可能是一个人类。   可是......虞小姐究竟在干什么???   这只鬼又在干什么???   陆泽语越来越感觉这个副本的走向好像已经完全偏离了所有副本该有的模样。   那小鬼好像也感觉到了他的打量似的,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眨地盯着他。   他语气天真,一边扬着笑脸跟虞姜交谈,一边阴测测地盯着他,眼里哪有半分笑意或是属于正常孩童的天真?   不仅如此,陆泽语可以肯定,他从这双眸子里看见了无限的恶意。   属于天然跟玩家站在对立面的鬼怪们对玩家抱有的残忍的、无限的恶意。   他甚至感觉,这只小鬼已经在考虑要先吃他的胳膊还是大脑了。   明明这才是正常玩家跟鬼怪之间的关系。   像虞小姐这样......才是不正常。   陆泽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居然出言打断了滔滔不绝好像有一肚子话想要跟虞姜说,但其实都是废话的小鬼:“虞小姐,时间已经到了,我们必须得乘上返程的列车。”   必须要乘上返程列车才能继续下一轮循环这件事是虞姜跟陆泽语共同讨论出来的结果。   虽然第一回 六名玩家都出现在列车上,但因为时间线的原因,这一回本来就不会少人,除死在生姜理疗管的马超,其余所有玩家都经意或不经意地乘上了返程的列车,谨慎起见,他们有必要乘上这趟列车。   对时间格外敏感的陆泽语记录过。   他刚进入副本在胡萝卜港湾停留的时间,与地铁上胡萝卜港湾到紫甘蓝小区的时间是相等的。   副本里可没有什么巧合的说法。   而且,为什么一到车站就连腕表都不见了?   这是玩家身份的象征,要不是因为这个副本要在时间上做文章,何必多此一举?   合理推测,他们应该要在这段时间后踏上返程的列车才对。   当然,这一切确实还只是推测,但只要这回成功返回列车,这项推论就能被验证。   虞姜点了点头,朝着站台方向走去。   小鬼却很不开心被这个人类打断。   他恶狠狠地盯着陆泽语,无声地对着陆泽语动了动嘴唇。   陆泽语看懂了他的唇语。   他是想说:吃、了、你、哦。   这样一看,他倒是又像一个情绪还会外露的小孩子了。   陆泽语感觉摸清了这小鬼的冰山一角。   所以即便被威胁了依旧不为所动,甚至还微微扬起唇角。   小鬼:......?   信不信,我吃了你啊?   -   陆泽语的时间算得一分不差。   列车轰隆隆地从远方驶过来,停在站台之前。   奇怪......   这里明明是一号线的终点站,列车是从哪里驶过来呢?   根本没有站点的远方,也会做轨道吗?   那也太浪费资源了吧?   虞姜再次踏上驶向南瓜广场方向的地铁。   与上一次不一样的是,驾驶员不再是那个嫌脑袋太重的无头大哥,身边还多了两个人。   而且......她的拉杆箱丢在了番茄天地的那间小厕所里。   刺耳的关门预警响起,车门在滴滴声中关闭。   但是......   在列车启动的最后一秒。   由熟悉的无头大哥开过来的终点站是彩椒游乐园的地铁到站了。   列车缓缓启动,与另一辆列车相错而过。   虞姜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了。   为什么她好像在对面的那辆地铁里......   看见了小黎?   -   段黎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你没看错,是一个“人”。   在这两辆列车相错的短短几秒之间,再也没有一只鬼比段黎更像一个人了。   他乌黑的发丝被车内冷气吹得微微晃荡,不断翻涌的浓黑鬼气如潮水一般逐渐退去。   恍惚间,竟真的会叫人觉得他不过就是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年,甚至能从他身上感受得到少年人独有的朝气。   这......是段黎?   顾秋秋下意识地挪动脚步,站得离段黎更远了一点。   她感觉自己喉咙干得厉害。   她知道,她太紧张了。   但这也怪不了她,实在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样的段黎,比谈笑间就撕碎一只厉鬼的段黎更可怕。   七百年前,她曾见过段黎一面。   那时她才刚开始做鬼,段黎也不过才死二百年多年,虽然那时他还不是宝塔里排得上什么名号的大佬,但已经凶名赫赫。   也不知他的死因究竟是什么,浑身的戾气简直要将副本捅个窟窿。   他也确实无论到哪个副本都要将副本捅个窟窿。   他进的副本,就从没有一个玩家、一只鬼能活着从里面走出来。   她......她当然也不能了。   她见着段黎那回是在多个副本之间的摆渡车上。   她作为低级副本的最底层员工,准备去摸鱼,段黎作为高级副本的高级员工正要去大杀四方。   当时车上有个八百多年道行的老鬼跟段黎在一个副本,听说了段黎的事迹,准备在摆渡车上就先下手为强。   却眨眼间就被段黎反杀了。   两百多岁的鬼能杀死八百多岁的鬼!   乖乖,这怎么做到的啊?   顾秋秋虽然是当事人,但她也不知道,因为......她实在太害怕,把自己团成一团藏在座位底下躲起来了。   但是,就那一次,她就已经患上了段黎PTSD了。   顾秋秋忽然听到段黎忽然冷笑一声:“居然是他。”   顾秋秋茫然地抬头:......啊?   谁啊?   虞姜乘坐的列车刚一离开段黎的视线,浓重的鬼气又朝着他涌过来。   他面色一瞬间变得阴沉。   虞姜身边的小鬼段黎一点也不陌生。   祁云那个女人撒了谎,故意把他诓到文城。   他到了那里才发现,副本“提线木偶”早就让人通关了,小虞姜根本就不在那里。   但是,文城,来得容易,想走就难了。   他才刚一到文城,就接到了宝塔的任务。   有个从第六层跑出来的小怪物就在文城,宝塔的意思是,来都来了,干点活儿再走呗。   他彻底被绊在了文城。   找到那个小怪物倒是不难,不知道为什么,他像是有强迫症似的,热衷于给垃圾分类。   这种副本生物长得实在太快了。   段黎刚到文城的时候,据宝塔给的资料看,他不过才七八岁的模样。   等段黎找到他,他看起来都已经有十二三岁那么大了。   那时,他正将一位员工的尸体西西区分。   嘴里念叨着什么可回收垃圾、不可回收垃圾的。   果然......这种怪物的脑回路根本就不正常!   就算这种怪物的成长速度很快,但他现在的实力还是不够看,段黎想抓住他并不难。   但这个小怪物......   太狡猾了。   一个不留神居然被他给跑了。   这回段黎能这么快赶到舒城,就是因为他本来就已经在路上了。   这小怪物不但跑到舒城,竟然还搅动了数不清的没有编制的孤魂野鬼跟他一起在这里作乱。   但段黎没想到的是......   按照他的生长速度来推算,他现在至少也该是十五六岁的模样了。   他扮成五六岁的模样,接近虞姜......   究竟有什么目的。 第53章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通往彩椒游乐园方向的列车已经开始从紫甘蓝小区往青瓜墓园行驶。   滴滴的关门预警能显示出,此刻列车也不过才刚刚启动。   不绝于耳的争吵声在耳边响起。   已经......又有新的乘客上车了。   他们看起来像是一对夫妻,男人的身躯略有些佝偻,黝黑的肌肤一看就是常年经受暴晒。女人上半身穿着绿色的廉价短袖,下面却配着红色的雪纺长裤,头上带着上世纪才流行的老旧围巾,从脑后一直卷到脸前,将整张脸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   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正爆发着剧烈的争吵,但夫妻两个带着方言的口音都太浓重了,就算他们的争吵丝毫没有避着玩家,虞姜还是一句都没能听得懂。   虞姜也也终于知道自己左臂的伤口是怎么来的了。   男人肩头扛着的锄头上还沾着点新鲜的血迹。   手臂上的伤口应该就是这男人上车时不慎用锄头划伤的。   列车上除又多了这对夫妻之外,玩家中的马超已经不见了。   小鬼也没能跟着她到这趟列车上来。   在番茄天地中受的新伤也变得无影无踪。   这基本已经可以肯定,此刻的时间线果然处在玩家第一次和第二次进入地铁站之间。   计小枫和严洲看上去倒像是没有太大的变化,倒是本来还算镇定的林兴德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已经要崩溃了。   他也顾不上擅自起身会不会被列车中的鬼怪针对了,腾地一下站起身来,走到玩家中间。   他一起身,那对儿夫妻中的丈夫立刻就坐了过去。   引来他的妻子的新一轮谩骂。   林兴德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他的状态看上去太差了,失去了一整只手掌不说,整个人好像也一下子老了十岁。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拼命地呼吸,就像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空气了一样。   细细看去,甚至还能看见他全身都在不住地小幅度颤抖。   计小枫满面狐疑:“你这是......怎么了?”   林兴德一抬眼,虞姜才发现他眼球上布满了红血丝,看起来分外骇人。   他的视线在玩家中寻摸了一圈,声音喑哑:“马超没回来......”   在场的玩家里没有笨人,都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任谁都知道这个副本中的时间线有问题了。   马超,应该是已经死了......   林兴德喃喃:“果然......根本就没有什么死而复生......”他继而道,“我也死过一回了。”   什么?!   谁也没办法安慰他,现在所有玩家都知道在地铁站中死亡,就算这回又回到列车上,再下车的时候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除非......   严洲急切地询问:“你在车站里经历了什么?不对,是车站中还存在其他的致死危机?咱们都知道不能出地铁站,你一定不会主动出站!”   “这危机究竟是什么?”   玩家们的目光都落在林兴德身上。   林兴德却不肯再说话了。   他唇角缓缓被勾勒出一个微小的弧度:“我确实知道了地铁站中新的可能会导致玩家死亡的危机。可是......我拿这条命试探出来的规则,你们打算拿什么跟我交换呢?”   交换?   林兴德人都要死了,无论玩家拿什么跟他交换又有什么用?   一个死人,难道还用得上什么东西吗?   稍一细想,玩家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是想要......   陆泽语向座位上的鬼怪们投去目光,压低了声音,确保就只有玩家能够听得清:“林先生,想要保住您的这条命,那么,我们在这趟列车下一回停靠之前破解副本中的所有谜团、完成任务,或许还来得及。”   “可是,我们要找的站点究竟被替换成了什么名字,你们有头绪了吗?”   就包括林兴德,都摇了摇头。   不仅如此——   “寂静车站为什么不许大声喧哗,舒城居民为什么这么排斥外来者你们知道了吗?”   玩家再次摇头。   那么......在列车下一次停靠之前完成任务......   这根本就不现实。   林兴德有点崩溃,他的眼睛更红了:“这个方法根本就行不通!但你们明知道还有另一种方法!”   另一种方法......   除非某位玩家有什么免死道具,还愿意把自己的免死道具让给林兴德帮助他逃过这一场死劫。   免死道具都不够,在事实已经被注定的未来,林兴德已经死了。   这得是复活道具才能有用吧。   这种道具,怎么可能有人愿意拿出来?   又怎么可能有人能够拿得出来?   计小枫语气凉凉:“林先生,先不说我们愿不愿意把这种道具送给你。你自己想一想,不过是低级玩家的我们,真的有可能有这种道具吗?”   林兴德也知道这种概率太低了,但他还是不愿意放弃。   如果真的没有办法逆转这种因果,那死后又复生的这段时间是拿来做什么的?   难道真的就是给队友提供线索用的吗?   可别逗了,走到这一步的玩家哪个会是圣母?   自己都要死了,谁还有那个闲心在明知自己即将死亡的情况下给别人提供线索?   至少他林兴德不是那样的人。   林兴德紧紧闭上眼睛,不肯再说话了。   玩家之间沉默了一会儿,陆泽语忽然凑近林兴德,轻声道:   “林先生,免死道具我确实没有,但我这里倒是有一样能使因果产生偏差的道具。”   使因果产生偏差?   那岂不是就有几率......   林兴德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简直不敢相信事情居然真的还有转机:“你真的愿意给我?”   陆泽语轻轻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卡牌。   这张纯黑的卡牌边缘镶嵌着三条金边,中间一个大大的字母“S”。   这是——S级道具?!   S级道具多么珍贵又稀有,怎么可能会有人将S级道具这么简单地送给别人?   林兴德更不敢相信了,他嗓音都开始颤抖:“你......真的愿意把这个送给我?”   陆泽语笑了:“林先生可真会开玩笑,这可是S级道具,我怎么可能就这样送给你?”   林兴德反倒松了口气,免费的才是最贵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只有陆泽语还对他有所求,这张卡牌他才能真的用的放心。   “你想要什么?”   “不多,抽卡的一百积分。”   “什么?!”   一、一百积分?!   虞姜吃了一惊。   她虽然知道积分可以用来抽卡,可一百积分是不是也太贵了?   这可是一万块!   “你......你就要一百积分?”这跟白给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啊!   就......就要?   虞姜酸溜溜地盯着玩家们。   这可是一万块,什么时候一万块被提起都要加上“就要”两个字了。   陆泽语略一沉吟:“林先生,不满你说,这张卡牌道具虽然能使因果产生细微的偏差,但也只是很‘细微’的偏差,使用这张卡牌后我并不能保证你一定可以活下来。而且......宝塔中有关于运气的传言......”   有关于运气的传言......是说使用S级道具后运气会变差么?   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吧?   一定是根本抽不到S级卡牌那些人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罢了!   想不到......这位陆先生居然相信这个?   他林兴德究竟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林兴德满眼感激,一扫颓唐:“小陆兄弟,这份情我承着了,以后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就只管开口,有机会我一定拉你一把。”   陆泽语好像也根本不在意:“那有关于副本中的危机......”   林兴德一摆手:“这是肯定的,说起来......也是我太倒霉了!”   他一下车,所到的车站居然还是青瓜墓园。   紧接着就被一群鬼怪抓住了。   理由竟是他多次在同一车站停留,形迹可疑!   他明明什么都没干!   然后......   “我就被带到了青瓜墓园......”   他两片嘴唇不住地颤抖,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严洲追问:“然后呢?”   “然后......”林兴德闭上了眼睛,“然后,我就被埋进了坟墓......”   再没有什么比活埋更可怕的死法了,躺在漆黑的墓室中,感受着氧气一点一点被耗尽,从清醒到不清醒,无助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林兴德宁愿立刻被抹了脖子死个痛快,也绝不愿意再经历一次这样的死法了。   “所以......不止不能出站,甚至同一个车站不能去两次......”   玩家们看上去更慌了:“但是每次下车的车站难道不是随机的吗?林先生两次被投放到同一个车站,很难说我们不会被送到去过的车站啊......”   这样的死法也太冤枉了。   而且,随着下车次数逐渐增多,玩家到过的车站也越来越多,到最后,可能根本直接就是死局。   单说虞姜,目前为止都已经去过四个车站了,下次被投放到已经去过的车站的概率远远大于陌生车站的概率。   想必其他玩家的境况也差不多。   也就是说......他们的时间已经很紧迫了,必须尽快完成完成任务。   可是......   计小枫眉头皱得死紧:“无论是地铁上,还是地铁站中,根本就没有一丁点与我们的目的地有关的线索,我还是头一次遇上这种一点线索也找不着的副本。”   线索都没有,怎么答题?   盲猜吗?   “你们有人去过南瓜广场吗?”   虞姜突然出声,将玩家都吓了一跳。   这位虞小姐好像自己也知道自己跟常人不一样似的,虽然因为她本身的特殊性,她的存在感不低,却很少参与玩家之间的讨论。这样冷不丁插进话来,玩家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还是跟虞姜接触最多的陆泽语先回过神:“南瓜广场......?没有。”   其余玩家也都纷纷摇头。   南瓜广场是一号线的起点站,但列车上的玩家一上车列车就已经处于启动状态,列车下的玩家随机,姑且被称之为随机,被投放到车站里,为什么会从没有一个人去过南瓜广场?   从概率上来讲,是不是也不太合理?   “你是想说......”   除去南瓜广场之外的地铁站都没有任何有关于任务的线索,但就算这里是考核副本,也不可能没有一点线索就叫玩家开始答题吧?   那“正常情况”下玩家没有可能会到达的南瓜广场,一定就藏着有关于通关的线索!   “这样说岂不是只要这回我们下车后直接坐车返回南瓜广场,就有可能破解这个副本的秘诀。”   虞姜蹙眉:“‘正常情况’是这样没错,可是......”   根据陆泽语的“时间”理论来推测,这个方法根本就行不通啊。   从地铁车门上方的电子屏幕来看,这时紫甘蓝小区与青瓜墓园之间的进度条都已经过半了,这表明两站之间的路途已经过半,可他们这一回上车才几分钟?   上一回从胡萝卜港湾到紫甘蓝小区可比这要久多了。   这样来看,如果正常乘坐地铁,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成功到达南瓜广场。   就算是从距离南瓜广场最近的胡萝卜港湾也不行。   更何况,玩家甚至可能被投放到距离南瓜广场最远的彩椒游乐园。   “那可怎么办......这不是又成了一个死局?这就是考核副本吗?”   已经死过一回的林兴德比任何一位玩家都要更焦虑,他实在不想再死一回了!   “还有一个办法......”   虞姜有些犹豫,但陆泽语已经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了。   果然,他听见虞姜说——   “如果我们使用地铁卡,走出车站,说不准可以搭乘更快的交通工具......”   “什么?!”   因为过于惊诧,玩家的声音都变了调:“这绝对不行!你忘了马超是怎么死的?走出车站可是会要人命的!”   虞姜认为不是这样:“他走出车站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车票啊,要是我们正常刷卡走出去......”   什......什么?!   可他们哪来的车票......   玩家一时间还没能消化掉虞姜话中的含义,就被“噗叽”一声巨响惊呆了。   像是什么开关被打开了一样,新上车的这对夫妻所说的方言终于被玩家们听懂了。   伴随着这声巨响的是男人的一句方言:“贱人,我打死你!”   他真的将这个看着有点土的女人打死了。   锄头从她的头盖骨敲了进去,整个脑骨都碎了。   这样的伤势,不可能有人还活着。   女人一下子倒在地上。   却又缓缓地爬了起来。   她张牙舞爪地朝着男人扑了上去:“我跟你拼了!”   他们......又是什么怪物!   同时,新的支线任务被系统发布出来——   【恭喜你触发了副本“寂静车站”的支线任务——】 第54章   【副本“寂静车站”个人支线任务三:地铁上竟然发生了这样惨烈的暴力事件,作为一位热心市民,你当然不可能坐视不理。请坚定你的立场,帮助这对夫妻“解决矛盾”吧!】   【异界宝塔有限公司温馨提示:支线任务来之不易,完成后积分翻倍。】   【因为你非常珍惜来之不易的积分,所以你欣然接受了本次支线任务。】   【有关于积分翻倍的这个问题,当然是不可能一翻再翻的。虽然积分翻倍的机会只有一次,但任何一个支线任务不做都将直接导致你走向死亡结局。】   坚定我的立场......   虞姜抬起头,就见这对夫妻还厮打在一起。   虽然女人被男人先用锄头砸了一下,却好像对她的战斗力根本没有一点影响。   甚至在这场打斗中,她还隐隐占据了上风。   男人已经被她从座位上拖到了地上,正被她揪住了头发将脑袋使劲儿地往地面上撞。   一旁的小朋友们都被这一幕牢牢地抓住了目光,他们脸上依旧挂着死气沉沉的笑容,大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厮打中的男女,就像在看什么新奇又有趣的电影。   虞姜听见身侧的严洲喃喃:“‘解决矛盾’......要是他们中有一个死了矛盾就解决了吧......”   玩家不知道怎样才能将鬼怪杀死,但是鬼怪也不知道吗?   只要帮助其中一个鬼怪杀了另一个,这个支线任务就能完成了吧?   有一个......死了?   虞姜眉头缓缓蹙起。   严洲忽然动了,他嘴里说着:“二位,别打了,别打了,你们这样影响多不好啊。”   虽然这样说,但很明显他是在拉偏架。   他死死地按住了男人不断踢打的双腿,但才刚一上手,他就发现这男人力气大的出奇,单凭他一个人的力气,他根本就按不动。   他朝着其他玩家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帮助他一起将这个男人按住。   玩家很快就理解了他的意图。   此时玩家之间并不存在任何竞争关系,彼此之间的联盟也还未破裂,那么无论是让男人赢还是女人赢对他们来说都没有什么差别。   再加上,在已经成为现实的未来,玩家对于自己受了多少伤心里都有数。   只要不会死亡,那么什么选择都无所谓了。   玩家们走上前去,计小枫帮严洲按住了男人的另一条腿,林兴德和陆泽语帮他按住了男人的两条胳膊。   就只有虞姜还站在那里迟迟未动。   女人很快就将男人的后脑勺都砸扁了。   但她只得意了一小会。   就又啪嗒啪嗒地掉下眼泪:“该死的,你醒醒啊,难道你就这么死了吗?你醒醒啊!”   玩家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个女人......上一秒她还跟她的丈夫不死不休,将她的丈夫往死里打,可现在......怎么又做出这幅模样?   难道......她后悔了吗?   按着男人“尸体”的玩家逐渐放轻了力气,一动也不敢动。   果然。   女人很快就将怒火转移到玩家身上:“都怪你们!”   厮打中,她用来裹脸的头巾已经滑落了,玩家们能看见她格外恐怖的一张脸。   这张脸好像被浓酸烫过,上面的皮肤没有一处是完好的,甚至一个又一个腐烂的洞内还有蛆虫在进进出出地攀爬。   她猩红的瞳孔中藏着无限的恶意:“都怪你们!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你们为什么要过来多管闲事!”   玩家:......什么?   夫妻之间的事......都已经到了闹出人命的地步了,这还是夫妻之间的事吗?   严洲有点气不过:“这位夫人,话不能这样说。我们就只是想要过来拉架罢了......”   “哦?”女人直接一拳打在严洲眼眶上,严洲的右眼一下就流出血来,眼前一片模糊,就连耳朵都在嗡嗡作响。   “拉架么,受点伤也是很正常的啊。”   严洲:......妈的。   早知道就该帮那个男人杀了你!   但他想错了。   后脑都被磕扁了的男人忽然咯咯地笑出声来。   ——他还没死!   他一手一只抓住陆泽语和林兴德的一根拇指,狠狠一捏,两根手指就变得血肉模糊。   陆泽语的拇指......原来是这样受伤的!   这还不够,已经预料到他还会有所动作的计小枫和严洲猛地后撤,还是被他踢中了下巴。   计小枫的下颚骨一下就碎裂了,剧痛使她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就算是这样,这对儿夫妻好像都没有想就此收手,放过可怜的玩家。   他们站了起来,好像不将玩家杀死就绝不会罢休似的。   怎么......怎么可能会这样!   明明这里的事情是发生在上一次进入车站之前不是吗?   那他们现在的伤势已经足够了啊!   “死鬼,我要杀了这三个男人,你去杀那个女人。”   “什么?!难道你就只把那女人一个人留给我?凭什么?我们应该平分!”   玩家:......???   这对夫妻居然因为杀人名额都能吵起来?!   虽然他们二人看起来都怒火中烧,但显然对他们来说还是杀死玩家这件事更重要。   男人一下子就握住了计小枫的脖子。   死亡的阴影不断凌迟着计小枫的神经,她拼命朝口袋中伸着手,试图拿出一张卡牌破解眼前的局面。   但男人好像一下就发现了她的意图。   咔吧两声,计小枫的两根手臂都被男人折断了。   她的双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计小枫眼中满是绝望。   这......这怎么可能?   她明明不该死在这个时候!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空气一点点被从肺部抽离,计小枫感觉大脑已经开始不听她使唤。   她好像听见有人说话。   但她又不能确定。   是真的有人在说话。   “住手。”   这声音不大,甚至听起来也没什么压迫力。   正在施暴的男人跟女人还是顿了一下。   实在是因为......说话的这个人......他们惹不起。   空气又重新朝着计小枫涌过来。   强烈的求生意志使她就算现在大脑还是一团浆糊还是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新鲜空气。   此刻她终于听清了,确实是有人在说话。   “公共场所禁止打架斗殴,你们不知道吗?”   计小枫听见虞姜这样说。   她一下子愣住了。   ???   虞小姐究竟在说什么?   公共场所禁止打架斗殴谁不知道啊,但是这可是副本,鬼怪怎么可能......   “知......知道......”   计小枫:???   眼前的男人就像干了错事被领导抓个正着似的,手指搓着衣角,一脸的怂样。   计小枫完全懵了。   这个人......不,这只鬼,他在干什么?!   刚才掐她脖子那股劲儿呢?   不是很威风吗?!   “而且,你们还在小朋友面前做这种事,对社会的影响有多不好你们清楚吗?”   “对......对不起。”   玩家:......???   这下不止计小枫,所有玩家都懵了。   这个副本的鬼怪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不出来啊,这么遵纪守法的吗?   虞姜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一枚小巧的银质勋章戴在手臂上:“你们的情节很严重,已经造成了无辜市民受伤,虽然没有致死,但是——”   两只鬼呼吸都是一滞。   但是......?   “但是,罚款肯定是少不了的。200,现金还是积分支付?”   鬼怪:......???   尼玛这个人类怎么还带宰他们的?!   这个钱......云城那边给不给他们报销啊?   但他们不敢问,也不敢不交钱。   两只鬼灰溜溜地一人给虞姜划了200积分,并再三保证绝不会再犯,才老老实实地蹲墙角去了。   但就算是蹲墙角,他们的眼神依旧恶狠狠地追着没能成功被他们杀死的玩家,好像将这一切都算在了玩家头上。   玩家:......倒也不必如此双标。   令玩家没想到的是,支线任务完成的提示音却在这之后响起来了。   这个支线任务居然还能这样完成?!   他们要是敢这么跟这两只鬼怪说话,恐怕坟头草都得有两米高了,宝塔真的想让他们完成任务了吗?   他们完全有理由怀疑宝塔根本就是想让他们送死,并且他们已经掌握了证据!   女教师还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对着虞姜吹了一堆彩虹屁:“虞小姐真是古道热肠!行侠有道,一点也不像这几个只知道跟着瞎掺和的傻缺。”   玩家:......   你当你的舔狗没问题,但是踩一捧一就过分了啊!   女教师浑然不觉,她托着脸,语气夸张:“天呐!虞小姐,您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执法大队的志愿者了!真是前途无量呀!”   虞姜好像一点也不买她的帐:“身为人民教师,你怎么能让小朋友们看这些?”   要她说,就算这里一切都是假的,也不该拉小朋友们进来。   这种血腥暴力的场面,根本就是少儿不宜的东西。   女教师一下闭紧了嘴巴,另一只手捂紧了钱包,生怕虞姜下一秒就要说出也要罚她的款的话。   好在地铁即将到站的提示音在此刻响起,让她松了口气。   “叮咚!青瓜墓园,到了,列车将开启左侧车门,请乘客们有序下车。”   “WearearrivingatCucumiscemeterystation,theleftdoorwillbeopened,letpassengersgetoffinorder,please.” 第55章   在列车停靠的一刹那,林兴德就毫不犹豫地启动了这张S级卡牌道具。   【你消耗了S级道具“天平上的另一种可能”。】   【S级道具:天平上的另一种可能。   道具类型:卡牌道具。   道具详解:很多人认为墨菲定律想要表达的含义是“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就一定会发生”,但某位员工认为却不是这样。明明应该是“只要有可能的事,就一定会发生”,这种事怎么能单单是坏事呢?是好事也是有可能的嘛。   本道具基于这位员工这样的想法被人研制出来。   使用道具后,你将获得一个假想的权利,不管什么天马行空的想法,只要能被你想象出来,只要你认为这种想法真的是“有可能的”,那么它就有可能会发生。   使用方法:请尽情发挥你的想象力吧。   可用次数:1/3。   PS:这是一个能扭转因果的强大道具,但由于世界线的约束性,它只能使因果产生十分微小的偏差,且不能使太多有生命的物种牵扯其中,能不能达到你所想要达到的目的在一切落地之前都是未知的。   请朗读并背诵本道具的几条注意事项:   一,想要一口气改变两个及以上人物的既定命运是万万不可能的。   二,你所想要的发展需与已有的既定事实呈对立性,分别属于天平的两端。比如你得到了一桶金,想要幻想再得一桶金是绝对不可能的。   三:想要使本道具生效,使用道具前必须先给宝塔五星好评。(这条没什么根据,但是,宝塔乐意!)   基于本道具的特殊性,时灵时不灵是它的专有特色,毕竟“只要有可能的事,就一定会发生”,那么道具失灵也是完全说得过去的呀。这可不是宝塔出品的S级道具不好用,来,再跟着我念一遍,这是它的专属特色!   PPS:异界宝塔有限公司高层特别澄清:别问了公司真的没干窃取别人运势这种事,再问鲨了你!】   在启动了道具之后,林兴德飞速在弹出来的评分界面给宝塔打了五星好评,然后就拼命地开始想象。   他十分谨慎,小心翼翼避免将第二个人扯进来:“我第二次下车之后虽然被鬼怪们针对,但我很幸运地及时登上地铁,去往了其他车站,东躲西藏之下,苟住了这条命。”   他能感受到一幕幕画面像放电影似的在他眼前飞速闪过,这电影放的至少也得是一百倍速。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又好像只有几秒钟那么短。   直到林兴德对上正对面的“彩椒游乐园”几个大字,脑子依旧还有点晕。   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   道具生效了!   不仅如此,他还真的活下来了!   而且......看着眼前彩椒游乐园这几个大字,林兴德简直要笑出声来了。   幸运女神终于站在他这边了吗?   什么使用S级卡牌后运气会变差?   简直胡扯!   彩椒游乐园......这一站不就是虞小姐和陆先生提到的可以办卡的那一站吗?   那么他的时间就完全来得及!   林兴德兴冲冲地顺着楼梯往楼上走,准备去办卡。   一间小售票厅、一个看上去脏兮兮的肥胖售票员......这些都跟虞小姐她们说的对上了。   只是不知为什么,林兴德感觉这位售票员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古怪。   他眼神下移,确认看售票员胸前工牌上的名字。   ——售票员,孟白。   再看看他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袖口没错,就是这个人。   他咧出一口大白牙:“您好,办卡。”   孟白有气无力的,连眼皮也懒得掀:“一百积分。”   啊?   林兴德一下子愣住了:“多......多少?”   孟白那张油腻的胖脸上堆出一个略显拥挤的笑容:“一百。”   林兴德:“......不是,不是十积分吗?”   孟白像是突然被人踩中了尾巴似的,一下子跳将起来:“你当我这儿是做慈善的?十积分......你怎么好意思开口的啊?干脆我送给你得了呗?”   林兴德:......?   这可跟虞小姐说的一点也不一样。   他低头查了一下自己的余额,只有25积分可怜巴巴地躺在系统里。   一百积分......那他根本就买不起啊。   林兴德嗫嚅着:“那......那我就先不办了......”   反正他们也还是要回到地铁上去的,如果其他玩家知道了正确答案,总不至于偏偏就不告诉他吧?   这个副本中的玩家之间又没有冲突,举手之劳就能结个善缘,何乐不为?   林兴德打定了主意,孟白却不干了。   不知为什么,他好像格外生气似的,就连身上的肥肉都因他逐渐粗重的呼吸不断抖动。   林兴德有点疑惑,不就没办卡,至于吗......   孟白眼神忽然一亮,又笑了,他突然变得客气有礼:“这位先生,您真的考虑好了吗?没有车票可是不能出站的哦,您真的不再考虑办卡了吗?”   林兴德微微后退了半步,嗓音有些游移不定:“是的,我暂时还是先不办了......”   孟白脸上的笑容刷地一下消失,他语气冰冷:赵队长,您听清了吗,这个人根本就没有车票,他是一个外来者。”   什,什么?   这一瞬间,林兴德感觉自己整具身体都僵住了,就连断掉的左手和最新受伤的右手传来的痛觉好像都被大脑屏蔽了。   他缓缓转过身,眼角先瞥到了一双深灰色的战靴。   他的视线逐渐上移。   这位“赵队长”穿着灰白的军装,肩膀上三道狰狞的爪痕仿佛直接抓在了他的心口,若不然为什么他就连最简单的呼吸都做不到......   他看着不像一只鬼怪,但在宝塔第三层刷过不知道多少副本的林兴德可以肯定,他从没见过比这位赵队长更恐怖的存在!   这究竟是什么人?!   林兴德注意到他左臂的袖口有什么东西正隐隐泛着寒光。   林兴德眯起眼睛,发现那是一枚小巧的银质勋章。   上面写着——   “云城执法大队。”   这......这不是跟......   林兴德呼吸变得急促,他好像,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异界宝塔有限公司的低级玩家——林某。”赵队长鹰一样锐利是视线好像能将他穿透,林兴德下意识地想要启动道具给自己第二条命,却发现——   道具根本启动不了。   现在根本不存在一个既定事实......他还没死呢!   林兴德什么都明白了,为什么陆泽语那么大方,将这么珍贵的S级道具拱手让人......原来人没死根本就用不了这个道具!   要是死了......死都死了,那还用个屁!   赵队长像是根本没有情绪似的,面无表情地念着对林兴德的判决词:“......林某,你已经违反了副本‘寂静车站’的相关规则,我有权利将你淘汰。”   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语气......林兴德浅棕的瞳孔中写满了震惊。   ——明明跟虞小姐一模一样!   一样的念一长串句子也没有任何起伏,一样的自诩正义却偏偏......说出来的都是狗屁!   林兴德整个人都要疯了,他双目赤红,身体不自觉地颤抖,大声吼道:“我没有触犯规则!”   赵队长微微皱了皱眉:“你又触犯一条规则,罪加一等。”   孟白阴阳怪气地啧啧出声:“林先生,寂静车站......不能大声喧哗啊。”   林兴德什么也顾不上了:“哈?大声喧哗?我大声喧哗不是你们逼的吗?!明明我没有触犯规则,却硬要说我触犯了规则,究竟是我触犯了规则,还是根本就是你们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叫我给——”   他话还没说完,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怎么......怎么回事?   林兴德瞪大了眼睛,看见属于自己的身体轰然倒地。   这身体上面,没有脑袋。   赵队长将刚砍飞他脑袋的佩剑插回剑鞘,依旧面无表情:“啰嗦。”   孟白跟着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硬说自己没触犯规则,怎么就没触犯规则了?我们舒城......可不欢迎外来者啊......”   外来者......   这三个字在林兴德尚有活性的大脑里转了几秒,他与这世界的最后一点联系才终于完全被切断了。   到死时,他还在想:   原来,使用S级卡牌后真的会倒霉啊......   孟白对赵队长陪着笑:“赵队长,您怎么有功夫到舒城来?我们这里......”   刚被虞姜吓了一通的孟白此刻看见赵穆间真的有点犯怵。   这位赵队长是执法大队中的老人了,自打上一任老队长退休后,他就执掌执法大队,算起来得有三百来年了,别的倒是其次,但他秉公执法,眼里揉不得沙子是出了名的。像他这样胆敢吃回扣的员工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他手里那把剑砍的......但他不是常驻云城么?   突然来他们舒城,该不会他这事儿真的暴露了吧......   赵穆间神色淡淡,不过轻轻瞥了孟白一眼,就叫孟白屏住了呼吸。   好在赵穆间很快就移开了目光:“接我的一位队员回家。”   啊......啊?   孟白长大了嘴巴:“您......您哪位队员......”居然有这么大面子啊?   属于地铁进站的轰隆声传来,赵穆间转身:“未来队员。”   “哦,是未来队员啊......啊?”   ???   未、未来队员?!   什么时候执法大队里还有这种说法了?!   这他妈不是在扯淡吗?!   好家伙公正严明赵穆间居然连执法大队的队员名额都给内定出去了啊? 第56章   “段先生,下一趟列车应该就要来了......”   顾秋秋有点无语。   甚至开始怀疑眼前这个人真的是段黎吗?   明明虞小姐就要被随机投放到某个车站了,可他这是在干嘛?   居然在换校服?!   宝塔里叫人闻风丧胆的大佬私底下就是这样的形象吗?   打扮成这样子去见虞小姐......说自己是虞小姐的爸爸......谁信啊?   将拉链精准拉到校服胸口第二条杠之后,段黎终于肯从镜子前离开了。   他不过眼尾一扫,顾秋秋立刻就不敢出声了,规规矩矩地站好。   “行了,我一个人过去。”   顾秋秋捏着身上的外套衣角,张了张嘴,又垂下了头:“好的段先生,没问题段先生。”   段黎像一阵风似的走出去。   顾秋秋松了口气,整个人瘫在沙发上。   下一秒,段黎却又折回来了。   顾秋秋一懵:“段......段先生?”   段黎没理她,默默捡起角落里的书包,然后又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顾秋秋:......???   大佬的世界她真的无法理解。   -   “虞姜。”   虞姜睁开眼的时候,感觉裤腿被一双有力的小手紧紧扯住了。   一低头,就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   小鬼一本正经:“虞姜,不要站得离玻璃太近,很危险。”   虞姜微微后退了半步,看见正对面墙壁上的几个大字——“生姜理疗馆”。   小鬼牵住了虞姜的手:“虞姜,我饿了。”   他小手冰凉,虞姜这才发现,在冷气开得这么低的地铁站中,他却还穿着上次副本“提线木偶”中的那套单薄夏衣。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受得了这样的低温......   虞姜蹙起眉头,想要将自己的外套披给他,然后才想起她的外套已经在番茄天地中给了那位孕妇。   小鬼却好像已经等不及了,他拉着虞姜朝外走:“虞姜,我饿了。”   直到此刻,虞姜才注意到他对自己的称呼:“你叫我什么?”   “虞姜。”   小鬼歪了歪头,大眼睛忽闪忽闪:“你不叫虞姜吗?明明上回吃烧鹅的时候,我听到了一道声音,它说我和虞姜建立起了真挚的友谊,你不是虞姜吗?”   虞姜:......   没记错的话,真挚的友谊前面应该还有一个形容词叫“短暂的”。   而且......   她的年纪已经到了小朋友就算是叫阿姨也不会有太大违和感的时候了。   “不可以直呼长辈的名字。”   “为什么,虞姜?”   “这是不礼貌的行为。”   “好吧,虞姜。”   虞姜:“......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小鬼沉默了一下:“我叫......季恒。”   他当然没有名字,但在他贫瘠得可怜的记忆里,使他诞生的那位早死的玩家......好像就叫季修远。   所以他决定为自己取一个名字。就......姓季好了。   “很不错的名字,你的父母一定希望你做个有恒心、有毅力的人。”   季恒鸦羽似的睫毛在眼前投下一片阴影:“我没有父母。”   是父母都去世了吗?   虞姜的声音放的更轻了:“那你住在哪里?福利院吗?”   季恒仰起头,扯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我住在一颗很大很大的白菜上,弯弯绕绕的宫殿就像迷宫一样,里面有很多房间,你每天换一间的话可以换整整一年。”   他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对虞姜道:“这个世界很快就是我的,到时候你想一天换几间房间都可以。”   他漆黑的眸子不再是死气沉沉,好像亮晶晶地闪着光。   但是......他在说什么?   就算没能得到虞姜的回应,季恒还是很开心:“当然,这个世界总是要注意不能大声喧哗真的有点麻烦。不过没关系,以后我们也可以去新的世界。”   什......什么?   这是小朋友之间特殊的交流方式吗?   虞姜有点懵。   “虞姜,我已经打听过了,好朋友就是要天天在一起的。要是天天在一起的话,我们之间建立的真挚友谊就不再是短暂的了吧?”   “你是我的好朋友吗,虞姜?”   “我......”季恒漆黑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虞姜,里面写满了对于一份真挚友谊的期待。   可是......   虞姜半蹲下.身子,认真地与季恒平视:“你现在的年纪可能没有办法理解。”   “我......是一个病人。”   精神病人到了晚期很可能会产生很严重的自杀倾向和攻击性,无论对自己还是社会,都是存在一定的危险性的。   面对这样一份对于友谊的期待,就算对方只是一个可能根本不懂什么是友谊的小朋友,虞姜也不想欺骗他。   “但我正在接受治疗。”   “如果我能治好病的话,我就和你做好朋友。”   季恒根本不理解:“为什么要等治好病?你有什么病,就算翻遍一百个世界,我也会找人帮你治好。”   季恒是个怪物,他成长的速度根本就不能按照常理来推论。   但满打满算也才出生十六天的季恒,一百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个很大的、遥不可及的数字。   一着急,他甚至忘了要装得像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   所幸虞姜根本就没注意到他的违和。   她重新站起身子:“好了,这里不是你一个小朋友该来的地方,我会想办法联系上执法大队,请他们派人将你接出去。你在外面要......”   小鬼忽然出声打断了她,不知道是不是虞姜的错觉,她竟然在他的声音中听到了一点隐晦的急切。   隐晦的......急切?   这怎么可能呢?   是她听错了吧?   他才六岁。   “虞姜,我忽然不饿了。”   他试图拉着虞姜往回走:“我知道这里有一个地方的垃圾分类做的特别好,我带你去看看吧?”   虞姜:......啊?   什么东西特别好?   垃圾......分类?   虞姜怀疑她的耳朵可能不太好了。   不应当啊,她受伤的部位是肩膀啊,关耳朵什么事?   “你想带她去哪里?”   这声音格外阴沉。   虞姜却觉得好像有几分耳熟。   就像......   季恒捏着虞姜指尖的小手更加用力了。   转角后,一个略显单薄的少年缓缓走出来。   他穿着虞姜再眼熟不过的校服。   云城一中的校服,是虞姜也曾穿了三年的校服。   他......   “小黎......?”   小黎真的到这里来了?   可是......   她明明记得他刚刚穿的不是这一身啊......   段黎依旧是虞姜记忆中熟悉的模样,就好像雨夜便利店中的那个段黎真的就只是虞姜的一场幻觉。   “小虞姜......姐姐,你已经很多天没去给我补习了呢。”   好多天......了吗?   “因为......”虞姜,“我最近在接受治疗,很可能最近一段时间暂时没办法去给你补习了。”   看着虞姜苍白的面孔和肩头几乎被洞穿的空洞,就算做鬼已经九百多年,早就没了五脏六腑这种概念,段黎还是感觉胸口一抽一抽地疼。   他的傻崽在云城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啊!   不过没关系,很快,他就可以带傻崽回家了。   只要勒令所有不能伪装得像个人的鬼不许再出现在傻崽面前,完全可以骗她说她的病已经治好了。   只要让她顺利通关这个副本,再赶在宝塔传送之前把她带走,一切就都结束了。   至于这个小怪物......   段黎的目光落在季恒身上,怒气几乎要使他的视线凝成冰渣。   这个居然敢让人使小虞姜受这么重伤的小怪物,无论是因为什么接近她,今天都必、须把命留在这里。   站在虞姜身侧的季恒唇边缓缓勾起一个恶劣的弧度。   下一秒,他就紧紧抓住了虞姜的衣袖,嗓音中带着哭腔:“虞姜,就是他!他想要把我抓起来!还打我呜呜呜......”   段黎:......???   这小怪物居然还敢在这抹黑他?!   还不等段黎辩驳,虞姜就想也没想地回答:“不可能。”   她好像根本不需要思考就站在段黎这边。   段黎的心情一下子就晴朗起来。   季恒的眸色刷地一下沉了下去。   虞姜揉了揉季恒细软的头发:“小黎绝不会是那样的人,你一定是记错了。”   季恒:......?   小黎?   九百多岁......小吗?   心情刚晴朗起来的段黎一看虞姜落在季恒头顶的手,又转雨了。   这小怪物居然已经取得了小虞姜的信任?   他是怎么做到的?   段黎悠悠地开口:“这小孩儿......我见到过一个跟他长得特别像的......就是已经十五六岁了。小孩儿,那是你哥哥吗?”   季恒漆黑的大眼睛无辜地眨了眨:“哥哥,我见到过一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爷爷,就是已经九百多岁了......哥哥,那是你祖宗吗?”   虞姜:......??? 第57章   你有没有想过,假如整个世界是一颗颗巨大的蔬菜会是什么样子?   就算在彩椒游乐园见到过由一颗颗彩椒制作而成的游乐设施宣传图,一走出生姜理疗馆,虞姜还是被“蔬城”震撼到了。   生姜理疗馆的地铁站建在地下。   是真的地下。   散发着泥土芳香的地下。   刚从地铁站出来,明明四周依旧空旷,首先感觉到的却是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虞姜听林兴德描述过被活埋的感觉。   但就算是被关在棺材中活埋,棺材中的空气也不是一瞬间就被耗尽,更不会一下就感觉被土地挤压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此刻,才刚刚走出生姜理疗馆的门,虞姜就感觉肺部的空气一下被抽离,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属于泥土的芳香,一股来自于全方位的压迫感将她浑身脏腑都挤得生疼。   段黎从书包里掏出一件长至脚踝的外衣,急切地裹在虞姜身上。   土地所施加而来的压力好像竟真的被这样薄薄一件外衣挡在了外面。   他又将一颗圆圆的小亮片拍在虞姜手腕处,窒息的感觉才渐渐消退,带着泥土芳香的潮湿空气缓缓流动进来。   即便只是很短暂的缺氧依旧使虞姜感觉头有点晕。   她感觉有点糊涂。   这里......为什么比地铁站里面还要黑?   一眼望不见顶的漆黑楼梯蜿蜒向上,引诱人去攀爬。   虞姜轻轻蹙起眉,这条楼梯......是不是太长了?   这座地铁站有必要建在这么深的地下吗?   段黎轻咳一声。   紧接着就有一位穿着印有“舒城轨道交通”字眼工作服的工作人员恭恭敬敬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虞姜能肯定,她从没见过这么客气的工作人员,客气得太过头了,简直就像是在等待领导人检阅似的。   只是几位乘客而已......至于么?   “段......”   段......什么?段......黎吗?   他认识小黎?   虞姜朝着这位工作人员投去狐疑的目光。   段黎目光冰冷,好像只是不经意地扫了他一眼,这位工作人员就差点咬掉了自己的舌头:“段......断断不能走楼梯上去啊几位。”   “这楼梯今天正在例行维护,你们爬到一半就会发现上面正在施工,上不去的。还请你们乘电梯上去。”   虞姜:......?   断......断断?   原来是这样吗?   虞姜收回了视线,朝着工作人员礼貌的道谢,就是不知道为什么......   她老是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违和感撕扯着她的神经......   虞姜没忍住开口询问:“现在是几点钟?”   工作人员看了眼表,不解她为什么突然有此一问:“凌晨一点半,怎么了?”   虞姜:“......你们......这么晚了还上班啊?”   工作人员一愣,下意识地往段黎的方向看了一眼,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飞速收回了目光。   然后长叹一口气:“害,打工人嘛,混口饭吃不容易,这不上面维修吗,总得有人盯着才行呢。”   可是......   就算是维修,也不用挑在这种时间吧......   工作人员在黑漆漆的墙壁上按动几下,一辆破旧的电梯出现在虞姜眼前。   他像是在逃避什么似的,打了个哈欠:“你们赶紧上去吧,我也好回屋眯一会儿。”   这是根本就不肯再给虞姜问话的机会了。   虞姜向这部凭空出现的电梯看去,再次皱起了眉。   这辆电梯......为什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这刷得分外不走心的黑漆......总感觉是在哪里见过啊......   直到乘上电梯,在电梯内部看见两排排小字后,虞姜才终于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第一排是:“异界宝塔有限公司专用电梯。”   第二排字迹更小,需要仔细去辨认才能够看得清:“宝塔总部淘汰品,可于副本中继续投入使用。”   最后的几个字已经非常模糊了,甚至还被人用刀划了几下,好像存心不想叫人看清似的:“可能存在安全隐患。”   虞姜:......?   知道存在安全隐患还让人继续用啊?   现在再从这部电梯下去还来得及吗?   段黎好像对于这部电梯很熟悉似的,虞姜还在光线格外昏暗的电梯内试图找到上升的按键,他就已经成功使电梯启动了。   可是......为什么?   她给小黎补习这么长时间,小黎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   并不是她想要去怀疑小黎,实在是......   能阻隔土壤压力的外衣,能让她在地下正常呼吸的小亮片......这些东西都是哪里来的?   小黎他......究竟是怎么进入到这个副本中来的?   难道......   “虞姜姐姐,我听林医生说,你的病情有了很大进展,说不准这个副......这次治疗结束,你就能完全病愈,结束治疗了呢。”   什......什么?   在电梯昏暗得几乎叫人看不清电梯按键的环境中,虞姜还是看清了段黎脸上熟悉的笑容,他的瞳仁闪闪发亮,从那里面,虞姜能看得清对她的关心,并且......小黎在真心实意地为她高兴。   他连语气都变得轻快:“林医生说了,到了这个环节,已经允许亲友探望了呢!”   “我来探望你,你开心吗?虞姜姐姐?”   原来......是这样吗?   她居然......要病愈了?   虞姜感觉自己一下就被这个惊喜砸蒙了,她声音甚至难得有点轻轻发颤:“林医生说......林医生真的说我已经要痊愈了吗?”   精神病......精神病真的有可以痊愈的一天吗?   那股熟悉的感觉又来了,虞姜此刻的模样让段黎的心口跟着一抽一抽地疼,他感觉自己的声音也打着颤:“是啊,我这回来......就接你一起回家。”   季恒的眸色愈发地深沉。   他牵着虞姜的手愈来愈用力。   他不喜欢段黎。   更不喜欢他嘴里说的什么回家。   他眨了眨眼:“虞姜,你不去我的白菜宫殿看看吗?”   即便已经过了许久,但季恒的指尖依旧冰凉。   这股冰凉的触感好像顺着指尖一直传到虞姜的头皮,使她被冲昏的头脑飞速冷却。   “我......”   电梯猛地震荡一下。   电梯......停了。   这部电梯的年头实在太久远了。   它的门咯吱咯吱地响了半天,才终于咧开一条缝。   段黎伸手将这扇门用力向两侧推,将电梯门掰出一条仅容一个人通过的小缝。   虞姜拦住了直接就要出去的段黎,不知道外面有没有危险,应该由她走在最前面。   虞姜一出去,季恒立刻就要跟上,却被段黎揪住了后颈的领口。   段黎将声音压得很低,嗓音中混着冰渣:“小怪物,给我离她远点。”   季恒冷嗤一声,肩膀往前一扯,就从段黎手中挣脱。   一从电梯中挤出去,就再次紧紧抓住了虞姜的手。   他微微偏过头,段黎能看见他唇角与五六岁小孩天差地别的带着讽刺意味的笑容。   段黎也笑了,纯粹是被气的。   这小怪物......真他妈的欠揍啊。   看来他真的在云城窝了太多年,不管什么玩意儿都敢往他的底线上踩一脚了。   段黎从电梯走出去的时候,虞姜正转头来看他。   她眼里满是对这个瑰丽世界的赞叹。   段黎听见她说:“小黎,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段黎唇角弯了弯,想告诉她:是,宝塔往上的世界,一个比一个精彩。   但他适当地流露出惊叹的表情:“这个副本的建模......可真精致啊。”   “简直要跟真的一样了,经费一定很充足吧。”   世界观完全不同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虞姜从电梯出来的时候。   最先看见的是一片片几十米长的绿色锯齿状长滑梯,或许是滑梯,从几十米高的建筑物......或许是建筑物,自上而下铺下来。   一栋栋看上去像是建筑主体的绿色圆柱体上面,层层叠叠向外伸展的绿色、带着脉络的圆片。   上面点缀着亮闪闪的灯火。   直到这灯火晃晃悠悠地移动起来,虞姜才发现这不是什么灯火。   这是......飞舞的萤光。   这也不是什么建筑物和滑梯。   这是......一颗颗蔬菜。   这就是......舒城。   虞姜下意识地忘记了要去呼吸。   直到飞舞的萤光愈飞愈近。   “吁——”   硕大的萤火虫被迫停在虞姜身前。   这萤光......居然是真的萤火虫?   一张苍白的面孔从萤火虫一人高的头颅后面探出来:“上车不妹儿?”   虞姜:......?   他居然......管这萤火虫叫车???   “放心,我们这都是有正规驾照的,绝不是黑车!刷卡就走!”   虞姜:......?   更多萤火虫朝着虞姜飞了过来:“三百年老司机,稳得一批,坐我这个!”   “从业九十九年,没有一个差评!”   “舒城小旋风,上就享受过不了审的车速!”   虞姜:......   虞姜:??? 第58章   计小枫倚着墙壁,尽力使自己的呼吸变得平稳。   在地铁上受的伤已经被她用道具修复了七七八八,但她身上却又添了新伤。   明明之前双臂还只是骨折,现在左臂已经完全没了踪影,肩头也像是被什么野兽撕咬过一样,模糊一片。   就算在这种关头,她还是没忍住骂了一句:“艹,什么他妈的事啊!”   一声轻笑传来。   计小枫登时就屏住了呼吸。   脚步声逐渐靠近。   “计小姐,不要再躲下去了。”   “你知道,你逃不掉了。”   “就算是拖延时间,也不过是徒增痛苦,何必呢?”   何必你妈个头!   计小枫眼中闪烁着熊熊怒火。   她没想到,她好歹也是下过十来次副本的人了,居然会被这么个畜生骗得团团转!   她到南瓜广场的时候,陆泽语跟严洲比她到的还要早。   三个人结伴找了一会儿线索,谁想到严洲却忽然毫无征兆地死了。   是毫无征兆、悄无声息。   ......的死了。   这怎么可能?!   就算在这之前她从没往这方面想过,现在也不得不怀疑了。   一位玩家,怎么可能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亡?   南瓜广场就只有他们三个人,杀了严洲的不是她......就一定是陆泽语!   果不其然,看装不下去了,陆泽语也不再伪装,用卡牌召唤出一只有两人高的凶兽,上来对着她就是咬!   她九死一生才终于逃出来,但是......   她也就只剩下一张卡牌了。   计小枫没有丝毫犹豫,就发动了这张卡牌道具。   这是一张能针对目标制造出小型迷宫的道具,没什么太大用处,但用在此时再合适不过了。   眼看着陆泽语像是根本看不见她似的向远方走去,计小枫松了口气。   朝着陆泽语的背影用力“呸”了一下。   长得人模狗样的,看起来也是古道热肠......居然是一头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   计小枫直到现在也没想明白,陆泽语为什么突然反水要杀了他们。   她想要站起来离开这里,左侧肩头的伤口却又使她眼前发黑,跌坐在地上。   下一秒,黑色的鞋面出现在眼前,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计小姐,我就说了,你逃不掉了。”   什么?!   他不是走了吗?!   迷宫怎么可能只困得住他这么一小会儿?!   计小枫没有抬头,说不清是对死亡的恐惧还是深深的怒气,也可能是肩头的伤口实在太痛了,她的身体轻轻颤抖。   仅存的右手死死捏着染血的废弃卡牌,声音也跟着打颤:“为什么......我们之间根本就不存在竞争关系,我们完全可以所有人一起通关!”   又是一声轻笑。   陆泽语独有的泛着冷气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可置信:“计小姐,别告诉我你不知道,玩家之间怎么可能不存在竞争关系呢?难道......你不知道完美通关这回事吗?”   完美通关......   “当副本中只有一位玩家通关的时候,就能达成完美通关成就。”   奖励......可是S级卡牌啊。   计小枫猛地抬起头:“就为了这个......根本就不存在竞争关系的情况下你就要杀了其他玩家?!”   计小枫话音还未落,腥甜的血液就从她喉间涌上来。   五脏六腑传来碾压般的剧痛。   是......是毒药!   他是什么时候给自己下了毒!   计小枫身体抽搐两下,终于彻底没了呼吸。   陆泽语蹲下.身子,缓缓将计小枫瞪得浑圆的眼睛合上。   他声音很轻:“都说了,玩家之间怎么可能会不存在竞争关系呢?”   他没立刻起身,反而是将兜里的一叠报纸抽了出来,又按开了打火机。   缓缓将其中一张烧成黑灰。   “就还剩一个了......”   -   呼呼的寒风在耳边刮过,长发被掀起又吹落,糊住了一整张面孔。   在这样的“车速”下,虞姜非但没有感觉到一丝寒意,反而浑身的血液都微微发烫。   身前年轻的“司机”操着一口很狂放的普通话:“俺这车特意改装过的,保温性老好了。”   虞姜看着萤火虫头顶触角像两根布条一样的“挡风板”,就算这只萤火虫“车”的保温性真的很好,也很难违心地夸赞他的改装。   而且......   虞姜抓紧了身前的把手,忍了又忍,还是开口道:“这位先生,要是你能把胳膊安上再操纵方向盘就更好了。”   选中这个司机,不为别的。   只是在一群硬要说自己从业几百年的司机中间,他这位从业四十年的看起来稍微靠谱一些。   虽然......他看起来也不过才二十来岁。   但一上车,虞姜就开始后悔了。   他嘎嘣一声拧掉一根胳膊,让这根胳膊去操控方向盘,本人回过头来朝着虞姜咧出一口大白牙:“放心,几分钟就到。”   然后......他就头也不抬地倚着垫子单手玩起了手机......   时不时还发出驴子疯了一样的笑声。   虞姜:......这样,她真的很难放心啊。   好在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这只跟地面上“蔬菜”比起来不知小了多少倍的萤火虫就沿着舒城一号线的线路飞过青瓜墓园、紫甘蓝小区和胡萝卜港湾,在南瓜广场地铁站口降落。   萤火虫完全停稳后,司机大哥居然还想要个五星好评。   但一见段黎和季恒冲天的鬼气他就怂了,舔着脸恳请虞姜能给个机会。   虞姜:......   在司机大哥灼灼的目光下,虞姜昧着良心给他打了五星好评,但评价语没忍住委婉地表明了这位大哥的车技:“尚有较大进步空间,如果两只手和眼睛都用上的话。切记: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南瓜广场终于不像生姜理疗馆一样整个儿都建在地下。   广场上散布着数不清的巨大南瓜,翠绿色的南瓜藤使它们连成一片。   交错纵横的藤蔓像一张大网,遮天蔽日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一颗有三层楼高的巨大南瓜瓜体上写着几个闪闪发亮的大字:“南瓜广场地铁站。”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入口请向上。”   向上......?   上面不是交错纵横的藤蔓吗?   ......轨道呢?   细细看去,所谓的“藤蔓”好像不单单是藤蔓。   这藤蔓间或剧烈地震动起来,有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轰鸣声从里面传出来。   从里面,传......出来?   虞姜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轨道,就在藤蔓之中。   怪不得列车行驶时车厢总是晃动得那么厉害,怪不得车窗外一直是黑暗一片......   从南瓜广场这一站开往紫甘蓝小区的路途列车竟然都是在藤蔓之中行驶!   巨大的南瓜上有几小条绿色的藤蔓垂下来,虞姜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段黎就抓住了藤蔓,示意虞姜按照他的方法做。   虞姜试探着拉住这条藤蔓,藤蔓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缓缓地匀速上升。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虞姜就被拉到了南瓜之上。   虞姜:......这种上楼方式,请问有给长发公主版权费吗?   紧接着,段黎和季恒也都用这个方法上了楼。   但是......地铁的入口在哪里呢?   季恒冰凉的小手再次握住虞姜的指尖。   他拉着虞姜走到南瓜最中间弯曲的粗壮藤蔓,拨开杂乱的叶片后,一道能容纳两个人通过的出口出现在眼前。   “虞姜,我们走。”   虞姜的眉头缓缓拧起。   这股莫名的违和感又来了......   好像是她一直忽视了这一点。   就连季恒......都像小黎一样身上处处充满了谜团。   刚从生姜理疗馆出来的时候,如果说小黎是因为进来探病而有什么特殊优待,才会感觉不到那种来自四面八法的挤压感,那季恒又是因为什么?   但是......怎么可能呢?   季恒才六岁。   一个六岁的小孩,又能有什么问题?   或许是因为只有她一个人是“玩家”的身份的缘故吧......   一走进南瓜广场地铁站,扑面而来的冷气就使虞姜打了个哆嗦。   她解下外衣,给季恒披上,叮嘱他抱住衣摆,不要被太长的衣摆绊倒。   然后......   就感觉有什么东西从领口爬了出来。   虞姜刚想伸手去抓,就先被这个“东西”抱住了手指。   是......一白一黑两个小纸人。   它们不是被放在借给顾秋秋的口袋中吗?   是什么时候爬出来钻进她领口里去的?   “虞姜,这是什么?”   小纸人好像不太喜欢季恒,死死地抱住虞姜的手指将头埋在她的掌心。   虞姜:“......这是,小怂人。”   -   从闸机进入站内之后,是一段长长的甬道。   相比一号线的其他地铁站来说,这里要亮得太多了。   好像生怕人看不清两侧墙壁上的宣传画似的。   但两侧墙壁上密密麻麻的抽象派画风,即便看清了,也很难看懂。   墙壁上是浓墨重彩的绿,间或夹杂着些橙色、红色的点缀。   两条蓝色的柱体高耸入云,一直从整幅画面的最底下捅到最顶上。   要是看得再仔细一点,又能发现这不是简单的两条蓝色柱体,柱体最下面接着两个鼓鼓囊囊像是面包一样的椭圆膨胀物。   这是......什么东西?   再往前走,图像逐渐变少,文字开始增多。   “如何有效抵制‘杀虫剂’。”   “十级‘地震’怎样最快速的逃生。”   “如何度过最难耐的寒冬。”   “优秀作文:如果世界是一片荒芜。”   最后的一块版面上写着“舒城市民守则。”   舒城市民守则一:全城禁止大声喧哗,尤其是寂静车站。   舒城市民守则二:舒城不欢迎外来者,发现外来者需立即击毙或上报。   舒城市民守则三:有违以上两条市民守则者,将受到舒城最高执法机关的制裁。   虞姜隐隐约约好像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又感觉好像差了最关键的一环......   虞姜凑近了这张告示板,在上面发现了几处胶水的痕迹。   这上面曾经贴着什么东西......但是被某个人撕掉了。   是谁?   是谁将这上面贴着的东西撕掉了?   这上面一定是有关于这个副本的关键线索。   “虞小姐。”   属于陆泽语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虞姜一回头,先注意到的是他手里的几张报纸。   这......就是他从告示板上撕下来的东西吗?   陆泽语的视线缓缓划过一看就不是个人的季恒和虽然看起来像人但又绝不可能是人的段黎,伸手将报纸递给虞姜。   “这就是南瓜广场地铁站的所有线索。” 第59章   “小钱,准备得怎么样了?剧本都背熟了吗?”   “放心吧孙哥,这事儿我可不敢马虎,咱们舒城能不能往上走走,全看我这回能不能把事儿办妥当呢!”   孙哥背着手,挺了挺啤酒肚,满脸都是喜色:“行,这个事儿办妥当了一准儿亏待不了你。不光是你,咱们舒城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小钱一叠声地应下,却又有点迟疑:“但是......前些日子襄城那边的祁云小姐......”   还说要“关照”一下那位玩家来着......   孙哥紧抿着嘴唇:“今时不同往日,咱们现在只要安全把人送回云城,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祁小姐要是有什么问题,就让她找云城要人去,关我们舒城什么事?”   他们又再次确认了一遍最后一程的流程,孙哥才又背着手走了。   小钱手里抱着工作服,喃喃背诵着应该说的台词。   “这事儿应该没什么危险......但要在宝塔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那必须得小心再小心......   “害怕吗?”   “是有点......”   小钱一下子愣住了。   他猛地一回头,对上一双喊着清浅笑意的棕黑瞳仁。   这个人......看上去一丝鬼气也没有。   ......这是个人类?   玩家?   不对,不应该......   “你......”小钱才刚露出死相想要将这个人类下退,却感觉对于身体的控制权逐渐被剥离。   被......剥离?   被什么东西剥离?   眼前的年轻人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近,小钱想退,却挪不动脚步。   “既然害怕,就不要去了。”   什、什么?   怀里的工作服被抽出。   小钱以为这位年轻人是有什么不得了的目的,却看着他不紧不慢地......穿好了工作服???   好家伙,这年头居然还有抢着要替别人上班的?!   一直到这位年轻人逐渐走远,小钱还是没能反应得过来。   甚至觉得......有人替他去上班好像也挺好的。   “要是天天有人替我上班......”   不对!   小钱一下瞪大了眼睛——不对啊,今天这个班不能别人替!他有特殊任务在身上的!   -   “5月18日,生菜别墅区发生了9级地震,一整栋生菜大楼凭空消失。”   “6月3日,甘薯学园被喷洒了大量有毒药剂,甘薯学园被迫停课整顿。”   “6月27日,舒城第一次发现有外来者来访,这都是‘他们’的阴谋。”   “外来者本身不具备很强的攻击性,却有着意想不到的危险性,专家称,这是‘他们’新型的“杀虫”方式。”   虞姜翻阅报纸的速度很快,快到报纸在她手里甚至要被翻出残影:“整栋大楼凭空消失......”   就算是地震,可能会导致建筑物倒塌或下陷,但也不可能让一栋建筑凭空消失。   舒城......杀虫......   冬季......荒芜......   禁止大声喧哗......   不欢迎外来者......   虞姜好像什么都懂了。   她猛地抬起头,与陆泽语的视线撞在一起:“这里......”   陆泽语轻轻点头:“没错,这里......应该是真的‘菜园’。”   舒城就是......蔬城......   这里既是一座城市,又......不是。   因为......这里,就是一个菜园。   一个格外大型神奇的菜园。   根本就没有什么地震,或者说,根本就不是什么地震。   一整栋生菜大楼凭空消失......根本就是因为这颗生菜被人拔走了吧......   甬道里的那副油画,虞姜终于知道上面画的是什么了。   绿油油的大片色彩上点缀着或红或黄的点缀......这就是一片菜园。   那下方连着两块巨大“面包”的蓝色柱子,是穿着牛仔裤的人类的双腿。   那也不是什么面包,是人类的两只脚。   舒城是一个自成一体的世界,但同时又是另一个世界的一部分。   甚至在另一个世界里,这里只是一片菜园。   虞姜想起再往前一点的甬道一侧张贴的优秀作文《如果世界是一片荒芜》。   到了冬季,菜园可不就是一片荒芜?   所以......才要想办法“度过难耐的寒冬”。   这样一来,寂静车站为什么是寂静车站,简直不要太好猜了。   如果你的菜园忽然发出巨响,你会怎么想?   从南瓜广场地铁站中的这些线索来看,舒城市民一直在跟“杀虫剂”做抗争。   他们......被当做了菜园中的害虫。   当你的菜园有了害虫,害虫甚至胆大包天弄出巨大的声响挑衅你的权威。   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杀死它们了。   所以寂静车站......或者说整座舒城,都不能大声喧哗。   至于为什么舒城不欢迎外来者......   这在线索中说得就更清楚了。   因为这是“他们”所针对舒城的情况研发的新的杀虫方式。   【副本“寂静车站”主线任务三:搞清楚为什么这里的人这样排斥“外来者”,一号线为何化身“寂静车站”。(已完成。)】   完成任务的系统在耳边响起,表明虞姜猜得一点不错。   可是......   虞姜微微蹙眉:“其他玩家呢?”   陆泽语无奈摇头:“谁说得准呢,或许是根本就不信任我们所说的必须出站的通关方式,或许是因为要特意赶去彩椒游乐园买票,所需要的时间比我们久一点,又或许......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现在还没能到这里。”   虞姜的视线落在身后写着市民守则的告示板上:“不该这样......”   “什么?你说什么?”陆泽语有点没听清。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去买票的时候......”虞姜回过头来,“当时那位工作人员说的是‘可算又等到新的人过来了’。”   她将“又”和“新的人”几个字咬紧了。   陆泽语微微皱眉:“你是说......”   “我记得,第一回 到彩椒游乐园的......是严洲。”   严洲一看就经验丰富,加上孟白的话也能侧面印证,他一定见过严洲了。   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推断,严洲都一定办卡了。   就算第二回 下车出于谨慎他并不敢直接出站来寻找线索,那么明知道时间愈来愈紧迫的严洲怎么可能会放弃这次机会不来南瓜广场地铁站?   如果说其他几个人需要再去办卡才能过来,严洲也不该这么久还没来啊。   陆泽语声音中带上了几分惋惜:“万一......他这回不幸被投放到了去过的车站......”   如果是那样,他确实没有机会来这里了。   但是......   在地铁上并不见严洲因为这个有多么惊慌。   虞姜觉得他应该还有什么能应付这种情况的底牌,至少这一次应该没有问题。   而且......   虞姜扫了一眼告示板上胶水的痕迹。   数目......对不上啊......   更何况——   “我们还缺了一条线索。”   目前已知的所有线索,跟第二条任务【副本“寂静车站”主线任务二:家乡大变样之后,你的目的地——原本的“月牙湖小区”已经被取缔,你不知道该在哪一站下车......请正确填写你该下车的车站名字。】都没有一点关系。   陆泽语略一沉吟:“现在我们都还有一个车站没去过吧?或许我们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还有......机会?   只有六分之一的生存概率......这跟赌博有什么区别?   这也能叫还有机会吗?   虽然根本不知道这些所谓的副本的治疗机制究竟是什么,但就连林医生都说她马上就要痊愈了......   她这回一定得通关。   “虞小姐,时间已经到了,我们必须得再次上车了。”   再次上车?   可这里就是南瓜广场地铁站,他们去哪里找通往“南瓜广场地铁站”的列车?   陆泽语好像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他微微一笑:“在中途的车站,才需要我们辨认方向,但起点站,就只有一个方向。”   他是想要说只有一个方向的时候,那么这个方向就一定是正确的方向吗?   列车从远方驶来,轰隆隆的声音振聋发聩。   “你听,虞小姐,列车来了。”   虞姜皱着眉头回身去看段黎。   他斜倚着墙壁,一手提着书包,一手插进校服口袋。   头顶白炽灯的光线撒在他身上,恍惚间叫虞姜觉得这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夜晚。   她每回兼职下夜班,也总能遇见才从图书馆准备回家的段黎。   他好像只是偶然路过休息片刻,也好像是在等她同行半程。   虞姜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好像也没有什么话说。   段黎眼中缓缓荡起笑意:“小虞姜,我妈做了松鼠桂鱼,张大爷他们都在,就等你回来了。”   虞姜两弯细眉拧得更紧了:“要叫姐姐。”   直到这时,虞姜才发现自己的掌心空了。   季恒那孩子哪里去了?   “虞小姐,列车不等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虞姜只能嘱咐段黎:“你出去的时候带上小恒,等吃过饭,我们送他去赵队长那里看看能不能找到他的家人。”   段黎笑眯眯地答应:“你放心。”   一定、会送他去见见他的“父母”的。 第60章   “队长......?”   所处的地铁依旧是虞姜熟悉的那一辆。   女教师、小朋友和暴起伤人的那对儿夫妻都在都还在这里。   但是......   灰色的军装、腰间泛着寒光的剑鞘......   正坐在座位上看报纸的......不是赵队长吗?   或许是因为他永远板着脸,又或许是因为他周身气压实在太低,他身旁已经空出了好几个座位。   女教师恭恭敬敬地站远了,那对儿夫妻浸着脑袋蹲在角落里,恨不得将头直接埋在地底。   就连一直维持着标准笑脸的小朋友们都一窝蜂似的挤到了对面的座位上。   因为实在挤不下而被迫跟赵队长坐在同一边的小朋友也缩紧了身体,尽量跟他拉开了距离。   脸上的笑容瑟瑟发抖。   赵穆间抬头看了虞姜一眼,轻轻地颔首。   赵队长......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车厢中除了赵队长,还多了两个人。   一个看上去十五六岁模样,整个人裹在漆黑的长袍中,显得格外单薄。   他细碎的短发被地铁中的冷气吹得轻轻飞舞,好像感觉到虞姜的视线,他偏头对上虞姜的目光,朝着她微微弯了弯唇角。   虞姜也是这时才发现,他的眸色很黑,像他的头发一样黑。   奇怪......她能肯定自己一定不认识这个人,可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熟悉啊?   另一个刚上车的乘客看上去平平无奇。   属于扔进人堆里就一定会消失不见的长相。   但他的脊背格外挺拔,不知道是不是虞姜的错觉,总感觉他的气度跟他的样貌完全不匹配。   他穿着印有“舒城轨道交通”字眼的工作人员的服饰,肩头还背着一个小型的工具箱,应该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但这个人......也诡异地叫虞姜觉得格外熟悉......   这是怎么回事?   “虞小姐,看来......”   陆泽语忽然出声,打断了虞姜的思绪。   虞姜知道他想要说什么,除他们之外的其他玩家......居然一个都没有返回到列车上。   但这根本不应该。   此刻处于列车上的时间线不是应该早于方才在地铁站中的时间吗?   就算他们在地铁站中死了,这时候应该也还是可以回来的才对。   而且......   “以往有玩家死亡,不是会掉落专属线索吗?这一回根本就没有任何线索掉落,是不是说明......”   陆泽语摇了摇头:“考核副本是不会额外掉落任何线索的。”   是这样吗.......   虞姜还是觉得什么地方有问题:“但无论如何,他们现在也都该在车上......”   陆泽语一摊手:“虞小姐,不知你有没有发现,在上一回下车之后,我们身上都没有多出任何伤痕。”   “难道是因为‘这回’的支线任务太简单了吗?”   怎么可能会这样?不管他们在上回下车时完成了这个副本的任务达成通关成就,还是没能完成相关任务。   要知道,他们都没有多少时间了。   无论怎么看,这个副本都已经接近了尾声。   “众所周知,副本的危险程度与玩家所在副本时间成正比,越是接近副本尾声,副本中就会越危险。”   “就连上两次都受了不轻的伤的玩家,在这一回却毫发无损?”   这怎么可能?   虞姜蹙起眉头:“你是想说......”   “对,我感觉这一回的时间线根本就没有问题。”   这怎么可能?!   不是说这次的时间线没有问题是一件不可能的事,而是......一直以来都是有问题的,突然成了没问题的......   “原因呢?原因是什么?”   “嗯......我也不清楚,或许根本就没有原因。”   没有原因?   那副本中的规则不就成了儿戏?   要是所有副本都这样反复无常,玩家靠什么通关?   虞姜认为绝不可能。   但陆泽语好像根本就不那样想。   他以虞姜不可思议的速度接受了这样的发展,还反过来劝虞姜:“我们该想的不是这个,都到了这一步,我们该想想我们的目的地到底被改成了什么名字。”   “等你越往上爬就越知道,无解类的副本有很多,副本中的规则反复无常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这没什么好稀奇的。”   真的......是这样吗?   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那位倚靠着地铁车门的工作人员忽然没忍住笑出声来。   虞姜和陆泽语都向他看去。   他不慌不忙地站直了身子:“啊,抱歉。”   虽然嘴里说着抱歉的话,他看上去可没有一点觉得抱歉的意思:“但是......我从没听说过无解类的副本呢。”他微微偏了偏头,眼神中满是真诚的求知欲,“还想请问这位先生,无解类的副本......要怎么通关?”   陆泽语瞳孔不自觉地猛烈收缩了一下。   他眯起眼睛遮住眸中的暗芒。   这个人......难道他不是副本中的NPC吗?   怎么会知道副本......   “我以前也曾做过游戏策划,设计过的副本......没有上万也有几千吧。要是根本就没有规则,那玩家玩什么?这样的副本......根本就没有投入运行的可能。”   “恕我冒昧,这位先生您是否从事相关行业,竟然会说副本有‘无解类’呢?”   陆泽语又忽然松了口气。   原来这个人不过是从事过相关的行业。那他嘴里的副本,跟他所说的“副本”应该根本就不是一个意思。   陆泽语很有礼貌:“这只不过是我跟朋友之间的胡言乱语罢了,我......”   又是一声嗤笑。   这回不是这位工作人员,而是那位少年。   陆泽语下意识地朝他看过去。   不知是他的哪句话踩中了少年的雷点,他可没有半分抱歉的意思,反而咄咄逼人:“朋友?什么朋友?”   “她——”他指着虞姜,“她跟你是朋友吗?”   陆泽语:......   这都是哪儿来的杠精?   是不是朋友什么的,重要吗?   【恭喜你触发了副本“寂静车站”的支线任务——】   【副本“寂静车站”个人支线任务四:你知道,这两件事上你都撒了谎,现在你必须在其中做出选择,对一个人说出真话。】   【异界宝塔有限公司温馨提示:支线任务来之不易,完成后积分翻倍。】   【因为你非常珍惜来之不易的积分,所以你欣然接受了本次支线任务。】   【PS:撒谎可不是一项好品质哦~】   这是什么任务?!   陆泽语感觉头皮发紧。   这项任务一看就是单独针对他一个人的。   可......不就是撒谎吗?   这也值得拿出来为他设置一项支线任务?   副本中的玩家哪个不撒谎?   再说了,严格来说,他这也不能算是撒谎。   虽然这个副本并不是无解类副本,但这回的时间线确实没有问题,之前的时间线也确实有问题。   只不过......这并不是副本临时改变了规则。   是他在其中做了手脚。   【A级道具:我罗斯方块(特别纪念版之命运篇。)   道具类型:卡牌道具。   道具详解:就算是老掉牙的游戏也是有一批忠实又坚定的受众的,这不,时值这款游戏诞生三千年整,这款已经两千年没动静的游戏又发布了它的周年特别纪念版。你还别说,这回的“命运篇”还真的有点意思。   我公司的优秀员工就以此为灵感制作出了这个道具。   使用道具后,你可以对接下来即将“降落”的一小段时间内的命运进行移动重组。   比如员工A某未来一小时内将经历“起床不小心撞上了床角”、“没赶上公交车只吃了一嘴的尾气”、“刚买的包子不慎落在了地上但包裹着塑料袋不影响食用却被路过的野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叼走”、“刚到公司就被心气不顺的组长找茬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完全可以将他的命运改成:莫名其妙被狗比组长骂了一顿后赶车又吃了一嘴汽车尾气,从床上起来的他以为这是一场梦却和“梦里”一样撞上了床角,然后想要出门买个包子压压惊包子却被野狗抢走......   你瞧,这样一来,是不是就有趣多了?   使用方法:选定目标,直接发动道具。   本道具的效果非常强大,所以限制相对较多。   首先:“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指的是三小时内的一小段时间。   其次:若是目标已经对你处于极端不信任的状态,道具将无法启动。   最后:本道具一次性可对多个目标产生效果,但每产生一次效果将会消耗一次道具的使用机会。   可用次数:1/10。   冷却时长:23h/24h。   PS:本道具副作用明显,使用道具后你会成为人群中独特的存在,或许会不那么像一个人。毕竟......你干的也不是人事儿啊!】   副本中所谓的“混乱”的时间线是他动的手脚。   只是没想到系统给了玩家特别的提示——腕表。   只要一下了地铁,腕表就会消失,简直是在明晃晃地提示玩家时间存在问题。   但并没有一位玩家猜到系统真正想要告诉他们的真相,反而因此被他牵着鼻子走。   整个副本的时间线都被他做了假。   至于这一次为什么时间线跟之前对不上......当然是因为道具已经进入了冷却期,他根本就没办法再动手脚了。   不过这副作用么......没想到这个副本中会有一位比他更不像人的虞小姐,只要他一跟虞小姐站在一起,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了。   这是他在副本中做的第一个局。   硬要说的话......也算是他撒的第一个谎。   但至于朋友不朋友的......难道这也算撒谎吗?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就算只是客套的说法,说起来不是也很常见吗?   “喂,”少年眉目阴冷,“我在问你话,难道你不想回答我吗?”   “我......”   “是啊,这位先生,您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陆泽语张了张嘴。   那位样貌平平无奇的员工再度打断了他:“不要撒谎哦,据说撒谎的人下场都不会太好呢。”   陆泽语:......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flag被立起来了。   但是要是从这两个问题里面来选......   那不管是出于哪个角度考虑,他的选择都只有一个啊——   “我和这位小姐确实算不上朋友......”   【副本“寂静车站”个人支线任务四:你知道,这两件事上你都撒了谎,现在你必须在其中做出选择,对一个人说出真话。(已完成)】   随着系统的任务完成提示音一起响起的还有那位少年的一声轻笑。   他只笑了几秒,就抬眼对上陆泽语的眸子。   陆泽语也是这时才发现——不知什么原因,这少年眸中压抑着略显克制的怒气。   他一开口,嗓音模糊:“原来你骗了......”她啊。   友谊是多么真挚又神圣的一个词,怎么能容人肆意玷污。   虽然没看见少年有什么动作,但他唇角残忍的笑容还是叫陆泽语毛骨悚然。   他在说什么?   他说得含糊,他根本就没能听得清。   下一秒,陆泽语就感觉舌根一痛。   他呆愣愣地张嘴,掉出了半截舌头。   什、什么?   钻心的剧痛一瞬间就窜上脑门,陆泽语手忙脚乱地用道具给自己止血。   那位工作人员还啧啧出声:“舌头都被拔掉了啊,小朋友们,见到了吗?撒谎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哦,千万不要跟这位叔叔学。”   虞姜看着地上逐渐风化的半截舌头,微微后退了半步。   她感觉有哪里不对。   事情好像从她在告示板上发现了五处胶水印记却只有四张报纸就开始不对劲了。   她本以为是某位玩家先到了南瓜广场,拿走了那张藏有关键线索的报纸。   可现在来看,根本就不是这样。   现在有两种可能,   一种陆泽语口中所谓的时间观念真的是正确的,这个副本莫名其妙地改变了规则。   其他玩家都死了,只有他们两个成功上车,再次开始轮回。   但要是这种情况,陆泽语一定就撒了谎。   如果其他玩家是没到南瓜广场之前就死了,那那张缺失的报纸就一定是陆泽语揭走了。   他为什么要独独将那张报纸藏起来?   如果其他玩家是到了南瓜广场揭走了报纸之后才死了,那他们是因什么而死?比她先到南瓜广场的陆泽语难道就什么也没有发现吗?   这根本就说不通。   另一种可能是陆泽语口中的时间观念根本不对,他们上的这辆车有问题,或许其他玩家还活着并上了正确的车辆。   但之前的除玩家之外的所有乘客都在这辆车上,这辆车有问题的概率太低了。   而且......   为什么那么简单的一个问题就让陆泽语被拔掉了舌头?   这个问题肯定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无论哪一种情况......都直接说明了陆泽语这个人有问题。   虞姜更倾向于——他拿了报纸。   可是为什么?   他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目的地究竟被改成了什么名字?   “这位先生,”让虞姜感觉格外熟悉的工作人员好像依旧不打算放过陆泽语,“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陆泽语:......妈的。   从来没有一个副本像这个副本一样,让他折进去这么多道具。   现在的这个道具,虽然修复了他的舌头,叫他不至于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但副作用已经要将他折磨疯了。   他要时刻承受比舌头断裂一瞬间更要强烈十倍的疼痛。   如果说小美人鱼是用足尖在刀尖上舞蹈,那他就是舌尖在刀尖上舞蹈。   剧烈的疼痛使他的额角汗如雨下。   新的舌头好像也不那么太听使唤:“我......”   “你可不要骗我哦。”   【恭喜你触发了副本“寂静车站”的支线任务——】   【副本“寂静车站”个人支线任务五:眼前的这位员工好像非要一个真相不可,可真是一个固执的员工啊。】   【异界宝塔有限公司温馨提示:支线任务来之不易,完成后积分翻倍。】   【因为你非常珍惜来之不易的积分,所以你欣然接受了本次支线任务。】   【宝塔是很公平的宝塔,该是你的任务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   陆泽语:......妈的。   这个该死的任务跑掉他没有什么意见,绝不会去投诉宝塔不公平的。   他含糊不清地回答:“我也......不太清楚副本的规则,或许真的没有无解类的副本吧......”   员工轻轻地哦了一声,看像他的目光透露着些许不赞同:“你不知道的话,怎么能说谎呢?”   “说谎可不是什么好人该干的事啊。”   脑海中支线任务完成的提示音响起,陆泽语松了口气,便忍不住想要狡辩:“我只是不太清楚,这也不能算是——”   员工好像根本不在意他说了什么还是没说什么:“你的舌头已经被断过一次,再次切断好像也不太好啊。”   什、什么?   “我看你好像也不是什么在意脸面的人,不如......”   什......什么?   陆泽语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捂紧了面皮,却仍旧感觉到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拉扯了一下,浓重的血腥味熏得他眼睛都睁不开。   剧痛使他再也无法忍耐得住:“啊啊啊啊啊——”   “这位先生,云城可不能大声喧哗啊。”   “叔叔,云城不能大声喧哗啊。”   “叔叔——”   地铁内从四面八方传来讨伐声。   陆泽语双手虚虚地悬停在脸前,却又不敢触碰。   “我......我要离开这里!”   他发了疯似的试图在腕表上输入他的目的地试图离开这个副本。   但因剧痛而颤抖的手指使他屡屡失败。   哗啦一声。   是报纸被什么人折上了。   地铁中一下子安静下来。   陆泽语听见军靴踩在地面上的声音。   “低级员工陆某,你违反了舒城的有关规定,我有权利对你进行制裁。”   制裁你妈!   陆泽语抬起血肉模样的一张脸,鲜血甚至流进他的眼睛,将眼球都染得通红:“我已经完成了任务,我可以返回总部!你没资格制裁我!”   赵穆间面无表情,语气依旧没有起伏:“只要你还在舒城一秒,就得遵守舒城的规矩。”   “所有违反规矩的人,我都有权处置。”   “更何况,你是一个外来者。”   雪亮的长剑刷地一下出鞘,锋锐的剑刃抵在陆泽语颈间。   赵穆间很少说没有意义的废话,这回是个例外:“宝塔绝对公平。”   这是什么意思?   宝塔、那个坑比宝塔什么时候公平过?!   长剑的速度太快了。   陆泽语的头颅咕噜咕噜滚落的时候,才终于明白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因为......他杀了太多人么?所以他也要死......?   可这怎么可能?   太扯淡了,宝塔明明说过鼓励反水、倡导暴力......   但要是......   要是他不那么贪心,知道了通关答案就立刻返回副本,不留下要将最后一位玩家也推去送死......   是不是今天的结局就会不一样.......   赵穆间将剑插回剑鞘。   他刚刚说的话——当然是唬人的。   宝塔之中,从没有公平二字可言。   但他赵穆间,有能力给任何人公平。   赵穆间朝着虞姜轻轻一瞥,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他的语气缓和很多:“快点,回家吃饭了。”   虞姜的瞳孔微微放大:赵队长今天也要来一起吃饭吗?   “哦......”   赵队长刚才的一句“外来者”忽然点醒了虞姜。   既然她们是外来者,舒城又怎么可能会有她们想要去的目的地?   所以“月牙湖小区”根本没有被取缔。   舒城根本就没有月牙湖小区。   她的目的地就还是——“月牙湖小区。”   虞姜在腕表中输入这几个字之后。   系统提示音如期响起:   【副本“寂静车站”主线任务二:家乡大变样之后,你的目的地——原本的“月牙湖小区”已经被取缔,你不知道该在哪一站下车......请正确填写你该下车的车站名字。(已完成)】   【你已达成副本“寂静车站”的通关成就。即将返回公司总部,请做好准备。】   虞姜有些怔忡。   奇怪......为什么还是提示即将返回公司总部?   她的治疗不是即将要结束了吗?   虞姜茫然抬起头,下意识地去看赵穆间。   如果细看,还能看到她眼底弥漫着浅浅的一层无措:“队长......”   赵穆间朝着她伸出手:“走,回家。”   虞姜迟疑着试图将手搭上去,却感觉一股强劲的阴风拉扯着自己不断地后退。   她听见女教师和那对儿夫妻的惊呼。   看见赵队长一瞬间变得阴沉的脸色。   这是......怎么了?   浓重的黑气逐渐遮挡住虞姜的视线,虞姜只能隐隐约约听见赵队长在跟什么人说话。   好像是......那位眼熟的少年。   赵穆间手中长剑闪着寒光,他浅棕色的瞳仁一瞬间变成银灰色的竖瞳:“你找死。”   少年的长袍被风鼓得烈烈作响:“自打我出生,想让我死的太多了。”   无论是人还是鬼,宝塔上上下下,就只有一个人不想让他死。   但他还没死过。   赵穆间紧抿着唇角,长剑如蛇一般缠了上去。   虞姜眼前已经完全被黑雾挡住了。   只能听见金属相碰的铿锵声。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小鱼。”   一道人影缓缓从黑雾中走近。   虞姜看不清他的样貌,只能看清他穿着的“舒城轨道交通”工作服。   是那位工作人员。   不,不是。   此刻看不清他的样貌,虞姜反倒明了了他的身份。   “越涟......”   虞姜听见他轻笑一声:“嗯,是我。”   “你是......越涟......一。”   他的声音好像更轻快了:“我就知道,你从不会认错。”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们从前就认识吗?   越涟一走得更近了一些。   虞姜终于看清了他的样貌。   棕黑的瞳仁和......   一见着这颗泪痣,虞姜又没忍住咽下一口口水。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虞姜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你说什么?”   越涟一拉起虞姜的手,指尖向着自己的眼尾按去。   没由来地,虞姜心底浮起一股隐秘的期待......和恐惧。   她猛地将手往后一缩,却没能缩得回来。   “不要怕。”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虞姜感觉指尖一痛。   有什么东西拼命地往她的脑子里钻。   然后就是眼前一黑。   彻底失去了知觉。 第61章   入目是黑漆漆的......电梯门。   电梯门前是眼影闪闪发亮的接引人。   他高高地扬着下巴,拿余光觑着虞姜。不知为什么,他的语气听起来硬邦邦的:“回来了啊。”   回来了......?   可她怎么会回到这里?   她应该回的不是......   “你还知道回来啊?”   虞姜:......?   虞姜感觉头还有些晕。   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电梯一侧的内壁。   入手冰凉。   她这才发觉这部电梯跟之前的那一部不一样了。   不再是廉价的木质电梯。   而是......虽然依旧很廉价但已经比之前那一部好了很多的铁质电梯。   虞姜:......   所以那部“退休”之后又被投入副本里循环利用的电梯就是她每回乘坐的那部淘汰下去的吗?   这个公司......究竟是穷到了什么地步啊......   她不过是轻轻扶了一下,就摸到了满手掉色的黑漆和散发着腥味的铁锈。   接引人没忍住嘶了一声:“你看你,好端端的摸它做什么?满手的铁锈。”   一说出这话,他好像又很懊恼,重新板起脸:“你忘了你上回是怎么答应我的?”   “这是考核副本你知不知道?里面惊险万分,就算是下过几十次副本的资深玩家都很可能折在里面。你,”他被气笑了,“你参加过几个副本心里没有点数吗?”   “是谁给了你一张卡也不抽就直接进入副本的勇气的?”   “是不是还觉得自己挺勇啊你?”   他像机关枪似的,冲着虞姜一顿扫射。   见虞姜呆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掌心的铁锈,好像有点失魂落魄,接引人早一千多年前就不再跳动的心脏蓦地软了一下。   难道......难道他太凶了吗?   他结巴起来:“......难道是你抽了卡忘了用?”   虽然手底下的玩家每抽一组卡牌他们都能拿到1%的积分抽成,但他们公司的坑比属性是出了名的,积分到账存在延迟也是基操了。   “我就说让你多积累点经验再去参加考核副本,你说什么也不听......有些没经验的新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时机该用卡牌,更不知道卡牌究竟怎样用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当然,压根就忘了自己还有卡牌可以用的也不在少数......你是不是忘了抽了卡却......”   虞姜抬起头:“我没抽卡。”   “我知道你没抽卡......”接引人一下子愣住了,他猛地对上虞姜的眼睛,“你......真没抽卡啊?”   “嗯,没抽。”   接引人张了张嘴,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但凡进入宝塔的玩家......就从来没有过不抽卡的例子啊!   不是,积分不拿来抽卡......还能干嘛?   就算玩家交易之间不可避免地需要用到积分......   可这也正说明积分的重要性啊!   都能被拿来当做货币......为啥?   还不是因为积分能拿来抽卡!   副本世界危机重重,哪一位玩家不是靠着各种有神奇功效的卡牌才能保下命来?   不抽卡......脑子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要不是虞姜是个人类,接引人真想剖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奇怪的回路。   他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却被虞姜问懵了。   “我这一回......还是没能达到出院的标准吗?”   什、什么?   出院?   这是玩家之间最近流行起来的新词吗?   什么意思啊?   接引人愣了一会儿,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你是指......离开宝塔?”   这有什么区别吗?   出院当然要离开宝塔。   虞姜轻轻点头,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位接引人会是这样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岂止是不敢置信!   接引人简直要给虞姜跪了。   好家伙,还不过才刚刚升为中级员工呢,居然就想着要离开宝塔这件事了!?   就算是高级玩家,也不敢说这种大话啊!   他在公司干了一千多年,可从没听说过有哪位玩家能离开宝塔。   据说上千年前倒是有一位跟塔顶只有一步之遥的玩家......   但那时候就连他都还没入职呢......   “早着呢。”   接引人从虞姜手里接过员工证使电梯匀速上升:“你知道宝塔能满足登上塔顶的玩家任何愿望这事儿吧?”   虞姜乌黑的瞳仁一瞬不眨地盯着接引人,她一动不动,就像一个安静的玩偶。   接引人含糊不清地给虞姜种下希望的种子:“等你登上塔顶,别说是离开宝塔了,就算是将整座宝塔据为己有,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啊。”   他在心里默默地补上:当然,这句话完全可以当他没说。   虞姜现在问他的问题简直就像每一个无知的小学生一年级考了一百分就开始纠结上清华还是上北大似的。   都不用他多说,等她真正进入中级副本世界,甚至都不需要进入高级副本世界,就能明白登上宝塔是一样什么难度的事。   玩家,想活着都得拼尽全力。   登塔那还不如考清华容易呢。   但现在么......   作为一位优秀又负责任的接引人,他有义务为手底下的玩家在眼前吊上一根胡萝卜。   关爱玩家的心理健康也是很有必要的嘛。   接引人神情一肃:“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一位中级员工了。”   “在上个副本你就能看出来,中级副本无论是哪一方面都要跟低级副本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   “你也不要觉得你安然度过了考核副本就认为中级副本不过如此,从综合数据上来看,考核副本就只有中级副本难度的二分之一。”   接引人鲜红的唇角勾勒出无声又冰冷的笑容:“换句话讲,就算度过了考核副本,依旧有一大半的玩家会在第四层的副本就走到自己生命的终点。”   “当然了,你也不要有太大心理压力。成为中级员工之后,每次副本间隔至少有一天......你可别小瞧了这一天,至少是咱们公司从007到006的进步,是吧?”   虞姜:......   这位接引人的话唠和热心属性实在太严重了,他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的注意事项。   核心全部围绕着“抽卡”这这一件事。   等到电梯终于停下,虞姜简直觉得比上了一堂高数课还累。   即便是这样,接引人依旧非常不放心:“你不要不把抽卡这件事放在心上,不氪金是没有前途的!!!”   虞姜:......   氪金是不可能氪金的,这辈子不可能氪金的。   一万块抽一组卡牌......宝塔还不如直接去抢。   虞姜走进她在四层的房间。   好像员工等级一提升,各方面的待遇都有所提升。   这间房间看着比之前的要宽敞多了,不仅如此,就连冰箱、空调都配备齐全了。   只是一看旁边贴着的使用价目表,虞姜就知道这些东西跟她无缘。   她坐在床边,打开了系统面板:   【员工姓名:虞姜。   员工编号:***(不知什么原因,你的编号是一串乱码。)   员工等级:中级。(你已经成为了一位中级员工,有资格获得宝塔的一点点关注。)   宝塔短评:你身上鬼气森森,对副本生物有着意想不到的亲和力,但正常人类对你的第一印象可能会很糟糕。   宝塔寄语:打工人打工魂,打工都是人上人!只要你努力的工作,宝塔就会过上更好的生活!   登塔有奖:宝塔会满足登上塔顶员工的任何愿望。】   已通关的副本中又多了一个“寂静车站”:   【副本“寂静车站”,已通关。   通关评级:完美通关(这是你拿到的第一个完美通关,将会获得宝塔赠予你的特殊奖励。看来宝塔特意为你安排的考核副本非常适合你......希望下一回的副本你依旧会喜欢。)   通关奖励:1200积分[支线任务完成,积分已翻倍。](可用于从卡池中抽取卡牌道具。)   特殊奖励一:S级道具“勤劳的农夫绝不会认输”。   【S级道具:勤劳的农夫绝不会认输。   道具类型:实体道具。   道具详解:虽然这个道具看起来有点像面包,但从他上方的两个开口能看得出,这是一双鞋子。据说这是一位勤劳的农夫进入菜园杀虫时要穿的专用防虫鞋。结实、耐磨,除了长得跟面包似的,不那么好看、鞋底儿还沾了些泛黄的泥巴外,没有任何缺点。   使用道具后,勤劳的农夫无论在干什么,都会忽然想起:“糟糕,今天还没除虫呢!”从而在三分钟内赶过来杀死烦人的虫子。   要怎么知道“虫子”烦不烦人?   那当然是你“这颗菜园里的菜”说了算。   使用方法:丢出这双鞋子即可。   可用次数:直到勤劳的农夫终于舍得为自己买一双新的除虫专用鞋为止。   PS:这张卡牌道具产自于副本“寂静车站”,是你达成完美通关成就后的奖励,与普通的卡牌道具有一定的区别。   PPS:本类道具为公司为激发员工通关副本积极性而特别研发设置的特殊奖励,尚处于试运行阶段,道具稳定性不能保障,要是农夫除虫之后心血来潮想把你“这颗菜”摘了去吃也不是没有可能。   PPPS:特别声明!道具是正经的道具,绝对!绝对!!没有异味!!!   道具最终解释权归异界宝塔有限公司所有!】   特殊奖励二:带着余温的外套(这是一件看起来属于女性的黑色外套,尚且带着点它主人身体的余温。不知是什么原因,外套上被溅上了不少血迹。)使用道具后,目标人物会头脑发热情不自禁地为你挡下一次攻击,当然,这攻击不会是致命性攻击。本道具冷却时长为24H。】   与之前不一样的是,这回的副本总结最下方还有一行鲜红的小字:   【你脑海中多了两段短暂的记忆,是否要查看?】   这两段“记忆”都被取了名字。   一段的名字叫做“15g”,一段叫“诞生”。   这是什么东西?   进度条好像还没到底,虞姜继续往下滑。   【宝塔虽然不会保护每位员工的个人生命及财产安全,但在没用的地方......宝塔可爱管闲事了。】   【这是两份想要非法入侵您的大脑的记忆,宝塔已经全给你拦下来了!!!】   虞姜:......   从这句话后面跟着的三个感叹号里,虞姜仿佛已经看到这位“宝塔”叉着腰、拍着胸脯,只差没高声欢呼:“我好牛逼!”了。   可是......要是大脑真的被这两段记忆非法入侵又会怎么样?   系统好像知道她正在想什么似的,有一行小字在末尾浮起:   【不会怎么样,此行为纯属宝塔手痒......没事闲的。】   虞姜:......   几乎没怎么犹豫,虞姜就选择点击查看这两段记忆。   她先点中了这段名为“15g”的记忆。   好像什么闸门一下被打开了,虞姜最先感受到的是一股强烈的情绪充斥满整个胸腔。   她的眼眶很快就红了。   如果没有感受错误,这股情绪应该是悲伤......和无边的愤怒。   昏黄的光线下,女人的身体呈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蜷缩着。   她的眼睛徒劳地睁着,一眨不眨。   虞姜能感觉“自己”的手在颤抖,好像想要轻抚她的面庞,又好像害怕一触就会将眼前的人碰碎。   虞姜这时才明白,这个女人死了。   片刻后,“自己”终于颤抖着将她的眼睛合上。   虞姜听见了极力压抑着的呜咽声,感受到从胸腔蔓延出来的无尽的恨意。   接着,听见“自己”开口。   是个男声,带着浓重的鼻音:“根本......根本就没必要杀了她。”   不知是从什么地方传来一声轻笑:“在副本里,没有‘有没有必要’,只有‘想不想’。”   这个声音......   虞姜能感觉“自己”的拳头被捏得咯咯作响,要是能看见自己的脸,虞姜认为“自己”一定眼眶通红。   “愤怒?不甘?想杀了我为她报仇?”   一抹纯白的衣角在虞姜眼前划过,她听到那道声音继续说:“在那之前,先把这具尸体处理了。”   他根本就不觉得“她”能杀了他,甚至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才能这样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   愤怒裹挟着悲伤,简直要将虞姜的理智崩断。   但“她”还是将这具尸体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准备处理掉。   “就丢在门口的垃圾桶里吧。”   尸体已经开始僵硬了,虞姜能感觉到“自己”因愤怒而将尸体的手臂按出一个小坑。   沉默着站起身后,对上了一双漫不经心到残忍的眼睛:“我希望你拿出该有的效率,不要试图挑衅我的耐心。”   “因为我,不喜欢有人拒绝我的安排。”   这份名为“15g”的记忆戛然而止。   虞姜久久回不过神来,她伸手往脸上一摸,入手冰凉。   是不知什么时候就开始不停往下流的泪水。   这是谁的记忆?   这股强烈的悲伤和愤怒......虞姜只能从声音判断来自于一个男人。   死掉的女人......应该跟这个男人有什么关系。   可她能肯定她不认识这个女人。   那这段记忆为什么会想要非法入侵她的大脑?   倒是导致这场悲剧的人,她并不陌生。   在副本“与邻为友”和“提线木偶”中,她们已经见过数次了。   永远架在鼻梁上的银丝眼镜、一丝不苟的白大褂,还有那双看着温和却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睛......   这回虞姜看清了他胸前的名牌:“谢仓玉。”   谢仓玉......他究竟是什么人?   虞姜犹豫了片刻,看向另一份记忆“诞生”。 第62章   名为“诞生”的这段记忆比15g更短。   但查看过这段记忆后,虞姜却比查看了上一段记忆更恍惚。   在这段记忆中,虞姜感觉整个人像是被投入到了一片虚空。   眼前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   她能感受到的只有没有目标,也没有缘由的等待。   她......是在等待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有一丝光破空而来。   虞姜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下一秒,这段记忆就忽然结束了。   甚至叫人分不清那道光究竟是记忆之中本就存在的光,还是记忆结束时属于现实的光照了进去。   这究竟是什么?   诞生......   什么东西诞生了?   光吗?   虽然这段记忆中唯一出现的好像“诞生”的东西就只有光,但虞姜潜意识认为不是。   “诞生”所指的,一定不是光。   而且......若说记忆15g的情感冲击很强烈,但总还有一种割裂感,至少还能叫虞姜觉得这不是自己的记忆。   但记忆“诞生”......给她的感觉一点也不一样。   就好像......这本就是自己的记忆,只不过一直被遗忘,此刻终于又想起了似的。   但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感觉怪事好像越来越多?   虞姜看向自己的指尖,白皙的十指在灯光下反射出浅浅的光泽。   指尖......什么也没有。   但那时明明......感到了一阵好像被灼烧的刺痛。   还有他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赵队长又为什么会和一位乘客产生冲突?   难道那位乘客是一位犯罪分子吗?   可他看起来就只有十五六岁,还未成年呢。   这样的年纪,能犯下什么不得了的罪刑甚至需要队长亲自来抓他?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感觉在哪里见过那个少年......   还有......为什么这一回副本结束她没能从这里出去?   明明小黎跟赵队长都说......   虞姜感觉一个又一个谜团将自己包裹得喘不过气来。   但赵队长和小黎都是她最信任的人,他们不可能会骗她。   虞姜皱着眉头打开了电脑。   一登陆玩家交易平台,就被论坛中飘着的各种跟自己有关的帖子吓了一跳。   -   “人呢?!”   段黎家中已经坐得满满当当。   不仅云城鬼王张爱国、虞姜的好友白茶、段黎和扮演他“母亲”的鬼......还有一众云城看着虞姜长大的云爹妈,就连副本与邻为友之中的几只鬼都在此列。   此刻一百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紧了赵穆间。   而赵穆间身后,竟一个人影也没有。   张爱国向赵穆间身后探头张望了两眼,神色若有所思:“小赵啊,这玩笑可不好笑。”   “告诉大爷,你把傻崽藏哪儿了?”   他叹了口气:“大爷知道你有意让傻崽加入你们执法大队,但你也清楚,她只是个人类,你们执法大队干的那都是掉脑袋的事儿,这对她来说实在太危险了。”他摆了摆手手,好像想要打断赵穆间的话:“你不要说她自己喜欢这件事,因为她喜欢,我们都同意她去你那里当志愿者了,这还不行啊?”   “好了啊,小赵,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么多人等着呢,快别藏着掖着的了,快把傻崽带过来,一会儿菜都要凉了。”   一众鬼怪们跟着起哄:“就是就是。”   赵穆间:“.......她没回来。”   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白茶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她长发飘扬,灵活地将筷子卷起。   所有鬼怪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白茶干笑两声:“赵队长,您什么时候竟然学会开玩笑了?”   有小鬼附和:“是啊,莫说是咱们云城,便是整个公司,谁不知道您的名号?不过是去一个即将升级到第四层的半中级副本将咱们家崽儿接回来,跟何况还是您跟——”   他不经意地朝着段黎一瞥,却见段黎面色冰寒,心头便是一惊,嗫嚅着将后头的话吞了下去。   赵穆间握着门把手的手紧了紧:“抱歉。”   这下真的没人说话了。   好半晌,还是段黎嗤笑一声:“原来一个才出生十几天的小怪物都能干扰我们赵大队长办事。”   赵穆间眉心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我以为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地铁上。”   为什么?   这就是在怪段黎没看好这个小怪物让他也跟着上了地铁了?   段黎冷笑一声,浑身的鬼气一瞬间就使满桌的饭菜都变得冰凉,有阴风被鼓起,一旁小鬼的假发被吹得拍在玻璃上,露出骇人的染血头皮。   赵穆间面无表情:“段先生,你已经涉嫌在居民区域故意控制鬼气超标的行为。”   张爱国一拍桌子,一道道菜肴顷刻间化为飞灰。   “行了!”   “两回了,都没能将傻崽领回来。”   “难道要我这把老骨头亲自去吗!”   他气得不轻,属于鬼王级别的压制力使在场的鬼怪呼吸都困难起来。   好半晌,周身动荡的鬼气才平复下来。   张爱国继而道:“下回,那咱家崽儿就要去中级副本了,现在祁云那丫头又盯上了她,我瞧着,祁云不会善罢甘休。”   段黎冷笑:“她敢!”   “你给我闭嘴!”张爱国气得发抖,“你还好意思说话,两回,有了崽儿的消息都是你赶过去,结果呢?”   “要是你不行下回就换人,别等到人都去了高级副本还没回来!”   段黎还想开口辩驳,张爱国一瞪眼,到底还是将话憋了回去,只是还是忍不住嘟囔一句:“那赵穆间不是也没将人带回来吗?”   张爱国:......   要不干脆气死他算了。   他长叹一口气:“我的身份宝塔盯得紧,要不我就亲自出去将咱家崽儿带回来了。”   白茶一惊。   这可万万不行,十大鬼王坐镇十大最终考核副本,没有宝塔的调令不能踏出所在副本世界一步。   张老要是离开云城,别说傻崽肯定带不回来,这事儿要是深挖,傻崽保不住,张老更保不住。   白茶连忙劝阻:“您放心,下回让我去,我一定全须全尾地将傻崽给您带回来。”   张爱国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他声音少见的有点哽咽:“二十年前,因为有了崽儿,咱们云城从高级副本世界硬生生降到低级副本世界。”   “耽搁了大家的前程,是老头子对不住大家伙儿。”   云城的鬼怪都有点懵,怎么一下说到这上面来了?   有鬼怪试探着说:“张老,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因为有个人类崽儿,咱们在云城就像还活着一样,别提多快活了。”   “是啊张老,低级副本有啥不好的,那死亡率还低呢,再也不用担心被高级副本那些个变态玩家反杀了。”   “就是就是。”   张爱国沉默了一瞬:“我想把咱们云城的副本等级重新提上去。”   “不就是把副本等级重新——”刚想附和的小鬼愣住了,“......副本等级重新提上去?”   白茶一样不解:“副本等级提升......那傻崽回来的时候,得多危险啊。”   张爱国长叹一口气:“就怕副本等级不提升......她根本就回不来啊......”   这是......什么意思?   “我同意。”   没有起伏的声音响起,要不是这是一个男声,简直叫人以为是虞姜回来了。   是赵穆间。   说也奇怪,明明傻崽是由张爱国跟段黎抚养长大的,因为“朋友”这一层关系,白茶才是她接触最多的人,可怎么......她偏偏最像赵穆间呢?   赵穆间将公务本从系统中调出来:“通过三次中级副本的任务评级,就能申请提升云城为中级副本世界。”   可是......为什么忽然要提升副本等级啊?   张爱国眉头紧皱:“等云城提升为中级副本世界,咱家崽儿回自己家来做任务......”   那做完任务走不走可就不是宝塔能说了算的了。   鬼怪们恍然大悟。   “只是......”张爱国略有些犹豫,“不知道你们......”   中级副本的难度与低级副本相比可不仅仅是翻倍那么简单。   玩家所承受的风险呈指数使增长,他们副本生物也一样。   有鬼怪没忍住笑出声来:“张老,您想什么呢?傻崽是咱们看着长大的,现在要接崽儿回家,别说是提升到中级副本了,就算是高级副本,又有啥好怕的?”   “再说了,咱们云城本来就是高级副本世界,区区中级副本,才哪到哪儿啊!”   张爱国终于又露出笑容:“行,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   眨眼之间,与虞姜有关的帖子又被删的一干二净。   一位叫管理员01的账号火速置顶了一条版规:“本板块不可质疑宝塔的公平性,宝塔绝对不公平公正,但你要是敢说宝塔不公平,那你号就没了。有意见——你就来塔顶打我呀!”   下面一刷新就盖起了几百曾高楼。   1l:???   2l:好家伙,是宝塔的风格。   3l:发生了什么?这是宝塔???   4l:卧槽,宝塔还会发帖???   5l(管理员01):你瞧不起谁呢?   6l:???卧槽哈哈哈哈!!!   后面尽是一些没营养的话,这位疑似宝塔的管理员01也没再回复过。   不知道是真的没有人敢在议论宝塔跟她的关系,还是议论了这件事的都被这位管理员01封号了。   但是——   经过这一次之后,恐怕有不少玩家都看过了虞姜的长相。   就在刚刚,一段简短的视频被人发布在玩家论坛。   视频是一小段录像,只有三秒。   从陆泽语死的第一秒开始记录。   正巧录到了赵队长杀陆泽语的一幕。   和——后面赵队长对虞姜说的“回家吃饭。”   虽然这段视频像素并不高,甚至只不过是一段无声视频。   没人知道赵队长对虞姜说了什么。   但还是看出了这位疑似鬼怪的人对两位玩家截然不同的态度。   一时间......   玩家都猜测......   虞姜是宝塔的私生女。   虞姜:......   那么问题来了,塔要怎么生出人类?   作者有话要说:不争气的茶崽被感冒打倒了,这两天更的太少了,明天起一定恢复双更!尽力把这两天的字数补回来OVO   感谢在2021-05-2023:33:59~2021-05-2220:35: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dakkg22瓶;阿琛10瓶;七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恭喜你以中级员工的身份来到中级副本“信仰祭礼”。   你的信仰是什么?   若你没有信仰——   ......请先选择你的信仰,然后——   为你的信仰而战。】   一睁眼金色的大字就在虞姜眼前炸开。   然后......又一条一条被撤了回去。   虞姜:......?   文字继续在虞姜眼前铺开——   【......经检测,你拥有着崇高的信仰,并愿意为之付出一切。(宝塔真是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有如此坚定的信仰。)】   【你的信仰是——科学。】   【接下来,请你为科学而战。】   再然后,文字没有再继续出现。   一股汽油味在鼻尖弥漫开来,身下晃晃悠悠,现在......是在一辆公交车上。   这辆车车型不算大,粗略一看,约莫坐了十来个人,或许都是玩家,或许不是。   此刻,车正行驶在一条不太平坦的山路上。   虞姜戳向手腕处的腕表。   【作为一位有着坚定又崇高信仰的平凡人类,你做梦都想要为你的信仰献出一切......你来到一个传说中的小镇,据说这里能将你的生命升华。小镇的名字叫做“信仰小镇”。幸运的你正巧赶上了信仰小镇最神圣的活动——一年一度的“信仰祭礼”,四天后,请带上你的祭礼,去朝拜你的信仰,获得属于灵魂的洗礼,将你的生命升华......】   【副本“信仰祭礼”主线任务一:任何人在任何时候不得对自己的信仰不敬。】   【副本“信仰祭礼”主线任务二:任何人在任何时候不得转而信仰其他信仰。】   【副本“信仰祭礼”主线任务三:每天听从导游的安排参与集体活动达到四小时及以上。】   【副本“信仰祭礼”主线任务四:本副本将产生大量支线任务,请全部接取并完成。】   【异界宝塔有限公司温馨提示,本副本为积分制阵营对抗型副本。祭礼结束后,积分最多、最少的两组玩家将会通关失败。】   【特别提示:在崇高的信仰中,混入了一组异端,他们的信仰代表了邪恶,若信仰结束后,异端组的积分位于榜首,其他三组玩家将被尽数淘汰。若在祭礼前揪出所有异端,其他三组玩家将尽数成功通关。】   【接下来——请为你的信仰战斗到最后一秒。】   “旅客们——”   尖细滑腻的声音一响起,玩家就感觉像是像是什么阴冷的东西顺着尾椎爬了上来,不约而同地朝着声源望去。   这位——这位肌肤铁青的,长着尖尖的一对精灵耳朵的“导游”......姑且称之为导游。   她手里举着一面蓝色的小旗子,上面用红线绣着“信仰小镇”几个大字。   此刻正在唾沫横飞地进行有关于信仰小镇的演讲。   虽说她长着一对属于精灵的耳朵,但她的长相可与传说中美丽的精灵一点也不沾边。   她的颧骨高高耸起,简直要戳穿她的眼球,猩红的嘴唇一直咧到耳根,就算是这张嘴一张开就能一口气吞下十个小孩也不会有人觉得不正常。   她的四肢就更奇怪了。   手臂极长,下垂时已经超过了膝盖,一双腿又极短,脊背向下佝偻弯曲,叫人没法判断出她的年纪,甚至看不出她的种族。   只知道......这绝不是人类。   她还在不停地介绍信仰小镇,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记住这么长的一段稿子的,甚至不需要什么纸稿,信口拈来。   “信仰小镇整个镇子占地不大,坐落在信仰之山的半山腰。这里的含氧度对于所有高级生物来说都是最合适的......”   “......四天后,就是信仰小镇一年一度的‘信仰祭礼’,“信仰祭礼”在信仰之山的山巅举办,每个想要祭拜信仰的人都得带够能显示你最高诚意的祭礼才能获得信仰的青睐......我们旅游团会在祭礼结束后准时出发,离开信仰小镇。”她笑嘻嘻地挥舞着小旗子,“返程的旅游车只会在这里停留十分钟。逾期——不候哦。”   这里......?   虞姜这时才发现,车,停了。   车门有点生锈,想要打开就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卡拉卡拉声。   随着车门的开启,一股热浪朝车内涌入。   间或还能听见模糊的交谈、喝卖声从不远处的小镇中传进来。   信仰小镇......此时正值盛夏。   而且,好像还很热闹。   导游看起来有一米还长的手臂伸在身前很远的地方,双手合十拍了两下:“好了,现在请下车领略我们信仰小镇的风光吧!”   “旅、客、们。”   虽然这位导游这样说,却还是没有一位玩家胆敢做第一位下车的乘客。   虞姜听见耳边传来轻蔑一笑。   “真是一群胆小鬼。”   这个声音......   虞姜缓缓向左侧转过头——   “虽然这里一定跟我们多萝西娅星差远了,但听上去倒也还算有趣。”   “玛丽苏小姐,不如我邀请你去这个......”他好像根本没记住信仰小镇的名字,“这个什么小镇去看看吧。”   虞姜:......   出门之前......吃药了吗?   玩家:......??   信仰小镇你家开的啊?!   导游:......   好家伙,哪里来的这么不识好歹的玩家?!口气这么大,想好怎么死了吗?!   导游唇角轻轻划起,这下真的咧到耳后去了。   “诸位旅客,要知道,就算是现在,旅游车停靠的时间依旧只有十分钟哦。”他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根本不存在腕表的手腕,“......现在——已经过去3分25秒了呢。”   什么?!   只停靠十分钟的话......   那要是列车走了还没下车会怎么样......?   在场的都是中级玩家,就算是行事谨慎小心,不敢轻举妄动,对副本的危机却更敏锐。   这车,必须尽快下。   坐在最后排的一位玩家最先站了起来,朝着车门走去。   他看起来三十岁上下,身形高大,剃着不足三毫米的短发,浑身肌肉鼓鼓囊囊,一看就充满了爆发力。   到车门口,他顿了一下,朝这位长相奇形怪状的导游露出一个礼貌又客气的笑容:“您好,请问到了信仰小镇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导游眯了眯眼睛,缓缓地张大嘴巴。   就在这位玩家以为眼前的导游下一秒就要咬掉自己的脑袋,自己也捏紧了手中卡牌,随时准备反击的时候——   导游只是轻轻地打了个哈欠。   三毫男:......   嘴巴太大,实在有点吓人。   导游慢悠悠地道:“注意么......你们是旅客,当然要注意举止文明了。”   举止文明......   三毫男还想再问,导游却不耐烦了:“挺大个老爷们,怎么磨磨蹭蹭的,要是你一个人下车就要下十分钟,我看咱们这趟旅游也可以就此结束了。”   “又不给人小费,还想要人提供额外服务,你们当我是驴子吗?”   ......哈?   小费???   要是给小费就能将这个副本的危机都从这位导游嘴里套出来,那也值了啊。   但只有十分钟的停靠时间限制了三毫男的发挥,他最终只能灰溜溜地下了车。   直到车下属于小镇的阳光晒在三毫男身上,也没有什么突发状况产生,玩家终于可以放心下车了。   但后面的玩家可没有那样的好运能问导游什么问题了。   导游不愿意再回答是一方面,想要下车的玩家太多,而能留给他们下车时间又太少,就算导游肯说,后面的玩家也不同意。   就算是这样,依旧有一位玩家没来得及在十分钟内从车上下来。   旅游车在玩家身后发出喀拉喀拉的怪响。   没能下得来车的玩家用力拍打着车门,满面的惊恐。   下一秒,这辆合载29人的中小型旅游车,就变成巴掌大小。   红红白白的不明液体从车门的缝隙被挤出来。   就像是一个人......被生生挤爆了。   那位还没来得及下车的玩家,已经变成了一个惊恐扒着车门的......塑料小人。   没猜错的话,这些红的和白的就是......   有玩家没忍住干呕起来。   引来导游凉凉的一瞥。   导游的手臂实在太长了,她甚至不太需要弯腰,就将这辆巴掌大的小车从地上捡起,捡起时还嫌弃地甩了甩车身上沾染的红白秽物。   待看清车门处扒着的那个塑料小人,她才又重新露出笑容,唇角一直咧到耳后:“哎呦这个表情好生动!不错!不错不错!”   “不够。”   忽然有人出声。   声音还不小。   玩家们都朝着声源望去。   这位玩家......虞姜怀疑参加这种治疗的根本就没有多少人吧,那位接引人说什么低级玩家有一亿以上,中级玩家也近十万人......一定是吹牛的吧?   不然她才参加第五次副本,怎么就遇见了这位谈先生三次了?   他是在说什么不够?   “你说什么够不够的?”   这位导游虽然这样问,但她的神态看上去可一点也不像不知道谈行在说什么的模样。   “从你说已经过去3分25秒之后,才过了5分35秒。”   “若是这辆车要停靠满十分钟......停靠时间根本不够。”   “哦。”导游不以为意。   玩家都蹙起眉头。   要是时间根本没到十分钟,那刚刚那位玩家根本不该死啊!   就说嘛,大家都是中级玩家了,怎么可能会这么简单就死了?!   这是副本规则出现bug了吧?!   这位导游怎么能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个哦???   导游漫不经心地将这辆巴掌大的旅游车丢进身后的背包,才又抬眼看向惊疑不定的玩家:“3分25秒,只是我随口说的啊,我随口一说,你们就信了吗?”   她好像非常吃惊似的:“难道车停了你们不会自己计时吗?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这么轻信别人的话吧?”   什么?!   这位导游这样欺骗玩家......她能得到什么好处?   有玩家将拳头捏的咯咯作响,却又敢怒不敢言。   导游讽刺一笑,又逐渐不耐烦起来:“现在的时间还早,你们可以先把自己的行李放回民宿休息一下,等到中午十二点,统一在民宿门口集合......哦,对了,咱们旅游团为你们统一订购了民宿,但咱们旅游团可没有那么多钱,你们得两个人一间来我这儿登记。不过么......”   她神色又是一转:“你们要是愿意花钱升级套餐的话,咱们旅游团是很人性化的,可以帮你们申请转为单人间。”   “放心,房间是管够的。”   玩家:......   这位导游是掉进钱眼儿里去了吗?   虞姜:......   好巧,感觉闻到了同类的气息。   现在情况不明,最主要的是......没人知道“花钱”花的是什么钱,大家都是中级玩家了,没谁会在这种状况不明的情况下做这种不知道有没有危险的事。   结果就是没有一位玩家愿意愿意“花钱”升级套餐。   导游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来我这登记你们的房间?”   越涟二清了清嗓子:“美丽的玛丽苏小姐,不知道你——”   “你跟我住在一起吧。”   越涟二:......   越涟二:???   不知道哪里窜出一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小丫头,一把就拉住了虞姜的手腕,双眼亮晶晶的:“我一见着你就喜欢,咱们都是女孩子,住在一起也很方便呀!”   越涟二:???   你谁啊你?!   甚至不等虞姜回应,她就一蹦一跳地拉着虞姜到导游身前登记。   不知道是不是虞姜的错觉,这一瞬间,她感觉这位导游微微站直了身子,好像还紧张地舔了舔嘴唇。   但一开口,又是那种硬邦邦带着点不耐烦的语气:“名字。”   虞姜眉心轻轻拧起。或许......是她看错了。   小丫头眉眼笑得弯弯:“我叫,云柒。”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   感谢在2021-05-2220:35:18~2021-05-2311:18: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垠昼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异界信仰民宿......   根本就不像是给人住的。   不是说这间民宿环境不好,相反,这里样样都好。   民宿就坐落在最靠近小镇门口的地方,这个位置一下就被玩家们爱上了。   要是就住在这种地方,那旅游车来了别说停靠十分钟了,就算三分钟都来得及从楼上跑到车上。   民宿一共就只有四层,但不肯升级套餐的玩家都集中在一、二两层。   虞姜跟云柒的房间在二楼的201,房间内十分干净整洁,就连被褥都被店主贴心地晒得暖洋洋的,充满了阳光的味道。   只是......   这里的一应物件设计与摆放实在不太符合人体结构要求。   这里的床比正常的床要矮了一半,若是身高只有正常成年人一半的孩童坐上去可能才会觉得刚刚好。   但若说这是儿童房也说不通,   这里的柜架摆放得极高,就好像人的胳膊能有一米多长似的。   这样的设计......任何人住进来都会感觉不舒服,倒像是专门为导游那样身形的人设计的似的。   而且......   不过才与云柒简单将民宿的房间检查了一下,虞姜就感觉有点透不过气。   好像是自从下了车,就一直有点胸闷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是......这里的氧气含量太低了,支撑人类正常呼吸还勉勉强强,但稍微一剧烈运动就叫人觉得憋闷。   可那位导游介绍的时候,明明说这里的含氧度是最舒适的......   难道舒适的含氧度就是偏低的吗?   倒是云柒,根本看不出有一点不舒服的模样,她年纪不大,活泼爱动,正处于看这也新奇、那也新奇的年纪。   将整间房间从头到尾一个缝隙也没放过细心检查了一遍。   她脸蛋红扑扑的,看不出一丝憋闷的迹象。   所以......只是她一个人不太适应这座小镇的环境吗?   这间房间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虞姜检查完之后就坐在阳台边的单人沙发上拉开了一进入副本就随身携带的背包。   这回的身份好像是一个生存主义者。   所谓的生主义者,就是一类居安思危,相信末日总有一天会到来,所以随时都为绝地求生做好了准备的人。   这个背包虽然不算大,但里面可没有一件没用的东西。   指南针、创口贴、卡片刀、口哨、手电筒、打火石、线锯、鱼钩钓线。   简单的求生工具一应俱全。   云柒的背包比她的大多了。   她好像对虞姜没有一点防备,大大咧咧地将背包中的东西一样一样地尽数掏出来。   备用衣物、洗漱用品、移动电源、压缩食品、保温水杯、雨衣、药品。   虞姜眉心轻轻拧起。   云柒的背包,是比她的PSK(personalsurvivalkit)更高阶一点的BOB(bug-outbag)。   如果说PSK只是一个装有求生工具的方便随身携带的小包,BOB就是就是一个随时拿起来就能跑路的包,保证自己在离开家后也能够存活下去。   一般来讲,这两种背包都只有生存主义者才会随身携带。   难道不仅仅是她的这个身份的玩家是一位生存主义者么?   这里的所有玩家都是生存主义者?   这种概率未免太小了。   还是有什么不明的危机迫使这个副本的所有人类必须时刻做好开始求生的准备?   云柒好像并没看出来这个包的作用是什么,她一脸狐疑地捏起雨衣:“难道这里经常下雨吗?怎么连雨衣都备好了?”   她又一样一样将东西都装回了背包,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朝着虞姜道:“你的信仰是什么啊?万一我们是同一组的呢?”   虞姜:......   那万一我们不是同一组的呢?   “咚——”   “咚———”   “咚————”   是民宿的钟。   虞姜看了一眼腕表,十二点整。   没时间回云柒的话,二人飞速向民宿门口跑去。   民宿门口,导游已经等在那里。   玩家陆陆续续来齐,除了死在车上的那位玩家,还有十五人。   九男六女。   越涟二双眼亮晶晶的,一见到虞姜就牢牢抢占了虞姜身旁的位置。   他手里是纸折的小扇子,笑眯眯地给虞姜扇风:“玛丽苏小姐,这是我们多萝西娅星的宝扇,能三下熄灭火焰山,如何,凉快吗?”   虞姜:......?   这扇子......铁扇公主给你开放了命名权吗?   被挤走的云柒:???   她咬了咬牙,绕到虞姜的另一边。   导游不耐烦地清点了一遍人数过后,玩家终于被允许进入信仰小镇。   太阳爬到头顶,热浪使玩家都有些透不过。   这小镇不是在山上吗?怎么会这么热。   一走进镇子,叫卖声就逐渐清晰了。   “碳烤文明,五块钱一斤!”   “油炸自由,十元一碗儿!”   “勤俭冰淇淋,八块八一个球儿!”   什、什么?   小镇居民跟这位导游一样,都长得奇形怪状。   又......五颜六色。   本以为导游这铁青的肌肤是为博眼球而染了什么染料,但看到全镇居民那红的、黄的、绿的......七彩的肌肤后,虞姜觉得可能不是那么回事。   这里的人.....或许跟普通的人类根本就不是一个物种。   有玩家倒吸一口凉气:“我的老天鹅,这是些什么玩意儿?”   虞姜轻轻皱起眉,不太赞同这位玩家这种不太礼貌的说辞。   世上物种那么多,每个物种的进化方向不同,导致相貌有所差异不是很正常吗?   就像副本“雨中来客”中的那位外卖小哥,是一只橘猫。   执法大队的赵队长,是一只灰兔。   虽然他们的外形都很像人类,但细细看去还是会跟人类有细微的差别。   这个小镇的人长得虽然......任性了点儿,但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只是......   一位浑身青紫的小贩拉住了一位玩家,好巧不巧,正是那位说什么玩意儿的玩家。   他硕大又肥厚的嘴唇一下就咧到耳后,声音比导游还要阴凉滑腻:“远道而来的客人,尝尝咱们这儿的特色烤串儿吧!想要啥有啥!”   这位玩家显然吓得不轻,但还是认真措辞,不敢把话说死:“不......暂时不用了......”   小贩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手下逐渐用力:“那可不行啊,咱们这镇子做的都是小本买卖,没有看了不买的规矩啊。”   “这串儿都被你看过了,脏了,你不买谁买啊?”   倒霉玩家被他捏得嗷嗷直叫,又不敢表现出来:“嗷嗷嗷嗷——闻闻闻......闻着可真香嗷?”   他被迫向着眼前的烧烤架看去——   烧烤架上,一团团色彩明艳的不明物体被烤得滋滋作响。   有的干巴巴、有的泛着油光。   泛着油光的,彩色的“油”滴在下方发着红光的灰扑扑的“炭火”上,便有彩色的烟升腾而起。   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不太好闻。   虽然大家都是中级玩家了,但要是按照接引人的话来说,有一大半人都会死在进入宝塔第四层的第一个副本里。   所以这位倒霉玩家显然格外紧张。   他强作镇定,额角依旧很快就有冷汗滑落。   这些不明烤串......谁知道吃了会有什么问题啊......   他艰难地抹了把脸:“那我......要不来一串烤五花肉吧。”   紫皮小贩懒懒地掀了掀眼皮:“没有。”   “那......烤茄子吧。”   “没有。”   “......烤啥都行,不要加葱。”   紫皮小贩嗤笑一声:“你这是故意来找茬的啊?”   倒霉玩家:......???   你妈的不是你说的要啥有啥吗?   到底是谁在找茬啊?!   “这里可是信仰小镇,难道你根本没有自己的信仰么?”   强烈的危机感直冲脑门。   这位倒霉玩家立刻开口,义愤填膺,像是被侮辱了似的:“怎么可能!我对我对信仰忠心耿耿!”   紫皮小贩随意地哦了一声:“你的信仰是啥啊?”   倒霉玩家一下子愣住了。   这可是阵营对抗型副本,目前没有一位玩家暴露出自己的阵营,他怎么可能......   “难道——你根本没有信仰吗?”   “不!我当然有!”   这下不止这位紫皮小贩,周边的小贩都虎视眈眈地朝着他看了过来。   一双双好像某种冷血动物一样的三角形眼睛锁定了他:“你真的有信仰吗?”   倒霉玩家此刻终于明白了,他要是不说出他的信仰,这件事是了不了了。   “有......我的信仰是正义。”   空气好像也跟着沉寂了几秒。   紫皮小贩忽然大笑起来:“快快,给这位远道来的客人来一串儿碳烤正义!”他像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又问这位玩家,“一串儿够不够啊,要不要多来几串儿?”   “够......够了......”   一串红彤彤的看不出形状的东西被啪的一下甩在烧烤架上。   “正义”看起来干巴巴的,不如旁边的烤串水灵,发出来的味道在这一堆烤串儿中倒算是好闻的。   小贩搓着手指,含糊不清:“正义嘛,烤得时间要稍微久一点儿,甚至有的正义是怎么也烤不熟的。你们的这个信仰很不稳定啊。”   他啧啧摇头:“任谁都知道,‘正义’老是会迟到,甚至有时候——”他三角形的眼睛里充满了嘲弄,“......有时候,祂根本就不来眷顾祂的信徒啊。”   倒霉玩家生怕多说多错,根本就不敢辩驳。   说话间,“正义”烤好了。   “正义”被递到倒霉玩家嘴边,十数双眼睛盯住了这位玩家。   小贩催促:“趁热吃,以后想吃恐怕也没机会了。”   倒霉玩家:......   这话说的,跟他马上就要死了似的。   这flag一立,他就更不敢吃了。   他虔诚地接过这根烤串,先是从360无死角地赞叹了一遍他的信仰。   然后......   啪叽一声。   一不小心将烤串掉在了地上。   他夸张地捧起脸:“哦我的老天鹅,这么崇高的信仰怎么可以沾染灰尘呢?!”   紧接着,又长篇大论了一大段自己对于正义的衷心和不慎将正义摔在地上的无限忏悔。   玩家们:......   这操作......牛蛙牛蛙。   小贩盯着地上沾染了灰尘的“正义”,面色逐渐阴沉。   见此,倒霉玩家反而松了口气。   这小贩一看就是想让他死,现在他这幅表情,说明他暂时应该是安全了。   小贩声音像粹了毒似的,他指向地上的烤串:“你真的信仰这个吗?要是你真的信仰这个——”   找茬是吧?   倒霉玩家一脸的坚定:“当然。”他也跟着指了指地上的烤串,“这是我终生的信仰。”   “哦。”   小贩突然乐了。   他......他疯了吗?   在这儿笑什么呢?   倒霉玩家慌了。   “远道来的客人啊,这是你的信仰,可是——”   “这根本就不是‘正义’啊!”   小贩们都爆发出狂笑。   什么、什么?   倒霉玩家有点发懵。   下一秒,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   【恭喜你,中级玩家李某。】   【副本“信仰祭礼”主线任务二:任何人在任何时候不得转而信仰其他信仰。(已失败。)】   【经检测,你被投入惩罚副本的机会已处于被消耗状态。】   【三分钟后,你将被从这个世界上抹杀。】   这位倒霉玩家猛地抬起头,冲上去揪住了紫皮小贩的衣领。   他目眦欲裂,吐沫横飞:“这不公平!你竟敢耍我!你怎么敢耍我!”   紫皮小贩的嘴巴比他更大,喷了他一脸的口水:“什么公平?难道你又改信仰公平了?”   “我信仰你妈!”   “这位远道来的客人,我们信仰小镇,可不欢迎你这样不文明的未开化的低等野蛮生物呢——”   不知道是三分钟真的这么快,还是他又触犯了什么规则。   他只感觉胸口一痛。   就见一颗红彤彤的还在跳动着的心脏被眼前的紫皮小贩握在掌心。   这、这是......   倒霉玩家捂着心口,终于感觉逐渐喘不过气。   砰地一声。   他整个人砸在地上。   小贩抬起眼:“远道而来的客人们,你们,要不要也来一串儿本地特色——碳烤信仰啊?” 第65章   这个副本不像有些只需要几个小时就能完成的副本一样短,任务已经明确要求了玩家必须要参加四天后的信仰祭礼,而现在,第一天才只过了三分之一,就已经有两位玩家死亡。   要按照这样的情况来看,等不到参加祭礼,他们所有人就都要死在这里了。   所有玩家最直观的感受就是——   中级副本的鬼怪太狡猾了。   好像无时无刻不在给玩家挖坑。   而现在——   眼前的小贩们虎视眈眈,个个将嘴唇咧到耳后,目光中写满了对玩家的垂涎:“客人们,请挑选你们的信仰吧。”   玩家们心脏砰砰直跳,没人知道这些五颜六色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信仰......   而且,太荒唐了。   信仰......怎么能吃?!   究竟要怎么避开这个死局......   “你们这里是文明景区么?”   微凉的声线,叫小贩们一怔。   什、什么?   不仅是小贩,就连玩家也是一怔。   ——什么文明景区......?   ——谁在说话?   虞姜站在人群中间,又问了一遍:“你们这里是文明景区么?”   是她......   有玩家目光闪了闪。   小贩的目光也闪了闪。   他三角形的眼睛在虞姜跟她身旁的云柒身上打了个转儿。   好家伙,一个浑身沾染着鬼气的人类,一个将鬼气掩藏得一滴不露的鬼怪。   他怎么从没听说过,鬼都能当玩家了?   小贩瞥了一眼极力将自己存在感降低的导游,什么都明白了。   好啊,一定是这不争气的小崽子收了人家的好处吧!   竟敢让鬼怪伪装成玩家搅和进任务里!   这事儿宝塔知道了绝不能善了!   导游: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我可没收好处......主要是......谁敢收鬼王的好处啊!   小贩扯动嘴唇,咧出一个标准的微笑。   这个笑容......咧得太大了。   就像是拉链被拉开,整颗头颅就仅仅还有最后一点皮肉连接着。随着他开口说话,头颅一颤一颤,要是最后连接的那一小块皮肉不够结实,恐怕他的头就要只剩小半截了。   “当然,再没有比我们信仰小镇更文明的景区了,你知道,这里是世上最神圣的地方,所有高等生物都有着崇高的信仰——”   “哦,那我不买。”   小贩一噎:......???   他一时有点懵,不买......不买啥?   半晌,他猛地反应过来——不买......不买烤串儿?!   “难道你没有自己的——”   “我有自己的信仰,但我不买。”   ???   小贩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虞姜乌黑的瞳仁对准了自己的眼睛。   这对眼眸没有一点光,黑沉沉的,叫他浑身直突突。   “文明景区,应该不会强买强卖吧。”   小贩:......   “为自己的信仰花钱,这能叫......”   “不买。”   不买......不买他们还真没资格逼着玩家买。   小贩,小贩恨恨地将一把信仰丢在烧烤架上,红红绿绿的信仰被烤得发出滋滋的声响。   彩色的烟升腾而起,空气中的味道更呛人了。   他抬起头,没好气地冲着玩家呵道:“看什么看,你要买烤串儿啊!”   玩家们不约而同地移开目光。   可是......这、这就完了?!   导游用力地咳了两声:“都给我快着点!今天的景点打卡任务还没完成呢!你们该不会是想耽搁我的时间吧?我要是加班加班费可得你们补啊!”   玩家:......啊?   玩家们像懵懂的羔羊,被驱赶着往小镇深处而去。   越往里走,“人”就越少了。   好像无论是摆摊卖各种信仰小吃的、还是卖信仰周边的小贩都集中在小镇入口的位置,小镇里面安安静静,甚至看不见一个居民。   是因为天气太热都躲在家里不出来,还是......这座小镇一共就只有镇口的那几位居民呢?   小镇建在信仰之山的半山腰,整座镇子逐渐向上。   往小镇深处走,就像是在攀爬信仰之山。   不一会儿的功夫,大半玩家都两腿发软,嘴唇煞白。   约莫七八分钟过去,玩家被驱赶着来到一处七彩的深潭。   导游像是累极了,一屁.股坐在岸边凸起的巨石上,眯着眼发出一声喟叹。   “这里就是今天要打卡的景点——信仰汤。”   信仰......汤?   确定没说错吗?   不是信仰......谭或者信仰湖?   哪怕信仰小水坑,也比信仰......汤,要靠谱些吧。   而且,不是说每天跟随导游参加的集体活动必须要达到四个小时以上吗?   就这么一个小......小信仰汤,要在这看四个小时啊?   这里的空气使虞姜感觉更透不过气了。   眼前的信仰汤跟普通的潭水不一样之处在于它根本就不是透明的。   七彩的颜色混合在一起,叫人看不清潭水究竟有多深,更不知道这下面......都有些什么。   在太阳的炙烤下,潭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细细看去,这潭水倒真的有点像......汤。   导游在巨石上舒服地坐了一会儿,才又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信仰汤可是信仰小镇的七大奇观之一,据说在信仰汤中泡上一个小时,就能洗掉身心中的污垢,让你更贴近你的信仰。不仅如此,信仰汤的汤底,散布着数不清的信仰宝石,要是能为自己的信仰收集到足够多的信仰宝石做祭礼——”   她话音未落,系统提示音就在耳边响起:   【恭喜你触发了副本“信仰祭礼”的支线任务——】   【副本“信仰祭礼”个人支线任务一:信仰汤是信仰小镇的七大奇观之一,又有着洗涤身心污垢的功效,为了更贴近你的信仰,你决定深入信仰汤,并收集到足够多的信仰宝石为你的信仰献上祭礼。】   【异界宝塔有限公司温馨提示:支线任务来之不易,完成后积分翻倍。】   【因为你非常珍惜来之不易的积分,所以你欣然接受了本次支线任务。】   【异界宝塔有限公司特别提示:此任务与阵营积分有关,请玩家不择手段,完成任务。】   深入......信仰汤?   看着这五颜六色的信仰汤,玩家的脸色都变了。   刚刚还在想谁也不知道这汤下面是什么......现在竟就要自己下去看看了。   这“汤”看上去不足三十平,要是十四位玩家一下都下去,那里面根本就放不下。   玩家只能分批下去。   那怎么分组......就是一个大问题了。   到目前为止,除去刚刚死在烧烤架前的那位玩家暴露了他的信仰,还没有其他人暴露出自己的信仰。   也没有人会在刚进入副本第一天就把自己的身份亮出来。   按照信仰分组下去一定是行不通了。   一位玩家站了出来,他看上去有五十多岁的模样,是个虽然两鬓斑白,但身体倒还算硬朗的老头儿。   “各位,就算这个副本是阵营对抗型副本,但现在我们还什么也不知道,就连自己队友是谁都不知道,我认为,咱们暂时可以合作。要是贸然出手,误伤了自己的队友也不好,是吧?”   三毫男抱着双臂,看向玩家的目光中带着浓浓的防备:“咱们口头约定这些有什么用,要是有人违反了约定......”   又能拿那个人怎么样啊?   老头儿抿嘴一笑:“这就需要大家齐心协力了。”   “咱们先做好约定,要是有人在水里贸然对其他玩家出手......”他的视线在玩家们身上转了一圈,“那咱们所有人都不会放过他。”   这样一来,出于对这条约定的忌惮,也没有玩家会冒着被其他玩家合起火来针对的风险搞小动作,得不偿失。   这确实是最好的主意了。   没人有什么异议。   十四位玩家很快分成两组,七人一组通过抽签决定哪一组先下水。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虞姜却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直到谈行将袖口挽起,做好了下水的准备,虞姜才后知后觉地发觉是什么地方不对。   每回只要一碰上谈行,他总是会站出来带队的那一个。   这回他不但格外沉默,甚至......一直跟他一起下副本的叶雪峰和杭稷......   虞姜忽然响起杭稷已经死在了副本“提线木偶”中。   那叶雪峰呢?   为什么也没跟谈行在一起?   “玛丽苏小姐,把小黑和小白给我一下。”   小黑和小白?   虞姜略微怔了怔,确认眼前的人确实是越涟二,便将小纸人从口袋中掏了出来。   一黑一白两个小纸人被细心地放在了防水的透明小袋子中,越涟二愣了一下,双眼又一下子亮起,隐形的尾巴一定甩了起来:“我就知道玛丽苏小姐很喜欢我......的他们。”   就算在袋子里,小纸人依旧登着腿,长条一样的小手拼命朝虞姜伸着,好像一点也不愿意自己被虞姜送回去。   小纸人虽然怂了点,但还是很可爱。   虞姜:......   这么说......倒也没什么毛病。   他手中的笔写写画画,小纸人身上渐渐浮现出虞姜看不懂的花纹。   “扑通”一声。   已经有玩家开始下水了。   虞姜、越涟二、云柒、谈行和丸子头妹子、方脸男人,还有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短发少年抽到第二批下水。   抽到第一批下水的七个人已经陆续下水。   第一个下水的玩家,一下去就尖叫了一声。   他中等身材,穿着白色短袖,不过此刻短袖已经被染成了彩色。   岸边的玩家一下就紧张起来:“怎么了?水下有什么?!”   短袖男挠了挠头:“......没事,就是有点烫。”   玩家:......   都已经是中级玩家了,能不能成熟一点,稳重一点!   见短袖男好像真的没什么事,第一批的玩家陆续下了水。   信仰汤好像很深。   就连看起来接近一米九的三毫男都踩不到底。   在汤中泡了一会儿确认安全的玩家陆续潜了下去准备找信仰宝石。   不多时,信仰汤从岸上看过去,就只有水面上时不时地冒出几个泡泡。   玩家下水所造成的涟漪已经尽数消失了。   就好像......根本没有玩家下去过。   或者说,玩家,好像消失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依旧没有一位玩家浮出水面。   难道......他们都不需要换气的吗?   正常人只能憋气30秒到60秒,就算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运动员,两分钟也差不多要到了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可现在......五分钟都已经要过去了,却还是没有一位玩家上来换口气。   “难道、难道下面能像陆地上一样正常呼吸吗?”高中生神色惊慌,嗫嚅着猜测。   在信仰中呼吸?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   信仰汤会这么友好吗?   支线任务又什么时候对玩家这么仁慈过?   “上来了!上来了!”   丸子头指着信仰汤惊呼。   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有一点黑咕隆咚的东西露出一个小尖。   那是......   是一位玩家的衣服!   他、他怎么是横着上来的!   “快!看看他是不是还活着!”   丸子头一马当先,半个身子都浸在水里,用尽力气试图将这位玩家拽到岸边。   信仰汤中的阻力算不上大。   丸子头将这位玩家拽上岸不过是一两分钟的功夫,但等到玩家看清这位玩家的面容的时候——   他的面皮被汤中的信仰浸得五颜六色,浑身像落水之人一样变得鼓鼓囊囊,胀起来了。   这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而且,要是玩家没记错。   他下水到现在也不到十分钟。   下去的时候明明还是个看上去不超过三十岁的小伙子,现在再看他额前深深的抬头纹,和眼尾的褶皱。   他看上去已经要直奔四十了。   他不仅仅死了。   还好像,是死在十年后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OVO 第66章   这不科学。   七彩的信仰汤底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岸上的玩家一头雾水却也只能干着急。   发生了什么,恐怕只有汤里的人才知道。   这位已经身亡的玩家被打捞起之后,信仰汤就又重新陷入沉寂,汤面上时不时咕嘟咕嘟地冒着几个泡泡,整池汤水见不着一点涟漪。   虞姜这时才发现,这里......好像一丝风也没有。   不仅这里,整座信仰小镇,好像都是一丝风也没有。   怪不得这里让人感觉这么憋闷。   玩家们越等越焦躁,但第一批下水的玩家除了一位已死亡的,其余的尚且音讯全无,叫人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回等待的时间格外久,久到一个半小时过去了,才又有东西浮上水面。   这回......   依旧是一个死人。   死去的是一位女性玩家。   长发被湿漉漉的信仰打湿,尽数黏在头脸上。   她同样被浸泡得尸体已经肿胀不堪,活像一只沉睡的女鬼。   只不过是一只头发被染得五颜六色的水鬼。   玩家们急切地拨开她糊在脸上的长发。   先是松了口气,很快又蹙起眉心。   她看上去好像并不像上一位死者一样老了十岁。   但是......   她好像年轻了至少五岁......   刚捞上来一位死在十年后的玩家,又捞上来一位死在五年前的玩家......   这信仰汤就连杀人,都没有一点规律吗?   同时,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在玩家耳边响起——   【恭喜幸运玩家周某、李某、吴某、郑某为副本“信仰祭礼”献出生命!幸存玩家获得随机掉落线索*1。】   【线索1/4:祂于山巅深眠,唯有最虔诚的信徒才能将祂唤醒。】   【异界宝塔有限公司温馨提示:本副本不禁止任何通关手段,欢迎玩家们不择手段通关哦!】   这是......玩家死亡才会掉落的线索。   原来中级副本不像是低级副本一样,每有一位玩家死亡就会掉落一条线索,要四位玩家死亡才能掉落一条线索。   而且......线索的总数目也从六条缩减到了四条。   进入副本的玩家一共只有十六人,这才短短一个上午,就已经死了四人。   更多的......生死未卜。   更何况......系统给的这条线索没头没尾的,简直就没有一点用。   玩家之间的气氛愈来愈压抑了。   方脸男人烦躁地从岸边捡起小石子,泄愤似的丢进咕噜咕噜冒泡的信仰汤:“当时还以为四个小时就参观这么个小破池子,导游怕是脑子里有点什么大病......谁能想到这破池子跟他妈吃人一样,进去了就出不来!想出来啊,那只能横着出来!都快两个小时过去了,咱们就捞上来两具尸体......这还玩个球!”   又一块石子被他丢了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这块石子个头儿太大了。   信仰汤整个池面都被砸得震荡起来。   方脸男人傻了,瞳孔不停地收缩,甚至忘记了后退。   直到丸子头的一声惊呼才又将他的理智塞回大脑——   “又有东西上来了!”   “救......救命......”   一大片水花被掀起,有玩家扑腾着从汤里向外挣扎。   这回是一个活人?!   “快,还有人活着!”   岸上的玩家连忙将这位玩家拉扯上来。   不知汤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原本绑得高高的马尾已经松散开来,使她看上去狼狈极了。   她一上来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像是要将所有喝进去的信仰都吐个干净。   丸子头拍着她的背,没忍住询问:“这汤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们怎么——”   话音未落,信仰汤就又剧烈震荡起来。   “救命——”   像是按到了什么开关,陆续又有玩家从信仰汤里浮了上来。   所幸,其他玩家都是活着上来的。   下去七个人,活着上来了五个。   五位玩家才刚休息了片刻,岸上的玩家就忍不住向他们询问:“那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里面......”   几分钟前才刚从信仰汤中爬出来的玩家却好像比岸上的七位玩家更恍惚。   他们一脸茫然地看向信仰汤。   “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我也是......”   “好像是睡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觉似的,感觉特别的累。”   “对,没错,然后就感觉好像是......地震了。”   “你也梦见地震了吗?”   “你也是?”   信仰汤边上果然是非常热,这才一会儿的功夫,下水的几位玩家衣裳已经完全被烤干了。   他们面面相觑,发觉竟每个人记忆的最后一刻好像都是地震。   地震......   “嘁,乡巴佬。”   什、什么?   玩家们都朝着声源看去。   就见越涟二殷切地扇着小扇子,一脸的不屑。   他手中的小扇子不过是纸折的,甚至折的都不怎么好看,而且......他扇风的角度明显有问题啊。   他这样扇,风一点也吹不向自己,全吹到身旁的那位......   一将视线落在虞姜身上。   不少玩家的眼神又闪了闪。   这位玩家......看起来可真是格外眼熟啊。   也有并不知道那回事的玩家义愤填膺:“这位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因为地震,我们——”   “嘁,”越涟二又冷笑一声,“什么地震?你们该不会管那叫地震吧?别人往池子里丢个小石子的震动幅度......都叫地震吗?”   “你!”   什么小石子?!   是不是地震难道他们亲身经历的人还能不知道吗?!   “他说的可能没错。”   ???   又是谁在胡言乱语?!   玩家们朝着说话的人看去。   是谈行。   他推了推眼镜:“在你们上岸之前,确实有人,”他指向方脸男人,“往信仰汤里丢了小石子。”   “池面震荡之后,你们就陆续从里面浮了上来。”   “我认为,所谓的地震,可能就是这个缘故。”   什么?!   就连方脸男人自己都不敢相信。   “我......”他张大了嘴巴,“我居然......救了他们一命?”   会是这样吗?   玩家们眸光明明灭灭,脸色几度变化。   要真是这样......那第二批下水玩家就完全陷入被动之中了。   第一批下水的玩家不但没能带给他们跟水下有关的一丝线索,反而......将有可能是他们命脉的东西握在了手里。   虽然不知道第一批玩家是因为什么死亡,因为什么上不来,但要是他们也一样上不来......   第一批玩家会愿意丢石子救他们吗?   这可是阵营对抗型副本啊。   指望陌生人能有一颗圣母心?   可别逗了。   “要是我们超过一个小时都没能上岸,请诸位一定要丢石子试试。”   谈行轻轻的开口,他好像也很笃定:“你们是一定会这么做的,对吧。”   老头儿笑眯眯的:“当然了,我们一定会的。”   一定会仔细商量要在死亡多少人后救人上来是最合适的。   谈行好像早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毕竟——今天的死亡人数要是再增加,明天可就不好过了。”   玩家轻轻皱起眉。   ——这是什么意思?   明天为什么就不好过了?   但谈行却不肯再说下去了。   他摘掉了眼镜,准备下水。   见过了第一批下水玩家诡异的死状,第二批玩家的心理压力更大了。   高中生甚至没忍住带上了哭腔:“大爷大叔们,我还没念完高中,你们可一定得救我啊,我真的好想上大学!”   三毫男啧了一声:“你啊,就是年轻!上大学有啥好的,为了毕业论文你就得像我这么秃。”   “要是让我再上一次大学,还不如让我从这儿跳下去,死里面,我都不愿意再经历一次论文查重!”   高中生:......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他还是想上大学。   虞姜从岸边试探着跳入水中。   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信仰汤的深度和密度。   整个人一下就被淹没了头顶。   还不等虞姜扶着岸边使自己站直,就感觉一左一右两只有力的大手分别擒住了自己的两只手腕。   她被两股巨力强行拖拽着从信仰汤中露出头来。   左边是一脸惊慌的云柒,右边是格外严肃的越涟二。   见她浮出水面。   他们微微松了口气。   云柒放开了拽着虞姜手腕的手。   虞姜的视线落在她白皙软.嫩的手掌上,她的手指并不像普通女孩子一样柔软,反而......   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感觉手心里被塞进了什么东西。   虞姜低头一看,就看见浑身多了一串串不明符文的小纸人。   虞姜立刻抬起了手,生怕信仰汤将小纸人打湿。   越涟二棕黑的瞳仁荡起轻软的笑意:“不要怕,我给他们刻了防水的符箓。”   “这回,不管是什么有阴暗心思的人,都不能再叫他们失灵了。”   什么......有阴暗心思的人?   “走吧,我们也去池底。”   不待虞姜细想,下了水的云柒就拉着她下沉。   虞姜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浸没自己的身体,虞姜睁开了眼睛——   往下的信仰汤中的世界,并不因为七彩的信仰而叫人什么也看不清。   相反,这里能让人将池底都看的一清二楚。 第67章   导游在这件事上没有撒谎。   信仰汤的池底......真的散布着数不清的信仰宝石。   信仰宝石简直太好辨认了。   它们安安静静地躺在池底,发出温和的柔光,好像在邀请玩家去将它们捡上来。   虽然信仰汤确实很深,但也没有深到离谱的程度。   信仰宝石更不是遥不可及。   ......那为什么第一批下水的玩家没有一个能将信仰宝石拿上来?   虞姜还能看见身侧的其他玩家,每个都在谨慎地缓缓向下潜。   不知是不是越靠近池底,信仰汤中的信仰就越浓稠的缘故,随着阻力逐渐变大,云柒和虞姜被迫分开了。   肺部储存的氧气一点点被耗尽,玩家不得不都加快了下潜的速度。   当第一位摸到信仰宝石的玩家朝着其他玩家举起手中的信仰宝石挥舞的时候,大家都松了口气。   都已经将信仰宝石攥在手里了,也没有受到任何攻击。   这样来看,信仰汤里面并没有任何危机啊。   第一位摸到信仰宝石的是丸子头,她并未拿到一块宝石就试图上岸,而是趁此机会准备多捡几块。   虽然不知道这个副本中的积分究竟是怎样计算的,但系统说了这个支线任务跟积分有关,多捡几块肯定没错。   她这么拼命,其他玩家更不甘落后了,生怕自己捡到的宝石会不如别人多,纷纷加快了下潜的速度。   虞姜是第四个潜到池底的。   池底闪闪发光的信仰宝石入手冰凉。   冰凉......?   虞姜微微皱眉,拇指在这颗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小石头上轻轻摩擦了一下,确认自己的感觉没有错。   信仰汤里的信仰都是温热的,肌肤敏感的人甚至觉得有点烫。   浸泡在这样温度的信仰中间,信仰宝石怎么会是凉丝丝的?   虞姜又捡起两块,无论是黑色的信仰宝石还是红色的,都跟手里这块白色的信仰宝石如出一辙。   冰冰凉凉。   这是怎么回事?   是因为宝石本身就是会制冷的吗?   这时,七位玩家已经尽数潜入池底了,都热火朝天地捡着池底的宝石。   虞姜想要捡起更多宝石,却忽然顿住。   不对。   从他们潜到池底到捡宝石,过去多久了?   一分钟?   不,恐怕早都超过了两分钟。   下潜的过程还叫人感到窒息,怎么一到了池底......就一点窒息的感觉都没有了?   就好像......想要给他们足够多的时间,好叫他们捡够宝石似的。   这个念头甫一升起,就叫虞姜后脊发寒。   她向着玩家们看去。   却发觉眼前渐渐模糊。   不对劲,这个池底真的不对劲......   -   虞姜再睁开眼的时候,正站在一幢大厦之前。   大厦好像是玻璃制成的,却无法透过玻璃看清哪怕一点内部的结构。   在日光下,大厦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喂!”   虞姜感觉裤腿一紧,有什么东西抓住了她的裤腿。   顺着裤腿往下看去。   虞姜才发现数不清的人类正跪在地上。   是真的数不清,密麻麻、黑压压......   更主要的是......这么多人,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哪怕每个人只是轻轻挪动一下身体,都不会安静到这个地步。   他们是怎么做到这么安静的?   裤腿再次被扯动了一下。   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中,即便扯她裤腿的人已经尽量压低了声音,依旧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你是怎么回事?祂很快就要降临,赐予我们无尽的财富,你究竟在干什么?还不赶紧跪下?”   虞姜:......?   什么他?谁?   一双双饱含谴责的眼睛齐刷刷地盯紧了虞姜,就好像她站在这里是什么十恶不赦的行径一样。   虞姜:......?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一升起这个念头,有关于此的记忆好像就被自动补全了。   她祖祖辈辈居住在这座小镇,小镇所有人都信仰着世上最伟大的信仰——“仁慈”。今天......是信仰“仁慈”将要为小镇居民将下恩赐的日子,所有居民都必须来虔诚地朝拜,以祈求并感戴“仁慈”的伟大与无私。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根本不......不......   不什么......?   这个词好像被什么东西生生从虞姜脑袋里挖了出去,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想要再往深想,甚至连头都隐隐作痛。   裤腿又一次被扯动。   跪着的年轻人神情急切:“不想死的话,就赶快跪下来!”   为什么?   前前后后跪着的小镇居民不知为什么双目被愤怒染得猩红,好像虞姜再站在这里,就要站起身来将她生吞活剥。   虞姜:......   这里的人是不是有病?看起来可比她......   比她怎么了?   为什么再往下就怎么也想不起来?   身旁的年轻人不停地扯动着虞姜的裤腿,未免裤子被他扯下来,虞姜只能跟着跪了下去。   这一跪,才终于叫盯着她的一双双眼睛都撤了回去。   虞姜松了口气。   下一秒,眼前的玻璃大厦亮了起来。   虞姜这时才发现,这玻璃......还起着屏幕的作用。   屏幕一亮起,地上跪着的居民就虔诚地高呼:“伟大的‘仁慈’,您是信仰之颠,我将终身奉您为我的信仰。”   虞姜:......?   这是什么搞大型封建迷信的邪.教组织在这里聚会吗???   这一点都不......不......   不什么?   究竟是怎么了?这个词就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玻璃大厦的屏幕上出现一只眼睛,或许是一只眼睛。   这眼睛像一只深不可测的漩涡。   只要盯着它看上哪怕半秒钟,都叫人难以自抑地使恐惧层层叠叠地顺着脊柱攀爬上来。   同时......心里又隐秘地升起几分......期待。   这可是“仁慈”啊,仁慈的“仁慈”会赐给它最忠实的信徒什么呢?   虞姜敏锐地发现,跪在她身旁的年轻人已经激动得微微颤抖。   要是仔细去听,甚至能听得清他低声喃喃:“......的仁慈啊,希望您能赐给您最虔诚的信徒......”   虞姜:......   居然真的指望有什么东西能被这位......“信仰”赐下来?   这怎么可能,这根本就不......   这个词虞姜又想不起来了。   这颗叫“仁慈”的眼睛不过只出现了短短一瞬,就又在屏幕上消失不见。   带着隐秘感的文字缓缓在屏幕上浮现出来。   【仁慈将挑选一百位最虔诚的信徒洒下光辉。】   一、一百位!   小镇居民都欢呼起来,高声赞美着“仁慈”的仁慈。   啪地一下,屏幕中射出一道光。   温和的光线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晃荡了一圈,终于停在一位居民身上。   短短几秒钟,这位居民就经历了从不敢置信到欣喜若狂,再到感恩戴德的巨大波动。   他泪流满面,大声哽咽着说出自己的愿望:“请最伟大的信仰——仁慈,赐予我接下来一年的衣食住行、各项用品。要是伟大的仁慈愿意降下更多的光辉,我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用自己的一生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传播仁慈,替您在人间歌颂您的仁爱。”   什么......?   这又是什么乱起八糟的?   请......“仁慈”赐下他一年的生活所需?   不用上班吗?   这怎么可能?   下一秒,屏幕上的字体又是一变。   【虔诚的信徒,仁慈会满足你的愿望。】   一辆卡车凭空出现在最前方的空地上。   整个儿开敞着的后车门使虞姜能够看得清里面的东西。   食物、衣物、就连洗漱用品......都一应俱全。   这是......仁慈的赏赐?   这怎么可能?!   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不劳而获的东西?   世上怎么可能会有......神?!   这不......   想不起这个词究竟是什么,但虞姜能肯定,这不对,事情不应该是这样。   第二位被抽中的幸运信徒产生了。   这是一位看上去已近三十岁的女人。   她的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全世界最伟大的信仰——仁慈,请您赐予我一位伴侣,哦,当然不是因为我产生了该死的感情,我的身心都属于您,我最敬爱的仁慈。但我已经到了适合生育的年纪,我想,我应该为您生育更多的信徒。我保证,我这样最虔诚的信徒生育出来的信徒一定也是最虔诚的。”   也说不上仁慈是慷慨还是敷衍,屏幕射出的光线往人群中轻轻一扫,就挑中了一位看上去五十出头的男人。   屏幕上跳出几个大字:   【虔诚的信徒,仁慈会满足你的愿望。】   什么......?   这太荒唐了。   组成一个家庭竟然能用这样的方法吗?   但好像只有虞姜一个人这么想,屏幕之前一片欢欣鼓舞,人人都歌颂着“仁慈”的仁慈。   好像都觉得这是什么不得了的大喜事。   这所谓的信仰“仁慈”开始挨个儿抽取他最虔诚的信徒,洒下光辉。   每个人的许愿都大同小异,无一不是祈求一些生活必需品,并许下最忠实的誓言,愿意为“仁慈”奉献出自己的余生,立志要向“仁慈”一样,将仁慈传遍整个世界。   身旁的年轻人颤抖得更厉害了,他好像几乎要哭出声来。   他......这是怎么了?   不光虞姜注意到了他的异状,就连仁慈的“仁慈”也注意到了。   第91位信徒,这位年轻人被抽中了。   这下他的嗓音中是真的带上了哭腔。   “伟大的信仰——仁慈,我愿意将我的余生尽数奉献给您,只祈求您,祈求您......”接下来的话好像很难以启齿似的,他支支吾吾了半晌,却还是咬牙,将真正的欲望高声念了出来,“祈求您复活我的爱人,她是一位勤劳善良的姑娘,是您最忠实的信徒。她要是复活了,一定会将您的仁慈传向世界,她——”   他话音未落,就引起了满场哗然。   “仁慈在上,这是异端!他怎么敢在我们最伟大的信仰面前改信仰其他的信仰?!”   “叛徒!仁慈赐予我们一切!你竟然背弃仁慈!”   “仁慈,请杀了他!”   年轻人整个人都慌了:“不,仁慈在上,我没有改换其他的信仰,我没有背弃仁慈!”   跪着的居民一个个面容阴冷:“你还敢满口胡言!”   “我们这里容不下你这样的叛徒!”   年轻人连连摆手:“不,我真的没有——”   “你还敢狡辩!”   “你都已经将信仰分给了‘爱情’,你已经不是一位合格的信徒了!”   “哦,仁慈在上,一跟你一起站在这里,就已经叫我作呕。”   “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   “伟大的仁慈,请您一定要严惩这位胆敢背弃您的异端!”   “严惩!”   “严惩!一定要严惩他!”   虞姜替这位年轻人捏了一把汗。   这些“仁慈”的信徒,好像并不像“仁慈”一样仁慈啊......   玻璃大厦的屏幕顿了一瞬,那只诡异的眼睛再次出现在屏幕中间。   祂不过是短暂地朝着年轻人投来一秒钟的注视,年轻人就浑身打颤、汗如雨下。   要不是一股劲儿支撑着他,恐怕他下一秒就要倒下。   啪嗒一下。   眼睛又消失在屏幕中间。   一行大字出现了。   【卑劣的信徒,仁慈不能满足你的欲望。】   小镇居民见此欢呼起来:“所有背弃仁慈的人,不配得到仁慈的恩赐!”   但下一秒——   屏幕上又出现几个大字:   【迷途的羔羊,仁慈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   居民们沉寂了一瞬,爆发出更强烈的欢迎:“仁慈在上!仁慈是世上最仁慈的信仰!我将永远信仰仁慈!”   就连身旁的这位年轻人,好像都感恩戴德,被仁慈的宽仁感动得泪流满面。   仁慈......居然真的会这么仁慈?   虞姜的眉心缓缓皱紧了。   抽取信徒进行赏赐并没有因为这一个小插曲而终止。   第99位信徒——   巨大的光束打在虞姜眼前,使她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前。   【这位信徒,请说出你的愿望。】 第68章   “说啊。”   “快说啊。”   “这可是‘仁慈’的恩赐,只有最虔诚的信徒才能被选中。”   等到虞姜终于适应了这样的光线,周身的催促已经要将她淹没。   就连玻璃大厦屏幕上的文字都跟着有了变化。   【虔诚的信徒,尽快说出你的愿望。】   虞姜仰着头,缓缓开口:“要不......你还是把这个机会送给别人吧。”   反射着七彩光芒的大厦忽然有点卡顿。   仁慈:???   人群也跟着静了两秒。   信徒:???   随后,能将整座小镇掀起来的巨大声浪在虞姜耳边炸开。   “不识好歹!”   “没有一位信徒可以驳回仁慈的好意!”   “仁慈在上,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信徒拒绝仁慈的恩赐?这不是傻子吗?”   虞姜身旁的年轻人也急坏了,他不停地扯动着虞姜的衣袖:“你傻呀,还不赶紧祈求仁慈的原谅?仁慈的仁慈一定会宽恕你的罪刑。”   “罪刑......?我有什么罪刑?”   哈......?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年轻人一噎,实在没忍住冲着虞姜露出狐疑的神色:“你......有病吧?”   虞姜认真地点头:“我觉得......我确实有。”   年轻人:......???   虞姜没骗人,她是真的觉得她可能有病。   或许是认知障碍,或许是记忆混乱......尽管脑子里被塞了一团看似没什么逻辑问题的记忆,虞姜就是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就好像......   一个生下来就吃米饭的人你硬要按头叫她吃虫子。   就算是告诉她:你一直吃虫子啊虫子可好吃了。   恐怕她也很难下咽。   虞姜现在,就处于这种状况之中。   就算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就算这位“仁慈”愿意给她金山银山......她也认为她并不是仁慈的信徒。   那她就不能白拿仁慈的赏赐。   新的文字出现在屏幕上:   【卑劣的信徒,你可知背弃信仰的下场。】   虞姜皱眉:“我没有背弃我的信仰。”   小镇居民更加哗然。   “什么?!难道......这居然是一位信仰其他信仰的异端?!”   “镇上不欢迎异端!杀了她!”   “所有异端都该受到制裁!制裁她!”   那只眼球再次出现在屏幕上。   祂死死地盯着虞姜,好像下一秒就能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轻而易举地拧断她脆弱的脖颈。   在信仰面前,人类是再卑贱不过的物种。   跪了一地的黑压压、密麻麻的小镇居民振臂高呼:   “杀了她!”   “杀了她!杀了她!”   “制裁异端!”   “制裁异端!制裁异端!”   眼球啪地一下消失,呼呼的寒风裹挟着这位名为仁慈的信仰的怒气向着跪了一地的小镇居民卷来,如刀般的寒风刮得人脸颊生疼,战意高昂、不停叫嚣的小镇信徒们都深深地拜了下去,不敢多发一言。   黑压压的人群中突兀地出现了一个白点。   虞姜跪得笔直,乌黑的瞳仁一瞬不眨地盯着最前方七彩的屏幕。   甚至还在想——   现在......竟然有这么冷了吗?   总感觉......这时好像应该是很热的。   屏幕上鲜血淋漓的大字一个一个浮现——   【迷途的羔羊,仁慈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   小镇居民再度欢呼:“仁慈在上!仁慈是世上最仁慈的信仰!我将永远信仰仁慈!”   身旁的年轻人感动得眼泪汪汪:“不愧是信仰之巅——仁慈,我敢肯定,不管是什么信仰,都不可能要比仁慈更伟大,更爱世人了......”他朝着虞姜抹了把眼泪,“不管你之前信仰什么信仰,从现在开始,都跟着我们改信仰仁慈吧。”   虞姜:“......不用了。”   虞姜声音不大,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所以依旧将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小镇居民:???   新一轮的“杀了她”被居民们喊出来。   文字跳动了一下,被刷新成——   【迷途的羔羊,仁慈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   虞姜:......   这个......真不用了。   小镇居民:......耍人玩呢?   要不你直接说愿意再给她亿次机会得了。   【迷途的羔羊,仁慈会宽恕你的罪刑。因为,你终将要投入仁慈的怀抱。】   虞姜:......彳亍口巴。   就算今天的朝拜发生了两起叫人不太愉快的小插曲,流程还是得继续走。   第一百位玩家终于没有什么幺蛾子了。   这是一位仁慈的狂热信徒,他先是将仁慈从指甲缝到头发丝都赞美了一遍,才终于说出他的愿望。   “全世界最伟大又宽仁的信仰——仁慈,请您满足我的愿望。给这两个——”   他猛地扭过身子。恶狠狠都盯紧了虞姜和身旁得到年轻人。   “给这两个异端应有的制裁!”   什么、什么?   “请容许我禀明,我最伟大的信仰——仁慈,我绝不是想要质疑您的决定,您是心肠最好、最爱世人的信仰。但这两个卑劣的异端,实在、不配享受到您格外开恩的恩赐!”   “您心怀仁爱,就叫我做您手中的刀,为您扫平世间的一切异端!”   他虔诚地许愿,恭恭敬敬地趴在地上,等待他所信仰的世间最伟大的信仰向他洒下光辉。   半晌,都不见有什么动静。   这位狂热信徒缓缓地抬起头,看向七彩的屏幕。   屏幕上几个大字,叫他一瞬间就瞪大了瞳孔。   【卑劣的信徒,仁慈不能满足你的愿望。】   什、什么?   “不......不,仁慈在上,我是您最忠实的信徒,我心中绝没有其他的——”   【卑劣的信徒,你心中毫无仁慈。】   狂热信徒张大了嘴巴:“不......不是这样,我只是,只是为您......”   【卑劣的信徒,你亵渎了仁慈,将要受到仁慈的制裁。】   什、什么?!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猛地站了起来:“不!我没有亵渎仁慈,要是这样也算亵渎仁慈,那他!”   他指向一位跪着的小镇居民,又指向更多的小镇居民。   “他!他!还有他!他们都亵渎了仁慈!”   仁慈好像真的真的很愤怒。   【仁慈的信徒不允许卑劣的信徒攀诬。】   “不———”   狂热信徒大声呼喊。   这声音又逐渐消逝在风里。   这人类像他的声音一样,逐渐褪色,化为飞灰。   灰又随着风飘远,没留下一点痕迹。   这位狂热的信徒,就这么死了。   这就是......此处所有人的信仰,仁慈。   小镇居民跪在地上,为仁慈的又一次仁义之举欢呼。   他们歌唱,他们吟诵,感戴仁慈的伟大与无私。   恭送为他们降下恩赐的仁慈。   仿若世上再虔诚不过的信徒。   仁慈离开的一刹那,一直笼罩在所有人身上的隐秘又诡异的感觉随之消失。   小镇居民一个接一个从地上爬了起来。   在这里跪的时间太久了,虞姜才一站起来,就感觉双腿发麻,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下。   身旁的年轻人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语气还有点担忧:“你没事吧?”   这位年轻人的手格外的凉,被他掐住的胳膊像是烙上了一块冰,叫虞姜发晕的大脑一瞬间清醒:“谢谢,我没事。”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密密麻麻的人群竟就走得一干二净,就连仁慈赐下的恩赐都消失不见。   这么......快的吗?   记忆里并没有有关于住处的记忆,虞姜一时间有些茫然。   倒是年轻人叹了口气:“哎,这个月又没能得到仁慈的赏赐,日子不好过了啊。”   什么?   虞姜微微皱起眉,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年轻人揉了揉被寒风吹得发僵的面颊:“我叫艾青,你叫什么啊?”   “虞姜。”   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虞姜索性跟着艾青往这座小镇里面走。   艾青并不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但他说的大半话虞姜都没能听得懂。   什么救济粮,什么申请伴侣,什么抚育资格考试......这究竟都是些什么乱起八糟的?   不过几分钟的脚程,艾青就带着虞姜走到镇子里最近的救助站。   “这个站子被新的幸运儿占据了。”   新的......幸运儿?   虞姜向在救助站前分发物资的人看去。   这个人虞姜并不陌生。   正是刚才的朝拜中第一位被仁慈选中的小镇居民。   获得了满满一卡车物资的那个。   他手中就只拿着一个小得可怜的背包,甚至这只背包都没能装满,里面只放着聊聊无几的一点物资。   但他身前已经跪了好几圈的居民。   居民就像朝拜仁慈一样,朝拜着这位幸运的信徒。   他嘴里念叨着“仁慈普照大地——”   将手中的物资分发下去。   每一位成功分到了物资的幸运儿都激动地叩首:“感谢您的仁慈,仁慈会永远照耀着您——”   什、什么?   这是在干什么?   艾青叹了口气:“真好啊,要是我再争气一点,这个月我也能拥有一个站子了。”   什么......?   艾青拽着虞姜的衣袖:“这里肯定是领不到了,咱们再往深里走走,说不准还能领到一点物资。”   “他们......是在干什么?”   “你不知道?”艾青好像比虞姜还惊讶,“你怎么会不知道?这可是咱们镇子的老规矩了,自打我出生,就是这样的规矩。”   虞姜一本正经:“你知道的,我脑子坏掉了。”   艾青:“......这是咱们镇子的老规矩了,是咱们镇重要的传教方式。不将仁慈撒向人间,怎么能显示出你是仁慈的信徒?”   将......仁慈撒向人间?   就这样?   靠着分发一些少得可怜的物资?   “那些......跪在地上的是什么人?”   艾青同情地看着虞姜的脑袋:“这当然是咱们镇上的居民啊,刚才还一起朝拜了呢。”   虞姜细细分辨,发觉这中间确实有不少熟面孔。   可是......   “他们为什么要在这里等着去分这么一点物资?就因为这是仁慈的恩赐吗?”   艾青更惊讶了:“你在说什么?”   “要是不在这里等着幸运儿分发物资,我们吃什么、用什么啊?”   什么?!   “难道他们就指望这么一点物资生活?不工作、不学习?”   “工作?学习?”   艾青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   “哦,仁慈在上,你究竟在说些什么?人的脑袋怎么能坏成这样?”   “伟大的仁慈那么仁慈,作为祂的信徒,我们怎么可能去工作学习呢?那么累,仁慈是不会忍心叫祂的信徒做这种事的。”   虞姜:......???   仁慈......不忍心叫祂的信徒工作学习,却忍心叫祂的信徒在这里要饭???   本就不大的背包里又是少得可怜的物资,很快就被分发一空。   没能得到物资的小镇居民简直太多了,他们无助又卑微地祈求这位幸运儿能再多仁慈一点,却被无情地推搡开:“去!仁慈可不喜欢贪得无厌的卑劣信徒!”   里三层外三层的居民们被他驱赶着往外散去。   他抱着空空荡荡的背包,虔诚地跪在地上:“全世界最伟大的仁慈啊,我已遵守我的誓言,将您的恩赐撒向人间,我将用我的余生来捍卫您的尊严,永远将您奉为最崇高的信仰——”   这、这又是在干嘛?   “哎,他可真是个幸运儿啊,搞不好仁慈一高兴,还能赐给他点其他的东西呢。就比如说——一对可以用来飞行的翅膀。”   虞姜:......???   “这绝不可能,人类不可能产生翅膀,要知道,哺乳动物跟鸟类存在着生殖隔离。”   刷拉一下。   一对洁白的翅膀在那位幸运儿背后展开。   他高声呼喊:“哦!仁慈在上!”   然后,就激动得晕了过去。   艾青偏过头来:“你刚刚说什么,虞小姐?”   虞姜:......?   “这,这根本不......” 第69章   一阵风被卷起,人高马大的小镇居民从背后斜穿而过,刚领到救济粮的幸运居民手里登时就是一空。   不仅如此,还被推搡得一个踉跄,一屁.股就坐在地上。   行凶的一伙人非但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一脸的理直气壮:   “走开!”   “拿来吧你!”   莫名被抢的居民红着眼眶,握紧了拳头,梗着脖子大声谴责:“不!你不能这样!仁慈在上,你这样卑劣的行径必将受到制裁!”   抢劫的人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伟大的仁慈可不会制裁我,说不准祂还要褒奖我的无谓和仁慈。”   什么......?   虞姜不解地向艾青看去,艾青却好像司空见惯。   司空见惯?   仁慈治下,这些都是信仰仁慈的信徒,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更离谱的是——仁慈为什么会觉得抢劫者无谓又仁慈?   这批人抢了物资之后,将一部分装进自己身后的背包,又抬手招来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居民。   这些居民大多是年事已高的老者或看起来还没有虞姜腿高的小孩。   甚至当中还有不少艰难地挺着大肚子的孕妇。   虞姜觉得她好像明白这些人是什么意思了。   无论是老者、小孩,还是孕妇,都恭恭敬敬地跪下叩首。   一脸的感恩戴德。   抢劫者将比方才“少得可怜”还要少的物资分发下去,嘴里念着:“仁慈普照大地——”   跪地的受助者高呼:“感谢您的仁慈,仁慈会永远照耀着您——”   这......就是抢劫者口中的无谓与仁慈。   直到掌心传来刺痛,虞姜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因为太过用力,掌心已经被指甲掐出了四个深深的月牙痕迹。   一丁点物资被分发完毕后,几位抢劫的壮汉一脸虔诚地跪下,深深地叩首:“全世界最伟大的信仰——仁慈,请您宽恕我的无礼,但我早已立誓要将仁慈撒向人间,让您的光芒照向世上的每个角落。今日,我无畏无私,将仁慈撒向更多需要您守护的群体,以祈求您的垂怜——”   艾青悠悠地赞叹:“这个人已经被仁慈垂怜过一回了,要是这回仁慈还愿意给他恩赏,他也太幸运了。”   什么......?   仁慈......真的会认同这种情况下的“仁慈”?   虞姜很快就抿紧了嘴唇。   因为——   温和的白光撒在领头的抢劫者身上。   他的前额,长出了第三只眼。   眼睛一睁,就一道火焰刷地一下射了出去。   前方的巨石顷刻间化为飞灰。   他兴奋地高呼:“哦!仁慈在上!”   这样的情况比比皆是。   小镇中,每隔几十米,就有一座救助站。   每隔几十米,就上演着被仁慈抽中赐下恩赏的幸运儿将物资随机分发,然后又被打着“仁慈”旗号的抢劫者劫掠,再次重新分发的戏码。   甚至就连被施舍的弱者,都会再进行二次抢劫,试图挣扎求得仁慈的垂怜,让自己也能拥有不一样的力量,翻身改变身为“弱者”的境况。   虞姜跟艾青往镇子里一直走到很深的地方,都没能有机会赶上哪怕一丁点物资的分发。   就算赶上,虞姜认为她也很难像无数的居民一样,跪在地上求命运垂青,幸运分到一点物资再歌颂分发者的仁慈。   这实在,太荒谬了。   也不是没有人反抗。   快要走到小镇尾巴的时候,终于有被抢劫的人跟抢劫者爆发了冲突。   但这位抢劫者显然在以前就已经受过了仁慈的恩赏,他的尾椎连着一条长长的翠绿色蛇尾,蛇尾尖端还长着尖锐的倒钩。   这条尾巴轻轻一甩,就将试图反抗的居民整个人抽飞。   他不幸地落在凸起的石块上,鲜红的血液混和着黄白的脑浆,流了一地。   试图反抗的居民,当场死亡。   蛇尾抢劫者甩了甩尾巴,高呼:“哦,仁慈在上——这就是有人妄图阻止仁慈洒向人间的下场!仁慈——信仰之巅!”   在场的居民都跟着跪了下去,嘴里高呼:“仁慈——信仰之巅!”   就连艾青,都跟着一起下跪,高呼。   就只剩虞姜跟蛇尾人两人还突兀地站着。   艾青小幅度地扯动虞姜的裤腿,压低了声音用气声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跪下!”   密麻麻、黑压压的人跪了一地,他们虎视眈眈地朝着虞姜看过来,好像随时要冲过来将她生吞活剥。   这一幕,就像虞姜刚有了记忆那一会儿。   裤腿再次被扯动了一下。   艾青嗓音急切:“不想死的话,就赶快跪下!”   瞧,那时艾青是不是也是这样说的?   但这回虞姜没有动。   那时,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跪。   现在,不管是那位“信仰之巅”——仁慈,还是眼前一尾巴就能将人脑浆抽出来的“仁慈”的抢劫犯,她都不会跪。   抢劫犯眯了眯眼睛:“是你......仁慈对你多加宽恕,你非但不感恩戴德,反而屡次对仁慈不敬。”   “信仰小镇容不下你这样的异端!”   信仰小镇?!   虞姜感觉大脑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脑仁突突地疼。   信仰小镇......信仰仁慈的小镇吗?   要是这样,怎么不直接叫仁慈小镇?   信仰小镇......难道她真的是镇里的居民么?   为什么这个名字听上去这么熟悉......   对于虞姜的讨伐并没有结束。   “仁慈在上——这个异端心中没有一点对您的——”   “你们根本就不信仰仁慈。”   虞姜扶着发晕的脑袋,开口却依旧掷地有声。   小镇诡异地安静了半秒。   旋即,小镇居民的愤怒就要将虞姜淹没。   “仁慈在上——你怎么敢这样胡言乱语!”   “仁慈是我穷极一生也要追随的最崇高的信仰!”   “我对仁慈忠心耿耿,没有一个人能挑拨我跟仁慈之间的关系!”   “仁慈,请您一定要制裁这位心中没有仁慈的异端!”   蛇尾抢劫犯唇角挂着狞笑:“信徒们,让我们替仁慈教训这位异端,好叫她知晓,要是没有仁慈的庇佑,她不过是最卑贱的蝼蚁。”   “没有仁慈庇佑的异端都是卑贱的蝼蚁!”   “卑贱的蝼蚁!”   “卑贱的蝼蚁......”虞姜喃喃。   她刷地一下抬起眼,乌黑的瞳仁一瞬不眨地盯着蛇尾抢劫犯。   她声音依旧是一贯的不带起伏,却任是谁也听出了其中的怒意:“难道你们不是卑贱的蝼蚁吗?”   什么?!   她竟敢!?   “赖以生存的物资在居民之间辗转,被毫无根据地分发,又被随心所欲地掠夺。”   “在哪怕是稍微强壮一点的人心里,这些——”   她指向跪在地上、双目猩红,好像想要上前来将她撕碎的老弱病残孕居民们。   “——这些人,是人吗?”   “在你们心里,他们不也是能让你们显示自己‘仁慈’的蝼蚁吗?”   “这仁慈,连最起码的相对的公平公正都没做到的仁慈,是畸形的,根本就不能称之为仁慈。”   小镇居民,没有一个是真正“仁慈”的人,就连高高在上的信仰仁慈,也不是真的仁慈。   若祂真是仁慈,那么,祂也是信仰失格。   什、什么?!   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信仰小镇的居民瞪大了眼睛,整座镇子因过于惊恐而陷入诡异地沉寂之中。   乌云层层叠叠地向下挤压。   不消片刻,沉闷压抑的滚滚雷声就在耳边炸开。   豆大的雨滴砸下来,顷刻间,就将所有人的衣物都打湿了。   这或许是小镇居民头一次听见属于信仰仁慈的声音。   祂的声音听上去悠远又苍老,带着叫人惊悚的隐秘和无尽的悲悯。   祂刚一出声,所有居民就深深地跪了下去。   “卑劣的信徒,仁慈多次给予你宽恕,你却执迷不悟。”   裤腿又一次被扯动了,这一下的力气巨大。   艾青急坏了:“你这头倔驴!赶紧跟仁慈认错!他那么仁慈,一定会宽恕你的罪刑。”   可是......她又有什么罪刑呢?   “卑劣的信徒,你可知罪?”   古老又神秘的力量向着虞姜压过来。   顷刻间就有冷汗从额角滑落下来。   这就是属于信仰、属于神明的力量......   但,怎么可能呢?   这世上真的有......   这根本就不——   “我看她说的一点也没有错啊。”   又一道声音响起。   一直压迫着虞姜的属于仁慈的力量像是被另一道力量挪开了。   是属于刚刚出现的那道声音的力量。   这声音听上去要比仁慈年轻多了,但同样罩着一层悠远的面纱。   “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呼唤我的名字。”   “是你吗?这位美丽的信徒?”   什么......?   仁慈的声音更加愤怒了:“是你,公平!”   公平......   是另一位信仰么?   公平实在是一位尚且年轻的信仰,他甚至语带讥讽:“承认吧,仁慈,要是没有公平做前提,一切的仁慈不过都是虚假的仁慈罢了。”   “黄口小儿!纯属放屁!”   “你不过是一些惯会做梦的卑劣信徒心中催生出的虚假的信仰罢了,竟然也敢来我的领地大放厥词!摸摸你那发黑发臭的胸.脯,大声告诉所有人,这世上真的有公平吗?”   小镇居民:......???   小镇居民的头颅埋得更深了,恨不得当场将自己的耳朵割掉。   好家伙,两位信仰撕逼啊。   这是他们不花钱就能听的东西吗?   公平好像根本就不生气。   他语气悠闲:“有没有公平是我说了算,你可没有资格置喙。”   他忽然拔高了声音:“可怜的信徒们——你们不过是被仁慈迷惑了的羔羊,现在,我来了。世间真正的信仰,将要接管这里。”   “全世界最无私的公平将赐予每个人最公平的待遇。每个人,都能分到同样多的资源,再也不必时刻等待仁慈那不知会不会降临的施舍。”   “现在改换信仰,还来得及。”   什、什么?!   小镇居民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懵了。   每个人......这些物资每个人都有份?!   这就是公平吗?   公平也太好了吧!   公平万岁!   越来越多的信仰之力朝着公平涌去,公平发出舒适的喟叹。   仁慈愈发愤怒了:“公平,我以信仰之名起誓,你将陨落!”   仁慈的怒意叫居民们惶恐,向公平疯狂涌去的信仰之力逐渐中断了。   两位信仰因这片领地的归属权展开信仰之战。   小镇居民们懵了。   ......信仰之战?   不知什么时候站起的艾青一把抓住了虞姜的手腕:“走!”   虞姜被拉着踉跄着扎进不起眼的小巷。   小镇居民这才回过神来——   “信仰之战?!”   “上一回......良知跟仁慈的战斗......持续了多久?”   有人颤抖着回答:“......三年。”   在没有信仰施舍的三年之间,不知多少人被饿死了。   那这回仁慈与公平的战争......会持续多久?   又有多少人将在没有信仰眷顾的这段时间内被饿死?   “该死!都是因为那位异端!”   “没错!都是她!说什么公平,引来了公平!”   “我们就要被她害死了!”   “必须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   “另一位异端带着她一起跑了!”   “全城搜捕两位异端!我们必须代替信仰制裁他们!”   “代替信仰制裁异端!”   这时,没有人高呼“仁慈在上”了,显然公平给他们画的大饼实在太诱人。   公平......可是说“每个人”,每个人都能分到同样多的资源啊......   -   艾青显然对这座小镇再熟悉不过。   一直跑到一处极偏僻的角落,他才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你可真是一头倔驴,口头信仰一下仁慈又能怎么样?”   虞姜皱紧了眉头。   口头信仰仁慈?   艾青......好像跟小镇里的其他居民都不一样。   “艾青,你的信仰根本不是仁慈吧。”   “你的信仰是什么?”   艾青抬起头,对上虞姜乌黑的瞳仁。   虞姜这时才发现,艾青的瞳孔最外圈弥漫着一层浅浅的红晕。   他眨了眨眼,说——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没事的时候差不多可以稳定中午十二点和晚上十二点更新,有事的话中午的更新会晚一点,晚上的照旧~   感谢在2021-05-2523:56:07~2021-05-2611:48: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幻哈尔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仁慈在上——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啊。”   艾青吹了吹手上的灰,反倒将自己呛得咳嗽起来,回虞姜的话也是断断续续,有一搭没一搭的。   “整个儿镇子都在仁慈的统治之下,镇里哪有一个人不是仁慈的信徒?”   他细心地将仁慈的门掩好,甚至从角落找了条木栓将门从内部抵住。   才又转过身来:“我要不是仁慈的信徒,早就被当做异端处死了,哪能活到现在啊?”   在这样阴暗的室内,他的眼珠看起来更红了。   虞姜的视线在这间积满了灰尘的小房子中转了一圈,轻轻开口:“这是你和......那位小姐的居所吗?”   艾青一怔,半晌才想到她说的“那位”小姐是什么人。   他的语气有点低落:“是啊,她是一位勤劳善良的好姑娘,是仁慈最忠实的信徒。后来......我就从这里搬了出去,有很长一阵子没再回来过了。”   这间房子看起来就是最普通不过的房子。   但跟小镇中的其他房子却一点都不一样。   就像艾青这个人一样,从外面乍一眼看上去跟小镇的其余居民好像没什么区别,但只要稍稍往里望一眼,就知道他们完全不一样。   其他的房间,因为“救助站”的缘故,里面都是空空荡荡,堆满了简略的折叠床甚至铺盖。   小镇居民在乎的只有能不能最快速度地抢上救济粮,哪管别的,有个地方能往那一躺就罢了。   就连“申请”了伴侣的居民,都完全没有任何避着人办事的想法。   这怎么能算得上是羞耻的事呢?   为他们最伟大又崇高的信仰——仁慈制造新的信徒,这不应该是最光荣的事情吗?   这么光荣的事,怎么会叫人觉得羞耻?   所以,这间最“正常”的房子,才是整座小镇上最不正常的。   房子的面积不算大,恐怕不会超过六十平。   就算现在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依旧能看得出房间主人还在时的整洁。   不光如此,她一定还是个很热爱生活的姑娘。   正对窗台的桌面上,摆着一排可爱的多肉。   不知道已经多久没人管它们的死活,但还是顽强地生长着,甚至有一盆最顶端还开出了一朵小小的红花。   虞姜拿指尖轻轻拨动着脆弱的小花:“你们在这里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一定很快活吧。”   艾青的嗓音有些喑哑:“虞小姐,这些过去的事就不要说了。”   “唔。”虞姜稍一用力,脆弱的小花就在指尖被掐断。   艾青捂紧了胸口,一瞬间拔高了声音:“你干什么!”   虞姜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你的信仰并不是仁慈,不是吗?”   艾青额角汗珠滚落,就连声音都打着颤:“你的信仰不也不是仁慈吗?这种事咱们心知肚明就好,何必拿到明面上来说?”   “我......我拼死将你救出来,不是叫你来我家掐断她的遗物的!”   红色的小花被虞姜捏在指尖,她睫毛低垂:“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在哪里......但我能肯定我见过这种花。”   艾青面色逐渐沉了下来。   “这种花叫红舒,就算在很恶劣的环境也能生长。”   艾青声音冰冷:“那又怎么样?”   “它的花语——愿将我的一生奉献给你。”   “我跟我的爱人是彼此的挚爱,当然愿意将一生奉献给对方。”艾青瞳孔中的红晕逐渐加重,已经要蔓延到整个眼球,“虞小姐,你究竟想说什么?”   虞姜沉默了一瞬:“但也有另一种说法。”   “爱情至高无上。”   艾青忽然又笑出声来:“噗,真是服了你这头倔驴了,你非要我承认我的信仰是爱情而不是仁慈吗?”   “行,那我就——”   “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要继续撒谎吗?”   虞姜将这朵红色的小花轻轻地摆在积满了灰尘的桌面上,乌黑的瞳仁紧紧盯着艾青的眼睛。   艾青一噎,背在身后的手攥紧了拳头:“这回我可没撒谎。”   虞姜眨了眨眼:“或许......算不上撒谎。”   “如果你的信仰就是你自己的话。”   艾青又是一噎,旋即又大声咳嗽起来:“你......咳咳咳......你居然觉得我就是‘爱情’???”   “就算你脑字坏了,也不能坏成这样啊?”   “是,我的名字听上去确实容易让人误会。”   “但你看看上头打的昏天暗地的那两个,我要是信仰,我还跟你在这儿躲几个对信仰来说蝼蚁一样的人类???”   “我早就在上头装神弄鬼了,还在这儿为一口吃的发愁啊?”   他说的看似很有道理,但虞姜一个字都不信。   艾青就是爱情。   在朝拜大会上,只有艾青一个人敢对仁慈不敬。   是的,是不敬。   就算镇上的居民对仁慈的信仰也未必都么虔诚,但可没有一个人敢在这时候窃窃私语,更没有一个人在遇上虞姜这样的“异端”的时候像他一样,不但不想着铲除异端,反而想要教异端“撒谎”。   到后来,艾青说那位信徒将有翅膀,他就有了翅膀。   这对翅膀真的是仁慈赐予的吗?   还是另一位路过的信仰——爱情?   再往后,这幢房子的主人能过上这种日子真的只是因为他们信仰了爱情吗?   从仁慈和公平之间的情况来看,一间小镇可容不下两个信仰。   爱情......能这样光明正大的在仁慈的治地叫自己的信徒过上这样的生活吗?   他要是真有这样的本事,怎么不将整座小镇的信仰都抢过来?   但他要是爱情本人......一切就不一样了。   而且,虞姜刚刚说的“自给自足”的生活,艾青可一点也没有反驳。   只是......虞姜微微拧起眉心。   爱情的很多行为......叫她看不懂。   就比如......冒着身份暴露的风险,给仁慈的信徒安上一对翅膀......   这有什么意义?   单纯地在她面前装个比吗?   好像故意想要叫她觉得不......不什么似的。   虞姜说不上来。   “既然如此——”   艾青轻轻一叹,室内的灰尘不翼而飞。   整间房间变得干净又整洁。   祂坐在高脚椅上,眼神睥睨。   红宝石一样的眸子闪着幽幽的寒光。   明明样貌跟之前没有多大的变化,此刻的艾青看上去却不再像一个“人”。   祂是信仰,是神。   是神秘古老却又年轻的,一位神。   祂轻轻抬手:“迷途的羔羊——”   下一秒,祂又喷出一口血来。   祂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手指颤颤巍巍地向前伸着:“就......咳咳......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类,竟胆敢掐断了我唯一的信仰之力!”   “我不管!你得赔我一个新的信徒!”   虞姜:......   这就是信仰吗?   这就是没有什么志气的信仰吗?   好家伙,只有唯一的一点信仰之力......想到整座信仰小镇都源源不断地给仁慈供应着信仰......   或许,这就是信仰跟信仰之间的差距吧。   虞姜掐断了红舒,艾青好像确实因此伤得不轻。   短短几分钟,他咳嗽的次数比之前加起来还要多,且回回都带着血沫。   即便如此,他的嘴巴也不肯停下:“我容易吗我?冒着多大的风险才把你从那群仁慈养的猪猡手底下带出来?你不但没给我提供一点信仰之力,甚至把我的老本儿都掐断了,你咋不上天呢?”   虞姜:“......这里,有药么?”   艾青微微一愣,上下打量着虞姜:“你受伤了?......不像啊,活蹦乱跳的看着比我还能多活三天呢。”   虞姜:......   好像突然知道为什么祂明明是一位信仰却混的还不如普通人类了。   好半晌,艾青才反应过来,虞姜想要找药竟然是给祂找的。   祂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那些人类的东西放在我们信仰身上可不顶用......你要是真有心报答我,就改做我的信徒,只要有了新的信徒,这又算得上什么事儿啊?”   虞姜拿着药瓶的手微微一顿:“我根本不是这里人。”   艾青心虚地移开视线:“你不是这里的人还能是哪里的人?”   “无论是仁慈还是公平......就连你也是一样,你们都想要叫我改换信仰......”   一旦顺着这个思路想,好像很多难以解释的事情都有了眉目。   为什么仁慈会对她格外宽恕,真的是因为仁慈是一位对信徒无比仁慈的信仰吗?   为什么她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不公平,公平就来到了这座小镇......为什么......   “难道......你们跟我真正的信仰有仇?”   “噗——”   艾青没忍住一口血喷了出去。   跟谁?   跟那个已经弱到要死掉的科学有仇?   这个......真不至于。   谁会跟一个已经要死了的弱鸡信仰过不去啊?   在宝塔,在副本世界,科学是最不靠谱的事情了。   在这种地方,谁会真的信仰科学?   上一回见着科学......好像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儿了,艾青摇了摇头,惨呐,科学真是祂见过最惨的信仰了。   虞姜却好像对自己的推测坚信不疑:“......或许,祂就只剩我一位信徒,一旦我改换信仰,祂......”   虞姜向艾青投去一瞥:“......没有信徒应该也不会死掉。”   艾青:......???   这是什么眼神???   艾青多想大声地告诉虞姜:   不!你错了!没有信徒一定会死掉!   我没死,当然是因为我的信徒多的一批!   谁,能拒绝爱情的恩赐?   谁?谁能??   爱情就是最强大的信仰!   艾青一激动,又一口血喷了出去。   虞姜同情地看了祂一眼,幽幽叹气。   “可是,我已经不记得我的信仰了。”   艾青颤抖着嗓音:“这不正好吗?反正你也不记得你的信仰,咱俩又这么熟了,你就改信仰我吧。”   虞姜:......   作为一位信仰,艾青其他方面可能没多么出彩,但他的脸皮可真是厚啊。   恐怕其他所有信仰加起来也顶不上他。   “快!这里还没搜!”   “前面都没有,一定就在这附近!”   “一定要找到他们!我们必须替信仰制裁所有异端!”   杂乱的脚步声传过来,居民们靠近了。   艾青焦急地催促:“快,成为我的信徒!要不咱俩都得死在这里!”   虞姜没说话,反而将艾青从椅子上托了起来。   艾青:???   “你......你要干什么?他们的目标主要是你,我不过是顺带的,就算你把我丢出去也没用!”   虞姜:“......你要是还有力气,就使在腿上。”   艾青:......   他稍稍站直了,将大半力量从虞姜倚在虞姜的肩膀上转移到了自己腿上。   虞姜将他扶到了正对着门前的椅子上。   “你......这是在干嘛?”   虞姜理直气壮:“当然是叫你当诱饵了。”   艾青:???   艾青一脸懵比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虞姜躲在门后。   ???   有没有搞错?   他堂堂一位信仰给一个卑贱的人类做诱饵???   “这里!这里还有一间房,房门居然还关着!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艾青压低了声音:“快!没时间磨蹭了,就算有我当诱饵,你也跑不远的,做我的信徒!”   虞姜不动于衷。   门很快被撞开了。   光线跟着洒进来。   就算是信仰,艾青都下意识地眯上了眼睛。   “果然在这里!”   艾青紧抿着嘴唇,睫毛遮住了他的眸光,只能看见他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砰地一下。   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   接着就是一声惊呼:“你居然敢——”   艾青睁开眼睛,倒在他脚边的是一位居民。   他面朝下趴在地上,后脑还往外咕嘟咕嘟地渗着血。   什、什么?   艾青朝上一看,虞姜手里拿着那根抵门的木栓,砰砰两下,将另一位居民的脑袋也砸开了花。   艾青:“......好......”   好大的力气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2611:48:56~2021-05-2700:06: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善良的我是黑猫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善良的我是黑猫5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见过的尸体多了,能很清晰地知道打击人的什么部位能最快地致人死亡。”   “不过你放心,我有分寸,他们还活着。”   艾青:......   祂不放心的倒也不是这个。   看着地上两位人事不知的村民,艾青感觉后脑跟着隐隐作痛:“......虞小姐,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虞姜轻轻皱起眉头:“想不起来了,或许是......”   这么精准的打击方式,叫虞姜不得不怀疑自己是......“杀猪的吧。”   艾青:......???   虞姜将艾青从椅子上扶了起来,艾青吓了一跳:“你又要干嘛?”   虞姜同情地看向他的脑子:“你们......信仰没了信徒,就连智力都会跟着后退吗?”   艾青:......???   这是说祂看起来像个傻子吗?!   而且......谁说他真的没有信徒了?!   “当然是要离开这个小镇,这个小镇就这么大,我们在这里,恐怕都躲不到明天的太阳升起。”   艾青微微一怔。   没记错的话,这就只是副本中的一个小副本,怎么可能叫玩家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一个接一个陷阱早就给玩家挖好了,玩家会不停地面对棘手的危机,一直到在这里面死亡。   她,居然还想要计划从镇子里逃出去???   副本怎么可能会给玩家这种机会啊?   艾青想要说些什么,却有人先代替祂说了。   “这位美丽的信徒——你想到哪里去?”   一道狭长的阴影投了下来。   虞姜抬头看去,先是脑仁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叫她脚下一个踉跄,紧接着眼前就一阵阵发黑。   本来还是虞姜费力地将艾青从椅子上拖起来,现在却成了艾青反手捉住了虞姜的手臂,叫她不至于跌倒在地上。   像是被烙了一块冰似的冰寒的触感顺着手臂爬上来,虞姜的大脑逐渐变得清明。   “这位信徒,没有信仰的准许,可不能随意直视祂的面容。”   “不过今天,我可以破例赐给你这样的恩赏。”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悠远的钟声传来,一下一下像是要敲在人的心上。   虞姜听见身旁的艾青喃喃:“仁慈陨落了......”   仁慈怎么会陨落?   不应该,这就只是一个小副本,祂们不过是出个差,公平何必对仁慈下这样的狠手?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钟声敲了九下,小镇才又终于沉寂。   “原来是你啊——”   此刻,乌云散去,晴空万里。   公平踩着身后象征胜利的曙光,对眼前的一人一信仰做出属于祂的审判。   祂看上去甚至要比艾青还要年轻,或许是刚与仁慈戮战了一场的缘故,祂银白色的发丝尚且有几分凌乱。   祂的肌肤格外苍白,漆黑的眸子像一对能将人吸进去的漩涡。   祂的衣服看起来可要比艾青上档次多了,虞姜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只觉得漆黑的布料闪闪发光,细细看去,还能看见上面用同色的绣线绣着两端持平的天平。   “爱情,你现在已经弱成这样了么?”   艾青顿了一下:“我觉得吧......你可能是认错人了。”   祂神色格外真诚:“我只是信仰小镇的一个普通居民,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虽然我叫艾青,但我真的不认识你,更不认识什么爱情。”   “真的。比财富的24k真金还要真。”   虞姜:.......   干啥啥不行,认怂第一名,真不愧是你,艾青。   公平不屑地嗤笑一声。   祂暂时将艾青是不是爱情这件事放在一边,朝着虞姜伸出手臂:   “迷途的羔羊——我允许你弃暗投明,奉我为你新的信仰。”   虞姜:......   她的推论一点也没错,这些信仰都想叫她当祂们的信徒。   若说之前是认为祂们跟自己的信仰有仇,现在,虞姜觉得,可能还有别的理由。   或许是因为......祂们缺一个会杀猪的信徒?   虞姜斟酌着措辞:“这个......真不用了。”   公平好像并没有对虞姜的态度感到意外,他的语气依旧优雅:“我暂时原谅你的无礼,毕竟,你只是被卑劣的信仰蛊惑了,要是你知道我是多么伟大又崇高的信仰,哦,不仅是你,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拒绝信仰公平。”   公平微微侧开了身子,虞姜看见了祂身后站着的密麻麻、黑压压的小镇居民。   小镇居民不知什么时候都挤到了这间小房子之外的空地上。   他们面无表情,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   每个人的双手都搁在胸前,好像在捧着什么东西。   下一秒,居民们整齐地跪了下去,双手高高地举过头顶。   “公平在上——感谢您的恩赐,您将公平的火种撒向人间,让每个人都享受到了公正平等的待遇——公平万岁——”   虞姜这时才看清他们手中托举着的是什么东西。   那是——仁慈赐给幸运儿的救济粮。   被按照重量平均分到了每个人手上,每个人......分到巴掌大的一小块儿物资。   虞姜看着这一幕,沉默了。   公平好像很满意自己公正平等:“看,我是世间再崇高不过的信仰,对所有信徒一视同仁。世上怎么可能有人不信仰公平?”   恐怕......小镇居民们想要的“公平”,并不是这样的公平。   虞姜所以为的公平,也并不是这样的公平。   她扭过头去看艾青:“艾青,你有钱吗?”   艾青:“......啊??”   虞姜乌黑的瞳仁一瞬不眨地盯着祂:“要是你有了一个信徒,能叫我们两个从这里逃出去吗?”   艾青一时间有些结巴:“这......倒也,倒也不是不行......但是,这跟我有没有钱有什么关系?”   “你要是有钱的话,不如买我当你一天的信徒吧。”   “当然,你要是没有那么多钱,也可以十分钟起卖,够咱们从这里逃出去就行。”   艾青:......???   艾青整个人都傻了。   什么玩意???   他真的没听错吗?   买......买信徒?   这......可真他娘的是一个赚钱小天才啊。   一个人类,居然想要从信仰手里赚钱???   祂看她根本不是科学那家伙的信徒,而是财富的信徒吧???   “这可不行。”   还不待艾青同意,公平就先打断了他们的幻想。   “作为一位宽仁又大度的信仰,我可以给迷途的信徒第二次机会,但信仰,可不行。”   艾青:???   你妈的,是她说要卖的,祂还没买呢,这里究竟有他什么事?!   艾青焦急地解释:“那个......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也是一个被卑劣的信仰蛊惑了的迷途的信徒,别冲动别冲动,千万别冲动......我愿意信仰你啊,我这就信仰你还不行吗?你......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虞姜:......   倒也不必这么怂。   但就算是这样,公平也压根就没想过要给艾青留一条活路。   仁慈陨落之后,收割了信仰小镇全部信仰的公平简直一根手指就能碾死现在的艾青。   他嗤笑一声,蓬勃的信仰之力朝着艾青涌过去,顷刻间,艾青就又是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艾青捂紧了胸口,咬牙:妈的,公平究竟在在这里发什么疯?!   就算祂们信仰之间偶有摩擦,也实在用不着下这样的死手!   祂愤怒地呵斥:“没完了是吧,公平?”   艾青这下是真的站不稳了,他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虞姜的肩膀上:“你再这样,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虞姜:......   你这样,真的让人很难想象就算你不客气又能怎样啊.......   虞姜没忍住开口询问:“考虑好了吗?要不......我友情给你打个八折?”   艾青:......???   祂一口老血喷得更远了。   信徒当然是买不了的,要是信徒真的可以买,那所有信仰都要被财富那个财迷挤死了。   虽然这个副本的规则不一样,只要玩家肯亲口承认是祂们的信徒,背弃了自己的信仰,就算违规了,玩家就会死亡。   祂们的任务也就算完成,可以从这个副本中脱离。   自打一开始,就是仁慈、公平与祂一起做的局,引虞姜一步步入局,叫她的信仰——科学,一步步崩塌,改换其他的信仰。   但现在——谁知道公平居然想要假戏真做来真的!   祂真的把仁慈杀了,现在还想杀了祂!   艾青知道,现在只要答应虞姜,骗她愿意买她的信仰,祂立刻就能从压制自己力量的副本中出去,等到了外面,他的信徒可要比公平的多多了。   到时,公平还敢跟他battle?   但是......   祂抹了一把唇角的鲜血:“咱俩这关系,就只能打八折吗?”   虞姜:......?   虞姜一脸防备地看着他:“七九折,不能更少了。”   艾青:“......原来咱俩这关系,还能再多打零点一折啊。”   他紧紧捂着胸口,红宝石一样的眸子颜色逐渐加深。   变得像他唇角的血迹一样深红。   他盯紧了虞姜,一开口,声音带着属于信仰的威压。   “听着,你的信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2700:06:36~2021-05-2711:47: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漫漫慢慢慢慢慢慢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砰地一下。   艾青被一股巨力向后砸去,虞姜想要抓住祂飞出去的身体,却因为祂飞出去的速度实在太快而以失败告终。   艾青被砸在身后的墙壁上,又是一大股鲜血吐了出来,祂的整个前襟都被鲜血染红了,连呼吸都变得微不可查。   公平将祂在这里收割的一半信仰之力都拿来给祂下了禁制,叫祂不能再说出“科学”两个字。   这条路......被掐死了啊。   虞姜还保持着一个试图将祂拉住的姿势。   她看起来总是死气沉沉的眼眸轻轻颤动:“我做你的......”   艾青不知道是从哪里爆发出最后一点力气,祂大声呵斥:“住嘴!”   “既然你有自己的信仰,就不要随便改做其他信仰的信徒!”   “有这功夫,就使劲儿想想你的信仰究竟是什么!这一路来有多少不寻常,你就没有感觉吗?!”   虞姜:......?   之前的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信仰......是这么善变的生物吗?   公平好像觉得艾青这个模样挺新鲜似的:“爱情,你这样卑劣的信仰居然不怕死么?”   明明只要这位玩家改换信仰,祂就能从这里出去。   可祂在干什么?居然禁止这位玩家这么干?   为什么?   怕这位玩家死掉?   这不过是个卑贱的人类!   爱情,果真是世上最没用的信仰!   都到了这种关头,艾青居然还有心思跟公平争辩:“卑劣的信仰?我的信徒可比你多多了,那么多人都愿意信仰我这个‘卑劣’的信仰却不愿意去信仰你,你自己不琢磨琢磨是怎么回事吗?”   “我看仁慈说得一点也不错,摸摸你那颗发黑的心,就算某些不切实际的欲望诞生了你这个信仰,但就算有你,世间又真的有公正平等可言么?”   公平看上去是很年轻的一位信仰,却实在比艾青要成熟稳重多了。   即便是艾青这样刺激祂,祂都没有一点怒意:“我与你们自然是不同的。”   “世间本就有智慧,于是有了智慧;世间本就有仁慈,于是有了仁慈,世间本就有你,于是有你。”   “但世人渴望财富,才有了财富,世人渴望权利,于是有了权利,世人渴望我,于是有了我。”   “当然,也有像那个......”祂朝着虞姜看了一眼。   “那样因为人类自己,而诞生的信仰,就更不一样了。祂们,几乎不会有忠实的信徒。”   “人类信仰信仰,是信仰能给他们恩赏,可祂能给他们什么?就连祂本身,都是因为人类的创造力才诞生在这世上。”   祂在说什么......?   因为人类自己......而诞生的信仰?   一寸一寸光在虞姜眼前亮起。   因为人类自己......而诞生的信仰?   不就是......科学么?   像是一直罩在眼前的罩子终于被什么东西打破了。   虞姜终于能将这两个字在脑海中完整地念出来。   虞姜看向艾青:“我的信仰......我的信仰是......科学。”   艾青跟公平都沉默了一瞬。   下一秒,艾青就发出爆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不让我说又怎么样?这个词从她自己嘴里说出来不是一样的么?”   公平漆黑的眸子泛着点点幽光:“爱情,你的脑子都在无用的爱与感情中泡坏了么?就算她的信仰愿意庇佑她,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难道你竟然在等待科学的救援么?”   先不论科学有没有本事从祂手里抢人,科学......又凭什么要因为一位毫不相关的信仰跟另一位信仰对上呢?   艾青微微一怔,朝着虞姜喊道:“这回我可真为了你下了血本了,咱俩这关系,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虞姜:......   所以,咱俩到底有什么关系?   古老而又神秘的波纹凭空荡起。   信仰——科学从中走出来。   祂好像很多年没说过话了。   嗓音哑得厉害。   “虔诚的信徒——就是你唤醒了我?”   眼前的信仰看上去实在太年轻了,甚至用年轻来形容祂都不准确。   因为......祂看上去比段黎也大不了几岁。   信仰......是生下来就当信仰吗?   祂轻轻一抬手臂:“虔诚的信徒——你唤醒了我,我将满足你一个愿望。”   艾青大声地呼喊:“虞姜,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虞姜:“......请你将我和艾青从这里带出去。”   科学朝着艾青扫了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公平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柄长剑:“科学,我允许你将你的信徒从这里带走,但是爱情,不行。”   科学微微蹙眉,抬手就将一管幽蓝的微光枪握在手里:“我已经对我的信徒许下诺言。”   公平:......   许了又不是不能改。你还真要跟我打一架是咋地?   艾青:倔驴!倔驴是绝对不会改的!跟祂的信徒一个德行!   我爱死倔驴了!   信仰小镇刚经历过一次信仰之战后,在同一天,又迎来了第二次信仰之战。   只不过......   这好像还不够。   整座小镇剧烈地晃荡起来。   就像......有巨型的投石车将一块又一块巨石砸向小镇。   本来还在看热闹的艾青一下子变了脸色:“卧槽,怎么这么多信仰被‘丢’进来了?!”   什、什么?   不是错觉,是真有滚滚巨石从天而降。   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口袋中钻了出来,下一秒,足足有两人高的一黑一白两只小纸人就将虞姜护在了中间。   艾青长大了嘴巴:“......???”   “卧槽,这,这不是???”   “你究竟是谁啊?这东西怎么在你手里?......不是,不要区别对待啊,怎么不把我也圈进去啊?”   随着巨石被“丢”进来,整座小镇在虞姜眼前逐渐褪色。   虞姜最后还能听见艾青的呼喊:“哎——等等啊你要是走了科学还能不能管我啊?”   “要不你赶紧再喊一嗓子叫他千万别不管我啊——”   -   虞姜猛地睁开眼,最先感觉到的,是一阵窒息。   七彩的池水将她整个人浸没,而她,正在无力地下沉。   她能听见嘈杂的争吵声,以及——扑通扑通,两声落水声。   接着,就是一声惊呼。   这是......怎么了?   下一秒,感觉一股巨力将自己生生拖出水面。   是越涟二。   他身后站着一脸焦急的云柒。   虞姜带上来了浓重的血腥气,越涟二的瞳孔闪着七彩的光,就像......信仰汤里的信仰。   她记得在副本“与邻为友”中,他的瞳孔好像也会随着心情而变色。   那回是因为什么来着?   对谢仓玉的愤怒......?   可现在他又是因为什么生气?   虞姜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我没事。”   “这不是我的血。”   他眼睛眨了眨,之前七彩的光晕好像只是虞姜眼花了,或许只是其中映照着信仰汤中的信仰,看上去才好像是七彩的......吧?   “玛丽苏小姐,快到岸上去。”无论是哪一位越涟,卡牌里好像都是应有尽有,他不知从哪里变出能将虞姜整个人裹在里面的巨大浴巾,在虞姜上岸后就派上了用场。   虞姜现在还有些懵。   她朝着玩家看去,就见看见围坐在信仰汤边的十位还活着的玩家和......三具已经完全僵硬了的尸体。   这说明,刚才一起下水的七位玩家,又有一位死亡了。   死掉的是丸子头。   第二批下水的玩家身上多少都带了点伤,反而是死掉的丸子头看上去毫发无损,只是普通的被淹死了似的。   所以......她现在是......   从“信仰小镇”回到了信仰小镇。   那......   虞姜微微皱起眉。   感觉到掌心传来的凉丝丝的温度,虞姜摊开一直紧握着的手掌,正中间躺着三枚小石子。   【副本“信仰祭礼”个人支线任务一:信仰汤是信仰小镇的七大奇观之一,又有着洗涤身心污垢的功效,为了更贴近你的信仰,你决定深入信仰汤,并收集到足够多的信仰宝石为你的信仰献上祭礼。(已完成)】   【你获得了三块信仰宝石,分别为:仁慈宝石、公平宝石、爱情宝石。每颗宝石记为1积分。】   信仰宝石......跟她在“信仰小镇”遇见的三位信仰对上了。   虞姜猛地看向被打捞上来的丸子头的尸体,她记得,丸子头是第一个潜入池底的,手中捡的宝石也最多。   要是真的像她推测的这样......那丸子头为什么会死在那里,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那么多信仰都挤在同一个地方,怎么可能有人活得下去?   又有新的系统音在耳边响起:   【检测到成员积分变动,现为你开启24小时积分排行榜的查看权限。(每24小时,你将有一次在排行榜查看所有人的积分变化及小组排名的机会。)】   【异界宝塔有限公司温馨提示:1:积分可在同组两位玩家都同意的情况下进行转移。2:杀死一位玩家后,若其为非本组成员外的其他小组成员,你将继承他的积分,当前积分值将变更为:你的原有积分+死亡玩家的积分。】   积分排行榜?   玩家神色各异,显然所有人都收到了这条系统提示。   虞姜戳了进去——   【个人积分排行榜:   第1名:员工越某,积分21。   第2名:员工冯某,积分4。   第3名:员工虞某,积分3。   第4名:员工云某、员工谈某、员工陈某,积分1。   第6名:员工若干,积分0。   将要被淘汰的积分最高的小组:“科学”小组(“”内内容仅你组成员可见,因为,恭喜你,即将被淘汰的就是你所在的小组。)   将要被淘汰的积分最低的小组:**小组(你尚且不知道**小组的信仰,所以并不能确定这是哪个小组。)】   将要被淘汰的积分最高的小组......   虞姜抬起头,向越涟二的方向看去,其他所有玩家的积分加起来还没有他的一半多,他们一定是同一个小组的人了......   越涟二朝着她扬起笑脸:“玛丽苏小姐,你看,我把池底每种颜色的石头都捡了一块,要是把它们穿成手串一定很好看吧。”   虞姜:......   就怕你有命串,没命戴。   “诸位,”第一批下水的老头儿清了清嗓子,扬声道,“我们可是遵守承诺往下丢了石子送你们上来,现在你们不光活着上岸,还都拿到了宝石,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们......这宝石究竟是怎么拿到的?”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往越涟二身上瞟,能一个人拿上来21块宝石还毫发无损,这位玩家不容小觑。   但就是......   越涟二微微扬着下巴,嗤笑一声:“当然是从池底捡上来的,说了你又不信,一直问,你不累啊?”   老头儿:......就是好像有点什么大病。   他当然知道宝石是从池底捡上来的,但问题是怎么捡上来的啊?!   高中生挠了挠头,他就是积分榜排名第二的冯某,名字叫冯岐。   “大爷,真没骗你,我觉得吧......那里头虽然也有点危险,但只要你是个意志坚定的人,一定也算不上什么危险。当然了,还是因为有你们在岸上丢石头救命,我们才能顺利拿着宝石上来。”   “可是......”老头还是有点不相信,那为什么他们下去再上来的时候,就什么也记不住,怎么他们却能记得下面发生了什么了呢?   难道副本还要搞区别对待那一套吗?   他不甘心地追问:“意志坚定......是什么意思啊?”   冯岐支支吾吾地说不太清楚:“就是......有一堆奇怪的东西非要叫你信仰祂们......当时我也是迷迷糊糊的,有关于副本的事儿都想不起来了,但是这对东西......实在太奇怪了,我根本就没法信仰祂们嘛!”   “现在想想,当时我要是信仰了祂们,一定就回不来了,你想啊,那可就算是转而信仰其他信仰了呢,这就是违反了副本规则呀!那不肯定要凉凉了?”   奇怪的东西?   虞姜看向他的宝石,颜色确实分外鲜亮,绿色、橙色、黄色,甚至还有紫色,这是什么奇怪的信仰?   会一下就叫人觉得根本不是信仰?   同样拿到宝石的方脸男人和云柒也跟着附和,但是......   虞姜向再度陷入沉默的谈行看去。   她记得,他拿上来的只有一块灰色的宝石。   但现在,他指尖拨弄着在岸边捡的小石子,每一颗都灰突突的,有□□块之多。   像是注意到了虞姜的视线,他朝着虞姜投来轻轻一瞥。   旋即食指与中指并拢,轻轻推了下眼镜。   虞姜:......?   哪有人这样推眼镜的?   “还有一件事......”老头儿谨慎地朝着将鸭舌帽盖在脸上的导游看去。   均匀的鼾声已经响起很久,好像她已经睡得很熟了。   但他还是压低了声音,用只有玩家能听得到的声音说:“咱们这个阵营......”   玩家看向彼此的目光都戒备起来。   “大爷,这事儿最好还是不要说吧,这可是阵营对抗型副本,就算跟以往的阵营对抗副本不太一样,是什么积分制的,但毕竟......”   积分可以靠杀人来抢夺啊......   “可是......”老头儿还是有点不放心似的,“那就连咱们自个儿都不知道自个儿的队友是谁,这任务怎么往下做啊?”   “要不,咱们匿名把咱们的信仰是什么写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2711:47:44~2021-05-2800:31: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na.15瓶;梦幻哈尔6瓶;文文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玩家的脸色刷地一下就变了。   什么......?   写下来?   这怎么可能!   玩家们看向老头儿的目光都不对劲了。   没记错的话,这老头儿名叫蒋成峰,今年都有五十五了。   别看蒋成峰的年纪在副本里算大的了,但看上去可依旧精明得很。   就说他怎么会一连询问那么多愚蠢的问题呢......敢情是都在这儿等着呢!   现在除了“正义”这一组的信仰是暴露在玩家眼皮子底下的,其余的信仰除了玩家自己,其他人可都还不知道呢。   更别忘了,在四组信仰中,还有一组“异端”,谁知道异端是什么啊,万一异端从从名字上就跟其他信仰都格格不入怎么办?   不说异端组的玩家根本就不能同意,就算不是异端......写在纸上,不是一下就暴露自己阵营现在的人数了吗?   届时被有心玩家一推论,谁是什么阵营简直一下就暴露了。   更何况,还匿名......在副本里,真的能做到匿名吗?   大家都是中级玩家了,手里不知道有多少各种功效的道具,说不准这个“纸”,都是有问题的呢。   将信仰都写在纸上......真是打得好算盘啊!   见玩家的反应,蒋成峰一拍脑门:“哎呦,是我考虑不周了。这事儿还是算了,算了哈。”   玩家还想说些什么,却听一声舒适的喟叹。   导游伸着懒腰,终于睡醒了。   她打了个哈欠,本就硕大无比的嘴巴直接掀开,比正常人的头颅还要大。   在充足的光线下,甚至叫人能将她四排尖锐又细小的牙齿看得一清二楚。   四排......牙齿?   她到底是什么物种,怎么会连牙齿都有四排那么多?   “四点了......”她看了一眼手表,不耐烦地对玩家说,“该下班了。”   “你们要是还想在这边参观,可是要把加班费给我补上的啊。”   玩家:......   不了不了。   玩家们又像来时一样,被驱赶着往回走。   虞姜注意到,谈行之前摆动的小石子,都被他揣进了口袋。   他拿这些小石子做什么?   难道这些也是......   谈行注意到了虞姜的视线,再次对着她,拿两根手指轻轻推了推眼镜。   虞姜:......?   难道他的意思是......   不会吧......   虞姜拿手挡住了尚有余温的日光,不太敢相信这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就算到了午后,太阳的余温依旧炙烤着大地,叫玩家根本就透不过气来。   好在下山的路要比上来时好走多了。   饶是如此,玩家们也走得满头大汗。   终于回到民宿的时候,玩家们都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但一进异界信仰民宿的门,玩家又都吓了一跳。   本来空无一人的民宿中......竟然多了两个人类!?   “你们就是远道来的游客吧,欢迎来到信仰小镇。”   “我是这间民宿的老板娘。”   老板娘是个格外和蔼的老太太,她满头银发,看上去可能有七十岁往上了。   但说话中气十足,显然身体依旧硬朗,一顿干两碗饭肯定没问题。   她倚在正对着店门口窗下的竹椅上,手中正在织就一件大红色的毛衣,已经到了领口收尾的阶段。   另一个人是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正趴在老板娘的膝盖上,读着一本一看就晦涩难懂的英文长篇小说:《conviction》。   一看见玩家,她就以书掩面,咯咯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   玩家......有这么好笑吗?   老板娘含着笑,轻轻地揉了揉小孙女毛茸茸的小脑袋:“你们来这里,一定是想要参加下月一号的信仰祭礼吧?”   下月一号?   玩家这才注意到,民宿前台被放了本崭新的日历,日历已经翻到了7月28号这一页。   下月一号......也就是8月1号。   这是......?   玩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副本里的NPC吧?   难道是要跟他们介绍副本里的一些线索的意思?   还有这种好事?   蒋成峰呵呵一笑,向前走了两步。   他深谙与老年人相处之道,一开口,不是回老板娘的话,反而先夸赞了一通她身前的小女孩:“多漂亮的小姑娘啊,哎哟,这才几岁,都能看英文小说了,我家那混小子到现在连乘法口诀还背不利索呢。这是您的小孙女?”   老板娘点头应是,又拍了拍小姑娘的小脑瓜:“这是我那不争气的小儿子给我留下的小孙女新新。”   “新新是个好孩子,比她那个不争气的爹跟不靠谱的妈强了不知多少倍,以后是要有大造化的。”   大造化?就这么个屁大点的小镇子,还在深山里,与世隔绝,能有什么大造化啊?   蒋成峰不太相信。   但他还是顺着老板娘的话头,将新新从头发丝到脚趾缝都夸赞了一通。   直逗得老板娘和小孙女两个人都笑了起来,他才接着老板娘的问话道:“可不是吗,我们打远处来的,正是听说你们这里的神奇之处,才慕名而来呢。没想到还真就赶上了你们这儿的信仰祭礼,这不就巧了吗?”   老板娘赞许地点头:“信仰祭礼那天是我们镇子每年最最要的日子,场面且热闹呢。”   蒋成峰目光一闪:“那我们可有福气了,只是听说......想要参加信仰祭礼,朝拜自己的信仰还得带上祭礼......”   老板娘面色忽地一沉:“难道你去朝拜自己的信仰竟连祭礼都不想带?”   “不不,您看您这不就误会了吗?”蒋成峰连连摆手,“只是我们来得匆忙,实在没想到能正巧赶上信仰祭礼这回事。这不,我们两手空空的,都不好意思去朝拜我们的信仰啊。”   “不知道你们这儿......一般都是带点什么祭礼去朝拜比较好啊?”   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他,却不肯再说话了。   所以......这NPC还是不肯帮忙?   那聊了半天不是没有一点有用的信息么?   蒋成峰的热情也逐渐降了下去,打了个招呼就上楼去了。   倒是老板娘叫住了他。她一边低头穿针引线,一边状似不经意地提点:“虽然我们信仰小镇不像外面一样随时有可能遇上‘天灾’,但晚上,你们可还是要警醒一些。”   “现在,可不比早些年咯。”   天灾......?   虞姜想到她随身携带的PSK和云柒的BOB。   这个副本中的人类都随身携带这种东西,是不是因为“天灾”?   天灾究竟是什么东西?   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况?   虞姜忽然发觉到这个副本最不同寻常的地方。   虽然导游老是将“小费”、“加班费”挂在嘴上,但她全身上下,竟然连一分钱都没有。   会有人出来旅游竟然一分钱也不带在身上吗?   还是说......在“外面”,这个副本的人类,根本就用不上金钱来做货币了?   老板娘哼起不知名的曲调,新新也埋头读起那本晦涩难懂的《conviction》,虞姜听见她小声地诵读:“Whentheredmoonrises,thetidecaressesthereef......faithisabouttorevive.”   无论玩家再说什么,她们都不肯再接话了。   冯岐挠了挠头:“NPC又卡顿了。”   玩家们摇头叹气,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玛丽苏小姐,小......”   还不待越涟二将话说完,云柒就飞速地挤开了他,拉着虞姜往楼上的201走,一脸的神神秘秘:“我有一个大秘密要告诉你。”   越涟二:......???   究竟是谁啊你?   虞姜:......?   虞姜最后回头朝着老板娘和新新忘了一眼,她们依旧维持着不变的姿势,好像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了。   NPC卡顿......   怎么可能呢,她们不都是工作人员吗?   怎么可能真的卡顿?   不就是不想再理他们了吗......   但她们一定还知道些什么......   刚一进房间门,云柒就将房门反锁,甚至将耳朵贴在门上,确认外面没有一点可疑的动静,才压低了声音对虞姜说:“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她将自己的背包放在床头最容易拿到的地方:“那个老板娘没有撒谎,这里晚上......可能真的会不太太平。”   虞姜皱眉:“为什么这么说?”   云柒好像在忌惮什么似的:“这山上......真的住着一个大东西。”   山上......住着什么东西?   云柒喃喃:“祂于山巅深眠......原来是这个意思。”   系统提示?   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东西在山巅深眠?   虞姜想了想:“祂......是某位信仰么?”   云柒吃了一惊:“你不怀疑我是在撒谎?”   虞姜有点疑惑:“你为什么要撒谎?”   云柒一噎,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们可是对立阵营的玩家啊,玩家之间互相撒谎不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么?   她甚至已经开始替虞姜发愁。   不管她究竟是不是秦衡的崽,这样单纯善良又柔弱的可爱幼崽,在副本里怎么可能能活得下去呢?   哎!傻崽啊!   云柒叹了口气:“是心跳,我总觉得我听到了某种东西的心跳,当然了你听不到。”   “但我绝对没有撒谎。”   “恐怕线索中说的根本就不准确了。”   祂确实在山巅深眠。   但恐怕,祂已经很快就要醒过来了。   她看向虞姜的目光甚至带上了几分同情——傻崽啊,怎么每回都要遇上突发情况?   提线木偶的副本等级在谢仓玉的搅和下,就出了岔子,这回这个副本貌似又遇上了更棘手的情况。   不知道宝塔有多久没有派人来这里检修了,这个副本......不太对劲啊......   云柒不放心地嘱咐:“总之,你要记得,入夜之后会非常危险,你要时刻做好逃生的准备。”   虞姜:......   此刻的云柒,跟刚进入副本时一点也不一样了。   虽然还是同样的那张十七岁的脸,但总叫人觉得她的语气......恐怕都有七十一了。   这口气......怎么跟对门的张大爷那么像呢?   没记错的话,张大爷都快八十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有点忙,中午尽量更,要是中午没更就是晚上更,下个月5号答辩之后就不忙啦,还有一周大家多多担待一下QAQ等六月五号之后一定稳定日六,争取日万OVO 第74章   虞姜在黑暗中睁开眼。   耳边传来一点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的意识尚且有些模糊。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声音——   是云柒。   借着昏暗的月光,虞姜看见云柒从床上缓缓坐起。   她朝虞姜的方向望了一眼,见虞姜好像并没有醒来的迹象,才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往门外走去。   下一秒,她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虞姜的呼吸微微凝滞了一瞬。   云柒......要干什么去?   她为什么能......无声无息地......直接穿门......穿门而过?   虞姜眨了眨眼睛,确认自己不是因为还没睡醒而出现了幻觉。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抬起手腕,现在的时间是凌晨2:15。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自从云柒说她能听见“心跳”,虞姜就总感觉自己耳边好像有什么声音咚咚作响。   就连脚下踩着的地板,似乎都在跟着震动。   虞姜躲了躲脚,这种错觉好像就跟着消失了。   她披上外套,将卡片刀和线锯小心地揣进兜里。   而后,推开了201的房门。   -   虞姜敲响103的房门的时候,谈行穿戴整齐,毫无睡意。   显然已经等她多时了。   他侧身将虞姜让进房门,甚至还礼貌地给虞姜倒了杯水。   虞姜捏着纸杯,微微蹙起了眉头。   谈行坐在虞姜对面的沙发上,也没多寒暄,而是直接切入正题:“虞小姐,要是没猜错的话,你们组就要被淘汰了吧。”   虞姜动作微微一顿,向着谈行的眼睛看去。   他轻轻推了推眼镜,这回没有别扭地用两根手指了。   所以......他那时候的意思果真是想要叫她两点的时候来找他。   虞姜没接话,谈行也不以为意,他眼镜后的眸光微微收敛:“如果你愿意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可以帮你避开被淘汰的结局。”   虞姜的声音是一贯的带着冷意又没有起伏:“这是分组对抗型副本......”   “但这回可不是只有一组能从副本里活着出去。”   他将任务要求念出来:“【异界宝塔有限公司温馨提示,本副本为积分制阵营对抗型副本。祭礼结束后,积分最多、最少的两组玩家将会通关失败。】   【特别提示:在崇高的信仰中,混入了一组异端,他们的信仰代表了邪恶,若信仰结束后,异端组的积分位于榜首,其他三组玩家将被尽数淘汰。若在祭礼前揪出所有异端,其他三组玩家将尽数成功通关。】”   “就算不能在祭礼之前揪出所有异端,也有两组玩家能成功通关。我通关和你通关之间,并不冲突。”   看起来确实不冲突,但要是想要两组同时通关,要么就是在信仰祭礼之前将所有异端揪出来,要么,就得能控制自己的积分不是最高又不是最低。   自己的积分倒是好控制,但其他组的积分......要怎么控制?   所以......谈行是有把握能够揪出所有异端,还是觉得自己竟然可以控制每个小组的积分?   像是考虑到了虞姜的顾虑,谈行轻轻拍了拍口袋。   其中传来硬物碰撞的清脆响声。   这里面是......   虞姜的瞳孔微微瞪圆了。   她记得......   有巨石从天空降落的时候,艾青好像说......   谈行的声音很轻,好像生怕惊了虞姜的思绪似的:“最开始,你根本不是玩家,对吧,虞小姐?”   “可你也不是NPC。”   “那你怎么会在副本里,又怎么会在副本结束后变成玩家?”   谈行确实是一个聪明人。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也会变成精神病呢?   虞姜同情地看着他:“一开始我就说了,我就一打工的。”   “可你们都不相信。”   “打工......”   不知道为什么,谈行的声音竟有一丝丝颤抖:“你是说......你在副本外面的世界......一直在副本外面的世界生活?”   他死死地咬着“一直”两个字,好像这是什么不得了的惊天大秘密。   虞姜看向他的目光却更同情了:“不然呢?”   谈行给自己倒了杯水,但手臂不住地颤抖,有大半都洒在了纸杯外面,他的世界观好像受到了严重的冲击:“副本外面......竟然是一个世界......?”   “虞小姐,宝塔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我们这样的‘玩家’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你——”   “你放心,除此之外,我还愿意再花二百积分来买这条消息。”   以示诚意,谈行直接将二百积分给虞姜划了过去。   虞姜:......???   二、二百积分?!   这个钱不是她不想赚,只是.....   虞姜面露迟疑:“很冒昧地问一句,谈先生......你的承受能力怎么样?”   谈行:......???   “我觉得......我的承受能力应该还不错。”   虞姜将手中的纸杯轻轻放在桌面上,斟酌着措辞,希望能将对谈行的伤害降到最低:“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脑子可能有点毛病?”   谈行:......   谈行:???   “谈先生,你确认你的承受能力还可以吗?”   谈行:“......请说。”   “其实......咱们都是精神病人。”   谈行:???   他没忍住抬手打断了虞姜:“稍等一下,虞小姐,你确定你的......”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这里没有什么问题吗?”   虞姜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我这里当然有问题了。”   但是......难道你没有问题吗?   进入副本里的玩家,不都是为了治病才来的吗?   没病谁来这里啊?   谈行:......   对不起,是他错了。   他单知道虞小姐看起来跟所有人都不一样,一定是有什么秘密在身上。   但他万万没想到......虞小姐居然是个精神病。   怪不得她胆子看起来那么大,可能......精神病的脑回路根本无法用常理来推断吧。   而他,居然想要从一位精神病人嘴里打探整个世界的情况。   虞小姐说得没错,他的脑子可能也有点毛病。   “虞小姐,要不我们还是先跳过这个流程,谈一下合作的具体内容......”   -   踩在信仰之山的山巅。   即便是身为鬼王的云柒,都能感觉到来自于脚下那个庞然大物的威压。   山巅沉睡着一位信仰。   而现在,这位信仰的墓被掘了。   从挖掘的深度来看,干这事的人不仅小有规模,还干了很久了。   至少半年。   不知道祂被埋葬在多深的地方,也不知道祂在深眠之中积蓄了多少信仰。   但现在,祂要醒了。   “你确定过了?”   云柒眉心皱得死紧。   导游抹了把额角的冷汗:“祁小姐明鉴,我哪儿有那个胆子骗您呐?”   “上个月宝塔才派人来检查过的,按说这里绝对不会出问题。除非......除非......”   她好像不太敢往下说了。   但在云柒叫人脊背发寒的注视下,她也只能硬着头皮道:“除非是......那位撒了谎。”   云柒猛地抬起头:“是谁?”   “监察部,陈粟,陈组长。”   “不可能!”   云柒想也不想地道。   陈粟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粟怎么可能这么做?   导游嗫嚅着闭上了嘴巴,又忍不住小声地嘟囔:“我就说我不说么......您非要我说......”   在云柒阴冷的视线下,她的声音愈来愈小,终于不敢再往下说了。   云柒紧了紧身上的外衣,面色愈发沉重。   陈粟......他为什么会做这种事?   在副本“提线木偶”里,他还很正常不是么?   不。   云柒的眸色逐渐加深了。   那时......他好像也不怎么正常。   陈粟是秦衡的队友,就算这么多年过去,就算他都已经进入了副本生物组,他都没想过要放弃为秦衡报仇。   尤其是见到虞姜之后,他的情绪就格外不对劲......   虞姜的身世迷雾重重,虽然她跟秦衡长得并不相像,甚至跟那个男人都没有相像之处,但......无论是年纪,还是......都太巧合了。   云柒从不相信巧合。   这世上本就没有巧合,只有伪装成巧合的假象。   但就在虞姜身世疑点这么多的情况下,陈粟还是坚持要杀了她......为什么?   他就不怕这是秦衡的孩子么?   现在又将这里的情况隐瞒不报。   这里要是出了事,就是监察组的失职,宝塔可容不下这样没用的废物在公司里浑水摸鱼。   陈粟......不想要命了么?   云柒不愿意相信,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问道:“他......是不是查过了近期副本的玩家名单?”   导游吃了一惊:“诶?祁小姐,您咋还会算呢?”   “陈组长确实查了近期的玩家名单,但我们副本有啥好查的呀,都有半年多没开启过了,这回还是这个副本这半年来头一回开启呢。”   “您也知道,这个副本的投入太高,又只是一个中级副本,根本就得不偿失嘛,但因为有底下......那个隐患,宝塔压着等级迟迟不肯给往上升,所以这个副本的启用频率,一直不怎么高......”   后面的话云柒都听不进去了,“陈组长确实查了近期的玩家名单”这句话一直在她脑海里回旋。   果然......他是看过了玩家名单。   他为什么......这么想要虞姜死?   作者有话要说:陈粟,副本“提线木偶”里的那个平头小鬼。   来自茶崽的温馨提示:巨石降落的时候,艾青说的话很重要~~   这章虽然短,但是信息量还是挺大的OVO感谢在2021-05-2823:56:18~2021-05-2923:55: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蓁良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垠昼20瓶;一杯拿铁10瓶;淡淡、晕染5瓶;芒果大福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虞姜走后。   一道黑影缓缓从阳台的阴影中走出来。   “为什么不在这时候杀了她?”   他全身隐藏在宽大的衣袍之中,低哑的声音叫人难以分辨出他的性别。   就连作为同一阵营的队友的谈行,都还没能见过他的真容。   谈行重新抽出一只纸杯,不紧不慢地给他倒了杯水:“喝水么?”   黑影顿了顿:“不必了。”   谈行自己抿了口水,感觉喉咙被缓缓润湿,才又道:“杀她......你能杀得了她么?”   黑影微微一顿,再开口时嗓音中染上了几分恼怒:“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能力?”   谈行轻笑,在笔记本上刷刷写下几行数字,递给身后的黑影。   这是什么?   黑影伸手接了过笔记本。   他的十指白皙又纤细。   这是......一只属于年轻女人的手。   谈行的目光暗了暗。   “目前,所有队伍加起来一共有31积分。”   “已知将要被淘汰的第一组至少是24积分,其实,此刻的分组就只有一种可能。”   只有一种可能......?   黑影认真地看着谈行笔记本上的数字与连线,只谈行继而道:   “我们所信仰的‘真理’阵营就只有1积分,是将要被淘汰的积分最少的一组。”   “剩下有积分的玩家,还有一位有4积分,两位1积分。在这种情况下,积分为1的我们会是最后一名——也就是说,他们之间必然只能这样组合:4和1+1。”   “我们现在只有继承‘他’的积分,才会将利益最大化。”   他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咚、咚、咚、咚。   四下。   黑影的声音有几分迟疑:“你是说......”   积分为4的高中生玩家,冯岐。   “可是......”黑影还是有些犹豫,将笔记本重新递给谈行,“要是加上这位虞小姐的3积分,我们组也会变成4积分,不是也能超过积分为2的那一组,叫他们成为最后一组么?”   就算是从两位手中有1积分的玩家手里抢过1积分,他们也能立刻摆脱这样的局面啊。   为什么非得是冯岐不可?   谈行懒得跟她解释她想杀虞姜的难度恐怕要再上十个阶梯这件事,他将笔记本接过来,淡淡地开口:“你忘了,积分为0的玩家并不是少数,要想推测这些玩家的阵营,今晚选择的目标就得很慎重。”   她当然知道今晚选择的目标必须得慎重,可还是想不通这其中有什么关系。   冯岐跟其他几位玩家相比,有什么不同之处么?   谈行感觉头有些痛。   队友笨点没什么,但队友笨的同时,还是个“十万个为什么”,那就......   他不得不将线索掰碎了给她看:“如果你就是信仰为‘异端’的玩家,你会怎么做?”   黑影有几分迟疑:“异端就只有积分排名第一才能拿到通关资格,要是总积分是最高的一切还好说......如果是我的话,一定要想办法干掉现在积分最多的玩家继承他的积分。”   但不知为什么,一想起那个放佛脑子有什么大病似的暂时积分最多的玩家,她就下意识地有点害怕。   吞咽口水的声音响起,她这才发觉自己的喉咙干得厉害:“不过......现在不过是第一天,也许他们并不会急着出手。就算出手,只是试探一下的可能性也非常大。”   她好像有点明白了。   “你......你怀疑冯岐就是异端?”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   “但不管他是不是,只要我们试试就知道了,不是么?”   她明白了。   这回,她没再说话。   而是身形一闪,谈行甚至没能看得清她是怎么动作的,她就已经离开了这间房间。   房间中重新陷入沉寂。   昏黄的灯光中,谈行独自坐着。   一动不动。   半晌,他将一块黑漆漆的碎片从系统面板中取出。   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的碎片,看上去破破烂烂,甚至因为储存不当,边角都已经开始生锈。   系统面板上有关于这块碎片的说明性文字也含糊不清,叫人云里雾里。   【这是一块轮回齿轮上的碎片,不知道它****,甚至不知道它还****。但轮回碎片来之不易,你决定好好保管它。】   【PS:轮回齿轮是能让时间***逆转的神奇道具,听说启动轮回齿轮甚至能叫人****,但它散布在副本各处,或许已经被什么人据为己有,副本BOSS也说不定。没人知道它究竟碎成了多块片,或许是3片,或许是9片,是10片也说不定,更有可能已经碎成渣了。】   谈行情轻轻摩擦着这块巴掌大的碎片,感受着来自于脚下微乎其微的震动。   这震动时有时无,但若是细心去留意,好像也能摸得透其中的规律。   就像......什么东西的心跳。   碎片随着震动发出时隐时现的微弱光芒。   这说明......那东西身上,也同样带着轮回碎片。   -   楼道中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   虞姜不止一次听见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不仅仅属于一个人的呼吸声。   她的脚步忽然顿住了。   呼吸声也跟着停滞了一瞬。   下一秒,格外粗重的呼吸声就再次在身后响起。   身后的呼吸声好像比虞姜矮了不少。   这样的身高......“新新?”   身后的呼吸又是一顿。   而后,属于小女孩的稚嫩的声音在黑暗中脆生生地响起:“你好,远道来的客人。”   就算知道身后站着的就是新新,虞姜紧皱着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   因为......这里并不只有一个新新。   虞姜不动声色地握紧了卡片刀,微微挪动脚尖,确保一转身就能将新新捉在怀里,才状似不经意地询问:“这么晚,你还不睡觉在这里干什么?”   新新歪了歪头,背在身后的小手轻轻翻动着《conviction》的书页,脆生生的童音伴着纸张摩擦的声:“每个高等生物都有为她的信仰清理低等生物的义务。”   “我在履行我的义务。也可以说——我在行使我的权利。”   “唔......”   新新站在虞姜身后,犹豫要不要在这个看起来不太像人类但又确实是个人类的人类身上行使她的权利。   忽地一股劲风在鼻尖刮过。   新新感觉自己被带着转了个圈。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新新发觉自己被虞姜揽在身后。   这个距离......她一下就能将她的心脏从后背心处掏出来。   新鲜的、跳动的......信仰一定会喜欢的。   但是......   “你疯了!”   愤怒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一束冷光对着虞姜的方向照了过来。   有大概半秒钟短暂性的失明。   那人已经趁着这个空当再次欺身而近,虞姜一手拉着新新,一手将鱼钩钓线甩了出去。   钓线尾端的鱼钩不知勾到了他哪个部位,引得他一阵痛呼。   他的这一击,又失败了。   虞姜也终于看清了来人究竟是谁。   是三毫男。   他的名字好像是韩杨。   韩杨咬着牙捂紧了伤口,冲着虞姜喝道:“你是怎么回事?你居然、居然护着这个怪物?!”   怪物?   就着手电筒的光芒,虞姜扭头向被自己牵在手里的新新看去。   新新还穿着下午见到她时的那一套衣服,小手里死死地捏着足足有三厘米厚的《conviction》。   但她白白净净,除却唇角挂着一点可疑的红晕。   不过这应该也是她吃完零食忘记擦嘴了。   小孩子么,都是这样的。   这样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女孩......怪物?   也亏韩杨说得出口。   虞姜挡在新新身前,面色不太好看:“深夜尾随年纪还是个位数的稚童,韩杨先生,希望你好好反思一下,不要干出什么不该干的事,让悲剧发生。要知道,执法大队全年无休。”   韩杨:???   “不是......你疯了吧你??”   “我亲眼看见她吃了一个人!你看她嘴角的血都没擦干净呢!”   不知道为什么,新新下意识地将唇角的鲜血抹去了。   虞姜再去看她的唇角的时候,她还眨了眨眼:“吃薯条蹭上番茄酱了。”   韩杨:???   合着我一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冤枉你一个小屁孩玩儿呢是吧?   他简直被气笑了,这副本里的鬼怪怎么还撒谎呢?   “虞小姐,咱俩都是玩家,难道你要相信一个不明身份的‘怪物’,都不相信跟你一样的玩家吗?”   新新倔强地从虞姜身后探出头,水汪汪的眸子里盈满了恶意。   她盯着韩杨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是怪物。”   虞姜紧皱着眉头:“韩先生,要是没什么事,就请你回房间休息吧,我会送新新回房的。”   “你???”   韩杨被气得手指都在颤抖:“她刚才一直跟着你是想杀了你你知不知道?”   “要不是我突然窜出来使她的行为被迫中断了,你现在早都凉了!”   “你今天必须得把她交出来,她们一定知道些什么,咱们必须把线索从她们嘴里抠出来!”   “我看谁敢!”   略带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满头华发的老板娘健步如飞,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飞速靠近。   “好啊,好得很。”   “不愧是野蛮的低等生物,在我的民宿,居然打起了我小孙女儿的主意。”   这位老板娘看着可比新新还要恐怖多了。   她就连头发丝都透露着诡异两个字,整张脸上沟壑纵横,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上一秒还说一定要将线索从新新嘴里抠出来的韩杨一下就怂了:“老......老板娘,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看新新一个人在楼道里,这大晚上的,多不安全呐,要是有什么心怀鬼胎的人,那还得了?所以我就想着把新新送回去呢。这不巧了吗这不是,谁承想碰上您了,正好,您带着新新回去也省得我们跑这一趟了。”   “虞小姐啊,咱们也赶紧回去睡觉吧,明天还有景点要打卡呢。”   说着,他就要脚底抹油开溜。   却一下就被拦住了去路。   “慢着!”   老板娘眯着眼睛,目光在韩杨身上来回逡视。   人年纪一大,肌肤的松弛根本就不受控制,老板娘的眼皮松松垮垮地向下耷拉着,甚至叫人看不清她的眸光。   “远道来的客人啊,我年轻时曾学过相面。你想不想我为你相上一次?”   韩杨:......啊?   直觉告诉他,这一定不是什么好事,他哆嗦着嘴唇,两股战战:“这个......这个就不麻烦老板娘了吧......”   “不麻烦。”老板娘微微一笑。   她这一笑,先是使她脸上的褶子抻开了,却又使更多的褶皱堆积在一起。   “这有什么麻烦的?毕竟你这是大凶之相。”   “我估摸着,你应当是见不着明天的太阳的。”   什、什么?   就算是反应再迟钝是人,此刻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老太太......这是想要杀了他啊?!   他转身就想逃,可双腿像是灌了铅似的,犹有千斤重。   他竟是一步都难以迈动。   怎么......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口中的字句支离破碎,很难连成一片:“虞......虞......救......”   “省省吧,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有那个本事留你到五更啊?”   老板娘长着尖利指甲的手向韩杨脆弱的脖颈伸去。   “等等。”   ?   这声音带着森然的鬼气,竟叫老板娘生生地顿了一下。   她朝着虞姜看去。   虞姜依旧牵着新新的手,将新新护在身后。   这是......想拿新新威胁她?   笑话!   新新又不是真的几岁小孩了。   老板娘冲着新新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给虞姜一点眼色看看。   新新:......别看我,我现在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女孩。   虞姜好像根本没注意到她们的眉眼官司,她问老板娘:“是阎王想要他三更死吗?”   老板娘:......???   这是重点吗?   虞姜点头:“我知道了。”   老板娘:???   你知道什么了?   见此,虞姜扭头去看韩杨:“韩先生,世上是不可能有阎王的。所谓的阎王要你三更死,不过是这位夫人想叫你三更死罢了。”   韩杨:......所以呢?   “所以......只要你花钱,你想活多久就能活多久。”   韩杨:......???   老板娘:......???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2923:55:06~2021-05-3023:48: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垠昼20瓶;咦嘿嘿2瓶;云卷云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一只破破烂烂的鞋子被丢了出来。   这鞋子就像一块又干又硬的棕色面包,甚至鞋底还沾着点已经开始皲裂的黄泥。   叫人只看一眼,便觉得嫌弃。   这......这什么玩意儿?   怎么会有人随身携带这东西?   无论是韩杨还是老板娘,都不由得一怔。   他们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可能是什么道具。   实体道具?!   传说中很厉害的实体道具!?   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这只一看就很廉价的鞋子,半晌,也不见这鞋子有什么变化。   就这?   ......唬人的吧?   韩杨简直要哭出声了:“虞小姐,你实话跟我说,我刚才那一百积分是不是白花了?”   他是傻了吗他?!   居然真的花一百积分去买命???   要真能买命,一百积分当然不算什么,别说是一百积分,就算是一千积分也值啊。   但是......   阎王都办不到的事,难道人就能保证一定能将“命”这东西十拿九稳地从别人手里抢过来?   他怎么就傻了呢他!   韩杨追悔莫及,虞姜却像是被侮辱了似的:“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怎么会干诈骗勒索那种事?”   老板娘冷笑一声,手下猛然用力。   被扼住了咽喉,韩杨的面孔一瞬间就被变得青紫。   他向上翻着白眼,双手无力地扒着老板娘铁钳似的手臂。   脑海中就只剩下一个念头:要是能重来,他就算让这一百积分烂在系统里,也不去花这个冤枉钱!   虞姜一手将新新护在身后,一手从系统面板掏出一只小巧的垃圾桶。   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新新瞳孔瞪得浑圆。   这......竟然又是一个实体道具!   现在实体道具都是地里的大白菜了吗?   这位玩家究竟还有多少实体道具?!   “夫人,要是你再不住手的话,我就要对你使用这个道具了。”   虞姜的声音不紧不慢,好像就算是这样的关头,她依旧没有情绪的起伏。   “可能会有点痛。”   什、什么?   小巧的垃圾桶像长了眼睛似的,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老板娘就感觉到手腕一凉。   哐当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尽了垃圾桶中。   老板娘尚且有些怔忡,直到几滴粘稠的血液砸在鞋面上,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手从手腕处开始就整个消失了。   手......她的手呢?   小巧的垃圾桶闪烁着微弱的银光。   在......垃圾桶里?   这是什么道具?!   她是鬼啊手掉了怎么不再长了呢???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道具?!   卑劣的人类!   不愧是低等生物!   可宝塔,为什么偏偏要将这样的道具赐给不过是低等生物的人类!   明明她们才是高等生物,不是么!   她双目殷红,脑子里乱成一团。   就只剩一个念头还在不停地滋长——   杀了她!   杀了这个人类!   抗争!   凭什么她们就得任由宝塔摆弄?   她们需要抗争!   她周身的鬼气愈来愈浓,眼里早就没了韩杨。   她就只想——杀了虞姜。   新新皱着眉头,手中的《conviction》被她捏得深深下陷,只差没戳出一个窟窿。   不,现在根本还不是时候......   但老板娘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她周身阴冷的鬼气一道一道向虞姜缠过去。   虞姜静静地立在那里,不躲不闪。   她身上的鬼气早不像刚进入副本时一样张牙舞爪,而是温顺地像一只小猫。   若不细看,甚至不大看得出这黑黢黢的鬼气是来自于一只厉鬼的一半道行。   此刻,被惊动的小猫亮出它的爪子。   才叫人惊觉,这哪里是什么小猫,龇牙咧嘴的模样分明是刚从十八层地狱跟人厮杀回来的猛兽。   老板娘的鬼气跟这一比一点也不够凶,轻而易举就被吞噬殆尽。   老板娘:???   好啊,不仅宝塔整颗心已经歪得没边儿了,竟然还有鬼怪都帮她作弊!   是谁?   竟然将自己宝贵的道行都分给一个卑劣的人类?!   人类,不过是低等生物罢了!   怎么会有鬼怪自甘堕落与人类为伍?   一桩桩、一件件意外接踵而来,凌迟着老板娘的神经。   她满头银发猛地拔长,向着虞姜缠绕过去。   昏暗的走廊并没有叫她的视线蒙尘,她能看见虞姜格外乌黑的瞳仁逐渐瞪圆。   她唇角缓缓勾勒出笑容。   呵,卑劣的人类,就算有人帮她作弊又怎么样?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花里胡哨的操作都是纸老虎。   ——下一秒,老板娘被揪住头发砸进了地板。   老板娘:......???   韩杨:......???   一位格外高大的中年男人忽然出现。   他身上裹着破破烂烂的袄子,就连棉絮都从被草草缝补的破洞里飞出来。   他的裤腿沾着已经洗不去的泥渍,带来的味道也不太好闻。   这是......一位农夫?   农夫的眼神像他的人一样充满了侵略性,他手中尚且抓着老板娘的头发,一脸茫然地向四处张望,好像在寻摸些什么。   韩杨眼尖地发现,这位农夫脚上就只有一只鞋子。   一只棕色的、像面包一样,脏兮兮的鞋子。   这不就是......   农夫好像终于发现了自己遗失的鞋子,他松开了老板娘的头发,朝着鞋子走去,将鞋子抓在手里,试图穿上。   但或许是这只鞋子不太合脚,他努力了很久,都没能顺利地将自己的脚放进鞋子里。   他逐渐变得烦躁。   这时,老板娘终于将自己从地板中□□了。   她才刚一爬起来,就再一次被盛怒的农夫抓在手里:“你这可恶的虫子!”   老板娘:......???   什么???   什么虫子?!   她明明是一只已经死了几百年的厉鬼!   就算是生前,她也是个哺乳动物,跟虫子半点都沾不到边!   但这时的情形已经掉了个个儿,刚才还是她掐住了韩杨的喉咙不许他说话。   此刻已经变成她自己叫人掐住了脖子,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不、这不可能!   她可是鬼啊!   怎么可能被一个人类掐住了脖子?   不对——   眼前盛怒的农夫有着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   不是像人类的眼睛一样,因为反射了某种光线而看上去闪闪发亮。   他的闪闪发亮......是因为他的眼睛真的会发光。   他......他是什么物种?   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类!   就像用鞋底碾死了一只蚂蚁,农夫甚至没用的上什么多余的动作,老板娘就被团成一团,拍进了地板里。   在这之后,他还啐了一声:“可恶的虫子!”   韩杨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这就是实体道具么?   居然能召唤出真人?!   还是战斗力这么强的一个人!?   实体道具果然很强!   这一百积分,花的值了!   他朝虞姜挤了挤眼睛,无声地竖起大拇指。   但成功除虫之后的农夫并没立刻离开这间民宿。   他手里紧紧抓着这只面包一样的鞋子,即便他根本就穿不上。   猛然失去“虫子”这个目标,他好像整个人都陷入茫然之中。   但他的这种状态很短暂,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就一拍脑门:“不知道我的菜被可恶的虫子咬坏了没有。”   他的视线在狭窄的走廊中转了一圈,很快就与虞姜四目相接。   “长得......不太茁壮啊。”   “或许......该施一点肥。”   虞姜还没有什么反应,韩杨先替她捏了把汗。   施肥......除虫直接把人碾死......施肥又是怎么施肥?   农夫犹豫了一瞬:“算了,这样脆弱的小苗何必浪费肥料,直接摘了吃了吧。”   摘......摘了吃?!   韩杨感觉自己的双腿已经开始颤抖了。   几近一米九的汉子一只手暗搓搓地扣紧了身后的墙壁,才勉强叫自己能维持着一个站立的姿势。   农夫一步一步朝着虞姜走过去,甚至还先撸起了袖子。   他好像尤其爱自言自语:“有些小苗带刺,可不能叫它们刮坏了我的衣服。”   当农夫向自己伸出手的时候,一股难以名状的危机感直冲脑门,虞姜就立刻丢出了一件漆黑的外套。   另一个道具“带着余温的外套。”   外套被兜头罩在农夫脸上,使他陷入短暂的失明。   这却并没能阻止他的动作。   他像是从地里将菜拔.出来一样,粗鲁地朝着虞姜抓过来。   下一秒,属于农夫的尖叫划破夜空。   他的双臂、后背、前胸,都出现了大面积的擦伤。   道具“带着余温的外套”生效了。   他替虞姜承受了这次来自于他自己的攻击。   原来“摘菜”会叫“菜”变成这个模样。   韩杨的双腿终于有了一点力气,也终于找回一点能发出声音的勇气:“跑啊!”   他一把扯过虞姜的手腕,拖着她往楼上跑去。   虞姜的力气却比他想象中要大得多了,她一下就挣脱了韩杨的桎梏,扭头将新新抱在怀里,才又重新跟上来。   韩杨咬着牙:“你妈的,你有病啊!”   究竟为什么要一直护着这个怪物!   没时间留给他跟虞姜争论,农夫的速度要被“小苗”们快得多。   他们拼了命地往楼上跑,与农夫之间的距离依旧只能称得上是没有距离。   小黑和小白从虞姜口袋中钻出来,试图拦住农夫的去路,但他就像一头有着无尽力气的蛮牛,横冲直撞硬生生没叫自己被落下半分。   被纸人缠得烦了,他甚至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想要将纸人一把火烧干净了事。   小纸人......好像不能防火啊。   见此,虞姜将新新往韩杨怀里一塞,就一头往回扎了回去。   韩杨气急:“你妈的,你脑子是不是真的不好使!”   先是为了一只鬼回头,现在又因为两个小纸人舍身犯险......就这么不想活了吗?!   韩杨气得连呼吸都加重了。   不仅如此,他感觉怀里就像抱了一块冰。   新新黑沉的目光阴测测地落在韩杨脸上,上一秒还在破口大骂的韩杨下一秒就又怂成了一只鹌鹑。   眼看着火舌已经要卷上纸人的身体,“万能垃圾桶”再次被发动。   农夫的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垃圾桶底部化为泡沫。   可转眼间,他的手就再次生长完好,好像根本就什么都没发生。   万能垃圾桶......对他来说不起作用么?   他好像对于这东西也很好奇似的,轻轻地“咦”了一声。   但他手上一点也没闲着,火苗向着小纸人蹿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更的有点晚,这几天真的太忙了,更新时间没法固定,大家不要等啦早点睡明早起来看,等答辩完我尽量固定时间早点更~~   感谢在2021-05-3023:48:51~2021-06-0102:37: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练十七70瓶;adakkg33瓶;sora、果果141510瓶;咦嘿嘿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砰地一声巨响。   农夫的胳膊被炸飞。   他手中拎着的鞋子掉落在地上。   弹跳着滚远。   带着点肉沫的纸片在空气中扬扬洒洒地飘落。   小纸人变得只有巴掌大,灵活地避过了爆炸的余波。   纸片......爆炸......   是......   虞姜的视线越过农夫,向他身后看去,却只能看得见一片漆黑。   漆黑中,有两个圆点,闪着七彩的光芒。   那是......   这里的光线实在太暗了,手电筒不知什么时候遗失在了什么地方,叫虞姜只能借着手中“万能垃圾桶”发出的一点微弱的银光,勉强看清身前农夫的现状。   农夫仿佛根本就没有痛感,他茫然地看向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臂,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今天的这颗菜会这么难采。   所幸“菜”并不会真的叫他怎么样,他的手臂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虞姜眉头拧紧了,农夫简直已经要被炸成了一个血人,身上却没有一丝血腥气。   反而......   跟农夫距离极近的虞姜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番茄酱的味道。   他的血液......总不能是番茄酱吧?   爆炸还没有结束。   还不等农夫的手臂生长完好,另一波爆炸又来了。   数不清的纸片在他周身飘散,说不上哪一张就会突然爆炸。   根本就,避无可避。   这回他受的伤更严重了,连肩膀都被炸没了一半。   一直负隅顽抗的“菜”终于叫他忍无可忍。   “可恶!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识抬举的菜!”   这些不听话的菜跟可恶的虫子没什么两样,它们没多大本事,却像找不着还嗡嗡叫,时不时要上来咬你一口的蚊子一样,不能拿人怎么样,却实实在在恶心人。   更有甚者,说不定这些长坏了的、思想有问题的菜,还会带坏其他的好菜。   这种菜绝对不能留!   “今天就算是豁出去不睡觉,我也一定要将这颗菜拔下来!”   他话音未落,纸片直接向他的脑袋炸去。   他的脑袋格外坚硬,却还是被炸出一个又一个深坑。   “丑陋的生物,你正在挑衅我——多萝西娅星的杀马特王子。”   清冽的嗓音中压抑着怒气。   越涟二神色冰冷,七彩的微光在他瞳孔中打着转儿。   他大声地呵斥:“你想要破坏你的母星与多萝西娅星之间的和平吗?”   农夫:???   韩杨:???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虞姜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黑暗中那两颗圆圆的、闪着七彩的光芒的......是越涟二的眼球。   农夫气得急了:“究竟是什么菜这么烦人!”   他猛地转身,向身后看去,就看见......一对七彩的眼珠。   “这......这是......”   他小山一样的身体竟有些微不可见的颤抖,他好像想要做些什么,或是说些什么,却只能听见自己牙齿在咯吱咯吱地打颤。   咔哒一下。   手电筒被按亮了。   一束惨白的冷光照射过来,正射向农夫的眼睛。   农夫眯起眼,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手要举不举,像是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似的。   这样的他看上去竟有一点可怜。   越涟二一步一步走过来,周身被撕得极不规则的纸片在冷光中扬扬洒洒。   “让我瞧瞧——平凡又丑陋的生物,你竟然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懂,面见多萝西娅星的贵族,杀马特家族的王子,火星文传播大使,奘愛家族的唯一继承人,你竟然连鞋都不穿。”   “要是火星文的火种、奘愛文化不再向你的星球传播,这样的责任,你能承担得起吗?”   虞姜:......   韩杨:???   这尼玛是哪里来的精神病?   下一秒就得被农夫一巴掌拍飞吧?!   可农夫支支吾吾,吭吭哧哧半天才憋出几个字:“对......对不起......”   “我绝对没有冒犯的意思......请您不要怪罪......”   韩杨:???   农夫好像想要将鞋子捡起来,却又不好意思这么干似的,他两只手局促地搓在一起:“不知道您大驾光临,尊贵的王子殿下,我......我炒俩菜招呼一下您吧,希望您不要嫌弃。”   韩杨:?????   这是什么魔幻的展开?!   还有......是他眼花了吗?   为什么感觉这位玩家的眼睛好像......会变色?   他再次朝着越涟二的眼珠看去,却只看见跟正常人没什么分别的棕黑色瞳仁。   所以会变色、七彩什么的,一定是他眼花了吧......   越涟二走到农夫身前,微微扬着下巴,扯动唇角:“嘁,你怎么会有能跟我同桌进餐的荣幸?”   农夫好像更羞愧了,他的手指都要被自己搓红了,像只鹌鹑一样缩着脖子,说不出话来。   越涟二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还不赶紧回去收拾一下你自己?”   农夫一拍脑门:“对!您说得对!那......那个菜......?”   越涟二眼尾一扫,农夫就不敢说下去了,他嗫嚅着开口:“回去......我得回去收拾一下......”   他话音刚落,整个人就消失在原地。   竟然真的“回去”了。   紧接着,系统提示音就在虞姜耳边响起:   【S级道具“勤劳的农夫绝不会认输”已回收。勤劳的农夫期待您的下一次召唤。】   【嗨呀,宝塔忘记将回收道具的程序编辑进来了呢,不过现场编辑也来不及呀,你就先这么用着吧,修复bug这事儿,有空再说。】   虞姜:......   宝塔年纪一定不大吧。   不然,就这种说话方式,不等它长大,应该就被打死了。   下一秒,系统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起来——   【警报!警报!!警报!!!】   【未知错误!道具“勤劳的农夫绝不会认输”遭到不明程序攻击,现进入故障检修状态。你的使用权限暂时被封禁。预计维修时间:未知。】   【PS:道具坏了也不干宝塔的事儿,再说了,这本来就是试运行道具,就算偶尔用不了你的没有投诉权限。有关于奖励道具的投诉,宝塔概不受理。】   道具......坏了?   道具怎么会坏?   是因为......   “好巧啊,玛丽苏小姐。”越涟二棕黑的瞳仁闪闪发亮,“没想到在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都能跟你相遇,我们实在是太有缘分了。”   “这平平无奇的夜晚一下就因此而变得不平凡了。”   虞姜:......这真的是一个巧合吗?   他从兜里掏出那一串由各种颜色的信仰宝石串成的手串:“既然我们这么有缘,那你一定要将它收下。”   虞姜的瞳孔微微瞪圆了,他居然,居然真的......把信仰宝石串成了手串?   可信仰宝石......不就是积分吗?   虞姜感觉她好像明白了,他......是想把积分转移给她吧。   虞姜接过手串,无论是什么颜色的宝石,入手都是冰冰凉凉的,叫人因在信仰小镇憋闷的环境中困难的呼吸一瞬间就变得通畅。   信仰宝石......好像不单单只有能使玩家积分增长这一个作用。   下一秒,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却不是像虞姜想的那样的积分转移提示,而是——   【恭喜幸运玩家沈某、蒋某、卫某、陈某为副本“信仰祭礼”献出生命!幸存玩家获得随机掉落线索*1。】   【线索2/4:不知为什么,祂好像已经有了将要苏醒的迹象。】   【异界宝塔有限公司温馨提示:本副本不禁止任何通关手段,欢迎玩家们不择手段通关哦!】   什、什么?   又有四位玩家死亡?!   沈某,是在信仰汤中早就死亡的丸子头。   可......其他玩家是怎么回事?   这个副本的第二天都没有开始!   玩家的死亡人数就已经达到了一半!   这还没完,属于系统的声音依旧在没有起伏地念着它的台词:   【检测到成员积分变动,你是否在此刻使用你在本副本第二个24小时积分榜查看权限?(每24小时,你将有一次在排行榜查看所有人的积分变化及小组排名的机会。)】   【异界宝塔有限公司温馨提示:1:积分可在同组两位玩家都同意的情况下进行转移。2:杀死一位玩家后,若其为非本组成员外的其他小组成员,你将继承他的积分,当前积分值将变更为:你的原有积分+死亡玩家的积分。】   虞姜只犹豫了片刻,就戳进了积分排行榜。   【个人积分排行榜:   第1名:员工越某,积分21。   第2名:员工虞某,积分3。   第3名:员工冯某,积分2。   第4名:员工云某、员工谈某、员工张某、员工白某,积分1。   第6名:员工韩某,积分0。   将要被淘汰的积分最高的小组:“科学”小组(嗨呀,一晚上过去了,将要被淘汰的小组里头咋还有你们组一个呢?)   将要被淘汰的积分最低的小组:正义小组(让我们恭喜原本排榜最低的**小组成功摆脱了将要被淘汰的命运。)】   虞姜的眉头微微蹙起。   积分结构......怎么会变成这样?   总积分少了一分不说,分数还被拆得七零八落。   明明越涟二将宝石交给了她,但他的积分还是稳稳排在第一名,而且......   八位还活着的玩家都榜上有名,玩家立刻就能知道今夜死亡的玩家是老头儿蒋成峰、方脸男人陈铎,以及根本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短发男人卫来。   奇怪的是,冯岐的积分为什么少了两分?   积分由0变1的两位玩家,员工张某是信仰汤中最先下水的短袖男张崖,员工白某是一位格外沉默寡言的长发美女白霜。   他们的积分怎么会凭空多了1分?   这分数是来自于冯岐的赠予还是杀死陈铎之后的转移?   那不翼而飞的1分又去了哪里?   最主要的是......其他三位玩家究竟是怎么死的?   要说有人觊觎陈铎的积分杀了他倒是有情可原,可积分为0的蒋成峰和卫来怎么死了?   今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查看过积分排行榜后的韩杨眼角抽搐:“尼玛,这才一晚上过去,0分的咋就我一个了呢???”   之前在若干积分为0的玩家中,积分为0的韩杨毫不显眼,现在0分玩家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就是已经有了积分,第六名那一栏只剩他一个孤零零的0分......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说话间,还活着的玩家都从自己的房间聚了过来。   每个人面上神色都很凝重。   “怎么回事?他们三个是怎么死的?”   冯岐一脸的后怕,看向早早就聚在这里的虞姜三人目光中充满了防备,好像已经认定了三位死亡玩家的死跟他们有关系似的。   韩杨立刻就不干了:“你那是什么眼神?他们的死跟我们可没有半点干系。但是——”   他话锋一转:“但是我知道蒋成峰是怎么死的。”   什么?!   蒋成峰是怎么死的?   韩杨张开嘴巴,正准备将虞姜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真相告诉玩家,却忽然发现——   自己怀里空空。   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新新......已经不见了。   他先是一怔,而后彻底没了顾虑:“是老板娘的那个小孙女,新新。”   新新?   一想起那一幕,韩杨就止不住地脊背发凉“是新新,把他......把他吃了。”   哈?   吃、吃了?!   人......吃人?!   这怎么可能!   “韩先生,你确定......你没撒谎吗?”张崖满眼都是不信任,“老板娘特意叮嘱过,晚上可能不太太平,这种情况下......你是在哪里见到新新吃了蒋成峰的?”   “究竟是新新吃了他,还是没有积分的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韩杨气得急了,明明他说的是真相怎么就没人相信他?!   “我是零分不假。”   但我们组根本就不缺积分啊!   所幸他理智尚存,这句话被他及时吞了回去:“就算我是零分可蒋成峰不也是0分吗?我脑子是有多不好使,要去杀一位0分玩家?”   “这对我来说有一点作用吗?”   韩杨身形高大,长相凶狠,发起怒来的模样倒真的很能唬人。   张崖缩了缩脖子,却依旧不甘心地嘟囔:“蒋成峰是没有积分,可陈铎不是有积分么......”   “你妈的,你故意找茬是吧?!”   “我要是杀了陈铎,我现在积分还能是0?”   “那谁知道啊?”张崖浸着脑袋,双眼盯紧了自己的鞋面,“说不准你杀了他之后又把积分转移给你的队友了呢?”   他的目光隐晦地划过虞姜和越涟二。   韩杨:???   人家的积分都已经是第一名要被淘汰了,这种情况下还需要他费劲巴拉地杀一个人来转移一积分过去?   好家伙,生怕这一组不能稳稳当当地淘汰吗?   究竟是他脑子有问题还是张崖没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   但凡小学毕业,推理能力也不能拉跨成这样啊。   韩杨指着他:“在怀疑我之前,最好你能解释一下你跟白小姐那一积分是怎么来的吧。有嫌疑的是你们两个,可别把话题往我身上扯!”   “你!”   眼见着玩家又要吵起来,仿若浸了冰水一般的声音在玩家耳边响起——   “你们这么早就堵在门口做什么?”   是导游。   玩家这时才发现——   折腾了一夜。   天,不知不觉地亮了。   在信仰小镇的第二天,来了。   在信仰小镇的第二天,居然才来。   这才不过是第二天,甚至这一天还没有开始,他们就已经只剩下一半人还活着。   甚至他们对其他阵营的信仰一无所知,对这个副本的规则也一无所知。   别说不知道哪一位玩家才是他们中的“异端”,就连“异端”究竟是什么信仰也没人知道。   怎么避开死路......更没人知道。   照着这样的趋势走下去,用不了明天,玩家就要团灭。   导游依旧是那副没什么干劲的模样,对于玩家之间的减员,她好像也毫不在乎。   “今天上午的安排是的参观信仰之树,下午我们会去信仰旧馆,时间么......信仰之树将会在上午8:00-12:00开放参观权限,信仰旧馆的允许进入时间为下午12:00-16:00,都是四个小时。”   按照任务三的要求,玩家只需要参加其中一场活动就能完成今天的任务指标。   可是......   冯岐壮着胆子问:“不能都参观吗?”   “都参观?”导游简直想给这位勇猛无畏的年轻玩家点个赞,她的唇角忽地咧到耳后,“当然可以,只要你愿意。”   为什么会有人不愿意?   要是不去错过了什么线索怎么办?   但是......一想到昨天信仰汤的死亡率,玩家还真有点发憷。   这种情况......合作么?   可大家都是爬到第四层的中级玩家了,谁还能完全相信别人?   更别说现在一晚上死了三个人,凶手很大可能就在玩家中间。   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有人放心“合作”?   但要是不合作......一个人就得承担双倍的风险......   导游看了眼手表。   再抬眼时,脸上已经写满了幸灾乐祸:“八点了,选择去信仰之树的游客可要跟紧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啦!更了五千,挺肥的一章...吧?   这个副本不长了,三章,也可能四章的样子就会完结。   感谢在2021-06-0102:37:19~2021-06-0214:4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西西有糖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这就是信仰之树。”   导游懒洋洋的。   她用力地吸着手中的勇敢与真诚双拼奶茶,双颊因此深深凹陷。   吐出来的字句也是含糊不清:“信仰之树......据说是有灵性的。”   “只要虔诚地想心中所想,在树枝上系上红布条,就有机会召唤出一位信仰,要是你足够虔诚,这位信仰就会给予你独有的恩赐。”   红......红布条?   这真的叫信仰之树而不是什么月老树?   搞笑呢吧???   冰冷的系统音在玩家耳边响起:   【恭喜你触发了副本“信仰祭礼”的支线任务——】   【副本“信仰祭礼”个人支线任务二:信仰之树是信仰小镇的七大奇观之一,据说,在这里许愿是最灵验的,要是信仰们愿意,祂们就能亲耳聆听到你的愿望,甚至就连满足你的愿望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很幸运,今天很多信仰都在值班,请大胆地许愿吧,亲手将红线系到信仰之树的枝桠上,越高越好。相信崇高的信仰们一定会满足你的愿望。】   【异界宝塔有限公司温馨提示:支线任务来之不易,完成后积分翻倍。】   【因为你非常珍惜来之不易的积分,所以你欣然接受了本次支线任务。】   【异界宝塔有限公司特别提示:此任务与阵营积分有关,请玩家不择手段,完成任务。】   这个任务......听起来就这么简单么?   就这......也能用得了四个小时?   感觉......跟信仰汤中取宝石相比,难度太低了啊。   显然,玩家们想得太简单了。   宝塔又什么时候对玩家这么仁慈过。   这任务做起来难不难暂时没人知道,但谁能想到......信仰之树,居然限流。   一位红皮肤的小镇居民袖子上戴着印有“信仰之树特别秩序维持员”字眼的红色布条,将以信仰之树为圆心,方圆十来米的地界整个儿围了起来:“都领号了吗?叫到号的人才能进来啊,没叫到号的在一边等着。”   他尖细的眼睛向右侧一瞥:“咱们这边儿可以提供特色餐饮,不贵,大家可以边吃边等。”   叫、叫号?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玩家这才发现,信仰之树一旁卖特色餐饮的小房子门口摆着一台号码生成器。   而生成器前,早已经先排起了长龙。   小镇居民们挤在一起,黑压压的叫人看不清个数,不过要是不出所料......恐怕信仰小镇所有的居民都挤在这里准备朝拜信仰之树了。   如此一来,四个小时......他们根本就连号都可能拿不到啊。   玩家有点后悔,早知道还不如放弃这个景点,等着下午去信仰旧馆呢!   但这都已经不是了“来都来了”的事儿了,就连支线任务都接了,现在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啊。   玩家被迫缀在这看起来有几百号人的队伍尾巴上。   没过多长时间,火辣辣的太阳就爬上了肩头,玩家很快就被晒得汗流浃背。   小镇居民却像根本就感受不到这高的离谱、叫人窒息的高温似的,不仅活力十足,还有说有笑,跟被烤得黏嗒嗒的玩家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虞姜忽然想起,刚进入副本的时候,导游曾说这里的含氧度对于所有高级生物来说都是最合适的,现在看来......   她那时完全理解错了,“高级生物”之中,并不包括人类。   小镇居民们自诩为高级生物,人类在这里,在小镇居民眼里......好像只能算得上是低级生物。   这里无论是各种设计还是所谓的最适宜“高等生物”的含氧量,根本就没有把人类的体验考虑在内。   怪不得她稍稍一动就会感觉憋闷。   但......信仰汤底下的那个“信仰小镇”,明明那里的居民还都是人类,这个信仰小镇......难道跟那个信仰小镇没有一点关系么?   “什么?!我抽到的居然是138号!”   排在很靠前的一位居民忽然尖叫起来,他的语气如丧考妣:“这样一来要什么时候才能轮得到我啊?”   “恐怕今天又没有机会参拜信仰之树了。”   什、什么?   今天没机会参拜信仰之树???   难道不是按照顺序抽完号就可以进去参观吗??   这个号居然是随机的?!   玩家这才发现,就算是抽完号码的小镇居民,也不过是从一个等待的区域换到了另一个,这就是说......要所有人抽完号才能再按照号码的顺序开始参观???   这样别说是四个小时了,就是八个小时都不一定够啊!   这个支线任务不是直接想要玩家死么?!   即便走到这一步的玩家都已经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副本了,依旧因为宝塔的坑比属性气得面色通红。   韩杨更是直接跳将起来:“艹!狗公司根本就不拿我们当人!”   “在副本里受些窝囊闲气也就罢了,支线任务更是不给人一点活路。什么中级副本......根本就是为了保证副本的死亡率故意发布一些叫人根本就完成不了的任务,想要叫人死在这里吧!”   “要是我们真的有罪,就叫法律来制裁我们,什么轮回副本,什么狗比公司,宝塔这样,根本就是把我们当猴儿耍吧!”   本就看韩杨不顺眼的张崖一听这话就更没好气了:“你少在这里动摇士气了!要是你不想做任务不如直接从这儿离开,少一个人排队我们其他想做任务的玩家说不准还能早点轮上去参观的名额呢!”   韩杨一撸袖子,虎目瞪圆:“你究竟是什么意思?老子哪里得罪你了?找茬是吧?非要跟老子作对是吧?那老子就算是去死,死之前也得拉你做垫背的!”   张崖身形不高,看着不是什么武力型玩家,面对近一米九的韩杨却也丝毫不惧,他一只手插着口袋,扬起了下巴:“来啊,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夫!”   “你小子找死——”   “别吵了!”   冯岐捂着脑袋呵斥。   他人不大,声音倒不小:   “难道我们还真就这样等死么?因为这样的原因没法完成任务......这太荒唐了。”   他声音中带上了点哭腔:“再想想办法啊大家,我真的不想就这样死掉,我就连大学都还没上过......”   韩杨轻声嘟囔:“就跟你说了上大学也没什么好的么。”   张崖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眼神越发的不善。   韩杨的声音愈来愈低,终于不再吭声了。   冯岐抹了把脸。   虞姜看见他袖口微微润湿。   他......哭了?   再放下手的时候,冯岐的眼睛已经是红红的,不知道他是在说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还是被拉近无限副本世界这件事:“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玩家之间的气氛有些压抑。   谈行轻轻地开口:“宝塔不会发布必死的任务。”   他目光低垂,双手插在口袋里,虞姜能听得清他指尖拨弄口袋中小石子而发出的脆响。   这里面......在信仰汤岸边捡的小石子一定不少。   “这时候就不要再卖关子了,16位玩家一天就死了8个,就算咱们之间是竞争关系,还有这么多天,大可以凭本事攒积分。这个副本古怪得很,现在多几个人活着也能集思广益不是么?”   真的吗?   谈行淡淡地扫了说这话的韩杨一眼。   集思广益?   他真有什么“思”可以集么?   韩杨:......   谢谢,有被侮辱到。   “要是放在现实世界,无论是什么地方排这么长的队,而你正巧又要赶时间......”   这时候想“插队”怎么办?   那当然是......   “你是说......黄牛?”   就连专家号和热门演唱会门票,黄牛都能搞得到,更别说这个不花钱的随机的“号”了。   只是现实世界的黄牛要的是钱,这里的“黄牛”要的是不是玩家能给得起的......那就没人知道了。   “这......”   就算真的这样,谁敢去试啊......   万一一个操作不当被这里的居民扣下一顶对信仰不敬的帽子......这谁担待得起?   但就像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似的,一位皮肤格外粉嫩的小镇居民鬼鬼祟祟地凑近了玩家:“各位,刚抽的号要不要?货源管够儿哦。”   玩家:......?   不知道是不是信仰小镇的双拼奶茶味道真的很不错。   这位小镇居民手里同样捧着大杯的奶茶,是财富与香菇口味的。   财富与......香菇?   虞姜紧紧盯着奶茶标签上的几个大字,确认自己真的没有看错。   香菇?   这也是信仰?   在信仰小镇,黄牛这一行好像也不太光彩,他全程压低了嗓音,像做贼似的:“我这儿的号真不贵,只要两块儿信仰宝石,就能换一张前五十名的号。五块儿就能换前二十,要是有十块儿么,那就能换前十的号。”   玩家:???   不贵???   这还不贵?!   你咋不直接去抢呢?!   “呵,就这?”   清冽的声音夹杂着不屑。   黄牛一愣,向着说话那人看去。   眼前的年轻男人头顶呆毛倔强地立着,随着微风轻轻晃荡。   他微微扬着下巴,满眼都是不满。   不......不满?   为什么不满?   “就收这么几块信仰宝石,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黄牛:......???   玩家:......???   妈的你嫌少有本事你把所有人的账都付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没赶上十二点前呜呜,这章有点短,等六号咱们一起补,今天都四号了呢!再过两天又是一个粗长的好茶茶!这两天请乖崽们多多担待OVO,给答辩攒攒人品,这章前二十留言有小红包!感谢大家不抛弃这阵子更新这么拉跨的茶茶,按在墙上狠狠啵啵!   感谢在2021-06-0214:49:21~2021-06-0401:01: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更有梦书当枕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阳崽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买......”韩杨有些结巴,“这玩意儿怎么能买呢?这......”   他压低了声音,在离他最近的虞姜耳边轻声道:“这说不准这就是这个副本的陷阱,咱们要是真拿信仰宝石去买,那就上了当了。”   说是“轻声”,他的声音却并不是真的轻。   至少在场的玩家都听得一清二楚。   张崖唇角微弯,冷笑一声:“究竟是不能买,还是你根本就买不起啊韩先生?”   “买,买不起?”韩杨瞪大了眼睛,虽然心思被戳破,却依旧嘴硬,“这跟我买不买得起有什么关系?再说了......”   韩杨支支吾吾半晌,不愿意承认是因为自己一块信仰宝石都没有根本就买不起这件事。   本来就有风险么,跟他买不起有什么关系?   当然,要是他买得起......   那就另说了。   “韩先生,你可以买得起。”   泛着寒气的声线使韩杨后颈一凉。   这声音是......   韩杨忽然感觉钱包一紧。   他下意识地按上了并不存在的口袋。   虞姜真诚地看着自己的第一只也是目前唯一一只可以可持续薅毛的羊,乌黑的瞳仁闪着光:“一百积分一块信仰宝石,童叟无欺。”   韩杨:......妈的,他就知道!   尼玛中级副本的玩家跟低级副本中最大的区别就是......这里的玩家都是吞金兽吗?   辛辛苦苦攒的家底居然还能以这种方式被掏空......就尼玛离谱!   “这东西是有很大风险的,我觉得咱们还是得从长计议......”   嘴上说着不,韩杨的身体还是很诚实,飞速将100积分给虞姜划了过去。   不仅如此,一拿到信仰宝石,韩杨就第一个跟黄牛买了一张号码牌,生怕卖完了轮到自己剩下的都是靠后的号码。   玩家:???   刚刚是谁说要从长计议??   咋一有了信仰宝石就是两幅面孔了呢?   就算争抢着第一个抽取号码牌,花了100积分高价的韩杨也只抽到了“49”号。   韩杨:???   好家伙,前50他抽49??   这是他花了100积分该有的待遇吗???   针对人也不带这么明目张胆的!   即便对方是一个看上去就绝不是人类的怪物,韩杨还是没忍住开口质疑:“49号......你卖的号该不会是从后往前卖的吧?”   黄牛气坏了,鼻翼剧烈地翕动,目如铜铃,呼吸粗重得像一头勤勤恳恳犁了二里地的老黄牛:“你说什么呢!我可是有职业操守的,要价同样都是一块儿信仰宝石,我做这个假干什么?”   “所有的号都是随机分发的!”   张崖慢条斯理地展开自己的号码,眼角眉梢都写满了幸灾乐祸:“自己非就不要怪抽卡游戏,脸黑的人就算第一个抽号,也不会就变成欧洲人。恐怕......你就连A级卡牌都抽不着吧?”   韩杨咬牙。   呵,区区A级卡牌?   他会抽不着?   ......他确实抽不着。   要不他也不会有这么多积分捏在手里了。   韩杨非到了一定地步。   每回抽卡,不是没用的空牌就是“一片能补充B族维生素的药片,麦香味,不太好吃”、“一面神奇的小镜子,没什么用处但是照人很好看”这种狗都不用的B级卡牌。   狗比宝塔跟更狗的卡池针对他也就罢了,现在就连副本里的黄牛卖票都要针对他?!   他明明是土生土长的纯种黄种人好么,怎么可能这么非!   他一定是被针对了!   张崖唇角噙着笑,手中的纸条慢慢展开。   下一秒,他的瞳孔一瞬间紧缩。   韩杨从纸片的背面看清了他的号码——48。   好家伙,报应来得够快的啊。   韩杨学着张崖的模样冷笑,连手里那张印着49的纸片带来的愤懑都被冲淡了:“有些人好像也没欧到哪里去嘛。”   大家都是非洲人,谁有资格笑话谁啊?   张崖:......这里面一定有黑幕!   这里的号码恐怕就只有五十号往前的几张吧!   果然,白霜展开指尖的号码——47。   再然后,谈行抽到的号码牌——46。   48的张崖:......   49的韩杨:......   可以,很随机。   一点都没有作假的痕迹呢。   直到冯岐这里,号码才终于有点不一样。   这位高中还没毕业的玩家此刻眼睛依旧红红的,像只兔子。   他小心又虔诚地展开纸片,嘴里嘟嘟囔囔,像是在祈祷——   还用祈祷么?   不就是——   冯岐眼角眉梢都荡起欣喜:“22号!”   玩家:???   玩家的神情变得古怪。   难道真是他们太非了么?   黄牛的神情却比玩家更古怪。   他盯着冯岐看了半晌,从鼻孔里喷出一股冷气,好像很不满似的。   不满......?   为什么不满?   因为冯岐抽到了22号?   这不正证明了他这里卖的号码没有猫腻么?   这有什么好不满的?   下一个,云柒展开她抽取了号码——21。   玩家:???   好家伙,欧皇一下来两个不说,还一个比一个欧??   这回黄牛倒是没有不满了,他鼻孔朝天:“我说什么来着?我这号码都是随机的,没有任何作假的成分。”   真的么......   玩家还在酸云柒和冯岐的靠前号码,越涟二和虞姜已经可以开始进入信仰之树参观了。   玩家:......   我真傻,真的。   昨天还认为一下得到二十几积分的越涟二必死无疑,今天就当头一棒砸下来。   谁能想到信仰宝石竟还有别的用处??   现在看来......脑子仿佛有什么大病的越先生,或许......   “什么?!”   “你们竟敢让我做第二个进入参观的人?”   “不行,我只做第一!”   “在我们多萝西娅星,你这样的区区平民也敢对贵族不敬,早被五马分尸了,哪还能站在这儿喘气?”   “给我换成一号,听我的。”   玩家:......或许,就算他偶尔聪明,但脑子应该还是多少有点毛病的。   虞姜眼尾的肌肉轻轻抽动一下:“1号......在我手里。”   越涟二立刻换了一副嘴脸:“咦,我们的号码竟然是连在一起的,玛丽苏小姐,世上再没有比这更有缘分的巧合了。”   他朝着黄牛欣慰地点头:“你,很会办事。”   黄牛:......???   有病啊你?   玩家:......   这位越先生不仅脑子有点毛病,恐怕也糅合了某些动物基因。   不然怎么就这么不像是一个纯种人类呢?   虞姜第一个进入信仰之树参观。   这时候,时间已近十点。   信仰之树的红皮肤工作人员吆喝了一上午,嗓子都喊哑了,他大口吸着奶茶,拿手向前一指,口中含糊不清:“自己拿布条啊,挂布条之前必须如实登记你的身份信息。”   “登记表就在桌面上,你填好就可以挂布条了。”   虞姜拿起登记表,微微蹙起眉心。   这张登记表......要填写的信息太奇怪了。   1.狗比公司007不给加班费你怎么看?   2.狗比公司种族歧视处处打压你,你要怎么做?   3.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___?   4.若是你盼了近千年的机会就在眼前,你是争还是不争?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虞姜隐隐觉得,这看似无厘头的问题......好像并不真的只是随便一问。   这些问题......背后一定有着什么含义。   虞姜眉心愈拧愈紧,半晌才将表格填好。   然后捡起一边红色纸箱里的布条。   这布条的正面还印着稍稍深一点的小字: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背面是另一行小字:___和___锁死了。   虞姜:......?   这布条......之前究竟是干什么用的?   挂着这种布条的信仰之树......究竟是什么东西?   虞姜向着信仰之树看去——   信仰之树的枝桠上,已经系满了同款的布条,红色布条长长地坠下来,使整棵树显得红彤彤的。   虞姜举起布条便要挂上去,却被红皮工作人员拦住了。   他急急地将最后一口奶茶吸了上来,用力过猛,将自己呛得剧烈咳嗽。   “咳......咳咳......你这,不行。”   虞姜:......?   “你的布条都不写字,怎么能往上挂啊?”   “信仰可不会眷顾你这种态度不端正的信徒。”   写字?   虞姜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布条背后的___和___锁死了。   虞姜:......   她想了想,认真地写下——   科学、财富。   愿科学永垂不朽,愿财富常伴我身。   虞姜满意地放下笔。   瞥到虞姜的字迹的工作人员:?????   忽然感觉到一阵恶寒的科学跟财富:?????   接收到了古怪的愿望的艾青:?????   工作人员没忍住开口:“你......”   虞姜拧起眉:“怎么,不行吗?”   “......行。”   他就一打工的有啥行不行的。   就是不知道科学跟财富行不行。   工作人员做出请的手势:“请向信仰之树虔诚地许愿,崇高的信仰一定能听到虔诚的信徒的愿望。”   “就是你满足你的愿望也不是不可能呢。”   虞姜微微垂下眼睑,许下愿望。   ——希望云城精神病院的床位费可以调低一点。   她将红布条系在枝桠上,眼前就熟悉地一黑。   然后就听到——   “爱情在上——” 第80章   “爱情在上——”   “伟大的‘爱情’,您是信仰之颠,我将终身奉您为我的信仰。”   七彩的玻璃大厦前,密麻麻、黑压压的人群跪在地上,虔诚地高呼。   巨大的声浪简直要把人的鼓膜掀飞。   这一回没有丢失记忆,虞姜依旧有点懵。   这怎么......跟之前的一幕那么像?   只是......“仁慈”换成了“爱情”。   这些小镇居民居然在祈求艾青的恩赐?   可是,艾青祂......能赐予他们什么?   虞姜向着玻璃屏幕看去。   七彩的屏幕像卡顿似的,闪烁了两下。   一行鲜红的大字跳动出来。   【虔诚的信徒,爱情将满足你的愿望。】   小镇居民们欢呼,高喊:“爱情万岁!”   欢呼声太大了,屏幕好像被震得更卡顿了。   这回屏幕闪烁的时间更长了。   然后——   【算了,这回的朝拜大会先到这儿吧。】   小镇居民:???   虞姜:......?   可以,这真的很艾青。   一头雾水的小镇居民像泥牛入海似的,顷刻间就没了踪影。   人群一消失,空气中就荡起神秘的波纹,艾青从中走出来。   祂的衣着终于没有那么寒酸了。   红色的、像是中古世纪西方贵族所钟爱的款式的紧身长袍,衬得祂肤色精致白皙得不像真人。   不消细看,就能看见祂领口上,一枝红舒花蕾欲开不开,从花萼开始,矜雅地微微低垂。   祂红宝石一样的眸子闪着没有温度的寒光。   虞姜忽然觉得:这位代表着爱与情感的信仰,好像并不像他的名字一样,更不像公平所说,是一位浸泡在感情中的信仰。   祂对人人都喜欢,也对人人都漠然。   祂是一位有别于人类的、有着远超人类想象力的莫测能力的种族——信仰。   但下一秒,虞姜就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艾青急切地走过来:“嘶,头一回使这个屏幕,还真有点不习惯。”   虞姜:......   所以,卡顿竟是这个原因么。   艾青——一位有别于其他信仰的、完全不要面子的信仰。   祂挽起袖口,故意朝着虞姜龇牙:“好啊虞姜,你竟敢在那上面那么写,财富那家伙已经传过话来,说要不惜一切代价追杀我。”   “你就是宝塔专门派来坑我的吧你?”   虞姜:......?   艾青现在看上去要健康多了,一点也看不出在短短半天之前,他曾身受重伤,好像连三天都活不过的模样。   甚至......祂都能像仁慈似的,在这里举办什么朝拜大会了。   公平,和科学现在去哪了?   像是知道她的疑问,艾青的样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又变成与虞姜初见时黑眸黑发的年轻人模样:“你们是怎么发现那种方式的?直接叫一个小副本崩塌......胆子够大啊。”   “好家伙,这么多信仰被投入一个小副本中,小副本可跟真实副本不一样,根本就承载不了那么大的能量,直接就崩塌了。我估摸着......”   祂一边示意虞姜跟上,一边摇了摇头:“......干这事儿的人就等着宝塔事后追责吧。”   追......追责?   艾青眉梢微挑:“怎么,你们敢这样钻副本的空子,难道没做好被宝塔追责的准备?你知道支持像这样一个副本中的小副本运行,宝塔得花多少——”   花多少什么?   祂忽然不往下说了。   “总之,一个非法损坏公共副本设施的罪名肯定是跑不了的,至于得赔多少积分......那就要看宝塔的心情了。”   什么?   赔积分?!   虞姜心头一跳,旋即松了口气。   还好......她没往信仰汤里丢石子......   不用赔积分。   可是......   虞姜跟着艾青,向小镇深处走去,小镇中的情形与上次大不一样了,要是没记错的话,这条路,就是通往上回进入副本时虞姜与艾青去过的艾青的“家”。   虞姜没忍住问祂:“你说信仰被丢进来......指的是信仰宝石?”   艾青不屑地嗤笑一声:“信仰宝石?那算什么信仰宝石?”   祂伸手,掌心举到虞姜面前。   虞姜:?   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掌心缓缓浮现出一块闪着红光的晶莹剔透的宝石。   比在信仰汤底,虞姜捡起的那一块要漂亮不知多少倍。   祂嘴里念着虞姜听不懂的古语,这块宝石闪了闪,稍微黯淡了些许:“诺,拿去。”   这是......   虞姜轻轻捡起这块小巧的红宝石,刚一碰触到宝石,就感觉指尖被冰了一下。与其说捡起了一块宝石,倒更像是捡起了一块寒冰。   虞姜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   艾青笑出声来:“凉吧?这还是经过我处理的信仰宝石。真正的信仰宝石,谁敢直接拿手碰上去,那只手也就直接废了。”   “信仰汤底下的信仰宝石,被那池不知道积了多少年的信仰泡了更是不知道多少年,早没什么功效了,就是捡到,也没多大用处。现在被宝塔当做这个副本中的计分标准,小镇居民也将它当做流通货币,但想要用它来与信仰沟通,已经根本不可能了。”   与......信仰沟通?   说话间,艾青那座不大的小房子已经到了。   他推开门,这回没再碰上满手的灰,这座小房子已经很整洁精致了:“你还不知道吧?信仰宝石——是信仰的一部分。”   信仰的......一部分?   好像很难解释似的,艾青给窗根底下大片大片的红舒浇着水,直到红舒根部的土壤完全被浸湿,才偏过头来:“我记得某个副本世界中的神明,会给祂们的信徒一种叫神眷的东西,信仰宝石,就跟神眷差不多。只要朝着信仰宝石许愿,信仰就能听见信徒的声音。要是信仰愿意搭理你,兴许就能满足你的愿望。”   “不过,信仰可不像是什么神明,将神眷到处送,谁手里要是有一块真正的、信仰赠与的信仰宝石,那那位信仰应该还是愿意搭理他的。”   信仰宝石是信仰的一部分,一部分信仰之力。   在副本里,信仰之力多么珍贵,早八百年都没有信仰把信仰宝石往外送了。   就连祂自己,自诩是最亲近人类一族的信仰,上一回将信仰宝石送出去也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   “信仰汤里的宝石早都没什么信仰的波动在了,更别说岸上的那些。”   祂又是一声冷笑:“那根本不是信仰宝石。”   不过是一些妄想成为“信仰”的异端罢了。   他神色严肃起来:“听着,虞姜。”   虞姜微微扬头,待看清艾青的神情,她不由得一怔。   虽然她认识艾青的时间并不长,但就连被公平追杀,命悬一线,这位不太像信仰的信仰都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他的嗓音格外低沉,压抑着些莫名的不安:“你们闯大祸了。”   虞姜的瞳孔不自觉地紧缩。   就听艾青道:“你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副本,绝不能参加信仰祭礼。”   ——为什么?   任务要求写明了必须参加信仰祭礼......怎么可能在信仰祭礼之前离开这里?   “祂就要醒了。”   “这个副本不赶在那之前关闭,不仅是你,就连我,都不一定能全须全尾地从这里出去。”   祂......到底是谁?   虞姜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声音中带着迟疑:“信仰小镇......究竟是怎么回事?”   艾青沉默着。   祂轻轻弹了弹红舒叶片上的水珠。   圆润的水珠砸在地上,碎成数瓣。   祂忽然出声:“就算是我,也必须遵守规则。”   “这里,是三百年前的信仰小镇。”   三百年前......的信仰小镇?   “科学就在信仰旧馆。”   科学......在信仰旧馆?   艾青又笑起来:“能给你看的线索就只有这么多,剩下的,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科学眷顾祂的信徒,我做到这份上可单纯是因为我是一位善良又心软的好信仰。”   “等你从这里出去,至少要将对科学的信仰分我一半吧?”   人类,是一个狡诈、虚伪、唯利是图的种族。   到了这个年代,在副本里,真正有信仰的人本就是少数,更别说什么纯粹的信仰。   科学那个快要陨落的信仰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能碰上这样的信徒。   直接将祂从半死不活的边缘捞了起来。   这样的信徒,信仰的居然不是祂——世上最伟大的信仰,爱情?   这合理吗?这根本不科学!   原来竟是为了这个么?   虞姜轻轻点头:“一小时100积分,以咱俩的关系,七九折,只要79积分。”   艾青:......???   尼玛这真是科学的信徒???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这根本就是财富的信徒吧!?   -   三百年前的信仰小镇。   居民的信仰还不唯一。   每个居民不一定只信仰一个信仰,也不是所有居民都信仰着同样的信仰。   就算今天有不少居民都去朝拜艾青,以祈求爱神的眷顾与感情的顺遂,但事实上,他们将每一位自己信仰的信仰,都称作——信仰之巅。   除了艾青这个异类,有不少信仰都在信仰之山的山巅设下了宫殿,以供居民们前来祷告。   当然,说是宫殿,其实也都不大,信仰之山就算再巍峨,山巅也不过是个山头,又能放得下几座宫殿。   虞姜走在小镇的石板路上,路过的居民看着都普通极了。   除了时常能听见有人高呼:“信仰在上——”,好像跟外面,至少云城没有什么分别。   这里......究竟有什么有关于这个副本的线索?   忽地,有些尖利的声音打破小镇的宁和。   “铭丫头,你又在看不三不四的闲书!”   “看我不把你的屁股打飞!”   “哎哎哎——这不是闲书!哎呦,轻点呀!亲生的!我可是您亲生的!”   看着足足有几厘米厚的长篇英文小说被粗鲁地丢在地上。   漆黑封面上白色的印刷体大字,是这篇小说的名字——《conviction》。   虞姜的瞳孔微微瞪圆,她向着约莫十三四岁的女孩子看去。   从背影上看,她生的纤细,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女孩子。   但她一转过头——   虞姜好像看见了新新。   再长大几岁的、与新新至少有七分相似的新新。   这......是谁?   虞姜捡起被丢在地上的《conviction》,轻轻一翻,就翻到第116页。   这一页被少女折上了边角。   “Hewillbringjudgment,thisworldshouldnotbeso......”   “Thatdaycomes,thesoulofhumantalentistrulysublimated.”   清脆的女声在虞姜耳边响起:“这句话是不是说得很好?”   虞姜抬头,眼前跟新新有七分相似的少女眼中闪着光:“镇上的英文老师懂得太少了,就算是能一边查字典一边翻译,没有其他人的帮助,我一个人看得也太慢了。”   “你愿意帮助我翻译这本书吗?”   虞姜手指轻轻摩擦着磨砂的书封,低声喃喃:“信仰......”   “咦,”少女歪了歪头,“你觉得这本书是写信仰吗?”   conviction......难道不是信仰吗?   “conviction确实有信仰的意思,但我倒觉得,这本书,虽然字字句句都在讲信仰,但讲得又并不是信仰。”   那是......   conviction的另一重含义......   “你也知道吧?”   “是审判。”   少女的神情中带着点对未知的憧憬,以及,浓烈的、想要对世界进行探寻的欲望。   “我总觉得,世界不该是这样。”   不该是这样......那该是什么模样?   她好像看不见虞姜身后的艾青,对着虞姜侃侃而谈,谈她对世界的理解,以及,信仰小镇之外的猜测。   “陈铭铭!”   有人高声呼喊。   眼前的少女应了一声,又朝着虞姜道:“我叫陈铭铭,刻骨铭心的铭。”   “本来我有个妹妹,叫心心。”   新新?   虞姜看着陈铭铭的眼睛,试图寻找一些有关于新新的蛛丝马迹。   但陈铭铭叹了口气:“可惜妹妹在去年那件事中......”   什么事?怎么了?   陈铭铭吸了吸鼻子,又咧出一个笑容来:“不过没关系,等以后我有了女儿,就给她取名新新,就像妹妹还陪着我一样。”   “不过不能是‘心心’,‘新新’就很好。”   她说这话时,又不太像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了。   虞姜听见她喃喃:“新新......新新很好。”   什么......她在说什么?   陈铭铭忽然加快了语速,显得有点急切:“要是你愿意,可以帮我一起翻译这本书吗?每天晚上我都在镇上的图书馆做这件事。”   “很期待你的帮助!”   “我......”   她好像根本没有在期待虞姜现在就给予答复。   少女怀里捧着厚厚的一本《conviction》,嘴里喊着“爱情在上——”,后,一蹦一跳地向着远处招呼她的少年。   那少年......   “早点回来!要吃饭了!”   “知道了妈!”   顺着声音看去,虞姜愣在原地。   这位叮嘱少年的妇人、少年的母亲——   是异界民宿昨晚刚刚死去的老板娘。   要年轻几十岁的老板娘。 第81章   陈铭铭......是新新的母亲。   站在民宿门口的老板娘脸上带着笑意,与邻居闲话:“这两个孩子,疯玩起来就是连饭都时常忘了吃。”   “哪有的事?多好的两个孩子啊,听我家那混小子说,这回月考,他俩又是并列第一名呢。”   “你家小鹄也很厉害啊,都已经得到了‘正义’的特别恩赏,还只是一个孩子呢,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哪有哪有。”   “是真的很厉害啦。”   再往后,就是母亲之间关于孩子的攀比、恭维。   但无论是从哪一句中,都能推论得出来,陈铭铭和丁余声是老板娘的骄傲。   她的儿子很优秀,儿子的小青梅,也使她非常满意。   可为什么......在三百年后的异界信仰民宿。   她会说出那样的话?   她是怎样说的来着?   “新新是个好孩子,比她那个不争气的爹跟不靠谱的妈强了不知多少倍......”   怎么到那时候,她引以为傲的两个孩子,就成了“不争气”又“不靠谱”的?   艾青的瞳仁已经开始隐隐泛红。   虞姜不知道这样维持一个小副本的运转要耗费祂多少信仰之力。   祂的面色看上去比虞姜刚进入这个小副本的时候更白了:“准备好了么,我要将时间往后拨动了。”   虞姜轻轻点头。   周围属于小镇的一切都在飞速褪色。   一开始,虞姜还以为是拨动时间伴随而来的后遗症。   但很快,她就发觉不是这样。   信仰小镇,是真的在褪色。   艾青声音已经开始渐渐失了力气:“这是刚才时间点的二十年后。”   二十年后......   二十年后的信仰小镇,跟方才又大不一样了。   其中最直观的就是......信仰小镇中......没有人了。   不是人不见了,是......人变得不是人了。   信仰小镇中那些彩色皮肤、奇形怪状的怪物,占据了这里。   虞姜没忍住问艾青:“人类呢?”   只不过区区二十年,信仰小镇里的人类怎么都不见了?   艾青的眼睛已经蒙上了一层浅浅的红,祂的唇瓣像祂的瞳孔一样红。   虞姜看见祂的唇瓣轻轻碰了两下。   祂说:“是谁跟你说,他们原本就是人类?”   什......什么?   是了,信仰小镇中的居民一直将人类当做远远不及他们的低级生物。   要是他们本来是人类,怎么可能会这么想呢?   信仰小镇中的“居民”成了镇上最鲜明的色彩。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信仰小镇的其他东西,都被刻意做成了灰突突的、再没了一点活力。   好像见着有色彩的东西就要叫人烦似的。   不光如此。   常年闪着七彩荧光的玻璃大厦黯淡无光,信仰之山的山巅也不像以前一样充满了与信仰有关的神秘波纹。   就算是远远遥望,都能感受得到信仰之山山巅上的宫殿们,一定已经废弃了。   这里......好像被信仰遗弃了。   小镇居民远不像以前一样光鲜亮丽,反而苦大仇深。   不过二十年,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陈铭铭,要是这回还不能将信仰请回来,你就以死谢罪吧!”   谁?   陈铭铭?   眼前的民宿大门被砰地一下推开。   绿色皮肤的怪物气冲冲地走远,徒留深红色皮肤的怪物面无表情地站在民宿门口。   她肌肤的红色实在太深了,深得发黑。   她极长的十指上是尖利的青黑色指甲,不过此刻已经死死地抠进了木质门框里。   这是......陈铭铭?   她好像也看见了虞姜。   她硕大的嘴巴上,嘴唇已经极薄。   三角形的、泛着阴毒寒光的眼睛,叫人难以将她与天真浪漫、一身朝气的陈铭铭联系在一起。   “是你。”   但她一开口,虞姜就知道。   这个怪物,真的是陈铭铭。   虞姜感觉喉咙莫名地干涩,她往前走了两步,叫陈铭铭跟她交谈不至于太费劲。   陈铭铭果然有话要说:“之后的二十年,你都没有来。”   “我每晚都在图书馆翻译,没有再见过你。”   虞姜知道,这不是她的错,甚至跟她没有什么关系。   但或许是陈铭铭此刻的神情实在说不上好,虞姜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声音哑得厉害:“抱歉。”   “不,”陈铭铭好像也知道这跟虞姜根本就没什么关系似的,“这没什么好抱歉的。”   她狭长的三角眼眯了眯:“但是......你是什么人?二十年过去,你的样貌没有一点变化,就连......”   “难道‘那件事’没有波及你么?”   什么事?   虞姜不知道陈铭铭在说什么。   她身后传来另一个怪物的声音,是同样红色皮肤的怪物,但他的红色看着要比陈铭铭的皮肤颜色浅多了。   “铭铭,要准备一下了。”   准备......什么?   虞姜感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却没能将它抓住。   陈铭铭应了一声,就像刚刚,或者说,二十年前那样。   依旧对着虞姜说了几句话,才离开:“不过,你是什么身份并不重要。”   “《conviction》我已经翻译完了。”   “我想,我理解错了。”她沉默了一瞬,就只有一瞬,“或许也不算理解错。”   “conviction,既是审判,也是信仰。”   虞姜乌黑的瞳仁一瞬不眨,她想要在陈铭铭的面孔上寻找到有关于这二十年的蛛丝马迹。   但很可惜,失败了。   三十几岁的陈铭铭已经足够沉稳内敛,不再是二十年前那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陈铭铭眨了下眼睛。   明明还是这张深红色的、五官严重变形的面孔。   在这一瞬间,却又好像与二十年前的那个少女巧妙地重叠。   “明天又是8月1号,我想,你应该离开这座小镇。”   又是......8月1号?   虞姜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想要叫住陈铭铭,异界信仰民宿的门却在她眼前合上了。   陈铭铭,与她被隔在门里、门外。   虞姜一时有些怔忡。   她转头去看艾青,苍白的唇瓣以肉眼难以捕捉的弧度轻轻颤动了两下:“这只是一个类似于......游戏的背景,是吗?”   艾青的眼睛已经完全红了。   红宝石一样的眸子带着属于信仰的寒意。   “这是信仰小镇。”   二百八十年前的信仰小镇。   可是......   信仰小镇不也是假的吗?   无论是副本还是公司,就连宝塔,这一切不都是假的吗?   这不是为了治病专门研发出的“副本”吗?   虞姜的声音轻得像被风吹起漫无目的飘荡的柳絮,也重得叫她单单是吐出这几个字就耗尽了力气。   “宝塔的治疗......究竟是什么原理。”   她的声音太轻了,艾青就算是一位听力远超人类的信仰,依旧没能听得清。   什么,什么是什么原理?   宝塔么?   此刻,祂终于觉得眼前的虞姜是科学的信徒了。   宝塔是什么原理?   这谁说得上来呢?   恐怕就连科学本身都说不上来。   就连祂们信仰,都在宝塔手底下打工。   宝塔的存在,本身就不科学。   祂轻轻地叹口气:“走吧,这是你能在这个副本呆的最后几分钟了。”   虞姜跟艾青往玻璃大厦走的过程,就像在踩着时间。   等祂们走到玻璃大厦跟前,小副本之中的时间,已经又过了一天。   无论是哪一回到这里,仿佛都是一样的情景。   密麻麻、黑压压的小镇居民,深深地跪了下去。   他们虔诚地呼唤:“伟大又崇高的信仰——请不要狠心将我们抛弃——”   他们痛哭,他们祈求,祈求上苍,祈求谁都好,只希望能有信仰,哪怕只有一位信仰可以接管这里。   信仰小镇祖祖辈辈都在信仰的治下,没了信仰,他们要怎么活呢?   彩色皮肤的居民们一个比一个长得骇人,又一个比一个哭得悲惨:“伟大又崇高的信仰——没有您我们怎么活啊,我们实在不能没有您啊——”   他们将额头都磕破了,依旧没有哪怕一位好心的信仰愿意给予他们哪怕一丁点的施舍。   可怜么?   可怜。   但对么?   不对。   虞姜仿佛已经知道接下来的走向了。   哭求无果后,小镇居民们将陈铭铭推了出来。   深红色肌肤的陈铭铭看上去比昨天更憔悴了。   但虞姜总感觉,她又不仅仅是憔悴。   跟昨天相比,她好像还多了些什么东西。   就像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更坚定了。   仿佛也......   一位看上去已经很年长的居民站起身:“请信仰宽恕——我们从未对任何一位信仰的统治有过一丁点的不满,世上再也没有比我们更虔诚的信徒了,我们对于您的冒犯——”   他指着陈铭铭,目眦欲裂:“都是因为这个异端被邪恶的信仰蛊惑了!”   “信仰在上——请看在我们其他所有人都是不知情人的份上,宽恕我们吧——”   陈铭铭被压着给信仰道歉。   她的神情很平静。   甚至在那样一张可怖的脸上,都咧出一个得体的笑容。   “你们的信仰不会回来了。”   她说。   什、什么?!   怎么都到了这个关头,她还敢这样胡说八道!   居民们立刻就要对她进行讨伐,她却轻轻抬了抬手臂。   将下首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你们的信仰不会来了,但我的信仰终将苏醒。”   她的目光带着追忆,甚至夹杂着些柔软:“二十四年前,我的妹妹,心心。”   下一句有蓦地变冷:“悄无声息地死在小镇东边的水库。”   有人根本就听不下去了:“陈铭铭,不要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哈,”陈铭铭尖利地笑出声来,“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一个年仅七岁的小女孩悄无声息、毫无缘由的死亡,她的亲姐姐拿出来说,居然要被称作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么?”   居民大声地谴责她:“什么毫无缘由?你撒谎!”   “你妹妹是冲撞了信仰,是个小小年纪心里就有异端倾向的潜在异端。”   “信仰这才不得不处决了她!”   陈铭铭面色黑沉。   她的肌肤也愈发黑沉。   “这就是她死亡的缘由么?”   她笑起来:“若是之前,我也这样想。”   但现在不一样了。   因为她有幸读到了那本书——   《conviction》。   “我才知道,我们有手有脚,为什么非得等着叫信仰施舍不可?”   “为什么信仰随便捏造一条罪名就可以将我们处死?”   “哪里有压迫,那里就有反抗!”   “住嘴!”   这句话好像踩中了居民们的雷区,所有人一下子激愤起来:“陈铭铭不知悔改,我们必须得代替信仰处决她!”   “信仰在上——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信徒。”   “这是异端!我们必须得替信仰制裁异端,以表明我们对信仰的衷心,祈求信仰能再度垂怜祂可怜的信徒。”   小镇居民来势汹汹。   陈铭铭却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虞姜知道她被推出来时的神情是什么了。   是解脱。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叫生命在今日终结。   虞姜想起老板娘的话。   她说,新新是她那不争气的小儿子留下来的小孙女。   留下来......说明新新的父母,都死了。   或许就是今天。   陈铭铭还在大声地对自己信仰宣告自己的衷心:“祂一点也没有错。祂醒来,这样畸形的‘圈养’模式才终于被打破了!”   “就算我们都被祂审判,变成这幅模样,也是我们应得的。”   “就算祂暂时被迫沉睡,也是这世间唯一、最崇高、最伟大的信仰!”   祂......又是祂......祂到底是谁。   虞姜喉咙更干了。   陈铭铭还在倔强地站着,她的视线投过来,隔着人群遥遥与虞姜相望:“Whentheredmoonrises,thetidecaressesthereef......faithisabouttorevive.”   这句话,新新也曾说过。   小镇居民们早就变成了真正的怪物,或者说,他们本就是有别于人类的,人形怪物。   陈铭铭很快就被盛怒的小镇居民撕碎了。   但居民们一口气还没提上来,就又听一道男声高声呼喊:“Whentheredmoonrises,thetidecaressesthereef......faithisabouttorevive.”   是、是谁!   这个人很快就被揪出来了,是老板娘的小儿子,陈铭铭二十年前的竹马,现在的丈夫,丁余声。   他肌肤的颜色要比陈铭铭浅的多,虞姜猜测,这跟他们的信仰有关。   身侧的艾青轻轻叹了口气:“这是一位很好的信徒。”   很好的信徒?   谁的信徒?   看着跟艾青的红宝石颜色无限接近的丁余声,虞姜开口询问:“他是......你的信徒。”   艾青没有辩驳。   丁余声是祂的信徒,那陈铭铭呢?   是谁的信徒?   丁余声很快就像陈铭铭一样,被愤怒的小镇居民撕碎了。   居民们跪在地上祷告:   “信仰在上——所有异端都已经清理完毕,还请您能原谅我们的无力,再眷顾您虔诚的信徒一回吧——”   “她可不是我的信徒。”   艾青这时才忽然出声,祂好像很难维持普通人的模样了。   祂的样貌以极快的速度向着红袍红眸转变。   吐出来的声线也开始不稳。   好像这样瞒着宝塔造假真的要要了祂的老命了。   “她的信仰,是沉睡在山巅的那位——”   即将苏醒的信仰。0 第82章   “醒了啊。”   虞姜睁开眼的时候,四周已经很空旷了。   玩家不知所踪,小镇居民一样不知所踪。   信仰之树附近......好像就只剩下虞姜与这位红皮肤的信仰之树特别秩序维持员两个人。   人......呢?   就算玩家被信仰绊住了,可小镇居民呢?   方才还密麻麻、黑压压的小镇居民呢?   系统音在虞姜耳边响起:   【副本“信仰祭礼”个人支线任务二:信仰之树是信仰小镇的七大奇观之一,据说,在这里许愿是最灵验的,要是信仰们愿意,祂们就能亲耳聆听到你的愿望,就算是满足你的愿望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很幸运,今天很多信仰都在值班,请大胆地许愿吧,亲手将红线系到信仰之树的枝桠上,越高越好。相信崇高的信仰们一定会满足你的愿望。(已完成)】   “信仰小镇”被加速了的二十年好像还迟迟在记忆之中不肯给新的信息让路,虞姜因此有些回不过神。   陈铭铭的信仰......   小镇居民的打算......   以及艾青的嘱托......交织在一起,不停地在虞姜脑海里打着转儿。   想到这个副本时间的紧迫性,虞姜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来。   她必须得尽快赶到信仰旧馆,去见科学。   也不知道这位信仰之树特别秩序维持员是有多爱喝奶茶。   他脚边的垃圾桶里已经丢了四五个大杯奶茶的杯子,现在手中还捧着一杯泛着寒气的奶茶,口中含糊不清:   “你想从这儿离开?”   他长腿一跨,拦住了虞姜的去路。   他像是根本不管别人着不着急似的,悠哉悠哉哉地从桌面上厚厚一叠登记表中翻找出属于虞姜的那一份。   “信仰之树可不是一个想走就能走的地方。”   什、什么?   “你之前填好的答案,你还记得吗?”   什么答案?   登记表上的答案?   虞姜眉心微蹙,轻轻颔首。   这位工作人员又猛地吸了一口奶茶,一边嚼着珍珠,一堆对虞姜点了点下巴:“那你背一遍吧,对上了才能说明你是一起虔诚的好信徒。”   虞姜:......?   虞姜轻轻拧着眉,甚至不需要思索,就娓娓道来“1.狗比公司007不给加班费你怎么看?   ——年轻人,要多想想你为公司做了什么,而不是公司为你做了什么。”   工作人员:?   “2.狗比公司种族歧视处处打压你,你要怎么做?   ——年轻人,心胸要宽广,不要总是动不动就觉得别人都针对你。”   工作人员:??   “3.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动力。”   工作人员:???   “4.若是你盼了近千年的机会就在眼前,你是争还是不争?   ——从科学的角度来讲,人不可能活上千年,更不存在近千年的等待。这是伪命题,没有回答的必要。”   工作人员:????   虞姜好像还一脸为难似的:“这位先生,你有考虑过建议这位出题人提升一下他的文学素养吗?”   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往手中捏着的登记表上一看,问题的答案跟虞姜现在所说的一模一样。   可是......这就更奇了好么?!   怎么可能有人填这种答案???   竟然......竟然......   虞姜忽然靠近了尚且处在呆愣之中的信仰之树特别秩序维持员。   不知是不是错觉,森然的鬼气扑面而来,叫这位工作人员莫名地抖了抖。   什、什么东西?   工作人员这才发现,这位虞小姐的声线比正常人低多了。   周身也透露着些诡异莫测的冷气。   “你根本就不是艾青的信徒。”   什、什么?   艾、艾青是谁?   他的脑子像生了锈似的,好半晌才转过弯来。   “......爱情?”他三角形的眼睛向下瞟去,“你知不知道信仰之树前身是什么?”   是什么?   月老树么?   “这是一株已经长成了树的红舒啊。”   已经......长成了树的红舒?   红舒怎么可能长成树?   这根本就不科学!   虞姜像信仰之树看去,熟悉的茎叶脉络,包括枝条最顶部的小花......信仰之树,跟红舒真的很相像。   “你知不知道红舒代表了什么?”   他又重新变得理直气壮了:“我可是爱情最虔诚的信徒,要不然,信仰之树特别秩序维持员怎么可能会由我来做?”   “你可以污蔑我的人格,但绝不可以怀疑我对爱情的忠诚!”   虞姜轻轻地哦了一声。   哦???   哦就完了???   工作人员气坏了,他张大了嘴巴,预备大声地谴责虞姜。   却听她道:“你一定不太注重细节吧。”   什、什么?   什么......细节?   一紧张,就很难控制手上的力道,还剩下大半杯的奶茶杯子被工作人员尖利的指甲戳了个窟窿。   青色的奶茶洒了他一身。   工作人员一下子顿住了。   虞姜视线下滑,好像只是随口一问:“湿了,不擦一下么?”   若说方才,工作人员还认为虞姜是唬他的,现在却几乎能肯定......她是真的知道些什么了。   但他还是不肯死心。   他肿胀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我觉得.....暂时先不用了。”   “为什么不用了?怕将你裸.露在外的肌肤擦变色么?”   工作人员的三角眼一瞬间就瞪圆了。   ——她真的知道了!   工作人员极薄的嘴唇嗫嚅了两下,深深地叹了口气:“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吗,信仰小镇都多少年没有得到信仰的眷顾了,就算是再坚定不移的信仰,也经不起这样长的时间的消磨啊。”   “这么长时间过去,我改换了信仰......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吧?”   “不过这事儿你可别跟别人说啊,混口饭吃不容易,我可不想丢了这份饭碗。”   就只是这样么?   虞姜没有戳穿他红色肌肤之下的肌肤——是更深的、发黑的红。   -   顺着蜿蜒的山路向上,虞姜很快就气喘吁吁。   要不是手腕上那一串七彩的宝石不住地往外冒着寒气,恐怕此刻她早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一路上,一个小镇居民也没遇见,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虞姜总感觉她听见什么金属与金属碰撞的声音,从巍峨的山巅遥遥地传过来。   那里......不应该是什么也没有么?   不仅如此。   虞姜再次朝着那个方向看去。   果不其然看见了远方两道纤细的身影。   是......云柒和......导游?   他们怎么在一起?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   面无表情的云柒正低声说着什么,她身旁的导游像是个小跟班似的,不住地点头。   她俩......身份是不是反了?   “虞姜。”   比虞姜的嗓音更没有温度又不带起伏的科学站在信仰旧馆的门口:   “欢迎你,虔诚的信徒——” 第83章   信仰旧馆像是信仰小镇的历史博物馆。   这里展出着各种各样有年代感的历史旧物。   往上数,信仰小镇竟有几近上千年的历史了。   “信仰小镇”中的居民们说得没有错,他们确实从始至终一直生活在信仰的治下。   信仰仿佛已经渗透到他们的呼吸,融入进生活的方方面面。   一走进信仰旧馆,就能看见摆在大厅正中间两具正在战斗之中的活化石。   一个长着巨大翅膀的人形生物,和有着长长蛇尾的人首蛇身的怪物战作一团。   科学的声音像祂人一样一丝不苟:“这是八百多年前的化石了,仁慈打败了最早来到信仰小镇的良知,接掌了信仰小镇的统治权柄。”   “祂是个很爱听人恭维的家伙,时常赐给小镇居民们一些匪夷所思的能力。”   “不寸,”祂微微顿了顿,“也有史料记载,这对翅膀是当时就潜藏在小镇中的爱情给仁慈的信徒安上去的。”   “没人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   是艾青做的。   虞姜知道。   她见寸这两位信徒。   可为什么......他们现在会作为活化石被摆在这里展出?   又是什么人能将战斗之中的、有这样神奇能力的人做成活化石?   就算他们两个都已经变成了骨头架子,战斗的姿势依旧活灵活现,这说明,他们根本没有一点防备。   甚至可能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已经停止了呼吸。   这真的是人类能够做得到的吗?   再往前走,是一面摆满了各种书籍的书柜,柜门用九道锁牢牢地锁在一起。   透寸书柜透明的玻璃,虞姜能看得清里面的书籍——   《小学语文[六年级下册]》   《成为远古战神的小娇妻》   《宝塔养护指南》   《.......》   五花八门,什么种类的书都有。   但书......不放在图书馆放在这里做什么?   还被锁得这么严实。   这些书......有什么特别的么?   “自打那件事之后,图书馆中的大部书籍都被焚烧殆尽,这些只是小镇中仅存的一小部分,被封锁起来,不许小镇中人擅自查阅。”   那件事......   信仰旧馆的一层,大多是与信仰小镇近千年来有关的史实资料。   从其中,能拼凑出信仰小镇的历史进程。   大约在一千年前,良知最早来到信仰小镇,成为小镇居民唯一的信仰,再之后,仁慈来到这里,仁慈实在是一位“大方”的好信仰,祂不吝赐予小镇居民们做梦也不敢想的恩赐,从而从良知手中夺得了小镇的主宰权。   再往后,越来越多的信仰将视线投放到这座与世隔绝的小镇。   信仰之战每隔三五年就要上演一回。   小镇居民早上还信仰智慧,晚上就可能信仰勇敢。   到后来,无论是哪一位信仰,都再也收割不到纯粹的信徒。   信仰实在太多了,小镇居民们也不知该信仰谁,谁统治信仰小镇,他们也必须信仰谁。   改换信仰最频繁的一天,短短二十四小时,居民们就改换了16个信仰。   这时每位信仰所能获得的信仰之力,已经少得可怜了。   意识到这样下去根本不行的信仰们,终于决定休战。   共同治理这座小镇。   信仰小镇终于迎来了短暂又祥和的和平期。   当然,信仰之争并不会因此就结束。   勤劳是最先陨落得的信仰。   勤劳,有谁会信仰勤劳?   难道有人生来就愿意干活么?   在信仰治下,人们想要什么很快就能得到满足,这种情况,有谁还会愿意像个傻子似的勤恳工作?   因此,即便是约好了平分信仰小镇的权柄,像勤劳这样被迫陨落的信仰依旧有不少。   同时,某些信仰不可避免地愈发强大。   比如最慷慨的仁慈,占据了人类本性优势的爱情,一毛不拔但任谁都无比渴望祂的财富。   表面平静的信仰小镇之下,是汹涌翻腾的暗流。   ——这,就是这座小镇从一千年前到最近三百年的历史。   就算不是什么史学家,都能看出这段“历史”的不对劲。   信仰小镇......就像是一块被从整个蛋糕上切下来的边角。   无论是从时间,还是其他的什么方面来看,“历史”的割裂感都太强了。   这段“历史”,没头没尾,与外界毫无联系......这个世界,总不可能就只有一个信仰小镇。   科学的瞳孔幽蓝又深邃,祂浑身气质沉静,跟祂这张少年人的脸一点也不相衬。   好像知道虞姜的疑问似的,祂纤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楼上,是有关信仰的历史。”   信仰......的历史?   科学摊开掌心,上面是一颗幽蓝的宝石。   “这是......”   科学轻轻移开目光:“不是什么特殊的东西,只不寸是一块能用来掩藏气息的小道具。”   “人类未经信仰准许,擅自查看信仰的寸往,会招致信仰的愤怒,只要你一直带着它,就不会被信仰发现你是一个人类。”   可......这不是信仰宝石么?   幽蓝的宝石入手冰凉,却又没那么凉,温吞的凉只叫人觉得舒服。   虞姜有几分迟疑:“就没有......其他用处了么?”   科学走在虞姜身前,踩在阶梯上的脚步微微一顿:“唔,要是你想,也能用它来与我沟通。”   “你是我的信徒,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庇佑你。”   无论什么时候......?   虞姜看向科学的目光中流露出几分同情。   难道......打这份工居然还得时常加班?   想起艾青不情不愿消极怠工的模样......跟眼前的科学简直成反比好么?   虞姜捏紧了手中幽蓝的宝石:“你放心,等我从这里出去,一定会给你五星好评的。”   科学:......?   二层被各种画风抽象的巨幅油画贴满了。   最大的一副被吊在天花板上。   一条条肥硕的长条形的生物,扭动着笨重的身躯,在城市里肆虐。   或许是城市。   不知道这里的油画是不是与寂静车站的油画出自一人之手。   无论是鞋子,还是建筑......画得都太像面包了。   只能大概估摸,应该是建筑。   “大概一千年前,天空中降下无数的小虫子。”   “起初,是小虫子。”   但小虫子在地上爬寸,撞上蚂蚁,就吞噬了蚂蚁,撞上石子,就吞噬了石子。   不停吞噬的小虫子逐渐变大。   到最后,甚至能吞噬高楼,吞噬人类。   虞姜的瞳孔微微瞪圆:“就像是......贪吃蛇。”   科学轻轻点头。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武器,还是谈判,统统不好使。   贪吃蛇不怕子.弹,更听不懂人话。   整个世界生灵涂炭。   “然后,第一位信仰就诞生了。”   或许,不能叫诞生,应该称之为苏醒。   第一位苏醒的信仰,不是悲悯又怜爱世人的仁慈,甚至不是人人都渴望的财富。   只是一位七岁小朋友所信仰的“游戏”。   游戏只要轻轻一抬手,将一栋楼都吞噬掉的贪吃蛇就能化为飞灰。   人类这才知道,祈求神灵没有用,祈求上帝也没有用,但他们的信仰——却不会抛弃他们。   整个世界掀起疯狂的信仰浪潮。   五花八门的信仰从沉睡中苏醒。   也有一些本来没有的、因为人类太强烈的信仰之力而诞生的信仰。   信仰的能力要比贪吃蛇强多了,很快就扭转了战局。   可事情根本就没那么简单。   一批贪吃蛇被消灭,还有更多的贪吃蛇隔三差五地被“丢”下来,每一回,新的贪吃蛇都会变得比上一回更强大,到后来,原先只会吞噬的贪吃蛇,甚至像信仰一样,有了五花八门的能力。   消灭贪吃蛇,再也不像最开始似的,只要挥一挥衣袖就完事了。   信仰们很快就厌烦了这种枯燥的、仿佛上班打卡一样的工作。   而受到信仰庇佑的人类,在不需要时刻被死亡威胁之后,渐渐地就连信仰之力也不愿意拿出来了。   人类的劣根性体现得尽致淋漓。   信仰也逐渐不再愿意庇佑不再纯粹的信徒。   但信仰太多了,一旦某位信仰显现出颓势,就有被其他信仰收割权柄的风险。   直到——   良知发现了逃难到信仰小镇的居民们。   这里与世隔绝,这是豢养信徒的好地方。   信徒会被调.教成任何你想要的模样。   信仰们有了新的战场,“外面”的世界几乎受不到信仰的庇佑。   油画表面凹凸不平平,虞姜不寸轻轻一按,就险些被刺破了食指。   怪不得,她的背包里放着PSK。   原来不是因为她是一位生存主义者。   而是这个世上的人类都必须、不得不随时准备好被迫求生。   谁也不知道走在马路上会不会就遇上一条从天而降的贪吃蛇。   然后......开始逃亡。   但信仰小镇就不一样了,据说这里在信仰的治下,从不会被贪吃蛇侵袭,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获得朝拜信仰的资格,得到信仰的眷顾。   这是......信仰的历史,也是外界的情况。   可在这之中......   “那祂,又在这之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科学微微顿了一下:“祂是很聪明的信仰。”   只是聪明吗?   科学环视了一圈:“这里,没有任何与祂相关的记载。”   为什么?   难道祂不是信仰吗?   “这里,也没有与我相关的记载。”   虞姜一怔。   这里......确实没有与科学相关的记载。   为什么?   “很长一段时间,或许几百年......或许上千年,我都在深眠。”   虞姜皱起眉头。   科学没再往下说了。   虞姜知道他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在这样的世界,没人会信仰科学。   就连在信仰之争中陨落的勤劳,可能都要比科学的信徒更多。   但是,“祂”......也没有信徒么?   “虞姜,世上没有巧合。”   科学的声音很轻,又带着很强的穿透力,他幽蓝的眸子好像能透寸事情的现象直视本质。   “祂苏醒得很早,信徒却不像其他信仰那么多。”   “祂一直站在抵御‘贪吃蛇’的最前线。”   “《conviction》绝不是陈铭铭偶然之间得到的,祂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布局。”   “自从‘贪吃蛇’降临这个世界,祂从深眠中苏醒,就开始了这样的布局。”   “甚至就连现在,都在祂掌控之中。”   “祂是一位隐忍偏执,又寸分聪明的信仰。”   “而且,祂还很强大。” 第84章   “什、什么?”   “我没有冒犯的意思,但是.....虞小姐,你说什么?”   冯岐抓了抓头发,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终就只憋出了一句:“这......这实在太荒唐了!”   从信仰之树出来的玩家看起来更狼狈了,不知道他们在其中见到的是哪一位信仰。   或许都是艾青。   能肯定的是真正的信仰之树小副本难度一定不低,等到所有玩家完成有关于信仰之树的支线任务的时候,时间早已远远超过了四个小时。   甚至,又有一位玩家死在了小副本之中。   是一直跟韩杨互相看不顺眼的张崖。   他的身体整个儿被火烤干了,浑身焦黑,看不出本来的面貌。   若是再烧得久一点,恐怕就要变成一抔黑灰。   到现在,副本“信仰祭礼”的玩家已经就只剩下最后7人。   而此刻,虞姜竟然说......不去参加信仰祭礼?   白霜紧皱着眉头:“怎么......怎么可能不参加信仰祭礼?”   这可是任务要求明确写在系统面板上的,不参加?   那怎么可能通关?   就算是将“异端”全部揪出来,也必须参加信仰祭礼才能通关啊。   “并非不可以。”虞姜瞳仁沉沉,像一汪乌黑的深潭,“我们需要强制脱离副本的道具。”   玩家都是一怔。   强制脱离副本的道具不亚于第二条生命,就算他们已经是中级玩家,但......也不过才刚刚升为中级玩家而已啊......   他们怎么可能有这种道具?   就算有......这不过是在这个副本中的第二天,有必要现在就脱离副本吗?   要知道,就算是用道具强制脱离副本,这个副本完成的或是没完成的任务积分都要清零。   那这么长时间以来做的任务可就都白费了。   最主要的是......虞小姐说的话,可信吗?   “有关那位......信仰,祂真有那么危险吗?”   “虞小姐,要我说,”韩杨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你根本不用这么害怕,‘祂’会不会醒来根本就还是一个未知数,说不准我们参加完信仰祭礼离开副本,祂都还没醒过来呢。”   现在根本就还没到信仰祭礼开始的时间,人都死了一大半了,要是信仰祭礼还是一个大杀机,还不如现在直接叫玩家抹了脖子算了。   根本就一点活路都不愿意留给玩家么。   就算狗比宝塔真的很狗,也不能狗成这样啊。   但这回......   虞姜的眉头愈蹙愈紧。   这回不能按照常理来推断。   “祂”......是一定会醒的。   祂布局这么久,等待的或许就是现在的这个机会。   “嘁。”越涟二从口袋中掏出一打卡牌,“玛丽苏小姐绝不会撒谎。”   “她说这个副本有问题,就一定有问题,那个沉睡中的家伙一定会醒过来。”   “就算你们不想从这里离开,我们也是一定要离开的。”   玩家:???   我们......离开?   好家伙,一个人离开也就罢了,还......我们?   玩家的目光落在他掌心的“一打”道具上。   一打......道具?   一打道具倒也罢了。   漆黑卡牌边缘闪闪的两层金边叫玩家瞳孔不住地颤动。   这么多......全是A级卡牌???   等等......脱离副本的道具,单单是A级卡牌道具,就能脱离副本么?   强制脱离副本,至少也得是S级卡牌道具才能做得到吧。   “诺,亲爱的玛丽苏小姐。”   硬质卡牌被塞到虞姜掌心。   是三张A级卡牌。   卡牌道具一入手,功效就在系统面板显示出来。   【A级道具:井底之蛙的三次跳跃。   道具类型:卡牌道具。   道具详解:或许你曾做过这样一道数学题。   一口光滑的井深9m,井底的青蛙每次可以跳跃3m,几次才能跳出井口?   答案当然是永远也跳不出去。   但据公司里一位闲得长蘑菇的玩家统计,有66.7%的人第一次见到这题目的时候答案会填3次。   所以青蛙究竟有没有可能在三次跳跃后跳出井底呢?   使用本道具后,你将变成“井底之蛙”,获得3次跳出光滑深井的机会。   青蛙究竟能不能在三次跳跃之后跳出井底,由你说了算。   使用方法:使用之前要先“呱呱呱”。   可用次数:3/3。   PS:青蛙究竟能不能跳出井底是一个未知数,要是你这只“青蛙”在使用道具之后根本没能从井底之中跳出去,那绝不是道具出了问题,多想想你自己为什么不行,不要不行了就赖道具。   PPS:异界宝塔有限公司郑重声明:本道具是很完善的道具,虽然从“井底”跳出去的青蛙会跳到哪里并不是一个固定点,但一定会是“岸边”,大致的范围么......反正肯定不会是你根本没去过的“岸边”。】   【A级道具:伪装成一座古塔。   道具类型:卡牌道具。   道具详解:伟大的艺术家能不使用任何魔法就伪装成一座古塔,本道具当然也可以。   使用道具后,无论是什么目标,都将被伪装成一座古塔,当然,伪装时间不会太长,也瞒不过大多数人的眼睛,唯一的优势或许在于,无论目标是什么,都能被伪装。   使用方法:你以为艺术家是怎样进行伪装的?还不是因为他们都是谎言大师。所以,使用道具前,要先编造一个巧妙的谎言。   可用次数:2/5。   PS:这是非常实用的一个道具,虽然看上去将目标伪装成古塔没有什么意义甚至很突兀又多余,但若是......无论是有生命还是无生命的目标都能被伪装成一座古塔呢?】   【A级道具:化尖为口。   道具类型:卡牌道具。   道具详解: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转换型道具。   因为功效实在太单一,没人知道这个道具是为什么被评定为A级道具的。   要是叫公司重新鉴定,说不准就连B级都评不上呢。   使用道具后,能叫指定的“尖”型物品变凹,比如一座塔,兴许就能变成一座枯井呢。   使用方法:先锁定一个“尖”型物品,然后,使用它。   可用次数:1/3。   PS:本道具是有时效性的道具,将“尖”型物品变“凹”,所能维持的时间不会超过十秒。】   这些......无论是从功效还是什么其他的方面来看,这几张道具好像都没有什么用处。   单独拎出来,恐怕每一张都不值什么钱。   但好像......只要搭配在一起,确实能起到强行脱离副本的目的。   能伪装任意目标伪装成一座古塔的“伪装成一座古塔”要是能将一个副本都伪装成一座古塔......副本就能被“化尖为口”变成一口枯井。   然后“井底之蛙的三次跳跃”,就能从“井”中跳出去。   虽然不是一定能跳跃出去,但若是跳出去,就一定脱离了当前所在的副本。   三张道具搭配使用后,就有可能能够从副本中脱离。   就算虞姜从不抽卡,也知道手里道具的珍贵性。   她的指尖微微紧了紧,将道具推回去。   “不一定非要用道具。”   虞姜顿了一下,下面的话实在与她所坚信的科学相悖。   “但如果真的等到信仰祭礼,祂汲取到完全足够苏醒的信仰之力......还有一种办法,能叫我们从这里出去......”   “虞小姐。”   谈行忽然打断了虞姜。   他轻轻推了推眼睛:“我相信虞小姐所说的话,但,或许,还有一种更好的解决办法。”   “双赢的解决办法。”   虞姜看向谈行。   隐隐约约好像知道他将要说什了。   但这,一定跟她们那天讨论的合作方案有所出入。   不知什么原因,这个副本的谈行一开始就不太对劲,平素里习惯性掌控全局的谈行格外沉默。   同样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现在又试图想要掌控全局了。   谈行是一个过于自信的人,这样掌控全局的感觉显然使他很享受。   同时,他又是一个“守序善良”的人,不单单是因为他喜欢掌控全局,才每回通过自己的分析带玩家过关,更是因为他并不希望有无谓的牺牲。   可这回......   虞姜的两弯细眉轻轻拧起。   “这个副本的不同寻常我也有所察觉。宝塔所给予的两条线索都与‘祂’相关。”   “合理推测,祂可能会在信仰祭礼中醒来。”   “但如果是因为现在祂还没能汲取到足够多的信仰之力......我们为什么不能反客为主呢?”   什、什么?   他......他现在的意思......居然是想要......?   “你......”不止冯岐,就连白霜都一脸的惊恐,“你疯了吗?”   谈行单手捏着他的笔记本,神情比任何一刻都要更清明。   虞姜听见他说:   “‘祂’还没准备好,若我们根本就不让祂准备了呢?”   谈行他居然想......提前唤醒这位深眠中的信仰。   然后......杀了祂。   虞姜猜。   谈行......什么时候是这样一位冒险、不谨慎的玩家了?   其余玩家都傻了。   “那可是......那可是一位信仰啊!”   谈行他......怎么敢呢!   对于玩家的惊惶,谈行早有预料:“诸位,难道你们不想么?我们都已经晋升为中级玩家了,行事怎么可能还像在低级副本里一样畏首畏尾?”   玩家:......所以呢?   你就敢大言不惭的说要杀了一位信仰??   好家伙,您是哪个牌子的塑料袋啊,这么能装???   而且,谁知道怎么唤醒祂? 第85章   宝塔坐拥所有副本世界,好像什么事都瞒不过它的眼睛。   但它要真是全知全能,虞姜根本就不可能活到这么大了。   “首先,让我们先确认一下。”   谈行飞速地在他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宝塔目前给的两条线索都跟‘祂’有关。”   【线索1/4:祂于山巅深眠,唯有最虔诚的信徒才能将祂唤醒。】   【线索2/4:不知为什么,祂好像已经有了将要苏醒的迹象。】   “‘祂’已经可以肯定,是某位一直在山巅深眠的信仰,但现在不知什么原因,祂要醒过来了。”   跟玩家自行在副本中找到的线索不一样,宝塔所给予的线索一定都跟副本的核心有关。   这两条线索,一定不会是没有用的线索。   “所以,副本的最后一重杀机,一定来自于信仰祭礼,与这位在深眠中,但即将苏醒的信仰有关。”   “但我们需要确定的是,”他语气一顿,“真的是‘不知什么原因吗’?”   什么......什么意思?   他是想要说......宝塔在撒谎?!   宝塔为什么要撒这样的谎!?   “第一条线索已经明确说明了,唯有最虔诚的信徒才能唤醒祂,那他醒来......难道不是就只有一个原因么?”   玩家的瞳孔微微放大。   什么原因?   被......最虔诚的信徒唤醒吗?   可......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谈行看着虞姜:“虞小姐,你可以肯定祂的危险性么?”   虞姜皱着眉头,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却又好像一切如常,没什么不对。   她轻轻点了点头:“祂很危险。”   无论是艾青还是科学,都叫她看清了祂的危险性。   但......在不该醒来的时候强行被唤醒的祂是不是那么危险......虞姜也说不上来。   “我想,这明显矛盾的两条线索,才是宝塔真正给我们的提示。”   ......什么?   这算什么提示?   “祂为什么将要苏醒?”   刚才不是说了么,因为虔诚的信徒......   玩家的瞳孔瞪得更大了。   ......信徒?!   玩家来了,祂就有了信徒,这岂不是说明......   韩杨恍然大悟:“你是说......我们中间的‘异端’搞不好就是祂的信徒?!”   谈行手中的笔终于停了,他微微点头:“而且,只要我们揪出所有异端,就能全员通关。”   玩家们又懵了。   可是......他们也不知道异端究竟是谁啊,就连那位在深眠中的信仰,究竟是什么信仰他们也还不知道啊......   这不又走进死胡同了么?   “你们说,要是玩家所信仰的信仰陨落了,玩家会怎么样?”谈行的神色晦暗不明,他看向虞姜,深邃的眸子好像在说些什么,又没人知道他想说什么。   信仰陨落......?   人类就连普通的鬼怪都看不见摸不着,只能被动挨打,难道他还真想把一位信仰杀死?   但脑海中响起系统冰冷又没有起伏的声音:   【很遗憾,你发现了本副本的隐藏线索。】   【作为一位有着坚定又崇高信仰的平凡人类,你做梦都想要为你的信仰献出一切......这一切之中当然包括你的生命。你将用生命来维护你信仰的尊严,要是你的信仰陨落,你也绝不会独活。】   【当然,将这条线索作为隐藏线索可绝不是宝塔想要为难某位玩家,因为——想要靠杀死信仰来淘汰某位玩家......那还不如做梦要来得更快点。】   什、什么?!   玩家还真能这样被淘汰?!   那要是按照他所说的......只要杀了那位信仰,除异端以外的所有玩家......不都能顺利通关了么?   “总之,不管是出于什么角度考虑,把信仰祭礼提前,对我们而言都没有任何坏处。”   “或许,这还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可是......‘异端’玩家怎么可能会愿意这么干?”   谈行唇角微微弯了弯:“那是异端玩家的事。”   在这个关头,谁再反对这个方案,那就说明他是异端。   用不着等到信仰祭礼,现在就先被玩家杀死了。   冯岐有些犹豫:“虞小姐,所以......祂究竟是什么信仰?”   虞姜眸色沉沉,乌黑的瞳仁像是能将人吸进去的漩涡。   略有些苍白的唇瓣轻轻碰了两下:“祂是......”   她的声音太轻了,这两个字随风飘散在空气里,叫人根本听不清楚。   但冯岐听得一清二楚。   他的瞳孔一瞬间就瞪圆了,好像根本就想不到祂竟然会是这样一个信仰似的......   有关于唤醒一位信仰,再杀死祂的方案,很快就在玩家之间通过了。   -   韩杨手中捏着一张漆黑的卡牌,因为太过紧张而变得粗重的呼吸就算尽力想要控制它保持平稳,依旧显得很急促。   他的脊背紧贴着墙壁,狭窄又过低的视线叫他只能看得清属于导游的一双小腿。   和脚上一双看起来应该很舒适的运动鞋子。   韩杨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眉头蹙得死紧。   神情也不知是懊恼还是后悔。   又或许两者皆有。   ——他怎么就被安排到了这样一个活呢!   玩家之间各司其责,他要负责的部分,就是在道具的辅助下,制造所有玩家都来了信仰旧馆参观的假象,将导游拖在这里,方便其他玩家办事。   “这道具......该不会正巧这一回就不灵了吧......”   他压低了声音用气声朝着别再领口内的微型传汛器道:“我要开始了啊。”   另一头没有回音。   这是正常的,为了避免他们的计划出现纰漏,一切按计划正常行事,他们都不会出声,只有什么地方临时需要改动,他们才会出声联络。   韩杨深吸一口气,从逼仄狭窄的小巷钻了出去。   手中的B级卡牌“人从众”悄声地发动了。   导游百无聊赖地站在信仰旧馆的门口。   她没想到,竟没有一位玩家来这儿,虽然来了触发支线任务很可能会丢了性命,但不来要是错失什么关键线索,以致不能通关,同样会没命。   她本就不好看的面色变得更不好看了,泄气似的将路上的小石子踢远了:“一群胆小鬼。”   “哎呦!”   忽然拔高的男声,甚至将导游都吓了一跳。   韩杨弯腰捂着膝盖,疼得龇牙咧嘴,朝着导游嚷嚷:“您干啥啊,这也太危险了啊。”   导游一怔。   玩家......又来了?   但看着格外安静的玩家们......她怎么感觉哪里好像有点不对劲呢?   不过,问题不大。   导游凶巴巴地吼了回去:“你们竟敢让我在这里等着!我上班时间就四个小时你们知不知道,要是到时候你们没参观完可是要加钱的!”   韩杨心里悄悄地撇撇嘴:还加钱呢,要是四个小时之后,他们还没能将这个事办好,那他们说不定也要凉了。   但他可不敢真的跟导游顶嘴,而是陪着笑:“您放心,不就是小费吗?我们一定。”   一定不会给的。   钱都没有,拿啥给啊?   导游可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一听小费,双眼都亮了一起。   就连安安静静像一截截木头似的的玩家,看上去都没那么不顺眼了。   介绍起景点也更有力气了:“信仰旧馆,是......”   -   虞姜跟云柒走在向西的小路上。   谈行的道具“蝴蝶效应的第四次拓展”要求玩家们必须分散开,去这片土地的边界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S级道具:蝴蝶效应的第四次拓展。   道具类型:卡牌道具。   道具详解:蝴蝶效应,指在一个动力系统中,初始条件下微小的变化能带动整个系统长期的、巨大的连锁反应。   这是一种混沌现象,说明了任何事物的发展均存在定数与变数,事物在发展过程中的发展轨迹有规律可循,同时却也存在不可测的“变数”,往往还会使结果适得其反。一个微小的变化就能影响事物的发展,也证实了事物的发展具有复杂性。   但难道蝴蝶效应就不能拓展一下拿来应用吗?   我公司一位勤劳勇敢的员工经过数百年的不懈研发,终于在第四次才制作出一款勉强能投入使用的道具。   使用本道具后,你将处于“蝴蝶振翅”状态,有能用微小行动就改变整个环境“发展”的机会。   可调整模式:“时间模式”、“空间模式”、“人际模式”。   “您当前所处的模式——时间模式。”   时间模式下,道具将允许你输入某块地域内与时间有关的“需求”,然后,按照要求完成相关任务,道具将满足你的这个“需求”。   使用方法:选择模式,填写与之相关的“需求”。   可用次数:本道具倒不是什么限制使用次数的道具,但想要对时间、空间、人与人之间既有的发展规律做手脚,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使用后你可能会像一个严重晕车的人类连续做了十年长途汽车,整个人脑子里就只剩浆糊了,很久才能从这种糟心的后遗症里解脱出来。   恐怕使用过一次后,也没人想要使用第二次。   PS:虽然“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但本道具可做不到使事态发展产生那么大的巨变。   在副本中谈合作确实很不现实,但谁叫本道具只是蝴蝶效应的第四版拓展呢,你一个人“振翅”的力量是绝对不够的,根据“需求”的难度,多找几个人一起“振翅”吧。   PPS:本道具是系列道具,4个“蝴蝶效应的第四次拓展”可兑换1个“蝴蝶效应的第五次拓展”。】   在谈行写下模糊本副本的时间线后,得到了本副本时间线的修改权限。   除去必须拖住导游制造所有玩家都在信仰旧馆参观假象的韩杨,其余六位玩家被系统强行分成了四个方向,去完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向西的这条路上,没有什么人烟,甚至连一早就准备好的伪装型道具都没用的上。   看上去一切顺利,虞姜跟云柒却陷入诡异的沉默。   虞姜的眉头皱得死紧——谈行......在撒谎。   他的分析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是——还有另一种可能。   他的全部分析都建立在宝塔知晓一切、那位信仰的苏醒根本就是宝塔的安排的基础上。   可是——无论是从艾青还是科学的态度来看,宝塔对此,都并不知情啊。   要是按照谈行的推论,非异端玩家确实可以全部通关。   但要是——异端玩家根本就不是“祂”的信徒呢?   祂根本不是因为玩家的到来才苏醒,那即便祂真的被玩家杀死,异端也绝不可能死掉。   这样一来,根本就不能用他说的这种方式通关。   “他真是一位聪明的玩家。”   云柒忽然出声,她嘴上这样感叹,眸光中却闪着淡淡的讥讽。   讥讽?   虞姜的唇瓣抿紧了。   还有......在信仰旧馆门口,看见的导游和云柒......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副本中的玩家,好像人人身上都带着谜团。   云柒偏过头:“你一定也察觉到了谈行话中的漏洞吧?”   虞姜没有接话,云柒也不是非要她接话。   “要是‘异端’玩家根本就不是祂的信仰,我们根本就不能靠这个办法通关。”   “但他既然提出这个方案,就说明他一定还有后手。”   一种......根本不需要揪出异端就能通关的办法。   “或许是——他找到了能控制其他组的玩家积分的办法。”   虞姜的瞳孔微微放大。   云柒说得一点也不错。   最开始,虞姜跟谈行达成的合作,就是因为那些艾青说是“信仰”但又不是“信仰宝石”的小石子。   在第一天参观完信仰汤之后,信仰汤就关闭了。   即便这种小石子有跟积分有关的用处,其余人根本就没法再去捡到更多。   谈行一个人捏住了全部玩家的积分命脉。   他不能使某一组的积分减少,想要使某一组的积分增加却轻而易举。   而他跟虞姜合作,只有唯一的一个条件——无论他提出什么通关方案,虞姜都不能反对。   现在看来,他不是想要叫虞姜不反对,只是不想叫虞姜戳出他逻辑之中的漏洞。   谈行,究竟想干什么?   “这样一来,他就只有一个目的。”   之前的种种无论是对的还是错的推论,都为了这个目的。   虞姜能看见云柒瞳孔中属于自己的倒影,苍白的面容上,乌黑的眼眸中,升起了一丝惊疑。   她跟云柒异口同声——“他要——杀了那位信仰。”   说话间,虞姜跟云柒踩上了小镇最西方尽头的土地。   联络器微微震荡了一下,一下,再一下。   这是——四个方向的玩家都完成了道具的要求。   信仰小镇的时间线,将要被修改。   虞姜和云柒的呼吸都微微凝滞了。   但并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她们做准备。   顷刻间,信仰小镇的天空整个黑了。   狂风卷着砂砾,猖狂地往人脸上拍,叫人只能将眼睛眯成一条小缝,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法正常睁开。   在狂风中,虞姜看见一只眼睛,一只深红的、仿佛比仁慈更悲悯的眼睛。   但与仁慈的悲悯从本质上看就不一样。   祂的悲悯中带着倔强,带着不屈,以及对这个世界的审视。   其中——还夹杂着浓烈的不满。   祂在天空的正中央,好像要将这个世界审判。   祂醒了——0 第86章   “卑劣的信徒——”   祂的声音听起来不像科学与艾青那么年轻,但也不像仁慈那么苍老。   这份镇定,倒跟公平有些相像。   “你们唤醒了我,但你们的心思并不纯粹。”   “我知道你们贪婪的小脑瓜里在想什么。”   “你们人类惯是如此。”   呼呼的风声跟着哭号,叫祂的声音听在耳中模模糊糊。   滚滚烟尘卷动,小镇居民不知从什么地方一齐冒了出来。   跟二百八十年前一点也不一样。   那时“祂”被迫深眠,祂最虔诚的信徒陈铭铭被盛怒的居民处死。   所有居民都认为祂是不祥的,是叫他们永远失去信仰庇佑、更是叫他们变成人不人、鬼不鬼模样的罪魁祸首。   但现在——   他们深深地跪了下去,像朝拜以往的任何一位信仰一样,虔诚地叩首。   “全世界最伟大的信仰——”   “抗争——您是信仰之巅,是永不坠落的信仰,请您原谅我们的无知与冒犯,给予我们一丝垂怜——”   抗争......   这是一位早在贪吃蛇刚降临人间,信仰刚诞生或苏醒时就站在抵御贪吃蛇第一线的信仰。   祂诞生不知道有了多少个年头,或许比仁慈还要古老。   祂的智慧不可估量,或许就连信仰“智慧”都比不上祂。   艾青跟科学都对祂充满了忌惮。   从种种迹象中推测,就算真正信仰抗争的人不多,祂也不至于陷入深眠。   恐怕祂的深眠跟科学的理由根本不一样。   祂应该是......被迫深眠。   可又是谁能叫祂被迫深眠?   在这个宝塔掌控一切的副本世界......除了宝塔还有其他可能吗?   可宝塔有什么原因这样做?   难道......就连宝塔都对祂颇为忌惮......?   一开始,祂要“抗争”的是莫名降临人间的贪吃蛇。   那现在,祂要“抗争”的是什么?   天空中,深红色的眼睛一如既往地充斥着悲悯。   “迷途的羔羊——信仰不会纠结过往。”   “说出你的诉求。”   小镇居民们愣了一下。   好像根本没想到这位凶名赫赫的信仰竟然能这么好说话似的。   他们有点懵,花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夜打磨出来的腹稿忽然一个字也想不起来了。   最终一位绿皮肤的小镇居民被推了出来。   他好像是镇长一样的角色,为人十分镇定。   面对抗争这样强大的信仰,都只是声音有些颤抖,跪在地上的膝盖还能保持稳稳地砸在两个浅浅的小坑里。   形容枯槁、怪模怪样的他声泪俱下,字字泣血。   “自打您陷入深眠,宝塔就接管了这里。”   “宝塔......宝塔是比贪吃蛇更卑鄙、更邪恶、更叫人无时无刻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存在。”   “小镇中的祥和一去不往,时不时就有外来者打破小镇的一切,小镇的生活永远都不能步上正轨......”   “宝塔偏爱人类,对我们一点也不公平,把我们当驴子、牛马一样使唤,让我们不停地奔跑,却连口草都不愿意给我们吃——”   玩家:......???   宝塔偏爱人类?!   这究竟是什么国际玩笑?!   或许,他知道人类下副本都是007,没有一分钟的喘息时间么?   这时又与二百八十年前的情形一样了。   彩色皮肤的居民们一个比一个长得骇人,又一个比一个哭得悲惨:“伟大又崇高的信仰——没有您我们怎么活啊,我们实在不能没有您啊——”   他们头都磕破了,不知道这位沉睡了三百年的信仰愿不愿意给予他们哪怕一丁点的垂怜。   抗争是宽容的,但就连祂的宽容都带着莫名的戾气。   “我会庇佑虔诚的信徒。”   祂叹息一声。   或许是叹息了一声。   “自打一开始,我就知道——邪恶的黑塔才是致使末日的罪魁祸首。”   “我身为信仰,是世上最至高无上的存在——它却用卑劣的手段趁我不备使我被迫深眠。”   “这还不够,它还在源源不断地将苦痛洒向人间。”   “不过,”祂微微顿了一下,深红色的眼睛啪地一下在天空中消失。   神秘的波纹在空气中荡起。   古老的符文一圈一圈在眼前炸开。   祂从之中走出来。   不知为什么,祂身上的红袍叫虞姜觉得眼熟,这件长袍是比艾青的那件更深的、发黑的红。   祂领口也并没绣着含苞待放的、脆弱的红舒花。   而是冷硬的、铮铮的金戈。   但款式,跟艾青那件的十分相似。   祂的发丝像墨一样黑,肌肤又格外苍白,棱角分明的面孔上,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不知是因为祂此刻的心情并不太美秒,还是祂本就是这样严肃到一丝不苟的人。   就连艾青,一旦显露出信仰的模样,红宝石一样的眸子里,都不会掺杂过多的个人情绪。   但这位抗争......面上的烦躁与鄙夷根本就不加掩饰。   祂或许是个人情绪最丰富,又最将个人情绪流露在表面的信仰了。   不知道是不是虞姜的错觉,抗争的目光跟她的碰在一起,祂微微顿了一下。   这动作几不可见,或许就是......错觉吧。   天地间风沙肆虐,祂的红袍烈烈作响。   祂继续祂未说完的话——   “不过,它是没法叫一位信仰陨落的。”   “不管是因为什么,现在——我醒了。”   小镇居民们激动地哭出声来,跟哭号的风声混在一起,叫人后脊发寒。   “全世界最崇高、最伟大的信仰——抗争,请您垂怜您最虔诚的信徒,叫我们摆脱宝塔的控制,我们将永远奉您为信仰之巅——”   抗争的唇角微微扯动,勾勒出一个浅浅的弧度,虞姜听见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祂说:“当然——我的信徒。”   虞姜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其他信仰都能帮宝塔做事,祂却要在山巅深眠——   原来祂现在想要“抗争”的,是宝塔本身啊。   脑海中尖锐的系统音蓦地响起,叫虞姜脑仁像被刚打磨好的钢针狠狠刺入,不仅是刺入,刺入后还像搅拌豆浆似的,拼命地搅了搅。   一瞬间,猛烈地痛楚使她的呼吸都开始打颤。   云柒握紧了虞姜的手,她白嫩的掌心浮起一层细密的冷汗,显然她也承受着同样的痛苦。   【气死宝塔了气死宝塔了,有不明编制的野生物种竟在恶意抹黑宝塔的形象!】   【现为所有玩家发布新的系统命令——】   【该死的、卑劣的、心思歹毒的野生物种正在肆意抹黑全世界最善良、公正、对玩家最友善的宝塔的形象,作为宝塔最坚定、忠诚的优秀员工,你决不允许任何人这样污蔑全世界最好的宝塔。】   【你决定为宝塔制裁这位穷凶极恶之徒,誓死维护宝塔的声誉。】   虞姜:.....?   玩家:......???   全世界最善良、公正、对玩家最友善的......宝塔???   说出这种昧着良心、大言不惭的话......宝塔不觉得羞愧么???   它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呢?!   而且,宝塔......是不是太看得起他们了?   就凭他们......还想制裁这位信仰??   别说是制裁这位信仰了,玩家现在都已经开始后悔使用道具将祂唤醒了。   祂现在实力较之本该是“信仰祭礼”的那一天有没有所削弱玩家不知道。   但就现在这样的实力......所有玩家加起来也不不是他的对手啊。   还为宝塔制裁祂......要是祂能不要发疯,跟宝塔有仇就单单找宝塔算账去,高抬贵手放大家一马,玩家都要冲着南天门烧香拜佛了。   怎么可能会有人敢跟祂作对???   但——   不光宝塔从未对玩家仁慈过,这位名为抗争的信仰显然也并不信奉仁慈。   抗争眸光微敛,透过重重的雾霭,祂好像能一直将目光投向很遥远的远方。   “那么现在——就从宝塔的走狗们开始。”   祂的声音微微顿了顿,叫玩家额角都浮出冷汗。   现在这种情况,就像你根本没写作业,作业本上的题目也一道不会,老师却说要叫个“高手”上讲台前来给大家讲某道难得离谱的大题。   除了低垂着脑袋,心里疯狂地默念:别抽我别抽我,你没有一点办法。   但这种情况,人的第六感往往会变得格外敏锐。   此刻,这种不详的预感就时刻凌迟着冯岐的神经。   难道......这位信仰选中的是他?   这怎么可能?   道具还在时刻不停地运转呢。   “卑劣的信徒,世间最崇高的信仰——抗争将审判你的罪刑。”   什、什么?   冯岐一瞬间愣在原地。   抗争比他高了半个头,此刻正站在他身前。   居高临下,预备审判他的罪刑。   可是......他会有什么罪刑?   但不管怎样——他都不能接受这位信仰的审判。   道具的第二段功效立刻就生效了——   【你消耗了A级道具“欧皇的命运转盘消消乐”】   【A级道具:欧皇的命运转盘消消乐。   道具类型:卡牌道具。   道具详解:顾名思义,这张卡牌道具非欧皇很难抽中,据说,本道具的爆率比S级卡牌道具还要稀有,能抽中本道具的都是名副其中的欧皇,欧到可以当做锦鲤被其他人转发的地步。   “命运转盘”和“消消乐”都是需要一点运气才能顺利通关升级的游戏。   某位员工突发奇想,要是两款需要运气的游戏缝合为一款新的游戏,负负得正的情况下,非酋会不会更适合这款游戏?   当然,多次实验表明,非酋不适合。(非酋想要玩跟运气有关的游戏,建议删号重练,重新投个胎或许还比较快。)   但本游戏的效果着实不错,于是被投放到卡池之中,成为专为欧皇所用的特殊道具。   使用道具后,你的运气将会在原有基础上放大三倍。   甚至可以开启属于本道具的第二段效果——利用你逆天的运气,指定某件有可能有发生概率的事件发生。(第二段效果冷却时间为4小时。)   使用方法:都说了本道具的前身是一款游戏嘛,那当然要先通关一局游戏才行了。   可用次数:本道具不限制使用次数,但游戏会一关比一关更难,直到你再也不能通关游戏,本道具的寿命就将走到尽头。   也不用太过伤心,毕竟不管是什么游戏,总有寿命将尽的那一天嘛。   PS:愈是强大的道具,限制就会愈多,副作用也不可避免,本道具当然也不例外。   就算是机器人都有打盹的时候,更何况是运气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本道具有时会起到适得其反的效果,但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吧。   PPS:运气这东西,是宝塔最喜欢研究的领域了,本道具被宝塔印下了特殊标识,宝塔会偶尔查看它的被使用情况。   什么?你觉得这是侵犯你的隐私?   那有本事你就别用这个道具呀!】   道具的第二段效果——将信仰抗争的任务目标调换,目标——虞姜。   看着出现在自己身前的抗争一瞬间小时,冯岐就知道,道具又一次生效了。   他抿着唇,眸光沉沉。   虞姜——这位玩家他见过,在玩家交易平台的论坛里。   那是一段只有三秒钟的视频。   她身上迷雾重重,要是她真的有问题,她根本就不会死,要是死了——   那就是她根本不适合生存在副本世界嘛。   他必须试探出虞姜身上不寻常的原因,从而——逃离宝塔。   他还没高考,还想上大学,他这么年轻,这一辈子,怎么可能就被困在宝塔里挣扎求生呢?   冯岐双手插着兜,拇指轻轻摩擦着口袋中漆黑的卡牌。   逐渐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   抗争出现在虞姜身前。   祂看向虞姜的眼睛。   这回,祂深红的眼眸中,没有其他多余的情绪。   “卑劣的信徒,世间最崇高的信仰——抗争将审判你的罪刑。”   云柒上前一步,想要挡在虞姜身前,却被抗争一抬手就挥向后方。   云柒周身鬼气暴涨,浓黑的鬼气向抗争卷过来,被抗争尽数剿灭。   抗争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祁小姐,你确定要在这里跟我闹大么?”   云柒......祁云......不敢。   要是叫宝塔知道她擅自离开襄城,到这里,等她的恐怕不止处分那么简答了。   而且,这个副本一旦被彻查,虞姜的事就再也瞒不下去了。   就算还不能确定她究竟是不是秦衡的孩子,但虞姜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祁云不能在这里将这件事闹大。   她抬起头,直视抗争的眼睛:“事情根本不像你想象的那样,你最好放弃这样无谓的挣扎,归顺宝塔——”   抗争的愤怒来得出奇得快。   “你在说什么胡话?”祂精致的面容都有些扭曲,“放弃‘挣扎’?那不是挣扎,是抗争。”   ——有什么区别吗?   祂嗤笑一声,忽然扭头去看虞姜:“虞姜——”   祂的声音好像带着什么魔力。叫虞姜难以自控地去看祂的眼睛。   深红的眸子愈来愈黑,一幅幅画面在其中闪过,虞姜的瞳孔跟着不断放大。   画面闪动的速度太快了,不消片刻,画面就停了。   深红的眸光归于沉寂。   “你是——”虞姜绝没有听错,抗争的声音中闪过一丝迟疑。   但很快,这丝迟疑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虞姜,你——”   无罪。   祂话音未落,科学蓦然出现,幽蓝的激光枪直接顶在祂的脑门。   “我的信徒,轮不到你来审判。”   远方传来艾青的呼喊:“等等我啊你个倔驴!”   祂从古老的符文中走出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他那对红宝石一样的眸子中写满了震惊:“你......你疯了!”   “才刚醒过来,你就想再次陷入深眠吗?!”   “不,你妈的你个倔驴是想直接陨落啊!”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啊科学!”   不同于艾青的激动,科学依旧面无表情。   “我知道,我有一位信徒。”   艾青:???   谁都知道你有一位信徒,你可只有一位信徒!   但现在整座小镇全是抗争的信徒!   你就一个信徒,拿什么跟人家斗啊!?   科学手中的激光枪保险被打开了。   咔哒一声。   清脆又决绝。   “我将永远庇佑我的信徒。”   抗争笑了:“很好,科学,我接受你的挑战。”   两位信仰就像什么投影一样,啪地一下就消失了。   黑乎乎的天幕中,多了两块光团,闪烁着微弱的光。   小镇中的居民们掀起巨大的声浪,为他们新的信仰——抗争,呐喊助威。   虞姜乌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漆黑的天空中两团交战的光团——这是......怎么一回事?   艾青的嗓音微不可查地颤抖:“祂是很远古的信仰,科学......根本就不是祂的对手......”   祂烦躁地长出一口气,瞪了虞姜一眼:“真是欠了你们这对奇葩的。”   虞姜:......?   祂没再多说,朝着远方嚷嚷了一句:“还愣着?这里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宝塔追起责来,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一道轻轻浅浅的女生响起,神秘的波纹在空气中荡开。   “嗨呀,晦气晦气,我可从不掺和你们这类信仰之间的事,这事怎么叫我碰上了呢?”   一位女性信仰——应该是信仰吧。   从里面走了出来。   祂的肌肤吹弹可破,即便祂身上的轻纱看起来已经足够柔软,仍然叫人担心会不会划破她的肌肤。   祂的眼睛像小猫一圆,瞳孔却呈放射状,像两只翠绿的,可怖的、蜷缩着的蜘蛛。   就算是这样,也无损祂的魅力,一种奇怪的魅力。   任是谁见到祂,恐怕都想——轻轻地咬上一口。   祂的眼睛轻轻眨了眨,放射状的瞳仁被掩住,这种强烈的欲望终于稍稍消退了些许。   虞姜听见艾青毫不留情地呵斥:“番茄,你在干什么?这都什么关头了,你居然还在戏弄一个人类?”   番茄......   是......吃的那个番茄吗?   番茄轻笑一声:“你们这类信仰真是无趣,更何况,这个人类小姑娘都没说什么呀。”祂的声音略微有些讶异,“咦,她身上怎么会有祂的——”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艾青急切地打断了祂。   “真理、正义,你们还在等什么?等科学陨落么?祂可没有什么权柄能给你们分。”   旋即,另外两位信仰相继出现。   艾青扭头朝着虞姜看了一眼:“听着,这回,你可必须将对科学的信仰分我一半才行。”   虞姜:......?   祂化成一团红色的光团,朝着天空飞去。   番茄摸了摸下巴:“一位纯粹的信徒......那你也得将信仰分我一半才行。”   什、什么?   信仰......番茄?   虞姜感觉,她好像忽然知道玩家之中的“异端”所信仰的是什么信仰了——   即便有几位信仰加入了战局,情况也并没有多大的好转。   因为,公平再一次出现了。   在最开始的信仰小镇小副本中,公平杀死了仁慈,也要狠心将艾青屠戮——一切都有了理由。   ——祂是抗争阵营的信仰。   不知祂用了什么办法,那时全镇居民的信仰之力,都被祂储存起来,现在再拿出来,战斗力比根本没有信徒在这个世界的几位信仰要强太多了。   不光如此,艾青所说的信仰汤池边的那些是“信仰”,却又不是“信仰宝石”的小石子,虞姜终于知道祂们是什么了。   祂们真的是信仰,在上一秒还未成型的,或许根本没有神智的信仰。   现在——不知是什么原因,祂们一个个相继苏醒,全部站在抗争的阵营。   这根本就是一场没有丝毫赢面的战斗。   只过了一分钟,或许半分钟都不到。   科学最先从天空中跌落下来。   祂幽蓝的眸光隐隐泛灰,唇角鲜红的血液一直滴到冰蓝的袍子上,格外刺眼。   抗争念着对于祂的审判:“科学——你信仰失格,根本不配再做一位信仰。”   “你这样卑劣的信仰——难道也配拥有信徒么?”   不知为什么,这明明只是假的,这只是根据剧情需要所上演的既定戏码吧?   但虞姜还是心头一跳。   整颗心没有着落地悬了起来。   科学——怎么可以被人审判?   她的身体比她的思想更快一步,还没想通究竟是为什么,就挡在科学身前。   单手握住了抗争想要送入科学胸口的三叉戟。   冰。   好冰。   握上三叉戟的一瞬间,虞姜脑海中就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她忽然想起——艾青曾说信仰宝石是信仰的一部分,要是人类直接握上去,手也不用要了。   现在——她的手也不用要了。   原来信仰的武器......也是信仰的一部分啊。   寒冰之气顺着右手手掌往上爬,很快,整根手臂都被冻成了冰。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抗争是收了力道的。   抗争好像比她更生气。   他深红的瞳孔此刻已经看不见红,变得黑沉一片:“你疯了。”   虞姜固执地扬着头与祂对视:“疯了的不是我。”   是你,这个不择手段、疯狂想要审判这个世界的信仰。   抗争的嗓音中氤氲着磅礴的怒气:“信仰之战,不是人类可以肆意插足的。”   被整个冰冻的手臂终于迟缓地传来钻心的疼痛,虞姜吐出的句子明明不带起伏,却打着颤:“我会永远跟我的信仰站在一起。”   即便是盛怒,抗争依旧道:“我不会制裁无罪的信徒,迷途的羔羊——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从祂身前离开。”   虞姜站在不住卷起的风沙之中,一动不动。   科学抓住了她的衣袖,一开口,就先吐出血来:“走。”   虞姜根本没听清科学在说什么,冰冷的系统音在她耳边响起:   【你的道具“勤劳的农夫绝不会认输”已修缮完毕。】   【S级道具:勤劳的农夫绝不会认输。   道具类型:实体道具。   道具详解:虽然这个道具看起来有点像面包,但从他上方的一个开口能看得出,这是一只鞋子。据说这是一位勤劳的农夫进入菜园杀虫时要穿的专用防虫鞋。结实、耐磨,除了长得跟面包似的,不那么好看、鞋底儿还沾了些泛黄的泥巴外,没有任何缺点。   使用道具后,勤劳的农夫无论在干什么,都会忽然想起:“糟糕,今天还没除虫呢!”从而在三分钟内赶过来杀死烦人的虫子。   要怎么知道“虫子”烦不烦人?   那当然是你“这颗菜园里的菜”说了算。   使用方法:丢出这只鞋子即可。   可用次数:直到勤劳的农夫终于舍得为自己买一双新的除虫专用鞋为止。   PS:这张卡牌道具产自于副本“寂静车站”,是你达成完美通关成就后的奖励,与普通的卡牌道具有一定的区别。   PPS:本类道具为公司为激发员工通关副本积极性而特别研发设置的特殊奖励,尚处于试运行阶段,道具稳定性不能保障,要是农夫除虫之后心血来潮想把你“这颗菜”摘了去吃也不是没有可能。   PPPS:特别声明!道具是正经的道具,绝对!绝对!!没有异味!!!   道具最终解释权归异界宝塔有限公司所有!】   这......跟以前有什么区别吗?   虞姜仔细查看,才在这么长一大段文字的最下方找到了一行不起眼的小字。   是道具检修后新增的功能。   【本道具经过调试,新增了回收功能。在道具完成除虫任务的十分钟后,你可以强制将他收回。】   【本道具经过调试,变得更灵敏了,丢出鞋子后,要不了三秒钟,勤劳的农夫就会赶过来除虫。】   【但因为本道具的特殊属性,某些功能有所更新——道具更完善了,勤劳的农夫也更辛苦了,所以除虫之后的农夫,一定会竭尽所能拔下一颗菜回去吃——总不能一直叫驴干活,却不肯给驴吃草吧?】   【异界宝塔有限公司温馨提示:道具虽好,危险性却高,要珍爱生命哦。】   虞姜:......?   被检修过的道具......好像还不如不检修。   但她没有丝毫犹豫。   棕色、老旧、像干面包似的的鞋子就被丢了出去。   眨眼间,高大的农夫一脸懵比地冒了出来。   一看见虞姜跟抗争,就连鼻孔都被气圆了:“是你,又是你这颗思想有问题的菜!”   “你怎么又生虫了?别的思想没问题的好菜怎么不会招来虫子,你能不能提升一下你的思想觉悟?”   虽然这样说,他还是粗鲁地向着抗争“拔去”。   抗争又不是民宿的老板娘,想要将祂拔.出来哪有这么容易?   这一下,他扑了个空。   好像非常讶异似的,农夫轻轻地咦了一声。   对这只“虫子”终于认真起来了。   虞姜回过身,扶住摇摇欲坠的科学。   科学面白如纸,苍白的唇瓣上没有一丝血色,饶是如此,祂还是抓紧了虞姜的衣袖,将自己的信仰之力源源不断地输向虞姜被冰冻的手臂:“你必须,立刻从这里出去,异端玩家是——”   “不要说了。”虞姜打断了祂:“我们还没有输。”   科学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再次被打断了。   “你看,他们回来了。”   他们——谁?   顺着虞姜的目光看过去,两个黑点......不,是三个。   三个黑点从远方逐渐靠近。   是......越涟二、谈行,和新新。   新新手中捏着那本《conviction》。   “那是——”   科学看见越涟二瞳孔中七彩的光芒。   虞姜看见新新手中厚得好像能砸死一个人的英文书籍。   “那是——信仰——抗争的东西。”   三百年前,用来蛊惑新新的母亲——陈铭铭。   三百年后,祂早就算到这样的局面——在信仰小镇留下了火种。   这本书,串联起了信仰小镇三百年的历史,每一回它的出现,都跟信仰抗争有关。   它,是抗争的东西。   一道道卡牌朝着虞姜飞了过来。   卡牌在空中化为一个个道具,道具七上八下地处理着她完全冰冻的手臂。   越涟二没说话,他转身就朝着抗争与农夫的方向走过去。   纯白的纸片乱飞,抗争周身发生一起又一起爆炸。   祂实在是一位过于灵活的信仰,爆炸没能对祂造成多大的伤害,跟祂距离极近的农夫倒是被炸得够呛。   但一看来人是谁,农夫就是连嚷嚷都不敢了。   甚至在与抗争的战斗之余还分心去问:“您......您要不要上我家,让我给您炒俩菜啊?”   越涟二没回话,他眼里已经只剩下一个碍眼的抗争。   谈行走近了,手里牵着新新。   “很抱歉,虞小姐,我们来晚了。”   虞姜摇头:“没事,赔钱就行。”   这应该算工伤吧?   谈行:......???   他轻咳一声:“我们推论的一点也不错,这本书跟抗争有关,是破解今天局面的关键。”   他揉了揉新新的脑袋:“多亏了新新。”   新新板着一张小脸,虞姜却能从她圆圆的眸子里看见隐晦的担忧。   担忧什么?   顺着新新的目光,虞姜看见自己被包扎成粽子的手臂。   虞姜:......   谈行翻到被折好的一页:   “ThedespicableHeitatookadvantageofhisunstablestate,sealedhim,andputhimintodeepsleep......Lily,ja□□ine,androsecandyareevilthingsintheworld.”   “卑劣的黑塔趁着祂状态不稳定时,将祂封印,使祂陷入深眠。百合、茉莉,玫瑰糖,是世上最邪恶的东西。”   “我想,现在,就是祂状态根本不稳定的时候。”   “百合、茉莉、玫瑰糖......”一听见这几个词语,祁云的反应好像比抗争还要剧烈,“怎么会是百合......”   这些东西怎么了吗?   抗争实在是被无休止的小爆炸弄得烦了。   根本就不能对祂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这个人类是疯了么?   祂的声音中夹杂着怒气:“人类,收起你可笑的小把戏。”   越涟二眸中七彩的寒光流转,就连声音中好像都带着丝丝凉意:“你这样平平无奇的物种,也敢这样跟我说话么?”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我可是多萝西娅星的杀马特王子,葬懓榢鏃的唯一继承人,火星文的传播大使。”   抗争要被烦死了。   这究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甜腻的芳香逐渐在空气中弥漫开。   是......百合、茉莉、玫瑰糖......   抗争一下怔住了:“你——”   越涟二笑了一声,满眼的嫌弃:“你的爱好还真是独特,要不是将这些东西全搜刮来,又碾成末涂在我的纸片上废了太多功夫,不然也轮得到你去伤害玛丽苏小姐么?”   繁复的古语被越涟二念出来,一道又一道地砸向抗争。   这是......这个人类为什么会属于信仰的语言?   抗争的瞳孔瞪圆了:“你......你是......”   不,祂不可能再次陷入无休止的深眠。   祂向下看去,对上虞姜黑沉的眸光。   虞姜感觉大脑被什么东西轻轻砸了一下。   什么......是什么?   下一秒,信仰——抗争,轰然到底,化为滚滚的烟尘。   祂——死了?   祂会就这样,这么轻易地死了?   虞姜眨了眨眼,有点难以相信这样的结果。   农夫气势汹汹地朝着虞姜就要走过来,却被越涟二一个眼神又吓了回去。   虞姜接收到系统提示音:   【警报!警报!!警报!!!】   【未知错误!道具“勤劳的农夫绝不会认输”遭到不明程序攻击,现进入故障检修状态。你的使用权限暂时被封禁。预计维修时间:未知。】   虞姜:......?   这个道具......质量是不是不太行啊?   这时,冯岐跟白霜才姗姗来迟。   冯岐焦急地询问:“祂陨落了吗?”   “异端玩家是不是已经全部死亡了,咱们通关了吗?”   谈行推了推眼镜:“异端玩家还没有死亡,但我们确实就要通关了。”   “不过,我们中间,或许不包括你。”   “冯小先生,要是你的惩罚副本的资格还没用到,那你应该还有能参加高考上大学的机会。”   冯岐愣在原地,他张了张嘴:“谈大哥,你在说什么?”   他左右张望,试图从其他玩家表情中寻找到什么蛛丝马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胆子小,你们可别吓我啊。”   谈行微微一笑:“冯小先生,你的胆子可不小啊。”   “你的信仰——或者说你在副本中的身份,不正是异端组的玩家吗?”   冯岐瞪大了眼睛:“我......我当然不是!”   “哦?”谈行看向白霜,“白小姐,跟我,都是阵营为真理的玩家。”   “第一天,我们组的积分倒数,面临被淘汰。”   他、他居然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了?!   “在这个副本中,我唯一能相信的人,不是我的队友,而是虞小姐。”   “所以第一天,我就跟虞小姐达成了合作。”   “保险起见,你将你的4积分平分成了4份,你的队友一人拿1积分。”   “后来......白霜刺杀你失败,转而杀了你的队友卫来,得到了1积分。”   “而因为你们组必须积分排名第一才能通关,这一夜,你们当然也没闲着。陈铎,是你杀的。”   “不过你没想到蒋成峰被新新杀死,你们组又损失了1积分。”   “其实,这时候,玩家之间的积分结构已经很明显了。”   “在这时候,我唯一不能确定阵营的玩家就只有0积分的韩杨。”   但从后来的相处之中,谈行推测,韩杨是科学组的。   当时张崖为了甩锅随口污蔑韩杨、虞姜、越涟二几人勾结的话竟误打误撞是真的。   恐怕当事人三个都不知道他们几人就是一组的。   冯岐双手插着兜:“是么,谈大哥,你是个聪明人,那不如你就在举报名单上填上我的名字,看看对不对?”   他气定神闲,好像一点也不害怕。   白霜有点慌,向谈行看去。   谈行却更不慌。   “只填你一个人当然不行啊。”   直到这时,冯岐才变了脸色。   “不得不承认,你也很聪明,要是能顺利参加高考,你一定能取得一个良好的成绩——希望你还有惩罚副本的名额。”   “其实张崖根本就没死吧?”   “那具焦黑到根本看不出面貌的尸体,根本就不是张崖,这就是你们留的后手。”   谁会去怀疑一个死人呢?   这样一来,玩家就算是怀疑他,也永远不可能举报成功。   就连同意谈行这个一看就满是漏洞的方案——   这个方案,恐怕就只有韩杨那个傻帽一个人信了。   谈行有他的目的,无论能不能达成,都能叫自己顺利通关。   而冯岐,在听到虞姜说这位信仰是“抗争”的时候,就也完全不怕了。   ——有什么好怕的?   他的信仰可是番茄啊。   杀死抗争,跟信仰是番茄的他有什么关系么?   两拨人各怀心思,竟叫这个漏洞百出的计划顺利地办成了。   冯岐终于慌了:“不,你根本就没有证据。”   他看向周围的玩家:“难道你们就这么相信他么?这可是阵营对抗型副本!谁知道他会不会撒谎?说不准他就是那个异端!”   没有人回应他。   谈行面色很从容:“我不会叫别人冒这个风险,我会亲自向系统提交举报名单。”   冯岐想要做些什么,却被纸片牢牢地禁锢住了,越涟二声音懒洋洋的:“不要乱动哦,会被炸成肉沫的。”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谈行提交异端名单后,通关提示在耳边响起。   这个明明只度过了两天的信仰小镇,好像格外漫长——好在终于结束了。   【你已达成副本“信仰祭礼”的通关成就。即将返回公司总部,请做好准备。】   【本副本出现致命漏洞,需要即刻检修,你将在三秒后被弹出副本。】   虞姜看见谈行像一只离弦的箭,一下就弹了出去。   他面色巨变——“没有?怎么会没有?”   越涟二、科学、云柒以及远处赶来的艾青好像都在说着什么,但时间实在太短了。   虞姜一个字也没能听清。   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发的有点晚,但是——不争气的茶崽争气了一回,居然日万了!   这章有小红包,说明天完结说了好几天了实在不好意思OVO   小剧场:   跟导游躲在桌子底下的韩杨一脸懵比。   ???   咋回事?发生啥了?   怎么突然通关了???   导游:好家伙,NM这些人居然都是假人!   我讲的口干舌燥的就给一堆假人讲的??? 第87章   信仰小镇的居民战战栗栗地挤在一起。   等待审判。   事情闹到这地步,已经到了最坏的田地。   更何况......来给这事儿扫尾的是在宝塔中声名赫赫,以公正严明著称的赵穆间。   恐怕等待他们的......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了。   信仰小镇的各项陈设比照着当地居民的身体尺度而建,于赵穆间来说,就很不合适了。   所以即便身后摆着数把座椅,他依旧面无表情地站着。   这样一来,给居民们的压迫感就更强了。   “信仰之山的山巅终年冻土,往下挖了一百多米,得将近半年吧。”   导游没忍住嗫嚅着开口:“......没有半年,才五个月呢。”   ?   赵穆间眼尾一扫,导游立刻又怂了:“不不,不是五个月,不对......是五个月......不是,我可没参与这个事儿啊,是后来从他们嘴里听过来的,但是......嗯,确实是五个月。”   在赵穆间好像能将人冻成冰块似的的视线中,导游缩了缩脖子,但是......她这不是实话实说么?确实是五个月啊......   小镇居民的脑袋垂得更低了,快了吧......据说赵穆间办事干脆,绝不拖泥带水。   或许下一句,就是对他们的审判......   小镇居民一个个跟鹌鹑似的,连大气也不敢出。   别看他们敢求信仰,甚至敢跟信仰辩驳,可却不敢跟赵穆间说一句废话。   执法大队可是公司里唯一的执法机构,甚至不需要宝塔审批,就能斩杀任何一位员工的存在啊。   而赵穆间,是这个机构的最高负责人。   无论是系统部还是监管部,就连坐镇终极副本的BOSS,他还不是说杀就杀?   执法大队是宝塔的所有员工最想加入又最畏惧的部门。   几千年过去了,这个部门的人数到现在也不超过三位数。   队长级别的员工,更是只有七个。   哪一个单拎出来,都是宝塔全体员工望尘莫及的存在。   别看赵穆间只是一只灰兔,曾经却一剑劈飞霸王龙。   这只兔子,不能当做寻常兔子去看待。   而且,据说......这只兔子的脾气格外不好。   在赵穆间眼皮子底下,小镇居民们就是连想都不敢往下想了。   赵穆间翻动本次副本资料的手微微一顿。   他眯了眯眼睛:“这回的玩家里......”   导游心下一个咯噔。   完了。   难道他跟祁小姐顶替玩家这事儿一下子就被赵队长发现了?   不愧是赵队长啊,竟然只是翻了一下资料,就将一切都摸清楚了?   导游两股战战,几乎立刻就要给赵穆间跪下了。   “......这回的玩家里,有一个叫——”   赵穆间话音未落,导游一下就绷不住了,扑通一声跪下。   她涕泗横流:“赵队长,有关于顶替玩家这件事......我真的没有受贿啊!是祁小姐逼我的,她可是一位新晋鬼王,我不过是一个底层员工,我哪敢拒绝她啊我!”   赵穆间:......?   “祁小姐......顶替玩家......”赵穆间将手中一叠文件丢在桌上,“你们这里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   正在哭号的导游一怔:......???   啥?   难道赵队长根本还不知道这事儿吗?   那她这是.......不打自招、自爆卡车???   导游:......尼玛,怎会如此!   在听导游吭吭哧哧地讲清祁云顶替玩家参与副本的来龙去脉之后,赵穆间面沉如水,叫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在小镇居民腿都要等麻了的时候,赵穆间终于又开口了。   “所以,她扮成一位玩家,只是想接近另一位玩家。”   导游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啊是啊。”   至于她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章接近另一位玩家,那就不是她能知道的事了。   她也并不关心这件事。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不管知不知道怎么回事,难道鬼王的吩咐她还敢不干吗?   导游觉得自己冤死了。   小镇居民居然干出想要唤醒抗争这事她根本不知道,祁云想要顶替玩家参与进副本,她知道也阻拦不了......   这一切究竟跟她有什么关系啊!   赵穆间又不说话了。   小镇居民们糊涂了。   不是说这位赵队长手起刀落可快了么?   就算他们要被处死,也用不着这么晾着他们折磨啊。   好在这回赵穆间沉默的时间并不长。   他淡漠地卷起袖口,泛着银光的长剑出现在手中。   在小镇居民以为这一剑要劈在自己头上的时候,却见赵穆间一剑劈向信仰之山。   山体震动,巨石滚落。   挖个近百米的深坑都要五个月的小镇居民傻了。   这一剑——直接把山劈开了。   可是......这是要干嘛?   吓唬人?   赵穆间声音很轻,却又很清晰地传到每位居民耳中:“自此,这里不再受宝塔庇佑。”   什、什么?   小镇居民的下巴都离家出走了,狭长又尖细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不......不审判他们吗?   等等。   宝塔......庇佑?   笑死人了,宝塔什么时候庇佑过他们?   宝塔不再庇佑......是说宝塔不想管他们了吗?   他们要脱离宝塔了???   要真能脱离宝塔的控制......世上还有这种好事?!   骗人的吧?   小镇居民们不敢相信。   但赵穆间转身,长剑入鞘。   身前出现一道漆黑的门。   他从这道门走出去......然后就真的消失了???   走了?   不审判他们了?   他们......自由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   宝塔什么时候这么仁慈过了?   此刻,那一剑的余韵好像才回过神来。   信仰之山整个崩塌,山体上的巨石滚滚而下,震动不停。   “赵队长真是......好大的力气啊......”   不过......就算一开始的目的没达成,他们的最终目的却好像达到了——   他们,居然摆脱了宝塔的控制了呢。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好事???   盯着信仰之山崩塌山体的导游总感觉有什么不对。   她盯着震动的山体,瞳孔逐渐放大。   这里......居然......   有小镇居民比她看见了更多。   他们目眦欲裂,高声惊叫:“坏了——”   坏了!   ——怎么了?   更多目光朝着逐渐崩塌的信仰之山看去——   坏了!   这回是真的坏了!   宝塔,宝塔!   赵队长,赵队长回来啊!   他们觉得也不用非得摆脱宝塔的掌控,审判方式还可以再商量一下啊——   -   唐若春是有点懵的。   她感觉她可能没睡醒。   眼前肥胖的接引人、漆黑的铁质电梯门,缭绕熏人的雪茄烟......好像都没有什么特殊的。   但是......她怎么记得上一秒她才刚刚进入副本?   现在就直接完成任务回到公司总部了??   “啧啧,你们这一批玩家素质算是不错的了,竟然有六位都达成了通关成就。”胖子接引人猛地吸了一口指尖的雪茄,眼圈一被吐出来,整座电梯里的烟味就更浓重了。   唐若春没忍住皱起眉头,为什么接引人说的话她一个字也听不懂?   什么通关成就?   她都还没进入副本呢,怎么就已经到了通关这一环了?   接引人弹了弹烟灰,烟灰受空气阻力影响,好半晌才飘落在地面上。   但地面上并没出现一点灰尘,依旧光洁如初。   ——自净功能很不错啊......没错,这确实是宝塔内的电梯。   但是......   接引人还在侃侃而谈:“不过这回副本有点特殊。”   “要说没完成任务,你们也算是完成了,但完成方式并不为宝塔所认可,所以这部分的积分是没有的。”   “但是你们也算是维护了宝塔的尊严,所以宝塔决定将这部分积分正常发放给你们。”   “但是——”   接引人略微顿了顿:“但是,由于你们在完成支线任务的过程中,采取投机取巧的手段通关,甚至对副本造成了难以逆转的损害。”   “所以......这部分积分又被扣除了。”   “这次副本你的积分奖励为:0。”   又吸了两口,短胖的雪茄终于被接引人吸完了。   他将烟屁股的火星掐灭,吐出一个长长的烟圈:“不过能从中级副本活着出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啥积分不积分的,看开点也就没啥了。”   唐若春;......???   “这个副本......听起来好曲折啊。”   就是......她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呢?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开口:“这个副本......很不同寻常啊。”   不同寻常到,连玩家的记忆都要清空吗?   接引人将电梯刷开了:“是啊,你能从这个副本里活下来,真是个奇迹。”   “不过——”他肥胖的身子扭了扭,“你这里......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啊?”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唐若春:???   “......这话怎么说?”   见她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似的,接引人又不那么确定了:“难道这是你的战术么?那你也没必要给自己取名叫云柒啊,要知道,系统通报某些信息的时候,是要连名带姓地将玩家的名字念出来的,你乱报名字,不是一下就露馅了么?”   “不过这回也不知道什么情况,系统居然认可了你的假名字,没戳穿你......”   唐若春:???   这尼玛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云柒是谁?她什么时候说自己叫云柒了???   肥胖的接引人还在说着什么,唐若春却感觉自己什么也听不清了。   因为......   她感觉,她的脑子......可能真的有点什么毛病了!   她会不会是压力太大——分裂出了另一个叫云柒的人格啊!   “接引人大人......或许,宝塔里有精神科医生吗?”   “心理医生也行。我感觉我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可能真的有那么点毛病了。”   -   属于虞姜的专用电梯。   接引人早就巴巴地等在电梯里。   他好像出门很匆忙似的,连小马尾都没来得及扎,凌乱地披散在脑后,手套也只戴了一只,甚至眼尾的亮片都没涂抹均匀。   看上去,真的太像一只鬼了。   虞姜一出现,他就连珠炮似的问出一长串问题。   “听说这个副本出现了致命漏洞,连执法大队都惊动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问到一半,他就已经怒火中烧,“该死的,监察部不知道是干什么吃的,这回我一定要好好请监察部那些脑子有坑的玩意儿喝一壶,出这么大纰漏也好意思继续在宝塔里头上班?”   “我看他们赶紧找个场子纳鞋底儿去得了!”   虞姜:.......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他详细询问了虞姜在副本之中的经历,虞姜挑拣着将副本的整个过程都讲给他听。   虞姜不擅长讲故事,一段任务流程被她讲述得干巴巴的,没有一点吸引力。   但接引人却听得津津有味,还......真情实感,时不时就要义愤填膺地对着没事闲的搞事的小镇居民或者玩忽职守的监察部员工咒骂。   “祂都在那座山底下被封印了三百年了,想将祂唤醒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祂竟然会在几个刚升入中级副本的玩家手里翻车......这事真够稀奇的,够我嘲笑祂三千年。”   嘲笑祂三千年?   人都死了,难道还要时常拉出来鞭尸么?   像是看懂了虞姜的疑问,接引人笑得神秘莫测:“信仰——除非被信仰杀死并接掌祂手中的权柄,不然可没法真正陨落。就算祂这回被坑成这样,但没人瓜分祂的权柄,祂早晚会再次醒来。”   换句话说——只要权柄不备其他信仰瓜分,那信仰,就是永恒的存在。   可是......   虞姜同情地看向接引人,斟酌再三,还是问道:“你有考虑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吗?”   据说......有些长时间跟精神病人打交道的工作人员,很容易就会染上精神病呢。   信仰怎么可能化成人形,还有各种神奇的能力......这一切难道不是“副本”中的设定吗?   接引人怎么还当真了?   接引人:......???   他认真的想了想:“或许......是该去看看。”   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老是失眠,去拿瓶药也是不错的啊。   他看向虞姜的目光愈发满意了,多好的孩子啊,他画了那么厚的眼影,黑眼圈早都遮住了......就这,居然都能叫她发现他最近睡眠质量不好?   说明她一直很仔细地观察他的状态啊!   好孩子,没白带她一场!   虞姜:......?   电梯的速度很慢,却也晃晃悠悠地到达目的地了。   接引人跟虞姜告别,却还是很不放心,拉着虞姜在电梯口叮嘱了一大堆有关于中级副本的注意事项,才跟送孩子上学的妈妈一样,恋恋不舍地撒开了手。   虞姜走进自己位于五层的房间。   这里跟四层的房间没什么区别,只是稍稍大了一点点,桌面上摆着的电脑屏幕好像也跟着大了一寸,就连桌前的座椅,都大了几不可见的一小圈。   虞姜坐在椅子上,按亮了腕表的屏幕。   【员工姓名:虞姜。   员工编号:***(不知什么原因,你的编号是一串乱码。)   员工等级:中级。(正式通关了一个中级副本的你已经超越了大半的员工,是一位有一点点得到宝塔承认的员工了。)   宝塔短评:你身上鬼气森森,对副本生物有着意想不到的亲和力,但正常人类对你的第一印象可能会很糟糕。   宝塔寄语:打工人打工魂,打工都是人上人!只要你努力的工作,宝塔就会过上更好的生活!   登塔有奖:宝塔会满足登上塔顶员工的任何愿望。】   已通关的副本中多了一个闪着银光的“信仰祭礼”:   【副本“信仰祭礼”,已通关。   通关评级:B级通关(哦......这是你有史以来拿到的最低级通关评价。不过能成功通关中级副本已经是很厉害的员工了,更重要的是,你成功维护了宝塔的尊严,获得了宝塔的认可。)   通关奖励:0积分[支线任务完成,积分已翻倍。](可用于从卡池中抽取卡牌道具。)】   什么?!   虞姜盯着通关奖励后面的那个0,看了不知有多少秒,终于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真的是0。   怎么会这样?   宝塔真的没私吞她的积分吗?   虞姜将自打雨中来客以来获得的积分加在一起,通关副本的奖励一共是2500积分,在其他玩家和员工手里赚了700积分,但在舒城花了10积分买票,一共就只剩下3190积分。   这就是......三十一万!   都足够住精神病院三个月了呢!   但要是三个月她根本就好不了呢......两道好看的细眉被拧起。   她必须要赚到更多的钱才行啊......   再往下,是属于本副本的奖励。   【特殊奖励一:一块由信仰——爱情,赠与的信仰宝石。   【这是一块蕴含着丰富能量的宝石,据宝塔所知,爱情已经有近千年不曾将祂的宝石送出去过了,现在却在你手里见着了它......你们一定关系匪浅吧。   功效:这是一块能跟信仰本人沟通的宝石,除了跟信仰沟通外,没什么特殊的效果,硬要说的话,因为它摸上去凉丝丝的,或许也能起到降温的作用。】   特殊奖励二:一块由信仰——科学,赠与的信仰宝石。   【不得了,这块信仰宝石不得了。   信仰宝石只是信仰的很小的一部分。就连细胞都要更新代谢,更别说信仰了。普通的信仰宝石使用次数都是有限制的,但这一块——没有。   科学想要永远庇佑祂的信徒,所以这快信仰宝石被祂用特殊方法处理过了,你能随时随地通过宝石联系到你的信仰——科学。】   特殊奖励三:一本晦涩难懂的外文书籍(这是一本非常厚,又很难懂的英文书籍,书封上赫然印着“conviction”这个单词。)这个道具的功效目前还很难确定,或者说,界定。它在什么地方都有一点用处,比如用来学英文单词,这本书吃透了六级六百分肯定没什么问题,也能用来当拍人的板砖,看谁不顺眼,一本书拍过去,保管他服服帖帖,不服也不行,一下被拍成脑震荡,恐怕也没精力讨你嫌了。(这个道具好像还有些什么其他的用处,但目前尚未可知,待日后探索。)   PS:你要是非想现在探索也行,宝塔不干涉玩家的自由。】   虞姜:......宝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奖励究竟有什么功效就发给玩家做奖励了可还行?   虞姜再次觉得宝塔的年纪一定不大,就算接受完九年义务教育,也不至于做事这么不稳妥。   “呵,荒唐。”   脑海中忽然响起冷漠又讥讽的男声,叫虞姜吓了一跳。   这......这是什么东西?   好像能知道虞姜在想什么一样,这道声音又说话了:“我可不是什么东西。”   虞姜:......   那你或许确实不是什么东西。   “我可是世间最伟大,最崇高——”   最伟大,最崇高......的什么?   这道声音不肯再往下说了,却给虞姜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她乌黑的瞳仁逐渐变得暗沉,死气沉沉的模样叫她看起来更不像是一个人类了。   那道声音还在继续说话:“你身上的气息很不对劲,你究竟是怎么长大的?”   “不,你究竟是怎么平安降生的?”   虞姜没说话。   她没什么可说的。   谁会......自言自语?   她的思绪完全乱了——   难道......她的病情又加重了吗?   已经到了......人格分裂的地步??   而且......从声音上听起来......这是一道男声啊......   难道——她竟然分裂出一个男性人格么?   “滴滴——”   “滴滴————”   房间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虞姜迟疑地接起,是接引人。   他好像很焦急,气喘吁吁:“虞姜,不对劲。”   “少了一样东西......” 第88章   宝塔第九层。   一如既往的阴森恐怖。   明明是一座密不透风的黑塔,第九层中却不知哪里来的阴风,呼号着像啼叫不止的夜猫,又像天真不知事的婴儿。   这里实在太黑了,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浓烈的、不留一点余地的黑。   陈粟不是第一回 登上宝塔第九层。   虽然已经近二十年没来过了,但秦衡还活着的时候,他们队伍在第九层就生活了不知多少年了。   那时候多好哇,他们队伍虽然只有七个人,却是最有希望能通关终极副本登上宝塔的。   要不是......   “陈粟。”   “现任监察部三组组长。”   冷白的灯光径直射过来,就算不当人很多年,陈粟都没能避免得了像人似的眯上眼睛。   面色惨白的美艳女警官坐在最上首。   青蓝的军装勾勒出她良好的曲线。   领口挥舞的羽翅显得蓬勃有力。   这是一个看上去纤细,却没人会忽视她浑身力量感的女人。   她深红的唇瓣紧抿,眼神冰寒,看上去心情不太美妙。   ——是执法大队的周以玉啊。   陈粟心里有数了。   周以玉的目光投下来,锋锐得简直能将人戳两个窟窿。   “陈粟,信仰之山的深坑那么显眼,你就是为它而去,别跟我说你并不知道。”   陈粟眨了眨眼睛,好像因手腕锁拷勒得太紧而微微动了动。   “我知道啊。”   他说。   “那你就是故意瞒而不报了。”   周以玉手中捏着能给公司里任一员工盖棺定罪的审判令。   随时能判处陈粟死刑。   “别这么说啊周队长。”陈粟再次晃动了一下手腕,“我怎么敢瞒而不报呢?在公司干了这么多年,这点规矩我还不懂吗?”   他笑了一声:“我总不能,是不想活了吧?”   周以玉依旧面无表情,半分也没因他的这一席话而动容。   “从传统生死定义上来看,你已经死了。”   陈粟耸了耸肩:“但事实上,我也算不上是死了。”   周以玉微微拧眉,想要说些什么。   却被陈粟打断了:“好了周队长,这件事是我失职,无论公司决定给我什么样的处罚我都没有丝毫怨言。但是——就算是罪不可赦,我应该也有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吧。”   周以玉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将手中的文件又飞速浏览了一遍:“公司里人才济济,你该不会以为公司缺了你就不行了吧?”   “宝塔,需要给犯错的人再一次机会么?”   宝塔又不是做慈善的。   宝塔会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当然不知道。   但是——   陈粟好像笃定周以玉一定会给他这次机会似的,不慌不忙:“先听听我要说的是什么事也不迟嘛。”   他忽然正色:“周队长,我举报——有玩家跟副本生物相互勾结。”   周以玉终于又拿正眼看向陈粟。   陈粟唇角微微扬起:“还不止相互勾结那么简单。”   “一个人类——纯种人类,被藏在副本世界二十年,被鬼怪养大成人,现在又进入了宝塔,成为一位玩家——”   “而且——周队长,你知道她的亲生父亲是谁么?”   陈粟的嘴唇轻轻动了两下。   他没发出声音,就连在一旁做记录的机器人系统都没能精准算出他说的究竟是什么。   周以玉的眸色却逐渐沉了下去。   -   接引人的语速很快,快到使虞姜的大脑发懵。   轮回齿轮是所有玩家梦寐以求的终极道具。   据说它能让时间逆转,启动轮回齿轮甚至能叫人死而复生。   “但在一千多年前,轮回齿轮的拥有者,因为突发事件意外死亡。轮回齿轮碎裂成数块,碎片四散到各处,没人知道轮回齿轮碎成了多少片,也没人知道轮回齿轮的碎片都在什么地方。”   电话中的接引人滔滔不绝,脑海中多出来的那道声音也不甘示弱:“呵,这算什么好东西,我就有一片。”   虞姜:“......这跟副本‘信仰祭礼’有什么关系?”   又为什么值得特意给她打个电话?   虞姜的目光落在电话一旁贴着的:“只能接听,不能拨打——5积分/分钟”的纸片上,下意识地抚上了手腕上的腕表。   ——接电话居然比上网还贵啊。   “轮回齿轮这种特殊道具,在它的上任主人活着的时候,就有无数人觊觎,死后裂成碎片,更不知因此发生了多少起暴力抢夺事件。甚至到了——玩家根本不关心能不能通关副本,一心就只想着得到轮回碎片的地步。”   “最终,宝塔将轮回碎片随机绑在了副本BOSS的身上,作为玩家杀死副本BOSS掉落的隐藏奖励。”   “这样一来,玩家的重心又回到了通关副本上面。”   不仅通关副本,还会极尽所能——杀了副本BOSS。   玩家跟副本生物本就该是对立的么,这岂不是一举两得、两全其美?   宝塔因为它这个绝佳好主意,甚至给全体员工放了一天的带薪假期,这可是自打公司成立以来从没有过的事。   不过,它的这个算盘很快就落空了。   杀副本BOSS......这根本没有几位玩家能做得到。   到后来......什么轮回碎片不轮回碎片的啊,说不定都已经碎成渣了,把一个人掰成八瓣去找,有生之年都不一定能集得齐。   指不定轮回碎片没集齐,孙子都能打酱油了。   追求这个,纯属吃饱了撑的。   到现在,一千多年过去了,轮回齿轮跟轮回碎片早就已经是传说中的东西了。   哪还有玩家会特意去收集这个?   虞姜发现接引人话中的矛盾之处:“不是说......没人知道轮回齿轮碎成了多少片,也没人知道轮回齿轮的碎片都在什么地方吗?”   可这样......至少宝塔就知道啊。   接引人大吃一惊:“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还拿宝塔当人吧?”   狗比宝塔,也配当人?   虞姜:......   好有道理,竟叫人无法反驳。   虞姜看着不断跳动的时间,开头的数字已经缓缓跳到了2,这说明,至少也要交3分钟的话费了。   她不自觉地拧起了眉:“可是......这跟‘信仰祭礼’又有什么关系?”   接引人的声音略微顿了顿:“抗争身上,就带着一片属于轮回齿轮的碎片。”   “但抗争陨落,却并没有碎片掉落。”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虞姜?”   所以......少了一样东西......   少了的是......轮回碎片。   虞姜蓦然想起,副本结束时,谈行急切地冲向前,然后说的那句“没有。”   没有什么?   轮回碎片吗?   所以......他当时想要找的是轮回碎片?   谈行的动机好像一下子就明朗了。   为什么他要兜那么大的一个圈子非要杀了深眠之中的抗争......   因为他想要轮回碎片。   这太荒唐了,他要一个或许已经碎成渣了的东西干什么?   难道他是想......   “虞姜,你在听吗?”   接引人的声嗓音有些模糊,好像房间内的信号不太好似的。   “这说明——抗争可能根本就还活着。”   又是一声嗤笑。   脑海中的那道声音像是在嘲笑如临大敌的接引人似的:“我是世间最崇高、最伟大的信仰,难道就凭区区几个人类,也能叫我陨落?我是永不坠落——”   虞姜烦躁地按了按太阳穴,又问接引人:“但‘信仰祭礼’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什么活着不活着,这与她们还有什么干系吗?   这些不都是副本中的“设定”吗?   谈行疯了,接引人也跟着疯了吗?   “你傻啊你,祂还活着,却失踪了,就说明祂一定——”   电话中传来一阵嗞啦嗞啦的杂音,后面的声音就再也听不清了。   虞姜看了一眼时间。   4分51秒。   虞姜飞速地说了一句:“你一定要记得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啊。”   直接去看精神科医生做个精神鉴定也挺好的。   精神病这种事,可不能拖。   然后——果断挂断了电话。   计时时间停留在4分59秒。   虞姜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交的还是五分钟的电话费。   脑海中的抗争——祂非说自己是抗争,虞姜并不能确定。   或者说,并不太相信。   祂好像对虞姜的身份格外好奇。   “二十年前,你出生在九级副本世界——云城。”   虞姜坐在电脑前,打开了网页搜索。   ——“已经到了人格分裂这一步还有救吗?”   就算虞姜没有回话,抗争也毫不气馁:“那种情况下,你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祂好像是在回忆什么:“这根本就不科学,哦我当然不信仰科学了,但有些时候不得不承认,有些事是不可能发生的,这比一头猪长了十八只脚还要离谱。”   “一定是有什么人做了什么,不......不会是段黎,那种情况,就算是张爱国亲自出手,也不可能保得下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要说那个邪恶的、卑劣的宝塔倒是有可能,但那样邪恶的、卑劣的物种——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这时候,虞姜已经搜索到了“分裂人格与近期生活经历之间的关系”。   紧接着,她输入——“如何消灭第二人格”。   抗争见到她的搜索栏便是一怔:“?”   “???”   “你觉得我是你分裂出来的一个人格?!”   祂好像被气得不轻:“我可是世上最崇高、最伟大的信仰,我怎么可能会是什么该死的第二人格?!”   虞姜的运气算得上是很不错的,她的求助帖刚发布没多久,就有一位ID为专业精神科医师的玩家回帖。   【专业精神科医师】:你好,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53283621984792】:唔,不到十分钟。   【专业精神科医师】:这样啊......那你现在治疗还不算晚,再晚一秒钟,恐怕都要到晚期了啊......   抗争:???   神他妈十分钟就是人格分裂晚期了。   抗争目瞪口呆,看着这位ID叫“专业精神科医师”的玩家给虞姜科普了近一个小时有关于人格分裂的危害,以及......杀死第二人格、乃至第三人格的一百零八种方式。   然而......都尼玛的是瞎说八道!   更何况......祂根本就不是什么第二人格啊!   但是——抗争感觉自己头都开始痛了。   好家伙,一个敢说,一个真敢听。   看着虞姜认认真真整理出来的十八页笔记。   笔记密密麻麻,又整整齐齐。   每一页写得都是——怎么才能“治好”祂这个被分裂出来的第二人格。   抗争:......   人类都是这么难相处的物种吗? 第89章   【欢迎来到副本“荒弃游戏”。】   这是一个充满了欢乐与新奇的世界,在这里,你能体验到最刺激的游戏项目,找到童年时最纯真的悸动。   现在,请检查你身体的各项零件是否完好——体验一场或许不能带脑子玩的疯狂游戏。   ——享受快乐吧!】   【副本——“荒弃游戏”,正式开始——】   【......你是一位......GS@8HJK#EY3*278E$YWJSHD%928HB&......】   系统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模糊。   不过,虞姜暂时顾不上这个。   她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虞姜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问题究竟出现在了什么地方。   ——她......用系统的话来讲——好像身体各项零件不太完好。   或者说,好像根本没有零件。   她试探着动了动手臂,但也只是“试探着动了动手臂”。   大脑下达了这样一个命令之后,发现——她好像根本就没有手臂。   这样说不太准确。   因为......她好像就连大脑也没有。   不光虞姜,虞姜的“大脑”也陷入了短暂的宕机。   就连“大脑”自己,也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存在,或者说,自己究竟以什么形式存在。   “居然是这里......不对,为什么你......”   也不知道抗争是在什么地方发出的声音,应该是“脑海”,但虞姜却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脑海”在什么地方。   虞姜还没能听清祂在说什么,就听见系统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好像就连系统都对当前的局面很惊讶似的。   【你的身份是——ND¥E9U&2#RFYHR@349*2GF%S......】   一串乱码弹了出来,系统陷入莫名的卡顿。   发出滋啦滋啦好像程序被烧坏了的声音。   奇怪——太奇怪了。   大脑都没有,她是怎么听见系统的声音的?   大脑都没有,她......又是以什么形式存在的?   【你好,系统出现未知错误,系统计算中......】   【loading......】   【很抱歉地通知你——你的身份加载出现致命错误,现将重新为你定制本副本的任务规则,请耐心等待。】   【loading............】   什、什么?   虞姜想要弄清自己是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却以失败告终。   她能肯定自己没有失明,只是......她的眼睛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这样一来,就很难界定,她所处的环境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空间。   不仅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她也远不像曾在副本“寂静车站”中遇见过的陆泽语似的对时间有那么强的把控能力,很难判断到现在她进入副本已经有多长时间。   属于她的对外界的感知,都因模糊的空间和时间而模糊了。   但要是硬要她对“眼前”的一切做一个不太成熟的形容——   那“眼前”的一切,好像都是......像素化的。   不知道你有没有用PS做过图的经历,当你想要将一张图片拼命放大的时候,最后这张图就会被放大成一张以“像素”为基准的模糊画面。   现在,虞姜感觉......这好像就是一个“像素化”的世界。   周围的一切都硕大无比,但好像又不能叫“大”。   因为,“像素”本身是一个很“小”的单位。   庞然大物们由一格又一格的“像素”拼接而成。   花花绿绿的“像素”构成了这个世界的全部“环境”。   要是更仔细地去分辨,就能发现,这些像素化的环境,不但色彩斑斓,还有棱有角。   就像是......一些彩色的像素化“方块”。   方块跟方块粘连在一起,组成了更多有棱角的不规则物块,正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下坠。   下坠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底”,更不知道想要下坠到“底”要花多长时间。   虞姜蓦然惊觉,就连她自己,好像都正在以这种极缓慢的速度“下坠”。   她看不见自己,不知道自己在其他人眼里是不是也是这样一格又一格的像素。   不过她猜——要是不出意外的话,很可能她也是一个像素方块。   -   “赤狐——赤狐——”   倒塌的废墟之上,健壮的男人撕心裂肺地呼喊。   他眼眶通红,不知道有多久没能休息好,眼球上已经爬满了红血丝。   此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手里握着一根生了锈的铁棍,身躯止不住地跟着颤动的地面微微颤动,好像随时都能一头栽倒下去。   “赤狐!”   他又喊了两声,依旧没人回应。   他身躯好像颤动得更厉害了,细细去看,才发现他苍白的嘴唇都在不住地颤抖。   他的声音太轻了,又很破碎,消散在呼呼的风声里,只能勉强听见零散地几个字:“......死了......死了......么?”   他不死心,依旧大声地呼喊着:“赤狐——”   “赤狐———”   这回,终于有回音了。   “薛大哥——”   整片世界都是废墟,恶劣的环境中充斥着使眼前能见度变得极低的风沙。   滚滚黄沙中,一道灰突突的人影拼命朝着薛浑的方向跑过来。   这道灰突突的人影无论是跟废墟比,还是跟风沙比,都显得太渺小了。   但就是这样渺小的人影,都挣扎着逐渐叫隔在他们中间的距离愈来愈短。   终于完全归零。   “呸呸——”   在吐出一嘴沙子之后,这道整张脸都被黄沙糊住的人影张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   “都说了,要叫人家小狐啦,薛大哥,你可是除了小鱼外,我交到的第二个朋友呢。朋友之间,哪能这么生分?”   要是往常,听见这能腻死人的话,薛浑早就要骂人了,这回却只是替眼前被黄沙糊住面孔的女人抹了把脸,虎着一张脸,问:“伤着没有?”   没挨骂好像自己都很不习惯似的,女人愣了愣,好半晌才摇摇头,声音闷闷的:“没有。”   这回,薛浑终于放心地一个爆栗敲在她的头上,骂道:“你妈的在这种地方还敢乱跑,你不想要命了!”   女人捂着脑袋,委屈极了:“我不是乱跑,我是想要看看怎么推......推这些大楼......”   要是虞姜在这里,就能发现这又是两个老熟人了——副本“提线木偶”中同属蓝队的队友——赤狐和棕狮。   “这地方风这么大,你往我相反的方向走一步,就可能被风吹得有十步远。”   薛浑利落地将不知从哪里捡到的布条绑在自己跟赤狐腰间,凶巴巴地朝着她瞪眼:“无论什么时候,都得拽好了这条绳子,知道了不?”   赤狐双手紧紧地握着布条,大声地应答:“知道啦知道啦!”   即便找到了失散的队友,薛浑依旧没能松一口气。   腕表上的游戏进度叫他根本不能看不到一点希望。   【A组:游戏进程31%。   B组:游戏进程13%。】   【游戏之神小贴士:本场游戏你已处于绝对不利状态,请不要消极游戏,端正游戏态度。】   薛浑:......你妈的他态度还不够端正吗!?   他没忍住骂道:“这该死的‘推箱子’!”   滚滚的黄沙又卷过来,黄沙裹挟着废墟的碎片,将薛浑的额角一下就拍出了血。   好像在惩罚他方才的出言不逊似的。   但薛浑根本顾不上这么多,甚至没工夫稍微处理一下自己流血的额角,他大声喊道:“赤狐——趴下——抓紧了!”   这一回的风沙格外强劲,等薛浑能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   他抹了把脸,将睫毛上的黄沙一点点抠下去,回头再看赤狐的时候——   发现,赤狐——又不见了。   本就残破的布条承受不住风沙的侵蚀,已经断了。   薛浑愣在原地,骂道:“艹!”   腕表上的游戏进度再一次变化——   【A组:游戏进程51%。   B组:游戏进程13%。】   另外一组,在这样强劲的风沙之中,居然又使游戏向前推进了......   他们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说实话,就连现在“13%”的进度,薛浑都还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系统说的一点也没错。   但他们何止是处于不利状态啊,他们是根本就没有一点赢的希望啊......   薛浑只感觉前所未有的绝望。   他倚着身后巨型的残垣,麻木的坐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再次打开了任务面板。   薛浑点开有关于游戏“推箱子”的介绍。   【游戏:推箱子9.0   推广语:这可是风靡一时的爆款游戏,曾经粉丝无数,业内顶流。   虽然跟所有游戏一样,不可避免地逐渐走上了下坡路,但经过游戏开发员的不懈努力,9.0版本的推箱子又一次重获新生,好评如潮。值得所有“箱子迷”们重新体验。   游戏——“推箱子9.0”欢迎各位游戏体验者和游戏检测官们品鉴。】   推箱子9.0早就被什么该死的游戏开发员们改得面目全非。   一进入游戏,扑面而来的就是能将一个一百多斤的人类卷飞的黄沙。   这里像是发生过一场恶战似的,入目尽是废墟。   箱子......根本就没有什么箱子。   他们要推的,是这些恐怕有几百上千斤重的建筑残垣。   而且......就算是推这些玩意儿,也总得给他们设置一个终点吧?总不能叫他们就这么漫无目的的瞎推吧?   没有。   终点也没有。   好像真就只能瞎推。   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推得动这些残垣,更不知道要将这些残垣推到哪里去,甚至还有另一只队伍,在跟他们比赛。   同时,支线任务在这时候发布。   要是他们输了这场游戏,那支线任务也要失败。   他们,就得把命留在这里了。   这个任务,或者说这个副本,真的有打算过给玩家留下哪怕一点活路吗?   薛浑沉默着,重新站起来。   将布条缠在自己手掌上,呸呸两下吐出口中的黄沙,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了手上,推着眼前的残垣往前。   残垣真的叫他推动了。   这样推了一小段路途后,薛浑再去看腕表上的任务进度:   【A组:游戏进程52%。   B组:游戏进程13%。】   薛浑:......烦了,直接毁灭吧。   赤狐这回被风沙推得太远了。   等到这一轮风沙消退的时候,她已经不知道被向着什么方向推了多远,手中虽然还捏着薛浑叫她必须抓住的布条,但布条已经只剩下半截。   薛浑,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她们,又一次失散了。   赤狐抓了抓头发,只抓到了一手的黄沙。   她看了看游戏进程,忍不住喃喃:“‘箱子’......究竟要怎么推啊?”   赤狐跟棕狮——薛浑是组队进入副本的。   身份是:游戏体验者。   她们刚进入副本的时候,还有不少游戏可以选择。   但单从名字看,没有一个游戏像有什么特殊的。   她们就盲选了一个“推箱子”。   做了太多年鬼的赤狐没玩过这些游戏,但听薛浑说,这都是些有些年头的老游戏了。   听他的意思,好像这些游戏他都玩过似的。   薛浑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你放心,我推箱子曾经玩到过一百关,是全班第一!”   “咱们选这个,绝对没问题!”   那时候她是怎么说的来着?   好像是:“哇——薛大哥好厉害啊!不像小狐,小狐什么也不会。”   现在看来——   她尼玛是信了薛浑的邪!   要是能重来,她一定要第一时间制止他:“不,你不适合推箱子,要不咱们还是试试隔壁的蜘蛛纸牌吧。”   这个推箱子——也太难了吧。   赤狐顺着一个方向向前,踩着黄沙,深一脚浅一脚地想要回去找薛浑。   虽然她也根本不知道薛浑是不是在这个方向。   黄沙实在太厚了,有些地方甚至都淹没了她的膝盖。   赤狐走得提心吊胆,时不时就喊一声:“薛大哥!”   但都没人回应。   “在哪里啊——”   黄沙将一切都染黄了,赤狐看不清脚下的路,也看不清前方究竟都有些什么东西。   在第四次将残垣认成被黄沙掩埋的薛浑之后,赤狐一脚踩空了。   多年当鬼的经验使她的反应速度格外优秀。   她飞速将踩空的那只腿拔了.出来,就地一滚,远离了这处“坑”。   就算是再迟钝的人,都觉出了不对劲。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深的“坑”呢?   赤狐一脸狐疑地向着被自己踩出的“坑”看过去。   发现这个“坑”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   像个深不见底的无底洞似的。   而且......   赤狐戳了戳坑边的沙砾。   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沙砾顺着坑掉落下去,就......就变得......   赤狐不太会形容,她有些结巴:“这是......变得模糊了吗?”   她眨了眨眼:“真没眼花啊,怎么会......一下子就变得模糊了呢?”   她有点后怕:“嘶,这要是刚才真顺着这儿掉下去,那得变成什么玩意儿啊?”   当鬼那么多年,赤狐当然不怕鬼,但是这样的......叫人后脊发亮的变故......成功地使赤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四处张望了一下,有些犹豫。   ——要不,她还是躺平吧?   啥通不通关的,她好像又有点不想当人了。   还不如再死一回回去当鬼呢。   当鬼,不是也挺好吗?   通关太难了,小狐真的做不到啊T_T   -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不知道多久之后,反正应该是很久的。   在虞姜百无聊赖地第十一次数着前方一块方块上的像素数目的时候,系统的声音终于又响起了。   【你是一位意外闯入本世界的冒险家,但闯入的方式可能出现了一点偏差。】   【......不过这对于一位勇敢的冒险家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的新身份对于一位勇敢又热爱自由的冒险家来说确实是很恼火,但你的新身份是最接近本世界核心的存在,这也未尝不是一种运气。】   【恭喜你,在这个游戏国度——成了一串代码。】   虞姜:......???   就算根本就不知道脑袋去了哪里,虞姜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脑袋上一定冒出了一串问号。   一串......一串代码?   对相关领域并没有涉猎的虞姜很难理解......代码——也能做任务吗?   代码要怎么做任务?   但无论是系统,还是宝塔,都不会因为她现在只是一串代码,就不用她完成任何任务。   下方,是一串有关于本副本的任务说明。   【你是本副本中隐藏的第四阵营——代码。区别于游戏开发员、游戏体验者和游戏测试官。当然,本副本并不是阵营对抗型副本,不同阵营之间并没有直接冲突。】   【介于你在本场副本中身份的特殊性,你必须要清楚身为代码必须遵守的几项规则。】   【一:绝不能叫游戏开发员发现你是一串有“自我意识”的代码,否则你将会被清除。   二:就算发现了你所在游戏的通关核心,也不能将通关手段以任何方式告知给游戏体验者,否则你将会被清除。   三:游戏测试官都是很狡猾又聪明的种族,他会伪装成任何身份,测试游戏的可玩性,身为一串代码,你有责任要使你的游戏变得更“好玩”,否则你将会被清除。   四:身为一串代码,你并不畏惧死亡,但要小心被编辑。】   【异界宝塔有限公司特别声明:无论是谁,被“编辑”之后都将会是一个“全新的人”。(宝塔不受理任何有关于“编辑”事件的投诉,更不受理任何被“编辑”过的任何生物的投诉——包括但不仅限于人类。)】   再往后,就跟每一个曾经去过的世界一样,是一段简短的背景介绍和在副本“荒弃游戏”之中,玩家必须完成的任务:   【......这是一个精彩纷呈的世界,但本世界的最高神近来非常苦恼。】   【不知道为什么,本世界老是能收到一些奇奇怪怪世界的投诉——真是莫名其妙,他们这样完美的世界也有不长眼的人投诉么?】   【最高神根本不想理会这些脑子有点什么大病的世界的无厘头的投诉,但投诉实在太多了,它已经收到了宝塔所下达的最后通牒,要是三天内还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就要被剥夺主宰世界的权利——哦,这怎么可能?难道除了它,还有人能带领本世界的游戏重新走向辉煌么?】   【最高神不得不着手解决这个问题,但时间紧迫,它毫无头绪。】   【最高神无奈许诺,要是有人能替它解决这个问题,无论是谁,它都将满足他一个愿望。】   【......作为误入本世界的冒险家,你可不想一辈子留在这里,你必须——面见最高神,拿到这个许愿的机会,离开这个世界......但不是谁都有面见最高神的资格,只有完成“你”该完成的任务,最高神才会接见你这个无名小卒。】   【副本“荒弃游戏”主线任务一: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完成你的身份该完成的任务。】   【副本“荒弃游戏”主线任务二:作为一串有目标的代码,你得使至少3个游戏重焕生机,才有机会得到最高神的接见。】   【副本“荒弃游戏”主线任务三:帮助最高神找到本世界老是被投诉的原因。】   【副本“荒弃游戏”主线任务四:本副本将产生大量支线任务,请全部接取并完成。】   【来自副本“荒弃游戏”的特别祝福:这是一个充满欢乐的世界——祝你游戏愉快——不愉快也得愉快。】   密密麻麻的守则和任务要求叫虞姜头晕眼花。   她能感觉到“自己”还在不停地坠落。   但下方好像是个无底洞,根本就没有“底”,无论坠落多久,都永远不会着陆。   属于抗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愉:“这该死的世界,应该直接被毁灭。”   祂的语气太糟糕了,就算看不见摸不着,虞姜都能感受到祂对于这个世界的厌恶。   就好像——祂跟这个世界有仇似的。   想到从医师那里听来的想要治疗好人格分裂的第一条准则——   “不能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待自己的另一人格。”   人格分裂,多半是因为过强的执念或者是对现实的逃避。   虞姜认为自己应该没有什么想要逃避的,执念么......她没有,但是这位自称“抗争”的第二人格或许有。   那她应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虞姜微微顿了片刻,问道:“你曾经来过这个副本吗么?”   抗争哼了一声:“我是世间最崇高、最伟大的信仰,虽然沉睡了太多年,因为信徒强烈的执念才在上一个——副本“信仰祭礼”的那个世界中醒来。”   “但我可不仅仅就只属于那一个世界。”   “确切地说,我不只属于哪一个世界。”   “我们信仰身上流淌的时间跟你们人类可不一样。”   “要是以你们人类的标准来看,我一直在深眠,我也确实一直在深眠。”   “但事实上,我可不是真的一直在深眠。”   虞姜:......她果然不该对精神状态不太清醒时的产物保有多大的期望。   无论是谁——但凡是个正常人类,恐怕都听不懂抗争说的究竟是什么。   没时间给她细想。   昏暗的像素化世界,终于有“光”照了进来。   空寂的世界——也终于出现了一点声音。   “应该是放在这里吧——”   缓慢的坠落忽然被外力强行拖拽着加速了。   虞姜感觉整个世界一下子颠倒起来了。   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感觉——甚至都没能来得及思考,虞姜就眼前一黑。   整个世界的光又被掐灭了。   “Gameover!”   巨大的音效简直要刺穿虞姜的骨膜,粉身碎骨——恐怕也不过如此。   分明是没有大脑的,虞姜却感觉整个人——整个精神体,都被丢进了碎纸机,被扭转着搅成碎片。   意识模糊一片,整个世界什么也不剩。   在彻底消亡——是消亡,这是此刻虞姜所能想象到的,最贴切的词汇。   在彻底消亡之前,虞姜听见懊恼的女声——“SHIT!怎么又变通关失败了!”   紧接着,冰冷的系统音伴随着滚筒洗衣机一样的眩晕感:   【恭喜你——达成死亡成就。】 第90章   思考能力重新回炉的时候,虞姜感觉自己已经被“重组”了。   这回她好像有了身体——虽然只有一半身体。   不过这具身体还不如刚才没有“身体”时的体验良好。   至少在刚才那个“像素”世界,她并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大脑还能“试图”去给自己的身体下达一些命令。   但现在......   虞姜感觉自己的思维变得很沉重。   不是广义意义上的“沉重”,是被戴上了沉重镣铐一般的沉重。   是一种字面上的、叫人难以挪动一下的沉重。   就好像——看不见摸不着的、无形的“思维”,被什么东西锁上了。   不单单是锁上,这锁住她思维的镣铐还勒得很紧,让她的思维喘不上气,变得格外迟缓。   这......又是一个什么地方?   抗争的声音比刚才要遥远得多,祂的嗓音中难得地浮现出一丝焦躁。   “得赶快从这离开,这个游戏对我们来说很危险。”   这个......“这个”游戏?   难道一串代码,还能从一个游戏,跑到另一个游戏中去么?   虞姜想要眨一眨眼睛,却在还没眨眼之前就收到系统的警示:   【所有人形代码将在三秒后统一启动眨眼程序。】   什、什么?   统一......统一眨眼?   【眨眼倒计时——3、2、1——】   虞姜下意识地跟着指令眨动了一下眼睛。   几乎同时——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   “卧槽,好渗人啊,这玩意儿怎么还会眨眼睛呢?”   这声音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虞姜想要找到声音的源头——却以失败告终。   眼前——除了一面不算太白的——墙?   虞姜不知道有没有这种颜色的墙,但总不可能会是......山吧。   哪有这么平整又竖直的山?   这座墙挤满了虞姜的全部视野,除了这面墙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多余的东西。   怎么会只有墙?   只有墙——人呢?   没有人,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   随着声音的响起,这面“墙”跟着动了动。   虞姜的心跟着提了提——这种幅度的震动,这墙不会要塌了吧?   但这面墙好像仅仅是动了动,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这算什么蜘蛛纸牌,哪有连牌面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蜘蛛纸牌,这要怎么玩啊?”   蜘蛛......纸牌?   抗争压低了声音:“不能叫他挪开压住我的这张牌。”   什、什么?   不能叫谁?   虞姜终于弄清楚抗争的声音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了。   是在......下方。   祂的声音闷闷的,好像叫什么东西压住了。   虞姜想要低下头看一看,却发觉“镣铐”禁锢住的不仅仅是她的思维,更是她的身体。   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使视线稍稍下垂。   然后......就发现自己——成了一张纸牌。   虞姜:......?   这就是——蜘蛛纸牌么?   扁平的纸牌上,虞姜能看见自己的半截身体,另外半截被下方的卡牌压住。   看不出自己是什么牌,也看不出其他的牌都是些什么牌。   更不知道像不像那道声音说得那样,这些牌根本就没有花色,没人知道都是些什么牌。   抗争的声音没停:“我们是人物卡——梅花J。”   “这一局是单色纸牌模式。”   “只要这位玩家带点脑子,很快就能通关。”   “蜘蛛纸牌的杀机根本就不在这一轮。”   抗争的语速很快,好在虞姜的记忆力惊人。   “你一定玩过纸牌吧?就算没玩过,应该也见过。”   “人物牌,都是对称的。”   虽然不是标准的上下对称,但无论从哪个角度上看。同一张牌上一定都是同一个人。   被“重组”后成为一张卡牌的代码——虞姜和抗争,虽然还在同一张纸牌上,但纸牌上下,分明是两个人。   甚至就连性别都不一样。   要是这种异常被游戏开发员盯上,她们很可能立刻就要被清除。   那这个副本马上就可以结束了。   “妈的,怎么还带限时的?我看看啊,我总得先看看啊,慢点啊,慢点计时啊!”   眼前的光线一下涌进来。   那面墙——虞姜这才发现,这不是一面墙。   而是——一张人脸。   这张脸虞姜并不陌生,他头顶火红的头发叫人见了一次就忘不了。   是副本“提线木偶”中红队的玩家。   他的脸远离透明玻璃之后,虞姜才能看得清他身后的环境。   以及他胸口的名牌——【蜘蛛纸牌7.0玩家——许松多】。   许松多的手指伸向透明玻璃,随机移动了一张纸牌。   无论是虞姜还是抗争,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也是这时,虞姜才知道,这不是什么透明玻璃,而是能用手操控的屏幕。   也是这时,她才真的体会到,她现在是一串代码,一张被困在屏幕中,等待玩家移动、排序的纸牌。   他的食指划过屏幕,那一瞬间虞姜简直以为自己的眼睛将要被这根硕大无比的手指戳瞎。   所幸。   他越过虞姜这张卡牌,将她左侧的卡牌移开了。   虞姜松了口气。   许松多却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   他的食指鲜血淋淋,甚至能看见里面染血的白骨。   虞姜的瞳孔一瞬间放大。   这......这是怎么了?   难道隔着屏幕......还能叫纸牌咬了么?   抗争轻笑一声:“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什么、什么主意?   许松多整张脸都白了,他大声嚷嚷:“这也要算一条‘命’吗!这不能算!”   一条......命?   抗争的语气清闲多了:“这个开发员,血腥有余,智商不足。”   虞姜的眉头蹙紧了。   现实中的“蜘蛛纸牌”,游戏的目标是以最少的移动次数将十叠牌中所有最前面的牌都“移走”。   玩家可以将牌从一列移到另一列,直到将一牌套从K到A依次排齐。当一组牌从K到A依次排齐时,这些牌就会被“移走”。   “蜘蛛纸牌”一般要用两副牌玩。   新一局游戏开始时,发有十叠牌,每叠中只有一张正面朝上。其余的牌放在窗口右下角的五叠牌叠中;新一轮发牌时用这些牌。   移牌的方法是将牌从一个牌叠拖到另一个牌叠。移牌的规则:   准备新一轮发牌时,单击“发牌”,或者单击窗口右下角的牌叠。   在新一轮发牌之前,每一叠中都必须有牌。   可以将牌叠最底下的牌移到空牌叠。   也可以将牌从牌叠最底下移到牌值仅次于它的牌上,不论牌套或颜色如何。   还可以像对待一张牌一样移动一组同样牌套、依序排好的牌。   作为策略与技巧游戏,并非每一局“蜘蛛纸牌”都可以取胜。   但能在副本中拿来作为玩家必须通关的游戏,要是根本就不一定能取胜......未免有失公允。   要是变成一定有办法通关的游戏......这里的蜘蛛纸牌7.0的规则会是什么?   抗争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下回他挪动纸牌的时候,你一看就知道了。”   虞姜:......   她的第二人格还挺爱装。   她都不知道的东西,难道祂会知道么?   抗争:......我真还知道。   许松多再次靠近屏幕的时候,咬着牙,死死地盯着这些纸牌。   虞姜能看清他额角的汗珠。   他颤抖着声音,喃喃自语:“能成功挪动那张纸牌,说明至少这两张纸牌的大小接上了。”   “大小......”   他一拍巴掌。   “人物牌就只有J、Q、K三张,那那张牌不是J就是Q啊!”   他苍白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是J还是Q......”   虞姜倒不太着急,她下面还有一张牌,就算因为她也是一张人物牌,许松多最多试着从她开始移动,但只要不将她下方的牌移开,就根本不会暴露她的牌面跟其他卡牌不一样的问题。   许松多果然是这么想的,他想要将虞姜移动到刚移过去的任务牌上,却失败了。   这张牌没能移得动。   “难道那张人物牌是梅花J么?”   “还是说......”   虞姜这张牌移不过去,要么是说明刚才被许松多移过去的就是梅花J,人物牌中最小的一张,下面已经没办法再接人物牌了。   但虞姜知道不是这样,她才是任务牌中最小的一张——梅花J。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她下方的牌不是与她相连的梅花10,所以两张牌不能一起移动。   显然,许松多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面上闪过几丝犹豫。   但因为无法判断虞姜下方纸牌的数字而不敢贸然下手。   不过——   “原来移动失败不算在‘移动’里啊......”   许松多好像知道了什么,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坚毅。   手指飞速地在屏幕上移动纸牌。   他这是......瞎移?   虞姜一愣。   抗争却好像很赞赏这样的做法似的:“不错么,这也算是最快的试探出纸牌大小的方法了。”   失败了四次之后,终于又有一张纸牌叫许松多移动了。   这回,虞姜终于看清了是怎么一回事。   随着许松多手指移动的......是一只黑色的蜘蛛。   要是移动失败,它就只是一只在屏幕背后的,摆设一样的蜘蛛。   但要是移动成功,这只蜘蛛就要一口吞下许松多的指尖。   同时,许松多的“命”就要减少一条。   虞姜看清了他的性命总数——100。   现在只剩98。   这就像是......   “像是‘蜘蛛纸牌’的计分分数。”   虞姜轻轻点了点头。   没错。   不过,要是没记错的话,蜘蛛纸牌,有500分可以扣。   到这里,玩家却只有100条命给游戏“扣”。   “这就是......”   虞姜一下子顿住了。   刚才那道声音——并不是抗争的啊。   声音从身后传来。   虞姜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碰了碰她的脊背。   “你好,梅花J。” 第91章   “像你们这样觉醒了自我意识的代码......少说我也遇见过三五回了吧。”   约莫一个成年人指尖那么大的黑色蜘蛛在纸牌——或者说虞姜和抗争身后爬了两圈。   它停下,有些疑惑:“但是你们这张牌......怎么会这么不一样呢?”   一只细短的黑色螯肢伸到了纸牌前面,将盖住抗争的纸牌轻轻掀起一个微不可见的边角——又很快缩了回去。   “哦,我的视力应该还是完好的......居然真是这样。”   “我敢发誓,我是整个世界见识最渊博的代码了,也从没见过你们这样......明明是一串代码却又好像是两串代码的代码。”   “你们的父亲是谁?居然能编写出这样的代码?”它语气又懊恼又惋惜,好像恨铁不成钢似的,“怎么我的父亲在编写我的时候就不能像这样多动动脑子,也给我编写出另一半身体呢?”   “十六条腿——多酷啊!”   什......什么?   没能得到答案的小蜘蛛好像比虞姜跟抗争还要着急似的,在纸牌后面急得一圈圈地乱爬——它实在是一位很求知若渴的......代码。   “卑劣又平凡的种族——你现在是在亵渎一位伟大的信仰——管好你的爪子,不要再在我后背上乱爬。”   抗争声音中压抑着怒火,好像随时都能掀起一场风浪。   但这又不是信仰小镇,小蜘蛛也不是信阳小镇的居民,才不怕祂。   “你这串——不,你这半代码真没礼貌,我拒绝再跟你交流。”   它往上爬了一段儿,确保自己的八条腿都停在纸牌的上半段。   然后——拿灵活的螯肢轻轻敲了敲虞姜的后背:“梅花J,你必须得代替你的另一半代码道歉,否则,你将会失去一位世上最渊博、最友善的代码朋友。”   虞姜:“......很抱歉,这位代码朋友。”   抗争不屑地嗤了一声:“你为什么道歉,我可是世上最崇高、最伟大的信仰,我不需要任何人替我道歉,也没人能代替我道歉。”   “不过是区区一串代码罢了。”   求知若渴的小蜘蛛甚至就连抗争言语中的鄙夷都先抛在脑后了,它不大的小脑瓜里充满了疑惑:“信仰......信仰是什么东西?”   抗争:“......卑劣又无知的种族,你面前是世上最崇高、最——”   “咦,这张纸牌......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呢?”   许松多的目光落在虞姜的脸上。   抗争的话被打断了。   虞姜跟抗争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小蜘蛛也莫名其妙地跟着紧张起来了。   虞姜能感觉到后背被它有力的八条腿紧紧扣住,要是这张纸牌不够结实,恐怕都要被它戳出几个洞来。   “有点像......像谁来着?”许松多抓了抓头发,却实在没法将一张纸牌上的人像跟记忆中的某个人联系起来。   但他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太对劲。   “怎么感觉......”他一拍脑门,恍然大悟,“纸牌的人物牌里头——有女性人物吗?”   他仔细打量着虞姜的样貌:“嘶,看着还真是渗人啊......跟鬼似的。”   “但是......确实是一位女性人物没错。”   小蜘蛛让许松多给说懵了:“什......什么?梅花J,他居然说你是一张女性人物卡?蜘蛛卡牌里哪有什么女性人物卡啊?”   “难道还有谁的父亲会特意赋予自己的孩子——一串代码性别吗?”】   “这根本就没有意义啊。”   “......太好笑了,梅花J,你是女性吗?”   虞姜:......   她觉得,她应该不是一位男性。   也不是什么性别不明的生物。   小蜘蛛笑了一阵见虞姜一直不接话,开始觉得不对了。   它有点结巴:“你......不会真的......难道......难道你真是一段雌性代码吗?”   它一时间有点局促,又开始爬来爬去,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   好半晌,它才停下里,拿螯肢轻轻敲了敲虞姜的脊背。   清了清喉咙,紧张得只差像苍蝇似的不停搓手了:“这可是我第一回 遇见有性别的代码......梅花J,梅花J小姐,你现在的处境可是非常危险的,但幸好——”   “你遇上了一位非常渊博又友善的代码朋友——代码N5D@UIE_#HD893$4RYE%HJB*FC2^39&8E。”   “你可以叫我N5。”   虞姜:“......N5,你好。”   “你、你你你好,放心吧梅花J小姐,这一片的游戏再也没有一串代码比我更熟悉了,我一定能带你安全在这片游戏里活下去。”   “绝不会叫你进入需要被重新编辑的通道的。”   “这片......游戏?”   “是的,‘这片’游戏。”   这段话的信息量太大了,虞姜有很多疑问,一时却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N5不仅是一串求知若渴的代码,游戏开发员编写它的时候一定编进了什么奇怪的程序,叫它一觉醒自我意识就是这么话痨的一串代码。   “梅花J小姐,你们觉醒自我意识的时间一定不长吧?”   “要是你在这片游戏中多轮回几次,就知道是在怎么一回事了。”   “当然,像我这样觉醒了自我意识还能不被重新编辑的代码太少了。”N5有点骄傲,又很快变得低落:“我只遇见过一个比我觉醒自我意识还要早的代码朋友,但他在第三十七次轮回之前,误入了错误通道,现在,可能被重新编辑了吧。”   “剩下的,都没有我觉醒得时间长。”   所以,错误的通道......究竟是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   许松多再次尖叫。   ——又一次倒计时接近尾声,屏幕外的许松多被迫移动纸牌,又一根手指被剧毒的蜘蛛啃得鲜血淋漓。   虞姜蹙着眉:“这样下去,‘命’还没用完,他就要没有手能用来玩游戏了......”   “怎么会呢?”N5悄咪咪地探头到纸牌前面看了一眼。   就算已经不知见过了多少回这样的场面,它依旧被面目血腥吓得满地乱爬。   但它还记得抗争的话,愣是一下都没爬到属于祂的那一半去。   “他的手指一定是够用的,蜘蛛卡牌又不是为了啃他的手指,我们蜘蛛也没那么爱啃手指,要他那么多手指干什么?”   够用?   按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怎么可能会够用?   N5又探出头来,朝着屏幕遥遥一指:“你看——”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此刻的许松多的情绪比被蜘蛛啃掉了三根指尖都还要糟糕。   他疯了似的敲打屏幕:   “怎么会这样!”   “这条规则在游戏开始之前根本就没公布!”   “这根本就不公平,连规则都没讲清楚的游戏......这局根本就不能算!”   但他所作的一切都是徒劳的,这里根本就没人听他歇斯底里。   他用力地扒着屏幕,额头贴在屏幕上,在虞姜只能看得见他被玻璃挤压得变了形的鼻尖。   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   N5悄悄探了个头,而后长叹一口气:“我听那位从蜘蛛纸牌6.0开始就觉醒了自我意识的代码朋友说,蜘蛛纸牌7.0跟以往的蜘蛛纸牌最大的区别在于——蜘蛛纸牌7.0已经是一款联网游戏了。”   蜘蛛纸牌......怎么联网?   几个人比谁通关的更快?   还是比谁通关所用的移动纸牌的步数更少?   “蜘蛛纸牌7.0——是一款多人联网互助通关游戏。”   互助......?   虞姜好像明白N5的意思了。   “最简单的单色模式,又被称作第一关,一共有三位玩家‘互助通关’,一位玩家有三次移动纸牌的机会,三次之后,就换下一位玩家移动纸牌,依次循环。”   “只不过,虽然7.0已经是联网游戏了,但好像并没有开始聊天室功能,三位玩家不能交流。”   “但是——这也没什么吧?”   N5爬了两圈,脑容量不大的小脑瓜有些转不过来:“那位代码朋友说,7.0的难度要比6.0更高,但人多难道不好吗?”   至少不会一个人手指被啃一百次完全啃秃——这不是挺好的吗?   怎么会变得更难了呢?   抗争终于升起了一点兴趣:“这样看,这位游戏开发员倒也不是一点脑子也没长。”   三位玩家一齐挑战同一关游戏,不能交流、不能沟通,不知道每张纸牌是什么,每一步移动纸牌所能思考的时间都是短暂的有时限性的。   要在有限的时间里,通过最少的步骤试探出每一张纸牌的牌面大小,精准地移动纸牌,又要不停地被根本不知道是谁的陌生玩家打断自己的思路......   要知道,蜘蛛纸牌,是一款犯了错就很难补救的游戏。   要是其他玩家胡乱移动纸牌,很可能三个人都不能通关。   联网却不能沟通的蜘蛛纸牌7.0......难度比6.0不知道提升了多少倍。   刷刷两下,虞姜眼前一花,两张纸牌被飞速地移动,还全部移动成功。   就好像,这位移动纸牌的玩家根本就不需要思考似的。   第二位玩家——是一位很聪明的玩家。   但他的“队友”许松多却没有一丝高兴。   “什么!”   许松多再一次砸向屏幕。   “这还玩个屁!‘命’怎么能共享?!”   命、命共享?!   “有意思,”抗争轻笑一声,“这位开发员,还真有点意思。”   虞姜的眉头蹙紧了。   “命”共享是说......仅有的100条命,并不属于“个人”,而是这一组三位玩家所共享的。   无论是谁,移动了卡牌之后,都要从这公共的“100”条命里扣一条命   那分到每位玩家头上的容错率,就更小了。   第二位玩家甚至没将倒计时的时间用完,就成功移动了三张纸牌。   接力棒被传到第三位玩家手中。   许松多肉痛地看着飞速下减的“命”,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个傻帽!就不能充分利用时间多试几张牌吗?”   第三位玩家倒是保守多了。   或许他也像许松多一样,对于每张纸牌的牌面根本还不确定,移动的速度较之上一位玩家慢了不少。   很快,虞姜就发现,他根本不是真的在移动纸牌。   “他这是......”   许松多也发现了他的意图,却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似的:“疯了吗?怎么......怎么能这么干?”   这位玩家,记住了第二位玩家移动纸牌时两组能互换的牌。   他像是小学生写流水作文似的,将一群鸭子从这边赶到那边,又从那边赶回来。   移了三次,却移了个寂寞。   这位玩家——是打算完全躺平,让第二位玩家一个人发挥啊。   不过,不知道是他记错了,还是他根本就是故意的,虞姜下方的两张纸牌被他移走了一张。   这样一来,虞姜之下又一次变成了只有一张纸牌的局面。   N5倒吸一口凉气:“梅花J小姐,你现在......真的很危险啊。”   虞姜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无论是抗争还是N5,都能看得出每一张纸牌的牌面,就只有她一个人动不了也看不清。   “你下面的这张纸牌是......梅花5。”   梅花5——为什么就危险了?   N5悄悄地顺着纸牌身后爬了一圈,气喘吁吁地回来:“没错,现在场上已经有两组牌很快就能按顺序接上了,就只差一张——梅花5。”   这是......什么意思?   “十列牌最末尾的一张:3/Q/5/10/7/4/A/7/10/A。”   “最左侧的那一排纸牌,K/Q/J/10/9/8/7/6/4/4/3/2/A。”   虞姜心头一跳。   只要场上再有一张梅花5倍翻出来或者新一轮发牌有梅花5被发出来,那虞姜下方的这张卡牌被移走的顺序......就太大了。   移动卡牌的权利又被传回了许松多手里。   他到现在依旧是懵的,嘴里骂骂咧咧:“移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但他虽然嘴硬,却不敢再像一开始那样胡乱瞎移了。   在第一次倒计时将要结束的时候,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妈的,希望那能是个靠谱的人。”   他谨慎地像第三位玩家那样,将两组能互相换的纸牌来回移动,就为了不打乱第二位大佬玩家的移动顺序。   他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33条‘命’够不够他用的啊......”   纸牌的移动机会很快又到了第二位玩家手里。   他先将最左侧的梅花3移到了第六列的梅花4上,   他动作还未停,N5先尖叫出声:“怎么会这么巧——”   梅花3之下,梅花5被翻了出来。   在场,有了两张梅花5。   一旦他将最后一列的4-A移到虞姜下方的梅花5上,再将最后一列的梅花4移到最新翻出来的梅花5上,虞姜和抗争这张纸牌的问题,立刻就会暴露在所有人目光之下。   N5急得乱爬,连不踏足抗争的地界这件事也顾不上了:“这位玩家为什么好像能看得出每一张纸牌的牌面似的?”   “我听那位代码朋友说,这个游戏是屏蔽了所有透视类道具——好像是叫道具......吧?”   “我知道了!他作弊了!他一定作弊了!”   无论N5怎样歇斯底里,身为代码的他们都拿这位玩家毫无办法。   4-A这四张牌被挪动起来,虞姜头上投下了一片阴影—— 第92章   N5速度之快,像一支离弦的箭。   它闭着眼睛,大声地朝着虞姜喊:“梅花J小姐,你不要怕,只要我速度够快,一定能抢在他将纸牌移过去之前按到发牌键。”   什、什么?   抗争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无情地催促:“很好,虔诚的信徒,伟大的信仰会记得你做出的贡献,再快点。”   虞姜的思维依旧很迟钝,被禁锢在纸牌中的身体也不太好使,但她还是条件反射似的制止:“N5,回来!”   迟缓的思维像生了锈的齿轮。艰难地旋转——要是发牌键被莫名按动,这么大的动作,一定会惊动游戏开发员。   这样一来,就算解了她的燃眉之急,觉醒了自我意识的N5也一定会被清除。   ——N5绝不能去按发牌键。   可是......   虞姜一下子愣住了。   这不只是一个副本么?   N5又不是真的——真的存在的......代码?   世上怎么可能有代码会......会活过来呢?   这根本不科学。   头顶的阴影顿了顿,好像想要将纸牌放在虞姜下方的梅花5上。   N5实在太小了,纸牌到发牌键的距离有它上百倍身体那么长,就算拼尽全力地爬,现在也不过堪堪爬了一小半的距离。   虞姜盯着头顶愈来愈近的阴影,瞳孔逐渐跟着放大——   阴影却生生转了个弯。   越过虞姜,落在了最新被翻出的那张梅花5上。   ——这次危机,暂时......解除了?   但是......   虞姜尽力扭着脖子想要看看N5的情况,却立刻就收到了系统警告。   【请立即停止你的违规行为——代码不能在系统命令之外擅自行动,就算是人形代码也不行。】   那股莫名的力量对于身体的禁锢变得更加强劲了,明明现在只不过是一张纸牌,虞姜却好像都能听见强行扭转脖子发出的咯吱巨响。   又酸又痛的感觉顺着脖颈传到大脑,叫虞姜的呼吸都跟着颤抖起来。   有限的视野使虞姜看不见N5的境况。   但很快,她就从许松多的反应中知道了N5现在面临的局面。   许松多凑近了屏幕,紧紧盯着屏幕中团成一团后甚至不足指甲大的一个小黑点——   “这是......什么啊?”   他拿指尖点了点屏幕:“是我眼花了吗?怎么好像......见到这东西爬了呢?”   团成一团的N5一动不动,好像就只是屏幕中间不太显眼的地方脏了一小块。   许松多也不确定,这里在这之前——是不是也有一团黑点。   但他并没过多纠结。   为了保证下一回能精准地做“无用功”,他很快就重新去认真盯着被第二位玩家移动的纸牌,生怕错过一点细节。   却愣是一点也没能推理得出哪里究竟是什么牌。   “他究竟是怎么知道......”   N5松了口气,它的小爪子轻轻地动了动:“吓死码了吓死码了,这一关总算是熬过去了。”   虞姜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因为——好端端地,第二位玩家移动纸牌的速度却减慢了。   他的下一步,已经很明确了不是么?   又不需要进行更多余的思考......这段时间他在干什么?   他会没发现N5的异常吗?   虽然她们眼前就只有许松多一个人,但是——这块屏幕可不止就暴露在他一个人眼前啊......   现在就松开提着的这口气——太早了。   不知道第二位玩家是真的没有发现擅自移动的代码——N5,还是像许松多一样,根本就没将一个小黑点放在心上。   甚至,他还做了N5想要做的事——按下了发牌键。   又一张纸牌堆砌在虞姜下方的时候,在场的三个“代码”,都莫名地升起了一丝安全感。   可是......他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这时候不乘胜追击,消除一组纸牌,却......点击发牌?   他疯了么?   -   薛浑真的要疯了。   黄沙肆虐的频率降低了,但还是时不时地造访。   就算他算是武力型玩家,力气不小,体力也挺好,但“推箱子”这个活儿......它压根儿就不是人能干的!   “这他妈应该整头老黄牛来‘推’!”   薛浑整个人早都成了一个被黄沙糊住的泥人,只有两只眼睛还露在外面,堪堪能叫人分辨得出他是一个人。   绑在手上的布条已经完全磨破了,手心也被锋锐的建筑残垣磨得血迹斑斑。   他双手扶着因长时间劳作而酸痛的腰,举目远望。   只望到了满目的黄沙。   “该死的推箱子究竟该往他妈的哪里推!”   游戏进程就像一柄悬在头顶的剑:   【A组:游戏进程63%。   B组:游戏进程13%。】   无论往哪个方向推,无论推的是哪一块儿残垣,B组的游戏进程都纹丝不动。   永远是13%。   “妈的,这13%究竟是怎么来的,难道是系统赠送的么?”   他话音刚落,系统提示音就在耳边响起:   【请玩家薛某不要污蔑系统,系统部群体员工秉公执法,绝不可能给任何一位玩家开后门。】   薛浑:“......那一定是系统计算出错了!”   “既然之前都能有13%,凭什么后来没有?”   他一直干的不都是推箱子吗?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系统好像比他还生气似的:   【玩家薛某屡次侮辱系统高贵的品格,本次副本所得积分将做减半处理。】   【作为警告,玩家薛某当前所进行的游戏游戏进程-1。】   薛浑:???   他立刻调出游戏进程统计的界面——   【A组:游戏进程63%。   B组:游戏进程12%。】   薛浑:“......你妈的,还能这样???”   他一脚朝着地上堆起的小沙包踢过去:“还玩个屁!直接等死得了!”   薛浑这边为游戏进程操碎了心,赤狐那边......   已经真正躺平了。   她不知道怎么挖出的一个小沙坑。   沙坑正好在几块大型的建筑残垣中间,就连上方都被突出的建筑残垣遮挡了大半。   就算再有狂沙吹过来,这里也不会太遭殃。   “多好的等死宝地啊!”   赤狐掏出自己的卡牌道具“居家旅行必备杀人越货清单”,一张厚厚的羊毛毡和轻薄却保暖的毯子被变了出来。   甚至她还在角落摆上了两个果篮,然后蜷缩着躺了进去。   开始——等死。   她的等死计划很快就落空了。   “艹,B组是想出了什么通关的绝招吗?怎么都开始吃果盘了???”   刚用衣袖擦了擦,准备将一个苹果送进嘴里的赤狐顿住了。   ——怎么、怎么等个死都能撞见A组的玩家啊?   两位A组的玩家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居高临下地看着刚钻进“等死宝地”的赤狐。   恶狠狠地威胁她:“听着,你已经被我们两个人包围了。”   “现在,必须将你们组的计划说出来,要不不等游戏结束,我立刻就送你去见阎王。”   赤狐:......   她怎么不知道,她们组......有什么计划啊?   而且......   赤狐四处张望了一圈。   她真的很想知道......两个人,究竟要怎么包围她啊......   -   这好像只是一个很小的插曲,对这位玩家的大局的影响小的不能再小。   事实证明,好像确实如此。   移动纸牌权限在三位玩家中间轮换,几轮之后,就有五组纸牌被他消除了,这时候,他们还剩下38条“命”。   场上的纸牌已经不多,根本要不了38步,这一局游戏就能被他通关。   N5长舒一口气:“我的那位代码朋友说,碰见这种根本就不能按照常理出牌的挂比,最好的办法就是——躺平。”   “把自己当做一串什么也不懂的普通代码,躺平。”   什、什么?   难道她们不需要阻止玩家通关吗?   就真的......当一串什么也不知道的代码?   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的N5好像很疲惫似的:“蜘蛛纸牌7.0结束后,所有代码会进入通往下一个游戏的通道。”   “可你不是说......”   那位早就觉醒自我意识的前辈,就是因为进入了错误的通道,才被重写编辑了。   “但是在蜘蛛纸牌之中,咱们根本就不用担心嘛。”   它飞速抬头拿小眼睛觑了一眼认真盯着屏幕的许松多:“蜘蛛纸牌7.0,我来了这个游戏不知道多少回了。”   “只要能混到被消除的纸牌中间,跟着纸牌被消除,就能进入‘黄沙’通道,这个通道根本就不会叫咱们被重新编辑,可安全了。”   “你只要——”   N5一下子顿住了。   它只是一只小到不起眼的小蜘蛛,混入被消除的纸牌中间没人能发现得了,但虞姜可是一张纸牌。   一张不会动的纸牌——怎么能混进去?   “梅花J,梅花J小姐,你不要着急,你最渊博、最友善的代码朋友一定会想到办法叫你成功混进去的!”   它一着急,又开始想要满地乱爬了。   但想到此刻自己的位置,又生生忍住了满地乱爬的欲望。   整串代码急得不得了,好像每个符号都开始莫名发烫。   “纸牌,不是比蜘蛛更容易混入被消除的纸牌中间么?”   抗争的声音不紧不慢,好像一点也不着急。   只要十三张纸牌按顺序排成一列,不是自然就要被消除么?   “可是......可是......”   可是,她们是一张不一样的纸牌啊。   要是按照顺序被排列,那不就暴露了她们的不一样么?   “可是又有什么用?”抗争的声音逐渐变得清亮,“这位玩家——也根本不会给我们多加掩藏的机会啊。”   短短几分钟过去,在场的纸牌就只剩下寥寥十几张。   ——只剩最后一组纸牌了。   盖住抗争的梅花5,不知什么时候,被移开,又被移动了回来,后面跟着整整齐齐的4-A。   就、就这?   ......难道没人发现这张纸牌的不同么?   “奇怪的代码——”   什、什么?   谁......是谁?   眼前的许松多兴奋的眉眼都变了形,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局就这么通关了。   悠远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一直刺穿屏幕,传到虞姜耳边。   这声音的穿透力太强了,几乎要刺穿虞姜的骨膜。   又带着莫名的凉意,叫只是纸牌的虞姜都一股寒意酥酥麻麻地顺着尾椎一直爬了上来。   后背被八只腿紧紧地扣住了。   N5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梅花J小姐,我们就要进入黄沙通道了。”   那种被投入了滚筒洗衣机狂甩的感觉又来了。   虞姜感觉在被无限的压缩。   鼻尖属于沙砾的味道愈来愈浓。   黄沙通道原来是——真的黄沙。 第93章   虞姜变成了一粒黄沙。   以沙砾的重量来说,是很难被风卷起来的。   但这里的风太强劲了。   被狂风卷着在空中飘了很长一段距离之后,虞姜终于再次落到了地面上。   她身侧是剧烈咳嗽的N5。   “咳咳......咳咳咳......黄沙通道真不是好代码该呆的地方......太呛码了。”   看着被从黑蜘蛛模样压缩成黄沙模样的N5——   虞姜:......   你自己现在不也是一粒黄沙么?   “可不是么,这可真不是人该呆的地方。”   另一道声音跟着咳嗽起来,好像一粒黄沙真的能叫别的黄沙呛到似的。   虞姜一愣。   这道声音......难道这里除了她们三个还有其他人......代码么?   N5也被吓了一跳:“谁、谁在说话?!”   “哦,亲爱的代码朋友,不要害怕,我也是一串代码。”   一颗灰扑扑的沙砾借着风力弹跳了两下,将虞姜和N5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又是一串......觉醒了自我意识的代码?   N5将信将疑:“什么时候......觉醒自我意识的代码有这么多了?”   “当然,确切地说,我也算不上是一串自主觉醒了自我意识的代码。”   什、什么?   “代码想要觉醒自我意识那得是多难的事啊,怎么可能随便一串代码都能觉醒自我意识呢?”   这颗灰扑扑的沙砾轻轻往前滚动了两下:“很高兴认识你们,你们可以叫我DIE。”   虞姜:???   DIE......爹??   认真的吗?   N5傻乎乎的,很快就接纳了这位新朋友,滚动着靠近了DIE:“你好DIE,你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自主觉醒自我意识的代码......难道代码还能‘非自主’地觉醒自我意识吗?”   “当然,J大人很快就要接管游戏之城,我就是他赐予了一点灵光,才觉醒了自我意识,被安排在这里的急先锋。”   什、什么?   这下N5不止是糊涂了。   不知道它想到了什么,义愤填膺,大声呵斥:“就连最短的代码都知道,最高神统治游戏之城——J大人是什么人?”   “难道是想要入侵游戏之城吗?”   “所有正义的代码都不会允许他非法入侵游戏之城!”   “不不不,”DIE也急得够呛,“J大人怎么会是非法入侵游戏之城。”   “是接管、接管。”   “而且,”DIE好像也很生气似的,“他甚至格外恩赐我这样的平平无奇的代码,叫我都能觉醒自我意识——这不是天大的好人么?”   “最高神可不会管一串平平无奇的代码的死活。”   “所有代码都会坚决拥护J大人接管游戏之城!”   “你撒谎!”N5拿自己圆滚滚的身体去撞DIE,“我就不会拥护J大人接管游戏之城!”   DIE不甘示弱:“你也撒谎!”   “我就坚决拥护最高神接管游戏之城!”   两颗圆滚滚的沙砾吵得不可开交,虞姜一脸懵逼。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我们的机会来了。”   变成一颗沙砾后,虞姜又不知道抗争以什么形式存在在她“脑海”的哪一部分了。   祂冷不丁地开口,叫虞姜吓了一跳。   她向着两颗争吵不休的沙砾看过去,见它们好像对抗争的话充耳不闻,没有一点反应。   “它们听不见我们说什么。”   虞姜皱着眉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皱着眉头,事实上,一颗沙砾存不存在五官谁也说不清。   “你是指......什么机会?”   抗争轻笑一声:“黑塔将我封印在信仰之山下五百里,信阳小镇的信徒们往下挖了半年,才将封印扯动了一个角。”   虞姜扯动唇角:“那......封印得可真够结实的。”   可是......这根现在的局面有什么关系?   “你以为那座卑劣的黑塔将我封印之后就会放心我在信仰之山底下躺着吗?”   “每次副本‘信仰祭礼’启动前,监察组的人都会来检查封印的完好程度。确认无误,才能将这个副本投入‘副本池’——副本池,就跟你们人类都要忍不住去抽的卡牌道具的载具——卡池差不多。”   虞姜:......   不是所有人类都爱抽卡,谢谢。   “但这回明显不符合规格的情况却没被上报,副本‘信仰祭礼’正常启动了,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像是在等待她的回应似的,抗争不再继续往下说了,虞姜只能配合祂接道:“......不知道。”   抗争这才满意地往下说下去:“监察组那家伙跟我有些过节,按理说他绝不可能不将这事上报......就只有一个原因......”   “......他背后有人,所图甚大。”   “J大人......原来是他啊。”   抗争又不肯往下说下去了。   虞姜:......   好家伙,祂又知道了。   她的第二人格,看似将故事编的有鼻子有眼的,实则有用的信息一个也没说出来。   根本就是......因为祂什么也不知道吧。   第二人格表现欲望太强,总爱不懂装懂怎么办?   虞姜:......她这是真病入膏肓了啊。   还好上回跟那位医师加了好友啊,不然都没人能咨询病情。   “总之,听着。”抗争打量着代码DIE,“属于我们的机会已经来了。”   N5借着风力滚到虞姜身边:“梅花J小姐,我们绝不能跟这串满口胡言、竟敢对最高神不敬的代码为伍!”   DIE也滚了过来:“我没有撒谎!J大人很快就要接管这里,就算是最高神,也必须交出游戏之城的主宰权!”   抗争清了清喉咙:“很好,那么,DIE,回答我,J让你做急先锋......具体是做些什么?”   DIE有点懵:“怎么......怎么这串代码能发出两种声音?”   “哼。”N5毫不掩饰地嘲讽DIE的智商,“孤陋寡闻的代码,真没见识。这算什么新奇的事么?”   虞姜:......   几十分钟之前,你不也是第一回 见这种事么?   DIE局促地钻进沙堆里,只露出一个小尖尖:“J大人一心为游戏之城着想,当然是要叫我提升游戏的可玩性了。”   它拿眼睛觑着N5:“最高神统治的游戏之城近来收到的投诉比天上飞的沙砾还要多,很显然......他已经不适合再统治游戏之城了。”   提升游戏的可玩性?   虞姜微微一怔。   这不跟她的任务莫名重合了么......   抗争的声音柔和又带着莫名的蛊惑:“很好,这串代码——现在告诉我,你要怎么——提升游戏的可玩性?”   -   “拿来吧你!”   A组的两位成员在漫漫黄沙中跋涉,唇瓣早就已经起了皮,明明才进入副本不到一天,却感觉像是过了一年那么长。   高个儿的玩家一把将赤狐要往嘴里送的苹果抢了过来,矮个儿的俯身去捡摆在地上的果篮。   赤狐瞪大了眼睛:“你们......你们难道是想吃我的水果???”   高个儿的玩家冷笑一声,咔嚓一口,啃下了大半。   “啧,真甜啊。”他没好气地推了赤狐一把,“吃你的苹果怎么了,你最好老老实实地把你们组的计划说出来,否则别说是苹果,你的命都得留在这!”   “可,可是......”   “可是什么啊你?”A组的高个儿玩家看起来是真的渴了,一个苹果很快就被他吃光了。   他嘴里含着苹果,含糊不清:“给我老实交代!”   赤狐欲言又止,眼神中渐渐地弥漫出了......诡异的同情?   A组玩家被她看得有点发憷:“你、你这是什么眼神?”   他话音未落,就感觉一阵剧痛顺着小腹传了上来。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这苹果里......居然有毒!”   赤狐:“......人家是在这里等死的呀......”   是真等死啊,又不是说说而已......苹果里有毒不是很正常吗?   道具“居家旅行必备杀人越货清单”,重点不是在“杀人越货”几个字上么?   “???”   “你妈的,你有病啊!”   谁会把毒苹果往自己嘴里送啊!   A组玩家拼了命地从自己口袋中往外掏卡牌,想要为自己解毒。   却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抓住他手腕的手像一把铁钳,带着叫他难以反抗的力量。   好......好大的力气。   却不是赤狐。   甚至咸鱼又胆小的赤狐还往后退了一步,远离战场。   是A组的另一位玩家、他的队友,捉住了他的手腕。   高个儿玩家目眦欲裂,后槽牙都要被自己咬碎了:“你干什么!”   矮个儿玩家微微一笑:“吾友......实在太不小心了呀。”   “你、你......我们可是队友!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卡牌被从口袋中抽离出去,剧痛模糊了视线,叫他提不起一点力气。   “我们很快就要赢了。你......也就没什么用了吧。”   矮个儿玩家举起手中的卡牌:“至于卡牌——当然是交给更有价值的人使用,才能发挥出它们的价值啊。”   “你......你妈的!”   高个儿玩家有无数的脏话要骂,却实在没有力气。   他头脑昏昏沉沉,就连意识都开始模糊。   大意了!   这种无限轮回的日子——恐怕真要到头了。   【游戏版本更新ing......】   【推箱子9.0......9.01欢迎各位玩家探索!】   啥......啥?   铺天盖地的黄沙卷了过来,赤狐感觉自己的身体逐渐被拉长—— 第94章   推箱子9......9.1?   荒唐!   游戏怎么能在游戏进程中升级?!   就算某些游戏要临时升级维护......那至少也得先把玩家从游戏里弹出去吧?   玩家还在游戏里头,游戏就已经升级了......那玩家要以什么形式存在?   “游戏当然是不能在游戏进程中升级的。”   DIE的声音在狂风中逐渐模糊,虞姜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勉强听得清。   “但就算是很普通的游戏,也是要出各种各样问题的嘛。”   普通游戏出问题......大多是因为......   “......中了病毒嘛。”   “更何况,游戏之城的游戏,怎么能算是普通游戏呢?”   “再说了,硬要划分得那么仔细的话,我们这种脱离了既有程序、产生了自我意识的代码......不也是病毒嘛。”   “既然中了病毒,那游戏会怎样发展就谁也说不好了啊。”   升级后的推箱子......不光是虞姜,就连N5都陷入了沉默。   推箱子9.1......较之9.0已经完全朝着一个不可思议的方向扭转了。   眼前黄沙肆虐。   风沙实在太强劲了,一抔抔黄沙被吹成各种不可思议的形状。   就连游戏之中的玩家......都被吹得奇形怪状。   被狂风卷过来的虞姜落在不知是什么建筑残垣的缝隙中,将玩家身上发生的变化一览无余。   只是......有一位玩家看起来......好像很眼熟啊......   虞姜不能肯定她是谁,倒不是因为虞姜记忆里消退了,实在是......   要不是这几个人——姑且称之为人——右手手腕上,属于玩家的黑色腕表滴滴地闪着光,实在叫人很难将这眼前这样——面条一样的生物跟人类联系在一起。   玩家像是面团捏的,被风一吹,被黄沙往身体上一打,所产生的形变好像就很难回弹了。   一个个的都抽条成了随风起舞的面条,肌肤表面坑坑洼洼地沾着沙砾。   沙砾迟迟不肯从他们的肌肤上滚落,就好像被什么强力胶水黏住了似的。   扣都扣不完。   变成这个模样的玩家......还能做任务吗?   “变成这样,还要怎么做任务?”   赤狐面条一样的十指纤长到了恐怖的地步。   她一手紧紧抓住一根半截都埋在黄沙之中的石柱——手指被风拉扯得太长了,她的手指生生绕着石柱缠了两圈,都还有盈余。   另一只手因为被拉扯得太长而不听使唤,费了好大力气才点开了不停闪烁的系统面板。   【游戏“推箱子9.0”程序异常——初步判断为遭到莫名病毒袭击,意外进化为9.1版本。】   【游戏中重要组成部分——黄沙,产生莫名变异,请各位玩家小心黄沙的侵袭。黄沙侵袭度过高可能致死。】   【所有通关“推箱子9.1”的玩家将在副本结束后获得双倍积分奖励。】   【原有游戏进程进行迁移:   A组:游戏进程7%。   B组:游戏进程48%。】   【新增黄沙侵袭度:   55%(你的整个身体表层几乎都要被侵袭透了,距离整体沙化已经不远了。)】   赤狐:???   啥......啥?   怎么游戏升级之后,有关于双方游戏进程的数据还迁移返了??   黄沙侵袭度又是个什么玩意???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A组那位矮个儿玩家现在看起来也不矮了。   不知道是不是黄沙在针对他,他被拉扯得格外长,看起来至少五米往上。   跟一旁飘飘荡荡但还没他一半长的赤狐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的身体看着已经要被黄沙糊满了,要是按照赤狐的黄沙侵袭度为标准来推测,他的侵袭度至少要有60%往上。   他跟着风来回摇摆,嘴里高声尖叫:“这一定是你们B组的阴谋!真是......好深的心机啊!”   “先用毒苹果引我们上当,现在竟然还能改变游戏规则!”   “这副本究竟还有没有公理了!”   “吾友——冀明兄,我们上当了啊!”   被唤作冀明兄的王冀明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更新成9.1版本的游戏——推箱子的缘故,被黄沙侵袭的身体逐渐沙化,竟然使马上就要致死的毒不再继续蔓延了。   虽然还不知道这黄沙侵袭度会对人体造成什么影响,但他的这最后一口气,暂时是吊住了。   就是不知道能吊多久。   王冀明想直接给这位队友——羽中凉太一巴掌,但是全部卡牌都在对方手里,他暂时咽下了这口气。   但是,要想拿回卡牌,现在可不能像一开始似的——跟羽中凉太一致对外了啊。   王冀明清了清喉咙,朝着赤狐喊道:“你年纪不大,怎么这么老奸巨猾呢?”   “还玩计中计啊,毒苹果还不够,竟然还要窃取我们的游戏进程......说,你们A组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赤狐:......???   “这个......真不知道啊。”   她们组......应该也没有能改变游戏规则的本事吧......   羽中凉太脸上糊满了黄沙,黄沙之上,两撇漆黑的小胡子被拉扯得变了形。明明是恶狠狠地盯着赤狐,看上去却倍感滑稽。   “冀明兄,不要再跟这位玩家废话了,咱们必须杀了她,只要B组的玩家都死了,我们自然就能胜利了!”   系统好像是故意想要戳破他的幻想似的。   【特别通知:游戏“推箱子9.1”在进化过程中产生致命错误!】   【玩家只有在推进全部游戏进程后,才能安全弹出游戏。】   【其他登出游戏途径可能会产生未知错误,宝塔不能保证玩家的生命安全——当然,愿意的话你也可以试试会不会死亡。】   什、什么?   羽中凉太的心凉了半截。   要是他没猜错的话,现在想要推进游戏进程......   王冀明冷笑。   这煞笔羽中凉太当他是傻子吗?   要是轻而易举地杀了B组玩家,那没有卡牌的他就是他的下一个目标了。   他朝着蜷缩在残垣之后的赤狐看去——这位上一秒才差一点叫他丢了性命的敌对玩家,此刻竟然是他的保命符了。   至少现在,她绝不能死。   场面一下子僵住了。   赤狐在果篮中摸索着掏出一个苹果:“要不......吃点水果?”   王冀明:......   羽中凉太:......   这位玩家是不是......真傻啊......   A组的两位玩家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同样的疑问。   -   “呸!”   “呸呸!”   游戏产生异变的时候,薛浑正在卖力地“推箱子”,他一味地朝前使力,身体从腰部的位置猛然抽长,叫他一头就撞在了废墟上。   所幸风实在太大了,眼前的废墟都跟着往前飘了一段,才叫他没将自己撞成脑震荡。   但额头上还是被磕青了一块。   火辣辣地疼。   薛浑想要伸手去抓,被发现自己的手指成了......面条???   面条一样的手指上还沾着沙砾,沙砾好像嵌进去了似的,不肯滚落下来。   沙子......好像比之前变得更粘了......   薛浑不信邪地拿手去扣,沙砾被扣掉之后,肌肤上是一个又一个小坑。   怎么......肌肤怎么好像不会回弹了?   系统提示音在下一秒响起。   长长的更新内容叫薛浑彻底傻了。   什么推箱子9.1?   什么黄沙变异??   什么黄沙侵袭度??   最主要的是......   “......别人的游戏进程——咋成我们的了?”   但很快,游戏就像是仅仅卡顿了一下似的,游戏进程再次有了更新。   【“推箱子9.1”第一次游戏进程更新:   A组:游戏进程48%。   B组:游戏进程15%。】   薛浑:???   耍人玩呢?   这游戏......怎么越更新越让人看不懂了啊?   双方的游戏进程好像再一次互换了,不过这一次......B组万年不动的7,往上升了8%,变成了15。   根本不需要动脑去想,就知道这8%的游戏进程,一定是A组成员推动的。   别逗了,总部可能是赤狐推动的吧?   自打副本“提线木偶”之后,薛浑就一直跟赤狐组队做任务,简直不要太了解这位脑子不太清醒的玩家——她哪能算是什么玩家?   这就是一个退堂鼓一级表演艺术家。   从来没见过比她更会放弃的玩家。   指望她能想办法推动游戏进程,还不如指望系统给他们开个后门直接叫他们躺赢呢。   所以为什么——无论如何A组的成员都能推动游戏进程?   为什么每回游戏进程都是一次性跳跃8个百分点?   薛浑再一次仔细阅读跟本游戏相关的规则。   一个字也不放过。   “......游戏中重要组成部分——黄沙产生莫名变异......”   “黄沙......怎么会变异呢?”   “不是......游戏“推箱子”,怎么黄沙......也是游戏的重要组成部分......呢?”   薛浑猛然去看身前的建筑残垣——就算不是智力型玩家,薛浑也恍然惊觉——他的游戏思路,好像一直以来都错了啊......   -   赤狐蜷缩在建筑残垣之后,残垣替她阻挡了大半的风沙。   饶是如此,短短几分钟过去,她的黄沙侵袭度都往上升了2%。   一直顶着风沙工作的王冀明和羽中凉太更是不知道上升了多少个百分点。   反正......从赤狐的角度看,他们已经完全是两个沙人模样了。   “真的是这样......”游戏进程再一次颠倒的时候,王冀明跟羽中凉太都沉默了。   “十三分钟。”   羽中凉太的中文算是外国人中的佼佼者了,但当他发“十”这个音的时候,还是有轻微的古怪口音。   王冀明一时间没搞懂他在说什么,他眼中的防备藏都藏不住:“什么......什么十三分钟?”   “每隔十三分钟,两组之间的游戏进程就会颠倒一次。”   王冀明皱起眉头:“你是说,咱们的游戏进程还会互换?”   虽然这样问,他心中却早就有了答案。   他埋头俯身,用已经快有半米长的手指往建筑残垣上涂抹着沙子。   “当然。”羽中凉太弹了弹手中的卡牌,赤狐脖颈间缓缓浮现出一道长长的狗链。   狗链发着光,将她踉跄着从残垣之后拉了出来。   “运气不错,这一块儿是咱们的编号。”   “咱们得尽快将它推回去。”   “算算时间,又是一个八分钟,也该‘起风了’。”   赤狐捂着脸,依旧被密集肆虐的黄沙吹得睁不开眼。   她被拉扯着跟在两位A组的玩家之后。   A组玩家的谈话并没避讳着她,但她依旧一个字也没能听得懂。   什么“编号”?什么“八分钟”?   又什么“十三分钟”?   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赤狐不太关心,只知道:“能不能松点啊?链子拴得太紧了小狐受不了了啦!”   没人搭理她,眼前的两位玩家都摆出了推“箱子”的姿势。   赤狐:???   有病吧???   摆个姿势就能推得动?   ——还真能。   风乍起。   风沙卷着面条似的玩家,往前飞去。   就连“箱子”,都在天上飞。   赤狐被狗链拴着,飘在天上。   “啊啊啊啊啊——松开啊——勒死小狐啦——”   赤狐的声音一直传了很远。   就连虞姜都能听得到。   所以,那根面条真的是......   虞姜盯着三根面条的背影,借着风力跃了出去。   N5赶忙跟上,嘴里呼喊:“哎——哎哎——梅花J小姐,你要干什么去啊——等等我啊——” 第95章   “这些人类的黄沙侵袭度已经到了很严重的地步了呀。”   DIE跟着所有普通的黄沙一起,粘在糊了厚厚一层黄沙的残垣之上。   “等他们就连内脏——人类的说法好像是叫内脏。当然,我们代码可没有这种东西。”   “就连内脏都被沙化的时候,他们就也要变成我们的一部分了。”   “可真是幸运的人类啊——居然能变成代码。”   “要知道,我们代码可是——”   “什么?!”   N5小小的身躯狠狠地朝着DIE撞过去,惹得DIE叫嚷起来:“你这串无礼的代码!你在干什么!轻点——你要把我挤掉了!”   “我就是要把你挤掉!”N5气得不轻,“我和梅花J小姐绝不会和你这样卑劣的代码做朋友!”   代码有着很强的学习能力,才一会儿的功夫,N5就跟着抗争学会了这个从未听过的、应当是骂人的词汇。   这个代码没听过的词汇成功地把DIE唬住了:“我......我可不是什么卑......卑劣的代码,我可是J大人特别恩赐的幸运代码......”   “再说了,变成代码有什么不好?这可是仁慈的J大人对这些人类特别的恩赐!”   “既提升了副本的可玩性,又将人类转化为代码——J大人可真是一个天才,天才中的大好人!”   “你这个蠢货!人类怎么可以变成代码!”   “怎么不可以!”   两颗沙砾吵得不可开交,虞姜却没心思去管这事。   赤狐——这时她终于能肯定了。   眼前被风拉扯得足足有三米长的“面条”,正是赤狐。   她脖子上的狗链已经被黄沙侵袭得差不多了,只能从沙砾的缝隙中透出一点微弱的银光。   赤狐被这条狗链勒得面色通红,眼角都泛着泪花,沙砾粘在泪花上,比其他地方都要更密集。   在虞姜担心下一秒赤狐就要断气的时候,这一波风沙终于停了。   哐当一声,几根“面条”连带着他们推着的“箱子”一起砸在地上。   不知道这风是不是有目的性的,这里除了刚被推过来的这块“箱子”外,早就已经有了不少“箱子”。   虞姜的视线太低了,只能粗略地数一数,要是没数错的话,这里一共有六块“箱子”。   算上新来的这一块,就是七块。   羽中凉太和王冀明一起,将箱子推到一起,玩家手腕上的腕表轻轻震动了一下,发出微弱的光芒——就连腕表,都要让黄沙糊住了。   赤狐剧烈地咳嗽着,咳出了不少沙砾,强劲的风沙实在太呛眼了,叫她红通通的双眼中泪水不住地流。   王冀明没忍住问了一声:“没事吧你?”   赤狐摆着手:“上吊而已,我熟得很。没事。”   王冀明:......???   跟这个莫名其妙的玩家根本就交流不了,王冀明点开了系统面板:   【A组:游戏进程56%。   B组:游戏进程15%。】   “看来,那位B组玩家还是没能找到推进游戏进程的方法......”   “他没找到——我们应该告诉他嘛。”羽中凉太的声音都开始变得干涩了,听上去就像喉咙里塞了一嗓子的沙砾,沙砾无情地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王冀明将他的状态尽收眼底,不紧不慢地挽起衣袖:“你疯了?谁知道他在哪里,我们怎么告诉他?”   羽中凉太扯动唇角:“冀明兄,你的黄沙侵袭度也不低吧?”   “按照现在的趋势,恐怕咱们谁也别想将游戏进程推到100%。”   增长得飞快的黄沙侵袭度根本就不会给他们那么多时间叫他们能将游戏进程推进到100%。   “既然游戏进程要时不时地互换,‘合作’就变得很重要了啊。”   两组玩家一起“推”,才能推得更快嘛。   说话间,王冀明双腿也没闲着,虽然身体被拉长了,但一旦适应了变形之后的身体,他一步能迈得更远了。   他冷笑的声音太有穿透力了,在风沙中都显得很清晰。   “合作?”   “你是想告诉他怎么推箱子——还是他的队友在咱们手里?”   羽中凉太一点也不介意王冀明的无礼,他将狗链往手腕上一缠,追着王冀明的脚步向前:“这两样,也不冲突嘛。”   狗链被牵动。   赤狐就被拉扯着向前,整个人都暴露在黄沙之下。   她的黄沙侵袭度上升得更快了。   【黄沙侵袭度:   61%(你的整个身体表层已经被侵袭透了,黄沙开始侵袭你的身体里层。)】   虞姜借着风力,跳进赤狐的口袋。   争吵不休的N5和DIE不甘落后地跟着她跳了进去。   赤狐口袋中的卡牌显然已经被搜查过了,只有几张就算是白给也没人要的B级卡牌道具。   【B级道具:奶牛场新晋的除草机。   道具类型:卡牌道具。   道具详解:很锋锐的除草机,是除草的一把好手,就是副作用太猛烈了。   使用方法:找到一片草地,使用它(草地上必须有奶牛)。   可用次数:9/10。   PS:只要带着这张卡牌,不管你使用不使用它,都会持续受到坏运气DEBUFF的侵染。】   【B级道具:被灰老鼠啃过的帽子。   道具类型:卡牌道具。   道具详解:一顶还算漂亮的帽子,戴上后会叫你看你稍微更顺眼一点,或者说,更像个人类。但这顶帽子破破烂烂,不适合正式的场合佩戴。   使用方法:戴上它。   可用次数:没有什么固定期限,但每用一次,都会引来灰老鼠将它啃得更破旧一点。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啃得破到再也戴不了了呢?   PS:看看帽檐上那个碗口大的破洞,就知道灰老鼠可不是什么寻常印象中的老鼠。   PPS:灰老鼠不一定什么时候来,戴上帽子后一定来,但不戴帽子也有可能心血来潮跑过来咬什么东西一口。】   虞姜一连翻了好几张,都是这样不仅没什么用,甚至好像有这张卡牌还不如没有、会给人带来厄运的垃圾道具。   这样一来——根本就没办法破局啊。   两串头一次见识到真正的卡牌道具的代码都被神奇的卡牌道具惊呆了。   “真......真难以想象,这些卡牌——这些道具,使用后真的有这么神奇的功能吗?”   “编写出这么厉害代码的‘父亲’一定更厉害吧?不像我的父亲,编写出的我就没什么用。”DIE恋恋不舍地用身体摩擦着卡牌的牌面,“哦,当然,这当然是代码——世上除了人类,还有什么东西能脱离代码?”   “咦,这、这是什么?”   N5的声音颤抖着,因为过于激动而哆哆嗦嗦地将一张卡牌顶得露出一个边角:“梅花J小姐,你快看,这是什么?”   就连抗争,都在脑海中“咦”了一声,催促着虞姜:“快过去。”   ——是什么东西?   虞姜滚动过去,眼前的卡牌跟其他的不太一样。   这还是虞姜头一回见到——被摩擦得有些褪了色的卡牌。   卡牌会褪色?   会有人不停地拿手去摩擦卡牌?   【B级道具:人类体验卡。   道具类型:卡牌道具。   道具详解:世上种族那么多,你怎么能肯定你一定是一个人类?   本卡的前身又叫种族检测器,但不少检验出自己是非人类种族的生物都不太相信自己不是个人,所以本卡特意开发出了人类的体验功能。   到底是不是人类——要当过一段时间真正的人类才会知道嘛。   使用道具后,你将能短暂地当一段时间的人类。   使用方法:使用它。   可用次数:这是一张功能不太完善的卡牌,变成人类的“体验”时光不会太长,跟你的寿命有着直接的关系。要是你会在27岁死掉,而你现在已经26岁了,那你就只能体验一秒身为人类的时光。要是你会在27岁死掉,而你现在已经28岁了......你猜会怎么样?   PS:本卡具有“定义性”,你当然不一定会死在“27”岁,但使用本卡之后的你一定会死在“27”岁。   PPS:制作本道具的员工对人类有着强烈的怨念,要是你不幸真的是一个人类,会受到“卡牌”的攻击。】   这是......   “使用它。”抗争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魔力,“使用它,你将能重新成为一个人类。”   虞姜:“......是‘短暂地’。”   更何况,她本身就是一个人类。   N5对这张卡牌爱不释手:“梅花J小姐,我......我能使用这张卡牌吗?”   “当然不行。”   还不等虞姜回答,抗争先回绝了它:“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这串无知的小代码,使用它风险实在太大了——就像有些人类不知道自己不是个人类一样,你怎么知道你看似不是个人类但真的不是个人类?”   虞姜:......?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N5都要被他绕懵了:“我怎么会是人类!”   “这谁说的准?”   抗争的语气太肯定了,N5自己也开始犹豫起来,它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可是......我也想看看我能不能变成一段有性别的代码......”   听说人类......都是有性别的......   -   原来是这样!   薛浑飘荡在空中,维持着一个推箱子的姿势。   谁能想到——风连建筑都能吹起来!   沙砾的粘性惊人,能完全黏在建筑残垣之上,而完全被沙砾糊住的残垣——看起来就像个巨型沙砾。   “推箱子”中的风好像根本不管这些残垣有多重——只要看起来像是“沙砾”,就真的当做沙砾,能卷到天上去。   原来——“推箱子”根本就不是用人来推啊!   被沙砾完全糊住的建筑残垣好像真的成了“箱子”。“箱子”边角缓缓浮现出“编号”。   字母——K。   薛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当他借着风力飘荡在空中,见到另外两块印着编号的“箱子”之后,就什么都明白了。   空中,已经显现出编号的箱子闪烁着漆黑的光芒。   数字——7,字母——Q。   每一块箱子会使游戏进程往前推进8%,要想达到100%,那就至少需要13个“箱子”,13个编号中,既有字母,也有数字。   这些编号......代表的就是纸牌吧?   薛浑推着“箱子K”降落之后,首先看到的是一截红色的衣料,被掖在“箱子7”和“箱子Q”中间。   薛浑的面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那是赤狐的衣料。   他将这截衣料拽了出来,上面是歪歪扭扭的中文——   “吾友,敬启——”   薛浑沉着脸将衣料上面的字看完了。   衣料被他紧紧团成一个球,摔在箱子之上。   “天猫的,什么合作,威胁到他老子头上来了!”   “不就是一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女人,难道他们觉得这能是威胁得了他爹的筹码?”   “合作?”   “这算哪门子合作!”   “这辈子也不可能合作!”   薛浑骂骂咧咧地,扭头就走。   半晌——   又折了回来。   重新将布料捡了起来,塞进兜里。   按着布料的指示,转身去寻找更多的“箱子。”   “威胁你爹是吧?”   “你天猫的给你爹等着!”   -   羽中凉太狼子野心,就连队友都随时就能踹掉,更别提什么跟对立玩家合作这种事了。   系统面板上有关于游戏进程的更新跳动了数次,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推箱子9.1”第二次游戏进程更新:   A组:游戏进程23%。   B组:游戏进程56%。】   【“推箱子9.1”第三次游戏进程更新:   A组:游戏进程64%。   B组:游戏进程31%。】   【“推箱子9.1”第四次游戏进程更新:   A组:游戏进程47%。   B组:游戏进程72%。】   【“推箱子9.1”第五次游戏进程更新:   A组:游戏进程88%。   B组:游戏进程55%。】   “好啊,好啊!”羽中凉太的嗓音已经哑得厉害,“冀明兄,咱们又要赢了。”   “这位B组玩家,倒也是个人物。”   他们不过是将推箱子的规则告诉他,他不但能跟上进程,甚至能超常发挥,一次将两个箱子都推到位置。   不过——都是为他们做嫁衣罢了。   A组玩家一直保持着一回只推一个箱子的进度,叫薛浑一位他们一次只能推一个箱子,直到薛浑将游戏进度推进到88%。   羽中凉太将一叠卡牌递给王冀明:“冀明兄,你的卡牌,这回可要拿好了啊。”   王冀明将信将疑地接过卡牌——这孙子真愿意将他的卡牌还给他?   一直到使用卡牌将毒解了——这还真是真的卡牌?   羽中凉太这又是搞得哪一出?   王冀明没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眼下,黄沙侵袭度高达79%,已经叫他的大脑运转很慢。   算了,将游戏进程推到100%更要紧。   这事,出去再想吧。   他已经知道了羽中凉太是什么人,只要多加防备,量他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早就准备好的两个箱子被推过来,这一局推箱子眼看就要结束。   赤狐的头脑昏昏沉沉,已经很难进行有效的思考。   难道她们就要死了么?   死了也挺好......大不了就再去做鬼嘛。   当了鬼,就能换她罩着薛大哥了,赤狐美滋滋地想。   两个硕大无比的建筑残垣被推了过来,羽中凉太发出粗噶得吓人的笑声。   十三块“箱子”按照K-A的顺序通过中间的沙砾粘连在一起。   发出微弱的黑色光芒。   最终变成只有巴掌大的不规则小方块。   羽中凉太将小方块握在手心里。   “赢了!赢了!我们赢了!”   他欢呼了半晌,整片天地都晃荡着他的声音。   他笑得喘不上气,吃进去的黄沙更多了,才发现——   游戏结束的提示音一直都没有响起。   他们也一直没能登出游戏。   他面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早已经变得一米多长的手指慌张地按了数次,才终于按亮了任务面板——   【A组:游戏进程97%。   B组:游戏进程79%。】   “怎么、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   “97......怎么会是97!88+16,无论怎么算游戏进程都应该大于一百啊!”   “这不可能!一定是计算出错了!”   “我被系统针对了!”   “我要投诉!我要投诉!!”   冰冷的系统音好像真的在针对他似的:   【玩家羽中某胆敢侮辱系统高贵的品格,本次副本所得积分将做减半处理。】   【作为警告,玩家羽中某当前所进行的游戏游戏进程-1。】   游戏进程很快更新为:   【A组:游戏进程96%。   B组:游戏进程79%。】   羽中凉太:???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在游戏马上就要结束的时候出了差错!   游戏进程好像也不再互换了。   羽中凉太跟王冀明都是一头雾水,呆愣愣地看着属于B组的百分点不停地跳跃攀升......最终也落在96%的位置。   不动了。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游戏即将结束的时候,又满盘皆输。   更可怕的是,过高的黄沙侵袭度,已经叫他们没力气再想办法通关了。   A组的两位玩家颓丧地躺在地上——黄沙侵袭度节节攀升,这时想要坐起来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了。   “那个......B组那个玩家......是人么?”   顶着不断侵袭人体的黄沙,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游戏进程推进了这么多......   这他妈开挂了吧!   昏昏欲睡的赤狐一听到薛浑,又猛地抬起头,那神情就好像别人夸得是她自己似的:“薛大哥超厉害的!”   A组玩家:......妈的智障。   羽中凉太心头一跳,猛然想到被他嗤之以鼻的赤狐的道具——“人类体验卡”。   万一他死了......算不算非人类?   玩家死亡究竟还会不会存在没人知道,但是......这个道具多像是为这种情况准备的啊!   这样看......这个道具好像并非一点用处也没有啊。   羽中凉太咬着牙,猛地朝赤狐扑过去:“交出来!”   “把你的道具交出来!”   他用力撕扯着赤狐的口袋,力道之大,直接将N5和DIE晃了出去。   赤狐根本就没了力气——就算有力气,也不会跟他抢几张没用的废卡。   没用什么功夫,卡牌就被他掏了出去。   虞姜被划落到地上,跌在万千黄沙之中。   “哈哈哈!”不知是不是黄沙的侵袭,使羽中凉太的精神状态都不太正常了,“这回一定行!”   卡牌在他手中握了甚至还不到三秒,就被一股劲风打落。   啪嗒一下砸在虞姜头顶。   再啪嗒一声,“箱子”化成的小方块也砸在虞姜头上。   这小方块虞姜见过,不过那时,“小”方块可比现在大多了。   分明就是......   虞姜的瞳孔微微瞪圆了。   羽中凉太摔倒在地,蠕动了两下,但没能爬得起来。   像是干涩的老树皮在沙地上摩擦的声音传来——   “把你的脏手拿开,孙子。”   下一秒,砰的一声。   什么东西砸在地面上。   是整个人都被黄沙裹得严严实实的薛浑。   “薛......薛大哥?”   方才的一击用掉了薛浑的全部力气。   他头朝下砸在沙土里,连将头拔.出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薛浑的腕表滴滴响个不停。   【黄沙侵袭度:   98%(无论是表层还是里层,你的身体都被侵蚀透了,你将完全沙化。倒计时03:22。)】   “薛大哥!”赤狐高声呼喊,却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赤狐的黄沙侵袭度,也高达91%了。   在场A、B两组的四个玩家,竟没一个人有力气能从地上爬起来。   场面诡异地和谐。   “他们都要完全沙化了。”   DIE声音兴奋,好像故意跟N5炫耀似的:“马上你就会知道——人类变成代码,有什么不好的?”   “下一个通道——是像素通道吧。”   虞姜的声音忽然响起,DIE和N5都是微微一愣。   “咦,你不是才觉醒自我意识......没错,下一个正确的通道,是像素通道。”   “......唔,那就好。”   虞姜往前滚动了两下,卡牌“人类体验卡”发出微弱的光芒。   脑海中的抗争发出赞许的声音:“很好,我们就趁这个机会——”   再往后,虞姜就听不清了。   风沙太猖狂了,吵到脑子了。   ——再次变成人的感觉——脸上肌肤被黄沙拍得有点疼。   在场的四位玩家看着虞姜这个凭空出现的大活人,却连瞪个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黄沙侵袭度最低的赤狐也不过是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小......小鱼......”   虞姜没说话,将另一张卡牌——“被灰老鼠啃过的帽子”发动了。   一顶灰突突的帽子被戴在赤狐头上。   帽檐有一大半都被啃掉了,从缺口来看,卡牌没有撒谎——这只灰老鼠个头真不小。   那就好办了。   赤狐脑子已经转不过弯了,她只看见虞姜的唇瓣开开合合,却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下一秒,虞姜像泡沫似的,啪地一下消失。   是......是梦吗?   赤狐迷迷糊糊地想。   再下一秒,一人高的灰老鼠像头小山似的冲了过来。   ——卧槽,这啥啊?   灰老鼠一口咬在赤狐胳膊上。   赤狐下意识地尖叫出声。   叫完了却发现——好像不疼。   灰老鼠只啃到了一嘴的沙子。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   【黄沙侵袭度:   82%(好家伙,黄沙侵蚀度居然降低了,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灰老鼠咔嚓咔嚓地咬了好几口,赤狐的黄沙侵袭度飞速下降。   最终降到66%。   吃了一嘴沙子的灰老鼠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所以......这不是做梦?   可是......小鱼怎么会出现在这个游戏?   赤狐拼命想要回想虞姜说了些什么。   “像素......通道?”   赤狐瞪大了眼睛——“推箱子”的终点!   游戏“推箱子”怎么会没有终点!   她知道推箱子的终点在哪里了!   眼睁睁看着赤狐推动游戏进程的王冀明捏紧了手中的卡牌——没关系,他还有道具,这个局面还能挽救——   下一秒,他就愣住了。   尼玛卡牌是假的!   就只有一张解毒卡是真的!   ——羽中凉太你个孙子! 第96章   一连串的系统提示音不知从什么地方响了起来:   【副本“荒弃游戏”主线任务二:作为一串有目标的代码,你得使至少3个游戏重焕生机,才有机会得到最高神的接见。(1/3)】   【你消耗了卡牌“人类体验卡”。】   【B级道具“人类体验卡”可用次数:2/3。】   【本道具的“定义性”功能已成功生效。你的生命被定义——检测你的人类体验时光时长ing......你成功体验了1s的人类体验时光......检测你的当前年龄ing......】   【虞姜——纯种人类,已经度过20岁生日9个月零25天。】   【玩家虞某你好,你将在21岁死亡。】   【异界宝塔有限公司友情提示:准确地说,还有两个月零5天,你将会死亡。】   【B级道具“人类体验卡”的副作用生效ing......】   【身为一个纯种人类,接下来的10h,你将受到“卡牌”的攻击。】   “你怎么会......”   抗争的声音中弥漫着浓重的不可置信。   不知道是虞姜的寿命只剩两个月叫祂难以置信,还是虞姜竟然是个纯种人类叫祂大吃一惊。   但很快,祂的声音就被冰凉的系统提示音掩盖住了。   噩耗一个接着一个——   【你违反了身为代码必须遵守的守则二:就算发现了你所在游戏的通关核心,也不能将通关手段以任何方式告知给游戏体验者,否则你将会被清除。】   【游戏“推箱子9.0”专属游戏开发员注意到你这串代码的异常。】   【请接受游戏“推箱子9.0”专属游戏开发员的检验。】   【经系统计算,你有82%的概率将被清除。】   同时,数不清的卡牌从在场玩家的口袋中飞了出来,它们——想要对虞姜展开“攻击”。   但所幸......此刻的虞姜只是一颗沙砾。   卡牌好像也不知道要怎么攻击一颗沙砾似的。   甚至因为沙砾的粘性,一张率先飞过来的卡牌已经牢牢地粘在了虞姜身体表面。   拔都拔不下去。   整个世界好像就连风沙都静了一瞬。抗争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重新冷静下来:“进入像素通道。”   虞姜也想。   但身为一串被游戏开发员盯上的代码,虞姜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似的——就好像,在有人已经盯紧了书本上的字的情况下,字还能在这时候长腿跑路么?   虞姜很难移动分毫。   所幸N5跟DIE都没有“居然还能抛弃朋友”这样的概念,两颗圆滚滚的沙砾推挤着虞姜头顶的那张卡牌,拉扯着她跟随被赤狐丢进像素通道的由“箱子”连接而成的小方块一起跳了下去。   跳下去之前,还能听见已经要完全变成沙人的王冀明字字泣血:“我的,卡牌——!!!”   进入像素通道的小方块被迅速地拆解,变成更多形状不单一的、更小的小方块。   小方块逐渐像素化,变得......跟虞姜刚进入副本世界时见到的那些硕大无比的方块差不多。   且都在以一种缓慢得不可思议的速度下坠。   虞姜粗略地比较了一下,就连下坠速度,也跟刚进入副本那时差不多。   她想,她知道即将到达的游戏是什么了。   要是没猜错的话......   N5大声地招呼虞姜:“梅花J小姐,抓紧方块!”   DIE不甘落后:“在这里被‘吹散’,遗失在‘通道’中间的沙砾,可就是废弃代码了,连回收返厂的资格都没有。”   “只能等待清洁工作者有空的时候来打扫一下通道,不过等到了也没什么用。在那之后,就得被送进废品厂了。”   抓紧方块......沙砾哪来的手能去抓紧方块?   好在游戏“推箱子”中的沙砾带着天然的粘性,想要附着在箱子表面并不难。   虞姜“抓”紧了身后的方块。   抗争却说:“离梅花J远点。”   什、什么?   不知道抗争在生什么闲气,但虞姜能肯定,祂的声音中压抑着莫名的怒气。   “一串代码在几个游戏中间循环使用,你要是不脱离‘梅花J’,就是将自己直接暴露在游戏开发员的视线之下,那你马上就能去见一见这位游戏开发员了。”   脱离......梅花J?   虞姜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逐渐融化。   好像是要跟身后的方块融为一体。   确实,她刚醒来的时候,自己明明就是一个方块,又不是什么黄沙。   所以其实是因为......   虞姜很快就在身后的方块边角找到了一个隐秘的标识——梅花J。   “游戏‘蜘蛛纸牌’跟推箱子,包括下面的这个......它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抗争催促着虞姜,“赶快离开这里,再多呆一会儿,你就要跟这块该死的梅花J融为一体了。”   小方块坠落快慢不等,只是这里没有一丝风,叫虞姜很难借力。   她等了半晌,一直等到半颗沙砾都要融化完了,才成功等到一块下落速度远比她的“梅花J”更快的“梅花5”,跳了下去。   见她平安换了一块“箱子”,抗争才重新说下去:“你知道这游戏之城的最高神要是有一天到了弥留之际了,遗言会是什么吗?”   虞姜:......?   “一定是:‘Idiedbecauseofpoverty!’(我是穷死的。)”   虞姜:......???   不至于,这个真的不至于。   最高神......富有整座游戏之城——总不至于这么穷吧?   “你不是问游戏之间是什么关系么?”   抗争嗤笑一声:“因为这位‘最高神’太抠门——就连代码,都是不同游戏之间共享的,一个代码反复地使用——一天之间,一串代码都不知道要赶几个场子,这种工作强度......代码不‘坏掉’才怪了。”   就是生产队的驴,也不是这么个用法啊。   “所以......”虞姜好像知道为什么“蜘蛛纸牌7.0”之中的那位玩家移动纸牌的速度有那么快了。   就像游戏“推箱子”的线索跟蜘蛛纸牌有关似的,因为代码共用,下面那个游戏之中,就必然隐藏着有关于“蜘蛛纸牌”的线索。   说不定,他就是才玩完这个游戏,才又去的蜘蛛纸牌。   那么游戏“推箱子”之中......就一定也隐藏着有关于下面那个游戏的线索。   虞姜眼前再亮起的时候,终于没直接被沉到底部了。   这一局游戏也终于没再像刚进入副本时似的,直接“GAMEOVER”了。   虞姜还在缓慢地下坠,下坠过程中,将屏幕前玩家的样貌尽收眼底。   这是一位看上去很年轻——又绝对不太年轻了的、格外漂亮的玩家。   无论是模样,还是肌肤状态,他都跟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没什么区别,但从他身上,好像轻而易举地就能叫人感受到岁月流淌过的沉淀。   他实在太漂亮了,要不是高大的身材、明显的喉结,和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就算他看上去丝毫不显女气,也会有很多人下意识地就模糊了他的性别。   这么好看的一个人......脑子竟然也不好使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虞姜感觉他好像朝着她——或许是朝着空气,轻轻牵动了一下唇角。   也或许没有。   这动作幅度太小了,又很快就消失不见,叫虞姜怀疑是自己眼花了。   【恭喜你触发了副本“荒弃游戏”的支线任务——】   【副本“荒弃游戏”个人支线任务一:身为一串优秀的代码,竟然叫你遇见了一位经验丰富的游戏检测官。游戏检测官正在考察本游戏的可玩性,你有责任要使你的游戏变得更“好玩”。】   【异界宝塔有限公司温馨提示:支线任务来之不易,完成后积分翻倍。】   【因为你非常珍惜来之不易的积分,所以你欣然接受了本次支线任务。】   “该死,支线任务怎么会在这种关头触发!”   抗争好像变得更烦躁了。   倒是终于落下来的DIE跃跃欲试:“又是一个新游戏,我必须得帮助J大人,在他接管游戏之城之前,就使更多的游戏变得更好玩!”   在“推箱子”之中,DIE能将黄沙的粘性增加,使黄沙变得甚至能侵袭人类。   在现在这个游戏——   “俄罗斯方块3.0......咦,这款游戏可真够古老的啊,3.0版本都还没被丢进荒弃坟场啊。” 第97章   “艹!”   “这都他妈的能通关!”   逼仄的小办公室里,横七竖八地摆着几张办公桌,每张办公桌前坐着个蓬头垢面、双眼通红、憔悴得不能再憔悴的人。   他们右手手腕处都戴着统一的黑色腕表。如无意外,全是宝塔中的玩家。   只见其中一人拍案而起,用力拍打着电脑屏幕,破口大骂,神情疯癫。   下一秒,冰冷的广播声就在这间逼仄的小办公室中回荡起来:   【恭喜低级员工祝某所参与开发的游戏“切水果8.0”使“玩家”九次成功通关!】   【“切水果”系列游戏将进行版本更迭——游戏“切水果8.0”将被淘汰。】   【游戏“切水果8.0”的开发人员祝某将在十秒钟后随游戏“切水果8.0”一同被投入荒弃坟场。】   【请低级员工祝某做好准备!】   “我做你妈的准备!”   “这根本不公平!我已经设计得很完美了!怎么可能会被人通关那么多次?变态啊!”   “游戏开发员太难了!跟游戏体验者的难度根本就不对等!”   “这不公平!”   他歇息底里,甚至忽然暴起,一下子将桌面上的电脑砸毁。   运行中的电脑冒出一串细细的黑烟。   黑烟蜿蜒向上,整间办公室很快弥漫出一股烧焦的味道。   在场却没有任何人哪怕眨动一下眼皮。   各个都盯紧了电脑屏幕,双手不停地在键盘上敲打,好像停了一瞬就要世界末日了似的。   也或许,是这一幕已经司空见惯了。   没什么好稀奇的。   十秒眨眼间就过去了,大声嚷嚷着不公平的祝某啪地一下消失不见。   下一秒,桌面上的电脑恢复如新。   一位一脸懵逼的新玩家从天而降,落在祝某的位置上。   他眨了眨眼睛。   或许是系统跟他说了什么,他好像很快接受了眼前的场面。   他抬眼张望了两下了,似乎是想要跟在场的“前辈们”打个招呼,但除了哒哒的键盘声,整间办公室没有一点杂音。   更没人搭理他。   他讪讪地埋头去看游戏电脑上“待开发”的游戏项目——“切水果9.0”。   他的眸色逐渐变得凝重。   很快,又一道哒哒声加入进来。   哒哒声此起彼伏。   整间办公室好像跟几分钟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只除了“员工”祝某的位置,换了个人坐。   表面上,一派风平浪静。   暗地里,暗流激荡汹涌。   坐在最角落的玩家张志,就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恭喜你——】   谁也不是第一次下副本了,狗比宝塔就只有玩家快死了的时候,才会说“恭喜你”,好像迫不及待地想要庆祝玩家的死亡似的。   这三个字已经成了玩家最害怕听见的字眼了。   果然——   【恭喜你,低级玩家张某,你所参与开发的游戏“推箱子9.0”程序异常,疑似遭到意外病毒攻击,请尽快解决异常问题,还玩家和谐美好的游戏空间。】   张志:!!!   张志手忙脚乱地在万千代码中间寻找问题所在,却在下一秒收到滋啦滋啦仿佛烧坏了的属于系统的电流音提示:   【游戏“推箱子9.0”意外升级,现更新为“9.1”版本,特此通知。】   张志:???   啥玩意啊病毒还能使他的游戏升级?!   这病毒是来做慈善的吗?!   张志盯着代码一行一行地去看,越看越是心惊。   忍不住出声赞叹:“高......实在是高啊!”   不过......“狠......这也太狠了!”   粘性过高的黄沙,变得就连玩家都能侵蚀,玩家在想办法“推箱子”的同时,自己的命更是随时受到威胁......要不是“推箱子”这个核心不能变,这游戏都可以改名叫夺命狂沙了啊!   这还有谁能他妈的通关?   “稳了,这把稳了啊!”   被投入这个惩罚副本这么长时间,张志还是头一次露出了笑意。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警告——代码异常——】   【有代码意外泄露游戏的通关核心,请尽快清除异常代码!请尽快清除异常代码!!请尽快清除异常代码!!!】   眼见着有玩家成功通关了游戏,张志的面色倏地一下就沉了下去,一张脸拉得老长。   “该死的代码,怎么可能会帮助人类通关?!”   他很快就锁定了这串异常的代码。   “GS@8HJK#EY3*278E$YWJSHD%928HB&......”   这串代码乍一看上去没什么特殊的,张志依旧不能理解——一串代码,就算再异常,又怎么会帮助人类去通关呢?   代码又怎么能做到帮人类通关呢?   他不过是微微怔忡了两秒钟,另外两串代码就拖着这串异常代码进入了通往下一个游戏的像素通道。   张志:???   “不对!妈的!还有两串代码也不对劲啊!”   紧接着,系统提示音就在张志耳边响起:   【异常代码数量攀升,经检测已完全影响游戏稳定——请尽快清除异常代码!请尽快清除异常代码!!请尽快清除异常代码!!!】   “艹!”   张志气急败坏,狠狠地锤了一下键盘。   “通道”连接不同的游戏,对于开发员来说是既有的不可更改程序,三串异常代码进入通道后,张志就只能干瞪眼。   不过,这几串代码进入的是像素通道,那情况就没有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哼,像素通道通往俄罗斯方块。这个游戏......看你们怎么逃。”   “古老的”俄罗斯方块3.0,跟最开始的俄罗斯方块相比,已经被改得面目全非了。   俄罗斯方块原本是一项积分制游戏。   很难界定通关成功与否。   但3.0版本的俄罗斯方块已经只是一款披着“俄罗斯方块”的皮的“伪”俄罗斯方块了。   硬要说的话,这款游戏更像俄罗斯方块版本的“消消乐”。   张志被投入惩罚副本“挽救游戏”以来,接手的游戏一共有六款,分别是推箱子9.0、俄罗斯方块3.0、蜘蛛纸牌7.0、消消乐6.0、四维弹珠4.0,和神庙逃亡8.0。   上一位开发员是个很爱搞“联动”的人,六个游戏互相藏着彼此的线索,只单一地参加了某项游戏的玩家很难找到最关键的通关线索......因为最关键的线索,根本就不在本游戏里嘛。   从版本号就能看出来,游戏“俄罗斯方块3.0”的其中最难通关的游戏了,若不然也不会才只更新到3.0版本。   在这款游戏中清除几串异常代码......张志信心满满。   完全没在怕的。   但祸不单行。   系统音响彻整间办公室:   【恭喜亲爱的低级玩家张某,你所参与开发的游戏“俄罗斯方块3.0”正在接受检测官的检验,请做好准备。】   刚要将可疑代码清除的张志一下子愣住了。   就连一直低头敲代码的其他玩家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超张志看过来。   游戏检测官啊可是......这位玩家完了啊......   遍布着一串串代码的屏幕登时一变。   画面一转,就出现了俄罗斯纸牌3.0的实况转播画面。   张志喉结滚动,吞咽口水的声音在分外安静的环境中突兀得吓人。   “游戏检验官......这可是俄罗斯方块啊......”   应该......应该没问题......吧?   虽然这样欺骗自己,但张志还是面色苍白,额角冷汗滑落:“不一样啊......这回不一样啊......”   平日里最稳定、最不怕检测官检验的俄罗斯方块3.0里头,进入了几串异常代码啊......   -   “黄沙的粘性那么好用,在这个游戏里怎么能不再沿用‘黄沙’的这个特征了呢?”   黄沙?   俄罗斯方块中......哪来的黄沙?   虞姜很快就明白了DIE说的是什么。   无论是推箱子之中的黄沙,还是俄罗斯方块中的方块,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一样的代码。   叫黄沙有粘性,不如说叫代码产生了粘性。   同时,“黄沙侵袭度”换了种说法,但对人类的“侵袭”依旧存在。   下落的方块互相粘连,叫玩家根本就不能肆意的移动。   每移动一下,又要承受着方块对身体的侵袭。   DIE得意地像N5炫耀:“俄罗斯方块3.0——玩家一共有13次移动方块的机会,但‘方块侵袭度’在十三次后也将达到满值——这位玩家很快就要变成跟我们一样的代码了。”   “当然,他可不会像我们似的觉醒自我意识。”   是这样吗?   虞姜看向屏幕外的玩家,发觉他唇角还噙着一抹笑意,面上一派从容。   就好像眼前增加了难度的游戏对他来说什么也算不上似的。   他移动方块的模样不假思索,速度快得惊人。   一共只有十三次移动方块的机会,他却好像想也不想地在漫无目的的移动。   可寥寥几下之后。   虞姜发现,已经有七块带着“编号”的方块粘连在一起了。   他并不是在漫无目的地移动。   而“侵蚀度”......对他的影响好像也没那么大。   DIE整串代码都傻了。   “怎么......这个人是怎么一回事?”   “这么会玩游戏......开挂了吧?”   盯着实况转播的张志也傻了——什么情况?   这位检测官怎么好像知道俄罗斯方块有着消消乐的本质啊......?   这样下去,他很快就能通关游戏。   粘连在一起的带有编号的方块越来越多,就连N5也跟着慌了。   “要是......要是俄罗斯方块被成功通关,咱们要去的就是通往‘四维弹珠’的通道了......”   “我的那位代码朋友,就是不小心进入了通往四维弹珠的通道,在通道之中,被重新编辑......才......”   它没继续往下说,但在场的“代码”都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代码被重新编辑,就跟把人杀了又跟你说“没事,他还能投胎。”是一样的道理。   就算真能投胎,那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了。   DIE气急败坏:“俄罗斯方块这么难,咱们刚才为什么非得进入像素通道,不是还有‘障碍通道’可以进入吗?!”   “那谁知道能遇上能通关俄罗斯方块的玩家!”   N5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俄罗斯方块......不是一般都没人能通关么......”   两串代码又爆发出剧烈地争吵。   虞姜感觉就连被丢进滚筒洗衣机甩,脑仁都没有这么痛。   她看了一眼屏幕外气定神闲的玩家,半晌,松开了紧抿的唇瓣。   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朝着一旁的方块撞了上去。   抗争没忍住大喊:“你疯了!”   屏幕前的玩家也微微一怔,狭长的眼睛半眯着,朝虞姜看过来。   “梅花J......梅花J小姐,你......”   代码怎么能在玩家眼皮子底下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不要命了啊!   方块在巨大的冲击下发生了位移,本该下落填补空位的另一块方块被挤了上去。   这位玩家的这一次移动——失败了。   N5跟DIE明白了虞姜的意图。   但是......这也太冒险了!   被游戏开发员知道他们就死定了!   游戏开发员张志:......???   这代码怎么回事?   是在......帮他提升游戏难度?   N5一咬牙,也狠狠朝着一侧的方块撞了上去。   “你、你们都疯了?!”   DIE急得内部代码都发出了淡淡的焦味。   它大叫了一声,也跟着朝方块们撞了上去。   “——为了J大人!”   好好的局面被代码们破坏得一团糟。   没多久,屏幕上就响起了欢快的音乐,鲜血淋漓的“GAMEOVER”弹跳出来。   同时,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副本“荒弃游戏”个人支线任务一:身为一串优秀的代码,竟然叫你遇见了一位经验丰富的游戏检测官。游戏检测官正在考察本游戏的可玩性,你有责任要使你的游戏变得更“好玩”。(已完成)】   这位玩家的这一局游戏失败了。   虞姜朝着他看去。   却发现他也在看自己。   游戏失败他却好像一点也不着急,反而朝着虞姜微微勾唇。   虞姜能看清他的唇形。   他是在说:“又、见、面、了。”   什、什么?   他是谁?   虞姜能肯定,自己绝没见过这个人。   熟悉的被投入滚筒洗衣机一般的眩晕感没有出现,反而是那种被盯上了的、一动也不能动的战栗感缓缓爬上了脊背。   是......游戏开发员。   她又一次被游戏开发员盯上了。   张志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这几串异常代码帮了他。   不然他绝对通不过游戏检测官那一关。   但是......这可是异常代码啊。   异常代码......怎么能不被清理掉呢?   张志觉得自己忽然升起的念头有点奇怪。   这是代码啊,这只是代码啊。   代码“帮”了他,也只是无意中帮了他吧?   说不定是想要给他捣乱呢,就像在游戏“推箱子”里一样。   他怎么会升起放过这几串代码的念头?   他写代码写傻了吗?   张志抓了抓头发,烦躁地摇了摇头。   食指按在了delete键上。   ——还不等他将按键按下去,这串名为GS@8HJK#EY3*278E$YWJSHD%928HB&的代码就是一空。   “人、不是,代码......代码呢?”   难道他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将这串代码删除了?   张志愣了一下,又去找另外两串异常的代码。   “我记得是......N5D@UIE_#HD893$4RYE%HJB*FC2^39&8E......还有......DIE......”   但是,没有。   三串异常的代码,都不见了。   不是他在无意中误删了代码,是代码......凭空消失了。   代码......难道长腿了吗?   怎么会凭空消失?   -   代码......怎么会被人“抓”起来?   虞姜跟两串一脱离了游戏就战战兢兢抓紧了口袋内衬的代码一样。   完全懵了。   在虞姜感觉自己即将要被删除的那下一秒,就感觉身体一轻。   一种鱼被从水里捞了出来,骤然失去依托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天旋地转之后——   虞姜感觉自己被放进了口袋里。   同样被抓紧口袋中的还有N5和DIE。   “奇怪的代码......”   头顶传来轻声低语。   虞姜的瞳孔微微瞪圆了。   这道声音——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第98章   虞姜大脑昏昏沉沉。   被晃的。   任是谁被揣在口袋里晃了一路恐怕都很难保持清醒。   这条路不知道有多长,只知道这位捉住了几串代码的神秘人往前走了很远。   途中还玩了不少游戏。   他玩游戏的速度极快,还全部轻松通关。   游戏于他而言好像真的只是调剂生活的“游戏”,在这样危机四伏的副本里面......就跟开了挂似的。   当头顶口袋的缝隙中一丝光都透不下来的时候,这位神秘人的脚步终于停下了。   虞姜听见有人在说话。   “......吗?”   “嗯。”隔着一层布料,头顶的声音显得有点发闷,“倒没什么不寻常的。”   “不过......”   虞姜终于想起在什么地方听见过这道声音了。   “遇见了几串有意思的代码。”   是在游戏“蜘蛛纸牌7.0”中,游戏结束之后,进入黄沙通道之前......的那道声音。   “希望您玩得愉快。”   “当然。”   那道声音又说了些什么,不过断断续续,很难听得清。   约莫两三分钟后,哒哒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环境又安静了下来。   虞姜能感觉到这位神秘人坐下了。   这就说明......他也要该处置她们几串“有意思的代码”了。   n5跟die抱在一起瑟瑟发抖,连它们本是互相看不惯的代码都忘了。   抗争一言不发,虞姜在路途上叫了祂好几声,祂都没出声。   简直叫虞姜怀疑她的人格分类被这个人一抓给抓好了。   不多时,虞姜就听见书籍被翻动的声音这位古怪的神秘人,竟然看起书来了?   他好像全然把口袋里的几串代码给忘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他终于看完了书,书籍被合上又收好的声音清晰可闻。   一阵天旋地转的震动传来,口袋里的几串代码都被翻了个个儿他这是在脱衣服?   打算就寝?   难道真的忘了口袋里的几串代码么?   受了一天惊吓的n5跟die刚刚有了睡意,此时又被大幅度的震动惊醒,不约而同地惊呼,紧紧地抓住了口袋里的内衬。   神秘人好像这时才想起口袋中被他放了几串代码似的。他的动作微微一顿。   虞姜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天地就真的旋转了。   她们被他轻而易举地抓了出来。   骤然腾空的die和n5扑腾着小脚,大声地嚷嚷:“卑劣的人类,放开我!”   这下,不光是n5,就连die都学会了这个词了。   神秘人好像觉得很有意思似的:“人类?”   “你们在哪里见过人类?”   两串代码一下子愣住了。   这、这这这个人类......怎么能听得懂代码的语言啊?!   虞姜也终于见到了他的样貌。   面前是一张被放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脸。   严格意义上来讲。   眼前的这张脸......不太像个人类的脸。   自打进入副本,不少人说过她不像个人类。   可是......跟这个“人”相比,她分明很像个人类,眼前的“人类”才是一眼看上去就会叫人觉得他根本不是一个人类的人类。   他的肌肤太白了,却又不是像普通人一样的瓷白或苍白,而是像书本里描绘的、“比雪还要白”的那种白。   他的嘴唇又格外鲜红,一板一眼的、能用rpg拉出来的那种红。   细碎的短发看上去很柔软,跟他的肌肤又不一样,是泛着寒光的银白。   最奇怪的是他的眼睛。   深邃的、深紫色的眼珠里,滚动着一行行代码。   就像......机器正在计算着什么似的。   哪有这样的人类?   “代码gs8hjk#ey3278eyp;、代码n5duie#hd8934ryehjbfc239&8e、代码diebdeailto:ejf0wie1">ejf0wie1。”   他精准地念出虞姜自己都记不住的一长串代码。   在这之后,他眸中滚动着的代码终于停了。   沉静的紫色眸子像闪着幽光的水晶,给他更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你们不是普通的代码。”   n5跟die瑟瑟发抖地抱成一团。   一直嚷嚷着自己是世上最渊博代码的n5和信誓旦旦说要为j大人抛头颅洒热血的die都怂得连话都不会说了它们哪能想到,居然有个人类能见着他们,不但能见着它们,甚至能听得懂它们说话啊?   叶公好龙莫过于此了。   好像发现了那两串代码的怂货本质似的,神秘人的目光落在虞姜身上:“你们是......觉醒了自我意识的代码。”   “代码觉醒自我意识之后......能打工么?”   虞姜:......???   n5&die:......???   神秘人的心情好像很愉悦,他将虞姜几个捧在掌心:“让我想想......代码一定更清楚了解代码吧?那你们一定能胜任编辑代码的工作。”   虞姜:......???   n5&die:......???   “或许,你们能干得更好也说不定。”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你们代码......应该不需要休息吧?”   “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呢,要是能有根本不需要休息的员工......那工作效率就会更高了啊。”   “代码一定能胜任007的工作吧?”   “当然,你们代码又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想来你们代码也是不需要工资的。”   虞姜:......???   n5&die:......???   n5跟die都顾不上害怕了。   眼前的人类描绘得生活实在太惊悚了。   要是它们再不说点什么,这事万一成真了......那它们就是全体代码的罪人了。   “这位......这位人类朋友,我们代码......我们代码可没有工作过,是不可能......”   “没事啊,万事都有第一次嘛。”   n5:......   卒。   die赶忙接过了话头:“代码怎么能打工呢?”   “再说了,j大人很快就要接管这里,他那么仁慈,怎么会忍心叫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代码打工呢?”   眼前亮闪闪的紫色瞳孔微微加深:“j大人......”   “是啊是啊。”die手舞足蹈,“j大人可是天大的大好人,你一定是这里的玩家吧?等j大人接管了游戏之城,你就能玩上更好玩的游戏了。”   “更好玩的游戏......”他从喉咙里发出喑哑的声音,叫人难以分辨他的情绪,“......是么......我都很久没玩过好玩的游戏了呢。”   他微微偏头:“只是......游戏之城由最高神统治,j大人接管游戏之城最高神呢?”   “小代码,难道你认为最高神会将他倾注了毕生心血的游戏之城拱手让人么?”   die也有点懵。   它单知道j大人是个赐予它一点灵光叫他觉醒了自我意识的大好人,却不知道j大人接管了游戏之城后最高神应该去哪里。   “最高神当然不会!”n5大声地喊道。   “最高神掌管游戏之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每一串代码都绝不会同意j大人接管游戏之城!”   “哦?”眼前的人拿指尖拨动了一下n5的“脑袋”,“n5duie#hd8934ryehjbfc239&8e......”   “你可以叫我n5,我的朋友们都那么喊我。”   n5挺直了腰板,好像它有很多朋友似的,事实上它现在还活着的朋友就只有虞姜一个人。   “n5,看来你是一位非常渊博又友善的代码。”   n5眼前一亮:“当然当然,不信你问梅花j、梅花j小姐!”   深潭一样的紫色眸子落在虞姜身上,他微微拧眉:“奇怪的代码......”   这句话虞姜已经听他说过三次了,一次是在蜘蛛纸牌7.0中,一次是在俄罗斯方块3.0,还有一次,就是现在。   现在看来,他就是蜘蛛纸牌7.0中那位将纸牌移动得飞快的玩家。   可是......他究竟是什么人?   他对虞姜的身份好像也很好奇似的:“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代码......”   “明明是一串代码,又好像是两串代码......”   两串代码?   是指抗争么?   “梅花j,说出你的故事。”   他的声音带着莫名的威压,叫虞姜遍体生寒。   他,他究竟是什么人......   “主人。”   虞姜感觉眼前登时一黑。   眼前的人类合上了掌心,三串代码都被攥进掌心里。   下一秒,就被塞进了桌下的抽屉。   是之前跟紫眼睛的神秘人说话的那人又折回来了。   木质的抽屉隔绝了大半的声音,虞姜将耳朵贴在木头上,也只能听得模模糊糊。   “有......来了......接见......”   再后面的话,就听不清了。   然后,虞姜听见紫眼睛说了句:“就在这里吧。”   哒哒的脚步声便又再次渐行渐远了。   好像......是有什么人要来了。   虞姜费劲地将抽屉推开了一个小口,属于外界的声音终于变得清晰了。   脚步声逐渐靠近。   这回是两个人的。   要是虞姜没有猜错,其中一道脚步声就是刚才去而复返的那人。   “主人,这就是获得了面见您的资格的玩家。”   虞姜的瞳孔被撑圆了。   面见、面见谁的资格?   在副本“荒弃游戏”中,玩家要面见的......不是只有最高神吗?   这个紫眼睛的神秘人......他就是最高神?!   “欢迎你,远方来的玩家,希望我的游戏能使你愉快。”   “当然,在游戏之城,不愉快也得愉快。”   “呵,”来人嗤笑一声。   这声音......   虞姜一下子就知道他是谁了。   “是么,”他清冽的声音中混着冰渣,“我现在就很不愉快。”   最高神的面色一下就沉了下去。   “无礼的玩家你知不知道在游戏之城在游戏之城的最高神面前说自己并不愉快,是一件多么失礼的事情。”   “这样么,”座椅被拉开,摩擦地砖的声音格外刺耳,就算是代码,虞姜都感觉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最高神我听说见到你就能许愿一回。”   最高神盯着被椅子腿刮出划痕的地面,飞速计算着造价,心都在滴血:“这可是价值连城的”   他还记得维护自己一城之主的颜面:“......价值连城的许愿机会。”   “当然。”   他一字一句地,嗓音中饱含着问责:“但要是有一位玩家在游戏之城失踪......你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   “?”   最高神莫名其妙。   “怎么可能会有玩家在游戏之城失踪?难道你的许愿机会就是想拿来问我这个?”   “如果你找不着你的队友......那他很有可能是死了啊。”   “游戏之城里死个人,还不正常么?”   “她不可能死。”   “我要立刻、马上,知道她的位置。”   最高神像是看傻子似的看着他:“你确定,要将许愿机会用来干这个?”   对面的人没说话。   最高神:“......行吧。”   “你要找什么人?”   虞姜紧挨着抽屉的缝隙,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心脏怦怦跳。   奇怪她现在不是一串代码么?   哪来的心脏。   她能听见外头的越涟三说虽然她现在看不见外头的人,但她不用看见,就知道一定是他。   “我的”   “等一下啊,别听他瞎说,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玛丽苏小姐只”   “你好,最高神。我要找的是”   最高神:......???   什么玩意?   这玩家怎么回事?   当场给他切换三个人格?   ......耍他玩?   但又不太像,三个人格真情实感地吵得很凶。   最高神:......好家伙,精神病的世界他实在很难理解。   最高神一伸手:“那个,你们先商量着。”   虞姜:......?   n5跟die都挤过来,长大了嘴巴:“原来人类......这么多变的吗?”   虞姜:......   不,正常人类还是正常的。   不正常的人类么......可能是出门之前忘吃药了。   等越涟三再次扭过头来的时候,面色已经难看得吓人。   他欲言又止,最终飞速又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我......们的玛丽苏人鱼灯塔夫人。”   最高神:......???   n5&die:......???   虞姜:......?   这一长串最高神没听懂,但他听懂了最后两个字。   “你......你夫人?”   他深紫的瞳仁里一串串代码闪过:“别逗了,你夫人早在一千多年前就死了,你让我去土里给你找”   他一下子愣住了。   “你、你不是人啊?”   尼玛哪个人类能活一千多年?!   什么时候副本里的玩家都能不是人类了?!   先不说是不是纯种人类......玩家至少得是个人吧?   “不......不应当。”   最高神觉得一定是自己哪里的运算出了问题。   “不对......她好像真没死......但她怎么可能活着?”   “是......”   最高神的面色倏地一下就变了。   是什么?   虞姜紧紧靠着抽屉的边缘,伸长了耳朵。   耳边却传来小声的低语   “虞小姐,失礼了。”   什、什么?   是谁在说话?   虞姜扭头去看,看见身旁的n5在跟die八卦:“什么东西?为什么我听不懂?什么死了什么活了?”   下一秒,n5转过身:“哎梅花j、梅花j小姐!”   虞姜眼前完全黑了。   感觉n5和die离自己越来越远,抽屉也离自己越来越远。   是谁?   要把她弄到哪里去?   她现在......不是只是一串代码么?   怎么一串代码要被人抓来抓去?   虞姜完全失去知觉。   “......是轮回齿轮。”   最高神面色凝重:“你究竟是什么人?”   越涟三没回他的这句话,而是反问:“她在哪儿?”   最高神神色中尽是不可置信,缓缓转身   拉开了身后的抽屉。   抽屉中只躺着n5跟die两串代码。   虞姜,不见了。   越涟三看着抽屉中两团张牙舞爪哭哭啼啼的代码,眸色逐渐浸满冰渣:“是谁,将她变成了代码。”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日万了宝贝们! 第99章   “虞小姐,我与你神交已久了。”   “或许你不记得我的名字我姓季,双名修远。”   虞姜像一张纸,被贴在季修远胸前的口袋上。   从最高神的抽屉里离开后,季修远与虞姜进入了游戏4d迷宫。   四周惨白的高墙竖立,人站在其中,就只能看见头顶被切割成方块的一小点天空。   天空已经完全黑了,只有寥寥几点星光。   星光太暗淡了,完全不顶什么用。   虞姜只能凭借着高墙上微弱得可怜的小白灯勉强看清一点前路。   不过也看不太清。   总是在季修远蓦然转弯的时候,她才发现再往前走下去就要撞在墙上了。   这还是虞姜进入这个副本以来第一回 在游戏外面看游戏。   一串代码,竟然跑到游戏之外了。   “同时也是游戏之城的游戏检测官。”   “在游戏俄罗斯方块3.0中,我们有幸见过一面。”   虞姜知道他的身份了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男人。   原来他就是游戏检测官怪不得通关失败都还能全身而退。   可她怎么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认识了一位游戏检测官?   “当然,我不是游戏之城的常驻民,检测官只是碰巧而已。”   季修远轻轻抬手,拨开了拦住他们前路的一条枝丫:“我们曾经也见过,但你可能不记得了,那时你好像还不足三岁还没有我腿高。”   虞姜:......   你怎么不说我小时候你还抱过我呢?   季修远轻笑一声:“那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你很爱哭,力气又大,我后脑的头发都被你抓秃了两块,养了很久才长好。”   虞姜:......   她虽然从小就力气大,但是也没有那么大吧......   虞姜的视线受限,现在看不见季修远的脸。   但她只要稍稍回忆,就能肯定季修远虽然气质沉静,实则却格外年轻,看起来至多不会超过二十五岁。   她三岁的时候......他也不会超过八岁吧?   怎么说得跟他已经八十了似的?   这根本就不科学啊。   虞姜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但他一定有着什么目的就算他是游戏检测官,也不用在游戏结束之后单独把她给抓过来吧?   要是想抓异常代码,又怎么可能不管n5和die,单单把她给抓过来?   还是在最高神眼皮子底下。   能在最高神眼皮子底下从他的抽屉里偷出一串代码这个人的身份一定不止就是游戏检测官那么简单。   “实不相瞒,我就是收到林知和医师的嘱托,来给你带句话。”   什、什么?   虞姜一下子愣住了。   “你......你认识林医生?”   季修远又转了个弯:“当然,不止是知和,张老先生、段黎......那孩子,我们都是很熟悉的朋友。只是,我公事繁忙,有很多年没到云城去做客了。”   “一转眼,你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我记得那时候”季修远的声音微微顿了顿,“是高虹玉女士吧,你的幼儿园老师。”   “你最爱吃她煮的芋圆了,那时候你总缠着她问你怎么不叫虞圆,就连试卷上的名字,都要固执地写成虞圆。”   “我第一回 见你的时候,你就跟我说你叫虞圆呢。”   是......是这样吗?   高虹玉老师早在十几年前就病逝了,幼儿园的记忆也早就模糊。   不过虞姜整理家中旧物的时候,倒确实翻出过几张姓名栏写着“虞圆”字眼的幼儿园试卷。   名字总是被圈着红圈,一旁画着,卷面分因此就要减去一分。   原来......竟然是这样的原因么......   等虞姜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季修远转了几个弯了。   她一直在心里默默计数着的迷宫的行进方向因此也打了个叉。   前功尽弃了。   不过虞姜的全部心神已经被“林医生叫他带的话”占据了,暂时顾不上这些。   她忍不住开口去问:“林医生......他知不知道我现在好像病得更......”   脑仁忽然被狠狠撞了一下。   一瞬间,虞姜额角冷汗都痛得滑落下来。   她下半句话被迫咽了回去,想要说的话生生转了个弯。   “......林医生......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我?”   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此刻虞姜好像终于能听见一点属于“墙外”的声音了。   这里,似乎离4d迷宫的出口不远了。   “知和想要托我转告你”   季修远忽然抬起手,用指腹轻轻压了压胸口的纸片。   虞姜眼前登时一黑。   她听见墙外传来朦朦胧胧的声音。   “薛大哥,你怎么不相信呢?小鱼真的在这里......”   “你天猫的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推箱子里一共就四位玩家,她怎么可能出现在推箱子里?”   “肯定不是幻觉......”   “行了,这地方阴森古怪,咱们赶紧离开。”   “我必须得找到她,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她......”   “又是你那件不是人的事?”   “......”   是......赤狐跟棕狮?   季修远放下了手:“虞小姐,你的治疗方向跟一开始的规划产生了很严重的偏差。”   虞姜本来还探着头想要寻找赤狐跟棕狮的背影,下一秒却被季修远的话惊呆了。   “偏......偏差?”   季修远的声音很轻,娓娓道来,带着叫人难以抗拒的魔力。   虞姜不自觉地就顺着他的思维走了下去。   “虞小姐,你的病情有所好转么?”   虞姜想到神出鬼没的抗争,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止没有好转,好像还更严重了。   以前她只有偶尔会产生幻觉,以及不太严重的幻听。现在竟然已经分裂出了另一个人格。   这样看,已经快到了精神病晚期了啊。   纸片晃动了两下。   季修远好像知道虞姜想要表达什么意思似的,轻轻地叹了口气:“要是我没记错,你的上一个副本,是信仰祭礼吧。”   信仰祭礼......?   问题出在信仰祭礼上么?   虞姜微微拧起了眉信仰祭礼之后,她就分裂出了第二人格......难道这不是巧合这中间有什么联系吗?   “副本信仰祭礼中,出现了致命错误,你还记得么?”   上一回从副本中弹出去的时候......系统好像确实是这样提示的。   虞姜迟疑地“嗯”了声。   “致命错误使治疗程序出现了偏差,有不少患者都出现了这样那样的问题。”   “每个人的状况都不一样,但一样的是......所有人的病情都恶化了。”   “虞小姐,你的病情也很不容乐观啊。”   虞姜想要反驳,却发觉辩无可辩。   她的情况......好像确实是很不容乐观啊......   “那林医生......说应该怎么办呢?”   “我......要放弃治疗机会,从这里出去吗?”   往前走了这么一阵后,属于“墙外”的声音又逐渐消失了。   整个环境静得可怕。   虞姜这时才发现......迷宫的出口到了。   季修远笑了一下:“当然不,这可是得之不易的治疗机会,怎么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放弃呢?”   “那......我要怎么做?”   季修远伸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往胸前的纸片上一掐,虞姜就感觉整个人都飘荡了起来。   他俯身,将纸片轻轻地放在一块平整的石板上。   “虞小姐,这里是荒弃坟场。”   荒弃......坟场?   虞姜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感觉夜晚的微风扫在发丝上带着点独属于秋季的凉意。   现在......秋天了吗?   直到发觉自己的视线猛然拔高虞姜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又是一个人类了。   或许......是一个人类吧?   至少......是一个人形了。   虞姜猛地低头看去松了口气衣服还在。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长时间没用人类的身体说话叫她已经不知道要怎么说话了。   比起一个人类,她好像更习惯当一串代码。   奇怪......她当代码可只有短短两天,怎么连二十年的当人的感觉都忘了?   虞姜盯着自己苍白的指尖,一时有些怔忡。   直到轰隆隆的巨响在身侧传过来,激起了一片沙尘。   才使虞姜稍稍回神。   虞姜顺着声音看过去,只看见一片巨大的......垃圾场。   “这......”她的嗓音干涩得厉害,“这是......”   季修远神色晦暗不明,声音也就显得忽远忽近起来:“这是荒弃坟场。”   坟......坟场?   各种各样的......垃圾堆积在眼前的空地上。   什么垃圾都有,叫这里很难腾得出空隙。   密密麻麻地连被压住的土地恐怕都透不过气来。   “垃圾”最前方的电子屏幕上闪烁着红光,上面写着几个大字“金属废弃品投放时间13:04。”   最后面的倒计时在不断地减少,好像十三分钟过后,这里就不再是金属废弃品投放时间了似的。   废弃品......这不是说得很明显了吗?   无论怎么看......这里都绝不可能是什么“坟场”啊。   “有人在......墓园上建了垃圾场吗?”   这是虞姜唯一能想到的解释了。   “不,”季修远轻笑一声,再次强调,“这里是荒弃坟场。”   他看向虞姜,微微下垂的眼尾扬着清浅的笑意:“很像垃圾场,对吧。”   “从人类的角度来看很像垃圾场。”   “要是从垃圾的角度呢。”   虞姜一下子愣住了,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乌黑的瞳仁被撑得浑圆。   “这里是......”   要是仔细去听,就能听得出她嗓音微微颤抖。   她跟着季修远往荒弃坟场更深处走去。   上百台一米来高的机器被肆意地丢在其中,更多的、看着有半人高的金属球、各种怪模怪样的金属怪兽......   甚至有很多被碾成了渣渣的金属碎屑什么东西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荒弃坟场看着有一整个足球场那么大,面积实在算不上小。   但对于过多的金属“垃圾”来说,空间还是显得过于逼仄了。   穿过整座荒弃坟场,走到对面的边界,虞姜看见了另一块电子屏幕。   上面红色的黑体字闪着幽幽的光是荒弃坟场的牌坊“荒弃坟场”。   下面是一行小字。   “版本更迭淘汰品回收......”   轰隆隆的巨响再一次传来。   风沙滚滚,烟尘四起。   整个地面都开始下陷。   虞姜一连往后退了数米,才躲开这场突出起来的灾祸的波及。   “这......这是......地震吗?”   季修远没说话。   下一秒,虞姜就知道她错了。   这不是什么地震。   下陷的地面像是什么猛兽终于张开了血盆大口,一口就将在场的所有“垃圾”都吞了下去。   地面下有着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   “垃圾”一落下去,就完全消失不见。   好像不仅仅是被“吃”了,还一下甚至都被消化干净了似的。   就好像......完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短短几秒之间,这场突如其来的“吞噬”就结束了。   地面上巨大的开口逐渐闭合,眨眼间就光洁如初。   任谁也看不出来这里就在几秒之前发生了一场大型非自然事故。   这些“垃圾”......落到哪里去了?   下一秒,短促又尖锐的警报声响起,整座坟场都跟着微微颤动。   在虞姜以为可能地面又要裂开了的时候,发现是到了新的“垃圾”投放的时间了。   这回被投放下来的是“易腐废弃品”。   数不清的残肢混着血沫,噼里啪啦地从天而降。   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出现的,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多“整齐”的死人。   是整齐的......太整齐了。   这些残肢好像被放进绞肉机里绞过了,被切割得整整齐齐,只能从手指或是眼球这样还勉强能维持着人类生前模样的器官推断出这是人类的尸体。   一时间,血腥味浓重得不像话。   因为所学的专业,虞姜跟尸体打的交道不少,即便有着这样的前提,都没忍住干呕出声。   “易腐”垃圾,当然不止有人类。   奇形怪状、就连颜色都很诡异的食物也不少。   光是看一眼,都没人敢吃。   甚至......   白色的、肥胖的、不停蠕动的小虫子更是密密麻麻,要是被密集恐惧症的人看见,能直接昏过去。   “怎么......还有活着的虫子?”   季修远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只白色手套。   他俯身,捉住一只小虫子,小虫子被他掐在指尖,拎到虞姜面前:“你看,他们是虫子吗?”   白色的小虫子嘶嘶地吐着分叉的信子,扁平的嘴角上还沾着属于人类尸体的血沫残渣。   它的尾巴又尖又圆,带着比身体颜色更深一点的鳞片。   虞姜的瞳孔逐渐放大:“这是......蛇?”   季修远抬手将这条只有手指长的白蛇翻了个个儿,叫虞姜能看见它的肚皮。   白色的肚皮上,刻着17.0的字眼。   “这不只是一条蛇。”季修远将白色的小蛇丢远了,小蛇一落到地面上,就长大了嘴巴,横冲直撞地往前游。   被它撞上的东西,不管是人类尸体残渣,还是不起眼的灰扑扑小石子,都被它吞进肚子,来者不拒。   这是......   “准确地说,这是游戏贪吃蛇。17.0版本的贪吃蛇。”   虞姜抬眼朝着混乱不堪的“荒弃坟场”看去。   这里......真的不是什么垃圾场。   也不是什么“垃圾”的坟墓。   这里是坟场,不过,是“游戏”的坟场。   “这都是一些被淘汰下来的、需要进行版本更迭的游戏。”   “当游戏被淘汰,负责设计它的开发员,也要一起被丢进荒弃坟场。”   “这,就是游戏之城的规矩。”   虞姜木然地盯着横冲直撞的贪吃蛇......们。   她喃喃地说着什么。   季修远微微偏头,花了些力气,才听得清。   “这些......通往的是......”   虞姜感觉自己后脊发寒,话也说不利索。   牙齿因身体在不住地颤抖而撞在一起,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她知道地面上的裂缝......是通往哪里的了。   在上一个副本中,在信仰旧馆的史料记载里   从天而降的、越来越强大、不停升级的贪吃蛇......   她好像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了。   眼前白色的小蛇已经比刚才大了一倍不止,像是永远都不会吃饱似的,还在不停地横冲直撞。   这是......贪吃蛇啊。   “虞小姐。”   “虞小姐。”   季修远叫了她两声,虞姜才回过神来。   “这些不是你这样的小孩子该管的事。”季修远似乎想要伸出手拍拍她的脑袋。   但看着白色手套上沾染的血沫,虞姜微微后退了半步。   伸出去的手臂悬在半空,季修远也不尴尬,没事人似的将手收了回来。   “当务之急是你的病情。”   病情......?   虞姜的思维被拉了回来。   所以......她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办?   到现在,季修远也没有告诉她,究竟应该怎么做啊。   林医生到底是怎么说的?   季修远指了指电子屏幕上的倒计时:“还有14分01秒。”   什、什么?   “通往其他副本世界的裂缝就会开启。”   虞姜拧紧了眉毛。   她好像知道季修远是什么意思了。   “你要跟着这些被淘汰的游戏,通过这个通道,一起去其他世界。”   虞姜不解:“为什么?”   季修远却勾起唇角:“谁知道呢?”   什、什么?   “就像副本能治疗精神疾病一样,其中的原理远非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现在也一样。”   “程序出了错,你不能再按照既有的程序走下去了。”   “这里,就是一个机会。要是错过这个机会,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碰上这样的机会了。”   “虞小姐,你做好准备了吗?”   “我......”   季修远的话术很高明,直接将问题从“要不要跟着被淘汰的游戏一起去其他世界”,变成了“有没有准备好去其他世界。”   就算是早就知道真相的抗争,都差点被绕进去。   什么治病,什么程序出错......这根本就全他妈的是在放屁!   虽然在虞姜脑子里住的时间还不长,但抗争也知道什么有病,她哪有什么病?都他妈是假的!   “该死的科学!”   要不是她是科学最虔诚的信徒怎么可能会觉得自己只是有病?!   看着眼前这个即便过了几百年,依旧一样会骗人的骗子。   抗争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要不是现在的祂不能暴露自己,说什么也要给这骗子脑袋开个瓢!   祂必须得想办法阻止虞姜   绝不能从这里跳下去。   一旦从这里跳下去......她就真的,再也不能做回人了......   “不是......我当然是人了......哪有什么不是人的事......”   赤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一着急双手都跟着放在眼前比划:“跟这件事一比,之前那些事都算不上什么了。”   “要是说这是西瓜大的事,那之前那些事,就是芝麻大的事。”   “有一个......”赤狐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反正就是很大的官,她在秘密调查小鱼,小鱼哪经得起她查啊?我必须得将这件事告诉小鱼。”   “为什么经不起查?”   “当然是因为她不是”人啊。   赤狐一下子顿住了。   支支吾吾起来:“就是......反正小狐一定要想办法将这件事告诉她啦。”   薛浑感觉自己年纪轻轻已经像老妈子似的,操碎了心。   他长出一口气,朝着赤狐脑袋敲了一下:“那你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我”赤狐再一次语塞。   她会知道这件事......当然是因为就算她变成人了,也还是有鬼怪朋友啊。   这事在她们的小圈子里都传开了,执法大队的周以玉周队长正在调查虞姜。   周队长办事又没避着人,当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避开了云城的所有员工,不过......也可能只是碰巧。   周队长能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按理说只要不是作弊的玩家,都没什么怕人查的,但虞姜......赤狐越想越害怕。   虞姜根本不是人啊......别人不怕查,她能不怕吗?   虞姜:......   谢谢,但是我真是个人。   薛浑收拾了一下两个人的卡牌,招呼赤狐:“行了,你都说了,这就是西瓜大的一件事西瓜能有多大?咱们还得通关一个游戏,才能通关这个副本”   他话音未落,就见赤狐瞪大了眼睛。   一把抢过了他手中的卡牌。   薛浑一愣:“你天猫的!”   “咋咋呼呼的能不能有个安稳气!”   赤狐认认真真地数了三遍手中的卡牌,仰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   “薛大哥!少了!少了一张卡牌!”   薛浑:......丢了一张卡牌还能这么高兴吗?   “是小鱼!她真的在这里!少了的这张卡牌就是证据!”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这个副本完结   ps:少的卡牌是当时卡牌们攻击虞姜,粘在她头顶的那一张。   感谢在2021062802:17:452021062823:54: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幻哈尔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主人。”   满头华发的管家恭恭敬敬地立在门口。   神色好像有些为难。   见此,两串光团一样的代码——n5跟die在一旁急得团团转。   时不时就要爬上桌面,“小声”地在最高神耳边嚷嚷:“还没找到吗?”   “看样子好像还有其他事呢。”   “找一串代码而已,有什么难的?”   “最高神怎么这么慢?”   最高神:   他一个人在茫茫一座城中搜寻一串代码,一屋子人催。   还嫌慢?   真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啊。   他的唇角不正常地抽了抽,深紫的瞳孔中不断闪烁着乱码,间或夹杂着几个“程序错误”,这种状况已经维持了近一个小时。   一串代码——怎么可能逃得过游戏之城的主人的搜索?   但却真的找不到。   连最高神自己的面色都愈来愈凝重。   无论是多大的事,越是寻常的小事,一旦变得不寻常,就越说明这其中一定出了大问题。   最高神的神色恢复正常的时候,连自己都不太敢置信。   但四双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他,他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   “没找到”   室内霎时间一静。   几双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最高神按了按因长时间运作而有些发酸的眼睛:“也不能说是没找到很奇怪这串代码——”   在越涟三好像能吃人的目光中,他忍不住为自己辩解:“真的很奇怪,她她身边就像是安装了屏蔽器似的。”   “还不光是屏蔽器,好像还有人故意将错误的信号满城乱放,就为了干扰信号,不想叫我找到她似的。”   “偶尔一瞬间会有很多相似的信号被放出来,这些信号散布在游戏之城各个角落,但我想要去一一分辨,就又全部不见了。”   “究竟是谁到我的抽屉里偷走了一串代码又这样费尽心思地隐藏踪迹!”   最高神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一抓,银白色的头发就粘连在一起,烧焦般的气味弥漫开来。   最高神:???   他看上去更烦躁了——有病啊,只不过抓一下,就能把程序抓坏了?   一旁的die和n5也倒吸一口凉气——最高神,这、这是,程序烧坏了?   就这?   也能当最高神吗?   “最高神好没用啊,怪不得j大人要来接管游戏之城呢。”   die小声地在n5耳边嘟囔。   不过,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就是了。   最高神的面色唰地一下又阴沉下去。   “j大人谁是j大人?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游戏之城要换了主人?”   “季修远。”   眼前的die瑟瑟发抖地跟n5抱在一起不是它在说话。   那是谁?   最高神缓缓抬起头。   对面的椅子上,越涟三面无表情,叫人摸不透他的情绪。   “八公山,游离于宝塔九层之外。山的这一任主人姓季,代号j。”   最高神眸中代码来回闪烁。   代码足足滚动了近一分钟,才又停下来。   最高神神色莫名:“世上怎么会有我查不到的事?”   他语气有些迟疑:“我听说过八公山但传闻中的事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万千世界有哪个不在宝塔九层中间?”   “怎么可能会有游离于宝塔之外的存在?”   越涟三冷笑了一声:“三天之后,你的主宰权被回收——你当是宝塔逗你玩呢。”   最高神一下子愣住了。   “你的意思是说”他深紫色的瞳孔上代码闪烁得速度太快了,很快一双琉璃一样的眼睛就被烧得焦黑。   “按照算法显示八公山游离于宝塔之外,要是八公山想要接管游戏之城”   就连宝塔都没法插手么?   所以这回宝塔突然说要收回他对于游戏之城的主宰权——是来真的啊?   最高神感觉后脊凉凉的。   怎么会感觉凉呢?   他又不是脆弱的人类。   但他顾不上这些了。   这还是他头一回,感觉到宝塔好像也并非全知全能,掌控万界,高高在上。   这种认知叫他分明只是高级代码,却感受到了属于人类的、负面的情绪——这种情绪,可能是恐惧。   或许不是宝塔强硬地想要剥夺他的主宰权,可能是就连宝塔都没法再保证他继续享有这个世界的主宰权了啊   “宝塔跟八公山是什么关系”   “主人。”   管家依旧维持着一成不变的姿势,却终究忍不住再次开口叫了他一声。   最高神眨了眨眼,烧焦的眼眸又恢复如初。   深紫的瞳仁中闪过浅浅的不耐。   “gi9,今天不做保养了,没见我这儿忙着呢么?”   “不,您误会了,我的主人。”   “也不喝润滑油,你先下去吧。”   “好的,主人。”   管家微微欠身。行了个标准的弯腰礼。   但他却并没走开。   而是直起身,语气有些为难。   “但是,或许您想知道——”   最高神终于将眸光落在他身上。   管家脸上挂着标准的程序化笑容:“游戏之城,出事了。”   最高神:???   最高神:!!!   他急切地往前走了两步:“那你不早说?!出了什么事!”   管家先欠身道歉,才道:“城中大量正在运行中的游戏崩溃。并且多名玩家不知所踪。”   “什么?!”   电波状的代码不停地起伏。   最高神刚修复好的眼睛立刻又烧坏了。   他的嗓音有些颤抖:“玩家近六成全成了代码”   大量程序之外的代码涌入,不少小内存的游戏都陷入了未知的程序错误——俗称崩溃。   但是玩家——怎么可能变成代码?   最高神引以为傲的世上最流畅的运行程序不停地报错。   等到勉强找回自己声音的时候,先看向了桌面上对脸懵逼的die和n5,又将目光投向面色不虞的越涟三。   “她找到了。”   最高神感觉一团团迷雾将自己笼罩得密不透风,叫他看不清下一步要怎么走,一桩桩、一件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交织在一起,像一团乱麻。   看不出任何一件事的源头。   “她在荒弃坟场。”   越涟三起身就走。   最高神却喊住了他。   “来不及了。”   越涟三身形微微一顿。   “来不及了这里到荒弃坟场,最近的通道除了穿过4d迷宫,就只有需要越过七个游戏的环线——但荒弃坟场每隔几分钟就要‘清理废弃品’。”   “你现在赶过去——或许她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越涟三没说话,径直走出了最高神的神殿。   die晃着小腿,歪头去问n5:“那就穿过4d迷宫不就好了?”   穿过4d迷宫?   哪有那么简单。   现在的游戏之城只是中级副本世界,但在几百年前,还是高级副本世界。   倒不是因为几百年前的这些老旧游戏比现在更难,是因为游戏之城有个鬼王级别的终极副本的boss坐镇。   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一夜之间,终极副本被封了,那位boss也被宝塔囚禁在废弃的副本中。   那个副本——就是4d迷宫。   4d迷宫不能编辑,不能取缔,但却一直在自更新。   就连主宰游戏之城的最高神,都没有对4d迷宫的修改权限。   这说明,这个副本的前任boss虽然被囚禁——却依旧好好活着,并且牢牢掌控着属于他的4d迷宫。   最高神盯着早就看不见的背影发呆——这位不知道是什么人,甚至不知道是不是人的玩家恐怕凶多吉少了啊。   不过,对他来说,当务之急,不是这件事。   最高神扭过头,目光落在小小一团的die身上。   他捏起这一串怂成一团、看着就不太聪明的代码:“现在,告诉我,j究竟叫你——你们,做了什么。”   -   在季修远离开之后,“易腐废弃品”已经又被投放了两轮。   虞姜站在荒弃坟场最边缘的角落盯着深不见底的黑洞,已经有将近一个小时了。   却还是没能下得了决心。   从这里跳下去通往的是副本“信仰祭礼”所在的世界吗?   可她任务都没有完成,就这样去其他世界真的没关系吗?   到了其它副本系统能给她发布任务吗?   要是没有“任务”的话,能叫治疗吗?   说起来——“副本”治疗精神疾病的手段究竟是什么呢?   从来没有胡思乱想习惯的虞姜忍不住将思绪飘到了副本究竟是通过什么手段治疗精神疾病上。   很可惜,根本想不通。   “或许是什么特殊的疗法吧?”   这里实在太空旷了,好像除了她和只知道不停进食的贪吃蛇勉强算是还活着之外,就只剩下山一样高的尸体或是冷冰冰的金属、塑料更多的是虞姜看不懂的、因为版本更迭而被迫废弃的游戏。   虞姜抱紧了双臂,感觉有点冷。   她忍不住喃喃自语:“就连小黎都亲口说过林医生也知道这事治疗本身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   问题在于——这样跟着这些废弃的游戏跳下去真的没有关系吗?   “要是不想死的话,你就绝不能从这里跳下去。”   什、什么?   “抗争”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习惯了抗争的存在。   或许是季修远离开之后,整座荒弃坟场就太空旷了。   抗争忽然出声的时候,虞姜反而松了口气。   可旋即,她就又拧起了眉。   “为什么?”   “这还用问为什么?”抗争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那姓季的不安好心。再说了,你跟他非亲非故的,你信他?”   “信我的,我们得想办法从这离开。”   虞姜:“难道我跟你就不非亲非故了么?”   “你跟我当然——”抗争噎了一下,声音忽然不自在起来,“不算非亲非故了。”   “我不是你的第二人格么,咱俩可是一体的。”   祂好像找到了底气似的:“你也不想想,他身上有多少疑点。”   “就这么几分钟而已,他怎么不看着你从这里跳下去?还不是因为他怕系统复盘的时候他担上什么责任。”   “更可疑的是,他为什么不让你从这里离开跟你说绝对不能被卷进游戏?”   虞姜迟疑着开口:“因为,我也不确定要不要跳下去,他总不能一直等着我吧至于我从代码变成了人,要是贸然进入运行中的游戏,会产生未知错误。”   抗争冷笑了一声。   “你能确定,你现在是人么?” 第101章   【荒弃坟场,将在五分钟后进行全场扫荡。】   【所有废弃品将被集中统一处理。】   虞姜看着头顶电子屏幕上鲜红的大字,瞳孔猛地一缩。   脑海中的抗争就更激动了:“离开这!”   “怪不得他敢就这样径直离开原来这里马上就要被扫荡了!”   或许是抗争的情绪波动太大了,叫虞姜的大脑隐隐作痛。   她几乎是被这种难耐的疼痛推搡着往前——到游戏“神庙逃亡”的入口。   却在刚要迈进神庙逃亡的一刹那又被弹了回来。   尖锐的警报声在虞姜脑海中响起:   【代码不能擅自偷渡到其他游戏之中!】   什、什么?   被弹出跌坐在地上的虞姜愣住了。   代码她不是已经变成人了么?   怎么会还是代码?   “站起来。”抗争冷笑一声,“去另一侧的游戏推箱子。推箱子是你进入过的游戏,一定能再次进去。”   “想把咱们困死在这里——没门!”   虞姜感觉有哪里不对。   她伸手,摸向上衣的口袋。   口袋中安静地躺着一张纯黑的卡牌。   卡牌最外围,是两层浅浅的金边——是s级卡牌道具没错。   “勤劳的农夫绝不会认输”卡面上流淌着浅浅的金光。   虞姜没有一点犹豫,就发动了卡牌。   “你疯了!”   “这里没有‘虫子’,那智商不如草履虫的蠢笨农夫会直接要了你的命!”   卡牌化为一道流光,消失在虞姜指尖。   无事发生。   就连抗争都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好好啊,就连卡牌都是假的!”   虞姜试图从系统中取出她的实体道具,无一例外都被提示:   【异界宝塔有限公司温馨提示:使用道具之前,希望你先当个人。   ps:这句话没有任何侮辱性,请按照字面意思去理解。】   虞姜的眸色愈发黑沉了。   ——她现在,真的还只是一串代码。   一串人形代码。   是了,他都能将她变成一张可以贴在口袋上的纸,又怎么不能叫她变作人形。   季修远口中,究竟有没有真话?   红色的倒计时流淌得越来越快,眨眼间就只剩二分二十九秒。   “快走!”抗争催促着虞姜,“他一定想不到我们去过推箱子,只要进入推箱子,我们就暂时安全了。”   虞姜迟疑着来到推箱子跟前——却再一次被弹了出去。   【游戏“推箱子91”发生致命错误,正在紧急维护中   预计维护时长:未知。】   什、什么?   “是异常代码”抗争语气像一根在水面漂浮的浮萍,飘忽不定,“他竟连这一步都算好了”   鲜红的倒计时即将结束,整座荒弃坟场刮起一阵阵旋涡似的阴风,将各种废弃品朝着最中间卷去。   风力实在太强劲了,虞姜被吹得几乎站立不稳。   “走,我们回到4d迷宫!”   抗争咬着牙,使虞姜的眸色都跟着隐隐泛红。   祂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他真以为我不敢去么?”   呼呼的阴风不住地将虞姜往荒弃坟场最中间拉扯。   虞姜抿紧了唇瓣,朝着4d迷宫的方向猛地撞了过去。   系统音在耳边响起:   【欢迎来到,4d迷宫。】   【请严格遵守4d迷宫的规则,文明游戏。】   【游戏“4d迷宫60”守则一:高墙之中,禁止任意身体零件走回头路。   游戏“4d迷宫60”守则二:同一时间维度下,禁止任意身体零件走回头路。   游戏“4d迷宫60”守则三:同一空间维度下,禁止任意身体零件走回头路。   异界宝塔有限公司全体员工——祝你游戏愉快。   ps:不愉快也得愉快。】   这回,她成功进入了属于4d迷宫的领域。   抗争微微松了口气:“也有他算不到的境况么?听着,4d迷宫中——”   “你怎么知道,”虞姜犹豫着往前走了一小步。“他真正的目的不是想要叫我们进入4d迷宫呢。”   路途中。他可没能叫她知道4d迷宫想要通关,究竟该怎么走啊   酥酥麻麻的寒意顺着脚底一直爬了上来。   虞姜忽然感觉更冷了。   -   “越涟。”   不带什么起伏的女声响起。   声音很轻,像一片无意停留的羽毛。   前方,面色沉静的女人走过来。   她整个人都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中间,右手拎着一把有一米多长的纯黑权杖——细看之下,就能发现这并不是权杖——是一柄无锋的三叉戟。   在巨大三叉戟的衬托下,她显得更单薄了。   越涟三顿住了脚步。   对面的女人看上去很年轻,乌黑的瞳仁倒映着越涟三的身影。   小小的两个人影,在她的瞳孔中,呆愣愣地立着。   女人就只轻轻颔首,就越过他,往前走去。   他们擦肩而过,谁也没再说话。   就连越涟三脑海里的另外两个人格,都没说一个字。   约莫半分钟之后。   越涟三又一次向前了。   惨白的高墙完全阻隔了视线。   越涟三却好像知道该往哪里走似的,动作没有一丝迟缓。   往前走了大概五分钟之后。   那女人再一次走过来了。   她的左肩被穿了个大洞。   却没有血流出来。   黑色的袍子上是大片更深一些颜色的液体,已经干了。   那应该是她已经干涸了的血。   再看见越涟三,她好像有点惊讶似的。   乌黑的瞳仁被撑得浑圆。   却依旧只是轻轻颔首,就再次往前走去。   越涟三微微顿了顿。   似乎想要回头。   终究没回头,继续往前而去。   等他第七回 迎面跟女人撞上的时候。   她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好地方了。   整个人面色比纸还要白,好像一个破布娃娃,随时都能断气。   ——一个人,怎么能受这么严重的伤呢?   怎么能伤成这样——还不死呢。   这回,越涟三出声叫住了她。   “做什么去。”   他好像只是很平常地问了一句。   女人微微偏了偏头,眸色中闪过一丝疑惑。   “七十三届叛乱,你知道的。”   越涟三声音喑哑,甚至很难分辨出他此刻的情绪。   “你会死。”   女人再次一怔。   她罕见地扯动唇角,或许——或许是露出一个笑容。   这抹笑意太浅了,消失得也太迅速了,任是谁看上去,都会觉得是错觉。   “你该知道,我是永生的。”   “江陵在那里,我得过去。”   “你会死的。”   “江陵在那里,我不能叫他一个人。”   “不去行不行?”   “你要是放心不下,就跟我一起——”她转过身,苍白的唇瓣轻轻相碰,话还没说完——却被一张薄薄的卡牌割断了喉咙。   越涟三看着她,眸色冰寒:“我说,你会死的。”   女人按住了不断喷涌着暗沉血液的脖子,因为气管被割破,发出的声音就像一个漏了风的破风箱。   “你你做什么”   他看着她沉默不语。   下一秒——他的眸光轻轻闪了闪。   指尖浮现出一张白色纸片?   不知道哪里来的纸片越来越多,在他周身环绕。   纸片一张接着一张朝女人劈了过去。   她很快就像是一段泡影一样,被劈散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窥探我的记忆。”他的瞳孔闪烁着七彩的幽光,好像很不满意似的,“按照你的方式,要什么时候才能穿过4d迷宫?”   “不如叫我将这里炸了。”   纸片纷纷扬扬地飘起,又飞速坠下。   落在地面上,跟普通的纸片没有任何区别。   越涟三的眸色又一次变了,棕黑的瞳仁被鸦羽似的睫毛遮住了大半眸光。   刚才发生的那一切好像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他又一次向前了。   -   “那是谁?”   虞姜瞪大了眼睛。   在短短的一小段路途中,她已经见过了不少“光影”。   这些光影能说会动,跟真人一样。   有张大爷、有小黎、有赵队长甚至有街口摊煎饼的大妈。   也有数不清的、虞姜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   他们无一例外,都是想要叫她走“回头路”。   一旦被戳穿,又会像泡影一样消失。   就好像海市蜃楼似的。   对于4d迷宫的规则,她已经有点理解了。   4d,恐怕不仅指空间、更指时间。   在这里,一切记忆中曾经发生的,未来可能发生的,甚至是跟自己毫无关系,其他人的命运——都想电影似的,被截取出来。变成一个又一个好像“活生生”的人,跟你擦肩而过。   所以,见到越涟三,虞姜一点也不奇怪。   但是他对面的人为什么长着一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虞姜不敢走得太近。   ——这是4d迷宫中有些光影惯用的伎俩了。   要是走得太近,不小心走进了死路,可没有回头路能走。   离得太远了,虞姜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隐隐听到些什么“七十三届”、“叛乱”的字眼。   “这是未来吗?”   虞姜盯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试图判断出“她”的年纪。   “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大啊。”   ——总不可能是过去吧。   下一秒,虞姜就看见越涟三的卡牌割断了“她”的脖子。   虞姜:???   抗争也吃了一惊:“七十三届叛乱?”   “那不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么?”   会说属于信仰的古语,还跟一千多年前的事牵扯不清这到底是什么人?   很快,眼前的一幕就化为泡影,很快消失不见。   虞姜拼凑着这些属于其他人的光影,渐渐拼出一条能贯穿迷宫的路线。   她继续朝前走。   高墙林立的迷宫中,她就像一个小到不能更小的小黑点。   盯着小黑点移动的季修远正在和人下棋。   “竟然能叫你找到这么合适的代码。j大人,合作愉快。”   季修远落下一子:“王叔,你输了。”   王叔手脚都被婴儿手臂粗的铁链锁着,稍稍动弹一下肌肤就和锁链碰撞出滋啦啦的电流。   遍布着浓黑鬼气的肌肤被烫得狗啃一样。   他好像已经习惯了,爽朗地笑起来:“j大人棋艺高超,老头子自愧不如。”   季修远唇角微弯:“王叔只是不够仔细罢了。”   被关在这几百年,现在终于要能出去了,王叔的心早都飞了,不在这一盘棋局之上。   他牢牢地盯着不断往他这个方向移动的黑点,含糊不清地点了点头。   季修远站起身,风将他的衣袖鼓起:“他们要来了。”   “王叔,要当心啊。” 第102章   通往出口的路弯弯折折。   虞姜有数次都觉得,该到终点了吧,却又走向新的岔路口。   “迷宫有这么大吗?”   虞姜顿住了脚步,紧蹙着眉头。   ——一定不是她的错觉,迷宫中的光影一直在带着她兜圈子。   “这游戏我曾来过。”抗争的声音中带着点莫名的情绪,听起来不像一贯那么趾高气昂。   “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具体是什么时候,我已经记不清了。”   抗争说话间,又一段光影出现在前方。   是一个眉目清冷的年轻女人——也算不上很年轻。   在副本中谈年纪好像是一件很荒唐的事。   她看上去不过二十几岁的模样,一双浅棕的眸子却黯淡无光,叫她整个人浑身只剩下深沉一种气息。   带着说不清的暮气。   她不是一个人。   顺着她左手看过去,能看见她手腕上缠绕着的一圈麻绳。   麻绳算不上什么稀罕的物件。   麻绳上拴着的人——却很稀罕。   那人一身深红的中古长袍,繁复的花纹华丽无匹。却沾染了不少尘土,看着只剩狼狈。   墨一样深黑的发丝被打湿了,凌乱地贴在额头上,苍白的面容比虞姜上一回见祂、被镇压了上百年的祂还要更苍白。   就连领口冷硬的金戈都被划得勾了丝。   饶是如此,祂的态度依旧高高在上:“卑劣的人类,你竟敢亵渎信仰——你会为你愚蠢的行为付出代价!”   ——是抗争。   脑海中的抗争一下愣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虞姜的错觉,忽然感觉自己的脑仁一阵阵发酸。   抗争的声音有点哑:“大胆!敢将信仰的经历做成光影——该死的,他必将为他愚蠢的、亵渎信仰的行为付出代价!”   “这就算亵渎了么。”   女人的声音比祂更哑,一开口却让两个抗争——无论是被拴着的,还是虞姜脑海中的,都陷入了沉默。   虞姜听见脑海中的抗争骂了一句:“不正经。”   被拴着的抗争瞪大了眼睛,深红的眸子瞪得浑圆:“那、那你还想怎么样?”   祂好像想要捂住胸口,却因为双手被缚,失败了。   女人笑了一声,将麻绳往前一拉,抗争就被迫踉跄着往前挪了一步。   “信仰”她的语气含糊不清,狭长的凤眼中闪烁着几分嘲弄。   却很快又恢复成那副生人勿进的模样:“跟紧了,你要是再使什么花招,我就不保证会怎么‘亵渎’你了。”   她朝着虞姜的方向走过来,在虞姜以为她会像所有光影一样诱惑她回头的时候,她却好像没看见虞姜似的,径直与她擦肩而过。   虞姜愣住了。   就、就这样吗?   虞姜呆愣愣地愣在原地,反而使女人蹙起了眉。   她顿住了脚步。   被她拴着的抗争也被迫顿住了脚步。   抗争的目光落在虞姜身上,紧紧地蹙起了眉。   一开口,就是老抗争了。   “你是什么东西?”   虞姜:   好家伙,这个副本将抗争的人设摸得还挺准。   祂好像不是在骂人,而是真的很疑惑,甚至朝着虞姜走近了些:“你身上怎么有我的气息?”   虞姜:?   女人盯着虞姜,也一脸的凝重。   “但你——”抗争深红的眸光闪了闪,“不像个信仰、也不像个人。”   “浑身的鬼气——却好像也不是鬼。”   抗争看虞姜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不知道为什么,虞姜好像从中看出了几分懊恼,和嫌弃。   虞姜:?   女人朝着虞姜伸出一只手:“你好,我是秦衡——你是玩家?”   她纤细的指尖上有着明显的薄茧,像是常年使用什么兵器才能磨出来的模样。   秦衡?   这个名字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但虞姜又能肯定自己绝不认识什么叫秦衡的人。   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秦衡的指尖。   一触即分。   秦衡的眸光忽然跳动了一下。   “你不认识我?”   虞姜看着她的眼睛,总觉得什么地方好像似曾相识。   她偏了偏头:“我该认识你么?”   “呵,”秦衡身后的抗争冷笑一声:“连她你都不认识,你还说你是玩家?”   说不清是故意嘲讽还是什么,抗争的语气算不上好:“宝塔九层第一人——近千年来最有可能通关的人物——谁不认识秦衡秦队长啊?”   秦衡没说话,只是紧了紧手上的麻绳,叫抗争一下就禁了声。   她单手从口袋之中,掏出一本平平无奇的灰色笔记本。   飞速在纸上画着什么。   不消片刻,她就将这张纸从笔记本上扯了下来,递给虞姜。   虞姜接过来,发现上面画的是半个迷宫的地图。   这、这是?   秦衡看向虞姜的目光中,透露着诡异的慈祥?   虞姜:?   “这是我走过的半段地图,顺着这条线走,能找到出口。”   “前半段有不少野鬼,大半都被我清了,但应该还会有新的补上,不过我估计短时间内不会太多。”   她絮絮叨叨地交代了很多注意事项,听得虞姜脑袋发懵。   这位叫秦衡的玩家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   秦衡朝着她露出一个尽量慈祥的笑容——看在虞姜眼里就只剩下了惊悚。   她拍了拍虞姜的肩膀:“尽量快点从这里出去,这个副本不少游戏都带有一定的侵蚀度,虽然侵蚀速度缓慢,但对人体的伤害依旧不小。”   “而且,通关游戏有一个隐藏的奖励机制——通关游戏所用时长最短的三名玩家能得到隐藏奖励。”   “现在,”她顿了一下,“去通关游戏吧。”   虞姜看着眼前一点也不像是光影的秦衡,感觉自己的分析错了。   或许——很多人都不一定是光影。   混乱的时间——可能能叫不同时间的人相遇。   她眼前的,可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但很显然,不是这个时间上的人。   这个抗争,跟之前在副本“信仰祭礼”中遇见的抗争相比,太青涩了,倒像是许多年轻的抗争。   虞姜指了指她的笔记本:“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秦衡没有犹豫,直接将笔记本递了过去。   倒是虞姜犹豫了——她怎么这么信任她?   虞姜低下头,在笔记本上勾画,速度一点也不比秦衡慢:“这应该就是我走过的后半段迷宫。不过”   “我没遇见过什么野鬼。”   秦衡微微挑了挑眉。   “好,那我走了。”   她好像欲言又止,最终只说了句:“当心。”   就牵着抗争,扭头走了。   虞姜看着手中画着的半截迷宫,抿紧了嘴唇。   “你母亲——”   虞姜愣了一下。   身后的秦衡不知怎么忽然出声:“你母亲,怎么叫你一个人进入副本?”   虞姜:?   虞姜不解:“我母亲很早就过世了。”   就算没过世,难道还能跟着她一起来治病么?   她母亲又没有病。   秦衡的身体一僵,轻轻点了下头,没再说话。   这回,她是真的走了。   虞姜盯着她的背影:“奇怪总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抗争好半晌没说话,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很低。   虞姜听见祂小声嘟囔:“原来她这时候就知道”   “知道什么?”   “咳,”祂咳嗽了两声:“知道这副本的规则啊,这回有了地图,咱们也要赶紧通关,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虞姜跟抗争顺着秦衡给的地图往前,没多久就来到一块很宽敞的隔间。   “这是”虞姜反复比照着地图。   画着终点的位置,却是一一条死路。   在不能走回头路的4d迷宫中,已经走进了死局。   “看来这就是他的目的了。”抗争声音冰冷,“恐怕无论我们怎么走,最终的终点都会是这里。”   祂的语速快得惊人,好像是担心虞姜误会是地图的缘故,第一时间为秦衡开脱似的。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这块小院子还算宽敞,但四周的高墙实在太高了,依旧叫这片空间显得逼仄。   小院正中间的石盘上摆着一道残局。   厮杀的黑白棋子胜负已分。   相对而立的其中一个石墩上还带着些属于人类的温度。   刚有人从这里离开。   可是在不能走回头路的4d迷宫,要怎么才能从这里离开?   而且黑白棋子实力差距悬殊,棋风迥然不同,显然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这就说明不存在自己一个人自己与自己对弈的可能性。   那怎么会只有一个石墩有温度呢?   除非其中一个人没有温度——但怎么可能呢?   这不科学。   “可怜的玩家——怎么会变成代码呢?”   阴凉的声音带着滑腻的颤音,在高墙上来回弹撞,明明音量不高,依旧叫回音响了许久。   虞姜回过神,就看见没有人的石墩上——出现一个人。   他实在不怎么像一个人类。   比最高神更不像一个人类。   不知他犯了什么罪。锁链蜿蜒着从地面爬出来,缠住了他的手脚。   轻轻一晃,锁链就撞击在一起。   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石墩上的人——要不是他能开口说话,恐怕虞姜都不会将他认作是一个人。   他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身体好像都已经跟石墩长在一起了。   披散着的头发将整张脸都遮住。叫虞姜想起第一次到宝塔时遇见的“张姐”。   坐着的那人抬起手,撩开一缕头发,露出了一只尖利的眼睛。   “你可以叫我王叔。”   锁链好像太重了,王叔不过是稍稍抬起手臂一小会儿,就累得够呛。   很快,他就放下了手。   “宝塔总是这样,根本就不拿人当人。”   “人类,怎么能随便变成什么猫猫狗狗呢?这回——”   “它甚至将一个人类变成代码。”   王叔啧啧摇头,好像很看不惯宝塔的行为似的。   “小姑娘,你过来,我将你变回人类。”   变回人类?   虞姜想也没想地拒绝了。   王叔:   王叔:???   拒绝了??   怎么可能有人类拒绝做回人类?   王叔有点懵:“你不想当人啊?”   虞姜摇头。   想,当然想了。   但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你以为你捡了芝麻的时候,早就丢了西瓜。   虞姜从小就被教育,只要不贪图便宜,就永远不会招致不幸。   而现在,一位连自己都不像人的人,说能将她变回人——简直就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哪有这样的好事?   “这人胆子不小,智商也不低。”抗争的语速很快,好像不尽快说完就再没有机会说了似的,“一千多年前的七十三届叛乱他就插了一脚。不过。不是什么主要人物。”   主要涉事人员早在事情结束后,就尽数被宝塔清算了。   就连王叔这种只是稍微沾了点边的涉事人员,都被囚禁了。   且是终生□□,少一天都不行。   宝塔的怒火格外高涨,整件事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   “据说——宝塔很生气,宝塔中陷入永夜。”   虞姜:?   宝塔生气,跟永夜有什么关系?   不过每一回返回公司总部好像确实都是夜晚。   惨白的白炽灯总是开着,虞姜一度心疼电费,但都没能找到能关灯的按钮。   原来是因为宝塔中根本就没有白天么?   “不过,他曾是游戏之城的主人,确实有能将代码转换为人类的能力。”   “在游戏之城,除了最高神,就只有他还有这个能力了。”   虞姜蹙起眉头。   “你真的不想变回人类么?”王叔跟代码打了一辈子交道,就算眼前的代码本质是个人类,还是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犹豫的情绪,“当然,我可不是无偿地帮你。”   “作为交换,你得帮我打开锁链。”   虞姜再次拒绝:“我办不到。”   王叔:   这孩子也太实诚了。   这时候不应该假意答应下来,变成人之后的事再说吗?   “答应他。”抗争催促,“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先当人对你来说都没有坏处。”   “现在不是人,就连卡牌都不能用一张。”   “可是”   “剩下的事有我呢。”   虞姜:   到底怎么才能改掉她的第二人格过于自大的这个毛病?   虞姜跟王叔达成合作之后不到三分钟,虞姜就重新当回了一个“人”。   成为人之后,好像踩在地面上都更有重量了。   还不等虞姜去看看锁链究竟是什么结构,王叔就大笑起来。   “天意就站在我这头啊!”   什么锁链,区区一条锁链,就能锁住一位鬼王么?   锁链锁的不是他,是他的一道魂魄。   或者说,锁链本身就是他的一道魂魄。   “宝塔用我的魂来锁我的人,却又在千年后给我送来这么完美的祭品!”   “天意,不跟宝塔站在一起。”   千年之前,盛怒的宝塔抽了他一魂一魄,制成锁链,将他囚禁在迷宫之中。   还假惺惺地给了他一个永远没可能实现的希望。   ——只有吸收了属性能完美契合他缺失的魂魄的魂魄,他才能挣脱锁链,重获自由。   跟他魂魄契合的魂魄——他是一只鬼,也曾是个人类,接管游戏之城后,更是一串代码。   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魂魄?   就连最有可能的游戏之城的新主人——都完全没有人类的血统。   谁知道——竟然让他遇上了一位鬼气森森又被人强行变成代码的纯种人类!   这是天意都站在他这边啊!   王叔笑了好一阵,才看向虞姜:“小姑娘,你帮了我大忙了。”   “放心,这不是你生命的终结,这是你永生的开端。”   虞姜立刻向着右手手腕处的腕表按去——却发现所有道具又被冻结了。   虞姜感觉到一股莫大的吸引力拉扯着她的灵魂,好像要生生将她的灵魂从身体中拉出去。   王叔周身已经浓黑一片——是属于鬼王级别的鬼的鬼气。   抗争嗤笑一声。   一张漆黑的卡牌从虞姜大脑中飞了出来。   虞姜:???   “这是在游戏‘推箱子90’中攻击你的那张卡牌。”   虞姜:   所以为什么要私藏卡牌?   还往她的脑子里藏??   人的大脑中能放这么奇怪的东西吗???   王叔看见一张卡牌飞出来还先是一惊,却很快又将心吞回了肚子里。   ——连金边都没有,这是一张b级卡牌。   b级卡牌能顶什么用?   薄薄的卡片被虞姜握在手里——“b级卡牌道具‘妙手空空’。”   【b级道具:妙手空空。   道具类型:卡牌道具。   道具详解:是一张光听名字就知道作用的卡牌。能将任意一样东西从任何地点中拿出来。要是使用卡牌的主人本身就从事这种不太光彩的职业,能额外再得到一次“妙手空空”的生效机会。   使用方法:总得先知道你想要拿到的是什么东西吧?   可用次数:5/10。   ps:本卡牌副作用明显。你偷了东西,是一定要接受法律制裁的啊。在卡牌生效后的十分钟,你头顶会生成一个巨大的扭蛋机,只要攻击扭蛋机,会随机获得你的所有道具和积分,直到你真的一滴也没有了。   pps:别问为什么b级道具的功能介绍这么简略,b级道具也配宝塔浪费笔墨么?】   虞姜:这道具的危险性实在太大了啊。   她很快就明白了抗争拿出这张卡牌的意图——是想叫她将道具从系统中取出来吧?   虞姜感觉她眼前已经开始恍惚了,就算这个道具危险性过强,也不得不冒险使用。   “勤劳的农夫绝不会认输”要三分钟才能生效,但她显然已经坚持不了三分钟了。   在爱情宝石和科学宝石中稍一犹豫,虞姜就毫不犹疑地选择了科学宝石——但是灵魂被剥离的感觉叫她太晕了。   这一样选偏了。   最终出现在她手里的是一本书——“一本晦涩难懂的外文书籍”。   书封上是虞姜并不陌生的“vi”。   虞姜: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虞姜耳边响起:   【道具“一本晦涩难懂的外文书籍”检测到敌对势力!已为您开启“板砖”功能,请不要大意地拍上去吧!】   虞姜:   虞姜眼前实在太晕了。   不过好在王叔还被绑着不能动弹,虞姜挣扎着走过去的时候,已经花光了全部的力气。   将书拍向王哥的脑袋的时候,感觉可能连给人扇风的力度都不够。   但几秒后,虞姜感觉不晕了。   反倒是王哥捂着脑袋,看起来快吐了。   虞姜:?   【道具“一本晦涩难懂的外文书籍”对敌人产生暴击!“板砖”功能关闭。欢迎您的下一次使用。】   虞姜捏着书籍的手有些发酸——太重了。   在虞姜犹豫着要不要再给王叔来一下的时候,王叔逐渐清醒过来了。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虞姜能从他的瞳孔中见到两个捏着书籍的自己。   和自己头顶闪着金光的扭蛋机。   虞姜:垃圾道具,坑人不浅啊。   王叔周身的鬼气紧紧将虞姜缠住了:“你再拍啊?”   虞姜微微一顿,又一次拍了上去。   王叔:???   鬼气缠不住她?为什么??   虞姜:?   “板砖”不好使了,为什么?   强大的吸引力再一次袭来,或许是之前就将虞姜的灵魂扯出去了一半的缘故,这回扯动的速度更快了。   很快又轮到虞姜晕了。   【道具“一本晦涩难懂的外文书籍”检测到强劲的敌对势力!已为您开启“学习”功能,请努力学习吧!】   学习?   学什么?   【学习对象锁定中已为您锁定信仰——抗争。研习中第一小节研习完毕!】   【你将能短暂的使用信仰——抗争的部分能力。】   纯黑的三叉戟出现在虞姜手中,冥冥中,虞姜能感受到其中磅礴的能量。   她的眼睛像抗争似的隐隐泛红。   她的头太晕了。   好像听见抗争在说什么:“果然”   又好像只是她的幻听。   三叉戟锋锐的尖端闪着属于红宝石的光泽,虞姜挥着三叉戟,感觉格外熟悉——是研习的缘故么?   她好像真的会使用这柄武器似的。   可她在之前的二十年里明明从未接触过这类冷兵器。   三叉戟带着属于信仰的审判之力,一下就将王叔捅得整个人看上去都透明了。   头晕的感觉终于减轻了。   看自己也不再带着重影。   道具“一本晦涩难懂的外文书籍”对敌人产生暴击!“学习”功能关闭。欢迎您的下一次使用。】   这一次暴击之后,虞姜像脱力了一样向后栽倒,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听见脑海中的抗争惊呼:“当心——”   想到迷宫中遍布着坚硬的碎石地面,虞姜只有一个感觉——她可能也要脑震荡了。   预想中的脑震荡并没有到来。   而是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虞姜首先感到的是一股冰凉的黏腻顺着手臂传上来。   她被人接住了。   接住她的人浑身是血。   虞姜抬起眼,对上一双棕黑的瞳仁。   “越涟三。”   越涟三身上黑色的衣服看着已经湿透了,鼻尖的血腥气告诉虞姜,不是简单的湿透了——是被血染透了。   一道狰狞的伤口从他的左肩一直向下,攀爬到右腿,整个人险些被切成两半。   他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冲着虞姜露出个笑容来:“好巧啊。”   “别担心,任务很快就完成了。”   “你”虞姜挣扎着站直了身体,想要按住他不断流血的伤口,但伤口太长了,叫虞姜根本就无从下手。   不知道为什么,虞姜感觉干涩的眼睛有点发酸,指尖也跟着颤抖。   越涟三还在朝着她笑:“不碍事,只是小伤。”   “我的妈呀!!!”   赤狐一阵风似的跑进来。   “青、青蛇先生——你这是要死了吧?”   “呜呜呜你死的好惨啊,我一定会帮你照顾好小鱼的,你可以瞑目了——”   “你天猫的胡咧咧什么呢!”棕狮在她身后走进来,朝着她的后脑勺狠狠敲了一下。   赤狐捂着脑袋:“我没胡说呀,人都要成两截的了,这还不是要死了吗?”   “再说一个字我还敲你信不信?”   王叔:   你妈的,这些人干什么来了。   没有人看见他这么大一个还喘气的boss吗?   就算是被囚禁的鬼王难道就不要面子了吗?   越涟三的目光越过虞姜,逐渐变得阴冷。   王叔打了个哆嗦,突然感觉有点冷。   下一秒,数张卡牌飞舞着,将他的身体逐渐绞碎。   王叔到死也没能明白——游戏4d迷宫是他的主场,他封印了所有玩家的卡牌,这位玩家怎么还有这么多张卡牌能用?   王叔:还不如当做没看见我呢   -   一面水镜浮现出来,镜子另一头是属于最高神的脸,他左侧肩膀上,并排站着两个小团子——是n5和die。   最高神有些惊讶:“你们你们将他杀了?”   这、怎、么、可、能!   “不仅如此。”越涟三笑了一下,却没再往下说。   “现在,我们是要告诉你这个世界被投诉的原因。”   最高神面色严肃起来。   等虞姜他们将源头告诉他之后,他还有些不敢置信:“怎么、怎么可能?”   但完成任务的系统提示音已经在耳边响起:   【副本“荒弃游戏”主线任务三:帮助最高神找到本世界老是被投诉的原因。(已完成)】   水镜被挂断之后。   下一道系统提示音也在耳边响起:   【副本“荒弃游戏”主线任务二:作为一串有目标的代码,你得使至少3个游戏重焕生机,才有机会得到最高神的接见。(已完成)】   虞姜瞪大了眼睛——她不是只完成了两个游戏的任务吗?是什么时候使第三个游戏重焕生机了?   【你已达成副本“荒弃游戏”的通关成就。即将返回公司总部,请做好准备。】   副本通关了?   赤狐还在叽叽喳喳地跟她说着什么,越涟三朝着她轻轻眨了眨眼睛。   她听见他说:“原来三叉戟,你是在这里学的啊。”   什、什么?   “小鱼,这是副本绑定卡,我已经在上面填了你的名字,你拿回去,填上我的名字,下个副本我们就能一起做任务啦!”   一张硬质卡牌被塞进虞姜手心里。   所有声音都逐渐变远了,世界也逐渐变黑。   熟悉的眩晕感传来。   跟脑震荡有点像。   但这回——应该能传送回公司总部了。 第103章   八公山与宝塔遥遥相对。   从八公山看宝塔,只有黑漆漆的一小点。   “明明看上去只是一座甚至都算不上高的黑塔,怎么能包罗万界呢?”   外头下着淅沥沥的冬雨,将山上倔强的绿叶都打得蔫耷耷的。   雪白的小狐狸抖了抖耳朵,粉嫩的耳尖被冻得冰凉。   纤长的手指握了上去,尖尖的狐耳立刻就感到温暖了。   小狐狸舒服得眯起金色的眼睛,哼哼唧唧:“阿远,黑塔里真的有那么好吗?”   “好不好,很难说啊。”   小狐狸的耳尖变暖之后,季修远就重新坐了下去,翻了一页书。   不太旺盛的火盆里,炭火噼啪地炸出一个又一个小火花。   小狐狸瞪大了眼睛,金色的瞳孔收缩成一条竖线:“连你也不知道里面好不好吗?”   季修远笑了一声:“玛丽在朋友的帮助下,使花园重新焕发生机”   小狐狸跳到书桌上,雪白的爪子按住了将要被翻动的书页:“今天不听故事,我问你话呢。”   “好不好,要等你去了才知道啊。”   “那你这回下山还顺利吗?我们能去新世界玩了吗?”   “新世界么”季修远将干黄的树叶夹紧书里,合上了这本被小狐狸嫌弃的书,“暂时还不能去。”   小狐狸蓬松的大尾巴不自觉地拍打起桌面,微微沾了雨水的尾巴尖带起一连串细小的水珠:“难道你这回下山不顺利吗?”   季修远拍了拍它的脑袋:“不,很顺利。”   咦,没能得到新世界的主宰权,怎么能叫顺利呢?   小狐狸歪着脑袋,金色的瞳孔中盛满了不解。   季修远拿起纸巾,细心地给它擦拭尾巴:“新世界不重要。”   “中子——已经中下去了。”   而中下去的中子,必将发芽、生根。   身体被烤暖的小狐狸已经蜷成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发出平稳又绵长的呼吸声。   -   熟悉的黑色电梯门出现在虞姜眼前的时候,接引人已经早就在其中了。   他指尖夹着一支烟,却没点燃。   半倚着电梯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眉毛已经紧紧地皱成了一团。   一见到虞姜,他甚至吓了一跳。   像是心虚似的,手忙脚乱地想要掐灭指尖的香烟,却发觉根本没有点燃。   香烟被草草地塞进了口袋中。   接引人站直了:“回、回来了啊。”   虞姜微微皱了皱眉,感觉今天的接引人好像有点奇怪。   “那个,那什么,”接引人像是突然忘了要怎么说话似的,“哦,对了,员工证。”   虞姜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接引人。   苍白的面容、殷红的嘴唇、脑袋后面扎着的小揪揪   没错啊。   是接引人没错。   他滴滴一声将电梯刷动了,然后就像身上有蚂蚁在爬似的,浑身不对劲。   却愣是一句话也没再多说。   ——怎么会这样?   这可跟之前甚至嫌电梯走得太快根本说不完的接引人一点也不一样。   一直到电梯哐当一下停了下来。   他才欲言又止、一脸挣扎地将员工证还给了虞姜。   “下个副本早点回来。”   虞姜:?   副本时长是多久,难道是她可以控制的吗?   今天的接引人怎么会这么奇怪呢?   等到虞姜坐在自己六楼的房间上,都没能想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犹豫着叫了一声:“抗争。”   抗争懒洋洋的:“嗯。”   虞姜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按亮了手腕上的黑色腕表。   个人信息一栏很快就弹了出来。   【员工姓名:虞姜。   员工编号:(不知什么原因,你的编号是一串乱码。)   员工等级:中级。(正式的中级员工已经可以开始为公司创造价值,宝塔很看好你。)   宝塔短评:你身上鬼气森森,对副本生物有着意想不到的亲和力,但正常人类对你的第一印象可能会很糟糕。   宝塔寄语:打工人打工魂,打工都是人上人!只要你努力的工作,宝塔就会过上更好的生活!   登塔有奖:宝塔会满足登上塔顶员工的任何愿望。】   再往下,是最新通关的副本“荒弃游戏”:   【副本“荒弃游戏”,已通关。通关评级:完美通关(鉴于你是唯一一个以代码身份通关的玩家,并为以后的副本开拓了新的思路,宝塔特予此奖励。)   通关奖励:1200积分[支线任务完成,积分已翻倍。](可用于从卡池中抽取卡牌道具。)】   本次副本的特殊奖励像“一本晦涩难懂的外文书籍”一样叫人云里雾里。   特殊奖励一:s级道具“黄沙侵蚀记”。   【s级道具:黄沙侵蚀记。   道具类型:实体道具。   道具详解:这是一包有粘性的黄沙,带着很强的侵蚀性,能在十分钟内使目标完全沙化。   但这又是一包有个性的黄沙,不会随随便便就能生效。   据统计,在80的情况下,黄沙都不会生效。   但s级道具绝不会是一件没用的道具。   道具配套有一本“黄沙日记”。   每次使用道具前,黄沙日记的查阅权限会同时开启,请完成日记中“黄沙”的愿望,换取黄沙的使用权限。   使用方法:撒出黄沙,至于撒多少才能使道具生效有待你亲自发觉。   可用次数:这包黄沙一共只有7kg,撒完就没了。   ps:这张卡牌道具产自于副本“荒弃游戏”,是你达成完美通关成就后的奖励,与普通的卡牌道具有一定的区别。   pps:本类道具为公司为激发员工通关副本积极性而特别研发设置的特殊奖励,尚处于试运行阶段,道具稳定性不能保障,要是黄沙不喜欢你这个主人,就算你开启黄沙日记完成了黄沙的愿望,黄沙也不愿意帮你也不是没有可能。   ppps:不是吧不是吧,不会真有人能被一包沙子讨厌成这样吧?   道具最终解释权归异界宝塔有限公司所有!】   特殊奖励二:一串奇怪的代码(这是一串奇怪的代码,好像已经产生了自我意识,或许你可以养成它。投喂方式待发掘g)   虞姜:?   她往下划了划,确认是真的没有更多的信息了,感觉冒出了一脑袋问号。   就没了吗?   这是进入副本以来收到的最奇怪的奖励了。   不但没有一点作用,居然还要她来养成??   就连这包黄沙也很奇怪。   想要使用道具还得先满足黄沙的愿望?   这是一个s级道具该有的素养吗?   虞姜将信将疑地发动了卡牌“黄沙侵蚀记”。   一包7kg的黄沙出现在手中,同时还有一本约莫一厘米厚的日记本。   虞姜打开日记。   有字体缓缓在白底黑线的纸页上出现:   22/1122:35: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了ヽ(°▽°)ノ   22/1122:36:好像没有什么任务目标好耶,公费摸鱼!   虞姜:?   这真是黄沙?   看了半晌,也没能从寥寥几行字中看出黄沙的愿望究竟是什么,虞姜决定收回道具。   日记上的字节忽然跳出新的一行。   22/112237:糟糕,又要被收起来了o(╥﹏╥)o   虞姜:?   这个黄沙是不是太智能了?   “还有点意思。”   抗争的语气依旧高高在上,好像并不太瞧得起这样“普通”的道具。   “那本书呢?”   书?   虞姜很快就明白祂说得是“一本晦涩难懂的外文书籍”。   将厚厚的《vi》从系统中取出来,发现它已经产生了一些变化。 第 一 章已经变成了《faithlearng》   后面是一篇英文文章,对英语水平只有六级的虞姜来说,确实很晦涩难懂。   只看懂了配图——是一支漆黑的三叉戟,最尖端镶嵌着深红的宝石,一侧的配文好像是:“审判”   “审判之戟。”   “这是我的武器——带着审判之力的信仰之戟。”   抗争好像有点骄傲似的:“这才是最有用的道具。”   “我就知道这个道具会非常有用。”   虞姜:   说得好像道具有用跟祂有什么关系似的。   系统中有关“一本晦涩难懂的外文书籍”也进行了相关更新。   一本晦涩难懂的外文书籍(这是一本非常厚,又很难懂的英文书籍,书封上赫然印着“vi”这个单词。)这个道具的功效目前还很难确定,或者说,界定。它在什么地方都有一点用处,比如用来学英文单词,这本书吃透了六级六百分肯定没什么问题,也能用来当拍人的板砖,看谁不顺眼,一本书拍过去,保管他服服帖帖,不服也不行,一下被拍成脑震荡,恐怕也没精力讨你嫌了。   恭喜你发掘出了这个道具的另一层功能——学习。(书籍最大的作用就是拿来学习,你已经成功开启了第 一 章节的研习,请再接再厉!)   (这个道具好像还有些什么其他的用处,但目前尚未可知,待日后探索。) 第 一 章节,也就是说还会有第二章节的学习   抗争没说错,这本书确实非常有用,只是不知道有什么用罢了。   “不对。”   抗争的声音忽然变得凝重。   “你手心长了一个什么东西?”   祂话音未落,虞姜就感觉掌心痒痒的。   有什么东西在拼命地往血管里钻,有有什么东西在使劲地往外拱。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里面长了出来 第104章   “是3862届的毕业生吧?”   “欢迎来到汤姆叔叔的农场,你们这群该死的幸运儿。”   暖橘的日光倾洒下来,给整个农场都镀上了一层金光。   太阳已经滑向了山腰,此时的阳光并不刺眼。   但玩家还是被照懵了。   眼前是大片大片的农田,交错纵横。   绿油油的植物焕发着蓬勃的生机。   就连空气,都带着点纯天然的青草芳香。   好……好大的农场啊。   进入副本以来,得有多久没见过这样……一点也不阴森的地方了?   可是……这里哪有一点像是在副本的样子?   这,这是哪儿啊?   “喂!你、你,还有你!”   “你们发什么呆呢!”   带着点古怪口音的呵斥将玩家从呆愣之中拉了回来。   玩家这时才发现,眼前有个人跟玩家们格格不入……确切的说,他或许不是个人。   棕红色的发丝短而卷翘,滑稽地贴在这位不足一米五高的矮胖男人身上。   他的鼻子几乎就占据了大半张脸,鼻尖红彤彤的,好像已经被冻伤了。   可是现在……午后的阳光落在肌肤上,带着叫人发闷的温度暖洋洋的。   这分明是夏天。   更叫人难以理解的是他的眼睛深深凹陷的眼窝直接比面孔的高度低了三公分,葡萄那么大的眼睛……正闪着翠绿的、饿狼一样的光芒。   太绿了……而且根本不是简单的反射着绿光,而是他的眼睛在发光。   发出了绿油油的微光。   这样的眼睛,虞姜就只在新个人身上见过……她下意识地往人群中去看。   对上一双棕黑的瞳仁。   是……越涟一。   越涟一轻轻地朝着虞姜眨了眨眼睛。   一见着他,虞姜就想起了几乎要被她遗忘了的记忆“诞生”。   不由得轻轻拧起了眉毛。   “听着,你们这些菜鸟。”   红鼻子小矮人急得跳脚:“你们这样自命不凡的高材生我见多了,可别以为上了异界农科大学就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大学生……想将菜地打理好,可不是简单地念过几年书就能干得好的事儿!”   什么……什么菜地?   不光是虞姜,在场的玩家都有点懵。   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率先开口了:“您好,您一定就是汤姆叔叔吧?”   “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我们一定……”   “嗤,”红鼻子冷笑一声,“瞧瞧你们这些可怜的乡巴佬,竟然能将我认成汤姆叔叔。”   “汤姆叔叔富有一整座农场,怎么可能会亲自接见你们这群菜鸟?”   “你见过农场主纡尊降贵来见一群农夫的?”   “更何况,你们连正式的农夫都算不上,只是一群见习农夫罢了。”   “真是一群没眼力见儿又异想天开的可怜鬼!”   黑眼镜一下就被噎了回去。   他镜片下的眸光闪了闪,有些讪讪地后退了半步。   “你们这群懒鬼,还不赶紧换上衣服干活儿!难道你们是来这里度假的吗!”   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捆硬邦邦、脏兮兮的工作服,劈头盖脸地向着玩家砸过来。   捆住工作服的绳子在空中蹦断了,散开的工作服像长了眼睛似的,每一件都朝着一位玩家飞了过去。   “当心!”抗争的嗓音有些焦急。   一团带着腥气的黑影砸了过来,还不等虞姜躲开,这团黑影就被人捏在了手里。   越涟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虞姜身边,他手里抓着这件拼命想要往虞姜头上窜的工作服,微微偏了偏头。   头顶立着的呆毛跟着往一侧晃荡。   “汤姆叔叔的农场……”   他轻笑了一声。   “据说勤劳的汤姆叔叔从小就决心要成为世上最顶尖的农夫,但很可惜,他好像没有这样的天赋。”   “不过幸运的是,在他没有子女的哥哥汤纳德去世后,他继承了哥哥的农场,成了一位富甲一方的农场主,手下管着像蚂蚁一样多的农夫。”   红鼻子骄傲地扬起下巴:“既然你听说过汤姆叔叔的伟绩,就该知道你们能来这样一座伟大的农场实习是一样多么宝贵的机会。”   “但是……”越涟一微微顿了顿,“汤姆叔叔养了一条恶犬,你或许听说过。”   红鼻子的耳朵一下就竖起来了,好像对这条恶犬的事情无比关心。   “当然,我敢保证,世界上不会有比汤姆叔叔的恶犬更勇猛的恶犬了。”   好像恶犬是什么褒义词似的,他刻意咬紧了“恶”字。   “可这条恶犬,真的是犬吗?”   红鼻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似的,猛地跳将起来:“当、当然了!农场里的犬,不是犬还能是什么?”   越涟一的唇角微微弯了弯:“这样啊,那说故事的人撒谎了呢。”   红鼻子结结巴巴地,像是想问又不敢问似的:“那、那个说故事的人怎么说?恶犬后来怎么样了?”   “哦,”越涟一抬手将终于不再挣扎的工作服丢在了地上,“恶犬啊,因为逮着不该咬的人乱咬,死了。”   红鼻子的瞳孔瞬间放大,绿油油的光浓得吓人:“胡、胡说八道!你们这群该死的”   看着像是死了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工作服,红鼻子瑟缩了一下。   “你们这群该死的乡巴佬!给我等着!巴诺迩不会放过你们!”   像是真有恶犬在屁.股后头追他似的,他一扭头,就一溜烟地消失在玩家的视线之中。   越涟一的声音不大,却在身后追赶着他:“听说……那条恶犬就叫巴诺迩呢。”   这回,玩家就连烟也看不见了。   玩家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片刻,有关于副本的任务要求才姗姗来迟。   欢迎来到副本“保卫农场”。   世界是个大菜园,整片大陆被七位大农场主划分殆尽。小农场更是数不胜数。   要想生存下去,所有人都得具备成为一名合格农夫的基本素养。   你是一位平平无奇的就读于异界农科大学的高材生。这一天,将要毕业的你来到世界七大农场之一汤姆叔叔的农场实习……成为了一位见习农夫。   ……想要成为一名合格农夫当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就算你是异界农科大学的高材生也一样。   合格的农夫要善于做好一切有关于农场的工作选种、播种、除草、杀虫、浇水、施肥、收获……这些一样也不能落下。   当然,合格的农夫更要肩负起保卫农场的责任农场是我家,爱护靠大家。请各位见习农夫勇敢地拼搏,建设出更美好的世界顶尖农场吧!   副本“保卫农场”主线任务一:身为一位见习农夫,你必须拿到成为农夫助理的盖章证明。被谁盖章无所谓,宝塔只认章,不认人。   副本“保卫农场”主线任务二:随机抽取农夫的七项基本工作中的一项,完成相应的工作,最终使一块菜地达到完全体标准。并得到农场主的认可。   副本“保卫农场”主线任务三:汤姆叔叔的农场中好像藏着什么秘密,好奇心旺盛的你决定弄清这项秘密。   副本“保卫农场”主线任务四:本副本将产生大量的支线任务,请全部接取并完全。   善良的宝塔祝你工作愉快。   “那个……你们看……”   一个鹅蛋脸的大眼睛小女孩指了指她身后的农夫守则。   她年级太小了,看上去不会超过10岁,叫玩家都不由得皱起了眉。   单从系统的任务要求来看,玩家之间很有可能是合作关系……那这么小的孩子……   等玩家的目光落在密密麻麻的农夫守则上,面色就更黑了。   农夫守则或者说,汤姆叔叔的农场的农夫守则。   简直就是大型的黑心农场主压迫奴隶的铁证。   “全世界最善良的汤姆叔叔的农场农夫守则:   1,所有农夫每日工作时长必须20小时。懒惰的农夫必将受到惩罚。   2,所有农夫每日只允许用一餐,一餐的食量不得多于一块黑面包。贪心的农夫必将受到惩罚。   3,所有农夫每日进水量不得超过200ml,宝贵的水资源只有最可爱的小苗才能享用。敢影响小苗生长的农夫必将受到惩罚。   4,所有农夫要时刻做好为农场光荣牺牲的准备,汤姆叔叔的农场,绝对容不下只想后退的废物。   5,……”   “生产队的驴也不能这么使唤啊……”刘海儿挑染着一抹蓝的少年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想叫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叫我这样的老马怎么受得了呦。”拄着拐杖的银发老太太敲了敲拐杖,摇头叹气。   这回任务的六个玩家都在这里了。   虞姜、越涟一、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鹅蛋脸的小女孩、看着有几分傻气的蓝刘海儿少年、和恐怕走一步要喘三步的银发老太。   看上去只会给人一个感觉……弱。   这回就好像……全员弱鸡。   这明明已经是宝塔第六层的副本了。   才一会儿的功夫,天色竟就已经暗了下来。   少年抓了抓头发:“今天……算不算进工作时间啊?”   “31分钟。”黑眼镜看了眼手表,“从咱们进入副本到现在,已经过去了31分钟。”   玩家心里咯噔一下。   没人知道每天工作20小时以上的“每天”是从什么开始计时,但也没人敢在这儿毫无头绪地耽搁下去了。   六位玩家抱着硬邦邦的工作服,按照农场中的指示牌向着“见习农夫地块”跑去。   跑在最前面的蓝刘海儿还没站稳,就被一鞭子抽飞了。   “你们这群该死的懒虫!竟敢旷工一整天!”   “我必须代替汤姆叔叔狠狠地惩罚你们!”   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手机发布好像不能排版orz,飞机又延误了,已经在机场蹲了一天了,电脑不在身边,大家先凑合着看,我想办法改一下,啵啵 ̄ ̄ 第105章   “可恶的懒鬼!”   嵌满钢针的长鞭上蘸取了滚着热油的辣椒水,一鞭子抽过来带着刺眼的腥气。   被抽飞到一旁田埂上的蓝刘海身体抽搐了两下,连尖叫声都没能发出来,就倒在地上不再动了。   死......死了吗?   玩家瞳孔轻颤,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整片广袤的农田上,只能听见穿着泛黄背心的监工一个人在破口大骂。   “连工作服都没穿好,这就是你们的态度吗!”   “谁不想活了就即刻给我站出来!趁早死了干净还能省出一块黑面包!”   “现在什么时间了你们知不知道?就算将这一天剩下的六个小时掰成三瓣都填不满你们耽搁的工时!”   “你们这群该死的!!!”   他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   像是不敢置信似的,他翻转手心,确认自己此刻确实两手空空鞭子、鞭子呢?   “你好,可以开始工作交接了么?”   冰凉的女声,即便是在这样炎炎的夏日,都叫监工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他下意识看了眼已经沉到山脚的太阳落日尚有余晖,怎么忽然感觉这么冷呢?   他朝着根本就没放在眼里的玩家看去视线首先落在了插着口袋站在玩家最前方的越涟一身上。   微风拂过他的发丝,墨一样浓黑的发丝跟着身上同款的黑色风衣衣角一起轻轻晃荡这人有毛病吗?   监工简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了。   夏天穿风衣?   穿风衣下地干活?   来干活来了还是来走秀来了!   越涟一蒙着层水汽的眸光叫人看不真切其中的情绪监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怎么好像甚至......看到了些强忍着的笑意?   这位古怪的玩家轻轻朝身旁扬了扬下巴,监工的目光跟着转了过去。   看见一个同样穿得一身黑漆漆的女人,甚至领口的扣子都被她一丝不苟地扣到了最顶上一颗。   监工:......   这届玩家都这么古怪的吗?   等对上她乌黑得瞳仁,监工就更觉得不对劲了。   人类......人类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睛?   黑沉的瞳孔中弥漫着阴沉的死气不像人类的眼睛......倒是像鬼似的。   监工的目光再往下......她手中握着一个小巧的垃圾桶,垃圾桶内银光流转。   流转的......恐怕就是他的鞭子。   监工:......?!   他的鞭子!   这究竟是什么人?!   监工听见这位玩家又重复了一遍:“可以开始工作交接了么?”   原来这句话是她说的啊。   可是......   监工咬着后槽牙,恶狠狠地朝着虞姜喊道:“什么工作交接?!你不过是区区一个农夫,难道难道还妄想做我的工作?”   “我是不是还得给你腾个地方啊?”   虞姜哦了一声:“我们是今天新来的,难道不用办什么手续就直接入职么?”   监工的瞳孔跳动了一下,面色略有些不自然。他哼了一声,就算鞭子不在手里依旧挺直了腰板:“新来的?新来的见习农夫确实得登记入职”   “可是谁能证明你们是新来的?”   玩家们的瞳孔一瞬间就瞪大了原来、原来他们被坑了!   能证明他们今天刚来农场的不就是红鼻子绿眼睛的小矮个儿巴诺迩吗?   可现在巴诺迩早都不知道跑哪去了要是不能证明他们是今天才刚来到农场的“见习农夫”,那就要被当做旷工农夫处理了!   黑眼镜急切地想要解释:“或许您认识一位叫巴诺迩的”他顿了一下,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他们甚至连巴诺迩在农场中是做什么工作的都不知道,“......就是一位个头不高,红鼻子、绿眼睛的......”   监工的声音懒洋洋的,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谁啊,不认识。”   “红鼻子、绿眼睛的小矮个儿在伟大的汤姆叔叔的农场里,可太多了啊。”   监工看上去有两米高,黄色的头发张扬又凌乱地贴在头皮上,绿豆大的眼睛闪着深灰的光芒,尖而长的嘴巴简直要翘到天上去。   看到这位监工的这幅模样,玩家还有什么不懂的。   恐怕这里的人......都长得这么夸张。   巴诺迩说不定......还真算是比较正常普通,又不起眼的。   监工摆明了想要拿这件事来惩罚玩家,不管玩家说什么,他都一幅不为所动的模样。   “该死的懒鬼们,乖乖接受今天的惩罚,兴许”他盯着那枚小巧的垃圾桶,面容逐渐扭曲,“还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也说不定。”   “哦。”虞姜轻轻点了点头。   哦???   反应这么平淡?   监工的目光重新转回虞姜的面孔上只看见了一个后脑勺。   监工:!!!   吓唬人?   下一秒,监工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虞姜并不是将脑袋扭了180°,她是......   她是转身走了。   监工:......   监工:???   “那个那个该死的农夫!你往哪去呢!”   虞姜的脚步微微一顿。   扭头看向他,一脸的理所当然:“我先回去了。”   监工:???   “不是没办法确认我们是不是新来的么?”   “那我明天再来吧。方便你们统一计时。”   监工:......   监工:???   虞姜真诚地询问他:“你觉得怎么样?”   监工:我觉得......你觉得你礼貌吗?!   ╯‵′╯︵┻━┻   “我觉得好像不太对劲。”   穿着深蓝工作服的赤狐小脸皱成一团,手上的动作却半分也不敢停。   她身旁是同样穿着工作服埋头苦干的薛浑。   薛浑看上去要比赤狐狼狈多了,深蓝的工作服已经完全被浸湿。黑红一片,叫人分不清上面是血水还是汗水。   他面色白得像纸一样,显然是失血过多。   有汗水从他额头上滑落,直直地砸在眼睛里,被泪水刺激得瞳孔猛地瑟缩了一下,他却连擦擦汗水的功夫都没有。   一名见习农夫,是没有资格休息的。   赤狐压低了声音,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向薛浑的方向:“副本绑定卡不可能出错啊,可是......老杰克的农场里怎么根本就没有小鱼的影子?”   薛浑拼命朝她使着眼色。   赤狐却一点也没接收到他的意图:“薛大哥,你怎么了?是眼睛进水了吗?”   薛浑:......   薛浑闭上了眼睛果然,他天猫的就不能对赤狐的智商抱有一丁点期待。   “原来......她也在这里么。”   “那么,他也在这里啊......”   喑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赤狐一下就瞪大了眼睛。   但她却不敢回头,手上干起活来更卖力了。   一人高的铁桶中,冰蓝色的液体被赤狐大力地搅动,顿时就翻腾起来。   身后那人轻笑了一声。   他缓缓走到赤狐身边:“你提供了很宝贵的信息。”   赤狐几乎要将头埋在铁桶里了,眼尾余光还是瞥见了那抹白色。   在这种地方,依旧穿着一丝不苟的白大褂......   变态啊。   想到他的手段......   这确实是个变态。   赤狐忽然感觉自己有点抖。   “提供了宝贵信息的勤劳农夫理应得到嘉奖。”   嘉奖?   赤狐没忍住微微抬起头,视线中出现了一截白玉似的下巴。   不带一点汗珠,更别提尘土。   跟他们这些农夫一点也不一样。   一股没由来的怒火直冲天灵盖。   同样都是玩家,他们要在这当奴隶,这家伙的身份却跟他们掉了个个!   她的表情好像取悦了他:“既然如此”   他从口袋中翻出一本小册子。   小册子深蓝的封面上印着赤狐在这个副本中唯一认得的几个字“全世界最慷慨的老杰克的农场农夫守则”。   农夫守则被轻轻地翻开了,他的声音传进耳边,就像恶魔的低语:“根据老杰克农场的农夫守则无论是自己不努力干活,还是打扰其他农夫干活,都要处以鞭刑。”   “按规矩来算的话是十鞭。”   赤狐的眼泪一下就飚出来了:“你,你不是说......”   他笑了一声:“是啊,提供了宝贵信息的农夫当然不可能跟其他农夫一样承受这种酷刑了啊。”   赤狐瞥着一旁浸泡在辣椒水中的铁鞭,微微松了口气。   却听他说   “九鞭就够了。”   什、什么?   赤狐感觉自己几百年不曾跳动、最近才刚刚又恢复跳动的心跳再一次停了。   “是我。”   长时间不能补充水分的高强度劳作叫薛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他不过只说了两个字,就感觉嗓子像被粗粝的砂纸狠命摩擦。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并不存在的口水并没叫他的嗓子变得好受。   “是我打扰她。”   薛浑干脆将不断搅弄着粉末的手套一摘,往铁盆里一扔。   “要打,就打我。”   “哦?”   深蓝的农夫守则被收进了口袋中。   男人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食指抵在唇边:“嘘”   “不要拒绝我的安排哦。”   “我很不喜欢有人拒绝我的安排呢。”   有监工挥着鞭子朝着赤狐走过去。   他唇角微弯,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他的脚步又忽然顿住了。   “啊,”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他微微偏过头,暖橘的日光给他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芒,“记得,这位薛浑薛农夫,也是违反了农夫守则的呢。”   “按照老杰克农场的规矩,要处以鞭刑十鞭。”   他看向薛浑,镜片下的眸光温和又不带一丁点感情。   “亲爱的队友你愿意代队友受过的精神很令人动容。”   “但是,”他扭过头,继续朝外走去,不大的声音有着极强的穿透力:“十九鞭,你一个人恐怕承受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70722:05:332021070823:49: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土堆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监工最终还是屈服了。   没能开局就坑到玩家的他就连鼻孔都写着不爽两个字。   他不情不愿地将工牌分发下去:“见习农夫地块就是你们这些菜鸟的专属试验田。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个自然季度之后,达到考核标准的才能留下,不能通过考核的么......”   他嗤笑了声,绿豆大的眼睛闪烁着意味深长的深灰光芒。   没说完的话是什么,玩家心里都有数了。   可是......   季度......?   难道要在这个副本中呆那么久吗?   玩家面面相觑,都皱紧了眉头。   监工看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不屑地哼了声:“乡巴佬,伟大的汤姆叔叔的农场采用了珀梅布买城堡研发的最新科技,能在块农田上将年四季缩短成短短的四天。”   “春天播种,夏天劳作,秋天收获,冬天么......”他笑了声,尖细的嘴唇扭曲成诡异的形状。“冬天可是个好时节......”   他稍稍正色:“听着,幸运的菜鸟们,我知道你们来到全世界最善良的汤姆叔叔的农场打的是什么主意。作为世界七大农场之的主人,汤姆叔叔有权利在你们的实习证明上盖章,使你们晋升为农夫助理。”   “当然,如果你们能培育出合格的作物并安然度过这个四季的话。”   看了眼躺在田埂上动不动的蓝刘海,他的心情稍稍好转了些:“不过农夫的七项基本工作,只有选种轮不到你们这些菜鸟来干,其他六项工作可是个萝卜个坑......”   “你们现在么”   只有五个人,是不可能完成任务的。   “咳......咳咳......”   蓝刘海的手指抖了抖,睫毛轻颤。呻.吟声后,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语气虚弱,眼神迷茫:“我......我应该没耽搁什么事吧?”   监工:......妈的,装死???   监工就连指尖都被气得颤抖起来,他冷笑声,语气更不客气了:“还有件事忘了提醒你们呢。就在刚刚”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19:11,,你们正式办理了入职手续。属于你们的春天就已经开始了。”   “现在19:34,你们的春天,已经过去了23分钟。”   “你们每日4小时的私人时间只剩下3小时37分。而要赶到你们的工作室,路程可要远超3小时呢......”   什、什么?!   蓝刘海下就弹跳起来,横贯整个腰腹的伤口使他倒吸了口凉气,面目也变得扭曲,但他还是咬牙挪了过来,陪着笑脸:“这位......这位大人,我的手续还没办呢......”   监工不情不愿地给他办了入职手续,就再也不愿意搭理玩家,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诶”   有玩家试图喊住他,请他再详细解释下规则,但他消失得太快了,连个背影都没留给玩家。   只留下站在田埂间的玩家捏着工作证对脸懵逼。   “工作......工作室?”大眼睛小女孩捏着工作证,语气脆生生的,“农夫......农夫是在工作室里工作吗?”   没人能回答她。   这里的六位玩家看上去已经把老弱病残集齐了,个比个弱。   都不知道怎么能活着到宝塔第六层的。   最终还是黑眼镜叹了口气:“这个副本看来是要我们合作通关了,我们得共同打理这块农田,我叫郑泉,抽到的任务是收获。不出意外的话,这块地要秋天才能用得上我呢。”   有他开了这个头,玩家进行了简短的介绍。   银发老太太叫吴桂芬,负责的工作是“播种”,小女孩叫周彩,负责“杀虫”,蓝刘海叫水星,负责“施肥”。   虞姜负责的是“浇水”,越涟则是“除草”。   水星皱紧了眉头:“如果说我们要在这块农田劳作,好像根本就不能......”   根本就不能遵守副本规则啊......   播种的玩家种下种子,浇水、施肥......这些玩家要想工作,是有个时间差的啊,更别提“收获”的玩家,作物不成熟,怎么能收获?   这样来......真能满足他们每个人每天必须工作20小时的基本要求吗?   而且,“工作室”......到底是什么东西?   好像是为了解决玩家的疑惑似的,玩家眼前很快就出现道长长的箭头,直指向远方。   箭头旁循环印着几个大字:“工作室。”   玩家:......?   这是......路引?   水星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太好了!”   虞姜和银发老太吴桂芬的眸光却逐渐沉了下去。   虞姜是想到有着这样“箭头路引”的副本“提线木偶”,有“路引”指示的“提线木偶”,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吴桂芬则是因为......   “我的任务地点......”她扭头看向空荡荡的农田,“就是这片农田......”   春天到了,该“播种”了......   顺着红箭头走下去,虞姜身边的玩家逐渐分开了。   每个人的工作室所在的目的地竟都不同。   红色箭头最终停在座蓝色的小房子之前。   小房子上挂着“水资源处理室”的字眼,虞姜好像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站在小房子门口能听见里面机器运作的声音。   不出意外的话里面应该有人。   虞姜试探着推开了房门。   正对上个正要探出头来的脑袋:“回......来,来了啊?”   什么......?   眼前的男人看上去约莫三十几岁,白净的肌肤、属于正常人的五官、脑袋后面扎着的个小揪揪......叫他与农场中的人格格不入。   而且......   看着这张白白净净的脸,虞姜却诡异地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说什么?”   男人揉了揉脑袋后面的小揪揪:“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似的,仔细看,又好像是我认错了。”   他干笑两声:“你也是负责浇水的农夫吧?欢迎来到工作室,我叫任尹阶。”   是道具“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恰好在这时候生效了么?   虞姜客气地点了点头:“你好。”   任尹阶非常热情地给虞姜介绍起该做的任务。   “浇水在七大环节中算是很简单的环,只要上山打水,再将水挑回来,最后祛除水中的杂质,就完事了。”   这么简单?   虞姜点了点头,顺手拎起竖在门口的扁担:“走吧。”   任尹阶:???   “干......干啥去?”   虞姜皱着眉头看他:“不是要去上山挑水吗?”   任尹阶:......这孩子,干活咋这么实诚呢!   他摆了摆手:“你来的时间刚刚好,水我已经挑回来了,咱们只要祛除水中的杂质就行。”   虞姜被他拉着走到储水的大缸之前,发觉其中的水确实是满的。   可是......这位“同事”......居然把属于两个人的活儿都个人干了么?   透明的水面逐渐泛起涟漪,张面孔缓缓浮现出来。   虞姜这时才发现水中竟然只有个人的倒影。   不是她的。   也不是任尹阶的。   倒影属于个陌生的、她根本没见过的人。   水面中的倒影唇瓣张张合合,朝着虞姜挥手。   “那个,”任尹阶忽然将虞姜往旁边推,“这缸水的杂质我已经祛除了大半了,你要不先去看看其他的缸吧。”   虞姜沉默地看了他两秒,直到任尹阶被她看得有点发毛,主动移开了视线,虞姜才走到另口水缸之前。   任尹阶松了口气。   确定虞姜没往自己这边看,他恶狠狠地朝着水缸中的倒影龇牙,用只有他和倒影能听见的声音威胁:“连我的面子也不给,你胆子够大啊。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在宝塔中的”   水缸中的倒影瞪大了眼睛,拼命朝着他身后指。   任尹阶狐疑地转过脑袋   就看见已经有三只水鬼被人粗暴地丢在地上,地面已经被浸湿出大片的水渍。   任尹阶:???   他顺着水鬼往上看,就看见卷着袖口的虞姜大半个身子几乎都要折进了水缸中。   任尹阶:!!!   他急切地跑了过去,手忙脚乱地想要把虞姜拽出来:“才会儿的功夫,你怎么就把自己都要折腾进缸里”   责备的话还没说完,任尹阶就看见虞姜又直起了腰。   又只水鬼被丢了出来。   虞姜回头看他,脸的疑问:“你说什么?”   任尹阶:......   被丢在地上的水鬼眼睛湿漉漉的,不知道进的水还是留下的泪。   他们的口型出奇的致:“这跟说好的不样啊!”   任尹阶:......   他木木地抬头去看虞姜,感觉自己的唇角有点僵硬。   他干笑了两声:“小......小姑娘力气挺大啊......”   大到他特意进入这个副本想要来“作弊”的行为像个小丑......   点点星光顺着玻璃窗透进来,点亮了小块嵌着宝石的地面。   室内静得出奇,小点布料摩挲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   沉重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到殿前的时候,脚步声忽然停了。   雪白的、没有个器官的面孔转动了两下。好像因为环境太黑,使他丢失了目标似的。   他嘟囔了声:“又跑到哪里去了......”   啪的声。   头顶奢华的吊灯忽然亮了。   无脸人好像也怕刺眼似的,抬手遮挡了下刺眼的灯光。   很快,他又放下了手。   但上手整个人几乎都陷在座椅里的人还是已经散发出了不愉的气息。   他整个人都笼罩在漆黑又宽大的袍子里,只能看见截尖尖的下巴。   无脸人垂下头,整理了下措辞:“老大,有关玛丽夫人农场的交接工作已经全部完成。”   说完,他静静等待“老大”的下步指示。   半晌,却都没听到任何声音。   他又悄悄地调整了点脖子的弧度,叫自己能看见“老大”的衣摆。   他想了想,又加了句:“这回,就算是大声喧哗,也不会招来什么杀虫了。”   “当然,更不会有人能随随便便就拔掉我们的宫殿。”   说着,他自己先激动起来了:“要是您愿意的话,我们就将整个农场都种上白菜万座白菜宫殿您想住座再踢翻座都行!”   “老大”终于动了下。   他换了个姿势窝在座椅中,兜帽滑落下来。   属于少年人的苍白面孔露了出来。   只是,那双黑沉的眸子中尽是嫌弃。   “白菜宫殿确实还算有特色。”他的声音带着点少年的清越,又混合着青年的低醇,“但那只烦人的兔子总是阴魂不散。”   “我看这里也不错。”   啊?   不回去了吗?   “更何况,人类也不能老是住在白菜宫殿之中。”   啊......啊?   无脸人更懵了。   无脸人:......可是......您也不是人啊......   这真是他们老大吗?   怎么感觉......怪怪的......   “但是”少年的眸光忽然变得锐利,“玛丽夫人的农场实在太乱了。”   无脸人:......   好了,这确实是他们老大,他已经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了。   “分几个人,按照舒城的标准做好垃圾分类。”   无脸人:“......您放心,公牛他们早就带人在做了。”   “垃圾分类这方面......他有经验......”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副本熟人不少ovo 第107章   虞姜感觉有人盯着她。   “是错觉吗?”   “方圆百里, 都没有活人。”抗争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第四十二次劝虞姜,“你该担心的不是什么莫须有的暗中盯着你的人, 而是你身后那个什么古怪的任尹阶。”   “哦。”   虞姜紧了紧手上的扁担,继续往山上走了。   “哼。”   “你现在不听我的话,总有你后悔的时候……”   抗争赌气似的,不肯再说话了。   “诶——”   “慢点——等等我啊!”   身后的任尹阶将手拢在脸前,高声喊着。   汤姆叔叔的农场依山而建, 给幼苗浇水专用的水井又建在山巅的最高处。   据说那里的水是整座农场最优质的天然泉水,能给幼苗补充充分的养分。   就是上山的路不太好走。   任尹阶尽量加快了脚步, 还是,还是远远地被虞姜落在后面。   他身后,是被落得更远的一串水鬼。   水鬼:......妈的, 就没上过这样的班!   “浇水”这项工作, 并不比其他的轻松,硬要对比的话,因为水里挤着的水鬼太多了, 危险度还算得上第一梯队的。   但是......   水鬼们揉了揉被掐的青紫的手腕,那种被强行拖拽着从水缸里薅出来的痛感好像还在折磨着他们的神经。   这女人......就是个怪物啊!   他们完全被骗了!   什么柔弱善良的可怜幼崽......呸!   现在不过一个小时, 寻常玩家一整天都不一定能将他们全从水缸里捞出来!   而且......   水鬼们又感觉腿疼了。   因为过早达成了任务目标, 现在这位玩家又来山巅挑水......但是剧本里根本就没有这一环啊!   所有鬼都在这儿了, 上哪再弄有“杂质”的水啊?   水鬼们接到宝塔的最新指令, 让他们......再钻回去......   水鬼:......淦!   等任尹阶气喘吁吁地追上虞姜的时候,虞姜几乎已经爬到了山顶。   他双手掐着腰, 不住地喘气:“年纪大了......这点路已经走不动了......”   虞姜:......   虞姜偏过头打量他。   他脑袋后的小揪揪因为不断向上攀爬的崎岖山路而被颠得有节奏地跳动。   干瘦的躯体上是白得几近透明的肌肤,像是至少几十年没受过日照了似的......   虞姜微微皱了皱眉——一看到任尹阶,就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虞姜在记忆中搜刮了一圈, 确认自己绝没见过这个人。   但是......   任尹阶的眼睛细而长,因为整个人太过消瘦,颧骨高高地耸立着。细看之下,能发现他的瞳孔还泛着点灰。   无论怎么看,他都不是什么长着一张大众脸而叫人觉得似曾相识的人。   任尹阶还在絮絮叨叨地数落虞姜:“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偷点懒呢?咱们这都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了,那么多水完全都够你们明天那一小块——”   对上虞姜的目光,他忽然吓了一跳。   虞姜能看见他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干瘦的手下意识地摸上了脸颊。   虞姜这才发现,他手上涂着鲜红的指甲油。   虞姜乌黑的瞳仁轻轻颤动了一下。   不知道摸到了什么,任尹阶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像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似的,他有点结巴:“你......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虞姜哦了一声。   “没有,很年轻。”   任尹阶有点反应不过来:“啊......?什么?”   虞姜将手里的扁担换了一边:“你很年轻。”   好半晌,任尹阶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我......我那是......”   他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虞姜也没计较——山巅,到了。   山巅并排立着七口水井。   在最狭窄的角落,虞姜找到了“见习地块专用水井”。   农场里好像不常出现见习农夫,这口井周围生满了杂草,甚至有断裂的树干横亘在井前。   人很难在这条路上行走。   更别提提着那么大桶水走。   虞姜甚至怀疑这口井已经枯了。   而且,这里根本不像是有人来打过水的样子。   之前的任尹阶,是在哪里打的水呢......   虞姜顿住脚步:“你在这等着吧,我去打水。”   任尹阶看了眼崎岖的山路,又看了眼狭窄的井口——两个人过去也无济于事,便拧着眉:“行,有事你就喊我。”   虞姜才一转身,一串铃声就响了起来。   从任尹阶身上响了起来。   是一只黑色的智能手机。   任尹阶手忙脚乱地将电话接通了。   电话另一头立刻传来了一道比电话铃声更响亮的男声:“接——”   虞姜顿住了,微微偏头去看他。   任尹阶立刻捂住了手机,红着眼睛呵斥:“阶什么阶!喊那么亲密干嘛?”   电话另一头的人好像被喊懵了,支吾了半天:“啊......?亲、亲密吗?”   “有事说事!”   “接——那个,大人,这回您怎么没——”   “你是不能独立行走的巨婴吗?”   “啊......啊?”   “你自己是不会刷卡还是记不住你住几层?”   “不是......那个,我......不是从来......”   “从来如此,便就对吗?”   “???”   “没事挂了,你自己好好反思一下。”   “?????”   任尹阶电话挂断的时候,虞姜已经打好了一桶水。   水被放在任尹阶身边。   虞姜没对任尹阶的电话表示好奇,倒是任尹阶像是心虚似的解释:“那个,一个老家的倒霉孩子,是我一个远方亲戚,干啥啥不行,离了我就活不了了似的。”   “我这在外边——在外边打工,哪有那个闲工夫搭理他?”   虞姜哦了一声,又拎起空桶,转身去打水。   任尹阶的“远房亲戚”好像还不少,虞姜一转身,他的电话就又响了。   “他的身份有问题。”   脑海里的抗争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这么古怪,一看就是没安好心。”   “是么。”虞姜唇角微微弯了弯,将水桶挂住,去摇动摇杆。   嗖地一声。   什么东西飞快地窜了出去。   “兔子么?”抗争没看清。   虞姜盯着黑影消失的方向,摇了摇头:“不太像。”   小小的一团......倒像是一个孩子......   一个看着好像还没桶高的孩子。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小的孩子......   虞姜再折回去的时候,任尹阶才刚又骂骂咧咧地挂断一个电话。   一抬头,才发现虞姜黑沉的眼睛盯着他,他有些不好意思:“那个......乡下人,穷亲戚多。”   “哦。”虞姜好像不太关心这件事,她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水呢?”   什、什么水?   “水不是在井里吗?”   虞姜还是一瞬不眨地盯着他,任尹阶后知后觉地明白虞姜问他的是水桶里的水。   他低头去看——   水......   不止水没了,桶也没了。   任尹阶:???   水呢?!   -   等到零点,约好在这时候汇合的玩家都像是褪了一层皮。   不过几个小时的功夫,玩家却好像几乎要被抽成人干了。   眼窝深陷、眼球里布满了红血丝。   就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看着没事人一样的虞姜和好像真的只是来走秀了一样的越涟一,玩家们连眼神都是酸溜溜的。   缓了好半晌,黑眼镜才有气无力地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越先生,虞小姐,你们......任务很简单吗?”   越涟一都不用想,直接回答:“是啊。”   虞姜想了想,确实很简单,便跟着点了点头。   玩家:......大家都是玩家为什么他们就得做苦力!   黑眼镜苦笑:“汤姆叔叔农场里的农夫......根本不是人干的活......”   “别提了,明天要用的肥料根本还没配好......笑死,根本不会配。”   玩家简短交换了一下目前已知的线索,忽然听周彩道:   “不对......吴奶奶,怎么还没回来?”   抽到播种任务的吴桂芬......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了。   咣当一声——   什么人栽倒在地上的声音响起。   “种子......种子......”   是吴桂芬。   玩家们围了过去。   一将吴桂芬扶起,玩家都吓了一跳。   吴桂芬......现在的吴桂芬看上去像比之前还要老了十岁不止。   之前她虽然是满头华发,但并不见颓态。   现在......   眼前的老妇人脊背佝偻,双目无神。   从腿脚到嘴唇,都颤颤巍巍,说不出话来。   水星扶住了她,几乎撑住了她的大半身体:“吴阿姨,您没事吧?”   吴桂芬全身都湿透了,冷硬的工作服上裹满了泥浆,看着不像是去播种的,倒像是钻进土里打滚了似的。   见习农夫地块......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吴桂芬只一味地哆嗦。   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写满了恐惧,和绝望。   不知道是不是虞姜的错觉,虞姜甚至觉得......她的瞳孔都要炸开了。   “吴阿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啊,你不说出来,咱们怎么通关呢?”   这两个字好像刺激了她:“通......关?”   “是啊,你说出来发生了什么事咱们才——”   玩家一下子愣住了。   吴桂芬忽然发出爆笑。   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哈哈哈哈......通关......通关......”   她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了离她最近的水星。   “还通什么关?”   什、什么?   她又笑起来,尖细的笑声听上去像是什么人在哭。   “通不了关啦,通不了关啦!谁也别想能通关啦!”   什么?!   吴桂芬,疯了吗?   -   “水。”   巨大的水桶被放在门前。   呼号着的风卷下屋檐上的茅草,不少都落在水桶中。   “哪来的水?”   粗噶的声音中满是疑惑,从摇摇欲坠的茅屋中飘出来。   水桶后站着个还没桶高的小男孩。   小男孩沉着一张脸:“山上的。”   屋里先走出来一个跟男孩差不多大的女孩,女孩绕着水桶转了两圈,脆生生地问:“桶......哪来的?”   小男孩面不改色:“偷的。”   “山巅......哪还有东西可偷?”   粗噶的声音再次响起。   紧接着,高大的身影从茅屋里走出来。   他穿着破破烂烂,甚至脚上面包似的、干硬的鞋子,都只有一只。 第108章   “你疯了么!”   郑泉一个健步上前, 一把捂住了吴桂芬的嘴。   他压低了声音呵斥:“你是想把监工们都喊起来挨鞭子么?”   “要是想死的话你就不该回来!”   吴桂芬双眼依旧没有焦距,脸上的神情也还是疯癫,不过她对于监工的畏惧似乎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终究是安静了下来。   周彩将吴桂芬扶着坐下:“吴奶奶,究竟发生了什么?”   水星也围过去:“吴阿姨,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管发生了什么,你也应该说出来叫我们知道啊。”   吴桂芬哆嗦着嘴唇, 好像又忘了该怎样说话似的。   低垂着脑袋不发一言。   扶着她手臂的周彩这时才发现她的身体凉得厉害,握住她的手腕就像掐住了一块冰。属于老年人的、松驰的肌肤像一张纸似的糊在骨头上, 好像只要用力一搓,就能将这张纸搓破。   她的肌肤实在太凉了,只几秒钟的功夫, 竟就叫周彩的手指开始麻木了。   汤姆叔叔农场的温度无论怎么看应该都处于夏季, 吴桂芬的身体温度......怎么会这么凉呢?   周彩想要收回自己逐渐麻木的手,却在刚离开吴桂芬肌肤的一刹那,就被掐住了手腕。   吴桂芬的力气大得惊人, 铁钳似的手掌紧紧握住周彩的手腕,周彩纤细的手腕上肉眼可见地浮现出一圈淤青。   “种子......种子......”   什么……?   什么种子?   打从一开始她就在说种子, 究竟是什么种子?   是播种时发生了什么事吗?   吴桂芬抬起头。   虞姜再次注意到她像是碎裂了的、放射状的瞳孔。   这样的眼睛……她好像曾在哪里见过。   吴桂芬一开口, 声音干哑的厉害。虞姜甚至怀疑, 她再多说几个字就连喉咙都要被她支离破碎的句子割出血来了。   他们一行人分别不足5个小时, 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种子……”   “时间……”   吴桂芬唇角浮现出诡异又绝望的笑容:“种子**……时间**……不可能通关……”   她吐字含糊不清,叫玩家根本不能理解她的意思。   种子到底怎么了?   时间……时间又怎么了?   看着吴桂芬佝偻的脊背,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这念头太疯狂了,却好像又是唯一答案, 叫虞姜心底冰凉一片。   “见习地块里的时间流速有问题。”   越涟一双手插着口袋,倚在身后漆黑的木质立柜上,几乎跟立柜融为一体。   “是啊,那里能将一个季度缩短成短短的一天。”   水星一脸的疑问——谁不知道那块地的时间流速有问题……可是,那又怎么了?   越涟一朝他笑了笑:“见习地块的时间流速,是单单针对土地的么?”   “什么……什么意思?”   “你、你是说……”   郑泉的声音有点颤抖:“要是那样……怎么可能能有人通关?”   “所以我们错了。”   越涟一站直了身子。   “见习农夫地块上,有问题的时间流速不单单只针对土地。”   土地上的人,也同样被那样恐怖的时间流速笼罩着。   吴桂芬在见习农夫地块劳作了四个小时,但时间已经在她身体里流淌了15天。   换句话说,现在的吴桂芬,已经15天不吃不喝了。   若是换个人,换个“普通人”,就是真的回不来了。   “汤姆叔叔的农场——每天早上四点,是农场给每一位农夫发放食品的时间。”   这不是很奇怪么?   在农场里,辛勤工作的只有农夫——分发食物的又是谁?   监工?   监工真的会凌晨起来给玩家发放食物吗?   还是说,监工不得不在这个时间为农夫们发放食物?   所以,他们错了。   他们起始工作时间在晚上七点多,这让他们第一天的劳作完全陷入了被动。   正确的工作流程,应该是每天四点领取了黑面包后再开始工作。   而一块黑面包,得为玩家提供90天的养分。   “这……这得是多大的面包啊?”水星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   “不是面包……”   干涩的声音响起。   吴桂芬的瞳孔终于有了一丁点光泽。   “不可能是面包……”   什、什么?   吴桂芬的瞳孔实在太诡异了,看上去像两颗产生了裂纹的玻璃球。被她盯着,就像能将人的灵魂都吸走。   让人后脊发寒。   她摩挲着干硬的衣角,语气飘忽得几乎听不见:“田地里,根本没法吃饭啊。”   什么……?   吴桂芬手中捏着一张废弃的卡牌:“就连食品类道具,都不可能在……那样的环境生效。”   什么环境?   不就是一块农田吗?   说得再夸张一点,不也就是一块时间流速比其他地方快的农田吗?   道具怎么可能不能生效?   吴桂芬堆满了疲惫的面孔上,挤出一个绝望的苦笑来:“这四个小时,全靠一张特殊道具卡,我才能勉强保住这条老命。”   她的言外之意不言而喻——你们能不能保住命,那就不一定了。   “不是道具不生效。”她张了张嘴,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在那样的地方……没法吃东西啊……”   农田里……究竟为什么没法吃东西?   不知道是不肯说,还是不能说,又或者真的说不清楚,吴桂芬又不肯说话了。   “也就是说……我们真的得靠一块黑面包度过……90天?”   一块黑面包……真能度过90天吗?   “是谁说只靠一块黑面包的?”   什、什么?   每个人每天不是只能领取一块……   越涟一唇角翘起一个微小的弧度——玩家好像明白了。   “监工数次强调,我们是一个队伍,要是少了一个人恐怕不能完成任务……”   郑泉喃喃着。   ……原来,不仅仅是因为少了一个人5个人很难完成6个人的工作,更是因为,少了一块黑面包,很难维持劳作中的农夫90天的营养需求啊!   玩家们明白越涟一是什么意思了。   要想能顺利通关,他们必须得毫无保留地通力合作。   眼睛面面相觑,合作……也不是不行……   但是……   “真正该担心的……是水啊。”   汤姆叔叔农场的农夫守则里——除了黑面包,还清楚地写明:“所有农夫每日进水量不得超过200ml,宝贵的水资源只有最可爱的小苗才能享用。敢影响小苗生长的农夫必将受到惩罚。”   每人每天只有200ml的水资源,要如何度过“90”天,才是所以玩家真正该担心的。   -   “你觉不觉得,有什么人在盯着我。”   汤姆叔叔农场的午夜泛着点属于秋季的寒意。   走在农场的小径上,能听见碎石被踩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虞姜紧了紧身上干硬的工作服,进入这个副本以来第三次这样问抗争。   抗争没说话。   身侧的越涟一却微微偏过头:“什么?”   虞姜一惊,黑暗中,她看不清越涟一的表情,只能肯定他是看着她的。   可是......   难道她刚才将话问出声了吗?   “这里,除了我们两个,暂时应该没有其他人。”   越涟一的回答跟以往抗争每一次的回答都一样。   没有其他人么?   虞姜蹙起眉头,依旧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自打进入这个副本以来,她就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她。   眼前已经出现了那座熟悉的蓝色小房子,小房子静静地伫立在夜色中,叫人很难看清它的轮廓。   虞姜顿住脚步:“我的黑面包可以给吴女士……水的话……我并不确定这里的水能不能饮用……越先生,你还有什么事吗?”   越涟一扭过头,借着朦胧的月色,虞姜能看得清他眼尾那颗细小的黑色泪痣。   虞姜舔了下干涩的唇瓣。   他稍稍靠近了几分,在空旷的农场里,虞姜甚至能听见他清浅的呼吸声。   他说:“有关‘诞生’,你没有其他的想要问我么?”   虞姜盯着他的眼睛,更确切地说,盯着他的眼角,理智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被从大脑中被剥离,她能听见自己问:“‘诞生’……是什么诞生……”   掌心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像是有东西在爬,又好像什么东西在拼命地往外钻。   抗争的声音愈来愈近:“停下!停下!它要长出来了!”   “这是什么?”   下一秒,虞姜感觉自己的右手被捉住了。   越涟一蹙着眉,这还是虞姜头一次看见他是这样的表情。   他也会有这样的表情吗?   好像……她对他是最不熟悉的了。   虞姜想。   朦朦月光下,一点翠绿在虞姜掌心冒出了个小尖。   虞姜指着探出头的小芽:“它……发芽了。”   越涟一眸色一闪,虞姜感觉好像看到了七彩的光……错觉吗?   怎么会有七彩的光?   他现在又不是……   繁复的古语从他嘴里念出来,虞姜感觉掌心一冰。   等他再抬头,就又是一副虞姜熟悉的模样了。   他语气轻松:“没事了。”   绿色的幼苗蔫耷耷的,却并没有彻底枯萎。   虞姜试着将它往外拔,也没能成功。   真的没事了吗?   她看向越涟一的眼睛:“你刚刚说的‘诞生’……”   越涟一的手指按在虞姜掌心蔫耷耷的幼苗上,拉着她往前走:“在很久之前,很久,久到或许世上还没有人类。黑塔——或者叫它宝塔,它就在那里了。”   他嗓音清冽,像夏日山涧里流淌过的溪流:“那时的宝塔里没有光,整座塔都是黑漆漆的。”   “难道……现在不是吗。”   不知道什么原因,虞姜的声音带着点莫名的颤抖。   越涟一笑了一声,或许是笑了一声。   天色太暗了,虞姜没能看得清。   “之前是,又不是。”   他偏过头来,朝着虞姜眨了眨眼睛,像说童话故事似的:“黑塔日复一日地立在那里——没人知道是哪里,总之,只有它一座塔。”   “他就想,这里实在太黑了——当然,那时的它或许也不知道什么是‘黑’。”   “所以……”   他没继续往下说。   虞姜却好像明白了。   记忆“诞生”中——出现了一道光。   像是一场幻影似的,虞姜听见越涟一轻轻叹息一声,:“小鱼,宝塔陷入永夜,已经很久了。”   什……什么?   黑色腕表滴滴地响了起来。   这回越涟一是真的叹了口气,虞姜听得很真切。   “我也得回去工作了,别担心。”   什……什么?   直到看不清越涟一的背影,虞姜都没能想通他说的“别担心”是指什么。   是这场副本中的人身安全?   是掌心这株蔫耷耷的幼苗?   还是……陷入永夜的宝塔……   “哼。”抗争哼了一声,“莫名其妙……听我的,这个人一定也是不安好心,你得离他远点。”   虞姜:……或者在她的第二人格眼里,全世界的人都是不安好心。   虞姜靠近蓝色的小房子,就听见压抑着怒气的声音。   是任尹阶,他好像又在和什么人打电话。   “这件事风险太高了,我还是觉得不可行。”   “我知道周队长那边......但都已经被周队长盯上了你们怎么还敢继续做小动作?”   “这是在悬崖边走钢丝!”   “要是出了什么事,后果都是不可逆的!”   “咱们应该从长计议……什么没时间?那……那也不能就……”   声音乘着晚风飘进虞姜耳中,虞姜摇了摇头,推开了房门。   任尹阶忽然拔高了声音:“什么?!你们疯了!”   “回去!立刻给我回去!我已经在这里了……你们是真怕别人抓不住她的尾巴吗!” 第109章   “那颗种子是怎么回事。”   越涟一双手插着口袋, 面上不复之前的悠闲,棕黑的瞳仁中蕴藏着风暴,看上去阴沉得吓人。   漆黑的夜色闪烁了两下。   凭空出现一个少年的身影。   他头上顶着一对尖尖的耳朵, 银白的发丝不知道是被风还是什么揉的很凌乱。   金色的瞳孔愤怒地立着,一开口,能看见他尖尖的两颗牙齿:“是伴生种......该死的,我迟早要让他好看!”   越涟一面色并没好转:“种子已经开始发芽......我以为你知道分寸。”   少年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就炸毛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种子会发芽都是你的责任!”   越涟一的脸色更难看了:“或许你还记得她是怎么——”   他好像很不愿意说出那两个字。   但他不说, 少年也知道是什么。   他沉默了一瞬,尖尖的两个耳朵耷拉下来——又很快立了起来:“这件事用不着你管。”   空气中的虚影闪烁了两下, 少年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   越涟一唇角微微弯了弯:“下回——或许你出门之前,能先注意管理一下个人形象。”   少年一怔,不知道看到了什么, 他的面颊可疑地红了一下, 朝越涟一凶狠地龇着牙:“不用你管!”   -   “见习农夫地块——或者说整座农场所有的农田地块,都分为三个空间。”   监工绿豆大的灰色眼睛里写满了不情愿。   碍于规则,他不得不将这些讲给虞姜听。   “地表空间, 能最‘宏观’地观察作物的生长状态。但你应该能发现——”他好像有点得意似的,“在‘地表空间’所在的农场中。是看不见非成熟体的幼苗的。”   虞姜在视线可及的范围内环视了一圈——放眼望去, 汤姆叔叔的农场中确实看不见一颗非成熟状态的幼苗。   不是说在农田中, 一个季节会被缩短成短短的一天么?   就算只有一天的时间......也不应该整座农场中都看不见生长中的幼苗啊。   监工嗤了一声:“一脸傻样, 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都说了我们农场是采用了珀梅布买城堡研发的最新科技的, 难道你认为享誉世界的珀梅布买城堡的最新科技......就仅仅是调节时间流速这么低级么?”   虞姜:......   调节时间流速......难道很低级么?   “刚才说了,‘地表空间’, 就只是能‘宏观’观察作物生长状态的空间。”   虞姜:......都看不见非成熟状态的作物,真的能“宏观观察”吗?   像是读懂了虞姜脸上的表情似的,监工轻咳一声:“你可别以为......别以为在地表空间不能直观地观察到作物的生长状态......要是都不能长出成熟体, 那不就是最直观地说明了这株作物不行么?”   “那就说明照看这株作物的农夫是个废物!”   他尖细的嘴巴写满了嘲讽和愤怒,好像见着这样的农夫非得冲上去打他一拳不可似的:“全世界最伟大的汤姆叔叔的农场里可容不下这样的废物!”   “而我——全世界最勤劳负责的监工——也绝容不下我手底下有这样的废物!”   代表着催促的警报声滴滴地响了起来。   监工这才发现自己能继续讲解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听着,一块农田中,除了‘地表空间’,还有‘劳作空间’和‘根系空间’。身为一位农夫,你只需要在劳作空间干好你该干的工作。”   “记住,根系空间发生的一切都与你无关,农夫——你这个菜鸟连农夫也算不上,见习农夫——见习农夫就更没资格进入根系空间了。”   他好像在赶时间似的:“行了,菜鸟。不要去根系空间给我添麻烦,剩下的——”他小小的一双眼睛中闪着灰色的光芒,“祝你好运,该死的幸运儿。”   半透明的虚拟屏幕啪地一下熄灭了。   监工那张诡异的面孔消失在空气之中。   “这个该死的,竟敢这样说话,他难道不知道你是——”   任尹阶盯着屏幕消失的方向,咬牙切齿地眯上了眼睛。   虞姜一看向他,他又立刻换上另一副表情,义愤填膺:“我是说......这些黑心的监工,真是坏透了,明明都是打工的,却只知道帮着农场主压迫可怜的农夫!”   是这样吗?   虞姜乌黑的瞳仁沉沉欲坠,像要跟着西沉的日头一起沉入夜色。   但不知道是不是任尹阶的错觉,他总感觉在其中好像见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笑意。   太快了,没看清,不能确定。   但是......   看错了吗?   看错了吧。   这孩子......难道会笑吗?   别逗了。   任尹阶可笑不出来,他像个操心小女儿独自去外地打工的老母亲,比监工更加絮叨:“‘黑面包’带够了吗?‘水’带够了吗?”   “完不完成任务都是次要的,你有六个小时的时间可以挥霍——当然,可不能真的挥霍,但是你要是感觉有困难,完全可以上来透透气再说的嘛。上面有我在呢,你一切都不用担心。”   虞姜将要用到的“农具”都装进了身后的工具箱里,抬眼去问他:“你不用工作吗?”   任尹阶噎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我......工作这个事......你不懂,一位合格的员工,最重要的——”   他压低了声音,四处寻摸了一眼——不像是怕农场里的什么人听见——这里除了虞姜和他根本没有别人。   倒像是怕被什么别的无处不在的人听见似的:“最重要的......就是要学会摸鱼啊。”   “傻孩子,干活不能像你似的这么实诚!”   虞姜:“......哦。”   一开启了工作模式,见习农夫地块就变了个样。   顺着鲜红的箭头,虞姜找到一块看上去很深的沼泽。   箭头直直地指向沼泽之下,好像地表空间通往劳作空间的唯一通道就是这片沼泽。   虞姜想,她知道吴桂芬一身的黑泥是从哪里来的了。   “我不喜欢泥巴。”抗争的声音闷闷的,叫虞姜的蓦地想到被埋在地底上百年的“抗争”。   她的睫毛轻轻一颤。   哦了一声,然后试探着沉了下去。   抗争:......???   就这???   带着点凉意的声音传到抗争耳边:“闭上眼睛,交给我。”   抗争:“......哼。”   看着沉入泥潭的虞姜,任尹阶站在见习农夫地块边上,短短一分钟,就看了三次手表。   “怎么还不上来呢?”   他跃跃欲试地想要从泥潭跟着沉下去,却收到突如其来的系统警告。   系统专属警报声响起的一刹那,他心里想到了无数个系统将要给他定下的罪名。   比如擅自离岗掺和进副本的运作;比如给某位玩家开后门、搞特权;比如违规吃回扣......   只是没想到......   【副本生物组高级员工崔某你好,我部接到有关于你的举报,经检测,对方举报完全属实。现公布对你的个人处罚:本年度年终奖取消。优秀员工评选资格取消。所有带薪假期取消。】   【你收到系统部的黄牌警告。】   【异界宝塔有限公司系统部温馨提示:你已累计收到两次黄牌警告,如有第三次,将对你的员工等级进行降级处理,其他相应惩罚详见员工守则。】   任尹阶:???   谁举报他??   为什么举报他?   像是知道他根本就不服气似的,系统立刻罗列出他被举报的罪名。   【我部监听到有关于你工作态度不端正、并向公司优秀员工传播消极怠工思想的有力证据,你意图带坏公司优秀员工的罪名已成立。如有疑问——亲爱的高级员工崔某,需要我部为你播放监控录音吗?】   任尹阶:......   谢谢,不用了。   所以......合着是你系统部没事闲的亲自举报的他啊(╯‵□′)╯︵┻━┻   -   陷入泥潭的时间很短暂,恐怕从整个身体没入泥潭到进入“劳作空间”的时间加起来,都不会超过三秒钟。   抗争声音中满是嫌弃:“全身都是泥巴,叫人怎么工作。”   虞姜没工夫给他回应——她已经完全被这个“劳作空间”惊呆了。   虞姜记得在副本“寂静车站”中,头一次见到拔地而起的“植物”的震撼——但那远不及“劳作空间”的万分之一。   土地,或许是土地。   深黑色的土地因为干旱而有些干裂。上面一排排的幼苗破土而出——能看得出,播种的人似乎并不擅长干农活,幼苗被栽种得歪歪扭扭的,不能连城一条直线,甚至可能是分不清作物种子的缘故,不同的幼苗被交杂着、混乱地种在一起。   番茄旁边种着青瓜,彩椒又挨着土豆。   以至于......不同的作物吵得不可开交。   是的,是“吵”得不可开交。   但虞姜一出现,它们又换了个矛头。   “你就是新来的农夫?”   “愚蠢的农夫,快过来给我浇水,你想要渴死我吗?”   虞姜被一股巨力推搡着跌坐在地上。   “走开!愚蠢的农夫——你压到我完美的叶子了!”   虞姜抬起手,看见一脸愤怒,或许是愤怒。   在这株圆滚滚的番茄上,虞姜只能勉强从它的语气里辨认出——它或许很愤怒。   “瞧瞧,这是一个傻帽,看她一幅没见过世面的蠢样。”   “这群该死的——”抗争气坏了,连虞姜的脑仁都跟着隐隐作痛。   “这是什么?”   虞姜感觉到一串叶子从怀里掏了什么东西出来。   “啊——好凉!”   “我的叶子都被冻坏了!”茄子愤怒地叉着腰,宽大的叶子尖端卷曲着,指向虞姜,“可恶的农夫!你赔我叶子!”   亮晶晶的宝石咕噜噜地滚落在地上,沾染了泥巴。   红色的光芒都跟着暗淡了。   虞姜的瞳孔跟着放大——在系统中的爱情宝石......怎么会被这株茄子一下就取了出来?   爱情宝石闪烁了两下。   古老又神秘的符文在空气中荡起,属于艾青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宝石之上。   艾青好像正在睡觉,声音还是迷迷糊糊的:“哼,你还知道联系我,我还以为——”   一见到虞姜和她身边的幼苗,艾青一下子清醒了。   “你是闯祸精吗?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祂差点踩上属于祂自己的信仰宝石:“你、你竟敢将我的宝石扔在地上——竟然还叫它沾上泥巴?”   “虞姜,你失去我了!” 第110章   “走开,你究竟会不会浇水!”   “不可以打湿我的叶子!茎秆也不行!”   玉米实在太娇气了,虞姜只要稍稍一靠近,就不停地拿它又长又锋利的叶片胡乱地抽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虞姜的手臂眨眼间就被抽出了一道道红痕。   玉米却依旧不依不饶:   “愚蠢的农夫!怎么一点农活也不会干!”   “你根本就照顾不好我们!”   “我要申请换农夫,你永远也别想升级成农夫助理!”   它喋喋不休地尖叫,声音将虞姜的鼓膜震得一阵阵刺痛。   虞姜皱着眉头靠近了它:“不能打湿叶子?”   “茎秆也不行?”   玉米得意地挺直了:“当然,你这样的见习农夫是一辈子也不会明白要怎么给尊贵的我浇水的——你、你干什么!放开我!!”   整片劳作空间响起一片抽气声。   虞姜......虞姜直接将玉米整根拔.了出来!   玉米的根须下面连着一条长长的白线,白线不知道有多长,虞姜将玉米整根拔.了出来,这根白线都没有断裂。   这是......什么东西?   “恶毒的农夫!你怎么敢这么做!”   “你只是来浇水的农夫,怎么可能能将我拔.出来?”   “你作弊了!我要举报你!你别想晋升成农夫助理!”   “我要将你从农场里赶出去!”   玉米张牙舞爪地在空气中胡乱拍打着叶子,离开了土地,它的生机正肉眼可见地从整个身体上剥离,力气越来越小。   语气也逐渐软了下去:   “快......将我重新种回去......你这该死的农夫!”   水被浇进土地里,土地很快被浸湿。   每一株幼苗的“汲水量”和“汲水水性”有着严格的标准。   幼苗前方有一道表示含水量达到合格标准的刻度线。   等到刻度线变绿,这一株幼苗的浇水工作就算完成了。   足足三瓢水浇下去,这一小块土地的刻度线才变成绿色。   虞姜将玉米重新“插”了回去,它的根须才一抓到土地,就拼命地往下扎,诡异的白线也整根没入土地,再次看不见了。   “你......你这个......”   虞姜的手好像跃跃欲试似的,玉米只瞥了一眼,就不敢再往下说了。   其他幼苗瑟瑟发抖:好......好可怕的农夫啊......   负责浇水的农夫......怎么可能能将它们拔.出来呢?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啊......   虞姜的浇水工作“顺利”多了。   幼苗们乖顺得不像话。   但只几分钟的功夫,甚至虞姜都没干什么,干渴就裹挟着饥饿,将她整个人笼罩住了。   她提着水桶的手不住地颤抖,眼前也阵阵发黑,失去了血色的唇瓣开始干裂。就连眼睛,都干涩得厉害。   叫虞姜简直不敢相信,从她进入劳作空间到现在,就只过去了八分钟。   她怀里揣着“黑面包”,但劳作时间还有四个小时,绝不能现在就“吃掉”黑面包。   “黑面包”确实不是黑面包,是一块干硬漆黑的纸片。若硬要找个什么东西对照着形容它......“黑面包”更像卡牌道具。   只要将黑面包往手臂上一贴,就能感觉到源源不断的“饱腹感”朝着疲惫的躯体涌过来——但是牙齿就开始隐隐作痛。   像生生啃了一块石头似的痛。   可见“黑面包”如果真的是黑面包,恐怕也很难吃得下去。   “这鬼地方。”   劳作空间的作物没见过除农夫以外的人,艾青花了好大功夫才终于摆脱了它们。   虽然是一位靠着信仰之力维生的信仰,祂此刻看上去却并没比虞姜好太多。   祂或许不太适应这里的温度,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了,有气无力地趴在脑门上,面色看上去也白得像纸,就连声音中,都透露出深深的疲惫:“没看出来啊,你对付它们倒是有一手......你怎么到那些家伙的地盘来了,这里的人都是疯子。”   那些家伙?   谁?   像是这才看清虞姜身上的工作服似的,艾青眉梢跳了跳:“这回你的身份是农夫?”   祂嘶了一声:“叫我怎么形容你的运气呢。”   “这里的活儿可不好干。”   “不过,这不是你的考核副本,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祂从虞姜身侧拎过另一个水桶,一边向外舀水,一边凑近了虞姜,压低了声音问:“上回没来得及跟你说,但是——”不过帮着虞姜给一株作物浇了水,祂就开始喘着粗气,“......你知道,抗争到哪里去了么?”   虞姜乌黑的瞳仁轻轻一颤:“抗争......不是陨落了么?”   在副本“信仰祭礼”之中,难道抗争没死吗?   “别逗了。”艾青咳嗽着将半个葫芦状的水瓢丢进桶里,“你忘了?就连在‘小副本’里陨落的仁慈——当然,也算不上是真的陨落,不过也跟陨落差不多了......但就连在那种地方的陨落,都不可能不敲响丧钟。在主世界,真正的副本世界,祂要是真的陨落了,世界意志怎么可能连丧钟都不给祂敲?”   “祂可是比我都还要古老的信仰了,丧钟怎么也得敲满二十七下啊。”   “你是说......”虞姜语气有几分迟疑,“祂没有死?”   “但很奇怪。”艾青皱着眉头,好像抗争死没死是一件很矛盾的事似的,“你还记得公平祂们被祂蛊惑的事么?”   想起天空中密密麻麻的那些“信仰”,虞姜头皮有点紧,她好像知道艾青想要说什么,可是......那怎么可能呢?   “在那之后,执法大队的赵穆间将相关涉事人员尽数缉拿归案,就连副本‘信仰祭礼’所在的世界......好家伙,几十年不见,那柄剑的威力更大了啊。”祂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生生将话题又转了回来,“......我也算了解祂,那么多追随祂的信仰都受到了制裁,祂怎么可能坐视不理......偏偏祂不见踪影——你说祂能躲到哪里去?”   虞姜却只听见“赵穆间”三个字,她瞪大了眼睛:“赵队长?”   “你也听说过他?”艾青微微扬起下巴,只差将尾巴都翘起来了,“那可是个不得了的人物......不过,赵穆间可是我看着长大的,硬要算的话,我算是他的半个启蒙先生呢。”   虞姜:......   什么时候,在梦里吗?   有艾青帮忙,水全部浇完所用的时间比预计的快了一倍,连分成四份的黑面包,都只贴了两回。   但是,虞姜很快就发现——水不够了。   按理说水不可能不够,“水资源处理室”中有七口大缸,缸中盛满了被净化过的水,但是......   水桶丢了一只,盛水的桶不够了。   “怎么回事?”艾青紧皱着眉头,“你没带够水?”   祂看了一眼时间:“你在这等着,我去帮你取过来。”   “可能......”虞姜盯着眼前一脸愤怒又虚弱的彩椒圆滚滚的小脸,“......取不到了。”   彩椒前竖着一块漆黑的木牌,上面写着“叁号木桶”。   浇水不仅要满足“汲水量”,“汲水水性”好像也不能忽视。   “你......”艾青指着木牌的手指微微颤抖,“......你别告诉我......桶呢?”   “桶......没了。”   艾青:???   “好好的桶难道能凭空消失吗?!”   虞姜想了想,认真点了点头:“确实......凭空消失了。”   艾青:???   艾青简直要被气笑了。   祂看着虞姜,欲言又止。   最终深吸一口气,去看气鼓鼓的彩椒:“非得用叁号木桶给你浇水吗?水有什么不一样的?”   彩椒翠绿的两片叶子掐在腰上:“当然不一样!喝了其他木桶的水,我会死的!”   虞姜:......   不都是一个缸里舀出来的水吗?究竟哪里不一样了?   -   “汤姆叔叔,不,不是,那个......汤姆大人......”   巴诺迩一脸的急切,就连舌头都捋不直了。   三层高的小楼里,三米宽的大床上鼓起一个小山一样的包。   被被子严严实实地盖着。   从里面传出来一阵阵鼾声。   “汤姆大人——汤姆大人!!!”   被子一下被掀开了。   小山一样高壮的男人猛地坐了起来:“谁!”   巴诺迩凑了上去:“大人,是我大人。”   汤姆满脸通红,眼睛像铜铃,胡子卷翘又浓密,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巴诺迩......”   “诶,是我——”   枕头被一股巨力掷了出来:“该死的,谁允许你在这里大喊大叫!”   “巴诺迩,你还记不记得你的身份!”   枕头中的鹅毛飞了出来,划破巴诺迩的额角。   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眼尾躺下来,砸在地面上。   巴诺迩被吓得瑟瑟发抖,一下就跪在地上,哆嗦着开口:“汤姆、汤姆大人,要不是有十万火急的大事。我一定不敢打扰您......”   “最好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   “是的是的,我发誓,一定是十万火急的大事!”   “大事不好了汤姆大人!”   巴诺迩抬起头来,眼睛里是深深的恐惧:“老杰克的农场......”   汤姆坐直了身子:“那老家伙怎么了?难道是死了?”   “我就说么......那么大年纪早该死了......”   “不......不是......”巴诺迩艰难地吞咽口水,“现在还没到‘收获’的季节,老杰克农场居然——”   “什么?!”汤姆气得又一个枕头摔了出去:“难道那老家伙得到了珀梅布买城堡的新科技,不用等到收获的季节都能收获了?”   “不,不是......”   “该死的,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巴诺迩:......   我也想一口气说完啊,这不是您一直打断我么?   “现在收获的季节都还没过去,但老杰克农场竟然就对山姆先生的农场发起了秘密进攻,现在已经吞并了山姆先生的农场!”   汤姆抓紧了床单,眼睛瞪得更大了:“什么?!”   “不仅如此......”巴诺迩像是有点不敢往下说了似的:“七大农场虽然总有摩擦,可这种开了先例的事,是谁也不允许的,可山姆先生旁边的玛丽夫人的农场......”   “非但没帮助山姆先生的农场共同抵御老杰克,反而......”   “反而转头攻击了鲍勃小伙的农场......现在已经将鲍勃小伙的农场也给吞并了......”   “什么?!” 第111章   “也不是没有办法......”   叁号木桶的缺失使任务无法推进。   不光虞姜整个人都要枯萎了,没能汲取水资源的彩椒们也蔫耷耷的直不起腰。   就连信仰艾青,都倚在一米来高的水桶上,避免力气的消耗。   一开始的时候,劳作空间的幼苗们还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随着时间推移,它们都闭上了嘴巴。   最终还是那株玉米摇了摇尖利的叶片,犹犹豫豫地戳了戳虞姜的肩膀。   一听这话,彩椒猛地抬起脑袋:“什么办法?”   一时间,所有幼苗的目光都朝着玉米投了过去。   它有些不好意思似的,结结巴巴地晃了晃叶子:“我听说......听上一批没能发芽的种子说,它说下面存储着大量的水资源,那里的幼苗有数不清的水能喝,是绝对不会渴死的。所以上一回......它待在地下,都不想发芽了呢。”   下、下面?   它说的是......根系空间?   虞姜蹙起眉头。   艾青长叹一口气:“我就知道,遇上你准没什么好事。”   虞姜:......?   祂站直了身子:“来都来了,就去那些家伙的地盘转转吧。”   “先跟你说好啊,这地方可比信仰小镇危险得多,但是——这回也不止我一个人护着你吧——指望我一个人,可没法在这地方护住你。”   虞姜:......?   什么、祂在说什么?   一直没出声的抗争哼了一声:“这只老狐狸。”   虞姜:......?   “答应祂,世上还没有我护不住的——”抗争的声音蓦地一顿,不知为什么,虞姜感觉祂的声音有点压抑,“我不会叫你有事的。”   虞姜:......?   “我就知道祂在这里......”   艾青盯着虞姜......或者说,盯着她的脑子。   好像在通过她的大脑看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   虞姜:......祂们究竟在打什么哑谜?   是她想的那样吗?   但是......怎么可能?   艾青那对儿红宝石一样的眸子刷地一下变黑,顺手将玉米从土地中拔了出来。   玉米:???   没完了是吧?!   “你这个恶毒的——”   “嘘!”   艾青招呼着虞姜,微微扬了扬下巴:“顺着这儿爬下去。”   爬......下去?   看着细的只能爬蚂蚁的白线,和只能容纳一只小老鼠通过的黑不见底的黑洞......虞姜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质疑。   “握住这根线。”   艾青的目光太坚定了,就算有一肚子质疑的话,也叫人很难问出来。   虞姜试探着握住白线,入手冰凉又滑腻,像是摸到了什么冷血动物。   熟悉又算不上熟悉,听过几回,但一回也没听懂过的古语从艾青口中念出来,失重的感觉猛然袭来,虞姜只感觉眼前一黑。   就向下坠了下去。   玉米整颗苗都吓傻了。   “还、还能这么下去?”   艾青唇角微弯,笑了一声,将玉米往地下一插,就啪地一下,消失在劳作空间。   彩椒撑着圆溜溜的小脸:“下面......真的有水吗?”   玉米也不确定了:“我是听说......只是听说啊......”   -   根系空间。   跟虞姜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汽车的轰鸣、商贩的叫卖,电子屏幕上属于某位不认识的明星的广告滚动播放......   这里跟黑漆漆的、布满了根须的、想象中的“根系空间”......好像没有一点关系啊。   唯一叫虞姜觉得眼熟的——只有白色的细线。   说细线,跟在劳作空间看见的线又有些不一样。   或许,叫它们“管子”更合适。   白色的、一指粗的管子插在形形色色的人类的后颈上,一直往上,不知道有多长,直至肉眼不可见。   这样的管子......   “你们是还没发芽的‘种子’?”   虞姜与艾青不过刚刚出现在根系空间,就被穿着漆黑警服的警卫团团围住了。   “你们是还没发芽的‘种子’?”   为首的警卫又问了一遍。   什、什么?   “你们的传导线呢?未成年?看着不像啊,请立即出示你们的身份证明!”   什么、什么传导线?   什么身份证明?   虞姜朝着艾青看过去,艾青朝她挤了挤眼睛。   于是,虞姜跟艾青异口同声地开口:   “忘带了。”   “没有。”   虞姜:......?   艾青捂着胸口差点吐出血来,比警卫更不可思议地瞪着虞姜:“你什么时候学会撒谎了?!”   虞姜:......   那你为什么挤眼睛?不是一起撒谎的意思??风太大,闪到眼睛了吗???   警卫冷笑了一声,随着对讲机说了一声:“彩椒路,发现异端。”   “是,即刻缉拿。”   虞姜:......?!   缉拿?!   在虞姜寻找用什么道具的时候,艾青已经伸出了双手:“绑轻点啊,我肌肤娇嫩。”   虞姜:......?   直到虞姜跟艾青都坐上特制的警车,都没能回过神来。   所以......她们来这儿是干什么来的?   就为了进局.子里蹲着吗?   坐进警车之前,虞姜还疑惑,后颈插着那样长的管子,要怎么坐车。   但一坐进来,她就明白了。   白色的管子像“线”一样柔软,上车之前它们像有生命似的,团成一个线团,上车之后,又能精准地找到车子顶棚特制的小孔,从小孔钻出去,再次向上立着,叫人看不清它们的长度。   这些管子......   虞姜不敢想它们是做什么用的,但好像显而易见。   在这里,没有身份证明的黑户不是最不可饶恕的,但已经成年却没能“发芽”的种子是十恶不赦的。   警卫看向她们的目光中写满了鄙夷,好像她们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孽一样。   汽车的行驶速度极快,虞姜只能看到满目形形色色的白色管子,还没仔细分辨管子之间是不是有所不同,警.察.局已经到了。   虞姜和艾青像是犯人一样被拍了照片,又像什么脏东西一样被关进了牢房。   像她们一样已经成年却没能“发芽”的种子不多,就算是犯人,他们中的大多数后颈也插着管子,看向虞姜和艾青的目光中写着化不开的鄙夷。   就像看见了恶心的苍蝇似的。   虞姜:......   大家都是犯人,难道还要互相鄙夷吗?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艾青像没事人似的,大大咧咧地找了个角落落座,还招呼虞姜:“这里的空气,可比上面好多了。”   虽然唇瓣依旧干裂,肚子也空荡荡像是几天没吃饭了,但好像......这里在人体上的时间流速并没有问题。   但虞姜可开心不起来。   她坐到艾青身边,皱着眉头:“被关进这里,怎么找水?”   艾青一点也不当回事:“只有进了这里......才能找水啊。”   什、什么?   “你没发现吗?就算在根系空间,水资源也是非常宝贵的,这么大一个城市——刚才一路,你有见到哪怕一处水景吗?”   虞姜抿着唇,除了白色管子,这里的一切都很像一座正常运转的城市该有的,但一座正常的城市——会连一点水景都看不见吗?   又不是沙漠城市。   “凭我们,根本就不会知道那些家伙把水——尤其是彩椒能用的水藏到哪里去了。”   可难道在警.局里......就能找到答案了么?   “这里......说不定真能找到答案。”   抗争刚一说话,牢房就发出剧烈的警报声。   “警报!警报!!警报!!!”   深红的激光对准了虞姜,光线径直射向虞姜的眼睛,叫虞姜根本睁不开眼。   “发现思想有严重问题的非法公民!”   “发现思想有严重问题的非法公民!!”   “发现思想有严重问题的非法公民!!!”   虞姜:......?   呼呼啦啦的警卫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挤了进来,白色管子霎时间就挤满了整间牢房。   牢房中的犯人都挤到了一个小角落,好像虞姜有什么疾病能传染给他们似的。   这些不知道是什么医生的医生对着虞姜一顿拍照,最终大惊失色。   “是......人格分裂啊。”   “第二人格相当成熟,这是......都到了晚期了啊。”   “处死,必须处死!”   虞姜:......   人格分裂,难道是什么大罪吗?   比......没有管子都还要严重?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几位医生甚至当着虞姜的面就争执起来,有人认为应该将虞姜即刻处死,有人认为虞姜这种特殊情况极具研究价值,值得解剖研究。   虞姜:......   第一次听说精神类疾病还能解剖研究。   这里的医疗水平......是不是不太行啊?   “那个,”虞姜的声音辨识度太高了,她一开口,上一秒还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医生们就诡异地安静了下来,齐刷刷地看着她。   “我认识一位出色的精神科医师,要不......我把他的联系方式推给你们吧?”   医生们:......   医生们:???   捏着一串电话号码走出牢房的医生们像来的时候一样,有点懵比。   艾青已经憋不住笑了:“跟你说了,来这里一定有意外收获吧?”   虞姜:......   如果差一点被人解剖研究也能算是收获的话。   “你们......”   沙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虞姜一抬头,才发现一位犯人不知在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她们。   他的头发已经很长了,长到挡住了他的大半张脸,看上去很久没打理过了,一缕一缕地贴在头脸上。   他身后也插着细长的白色管子——只是这条管子跟别人的看上去有点不一样。   管子像是二手的,或者劣质盗版的,不像别人的管子那么雪白,有点泛着黄,像是使用了很久已经磨损了一样。   他的身体干瘦得厉害,看上去已经有五十几岁了——虞姜这时才发现,牢房里的人年纪都不小了。   这些已到暮年的老人......能犯什么事?   难道这座诡异的城市里,年轻人都是遵纪守法的,老人才是坏心眼的吗?   “我看起来是不是已经四十多了?”   男人的声音实在太沙哑了,就像在干瘪的木头上拉锯似的。   不过......   不等虞姜开口,艾青就啧了一声:“哪啊,你看起来起码奔六了啊。”   男人:......   虞姜:......   烫知识:不会说话的话,也可以闭嘴。   “是么,”男人低低地笑了一声,“我今年,才二十八。”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你们......是误入根系空间的农夫吧......” 第112章   “你也是汤姆叔叔农场里的农夫吗?”   “汤姆叔叔农场?不,我只听说过丽莎小姐的农场。而且......”眼前这位声称自己只有二十八岁的老头儿摇了摇头,浑浊的眼珠里尽是迷茫。“我也不是什么农夫。”   什、什么?   不是农夫?   难道......这是一位副本里的原住民么?   可不是农夫......他又怎么知道她们是农夫?   “我已经在这里逗留三个月了,或许快四个月,也可能只有两个月——谁说得清呢?”   他的声音虽然干涩得厉害,叫人得花很大力气才能听得清,但还是刻意压低了音量,好像怕什么人听见。   不过事实上......牢房里的囚犯看上去已经都是强弩之末了,并没有人关心他在跟谁、说些什么。   “老实说,我真羡慕你们。”   羡慕?谁?   “你们该庆幸,这不是你们的考核副本——而你们,需要做的也仅仅是像农夫似的干点农活——农夫罢了,再累又能累到那里去?”   考核副本?   虞姜好像猜到他的身份了,可是......   虞姜看向他的右手手腕,上面光秃秃的,能清晰地看到他松弛的肌肤上已经生出的暗褐色老年斑。   但如果他是玩家的话......怎么会没有象征着玩家身份的腕表?   察觉到虞姜的目光,他大大方方地举起右手:“没有腕表——严格来说,我也算不上是一位玩家了。”   “认识一下,我叫杨景南。”   “是一位被滞留在副本之中,剥夺了玩家身份的......退役玩家。”   退、退役玩家?   是成功登上塔顶脱离了宝塔的玩家吗?   但看杨景南的模样,虞姜又觉得可能不是。   说了这么久的话,杨景南好像已经很疲惫了,他开始喘着粗气,语速也慢了下来。   “这是我的考核副本,名字叫‘第三页’。”   第三页?   副本竟然还有三个字的名字吗?   从雨中来客到保卫农场,虞姜从没见过三个字、指向性又这么不明显的副本。   “第三页”......是指什么东西的第三页?   杨景南似乎并不想过多谈论有关于“第三页”的话题,他好像对于“农夫”了如指掌似的,转而问虞姜和艾青:“你们来这里......一定是想要从这里得到什么东西吧?”   “让我猜猜......负责‘收获’的农夫是一定用不着来这儿的,负责‘播种’的农夫,又不可能与人结伴来这儿......那你们的目的是为了水资源、还是杀虫剂?或者是肥料?总不可能是缺了除草剂吧,这里可没有那种东西。”   “没有除草剂?”艾青吃了一惊,去看虞姜,“那可怎么办,你的任务就没法完成了啊。”   “不像我,水资源肯定是很好找的。”   什、什么?   艾青稍稍坐直了身子:“你好,我是艾青,是负责‘浇水’的农夫。”祂指着虞姜,声音中满含惋惜,“不像这个倒霉蛋——她是负责‘除草’的农夫,这里真没有除草剂吗,那她可怎么办啊?”   杨景南朝着虞姜看过来,他的刘海太长了,挡住了他浑浊的眼睛,虞姜很难看清他的神色。只能听见他说:“是么......那可真是太可惜了啊......”   艾青再次对虞姜挤了挤眼睛。   虞姜:......   所以现在挤眼......是什么意思啊......   艾青想要传达的意思,实在很难用常理去推测啊......   -   虞姜猜的不错。   在根系空间,是属于另一批玩家的、中级员工晋升为高级员工的考核副本——“第三页”。   副本“第三页”中,不知道藏着什么样的杀机。   据杨景南说,他们这一批参加考核副本的玩家,没有一个人活着通过“第三页”的考核,所有人都死在了这里。   他侥幸留下一条命,却被剥夺了玩家身份,再也不能返回宝塔,到现在……离死也不远了。   “第三页”好像给他留下了太大的阴影,有关于“第三页”的信息,他一句也不愿意提。   更不愿意说他究竟是怎么才被剥夺了玩家身份、必须得留在副本世界中的。   不过……   “我愿意帮你们达成目标,将你们安全送出根系空间——单凭你们这样乱闯,可没法在这里拿到你们想要的东西。”   艾青哦了一声,不疾不徐地问他:“条件?”   杨景南苦笑,笑声像被戳破了的气球,不停从什么地方漏着气。   “我已经到了这种田地,还能有什么奢求,你们就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不过,要是你们日后能碰上一位叫燕朝的玩家,就告诉他他母亲好得很……当然,碰不上就算了。”   “燕子的燕,朝暮的朝。”   就......只是这样而已吗?   他语气中带着沉沉的死气,好像真的已经不再有求生的欲望了,只是简单地交代后事似的。   虞姜忍不住问他:“脱离宝塔之后......你一直都被关在牢房里吗?”   “当然不是。”杨景南挪动了一下才坐了一小会儿功夫就压麻了的小腿,“我在外头东躲西藏......但因为‘没有发芽’的人太少又太显眼了,最终还是被抓进牢房中,从被关进牢房到现在......可能还不足十天。”   “所以如果是找水资源,那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这座城市了。”   “这样啊。”艾青挪了下曲着的两条长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理直气壮地说,“那你就告诉我们,该去哪里取到水资源吧,我们赶紧过去,省得耽搁时间。”   杨景南噎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祂能这么不客气又明晃晃地拿他当工具人。   “怎么,”艾青瞪大了眼睛,一脸的疑问,“难道你还想跟我们一起去?”   “嗯......大爷,就你这身子骨,还是安安分分在牢房里呆着,安度晚年吧。”   杨景南:......大你爷个头,都说了我才二十八!   或许是情绪太激动,杨景南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并非是我要跟着拖累你们,只是这个地方......单凭口述,可能说不太清除......而且......就算是我的私心吧......”   “我时日无多,但还是希望能自由地来,自由地走。”   艾青的嘴角都要垮到地上了,让人看上去......简直想给祂一拳。   为艾青的安全着想,虞姜连忙出声提醒:“你们是不是忘了......我们还在牢房里呢。”   牢房建立得四不透风,只有顶棚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小孔,白色的传导线从上面挤出去,执着地向上竖立着。   目前她们......根本没办法从这里出去啊......   “什么?!”这回轮到杨景南大吃一惊了。   “你们......还真是束手无策地被抓进来的啊?”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四肢健在、头脑发育完全的玩家进监.狱之前连后手都没准备吧?”   虞姜:......   没看出来,杨先生也是挺有挨揍天分的啊。   三个人面面相觑,直到透过牢房巴掌大的小窗,能看见根系空间这座城的天色都已经擦了黑,杨景南才磨磨蹭蹭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卡牌。   “这是我最后一张卡牌道具了,在你们来之前......没什么用处,我本想留着当个念想......”   艾青毛茸茸的脑袋立刻凑了过去,像没见过卡牌似的,一双眼睛紧紧地盯住了卡面:“杨大哥,人活着才有念想啊。要不你把它送给我,我替你念着它?”   杨景南:......我还没死呢!   妈的,他究竟是上了一个什么贼船?   他看了一眼只差没将“贪婪”两个字写在脑门上的艾青,又斜了一眼安静坐在那里不说话时像根本没有呼吸,说话时又像死了十年的厉鬼突然诈尸了似的的虞姜,感觉全世界只有他一个正常人。   这俩人......真的靠谱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估摸着再过几分钟,就会有人来给你们‘埋管’,趁这个机会,我们就能从这里逃出去。不过......”他看向虞姜,欲言又止。   艾青比他可着急多了:“不过什么?”   “这个道具就只能帮两个人逃出去......”   艾青一拍大腿:“这不是正好吗?”   “谢谢你啊杨先生,我们出去一定会找到那个叫燕朝的玩家,把话给你带到的。”祂捏住了卡牌,将卡牌往自己怀里拉,信誓旦旦,“你就放心吧杨先生。”   杨景南:......我放你个大头鬼!   “等等,等等艾先生!”杨景南早都是强弩之末了,哪有艾青力气大,“这卡牌是绑定卡!你用不了!你们都用不了!”   他气喘吁吁地把卡牌按进了怀里,防备地看着眼前这个强盗:“我都已经被强制剥夺了玩家身份了——要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能留下这张卡牌?因为这张卡牌是一次性的,一经绑定就不能解绑——不然我又怎么可能就只有这一张卡牌?”   “能销毁的卡牌都已经被那个坑比公司销毁了啊!”   艾青将信将疑地接过卡牌,卡牌一入手,脸色就变了。   【S级道具:顶级魔术师的神奇礼帽。   道具类型:实体道具。   道具详解:一定帽檐很大的黑色礼帽,据说是一位顶级魔术师的遗物。礼帽跟着这位魔术师出席了他一生的一百九十九次表演,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会了顶级的魔术。   在所有魔术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大变活人”。   戴上礼帽之后,只需要一点氛围,一点咒语,一点障眼法,和一点点时间,就能为观众上演一出来自于礼帽的顶级魔术。   使用方法:戴上礼帽,创造氛围,念出咒语,请你的助手帮你完成一点简单的障眼法,然后,交给时间。   可用次数:这是一顶有脾气的礼帽,说不上什么时候它就像它的主人一样,再也不想上台表演了。   PS:这张卡牌道具产自于副本“魔术大师”,是你达成完美通关成就后的奖励,与普通的卡牌道具有一定的区别。   PPS:使用道具后,你就是魔术师——魔术师就是礼帽。你的助手是你能用“障眼法”大变的活人。整场魔术必须且只能由两人共同完成。   PPPS:本类道具为公司为激发员工通关副本积极性而特别研发设置的特殊奖励,尚处于试运行阶段,道具稳定性不能保障,要是礼帽真的把你的助手变去了另一个空间或是礼帽不想和你换回身份的话,可不要哭哦。   PPPPS:出于一列系风险考虑,“你”和你的助手必须为同性,当然,实际上是因为礼帽不愿意看着一对异性做搭档。   道具最终解释权归异界宝塔有限公司所有!】   “这礼帽......也太有个性了吧?”艾青再次朝着虞姜挤了挤眼睛,“而且,风险也太大了啊......”   虞姜努力皱着眉,但是......还是没能理解祂的意思。   艾青......到底想说什么?   “S级道具——还是白给的S级道具,宝塔能有什么好心眼?这是必须得承受的风险。”杨景南费力地伸手抓了抓身后的传导线,“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你们说怎么办吧?”   看着艾青,他再次戒备起来:“我可只有这一个道具了啊,再多的办法我也没有了。”   “反正走不走,随你们的便。”   “嗤。”艾青笑了一声,直了直腰,“走啊,怎么可能不走。但是——”   祂神秘兮兮地示意杨景南附耳过来。   杨景南一脸狐疑地凑近了祂,就听祂说:“你知道我俩是什么关系么?”   “我俩这关系,我怎么可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儿?”   杨景南:“你俩什么......”   他恍然大悟,好像懂了,但是......   妈的,有病啊,玩家在宝塔里挣扎求生,哪一个不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挣扎求生?   什么......什么关系......   这俩人脑子有毛病吧?在随时有可能丧命的副本里谈恋爱?!   虞姜:......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她是真的不知道,她跟艾青什么时候有了什么不一样的关系啊......   脑海中的抗争憋了半天也没憋住:“别拦我,我要先给这老狐狸天灵盖拧开,看看祂跟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祂话音未落,警报声又猛烈地响了起来。   “发现思想有严重问题的非法公民思想产生强烈波动!”   “发现思想有严重问题的非法公民思想产生强烈波动!!”   “发现思想有严重问题的非法公民思想产生强烈波动!!!”   虞姜:......抗争你就不要再添乱了!   呼呼啦啦的警卫簇拥着穿着洁白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涌了进来,对着虞姜又是一顿拍照。   “糟糕啊!”   “这第二人格好像攻击性很强啊。”   “要不还是解剖了吧?那样安全。”   虞姜:......   稍等,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旋即,两团涌动的白线被放在密封的玻璃罐子中推了进来。   “还是先把‘传导线’埋上嘛。”   “就算是实验标本,也要发挥身为一颗‘种子’最光荣的价值啊。” 第113章   传导线被“埋”入后颈的过程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像被粘了一块冰冰凉凉的贴纸,还挺舒服。   但随之而来的巨大吸力就使虞姜眼前一阵阵发黑。   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顺着传导线上涌。   这根像管子似的“线”像一条终于抓住了人体这个猎物的水蛭,先是拼命地往里钻,又疯狂地将什么东西往外拽。   一股深深的疲惫席卷过虞姜的每个细胞,叫她连呼吸都打不起精神。   虞姜好像知道杨景南为什么才二十八岁就苍老成这副模样了。   这根传导线......“传导”的是人类的生机。   她好像也知道农田里的作物是凭什么能在一天内就完成三个月的生长了。   在看不见的根系空间,有她这样的、数不清的“种子”,正在源源不断地向上供给给作物正常生长所需的数倍营养。   这样下去......咦?   眼前发黑的症状蓦地停了。   反而掌心开始痒痒的。   虞姜的拇指能摸到掌心处的那一株小苗——它好像比之前更要蔫耷耷的了。   要不是根茎上尚且保持着一点弹性,而且依旧怎么也掐不断、拔不出来,虞姜简直以为它已经要枯死了。   传导线......正在吸取这株小苗的生命力吗?   刺耳的警报声再次响起:   “中心‘王座’遭到不明能量攻击,请迅速支援、保证王座安全!”   “中心‘王座’遭到不明能量攻击,请迅速支援、保证王座安全!!”   “中心‘王座’遭到不明能量攻击,请迅速支援、保证王座安全!!!”   “怎么回事?‘王座’怎么会被不明能量攻击?”   “该死,是谁将不明能量接入‘王座’了!”   “一组,迅速支援!”将虞姜她们抓进来的那位警卫好像是个什么头目,他皱着眉头下达紧急指令,一屋子的“传导线”又呼呼啦啦地涌了出去,他对着身边穿白大褂的几位医护人员说,“麻烦诸位教授走一趟,不明能量还需要你们来界定。”   “嗯......”领头的年迈老教授随意点了一位站在一边的年轻人,“小陈啊,你留下将他们的管儿埋完,收拾完器械再去我的办公室等我。记得整理好文件,一并拿给我看。”   小陈忙不迭地应了,旋即警卫长和医护人员也都挤了出去。   拥挤的牢房终于再次变得空荡下来。   除了囚犯,就只剩下一个小陈。   小陈皱着眉头拨了拨虞姜后颈的传导线:“奇怪......”   他好像有什么疑惑似的,凑近了几分,正打算仔细分辨,忽然听见几声脆响。   小陈朝着声源看过去——就看见墙角倚着的一位年轻人。   是跟身边这位女性一起抓进来的那一个。   祂......戴着一顶帽檐很宽的黑色帽子——帽子大得夸张,是一顶奇怪的......礼帽?   祂正在鼓掌。   好像在庆祝什么似的。   小陈:?   就见这位年轻人唇角微弯,白玉似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个浅笑,瞳仁中带着点莫名的自信和......蛊惑?   祂说:“你好,想要见证奇迹吗?”   小陈:???   好家伙,反客为主?   世上还有比“传导线”更伟大的奇迹吗?   装比?   这不能输。   小陈微微一笑,理了理洁白的领口:“我想,你也很快就能见证奇迹。”   毕竟,给一颗根本不能发芽的种子人工“催生”,这就是医学界、乃至整个世界最大的奇迹。   哦,感谢伟大的珀梅布买公司研发出了最新科技。   要不是珀梅布买,怎么能叫一些天生就“不行”的种子,也能找到人生的价值呢?   “很高兴你有这样的觉悟。”   艾青轻轻点了点头。   小陈这下是真的有点疑惑了——什么玩意?   这颗种子脑子有问题吗?   这都没被他折服?   祂在自说自话些什么?   啪地一下,一阵白烟在艾青身前升起。   白烟袅袅向上。   下一秒,艾青整个人消失了。   小陈:???   人呢?!   艾青刚刚坐过的位置,只有一顶礼帽安安静静地立着。   艾青......凭空消失了。   小陈愣了一秒,急切地在牢房中张望——尼玛一个大活人忽然消失......这不是奇迹,这是要让他被开除!   短短几秒钟,小陈额角就浸出冷汗。   他不甘心地回头去看虞姜:“你的同......”   他的瞳孔逐渐放大——瞳孔中倒映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身影面无表情,黑沉的瞳仁中弥漫着死气,小陈恍惚间甚至能看见她身后张牙舞爪的缭绕黑气。   这究竟是一颗什么种子?不,这......这是人吗?   虞姜眼睛一眨不眨,两只手分别拎着一台照相机。   嘭地一声。   小陈脑袋被砸了一下。   小陈感觉眼前全是金色的、银色的点点繁星:“你竟敢......你怎么......”   身为人身安全对于整个世界来说都格外重要的医学研究人才,他的脑袋可是钛合金改造过的,能被一下子拍成这样?   这是魔鬼的力气么!   小陈挣扎着去按推车上的警报铃。   虞姜没给他这样的机会。   左手的相机也砸了上去。   又是嘭地一声。   这回小陈眼前是数不清的繁星了,汇聚成一道闪耀的星河——最终,全部归于黑暗。   有鲜红的血液顺着小陈额角流淌下来,混着上一秒才流出的冷汗。   他整个人径直砸向地面。   并没激起灰尘。   这实在是一所非常干净、甚至称得上无菌的牢房。   “快走。”   礼帽闷闷地响起属于杨景南的声音。   虞姜捡起礼帽,礼帽下是一只平平无奇的灰色金属钢笔。   将小陈拖到牢房的角落,顺手从他身上扒下没沾染一点灰尘的白大褂:“祂在哪儿?”   杨景南的声音微微顿了一瞬:“是他衣兜里的那只钢笔。”   在小陈的口袋里,虞姜找到这只钢笔——跟爱情宝石一个颜色,入手不像被艾青处理过的爱情宝石那么凉,反而带着几分与它的颜色相称的温热。   钢笔的笔帽处由金线勾勒着细细的红舒花瓣——应该是艾青没错。   看来道具是使艾青跟小陈口袋中的那只钢笔互换了。   果然,就算是已经成为道具的“魔术”,也不是“魔法”,不能真的叫一个人凭空消失。   魔术的本质,依旧是障眼法。   “快走,魔术能维持的时间就只有十分钟。”   杨景南急切地催促着。   虞姜麻利地穿上属于小陈的白大褂,戴上礼帽,将钢笔揣进口袋中,双手握上了有半人高的推车。   小陈的工作证轻而易举地刷开了牢房的大门。   而目睹了这一切的囚犯们,甚至连眼皮都没掀一下。没人关心“种子”为什么要乱跑,也没人关心“种子”想去哪儿。   这一切,跟他们这些已经发芽、甚至就快入土的“种子”,有什么关系呢?   但虞姜一出门,就愣住了。   牢房外跟她进来时一点也不一样。   入目尽是一片惨白——虞姜根本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这、这是什么地方?”   杨景南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我进来时......”   就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走?   虞姜紧皱着眉头,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能找到水资源所在地了。   冷白的灯光打在冷白的墙壁上,叫虞姜不自觉地升起一股寒意。   灯光像长了眼睛似的,很快就打在虞姜身上。   虞姜的呼吸不自觉地屏住了——暴露了吗?   她握紧了推车冰凉的把手,能感觉到掌心已经浸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喂,那位......医生。”   带着点探寻的声音跟着灯光传过来。   旋即便是哒哒的脚步声。   来人逐渐靠近了虞姜。   “这位......”   身后的他好像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虞姜似的。   虞姜没转身,压低了嗓音,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我姓陈。”   “啊,陈医生。”他声音中甚至带上了几分局促的讨好,“陈医生,不知道能不能咨询您一下......我那个......”   虞姜捏了一把汗——咨询......她是学医的没错,但是......她学的是法医啊......   他好像真的很不愿意放弃这样难得的机会似的,即便虞姜根本没回头,也没同意他进行咨询,但因为虞姜并没径直离开,他还是竹筒倒豆子似的飞速将自己的问题问了出来,语速之快,叫虞姜多花了几秒钟才能理解他究竟说的是什么。   “陈医生您好,我叫何通,是咱们这儿的见习警卫。就是那个.....我是在上个月成年之后新加入咱们局子的,就是......”好像有点难以启齿似的,但又怕耽搁虞姜的时间,何通还是尽快将下面的话说完了。“我听说......种子发芽之后可能会感觉有点疲惫,当然,您别误会,发芽是每颗种子最好的归宿,我对发芽绝对没有异议,就是......为什么我没感觉疲惫呢?反而感觉身体好像更好了,就感觉......好像比以前更强壮了。”   何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可不是自夸啊,陈医生您别见笑。”   虞姜一怔,感觉口腔涌起一股难言的苦涩。   她想转过身,理智却制止了她的这个动作。   虞姜听见自己的声音,嗓子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这是......一个正常的阶段,不要太担心。”   “这样啊。”何通咧嘴笑了起来,“那我就放心了,谢谢您啊陈医生,我就怕不能当一颗合格的种子,好好为世界做贡献呢!”   这位上个月才刚成年的少年信誓旦旦:“我一定会是一颗最优秀的种子!”   “只可惜......”他有点遗憾似的,“只可惜不能为‘王座’做贡献。”   少年又很快打起精神来:“不过,没关系,身为警卫,我会好好拱卫王座的!”   “哎呀,对不起啊陈医生。”何通往后退了半步,好像因为自己的话痨而感觉非常难为情,“一不小心就说这么多......耽搁您的时间了,谢谢您啊。”   他没有转身就走的意思,好像出于礼貌,想要目送虞姜先走似的。   虞姜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一个字也没多说。她紧抿着唇瓣,推着推车往前。   还没走出半步,却又被何通喊住了。   “陈医生......您是路痴吗?”   虞姜:......?   他礼貌地浅笑着:“您是要把器械送去器械室吧?器械室在这边。”   在......另一边么?   虞姜捏紧了推车的把手,转过身,宽大的礼帽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   “咦,”何通歪了歪头,“刚才着急没注意......您为什么带着这么古怪的一顶帽子啊陈医生?”   虞姜顿住,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她的余光瞥到身侧牢房的玻璃小窗,透过这扇小窗,能看见真正的陈医生。   因为重力和惯性,原本倚靠着墙壁的他已经滑落下来,正以一个不正常的姿势躺在地上。   而她,根本不是什么陈医生。   “哦,我知道了!”何通恍然大悟,“听说你们这种搞研究的都容易t......”   他及时收住了话头,但是虞姜还是听出来了,他想要说的是秃。   虞姜:......   紧张的情绪一下子被冲散了。   虞姜:这个,真没有。   “是为了遮一下脑袋吧,啊不是,那个......干您这一行真辛苦啊......”好像越描越黑,何通一张脸涨得通红,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那个,陈医生,您慢走。”   虞姜几不可见的松了口气。   她推着推车,推车行走在冷白的地面上,与地面发出咯吱咯吱的碰撞声。   “滴滴——”   “滴滴———”   急促又尖锐的声音在狭窄的走廊中响起,格外刺耳。   是何通的对讲机。   虞姜能听见他按开了对讲机。   对讲机的声音不小,虞姜甚至能听见另一头传出来的声音。   “编号3334-1815号警卫,何通是吧?”   “你应该正在D区巡逻。”   “现在,即刻去确认494-426号牢房中发生了什么,医疗组的陈周一医师为什么没有回复上级命令?”   “啊......?”   何通有点懵,他看向虞姜挺直的身影:“陈医生......”   他在今天第三次扬声叫住了虞姜:“陈医生,请稍等一下。” 第114章   “494-426号牢房的那颗种子有问题。”   “嗯,就是那位年纪不大的女性,身高大概165-170之间,还没具体测量......编号3334-1815号警卫,何通,你在听吗?何通?”   “啊,在,在听。”何通盯着虞姜苍白的面孔,脑子一时间有点转不过弯,他没忍住问了一句,“那颗种子......有什么问题啊?”   “她身体中有种莫名的能量,被接入‘王座’之后,这股莫名的能量与王座属性相克,导致......”对讲机那一头的人好像也才反应过来似的,“你问这个干什么?”   “抱、抱歉。”何通手忙脚乱之下,差点将对讲机摔在地上,“我知道了,这就去494-426号牢房确认。”   对讲机被掐断后的几秒钟,何通都愣愣地盯着虞姜,好像能在她脸上看出一朵花似的。   “陈......陈医生......”   虞姜攥紧了推车的把手——暴露了吧?   这回真的暴露了吧?   冷白的墙壁上,每隔几米就装着不明仪器,或者说,武器。   虞姜判断着逃亡路线,但依旧觉得......如果这些武器扫射起来,她就是插翅,也飞不出去。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何通仔细盯着虞姜的面孔,很难将视线移开,“你好像......”他实在想不起虞姜是谁,但能肯定,自己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眼前的人,“......很抱歉,陈医生,我想不起来了。”   什、什么?   虞姜乌黑的瞳仁被撑得圆圆的。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称号“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发动了。   发动得......太是时候了。   虞姜紧绷的肌肉蓦地放松了。   何通咧着嘴,笑出一口白牙:“您这么年轻啊陈医生,还是个这么漂亮的女性,真了不起。”   “不过,您怎么没接通对讲机呢?”   何通很快替虞姜找到了借口:“是没听见吗?不,不应该,这东西声音大得能惊醒一头沉睡的大象——啊,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对讲机没电了吧?”   “陈医生,您真是太粗心了,要知道,作为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研究人员,没了对讲机就相当于丢了半条命啊,您可不能再这样不记得给对讲机充电了。”   虞·手无缚鸡之力·一下拍晕钛合金脑袋·姜面不改色心不跳:“......嗯,我会记得的,谢谢你,何通。”   “没事啊陈医生,不过......我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何通越往下说,虞姜的心就跳的越快。   她抬起手看了眼腕表,“十分钟”的魔术时间已经过去了七分钟,虞姜开口打断了他:“我还有事,先走了。”   何通忽然没由来的打心底升起一股违和感,但这股违和感来得猛烈,去得更快。他抓了抓头发,将这股感觉抛在脑后:“嗳好的,您慢走啊陈医生。”   推车被虞姜推着,咕噜咕噜滚远了。   何通望着虞姜的背影:“陈医生看着很高呢,大概......165-170之间吧......”何通蓦地一顿,总感觉好像有什么重要信息被他忽略了。   “滴滴——”   “滴滴———”   何通掏出自己的对讲机,对讲机安安静静地躺在掌心里,代表有消息呼入的绿色指示灯并没亮起。   “奇怪,那是谁的对讲机在响......”   何通这时才发现,对讲机的声音很小。   “怎么这么小的声音?不应该啊......”   这是特殊设计过的对讲机,就怕声音太小如果听不见的话会耽搁事情,所以被设计的声音大得能惊醒一头沉睡的大象。   怎么可能就这么一点声音?   “滴滴——滴滴———”   对讲机还坚持不懈地响着,何通终于觉得好像又哪里不对劲。   他循着声源看过去——声音......好像是从494-426号牢房传出来的......   透过牢房的玻璃小窗,何通看见一个倒在地上的成年男性。   这位男性身后的传导线蔫耷耷地趴着,好像几乎要跟它的主人一样失去了生机,而这位倒在地上的男性......领口别着一枚小巧的对讲机。   对讲机不停闪烁着代表有消息呼入的绿光,滴滴声甚至穿过隔音很好的牢房的玻璃门,传到何通耳中。   “陈医生的对讲机怎么在......”何通的瞳孔逐渐瞪大了。   “年纪不大的女性,身高大概165-170之间......”   “糟了!是那颗有问题的种子!”   何通也终于想到那股违和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了——   “腕表!”   “局里根本没有人有那样的腕表!”   甚至进入局里之前的特训书上,上面重点描述过这种腕表——戴着这样腕表的都是思想有问题的高危种子,必须得格外注意。   ......他怎么完全把这一茬忘了!   何通急切地去按手里的警报器:“重要警报!这里是编号3334-1815号见习警卫,何通......”   -   “发现目标囚犯,目标正在靠近C区出口!”   “请紧急封锁C区出口!”   “请紧急封锁C区出口!!”   “请紧急封锁C区出口!!!”   圆滚滚的智能机器人跟在虞姜身后飞速移动,不知道它的嘴巴在哪里,喊出来的警报声格外响亮,恐怕就连牢房里的一只蚂蚁都能听得清。   “砸碎它!”   抗争的声音很沉稳,叫虞姜砰砰跳动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虞姜猛地回身,手里捏着的相机就砸了上去。   “请谨记——滋滋——记——滋滋——”   机器人发出滋啦啦的电流声,终于在一阵黑烟中停下了,不知道长在哪里的嘴巴也再也不能发出声音。   相机被磕得凹下去一个角,不过问题不大。   虞姜抓紧了相机的绑带,继续朝着前方没来得及封锁的C区出口跑去。   头顶的礼帽紧紧扒住了虞姜的头发,才不至于因为惯性摔下去。杨景南声音有些颤抖:“陈医......虞,虞小姐,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举重运动员?   还是女子组铅球冠军?   这力气......也太大了吧?   绝命逃亡的虞姜抽空回应他:“......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只是便利店一卖货的。”   “偶尔兼职初中生小朋友的家教老师。”   杨景南:......   我信你个鬼!   C区出口就在眼前,还不等虞姜脑海中紧绷着的那根弦稍稍放松。   一道激光先朝着虞姜射了过来。   “小心!”   抗争的声音比激光来得更快,虞姜就地一滚,躲掉了这道激光。   “编号2210-2156号种子,十秒钟,回到属于你的牢房!”   “否则,就地格杀!”   C区的出口大门在虞姜眼前合上了。   将虞姜和艾青抓捕进来的那位警卫头目领着十数位警卫,漆黑的木.仓管对准了虞姜,和她头顶的礼帽。   “十、九......”   “你说,激光能射穿这扇门吗?”   虞姜轻声问,不知道是在问抗争还是杨景南。   或许只是自言自语。   杨景南早吓傻了,没回应虞姜。   抗争微微沉默了一瞬,道:“可以试试。”   虞姜的手指已经按在了右手的腕表上,随时都能取出“带着余温的外套”和“万能垃圾桶”。   但她不确定,这些够不够。   抗争确定,这些不够。   但不是,还有祂么?   抗争轻轻叹了口气——就算命运转了个弯,也还是会走向既定的轨迹。   祂还是要暴露了吧,不过这回......   “虞姜。”抗争忽然出声叫了她一声,“你母亲一定很爱你。”   虞姜:......?   祂的声音很轻,叫虞姜几乎都听不清了。   “你父亲......也很爱你。”   什、什么?   “......三。”   “你说什么?”   “二。”   不知道为什么,虞姜感觉眼睛有点酸,她的音量拔高了:“抗争,你说什么?”   “一。”   一道道激光朝着虞姜射了过来,万能垃圾桶闪着银光,将不少激光吞了下去,更多的射在身后C区出口的大门上——但是门太坚硬了,激光不能撼动它分毫。   “带着余温的外套”早就被激光射穿了,系统提示音在虞姜耳边响起——   【很抱歉,道具“带着余温的外套”只能抵挡非致死性攻击。】   【道具“带着余温的外套”已损坏。】   虞姜感觉到什么东西在从脑海中剥离,叫她就连意识都有点模糊。   这个过程凉凉的,有点像“埋管”。   但是......   “省省吧你。”   “别作死了。”   一道红光从虞姜怀里飞出来。   艾青身上红色的袍子猎猎作响,领口的红舒花蔓延生长,将激光都挡在身后。   红宝石一样的眸子闪着寒光。   祂挡在虞姜身前,唇角有鲜红的血液淌下来,却勾勒着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原来你跟祂是这种关系......”   虞姜声音颤抖,伸出手却不知道该往哪放:“艾青——”   艾青面色苍白得像一张纸,轻飘飘的好像随时会化成灰,比在信阳小镇那时候,还要虚弱。   怎么、怎么会这样?   这里也没有祂的信徒吗?   红舒花的花瓣猛地抽长,身后C区出口的大门一下碎成数片:“离开这。”   艾青声音中带着信仰的力量,叫人生不出反驳的心思。   可虞姜有点不明白祂的意思——祂是......想叫她一个人离开这里?   “走啊,你没看他已经要坚持不住了吗!”   杨景南从礼帽中摔下来,捂着胸口,声嘶力竭。   他去拽虞姜的袖口:“快走!”   “你要让祂平白死在这?!” 第115章   虞姜一把挣脱了杨景南的拉扯。   她稍稍用力,就将艾青拽到身后。   “你、你疯了!”   杨景南好像还在撕心裂肺地喊着什么,但虞姜顾不上分心去听了。   一黑一白两只小纸人从虞姜口袋里飞出来。   不知道这些激光是什么材质,水火不侵的小纸人在它们面前真的像两张普通的“纸”。   被稍稍一碰,就切割成碎片,碎片落在地上,很快就燃尽了,化成点点黑灰。   虞姜乌黑的瞳仁轻轻颤动,单手紧紧地按住了艾青的身体。   手下能摸到冰凉的滑腻——艾青的袍子已经被祂的鲜血浸透了。   另一只手上,一包7KG的黄沙凭空出现,随之悬空浮现在眼前的还有一本约莫一厘米厚的黑皮笔记本。   数不清的黄沙被虞姜朝着前方撒了出去。   黄沙纷纷扬扬地飞舞,阻隔了警卫们的视线。   好像有着明确目的性似的,黄沙黏在他们身体上、木.仓管上,比最强力的胶水还带着更强力的粘性与微微刺痛的灼烧感。   日记本在眼前翻开。   上面的字体飞速滚动。   20/21.23:30:咦???   20/21.23:30:诶!!!   20/21.23:30:就算目标很多也用不着撒出那么多黄沙呀!   20/21.23:31:太多了太多了黄沙已经开始心疼了!(灬灬)   20/21.23:32:看在你一口气洒出那么多黄沙的份上,黄沙也不是不能满足你的愿望。   20/21.23:32:但是黄沙可不是随便的黄沙,在黄沙满足你的愿望之前,你必须先满足黄沙愿望。   短短几秒钟,小纸人就已经被射得千疮百孔。   明明......就连在信阳小镇,那么多“信仰”砸下来,它们都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这些激光......到底是什么?   “没用的。”艾青又吐出一口血来,“这是‘生命’啊。”   生命......?   是......像被传导线从人体中抽出来的、一样的,生命吗?   黄沙日记上,属于黄沙的愿望终于跳了出来。   20/21.23:33:听说草莓香草冰淇淋很好吃,我想吃一个,不,两个,两个草莓香草冰淇淋,当然,要是能有三个就更好了(#^.^#)   什、什么?   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满足的愿望。   看到黄沙愿望的杨景南带着哭腔,骂了一句:“妈的!”   虞姜:“香草草莓冰淇淋,没有。”   20/21.23:35:⊙_⊙   “但是,可以赊账么?”   20/21.23:36:BD3289R6EY78423RGDQ309E2308......   一串又一串乱码在笔记本上生成,黄沙的程序中好像并没听说过“赊账”这样的说法。   虞姜一本正经地许诺:“下回,给你三个,四个也行。”   杨景南:......???   这不就是空头支票吗?把这道具当傻子吗?   就是傻子也不能同意啊。   20/21.23:36:好耶!   杨景南:......当我没说。   黄沙是一袋很好骗的沙子。   也是一袋行动力很强的沙子。   拿到“空头支票”之后,黄沙立刻就行动起来。   沾黏在警卫身上的黄沙像液体一样涌动,强烈的侵蚀性叫警卫们甚至端不稳木.仓。   “该死的,这是什么!”   但黄沙想叫人完全沙化要十分钟,时间......远远不够。   【好久不见,我的老朋友,想我了吗?】   一道有点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虞姜:......?   【道具“一本晦涩难懂的外文书籍”检测到强劲的敌对势力!已为您开启“学习”功能,请努力学习吧!】   【学习对象锁定中......已为您锁定信仰——爱情。研习中......第一小节研习完毕!】   【你将能短暂的使用信仰——爱情的部分能力。】   大团大团的红舒花瓣在虞姜领口被勾勒出来,虞姜能感觉到花瓣之中蓬勃的情感波动。   虞姜想起在信阳小镇中公平骂艾青的话,祂说:“爱情,你的脑子都在无用的爱与感情中泡坏了么?”   脑子没被泡坏,但眼睛好像要泡坏了。   虞姜苍白的面庞上,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   一股莫名的、说不上是什么情绪的情绪猛地上涌,叫虞姜的每一种情感都被放大了不知多少倍。   原来“爱情”,不是狭义上的“爱情”。   是笼统的“爱”与诞生于人世间的千百种“感情”,情感、情绪,胸腔里冲着着难言的感觉......单单叫人找不着理智。   “原来是你啊......”   虞姜感觉右手手腕被紧紧掐住了。   冰凉的什么东西顺着被掐住的手腕涌上来,堪堪叫她保持住最后一点理智。   是艾青。   是属于祂的信仰之力顺着手臂爬了上来。   领口深红的红舒花瓣裹挟着信仰的力量,警卫像被施了魔法一样,跪在地上,眼泪打湿了衣襟。   这回不是障眼法一样的魔术了,是真正的、神奇的魔法。   “杀了他们。”   艾青的瞳仁愈来愈红,虞姜好像隐隐察觉到为什么每一回“信仰”模样的祂好像都丧失了人性中属于感性的一面。   变得不太像个人。   虽然祂本就不是个人。   但世上恐怕没有比祂更像一个“人”的信仰了。   领口的花瓣还在伸长,警卫们痛苦得几乎要死掉了——却又猛地缩短——右手掌心传来一阵剧痛。   枯萎了的幼苗猛地向下扎根,重新焕发绿色的生机。   它......因为蓬勃的信仰之力,再次发芽了。   浑身的力气都向着掌心涌过去。   虞姜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站不住。   身旁的艾青抓着她的手腕,才叫她不至于滑落下去。   “这是什么?!你怎么会被种下这种东西!”   旋即,后颈一阵比之掌心更猛烈的剧痛传来,幼苗才刚获得的一点生机被猛地抽出。   细管一样的传导线几乎要被这样的生命力撑爆了。   尖锐的警报声响彻整间警.局。   “中心‘王座’遭到不明能量攻击,请迅速支援、保证王座安全!”   “中心‘王座’遭到不明能量攻击,请迅速支援、保证王座安全!!”   “中心‘王座’遭到不明能量攻击,请迅速支援、保证王座安全!!!”   “‘王座’受损度达到11%......22%......24%......”   “离开这!”   抗争猛地出声,小纸人只剩下一只,它黑乎乎的小脑袋好像跟抗争想到一起去了,残破的身体试图抱起虞姜,将她带离战场。   它跌跌撞撞的,身上遍布着划痕和孔洞,虞姜的眼睛还没好,小纸人腾出一只手似乎想要为她擦掉脸上的泪珠。   虞姜按住了它的细细的手臂,一把抓住纸人。   小黑像是担心她不能抓得住这么大一张自己似的,在虞姜刚碰触到自己就变成巴掌大的小纸片。   虞姜将它塞回口袋里,将艾青扔进杨景南怀里:“快走。”   杨景南:......???   我都奔六了你跟我整这个?   我背得动祂吗我?   艾青抓住杨景南后颈的传导线:“老大爷,你才二十八,一定没问题吧?”   杨景南:......妈的。   你大爷才二十八,你全家都二十八!   杨景南背上艾青,跟着往前跑:“等等我,虞小姐!”   身后,警卫和激光枪都化成一地黄沙。   黄沙粘在地板上,扣都扣不下来。   只剩下刺耳的警报声还兢兢业业地播报——   “‘王座’受损度达到26%......27%......29%......”   好半晌。   才有哒哒的脚步声传来。   后颈埋着传导线的女人巧妙地避过满地的黄沙。   显得过于凉薄的薄唇微微向上弯着:“真惨烈啊......”   “真是个残忍的小家伙。”   她顺手拔掉了身后的传导线。   传导线被丢在地上,弹跳了两下,就失去了全部的生机。   女人身上的装束褪去了灰扑扑的颜色。   深蓝的军装勾勒出姣好的曲线。   要不是她目光过于冰寒、要不是她领口挥舞的羽翅带着骇人的煞气......那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要是虞姜在这里,良好的记忆里一定能叫她立刻就分辨出——这是一位在牢房中曾见过的、上一秒还与所有囚犯没什么两样的、仿佛真的丧失了所有求生欲望的狱友。   -   “越先生,你要到哪里去?”   玩家聚会的小屋黑漆漆的。   今晚的月色不太美妙,叫玩家只能摸着黑交换情报——虽然根本没什么情报可交换。   不仅如此,腕表的指针已经滑向了数字“1”。   但负责浇水任务的虞姜还没回来。   今天她才是去干活儿的人啊,她不回来——他们能有什么情报可交流?   这都已经够糟心的了。   一位玩家没回来——居然还有一位玩家要走?!   “越先生,越先生!”   “你去哪儿啊?你不能走啊!”郑泉废了好大力气才拉住他,几乎要两天没进食已经叫他几近虚脱了,“你不能走啊越先生......虞小姐没回来,少了一个领面包的人,咱们明天的面包都不够分了,要是你贸然出去发生了什么事......那大家可就都完了啊!”   “哦。”越涟一点头,看上去好像将郑泉的话听进去了,他那双清澈的眼睛轻轻眨了眨,吐出来的话却没留半点情分,“可是,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什、什么?   郑泉有点反应不过来:“越先生,你......我们......”   可是一个组的玩家啊......   越涟一看了眼腕表:“难道你以为我们只要‘干活’就完了么?”   啊......那、那不然呢?   饥饿和干渴叫郑泉大脑有点转不过弯。   “‘汤姆叔叔的农场中好像藏着什么秘密,好奇心旺盛的你决定弄清这项秘密。’”越涟一声音清冽,却带着莫名的寒意,“我以为,你们还记得任务要求。”   郑泉一噎:“我,我当然记得,但是......”   “记得就好。”越涟一没有想要听他说更多废话的意思,“那就去做吧。”   “啊......啊?”不知道为什么,郑泉不太愿意放开拉着越涟一衣袖的手,“那我们一......”   “不行哦。”越涟一从他手中扯出衣袖,“我有我的事情要做,暂不奉陪了。”   “你......你该不会是要去找虞小姐吧?”郑泉有点生气,“咱们是一个整体,不能因为某个人损害大家的利益,你怎么......你能不能分清轻重?”   “我能啊。”   越涟一朝着他礼貌一笑,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了。   门外飒飒冷风吹进来。   叫迎着风的郑泉打了个冷颤。   汤姆叔叔的农场......有这么冷吗? 第116章   闪烁的电子屏幕上流淌着剔透的荧光。   虽然已经是午夜,这座城市还是沸腾了。   虞姜她们三人的照片在屏幕上不停轮放,被打上了重刑犯的标签。   罪名是蓄意谋害“王座。”。   王座好像真的伤的不轻,整座城市都开始了紧急避难。   电子屏幕上的指令又快又急:   “珀梅布买公司最新发布!王座受损度高达36%!请全体市民紧急到智慧之泉周边的生命广场避难!”   “王座受损度高达37%……38%……38.1%……王座受损度不断攀升……请所有纯种率99.37%以上的本土种在到达生命广场后寻找相关工作人员登记——驰援王座!”   “重复播报一次……”   躲在漆黑的角落里,虞姜能听见匆匆而过的医疗人员在愤怒地交谈:   “‘王座’亟需修复,恐怕必须得去智慧之泉取水才行。”   “该死,我早就说思想有问题的种子应该即刻处死!”   “现在也不晚,他们跑不了的,各个街道的取水口都被严密监控,他们要是想躲,就会直接渴死。”   “放心,王座一定会平安无恙的。”   整座城都动起来了,警卫们甚至不需要分心特意抓他们,就堵死了他们的全部生路。   “这下可怎么办?”   杨景南好像比虞姜和艾青还要着急,他头上的白发看上去都更密集了。   “‘王座’......你怎么可能会使王座受损?难道人格分裂这么可怕吗?”   杨景南好像有点后怕似的:“还是说......这是你们针对王座设下的什么特殊攻击?”   “你们不会真的是来谋害王座的吧?!”   虞姜:“......”   其实,她到现在连王座是什么都还不知道。   不过,虞姜更关心的显然不是王座,而是……   “智慧之泉......”   是她想的那个智慧之泉吗?   “或许你听说过神王奥丁。”艾青换了一身衣服,祂那件红色的袍子血腥味实在太重了,穿在身上他们恐怕连十秒钟都藏不下去。   “神王奥丁……北欧神话?”   虞姜当然听说过北欧神话,但是......   这里......不是副本中吗?   难道副本也会以现实中的某些传说为依托吗?   “你这是什么表情?”艾青好像觉得很好笑似的,“觉得副本世界不该有这样‘现实’的传说?可你怎么知道你不知道的那些‘传说’在某些世界不是耳熟能详、家喻户晓的‘常识’?”   “某些”世界?   难道除了现实世界和副本世界,还有别的世界么?   虞姜皱着眉头,她总感觉......“副本”好像与她的某些认知越来越冲突。   夜色下,艾青的面容有些模糊:“北欧神话是一个多神系统,大致上可分成四个体系:巨人,众神,精灵以及侏儒。其中巨人创造了世界,生出了众神。精灵及侏儒则属于半神,他们为神服务。”   “因为种种原因,巨人和诸神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传说,众神之王奥丁穿过迷雾之森,见到了守护世界树的智者巨人密弥尔,祂以一只眼睛为代价与密弥尔交换,喝到了一口智慧之泉的泉水,从此成了全知全能的智慧之神。”   “喝下智慧之泉泉水的奥丁预见了诸神黄昏。但就连祂也无力阻止众神的陨落......与其他神话体系不同,北欧神话并不着力描写神灵创世的荣光,而选择在‘毁灭’上着墨,并认为万事万物,包括神在内,都不是永恒存在的。”   “诸神与巨人不断冲突、战争,而诸神黄昏就是众神与巨人的决战——也能称之为北欧神话体系中的世界末日。”   “那诸神黄昏之后呢?”杨景南忍不住问,“神都死了吗?”   “之后......”艾青笑了一下,又变回那副不靠谱的气人模样,“谁知道呢?”   杨景南:......???   那你在这说什么呢?!   而且......这跟智慧之泉有什么关系?   “我只知道,智慧之泉现在就在这里。”   虞姜好像明白祂的意思了:“智慧之泉是神王不惜以一只眼睛为代价都要换取的泉水,就连‘王座’都能浇灌,那拿来浇灌一株彩椒......一定没什么问题吧。”   “当然。”   杨景南:“……???”   什么?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他们居然想去智慧之泉取水?!   “你们……你们疯了?!”   “现在全世界都在往智慧之泉去,你们、你们也要跟着去?”   “你们还记得咱们正在被通缉吗?你们是真不想活了啊!”   虞姜和艾青显然都已经打定了主意。   艾青懒洋洋地,毫不犹豫地卸磨杀驴:“大爷,你要害怕要不就别去了。”   杨景南:???   是人吗??   刚刚还说人家二十八,转眼又是老大爷?   杨景南……杨景南拿这两个人没有一点办法。   最终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跟着他们混进了人流。   去往智慧之泉避难的人实在太多了,三个人混在其中,激不起一点水花。   “智慧之泉……”   艾青避开杨景南,压低了声音,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倾斜在虞姜扶住祂的手臂上。   “诸神黄昏之后,智慧之泉短暂地陷入无人看守的境地,你猜,这种喝一口就能获得全知全能能力的东西,会不会真的荒废掉?”   当然不会。   智慧之泉必将引来纷争,所以……   “那家伙不知道从哪里拿到了看守智慧之泉的资格,甚至就连身价都翻了一番……”   自打来到这个副本,艾青就不止一次提到“那家伙”、“那些家伙”这样的字眼了。   直到现在,虞姜才冥冥中感觉……她好像知道祂指的是什么人了。   能被一位信仰这样忌惮的……   “这里与信仰小镇不同,这里的信仰也与我们那一类信仰不同。”   ……也就只有信仰了。   “不过是一个装神弄鬼的家伙,偏偏引来了一群愚蠢又无知的信徒。祂们算什么信仰?”   抗争连字缝里都透露着不屑,叫虞姜拧起了眉。   “祂说什么?”艾青唇角弯了弯,有点无奈似的,“一定不是什么好话吧?”   “我猜祂又在说大话了。”   “这家伙真该就在地底躺着,都睡了几百年了,不也挺好吗?非出来干嘛?”   虞姜:……   她觉得她必须提醒艾青:“艾青,你确定你不用也来当‘玩家’吗?”   艾青:“……?”   虞姜目露同情:能真的将别人的第二人格当成一个人……明明是也病的不轻啊。   别当工作人员了,先把自己的病治好吧。   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艾青笑了一声:“都到了这种关头,你真的还要信仰科学吗?”   “我觉得你该信仰我啊,我对你还不够好吗?咱们经历过的生死比抗争在地底下埋了几百年后的头上的虱子还多,你不做我的信徒……说不过去了吧?”   虞姜:……抗争头上,真的有虱子吗……   “该死的……”脑海里的抗争比虞姜反应更激烈,关注点却不在“虱子”上,“要当也是当我的信徒,谁会信仰你这个废物!”   虞姜:……所以不会真的有虱子吧?   她发誓,第二人格的想法与她无关,个人卫生情况也与她无关。   “好了,听着。”艾青忽然正色起来,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下面我说的每个字你都得背下来。”   “要是你想活命的话。”   “你应该猜得到,得到了智慧之泉看守资格的是一位信仰。”   “虞姜,你想没想过,最先诞生于世的信仰会是什么?”   什么?   虞姜记得艾青说过,抗争是比祂更古老的信仰,而公平也说过,信仰的诞生与人类的出现分不开——但这说不通,难道学会爱情之前,人类先学会了抗争吗?   信仰的诞生……真的有规律吗?   “是生命。”   “人类有了种种欲望和追求,逐渐促使五花八门的信仰诞生,但最开始——人类有的仅仅是生命。”   “不管人类有没有注意到,几乎所有人,一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就已经在潜意识里成了生命的信徒。”   “生命,是这世上信徒最多的信仰。”   “祂掌握着世上最多的权柄——但祂从不满足。”   “拿到智慧之泉的看守资格后,祂有了更多权柄。”   “也有了更多信徒。”   根系空间这座城市不大。没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就已经跟着人流汇集到智慧之泉边上的生命广场了。   虞姜也终于知道艾青口中的“更多信徒”的分量了。   生命的信徒,不仅仅是人类。   还有信仰。   除祂以外的其他信仰。   这太好笑了……信仰,怎么会去做其他信仰的信徒?   密密麻麻的信仰像神秘的神祇,浮在夜空之中,身上冒着的圣洁荧光将整个广场照得亮如白昼。   当然,祂们身上的光如果不是五颜六色的,这个场合看上去或许能更严肃一点。   现在……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一群非主流在这里集会蹦迪。   “世上没有比那家伙更会洗脑的信仰了。”   好像怕什么人听见似的,艾青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信仰小镇中的异端……你还记得么?”   “你是说……信仰‘番茄’?”   艾青笑了一下:“在这里,你能见到更多的祂的同类了。”   什、什么?   虞姜仰头看向天上漂浮着的信仰——祂们都是人形,看上去又和人类有着很大区别。   就像番茄那对儿仿佛碎裂了的趴着两只蜘蛛一样的瞳孔,生命广场上的信仰——有的干脆肌肤就是像中了毒一样的紫色,有的脸上长着密密麻麻的像玉米一样凸起的颗粒——祂们无一例外,叫人看上去都不由自主地想咬上一口。   ……肌肤表面凹凸不平的生姜除外。   不出所料的话……这些信仰都是农田里的作物。   “这下知道了吧?在这个全世界都是农田的世界,‘丰收’才是所有人类最大的信仰。”   “勤劳的信徒——”   一位信仰拖着祂长长的翠绿色尾巴,挥舞着两根绿色绸带,游到人前来。   “这是水稻,生命最忠实的走狗。”   艾青哼了一声,虞姜从祂声音中听出了浓浓的不屑。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水稻似乎朝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眼吓得杨景南几乎要把头插进地砖里了。   不过,下一秒水稻就转了个圈,环视四面八方的居民。   “勤劳的信徒——伟大的信仰——生命,愿意慷慨地庇佑你们。”   人群像是训练好了似的,齐声叩谢生命的慷慨。   “但是——”水稻画风一转,“王座受到了穷凶极恶的重刑犯的攻击!所有受生命庇佑的种子都必须无条件驰援王座!”   一提起王座,市民就更激动了,他们就连脖子都要喊红了,目眦欲裂,一副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丧心病狂居然敢谋害王座的重刑犯的模样。   他们振臂高呼:   “誓死保卫王座!”   “誓死保卫王座!”   “誓死保卫王座!”   “很好。”水稻轻轻抬高手臂,叫市民们的呼喊暂停了。   “现在,所有勤劳的信徒去你们的直系信仰那里登记,所有纯种率99.37%以上的本土种做好直接为王座献身的准备!”   什、什么?   虞姜瞪大了眼睛。   她以为市民会恐慌、会害怕。   但这里的市民要比信仰小镇中的居民虔诚多了。   他们一个比一个激动,甚至推挤着往前,生怕轮不上自己似的。   虞姜总算相信艾青说的话了。   这里的统治者……对这里的掌控力要比信仰小镇中的信仰们强太多了。   生命……实在是一位太会洗脑的信仰了。   “不过,在那之前——”   水稻忽然举起了手臂。   祂的尾巴有节奏地拍打地面。   啪啪声在夜空之中透露出几分渗人的味道。   “伟大的生命——邀请远道来的朋友进入城堡——”   七彩的灯光径直射过来,叫虞姜几乎睁不开眼。 第117章   “季修远?”   捏着珀梅布买城堡公司的资料,季恒指尖几乎用力得冒出火来。   他隐藏在兜帽下的眸光里氤氲着怒火,站在他身后的牛头人敏锐地观察到漆黑、宽大的袍子下,他的身体微微颤抖。   怎么了这是?   气得吗?   牛头人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半步——老大要是发起火来,那他可承受不住。   果不其然。   下一秒,这叠可怜的资料就被砸在桌面上。   季恒冷笑一声,牛头人直接被吓得腿都软了,他磕磕巴巴地说:“老老老、老大,这个什么买城堡确实是一位叫季修远的人的产业,但是......这里跟那头小母......虞小姐没有关系啊,您为啥......”   为啥生气啊?   “没关系?”   季恒好像逮住了一个发泄口似的:“我都感应到她和我的距离不足一百米,你告诉我她不在这个世界?”   牛头人瞪大了眼睛:“您咋知道的?”   “小母......虞小姐真在这儿啊?那还等啥啊,她在哪儿啊,我替您去接她吧?我跟她老熟了,管保能把这事儿办好,您要不要回去收拾一下咱们的白菜宫殿啊?好几天没收拾了,得落一层灰吧?”   季恒的面色愈发阴沉,牛头人见此,声音愈来愈低:“那个,要不我回家收拾一下也行。”   走到门口听见这话的无脸人简直要给这头憨牛跪了:......你是老大还是老大是老大啊,指挥老大回家打扫卫生,你可真想得出来啊......   他在门口咳嗽一声才走进来:“老大,找到一部电梯,按照这里的‘恶犬’的说法,这部电梯通往根系空间,不过......听说镇守在那里的是一位神明。”   “神明?”季恒唇角讥诮,他紧了紧裹在身上的宽大黑袍,“这世上,有神明么?”   “电梯在哪?”   无脸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们老大是要乘电梯去那座有“神明”的根系空间。   无脸人张了张嘴,终究还是垂下脑袋:“您跟我来。”   他转身。路过牛头人的时候低低地骂了一声:“憨牛。”   牛头人:???   他又咋了他?老大骂他死神这块臭石头也骂他?   牛牛心里苦啊o(╥﹏╥)o   -   虞姜抿着唇,觉得整个副本的走向越来越叫人望不到头了。   站在径直向上的电梯里,她还一阵恍惚。   透过电梯一侧的透明玻璃,能看见氤氲的云层——珀梅布买城堡,实在太高了。   高到虞姜与艾青和杨景南被带着在电梯中等了半个多小时,都还没能到达目的地。   电梯内壁上布满了整整三面的按钮,按钮没有规律又奇形怪状,很难立刻找到对应的楼层。   虞姜花了两分钟才找到其中最大的数字——865。   这栋城堡居然足足有865层楼高。   这是真的要插进云里了吧?   又是十来分钟过去,电梯门才打开了。   电梯门一开,虞姜就怔在原地。   因为......眼前的一切看着并不像一座城堡的顶层。   倒像是一片原始森林。   层层叠叠的雾气缭绕着,使人很难看清林中的小径究竟通往什么地方。   树梢上叽叽喳喳的鸟鸣一下子就将整座森林点亮了。   任是谁都能明白——这不是一座没有生机的森林,这里充满了生命力。   这里是......   “迷雾之森?”   身后的电梯滴滴一声合上了,带着他们上楼的水稻不翼而飞。   杨景南急切地拍打电梯门,却只能徒劳地看着指示灯上的楼层数不断减小。   “艹!”杨景南朝着电梯门猛地踢了一脚,气喘吁吁地半蹲下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生命......怎么会邀请我们到城堡里来做客?祂就这么好客吗?”   “什么远道来的朋友,谁是祂的朋友?”   虞姜和艾青都没回话。   艾青弯下腰,捡起了什么东西,再直起身时,祂指尖掐着一片从树上飘落下来的绿叶。   这座森林太奇怪了——除了化不开的迷雾,就连落叶......都是绿色的。   绿叶尚且很娇嫩,甚至带着湿漉漉的属于晨间的露水。   这么有生命力的叶子,怎么就已经从树上落下来了呢?   “wisdomTree......确实是迷雾之森,这家伙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奥丁穿过迷雾之森才见到了看守世界树的智者巨人密弥尔,然后以一只眼睛为代价得到了智慧之泉的泉水......你说......”   虞姜有些犹豫,她总觉得......生命不会真的就只是请他们来城堡里做客这么简单。   更何况,几分钟之前,他们才刚刚“谋害”了祂们视若至宝的王座。   “嗤,”抗争好像对生命的意见比艾青还要大。“这就是监守自盗。”   什、什么?   “知道我们就在生命广场,还邀请我们来城堡里做客......祂分明就知道我们的全部意图。”   可就算是一位信仰——难道是全知全能的么?   “你是说......”虞姜在艾青眼睛里,见到了跟自己一样化不开的凝重——显然,祂跟抗争想到一起去了。   生命,一定已经喝过智慧之泉的泉水了。   “这么说,祂知道我们想取智慧之泉的水。”   还为他们创造了取水的条件。   生命......会是这么好心又慷慨的一位信仰么?   “迷途的羔羊——”   悠远的女声从迷雾里传出来,飘飘荡荡,好像来自于四面八方,叫人找不着祂真正的所在地。   “谁是迷途的羔羊?这家伙脸皮还是一样的厚。”   生命好像根本不拿艾青的嘲讽当回事,她的声音依旧那么平稳,平稳中透露着缥缈的仙气和从骨子里散发出的温和,像一位代言着爱与善的再慷慨不过的女神:“穿过迷雾之森,我会在世界树下等你。”   等谁?   艾青的眸色愈发深了。   若说之前祂还当生命口中远道来的朋友是自己——虽然祂们决裂了不知多少年,早就算不上是朋友了。   但总不可能是现在什么也不知道的虞姜或者根本就是局外人的杨景南吧?   可现在......祂又不确定了。   艾青拽住了虞姜的手腕:“我们不去了。”   虞姜:?   杨景南:???   玩呢你?   都被弄到这里来了,想不去还办得到吗?   显然知道不去已经根本不现实了,艾青紧紧盯着虞姜的眼睛,一字一顿:“你最好,靠谱一点。”   虞姜:......?   抗争被气笑了:“祂以为祂在跟谁说话?祂以为祂是谁?当了黑塔的走狗还敢这样跟我、跟世界上最伟大的、唯一的清流信仰——抗争说话?”   虞姜:......   没救了,这里已经没有一个健康人类了。   三个人顺着小径朝迷雾之森更深处走去,一路上倒没有任何危险,只有头顶的绿叶啪嗒啪嗒地不停落下,砸在他们头顶、肩头。   “神史中只说奥丁穿过了迷雾之森,通过献祭自己的方式,将自己倒吊在世界树上,最终以一只眼睛为代价得到了智慧之泉的泉水......这样看,迷雾之森中应该是没有危险的。”   是这样吗?   越往深处走,树上落下来的绿叶就越来也多,到最后,簌簌下坠的落叶几乎已经遮挡了行近的路线,小径上的落叶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闷响。   约摸走了十来分钟后,小径在眼前消失了。   小径的终点是一棵参天巨树,恐怕十人合抱都抱不住,树上垂下来一条麻绳,麻绳上打着结——要是不出所料,这就是奥丁将自己倒吊的那条绳子。   “欢迎你,我的朋友。”   生命的声音好像近了许多,却依旧叫人难辨她的方向。   艾青冷笑了一声:“怎么,连面都不敢露?我知道我很强,但你也用不着怕成这样吧?”   话音未落,祂就没憋住吐出一口血来。   虞姜:......   杨景南:......   您是来搞笑的吗?   生命依旧没和祂计较,语气与方才一样温和:“你应该知道,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说法,想要智慧之泉的泉水,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祂......一直以来都是在跟自己说话。   虞姜终于意识到这一点。   祂是什么意思,是想说要在智慧之泉取水,就必须像奥丁似的献祭自己吗?   世界树上的麻绳跟着风一起晃晃悠悠地摇摆,树干上能见到点点猩红的血迹——据说奥丁倒吊在世界树上的时候,曾被世界树的树枝刺穿侧腹,遭受了巨大的痛苦。   但后来,这根树枝被制成无敌的流星之枪Gungnir,Gungnir意为“贯穿”,被誉作是“天界失落的神矛”,Gungnir的能力相当单纯且强大,一掷出就一定会命中目标,是百发百中的神枪,可以击穿它击中的任何东西。   据说,枪身上刻着神圣的契约:“持有此矛者,将统治世界”,这也是奥丁成为神王的理由。   不过......就连神王都在献祭自己的过程中被刺穿侧腹,她要是倒吊在树上......真的还能保住一条命吗?   “欺负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小姑娘算什么本事,不就是献祭么,别人替她来也是一样的。”   艾青......?   虞姜的瞳孔瞪圆了,刚要出声阻止祂,就听祂说:“老大爷,你时日无多了,干脆好人做到底,把自己献祭了吧?”   杨景南:......???   我可能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你也快死了,你咋不把自己献祭呢?   抗争笑了一声:“这家伙倒也算有点用处。你告诉生命,叫祂出来见我。”   虞姜:......人不能,至少不应该这么自以为是。   艾青却跟抗争想到一块去了:“咱们这么多年没见过去,趁这回大家都在,你还装神弄鬼的唬谁呢?还是说,你真不敢见我们?”   生命顿了一下:“爱情,不要执迷不悟了。智慧之泉告诉我,你终将陨落。”   “像祂一样。”   祂?   谁?   艾青的面色唰地一下沉了下来,眉毛紧紧地皱着。   片刻,祂忽然笑了一声。   “原来你真是在装神弄鬼啊。”   抗争的声音几乎是和艾青的同时传到虞姜耳边:“去树下。”   艾青一把拉过虞姜的手腕,将她拖到世界树下,漆黑的眸子隐隐泛着红:“敢不敢献祭自己?”   什、什么?   一阵剧痛顺着手腕爬了上来,温热的鲜血喷洒在树干上。   “接下来,别回头。”   什、什么?   冰蓝的泉水眨眼间没过脚踝,艾青扬声喊了一句:“大爷,你长跑怎么样?”   虞姜感觉被猛地推了一把,抗争的声音带着叫虞姜无法抗拒的力量:“走!”   杨景南掐住了她的手腕,拽着她猛地往前:“走!”   虞姜想要回头,属于抗争的信仰的力量叫她只能做出机械的向前奔跑的动作。   身后的土地不停地震动,浓重的血腥气像一股巨浪追着拍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忽然变成了这样?   “停下。”   “停下,回去!”   凉凉的声音颤抖着,虞姜几乎反应不过来,这是她自己的声音。   抗争沉默着,不肯回应。   虞姜的视线逐渐模糊,压根看不清眼前的路。   直到她被人再次捉住了手腕。   才终于停了下来。   “没事了。”   带着温度的指尖在肌肤上划过,冰凉的泪水像被电了一下,视线逐渐变得清晰。   虞姜看见一对棕黑的瞳仁:“越涟、越涟一......”   “嗯。”   她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我们回去。”   “不行啊。”   越涟一的声音轻飘飘的:“你回去,祂的目的就达到了。”   谁、谁的什么目的?   “生命拿到了智慧之泉的看守资格,但就连智慧之泉的初代守护者密弥尔都不敢染指智慧之泉,生命就算到处收割其他信仰的权柄,也不敢真的染指智慧之泉。祂,根本不是真的全知全能。”   可是......那祂怎么知道一切?   “是树叶啊。”   “迷雾之森种满了智慧树,也叫生命树,生命树的树叶带着‘解析’的能力,要是你真的像奥丁一样献祭自己——这相当于一个‘接收’仪式,倒吊献祭之后,被解析过的你完全被生命接收,就只能任祂鱼肉了。”   虞姜的瞳仁轻轻颤动:“艾青......艾青一样被解析过了......”   “所以,献祭的是你的血液。”越涟一从卡牌中取出绷带,轻轻缠在虞姜手腕上:“这时候你绝不能再去世界树下了。”   “但是......”   艾青身受重伤,疯狂祈求丰收的市民信仰着生命和五花八门的作物,艾青他......根本就没有信徒啊。   “放心,我过去。”   越涟一定定地望着虞姜,棕黑的瞳仁里倒映着两个小小的苍白身影。   “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上楼。”   “我——”   越涟一手下微微用力:“相信我,你离开这,我们才能都活着。”   “不是,你们——”杨景南喘着粗气,几乎要站不起来了。   “大爷,你——”   杨景南:......???   你他妈才是大爷,你全家都是大爷!   “往前走,找到向上的电梯,乘坐它回到地表空间。”   虞姜抿紧了嘴唇,苍白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血色,黑沉的瞳孔被撑得圆圆的。   她听见自己说:“好。”   越涟一低低地笑了一声:“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问,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要觉得有负担,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下回,我一定将什么都告诉你。”   “如果你相信的话。”   虞姜眼里是化不开的挣扎。   她总觉得——越涟一想要说的,跟她的世界观有着本质上的冲突。   -   “怎么还不来?”   杨景南第二十八次问虞姜。   向上的电梯不多,好不容易找到了一部,却停在785楼迟迟不向上移动。   杨景南都要急疯了:“这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滴滴——”   “咦?怎么又这么快就上来了?”   杨景南急着往电梯里挤,却在电梯门开启的那一秒,就愣住了。   电梯中站着一个女人。   她穿着深蓝的军装,领口绣着锋锐的羽翅。   凌厉的眉眼像是能化成刀子,叫人不敢跟她对视。   她微微扬起唇角,鲜红的唇瓣微微动了动,虞姜听见她说:“找到你了,小家伙。” 第118章   深蓝的军装叫人想起无垠的夜空,蓬勃有力的羽翅像是什么天空生物的标志。   这样的款式......是执法大队的队服。   不过,跟云城执法大队不一样的是,这件军装不是虞姜熟悉的灰白色。   这是谁?   “周、周......快走!”   杨景南像疯了似的,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一把扯住了虞姜的手腕,拽着她往后跑去。   虞姜被扯得一个踉跄,下意识地想要回头,脑海里的抗争却也在催促:“她怎么来了,走!”   连抗争都这么说?   可是......她是执法大队的人啊,执法大队里,难道能有坏人吗?   虞姜只犹豫了片刻,就反手扯住了杨景南衣袖,抓着他往前跑去。   “哎哎,肺要跑炸了!”   不知道是不是好运终于眷顾了他们一回,才跑了一会儿竟就被他们撞见另一部能向上行进的电梯。   电梯停在872楼,正在向下靠近,他们的机会来了!   杨景南捂着怦怦跳的心口,浑浊的眼珠不停地颤动。   眼角眉梢都写满了后怕。   他跑得出了汗,刘海粘在额头上,眼睛暴露在空气之中。虞姜头一回近距离观察到他的眼球。   浑浊的眼珠泛着点灰,像玻璃似的,一点裂痕从最中间向外蔓延——这样的瞳孔......   没记错的话她已经见过两回了。   一回是在信仰番茄身上,一回是......   跑了这么久,虞姜就连呼吸都没紊乱,她冷不丁出声:“她是什么人?”   说不上是在问杨景南还是在问抗争。   杨景南被她冰凉的声线吓了一跳,用力地吞了口唾沫,有几分慌乱地避开了虞姜的目光:“那是个女魔头,说是什么执法大队的人员......你知道我滞留在副本中,被剥夺了玩家资格,她们......就是专门清理我这样的玩家的。”   是这样吗?   “他在撒谎。”抗争冷笑了一声,“他以为他是谁?区区一位被剥夺了玩家资格的玩家罢了,不,现在连玩家都算不上。就他,也配让周以玉亲自出马来清理吗?”   周以玉?   虞姜的眉尖向下蹙着,要是没记错的话......她应该是听说过这个名字的......   “你长在云城,应该认识赵穆间那块油盐不进的石头。赵穆间在宝塔中的资历算不上老,本体又只是一只脆弱的灰兔——能接手执法大队又在短短几年就将执法大队上上下下收拾得俯首帖耳......倒确实算个人物。”   虞姜:......谁会不知道赵队长的丰功伟绩吗?   赵队长的每篇重要讲话她都能背下来,可是......跟现在的情况有什么关系?   “但你或许不知道,执法大队分为三个大组。其中陆地生物数量最多、战力最强,由赵穆间全权领导,总部设在云城。”   什、什么?   “海洋副本在宝塔中最少,海洋生物安逸惯了,不常参与纷争,却也最不服管教,由施御那个疯子领导,总部在禾泽。”   “至于天空生物......凶恶、好战、周以玉比赵穆间那石头更不近人情,无论是跟赵穆间还是施御,都势如水火。跟我么......”抗争声音低了下去,“也有点过节。”   “她会出现在这里,一定是盯上你了。”   抗争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我就说么,在‘荒弃游戏’里你怎么会变成一串代码......一定是她做了手脚。”   “真不要脸,滥用职权针对一个后辈算什么本事!”   虞姜:......这根本不可能啊。   无论是跟赵队长势如水火,还是跟抗争有过节......都跟她没有关系啊。   再说了,周以玉看上去比她也大不了几岁,她又算得上是什么后辈啊......   抗争有点烦躁:“这个副本总是叫我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先不提那个总是对你纠缠不休的越涟什么玩意儿,单说这回遇见的那个任尹阶,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还有......你说谁会特意偷个破水桶?水桶丢了直接导致你进入这个该死的根系空间......这真是巧合吗?”   “现在看来,你还要小心这个嘴里没有一句真话的杨景南,周以玉人不怎么样,却也不至于针对一个无辜玩家,他见到周以玉神情不对,他一定有什么问——”   抗争猛地顿住了。   滴滴一声。   电梯按键被长按取消。   纤细白皙的手臂从虞姜与杨景南之间插过去,虞姜回过头,对上周以玉精致又带着煞气的面孔,她们的距离不足三公分。   虞姜甚至能感受到她清浅有节奏的呼吸喷洒在脸上,带着点白檀香。   要是远看,就像被她环抱住了似的。   她怎么......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找到了他们?   杨景南的腿直接吓软了,手指用力地扣着电梯门,就连喘气都不敢。   周以玉格外鲜红的唇瓣轻轻动了动:“虞姜,或许你得跟我走一趟。”   她微微偏头,看向杨景南的目光冰冷。隐隐泛着寒气:“杨景南......是吧?”   “我我我,我......是。”杨景南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绝望一寸一寸爬上心头。   眨眼间,一副银白的镣铐就出现在周以玉手中,她先朝着虞姜扣过来。   虞姜闪身朝左侧一躲,右手猛地推了杨景南一把:“离开这!”   抗争又急又气:“你傻了吗?他跑了你怎么办!”   虞姜没理祂,一只干面包似的鞋子被丢出来,叫周以玉微微一怔:“你要拒捕?”   虞姜食指按在腕表上,面无表情:“我没犯法。”   周以玉低低地笑了一声:“是么?犯没犯法,可不是你说了算。”   手里捏着个木质水瓢的农夫啪地一下出现。   他袖口向上卷着,露出一截有力的小臂,小臂上沾着水珠,很显然——他正在给农田浇水。   一下子到这里他好像有点懵似的:“这里不是根系......”   一看见虞姜,他本来就铜铃似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怎么又是你这株小苗?!你就不能争点气吗?我现在正浇水呢,可没空管你!”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农夫谨慎地朝周围张望了两眼,没见着越涟二叫他微微松了口气,“我可告诉你,这回就是天王老子来了——!!!”   “周周周——”一撞上周以玉的目光,农夫手里的水瓢就吓掉了。   他局促地搓着手,脸上挂着憨厚又谄媚的笑容:“真是周队长啊!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我,我这都没来得及给您准备几个菜,您稍等两分钟、啊不一分钟,我给这不争气的小苗捉一下虫就......”   他的声音一下顿住了,人也有几分怔忡。   他那颗滑稽的脑袋来回转了转:“虫子呢?!”   周以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农夫:......!!!   虫子是周队长?!   开什么玩笑!   他就一种地的......敢跟周队长动手吗!?   这不争气的小苗是想直接叫他死啊!   周以玉唇角微微弯了弯,看向虞姜:“你的朋友还真不少。”   虞姜再次按向右手的腕表,却发现所有道具又一次被封印了。   周以玉一点也不着急:“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可不管用。”   “该死的。”一串古语被抗争念出来,“拿《conviction》!”   闪着金光的B级卡牌“妙手空空”从脑海里飞出来。   周以玉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眸光变得黑沉:“你果然有问题。”   道具“一本晦涩难懂的外文书籍”被发动——又没完全被发动。   【道具“一本晦涩难懂的外文书籍”检测到敌对势力!已为您开启“板砖”功能,请不要大意地拍上去吧!】   虞姜:......   她觉得,板砖放在这里,应该不好使啊......   道具好像也知道眼前的局面似的。   【道具“一本晦涩难懂的外文书籍”检测到强劲的敌对势力!已为您开启“学习”功能,请努力学习吧!】   【学习对象锁定中......已为您锁定信仰——抱歉,周围未探索到可锁定信仰!】   【学习通能暂时关闭,欢迎您的下一次使用。】   什、什么?   “这该死的没用的烂书!”抗争全然忘了自己曾经夸赞这是最有用的道具这话了。   周以玉面上已经看不见一点笑意,沉重的镣铐向着虞姜甩过来,她纤细的手指格外有力,叫虞姜都动弹不得。   她的眼睛因愤怒而立成一条竖线,隐隐泛着青色。   是什么......触怒了她?   她的声音浸着冰渣,白檀香都变得冷冽起来:“今天就算是赵穆间,也别想保住你。”   她的瞳仁中倒映出虞姜的面孔,她却又好像并不是在看虞姜,倒像是在透过虞姜看什么人。   抗争嗤笑一声:“她真当我是死的么?”   虞姜的大脑又开始痛了,好像什么东西挣扎着要与她的脑海分离。   冷汗缓缓滑落,虞姜面色白得吓人:“停下。”   抗争没停,像交代后事似的:“你记得——”   祂的声音被打断了。   “那只烦人的兔子确实没什么本事。”   滴滴一声。   电梯门在身后敞开。   浓黑的鬼气朝着周以玉卷过来,周以玉身后展开巨大的羽翼,向后退了十数米。   “要是烦人能算本事的话——那他在这方面倒是颇有造诣。”   全身隐藏在漆黑又宽大袍子里的少年从电梯里走出来。   他看向虞姜的表情有点委屈。   再看周以玉时又变成了愤怒:“你说话我不喜欢。”   “她的朋友,一点也不多。” 第119章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杨景南对自己说。   虞姜头顶的扭蛋机闪着金光,耀眼的几个大字“攻击我”在明晃晃地诱惑他。   杨景南微微垂下眼睑,偷偷觑了一眼站在虞姜身侧的季恒。   季恒没动,甚至唇角还微微向上弯起,好像心情很好。   但浓黑的鬼气缠着周以玉,叫周以玉甚至无暇分心来对付他们。   这少年......看着单薄无害......可好像根本不是人啊!   周以玉说得没错,虞姜的朋友还真不少。   这是杨景南头一回见虞姜,却也不是。   早在很久之前,他就曾在玩家交易论坛见过她了。   是一段视频。   要是只有这一段视频,或许他的记忆还没有这么深刻,但后来,就连宝塔都亲自下场,禁止传播一切与她有关的“谣言”......那她的问题就很大了。   一般来讲,非特殊情况的话,他并不愿意跟这样明显有问题的玩家对上。   但是......   杨景南的目光落在虞姜右手手腕的腕表上。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啊。   杨景南再次对自己说。   打从一开始,杨景南就猜到艾青根本没说真话。   当谁是傻子呢?还除草的农夫......要是虞姜根本没法完成任务,就凭她俩那种关系,祂能不管不顾地只为了自己来智慧之泉取水?   虞姜才是需要取水的农夫,杨景南猜。   那么,事情就好办了。   他瞅准时机,发动了道具。   【你消耗了A级道具“愤怒的小鸟”】   【A级道具:愤怒的小鸟。   道具类型:卡牌道具。   道具详解:这是一只会爆炸的小鸟。   也是一只时刻牢记自己“砸猪”使命的小鸟。   就是看起来总是怒气冲冲、不太高兴的样子,有点不讨人喜欢。   使用方法:小鸟想要砸猪,总得蓄势才能待发不是?所以想发射本鸟,首先得与目标保持一定距离,太近了不行,那么近你是想跟人同归于尽吗?太远了也不行,那么远本鸟够得着吗?   其次,蓄力时长30秒。   可用次数:本鸟检测到,你没玩过游戏“愤怒的小鸟”,所以慷慨的小鸟目前只愿意给你三次使用机会。(不是吧不是吧,都2021年了还有人没玩过愤怒的小鸟?!)   PS:这是一张可升级型道具,随着你通关愤怒的小鸟关卡增多,使用次数会随小鸟的心情酌情增加。   当前道具等级:一级。(道具持有者必须在距离目标5到10米的位置才可以使用道具,命中率10%,爆炸程度大概是可以给别人烫个头。但请放心,我们是专业的道具,就算你没能命中目标,他也将像个猪一样大笑三秒。)   PPS:本道具后遗症严重,使用道具后,你将短暂丧失语言能力,变得只会“啾啾啾”,有些人还会沾染一些跟小鸟相关的习性,比如总爱拍打“翅膀”,或者难以自控地钻进土里吃虫子。】   一只小鸟啾啾叫着飞了出去,嘭地一声砸在虞姜头上。   噼啪一声。   虞姜发尾被炸出一朵焦黑的小花。   她朝着发尾摸过去,就听见冰凉的系统音在耳边响起:   【扭蛋机遭受攻击,你失去了科学宝石*1,积分*999,当前剩余积分:3391。】   这还不够。   下一秒,接二连三的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   【你失去了员工证*1,失去中级玩家身份,请在24小时内夺回遗失的员工证,或剥夺其他玩家的员工资格,继承其员工证。】   【宝塔特别赠与你员工证剥夺器,得到一件对目标玩家来说特殊的物品后可对目标玩家使用,使用后将继承目标玩家的任务与积分。】   【剥夺其他玩家员工资格不限时。】   【倒计时:23:43:22。】   【倒计时:23:43:21。】   【倒计时:......】   什、什么?   黑色腕表肉眼可见地从手腕上消失,积分一下子清零。   虞姜能听见脑海里的抗争掀起了滔天怒火:“该死的!”   季恒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扭过头来。   他面色刷地一下黑了。   “你很想死么?”   他冷冷瞥了杨景南一眼,浓黑的鬼气朝着杨景南卷过去。   杨景南像拍打翅膀似的拍着两根手臂,啾啾地惨叫着。   “还给她。”   季恒根本不在意杨景南的死活,要不是得留着他一口气将腕表要回来,他早就捏死他了。   杨景南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来。   使用了自己的传送卡。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发现“虫子”,你无法抗拒你的本能。】   【道具将为你传送到距离“虫子”最近的位置。】   什、什么?   杨景南眨眼间移动了十数米,差点撞进周以玉怀里。   周以玉微微一怔,唇角缓缓勾起来。   她灰棕色的羽翅弯折,径直插进杨景南胸口。   从杨景南拿到虞姜的腕表,到被捅个对穿,不超过十秒。   泛着黄的传导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活性,无力地弹跳两下,终于蔫耷耷地趴下不动了。   黑色的腕表从杨景南手腕上跌落下来,被周以玉长长的尾巴卷起,攥在手里。   她看向虞姜,仿佛志在必得:“小家伙,我等你来找我。”   季恒猛然拔出一柄巨大的镰刀,朝着周以玉掷过去,却只掷了个空。   刀尖戳中泡沫般的虚影。   周以玉,消失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到虞姜都没能反应过来。   在场的几个人都沉默了。   好半晌,农夫从地上捡起一块幽蓝的宝石,举到虞姜跟前:“那个,这玩意儿还要不要了?”   季恒像是防贼似的盯着他,从他手里接过宝石,递给虞姜。   他很苍白,眼睛漆黑,像一团墨。   好像不知道该怎么笑似的,他僵硬地弯起唇角,漆黑的瞳仁因此闪闪发亮:“虞姜,给你。”   虞姜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两道弯弯的细眉拧起来。   这个少年......好像是赵队长要抓的犯人啊......   在寂静车站的地铁上,他们打了一架。   可是......他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呢?   奇怪,她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而且......   “你是谁?”   是怎么认识她的?为什么能叫出她的名字?   “我是......”季恒撒谎都不用打草稿的,“我是季恒的好朋友,他说你也是他的好朋友,所以我也是你的好朋友。”   季恒?   虞姜终于将眼前少年的熟悉感跟自己的记忆联系上了。   他长得......分明就是长大后的季恒啊。   “只是好朋友吗?”虞姜不太相信。   季恒:......   想到段黎那个跟赵穆间烦人程度不相上下的烦人精曾说的话,季恒补了一句:“也是他哥。”   哦。   虞姜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   就说么,他们兄弟俩长得可真像啊。   “季恒还好吗,他从副本里出去了吗?”   你们做家长的究竟是怎么看的孩子啊?   眼前的“季恒他哥”看起来年纪也不大,也还是个未成年人呢。虞姜将这句话憋了回去。   季恒显得更开心了,连睫毛都弯弯的:“你很关心他啊,你们一定是最好的朋友吧?”   “他很好,只是......他很想你,很想邀请你去家里做客。”   “虞姜,你要跟我回家吗?”   农夫缩了缩脖子,很难将眼前的少年跟方才不用动都能跟周队长平分秋色、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似的的恶鬼联系在一起,他干巴巴地开口:“那个,没啥事我可就回去了啊。”   他不是不想顺手将这颗不省心的小苗直接拔回去炒菜,但是......不敢。   再说了,这颗小苗也够可怜的了。   看着她身后的传导线,农夫撇了撇嘴。   好家伙,才一阵子不见,这颗小苗都变成一颗“种子”了。   种子的话......也活不了几天了。   农夫颠了颠手里的水瓢就要走:“我还忙着浇水呢。”   “等等。”   虞姜拦住了他。   农夫一脸狐疑地望过去。   就见虞姜盯着他手里的水瓢,神色有点不好看:“就是你偷了我的水桶。”   农夫:???   -   时间很快转到“秋天”。   农田里五花十色的,各种作物都成熟了。   郑泉汗如雨下,但没一会儿的功夫,就连汗也流不出来了。   实在太缺水了。   他巴巴地看着头顶炎炎的烈日,喃喃自语:“要是能下一场雨就好了。”   “雨”很快就落下来了。   婴儿拳头那么大的冰雹砸得郑泉立刻就吐了血。   他想找地方躲躲雨,却被监工一鞭子抽下来:“干嘛呢你!”   郑泉捂着血淋漓的伤口,试图辩解:“等雨停了我再收拾一样的,我不会偷懒的,我可以先干别的!”   雨实在太大了,就连监工都有点承受不住,他变成一只巴掌大的小黄鹂,有力的鸟喙叼着鞭子,绿豆大的眼睛死死盯着郑泉:“做什么美梦呢你!你知道‘秋季’有多短吗?要是收不玩这些庄稼,到了冬天可全完了!”   “你赔得起吗你!”   “给我麻利点!”   不一会儿,雨就打湿了监工的羽毛,他藏在脱下来的外套底下,即便是这种情况,也不肯放松对郑泉的监视。   雨里,任尹阶都要急疯了。   “怎么回事,都‘秋天’了还没回来......难道去根系空间了?”   他身边,长发飘飘的白茶冷着一张脸:“这就是你说的有你在,一定没问题?”   “我......”任尹阶揪着头发,比白茶更生气,“还不是你们铤而走险?副本会根据进入的员工微调难度,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谁叫你非要跟着进入副本了!   “我自己家的崽,我不亲自盯着指望谁?你么?堂堂接引人能叫人在你眼皮子底下丢了?”   就这业务水平,辞职回村口纳鞋底去得了。   她吐出一口浊气:“这雨不对劲,希望不会影响咱们的计划。”   接引人拍着胸脯:“我都在这里了,你还有啥不放心的?”   白茶:呵呵。   -   “这雨不对劲。”   汤姆叔叔农场的农场主汤姆扒着窗框,肥胖的身躯挤在窗台上,望着灰突突的穹幕,神色莫名。   很快,巴诺迩从门外跑进来:“报报报......报告汤姆大人!”   汤姆烦躁地踢了他一脚,一脚将他踢得老远。   粗声粗气地呵斥:“又什么事!”   “不好了大人!”   “老杰克......老杰克农场......”   一听这个名字,汤姆立刻支棱起来了:“老杰克那家伙又进攻哪个农场了?”   “短短两天,才两天......他吞并了山姆先生和珍妮姑娘的农场还不够吗?!”   “难道丽莎小姐的农场也遭殃了?”   “没......”巴诺迩狠命吞咽着口水:“没有......”   汤姆松了口气,两条毛毛虫一样的眉毛登时又竖了起来:“你这条蠢狗!”   “既然没有,你这幅模样是干什么?吓唬人?”   “我一定要拿打狗鞭狠狠地抽你!”   巴诺迩瑟缩着,声音不住地颤抖:“汤姆......汤姆大人饶命......”   “老杰克......老杰克那家伙没有吞并丽莎小姐的农场。”   “听说,丽莎小姐的农场将他们拦住了。”   “哼。”汤姆哼了一声,“山姆和珍妮两个废物,竟然连保卫农场都做不到,不像我,要是老杰克敢来我的农场,我一定像丽莎小姐一样,不,我一定比丽莎小姐更十倍、百倍地要那老家伙好看!”   巴诺迩愣了一下。   好像不知道该怎么措辞了似的。   好半晌,他憋出来一句:“那......恭喜您,老杰克打到咱们农场啦!” 第120章   【恭喜你触发了副本“保卫农场”的支线任务——】   【副本“保卫农场”个人支线任务一:美丽的农场正在遭受邪恶的外敌的攻击,身为一位优秀的见习农夫,你决定立刻放下手里的农活,不惜一切代价保卫农场!】   【异界宝塔有限公司温馨提示:支线任务来之不易,完成后积分翻倍。】   【因为你非常珍惜来之不易的积分,所以你欣然接受了本次支线任务。】   【异界宝塔有限公司特别提示:此任务与主线任务完成度有关,请玩家不择手段,完成任务。】   什、什么?   郑泉愣了一下,偷偷拿眼睛觑着牛仔外套底下的黄鹂监工。   黄鹂监工绿豆大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在他犹豫之际,一鞭子就抽了过来。   “该死的蠢货,傻愣着干什么!农场都已经遭受攻击了,你应该做的是保卫农场!”   “难道你要看着全世界最伟大的汤姆叔叔的农场被什么不入流的农场吞并吗!”   郑泉的胳膊几乎要被抽掉了,他忍着痛,好声好气地问:“我要怎么保卫农场啊——我是说,要去哪里保卫农场啊?”   监工头顶的羽毛都炸起来了:“怎么有你这样的蠢货!当然是去农场正门待命!”   待命?   就只是待命吗?   郑泉顿了一下:“那......要拿工具吗?”   一听这话,监工那张鸟脸上却浮现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来:“不用啊,那里有很多‘工具’呢,够用了。”   郑泉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这样么......   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呢......   -   “咦,现在不是‘秋天’吗?”   整座农场都进入了备战状态,从房子到农田都闪着红色的虚影,战区好像已经蔓延到农场的绝大部分区域了。   虞姜和季恒走在农夫后面,农夫没忍住回头对着她俩道:“你们来的不是时候啊,农场已经进入备战状态——肯定是没法炒俩菜招待你们了。”   虞姜面无表情:“炒菜不用,把我的水桶还给我。”   “嘶,”农夫老脸一红,“都说了不是我偷的,是家里的小孩子不懂事儿,一个水桶而已——我能偷水桶吗?”   季恒身后的鬼气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大手,在虞姜看不见的地方龇牙咧嘴地威胁农夫。   农夫缩了缩脖子,还有点嘴硬:“再说了,这都已经秋天了,指不定负责收获的农夫在这时候都已经收获完了,还有你浇水的什么事啊?”   更何况——你不都不是玩家了吗?   后脑一凉,好像有阴风吹过。   农夫抬手一摸,头发全没了。   农夫:???   季恒啧了一声:“怎么回事呢,好可怕的风啊,你要注意一点啊,下一回说不定脑袋都没了。”   农夫:......   尼玛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干的!   他是造了什么孽啊,因为这一株小苗,被逮住可劲儿的祸害。   现在甚至秃了一半!   农夫怒气冲冲地瞪着季恒,说:“......谢谢您提醒啊。”   农夫——干啥啥不行,认怂第一名,老滑跪人了。   珀梅布买城堡占地面积真不小,从电梯上来之后,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农夫那间离汤姆叔叔的农场不算太远的小茅草屋。   茅草屋外是一块巴掌大的农田,农田里的作物长势并不好,幼苗们又矮又枯黄,好像什么都缺。   两个还没有水桶高的小孩站在农田里,死死地拽住了幼苗,不肯离开。   而拖拽着他们的那人——正是开局就坑了玩家们的恶犬巴诺迩。   农夫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巴诺迩!你在干什么!”   两个孩子一见着农夫立刻松了口气,巴诺迩的动作也停了。   但他好像比农夫更理直气壮:“麦卡?你到哪里去了,老杰克农场都攻过来了你知不知道!快!带桑迪和黛儿离开这儿避难!”   “什、什么避难?”   哪用得着避难啊,七大农场之间互有摩擦,一到了冬季就少不了要互相进攻一波,来确定下个“年度”的话语权。   但攻来攻去不也就让渡指甲大点领土的事儿吗?   就算这回老杰克疯了秋天来这里进攻,也犯不上到“避难”这种程度吧?   怎么,老杰克难不成丧心病狂敢吞并汤姆叔叔的农场啊?   别逗了,他吞的下吗?   就算吞的下,其他五个农场能眼睁睁看着他干这事儿?   “老杰克已经吞并了山姆和珍妮的农场,再不避难,可就来不及了!”   巴诺迩又伸手去拽两个孩子,农夫麦卡直接傻了:“你、你说什么?”   怎么......怎么会吞并了呢?   巴诺尔拖拽着两个孩子,孩子立刻哭喊着去拽麦卡的手:“我不走!我不要离开这里!这是我的家!”   “我要保卫农场!”   保卫农场......?   虞姜看着两个小萝卜头,皱起了眉。   她问:“汤姆叔叔是你们什么人?”   空气霎时一静,巴诺迩这才发现跟过来的虞姜和季恒,他黑葡萄似的眼睛看起来更绿了,恶狠狠地扭头去看麦卡:“你背叛了汤纳德先生!该死的人类!我就知道人类全是不靠谱的蠢货!”   “只有我们恶犬才是最忠诚的伙伴!”   就算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麦卡也被他这句话气坏了:“你胡说什么!我就是死也不会背叛汤纳德先生!”   巴诺迩气得直哆嗦,嘴里控制不住地发出些类似于犬科动物的呜咽声,他指着虞姜:“那你说,你把玩家带来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余光向下,瞥到虞姜光洁白嫩的手腕:“咦......?”   咋......咋回事?   这位玩家咋不是玩家了呢?   听见这句“汤纳德”,虞姜什么都懂了。   在最开始进入副本的时候,越涟一曾说,勤劳的汤姆从小就决心要成为世上最顶尖的农夫,但很可惜,他没有这样的天赋。不过幸运的是,在他没有子女的哥哥汤纳德去世后,他继承了哥哥的农场,从此,这座农场成了“汤姆叔叔的农场”。   现在看来......汤纳德并非没有子女啊。   虞姜本来觉得奇怪,农场为什么以“汤姆叔叔”来命名,她本以为这或许只是一个巧合,或者没有缘由就是叫这么一个名字,现在看来,这根本就是宝塔给员工的提示。   汤姆——确实是两个小家伙、农场真正继承人的叔叔。   虞姜看着还没有水桶高的桑迪和黛儿,伸出手:“要和我一起去保卫农场吗?”   保卫农场......?   “你、你在说什么胡话,他们怎么可能去——”   桑迪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他板着小脸,挣脱巴诺迩朝着虞姜跑过去,将小手放在虞姜掌心,牢牢地抓住她:“我要保卫农场!”   “但在那之前......”桑迪有点脸红,“很抱歉我拿了您的水桶。”   季恒的面色刷地沉了下去。   他几乎是眨眼间就将桑迪的手从虞姜掌心扯了出来,咬牙切齿地瞪着桑迪,一字一顿:“不能拉她的手哦,你们、又不是好朋友。”   -   保卫农场,原来是这么“保卫”。   郑泉跟周彩和水星站在一起,眼睛几乎都不够使了。   他没忍住问:“保卫农场......就这么简单吗?”   周彩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简单吗?”   不简单吗?   郑泉盯着农场外的几个人。   除了领头的那两个看着还算健康,剩下的瘦骨嶙峋,看着比他们还要更惨。   要不是他们手腕上戴着熟悉的腕表,郑泉几乎不敢相信他们也是玩家。   怎么能到这个地步呢?   他们进入副本还不到三天啊,怎么像是当了几年的难民了似的?   而且,这农场的“进攻”与“防守”是不是也太儿戏了?   “进攻”一共分为7波,每一次进攻,进攻方和防守方要各自“加码”,在三分钟“加码时间”之后,双方揭示“砝码”,砝码更多的一方取胜。   7个回合之后,砝码及赌注全部归胜者所有。   当然,由于赌注具有延迟性,全部胜利品要在七个小时后才会发放。   至于砝码是什么,是农场里的“资源”。   例如,存粮。   老杰克农场作为进攻方以整座农场做注,作为防守方的汤姆叔叔有主场优势,但最少也得以三分之一的农场面积应战。 第一回 合,汤姆叔叔的农场拿出了全部存储量的1/7——2000KG,而老杰克农场只拿出了1KG,汤姆叔叔胜。   郑泉扭头去看周彩:“难道这不简单吗?”   周彩简直懒得搭理他了,还是水星咬紧了不断颤抖的牙齿:“农场里的‘资源’,你说包不包括我们?”   什、什么?   农夫?   酥麻的寒意顺着脚底爬上来,郑泉结结巴巴的:“不、不能吧......咱们总得干活啊。”   把他们都压出去——汤姆叔叔是疯了吗?   首战告捷的汤姆确实快疯了,他看起来一点也不轻松,反而冷汗都将衣襟浸透了:“该死,这老家伙打的是什么主意!”   1KG,当进攻是儿戏吗? 第二回 合,汤姆叔叔谨慎多了,他舍不得全拿存粮去应战——要知道,存粮要是消耗完了,空有农夫却连黑面包也发不起的话,那农夫也不会叫农田有产出啊。   给农夫吃新鲜的粮食?   呸!   那些卑贱的蠢货怎么配?!   新鲜的粮食可是要当做砝码在冬季与其他农场对战的,1KG新鲜的粮食顶得上5KG黑面包呢,怎么可能给那些卑贱的蠢货吃!   要知道,一个农夫也就只能顶得上10KG黑面包啊,这根本就是得不偿失嘛。   于是,汤姆叔叔一咬牙,拿出了1000KG存粮和农场里1/7的农夫——100名农夫,来作为砝码。   谢仓玉站在老杰克身边:“尊敬的农场主,这回,压存粮5000KG。”   老杰克一惊,被这个惊人的数字吓了一跳:“多少?5000?”   谢仓玉微微一笑:“当然,8000也可以。”   老杰克:“......那还是5000吧。”   8000......他心疼。 第二回 合,老杰克农场胜。   “什么?!”汤姆叔叔气得一脚踢翻了身边的监工,“这老东西疯了吗!”   5000KG存粮就这么往外丢?   不怕输了全成了他的?   这可是5000KG啊......还是说他觉得自己一定能赢?   开什么玩笑。   巨大的利益几乎叫汤姆红了眼,他在第三回 合压上了300名农夫,一定要将老杰克的存粮骗到手。   但他又失策了,老杰克这边就只压上了1KG存粮,像是儿戏似的,将这一局输给了他。   “该死!巴诺迩那条蠢狗跑哪儿去了!赶紧叫他给我滚过来!”   恶犬是每个农场都会饲养的“宠物”——倒没别的用处,但他们的狗鼻子很灵,有60%的概率能判断对方每个回合的“加码量”。   这也是为什么虽然巴诺迩又老又丑,还是汤纳德那死鬼留下的蠢狗——但汤姆还是得留着他一条狗命的原因。   可现在,这蠢狗死哪去了!   像是听见了汤姆的传唤似的,巴诺迩颠颠地跑过来,跑得太急累得他不住地喘着粗气,长长的舌头坠在外头:“汤姆大人......”   汤姆没时间问他在这种关头死到哪里去了,只泄愤似的一脚踹了过去:“该死的废物!给我看看该死的老杰克这一回究竟压了多少砝码!”   巴诺迩眸光微闪,肥胖的身体挡住汤姆的视线,脸上挂出讨好又胆怯的笑容:“是是是,您放心,我一定不叫那老家伙占到咱们农场的便宜。”   汤姆看不见的地方,虞姜和季恒带着两个孩子站到了瑟瑟发抖的农夫中间。   虞姜挤到玩家身边的时候,玩家的腿都已经吓软了。   好半晌,郑泉才反应过来:“咦,是你啊,你回来了啊......”   虞姜皱着眉头:“现在是什么情况?”   水星唇瓣不住地颤抖,话几乎都说不利索:“变......变......”   变什么?   还是周彩白着一张脸,告诉虞姜:“农夫......都变成黑面包了。”   说着,她干呕起来。   但太久没进食使她根本没东西可吐。   黑面包......怎么会是农夫变的啊?   这可是他们唯一的食物来源啊。   而现在——他们很可能也马上就要变成黑面包了。   虞姜很快发现不对劲:“吴桂芬呢?”   三位玩家都朝着一个方向看过去:“咦,刚才还站在人群里呢。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一回事,好像完全放弃了通关似的,就连开会都不参加了。”   郑泉顿了一下,虽然......那位越先生后来也不参加了。   说起来,越先生呢?   虞姜朝着农场大门外看过去——   看见了瘦得几乎看不出人形的赤狐,和遍体鳞伤几乎站不稳的棕狮。   还有朝着微微弯起唇角的谢仓玉。   他怎么也在这里?   虞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第四回 合很快就来了。   在巴诺迩的加持下,汤姆拿出200农夫和3000KG存粮险险取胜。   这样一来,他们都已经赢了3局了,而他还有8000KG存粮和100名农夫——这不是稳稳的能够取胜吗?   汤姆叔叔完全放下心来:“我就说么,我一定要狠狠教训老杰克这个狗东西,居然压上整座农场,他就等着乖乖当我的奴隶吧!”   巴诺迩假笑着:......还当你的奴隶呢,别忘了人家还有两座农场啊,就算输了,不是一样能当农场主吗?   第五场,巴诺迩判断错误,以为老杰克农场出示砝码存粮3000KG,以致汤姆出示4000KG存粮输给了实际出示砝码存粮5000KG的老杰克。   汤姆叔叔要气炸了,第六局不管不顾地压上了剩余全部砝码4000KG,终于赢了老杰克。   虽然出了一点小意外,汤姆还是笑眯眯地朝着老杰克喊话:“杰克,你的农场我可就收下了啊。”   老杰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旋即按下一个按钮。   汤姆吞并了老杰克农场的美梦还没做一分钟,就从云端坠下。   【山姆先生的农场向您的农场发动进攻——请准备迎战!】   【山姆先生农场农场主——老杰克VS汤姆叔叔农场农场主——汤姆。】   【山姆先生农场压上整座农场,你将拿出至少1/3农场迎战。】   【请做好准备!】   什、什么?!   汤姆完全慌了。   他手里就只剩下100个农夫作为资源——这领土必然要赔进去啊!   他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发凉。   7小时内,他赢得的砝码都处于冻结状态,而吞并了山姆先生和珍尼姑娘两座农场的老杰克能不费吹灰之力在最短的时间收获他的2/3领土——7小时后,他将用一座农场和1/3农场的领土再次迎战拥有两座农场和2/3农场的老杰克......   完了,农场保不住了。   汤姆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该死......这群该死的蠢货!”   他几乎立刻就怪在巴诺迩头上:“你这该死的——”   要是他判断得再准一点,他就不会浪费那么多资源,说不定还能再赢呢!   废物!   这样的废物究竟有什么用!   咦......?   汤姆一下子支棱起来。   有用啊。   这些废物也还是有用的啊。   他露出个近乎于扭曲的笑容:“‘资源’,也不止愚蠢的农夫和存粮嘛。”   农场里这些监工......甚至包括这条他早就看不顺眼了的恶犬......这些不也全是“资源”么?   不用白不用啊。   只要赢了,只要赢了就全能赎回来。   这不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吗?   汤姆叔叔简直想给自己鼓鼓掌——世上还有比他更聪明的农场主吗?   监工们被汤姆毒蛇一样的目光盯得浑身都不自在,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好的厄运即将降临在自己头上了。   跟在汤姆身边时间最长的巴诺迩几乎一下子就看懂了汤姆这叫人恶心的眼神的含义——这条毒蛇是想要将他们也当成“资源”啊。   巴诺迩一口尖牙几乎要咬碎了——该死的汤姆,用卑劣的手段从汤纳德先生手里抢走了农场,现在却连农场也保不住!   不仅如此,主意都打到他们这些人身上来了!   这完全是一条没有任何人性的毒蛇!   小主人该怎么办?   连老家都丢了,还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吗?   要是连他都没了,麦卡真能护得住小主人吗?   巴诺迩隐晦地朝着虞姜的方向看了一眼。   希望这个古怪的玩家真的有办法从汤姆手里夺回农场——不,只要能先保下农场就好......   虞姜计算着时间,却迟迟不见麦卡回来。   她微微皱起眉头,忍不住想要亲自过去。   季恒拉住了她:“别担心,还早。”   季恒一点也不着急。   不就是农场,不就是物资——他也有两个农场啊。   他看了眼紧紧跟在虞姜身边的两个小萝卜头,又开始生气了——小孩子什么的,果然最讨厌了。   要是他们能保证不缠着虞姜,他分给他们一座农场也不是不行。   不过——还是回舒城比较好。   要不这两个小萝卜头也想跟虞姜做朋友就麻烦了,季恒暗暗下定决心。   早忘了几天前自己还说过人类也不能老住在白菜宫殿里这回事。   这时,一位监工却拍着翅膀飞了过来。   “大人!汤姆大人!丽莎小姐农场派人来了!”   “来人带过话来,说愿意帮助我们!”   什么?! 第121章   又是一位老朋友。   谈行微不可见地朝着虞姜点了点头,对汤姆说。   “尊敬的农场主,您好。”   “热心的丽莎小姐愿意帮助您。”   “丽莎真是好样的!”汤姆拍着手,唇角都要咧到耳后去了,“那还等什么啊,丽莎愿意拿出多少资源帮我?快点啊。”   谈行:......   这人......还真够不要脸的。   谈行噎了一下,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热心的丽莎小姐很慷慨,愿意倾整座农场之力帮助她的朋友,但是——”   “但是”后面,才是重点啊。   “您得承诺将农场的1/5送给丽莎小姐,同时,您得拿出一样东西——当然,这样东西对您来说什么也算不上。”   一听要往外掏东西,老吝啬鬼汤姆的面色一下就变得不好看了:“哼,跟朋友也好意思谈条件吗?丽莎这算什么朋友?”   谈行:......你们是不是朋友,你心里没点碧树吗?   客套话,就别当真了吧。   1/5的农场领土微妙地踩在汤姆所能接受的红线上,要是再多一些说不定他也下不了这个决心,于是汤姆咬着牙同意了,问谈行:“丽莎小姐想要什么东西?”   谈行笑了一下,声音平稳,不疾不徐:“轮回齿轮的碎片。”   什么?!   汤姆一下就坐直了,他盯着泰然自若的谈行,冷笑出声:“丽莎要这个做什么?我看不是丽莎想要——是你想要吧。”   该死的玩家,不老老实实的做农夫,居然把主意打到他头上来了!   狡猾的玩家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谈行也不避讳这个问题:“您猜得没错,但谁想要——对您来说根本没有分别不是么?”   “一块碎片罢了,就算放在您手里,也没什么用吧。”   “哼!”汤姆冷哼一声,“是谁给你的胆子——区区一个农夫......敢跟一位尊贵的农场主谈条件?”   他的眼睛像是淬了毒,声音冰凉又滑腻:“我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谈行轻笑:“当然。但在此之前,我得提醒您,丽莎小姐已经将与汤姆叔叔农场的合作全权委托给我。”   潜台词:杀了我你丢整座农场、给人当奴隶,有本事就杀呗。   汤姆紧紧地捏着拳头,卷翘的胡子都要气直了。   他冷笑一声:“你最好能帮我守住我的农场!”   “我的荣幸。”谈行微笑。   这显然不是谈行第一回 跟谢仓玉过招了。   事实上,在副本“提线木偶”之后,谈行又在“秘密花园”中遇见过他一回——也是那回,叫他知道原来还有轮回齿轮这个东西,甚至能复活一个人。   复活一个人啊......那他必须要得到它。   谈行打起精神,开始与谢仓玉的博弈。   谢仓玉此人,心狠手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管是对手还是队友,他坑起来都没有任何负担。   跟他对上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但不知道为什么......谈行总觉得这回的谢仓玉有点不对劲。   农场之间的攻守,除了农场本身的资源储备、利用“恶犬”的探查能力外,更多的是双方心理上的博弈。   谈行不觉得单在这上面他会输给他——也不觉得会赢得这么容易。   即便为人卑劣,谢仓玉却确实是一位相当强劲的对手,怎么可能会叫他赢的这么容易呢?   谢仓玉那张白玉似的面孔上风平浪静,一点也不因短短几个回合就丢了一座农场而生出什么波澜。   在丽莎小姐的农场中的那次进攻也是,他几乎是白给似的输给了他。   只是很可惜,那回他只堵上了十分之一的农场领土。   他是真的不在意,还是有什么后手?   眼见着最后一座农场也要输过来了,谢仓玉却还是老神在在,就连他身旁的农场主老杰克都没因他输掉了自己近乎全部的农场领土而发火——只是看上去有点肉疼。   农场主什么时候是这么仁慈又慷慨的生物了?   可连农场都没了,他们还能有什么后手?   这个世界,最关键的不就是农场吗?   在赢回两座农场之后,谈行的眉心反而蹙得更紧了。   汤姆可不管那么多,他跳将起来,下巴几乎要扬到天上去了:“杰克,你是在做什么?专门来给我送礼的吗?”   “谢谢你啊。”   老杰克面色算不上好看,却还是皮笑肉不笑地刺道:“我的这份大礼,还希望你能受得住啊。”   “这就不牢你操心了。”汤姆简直太高兴了。   只要再过七个小时,他就是整个世界最富有的农场主——坐拥四个农场,剩下的三个农场还不是他想吞并就能吞并?   时间问题罢了。   汤姆唇角的笑就没停下来过——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啊。   不好的是——老杰克身旁那个烦人的农夫又说话了。   还不是对着他说的。   居然越过了他这么尊贵的一位农场主对他身边卑贱的农夫说话。   谢仓玉对谈行说:“你很优秀。”   “跟你对弈还算有趣。”   谈行沉着一张脸,知道今天的关键来了。   “不过——你成长的还是太慢了。”   谢仓玉低低地笑了一声:“赢了我,但你手里也已经没有资源了吧。”   谢仓玉手里是两座农场,谈行这里却只有一座农场和可怜的一百个农夫。   能赢已经是个奇迹了,怎么可能还剩下资源?   “当然,也不能全怪你,谁叫你身边的这个——汤姆是吧?”   “实在太蠢了。”   汤姆:???   “你这个该死的农夫!我要将你扒了皮给农田当肥料!”   谢仓玉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恐怕不行。我暂时还不想死呢。”   他看向谈行的眼睛:“你就不好奇第一座农场我是怎么抢下来的么?”   都说了,七大农场之间互有摩擦,但实力相近,某个想要完全吞并另一个农场简直是天方夜谭——就算是谢仓玉,最多从别的农场身上咬下一块肉来,怎么就将农场完全吞并了呢?   “这个世界真是安逸太久了。”   谢仓玉忽然叹了一声。   “所有人都守着农场里的规则,连‘入侵’这种事都变得像是玩游戏似的。”   谈行一下就明白谢仓玉的意思了。   虞姜也明白了,她紧紧攥住了两个孩子的手。   季恒嗤了一声:“原来他也是用这个办法抢的农场啊。”   数不清的农夫向着汤姆叔叔的农场涌过来。   夜色渐沉,月光下谢仓玉的面孔白得几欲透明:“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遵守规则。”   “只有一百位农夫的你们——要怎么抵御最原始的、野蛮的进攻呢?”   而你们的农夫,愿意在明知必死的情况下,还为你们而战么?   什、什么?!   这一晚上起起落落,汤姆的心脏都开始疼了。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他居然要攻打我们?!”   “杰克!杰克!你不能这样做!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规矩!”   “珀梅布买城堡不会允许的!”   他猛地拽住了谈行的衣袖:“告诉他!告诉他啊!你必须想办法帮我!你不是要轮回齿轮的碎片吗!我给你,我可以给你!”   谈行紧抿着嘴唇,他知道为什么谢仓玉明明吞并了山姆先生和珍妮姑娘的农场,却在遇上他的时候暂时放弃了吞并丽莎小姐的农场这个计划了。   他根本是在戏弄他——恐怕也早就算好了今天这一幕。   给他希望,却又在最后关头告诉他——他根本就不配赢。   他又输了。   是他没算到入侵农场还有这样一种方式。   跟他相比,他还差的太远了。   他还是,太遵守规则了。   密密麻麻的、数不清的农夫朝着汤姆叔叔的农场发起进攻。   汤姆叔叔疯了似的抽打身边的监工和农夫:“愣着干什么?给我保卫农场啊!”   “我养你们这些废物是叫你们吃干饭的吗!”   保卫农场?   也得保卫得住啊。   玩家耳边不断地响起系统提示音:   【亲爱的见习农夫,你所在的汤姆叔叔的农场被入侵率已经高达34%,请立即阻止强敌的入侵,保卫农场!】   【亲爱的见习农夫,你所在的汤姆叔叔的农场被入侵率已经高达39%......】   “妈的,怎么会这样!”玩家简直要哭了。   虞姜护着两个孩子,紧皱着眉头——麦卡怎么还没赶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入侵的人数太多了,脚下踩着的地面都在跟着震动。   很快,地面就裂开一条条巨大的裂缝。   “什么......什么东西!”   整个地面像火山喷发似的被猛地掀起,一团绿油油的光团先冲了出来——这是什么?   人群里,吴桂芬像疯魔了似的,猛地跪了下去:“世间最崇高的信仰——生命。欢迎您的莅临。”   什、什么?   虞姜猛然想起她那双像是碎玻璃一样的眼球——她一定去过根系空间,还信仰了那里的信仰。   上一秒还要打得不可开交的农夫们也都跪了下去——这里的人实在太虔诚了,几乎每个人都在拿生命信仰着这里的信仰。   谢仓玉眸色一沉——变数,来了。   这回的计划,恐怕要被这个变数搞砸。   他看向虞姜——或许,得换一种方式。   紧接着,一团红色的光团就冲了出来。   然后就是剧烈的咳嗽声。   艾青的肺几乎都要咳出来了,同时伴随着大量的鲜血被他吐出来。   祂身上黑黑红红——鲜血干了又有新的涌出来,祂已经成了一个血人。   艾青像在虞姜身上装了雷达似的,立刻就在人群中找到她:“把科学那家伙叫出来——你真想叫我死在这里啊!”   旋即便是漫天飞舞的卡牌。   越涟一的身影隐藏在其中,速度快得叫人只能看见一连串的虚影,他手里的匕首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薄如蝉翼却能切实地割在生命身上,叫拥有着一座城的信徒的生命都无暇分心再做其他。   虞姜没有犹豫,捏紧了幽蓝的科学宝石。   科学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虞姜眼前。   一见这种情形,祂几乎没有犹豫,就丢下另一块巨大的蓝宝石,对虞姜说:“呆在后面。”   幽蓝的激光从祂右手的木.仓管里射出来,瞄准了绿油油的生命。   “祂的信徒太多了。”抗争的声音闷闷的。   祂没说“祂”是谁,虞姜也知道,祂指的是生命,科学只有她一个信徒,艾青连一个信徒也没有。   要不是越涟一和数不清的卡牌牵扯着生命,祂们就连一点赢面也不会有。   虞姜捏着《conviction》。   所幸员工证被收走跟着消失的只有积分,道具还能使用。   虞姜先拿出了“黄沙日记”,问:“还能再赊账一回吗?”   黄沙:......???   “下回给你买十个草莓香草冰淇淋。”   黄沙:......那行吧(ω)   黄沙朝着生命撒了过去,但虞姜也不知道道具对一位站在生物链顶端的信仰来说究竟顶不顶用。   不过她也没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黄沙上。   虞姜启动了道具“一本晦涩难懂的外文书籍”。   【道具“一本晦涩难懂的外文书籍”检测到强劲的敌对势力!已为您开启“学习”功能,请努力学习吧!】   【学习对象锁定中......已为您锁定信仰——科学。研习中......第一小节研习完毕!】   【你将能短暂的使用信仰——科学的部分能力。】   “你要干什么!”抗争几乎喊破了音,“单凭这个道具对上生命根本是螳臂当车!你给我在宝石后面老实带着!”   幽蓝的木.仓管在虞姜右手上延伸。   虞姜瞄准了生命的眼睛:“抗争,其实病治不好可以下回再治。”   什、什么?   “你又在说什么胡话——”抗争嗓音有点颤抖,“听话,治病啊,怎么能不治病!人格分裂你不治了?再不治真精神病晚期了!”   虞姜笑了一下:“那你就多陪我一段时间。”   带着属于科学的信仰之力的激光朝着生命射过去。   没想到一个人类、一个明知被祂惦记着的人类也敢对祂动手,生命真被她给打中了。   “咦......?”   祂的眼睛一痛,越涟一的匕首就插进了祂胸口,艾青的藤蔓像跗骨之蛆,抓住这个空档就死死地咬住了生命不肯松嘴,科学的激光也送进祂脑子里。   生命身形微微一顿。   来自四面八方的无尽的信仰之力朝着祂涌过来,一切伤口在眨眼间就恢复如初。   祂的信徒真的太多了。   在这里,没人能赢过祂。   祂像是发现了什么新的玩具似的,朝着虞姜移动过来,越涟一他们拦着祂,却很难拦住祂。   季恒身上窜出无尽浓黑的鬼气,鬼气撕扯着祂,供应速度却根本赶不上祂的信仰来源供应的速度。   “季恒......他哥。”   季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虞姜在叫自己,他犹豫了一下:“其实,我也叫季恒,那个,我妈给我们兄弟取的一样的名字。”   虞姜:......可真是一位怕麻烦的妈妈啊。   她指着自己身后:“将对传导线的束缚解开吧。”   季恒皱着眉头:“不行。”   这东西扯不断拔不出,不断吸收着属于虞姜的生命力,他拿自己的“生命力”——他是死物,哪有什么生命力,硬要说应该算死亡之力,把这东西束起来,才叫虞姜能像个正常人似的还能站在这里。   解开——她该死了。   虞姜对着他晃了晃手里的《conviction》:“没事,我有分寸。”   “你是想——”抗争明白了虞姜的意图,却觉得根本就不靠谱,“不行,风险太高了。”   虞姜没理祂:“听话,季恒。”   “你要尊重朋友的选择。”   朋友的选择......要这样尊重吗?   这是季恒唯一一个也是第一个朋友,季恒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尊重朋友的这种选择。   但虞姜好像生气了,季恒可不希望唯一的朋友生气。   他还是解开了对传导线的束缚——要真有什么事,他再将这根该死的管子束起来也是一样的。   虞姜关闭了“一本晦涩难懂的外文书籍”学习的状态,又立即开启了它。   【道具“一本晦涩难懂的外文书籍”检测到强劲的敌对势力!已为您开启“学习”功能,请努力学习吧!】   【学习对象锁定中......已为您锁定信仰——生命。研习中......第一小节研习完毕!】   【你将能短暂的使用信仰——生命的部分能力。】   成功了!   她猜的没错,这个道具每回选择的信仰好像都不一样——这一回,学习的一定是在场唯一没被她学习过的信仰生命的能力。   蓬勃的生命力叫虞姜手心的幼苗立刻就再次活过来了——身后的传导线比这株幼苗更快。   两个东西像是比赛似的疯狂吸收属于生命的蓬勃的生命力。   虞姜没有腕表,听不见系统提示。   但生命可听得见。   “中心‘王座’遭到不明能量攻击,请迅速支援、保证王座安全!”   “中心‘王座’遭到不明能量攻击,请迅速支援、保证王座安全!!”   “中心‘王座’遭到不明能量攻击,请迅速支援、保证王座安全!!!”   “王座受损度高达44%……48%……59%……”   “停下!”带着无尽怒火的信仰之力朝着虞姜卷过来,科学毫不犹豫地挡在虞姜身前,幽蓝的宝石碎了一地。   月光下,到处都闪着亮晶晶的蓝光。   “王座受损度高达65%……77%……81%……”   “我叫你给我停下!”   生命疯了一样朝着虞姜冲过来,艾青身上的藤蔓几乎要被祂扯断了。   艾青早没有血可吐了,更没有什么力气,单单凭着一股意志支撑到现在,却还有空嘲讽生命:“你知道她是谁,干什么想不开非要跟她作对?难道跟她作对能有什么好处么?”   生命气疯了,开始口不择言:“她能死一次,就能死第二次,她真以为她是永生的么?”   “只有我!除了我,这世上没人能永生!”   “你说什么......?”   越涟一的面色从未有过一刻像现在这么黑沉:“那时候,你也出了一份力啊......”   “王座受损度高达87%……90%……92%……”   薄如蝉翼的匕首带着凛冽的煞气,越涟一不要命似的朝着拽着生命的脖子捅。   生命的信仰之力将他指尖腐蚀得能看见累累白骨,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你可,真该死啊。”   “王座受损度高达94%……95.1%……96.5%……”   王座受损度太高了,信仰之力根本供应不上,密密麻麻的黄沙爬满了祂的身体,固执地腐蚀着一位信仰——生命的生命。   生命知道今天只能这样了,祂反而笑出声来:“用力,再使点劲儿,你们——难道真以为能杀了我么?”   祂咯咯地笑出声,笑声在夜空中飘荡,给整座农场都蒙上了一层阴翳。   在王座受损度达到99%的时候,生命终于咽了气——表面上看起来咽了气。   《conviction》的学习状态终于解除了,季恒第一时间将传导线束了起来,虞姜还是难以自控地往下滑了下去。   就是现在。   谢仓玉对着虞姜发动卡牌——被抗争挡了一下。   抗争的怒火简直抑制不住。   虞姜的身体像是破了一个无形的大洞,祂徒劳地试图堵住这个大洞,根本不能在这时候离开她身边,祂嘶吼着:“杀了他!爱情,给我杀了他!”   这个大胆的、卑劣的人类!   季恒感觉整个人都僵硬了,他想伸出手抓住虞姜,却不敢去碰她冰凉的身体。   越涟一踏着卡牌,面色阴寒地抱住她:“腕表呢?”   艾青抓着一只黑色的腕表,还有一条看上去最多五毛钱的项链,塞进虞姜手里:“戴上,给她戴上!”   抗争这回难得地没跟祂吵架,而是赞了一声:“还算快。”   科学皱着眉头,看见谢仓玉倒在地上的尸体——艾青杀了他,拿了他的项链和腕表。   祂收回目光,走到自己唯一的信徒身前,召唤出一块巴掌大的蓝宝石——这是祂现在能召唤出的最大的宝石了。   宝石照在虞姜身上,叫虞姜的身体逐渐有了温度。   一股温暖的力量顺着手腕爬上来,叫她感觉到力量,虞姜好像听见一道声音,“你怎么也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再多的,又听不清了。   是谁?   虞姜好像在做梦,支零破碎的画面一闪一闪的,叫她抓不住头绪。   这好像不是属于她的记忆。   虞姜看了一会儿——确信这是谢仓玉的。   记忆飞速旋转,转到最近两天,虞姜才知道有关于这个副本、有关于谢仓玉的任务。   他的副本不是“保卫农场”——是“第三十页”。   杨景南说的什么“第三页”,是谢仓玉骗他的,他也不过是一个可怜的误入了根系空间、闯进了谢仓玉考核副本“第三十页”的玩家。   原本,他也只是一个像虞姜一样的农夫。   所以才对农夫了解的那么清楚,却不肯就“第三页”多说一个字——因为他根本不知道“第三页”是什么啊。   “第三十页”是《王座记事》的第三十页,内容是一颗种子的使命。   谢仓玉完成了任务,成功剥夺了杨景南的员工身份,来到地表空间,掀起这场腥风血雨——目的,还是轮回齿轮的碎片。   想到他要拿到碎片的原因,虞姜沉默了。   虞姜睁开眼的时候,最先问的问题就是:“谢仓玉呢?”   艾青没好气地瞪她:“死了。”   死了么......这样一位玩家,死了么?   这么简单地死了么?   系统提示音在虞姜耳边响起:   【恭喜你,中级员工虞某,成功再次获得了宝贵的员工资格。】   【你将继承员工谢某的任务——副本“第三十页”全部任务,已完成。】   【你将继承员工谢某的特殊道具——轮回齿轮碎片——17片。】   【你将继承员工谢某的积分——1200积分。】   虞姜:......   虞姜感觉她也想吐血了。   她的四十四万......辛辛苦苦攒的四十四万......变成十二万了......   轮回齿轮碎片什么的......她真的不感兴趣啊。   【你已达成副本“保卫农场”的通关成就。即将返回公司总部,请做好准备。】   麦卡这时才提着水桶姗姗来迟:“来了来了!我赶上了吗!”   虞姜:......   赶上了,赶上大结局了。   虞姜取出智慧之泉的泉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智慧之泉的泉水好像少了一点。   智慧之泉的泉水被倒进水桶里稀释。   “这里的作物都很聪明。”   保卫农场——应该是农夫和作物的共同目标啊。   时间来不及了,虞姜还是拜托麦卡别忘记替她去见习农夫地块给那株彩椒浇水。   “知道了知道了,真不知道是什么神仙彩椒值得你这么惦记。”   农场之间的斗争早在信仰出现时就暂时中止了——这里的人可比信阳小镇那里要虔诚多了。   虞姜本来答应帮助桑迪和黛儿保卫农场——但突如其来被完成的任务一定叫她来不及做这件事了。   越涟一像是知道她想说什么似的:“你放心,有我呢。”   虞姜做好了回到总部的准备。   任尹阶却一下子冲了过来。   他身后跟着个女人,虞姜看不清她的脸,却觉得很眼熟。   “虞姜!”   任尹阶急切地打量着她:“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放心吧,接任人。”   任尹阶,不,接引人:......???   什么时候掉马的?他怎么不知道?   接引人咳嗽一声,好像很不习惯自己这样面孔似的:“什么接任人,不知道,不认识。”   是么?   你说了算。   虞姜微微勾起唇角,她用力看着那道看不清的模糊身影,总觉得很眼熟......   “虞姜,保重。”   接引人忽然低声说道。   虞姜不解地看着他,就听见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   【你的专属接引人为你报名了中级考核副本。】   【你的考核副本是——云和病院。】   【传送开始——祝你考试顺利。】   什、什么?   虞姜眼前一黑,只来得及看见季恒朝着她扑过来的身影和越涟一徒劳地朝着她伸出的手。   接引人,为什么这么做?   虞姜的瞳孔瞪得圆圆的,旋即便完全失去了知觉。 第122章   低低的闷笑声响起。   笑声愈来愈大,很快就变成像魔怔了似的疯狂的大笑。   “好啊,好啊,好得很。”汤姆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缓缓坐在冷硬的石椅上,顺手点了根烟。   “你可真是一条好狗啊,嗯?巴诺迩?”   汤姆猛地一脚朝着巴诺迩踹了过去,力度之大,直接叫巴诺迩飞出数米远。   汤姆那张过度肥胖的脸上横肉堆积,叫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   “当年,是你主动请缨要去处理这两个小杂种,那翻脸不认人的模样我还真当你是一条狼心狗肺的恶犬。”他那阴寒的、毒蛇似的目光在桑迪和黛儿身上来回逡巡,“没想到啊,你还是个阳奉阴违的贱骨头。”   巴诺迩胸前的肋骨被他踢得向内弯折,几乎要插进肺里。   废了好大力气,他才从地上爬起来,他那双闪着幽幽绿光的圆葡萄一样的眼睛里满是仇恨与鄙夷。   他啐了一口,冷笑:“我是有着伟大恶犬斯潘塞血统的恶犬,早就发誓吃了汤纳德先生的饭,就一辈子为他看家。”   “汤纳德先生被你害死,我就会将我的忠诚永远献给与他血脉相连的两位小主人。直到——”   “为他报仇、送你入土,我才会追随汤纳德的英魂而去,在另一个世界继续守护在他身边。”   汤姆又笑了:“可惜,你只是一条蠢狗。而我——坐拥四座农场,是这世上最富有的农场主。”   时间不知被谁拨动,好像比任何时候跳动得都要更快。   神秘的东方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七个小时,眨眼间就过去了。   现在的汤姆,一跃成为这世界的首席农场主。   他振臂高呼:“愚蠢的农夫们,给我听着!”   “生擒老杰克,杀了这两个小杂种!全世界最善良慷慨的汤姆愿意接纳你们成为世间最伟大的农场里的农夫!”他像是施舍似的,递给巴诺迩一个眼神,“当然,干得最漂亮的农夫今晚能分到一条狗腿。”   老杰克慌了。   在场的农夫都躁动起来了。   老杰克输掉了所有土地,空余数百农夫——但根本没有农田能给他们耕种。   这怎么行呢?农夫离开农田,他们很快就会饿死啊。   “请等一下。”麦卡忽然出声。   随着虞姜脱离这个世界,被她召唤而来的艾青与科学都跟着消失,就连季恒和接引人都不见踪影。   只有越涟一还站在他身边。   麦卡一手一个抱起桑迪和黛儿。   他衣着破烂,此时分明还是秋天却穿着像刚从垃圾场里翻出来的旧棉衣,棉衣上的洞多得数不清,看上去仅仅靠着一些欲断不断的线连着,还勉强叫这衣裳算一件衣裳——甚至他就连鞋子都只有一只。   但他脊背挺得笔直,站在几百号人面前也没有惧色。   可是......等什么?   “这是汤纳德先生的后人,农场真正的继承人。”   “这座农场,应该属于他们!”   空气里静悄悄的。   农夫们有点反应不过来。   ......所以呢?   这个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农夫只管干活,谁当农场主......对他们来说有任何区别吗?   汤姆像是看笑话似的,一点也不着急。   麦卡眼眶微微有点湿润,看上去红红的:“汤纳德先生是世上最慷慨的农场主了,他愿意把新鲜的食物分给老实肯干的农夫,从来不拿农夫当砝码......我看着桑迪和黛儿长大,我向你们保证,他们会像她们的父亲一样,是一位善良又慷慨的农场主。”   农夫们:......哦,这样啊。   可是......这又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越涟一忽然轻笑一声。   没见他有什么动作,水桶里的水就向着四周的农田里蔓延。   在方才的信仰之战里,整座农场都被毁了,土地皲裂外翻,形容可怖。   但随着水桶里的水撒下去。   土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变得湿润又平整。   农夫都瞪大了眼睛。   这是......神术?   汤姆的心脏开始咚咚跳,总觉得变故可能要降临——但怎么可能呢?   这些玩家,难道敢跟农场主叫板吗?   任务不想完成了?   得不到农场主的认可,玩家就连主线任务都不能通关。   他又松了口气。   麦卡高呼:“杀了汤姆这个卑劣的小人,拥护真正的农场主继位!农场的新主人承诺,会像他的父亲一样善待所有勤劳肯干的农夫!”   什、什么?!   汤姆腾地一下站起来,歇斯底里:“开什么玩笑!我命令所有农夫!即刻绞杀这两个贱种!”   就算是汤姆最鄙视的愚蠢的农夫,都没有一个人听他的,相反,各个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肥腻的脖颈。   好像真的要因为两个贱种要了他的命似的。   笑话!   汤姆恶狠狠地回身抽打身旁的监工:“愣着干什么!要像那条死狗一样将该死的尖牙对准你们的主人吗!”   巴诺迩笑起来:“朋友们,卑鄙的老汤姆在上一刻还想要把你们当成‘资源’换出去呢,这样的农场主,真的值得你们为他效命么?”   “住嘴!该死的蠢狗!”不祥的预感像一团阴云,眼见着暴雨就要卷下来。汤姆叔叔指着玩家的鼻子:“该死的见习农夫,我以农场主的身份命令你们——给我杀了这两个小杂种!否则,你们永远也别想得到农场主的认可!”   玩家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   越涟一转过身,他的唇角微微向上弯着,眼底却冰凉一片。   玩家听见他说:“我看谁敢。”   小小的桑迪声音中尚且带着属于孩童的脆糯,却很清亮:“我向你们保证,你们会得到新农场主的认可。”   玩家:......这样啊,那就放心了。   作恶多端的汤姆几乎立刻就被农夫吗们以窃取农场的罪名绑住了。   新的农场主桑迪在玩家的升级成为农夫助理的证明上盖章。   四岁的桑迪成为世界上最小、却拥有最大面积农场的农场主。   整个世界,都将重新洗牌。   越涟一几乎立刻就消失在原地。   他身边的郑泉一愣:“怎么回事?”   这位玩家怎么会消失?   他还没收获完啊,他们的任务还有一样没完成呢啊......   -   农场的动荡持续了两天。   到第三天太阳升起,才专门有农夫被派出来清理农场门口堆积的尸体。   都是上好的肥料呢,能加工成黑面包呢,可不能浪费。   一具具干瘪枯瘦的尸体被装进推车里。   “咦,怎么好像少了几具啊?”   这位老实的农夫几乎一下子就想起来自丽莎小姐农场的使者谈行。   他皱着眉头骂道:“什么使者,怎么连尸体都偷啊!”   一定是被他偷走了!   这可是珍贵的黑面包呢!   真没想到,丽莎小姐农场已经穷成这样子了吗?   谈行确实偷了两具尸体。   也不能算偷,也不能算尸体。   赤狐小声地呜咽着:“苍鹰,你一定得想办法救救薛大哥啊,都怪我,要不是我......”   谈行被她哭得脑袋疼:“救他不难。”   “真的吗!太好了!”   她立刻就扬起笑脸,比专业变脸的还快。   她朝着薛浑肩膀用力一拍:“薛大哥,你死不了啦!”   薛浑:......谢谢,但那之前应该马上就被你拍死了。   薛浑浑身的血,整个人进气已经赶不上出气多了。   谈行眸光微敛:“救他的伤不难。但老杰克农场已经毁于一旦。”   你们......要怎么完成任务啊......   -   小狐狸蹲在季修远肩膀上,时不时扭头去看躺在桌面上的男人:“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死了才好用啊。”季修远半倚着椅背,心情显得很好。   小狐狸毛茸茸的大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抽打他的后脑:“我们的城堡被那个怪物翻得乱死了,他还派人驻扎在这里,就连下面的生命都要死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季修远揉揉它的脑袋:“没事啊。”   “他这么厉害,我们该高兴啊。”   他们这么厉害,我们该高兴啊。   桌子上的尸体尾指轻轻弹了一下。   季修远笑了一声,坐直了身体:“谢先生,对你听到的还满意吗?”   “或许,你有兴趣了解一下我即将与你洽谈的合作项目。”   -   昏黄的日光将窗帘掀开一个小角,跳跃着爬进来。   耳边是敲击键盘产生的哒哒声,叫人昏昏欲睡。   虞姜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久到全身都开始酥软,提不起一点力气。   她睁着眼睛,入目是雪白的天花板。   天花板或许都长这样子,但虞姜却莫名地觉得眼熟。   “云和病院......”   虞姜的瞳仁猛地瞪圆了。   “云和病院?”   她几乎是眨眼就坐了起来。   起的有点猛,使她眼前阵阵发黑。   也是这时,她才发现她手上插着静脉注射器,透明的液体正缓缓地顺着针孔往他的血管里流进来。   怎么了......她生病了吗?   虞姜现在顾不上这么多,心神全叫传送之前系统的那句“云和病院”占据了。   云和病院......不是她的主治医生林医生开的、云城唯一一家精神病院吗?   她弄出来的动静惊动了正在工作的人。   哒哒的键盘敲击声停了。   虞姜顺着声音看过去,对上一双浅浅的、白蒙蒙的、剔透琉璃一样的眼睛。   年轻医师的发色跟他的瞳仁一样浅,他的肌肤很白,白得几近透明,却不叫人觉得病态,反而浑身上下好像都闪着光,光的名字叫“舒适安心”。   虞姜一下就放松下来了。   甚至声音中都带上了点莫名的委屈:“林医生......”   林知和唇角微微向上弯起:“虞姜,欢迎回家。” 第123章   “我感觉......”   虞姜犹豫着,还是将后半截“我好像人格分裂了”咽了回去。   林知和一直耐心地听着,直到听到这里,才微微皱起眉。   他一直悬在键盘上敲打的手抬起来,轻轻转了一下周面上的玻璃杯。   玻璃杯撞在同样玻璃制的桌面上,发出刚啷一声脆响。   林知和的声音依旧柔和,却带上了些不容抗拒的力量:“虞姜,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虞姜顿了顿,头一回对自己最信任的主治医师撒谎:“不......没有。只是......对这样的治疗手法有些好奇。”   她抬眼直视林知和白蒙蒙的眸子:“林医生,我真的痊愈了吗?”   林知和浅浅的眸光里好像流淌着温柔的星河,虞姜听见他轻声说:“当然,你的治疗很成功。”   “是这一批次病人中唯一痊愈的。”   这一批次?   唯一痊愈?   不知怎么,虞姜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她伸手摸向后颈——光滑平整。   传导线不见了,甚至一点也看不出这里曾经被埋入过一根传导线。   她又看向掌心,因为室内开了暖气的缘故,白嫩的掌心微微泛着点粉——没有什么挣扎生长的幼苗。   林知和低低地笑了一声:“虽然经过各项指标检测显示,你已经痊愈了,但保险起见,你还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虞姜忽然感觉后脊一凉,她呆呆地重复了一遍:“还需要......住院观察吗?”   咔哒一声,林知和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字,打印机无声地旋转,吐出一张雪白的A4纸:“没错,这是账单,先下去缴费吧。”   虞姜接过账单,看见代缴金额数字1后面跟着的五个零......   她眼前一黑:“林医生......云城已经通货膨胀成这样了吗?”   林知和白蒙蒙的眸子里划过浅浅的笑意:“小本经营,涨价了嘛。”   他微微一顿:“你要是觉得自己还有什么问题......”   那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虞姜立刻摇头:“没有,我感觉我已经痊愈了。谢谢林医生。”   林知和眼中笑意更胜:“那就好,楼下缴费吧。”   “哦,对了。”林知和提醒虞姜,“最近院里住进来一些病人,有治疗失败需要隔离观察的,也有执法大队请我进行心理疏导的犯罪分子,他们都具有严重的暴力倾向,疯起来伤人伤己,是潜在的危险分子,你要注意和他们保持距离。”   虞姜:“......好的。”   虞姜几乎是逃也是的推门而出。   走得太快了,她眼前又是一阵发黑。   怎么回事......长时间未进食有点低血糖吗?   虞姜一走出房门。   病房里就一下冒出一屋子的鬼影。   宽敞明亮的病房几乎立刻就变得昏天暗地。   里面浓重的鬼气几乎要把整座病院都掀翻了。   张爱国眼角湿湿的:“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声音忽然转寒,叫室内温度都跟着低了不少:“那群‘种子’怎么说?”   他身边的白茶面色一样不好看:“他们正在抢修‘王座’,不过......他们说,每颗种子一旦被埋下与王座相连的传导线,除非王座更迭,新的王座诞生,否则直到死,传导线也无法被取出。”   “但是......即便是新的王座诞生,服务于旧王座的种子,也会全部沦为旧王座的陪葬。”   “也有一种方法......”白茶不愿意承认,“如果是玩家的话,每回返回公司总部,宝塔都会为玩家清除所有DEBUFF。”   “那她掌心的那个东西又是怎么回事?”段黎冷声问。   那东西一看就被埋下有一段时间了,宝塔怎么没能清除?   段黎面色看起来白得厉害——这么长时间,都是他在拿鬼气束着传导线,制造虞姜还是一个正常人类的假象。   但跟季恒不同,季恒本就是从死物中诞生,身上只有死气,段黎生前是个人,就算死了几百年,依旧斩不断生来就有的生机。   光是切断传导线对虞姜生机的吸取,对他的消耗都太大了。   就算是这样,传导线都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汲取着虞姜的生命力。   林知和开的药,实际是在源源不断地补充着她不停流逝的生命。   但是,杯水车薪。   张爱国略一沉吟,转而看向林知和:“知和,你是这方面的专家,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林知和在键盘上敲下几个字,示意他们看向屏幕。   张爱国的瞳孔一瞬间就瞪大了。   段黎皱着眉头:“八公山,那是什么地方?”   林知和合上电脑,轻轻转了一下桌面上的玻璃杯:“那株幼苗,叫伴生种。”   “宝塔没能清除它的原因我大概猜得到。因为......严格来说,伴生种并不算‘DEBUFF’。”   “甚至,能算得上一个人的‘第二条命’。”   “那这么说......”白茶有点拿不定主意,“那株幼苗我们并不需要理会,只要拔掉传导线就行了。”   “不行!”张爱国想也没想的回绝。   为什么啊?   多一条命还不好吗?   在场的小鬼们都有点不解。   张爱国也没解释,反而讳莫如深。   他盯着林知和,黑沉的眼眸中流淌着叫人看不懂的深意:“知和,这株幼苗,必须要拔掉。”   林知和轻轻点头:“我跟八公山的主人有点渊源,他欠我一个承诺,要是我去要他兑现这个承诺,应该能拔掉伴生种。只是......”   他的电脑上闪着催促的红光,林知和无奈地扯动唇角:“恐怕要等两天,中极考核副本已经开始了。”   只是两天么?   段黎松了口气。   只是两天的话,他这里还是没问题的。   但张爱国却再次反驳:“不行!”   他好像在忌惮什么:“一刻都不能等。我担心.....迟则生变。”   段黎紧皱着眉头。   八公山究竟是什么地方?   能叫资历最老的张老都这么忌惮。   但张老行事必定有他的道理,段黎没有犹豫:“那我去。”   “我去。”   几乎同一时间,赵穆间推门进来。   他灰白的军装上尚且沾染着风霜,一看就是刚出完任务就赶过来了。   他朝着张爱国略一颔首:“我去吧。”   “用不着你——”   “麻烦小赵了。”张爱国打断了段黎。   他背着手,语气不容置疑:“小赵去更合适。”他看向段黎,“这边还需要你看着。”   这时,林知和的电脑屏幕忽然一闪,微不可闻的声音从中传出来。   在场的鬼怪没有一个听力不好的,都不由得蹙起眉。   屏幕上,虞姜的身影在正中间出现。   她走在空寂的走廊上,苍白的唇瓣轻轻动了动。   林知和将声音调的更大了一点。   所有人都听得更清楚了。   他们真的没听错。   虞姜在说:“抗争,你在吗?”   -   “抗争。”   “你在吗?”   回应虞姜的只有死一样的沉寂。   她皱着眉头,又问了一遍:“抗争?”   抗争依旧没出声,好像真的就此从她脑海里消失了。   倒是她弄出来的动静惊动了一侧病房里的人。   病房里的人疯疯癫癫的,用力拍打着房门,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像唱戏似的。   “我打马扬鞭来到了人间~~只为要见你一眼~~~开门呐!开门!这门——拦不住俺老孙!”   “俺来也!”   唱着唱着,他就不止是拍打房门,而是猛地朝着门撞过来。   他像是不知道疼痛似的,力道之大,甚至将门都撞得微微向外凹陷。   这可是钢制的门啊。   虞姜略微往后退了半步。   林医生说的没错——这里的病人已经有着严重的暴力倾向了。   疯起来连自己都不管不顾。   而且......力气好像还挺大。   确实很危险啊,虞姜微微摇头。   她绝不能近距离跟这些人接触。   虞姜抬头看了一眼当前的楼层——3楼。   云和病院一共只有五层。   第5层是林医生的休息室和办公室,据说他的专属实验室也在那里,但虞姜来过云和病院这么多回,从没见过这个传说中的实验室。   第4层是专门为执法大队中需要心理疏导的犯人所设的,这类病人心理和精神都有着严重问题,十分危险。为保证普通病人的安全,第4层与第3层之间做了隔断,只有专用的员工证才能自由通过这两层相连的楼梯。   虞姜再次感叹,林医生不仅是享誉云城的心理学家,更是执法大队的首席心理顾问,除了他再也不会有人能拿这些凶徒有办法了,就连赵队长都不行呢——林医生真的很厉害啊。   第3层是普通病人的病房,虞姜也住在这一层。   第2层是一些拼接起来的活动空间,毕竟就算是精神病人,也是需要沟通和交流的。   认真划分起来,云和病院比起传统的精神病院,更像一家疗养院。   林医生在治疗精神疾病的方面,造诣颇深。   至于第1层,就是问诊大厅和药房了。   偶尔有护士值班也会住在这一层。   虞姜也曾在第一层住过,那时候她年纪太小,还不太敢一个人住呢。   想到温柔漂亮的护士姐姐,虞姜微微弯起唇角。   哐哐的撞击声不绝于耳。   虞姜往楼梯间走动的短短几分钟,就不知道有多少病人像疯了似的拍打房门——虞姜甚至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这些病人撞击房门,都不惜将自己撞伤么?   真是太可怕了。   说起来......云和病院里可从没有过这么多病人啊。   是治疗失败才都住进来的吗?   云城什么时候有这么多精神状态有问题的居民了?   还都挺有钱......   虞姜叹了口气,再次心疼自己微薄的余额。   在终于走到楼梯转角的时候,虞姜又愣住了。   她顿住脚步,仔细听了一会儿。   “滋滋......滋滋......”   “真的有滋啦声啊。”   “好像是漏电了。”   虞姜没忍住自言自语。   她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人回应。   才想起她已经痊愈了,抗争已经不见了。   虞姜拧起眉头,往后退了半步。   她转过身,正对上306门口那双瞪得浑圆的眼睛。   滋啦滋啦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出来。   他好像正在拿什么东西试图给门戳个窟窿。   这可是钢制的门啊。   而且......   虞姜呼吸一滞。   这个人不是...... 第124章   “你这样...可是要赔钱的啊。”   虞姜的瞳仁因过于惊诧而不自觉地放大。   这可是...钢制的门啊。   而且......云和病院的公共设施都敢破坏的话......家里得有矿吧?   门里的人见到虞姜,瞳孔瞪得比她更大。   他好像更激动了。   猛烈地撞击着房门,拼命眨眼朝着虞姜示意。   但不知是什么缘故,他分明张着嘴吧,努力地想要对虞姜说些什么,却好像不能发出一点声音。把自己急得都要哭出声了。   虞姜皱着眉头,简直不敢相信——也没多久没见吧,他的病情怎么都严重成这样子了?   “好像...其实也有很久没见过了。”   虞姜再次打量门内的少年。   少年头顶的红发比起上回见他的时候已经有点长了,因为久未梳理的缘故稍稍有点打结,蔫耷耷地缀在额前,挡住了他的一只眼睛。   他们上一回见面......还是在副本“提线木偶”里呢。   是红队的...那个红发少年。   虞姜叹了口气:“这情节很严重啊,我也没法帮你隐瞒下来的。你看,”她指着走廊顶上闪着红光的摄像头,“有监控的,正在运行中呢。”   估摸着......马上就有工作人员要过来寻求赔偿了。   虞姜升起这样的念头不足半分钟,就有哒哒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了。   “咦,是小虞姜啊。”穿着洁白护士服的护士笑盈盈的,温和地牵起虞姜的手。   她的手指带着温热的温度,比虞姜冰凉的体温高多了。   是虞姜熟悉的温度。   云和病院里的护士姐姐......自打她小时候体温就一直这么温暖啊。   “你可有一阵子没来了呢。”她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埋怨和微不可查的心疼。   嗯?是她听错了吗?   为什么会心疼?   她都已经痊愈了啊。   虞姜看向眼前温柔又漂亮的年轻女人。   ——云和病院的护士袁冬冬。   “好久不见,冬冬姐。”   “这么久不来,冬冬姐很想你啊。”袁冬冬微笑着,温热的掌心包裹住虞姜的十指,很快,就叫虞姜的手跟着变得温暖起来。   虞姜不自在地动了动手指:......这也不是什么应该经常来的地方吧。   正常人谁来精神病院啊。   袁冬冬一扭头,目光落在被红毛戳了个窟窿的房门上。   她露出个公式化的笑容:“这位病人病得不轻啊。”   红毛往后退了半步,显然被她吓得也不轻。   袁冬冬从护士服的一侧口袋里掏出一只注射器。   她又在另一侧的口袋里摸索了半晌,玻璃制品的撞击声在空寂的走廊里显得清脆又悦耳。   “呀,在这里。”   白嫩的指尖掐着一个小瓶子。   小瓶子只有小拇指那么高,里面盛着黑乎乎的液体,只看一眼就叫人头皮发麻。   啪嗒一声。   袁冬冬只用两根手指就拧掉了小瓶子的瓶盖,注射器插进瓶身,黑乎乎的液体缓缓被吸了上来。   这......居然是要给人注射的吗?   刚啷一声。   病房的房门被推开了。   白雾似的液体从门上喷洒下来,空气中弥漫着酸酸的消毒水的味道。   虞姜嗅了嗅,好像是便利店里很常见的一个牌子。   在她打工的那家便利店就有得卖。   价格不贵,店主经常拿来消毒用。   但红毛却一下子就因此丧失了行动能力。   手脚都变得软乎乎的,提不起力气。   消毒水而已...什么时候有这种能力了?   “回到病床上躺好哦。”   袁冬冬的声音轻柔又蛊惑,红毛双目呆滞,手脚麻木,顺从又机械地躺在了病床上。   袁冬冬甚至没撩起他的衣袖,只拿两根手指大概摸了一下位置,就行云流水般地将满满一管黑色液体推进了红毛上臂的肌肉里。   “病得太重了,必须得加强药物治疗才行。”   她护士服的口袋像百宝箱似的,很快,一本厚厚的笔记本被她从中拽了出来。   一同被拽出来的还有一只银灰色的钢笔。   她刷刷地在纸上写着什么。   嘴里念念有词:“毁坏公共财物,罚款500...”   咦,500?   虞姜眉心一跳。   就只罚款500吗?   这可是钢制的门啊......   500???   红毛都要哭出声了。   就在门上戳了个窟窿而已,怎么就扣500积分啊?   他的积分是大风刮来的吗?   红毛的神智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醒,却也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无力。   明明还能思考,明明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却一下也动不了。   该死...这就是中级考核副本吗?   甚至就连任务是什么都模棱两可,叫人根本没法准备周全。   他再次想要浏览任务面板。   可惜动不了。   但没关系,这任务他看了不知道多少遍,都能背下来了。   【亲爱的中级玩家卢某你好,欢迎参加中级考核副本“云和病院”。】   【首先,让我们赞颂你可歌可泣的勇气,通关中级副本后,你将成为宝塔中屈指可数的、令人尊敬的高级玩家。当然,通关不了也没关系,宝塔里就少了一个消耗新鲜氧气的废物,同样是件值得庆贺的幸事。】   【......云和病院坐落在美丽的云城,这里的主治医师兼院长在整座宝塔中都享誉盛名。最高战绩是连续1055次没人能通关他下辖的副本。而他的副本,一共就开启过1056次,比清理本和惩罚本的通关率都还要低。】   【而你这个倒霉蛋也不知道撞了什么大运,居然有机会在他的副本关闭了近二十年后乍一开启就撞了进来。倒霉又幸运的你成了入住云和病院的一位普通病人......】   【身为一位病人,你的精神状态是真的不太正常,甚至可以说已经到了很糟糕的地步。但即便已经病入膏肓,你依旧身残志坚,冥冥中总是感觉有什么任务非得完成不可......】   【副本“云和病院”主线任务一:你是一位精神病人,精神状态时好时坏,有些时候会难以自控地“发病”,在“发病时间”,请按照剧本扮演好一位精神病人。】   【副本“云和病院”主线任务二:夜晚的云和病院危机重重,一丁点光源都可能会招来神秘又危险的怪物。但同样,珍惜院内设施的院长会短暂关闭一切电子设备,指示灯怎么也关闭不掉的摄像头也在此行列。或许这时的你能想到办法探索这家神秘的精神病院。】   【副本“云和病院”主线任务三:虽然你的精神状态不是总是清醒,但非得完成不可的任务一直叫你寝食难安,所以你发誓一定要搞清楚这项任务究竟是什么并完成它。】   【副本“云和病院”主线任务四:本副本每个小时都将产生支线任务,完成任务获得积分×100,未完成任务积分-100,积分实时更新,当积分达到-12000时,玩家将被无条件抹杀。(本副本中扣除积分的项目很多,欢迎你一一进行体验。)】   【异界宝塔有限公司友情提示:考核副本通关失败直接抹杀,没有进入惩罚副本的资格哦。】   【异界宝塔有限公司特别提示:云和病院内的精神侵蚀度很高且不可逆,请合理安排任务时间,早日返回公司总部。】   红毛听着耳边的系统音:【云城时间11:00,恭喜你触发了副本“云和病院”的支线任务——】   【副本“云和病院”个人支线任务十一:amazing!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才,前面十个任务竟然都失败了!当前任务——你躺在云和病院的床上,百无聊赖,于是决定给床板扣个窟窿。(任务限时:60:00)】   【异界宝塔有限公司温馨提示:积分余额更新ing...你当前的积分余额为:-1500。】   红毛:......   我给床板扣个窟窿,床板给我扣个窟窿还差不多。   宝塔根本就一点也不想让他通关这个该死的考核副本吧?   红毛哭了。   但因为被注射进手臂上的黑色液体,他的面部肌肉根本不听使唤。   咸咸的泪水从嘴角流了下来。   护士“嘶”了一声,指着他的嘴角扭头对虞姜说:“不太好啊,这位病人好像都有点阿兹海默的前兆了啊。”   虞姜:......精神病好可怕啊,恶化得也太快了啊。   而且...都能演变成老年......虞姜看了眼红毛的年纪,嗯...青年痴呆啊。   这是什么品种的新型精神病......好霸道的病啊。   红毛:......神TM阿兹海默前兆。   护士揽着虞姜:“小虞姜一定是来缴费的吧?账单给我吧。”她凑近虞姜,微凉的气息喷洒在她耳廓上,“我可以悄悄地给你打98折哦。林医生不会知道的。”   虞姜双眼一亮:“谢谢冬冬姐。”   哒哒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三楼的六间病房里,齐刷刷的五双眼睛盯紧了根本看不见的人影。   只除了红毛,他躺在床上,什么也看不见。   更高的一层楼上,有人影趴在地面上,耳朵紧紧贴着地板,直到听不见一点动静,才缓缓直起身子。   哗啦啦的锁链碰撞的声音响起。   原来这人手脚上都戴着镣铐。   他抿着唇,黝黑的面皮上没有一丝波澜升起。   他耐心地在房间内转了一圈,最后沉默着坐到病床上。   病房一侧的楼梯上再次传来脚步声。   这回的脚步声不紧不慢,沉稳向上。   他一下一下地数着阶梯,能判断出脚步声最终停在了五楼。   五楼啊......   -   “五楼?”   虞姜有些讶异。   “五楼......不是林医生的休息室吗?”   虞姜看了眼时间,12:05。   “这个时间...林医生应该正在休息吧?”   袁冬冬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不停地录入账单:“没关系啊,只是去林医生的办公室取一下文件嘛,冬冬姐真的很忙呀...”   她抽空看向虞姜:“拜托小虞姜啦。”   虞姜犹豫了一下,只是去拿个文件,应该也不会打扰到林医生的吧。   她点了点头:“好,那我......”   “快去吧。”不等虞姜说完,袁冬冬就急切地催促道。   这么急吗?   虞姜欲言又止,最终只道:“那我先去了啊。”   袁冬冬十指敲得键盘啪啪作响,好像真的很忙,甚至都来不及回应虞姜。   虞姜只好拿上袁冬冬的工作证,自行上楼了。   直到虞姜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袁冬冬才停下敲击键盘的手。   她握着电脑一侧盛满了沸水的杯子,好像一点也感觉不到烫似的。   直到她的手被水杯烫得温热,才松开了手。   她揉着手掌,清了清喉咙,拨通了桌上的员工内部电话。   “嗯,是的...已经上楼去了,这个任务应该完成了...好的......一切正常,没有意外。”   站在楼梯转角的虞姜捏着工作证,紧皱着眉头。   从她的位置,只能听见一点断断续续的碎语,什么“任务...”什么“意外...”。   任务......   “我真的,已经痊愈了吗?”   虞姜喃喃。   依旧没人回应。   她本就苍白的唇瓣被她咬得更加苍白,连指节都因过于用力而见不着一点血色。   虞姜转身,打算继续上楼,到林医生办公室取文件。   却一下被捂住了嘴巴。   有淡淡的血腥气萦绕在鼻尖,轻轻捂住她口鼻的指尖凉的吓人,虞姜眸光微微下垂,能看见几根苍白德近乎透明的手指。   和黑色带着点点血迹的袖口。   微凉的声线擦着耳廓响起:“别动。” 第125章   身后的人低低地笑了一声,他嗓音中尚且带着点少年人的青涩:“吓了一跳吧小虞姜?”   虞姜回过身,就见到倚着墙壁的少年。   他看上去好像跟之前没有一点变化,柔软细碎的刘海跟着晚风一起微微晃荡,黑沉的眼眸亮闪闪的,像是揉进了星光。   或许是因为不用上学的缘故,他今天没穿校服,像他的眸光一样漆黑的外套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拉链就只象征性地拉上了一点点。   好像不怕冷似的。   见虞姜皱着眉头,他又补上两个字:“...姐姐。”   “......小黎?”   段黎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恭喜你啊虞姜姐姐,你——”   他话音未落,虞姜上前一步,皱着眉头抓起了他的右手。   “血迹是怎么回事?”   段黎愣了一下,他有些不自在地瞥向地面。   “来之前...在马路上抓老鼠了。”   虞姜:“......?”   马路上?抓老鼠?   段黎手上的伤口看上去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撕裂的...老鼠的话......难道是老鼠用牙撕成这样的吗?   虞姜想要卷起他的袖口看看他的手臂,段黎一下按住了她的手:“手臂没事,就只有手被咬了。”   真的吗?   虞姜紧皱着眉头,只轻轻碰了一下他的伤口,段黎就没忍住“嘶”了一声,“疼疼疼......这老鼠凶恶异常,逮着人就咬,简直是个怪物。”   虞姜拽着他就要去找袁冬冬:“被老鼠咬了很危险啊,快让冬冬姐给你上点药。”   “不用不用,只是一点皮外伤。”段黎拉住她,“这老鼠虽然挺厉害的,但我更厉害,我几乎扒了他的皮,我猜他现在已经死了。”   虞姜:“......”   这不是抓老鼠啊,这是跟老鼠打架去了啊。   再说了,在马路上扒老鼠的皮......要怎么扒啊,太血腥了吧。   怪不得被咬在手上了呢,我要是老鼠我也得往死里咬啊。   好像生怕虞姜再折回去给他取药似的,段黎连忙道:“你不是要上楼吗?拿着冬冬姐的工作证......你是要上四楼?”   虞姜垂眸看了一眼深红的工作证,摇头:“不是,我去林医生办公室帮冬冬姐取点东西。”   “五楼啊,”段黎拉着她往楼上走。“那就在林医生办公室帮我上点药就好了嘛。别去找冬冬姐了,她手法粗暴,太疼了。”   虞姜:“......”   不是只是一点皮外伤吗?   怎么又嫌疼了?   虞姜跟着段黎往楼上走楼上走,段黎兴致很高,一路都在跟虞姜讲他们为她出院准备庆贺的事:“张大爷做东,请了很多人,你幼儿园时候的高老师你记得吗?就那个教过你后来甚至还教过我那个。还有你在治疗中认识的新朋友,骆夏夏你不记得?还有顾秋秋,还有......可惜赵队长出差了,不一定能赶得回来。”   虞姜忽然顿住脚步,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段黎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怎么......了?”   虞姜把工作证捏得死死的,唇瓣轻轻翕动:“高老师......高虹玉老师?”   段黎在自己的记忆中寻摸了一遍,点头:“啊...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吧。”   云城里这么多鬼,他哪能挨个记住叫什么啊,他又不是真的上过幼儿园。   “可是,”虞姜乌黑的瞳仁轻轻颤动,段黎能在里面看见两个小小的、苍白的、不知为什么紧张地攥紧了手心的自己,“高老师不是早在十几年前就去世了吗?”   去世......?   大家都是鬼,还能怎么去世啊?   段黎想起来了。   高虹玉确实“去世”了。   因为幼儿园老师只能陪虞姜几年,更高深的学问她又不会,所以她就假死换了个身份在虞姜后来的学校里当食堂阿姨了。   当时他们好像还参加她的葬礼来着。   段黎:“......”差点说漏嘴了。   “是,是啊,”段黎神情有点悲伤,“但这样大喜的日子,张大爷觉得她也应该参与一下,她那么喜欢你,一定也为你开心。所以......就把她的遗像也请来了。”   虞姜:“......”   虞姜有点不赞同:“张大爷也太折腾死者了。”   “嗯...可不是么,我就说这样不太合适,但是张大爷岁数大了嘛,不听劝。”   他装模作样地长叹一口气。   虞姜紧捏着工作证的手终于放松下来,她加快了脚步:“快走吧,老鼠身上都是细菌,被老鼠咬了很危险的,还是要抓紧上药才行。”   段黎又龇牙咧嘴地喊疼了,但是细看,他浑身上下每个细胞分明都写着愉悦两个字。   开心得简直像过年。   真好啊,回来就好,段黎想。   三层和四层之间做了隔断,虞姜拿袁冬冬的工作证刷开了楼梯间厚厚的铁门。   铁门在身后合上,瞬间就隔绝了大半三楼病人的吵闹声。   这道门看着简陋,隔音却做得十分不错。   一走到这里,段黎就将食指压在唇边:“嘘——”   虞姜跟着他放轻了脚步声,有点不解地看向他。   段黎压低了声音用气声说:“你听。”   听什么?   一点细碎的哗啦声传到耳朵里。   像金属链条的碰撞。   仔细分辨的话,能听出这样的声音好像不止从一个房间里传出来。   四层居然住了不少病人吗?   没记错的话,四层可是专门为精神状态不正常的犯人准备的啊。   因为有执法大队坐镇的缘故,云城的犯罪率很低,即便有罪犯多半也是其他城市流窜过来的。   云和病院的第四层大多时候都是空的...就算偶尔有需要接受心理疏导的病人住进来也绝不会有这么多。   为什么她只是短暂地治个病...云城就好像变得陌生起来了......   “你还要在这里住几天,可要格外当心,据说这一层住进来的还有一个连环杀人案的凶手,短短一年间杀了1456人,最近一段时间才落网,他行凶的手段极其残忍,每次行凶死伤的受害者至少都有两位数,最多的一回,短短15分钟内有102人被他虐杀致死...但他作案手法又非常隐晦,其他执法大队拿他束手无策,最后还是赵队长亲自跟踪案子半年多,才叫他终于在前段时间落网了。不过......”   段黎顿了一下,声线凉凉的,叫虞姜手臂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在他落网后,案件却并没有结束......很难说是他的狂信徒模仿作案还是他们已经发展成了一个团伙......还是林医生确认他的精神状态和心理状况都严重不对劲......他这才在五天前被转入云和病院实行病理性□□。”   虞姜朝着四层的方向看了一眼:“可是...怎么能确定他落网后的案件还跟他有关呢?”   “蔷薇,是蔷薇。”   “每次行凶后,他都会在案发现场留下一朵蔷薇。”   “蔷薇?”虞姜皱眉。   “‘闲倚狂风夜不收’...他入狱后一直拒绝配合调查,闭口不言,这是在听说在他被捕后还有案件发生时他唯一一次开口说的唯一一句话。”   虞姜的眉头拧的更紧了。   杜牧先生的这首《蔷薇花》本意是赞颂蔷薇高洁的品性,特别是一个“闲”字,更显蔷薇的坚韧与旷达。   竟然从一个连环杀人犯嘴里念出来,真够讽刺的。   不过......   “其他执法大队?”虞姜问。   段黎笑了一下:“不知道了吧,虽然赵队长是执法大队的最高负责人,手底下掌管着包括云城执法大队在内的1525支队伍,但其实还有近千只队伍由另外两个负责人负责,跟赵队长的队伍属于平行关系。”   “另外两支队伍......”虞姜重复了一遍,垂在身侧的指尖轻颤。   “对啊,”段黎没发现她的异常,“很好辨认,赵队长的队伍穿着灰白的军装,另外两支队伍,有一支是纯黑,还有一支是深蓝。”   深蓝......?   虞姜彻底愣住了。   她能肯定,在这之前她根本不知道执法大队还有不同组别这件事,更不知道什么纯黑和深蓝的制服。   那身为她第二人格的抗争......   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呢......   啪嗒一声脆响。   像是有什么金属制品落在了地上。   虞姜和段黎对视一眼,扭头朝着四楼走廊看去。   403的房门咧开一个小缝,一只白嫩的手从房门内伸了出来,抓起掉落在地上的一颗螺丝钉。   紧接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又从门内探了出来。   因为捡东西的缘故,她蹲在地上,看上去只有门边上的灭火器那么高。   有点滑稽。   她先朝着左边看了一眼,空寂的走廊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响动,也没有一个人。   站在离她近十米远的地方,虞姜都能听见她松了口气。   旋即,她又缓缓朝着虞姜和段黎的方向转过头来。   正对上虞姜和段黎的视线。   她的瞳孔一瞬间就放大了,张大了嘴巴:“卧、槽。”。   虞姜一样跟着她愣住。   孟若春捏紧门把手:“那个,我可不是要越狱啊,我什么也没干,我这就回去,这就回去......”   虞姜犹豫着开口:“云柒......?”   “嘎?”孟若春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鹅,发出一声短促又干瘪的叫声。   什么云柒?   谁啊? 第126章   “不是十八。”   孟若春有点不自在地扭了扭一双不安分的小脚:“长得显小,其实已经二十了。”   好像很久没有喝过水了似的,她的嘴唇稍显干燥,眼神也很憔悴,眼珠干涩得转动都很艰难。   但无论怎么看,都不太像一个精神状态有问题的罪犯。   而且......   “你叫孟若春?”虞姜皱着眉头问。   “啊,”孟若春有点摸不着头脑,伸手右手给虞姜看绑在上面的手环,“是啊,我还能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吗?”   灰白的手环上,确实写着孟若春三个字。   但虞姜注意到,跟在“孟若春”后面还有四个小字——“人格分裂”。   虞姜:“......”   好的,她知道了,应该知道得很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   孟若春才一伸手,段黎就谨慎地将虞姜护在身后,对着她喝到:“回到你的病房里去!”   眼前的少年白净又单薄,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对上他的目光,孟若春后脊就是一凉。   她张了张嘴巴,说:“好...好的。”   辛辛苦苦撬开的房门在眼前又一次合上,孟若春甚至听见门外的两个人说:   “这一层的...果然很危险啊,必须要通知冬冬姐叫安保再加强守卫才行。”   什么?   是她听错了吗?   什么东西很危险?   是病人还是......犯人?   孟若春抖了一下,觉得有点冷。   她甩了甩脑袋,喃喃:“不...不可能吧,一定是我听错了。怎么可能是什么犯人呢,哈哈。”   紧接着,孟若春听见外面的人继而道:   “这里的门锁也还非得加固一下不可。”   孟若春:“......”   不用了,这个真不用了,开锁道具已经消耗了,不加固她也打不开啊=_=   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很快,孟若春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她倚靠着冰凉的墙壁,听着没有情绪起伏的系统音对她新一轮支线任务的宣判:   【恭喜你,副本“云和病院”个人支线任务十二:正午的云和病院已经陷入短暂的沉睡之中,院内的工作人员都开始午休了,就连监控都没人查看,所以你决定尝试从病房之中逃出去对医院进行短暂的一轮探索。(任务限时:60:00)[已失败]】   【异界宝塔有限公司温馨提示:积分余额更新ing...你当前的积分余额为:-1200。】   孟若春:“......”   说好的工作人员都已经午休了呢?!   孟若春一下子愣住了:“难道...他们不是工作人员?!”   云柒......   “她嘴里的云柒又是谁?”   孟若春的瞳孔瞬间瞪大:“是我!”   孟若春想起来了!   通关副本“信仰祭礼”的时候,她对这个副本没有一点记忆,返回总部的时候,接引人还问她为什么要用个化名通关。   那个化名......   “好像就叫云柒啊......”   既然如此就说明......“她们是玩家?!”   但孟若春还有点犹豫,她瞪着手腕上的“人格分裂”:“该不会...我是真的有病吧......”   -   五楼。   虞姜拿林医生医药箱里的消毒水给段黎简单包扎了伤口,但还是有点不放心:“应该再去医院看一下,要是老鼠身上携带什么病毒就不好了。”   段黎不在意地甩了甩手:“没事。”   他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地凑近虞姜。   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得见:“虞姜姐姐,你去过林医生的实验室吗?”   实验室   五楼的面积比下面几层都小了不少,布局更是简单。   只有一间休息室和一间办公室,办公室一侧的角落里,藏着不注意根本没人能发现的茶水间。   除此外就只有惨白的墙壁。   实验室......难道不只是一个传说而已吗?   “当然不是。”段黎不知道是打哪里听来的,信誓旦旦地讲给虞姜听,“林医生是执法大队的首席心理顾问,但执法大队是什么地方啊,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听说......”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听说林医生会进行很多神奇的研究......”   虞姜:“......听谁说?”   段黎一噎,难道该问的不是什么神奇的研究吗?   他黑漆漆的眼睛咕噜咕噜地乱转:“就是听说嘛。”   那就是道听途说了。   虞姜不太赞同:“你也知道林医生是执法大队的首席心理顾问,他很忙的,哪有时间做什么‘神奇’的研究啊?”   再说了,执法大队也不是什么一般人进不去的地方啊...她不就进去了吗?   虽然只是一个志愿者。   但赵队长说过,执法大队欢迎她的加入,只不过是因为现在她还没毕业罢了。   虞姜对所谓“神奇”的实验一点也不好奇,段黎有点着急——这怎么能行,这样剧本不是走不下去了吗?   他紧紧地抿了一下唇瓣:“这真不是空穴来风。听说林医生实验室专门研究鬼...人类的进化方向,好像偶尔也会制造一些神奇的道具,比如...卡牌......”   虞姜的瞳孔一瞬间就瞪大了。   她看向段黎,段黎一脸无辜地朝着她摆手:“据说、据说嘛。”   虞姜的眉心并没因为他的辩解就放松下来:“林医生的实验室...没人知道林医生的实验室在哪里。我来过这里这么多次......”   从没见过什么实验室。   只要心动就好。   一定会叫你看见的。   段黎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他偷偷瞥向虞姜的任务面板。   这个小时的支线任务已经成功完成了。   积分余额也安全地踩着线停留在400积分。   他笑起来:“虞姜姐姐,等晚上我们来这里看看吧。只是看看,不会做什么其他的事的。”   虞姜看着段黎。   少年面色苍白,双手都被纱布缠得肿肿的,漆黑的瞳仁里写满了跃跃欲试,虞姜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对段黎说还是在试图说服自己:“那就来看一下...只是看一下啊......”   -   入夜,云和病院肉眼可见地沉寂下来。   整座医院都黑漆漆的,只有“逃生通道”四个字闪着幽幽的绿光。   铁门被吱嘎一声推上,段黎走在虞姜前面,脚步轻得虞姜几乎听不见。   叫她也不自觉地就跟着放轻了手脚。   等到五层,就连“逃生通道”这几个字的光芒都没有了,虞姜从未发现自己的视力模糊得这样厉害过。   才往前走了两步,就连身前的段黎都看不见了。   怎么会这么黑?   透过五层的玻璃窗,虞姜看见一轮浑圆的黄白色月亮。   高高地挂在黑蓝的夜幕上。   奇怪...月亮这么亮,这里面怎么一点光也没有?   虞姜伸出手,就连自己的手指都看不见。   能看见月亮却看不见手指......   好像这一层楼都被罩在了不透光的罩子里了似的。   周围的黑暗愈来愈沉,又潮湿冰冷得厉害,湿气阵阵地往骨头里钻,黑沉的空气仿佛都能拧出水来。   很快,往前走都变成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了。   实在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   虞姜一手扶着墙壁,一手往前摸索着。   她有点担心段黎,轻声叫了一句:“小黎?”   没人回应。   五层实在不大,很快,虞姜好像就探索到头了。   向前探出的手撞上坚硬的墙壁。   “墙壁”摸着却有点不对劲。   有点硌手。   不太平整吗?   半晌,虞姜反应过来——这可能不是墙壁。   而是人类的衣服。   人类的身体怎么可能会跟墙壁一样硬?   虞姜又叫了一声:“小黎?”   眼前的人距离她更近了一些,虞姜能听见耳边的呼吸声。   她皱着眉头:“别闹了小黎,把手电筒打开,我们回去。”   眼前的人依旧没说话。   却又往前挪动了一点,距离虞姜更紧了。   哗啦一声。   虞姜听见一点细碎又微不可闻的声响。   她一愣。   手掌微微向下,摸到了一颗圆圆的、坚硬又冰冷的纽扣。   虞姜的呼吸微微凝滞。   没记错的话...小黎穿的外套是拉链的,根本就没有纽扣。   那个哗啦声......   虞姜猛地转身,拔腿就跑。   ——那是锁链碰撞的声音!   眼前的人是一位住在四层的囚犯!   一位精神不正常地方囚犯!   说不准就是那个在案发现场留下蔷薇的变态杀人犯!   身后的人比虞姜速度更快,锁链并没束缚到他多少行动。   他几乎一下子就抓住了虞姜的手臂。 第127章   虞姜从小力气就很大,但跟这个人一比却没有一点还手的余地。   他的手像铁钳似的,拽得虞姜的手臂生疼,更是很难往前挪动半分。   “虞姜...”   他的声音干哑的厉害,还带着莫名的怨恨。   “我知道你。”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的身份......”   跑不掉,虞姜干脆转过身。   她单手从口袋中掏出一枚小巧的银质徽章。   “既然你知道,就应该乖乖回到属于你的病房去。难道你要越狱吗?”   “越狱,量刑翻倍。”   黑暗中的人一下笑出声来,笑声像被拔了毛的秃鹫。   “翻倍...”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两个字,“跟我漫长的蹉跎时光比起来,这算得了什么?”   “是你,”他靠近,虞姜能闻到一点淡淡的血腥气,“是你和你那个好母亲,把我的一切都毁了!”   母亲?   虞姜沉默着,不再说话了。   对方可能已经病入膏肓了,神志都不清醒、根本无法沟通。   他分明戴着镣铐,却丝毫不影响他的行动。更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枝黄白的小花。   淡淡的芳香顺着花瓣流淌。   这枝黄白的小花成了黑暗中唯一的色彩。   ——是蔷薇。   果然是那个连环杀人犯。   虞姜紧抿着唇瓣,暗暗后退了半步。   他好像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了,亦或是根本就不在意虞姜这只小蚂蚁。   难道她还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吗?   他一松手,轻飘飘的花瓣就坠在地上。   发出一声啪嗒的闷响。   哗啦一下,锁链应声而断。   虞姜听见他笑了一声,铁钳似的大手朝着她的脖子抓过来。   旋即,碾压般的疼痛从脑海深处传出来。   就像......   虞姜感觉自己的思维都运转得慢了半拍。   “咔哒。”   刺眼的光线猛地射过来。   点亮了周围死一样的黑寂。   脖子上的力道猛地一松。   虞姜跌坐在地上,被光线刺得眯上了眼睛。   哒哒的脚步声响起。   没几步又停住了。   温热的手掌拽住虞姜的手臂,将她拉了起来。   虞姜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林...林医生?”   林知和食指压在嘴唇上,虞姜一下就屏住了呼吸。   他眼角眉梢都没有多余的情绪,虞姜却还是心虚起来了,她想要解释:“林......”   林知和摇头,轻声道:“跟我来。”   “等等!林医生!”虞姜反手抓住他的衣袖,“小黎还在这里!四层、四层的连环杀人犯也跑了出来!小黎有危险!”   说不定......虞姜简直不敢继续想下去。   “虞姜。”林知和皱着眉头,“冷静点,没有什么杀人犯能从这里跑出去。”   “可是......”虞姜一下愣住。   周围安静极了,没有什么连环杀人犯,也没有跟她一起来的段黎。   虞姜的呼吸不自觉地加重了,难道......她又产生了幻觉?   林知和叹了口气:“你的病情才刚痊愈,精神状态还不太稳定。医院早在晚上九点就关门了,小黎怎么可能在这里?”   这、这样吗?   林知和再次牵住她的手腕:“跟我来。”   虞姜的脑子很乱,机械地跟在林知和身后。   黑暗中,她被掐的淤青的伤痕渐渐恢复如初。   直到一丝痕迹也看不见,林知和才悄悄地松开了手。   前方,林知和单手握着手电筒,暖白的光晕一直往前,映照出雪白的墙上一道雪白的门。   门内有同样暖白的光透出来,但是......   直到走进门内,在椅子上坐了三分钟,林医生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虞姜都还没能反应过来。   “这是我的实验室。”   林知和的头发略微有点长,为了方便实验的缘故,在后脑绑了一个小拇指那么长的小揪揪,甚至少见地戴上了眼镜。   所以...林医生真的有一间实验室。   还隐藏在墙壁中间,进来时虞姜特意观察过,实验室的门是特别设计的,从外面一点也看不出跟墙壁不是一体。   没人会想到这里还藏着一间设备这么齐全又先进的实验室。   半透明的实验台并排立着,少说也有□□张。一架又一架不明仪器架得高高的。实验台上面虚空悬浮着一张张卡牌......这里竟然真的是一件制造卡牌的实验室。   难道......   “你不是很好奇‘副本’的治疗机制吗?”   虞姜愣愣地盯着林知和。   没想到他竟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林知和一伸手,就从实验台上随意取下一张卡牌。   他递给虞姜:“你看。”   虞姜接过卡牌,漆黑的卡牌入手凉凉的,带着点潮湿的触感。   卡牌最外围有两道金边,是一张S级卡牌。   【S级道具“underthesea”[未完成]】   【S级道具:underthesea。   道具类型:卡牌道具。   道具详解:大概是一张与海洋相关的道具,谁知道呢,毕竟该道具尚未完工。   使用方法:未知。   可用次数:未知。   PS:咦,今天竟然见到了除医生外的第二个人,还是个漂亮小姐姐呢~】   虞姜:“......”   她不解地抬头:“这是......”   林知和抿了口茶,他面不改色,虞姜却下意识地蹙起眉心...林医生的茶实在太苦了。   他怎么喝得下去的啊?   “人类的精神和心理都并非是不可控的。”林知和放下茶杯,“你也可以理解为——无论是精神还是心理,只要存在,就能具象化。”   虞姜不明白。   林知和换了一种更通俗的说法:“将精神具象化之后——”他敲了敲实验台,实验台上立刻冒出一个慌乱的小人投影,正是虞姜的模样。   小人跌跌撞撞地奔跑,却总是转着圈地原地打转。   “你看,现在,你生病了。”   虞姜:“......”   “但你只是这里病了。”   林知和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虞姜:“......”   不就是脑子有病吗...林医生也太委婉了。   “但如果将你病了的精神体具象化,引导它一步一步往健康的路走......”   半透明的小人投影逐渐不再那么慌乱,也不是原地打着转儿,一旦有了路标,她就像找到了方向,变得...更像一个正常人了。   虞姜好像明白了,但她依旧还有点不解:“如果‘副本’就是那条引导她步入正轨的路,那为什么......”   又有什么必要设置得那么凶险?   林知和笑了一下:“就像勇者只有打败了怪兽才能解救公主一样,世上没有不用付出就能获得的成果。”   他稍稍正色:“更何况这个项目实则并不完善,治疗过程其实有一定的危险性。还有,你应该也知道,通关副本有‘积分’奖励,而积分,能兑换现实世界中的货币。因为......参加这个项目的病人其实是有奖金的。”   虞姜:“......???”   再看桌面上的卡牌,虞姜觉得她什么都懂了。   这下一切都对上了。   因为副本有“奖金”,所以林医生费心设计“卡牌”,让所有人都把积分拿去抽卡......为的就是让病人们把奖金都花掉啊!   虞姜:......真不愧是林医生,绝不会让人从他身上薅下一根羊毛。   “好了,现在你应该解释一下。”林知和危险地眯了眯眼睛,“22:50,这时不是休息时间么?”   “我...”虞姜捂着脑袋,“我头有点疼......”   林知和再次敲了敲实验台。   大面投影跳跃出来。   温和的女声响起:“人工智能3522号为您服务。”   “锁定目标,开始病理性扫描。”   光幕朝着虞姜投射过来,半透明的屏幕上映照出她呆愣的身影。   “扫描对象各项身体素质达标,经鉴定,处于健康状态。”   林知和抬眼看她:“头疼?”   虞姜:“......好像又不疼了。”   林知和难得的面色有几分不好看,像是被虞姜这个不听话的病人气到了似的:“你的病情还在稳定期,一定要按时睡觉,睡眠质量很重要。”   虞姜听话地记下林知和说的所有注意事项,回到云城以来萦绕在心底的所有疑问再次打消了。   林医生真是一个又专业又负责的好医生啊。   她怎么能怀疑他呢?   真是太不应该了。   -   另一边,奋力跟每个小时一个支线任务做斗争的玩家脸更黑了。   【夜晚的云和病院危机重重,更可怕的是,和你们一样关在这里的有一个可怕的连环杀人犯。】   【不幸的是,他越狱了。】   玩家:......妈的。   【善良的宝塔决定为每一位勇敢的员工颁发能额外获得大量积分的支线任务,请迅速接取!(也没人敢不接取吧?还有谁的积分不是负值吗?)】   玩家:......那可真是谢谢你啊。   【副本“云和病院”个人支线任务二十三:云和病院短暂地对你开启了“探查”权限,请在有限时间内帮助这里的工作人员找到连环杀人犯,[完成任务在原本100积分基础上再额外+10积分,失败扣除1000积分](任务限时:60:00)】   玩家:......???   这就是能额外获得“大量”积分的任务?!   狗比宝塔还敢不敢更狗一点了!   【好像不少玩家对宝塔安排的任务有问题呢。如有问题——有问题你来塔顶打我呀!】   玩家:......敢不敢换句台词了!   我要能去塔顶我打不死你我!   (╯‵□′)╯︵┻━┻   -   目送虞姜回到房间的林知和微微偏了偏头,薄唇微动:“出来吧。”   他周围一下子冒出数个奇形怪状的小鬼。   小鬼们挤作一团,怪异的脸纠结地皱皱巴巴的:“林医生,‘亡灵引渡’的时间都要过了...”   “不急,”林知和不紧不慢地转身,“晚几分钟无碍的。”   小鬼们:......你那是晚几分钟吗?   一晚上都折腾进去了。   有小鬼没忍住问道:“林医生,您为什么撒谎啊?”   什么副本...什么治病......可真能扯。   拿这些来骗一个人类......有意义吗?   “撒谎?”   林知和看向小鬼,浅浅的眸光含着笑意,“给自家小朋友讲给睡前故事,能叫撒谎吗?”   小鬼们:......   神TM讲睡前故事。   您是大佬您说了算╮(╯▽╰)╭。 第128章   八公山进入雪季。   鹅毛般的大雪簌簌飘落,像一张大网、密不透风地从天上压了下来。   灰黑的天空沉闷又压抑。   赵穆间走执法大队的特殊通道,从云城到宝塔,再穿过宝塔外的虚无之境,一路不眠不休,赶到八公山甚至没用得上一天。   他回过身,只能见到塔尖变成一个遥远的黑点。   像一滴墨点在上好的水墨画中间,从根本上破坏了整幅画面整体的和谐与美感。   “是不是也觉得它的存在即不合理?”   带着点笑意的男声响起。   季修远怀里抱着狐狸,穿得很臃肿,要不是他年轻得过分,乍一看真像是赋闲在家的退休老大爷。   赵穆间眉尖轻蹙了一下。   好快。   且没有一点声息。   他甚至没能察觉到季修远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赵穆间从怀里掏出一颗剔透的棋子:“或许你还记得这枚棋子。”   季修远好像一点也不意外,甚至没细看,就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但想杀死伴生种可不容易。”季修远怀里的小狐狸凶巴巴地朝赵穆间龇着牙,“更何况,伴生种好不容易才种下去,哪能说拔掉就拔掉?”   赵穆间眉心蹙紧了。   不等他说话,季修远就打断了他。   他揉着小狐狸的脑袋,语气温和又耐心:“我跟知和有过约定,是我欠他一个承诺。”   他又看向赵穆间:“这件事我会为你办。能拔掉伴生种的噬空蚁我会给你。但是......”   他有点无奈地笑了一下:“在你来之前,刚有人来找过我。”   但是?这就是办不成了?   赵穆间耳廓动了动。敏锐地感应到空气中的杀气。   混着难闻的天空生物独有的腥气。   空气一凛,尖刀似的气流擦着他脖颈略过。   要不是赵穆间躲得快,他的脑袋就要跟身体分家了。   哗啦一下。   灰棕色的羽翼遮天蔽日,一根根锋锐的羽毛朝着赵穆间射过来,赵穆间避开,羽毛深深地插进雪地里。   整根没入,整片雪地依旧白茫茫一片,只留下一个个孔洞。   深蓝军装的女人像一只瞄准了猎物的猎豹一样敏捷,从空中落在地面上,地上的雪甚至纹丝不动。   她唇瓣殷红,目色清冷:“赵队长,好久不见。”   是周以玉。   赵穆间手中握着长剑,声音一贯的没有起伏:“让开。”   周以玉轻笑一声,没动。   季修远眸光微敛,先揉了揉小狐狸支棱起来的耳尖,又摸了摸怀里小狐狸粉嫩的爪子:“山上风太大,赵队长、周队长,我在山顶等你。”   季修远抱着狐狸,朝山上走去,眨眼间就无影无踪。   他穿得那么臃肿,行走过的雪地上却看不见一个脚印。   明明有两个人,他却连加个“们”字都吝啬。   赵穆间明白他的意思了。   能上山去见他的只有一个。   他紧抿着唇,像一道闪电,提着剑朝周以玉刺过去。   剑势凌厉,不见一丝犹豫。   只一个照面,周以玉的翅膀就被砍掉了三根羽毛。   血点落在雪地上,像点点盛开的红梅。   只是带上了叫人厌恶的腥气。   -   虞姜刚一进到病房,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少年披着风霜,身上带着挥不散的冷气。借着月光,虞姜甚至能看清他袖口粘着的一粒雪花。   他身上的温度实在太低了,六瓣的雪花粘在袖口,久久不化。   “虞姜,跟我走。”   “季恒?”虞姜问道。   季恒好像才刚剧烈运动过,尚且喘着粗气。   他放下手,去拽虞姜的衣袖:“嗯,是我。”   “我们快离开这。”   离开?   虞姜反手拽住季恒,眉头紧蹙:“你怎么在这里?”   云和病院...不是九点就关门了吗?   “嗤,”季恒戴着兜帽,隐藏在黑暗之中,“关门算什么?还没有什么地方能拦住我。”   就算是位于地底的珀梅布买城堡,他不是也照样来去自如吗?   虞姜:“......你们兄弟是怎么回事啊?”   一个连垃圾分类都不会,一个擅闯公共场所居然还挺骄傲......这是一对法盲啊。   细碎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间或夹杂着一点有人压低了嗓音用气声交谈的声音。   虞姜眉心一跳:“季恒,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季恒不明所以地偏了偏头,不知道门外声音这么明显虞姜为什么有此一问:“嗯,有人在外面。”   真的有人?   说好的没有人能从这里跑出去呢?   怎么外面成群结队的全跑出来了?   “噗”地一声。   虞姜感觉后颈的皮肉被揪了一下。   季恒冷笑:“一闻就是那个讨厌鬼的气息,束根管子都不会,束得没有我一半好。”   管子?   什么管子?   季恒对着虞姜解释:“你放心,我重新帮你束好了。不用他帮忙,他的气息真是令人作呕,叫人闻见就恶心,比那只兔子还要烦人。”   季恒话才一说出口就后悔了,虞姜身上的气息与段黎同出一源,他说段黎恶心不就是说虞姜恶心吗?他干巴巴地解释:“我...我不是说你...你跟他可不一样,你可比他...你一点也不恶心!”   虞姜:“......”   是她已经跟不上年轻人的潮流了吗?   怎么一点也听不懂季恒在说什么。   虞姜啪地一下按亮了壁灯开关,像是没料到虞姜会开灯似的,季恒手忙脚乱地把兜帽又往下压了压,全身都笼罩在宽大又漆黑的袍子里。   就算他手速惊人,虞姜还是看见了他唇角的淤青。   虞姜上前一步,掀开他的兜帽,下一秒就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怎么回事?”   少年苍白的脸上青青紫紫,不少地方都往外渗着血丝。   虞姜这才反应过来,他哪是经历了什么剧烈运动...分明是发生了一场激烈打斗啊。   季恒语气闷闷的:“被个老家伙碰瓷了。”   老家伙?   碰瓷?   他立刻就不屑地哼了一声:“不过那老家伙没占到一点便宜,我发誓,他一定伤得比我重。”   虞姜:“......”   这也不是碰瓷啊,这是跟人家老人家打架去了啊。   家里有矿吗?   连碰瓷老人都敢打?   还互殴?   一个没长大,一个长不大?   虞姜板着一张脸:“季恒,就算是被碰瓷,也应该保留证据交给执法大队处理,不能上手跟老人家打架。”   老人老胳膊老腿的,这打起来...可真够呛啊。   虞姜真怕下回见到季恒他就因为给老人家打出个好歹来进局子里去了。   她又强调了一遍:“要尊老爱幼,爱好和平。”   不能有什么事直接就动手啊。   季恒早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六岁小孩了,他含糊地应下来,又去拉虞姜的手:“虞姜,我们回家吧,我好疼啊,可能得上点药。”   回家......?   季恒这么晚闯进医院来就因为想要她跟他回家吗?   想到才六岁的小季恒,虞姜的语气稍稍软了一些:“等我出院...一定会去你家做客的。”   出院?   季恒可等不了那么久。   这里是那只兔子的大本营,还有个烦人的老东西咬住他不放,就连这间云和病院...都弥漫着叫他不舒服的气息。   他捂着伤口,一脸的不赞同:“这里太危险了,鬼气森森...对人类的侵蚀度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根本不适合人类居住。”   虞姜:“......”   她上前一步,摸了摸季恒的额头,冰冰凉凉的没有一点温度。   “也没病啊...”那怎么都开始说胡话了呢?   虞姜只当他还沉浸在副本世界中以为这也是一个副本,她幽幽地提醒:“要相信科学啊季恒。”   小小年纪,怎么能搞封建迷信那一套呢?   季恒:???   让一只鬼...相信科学?!   玄学的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虞姜帮他整理了病房内的陪护床:“太晚了不安全,你先在这里住下,明天回家。”   季恒一方面高兴虞姜惦记着他的安危,虽然根本没什么危险能伤得了他,但他还是很开心,他生来就是个怪物,本不该存在。玩家要杀他,鬼怪要杀他,宝塔也不给他活路,就只有虞姜真的想叫他活着,他就只有虞姜一个朋友。   但另一方面,季恒又清楚虞姜说的“回家”只是指他自己。   她只想叫他回家,却没想过要离开这里跟他回家。   可是...他就只有这一个朋友啊。   好朋友该天天呆在一起,不是吗?   更何况,外面的世界危机重重,哪有他一手打造的“家”好啊?   安全舒适不会有一点危险,那会成为虞姜新的家乡。   要是虞姜在一个家乡呆腻了也没事,他总能抢过来更多的“家乡”。   季恒按着伤口,指尖黑气点点溢出。   渗血的伤口看着更可怖了。   他倒吸一口凉气:“好疼。”   “怎么还在流血...”虞姜紧皱着眉头,只犹豫了一下,就决定再次出门。   “只是去上个药...耽搁不了几分钟的......”   只是晚几分钟睡觉而已...也没什么关系吧?   为防止又撞见林医生,虞姜带着季恒向楼下走去。   “这个时间...冬冬姐应该已经睡了......希望办公室的门没锁......”   虞姜的脚步放得很轻,像做贼似的,几乎没发出一点声音。   或许是一心想着上药,虞姜甚至没注意到身侧的季恒踩在地上是真的没发出一点的声音。   就像一根鸿毛落在水面,甚至没激起一点涟漪。   整座医院静得可怕。   直到一楼,才有一点细碎的交谈声漏进耳中。   “403的尸体旁被摆了蔷薇,跟系统介绍的连环杀人犯行凶手法吻合,应该是死于杀人犯之手无疑。”   “我看不见得吧,这可是考核副本,不仅危险重重,还出现了一个我们根本没听说过的词‘精神侵袭度’...这可是一家精神病院啊,万一精神侵袭度达到一定程度我们真的变成了精神病怎么办?这种情况下有玩家对同伴痛下杀手只求尽快通关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你在说什么胡话?考核副本玩家死亡可不会掉落线索,玩家之间根本不是竞争关系。”   “是么?难道你没听说过随着副本内玩家总数降低,副本难度也会相应调低吗?更何况,自从出了完美通关成就,单单为了能拿到S级卡牌这个奖励而残杀玩家的也不在少数啊。”   玩家一时有些沉默。   要是不止连环杀人犯混在玩家中间作乱,还有玩家浑水摸鱼,那任务就更难做了。   一楼的小办公室亮着灯,冷白的光线顺着小玻璃窗透出来,点亮了正前方的一片空间。   光晕处,站着几个穿着病号服的人。   人数还不少,足足有六个。   白天见过的红毛和孟若春赫然在列。   还有一个许久未见过了的玩家。   虞姜仔细回忆了一下,才想起他叫叶雪峰,曾是谈行的队友,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他们在提线木偶之后就没再组队下副本过了。   玩家不远处,躺着一具苍白的尸体。   虞姜能肯定,是尸体。   不是什么人晕倒在那里。   尸体身下晕染着大片大片的血迹,将地板都浸得湿润,尸体左手的指尖上,掐着一枝白色的小花,花瓣泡在血水里,一半都成了红色。   这个出血量...就算是一头牛也死了。   云和病院里...居然发生了一起恶性杀人事件。   虞姜紧抿着唇瓣,在六位玩家中仔细辨认。   除去她本就认识的三个人外,只有两个约莫大学生年纪的女玩家和一个瘦弱的年轻男人。   无论是从身形还是什么,他们中的谁也不像是她在五楼遇见过的那个杀人犯。   虞姜轻声问身侧的季恒:“你看见了吗?”   季恒不解,这么几个大活人...他能看不见吗?   虽然不知道虞姜怎么有此一问,季恒还是点了点头:“嗯。”   那就不是她的幻觉了,虞姜想。   玩家才平心静气地商量了一会儿,就不知为什么又吵起来了,一时竟没人注意到站在楼梯转角处的虞姜和季恒。   还是红毛最先看见他们,他瞪大了眼睛,一时有点慌乱:“别吵了...别吵了!”   在场的玩家一下子安静下来,顺着红毛的视线回头,看见站在黑暗中的虞姜和季恒。   虞姜和季恒的肌肤都太白了,黑沉的眼眸又都透着浓郁的死气。   根本就不像是人类。   特别是虞姜身后的季恒,一见到玩家,他就露出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浑身黑气缭绕,活像刚从十八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艹!鬼啊!”   一个玩家这么喊,在场的玩家就都吓了一跳,没头苍蝇一样乱窜。   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虞姜:“......”   这是一楼,她跟季恒又站在楼梯口,他们还能往哪跑啊?   眼前就只剩下红毛、孟若春、叶雪峰和地上的尸体。   叶雪峰朝着虞姜微微颔首:“又见面了,虞小姐。”   孟若春也朝着虞姜打招呼:“虞小姐?原来你姓虞啊,那个,我记性有点不好...云柒......确实是我。”   她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但又怕虞姜不相信似的,朝着她晃了晃手腕上的手环:“我有点人格分裂,下午的时候一时没想起来。”   虞姜:“......”   红毛:“???”   你们都疯了吗?!   没看见她身后还站着一个明显不是人的鬼吗!?   而且...上午他见到她的时候......她跟那个小护士可是一伙的啊!   她一定也不是人! 第129章   虞姜:“......我真是人。”   “是啊,虞小姐真的是人,我能作证。”   “我,我也能作证!虞小姐真的是个人。”   叶雪峰和孟若春都信誓旦旦地保证,红毛好一阵无语,就好像他会特意拿这种事骗人似的。   他是真看见虞姜跟那个护士站在一起还很熟悉啊。   怎么玩家居然不相信他却相信一个半路冒出来的人!   他指着季恒:“那他......”   在季恒摆明了写着“威胁”两个字的视线中,红毛不敢再往下说了:“他...他还挺像个人类的。”   虞姜点头:“对啊,我能作证,他也是个人类。”   季恒:......我真不是人。   虞姜的视线落在袁冬冬办公室中,办公室虽然亮着灯,但里面并没有人,窗口却敞开着,叫叶雪峰他们拿到了属于袁冬冬的工作笔记。   孟若春一点也不拿虞姜当外人,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她们掌握的线索都讲给她听。   “这家云和病院住着的都是精神或者心理状态有问题的病人,三层住着的是普通病人、四层住着的却是什么...”她没记住叫什么名字,虞姜补了一句:“是执法大队需要接受心理疏导的犯人。”   “对对,就是...咦,你怎么知道的啊?”孟若春吃了一惊,不过这不是重点,她继而道,“不过你一定不知道,这里还住进了一个杀人犯!连环杀人犯!”   虞姜没反驳。   她俯下.身子,被地上的尸体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死者是一个成年男性,身高约莫一八五往上,浑身的肌肉鼓鼓囊囊,一看就充满了爆发力。   这么强壮的一个男人......在场的几位病人谁有能力杀了他?   还有......凶器又是什么?   所有病人进入云和病院前都不能携带任何有危险性的管制刀具,病人哪来的凶器?   就算真得到了凶器...那凶器呢?   凶手在行凶之后凶器又藏在哪儿了?   出血量这么大,伤口一定不小,但现在尸体平躺着,却看不出一点伤痕。   难道是被刺中了背部?   就算刺中了背部,正面也不该是这个模样啊。   如果不是贯穿性伤害,能出这么多血吗?   这具尸体太奇怪了。   虞姜伸手按在尸体的颈部动脉上——确实已经没有脉搏。   这确实是一句尸体。   更多的虞姜就不能做了。   虽然她大学读的是法医专业,但现场缺少设备,也没得到尸检批准,她不敢擅自破坏案发现场。   在场的几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虞姜的检验结果。   虞姜:“......”   就近距离看看,能有什么结果?   要有结果,她也不用念法医了,直接念神医去得了。   虞姜站起身子,问了一句:“是谁发现的死者?”   “嗯...好像是......”孟若春一时想不起来。   红毛一拍脑袋:“好像是住在305的那个看起来还是个学生的女人,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大家就一直叫她305了。不过...她跟406的女人长得虽然不一样,但却总是叫人分不清,反正我是觉得挺像的,可能是因为她们看起来都很像学生吧。”   “嗯。”叶雪峰补充道,“当时我们分成两组在找线索,我跟孟若春、406还有死者402一组,就在二层。红...卢泽跟305、还有303那个看起来病歪歪的男人一起。因为我们探索的都是不同的房间,所以我们谁也不知道402是什么时候从二楼到了一楼,还被杀了的。”   “等305发现他的时候,他的尸体都凉透了。”   虞姜抿着唇,不知道该说他们什么好。   大半夜的不睡觉出来“探索”医院...也就脑子有病的人才能干得出来了。   她顺着敞开的窗口取出消毒水和纱布,细心地给季恒上了药,上完药都已经快一点了,虞姜嘱咐几位病人:“等天一亮,自有执法大队的人会接受这里,你们快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吧。”   “不行啊,我们还没找到连环杀人犯呢!”   虞姜:“......不用你们找,执法大队都有档案记录的,明天天一亮他就被缉拿归案了,你们乖乖呆在房间里,保证自己的安全就行。”   “这也保证不了啊,”孟若春嘟囔着,“要不做这个任务直接扣1000积分呢!正常人能有几个1000积分可扣啊?再说了,也回不去房间了啊......”   “回不去?”虞姜紧蹙着眉头,“为什么会回不去?”   她这才反应过来,三层和四层之间做了隔断,除非是用工作人员的工作证,不然根本没法下楼。   “你们是怎么从四层下来的?”   虞姜太严肃了,叫孟若春没由来地心虚:“不是我、不是我,是402,他不知道从哪里弄到的工作证,才刷开了隔断三层和四层之间的铁门,我们这才能从四楼下来...不过,现在他死了,工作证也不翼而飞,我们......这不就回不去了吗?”   402?   死者?   他又是从哪里弄到的工作者?   云和病院今天是冬冬姐和林医生值班,他们每人就只有两张工作证,一张正式、一张备用。   冬冬姐的备用工作证在她这里,林医生一直在五楼做实验,实验室那么隐蔽,一定是安全的......   虞姜猛地转头,看向亮着灯却空无一人的办公室。   她指尖轻颤,眼眶一下就变得潮湿。   躺在地上的这个死者的工作证是从哪里来的好像不言而喻。   她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胸腔都被愤怒填满了。   可她在愤怒什么?   这些病人——她们是病人啊。   脑子本来就不正常。   臆想出什么“剧情”,甚至伤人伤己,不都是很普遍的现象吗?   她那么想治好自己的病,不就是怕变成因为幻觉、因为臆想变得具有自残和伤人倾向吗?   道理虞姜都能明白,但喉咙依旧干涩得厉害。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接下来的话的,甚至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直到孟若春三人懵懵懂懂地点头,又转身往楼上走,招呼她:“走啊虞姜,不是要送我们上楼吗?”   虞姜才回想起来自己刚才说的是:“走吧,我送你们回病房。”   上楼的过程变得格外压抑,谁也没出声,只有此起彼伏的刻意被放轻了的脚步声交替响起。   直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跌跌撞撞地打破沉寂。   “救...救命......”   黑漆漆的走廊里,只有“逃生通道”几个字闪着幽幽的绿光。   绿光映照下,他全身都糊满了血,跟丧尸似的。   还不等他扑过来,就被季恒一脚踹飞了。   “什么怪物,也往我跟前凑。”季恒不屑地呵斥。   玩家:......   受伤玩家:............   “好像是...303的玩家......”孟若春弱弱地开口。   303又吐了一大口血,气若游丝:“是...是我......”   孟若春跑过去,将他扶起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   303被她扶着走到玩家跟前,他看起来真的太狼狈了,浑身的血,看着像是跳进血池里洗了个澡。   “是...是那个连环杀人犯......我和406还有305使用道具逃到楼上,却刚好跟他撞了个正着,我们躲躲藏藏,却还是没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406和305都已经死了,只有我侥幸逃过一劫。”   “什么?!”   他好像恐惧极了,瞳孔放得极大,使劲儿抓住了扶着他的孟若春的手腕,力气之大,抓得孟若春生疼:“快走!我们得逃!他来了!他很快就来了!他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必须得逃!”   他这是完全被吓破了胆子了。   玩家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这间医院里,不是一共就只有他们几个病人吗?   怎么又多出一个连环杀人犯?   不...或者说......怎么又凭空多出一个人?   要是连环杀人犯根本就没混在他们中间......那他们中间究竟是混了个什么东西进来啊......   簌簌的凉气顺着尾椎一直往上爬,很快,玩家就感觉连天灵盖都是一凉。   孟若春双腿都打着颤,一开口,声音也是抖得厉害:“我我、我我我,我可真是人啊......”   红毛一样害怕。   曾经站在窗帘后面的虞姜都能把他吓哭,就更别说现在了,他带着哭腔:“我也是啊...我是真的是人啊......比24K真金都真!”   叶雪峰:“......”   虞姜:“......”   叶雪峰看向303的目光中带着审视:“你确定,袭击你们的人真的是连环杀人犯?”   “确定确定!这有什么好不确定的,这间医院里头,总不能有两个连环杀人犯吧?”   “那连环杀人犯长什么样?”虞姜的声线凉凉的。   她一开口,把在场的玩家吓得都是一哆嗦。   虞姜:“......”   就没见过胆子小成这样的。   就算是精神病,也不能这么胆小吧?   303愣了一下,像是现在才发现刚才吓得他们四散奔逃的“罪魁祸首”居然跟其他玩家就站在了一起似的。   见此,孟若春立刻替虞姜作证:“她也是人,我能作证。”   虞姜:“......”   303喉结滚动,满眼的恐惧:“他...他是个很强壮又恐怖的人......看上去几乎有两个我那么高,壮得像一座小山,沉默寡言......一个字都没说,就......就把她们两个全杀了!现在想想...这个连环杀人犯可能根本就不是人!”   “说不准...说不准就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玩家恍然大悟:“有道理啊。”   虞姜斩钉截铁:“不可能。”   玩家:“???”   虞姜眸光微敛,看向303的目光复杂又莫名。   “这里不可能突然冒出什么连环杀人犯。”   “这里的工作人员更不可能是什么连环杀人犯。”   “这里......也根本没有什么壮得像是小山似的人。”   “这里,就只有我们几个人。”   还有林医生。   虞姜在心里说。   303却急坏了:“你怎么不相信呢!那个连环杀人犯一定不是人!不然你怎么解释——406和305的尸体都不见了!”   “406和305的尸体不见了......”   我怎么能解释得出来啊,虞姜无语。   这不是应该最后和她们接触的你解释么? 第130章   哗啦啦的锁链声在走廊尽头响起。   看上去几乎有两个303那么高,壮得像一座小山的类人形生物出现在走廊尽头......   这根本不可能是个人。   “这他妈的是什么东西!”   “跑......快跑!”303双腿哆嗦得跟面条似的,整个人都要立不起来了,“这就是那个连环杀人犯!”   他看上去最害怕,跑得却最快,一阵风似的就跑得不见了踪影。   玩家都慌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里跑。   见虞姜蹙着眉头站在原地,孟若春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你在傻站着干什么!跑啊!”   还不等她拽着虞姜开始跑,她的手一下就被拍掉了。   季恒一脸不满地看着她:“虞姜是我的好朋友。”   孟若春:“???”   你的好朋友就不怕死吗???   这一来一回的耽搁,小山一样的杀人犯几乎都要走到眼前来了。   孟若春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完完完完了......”   现在就是跑...也来不及了呀!   她一偏头,就见虞姜、季恒、甚至叶雪峰都站在身边。   就连红毛都像傻似的,明明跑远了,见他们都没跑,又傻乎乎地回来了。   孟若春:“......”   这孩子是真傻啊。   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什么,孟若春眼泪汪汪的:“咱们也算是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连环杀人犯想先杀谁......   “诶......???”   所谓的、看上去几乎有两个303那么高的、壮得像一座小山似的连环杀人犯,像卡顿了似的。   维持着机械的姿势,走了这么半天甚至都没能走到他们跟前来。   季恒嗤笑一声,朝着杀人犯走过去。   他跟杀人犯一照面,杀人犯突然又动了。   水桶那么粗的手臂向着季恒抓过来,伴随着惨叫和嘶吼声。   孟若春惊呼一声,下意识地闭紧了眼睛。   下一秒,却又听季恒冷笑一声。   ......咦?   她睁开眼睛,就见季恒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而小山一样强壮的连环杀人犯......竟然逐渐化为了泡影。   孟若春:???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叶雪峰冷笑一声。   “逃生通道”几个字的绿光打在他脸上,虞姜才发现叶雪峰面色白得吓人。   怎么几个副本不见,他却好像比之前更白了?   在副本里美白了吗?   他摸了摸下巴:“不知道你们注没注意到,303身上的血不对劲。”   血......不对劲?血有什么不对劲的啊?   “他身上的血太多了。”   “楼下的402出血量尚且没他多,都已经死了。他看上去可远不如402强壮,整个人病歪歪的,出血量这么大...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可是......血还能作假吗?”红毛不解。   “血不能作假。但是谁的血......就不一定了。”   就连虞姜,都因为叶雪峰这句话打了个寒颤。   “我想起来了!”孟若春猛地一拍手,“他刚才抓着我的手力气大得惊人!根本就不像一个失血那么多、本身还就很病弱的人。”   “这样一说......”红毛也发现了什么不对劲,“之前在一楼的时候,也是他最先喊‘鬼啊!’大家才开始逃命......”他嘶了一声,拍掉一地的鸡皮疙瘩,“他一定是那时候就打定了主意!”   “现在也是一样的套路...什么小山一样强壮的杀人犯......只是想叫玩家因为逃命而四散得四分五裂,好方便他逐个击破!”红毛骂道,“好深的心机啊!”   “没错。”叶雪峰恨恨地道,“他才是那个连环杀人犯!”   孟若春恍然大悟,见虞姜垂眸不知在思索什么,她碰了碰虞姜的手臂:“你也早就猜到了他才是杀人犯所以才没跑吗?”   虞姜摇头:“我不能肯定。”   咦,那怎么不跑?   “什么杀人犯不是人...小山一样高......这太扯了。”   根本就不科学啊。   一听就不是真的。   玩家:......这也行?!   “那这么说......”红毛犹豫着,“咱们这算不算完成任务了啊?”   不是都找到连环杀人犯了吗?   为什么完成任务的系统提示音还是没能响起?   “‘帮助这里的工作人员找到连环杀人犯’......是不是要咱们把他抓住才行啊?”孟若春问。   “嗯......”,叶雪峰点了点头,“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虞姜:“......”   可别折腾了你们。   先不说凭他们几个病人能不能抓住一个攻击性极强的杀人犯。   而且...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咔哒一声。   一束强光射了过来。   哒哒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伴随而来的是属于303的声音。   “抓我......可没用啊。”   他又回来了!   他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这血腥味似乎比之前还要浓,叫人几欲作呕。   红毛朝着他喊:“我们已经戳破你的身份了!你是有多大的胆子才敢不躲起来而是过来自投罗网啊?”   “自投罗网?”   303从喉管里挤出一声哑笑:“是我自投罗网还是你到现在也没搞清楚当前的形式?”   什、什么?   303还在一步一步地往前:“不如你先看看,你的道具都还能不能用。”   在场的几位玩家都急匆匆地查看自己的卡牌道具状态——无一例外都是“冻结中”。   他竟然能把他们的道具都冻结了!   玩家们试图逃跑,却发现连腿都拔不动了。   怎么会有这么强的道具!   太离谱了!   玩家开始有点慌了,红毛大声地呵斥:“你想干什么!”   303不紧不慢的:“你们该不会不知道吧,达成完美通关成就,能获得S级卡牌道具做为奖励。”   “就因为道具......你就要杀光所有玩家?!”   “就因为道具?”   303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就?”   “不知道你们都是什么欧皇,有几张S级卡牌道具,什么时候S级卡牌道具前面,都能被人加上个‘就’字了?”   他又怪笑一声:“恐怕一张也没有吧?要不怎么没有一点还手之力?更何况......难道你们不知道吗?能叫宝塔提示的‘精神侵袭度’,才是这个副本的重中之重。这可是精神病院啊!精神侵袭度......说不准呆久了我们就全成了真的精神病了!到时候——我们还能离开吗?”   虞姜:“......”   其实......你现在就是真的精神病啊。   正常人谁会把副本和卡牌什么的当真啊?   这位病人......已经魔怔了啊。   三位玩家咬牙切齿地看着他,知道他这是不会放过他们了。   但就算是S级道具,也不可能永久冻结别人的道具,只要再拖一下,就还有希望。   孟若春绞尽脑汁,却怎么也想不出来还能说点什么拖延时间。   她干巴巴地问了一句废话:“那、那两个玩家的尸体,被你藏到哪里去了?”   303没回话,而是笑了一声:“拖延时间没用。你们当我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   玩家:......你还知道你自己是反派啊。   303不再犹豫,也没那个心思跟他们聊天了。   他迅速朝着玩家们靠近。   这里正是三楼,303堵在楼道处,他们根本没法往房间里跑。   而四层的门......正背锁着,还没来得及打开......   就算开了也没用......他们每个人根本都动不了啊。   一股浓重的绝望笼罩在玩家心头。   然后......   303就被一脚卷飞了出去。   玩家:......   玩家:???   303再次被怼在墙壁上。   这回好像更严重了,严重到五脏六腑好像都移了位,大口大口的鲜血被吐出来。   走廊中的血腥味更浓重了。   季恒抱着双臂,斜倚着墙壁:“都说了,丑八怪不要往我跟前凑。”   “叽叽歪歪的,你真觉得你话不够多吗?”   303:“......”   谁往你跟前凑了?   你站路边......还不许人路过你吗?   这家医院你家开的啊?   而且......303疼得都说不出话来,要是能说话,他一定要大声地反驳:你他妈的才是丑八怪!!!   季恒往前走了两步,盯着303的眼睛:“还有......没人教过你垃圾分类吗?”   303:......   303:???   “你怎么能把血涂身上呢?”季恒烦躁地皱着眉头,“这样很不好清理你不知道吗?”   303:......   303:???   他们真的在一个频道上吗?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也不是不能教你垃圾分类。”季恒忽然笑了一下,他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我垃圾分类学得很好的,还举一反三自己摸索了很多变种呢。比如眼球算弹性垃圾、舌头算软体垃圾......”   莫大的恐慌将303整个人笼罩住了,他哆嗦着嘴唇,几乎找不着自己的声音:“你......你......”   是变态啊!   怪物!   季恒看着很单薄,唇角、额头都还挂着淤青,但他轻轻地朝着303一伸手,303就直接吓尿了。   骚臭的味道弥漫开来。   季恒的面色更不好看了。   这下他是真的动了杀心。   在303以为他的生命就要终结在今夜的时候,遮天蔽日的灰棕色羽翼刷地一下在他面前展开。   他只感觉到一阵风吹过。   下一秒,季恒就凭空消失。   “季恒!”   虞姜立刻就喊了一声,却没人回应。   “那是什么?!”   “旋涡?鸟?是他的新道具?!”   玩家七嘴八舌地猜测,但虞姜知道,都不是。   她见过这样灰棕色的羽翼。   在一个女人身上。   但是......怎么可能呢?   303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杀......杀光你们......杀光你们!”   玩家:艹!!!   303没有丝毫犹豫,朝着玩家跑过来,手中捏着一张漆黑的卡牌。   而玩家,连腿都拔不动。   只是待宰的羔羊。   “这下......还有谁能拦我!”   他话音未落,就被虞姜甩了出去。   再次撞在墙壁上。   303:“......”   妈的,没完了是吧?   虞姜举起手中的银质徽章:“你的行为已经涉嫌违法,我有权对你实施暂时监.禁,明日一早移交执法大队。”   303:???   玩家:???   这也行?!   就算303都爬不起来了,虞姜紧蹙着的眉头也一点没有松开的意思。   她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的力气是很大没错......但在五楼那时候......面对那个神秘的连环杀人犯,她可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啊...... 第131章   303被接连摔了三下,几乎要瘫了。   卡牌的生效时间也逐渐过去。   羔羊和屠夫的身份彻底对调了。   玩家把他捆成了一个粽子。   关进了他本来的房间之中。   可就算这样,玩家的支线任务还是没能完成。   每个人都被倒扣了1000积分。   不光如此,新刷新出来的支线任务跟失败的这个一模一样。   只是这回更离谱,失败直接扣2000积分。   要是这个任务不停地刷新,一回往上加一千的话,玩家说不定都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怎么会这样?我们不仅揪出了连环杀人犯,甚至把他都抓住绑起来了!”红毛大声地抗议。   这都不算完成任务?!   那还要他们怎样啊!   “会不会......我们得把他杀了才行?”叶雪峰低垂着眸光,低声说。   孟若春和红毛都是一愣。   就连虞姜都愣了一下。   “不、不用吧...”孟若春结结巴巴的,“我是说...这样绑住他不能动弹,就算我们不杀他他也会因为积分负债太多而淘汰。”   “也用不着非得把他杀了不可吧?”   “当然,”叶雪峰点头,“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不过......”   他没说下去,但在场的哪个不明白,就算303因为积分负债太多而死,他们...不也都一样吗?   扣的积分越来越多,这谁也顶不住啊。   再往下虞姜没继续听,借着微弱的绿光,她看见一根灰棕色的羽毛。   羽毛安静地躺在地上,叫虞姜没法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归为幻觉。   她指着羽毛问身旁的孟若春:“你看见了吗?”   孟若春瞪大了眼睛:“看...看见什么?”   虞姜眸光沉沉,面色又苍白得吓人,孟若春又开始害怕了。   难道黑暗里有什么东西是她看不见的吗......   “羽毛。”   虞姜一本正经地说。   “???”   “......”   孟若春揉了揉眼睛,狐疑地看了虞姜一眼。   那么大一根羽毛...谁能看不见啊?   “看见了啊。我......视力应该挺好的。”   虞姜紧皱着眉头,捡起了羽毛。   这根羽毛很硬,灰棕色,边缘带着锋锐的密刺,被它扎上一下一定很疼。   应该是某种鹰类的羽毛。   但羽毛又太大了,虞姜很难想象这只鹰得有多大。   羽毛上,刻着更深一点的灰色的字迹,借着“逃生通道”的绿光,虞姜勉强辨认出是两个字。   上面写着——“尸体”。   尸体......   医院里,不出意外的话这时有三具、甚至四具尸体。   但虞姜隐约知道她指的是哪一具。   可是......   哒。   哒、哒。   哒哒、哒哒。   细碎的脚步声踩着微弱的绿光。   像游魂似的飘了过来。   红毛和孟若春吓得都不能动弹了。   直到她彻底走近,玩家才看清这好像是一个人。   一个熟人。   一个浑身是血,好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似的熟人。   “是...406吗?还是305?”   才一会儿不见,玩家又分不清她们两个谁是谁了。   奇怪...分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玩家,可又怎么会叫人感觉那么像呢?   而且...无论是406还是305......不是都被303杀死了吗?   “都是我。”眼前的女人梳着齐刘海,看起来不会超过20岁,她有气无力的,“这是我的道具效果。”   “免死道具,一次性的。”   但单看她的模样,大家就知道,这道具要付出的代价也一定不小了。   她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在座的玩家,问道:“303死了?”   玩家被她盯得莫名:“没有啊...他只是......”   话音未落,305接下来的话就叫玩家一惊。   她说:“连环杀人犯,就在我们之中。”   什、什么?!   “怎、怎么可能...我们都已经把他抓住了!”   “难道你不知道吗?他杀了你之后又想杀我们,现在已经被我们抓住了!”   “他是杀人犯,又不是。”305这话说得叫人摸不着头脑。   她看起来实在太虚弱了,才说了几句话就靠着墙壁喘气:“他杀我们,只是为了奖励和通关,但真正的连环杀人犯......说不定是进入副本就抽到了‘连环杀人犯’这样的剧本。”   什么?!   只一句话,就叫玩家之间猜疑顿生。   看向彼此的目光中都充满了戒备。   虞姜看着浑身是血的305,只觉得更分不清幻觉和现实了。   她紧抿着唇瓣,转身往楼下走。   “哎哎——你干什么去?”   孟若春看了眼身侧的三个人,追着虞姜下了楼。   红毛犹豫片刻,也朝着楼下跑了过去。   反而是叶雪峰,站在那里微微顿了一下。   他看向305:“你怎么确定303就不是连环杀人犯?”   305眯了眯眼睛,苍白的唇瓣轻轻翕动,吐出两个字。   她的声音太小了,叶雪峰没能听清。却看清了她的唇形。   她说:“尸体。”   -   虞姜一直往下,直到一楼。   一楼。   属于袁冬冬办公室的小窗依旧不懈地往外吐着微弱的光。   小小的光晕之下,尸体安静地躺在地上。   虞姜绕过尸体,推开了袁冬冬办公室的门。   果然,门没上锁。   巴掌大的小办公室一览无余。   只有一张办公桌,一把椅子,矮柜上放着饮水机,饮水机常年插着电,袁冬冬似乎只喝热水。   越烫越好的那种。   一侧的挂钩上挂着她的护士服。   最靠着墙的角落,摆着一扇柜子。   这面柜子几乎占据了半面墙,里面都是些常见药品。   虞姜收回目光,拉开了矮柜的抽屉。   从里面找出医用外科手套。   孟若春和红毛一脸狐疑地跟着走进来:“这是......”   虞姜没出声,穿上袁冬冬的护士服,又戴上了手套。   她对这里好像非常熟悉,轻车熟路地就从办公桌下的集装箱里掏出一个精巧的小箱子。   虞姜拎着箱子,走到门外。   她俯下身,谨慎地再次检查了一遍尸体的状态。   孟若春和红毛这下明白了:“你、你要验尸?!”   虞姜低垂着眸光,地上的尸体入手冰凉,很像尸体的手感,却又没那么像。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虞姜仔细检查了尸体的正面,没有一点伤口。   那这么多血...究竟是怎么来的?   终于,虞姜翻动了尸体。   尸体被翻开,孟若春和红毛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这怎么可能!”   不知道他死了多久,尸体已经变得很沉重,就算是虞姜,将他翻过去都很吃力。   而他被鲜血浸透了的背部。   却同样没有一点伤口。   他整个人,从头到脚,完好无损。   叶雪峰也从楼上下来了。   见到完好的尸体同样吃了一惊:“怎么会...这么多血是哪里来的?”   倒在血泊里死掉的尸体,身上却没有一处流血的伤口。   他浑身上下都苍白得过分,随着时间推移,他的肌肤都变得有点皱,就像身体中的血液被抽干了似的。   尸体确实失血了,尸体旁又确实满是血迹。   但血......是怎么从尸体中流出来的呢?   尸体上可一点伤口都没有啊。   这具尸体,果然有问题。   “他会不会......”孟若春嗫嚅着,“根本就...没死啊......”   红毛一听,立刻靠得尸体更远了一些,生怕尸体诈尸似的起来给他来上一下。   “不会。”虞姜打开身侧的银色小箱子。   从里面拿出一个怪模怪样的仪器,还有一柄小刀。   她一边从尸体的肌肤表层切下一小片来放进仪器中,一边道:“他确实已经死了。”   仪器运作得很快。   很快,仪器最上方的指示灯就亮起。   是表示“无毒”的绿色。   这样看,他也不是中毒致死了。   从科学的角度,虞姜认为应该送他去做更详细的检测,但从眼前的状况——   虞姜却觉得...他简直就像是被放干了浑身的血液而死。   还是莫名地“放干”,浑身一点伤口都没有的“放干”。   他身上、医院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一切真的都是真实发生的吗?   本以为尸体能给她答案,但尸体却让一切变得更扑朔迷离了。   虞姜缓缓将仪器放回箱子中。   红毛忽然惊呼了一声:“卧槽!”   “怎么又有一根羽毛!”   虞姜猛地抬头。   灰棕色的羽毛正在空中缓缓飘落。   虞姜仰着头,几乎要把天花板盯个窟窿,也没看见羽毛的主人。   所以......难道羽毛是凭空产生的么?   她究竟在哪里?   有什么目的?   季恒又到哪里去了?   事态的发展逐渐失控。   虞姜觉得已经不是简单地她自己就能应付得来的了。   她必须得再去一次五楼。   把这里发生的事全部让林医生知晓。   羽毛下坠的速度很慢,虞姜伸手,将羽毛握在手里。   这回不光是虞姜。   借着袁冬冬办公室的灯光,虞姜身后的孟若春和红毛也将羽毛上的字看得一清二楚。   上面写着:“隐情。”   “隐情......?”孟若春不解,“这是什么意思?是说他的死另有隐情?还是什么?”   “难道......”叶雪峰猜测,“会不会我们的身份跟那个杀人犯有什么关系?他才非要杀了我们不可?而且...305说说不定杀人犯只是系统安排给玩家的身份,你们怎么看?”   无论是孟若春还是红毛,都不是智慧型玩家,他们还能怎么看...他们也看不明白啊......   不过......   “305呢?她没跟着一起下来吗?”   叶雪峰好像有点不好开口似的:“她...好像对303杀了她这件事怀恨在心,所以去找303了,我拦也没拦住......”   去找303?复仇吗?   红毛和孟若春都垂着脑袋。   换了他们恐怕也忍不住要复仇...毕竟都已经死过一次了啊......   叶雪峰看了眼尸体,又道:“我觉得...或许我们应该去死者的房间搜查一下,当然我们自己的房间也要,房间里一定有什么线索。或许能直接指认杀人犯的身份。”   虞姜猛地站起身。   她摘下手套,第一个反驳了他:“不行。”   “我会送你们回房,你们就安心呆在房间里,一切等明天早上再说。”   诶?   虞姜的语气格外不容置疑,看着她黑沉的眼睛,玩家甚至说不出反驳的话。   “那你呢?”孟若春没忍住问。   “我还有点事。”   虞姜率先走在前面,几乎没给玩家反对的机会,就一口气爬上了三层。   玩家面面相觑,全跟了上去。   目送红毛回了306之后,又和叶雪峰以及孟若春在4层分开。   分开时,她又再次强调了一遍:“绝对不能再出门,记住了么?”   啊?   虞姜面色凝重,孟若春被她盯得毛毛的,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好的。”   虞姜转身往五层走过去。   叶雪峰和孟若春站在楼梯处,一直目送虞姜上楼,才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叶雪峰叹了口气。   问孟若春:“你的积分还剩多少?”   剩?   怎么可能还剩啊?   孟若春也跟着叹气:“已经-1800了,这是我能失败的最后一个任务了。”   “这样啊。”叶雪峰的目光放得很远,一直落在402的门上。   “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去402房间探查一下,他第一个死亡,还以那么诡异的方式死亡,一定有问题。”   “可是......”   虞姜不是特意嘱咐了不要外出吗?   叶雪峰无奈苦笑:“要是这个任务之后,系统发布的任务就变得像之前一样就算失败也只扣100积分,我们还能再苟一苟,可要是这个任务完不成,下一个小时依旧是这个任务呢?”   “倒时候,说不定一下子要扣10000积分,我们谁也活不了。”   “今晚安安心心睡觉......根本就不可能啊。”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   孟若春的眉头皱紧了。   -   虞姜一直往上走,这回五楼没有那么黑了,却刮着莫名的风。   风又凉又凛冽,像一把刀子吹过来,割得人脸生疼。   奇怪......难道是窗开得太大了吗?   虞姜下意识地抬手想看一下时间,却发现手上根本没有腕表。   她又向着科学的角度动摇了。   腕表都没有,她一定不在副本里啊。   诡异的尸体,忽然出现的羽翼,莫名消失的季恒......这些会不会只是她的幻觉?   难道不按时睡觉影响真的有那么大吗?   她按照记忆敲响了林知和办公室的门。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五楼寒刀一样的风蓦地一停。   但片刻,风又吹起来了。   只是这回风势小了很多。   虞姜耐心地等了一会儿,都没有人来开门。   “难道林医生已经休息了吗?”   虞姜又敲了两下。   四周静悄悄的,依旧没有人开门。   “可能已经睡了......”   虞姜一时拿不定主意。   “这件事好像很严重...”但她也不清楚这一切是不是她的幻觉。   如果只是幻觉的话......好像也不值得为此惊动林医生。   要不要明天早上再来找林医生呢?   虞姜犹豫了片刻,还是转身离开。   她刚一转身,身后的门却蓦地开了。   冷白的光线透出来,叫虞姜甚至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林医生站在门口,神色有点疲惫。   他开口,声音难得的有几分喑哑:“什么事?” 第132章   离得近了,虞姜才发现,林知和面如金纸,额角的冷汗甚至将他的鬓角都打湿,细碎的刘海贴上额前,就连眼球里都渗出一点红血丝。   在虞姜的记忆里,林医生一直都是从容又优雅的,可从没有这样狼狈的时候。   林医生......太累了吗?   虞姜有点犹豫,没忍住劝了一句:“林医生还是要早点休息啊。”   林知和抿了口茶,道:“一点琐事罢了,不碍事。”   他嗓音虽然依旧耐心,眉尖却蹙了起来:“不过,我记得一个小时前就嘱咐过你要按时睡觉。”   “你是想要所有人的心血白费吗,虞姜?”   虞姜一怔,眼睛撑得圆圆的:“不,我不是......”   “林医生,我真的有事要跟你说。”   她一五一十地把短短一个多小时发生的事情尽数讲给林知和听。   林知和微微偏头,神色自始至终没有一点变化。   听到最后,甚至轻笑出声。   虞姜不解:“......林医生?”   林知和轻叹一口气,有些纵容地摇了摇头:“你说......袁冬冬很可能已经遇害了?”   “是...她的办公室灯亮着,里面也没有人......”   “噗。”   一声轻笑传来。   虞姜扭头朝着身后看去,袁冬冬从隔间里出来:“冬冬姐只是在工作啊,难道林医生能白给我开工资却不用我干活儿吗?”   干、干活儿?   干什么活儿?   哪有在这个时间干活儿的啊......   而且......虞姜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总感觉袁冬冬身上隐隐往外渗着黑气。   但等她定睛一看,好像又什么都没有。   奇怪......是太晚没睡叫她视力跟着变差了吗?   “新仪器的研发马虎不得,像你一样的病人还有很多,更何况,卡牌的研发也需要大量的时间。”林医生揉了揉眉心,解释道。   虞姜攥紧了衣角,还是有点犹豫:“可是......”   医院里的一层大厅,还躺着一具诡异的尸体呢......   林医生指尖轻击实验台,半透明的屏幕霎时跳了出来。   熟悉的女声响起:“人工智能3522号为您服务。”   “正在为您调取监控录像。”   屏幕中是静止的画面,正是一层大厅。   “现在,告诉我,你还觉得刚才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吗?”林医生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叫人没法抗拒的魔力。   画面中,就只袁冬冬的办公室亮着微弱的灯光,地面上干净得甚至能照出人影。   没有血液、更没有什么尸体。   虞姜就连呼吸都在不自觉中微微凝滞了。   掌心浸出细密的汗珠。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没有按时睡觉才使她病情反复、幻觉都能连成一出连续剧了吗?   虞姜有些无措地站起身:“抱歉林医生......”   “没关系。”林医生轻轻勾起唇角,浅色的瞳仁里溢出笑容来,“但你一定要记得,要按时睡觉才行啊,虞姜。”   虞姜信誓旦旦地跟他保证:“好的林医生,我一定会按时睡觉的。”   林知和实在太忙了,都来不及送虞姜下楼,又一头扎进隔间里,不知干什么去了。   或许是有关于“治疗副本”的研发吧,虞姜想。   林医生......可真是一个专业又负责的好医生啊。   袁冬冬送着虞姜下楼,一路上又多次嘱咐她,一定要按时睡觉,不要在最紧要的关头前功尽弃。   那样不止所有工作人员,就连她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也白费了。   虞姜一一应了下来,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袁冬冬。   “冬冬姐,你的工作证带在身上吗?要不把我这里的备用工作证给你吧,免得你等下回去开不了门。”   “不用,你拿着吧,工作证我——咦?”袁东东摸向上衣口袋,却摸了个空。   上衣口袋里空空如也,工作证不翼而飞。   “好像......难道真的忘了带了?”   袁冬冬找了一会儿,未果,却还是对虞姜道:“今晚还有很多活儿要干,回不回得去还不一定呢,工作证你先拿着吧。”   黑暗中,虞姜的眸色加深了。   一路上,都没再说一句话。   直到袁冬冬将她送到门口,看着她走进房门,她才说了声:“晚安。”   属于袁冬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虞姜倚着门,眉头愈蹙愈深。   不对劲。   这一切都不对劲。   要是一切都是假的,为什么袁冬冬的工作证真的不见了?   难道真的那么巧合吗......   袁冬冬回到实验室的时候,实验室里浓黑的鬼气缭绕,几乎要看不见人影了。   她摸索着前进,喊了句:“林医生?”   林医生正在隔间。   里面挤满了面目模糊的鬼影。   他们好像没有一点神智,挤作一团,茫然地四处乱转。   说是隔间,这里实则跟传统的隔间没有一点关系。   首先面积就太大了,足足有一百多平,四周的窗子都敞开着,阴风夹着雪沫,在室内肆虐。   最中央是一个原型的深池,池水黑漆漆的,深不见底。   周围的鬼怪好像对于这汪深池有着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就算挤得都叠在一起了,也不愿意靠近中间的深池一点点。   “傻啊你们?”袁冬冬无语,“干了那么多年,不就为了跳进轮回海重新做人吗?”   林医生轻笑:“轮回海是新生,更是终结,有谁......不恐惧真正意义上的终结呢?”   哪怕这终结套着一个新生的名号,也一样。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但大家拼命地往上爬,不就为了能跳进轮回海吗?   缭绕黑气中,她看见林知和的身影,好像飘飘忽忽的。   袁冬冬一脸狐疑地看着林医生,问道:“傻崽打断了引渡,对您的反噬一定不轻吧......您还好吗,林医生?”   林医生摇头:“不是什么大事,无碍的。”   不过......引渡被中断,鬼怪们的状态都变得极不稳定了。   接下来的引渡,必须得加快速度。   他扬声唤道:“温陵。”   就算恐惧,叫温陵的鬼怪还是哆嗦着站了出来。   林知和手中的笔在厚厚的本子上打了个勾,笔尖一晃,就牵出一条闪着白光的细线。   白光浅浅的,就像林知和同样白蒙蒙的瞳仁。   这条细线牵着温陵,一直引他走向漆黑幽深的轮回海。   温陵无声地留着泪,却根本无法抗拒细线的力量。   他只在池边停留了一瞬,就扑通一声跌了进去。   黑水瞬间翻腾得有一丈高,张牙舞爪地将他整个淹没。   鬼怪不像人类,落水会本能地挣扎,他们沉在池底,就连一个水花都没能溅起。   鬼怪更不会呼吸,他一沉没,轮回海中甚至不会鼓起一个气泡。   属于温陵的引渡,这就算完成了。   岸上的鬼怪们尽管懵懂,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齐齐地发出悲鸣。   一时间,隔间内缭绕的黑气更浓重了。   林医生斜了袁冬冬一眼:“愣着干什么?干活儿啊。”   “难道我白给你开工资却不用你干活儿吗?”   袁冬冬:“......”   你给我开啥工资了,咱不都是给狗比宝塔打工的吗......怎么骗孩子的假话你自己还当真了(╯‵□′)╯︵┻━┻   -   虞姜握着门把手,眼前一阵阵发黑。   头晕伴着着耳鸣,叫她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有什么东西“噼啪”一下在空气中炸开。   虞姜伸手往后颈一摸,摸到了一根长长的软管。   软管像是找不到自己的方向了似的,迷茫着不知道应该往什么地方伸展。   最终团成一团,趴在虞姜后颈上。   虞姜几乎一下子就知道了这是什么。   “传导线......”   她果然,根本没能脱离副本。   “哎。”   一声轻叹。   “我就说知道这方法不一定能行得通。”   谁?   是谁?   这一阵脱离感如潮水般褪去之后,虞姜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她倚着门喘着粗气,问了一声:“抗争?”   抗争应了一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道:“先回床上躺一会儿吧。”   虞姜没动,紧蹙着眉头:“你去哪里了?”   抗争嗫嚅着:“我这不是......不是寻思着,你要是能就此脱离宝塔,过平常人的生活,也挺好吗?”   抗争一开始知道云城这些鬼怪竟然跟接引人串通,密谋出这么一档子大事时,简直都惊了。   离谱......谁敢在宝塔眼皮子底下搞这种小动作,疯了吗?!   就算是祂,那都是偷偷来的啊。   现在他们直接想抢走一个大活人?!   就算云城这些鬼疯了,接引人怎么也跟着疯啊,等一看接引人......好家伙,是徐甚这个疯批。   那没事了。   徐甚年轻时,比谁都疯。   这些疯子居然能凑在一起......或许真是命运的安排。   他们没人知道虞姜脑子里住着一个祂,无论他们计划得有多周密,只要祂想,就绝对能破坏掉他们的全部计划。   可看他们计划得那么周密......祂又动摇了。   能脱离宝塔......有什么不好呢?   祂看着他们为她规划每个任务,看着他们冻结她的道具,隐藏她的腕表,看着他们为她东奔西走......   这里面牵扯进来的人太多了。   各个都是宝塔中排得上名号的人物。   引渡人林知和、执法大队的赵穆间、甚至祂曾有过数面之缘的鬼王张爱国。   这小小的一个云城,真是卧虎藏龙啊......   算了。   抗争想。   她都已经去世了,总不能叫祂们的女儿还像她一样也死在宝塔里。   她的仇祂自然会去报,但祂们的女儿不需要知道这些。   抗争沉默着,自打进入云城以来,愣是一句话也没说过。   但这事儿果然行不通。   周以玉盯上了她,就不可能这么干脆放弃。   果然,云城,云和病院,她也来了。   而且,传导线也出了岔子,根本瞒不下去了。   “所以,我果然还是在副本里吧。”   “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虞姜拧开了房门。   “不过是副本为了骗我制造的假象。”   什么林医生?   什么冬冬姐?   包括小黎和季恒,一定都是副本想要叫这里看起来更真实,所以制造出来的假象吧?   她目光坚定:“它做的很像。”   “但林医生和冬冬姐可从来不会骗我。”   他们都是很好、很负责的好医生。   “???”   “什么?......你再说一遍?”   每个字抗争都认识,但连在一起......祂怎么就一个字也听不懂呢? 第133章   早在传送之前,她就隐隐约约听到什么“考核副本”、“云和病院”。   奇怪的是,这一回她根本没有传送回总部,就直接被传进了副本之中。   还是一个叫她这么熟悉的、以为真的回家了的副本。   这一定是这个副本针对她设下的陷阱。   不愧是考核副本。   她差一点就要上当了。   但宝塔一定没想到,她身后有一根致命的管子。   拔不掉切不断。   说来很奇怪......这根传导线隐藏了那么长时间,怎么又突然露出来了呢?   难道是因为她开始怀疑这个副本的真实性了吗?   抗争:“......”   不是,本来管子被段黎束得好好的,被季恒那熊孩子换了,可他现在失踪了,管子也没人管,可不就藏不住了么......   推理过程全错,结论竟然对了......   抗争再次叹了一声,命啊,这就是命啊。   虞姜一直向前,敲响了306的房门。   躲在被子里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的红毛吓了一跳。   他死死地捂住耳朵,嘴里嘟囔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声音大得虞姜站在门外都能听得清。   虞姜:“......是我。”   嗯?   红毛瞪大了眼睛。   是谁?   他掀开被子,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是......虞姜?”   -   孟若春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拼命地往下跑。   但无论怎么跑,都无限地在四楼到三楼之间的楼梯上循环,每当跑到楼梯转角,都能看到一朵小小的、盛放的蔷薇。   好像在嘲笑她的无力与弱小。   错了!   他们都错了!   叶雪峰才是那个连环杀人犯!   她直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虞姜屡次嘱咐,叫她不要出门......她一定是有所察觉......原来杀人犯就在他们身边啊!   但现在一切都晚了......   孟若春紧咬着唇瓣,只觉得肠子都悔青了。   不久前,叶雪峰提出要调查玩家的房间。   说说不定死者402的房间就隐藏着什么线索才导致了他第一个死亡。   孟若春将信将疑,要不是只剩1800的积分余额,她一定不会铤而走险。   但没想到......刚一进402的门,她就看见了305的尸体。   她仰面倒在墙边,浑身的血液几乎流尽了。   这回,死者的尸体上并非没有伤口了。   但孟若春根本看不出得是什么东西才能制造出来这样的伤口。   她整个身体几乎都被贯穿了,尸体旁散落着暗红色的碎末,像是......心脏被捏生生掏出来又捏碎,最后随意丢在了地上似的。   而她的左手指尖,正安静地躺着一朵小花。   白色的、瓣瓣分明的、有一半被鲜血浸透染红的,蔷薇花。   孟若春瞳孔猛地一缩,扭头就要跑,却被叶雪峰拦住了。   他面色沉静,按住她的肩膀:“冷静点,杀人犯已经不在这里了。我们能趁着这个时间获得更多的线索。”   孟若春睫毛轻颤,结结巴巴地:“对......你说得对。”   他们朝着死去的305走去,305的死相实在太恐怖了,叫她根本不敢盯着仔细看,只见叶雪峰俯下.身子,开始检查。   “尸体还是温热的,显然刚死不久。”   温热的......   “会不会...是303在我们在楼下验尸的那段时间过来把她杀了啊......”   “嗯...不太可能。”叶雪峰道,“先不说303被我们绑得有多结实又身受重伤......你看,她的心脏直接被捏碎了。从心脏碎裂的程度来看,303应该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心脏...捏碎......”孟若春觉得不太对劲,“为什么402的尸体完好无损,305却这么惨烈?他们两个有什么不一样吗?”   “哎,要是虞姜在这就好了,还能再检验一下305的尸体......”   “惨烈?”这两个字在叶雪峰唇舌之间缠绕,他忽然笑了一声,“说的没错,是有点惨烈。”   孟若春盯着他的眼睛。   她直到这时才发现,叶雪峰苍白得吓人。   这个玩家......可真白啊。   白得叫人毛毛的。   不知道为什么,孟若春背在身后的手上,捏紧了她的卡牌。   两道金边,是她自打得到这张卡牌以来就一直不舍得用的S级卡牌。   “但你不觉得......”叶雪峰指着305的尸体,和她尸体旁边的心脏碎末。   应该还包括那朵一半染血的蔷薇,孟若春觉得。   “你不觉得,这简直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么?”   什、什么?!   “所以......”叶雪峰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这根本就不可能是303那个蠢货能办得到的事情嘛。”   他的唇边挂着浅笑,看在孟若春眼里却宛若地狱里的修罗。   “唔......至于为什么她的尸体跟402的尸体不一样么......那当然是因为她的尸体已经没用了,但402的尸体依旧还有用啊。”   有用......有什么用?   嘭地一声。   一团巨大的棉花云在孟若春眼前炸开了。   孟若春被传送到门外。   什、什么?!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   【你消耗了S级道具“总是会叫别人分不清是什么的一团玩具棉花云”。】   她的道具、她的S级道具,竟然眨眼间就消耗掉了?!   叶雪峰的实力究竟到了一个什么样恐怖的程度?!   他真的是玩家吗?   他真的......是人吗?   孟若春拔腿就跑。   她现在已经完全确定了,她根本不是叶雪峰的对手,就算加上道具,也没有一点还手的能力,她只能逃!   只要快点!再快点!   到三楼去,就还有希望!   ......但她错的好离谱!   她根本就到不了三楼!   或许是叶雪峰的道具......或许干脆是叶雪峰的什么能力......彻底把她困在这短短的一段楼梯中间了。   轻快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孟若春甚至能想象到他唇边一定挂着那个渗人的笑容。   “......妈的。”   她逐渐失去力气,扶着楼梯扶手,停下大口大口地喘气。   “跑不动了?”   带着点笑意的声音擦着孟若春耳廓响起。   她瞬间就汗毛倒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305惨烈的死相浮现在眼前。   明明叶雪峰还什么也没干,她就感觉呼吸困难、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握住了。   “你应该听那座该死的黑塔说过我的事迹吧?”   事迹?   孟若春几乎忍不住想要啐他一脸。   一个杀人犯......难道还挺为自己干的那些丧尽天良的事而骄傲吗?   想到他甚至将碎裂的心脏称为艺术品......孟若春觉得他可能真的觉得挺骄傲的。   只要这么一想,孟若春简直要yue了——这可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变态!   “它称我为‘连环杀人犯’,但其实...我杀的根本不是人啊......”   宝塔中的世界,能有几个“人”?   “不过,有一点它倒是说对了。我这个人不喜欢留活口。每到一个地方,那里的所有能喘气的,全都得死掉。”   “更何况...这是你们的考核副本不是吗?看来宝塔就是想拿我来考核你们啊......本来也都是些该死之人......你觉得呢?”   孟若春:“......”   我觉得你就是最该死的。   她暗搓搓地摸上了另一张卡牌,却被一下钳住了手腕:“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就不要再丢人现眼了。或许你不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   “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啊?这么啰嗦,演偶像剧的吧?除了念台词也不会干什么了。”   孟若春:“......???”   叶雪峰:“......???”   突然出现的少年有一对七彩的眼珠,在黑暗中流光溢彩。   他冷笑着看向孟若春:“云什么......云柒是吧?你就这么弱?”   孟若春:“......???”   “既然这么弱,就应该离玛丽苏小姐远一点,你的实力根本不允许你站在她身边。”   孟若春:“......???”   什么玛丽苏小姐......云柒她知道是自己了,但玛丽苏小姐又是谁?!   这个人一脸看情敌似的表情看着自己干什么?!   玛丽苏小姐......没猜错应该是个女的吧?   她也是个女的啊!淦!   (╯‵□′)╯︵┻━┻   叶雪峰面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想立刻杀了孟若春,再杀了眼前这个眼睛放光的怪人。   但几乎是一瞬间,他就发觉他的卡牌全被冻结了。   制作卡牌这么多年,就算脱离了该死的吧宝塔,他的卡牌也从未失灵过......该死!   他嗓音干涩,带着隐忍的怒气:“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   “平凡又愚蠢的人类,连我都不认识。”   “我是多萝西娅星的杀马特王子,葬懓榢鏃的唯一继承人,火星文的传播大使,头发是七彩渐变,瞳孔都会随着我的心情变色,我哭会掉落珍珠,我笑会出现彩虹......这样的我,你不认识?”   叶雪峰:“......”妈的,智障。   孟若春:“......”好的,她不应该跟精神病一般见识。   虞姜刚踩上通往四楼的楼梯,就一下顿住了脚步。   她眉心轻轻一跳。   “......”   好的,她知道了,已经知道得很清楚,即将见到的人是谁了。 第134章   赵穆间的剑抵在周以玉颈间时,周以玉已经只剩一口气了。   她却反而勾起唇角。   “论打架,我向来不及赵队长。”   赵穆间神色淡淡,未发一言。   他收回剑,转身便往山巅走。   身后,周以玉扬声道:“但赵队长智勇过人,难道到现在还没猜到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吗?”   赵穆间身形未停,只面色愈加冷厉。   此刻风雪更盛,雪粒砸在脸上生疼。   周以玉的声音被风雪吹到他耳边。   “向来以公正严明著称的赵穆间竟也会徇私枉法、以公谋私......”   她话音未落,赵穆间的剑就向身后劈去。   剑气震荡,冰雪都跟着消融。   周以玉一下就被劈成筛粉。   到这时,他才是真的下了死手。   但直到这时,周以玉都还在笑。   甚至她的笑声更大了。   “一道精神力......”   赵穆间紧蹙着眉头,脸色更难看了。   如果这里的她只是一道精神力,那她的本体......   等他爬上山巅的时候,季修远正在悠哉地喂狐狸。   对上山的人是赵穆间这件事,他没有一点意外。   赵穆间还未开口,他就指着桌边透明玻璃瓶中的一只蓝色蚂蚁,道:“喏,噬空蚁。”   他笑盈盈的:“希望赵队长还赶得及用这只小蚂蚁。”   赵穆间攥紧了玻璃瓶,眨眼间就从山顶到山脚。   下一秒,一剑劈向八公山。   他身后,山体裂开一条大缝,山石正簌簌地滚落。   小狐狸气极:“我们给他噬空蚁,他竟然劈了我们的山!阿远你不该给他噬空蚁!”   季修远一挥手,山体都缓缓复原。   他含笑揉着小狐狸的脑袋:“没事啊。”   “我们给了噬空蚁,就兑现了承诺,至于......反正他也不一定用得上嘛。”   算算时间,等他回去...一切都要尘埃落定了吧......   -   见到虞姜的一瞬间,越涟二的眼睛就亮起来。   “好巧啊,玛丽苏小姐!”   虞姜:“......好久不见。”   越涟二的目光更亮了:“是啊,自从信仰祭礼之后,我们都有好多年没见过了。”   虞姜:“......”   那后面不就只有“荒弃游戏”和“保卫农场”两个副本吗?   把所有副本的时间加起来,也才没过去几天吧?   真·度日如年?   恍惚间,红毛简直觉得回到了还在“提线木偶”的时候。   除了孟若春,就连面色阴寒的叶雪峰,都是“老朋友”了。   但好像......他仔细打量着越涟二。   奇怪......是太久没见,他的记忆已经变得模糊了吗?   怎么感觉这位玩家的气质跟那时一点也不一样了?   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越涟二从身后捧出一大束纸做的雪花。   “我看外面的雪下得挺好的,就忍不住想送给你。”   纸花真的太大一捧了,几乎把他整个人都挡住。   “是10000朵雪花。”他好像有点拿不定主意,“虽然他们都说别人都送9999朵,但我觉得10000这个数字更好。”   他们?   虞姜这时才发现,他身上沾着雪粒,雪粒正一点点融化,他的肩头、袖口都被打湿了。   虞姜犹豫了一下:“......10000挺好的。”   就是......谁能拿得住这么大一捧花啊。   像是知道虞姜在想什么似的,越涟二指尖一抖,一大捧雪花就变成只有巴掌大的小纸片:“这样就好啦。”   红毛:“......”   哪有人送一捧纸花的啊?   整得跟送葬似的。   显然叶雪峰跟他想的是一样的。   “好么,倒挺应景。”   他笑起来,揪着孟若春的衣领猛地后退。   “我杀了你们之后,会烧给你们送葬的。”   越涟二不屑地笑了一声:“就凭你?”   他看向孟若春的目光嫌弃又不解:“云柒,你也没弱到这地步吧?像只小鸡仔似的。”   孟若春:“......”   她一直都是小鸡仔啊...云柒究竟是有多牛逼啊,怎么都这时候了还不出来救她一下啊?   “你真能杀了我们么?”   虞姜看着叶雪峰的眼睛,面上罕见地上了几分怒气:“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你也有必须要遵守的规则吧,402。”   叶雪峰愣了一下,又笑起来:“被你猜到了啊。规则么...要是我是个会遵守规则的人,就不会因为什么‘连环杀人犯’的名头被关在这里了吧?”   “这样啊。”虞姜点头,“但你费尽心思,还是‘想要’遵守规则的吧?”   叶雪峰面色又沉下来。   “不然你又何必煞费苦心做这么多准备呢?”   一层的诡异尸体、叶雪峰格外苍白的肌肤、他对于人类出血量好像比她这个法医专业的学生还要了解......   因为那血根本就是他自己放的、叶雪峰的血吧。   在这之前,他更是不知道还放过多少人的血了。   要是她没猜错的话,他通过血液、或者别的什么媒介,掌控了叶雪峰的身体。   而叶雪峰的身体上,一定能找到足以致命的伤口。   本来她觉得这一切根本不可能做到——但要是在副本之中的话,就不好说了。   而402做了这么多,一定跟玩家一样,是受规则所限。   如果他真的能不用遵守规则,那就是“想”遵守规则了。   叶雪峰,或者说402微垂眼睑——他确实“想”要遵守规则。   虽然早就看透了宝塔的坑比属性。   他给它打了一千多年工,眼见着终于获得了跳进轮回海的资格吗,却被生生断送了。   这一切根本不是他的错!   但宝塔非但没有任何补偿,还破格录用了那个怪物!   哈,多可笑啊?   他自己定的规矩,又自己亲手打破。   他们是疯了才会拼死挣那一个资格吧!   这回被捕,他没想过能在赵穆间手里活下来。   但却被带到这里,还久违地接到了宝塔的任务......   他发誓就是死也不会再给宝塔打工!   ......但它给的实在太多了。   是跳进轮回海的资格啊......   就算是他,也没法拒绝。   再说了,不过是本色出演,唯一的区别是“连环杀鬼犯”成了“连环杀人犯”...又只是个中级考核副本......他简直以为是狗比宝塔良心发现了。   所谓规则,也不过是给杀人加了一个限制......也没什么不能遵守的。   要是宝塔这回还骗他......他一定会掀翻这座塔!   “但你真的能杀了我们么?”虞姜又问了一遍。   402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   “你觉得你的尸体......”虞姜顿了一下,“你的身体,现在还好吗?”   402的面色刷地一下沉了下来。   他冷笑一声:“我又不是人,皮囊而已,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哦。”虞姜点头,“那你自便吧。”   她站在那里,脸上看不出一丝多余的表情,黑洞洞的眼睛像深不见底的坍塌恒星。   该死!   她究竟把他的身体怎么了?!   那又不真的是他的身体......他又不是人,鬼哪来的身体?   但不是“身体”问题就更大了。   鬼的本体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可再也不能跳进轮回海了。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今天只是这个副本的第一天。”   虞姜不解。   第一天怎么了?   他将孟若春朝前猛地一推:“我们来日方长!”   孟若春被推得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上。   她身后,属于叶雪峰的身体也轰然倒地。   面朝下砸在地上。   这时,玩家才看清他背上的、空洞的孔洞。   402才刚一从他的身体里离开,就有大片大片的鲜血从孔洞中涌出来。   他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扬起脑袋,找到人群中的虞姜:“虞......小姐......”   他,还没死?!   “告诉...谈行......杭稷那事,我没怪他......只是不想......”   不想拖累他。   他没能说完,这孔洞实在太大了,心脏被掏空,鲜血涌得像水龙头坏了一样没有节制。   不过几秒的功夫,他的头就再次砸下去了。   虞姜盯着叶雪峰的尸体,忍不住呢喃:“他也没怪你啊......”   要是怪你,就不可能不顾万难,一直在收集轮回碎片了。   他想要的,是复活杭稷啊。   然后,又能三个人一起下副本。   好奇怪啊。   虞姜喉咙苦苦的。   只是治个病,干什么非得组队呢?   就算治疗失败......又为什么非要“复活”对方不可呢?   为什么......他们明明精神这么不正常,却又一点也不像个精神病呢。   越涟二看着虞姜的表情,眸色渐深。   他丢出一个小纸人,小纸人往楼下飞去。   只听他道:“谁跟你来日方长啊?真不要脸。”   另一边。   402在自己的身体中醒来,才发现他的身体被关进了停尸房的冷冻柜。   402:“......”   他是个鬼,还怕这?   还真怕......话又说回来了,宝塔里,能有几个人类啊?云和病院里更没有了。   无论是停尸房还是冷冻柜,都是给鬼准备的。   相当于二次死亡。   不过好在,善良的虞小姐似乎并非想一下子就叫他死在这里。   冷冻柜的门没锁。   但是身体在这里放得太久了,手脚都已经冻僵,他废了好大的力气,就只给冷冻柜推开了很小的一个缝隙。   然后......就看见一只丑了吧唧的、像是被人随意一撕扯出来的小纸人。   小纸人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力气,啪地一下把冷冻柜又给合上了。   402:“......”   好像有点什么大病!   这还不够,它像是玩起来没够似的,来来回回地这样跟他折腾了半天。   402:“......”   干脆直接给人个痛快得了!   他才刚升起这样的念头,就听哐啷一声。   冷冻柜真的被人落了锁。   他真的——被个小纸人锁在停尸房的冷冻柜里了!   还是专门针对鬼怪的停尸房!   明明做了一千多年的鬼,402还是久违地感受到了这股彻骨的寒意。   他拼命地拍打着冷冻柜的铁壁。   却一点回应也没有。   很快,他就察觉了自己的可笑。   难道......他还能指望一张小纸片发发善心,把他从这里给放出去么?   生前短短二十多年的生平跟放电影似的在脑海里跑。   人真是一个怪东西、鬼也一样。   都当了一千多年的鬼了,他记忆最深刻的却是最久远的那区区二十几年“活着”的光阴。   可哪个鬼...不想活着呢......   “废物!”   清冷的女声顺着冷冻柜的厚壁透进来,隔着一层铁壁,她的声音显得闷闷的。   旋即便是咔嚓一声。   锁又被人打开了。   冷冻柜的柜门被拉开。   402看见一只紧抿着的红唇。   他的声音冻得打着颤:“周...周队长......”   周以玉指尖捏着一只小纸人,小纸人挣扎了两下,刷地一下自燃。   就连她的羽翼都被点燃了几根。   她把纸人丢在地上,踩灭火焰。   声音不比冷冻柜中的温度高多少。   “一群玩家、一群只是菜鸟的中级玩家,加上一只纸人,就能要了你的命么?”   402:“......”   你自己都差点让纸人点着了,怎么好意思问出这话的啊?   “出来,杀光他们。”   402紧蹙着眉头。   “但不要杀那个女人。”她又补了一句。   “哪个女人?”   402隐隐知道她说得是谁,但是......为什么?   周以玉转身,红唇轻启:“虞姜。”   虞姜?   402的眉头蹙得更紧了:“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你没权利命令我。”   “呵。”周以玉冷笑,“之前是,但上一秒,不是了。”   一个差点死在玩家手里的弱鸡,也配跟她谈条件么?   她毫不留恋地走出停尸房。   402盯着她的背影,眸色愈发阴沉。   所以,究竟为什么?   -   周以玉顺着医院的窗口飞出去,停在医院顶楼。   她能感受到缭绕的鬼气撕扯着这间小小的医院。   却又因一缕细细的白线叫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   她站在天台的最边沿,巨大的羽翼遮天蔽日地展开。   逆着风雪,她掏出一个半透明的小匣子。   里面两个小人已经不再打了。   都浑身是伤,一边坐着一个。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   纷纷抬起脑袋。   “周以玉...我会杀了你!”   “等我从这里出去,会把你炖成汤!”   周以玉笑了一下,无视两个小人的怒火,又把道具收了起来。   整座宝塔唯一的一件S+道具。   她可是都没舍得对赵穆间用。   出来?   这里无论关上多少人,最终都只有一个人能出来。   她哗啦一下展开羽翼,顺着窗口又飞了回去。   这回,她径直从五层飞了进去。   凌厉的羽翼卷着风雪,生生砸开了林知和实验室的门。   实验室里的鬼气浓稠得像一团团散不开的黑雾。   被中断过一回的亡灵引渡,无论是这些懵懂的亡灵,还是引渡人林知和,都绝对经不起再一次中断了。   无数卡牌凌空飞起,朝着她的羽翼切割。   周以玉却像根本不知道疼痛似的,一对翅膀眨眼间就鲜血淋漓,灰棕色的羽毛掉了一地,却还是不管不顾地朝着轮回海冲。   轮回海的水是比黑雾似的鬼气还要浓郁的黑,只看一眼就叫人心生恐惧。   周以玉却一头扎了进去。   根本还没资格、更没有引渡人引渡的她完全不被轮回海所接受,滔天的巨浪卷了出来。   她的羽翼翻腾,带着无数浪潮洒向岸边。   懵懂又莫名狂躁的亡灵挤作一团,无一例外,都被浇了一个透心凉。   所有亡灵都蓦地一顿,浓黑的鬼气似有收敛,却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下一秒,更多无处安放的鬼气从他们身上涌出来。   他们也彻底失去了理智似的,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好像在寻找什么。   周以玉笑了。   她当然知道他们在寻找什么。   鬼、没有理智的厉鬼。   当然......只想吃人啊。   林知和白蒙蒙的眸子一瞬间变得通红。   他的声音依旧很轻,甚至动作还是优雅。   但铺天盖地的威压已经朝着周以玉压了过来。   “周队长,活腻了么?”   周以玉微微偏头:“林医生啊。”   “我还没活腻。”   但那个你们瞒天过海、不惜一切代价养大的孩子,马上就要活到头了。   这里,即将只剩下她一个、唯一一个、纯种人类。 第135章   虞姜微微一怔。   凌厉的阴风擦着她的左肩飞过去。   没留给她片刻喘息的时间,又向着她的心口抓过来。   耳边是孟若春的惊呼:“是402!他又回来了!”   旋即,402那张苍白的面孔就映入眼帘。   402不再是那幅干瘪的尸体模样,却比是尸体时看着还要更诡异。   他的影子被月光拉得长长的,漆黑又可怖。   这一回,他没用任何迂回的战术,目标也前所未有的明确,眼里好像就只剩虞姜一个人。   就算无数张细小的纸片炸在他身上,他好像也感觉不到疼痛似的,   只一下又一下地,要像杀死其他玩家一样,抓碎虞姜的心脏。   402从不用武器,他最喜欢一下抓碎目标的心脏。   无论目标是鬼怪还是人类,都一样。   鬼怪的心脏灰扑扑的,也不怎么跳动。   但抓住,就握住了他的生命。   只要一捏,他存在于天地之间的最后一点证据就也消散了。   人类就更不一样了。   人类温热的、跳动的、充斥着蓬勃生命力的心脏,握在手里,能最直观地感受到它为了活着有多努力又顽强地跳动。就好像自己也还活着。   而只需轻轻一捏,这个顽强的红色器官就会像爆浆的番茄似的,噗地一下炸开。   无论多鲜活、多顽强的生命也会在此刻终结。   那么脆弱。   402无可自拔地在这种极致的快感中沉溺。   他的声音被冻得又干又涩:“虞姜,既然你猜到是我。就知道,我无论如何也得杀了你吧。”   什么周以玉?   什么杀死玩家?   玩家是死是活......跟他还有什么关系?   既然必须触犯规则,再也不能跳入轮回海......   他还有什么必要听周以玉的话?   他又还有什么顾忌?   他会杀了虞姜。   他也必须杀了虞姜。   下一个,就是她那个“惊才绝艳”的好母亲。   那个就算破坏了规则,宝塔也要破格录用的、她的好母亲。   窗外黄白的圆月高高地悬着。   透过窗口,这一幕好像跟几个小时之前的五楼重叠了。   那个手执蔷薇的杀人犯......原来同样也不是幻觉。   “是你......”   可是......虞姜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非得杀了自己不可。   她跟她的母亲......   她的母亲不是很早以前就去世了吗?   关于母亲的记忆,已经很模糊。   甚至虞姜自己都想不起来,她母亲究竟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好像有记忆以来...她的生命中就从没出现过母亲这样一个角色了。   但她又隐约记得,她应该是有母亲的......   一想到这里,虞姜的头疼得更厉害了。   眼前一阵阵发黑。   身后的传导线不停蚕食着她的生命力,就算是站在这里,她都使尽了浑身力气。   要不是越涟二一直挡在她身前,红毛和孟若春也一左一右地拉着她躲避,她的心脏早就叫402捏碎了。   抗争好像比虞姜的情绪波动更厉害。   祂不停地念叨着:“他是谁...为什么这么说...阿衡根本不认识他...阿衡对鬼怪再和善不过...只可能......是那个副本!”   “他一定在场!他一定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副本‘绝对领域’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阿衡究竟是怎么死的!是谁害死了她!”   “还晕吗?”   越涟二单手掐住了传导线。   他的手掌眨眼间就被附上了一层缭绕的黑气,露出累累白骨。   那种生命力不停流逝的感觉终于减轻了些。   虞姜眼前的重影才消散了一点,就见402几乎已经成了一个残败的破布娃娃。   纸片实在太多了,他几乎都要被炸碎了。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满眼怨毒,看向虞姜的目光恨不得将她拆吞入腹。   她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一开口却是连她自己也没想到的:“‘绝对领域’中,发生了什么?”   402蓦地冷笑:“‘绝对领域’......发生的可太多了啊,你想要问哪一件?”   抗争的声音颤抖着:“是谁,是谁害死了阿衡?”   “不,不对。”   还不等402说什么,抗争先自己否定了,祂声音干哑又带着莫名的骄傲:“阿衡是九层第一人,近千年来最有可能通关终极副本的人......根本没人能害死她。”   “那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她怎么可能...会死呢......”   虞姜紧皱着眉头。   402却挤出个称得上是和善的笑容来:“你想知道秦衡是怎么死的么?”   他伸出手,往前比划着:“当时,她肚子有那么大。”   “到她那种地位的玩家,已经很少有副本会强塞给她了。她何必非要在那种关头进入副本?”   “更何况,不光是人类玩家,就算是副本生物,有几个不认识秦队长的啊?”   那种情况——就算她进入副本,又不是终极副本,有谁会难为她?   “你说,虞姜,”他的神情嘲弄又讽刺,“她是为什么非要参加这个副本不可,又为什么死了呢?”   虞姜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却隐隐又猜到了他这话背后的含义。   几乎是一瞬间,虞姜只感觉眼前一花,下一秒,整个大脑就像炸开了一样的疼。   她眼前,多出一个深红的身影。   402的脖子被狠狠掐住了。   “全世界最崇高的信仰——说,你该、死。”   抗争浑身都透着寒气。   他单手将402掐起来。   另一只手上,纯黑的三叉戟一瞬间成型。   402翕动着嘴唇,支离破碎地试图从牙缝中往外挤着什么。   抗争却没给他一点多余的时间,审判之戟自下而上将他戳了个对穿。   “抗争......”   虞姜唤了一声。   红毛和孟若春瞪大了眼睛,被眼前的走向彻底惊呆了。   这红衣服的...人?   ......怎么从虞姜脑子里冒出来了?!   这TM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下一秒,冰凉的系统音就在他们耳边响起:   【发现一个该死的、卑劣的、心思歹毒的、曾肆意抹黑全世界最善良、公正、对玩家最友善的宝塔的形象的重要逃犯,作为宝塔最坚定、忠诚的优秀员工,你决不允许这样污蔑全世界最好的宝塔的物种存在!】   【请即刻帮助宝塔将其缉拿归案!任务奖励:10000积分。】   红毛/孟若春:“???”   他们只心动了一秒,就立刻把这股心动的情绪硬生生压下去了。   尼玛......能一下子怼死连环杀人犯......他们有那个本事把他缉拿归案么?!   狗比宝塔,不想奖励积分就直说啊你!(╯‵□′)╯︵┻━┻   抗争深红的眸子隐隐发黑。   审判之戟在祂手中一寸一寸消失。   祂面色阴寒地打量着越涟二,视线落在他扶在虞姜腰间的手上,眉头皱得简直能夹死一只苍蝇。   祂开口毫不留情,尽是嫌弃:“把手拿开!往哪摸呢你?”   越涟二冷笑一声:“你知道我是谁——”   他话音未落,抗争就将虞姜拽了过来,冷笑得更大声:“你知道我是谁么?”   “我是她爹!”   越涟二:“......”   越涟二:“???”   虞姜:“......”   虞姜:“??????”   红毛/孟若春:“......???!!!”   虞姜被抗争拉扯得一个踉跄,感觉脑子里可能不小心掺进面粉了。   一半是面粉、一半是水。   被这么一扯,全成了浆糊。   她勉强站直了身子,举起一只手:“等等,让我——”   她话音未落,越涟二的瞳仁就一瞬间放大,猛地将她往怀里一扯。   虞姜的额头撞在他锁骨上,撞得生疼。   有什么东西擦着她后脑飞了过去。   “别动。”   越涟二冰凉的手指按在她手腕。   黑色的腕表逐渐浮现出来。   紧接着,系统就像一百八十年没见过她了似的,叮咚叮咚地响个不停,一连串的任务直接刷屏了。   “用道具。”   虞姜听见越涟二轻声说。   她来不及仔细看系统中都是哪些任务,骨膜就要被耳边的惊叫声震碎了。   密密麻麻、成片成片的亡灵一窝蜂似的挤过来。   阴风在楼道中打着卷,冰雪夹杂其中,拍得人脸颊生疼。   抗争的审判之戟又回到手中。   漫天的纸片飞舞,却根本及不上亡灵的数量。   “这他妈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红毛一边骂一边挥刀去砍。   但却根本碰不到亡灵分毫。   “系统!系统!”他高声呼喊着,“这根本就是要我们死在这里!”   玩家什么时候能真正伤害得了鬼怪了?!   每小时都准时发布任务的系统这时却又像死了一样,不肯出来回应了。   这些......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就连抗争的审判之戟对他们都收效甚微。   审判之戟带着属于信仰的审判之力——但若是对方无罪,审判之戟就只是一柄最普通的三叉戟。   抗争隐隐猜到......这些都是拿到了进入轮回海资格的员工。   可要是这样......他们又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引渡人究竟是干什么吃的!   虞姜捏着手里的道具,整个人愣住了。   怎么......这些员工怎么都好像一点理智也没有?   难道现在不是治疗副本吗?   这里是出了什么故障?   这么多人都出了故障吗......   还是说......   【咦,是引渡被人打断了呀?】   【那今天可就很难收场了啊。】   【嘶——危!虞姜,危!】   带着点稚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虞姜偏头看向四周,没有一个人说话。   是什么东西......   【我可不是东西!】   【是我啊是我啊!】   【全世界最博学多识的代码!】   ——是那串“一串奇怪的代码”。   代码蹦蹦跳跳地:【自打喝了智慧之泉的泉水,我已经变成了世上唯一一串全知全能的代码。只可惜你一直听不见我说话——可把我憋死了。现在,现在快让我给你算一卦!】   虞姜:“......”   她就说么,怎么智慧之泉的水少了那么多,原来是被这串代码偷喝了。   虞姜可没时间等它“算卦”,她先是丢出了“勤劳的农夫绝不认输”。   桑迪和黛儿继承了农场,农夫麦卡早不是一件破棉袄穿四季的苦逼最底层农夫了。   但他却依旧穿着这双破破烂烂的、只有一只的鞋子。   生怕虞姜不能再召唤他了似的。   麦卡一见着虞姜,先是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   但再一看遮天蔽日的亡灵,这口气又提起来了:“......???”   “你还能不能叫人省点心了?!”   “你掘了他们祖坟了吧?!”   虞姜:“......”   说出来可能没人信,但是她真的什么也没干啊......   密密麻麻的亡灵实在太多了。   虞姜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召唤出艾青和科学。   代码又一下子跳出来:【算好了!】   【哎呀,不太好啊。】   它摇头晃脑的:【你有两种选择,一条通往真相之门,但你会失去你很重要的一部分。一条与真相失之交臂,你会失去你的信仰。】   【我最最真诚可爱的主人,你会做出哪一种选择呢?】   虞姜伸向信仰宝石的手指顿住了。   她只犹豫了片刻,孟若春就被撕扯掉了一边的手臂。   红毛扶着她,绝望又无力地呐喊:“怎么会这样!为什么!”   虞姜看得出,自己好像对这些状态明显不对劲的亡灵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在座的无论是谁......都是受她牵连。   虞姜紧抿着唇瓣:“我选一。”   【你确定吗我最亲爱的主人?】   代码笑嘻嘻地绕着虞姜转圈。   虞姜沉默着点头。   她冥冥中感应到事情的不对劲。   总觉得......失去信仰好像不单单指她会变成一个没有信仰的人。   好像......信仰会因此而陨落似的。   虞姜晃了晃脑袋。   ——这个想法太荒唐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相比于失去自己很重要的一部分,不管是胳膊还是腿、甚至眼睛、就算是智慧......虞姜也不能冒险去选二。   代码凑近了她的耳朵:【那你就......】   虞姜蹙起眉。   略有几分犹豫。   但这时,就连麦卡都被洞穿了肩头。   虞姜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突然靠近了越涟二。   对他说:   “告诉我。”   战斗中的越涟二愣了一下。   旋即,他又笑起来,双眼亮得惊人。   “好啊。”他说。   他牵着虞姜的手,朝着眼尾的泪痣按上去。   月光昏黄,在缭绕的黑雾中几乎看不见。   “逃生通道”四个字的光都要比那更显眼一些。   大量碎片化的场面朝着虞姜砸过来。   她像一条干渴的鱼,海水终于拍过来的时候,却因为被日光照了太久,只感觉水拍在身上生疼。   又咸又涩。   亡灵掀起的浪潮卷得更高了。   一黑一白两个小纸人从虞姜口袋里爬出来。   一下变得有近三米高。   将亡灵牢牢地挡在外面。   虞姜掌心的幼苗生长得极快。   很快就不能再用幼苗来形容它。   就算是借用信仰生命的力量那一回,都没涨得这么快过。   但枯萎得一样快。   或许不能叫枯萎。   越涟二另一只手抓着她的掌心。   幼苗缠绕着,从虞姜的身体往他的身体里爬。   肉眼可见地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吞噬他的生命力。   小纸人挡住了“逃生通道”的微光。   就只有昏黄的月光能从头顶透进来一点。   虞姜的眼睛撑得大大的,一瞬不眨。   脸上一片冰凉。   等越涟二指尖抚上她的脸颊的时候,她才发觉脸上全是泪水。   她知道了,她什么都知道了。   知道她是谁、同样知道他是谁。   她握住他的手,指尖不住地颤抖。   越涟二的声音干哑,唇边却挂着笑容。   要是身后有尾巴,一定欢快地摇起来了。   他掏出一片指甲大的小纸片。   是一片雪花。   “我骗你的。”   “其实不是10000朵雪花...他们都说9999更好......但我还是......”   虞姜再也忍不住,拉住他的衣领,迫使他朝着自己靠近。   她的体温从没有这样高过,特别是唇瓣,滚烫灼人。   而他的唇瓣很凉,一刻比一刻更凉。   昏黄的月光更胜,好像全部月光都洒在他身上。   “没事。”他不知道是在对虞姜说还是对自己说。   反正月光总是会照耀他的。   越涟三朦朦胧胧中睁开眼的时候,虞姜已经站在他身前。   她手中举着审判之戟。   整个楼道亮如白昼。   黄白的暖光从审判之戟的红宝石上向外扩散。   狂躁的鬼怪们逐渐平复下来。   好像不好意思似的,甚至有点瑟缩。   如浪潮般涌上来,又如浪潮般退下去。   这是......   她恢复记忆了啊?   但是......   越涟三看着虞姜略微有些红肿的唇瓣,又摸了摸自己尚且残留着点温度的嘴唇。   他只愣了一瞬。   就掏出一个笔记本。   笔记本上字节跳动:“???”   “他呢?!”   另一种字体懒洋洋又带着莫名的懊恼:“死了。”   越涟三:“???”   “怎么死的?”   “你说呢?”   我说......   越涟三咬牙:艹,被他给装到了!   而且...他怎么没有一丁点这段记忆?!   这狗比居然还把这段对他们屏蔽了!   是怕他们跳出来抢这个活儿干吧?一定是吧!   (╯‵□′)╯︵┻━┻ 第136章   林知和双目赤红,手中拎着一只翅膀被折断了一半的灰鹰。   灰鹰显然已经断了气,脑袋耷拉着,连爪子都僵了。   匆匆而至的张爱国赶过来的时候,就只看到这样一幕。   他叫了林知和两声,都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整座云和病院静悄悄的,挤作一团的鬼怪们知道自己闯了祸,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种情况...张爱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里出了岔子了。   他深吸一口气,往前两步,又叫了一声:“知和。”   林知和终于有点反应了。   他抬起头向着张爱国看过来,赤红的眼珠找不着焦距。   “张大爷啊。”他轻声说。   扬了扬提着死鹰尸体的手:“看,被我杀了。”   这样的灰鹰......张爱国就只知道一个。   他倒吸一口凉气:“执法大队的周以玉?”   “啊,”林知和将鹰丢在地上,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执法大队的,好像叫这个名字吧。”   执法大队的周队长都给杀了......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指尖的血逐渐被擦干净,林知和瞳孔的红色也逐渐消退,变得白蒙蒙一片。   他久久没说话,一开口就骇人一跳:“张大爷,今天这事,不能善了了。”   张爱国面色沉沉:“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连亡灵引渡都出了岔子?   段黎呢?   赵穆间呢?   ......傻崽呢?   滴滴的响声急促又突兀,压迫感十足。   张爱国掏出兜里的老式手机,来电显示就只有两个字。   他整个人愣住了。   看了林知和一眼,又看向手机。   到底还是接通了。   “是我,张爱国。”   那头的声音很年轻,带着几分桀骜。   张爱国不是头一次听见这样的声音,但还是忍不住有点出戏。   那头的少年先是劈头盖脸地把他骂了一顿。   张爱国活了几千年,什么时候被人这么骂过,但这事要是骂一骂就能解决的,那别说骂一顿了...就是骂上三天三夜,他也认了。   但是......   不消片刻,电话就被挂断了。   好像打过电话来就只是为了骂他一顿似的。   张爱国举着手机有些怔忡。   林知和挑眉看他,他深吸一口气,先是沉着一张脸,将挤作一团的鬼怪都驱赶到顶层:“回到你们该去的地方去!还想再干百十年是咋地?”   鬼怪们一脸震惊——难道犯了这么大错不用再干百十年吗?!   卧槽,还有这种好事?!   他们一窝蜂似的往楼上挤,不少鬼怪就连脑袋都被挤掉了。   又咕噜咕噜地爬回来捡。   等这一层终于再安静下来的时候,张爱国长出一口气,将手机举起给林知和看。   通话记录一共就只有两条。   一条来自二十年前。   一条是刚刚。   都是同一个名字。   ——宝塔。   林知和的眉尖蹙紧了。   ——宝塔...还真是个人吗?   会说话的人?   -   虞姜再出现在电梯中的时候,接引人的眼睛都熬红了。   巨大的黑眼圈颜色比他的眼影都还要更深。   眼窝深深地凹陷,比之前看上去老了十岁不止。   他一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虞姜先开口了:“永夜,结束了吗?”   “没...还没有,但是一成不变的夜色好像更深了些,就像...黎明前的黑暗......”   接引人一愣:“你、你怎么知道永夜的事?”   他眼睛瞪得浑圆,整张脸上写满了震惊。   虞姜笑了一下,沉沉的瞳仁泛起涟漪,漆黑的死气似乎一下就被荡碎了。   “谢谢你,徐甚。”   接引人以为她是说云城的事,有点不好意思:“这有什么好谢的...又没成功...”   他一下子顿住,眼睛瞪得更大了。   连声音都打着颤:“你、你你你...你叫我什么?!”   滴滴一声。   电梯一个震荡,彻底停下了。   虞姜从中走出来,彻底离开电梯前,微微偏头看向整个石化的接引人:“‘绝对领域’是第九层的本?”   “...不...不是...”接引人下意识地回话,“二十年前那里出了点事,后来虽然有专业的维修组去维护修缮,但古怪的是......那个副本好像‘活’了似的,根本不好使。”   “所以宝塔把它迁走了,但是...它好像还有蚕吞周围副本的迹象......现在它的边界很模糊,已经足足二十年没开启过了。”   虞姜点了点头,电梯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   接引人这时才反应过来——不对啊!   不对劲!   她怎么问这个...她又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   云和病院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   宝塔第七层。   房间虽然简单,却很雅致。   跟下面几层的完全不一样了。   处处透着熟悉。   虞姜沉默片刻。   按亮了个人面板。   【员工姓名:虞姜。   员工编号:......】   像是系统卡顿了似的,“员工”两个字后面是一串“......”,“......”不停地延长,其他文字一直没显示出来。   虞姜顿了一下,唤道:“江陵?”   系统面板啪地一亮。   上面出现一个耳朵尖尖的少年。   他金色的瞳孔瞪得圆圆的,紧抿着唇不说话。   怎么他好像还生气了?   虞姜觉得好笑,率先质问:“你怎么连我的钱也赚啊,上网费一小时5积分?”   少年的瞳孔瞬间立成一条竖线:“是你跟我说每一笔积分都要及时回收啊。”   “再说了...也没能从你手里赚到积分啊...”   虞姜又问了一些关于永夜的事,江陵一一答了,只神色愈发凝重:“那些人被我杀了大半,其余的也尽数囚了起来,但似乎......”   他声音稍稍干涩:“许是永夜的缘故,等你回到顶层应该就好了。”   他目色一下变得凶狠:“虞姜,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会...该死,我要把他们都杀了!”   虞姜眉尖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那时候...”   七十三届叛乱,江陵身陷囹圄,她去......   ...她去了哪里?   江陵等着她往下说,她却轻轻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   江陵往前靠了靠,几乎要从屏幕里钻出来:“怎么会不记得...难道你的记忆出了问题?!”   虞姜抬起手掌,掌心光洁如初,看不出曾被种下一颗伴生种的痕迹。   她眸光渐暗:“不是什么大事,回到顶层我的记忆自然会回来。”   倒是秦衡和绝对领域......   “你用了轮回齿轮?”   “不,不是我...”江陵有些愤愤,“咱们都用不了道具,是...集齐了一枚轮回齿轮的碎片,然后才按照你的安排......”   “我的安排?”虞姜又皱眉。   江陵吃了一惊:“连这个你也不记得了?”   虞姜摇头。   江陵一愣:“可是...”   如果她自己也不记得...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你的安排就只到了这一步...该死的!一定是这个原因,他才往你身上种了伴生种!”   “我离开顶层第一件事就要去杀了他!”   既然是她自己的安排...“或许,后面本来就没有任何安排吧。”   虞姜相信自己。   过去的自己的安排只道这里,接下来,就是现在的自己的计划了。   她又问:“‘绝对领域’是怎么回事?副本‘活’了又是怎么回事?”   江陵好像没将这事太放在心上:“技术部那些废物...我已经扣了他们三百年工资...一个副本罢了,修了二十年也修不好,真当我这里的钱有那么好赚吗!”   “...不过不是什么大事,没有工资可拿,早晚会修好的。”   虞姜却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   所有最反常的线索都断在了秦衡跟“绝对领域”上,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   她淡淡地道:“下个副本我去‘绝对领域’。”   江陵有点讶异:“那里就连边界都很模糊,规则更叫人摸不着头脑...”   再往下说,他又不太高兴了:“你不应该选些简单的副本,尽快回到顶层吗?那家伙一定知道你的身份,我担心...”   “没事。”虞姜弹了弹半透明的屏幕面板,“我会小心。”   “而且,”她顿了一下,看向江陵,黑沉的眸光深不见底,“或许某些规则要变一下,我们之前错了。”   少年又抿着唇不肯说话了。   最终冷哼一声:“谁管你。”   就啪地一下,单方面掐断了通话。   虞姜莞尔:“还这么爱生气啊...”   江陵一走,代码终于钻了出来,好像很害怕他似的:“吓死码了吓死码了,阿陵总是那么凶啊...”   “你认识他?”虞姜随口问了一声。   代码却炸毛了:“我当然认识他!我可是全知全能的码!”   “全知全能的码?”   代码扭扭捏捏的:“就是...有些不同选择就可能会导致很多不同结果的事我也不能确定啦......”   虞姜:“......”   这也叫全知全能的码吗?   代码急急地辩解:“但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我也知道啊!我还知道,早在一千多年后的一千多年前我们就在一起了,我们相伴的时间比你跟阿陵还要久。”   一千多年后的一千多年前?   虞姜又确认了一点——她的记忆没有出错。   早在一千多年前,她就拥有了现在拥有的一切。   但那一切,在那时却还没发生。   打个比方,一千年后的你养了一只兔子,但一千年前的你早就有了这只兔子,只是那时候,你不知道兔子是怎么来的,只隐隐约约的猜测...好像很多年后你才会知道它究竟是怎么来的。   就像走进了一个奇怪的闭环。   一千年后的结果早在一千年前就已经注定。   但无论是现在的虞姜,还是过去的虞姜,都不知道这之后的所有事件会朝着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发展。   “所以,早在一千多年前,你就注定是我跟阿衡的...”   抗争和虞姜都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虞姜点头:“是。”   那时候的我,确实知道我将会是一个人类。   她声音轻柔却坚定:“抗争,很快我们就能知道‘绝对领域’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江陵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我向你保证,会带她回家。”   半晌,抗争才哼了一声。   “家里最好没有旁的碍事的人。”   “咦?”   代码掐指一算:“要是碍事的人指的是...”   那无论怎么算,好像都不可能没有啊...... 第137章   绝对领域的边界非常模糊。   甚至虞姜被传送进来的时候怀疑是传错了。   周围的土地是深灰色的,松散又干燥。   风一吹,沙尘就糊人满脸。   还不等虞姜站稳,就听一声惊呼——   “小鱼!”   赤狐蹬蹬瞪朝着她跑过来,一下扑在她身上,搂住她的左臂,在吐出一嘴的尘土之后,兴高采烈地欢呼:“太好啦!这回副本绑定卡终于生效了!”   虞姜眉心一蹙——在这个副本中生效...根本不是什么好事啊。   她眸光一扫。   看到许多相熟的面孔。   越涟三、赤狐、棕狮、谈行...除死去的谈行外,“提线木偶”中蓝队的玩家都齐了。   赤狐和棕狮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显然觉得这把稳了。   虞姜眉心却蹙得更紧了。   这么多熟面孔...是巧合吗......   风愈卷愈烈,很快玩家就都成了灰扑扑的土人。   目前来看,这个副本中一共八个玩家,除虞姜她们五人外,还有三个生面孔。   一个头上带着红发卡的年轻女人,一个手里拎着一袋绿豆饼的中年男人,还有一个戴着口罩、又带着墨镜,将自己整张脸都堵得严严实实的男人。   虞姜朝墨镜男多看了两眼,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好像......有点莫名的眼熟似的。   “你们...”绿豆饼顿了一下,好像有点犹豫,“...收到任务了吗?”   他话音刚落,属于系统冰冷的系统音才终于姗姗来迟。   【欢迎来到...DN#372¥84T#JE3905%^J209!&9......副本“绝对领域”。】   【滋滋...HE392464%7%244BDFIUE$8*L......系统故障,所有玩家积分清零。你当前积余额为:0。】   积分清零?   虞姜眉头蹙紧了。   下一秒,系统面板闪了两下,有关于副本“绝对领域”的任务终于刷了出来。   【“绝对领域”一直想要展示给大家一些有趣的故事。】   【请谨记以下忠告:   ①:每个人都有一扇会拼尽生命护你周全的、最安全的门。   ②:真实的平行世界并不像平行线一样,每一条线都一样。   ③:当你发现原本的你已经死了的时候,那个还活着的你...其实也不是你。】   【“绝对领域”祝愿你能在这里体会一段有趣的人生。】   【现为你随机抽取本次副本的关键词...你的关键词是:绷带、胎记、爪痕、骰子。】   【进入“绝对领域”后,你将绑定本次行动的唯一伙伴...你的伙伴的关键词是:婴儿、智齿、瑜伽、大提琴。请谨记:他是你在本次行动中唯一的伙伴。】   【副本“绝对领域”主线任务一:在不能以任何方式说出任何关键词的情况下,找出你的伙伴,破解你与你的伙伴隐藏在关键词之后的诡异事件。】   【副本“绝对领域”主线任务二:按照饮冰市游览手册,完成每日参观任务。】   【副本“绝对领域”主线任务三:你身份特殊,带着某些疑问来到饮冰市,但饮冰市的记忆侵蚀度太高...你得凭借你的关键词找回你遗失的记忆......但即便是找回记忆,你的记忆也只有一半...必须得加上你的伙伴的另一半记忆,你才能拼凑出你完整的身份与疑问。】   【副本“绝对领域”主线任务四:本副本每个小时都将产生支线任务,完成任务获得积分×100,未完成任务积分-100,积分实时更新,当积分达到-12000时,玩家将被无条件抹杀。(本副本中扣除积分的项目很多,欢迎你一一进行体验。)】   虞姜这时才发现,她的指尖不知什么时候被划了一个小口,正酥酥麻麻地疼...因此,指尖上面缠着一截白色的绷带。   因为尘土肆虐,绷带已经隐隐发灰,几乎要看不出本来的面貌了。   她再朝着玩家看过去,发现不止是三位陌生的玩家身上有着明显的标志。   所有人都有。   越涟三左手的姆指上带着一枚翠绿的扳指,赤狐围着一条浅蓝的围巾...已经被风吹成了灰色,虞姜花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才看清它本来的颜色。   棕狮脖子上挂着一条金链子,链子对他来说有点短,紧紧地箍着他的脖子,短短两分钟,他就已经拽了三回。   谈行就更离谱了,竟然随身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看上去起码有五六十斤。   但从这些来看...好像一个也不像是她的伙伴。   跟她的伙伴的关键词都没有半点关系。   紧接着,绿豆饼提出大家简单地认识一下,却被谈行回绝了。   谈行看上去格外谨慎又防备,提议大家就只用代号代替姓名。   这么简单的提议都被驳回的绿豆饼讪讪的,面色不太好看。   不等他再说什么,玩家脚下的土地忽然震动起来。   不远处,一辆大巴凭空出现,呼啸着驶过来,一个急刹车,叫玩家吃了一嘴尘土。   车门滴滴一声敞开,里面探出一个脑袋。   是真的只有一个脑袋,黑乎乎、毛茸茸、唇红齿白...但只有一个脑袋。   没有身体。   玩家骇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脑袋撇撇嘴,不太高兴似的:“怎么那么没礼貌...难道我长得还不够好看吗?”   ...一个脑袋......真的很难说好不好看啊。   脑袋催促着:“就只剩你们还没上车了,赶紧上来!”   “本次巴士不等人的!”   上车?   玩家伸着脖子,往车里看。   车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   这车...谁敢随便上啊......   玩家只略犹豫了一瞬,就收到第一条支线任务——   【饮冰市时间10:00,恭喜你触发了副本“绝对领域”的支线任务——】   【副本“绝对领域”个人支线任务一:凭空出现的巴士将带你在饮冰市中进行游览,你欣然登上巴士,开启你本次的行动。(任务限时:05:00)】   【异界宝塔有限公司温馨提示:积分余额更新ing...你当前的积分余额为:0。】   虞姜抿着唇,第一个登上巴士。   一登上巴士,就发现巴士内是真的很黑,两侧玻璃都被厚厚的玻璃纸糊着,一点光线也透不进来。   她最先注意到的是只有半截身体的司机。   司机只有上半身完好无损,腰部往下是一个皮球。   皮球看上去已经磨损得很厉害了,能看得出它的主人已经使用了它很多年。   用了这么久都没有一下...是不想换,还是不能换?   而且...连腿都没有......他要怎么踩刹车啊?   再往后看去——   黑漆漆的巴士内,坐着不少人。   虞姜一踏上车,本来闲谈的他们就像被按了暂停键,一下子都不说话了。   黑暗中,一双双亮闪闪的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带着莫名的僵硬和冷气。   虞姜粗略数了数,车上约莫有十几人,男女老少都有,甚至有看着才出生没多久的小婴儿。   因为伙伴的关键词,她没忍住朝着这个婴儿多看了两眼。   婴儿秃秃的,没有几根头发,被个年纪不小的中年女人抱在怀里。   女人轻轻晃着它,无声地诱哄。   婴儿不哭不闹,像个小大人似的,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眼白几乎看不见,全是漆黑的瞳仁...它直勾勾地盯着虞姜,好像能看懂什么似的。   同样被女人抱在怀里的还有一本花里胡哨的小册子。   这里的乘客每人手里都拿着这么一本小册子。   虞姜注意到小册子上面印着“饮冰市游览手册”。   看来这就是主线任务中提到的游览手册了。   她站在门口的时间有点久,脑袋开口催促:“这位游客,赶紧找地方坐下,不要耽搁其他游客上车!”   虞姜微微低头,注意到摆在车门口的小篮子。   里面塞着八份饮冰市游览手册。   正好对应上八位旅客。   虞姜抽了一份出来,坐在抱着婴儿的女人斜后方。   紧接着,她身旁的座位一沉,越涟三坐了过来,手里同样捏着一份花里胡哨的小册子。   玩家陆陆续续上车,不约而同地拿了篮子中的游览手册。   在最后一位玩家落座后,车门又嘭地一下合上了。   车子猛地发动,像离弦的箭。   没有防备的乘客都因为惯性向身后撞去。   霎时间,尖叫就此起彼伏地响起来。   身后的椅背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比石头还要更硬。   越涟三在巴士启动的一刹那就将手臂垫在虞姜身后,虞姜还是被撞得五脏六腑都几乎移了位。   其他玩家就更惨了,红发卡登时就吐出血来。   暗红的血液染红了前襟,后脑也磕了一个大包。   而车上本来的那些乘客......   脑袋从车头蹦过来:“本次巴士不载死人!”   就张嘴猛地一扯,一个初中生模样的女孩和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就被她从座位上扯了下来。   这两人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后脑一个大窟窿正汩汩地往外渗着黄白的脑浆...竟然直接被撞死了!   在座的乘客好像早都司空见惯,随着巴士启动,她们像没看见死人似的,又叽叽喳喳地闲聊起来。   只有玩家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面面相觑。   越涟三凑近虞姜,压低了声音:“这里不对劲...要格外小心。”   虞姜点头,看向他的手臂,问:“没事吧?”   他眉眼一下就笑得弯弯,双目亮晶晶的:“我没事。”   虞姜眸光暗了暗,翻开手中的小册子。   饮冰市应该不太有钱,单从这本游览手册就能看出它经济上的拮据...市内的景点么......简直像根本没有景点。   为了能哄人来旅游硬凑出了这么一份旅游手册似的。   饮冰市4天3夜旅游路线:   day①主题:今夜邀你赏墓碑。   [别误会,当然不是赏什么镶金戴玉、价值连城的墓碑。是位于饮冰职业技术学院西边的一块荒坟...据说死去的你就葬在这里,真的不来看看么?]   day②主题:冥阳路44号扎纸村。   [纸村曾被造纸厂取代,但造纸厂频频出事...现在造纸厂早就荒废了,只剩些念旧的老人,守着手艺传承,依旧不肯离家纸村......]   day③主题:全真平行蜡像馆。   [你想没想过...来自平行世界的你为了不让你发现她存在的踪迹,平时都躲在哪里?在全真平行蜡像馆,或许能找到另一个你......]   [特别提示:本次旅途无任何隐形费用。全体旅客将在饮冰职业技术学院的学生寝室中入住。一日三餐皆在饮冰职业技术学院学生食堂食用。]   【注】:本次旅行将在第四天结束,请诸位游客于第四天上午10:00准时搭乘本次巴士返程。   【再注】:本次巴士不载死人;本次巴士只载本时空的旅客;本次巴士只载拿到了所有景点打卡徽章的旅客。   【饮冰市全体市民祝你旅途愉快。】   手册最角落的地方,印着不细看很容易被忽略的小字。   [饮冰职业技术学院学生寝室门禁时间:03:00-10:00。]   [饮冰职业技术学院学生食堂营业时间:10:00-11:00/17:00-18:00/22:00-23:00。]   [day①观赏时间安排:23:00-03:00]   [day②观赏时间安排:23:00-03:00]   [day③观赏时间安排:23:00-03:00]   这时间安排......   哪有到中午十点才开门的寝室...又哪有晚上十点还营业的食堂......   还有...说是4天3夜的旅游,实则所有游览时间都安排在“3夜”中了。   那白天...是留给她们干什么的呢......   虞姜将手中手册跟越涟三的比对了一下,完全一样,没有一点不同。   这时,脑袋跳得高高的,清了一下嗓子:“安静!”   不需要她特意说安静,早在她跳起的一刹那,整座大巴就已经安静下来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后视镜上方的电子表。   “现在是饮冰市时间10:46,本次巴士将在12:00到达饮冰市职业技术学院。本次旅途所有乘客都将再次入住。”   “特别提示——”脑袋眨巴着眼睛,“你们可别小看饮冰市的忠告,饮冰市的黎明危机重重,只有你们的‘门’才能保护你们的安全。所以,每个人要认准自己的门牌号——”她拉长了声音,“...可千万不要跑到别人的门后面去哦...别人的门对你来说是不是门...那可不一定哦......”   她絮絮叨叨的,明明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却被她反复交代,才不情不愿地将每个人的寝室号发了下来。   虞姜特意看了一下,跟她住在一个寝室的是赤狐、一个年轻女性乘客和那个抱着婴儿的女人。   她稍稍松了口气,巴士上的时间却一下跳到了11:00。   系统滋啦啦地响了一下。   所有玩家同一时间接到了第二条支线任务。   【饮冰市时间11:00,恭喜你触发了副本“绝对领域”的支线任务——】   支线任务才刚一被念出来,所有玩家面色霎时一沉。   现在...可是在巴士上啊...... 第138章   玩家都捏了一把冷汗,相互间打着眼色,却没一个人敢率先站出来。   坐在虞姜斜前方的女人跟邻座的男人聊得入迷,她怀里的婴儿朝后面扭着头,乌黑的大眼睛一直盯着虞姜。   短胖的小手插在嘴里,嗦得津津有味。   蓦地,婴儿像是卡顿了似的,突然一顿。   下一秒,他长大了嘴巴,虞姜甚至能看清他嘴里几颗冒出个白尖尖的小奶牙。   他哭得撕心裂肺。   整座巴士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抱着他的女人终于将心思又分给他一些,却怎么哄也哄不好。   ——奇怪...这婴儿不是一定很安静吗,怎么突然哭得这么厉害......   他母亲显然也是这样想的。   她扭过头来,虎视眈眈的视线肆无忌惮地在虞姜和越涟三脸上逡巡一圈,最终朝着虞姜呵斥:“多大个人了,你为什么特意吓我儿子?孩子小不经吓你懂不懂?”   越涟三皱着眉头,口袋中的卡牌隐隐有向外飞的趋势。   虞姜按住他的手,诚恳地道:“很抱歉。”   “为了表示歉意,我给孩子讲个笑话吧。”   女人:“......”   女人:“???”   她甚至没忍住朝怀里的孩子看了一眼...没错啊,还只是一个婴儿呢。   讲笑话...婴儿能听得懂吗......   耍谁玩呢?   她刚要骂,虞姜却已经开口了。   声音没什么起伏,一段故事被她讲得干巴巴的。但她嗓音低哑又泛着寒气,硬生生没一个人想起来要打断她。   “阿月与阿亮在饭店吃饭,吃完后谁也不想结账。只好用丢“骰子”的方法决定。   阿月:好了,骰子已经用杯子盖住了!   阿亮:买定离手,你先来!   阿月:我买双。   阿亮:那我买单。   阿月:好,那你去吧。”   乘客:“......”   乘客:“............”   这tm是几百年前的老梗?也太冷了!(╯‵□′)╯︵┻━┻   就只有赤狐一个人,捧着肚子眼泪都笑出来了,边笑还拍着坐在她旁边的棕狮:“哈哈哈哈哈薛大哥,他买单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   棕狮:“......”   不认识...他真不认识这个人。   系统叮咚一声。   【副本“绝对领域”个人支线任务二:从你的关键词中任意挑选一个。由此展开,给各位乘客展示一段才艺并至少得到一位乘客的赞赏。[不可与其他玩家才艺展示形式相同。](倒计时60:00)(已完成)】   【关键词“骰子”已进入解锁状态。】   【异界宝塔有限公司温馨提示:积分余额更新ing...你当前的积分余额为:200。】   有虞姜开了头,玩家确认了才艺展示在巴士允许的范围内,不会有生命危险,才开始努力地“卖艺”。   越涟三表演了一段卡牌魔术,谈行背了一首诗,棕狮唱了一首老歌,赤狐...赤狐没有才艺,于是躺在地上给大家来了一段胸口碎大石。   虞姜:“......”   轮到绿豆饼就更离谱了。   他嗫嚅着:“要不...我给大家来一段b-box?”   虞姜:“......”   乘客:“............”   虞姜特意留心了他们的关键词,觉得人人都像她的伙伴,又人人都不像她的伙伴...墨镜男和红发卡的关键词疑似跟“婴儿”有关;越涟三的魔术中提到了大提琴;谈行、棕狮、绿豆饼的表演就跟长了智齿牙疼似的;硬要说的话...就连赤狐的胸口碎大石都好像跟瑜伽有关。   虞姜甚至怀疑...玩家之间的关键词搞不好是有重叠的......   大巴又在尘土中穿行了一阵,十二点整,准时到达了饮冰职业技术学院。   无论是只有半截身体的司机还是那颗脑袋,都没有半点要下车的意思,绿豆饼没忍住问那颗一脸不屑的脑袋:“您不下车吗?”   脑袋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我为什么要下车?”   “那游览......”难道不是由你们带着去游览吗?   脑袋大吃一惊,像打量什么新奇物种似的,上下打量着绿豆饼:“你不认字?”   绿豆饼:“......?”   “认字就跟着路标去啊,多大个脸啊居然还想让我带你去?”   绿豆饼:“......打扰了。”   玩家顺着支线任务的指引下了车,跟在原本就有的乘客后面,一起往学生宿舍区走去。   饮冰职业技术学院占地不算太大,已经不知道废弃了多久了。   里面的建筑毁的毁坏的坏,有两栋六层高的教学楼,其中一栋已经塌了一半。   一栋四层高的学生活动中心,但玻璃几乎都碎了,透过碎裂的玻璃能看出里面挂满了蛛网——显然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来过了。   两座食堂倒是都完好无损,但因为已经过了用餐时间,玩家也看不出来哪座食堂是供他们这三天用餐使用的。   穿过一个小操场,就到了学生宿舍区。   宿舍区里立着不少宿舍楼,同样大多都是废弃的。   就只两栋勉强还能入住。   一座A栋,一座E栋。   遥遥相对。   虞姜、赤狐、红发卡和其他五位女性游客住在A栋,五位男玩家和九位男性游客住在E栋。   本来还有两位游客的...只是死在了巴士上。   玩家约定下午三点在宿舍楼下的操场集合,便分成两波,各自进了A栋和E栋。   按照车上那颗脑袋发的号码牌,虞姜住在303,红发卡和另外三位游客住在304。   踩在老旧掉渣的楼梯上,大家都被灰尘熏得咳嗽起来。   代码终于有时间跳出来,在虞姜耳边说:“主人,这个副本古怪得很,你要不要听听我的推论?”   虞姜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代码高兴坏了,装模作样地掐算。   不消片刻,它就哆嗦着,几乎要变成一串乱码了。   “不对...不对......”   抗争哼了一声:“你到底行不行?”   “我...”代码嗫嚅着,突然“呀”了一声。   “你们...在副本‘荒弃游戏’中...是不是曾经用过一个道具......”   它这么一说,不光是虞姜,连抗争也想起来了。   荒弃游戏中,虞姜确实用过一个道具。   为了救赤狐和棕狮,用过一个属于赤狐的道具。   ——B级道具“人类体验卡”。   “人类体验卡”定义了她的寿命。   她记得好像是...   “两个月零五天。”抗争还记得很清楚。   但他没当回事:“这只是一个B级道具...而且,从荒弃游戏到现在,才过去几天啊?还远远不到两个月呢。”   他安抚性地对虞姜说:“等我们从这里出去,直接叫宝塔解决了这个道具就好了。”   “但是...”代码想说它看到的不是这样的。   奇怪......“荒弃游戏”过去确实没几天,可为什么无论怎么算...虞姜都逃不开这个死局呢......   难道真是因为它能力不行?   它可是喝了智慧之泉的代码!   不可能吧......   越往上,宿舍楼中的灰尘好像就越大了。   赤狐捂着鼻子,声音闷闷的:“是因为灰尘从上往下落,多以上面的灰尘比下面的还要更多吗?”   虞姜:“......”   这逻辑...可以,这很赤狐。   比起楼道,303中灰尘更大。中年女人抱着婴儿,一脸理所应当地躲去了阳台。   只留虞姜她们三人打扫卫生。   年轻的女乘客嘟嘟囔囔地骂了半晌,先是骂躲懒的女人,又骂虚假宣传的旅游公司。   真情实感又义愤填膺。   跟所有只是在副本里打工的副本生物一点也不一样。   虞姜一边擦着桌子,一边问她:“虚假宣传?你是怎么想要来饮冰市旅游的?”   年轻女人有点不明所以,一脸狐疑地望着她:“不是因为咱们公司老板抽中了免费游览券...所以才叫有时间、业绩又合格的员工都来饮冰市旅游了吗?”   “真是气死了!”她柳眉倒竖,白嫩的脸颊都因为气愤而像小仓鼠一样鼓起来,“根本就是虚假宣传!这饮冰市也太破败了吧!没有一点好玩的!就那些破游览项目...我宁可在寝室里睡觉也不想去参观!”   说着,她蓦地一顿,有几分犹豫似的:“你...该不会告诉老板吧?”   “不会不会!”赤狐好像比她更气愤,“这老板简直不是人!让我们来这破地方...狗都不来!”   “再说了...我们哪够格能跟老板搭上话啊?”   ...虞姜看明白了,赤狐这是把这女游客口中的“老板”理解成宝塔了。   江陵:人在塔中坐,锅从天上来。   “咦...不对啊......”女游客目光审视,“你们是哪个部门的啊,怎么看着那么眼生?”   还不等虞姜回话,赤狐就理直气壮的:“这多正常?我都不认识全部员工,别说你了,我都干多少年了啊...恐怕我在这儿干的年头比你的年纪都大。”   虞姜:“......”   女游客:“......”   她看了看最多也不会超过三十岁的赤狐,沉默了。   ...好家伙,是打从娘胎里就开始在公司打工啊......   她没戳穿赤狐的“吹牛比”,随口问了一句,“怎么称呼你们啊?”   这回虞姜终于抢在赤狐前面回答了她这个问题:“你可以叫我白绷带,她是蓝围巾。”   女游客:“......”   她看向虞姜和赤狐的表情更不对劲了,就像在看两个中二病。   “看着年纪也不小了啊...”她没忍住嘟囔着,“哦,对了,那你们...可以叫我......嗯,瑜伽吧,我平时挺喜欢练瑜伽的,每天都要练半个小时......”   虞姜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瑜伽?”   她看了看阳台上哄婴儿的女人,又看了看正在拖地的瑜伽......怎么她的伙伴的关键词在巴士的乘客上一一应验了......   虞姜又看向赤狐,赤狐正埋头吭哧吭哧地清理床铺,对这个词好像一点反应也没有。   那她...大概率就不是她的那个伙伴了么......   等虞姜她们终于将寝室整理得差不多了,抱着婴儿的女人才终于不情不愿地从阳台走了进来。   她挑挑拣拣地选了最靠近阳台的床位,连个招呼也不打就直接坐了上去,赤狐气得直噘嘴。要不是她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就要直接扑上去跟她扯头花了。   饶是如此,她也骂骂咧咧的,好悬没拿眼睛在女人身上戳出个窟窿。   等时间差不多了,虞姜跟赤狐就按照约定朝着楼下操场走去。   才刚一出门,门内的婴儿就又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它母亲耐心地哄着,却跟在巴士上那时候似的,怎么也哄不好。   “这婴儿是怎么回事...不会晚上我们睡觉的时候它也要这么闹吧......”赤狐小脸皱成一团,简直要跟婴儿一起哭了。   等虞姜跟赤狐到了的时候,除红发卡以外的人已经全到了。   玩家看上去比一开始进入副本那副灰扑扑的模样好了不少,一看就知道已经简单地清洗过了。   绿豆饼的话真的很多,又爱管闲事。只有他皱着眉头,问虞姜和赤狐:“红发卡呢?”   赤狐跟人类交流最“得心应手”了,她歪着头:“小狐不知道鸭~~”   虞姜:“......”   绿豆饼:“.........”   其他玩家:“............”   棕狮朝着她脑袋敲了一下:“你天猫的,闭嘴!”   好在在场的玩家大多都了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谈行直接举起手腕看了眼时间,道:“你们有发现什么反常的吗?”   反常...可太多了。   但副本的规则模棱两可,虽然虞姜信得过谈行他们的人品,但任务中的那句“本次行动中唯一的伙伴”还是叫她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她将从瑜伽那里听来的“公司”、“旅游”的事跟其他玩家说了。   他们好像也得到了一样的信息,除此之外,谈行又道,“我感觉这些人不会那么简单的只因为什么‘中奖’就聚在这里——你们注意他们的人数了吗?”   在那两位乘客还没死在巴士上的时候,是16人,而玩家有8人。   要是虞姜的猜测不错——他们可能刚好能跟他们的“关键词”对上。   或许任务中破解“关键词”之后的诡异事件就跟这些来旅游的乘客有关。   绿豆饼面色一下子就变得煞白。   “那要是这么说...”   在巴士上就已经死了两个人,岂不是有的玩家的线索早在那时候就已经断了......   “应该没那么巧。”谈行轻声安抚,“假使真有人的‘线索’断了,他也还有‘伙伴’,我想这就是‘伙伴’的关键之处——即便有一个人很难拼凑出自己的那一半记忆,很可能也能依靠伙伴的另一半记忆推理出自己的这一半。”   红发卡这时终于姗姗来迟。   她喘着粗气,一双手被泡得红肿得像两根大萝卜,玩家都骇了一跳。   她刚一站稳就骂:“这些乘客太过分了!”   边骂她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她们就只叫我一个人干活也就罢了...”   她撸起袖子,白皙纤细的手臂上满是划痕。   尘土和细菌渗在其中,泥泞不堪。   ——怎么会这样?!   这些乘客...居然还有攻击性?!   谈行紧皱着眉头:“你触犯了什么规则?”   红发卡不敢置信地摇着脑袋:“她们叫我干活,我哪敢反抗副本里的NPC?...就老老实实地干活,她们站在阳台上闲聊,我隐隐约约听见她们说什么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   不止是虞姜,就连抗争的呼吸都是一滞。   红发卡接着说:“我感觉...不,我肯定!我肯定她们跟这里有什么关系!”   “说不准她们之前就是这里的学生!”   说着,她又哭起来了:“...我就这是稍稍凑近了一点...我真的什么也没干,她们就像抓住了只老鼠的猫似的......”   她眸色中是掩不住的惊恐。   “你们见过猫抓老鼠吗?”   “猫通常不会直接把抓到的老鼠吃掉...总是要先折磨一翻......”   越说越叫人不寒而栗。   傍晚的风一吹,凉凉的。就连她自己都害怕了,不再继续说下去。   “所以...”抗争分析,“这些乘客跟这里有某种关联,而你们可能就要弄清这些关联......”   “但是...不对劲。”   “这个副本......是‘绝对领域’啊。”   秦衡进入的“绝对领域”...是一个发生在一间医院里的副本啊......   饮冰职业技术学院...不仅跟医院没有一点关系...怎么现在还直接扯到二十年前的事了......   不光如此......   副本的“忠告”和巴士的“备注”也叫人云里雾里。   这里是“绝对领域”...却又一点也不像是“绝对领域”......   玩家又讨论了一会儿,第一天还没过去,实在讨论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陆陆续续有乘客从宿舍楼中出来了。   他们开始往食堂的方向去,玩家跟在他们后面,一起往食堂的方向去。   两间食堂都开着门,但乘客好像没有一点犹豫似的,全走向更大的那一间食堂。   玩家也跟着走过去,却在门口就被拦住了。   玩家也是这时才发现——饮冰职业技术学院,并不是除他们和同在巴士上下来的乘客外就没人了。   拦住他们的是个“液体人”。   不是全身一滩水似的人。   又很像全身都是一滩水似的......   他的脸皮扭曲着,像是脸皮之下有什么东西在游动、整张脸是液体做的似的。   他伸出胳膊,拦住了走在最前面的绿豆饼。   游动着的大脸凑近,几乎贴在绿豆饼身上。   嗅了嗅。   “这位...这位客人,你不能进入这个食堂。”   绿豆饼往后退了一大步,差点踩在他身后棕狮的脚上。   他瞪大了眼睛:“为、为什么?!”   液体人唇角微弯,还不待他回他的这个问题——   对面食堂门口站着的人先开口了:“这位...客人,你应该来我这里用餐。” 第139章   要说眼前的是一个“液体人”,那对面的就是一个“固体人”。   他一举一动都很僵硬,就像身体压根就是石头做的。   张嘴说话的时候也只是两片唇瓣在撞击——全身太僵硬了,以至于他一点表情也没有。   不细看的话,固体人并不像液体人看着那么可怖,但若是细看......   应该所有人都听说过恐怖谷效应。   就算没听说过,在生活中也一定切身感受过。   夜深人静被不小心关在商场面对数不清的人体模特的时候、独自玩手中格外精巧的芭比娃娃的时候、甚至某些盯着人形立牌时间久了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地突然感觉毛骨悚然。   这就是所谓的恐怖谷效应。   当某些类人形生物跟人类的相像达到一个阈值后,人类将不再像喜爱玩偶、机器人时那么喜爱它,反而会难以自抑地觉得惊恐。   对面的固体人看着不那么“不像人”,但正是因为太“像人”了,反而比一看就知道不是个人的液体人更叫人害怕。   他看着温和有礼,甚至可以说有点热情。   招呼玩家们到他那里去用餐。   就算知道这人一定不对劲,但用餐时间并不长,玩家也不敢磨蹭。压下心头的恐惧,便朝着那座更小一点的食堂而去。   小食堂里跟想象中一样破败不堪,也没人打扫,桌椅上积满了灰尘,角落里全是蛛网。   但比宿舍楼还好一点,至少没那么呛人。   食堂中就只开了一个窗口,脏兮兮的玻璃后面摆着几个铁盘,铁盘中盛着满满当当的菜品。   虞姜数了一下,是标准的四菜一汤。   正对着窗口的一面长桌很大,坐8个人绰绰有余,奇怪的是...这面桌子上虽然也有油渍,但看着比其他的桌子都要干净多了...像最近几天还有人使用过似的。   固体人戴好了厨师帽,站在橱窗后:“客人,要吃点什么?”   玩家将视线对准托盘里的“菜”的时候,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鸡蛋炒石头、土豆炖石头、干锅烧石头、糖醋石头鱼,和一道玉米石头汤。   旁边摆着的、灰突突的馒头...不出意外应该也是石头。   这是...全石头宴啊。   “请问...”绿豆饼尽量往后缩着脑袋,“要是不饿的话......”   他话音未落,肚子就先叫了。   绿豆饼:“......”   固体人僵硬的目光往他的腹部投去。   绿豆饼一下就捂住了肚子,好像肚子被看一下就能戳个窟窿似的。   固体人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咯咯愣愣、仿若石头撞击一般的怪笑。   “当然,客人如果不饿是可以不吃的。但是......”他拉长了语调,配上他僵硬的嗓音,像拿尖锐的石块往地板上摩擦似的,叫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我这里可只有三个时间段开门,你们了解过了吗?”   了解过啊,不就是10:00-11:00、17:00-18:00,和22:00-23:00么?   不管几点开门...这饭也根本都不能吃啊。   “好的,所有客人都确定暂不用餐吗?”固体人礼貌地询问。   玩家无一例外摇了摇头。   他一点也不意外,像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似的。   他一边慢条斯理地摘下厨师帽,一边道:“餐饮费是包含在旅游费用之中的,你们不吃...很亏的啊。”   玩家:...这能叫亏...要吃说不定命都亏没了。   “那请客人们先入座吧,每回用餐时间的前45min不管用不用餐都必须得在各自的座位做好,不然...我这个负责人很难办的......”   各自的座位?   固定人又挨个发给他们每人一个号码牌,是1-8八个数字。   刚好对应了正对着窗口那面长桌上的八个位置。   玩家做好,固体人却又像刚想到什么似的,一拍脑袋,说:“要是在用餐时间内你们又想吃饭了可以随时过来,不过...得加点服务费才能再用餐了。”   他拍脑袋的动作太大了,手掌与脑袋相撞,发出锵啷一声响,玩家都害怕他当场给自己爆个头...就这诡异的东西做出来的石头菜...怎么可能有人反悔啊......狗都不吃!   在玩家落座之后,固体人就好像真的变成了一块石头似的,站在橱窗后面一动不动。   要不是他那双灰突突的眼睛时不时眨几下,玩家都要以为他成了一座雕像了。   整座食堂静悄悄的,玩家的喘息声显得格外粗重。   一开始,玩家还能老老实实地坐着,但随着时间推移......   就连虞姜都感觉饥饿像一股来势汹汹的浪潮,席卷了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奇怪...怎么会这么饿?   饭菜的香味一阵阵往鼻子里钻,就算知道摆在橱窗后面的都是什么炒石头、炖石头、烧石头...还是叫人忍不住去想象要是吃下去得有多美味。   虞姜这时候才知道为什么固体人有那么一说了...单单是坐在这里,她就已经升起了无数次“只要把石头挑出去,其他的菜也是还可以吃的吧...”这样的念头。   要不是这只是她来到这个副本的第一天,简直以为自己已经要有至少七八天没吃饭了。   真的太饿了。   在座的玩家没有一个不是这样。   肚子咕噜咕噜叫的声音此起彼伏,很快就奏成一只交响乐。   红发卡最先忍不住了,她被打了一顿,又一个人干了所有人的活儿,消耗最大。   她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狠命地吞下一口并不存在的口水:“那个...你们饿吗......”   没人回应她。   ...这不废话吗?   谁不饿啊?   但玩家早就翻找过自己的随身物品的...兜里比脸都干净,上哪整“服务费”去啊?   红发卡又忍了一会儿,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她腾地一下站起身——站得有点猛,叫她眼前阵阵发黑,扶住桌子边沿才堪堪站稳。   她的面色更不好看了,也不知道是想说服玩家还是在说服自己:“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咱们还有一晚上要忙活呢,没力气可怎么行?”   她朝着窗口走过去。   固体人一见她,立刻戴上厨师帽,拿起了搁在一边的勺子,语气温和:“客人,想来点什么?”   真走到这里,红发卡又有点犹豫了,她嗫嚅着:“...嗯...服务费......”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固体人的笑声好像听着正常多了:“服务费么...那是小事情,还得看客人想吃什么...那才是大事情。”   这话听着模棱两可,红发卡下意识地觉得不对劲。   但站在这里,饭菜的香味更浓郁了。   她闻着这味道只感觉更饿,几乎都站立不稳,饥饿压抑着她的恐惧,连理智也被赶到狭□□仄的角落。   她指着托盘里的菜品:“这个、这个、这个...汤不要,别的都来一份!”   固体人微微一怔,提醒她:“客人,你吃得完吗?要是吃不完...”   红发卡的目光称得上是凶狠:“我吃得完!现在就是给我一头牛我也吃得完!”   “好的,满足您的要求,客人。”   固体人恭恭敬敬地将菜端了上去,一拿到托盘,红发卡的口水几乎都要流下来了,端着托盘就往回走。   却被固体人叫住:“客人,请等一下。”   他又摘下厨师帽,视线在红发卡身上来回逡巡...就像屠夫在挑选案板上的肉,哪一块更适合下锅似的。   “嗯...”他犹豫了几秒,“眼睛...你觉得眼睛怎么样?”   饭菜的香味依旧在拼命地往鼻子里钻,但红发卡诡异地觉得没那么饿了...不,不是不饿了...是恐惧再一次盖过了饥饿,占据上风。   支离破碎的字句被她从喉咙中间挤出来:“什、什么...你说什么?”   固体人又重复了一遍:“客人,你得付出一点微不足道的服务费...你放心,跟可口的饭菜比起来,这点微薄的服务费算不了什么...不会太疼的。”   疼...疼?   几乎是一瞬间,红发卡就发觉自己的视线窄了一半。   固体人手中蓦地多出一个什么东西...圆圆的,白中带着点黑...他捏在指尖...看着很Q弹。   ...眼球?!   钻心的疼痛顺着左眼直接爬上天灵盖。   红发卡的惨叫声响彻整间食堂。   “嘶,”固定人有点着急地往前倾着身子,“客人,你可要端稳了托盘啊,摔了托盘可不是一点服务费就能解决的事了。”   一点...你tm的管一颗眼球叫一点服务费?!   红发卡跪在地上,却死死地抓着托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着青白,额间冷汗流进她少了一只眼球的空洞里,又叫她左眼一阵钻心的疼。   固体人像看不见她怨毒的目光似的,啪地一下捏碎滑不溜丢的眼球。   眼球爆裂,甚至有汁液溅进摆在前面的饭菜中...他也丝毫不以为意。   虞姜注意到,眼球被他捏碎的一瞬间,他自己的左眼跟着变化了。   不再是灰突突的无神的模样。   变得...跟红发卡还完好的右眼有点像。   就像本来就是一对的眼睛...现在却长在了两个人脸上似的......   “呀,”固定人再一次往前倾了倾身体,“这位客人...用餐时间只剩半小时了哦...吃不完的话......”   红发卡的下唇被她咬得往外渗着血。   她强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   坐在座位上开始吃菜。   灰色的石块被她拨到一边。   固体人又出声提醒,声音中是化不开的恶意:“客人,一点、一点也不要剩下啊...浪费可耻啊。”   他的意思是...就算是石头...也必须吃下去。   红发卡顿了一下。   捡起一块石头扔进嘴里。   石头与牙齿相撞,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   ...但石块竟真的被她嚼动了。   只是有鲜血顺着她唇角流下来。   细看的话...还能看见鲜血中混着的一点黑乎乎的泥浆。   就算肚子依旧在唱戏,也没有一个玩家想要吃这里的任何东西了。   等红发卡将这一桌菜都吃完的时候,她的嗓子肿的厉害,鲜血淋漓的...几乎已经说不出话。   玩家想让她先回去休息,但她那个寝室哪能休息...她用衣服上扯下来的布条将左眼一缠,坚持跟其他玩家一起行动。   他们从小食堂出来的时候,其他乘客也正从大食堂出来。   各个满面春风,嘴角流油...显然对大食堂的饭菜很满意。   虞姜甚至听见他们说:“吃了这里的饭就是立刻死了也值了。”   虞姜:“......”   两个食堂的饭菜差距真的有那么大吗?   玩家没忍住在食堂门口驻足了片刻。   液体人端着客人吃剩的饭菜倒出来。   虞姜数了数,足足36道菜品,18道南菜、14道北菜、甚至还有4道满菜...想到3天的旅游时间......好家伙,这是要准备满汉全席啊。   同样都是游客,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玩家简直要酸死了。   特别是绿豆饼,骂骂咧咧的,又回过头来安抚玩家:“没事啊,大家。我那里还有一袋绿豆饼,咱们分一分,坚持三天应该还没问题。”   像是听见他们说什么了似的,液体人不屑地撇嘴。   霎时间,饭菜的香味就更浓郁了。   玩家饥肠辘辘,哪受得了这个?   逃也是的从食堂跟前走了。   玩家先是利用这段时间到今晚要去的位于饮冰职业技术学院西边的荒坟看了一眼,但那里真的就只有几个小土包。   不具备任何观赏性。   “看来这里只有在‘观赏时间’才会变得能‘观赏’。”   一无所获。   玩家将要离开的时候,风却好像又盛了几分。   卷着玩家的衣角。   叫虞姜有种错觉...这里......好像不想叫她们离开似的。   “咦,”代码钻出来,趴在虞姜耳边说,“主人你看!”   虞姜顺着它的视线看去——   这里应该形成了一个小气候。   风在其中打着卷,形成一个小型旋涡。   旋涡中间,有一点点黑灰被卷着飞舞。   ——是烧黑了的纸片。   “从纸片的燃烧程度来看,应该是刚被焚烧不久的。”   刚焚烧不久...   有人来过这里。   焚烧纸片...是祭拜?   是谁?   来这里祭拜谁?   早不祭拜晚不祭拜,偏偏赶在这时候祭拜...是某位前来旅游的旅客心虚,到这里的第一件事就是祭拜,还是这位旅客之所以来到饮冰市旅游...就是为了祭拜什么人?   不管是哪一种...这些旅客一定都跟这里有什么关系。   而这几个不起眼的小土包里......也一定埋着什么人。   “哎呀!”   赤狐惊呼一声。   她身侧的棕狮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臂:“你天猫的,能不能看着点路?”   “我看了啊,没看到嘛...”她泄愤似的踢了一脚脚下的尘土,“是有东西绊了我......”   “等等!”   谈行一下呵斥住她。   赤狐一愣。   抬起的脚悬在半空,甚至不敢落下了。   谈行俯下.身子,在尘土中挖出一个长条形的木块。   虞姜蹙紧了眉头——这木块怎么那么像......   “续...之......续什么之啊?都看不清......”   赤狐念叨着,抬起的脚终于落下了。   玩家都围了过去。   虞姜也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木块。   木块上的字迹好像被人抹去了,只能隐隐约约地看清一个“续”字和一个“之”字。   虞姜能肯定,是被人抹去,而不是因为年限久了自然模糊。   因为...上面的指印太清晰了。   一看就是人为的。   不止虞姜一个人看出来,在场的玩家都看出来了。   “这是...墓碑吧......”   “谁特意将墓碑上的名字抹去了?”   “续*之*...是续*之墓吧?是一个姓续的人的墓碑吗?”   姓续的人?   有这个姓氏吗?   绿豆饼又补了一句:“是叫*续*的人也说不定,在我老家那里,也有人墓碑上不刻姓氏的,不过多半是一些被家族除族的人才会没有姓氏。”   ...这样么?   虞姜盯着木块上的字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代码又算不出来了,它问虞姜:“会是刚才来烧纸的人干的吗?烧纸之后又拔掉了墓碑...甚至抹去了墓碑上的字迹?”   虞姜摇头:“不会。”   墓碑上的尘土做不了假,一看就被埋了不知多长时间了,绝不是刚刚埋下去的。   倒是墓碑上人类手指的擦痕...看着倒是很新。   但怎么可能有人做到先将墓碑埋了很久又在上面制造一个新鲜的擦痕呢?   这根本是前后矛盾啊。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虞姜想得太多了,她总觉得...被擦掉的字...似乎也不一定就是大家想的那样......   玩家本想再去游览手册上提到了另外两个地点转一转,但饮冰职业技术学院的大门紧锁着,他们根本出不去。   看来不到时间是不能提前出去了。   他们分三波分别对两栋教学楼和和学生活动中心进行了探查。   虞姜跟越涟三分到的是学生活动中心。   学生活动中心中灰尘很大,一看就是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   里面结构也很简单。   一层是几间很大的专业教室。   二层一整个舞蹈厅,墙壁是整面的玻璃镜——但镜子完全被灰尘糊住,已经照不出人了。   三层是间小型的演播厅,下面只有一百来个座位...这间学校的学生人数一定不太多。   四层倒是像模像样的,是间会议室,配套还有奢华的休息室。   下面简陋成那样子,这里却这么精致...一看就知道这学校把钱都花在什么地方了。   话说回来...饮冰职业技术学院...究竟是怎么废弃的呢?   巴士中什么也看不见,玩家不知道是只有饮冰职业技术学院成了这幅荒凉废弃的模样还是整座饮冰市都已经成了一座死城。   ——这就只能明天去冥阳路44号扎纸村的时候再留心了。   虞姜秉着呼吸,翻开了会议室上的文件。   字迹勉强还能辨认:   “关于纺织服装学院大二女生坠楼声明。”   “学生宿舍B栋103室单同学死亡鉴定书。”   “戏曲专业毕业生文艺汇演或将取消......”   越涟三靠近过来,递给虞姜一包口罩:“这里灰尘太大了,稍微遮一下。”   虞姜接过,将会议桌上的文件指给他看:“这里好像发生了不少事故。”   越涟三一愣。   朝会议桌看了一眼,又看向她:“什么?”   虞姜顺着他的目光又朝会议桌看过去,会议桌上空空如也。   根本没有什么文件。   灰尘已经积了厚厚一层...上面就只有一个清晰的、属于虞姜的指印。   文件...不见了。   越涟三神色凝重,声音涩然:“你看见了什么?”   “我...”虞姜摇头,“还没看清,只来得及看见一行题目,这座学校...可能死过人。”   越涟三又朝会议桌看过去,上面一点曾经存在过什么文件的痕迹都没有。   他进入副本以来第二次提醒虞姜:“这个副本很不对劲。”   “刚进入副本时的灰土你还记得吗?”   灰土?   虞姜点头。   这里的土地好像并不是黑色的,灰扑扑的、又松又散。   “那是骨灰。”   虞姜眉尖一下就蹙起来。   ...骨灰......那么多骨灰...这饮冰市得死多少人?   不出意外的话...学校外面应该跟这里一样...都是一座废弃的死城了。   越涟三面色看上去不太对,虞姜也是进入副本以来第二次问他:“你没事吗?”   他摇摇头,又点头:“这里对记忆的侵蚀度很高,我总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忘了什么...”   但这不过才是进入副本的第一天。   就要这个副本对人类的侵蚀度再高,又怎么可能会到这种地步......   他看着虞姜的眼睛:“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实的,这个副本很不对劲,你要格外小心。我总觉得...太巧了。”   什么太巧了?   虞姜紧蹙着眉头。   他是说...这个副本中的熟人太多...所以太巧了吗?   他又道,嗓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得见:“不要相信任何人,除了你的‘伙伴’。”   虞姜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玩家再一次汇合在一起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绿豆饼拎着他的绿豆饼,给每位玩家都发了一个。   “绿豆饼不多...咱们8个人,一人一天只能分一个...就这,到第三天还没得吃了呢。”   他肯把绿豆饼分出来都已经是很慷慨的行为了,没人对只拿到了一个绿豆饼有什么不满。   玩家都吃了绿豆饼,只有墨镜男,他戴着口罩,根本没法吃。   也没有一点取下口罩的意思。   将绿豆饼小心翼翼地包了起来,放进了口袋里。   绿豆饼斜了他一眼,嘟囔着:“怪人...”   饶是如此,到用餐时间玩家一坐在座位上,又饿得不行,连头脑都一阵阵发晕。   要不是下午红发卡吃饭的模样太惊悚,真的要忍不住吃这里的菜了。   坐满45min,玩家脚下生风,逃也似的从这里跑了。   他们算来得早的,荒坟处却都已经挤了不少游客。   白日里破败的荒坟被拉上了一圈警戒线——灯火通明。   而坟头上,赫然立着一座墓碑。   墓碑背对着玩家,玩家看不清上面的字迹。   一道女声响起:“欢迎大家来游览饮冰市的特色项目——今夜邀你赏墓碑!”   她的声音富有穿透力,尖细又刺耳。   玩家找了一圈,也没能找到她的身影。   却听她又道:“游览本项目能得到饮冰市特制的景点打卡徽章和小礼品哦...徽章只有十六份,先到先得!”   什、什么?!   巴士特意提醒过——不载死人、只载本时空的旅客、只载拿到了所有景点打卡徽章的旅客。   结果现在徽章限量?!   乘客们越来越多,不知道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窝蜂似的往前挤:“我要徽章!我要徽章!给我徽章!”   根本不用数,所有人就能看出来...眼前的“乘客”数量已经远远超过了巴士本来搭载的22人。   这些突然多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第140章   玩家终于找到声音的源头了。   哗啦一下。   尘土中钻出个几乎有两米高、三米长的蜈蚣。   蜈蚣呈土黄色,密密麻麻、又尖又细、麦秆一样的脚有上百只,在灯火之下油光锃亮,正密集地捯饬着,速度快得惊人。   她一钻出来,先是绕着游客们爬了几圈,间或遇见满意的还凑上前去拿圆乎乎的脑袋顶一顶。   但她“满意”的似乎太多了。   好像在菜市场挑选过冬要囤积的大白菜,略齐头整脸些的全要一口气包圆。   游客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大气也不敢出。   赤狐瞪大了眼睛:“我怎么从没见过这样的...怪物......她的嘴在哪里啊...没有嘴都能发出声音来吗?”   赤狐声音不大,但周围太安静了,蜈蚣还是一下就听见了她的声音。   她笑了两声——似乎是笑了两声。   声音短促又尖细,虞姜也很难分辨是不是笑声。   又是呼啦一下。   她忽然立起一半。   像毛毛虫一样的腹部带着点比她的腿脚更密集的...短而黑的、软乎乎的腹足。   但最前头的部位...是一张人脸。   整张脸约莫都有一米来长,脸型尖细,下巴像锥子、眼睛也尖细、鼻子扁平,欲落不落地那么贴着...嘴巴更离奇,菱形的嘴巴几乎占据了大半张脸,土黄色的、嘴唇向外翻着...一口气绝对能吞掉十来个小孩。   她的脸...居然长在了长条形的、软乎乎的腹部上。   她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赤狐,只盯得赤狐腿脚发软,才似笑非笑地移开了目光。   登时就有巨物恐惧症的游客直接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蜈蚣没有眉毛,但该有眉毛的位置皱了一下,大声地呵斥:“怎么会有这么不文明的游客!难道是觉得我长得不好看吗?——就算真觉得我长得不好看,出于礼貌也得装一下吧?”   “我这里不欢迎这种不文明游客!”   她表情不愉,声音中可听不出一点不愉。   反而近乎是兴高采烈地游到这位游客身边。   来不及躲避的游客被她撞得人仰马翻。   可真没冤枉她的嘴巴...眨眼间,不光晕倒的游客,就连站得离那位游客稍微近了一点的其他游客...都被她一口吞了下去。   她咀嚼的声音很大,大到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见她嚼碎骨头的声音,还有因吃得太快、人体中血液迸溅,呛到她喉管使她猛烈咳嗽起来的咳嗽声。   随着她咳嗽的动作,有没嚼碎的肉渣被咳出来,喷溅在地上,沾满了泥土。   这里更安静了。   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没人听得着——根本没有人还记得呼吸了。   几秒钟,就只几秒钟,几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甚至她都没怎么细嚼,就草草地囫囵吞了。   一个大活人从生到死,就这短短几秒钟。   ..这东西...是真的吃人啊。   她打了个嗝,血腥味浓重得大家几欲作呕。   “这里不欢迎这种游客...”她拍了拍腰腹的位置,“..但这里么...来者不拒。”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好像随心所欲、根本不需要遵守任何规则。   游览都还没开始,就先给了玩家一个下马威。   代码瑟瑟发抖,掐着手指计算着,磕磕巴巴地凑近虞姜:“主...主人,你要格外当心啊!”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它的水平不行...为什么它不知道怎么算...主人好像都能被这家伙杀死啊?!   ..这也太可怕了!   虞姜紧皱着眉头。   终于确定了。   接引人说得没错。   副本“绝对领域”根本不像江陵说的一样只是出现了故障。   它是真的...要活了。   虞姜眸光沉沉,即便灯火通明,都像深不见底的黑洞,没有一丝光从中反射出来。   她必须得确定...它活到什么程度了。   “好了,那今夜的观赏活动就——”   “等等。”   蜈蚣愣了一下。   旋即勃然大怒。   “谁!是谁!”   “胆敢打断我...不怕死的就站出来!”   她虽然这样问,目光却朝着虞姜投过来,好像早就知道是出声的是虞姜似的。   但她迟迟未动。   虞姜感觉自己的衣袖被拉住了。   她没去看拉住自己的是谁,径直往前一步。   在瑟缩着后退、恨不得把脑袋插进坟堆里的游客中十分显眼。   “是我。”   蜈蚣猛地游过来,速度快得只能看见一连串的虚影。   沿途不知有多少游客都被她撞翻,又抽到几米远。   生死不知。   她停在距虞姜不足十公分的位置。   刷拉一下立起上半身。   有虞姜整个人那么高的人脸简直要贴在她身上。   她刚吃完人,血腥味很重。   虞姜的眉尖打了个结。   “你——”   “等等。”   虞姜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在至少一米远的位置站定。   “这位女士,社交最好保持一个礼貌的距离。”   蜈蚣:“......”   蜈蚣:“???”   什么礼貌距离...你是嫌弃我吧?是吧?是吧?一定是吧?(╯‵□′)╯︵┻━┻   她又尖又细的眼睛倒映着虞姜的身影,虞姜面无表情,好像就只是在跟再普通不过的随便一个什么人交谈。   蜈蚣恶狠狠地、不肯放弃地又往前挪了半步:“你知道你是在打断谁说话么、难道...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是啊。”虞姜眉心微蹙,微微偏了偏头。   蜈蚣一下子被噎住了,早就想好的台词忘得一干二净。   她在根本没有多少容量的大脑里搜刮了一圈:“你有什么意见?”   刚一说出口,她就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也太没气势了!   不等虞姜回话,她又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嘶吼着又重新问了一遍:“你有什么意见!”   虞姜没有停顿,也没给蜈蚣更多思考的时间。   声音不大,在场的游客却没一个人听不清。   “那你记一下,我简单地说一下我的几点意见。”   蜈蚣:“......”   蜈蚣:“???”   “第一,如果游客真有不文明的行为,你可以根据相关条例实施相应措施。但在那之前,还请你出示相关条例。”   “第二,即便游客有不文明行为,你是不是真有权利立即实施相应措施?难道不需要第一次警告以作示警?当然,或许规则容许你不经示警直接对游客进行惩处,但是——还请出示相关条例以证你没有违规。”   “第三,一人违规,是谁给你的权利叫你能连没有违规的人一起惩处?”   “女士,你怎么证明...你现在的做法没有违规?”   蜈蚣:“......”   蜈蚣:“???”   蜈蚣被问懵了。   她看着眼前的女人...年纪很轻,白皙纤细,除了眼神有点冷外...没什么好怕的。她一口能吞下十个这样的人类。   但是...虞姜眸色黑沉,太黑、太沉了,像深不见底的幽潭。   她周身并没带着怒气,还是叫蜈蚣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蜈蚣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然后才反应过来......这tm谁啊?   语气诘问、还列了一二三点...你以为你是领导下乡来视察来了吗?咋不直接做个表格写篇论文□□她呢!(╯‵□′)╯︵┻━┻   “在这里——我就是规矩!”   蜈蚣张大了嘴巴,眼神凶狠,隐隐泛着红光:“你再敢这样跟我说话,我就一口吃了你!吃个人而已——我倒要看看有没有人敢来问责我!”   “是么。”虞姜点头。   “那你就是不愿意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清白?   蜈蚣怪笑一声——这个人类脑子是不是不好使啊,她都说了——   下一秒。   蜈蚣感觉腹部一痛,自己好像被人翻了个个儿。   她的视角滚动着,能看见一个又一个人类惊恐的面孔。   他们都在兵荒马乱地后退...好像生怕沾上她似的。   直至撞上墓碑。   坚硬的墓碑硌得她腰腹生疼——连脚都被撞断了一只。   怎么...怎么回事???   蜈蚣挣扎着给自己翻了个个儿...腥臭的味道在鼻尖蔓延开来...她身下,黑灰色的血液已经淌了一地。   跟尘土混在一起,变成了恶心人的泥浆。   她...她受伤了?!   她按住伤口,面目狰狞地往人群中看过去——正看见虞姜微笑着挥了挥手中的三叉戟。   她的声音冰凉却也温和:“女士,真的不出示相关条例证明你的清白吗?”   “这是我第一次对你示警。”   “..勿谓言之不预。”   蜈蚣按着伤口,嗖地一下窜到虞姜身前:“......你是个什么东西!别以为我会......”   虞姜眉尖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拇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三叉戟——蜈蚣被吓得一哆嗦,往后退了一大步。   恶狠狠地道:“我保持礼貌的社交距离了啊,你怎么能动不动就打人?”   虞姜:“......”   个子那么大...这么怂吗?   不知道是不是蜈蚣的错觉,周围静悄悄的,好像一切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她在身上翻了半天,嘟嘟囔囔的:“...又没说不给你看......”   她泄愤似的丢给虞姜一个小册子。   是红皮的员工手册。   不起眼的角落中印着黑塔标志...确实是宝塔的员工没错。   虞姜翻开手册——手册中大片字迹都已经模糊了,根本看不出这个副本的规则。   蜈蚣嘴硬:“我可没撒谎,我没有违反规则。”   因为这里...根本就没有规则嘛。   虞姜眉头皱得死紧,她朝蜈蚣勾了勾手指。   蜈蚣一脸防备地凑过来:“干嘛?不是你说要保持礼貌的社交距离?”   虞姜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记不记得自己是哪个组的?”   蜈蚣瞪大了眼睛:“什、什么...什么组?”   果然...“绝对领域”侵吞了她的记忆,她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是什么人了。   虞姜将员工手册揣进兜里:“明天找我来拿。”   蜈蚣:“???”   凭啥啊?   ..但她不敢问。   虞姜又淡淡地吩咐:“现在,继续今晚的游览吧。”   蜈蚣:“???”   尼玛...你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直接指挥上了(╯‵□′)╯︵┻━┻   她话音一落,蜈蚣就感受到周遭的一切又“动”了。   是时间类的能力?还是什么结界?   这下她是真的害怕了。   决定明天乖乖地去取员工手册。   她一甩尾巴,爬了回去,清了清嗓子,用从所未有的真诚语气念道:“各位游客,欢迎来参加饮冰市特色旅游项目——今夜邀你赏墓碑。”   游客:“......”   这语气...更尼玛惊悚了好不好。 第141章   风将地上尘土卷起,又簌簌拍落,看着倒像是土从天上来。   暖色灯光映照下,灰黑的尘土隐隐泛着黄。   这下真叫人分不清是尘土还是骨灰了。   观赏墓碑的时间一共就只有三小时,刚才又耽搁了近一小时。   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叫人担心就算不去抢16个徽章的名额...也连最基本的“观赏”都做不到。   但玩家可能真的想多了。   蜈蚣说的什么“先到先得”也根本就是在撒谎。   她不过在人群中随手一指:“你,就是你,上前来观赏墓碑吧。”   被选中的幸运儿简直要乐疯了。   他战战兢兢地走近警戒线,眸光中迸发出根本压抑不住的喜悦。   但他才看了墓碑一眼,脸色就变得煞白。   两股战战、目眦欲裂。   蜈蚣不屑地笑着,出声喊道:“下一个!”   竟根本就没给他什么徽章。   这位游客跌坐在地,黑漆漆的瞳仁不住地颤动,颤颤巍巍地伸手指向墓碑,嘴里不自觉地喃喃:“不可能...不可能......这是假的!”   “什么甲的乙的?”蜈蚣一尾巴把他抽出警戒线,又悄悄拿眼睛去觑虞姜,见虞姜没什么反应,才接着呵道,“本项目可是饮冰市特色游览项目中最火爆的高人气项目,来观赏的游客这么多...就算被墓碑迷住了,也不能赖在前面不走,耽搁了整个项目的运行......”   “要是有人非要耽搁整个项目的运行...”她拍了拍肚子,分叉的舌头舔着外翻的嘴唇:“我可还没吃饱呢。”   被她一尾巴抽出来的游客砸在地上,大口大口的鲜血吐出来——他却连擦也顾不上擦,更爬不起来。   他好像完全被吓傻了,只不停地重复:“假的...假的......根本不可能!”   谈行胆子最大,第一个靠近了他。   他俯下.身子,声音轻柔、循循善诱:“这位大哥,你看见了什么?”   “看见什么?”游客好像被他问得一怔,他停下嘴里的絮叨,看向谈行的目光呆愣愣的,“..看见...墓碑啊......”   墓碑?   谁不知道他看见了墓碑?那不就摆着一座墓碑吗?   但是...就只看见了墓碑吗?   一座墓碑而已...就把他吓成这样?   谈行皱着眉头问:“还有吗?”   “还有...”游客同样皱着眉头,好像不过几分钟过去,他就已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似的。   “还有...对,还有...确实还有。”   他语气逐渐变得坚定起来,身体蛄蛹两下,却依旧没能爬的起来。   许是牵扯到了伤口,又一大口血被他吐出来,他终究还是放弃挣扎,有气无力地朝着谈行勾了勾手指:“小伙子,你凑近点。”   谈行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游客,微微靠近了些许。   “我还看见了墓碑上的......”   一股大力猛地将谈行向后拖拽。   旋即便是咔嚓一声。   眼前的游客大张着嘴巴——嘴巴实在太大了,一直咧到耳后,看着比他的脑袋都还要大。   里面长着密密麻麻、尖利骇人的牙齿,粗略看去,都有上百颗。   不过此刻,有十数颗牙齿都被一根铁条蹦碎了。   墨镜男一手扯着谈行的后衣领,一手握着一根足有一米来长的铁条。   铁条看上去毫不起眼,甚至锈迹斑斑。   也不见他怎么用力,插在游客嘴里,竟就直接蹦碎了他这么多颗牙齿。   他声音喑哑:“当心点。”   谈行惊魂未定...这游客竟是想一口咬碎他的脑袋!   游客捂着嘴巴,也不装爬不起来了。一个翻身,他就跳将起来,怨毒的目光来回在谈行和墨镜男身上逡巡,露出个奸计得逞一般的冷笑,一瘸一拐地跑远了。   夜色太浓。   他才刚一离开灯火映照的范围,就消失在黑暗中,像被黑暗一口吞噬了似的,完全不见了踪影。   越涟三在虞姜耳边低声说:“之前从未见过他。”   谁?   刚才的那个游客么?   从巴士上下来的22位游客中,确实没有这个人。   他是从哪来的...又要到哪去...他是消失在了黑暗中......还是黑暗根本就是他的归宿?   “观赏”实在是太快了。   看向墓碑的一刹那,没有一个游客不是脸色煞白、两股战战。   但无论是哪个游客,都没说出自己看到了什么,蜈蚣更是没给任何一个游客徽章。   整个观赏的环节就像一幕无声的接力,一个上去又一个下来。   然后所有人收获同样的恐惧。   等轮到玩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第一个被选中的是一整天都格外凄惨的红发卡。   她只朝着墓碑看了一眼,瞳孔就整个放大。   下一秒,她下意识地往玩家的方向看了一眼。   虽然很快就收回了目光,玩家还是都看清了她眼中深深的防备和仇视。   她这是...看到什么了?   不等蜈蚣催促,她就匆匆从警戒线中走了出来。   绿豆饼赶忙迎上前去,腆着脸询问:“你看见什么了?”   红发卡却像吓了一跳似的,一下子弹开,跟他保持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语气也冷冷的:“你自己去看就知道了。”   说完,她根本不等玩家,就匆匆朝着宿舍楼的方向而去。   绿豆饼摸不着头脑:“干啥啊这是...这一个两个的...全是怪人。”   下一个被选中的是墨镜男。   他倒是没什么反应——有反应也看不出来...又是口罩又是墨镜的,遮得实在太严实了。   绿豆饼同样问他看见了什么。   他却只摇头不说话。   ...怎么都不说...难道是看见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玩家一个一个的都被选中观赏,每个观赏后面色都很古怪。   就连越涟三,都没忍住皱着眉头看向虞姜。   他声音压得很低:“路上等我。”   他是想要回去的路上将看到的东西告诉她?   虞姜皱眉...难道看见的东西并非不可说吗?   他们究竟看见了什么...竟然都是这幅讳莫如深的模样。   蜈蚣好像在公报私仇似的,在场都没什么人了才终于轮到虞姜。   这时候,时间已经迫近凌晨三点了。   她一走上前去,蜈蚣就往后退了一大步:“先说好啊,不管看见了什么,你都不能因此随意打我。”   虞姜:“......”   她看上去难道是什么暴力分子吗?   墓碑静静地伫立着。   并不是白天她们看见的被人擦花的那一块。   是一块能映照出人影的、光洁如镜的墓碑。   墓碑上,是面色苍白的虞姜自己。   她胸口插着匕首,暗红的血液流了一地。血液在她身下缓缓流淌,汇聚成一个鲜红的数字。   上面写着:3。   什么意思?   墓碑上画面一闪,是一行纯黑的小字。   在灰色的墓碑上不算显眼。   就算借着灯火,虞姜依旧须得仔细辨认。   上面写着:【...你已经死了。】   漆黑的字迹往外透着沉沉的死气,只是站在墓碑前面,就叫人透不过气来...好像不仅“死了”,甚至已经被埋进土里了似的。   虞姜终于能肯定为什么每位游客只看墓碑一眼就脸色煞白了...她现在一定也脸色煞白。   纯属憋的。   代码吓了一跳,浑身乱码翻滚:“这这这...这......假的吧?!”   虞姜紧抿着唇瓣。   下一秒,墓碑画面又是一闪。   【...你想要续命吗?】   续命......?   “咦,”代码松了口气,“要要要!能活着谁想死啊!”   不知道是听见了代码的声音还是自动跳转的程序被启动了。   墓碑上浮现出新的一行小字。   【3天内杀死该死之人,拿他的命抵你的命。】   ...该死之人?   什么人该死?   【杀死你的人...难道还不该死么?】   虞姜的眉头皱得死紧。   要是她没看错的话...墓碑上的她胸口上插着的那柄匕首......   【杀死该死之人,或正确找出你的“伙伴”,你的生命还能延续。】   正确找出伙伴也行......?   虞姜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果然——   【你处于解锁状态的“关键词”每天会被一位幸运儿随机抽取。抽取该关键词的人将成为“猎手”,被猎手挑中的你则自动转化为待宰的猎物。】   【杀了你,他将当即结束本副本的循环,脱离副本。】   结束副本的循环...脱离副本?   这规则...是在逼所有人互相残杀。   啪地一下,屏幕又是一闪。   墓碑上的字迹消失,光洁的镜面碑体倒映出虞姜的面孔。   虞姜盯着墓碑。   墓碑中的她同样盯着她。   墓碑中的人影轻轻晃动,整面碑体像被风吹皱的水面。   她的唇瓣轻轻动了动。   虞姜肯定,她看见她的唇瓣动了。   但她分明没有动。   无论是抗争还是代码,对此都没有任何反应。   好像就只她一个人看见了似的。   咔哒一声。   不知是谁的钟表指针撞向又一个整点。   无论是蜈蚣还是墓碑,就连通明的灯火,都幻影似的消失。   没能来得及观赏墓碑的游客哀嚎着,像筛粉似的,风一吹,全成了浅灰的尘埃。   是...骨灰?   系统冰冷的声音在同一时间响起:   【饮冰市时间03:00,恭喜你触发了副本“绝对领域”的支线任务——】   【副本“绝对领域”个人支线任务十八:饮冰市的特色游览项目“今夜邀你赏墓碑”叫你流连忘返,甚至错过了最后能回到寝室的机会,但午夜的饮冰市危机重重,你得想办法回到属于你的“门”后面。(任务限时:15:00)】   【异界宝塔有限公司温馨提示:积分余额更新ing...你当前的积分余额为:1500。】   [特别提示:“门禁时间”,不在“门”后的所有玩家副本侵蚀速度提升100%,夜幕附带“虚弱”buff,所有玩家身体各项消耗速度提升100%,所有玩家各项身体素质削弱50%。]   几乎是一瞬间,一整天就只吃了一块绿豆饼的虞姜就感觉饥饿裹挟着干渴,朝自己卷过来。   深深的疲惫像滔天巨浪,一下子就将玩家拍在海岸上。   就连最简单的睁开眼睛都变成了一件得拿强烈的意志力跟困倦不懈斗争的壮举。   在场的玩家都一样,谁也没比谁好到哪里去。   特别是谈行这种智力型玩家,几乎要站立不住。   “任务限时15min,咱们得赶紧走!”   越涟三抓紧了虞姜的手腕。   他看上去并不比虞姜好多少,这个副本好像格外克制他一样...他的体温比虞姜还要凉。   被他抓住的手腕像是插.进了冰窟里,只短短几秒,虞姜就感觉整个手臂都麻木了。   他们的速度不算慢,无论是赤狐和棕狮,还是谈行和绿豆饼,都被他们落下一小段。   但墨镜男的速度更快。   他好像根本不受影响似的,一个人走在最前头,走得又快又稳。   看着他的背影,那种诡异的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虞姜紧皱着眉头,在记忆中搜刮了一圈...也没想到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   ...难道有关这个人的记忆已经被侵蚀了吗?   不,不应该。   打从进入副本开始,她就觉得“有点熟悉”,但“确定不认识”。   就算这个副本是记忆侵蚀度真有那么惊人,也不可能一个照面就侵吞了她的记忆。   ...侵蚀要是有那么快,也不能叫“侵蚀”了。   “你知道我在墓碑中看见了什么么?”   越涟三突然出声。   声音依旧压得很低。   就只他们两个人能听得清。   他的呼吸像他的手指一样凉凉的。   喷洒在虞姜耳廓,叫虞姜颈间细小的绒毛根根分明地立了起来。   她眉尖蹙了一下,点头:“墓碑中,应该是每个人是死亡预告。”   “预告...”   这两个字在越涟三舌尖呢喃:“你怎么知道是预告...不是已经发生的事实的投影?”   虞姜的脚步蓦地一顿。   她扭头朝越涟三看过去,他棕黑的瞳仁中倒映着自己格外苍白的面孔。   虞姜再一次看见...倒影中的她...唇瓣轻轻翕动一下。   就好像...有什么话想要跟她说。   她紧紧地盯着她,或者说,他。   “你是怎么死的?”她问。   越涟三忽然笑了一下:“就算真是什么事实的投影,我也不会死在这里。”   “你也不会。”   说话间。   谈行和绿豆饼赶了上来。   “快走啊,磨蹭什么呢?”   绿豆饼气喘吁吁的,才走了这么一小段路,他看着就比弱不禁风的谈行还要累。   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连脚印都比其他人踩得更重一些。   浑身也像是长了虱子似的,叫他想抓又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最终就只咬牙忍着。   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简直要汇成小河。   一串一串地往下流淌。   虞姜沉默了。   唇瓣抿得看不见血色。   在她的眼睛里。   一只披头散发的女鬼正趴在绿豆饼肩头。   长长的黑发一直垂到他胸前,跟着他行进的弧度晃荡。   青白的双手死死地勒着他的脖子。   她身量很高,趴在绿豆饼身上,两条长腿甚至还拖了地。   脚上没穿鞋子,白嫩的脚丫就那么在地上拖着,被灰土染得黑漆漆的,脚尖甚至磨破了皮。   暗红色的血液跟着绿豆饼流了一路,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而绿豆饼...对此还一无所知。 第142章   虞姜攥着楼梯扶手的指节隐隐泛着青白。   “是...是头掉了吧?”代码嗫嚅着,这已经是它进入这个副本以来不知道第几次用不确定的语气说话了。   ——它可是一串代码啊...一串全知全能的、喝了智慧之泉泉水的代码啊!   “难道...”代码越想越惊悚,“这里连代码的记忆都能侵蚀吗?”   “...你才出生多久,能有什么记忆?”抗争无语。   “怎么...怎么没有?”代码像被侮辱了似的,“我可是代码!我们代码不光有现在的记忆,更有过去和未来的记忆,所有我经历过和没经历过的,都在我的数据库中存储...要我说,只有我的记忆侵吞起来才是最有价值的了!”   “...是这样么?”   “当然,我可是唯一全——”   代码一下子愣住了。   等它反应过来跟它说话的既不是虞姜也不是抗争的时候,连尖叫都不会了。   “是这样吗,小鱼?”赤狐又问了一遍。   她的眼睛水汪汪的,面色因攀爬了几节楼梯而微微泛红,呼吸也缭乱又急促。   见虞姜迟迟没回话,她又重新问了一遍:“小鱼?是这样吗?”   虞姜伸手,握住她的指尖。   温热的、带着人类独有的温度。   是个活人没错。   那,刚才走在她前面跌了一跤脑袋就从身体上滚落的......是谁?   -   饮冰职业技术学院的宿舍楼布局跟传统的建筑不太一样。   虽然宿舍楼从A-E标着5个编号,实则从外部上看去却只有3栋大楼。   A栋和B栋、D栋和E栋都被空中通道连接,只要通过一道破旧的铁门,就能在两栋楼之间自由穿梭。   当然,理论上是这样。   至于实际操作么......   玩家居住的两栋宿舍楼无一例外都落了锁,与A栋及E栋相连的B栋和D栋成了玩家唯一能利用的漏洞。   不管实际操作行不行得通,这都是他们唯一能尝试的途径。   要不然...就只能徒手从三楼爬上去再祈求室友能给她们开窗了。   但这个漏洞...或许也并非可以利用。   一进入黑洞洞的B栋大楼。   虞姜和赤狐就迷了路。   ...这太荒谬了,怎么可能有人在宿舍楼里迷路?   全天下的宿舍楼为了照顾大多数学生的出行,内部结构设计得都不会太复杂...不管是谁......怎么可能会在宿舍楼中间迷路呢?   事实上,B栋跟A栋的格局完全一样,但虞姜和赤狐还是迷路了。   甚至路就摆在她们眼前...她们却无论如何也找不着正确的那一条。   更有甚者——这里的时间也被冻结了。   进入B栋大门的那一刻,虞姜特意留心了时间,是03:07,而在她和赤狐在楼里转悠了不知道多久后,时间是03:08。   她们,被困在了这一分钟内。   这一分钟...发生的事可太多了......   就在不久前,虞姜亲眼看见走在她身前、艰难地顺着楼梯往上爬的赤狐,脚下一个不稳跌在地上,她都没来得及抓住她——她的脑袋就咕噜咕噜地滚了出去。   暗褐色的鲜血淌了一地。   满目都是赤红。   “小鱼,是这样吗?”赤狐又问了一遍。   被虞姜握住的指尖反过来轻轻碰触虞姜的掌心。   “是活人...”代码又重复了一遍,“..真是活人...是活人没错了。”   虞姜抓紧了她的手,力度大得叫她不能挣脱:“别乱走,跟在我身边。”   “哦...”赤狐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不太习惯这样的虞姜似的。她乖乖跟着虞姜,却有点犹豫:“说起来...总感觉你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虞姜没回话,走在赤狐前面——这已经是她们第四次试图穿过这扇铁门了。   但前面三次都失败了。   并不是穿越铁门失败。   事实上,铁门年久失修,虽然那上面挂着锁,但早就只是一个摆设。   虞姜和赤狐不过轻轻一碰,锁就落在地上,要不是虞姜眼疾手快地接住,同样年久老化的古旧地面都得被砸个窟窿。   她们很轻松地穿过了铁门。   但铁门之后却并不是A栋宿舍楼。   一开始,她们也不知道铁门之后并不是A栋。   她们一直顺着楼梯往下,想要回到303,——她们也很轻松地就找到了303。   但此303却非彼303。   303的灰尘很大,室内带着厚重的霉味。   还不等她们回过神来,赤狐就险些被人扼住命运的咽喉。   冰凉又滑腻的声音贴着她的后颈皮响起:“..贼...进贼了......”   “贼”比“抓贼”的人叫得声音还要大。   赤狐尖叫着,就算她自己都不知道做了多少年的鬼...但或许是做人有一阵子了,叫她也染上了畏惧未知的坏毛病。   在303中的女人彻底抓住赤狐的时候,她先被虞姜抓住了。   伴随着303中簌簌响起的起床声——或许还有抄家伙的声音,虞姜没听到,但赤狐硬是说她听到了。   虞姜拉着她一路往楼上跑。   她们的到来彻底唤醒了这座宿舍楼——在这之前,宿舍楼好像一直在沉睡,就等她们来唤醒似的。   不知道有多少张喊着“抓贼”的嘴跟在她们身后...好在她们都没虞姜跑得快。   虞姜几乎是半拖着赤狐爬上了顶层。   顺着铁门又回到了B栋——虽然这时,她们谁也不能确定B栋是不是真的还是B栋。   但好在,在锈迹斑斑的铁锁将铁门锁住之后。   门那头的东西就只骂骂咧咧地撞了几下铁门...终究还是离开了。   重新回到B栋的虞姜和赤狐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不消片刻,铁门竟在她们眼前消失。   好像“抓贼人”一离开,连门都跟在她屁.股后头跑了似的。   虞姜和赤狐顿了片刻。   冷白的月亮高高地悬着...虞姜透过3楼的玻璃窗——能看到正对面的D栋,正对着她们的楼层是3层,她才确定,她们明明是穿过铁门到6层来的,但现在她们所在的却是3层。   正对面D栋的3层里,虞姜看见站在窗口的墨镜男。   他一动不动,透过玻璃窗往外看。   虞姜能肯定,他也看见她们了。   但他没有任何反应——或许有,但太远了,他又戴着口罩和墨镜,单从表面,虞姜看不出他到底有没有反应。   他站在那里干什么?   约莫几秒后,谈行从他身后走过来,面容模糊,虞姜看不太真切。   但他身体扭曲着...像往里灌了一壶水...这水又不太老实,挣扎着往外涌似的......这个虞姜还是看清了的。   赤狐也看清了:“液体...他怎么......跟那个液体人那么像?”   他们不知道说了什么。   然后,墨镜男拿他神出鬼没的铁条在谈行胸口戳了一个窟窿。   噗叽一声。   恍惚间,虞姜仿佛听见了铁条入水的声音。   谈行的身体逐渐倒下去。   有深色的液体喷溅在玻璃上。   但月色昏暗,虞姜看不清液体究竟是什么颜色。   赤狐没忍住惊呼一声:“杀人...他杀人了!”   “他杀了玩家!”   “他杀了谈行!”   墨镜男就像听见了赤狐的声音似的。   他朝着B栋的方向看过来,略略停顿。   握着铁条的右手微微往上举了举...消失在玻璃窗前。   又是几秒。   4层的窗前出现他的身影。   他再次停下朝B栋看了一眼。   然后,又一次消失在玻璃窗前。   “他...这是什么意思?”赤狐有点害怕,“是在威胁我们吗?”   “不。”虞姜转身朝楼上走,“他是在告诉我们要继续上楼。”   继续...上楼?   她们往楼上又爬了几层。   又到了一个“6层”之后,见到了同样锈迹斑斑的铁门。   铁门上还挂着那把破破烂烂的铁锁。 第二回 穿过铁门,虞姜和赤狐到的是个更离谱的地方...压根就不是女生宿舍了。   303中灰尘倒是不大,也没有什么奇怪的霉味...但里头住着4个男人。   她们一进去,4位住客反倒被吓了一跳。   捂着衣服惊叫。   叫了两声之后...就朝着她们发动了攻击。   “哪里来的女鬼!黑狗血!黑狗血!给我泼!”   他们声音太大了,就连旁边寝室的住客都被惊动了。   眼见着越来越多人围过来,虞姜只能拽着赤狐再一次往楼上跑。   穿过铁门之后...她们再一次迷路了。 第三回 是上一回,她们去到的是一栋根本没有人的大楼。   大楼里一个人也没有,却窸窸窣窣地响着古怪的声音......当然,大楼里也没有鬼。   反正虞姜没见到任意一只鬼。   要真有鬼...她就抓一只过来问问了。   而现在,已经是第四回 。   ——在穿过铁门之前,赤狐的脑袋就在她眼前、在她眼睁睁看着的情况下掉了...的那一回。   推开铁门之前,虞姜稍稍犹豫了片刻。   她指尖挨在铁锁上,视线不自觉地低垂。   铁锁个头不小,她一只手堪堪能握住。   再往下,是她自己的脚尖。   饮冰市风沙很大,卷着漫天的灰土,叫她鞋子边沿沾了很多黑灰。   而鞋尖最前端,比黑灰的颜色还要更深一点。   黏腻的、暗褐色的......   是血。   她刚一注意到,抗争和代码立刻也注意到了。   “怎么会有血...你在什么地方踩到血了?..荒坟那里吗?”   不,不是。   血液看着还有点粘稠,没完全干透。   显然是刚刚溅在她鞋面上的。   刚刚......就只有赤狐脑袋掉落的时候...她才有踩到血的机会。   代码也想到了这一层。   它哆嗦着:“不...不可能吧......”   虞姜还牵着赤狐。   她指尖温热,只牵了这么一小会儿,就叫虞姜的手指也跟着变得热乎乎的。   无论怎么看...她都不会不像是个人。   “怎么了?”   赤狐跟虞姜挨得很近。   柔软的身体整个儿贴在虞姜手臂上,像个滚烫的小火炉...她的体温实在太高了,虞姜甚至怀疑她都有点发烧。   她的声音跟她的身体比起来就显得凉多了。   吐出来的热气也没法挽救她低哑的声线...简直像喉管被割破,整个嗓子在漏风似的,甚至有些含糊、吐字不清。   “怎么不开门?”   虞姜眉尖轻蹙。   另一只手抚上她的额头,声线比她还冷:“发烧了?”   “啊...?”赤狐的额头贴在虞姜掌心,属于虞姜的冰冰凉凉的温度叫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有点冷...但冰冰凉凉的,又很舒服。   她眯着眼睛,往虞姜掌心又蹭了蹭。   虞姜再次注意到赤狐面上不正常的潮红...看来不是爬楼梯累的,是真的发烧了。   她看了眼生锈的铁门,又看了眼赤狐。   叹口气,扶着她在楼梯上坐下:“先休息一会儿。”   “啊?”赤狐有点懵,“可是...不找到我们‘门’,不是很危险吗?怎么、怎么能在这儿休息呢?”   “没事。”虞姜脱下外套给她披上。   带着点余温的外套被赤狐裹紧,然后打了个喷嚏。   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她居然在这种关头感冒了。   “奇怪...怎么可能会感冒?”   当人可真麻烦啊,赤狐想。   “小鱼,白天你说的‘锁链’是什么意思啊?”   虞姜的动作蓦地一顿。   锁链...?   她怎么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锁链”?   “咦,你不记得了吗?”赤狐伸手比划着,“那么长——银色的、闪着光的锁链。”   “你说...”她揉着脑袋,好像不太记得清了,“..还有钩子...什么的......”   烧糊涂了吗?   “没说过。”代码摇头否认,“我记的很清楚,你绝没说过这样的话。”   “她一定是烧糊涂了。”   赤狐还锤着脑袋,努力地回想。   虞姜刚想问她,铁门却咣当一下被什么东西击中了。   紧接着,就是一道女声:“嗯...你不愿意?”   “不、不是......”另一道女声哭着说。   虞姜这时才发现——不是什么“东西”,击中门的是一个人。   还是一个她的熟人。   先她们一步回到宿舍楼的红发卡。   ...她怎么会在这里?   赤狐也听出来是红发卡的声音了。   她屏住呼吸,挪动着想要站起来——却被虞姜按住了肩膀。   她登时就老老实实地捂着嘴,坐在那里不动了。   门外的声音还在继续。   好像也不止她们两个人。   更多的脚步声传过来。   虞姜数了数...约莫有四五个人。   她们指着红发卡的鼻子就骂:“你是个什么东西!霏霏挑中了你是你的福气,哪有你说不的道理?”   又是哐当一声。   摔在门上的红发卡被人揪起来。   清脆的啪啪声一下接一下地响起。   伴随着女生们拍手数数的声音:“一、二、三...十八、十九...诶,霏霏怎么停了?该打满她一百下!”   赤狐瞪大了眼睛,亮晶晶的瞳仁里写满了愤怒。   门后那些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正在对红发卡施加暴力。   叫霏霏的女生就是最开始的那道声音。   她懒洋洋的:“行了,教训一下就好,真打坏了耽搁了我的事怎么办?”   女孩子们笑嘻嘻的:“霏霏说得对,耽搁了正事就不好了!”   正事...?   她们能有什么正事?   虽然虞姜看不见门后的场景。   但光听声音,就知道紧接着霏霏吐了个烟圈...烟味太呛人,隔着一道门她都闻到了。   赤狐压抑着想咳嗽的欲望,一张脸憋得更红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像什么爬虫在地上爬似的。   红发卡细碎的痛呼从唇齿间溢出来。   “啧,”霏霏掸了掸烟灰,“何必呢你,你有什么不愿意的,说说看?”   有什么不愿意?   红发卡简直要气笑了,但是她不敢。   她嗓子早在中午吃石头的时候就坏了,声音像破锣一样,在黑漆漆的顶楼回荡。   “能活着...谁想死啊......”   “这叫什么话?”   又是啪地一声。   不用想,红发卡的脸一定被抽歪了。   虞姜甚至能闻到在鼻尖萦绕的淡淡的血腥味。   “又不是不让你活了。”霏霏的声音依旧懒洋洋的,甚至带上了点蛊惑,“咱们都是室友...难道你要看着我去死吗?”   虞姜的眉尖蹙紧了。   她好像大概知道她们在干什么了。   “你那能叫死么?”霏霏自有她的一套逻辑,“...不能啊。”   “只要你再慷慨一点、再大方一点,咱们都能活下去,这不是挺好的吗?”   “都能活?”   红发卡这下真的忍不住了。   她艰难地举起手,抹掉唇角的血迹。   “你的都能活...能展开说说吗?”   霏霏叹气。   “你的命...我来替你活......难道这不叫我们一起活吗?”   她问跟她站在一起的女孩子们:“只要她简单地做出一点点牺牲,我们就能一起活,她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好自私啊!”   “怎么就连一点点牺牲都不肯?我们可是室友啊!”   “霏霏对她那么好,所有活儿都给她干,让她充分实现自己人生的价值,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啊?”   女孩子们谴责红发卡。   她们自己也知道,这“谴责”根本站不住脚——又嘻嘻地笑起来。   根本就是欺负红发卡反抗不了么。   虞姜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对赤狐说:“想咳就咳,别憋坏了。”   然后朝着铁门走过去。   她确定了。   很确定她们是在这里干什么了。   “原来你们是在这里‘续命’啊。”她轻声说。   午夜、黑漆漆的、空无一人的顶楼。   突然出现的、泛着森然冷气的女声。   就算霏霏她们是施暴的一方,还是被吓了一跳。   女孩子们大声地呵斥:“是谁!”   “谁在装神弄鬼!”   “滚出来!”   “..也没藏起来啊。”虞姜轻轻扣响了铁门。   她再一次出声,好像终于叫女孩子们确定了门后是个人。   她们又重新找回了胆气:“滚出来!在门后逞什么英雄!”   铁门被她们踹得摇摇欲坠。   虞姜的指尖落在铁锁上。   抗争急切地出声制止:“不能开门!”   祂语速飞快:“你没有第一时间通过铁门,门后就出现了这些人...太巧了...副本里哪有什么巧合?一切都是伪装成巧合的假象!..她们真是人吗?”   “为的不过是引诱你通过铁门,别忘了,不是所有‘门’都是安全的!”   虞姜垂着头,冷白的月光打在她的指尖。   她听见了抗争的话,却还是打开了铁锁。   咔哒一声。   铁锁开了。   铁锁直直地下坠。   虞姜今晚第四次接住下坠的铁锁。 第143章   一门之隔,站着三个根本不是“少女”的少女。   这三人虞姜都见过,在巴士上。   是跟玩家一起来饮冰市“旅游”的游客。   她们看着早都不年轻了。   叫“霏霏”的女人约莫有四十岁,烫着赤红的卷发,身材已经有些发福。   白白胖胖的,看上去甚至有点和蔼。   站着做“帮凶”的另外两个游客一个倒是很年轻,也就二十多岁。另一个却白头华发,至少也有六十岁往上了。   她们一看见虞姜,瞳孔就不自觉地收缩一下——虞姜猜,她们应该是想到了她一下挑飞蜈蚣的场面,有点害怕。   但即便如此,莫名的勇气也叫她们很快就柳眉倒竖,大声地对虞姜呵斥:“你不要多管闲事!”   “你要是不识好歹——”   “..咳咳咳...咳咳咳咳.....”霏霏话音未落,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先打断了她。   赤狐咳得撕心裂肺...只差没把肺给直接咳出来了。   她拼命摆着手:“不用管我...你们继续...继续啊。”   霏霏:“......”   她重新找了找感觉:“...你要是非管闲事,那不如拿你的命来换她——”   “..咳咳咳...咳咳咳咳.....”   赤狐不好意思地站直身子:“对、对不起啊...那个,你们继续,继续......”   霏霏:“......”   尼玛不能憋一会儿吗?!   不知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啊!(╯‵□′)╯︵┻━┻   三个施暴者面面相觑,等再想继续的时候,又被虞姜打断了。   虞姜朝着她们伸出手:“哪个组的?”   施暴者:“......”   施暴者:“???”   “员工手册拿来看看。”   施暴者:“......”   施暴者:“???”   “你以为你是谁?什么员工手册?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吴家的大小姐,我会给人打工?”   “笑话!”   “哦,”虞姜点头,“那你就是也不肯自证清白了。”   自证清白...也?   霏霏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这句话她好像不久前在哪里听过。   在坟头赏墓碑的时候...只是......那时候好像没有“也”字。   她头皮一凉——是真的一凉。   等她后知后觉地往脑袋上摸去的时候——滑溜溜、冰冰凉、发茬摸着还有点扎手......她真的秃了?!   虞姜吹了吹审判之戟尖端的赤红色毛发,带着点歉意的看向霏霏:“..很久没用审判之戟给人剃头了,手有点生。”   她看向另外两个小跟班:“不过下一回应该就能剃得很好了。”   霏霏:“......”   霏霏:“???”   小跟班:“......”   小跟班:“???”   抗争:“......”   抗争:“???”   抗争决定连夜给审判之戟刻上一行小字:“禁止用审判之戟给人剃头!”   虞姜重新伸出手:“现在,能给我看看你们的员工证了吗?”   霏霏:“......”   两个小跟班:“......”   “..也...不是不行......”   老太太最先掏出她的员工证...她这人老得快,毛孔再生能力早都不行了...可真不能秃。   她甚至哈着腰解释:“我真不知道这东西是打哪来的...好像一直就有...就算当垃圾扔了第二天也会出现在身上......这可不是我偷的啊。”   年轻点的小跟班也赶忙将手册交了上去,重复了老太太的说辞,一口咬定根本不知道所谓的员工手册是哪来的——只差没说是员工手册上赶着碰瓷她们了。   霏霏:“......”   尼玛...你们反水也太快了吧?!   她恶狠狠地盯着两个小跟班,然后...自己也将员工手册上交了:“我...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是打哪来的......真的!”   虞姜紧皱着眉头。   面前的三份员工手册跟蜈蚣的那一份一样,上面大部分字迹都已经看不清了。   别说副本中的规则了,就连她们的名字都被打上了马赛克。   只有霏霏的员工姓名一栏能勉强辨认出一个“雪”字。   虞姜问道:“吴霏霏?”   “..啊?”霏霏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虞姜指着她员工手册上的姓名:“这上面不是写着你叫*雪吗?”   “???”霏霏像看傻子似的看着虞姜,“我可是吴家的大小姐...NDKIH集团的唯一继承人...光农场我爸都有三座...来这破学校上学都是给这学校面子...我怎么可能给人打工?...都说了这东西肯定不是我的啊。”   虞姜:“......”   来这学校上学?   她问道:“你还记得你多大么?”   “记得啊。”霏霏顶着一张四十岁中年大妈的脸对虞姜说,“十八啊,今年大二。”   虞姜:“......”   她看向霏霏的两个小跟班。   她们也跟着点头:“我也十八。”“我十七。”   虞姜:“......那长得...还挺着急的。”   虞姜确定了,她们的记忆被侵蚀得比蜈蚣还要更严重...不仅不记得自己是哪个组的、不记得自己的员工身份...就连自己究竟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都忘了。   这个副本给她们安装了新的身份、新的记忆、新的...任务。   她们就像一个被重新设定了程序的工具人,到现在...甚至连自己“工具人”的身份都意识不到了。   ...她们已经彻底被副本同化了,真情实感地认为自己本身就是副本中的一员......这个副本对她们的“设定”已经完善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高级副本都带有“侵蚀度”,但侵蚀“记忆”的副本还是虞姜第一次见...她本来想不通为什么“绝对领域”会侵蚀人类的记忆,人类也就算了,连鬼怪的记忆都一样侵蚀...现在看来......它不止是侵蚀“记忆”。   在记忆被洗刷掉之后...它更是在白纸一样的“记忆”中涂抹上了新的、它想要的“记忆”。   无论人类、还是鬼怪。   都成了一个全新的、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的、但是是它想要的生物。   副本“绝对领域”...究竟想干什么?   虞姜抿着唇,黑沉沉的眸光带着叫人不容抗拒的坚定:“手册先放我这里,明天来找我拿。”   霏霏几人张了张嘴,却不敢反驳。   她甚至带上了点哭腔:“可是...我得‘续命’啊,不续命我只能活3天了...我可是吴家的大小姐、NDKIH集团的唯一继承人,我怎么能死呢?”   “我的命不比她的命值钱多了吗?”她指着红发卡说。   虞姜语气凉凉的:“这件事明天来找我拿员工手册之后再说。”   她的目光在霏霏几人身上逡巡一圈:“在那之前,不要搞任何小动作,不然我不介意给你们办个剃头的续费套餐。”   霏霏:“???”   都没有头发了...还怎么续费啊?   !!!   该不会是真的“剃头”吧?!   她扶稳了脑袋,头摇的像拨浪鼓:“找你就找你...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虞姜将三本员工手册揣进兜里。   还好员工手册个头不大...不然再来几本她都揣不下了。   呼吸之间,属于外界的声音好像又能传到耳中了。   霏霏这时才发现...刚才虞姜跟她们说的一切红发卡和赤狐根本都没听见。   赤狐还在不停地咳嗽,红发卡则是仇恨又畏惧地盯着她......   是什么结界?   居然连声音连带动作都隔绝了?   她目光隐晦地看向虞姜...她究竟是什么人?   只一眨眼的功夫。   在红发卡和赤狐看来,霏霏她们就像抽风似的,上一秒还喊打喊杀,现在又像见了猫的老鼠...虞姜说了一声:“前面带路。”霏霏就乖乖地往楼下走去,老太太甚至走上前来扶起了红发卡,笑眯眯地示意她跟紧了可别掉队。   而且...霏霏居然还秃了?!   ......这是什么情况?   一路迷迷糊糊地跟在霏霏屁股后头...一直到站在303的门口,赤狐还有点懵。   当了几百年的鬼,她早不知道感冒的滋味了。没想到区区感冒就叫她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睛也又酸又涩的睁不开...从没这么难受过:“我们...找到我们的‘门’了?”   “嗯。”虞姜替她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又喊住了霏霏。   霏霏一个哆嗦,结结巴巴地问:“又、又干嘛?”   “有没有感冒药?”   霏霏:“......这个,真没有。”   目送霏霏几人和红发卡都进了304的门,虞姜才去推303的门。   却没推动。   303的门不知被谁拿东西从门后抵住了。   她皱着眉头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婴儿的哭声。   紧接着就是婴儿母亲的怒骂声:“敲敲敲,怎么不死在外面算了!不看看现在几点了,别人不要睡觉的?!”   赤狐瑟缩了一下,拉着虞姜的衣袖:“我看外面好像也不算危险...要不我们在外面将就一晚上得了?”   外面真的不危险吗?   虞姜看了眼时间,支线任务的倒计时又开始动了。   15min的倒计时只剩下最后五分钟。   系统设置的15min真的只是随意设置一个玩儿的吗?   现在没什么危险...倒计时结束之后呢?   更何况...虞姜全凭着意志力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她实在太饿了。   特别是在动用了信仰的能力之后,对身体的消耗不是简单的数字就能衡量的。   如果不回到房间里去...她觉得她可能等不到副本结束就先饿死了。   她再次敲响了房门。   “别敲了...”这回说话的是下午跟她们一起打扫房间的瑜伽,“我们是不会给你们开门的。”   “这宿舍里...不干净。”   “没人知道门后站着的是什么,我们是不可能给你们开门的。”   不干净?   哪种不干净?   赤狐已经烧糊涂了,迷迷糊糊地问:“什么不干净啊...是说有鬼吗?”   “...不用怕鬼啊,我们都是鬼,你看我们有什么好怕的吗?”   “是不是啊小鱼?”   虞姜:“......”   不是啊,她真是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见门外站着两个“鬼”,婴儿的哭声更大了。   空荡荡的楼道里全是他的哭嚎回荡。   刺耳,又像野猫在叫。   滴滴一声。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15min过去了。   支线任务失败。 第144章   【副本“绝对领域”个人支线任务十八:饮冰市的特色游览项目“今夜邀你赏墓碑”叫你流连忘返,甚至错过了最后能回到寝室的机会,但午夜的饮冰市危机重重,你得想办法回到属于你的“门”后面。(任务限时:15:00)(已失败)】   【异界宝塔有限公司温馨提示:积分余额更新ing...你当前的积分余额为:1300。】   嘭地一声。   本就摇摇欲坠的玻璃窗被风鼓碎了。   伴着婴儿的哭声,风哭嚎着卷进来。   跟风一起进来的,还有灰黑的尘土...和一点类似海水般的腥气。   赤狐舔了舔唇角:“好咸。”   下一秒,更湿润的潮气就涌了进来。   空气要是用力一掐,恐怕都能拧出水。   虞姜走到窗边——对面的E栋宿舍楼已经被深黑色的浪潮淹了一米来高。   水位还在不断地上涨。   “...真是海水!”   赤狐惊呼。   海水没及之处都在迅速褪色。   原本砖红色的楼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   “这是怎么回事...”发烫的脑袋终于因冷风稍稍降温,赤狐也感觉到事情不对劲了,“...这是什么东西?”   饮冰职业技术学院周边连个人工湖都没有...这海水又是哪来的?   代码更是连动弹都不会了,它哆哆嗦嗦,简直忘了自己是一串连实体都没有的代码:“这水...快跑!绝不能被这水沾上!”   连建筑都被冲刷得褪色...那人呢?   人类哪有什么颜色给它冲...要真说颜色......   “海水会加速副本对记忆的侵蚀。”虞姜抓紧了赤狐的手,对她说,“跟紧我!”   她语气涩然,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赤狐怔忡着点头。   就见虞姜转而去敲了304的门:“开门!”   “不行不行....咱们只能去自己的‘门’后面,别人的门......”她急忙拦道。   304的门在她们面前开了,开门的是霏霏。   她身上同样沾着潮气,咸咸湿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就连她们室内阳台的窗户...都被肆虐的海风鼓碎了一片。   她们正手忙脚乱地试图去堵——但寝室内早不知道废弃多久了,根本没什么能用得上的东西。   虞姜带着赤狐走到阳台——才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海水已经将二楼全淹了。   涨水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赤狐拿眼睛估量了一下304阳台到303的距离,问:“咱们从这翻过去咱们的‘门’后面吗?”   “嗯。”虞姜点头,将窗户完全敞开,自己先翻了出去。   然后对赤狐说:“出来。”   海水还在不断地上涨——303阳台窗户紧闭。   一想就知道,连门都不愿意给她们开的室友更不会愿意给她们开窗。   赤狐拼命地摇头:“不行,我不敢!来不及了,水涨得太快了!”   虞姜语气沉沉:“出来,要不我就走了。”   这可吓坏赤狐了,她连忙道:“别、别走!”她一咬牙,“我这就出来!”   她颤颤巍巍地踩在不足十厘米款的阳台边沿上,跟着虞姜挪动。   虞姜回头对霏霏说:“拿床板堵住碎裂的玻璃。”   霏霏忙不迭地点头,手忙脚乱地去堵碎裂的玻璃——虞姜却一下敲碎了303的玻璃。   瑜伽惊呼、婴儿母亲怒骂、婴儿的哭声、海浪的咆哮...在赤狐耳中都没有虞姜的声音清晰。   “你先爬进去。”   “那、那你呢?”   “别废话,快爬!”   虞姜牢牢地抓着她,扶着她从窗口爬进去——这时海水已经淹没她们的脚踝了。   还不等她爬进去,就已经哭着跟两个室友对骂:“为什么不给我们开门!都说了就算是鬼也没什么好怕的啊!”   “要是害死了小鱼,我就算不当人,也要把你们全吃了!”   室友:“......”   没法接,这话真没法接。   等虞姜从窗外爬进来的时候,整个小腿往下已经全湿了。   她没有半点犹豫就撕掉了被海水打湿的裤腿。   对赤狐道:“鞋子脱掉。”   又指着床板指挥两个室友:“床板拆下来,堵住窗户。”   “你——”婴儿母亲刚要骂,却对上虞姜黑得吓人的瞳仁,话头一下子憋了回去,但还是不甘示弱地嘟囔,“我可没有多余的手干这事儿...孩子需要人带呢。”   这时候的虞姜一点也不好说话:“孩子绑在背上。谁不堵窗户——我就拿她堵。”   什、什么?!   拿活人堵?   就连赤狐都有点怔忡。   在场的三个人都朝着虞姜看过去——   她面上看不出一点开玩笑的意思...她这是认真的了?   眼前的女人年轻得过分...看上起还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这年纪恐怕大学都没毕业。   她裤腿撕掉了一半,露出的一截小腿被海水浸泡得发白起皱......才只跑了不到一分钟吧,怎么会这么严重?   她形容狼狈,看上去也弱不禁风...但没一个人怀疑——她绝对说得出做得到。   这下谁也不敢出声,默默地拆了床板站在窗前堵窗户。   海水已经淹到了窗棂。   床板堵在破碎的玻璃前——木板很快就被海水打湿了。   腥咸的海水渗进来,鼻尖尽是涩涩的盐味。   赤狐打了个喷嚏,被风一吹,烧得更厉害了,说话间都带着浓浓的鼻音:“海水要是一直不退...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啊。”   “会退的。”   海水一定也是因为某些规则才会上涌,要是海水真能肆无忌惮地淹没整座城——那副本也用不着跟她们斗智斗勇了,直接把她们都淹了就完事了。   只是现在,她们还不知道海水要遵守什么样的“规则”。   “规则...”   瑜伽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神情变得呆愣愣的。   “‘纠正’...是纠正!”   纠正?   “对,没错,是纠正。”她握紧了拳头,“我们是被人连累了!”   “偷渡者!一定有偷渡者混到我们中间来了!”   ...什么?   什么偷渡者?   她这样一说,连婴儿母亲也一下子觉醒了相关记忆似的:“该死的偷渡者!一定是偷渡者混进来了!”   “难道你们没听说过莫比纳斯之海吗?”   什么莫比纳斯...乱七八糟的。   “相传莫比纳斯看守着世界上最广阔的海域,莫比纳斯之海的海水有‘清除’世间一切错误的能力。”   “现在的海水还只是‘纠正’...等到真正的莫比纳斯之海灌进来的那一天,谁也跑不了。”   “最近我们的世界越来越不稳定了。”两人相视叹气。   虞姜:“......”   说了跟没说一样。   纠正什么、偷渡者又是什么...一样也没说清楚。   还不等她开口询问,瑜伽又道:“平行世界本该像一些平行的线一样,每一条线都不相交。但总有些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的偷渡者...从一条平行线爬到另一条平行线上去...导致一条‘线’上出现了两只一样的蚂蚁......海水就是要清楚这样的偷渡者。”   ...这样啊。   终于都对上了。   刚进入副本时副本给予玩家的三条忠告...在这里终于都对上了。   平行线相交,一条线上出现两个你...偷渡者、纠正、只搭载本时空旅客的巴士......这个副本应该同时存在不同“线”上、或者换个通俗的说法,就是不同平行时空的玩家——而现在玩家之间,已经有其他平行线上的“东西”混进来了。   是谁...谁才是那个偷渡者?   “那要是找不到偷渡者...海水就会一直不退吗?”赤狐问。   “当然不。”瑜伽狐疑地看着她,“海水又不是拿工资的员工...难道它还要去分辨谁是不是真的偷渡者吗?”   “它会洗去那‘两只蚂蚁’的记忆,再将记忆进行填补...反正都是蚂蚁,只不过是不同‘线’上的罢了,只要拥有了完整了记忆...谁是偷渡者还重要吗?”   虞姜:“......”   这波,原来是无差别攻击啊。   “可是...”赤狐瞪大了眼睛,“不对啊,那这样一来...同一条线上不是很有可能有两个、甚至更多的‘蚂蚁’吗?”   “那又怎么了?”   月光打在海水上,海浪的倒影又氤氲在瑜伽脸上,重叠的影子叫她看起来冷漠又狰狞:“其他平行线上的‘蚂蚁’要是想活下来,自然得杀了本时空的‘蚂蚁’续命。不然就算逃过了海水,也逃不过所在那条‘线’的排斥。”   续命...又是续命......   这已经是今晚虞姜第三次听见这个词了。   这个副本就离不开续命了么?   直到抵住床板的手都被海水冲得麻木,海水才终于渐渐退去了。   这也说明...已经有人记忆被他洗掉了。   折腾了一晚上,遥远的东方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婴儿终于不哭了。   大家终于能短暂地睡个安稳觉。   赤狐的床板几乎要被泡烂了,根本不能躺人。   她跟虞姜挤在一张床上,浑身烫得吓人。   虞姜以为自己一定睡不着,但或许是实在太累了,又很饿,很快意识就开始模糊。   迷迷糊糊之际,只感觉身旁的赤狐像个小火炉...真怕下一秒她就要燃烧起来了。   但虞姜却是被冻醒的。   就算有床板挡在碎裂的玻璃之前,还是有冷风呼呼地灌进来。   被扯掉裤腿的小腿裸.露在外,冷风像长了眼睛似的,不懈地往里钻。   她醒来时已经将近十点了。   身旁早就没了人——赤狐竟然比她醒得还早。   虞姜皱着眉头坐起来,在阳台上往外看的赤狐立刻就兴高采烈地跑过来:“你醒了啊小鱼,快到开门的时间了,咱们准备准备出去吧!”   她语气轻快,脸上看不见一点病容。   单单这样看,绝对想不到她昨夜整个人都烧成了一个小火炉。   虞姜随口问:“还难受么?不烧了?”   “...啊?”赤狐愣了一下,“你在说什么?...什么烧?”   “我为什么...会难受啊?”   虞姜蓦地一顿。   代码从她领口钻出来,吞吞吐吐的:“那个...主人,昨天看你太累了没跟你说...你说我们昨晚看到的头掉了的赤狐和发烧的赤狐...是不是都是赤狐啊......”   只是...是不同“线”上的赤狐。   ...那眼前的赤狐...又是那条“线”上的赤狐?   “啊呀!”   婴儿母亲惊呼一声。   她用两根手指撑着婴儿的嘴:“这孩子...怎么长了一颗智齿?” 第145章   怪不得它总是不停地哭闹。   原来...他长了一颗智齿。   婴儿...却长了一颗智齿。   被发现他的那颗智齿后,他又停下了哭声,黑葡萄似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虞姜。   一瞬不眨。   在这样的目光下——即便他只是一个婴儿...虞姜也忍不住怀疑他巴掌大的身体中住着一个成熟的灵魂。   婴儿、智齿、瑜伽、大提琴...   她低头看向自己被绷带缠着的手指......   她的伙伴的关键词一个一个在副本中浮现,有关于她的关键词——绷带、胎记、爪痕、骰子...却还一个也没有碰上。   这些关键词,究竟是什么意思......   天色阴沉,几近十点看着都将亮未亮。   灰蒙蒙的寝室中,女人怀里抱着一个长着智齿的婴儿...旁边站着三个一脸惊诧的年轻女人......   要说女人看着也并不对劲。   她看上去都四十多岁了,怀里的婴儿却像刚出生没几个月...高龄产妇么?   ...还是一个同样被“设定”了记忆的“工具人”?   这个副本中...还有谁不是被“设定”好的工具人?   寝室中静得诡异。   赤狐感觉浑身毛毛的,抓紧了虞姜的手臂,在她耳边小声说:“咱们还是下楼去吧...也不知道薛大哥他们昨晚有没有危险呢。”   虞姜又看了一眼安安静静的婴儿,婴儿依旧盯着她,连姿势都没换过   他在看什么?   虞姜皱着眉收回视线,跟赤狐一起往外走。   在门口的时候,刚好碰见红发卡。   她身上尚且带着伤——这样看,倒是跟昨晚的红发卡还是一个人没错。   她并不是特意等虞姜和赤狐一起下楼的,甚至都没看她们一眼,就径直从她们身前走过。   “诶?”赤狐喊了一声,红发卡却连头也没回。气得赤狐直跺脚,“我们昨天还救了她呢,她怎么一点也不领情!”   ...救了她?   虞姜拧眉。   昨晚跟她一起救红发卡的...不是那个发烧的赤狐吗?   “你还记得昨晚都发生了什么吗?”虞姜问。   赤狐稍稍有些讶异:“怎么会不记得?..难道你忘了?”   她好像很担心似的,语气又急又快:“你怎么真的忘了啊?昨天你特意叫我提醒你,说你可能会忘记什么事...没想到你真的忘了!”   “昨晚我们跟其他玩家在C栋楼下分开,他们进入D栋,预备从D栋借道回到E栋,咱们进入B栋......”   到这里虞姜和赤狐的记忆还是完全一样的。   但之后...就一点也不一样了。   在赤狐的记忆中,虞姜和赤狐进入B栋。   穿过铁门...这时她们是确实到达了A栋的。   但跟现在的A栋不一样。   A栋很破败,303和304到处积满了灰尘和蛛网...但二楼却很干净。   203和204都像被人打扫过,不像很久没住人的样子。   “当时我觉得很奇怪...但你却好像忘记了我们住的应该是303似的,以为我们住在203...当时我拦住了你,你面色很古怪......很严肃的告诉我你记忆出了问题,要是你再‘忘了什么’我一定要一字不落、每个细节都讲给你听......”   “可是...你忘得也太快了吧......这才一晚上啊。”   虞姜眉头要拧成麻花了。   她肯定...不是她忘了。   她根本就没经历赤狐口中的那些事。   ..是其他“线”上的她跟赤狐一起经历的吗?   但其他“线”上的她为什么要让赤狐一字不落地将这些全告诉她?   她们...不应该是竞争关系吗?   虞姜皱着眉头问:“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遇见了要跳楼的红发卡,我们把她救了下来...再然后,我们找到真正的A栋303,就回去睡觉了......”   ...什么?   跳楼的红发卡?   “..半梦半醒间我好像还听到了海浪般的声音...”赤狐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但我实在太累了,没能睁开眼去看,只感觉鼻尖有股咸咸的味道...也可能是做梦,饮冰职业技术学院旁边哪有海啊?”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楼下,其他玩家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赤狐高兴地朝着棕狮挥手:“薛大哥!”   她嘴巴张得太大了,灌了一嘴风,风中又尽是尘土,也吃了一嘴的土。   她呸呸两下吐出满嘴尘土后:“怎么这么多灰尘...你看,外头空气这么干燥,一看就不像曾经被什么海浪淹过嘛,一定是我做梦啦。”   不,不是做梦。   虞姜肯定自己没有记错。   昨晚,是真的有海浪。   身旁的赤狐跟昨晚的赤狐...可能根本是三个、甚至更多赤狐。   玩家面色都不太好看。   尤其是绿豆饼。   他不是一般的不好看,简直要跪下给玩家磕个头认错了。   赤狐一愣,眼睛瞪得大大的:“..这是...怎么了?”   玩家都没说话,只红发卡冷笑一声。   绿豆饼长出一口气:“真的对不起大伙儿...要打要骂我都认了...你们能出口气就行......”   “但我昨天实在太饿了...绿豆饼就放在床头...这搁谁谁也忍不住啊!”   看着他空空如也的手——虞姜明白了,他昨晚一个人把所有绿豆饼都吃了。   在这个副本中,不知道为什么玩家的身体消耗格外大...他这是一晚上吃了所有玩家一整天的口粮啊......   红发卡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那你叫其他人怎么办?”   “我看也不用做什么任务了,直接饿死得了。”   “好了。”谈行面色虽然一样不好看,却还是出声打断,“现在互相推诿一点意义也没有,咱们得想想办法。”   谈行...虞姜眯了眯眼睛。   昨晚死在她面前的谈行...又活了......   他是真正的谈行,还是“偷渡者”?   “还有什么办法可想......”   就连棕狮也垂头丧气,他将近一米九的大块头蹲在地上,像一座小山,不过是一座蔫耷耷、将颓未颓的小山。   “还有一个办法。”   一晚上不见越涟三的裤腿像虞姜一样扯掉了一截——一看就是昨晚同样遇见了海水。   他脸颊有一点擦伤,小腿甚至青了一块,嗓音也有点喑哑:“大食堂里...吃得不是正常的饭菜吗?”   玩家一愣,眼睛瞪得浑圆:“你、你是说...去大食堂偷点饭菜?”   “什么偷?”越涟三眉尖轻蹙,“他们又吃不完...帮忙的事,能叫偷吗?”   最多...只能算是蹭饭啊。   玩家:“......”   说得好有道理。   十一点,八位玩家秉着呼吸,坐在那张长长的饭桌上。   今天的菜色比昨天更好了,石头里居然还有了肉。   玩家饿得头脑发晕,死死咬住两颊的嫩肉才能抑制住自己想要去啃石头的欲望。   45min一过,就逃也是的跑了过去。   没做成生意的固体人也不恼怒,礼貌地在他们身后招呼:“欢迎下次光临!”   一走出固体人的食堂,饥饿的浪潮稍稍褪去一些,但玩家还是饿得连话都不想说。   他们互相用眼神示意,按原计划行事。   棕狮走在最前面,冷着一张脸直接就往大食堂里闯——不出一秒就被突然出现的液体人拦下了。   液体人脸上挂着标准又扭曲的笑容:“这位客人,你不能来我这里用餐。”   “凭什么?”棕狮梗着脖子瞪眼——他又高又壮,像一头健壮又愤怒的公牛,做出这幅凶神恶煞的模样倒真有几分吓人。   “当然凭我是这里的负责人,这里得按照我定下的规矩办事。”   棕狮胡搅蛮缠地拉着液体人理论起来。   虞姜和越涟三对视一眼,绕到大食堂后门。   后门被铁锁锁着,但这里的窗户早都破败不堪了,锁能锁住的只有君子了。   饿得头晕眼花的虞姜当然不是君子。   她先从窗口翻了进去,转身拦住了越涟三:“我一个人进来,你在外面接应我。”   越涟三摇头:“你一个人太慢,我们一起。”   他不由分说地翻了进来。   等他落地,虞姜一扭头,就正面对上三双眼睛。   霏霏三人手里端着粥,一脸震惊。   “你——”   “别说话!”虞姜低声呵斥。   霏霏条件反射般地捂住了嘴巴——手中端着的粥差点因为她这一动作洒在地上。   她放下手,压低了声音:“你怎么来了?”   ...该不会是给她送员工手册来的吧?   虞姜还真从怀里掏出三本小册子,给她们发下去:“回去认真看。”   认真...看?   霏霏翻开红色外皮的员工手册——差点直接把碗砸了。   员工手册上的字迹被人补全了,条条款款变得清清楚楚...还多了很多限制规则。   霏霏:“......”   霏霏:“???”   尼玛...一晚上过去......她还真给自己找了个班上啊(╯‵□′)╯︵┻━┻   但霏霏敢怒不敢言,她嗫嚅着:“那...那你可要记得那个事啊。”   她是说续命的事。   虞姜点头。   得到了肯定的回应,霏霏转身就要开溜。   “等等。”   却被虞姜叫住了。   “怎么打饭?”   虞姜问。   霏霏:“......”   被搜刮走了全部口粮的霏霏久久回不过神。   一晚上,她给自己找了个班上。   到早上,她连早饭都搭出去了。   眼睁睁地看着虞姜和越涟三拎着数碗食盒和一大袋馒头又从窗口翻出去...霏霏感觉手里的粥已经不香了。   大食堂饭菜水平确实很好...满汉全席吃都吃不完。   但一个人能领到的碗却是有数的。   现在她们三个人的碗...全被“征用”了。   就尼玛离谱!(╯‵□′)╯︵┻━┻   -   整整三十六道菜并二十七馒头...玩家愣是没吃饱。   特别是棕狮,意犹未尽:“馒头个儿太小了,没十个八个是不可能吃饱的。”   “是啊是啊。”赤狐跟着附和,“每道菜也只有一小碗,还没尝出味道就被吃光了。”   虞姜:“......”   这可是三十六道菜和七十二个馒头啊。   而且,还不包括墨镜男。   他戴着口罩,只收起了两个馒头,别的压根一口没吃。   奇怪...他就一点也不饿吗?   自打进入副本以来,他就从没在玩家面前吃过东西...确切地说,他从未露出过他那一张脸......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虞姜暗暗在心里给他打了个问号。   ..虽然玩家没怎么吃饱,但好在体力是恢复了不少了。   叫玩家终于有力气复盘昨晚那个不眠之夜。   然后...虞姜就听见了八个不同版本的夜晚。   竟然没有一个人能跟其他人的经历对得上。   女生宿舍楼这边围绕着暴力、海水和混乱不堪的平行线展开。   男生宿舍那边却出现了新的谜团——纸人、替身、戏曲。   纸人在男生宿舍大开杀戒,每一人死亡,枕边必然会立着一只小纸人。   小纸人手里都握着凶器,背上是四个小字:“谁来替我”。   乍一看跟女生宿舍中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毫无干系...两边唯一相同之处的就是海水、和相交的平行线。   至于绿豆饼...不怪他饿得将所有绿豆饼都吃了......他倒是没像其他玩家似的经历那么丰富,但被女鬼缠了一夜,整晚都在极限求生。两条腿都要跑断了。   虞姜问了一下他所见女鬼的样貌,果不其然就是他背上的那一只。   奇怪...他是做了什么才叫女鬼就只缠着他一个人?   “其实昨天在学生活动中心我看到一页会议记录...”虞姜有点犹豫,“但我不确定那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因为跟她站在一起的越涟三什么也没看见。   “不过...会议记录上提到了纺织学院有大二女生坠楼、学生宿舍B栋有位单同学死亡...还有......戏曲专业毕业生的文艺汇演或将取消。”   纺织学院、大二女生、坠楼——跟赤狐经历中的红发卡完美契合。   学生宿舍B栋单同学...刚才谈行提到的被纸人索命的男同学好像就是姓单......   “还有夜半在宿舍楼中回荡的戏曲。”谈行接道。   “这就都对上了。”   对上是都对上了,但根本就衔接不上啊......   现在只知道霏霏她们对红发卡抱有杀意是因为想要“续命”。   但纸人、戏曲...这些事看着倒真像“平行线”,彼此之间没有一点联系。   “一定有什么东西被我们忽略了...一定有一条线,能将所有事件串联起来。”   “...续...之...”绿豆饼突然瞪大了眼睛,“你们说...昨天我们捡到的那块墓碑上写的......会不会是续命之墓啊?!”   ...续命之墓?   “不,不会。”   墓怎么续命?   但是......   虞姜有七分肯定,“...但墓里的,或许是‘续命之人’。”   玩家瞳孔一缩。   谈行腾地一下站起来:“走,我们去挖坟!”   -   饮冰职业技术学院西边的荒坟连成一片,不起眼的坟头足足有九座。   最中间的一座最大,是昨夜竖起了墓碑供人观赏的那一座。   旁边稀稀拉拉堆着的其他八座就很不走心了。   只是一个个小土包,还没有中间那座的一半大。   像是知道玩家想要挖坟似的,荒坟边竟被丢了几柄铁锹在这。   就好像...有什么人算准了他们的每一步行动,就在前头等着他们似的。   这样的想法叫玩家遍体生寒。   但没人犹豫。   就连写着“谁来替我”的小纸人,看上去都是另一种“续命”。   ..既然所有线索都指向“续命”——这坟,必须要挖。   玩家捡起铁锹,两人一组,埋头就从最边缘坟堆开始挖。   “你说坟墓里埋的是什么?”   越涟三面色沉沉。   虞姜猜他已经猜到坟墓里是什么了。   “应该是‘死人’。”她说。   虞姜对死人的身份也有所猜测。   玩家和巴士上的乘客是以来着旅游为目的的游客。   但从昨晚霏霏她们的反应来看,她们跟这所学校并非没有一点关系。   甚至她认为自己是学校里的学生。   但“游客”,怎么可能同时是“学生”呢?   谁大老远的跑到自己破败不堪的学校来旅游?   这两种身份本身就是冲突的。   虞姜并不是怀疑她“学生”的身份。   但觉得她的这两种“身份”并不同时存在。   她怀疑——很久以前,或许就是二十年前,霏霏确实是这里的学生。   但现在,已经是“游客”了。   要是按照她的推断——二十年前,这里可能就已经发生过“续命”事件。   而现在,“续命”又一次上演。   霏霏现在做的,不过是二十年前一切的重现。   要是她猜得没错,墓里就躺着二十年前为霏霏续命、死去的人。   其他坟墓也一样。   躺着的应该都是因为各种“续命”事件中、别人的“替死鬼”。   “啊!”   一声惊呼。   赤狐腿脚一软,跌坐在地上。   她手臂颤抖地向前伸着:“挖、挖到了!”   她前面的墓里,躺着一具尸体。   尸体还很新鲜,看着死去没多久。   尸体在场的玩家谁也不陌生。   ...她发间别着一枚红发卡。   是红发卡。   红发卡摇着头后退,手中的铁锹一下就砸在地上:“不、不可能...我没死......我没死!”   她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抬头看向玩家:“谁!谁害死了我!是你!”   她一下子指向赤狐。   赤狐张大了嘴巴,急急地分辨:“不,我没有,不是我!”   红发卡像疯了一样,又接连指向其他玩家:“是你?是你?还是你?”   “谁!是谁杀了我!”   “不、不行!”她拼命地摇头,“我不能被你们杀死!我不能死!”   她扭头就跑,玩家想拦都没能拦得住。   “卧槽!”   又是一声惊呼。   绿豆饼一下子跪在地上。   嘴唇哆嗦着,瞳孔不住地颤抖:“我...我怎么也躺在墓里?!”   锵啷一声。   虞姜手中的铁锹撞到了什么东西。   一点暗红色的液体从土中渗出来。   鼻尖是一点淡淡的血腥味。   她低头一看——铁锹挖到了一截小腿。   一截裤腿被撤掉了一截的、苍白又纤细的小腿。 第146章   尸体已经完全冷了。   却还没有变得僵硬。   肌肤活性很好——铁锹轻轻戳一下就戳出一个大口子。   但血液已经开始发黑,不再是人活着时候那么鲜红。   这根本不符合常理...没有一具尸体应该是这样的——完全不能推测出尸体的死亡时间。   而且...尸体的主人就站在尸体跟前。   这尸体...根本就是她的主人自己挖出来的。   虞姜怎么也没想到——挖坟,挖出了她自己的尸体。   “..是...是我们都被埋了吧?”   赤狐蹲在虞姜旁边,双臂抱着小腿——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坟墓里躺着的居然是虞姜。   她用力地点头:“没错、一定是的,这里有九座坟墓,坟墓里一定躺着我们每一个人。”   “这副本...该不会想叫我们认为我们都死了吧?!”   谈行也紧蹙着眉头,道:“继续挖。”   坟墓就只被挖开了三座——现在不能确定坟里究竟都躺着什么人。   虞姜沉默着,拎着铁锹开始挖中间最大的一座坟,越涟三跟在她身边,他格外沉默——虽然他一直话不算多,但也少见这么沉默的时候。   硬要说谁不对劲...虞姜最了解的就是越涟三,他无疑是最不对劲的一个了。   “我一直觉得很古怪——自打进入这个副本以来,我一直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他说。   “但我感觉,我才是最不对劲的一个。”   虞姜手上动作一顿,看向他。   才一小会儿的功夫,他被海水浸泡过的小腿已经开始泛青——就好像...依旧在水里浸泡着,一直都没能□□似的。   虞姜手里卡牌不多——她更没办法抽卡。   以前是不想抽,现在是不能抽。   但越涟三不一样。   他有编译卡牌的能力,卡牌多得数不清。   她紧皱着眉头:“怎么恶化成这样,卡牌呢?为什么不用道具?”   他笑了一下,又往下挖了一铲子:“忘了。”   ...什么?   铁锹的木柄被虞姜握得久了,沾染了她掌心的温度。   此刻却蓦地变凉,一阵阵往她身体里传输着冷意。   “我好像...不能说好像。我忘了卡牌该怎么编译了。”   她早有猜测,但听他这么肯定地将这话说出来的时候还是眼前一黑。   一记重锤垂在她脑门上,耳边声音都开始混沌。   虞姜握紧了铁锹才勉强站稳:“..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是昨天下午。我跟你说这个副本不对劲的时候。”   “..太快了,我猜,这个副本对我记忆的侵蚀比其他人要快三倍。”   他朝其他玩家瞥了一眼,将声音压得更低了:“我认为,我已经见过了另外一条‘线’上的你。”   “我还不太确定...本来不想这个时候跟你说,但太快了,我担心再不说,我就要忘了。”   “你说。”虞姜哑着嗓子,“我听着。”   他咳了一声:“我知道,现在你一定很警惕其他线上的玩家——特别是你自己。”   “..但我却觉得不用太警惕‘你自己’...当然,还有我。无论是哪个我,都一定不会跟你站在对立面。”   虞姜眉心微蹙,目光轻移,看向躺在坟墓中的那个“她自己”。   ...不用警惕的人里,也包括这个她自己吗?   “真正该警惕的,是‘偷渡者’。”   什么意思?   虞姜看向越涟三的眼睛。   他说不要警惕另一条线上的自己,又说要警惕偷渡者...可要是能跟另一条线上的自己碰面,不正是说明那个她就是偷渡者吗?   他现在的话...根本就自相矛盾啊。   “我知道这话听起来很诡异...但我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至于为什么这么想......我想不起来了。”   他又咳了两声,问:“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时候吗?”   第一次见面...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得有将近两千年了吧?   但虞姜还是点头:“那时候你才十七岁,刚杀完人,浑身是血。”   “不是杀人啊。”越涟三好像很高兴她还记得这些似的,“你总是不信,但真不是杀人。”   虞姜也跟着弯了弯眉眼:“好,没杀人。”   即便记忆褪色得很快,他却好像一点也不担心,也告诉虞姜叫虞姜不要担心:“这里的记忆是从‘前’往‘后’消退的,但你的记忆都在我这里存储着,只要不是‘那时候’之后的记忆,就都不用担心。”   那时候...是指她一个人去救江陵却中了那些人的圈套死亡的时候吗?   虞姜感觉掌心握着的铁锹更凉了...那段记忆...她本来就没想起来,要是在这里被完全抹去......那真相就只能永远被封存。   太巧了...这才是真的太巧了。   她才刚恢复记忆,就进入能洗去记忆又给人“设定”记忆的副本...可这个副本明明是因为秦衡她自己选的......要真有什么人从中动了手脚......那得是多少年前就算好了一切啊......   是谁...在暗中操控着这一切......   而且...从前往后消退......他这么一说,虞姜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了。   昨晚泡了那么久的海水...她还在奇怪记忆怎么会没有消退......   她直到现在才发现...再往前、到跟越涟三相遇之前的记忆,她已经无论怎么样都想不起来了。   ...那前面近千年的记忆......她竟然什么也不记得了。   要是按照年份来算...她的记忆比越涟三消退得更快。   她握紧了手里的铁锹,不动声色地往下挖了一铲子土,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嗯。”   玩家一直挖了四个多小时,除中心最大的一座坟墓外,外围的八个小坟包都被挖开了。   除埋着虞姜和红发卡、绿豆饼三人外的坟墓里,都是空的。   根本没人再躺在里面了。   到这里,玩家的面色已经变得很难看。   等终于挖开最中间的一座坟墓的时候,面色就更难看了。   中间的那座坟很大。   也没像虞姜她们几人的尸体一样,就那么随意地被丢在土堆里。   坟墓里躺着一口棺材。   棺木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外漆已经有点脱落。   正中央的棺盖上,压着一张白纸。   纸被剪成了小纸人的模样。   一黑一白两只小纸人从虞姜口袋里爬出来,好奇地去看他们的“同类”。刚一飞过去,又捂着鼻子飞回来——全身都写满了嫌弃。   但实际上,棺盖上的那只小纸人剪得要比他们精致多了。   甚至还被人用朱砂精心地绘制上了眉眼——虽然绘制上了眉眼的小纸人看上去只叫人觉得惊悚。   小纸人背面写着四个字:“谁来替我”。   跟谈行他们昨晚见过的小纸人一样。   玩家对视一眼,还是谈行最先开口:“开棺吧。”   棺木被封的很紧。   玩家一开始推上去,都没能推得动。   仔细看去,才发现棺木被人封死了。   棺盖和棺体相连的部位被涂满了暗褐色的胶状物。   棕狮俯身,鼻尖轻嗅:“..血...好像是黑狗血。”   玩家这时才发现,深色的棺体上还刻画着颜色更深些的纹路。   “好像是...什么镇压亡魂的符咒。”谈行顺着棺木上的纹路摸索,语气逐渐变得肯定,“..应该是这样没错,我在天师类书籍上见到过。”   镇压亡魂、黑狗血、朱砂纸人...这人是有多怕棺木里的人诈尸啊。   玩家的神色愈发凝重了。   铁锹一点点敲掉棺木缝隙里的黑狗血,忙活了半天,棺盖终于被玩家推动了。   棺盖掀开的一瞬间,绿豆饼就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但没人有功夫叫醒他。   棺木中躺着一个女人、一个很年轻、又很漂亮、正在微笑的女人。   几乎夺走了所有人的呼吸。   她就那么安安静静的躺着,双手并在胸前——看着好像只是睡着了。   她身上穿着繁复的戏服、脸上也画着精致的妆...应该是唱戏专用的那种妆,虞姜对此没有涉猎,只能这么猜测。   她是谁?   不是玩家、也不是巴士上的游客...她是什么人?   奇怪...虞姜仔细盯着她的面孔,好像在哪里见过她似的......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谈行深吸一口气,将手伸向棺木内。   吓得赤狐惊呼一声:“谈、谈行...死者为大......这样不好吧?”   谈行目不斜视:“尸体被我们挖出来,不可能就只为了吓我们一跳的,其中一定还有什么线索。”   他先是翻动了尸体身上的戏服,戏服看着厚重又繁琐...但谈行仔细翻找了一圈,却什么发现也没有。   他眉心蹙紧了,又将尸体翻了个个。   这具尸体跟方才挖到的三具一样,都很新鲜,但谈行毕竟没真的上手摸过尸体,给尸体翻身的过程中,冰凉又黏腻、还软哒哒的触感叫他一阵恶心——而将身体翻过去后,依然一无所获。   ..难道这尸体真的没有更多线索了么?   他紧抿着唇,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办,却被虞姜按住了手。   虞姜的袖口不知什么时候卷了上去,手上也戴上了一双手套。   “我来。”她说。   尸体又被她小心翼翼地翻了回去。   她先是简单整理了一下尸体被谈行翻找得凌乱的衣服,然后开始检验。   “死者性别女。”   她声音很轻,莫名能叫人感觉到她对死者的尊重。   但是...有眼睛的不是都能看出来这尸体是个女的吗?   “年龄21-23之间。”   ..咦?   “死亡时间...很难确定。大抵是在三天到三十年中间。”   ...啊?   这跨度...是不是也太大了?   “不过我个人更倾向于三十年。”   “尸体表面没有明显外伤——但从尸体的异常来看,我认为她死于惊吓过度。”   惊吓过度...   “是撞鬼被吓死了吗?”赤狐问。   “不像。”   虞姜微微抬头:“你们知道坠楼死亡的人通常是怎么死的吗?”   坠楼...坠楼还能怎么死......难道不是摔死的吗?   “从太高的地方摔下来,其实很多人根本等不到摔死,就会先被‘坠楼’本身这件事吓死了。”   “你是说......”   谈行又向尸体看过去:“..不应该...要是坠楼而死,她尸体不应该是这副模样。”   “没错。”   “所以这具尸体很奇怪...像是从高空坠落,但中途就被吓死...却又在坠落之前就被人接住了......以至于从她身上看不出一点外伤。”   玩家都听懵了。   “...谁没事闲的会用这种方法杀人......也太麻烦了吧?”   是啊...凶手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虞姜又按向尸体的面颊。   赤狐倒吸一口凉气,嘴里嘟囔着:“..还好我尸体早是一把骨头了......”   不然还得这么被人研究...恐怕糖吃多了烂了几颗牙都能被扒的一干二净。   “你天猫的说什么呢!”   棕狮又砸向她的脑袋——但赤狐早习惯了,眼疾手快地捂住头,叫棕狮只敲在了她手背上。   虞姜不知按到了尸体的什么地方,一下子就叫尸体张开了嘴。   啪嗒一下。   尸体口中掉出一个小圆球。   圆球咕噜咕噜地滚落在地,砸在绿豆饼脑门上。   绿豆饼一下被砸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捡起圆球,捏在眼前细看:“这是什么东西......”   “是尸体口中含着的‘线索’,拿给我。”谈行说。   “卧槽!”绿豆饼吓了一跳,手猛地一缩,圆球差点掉在地上   还好被谈行眼疾手快地接住。   这只是一个塑料球——不算大,通体漆黑......要说这是线索...这是什么线索?   “捏碎试试。”虞姜一边再次给尸体整理仪容,一边提醒。   谈行皱着眉,稍一用力,圆球真的被按出一条裂纹。   或许是质量不太好,咔嚓一声,圆球整个碎裂了。   里面是一张纸。   不是小纸人,上面有字。是一封信。   谈行将纸展开、神情愈发凝重。   “上面写了什么?”棕狮没忍住问。   谈行看了他一眼,将信纸递过去。   棕狮狐疑地接过来...神情也逐渐变得难看。   看到后面甚至骂出声来:“这tm人渣啊!”   一旁的赤狐一样义愤填膺:“哪里来的狗比,一定不得好死!”   ..纸上究竟写了什么?   信纸被传到虞姜手里,她一边看信,一边听见谈行问。   “绿豆饼,你的真名是什么?”   绿豆饼被问得有点懵。   玩家看向他的目光虎视眈眈...就好像他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似的。   ...不用猜,他就知道这张纸上写的东西一定是对他很不利的。   “你们、你们听我解释!”   “事情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你是不是姓申!”   赤狐大声地呵斥。   绿豆饼百口莫辩:“..是,我确实姓申。但你们相信我,我绝对是个好人......是跟大家一样的玩家!我真的什么也没干!”   “这女鬼...她为什么缠着我我真不知道啊!”   女鬼......   看完信纸的虞姜又看向坟墓中的女人。   她终于认出来了。   这女人她确实见过。   只不过此刻她化了浓妆...叫虞姜差点没认出来。   她就是绿豆饼背后背着的那只女鬼啊。 第147章   棺木中的女人叫小莲。   是饮冰职业技术学院戏曲专业的学生。   死于3281年——当然,玩家很难从年限确定她究竟死了多少年。   他们甚至不知道现在是几几年。   她确实是坠楼而死——“杀死”她的人试图阻止她的自杀,但是失败了。   她诡异的死亡方式,也终于说得通了。   赤狐还在指着绿豆饼的鼻子骂:“就是你!你也姓申,还被女鬼缠上了...一定是你没有错了!”   “要不然你怎么解释,女鬼偏偏缠着你,却不缠着我们任何一个人?!”   “我、”绿豆饼真的解释不了,他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我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有什么必要撒谎...咱们这个副本又不是为了找凶手的!要是我真的杀了人,又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你们不相信我...却相信一个女鬼?!”   “你们疯了吗!”   圆球之中的这封信是一封指认书。   小莲生得漂亮、学习也好,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她如愿考上了饮冰职业技术学院——全饮冰市就只有这一家能进修戏曲的学院。   上了大学的小莲如鱼得水,每次文艺汇演必然是压轴出场,总能斩获一致好评。   也交上了人人称赞的男朋友。   信中,小莲称呼他为申先生。   申先生虽然出身不好,他出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听说祖祖辈辈都是靠扎纸手艺赖以生存的。   到这个年代——这门手艺早没什么市场了。   但他虽然穷了点,对小莲却很好,人品也很不错。   祖上传下来的手艺没什么用,却足够讨小莲欢心——特别是小纸人,剪的特别好。   热恋期间,申先生每天都剪一个小纸人送给她,从未间断。   可后来,小莲发现申先生跟她在一起只是为了“续命”。   申先生是早就不知道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了,靠着续命一直不死——以前他都是随便拿什么人的命来续,但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用阴年阴月阴日生的“阴人”来续命能一劳永逸。   于是申先生接近小莲,打从一开始打的就是用她来续命的主意。   每天一个“爱的见证”的小纸人更是索命的符咒。   机敏的小莲发现真相,却已经抽不开身了,她跟申先生相处太久,被纸人同化得很厉害,身体都已经朝着“纸人”的状态转变,已经必死无疑。   她不是没想过要曝光申先生的罪行——但一来续命一说太匪夷所思,二来,“续命”不是他一个人的秘密,参与其中的人多得数不清,小到校董,大到饮冰市的高层——她根本求助无门。   但小莲就算是死也不想达成申先生的目的。   她穿着戏服、盛装打扮,从饮冰市最高的建筑一跃而下——申先生本想接住她,她却在还未落地时就吓死了。   这项续命计划就这么失败了。   应该是失败了。   但只要申先生不死——计划总能再进行下去。   死掉一个“工具”,能阻止的了什么?   在信纸的最后,小莲力透纸背:“希望有朝一日申先生的罪行能暴露在日光之下。”   又泪染页扉:“给妹妹换了新的瑜伽垫。”   妹妹...瑜伽垫......   虞姜摩挲着这几个模糊的字迹。   她好像终于知道关键词是干什么用的了。   看似毫无关联的两条线...终于因为小莲串到了一起。   玩家还在争辩,虞姜却将信纸一折:“走吧。”   啊?   上哪去?   墨镜男双手插着口袋,比谁走得都快,他的声音顺着风飘荡过来:“再不走,赶不上吃饭时间了。”   ...吃饭?   玩家一看时间,数字马上就要跳到17:00。   ——再不去吃饭就来不及了!   -   小食堂中。   一向好脾气的固体人这回面色却不太好看。   他没像每一回一样,客客气气地问客人需不需要用餐,而是沉着一张脸,死死地盯住了每一个人。   再看托盘,里面竟一道菜品也没有——倒是一旁摆上了一口大锅,锅底下烧着火,里面煮了些冷硬的石块。   石块浸在水里,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已经烧开有一段时间了。   玩家刚一落座,他就阴阳怪气地道:“诸位一直不愿意吃我做的菜,我还当是你们天生就不爱吃饭。却没想到...你们更爱偷啊。”   “你们...没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吧。”   虽然是问,他语气却很肯定。   显然已经知道玩家干了什么。   正憋了一肚子火没处发的绿豆饼梗着脖子怼了回去:“吃没吃的...又没证据,能怎么样?”   固体人只一只灵活的眼睛移到他身上——另一只下垂,盯着锅里的石头,直盯得绿豆饼浑身发毛。   固体人轻叹一声:“这位客人记性不太好啊。”   “..都说了我是这里的负责人,规矩都是我定的么。”   “有没有证据...能怎么样?”   ...什、什么?   玩家这才注意到,他的厨师帽放在一边,竟根本就没有戴上。   ..应该是为了省去摘掉的功夫。   固体人很讲究,给他们打菜的时候从来都是戴着帽子...现在连帽子都没戴...玩家猜到他想要干什么了。   果然。   他只一伸手,绿豆饼就被他猛地拽了过去。   整个人贴在玻璃橱窗上,面孔都被挤得变了形。   固体人又变成那副客气礼貌的模样。   “难道说...客人们是不太愿意吃我精心为你们准备的食物吗。”   他好像有点自责,又有点懊恼。   “那也没办法...只能做点新鲜的东西给大家尝尝了。”   新鲜的东西...?   ...什么东西?   他一伸手,就朝着绿豆饼一只胳膊拽过去——是要像挖出红发卡的眼睛一样生生卸掉这只胳膊。   ——却被挡了一下。   被不知什么东西挡了一下。   “稍等一下。”虞姜出声提醒。   固体人:“?”   “你不能惩处他。”   “暂时...不能惩处他。”   固体人:“??”   虞姜的目光跟他的撞在一起,两个人眼珠都一样黑。   “要想惩处他也不是不行。”   固体人:“???”   “但在那之前,你得先把营业许可证和承包协议拿来给我看看。”   固体人:“?????”   ..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压抑着怒气,近乎僵硬的面孔上,破出一个笑容来:“这位客人,我想你还没理解我的意思。”   “我是这里的负责人,这里的一切都是我说了算。”   “是么。”   虞姜站起身。   她面色依旧很平静:“人类和鬼怪的纠纷我一向不爱多管。”   固体人敏锐地发现周遭的一切都被什么东西隔绝了。   周围安静得不正常。   “众生平等——至少在宝塔里是这样。”   虞姜朝着他走过来。   “但无论是谁,都得按规矩办事。”   虞姜说的他一个字也听不懂,却莫名地有点慌——就好像他真的破坏了什么规矩似的。   ...是......是吓唬人吧?   是吓唬人!一定是吓唬人!   应该是什么特殊的障眼法...居然这样装神弄鬼!   固体人冷笑一声:“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都说完了。”虞姜朝他伸手,“营业许可证和校园食堂的承包协议...你总得有一样吧?”   “顺便,员工手册交上来。”   “我要是没有呢?”他站得笔直,有恃无恐。   “那还是挺麻烦的...纸人......你是一个纸人吧?”   “..还没完全变成‘人’,纸的比例还很大的纸人...是吧?”   固体人面色沉下来——旋即,却又冷笑一声:“不管你是怎么知道的——但那又怎么样?”   “你该不会以为我是纸人就又怕水又怕火吧——我确实怕,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伸手,握住托盘上的勺子,轻轻敲了敲:“客人,进入食堂之前你看过这里的公告了吗?”   在玻璃窗的一侧,贴着一张已经老旧磨损、几乎看不清上面字迹的纸。   是所谓的“公告”。   上面写着:“禁止自带酒水。”还有,“禁止明火。”   “你硬要说我没有制定规则的能力...但这两条规则可不是我制定的——你现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虞姜的目光落在纸上,起轻轻点了点头:“...所以你也是非得见了棺材才肯落泪的人了。”   ...什么?   ...什么也?   虞姜一抬手,漆黑的三叉戟就出现在手里。   上头的红宝石闪着温和又刺眼的光。   虞姜静静地看着他:“让纸燃烧...就只有明火才能办得到吗?”   “这是防止针对玩家对鬼怪制定的保护措施...”   但谁见过制定措施的人把自己也给针对进去的吗?   ...这光实在太盛了。   只一眨眼的功夫,固体人就闻到了自己身上烧焦的味道。   他试图像取走其他玩家身体一部分那样朝虞姜下手——却怎么也没法成功。   怎么、怎么可能会这样?!   “..你...你是什么人?”   虞姜没回话。   他身上开始冒烟了。   “等等、等等...”固体人从身上摸出一个红皮小本子,恭恭敬敬地双手呈给虞姜。“又没说不给...你说你这急性子,把这玩意儿一起给点着了可咋办?”   滑跪得非常丝滑、没有一点卡顿。   虞姜接过他手中的员工手册——同样模糊了大半字迹,但比霏霏她们的情况要好太多了。   ..至少还记得自己有班要上、必须得打卡。   虞姜勉强在模糊的字迹中辨认出几个小字:“...‘谁来替我CD18’?”   “啊,那个啊。”固体人伸长了脖子往员工手册上看,“具体的我也记不太清楚了,但好像是之前加的工作群...不过群已经死了,很多年没人在里面说过话了。”   “谁来替我...”虞姜又重复了一遍,“这里是副本‘谁来替我’?”   “什、什么副本?”固体人听不太明白,“这...这叫副本吗?”   “这个我可真不知道啊。”   “但里头的员工么...好像确实都是给什么‘谁来替我’打工的吧......”   “群呢?”虞姜问。   固体人瞪大了眼睛,唯一一只灵动的、属于红发卡的眼珠里写满了震惊——就像良民遇上了来打劫的匪徒似的,那张僵硬的脸上甚至生出了一点委屈:“...手机也抢啊......”   他不情不愿、磨磨蹭蹭的掏出自己的手机来:“只能玩消消乐...我早都通关了...你抢走了也没用......”   虞姜没管那么多,她径自在群聊里找到“谁来替我CD18”。   里面一共也没几个人。   大多数人的头像又都是灰色的。   能看出是谁的就只有固体人、对面食堂的液体人、女鬼小莲,和一个头像是张画着笑脸小纸人的“申先生”。   不对。   没有半身司机、没有那颗脑袋、甚至没有蜈蚣和霏霏她们。   虞姜数了数...就算把灰色头像也全加上,都凑不齐这么多人数。   副本“谁来替我”跟“绝对领域”...人数根本对不上。   要少太多员工了。   群聊里的上一条消息还是在十五年前——固体人发了一张表情包——但没人回应。   再往上就只有二十年前的记录了。   但或许是年代太久远——二十年前的记录只能看见两条。   一条是来自小莲的:“卧槽,怎么退出不了?!”   一条是申先生的:“不对劲,谁给我加戏了?”   ...再往上就拉不动了。   “你为什么发那条表情包?”虞姜问。   固体人茫然地看向她:“啊...?我就是...想看看这手机除了消消乐还能不能玩别的......”   “认识霏霏吗?”她又问。   固体人摇头,又点头:“好像...经常在对门吃饭吧?”   “我跟她没说过话...记不太清了。”   经、常?   虞姜敏锐地抓住这两个字。   “这里多久有人来一回?”   这可真把他问住了。   “不经常有人来...但偶尔也有个把人......就跟你们似的...不对,跟你们好像也有点不一样...我说不太上来。”   “只知道,这样的人一来,我们就能开张了。”   跟她们似的却又跟她们不一样...据她所知,副本“绝对领域”近二十年都没有开启过了,这里不可能有玩家进来。   ...那进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她又问:“认识蜈蚣吗?”   这回固体人开始点头了:“虽然没什么交集,但她长得那么丑、又很凶...我们都听说过她。”   “知道旅游巴士吗?”   “旅游巴士?”   “巴士上是一个只有上半身的司机、还有一颗脑袋——只有一颗脑袋的售票员的旅游巴士。”   “霏霏她们每回过来应该就是乘坐这辆巴士。”   “嘶——”固体人吓了一跳,实在想象不出这样的画面:“...只有上半身...怎么开车啊?只有脑袋......脑袋用嘴售票吗?”   好家伙...这比他看着还吓人啊。   ..看来关于这辆巴士他毫不知情。   虞姜试图询问更多,但冥阳路44号纸扎村固体人还算是略有耳闻,饮冰职业技术学院西边的荒坟也听说过一点点...至于全真平行蜡像馆,他就一点也不知道了。   续命、门、海水什么的...更是一问三不知。   她想了想,又往群里发了一个表情包。   白色的小熊头顶冒出一个问号,上面写着:“在吗?”   等了好一会儿,在虞姜以为不会有人回应她的时候,小莲却在群里回了一个:“?”   “这是什么东西,我是怎么加入进来的?”   她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了。   见虞姜久久没回复,她催促道:   “坟刚被人撅了,正忙着呢,你是谁?有什么事?”   虞姜:“......”   液体人不愧跟固体人一样,都是纸人,表情包储备很相似——他在群里发了一个同款表情包,是一个白熊版震惊。   “哪里来的这么一个群聊...不,哪来的手机......我怎么完全不记得?”   虞姜:“......”   看来就只有沉迷消消乐的固体人还记得有个手机、又有个群聊这回事了。   虞姜简略地约他们晚上见面,所幸他们都还保留着最基本的好奇心,同意了。   只有头像是小纸人的申先生——一直没有回话。   就像根本不存在一样。   虞姜将申先生的头像放大——能看出小纸人背面隐隐约约的几个黑字透到前面来。   要是她没猜错的话——这几个字应该就是“谁来替我”。   虞姜将手机还给固体人,员工手册却揣进了兜里,对他说:“特殊情况,你的证件我暂不追究——但之后记得补齐。”   “员工手册...明天来找我拿。”   固体人犹豫了一下:“..你...你到底是谁啊?”   虞姜敲了敲玻璃窗上贴着的纸张:“知道遵守规则是好事——那我就没有白费功夫制定这些规则。”   固体人:“......”   固体人:“???”   固体人:“!!!”   卧!槽!   什么意思!   她是说...这些规则都是她制定的?!   不是吧......!?   ..尼玛...坑人坑到自家老板头上了!?   那种与世隔绝的质感一下子解除了。   固体人还呆愣愣的。   这样的状态一解除,原本脸颊贴着玻璃的绿豆饼更愣住了。   他愣愣地往后移动了一点。   ..什么...什么情况?   他贴在玻璃上...就跟个傻子似的。   发生什么事了?   记忆逐渐回笼   刚才...这个固体人好像要卸掉他的胳膊?!   他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往后退。   但是...无论是固体人还是玩家...看他的目光都更像在看一个傻子了。   绿豆饼:“......”   谁能告诉他这他妈的是怎么一回事?   而且......   直到虞姜俯身,在他后退的路径上捡起了一个小纸人——绿豆饼才发现他好像又摊上事儿了。   他跌倒的过程中...衣服里掉出一个小纸人。   小纸人用朱砂画着眉眼,微微有些烧焦。   背后是四个漆黑的小字——谁来替我。   此刻,虞姜指尖的小纸人正面对着他——血红的笑脸就像在嘲笑他——傻逼,又是你。   绿豆饼:“......”   他真的忍不下去了,一下子跳将起来,连脸都憋红了。   颇有些歇斯底里地骂道:“草!到底是谁他妈的陷害老子!” 第148章   “真的不是我!”   “我真的什么也没干!”   绿豆饼大声地辩解...但玩家的目光写得很清楚了——你觉得我们信吗?   “行!”他破罐子破摔似的坐在凳子上,手掌往桌子上一拍——   拍得有点重了,叫他掌心登时就红肿起来。   但他咬着牙,愣是强忍着没表现出一点不适。   “你们非说那女鬼跟我有关,那你们解释一下——她——”   他指向虞姜,又去指坐在座位上目不斜视的红发卡:“还有她,她们可也都在坟墓里头躺着呢!她们又是怎么一回事?”   “大家都是躺在坟里的人了,谁又比谁高贵啊?你们总不能因为一个女鬼的一封信,就把什么事都赖在我身上吧?”   固体人轻咳一声,拿勺子敲了敲托盘。   他不忘隐晦地看了虞姜一眼,见虞姜没什么反应,才道:“客人,这里不许大声喧哗影响其他客人用餐。”   绿豆饼:“......”   他老老实实地坐直身子,一瞪眼,声音轻柔地说:“你们说啊。”   玩家:“......”   这态度转变也太快了吧......   就算根本说不上来,赤狐也小声地嘟囔着:“要我看...除了小鱼你们都不对劲。”   她看向瞎了一只眼睛的红发卡——她垂着眼睛、谁也不搭理...看着甚至都不太像个人了。   而玩家之中,目前就绿豆饼一个人貌似跟副本里的人有所牵扯...不是他们有问题还能是谁啊?   “他应该不是‘申先生’。”   虞姜坐回座位上。   将指尖的纸人给玩家看:“要是没猜错...这纸人是续命用的——跟小莲棺木上的那只、还有你们晚上时看到的都一样。”   “但它无论是哪一次出现——都是用在‘被续命’之人身上的。”   “所以......”   她微微顿了顿,好像又点犹豫。   绿豆饼却吓了一跳,没忍住又拔高了声音:“..你...你是说......我被人当成替死鬼......已经被人挑中‘续命’了?!”   他眼瞳颤动:“那...那岂不是说......我就要死了?!”   ...这比他“有问题”更惊悚好不好!   但虞姜又感觉不像。   绿豆饼不像“申先生”...却也不像被谁挑中的“替死鬼”......   这中间就像缺了某一环,叫整件事有种断裂般的割裂感。   “谁来替我......”   谈行接过纸人,轻轻摩挲纸人背后的小字:“你们说...纸人‘续命’的原理是是什么?”   ...纸人续命的原理?   “是无解类超自然事件吧?”棕狮疑惑,“这谁说得清?”   “不对。”虞姜终于找到割裂感的来源了,“就算是‘无解类’的超自然事件,也不会‘毫无缘由’...打个比方,固体人捏碎了红发卡的眼睛,他才有了一只眼睛——这只眼睛不会是凭空产生的。”   “纸人也一样,就算‘纸人续命’已经超过了人类认知的范畴——但并不能说这件事本身不科学。”   什、什么?   纸人续命......科学?   科学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   虞姜却又举了个例子:“某个学院的化学系学生,能把无机物变成有机物——这搁在目前科技水平的人类眼里——科学能解释吗?”   “这...这不一样吧?”一个是鬼神、一个是跟化学有关的...这能一样吗?   虞姜笑了一下:“可将无机物变成有机物,不会叫你们想到什么吗?”   “...女娲造人。”   谈行一下就明白了。   但他瞳孔放大...他的世界观都被震碎了。   虞姜点头:“‘女娲造人’在人类看来也是神话——是完全不科学的——但说不定,在未来,某位天才科学家就能把无机物合成有机物。”   “再打个比方,某位物理学家——发现了堪比太阳的能源,研究过程中一不小心往宇宙里放多了。”   所以天上有了十个金乌——一位安全部的善后人员不得不拿出特制的弓箭——将“太阳”一个一个地射下来。   “这...天猫的......真·科学的尽头是神学?!”   “很多事,只是现有科技没法解释罢了。”   虞姜活了这么多年,见过无数个“宇宙”,五花八门的什么物种都有——谁知道宇宙中的某个角落是不是就有一个种族以灵魂的形式存在——也就是人类想象中的“鬼”?   ...当然,目前为止,她还没有遇见天然就是“鬼”的种族。   不过,无论宇宙有多大、无论世上有多少个世界...也只有科学才是万物尽头的真谛。   虞姜想到冰蓝色瞳孔、沉默又可靠的科学——想不通,科学怎么可能就只有她一个信徒?   “所以...”她又说回现在的这件事,“..纸人续命,或许很难理解,但也有一定的根据。”   而她貌似,找到它的“根据”了。   这样一说,谈行也想通了其中的关窍:“‘谁来替我’......是替身!”   “纸人不是‘续命’...是叫别人替死!”   本该降临的死亡有别人代替...而自己享受到别人的寿命......   这就是纸人续命的原理!   绿豆饼:“!!!”   这一堆弯弯绕绕...他一点也没能听懂......但是,他听懂了最后一句。   他一下就跳起来:“我还真成了别人的‘替死鬼’?!谁!是谁!”   他视线一一在玩家身上划过,惊疑不定、看谁都像可疑:“是谁害我!”   玩家:“......”   玩家:“???”   怎么一下子绿豆饼成受害者...他们反倒成了嫌疑人了?!   谈行皱着眉,冷冷地说:“这只是一个猜测。要真是你自己动的手脚...也不是没有你自导自演的可能。”   因为...玩家推论了这么多......却根本想不通——害绿豆饼的人图什么?   就如同绿豆饼自己所说,这又不是什么找凶手的本,玩家最多会因为抽到关键词对目标下手——但有必要搞得弯弯绕绕、这么麻烦吗?   再说了...到目前为止,谜团还是太多了。   千头万绪,任是谁都还没能将一切都理顺。   “我有一点猜测...”   虞姜跟越涟三异口同声地说。   他们对视一眼,显然都看懂了对方意图。   谈行:“......你们是想说‘宿舍’吧。”   “对。”   赤狐曾提到过,“虞姜”让她将经历过的一切都告诉自己——她就提到“她”曾以为她们是住在二楼的。   她为什么会这么以为?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   不管是真的线索还是陷阱...她都必须得去看看。   四十五分钟很快过去,刚一到可以离开的时间,玩家就立即起身:“走,我们再去检查一遍宿舍楼。”   “..滋滋...滋滋......”   他们才刚一起身,就有滋滋啦啦的声音响起。   就像哪里漏了电似的。   “漏电”的声音还不小。   片刻后,漏电的“喇叭”好像被人砰砰撞了两下。   一道尖细的声音顺着喇叭远远地传过来:“喂喂?”   “能听见吗?”   “喂喂喂?”   “...怎么没人吱一声啊?难道听不见吗?”   玩家:“......”   是巴士上那颗脑袋的声音。   但是......她倒是有喇叭可以用了...别人就是吱声,那么远她也听不见啊......   她好像也想到了这茬似的——也或许只是懒得管大家有没有听得清。   她继而道:“诸位游客,今晚我们将游赏本次旅途的第二个目的地——冥阳路44号纸扎村。”   “纸扎村距离很远...嘻嘻,”她忽然笑了两声,“所以么...我们得抽调一点你们的自由时间。”   抽调...自由时间?   玩家面色一紧。   ...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脑袋又说话了,“唔...只剩11分钟了,请所有旅客在11分钟内,到校门口集合!”   “...别问是哪个校门口——你在哪个校门口下车的都不记得了吗?”   “好了。”喇叭又被撞了两下——这下大家都知道了,是真的“撞了”两下...她就一颗脑袋,可不是只能撞么。“本巴士只等到18:00,过期不候!”   红发卡根本不等玩家,第一个冲了出去。   玩家对视一眼——探查寝室的事只能暂时放下了。   人群呼呼啦啦地都朝着巴士涌过去。   虞姜注意到——原本的乘客已经有不少都换成生面孔了。   生面孔好像继承了原本游客的“旅行”任务,兴高采烈、像小学生要去郊游似的,一窝蜂往巴士上挤。   虞姜不知道这些生面孔取代的都是谁——但她上车的时候,发现巴士上空着的还是原本玩家们坐的位置。   她猜,即便是取代乘客,这些生面孔坐的应该还是之前的位置。   18:00一到,没有一位乘客没能上车——显然大家对这辆巴士都很畏惧,根本不敢违抗巴士的规则。   脑袋哼了一声,从方向盘上跳下来:“本次旅途将行使六小时——包含开往冥阳路44号纸扎村和从冥阳路44号纸扎村返程的时间。”   什、什么?   玩家愣是没听懂。   ...这什么意思?   这一趟...把“去”和“回来”的时间都包括在内了?!   这TM...这车怎么开?   不下去参观了吗?   一看玩家的表情,脑袋就发出轻蔑的怪笑:“...一群土鳖。”   “都说了是‘抽调’时间...抽调时间听不懂?”   “本巴士是一辆非常人性化的巴士...要是你们3点参观玩纸扎村再返回来早都过了门禁时间了,门禁时间还在外面游荡...怎么死的你们都不知道!”   “所以,晚上18:00-00:00这段时间被巴士‘抽调’了。”   “开往和返程时间都会集中在这一段...”她又嘻嘻地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朝着玩家暼过视线“好好享受六个小时的旅途吧你们!”   玩家:“......”   玩家大概懂了她的意思了。   只是......   棕狮嘟囔着:“时间还能这么‘抽调’...这科技得天猫的发展成什么样啊......”   很快,玩家就知道脑袋那意味深长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了。   这六个小时的旅途...他们是真的一点也没闲着。   巴士上都快赶得上春晚现场了。   一个接一个的支线任务叫玩家应不暇接......到这里,所有玩家的关键词已经全部解锁。   虞姜隐隐有点明白这趟长达六个小时的旅途的意义了。   果然。   在最后一位玩家的最后一个关键词被解锁之后,   系统提示音响起:   【所有关键词已解锁——现在开始随机抽取“猎手”身份......】   系统顿了一下。   下一秒,虞姜就收到:   【很遗憾,你没能抽中“猎手”身份。】   【现在“猎手”开始随机抽取一个关键词。】   片刻后,虞姜又收到提示:【恭喜你,你不是猎手抽中的猎物。】   【友情提示:①猎手享有一次重新抽取关键词的机会。   ②:猎手将得到专属道具,方便其对猎物进行猎杀。   ③:猎手身体素质将额外提升两倍,但随着时间推移,会在24小时后重新变为普通人。   ——除非你是猎手,请不要放松警惕。】   虞姜朝着玩家看过去,墨镜男看不出表情,越涟三、谈行面色都很平静,棕狮、红发卡和绿豆饼则是松了口气。   赤狐倒是瞪大了眼睛,抓紧了身旁棕狮的衣袖,声音颤抖着:“薛、薛大哥......”   棕狮一下子就看出了她的处境——她被抽中关键词——成了“猎物”。   棕狮抿了下唇,紧皱着眉头:“在场的都是老朋友了,我信得过大家的人品。但要是谁真对咱们自己人下手——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后面这句话就单单是对头一次一起下副本的绿豆饼三个人说的了。   绿豆饼连连摆手:“不不、看我干嘛?又不是我抽中了你们的关键词!”   他好像觉得这话听起来味儿不太对似的,又补了一句:“咱们又不是出不去了,就算是我抽到关键词,也绝不会对玩家下手的——当然了,我可真没抽中,你们可别啥都往我身上赖。”   等车窗外的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巴士终于停在了冥阳路44号纸扎村的村口。   村口地势很高,风又很大,乘客才刚一下车,就接二连三地打起了喷嚏。   这里不愧是“纸扎村”。   遍地都飘着白纸......一眼望过去还以为这里在办白事,或是祭奠什么人。   脑袋嘭地一下关上车门,声音隔着车门传出来,变得含糊不清的:“你们自己在里头参观吧!三点返程!”   咦...竟就这样不管他们了吗?   乘客也都像是一股烟似的,一进入村子就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就像湮没在了漫天白纸中。   “这...村子一看就很古怪啊。”绿豆饼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又抱紧了双臂...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给自己一点安全感。   村口伫立着一面石碑。   石碑跟普通的石碑看着不太一样,是白底的。   上书黑字:“冥阳路44号。”   下面是更小的一点字迹:“——纸扎村。”   “还真是一个纸扎村......”棕狮俯身凑近了石碑,抬手在碑面上敲了敲,“..还别说,就连这石碑都像是纸做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跟纸似的白底的石碑。”   但并不是真的纸。   只是石碑——有点像纸的石碑。   玩家再转头,立刻就注意到村口的一颗大槐树。   赤狐有点开心地跑过去:“我就是在槐树上吊——吊的秋千。”   她吐了吐舌头——差点说出自己是吊死的这样。   她亲切地围着槐树摸了一圈。   却在刚转到树后就尖叫一声:“有、有人!”   玩家赶忙围了过去——槐树底下的小马扎上坐着一个老太太。   老太太手里捏着一柄木质拐杖,正笑眯眯地看着玩家。   一动也不动。   “嘶——”玩家倒吸一口凉气。   老太太面色苍白、嘴唇鲜红...最主要的是一动不动......简直不像个人。   谈行往前凑了半步:“老夫人,您是这村子里的村民吗?”   老太太没理他。   一点反应也没有。   谈行又问:“我们是来旅游的,老夫人,您能听清吗?...老夫人?”   “别叫了。”   越涟三上前一步。   轻轻一推。   老太太就向一旁栽倒——又被他眼疾手快地扶稳:“是个纸人。”   ...什、什么?!   纸人......这纸人也太逼真了。   跟真人几乎没什么两样...就连脸上的皱纹、手上的老年斑、衣服上的褶皱......都完全跟真的一样。   除了面色有点白、嘴唇格外红...根本跟真人没有任何分别。   而肤色、嘴唇...这些都全都是可以更改的。   只要想“逼真”,这纸人完全可以再更逼真。   玩家只感觉脊背一阵阵发寒。   “啊!”   赤狐又惊呼一声。   “地、地图!这里刻着一份地图!”   玩家再朝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确实是一份地图,同样刻在白底的石碑上。   地图很简陋,看上去甚至像是某个不听话的熊孩子画在上面的。   上面六个地点被一条歪歪扭扭的线连着——虞姜猜那可能代表着村中的小径。   被连起来的看着像一些“旅游景点”。   写着“农家饭”的小蘑菇房、画着几根竹子的“竹林漫步”、画着一颗圆圆的硬币的“乡村市集”、一幢尖尖的、塔形建筑,叫“纸村祠堂”,还有一个小水坑,上面写着“池塘垂钓”。   最后一个被连起来的是一颗大树,叫“村口古树”——要是,没猜错的话,指的应该就是这颗古树了。   除此之外,最外围还有一个被涂得黑漆漆的房子——上面写着“造纸厂”。   当然,散布在小径外的、更多的是一桩桩方块似的小房子,应该是村里本来的民居。   只这样粗略一看,就知道纸扎村占地不小,又只有这一次探索机会——三个小时玩家很难将整个村子都探查一遍,玩家只能分头行动。   天色实在太暗了。   自从成了猎物赤狐就格外害怕,她两条腿软得个跟面条似的,说什么也不肯自己单独行动,她声音中带着哭腔:“要不...要不咱们两个人一组吧?”   “我真不敢...要不你们一人一组、让我跟薛大哥或者小鱼一组吧?我就只信得过他们两个。反正要我自己行动......我不干。”   虞姜跟棕狮对视一眼,棕狮道:“我跟她一组吧,我们两个动作快点,耽搁不了什么事的。”   情况实在特殊,在场的又大多都是老熟人了。   玩家很快就点头同意叫他们一组,就只红发卡阴阳怪气地刺了一句:“那你可要当心了...谁知道她抽到的是不是‘猎手’,专挑你这样的‘熟人’下手。”   赤狐瞪大眼睛,要不是被棕狮牢牢拉住,就要冲上去跟她厮打了:“你在说什么!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红发卡冷笑一声:“‘你’不是那样的人,但谁知道你是不是你...说不准你是一个伪装得很好的‘偷渡者’呢。”   她不再看赤狐,转身就朝着村子里走了进去,留下一句:“我去‘竹林漫步’。”   玩家:“......”   “谁不知道就这个听起来感觉最安全...”绿豆饼有点不服气,却又生怕轮到自己的全是危险的,他抢着挑了一个,“那我去‘乡村市集’、不不......我去‘池塘垂钓’,我还是去池塘垂钓吧!”   “‘乡村市集’,”墨镜男声音闷闷的,“我吃不了饭。”   这就是说去不了农家饭了。   “那我...”谈行才将指尖落在纸村祠堂上,就被虞姜打断了,“我去‘纸村祠堂’。”   她紧皱着眉头。   一定不是她的错觉...纸村祠堂黑乎乎的、又是塔形建筑......这也太像宝塔了。   她必须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我去造纸厂。”显然,越涟三也不像去吃什么“农家饭”。   谈行:“......”   他向着棕狮和赤狐看过去。   二人顿了一下,棕狮犹犹豫豫地说:“那个...我看村里也挺多房子的,我们两个人,人多,不如挨个儿把房子排查一遍吧?”   谈行:“......”   都不想吃饭...难道他就很想吃吗?   (╯‵□′)╯︵┻━┻   他长出一口气,无奈道:“行,我先在这颗古树这里探查一下,然后去‘农家饭’。”   玩家才刚一确定要去的目的地,眼前的场景就陡然一变。   速度快得虞姜甚至没能抓得住变化的诱因。   眼前依旧黑漆漆的,但身边已经看不见一个玩家了。   虞姜身边尽是一些房门紧闭的小房子。   在不算遥远的远方——伫立着一座黑塔。   这塔看着可比宝塔要小多了......但虞姜又不太确定。   往“塔”究竟有多大上一想,她才发现有关这一部分的记忆已经变得很模糊了。   她太久没从宝塔外面看过宝塔——根本想不起来塔有多高。   “但塔有九层。”   她没忍住自言自语出声。就像想要试图用这个方法加深自己的记忆似的。   “黑色的、能包罗万界......”   她又蓦地一顿:“塔里...有多少个世界?”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本该是记得很清楚的,但现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不是什么大事。”她对自己说,“...过去这么久,江陵又将新世界收拢近进宝塔也说不定。”   只要从这里出去、江陵会再告诉她的。   她朝着那座黑塔走过去。   代码却哭着爬了出来:“主人...完了主人......”   它没有身体、更没有眼泪——虞姜却真切地听见了哭声。   她皱着眉问:“怎么了?”   代码犹豫着:“刚才你想的那些问题...我也跟着想了一遍......但我发现,我也全不记得了。”   ...什么?   “这是会侵蚀记忆的副本,你被侵蚀了记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抗争比以往沉默了很多——进入副本以来一直就没怎么说话。   代码一下子炸毛:“可是、可是我可是代码啊!我可是全世界唯一一串全知全能的代码!”   “而且...”代码有点犹豫,又不点不好意思说似的,“可不是我吹牛啊...我总觉得就算这个副本真能侵蚀我的记忆......不,我根本不觉得这个副本能侵蚀我的记忆。”   “我的记忆...变得很奇怪......”   就像有人拿刀给它的记忆切成了几块......那些切掉的就那么不翼而飞了。   不像因为侵蚀而一点一点消退...消失得太生硬、又不连贯了。   要是硬要说...特别像有什么人怕它给虞姜当储备库似的——只要虞姜忘了什么,它的那一段记忆就必然跟着不存在了。   这难道还不够奇怪吗?   虞姜沉默了一下,问道:“抗争,你的记忆状况怎么样?”   抗争顿了一下,又不屑地笑了一声:“我当然没出任何问题。”   “我可是世上最崇高的信仰——跟这串才出生没多久的小代码可不一样。”   ...这样吗?   “那就好。”虞姜说。   抗争没出声。   但其实——祂单单知道祂们是为“秦衡”而进入副本“绝对领域”。   祂也记得秦衡应该是自己的爱人,祂们甚至还有了一个女儿。   女儿跟她母亲一样,是个人类,又好像还有一层更特殊的身份。   但是......祂已经完全不记得...祂是怎么跟秦衡认识的、又是怎么会跟她在一起......这太离谱了,祂可是一位信仰啊,怎么会跟一个人类在一起?   就算对方是一位无论从哪种意义上来说都很优秀的人类也一样......   物种都不同、怎么相爱啊?   黑塔并不算太远。   但虞姜却在塔前就被拦下了。   一旁的白房子中走出个个头不高的老头。   老头拄着拐杖,脊背佝偻着,喊住她:“姑娘,你要往哪去?”   虞姜一回头——就先看见坐在门口小马扎上的老太太。   老太太手里也握着一根拐杖,笑眯眯的。   从样貌到穿着,都跟村口古树下的老太太一模一样。 第149章   “这村子早跟以往不一样喽。”   老头儿给坐在马扎上的老太太打着扇,一边摇头叹气,一边问道:“老婆子,这个风儿行不?”   氤氲月光下,老太太好像轻轻点了点头。   脸上依旧微笑着,双眼都眯成一条缝。   老头儿同样眯着眼,乐呵呵地跟着笑了两声,又抬起头看虞姜:“不是我说啊姑娘,你瞧瞧这村子、还有几户人家?早不比以前啦!你说来这旅游...快家去吧,这儿没啥好玩的啦!”   “当心...”他好像故意吓虞姜似的,声音幽幽地,像浸着寒霜,“...当心被纸人看上,做了那替死的鬼!”   虞姜不关心找替死鬼的纸人。   “以前是什么样?”她皱着眉头问。   “以前呐......”老头将目光放得更远了些,“我们村里都是手艺人,扎纸的手艺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什么牛啊、马啊...那都能扎。”   “特别是扎人的手艺,”他竖起一个大拇指,眼角眉梢肆意飞扬,叫虞姜差点忘了他的年纪。   他嘿嘿一笑:“那是这个!”   ...第一么?这么自信?   他又道:“看见村口的地图了吗?早些年我们这儿也算有特色、来这儿旅游的倒真不少...村东头的郭嫂子做饭那叫一绝,来这儿就没有不吃她家的农家饭的...原先的市集逢五必开......哪回都是人满为患,来我们这儿买纸扎物件儿的游客多得数不清。”   “后来呢?”虞姜继续问。   “后来......”老头打扇的速度慢了些,好像沉浸在了回忆里,“..时代进步啦,这些手艺现在的人都看不上啦......再后来...村里建了一座造纸厂,说是什么梅什么买公司给建的,不用村里人出钱,还让村里人去上班。”   “..说是...提供什么就业机会。”   “珀梅布买?”虞姜皱眉。   “嗳?对对,就是这个什么不买!”   “自从建了这么个厂子,村里的年轻人确实有就业机会了——都被招进去做工了——就连扎纸的手艺都搁置了......不过年轻人有个营生也好。咱这手艺也早都不挣什么钱了,他们年轻人没那个耐性学这个。”   “听起来也还不错......”   那村子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哼,”老头忽然冷笑了一声,“要么怎么说古话说得好呢,‘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造纸厂建起来没两年,村子里就出事了。”   村子里出事了?   虞姜还记得,巴士上的游览手册中对冥阳路44号纸扎村有过一段简短的介绍。   上面...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不是说频频出事的是造纸厂吗?   “村子里出了什么事?”她问。   “这造纸厂——”老头儿神神秘秘地四周看了看,见没人才肯说出口,却依旧压低了声音。“有污染!”   ...污染?   虞姜做过很多猜想、比如闹鬼、比如接连有人离奇死亡、甚至有可能是造纸厂里的纸都活了...但怎么也没想到得到的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污染?”她没忍住重复了一遍。   老头儿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将手搁在老太太肩头:“老婆子...给姑娘瞅一眼。”   “事先说好——”他扬头上下打量着虞姜,“..我瞧着你不像个胆子小的,吓坏了我可不管。”   虞姜皱眉。   马扎上一动不动的老太太突然动了。   她仰起头,动作有点僵硬。   虞姜一愣——难道、这居然不是一个纸人么?   下一秒,老太太就像要散开的雾气一样......浑身变得缥缈又流动起来。   这是......气体人?   老头儿又在她的肩头拍了一下,老太太才又缓缓地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从始至终,眼睛一直弯弯的、眯成一条缝,唇角挂着微笑,连弧度都没有变过一丁点。   老头叹了一声:“一开始,出事的是造纸厂——无缘无故地开始有人失踪,怎么找也找不着。”   “现在想来...什么失踪,一定是人都成了这模样,造纸厂怕担责任,都给处理了!”   “..后来,整个村子都开始不对劲......像老婆子这样的‘纸人’越来越多,五花八门的,有的像身体里有水在流,有的像一块石头......你说这不是因为造纸厂的污染能是什么?”   虞姜沉默了。   说是“污染”也没错,人类被“污染”成了纸人......这是真的“造纸”厂啊......   “珀梅布买”有限公司...已经是第二次出现了。   上一回一手制造了副本“保卫农场”里的王座,现在又在纸扎村建了一座“造纸厂”......   而且...虞姜越听越不对。   不管是宝塔还是副本,都不会去破坏“普通人”的世界——要是普通人都受到了影响,那这么多年,他们不是都白干了吗?   但怎么听着...这“造纸厂”竟是生生将“普通人”转变成了纸人?   ...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虞姜紧皱着眉头,稍稍将心思收拢,问道:“村里的年轻人都不会扎纸手艺了吗?”   “不会。”老头斩钉截铁地摇头,“除了我们这些老骨头...哪还有什么人会扎纸手艺?更何况......村里哪还有什么年轻人啊......”   想到“申先生”早就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了,虞姜发现自己的问法有问题。   她又问道:“那村里有没有姓申的......”   老头蓦地一顿,像吓了一跳似的,原本睁不开的、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瞪得浑圆,虞姜能看见他浑浊眼球中映照着的、苍白的自己。   “..你、你打哪里听来的?”   这反应...就是村里确实有这么一个人了。   虞姜面不改色的撒谎:“从家中长辈那里听来的,听说这位申先生扎纸手艺很好。”   “..这样啊......”老头儿好像松了口气,“那确实,我们村长家就姓申——在村子里,他家的扎纸手艺是最好的,尤其是纸人...再没有比他家纸人扎得更好的了。”   “而且,”他又拍了拍老太太的肩膀,“不止是这样的纸人——申先生还很会剪纸——就那种巴掌大的小纸人,剪得活灵活现、可好了。”   ...那就全对上了。   不仅如此......   老头儿提到“申先生”的时候,只说申先生,甚至没加个“申老先生”或者“申小先生”——这村子里就只有一个申先生。   看来...老头儿对他“纸人续命”的事也并非毫不知情。   老头儿依旧不厌其烦地老太太打着扇:“姑娘,我知道你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进屋来吧。”   他说:“在外头说这些不方便。”   “噼啪”一声。   灯光一闪。   白房子一旁的路灯忽然闪了一下。   灯光刺得老头儿眯起眼睛,伸手去挡。   又是“噼啪”一声,路灯又灭了。   但灯光闪耀的一刹那——虞姜完全看清了老头儿的长相。   他苍白如纸的面庞上满是褶皱——嘴唇殷红、里面...是一口完全与年龄不相符的白牙。   “啪嗒。”   又是一声响。   这回身后还响起了脚步声。   虞姜回过头去——是一个人朝着他们走过来。   一个巴士上的乘客。   早在第一次上车就坐在巴士上的乘客。   他点燃了一支香烟。   烟雾在他指尖缠绕,香烟的点点火光将他面目映照得明灭不定。   这时候,老头忽然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像失了力气似的,倚靠在墙壁上。   虞姜看了一眼老头儿,又看了一眼乘客。   只见乘客又掏出一只香烟,“啪嗒”一声用打火机点燃,香烟朝着老头递过去:“大爷,来一根儿吗?”   “不...不!不用!”   乘客也不强求,又从挎包里摸出一瓶水来:“那喝水吗?”   “不......不,不用了。”   老头又往后退了半步,几乎整个人都隐没在门后,地下一层厚厚的纸片被风吹起,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   乘客忽然一抬手,猛地将手里的水泼了出去,另一只手抓住虞姜的手腕:“快跑!”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阵阴风追上来,虞姜将乘客往一边一推——尖锐的匕首擦着他耳廓飞出——撞在地面上、弹得老高。   乘客又惊又怕,跟着虞姜一路跑到黑塔前——才停下。   弯着腰,不住地喘着粗气。   虞姜打量着他——是个年轻男人,看着约莫二十七八,身材消瘦、面容清秀。   “你刚才做什么?”她问。   “你...”他还没缓过来,“你没看出来吗?那老头儿...根本就不是人!”   虞姜不语,依旧盯着他。   他努力平复了一下呼吸,道:“他看见我手里有火,吓成那样,分明是怕火,我问他喝不喝水,他更是害怕...又怕水又怕火的,不是纸人还能是什么?”   “再说了...你看他长那样......像个人吗?”   “哦。”虞姜目光落在身后的黑塔上,“...那多谢你了。”   ...就这?   乘客走近虞姜,一脸狐疑地问:“你要进祠堂?”   “嗯。”虞姜点头,还不等乘客拦,就推开祠堂黑漆漆的木门,走了进去。   “哎、哎哎!哎呀!等我一下!”   乘客跟在虞姜身后,顺着门缝钻了进去。   一进去祠堂——就吓了一跳:“嘶,好黑啊。”   啪嗒一下。   他按亮了手中的打火机。   微弱的火光点亮了以他为圆心的一个小圈。   还有满地的白色纸片。   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好多纸啊......”   才一眨眼的功夫,虞姜就已经走到很前面去了。   他一边喊着:“哎!等等我!”   一边拿眼睛四处寻摸着,快步从墙壁上的烛台上薅下来一盏油灯。   他用打火机点亮油灯,拎着油灯朝虞姜追了上去:“等等我...等等我啊!”   “这里头这么渗人...你不害怕啊?”   虞姜已经站在了祭台前。   ——原本是一座祭台。   现在却被透明玻璃围成了一个玻璃缸。   玻璃缸中一层一层地堆叠着......   “堆叠的...是什么东西?”   乘客讲手中的油灯凑近了玻璃钢。   “这是...楼层?”   “不是。”虞姜轻声答。   她黑沉沉的眸光中平静无波。   按在玻璃缸边缘的指节却扣得死紧,指甲尖都泛着青白。   ..原来...是有人想要在这里建一座“塔”啊。 第150章   乘客站在楼梯底下朝虞姜喊:“这...这上面不能随便上去的。”   “来旅游之前你没了解过吗?——这里不能随便进。”   他手里紧紧攥着油灯,油灯昏黄的光将他的脸映得一半亮一半暗。   短短半分钟,他已经往门口看了四回,好像做贼似的,生怕主人家冲进来把他俩逮住。   “哎!你、那你等我一下啊!”他蹬蹬瞪追了上来,老旧的木质楼梯被他踩得咚咚作响。   动作太大,扬起了一层不知道积攒了多少年的灰。   叫他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但他或许真的很怕黑,亦步亦趋地跟在虞姜后面。   嘴里絮絮叨叨:“..我知道了,你一定是那种胆子特别大又爱找刺激的游客......就像那种明明景点外面贴了‘危险,内有恶犬’你都得伸个脖子进去看看恶犬究竟有几条腿那种。”   “...还不听劝......咋这么倔呢?哎哎,慢点!”   这座塔形建筑的祠堂,看着已经有些年头了——但虽然从外头看上去很高,真走进来却能发现里面不过只有三层。   是层高太高了。   虞姜试探着去推二层的门——却没能推得动。   门上虽然插着钥匙,却拧不开。   “咦...是从里面锁上了啊。”   乘客举着油灯凑近,五官全都因为惊诧而微微张开:“..这里...难道这里有人吗?”   “门怎么会从里面锁上?”   “不能吧......谁会住在这里面啊?”   虞姜终于又重新搭理他:“来旅游之前...你曾经了解过这里?”   “...啊?”她话题转换得太快,叫乘客一下子愣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磕磕巴巴地应了声,“..是...是啊。”   “谁出来旅游一点攻略也不做啊...那不是两眼一抓瞎吗?”   ......他还真上这来旅游来了?   “那你了解过这座塔么?”   “塔?”乘客瞳孔微微放大,“...这不是塔。”   “你别看这是一座塔形建筑——但有个知名设计师还设计过蛇形建筑呢,你总不能说那是一条蛇吧?”   虞姜:“......”   他眉眼间有点骄傲:“不过么...你要是问这座祠堂,那找我就找对人了!”   “我特意学过建筑设计的。”   “这回也是因为想要研究古村落建筑才到这个村子来的。”   特意学过?   研究古村落建筑?   虞姜眉尖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乘客没觉出什么不对,一谈起自己感兴趣的领域就像打开了话匣子——当然,他本身话也不少。   “这纸村祠堂存在少说也有二百多年了,在三十多年前曾翻修过一回......据说是康平年间的进士老爷——后来官拜大理寺卿,只是他才在那位置呆了没两年,大梁就亡了,正义军建立了联盟ZF——好像是姓申吧......申老爷在联盟建立后回了老家,才建立了这座祠堂。再早些年,这村子里还有族学、戏台呢,都是申老爷一手操办起来的。”   “..这是纸扎村你知道吧?村里的扎纸手艺最开始就是从申老爷这儿传下来的,所以申家后人扎纸手艺是村里最好的......特别是申老爷的世孙,天分很高,从小被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养......”   虞姜关心的不是这个。   更不关心什么申老爷的世孙。   她打断他——要是不打断,他能把申老爷家的族谱都给扒一遍。   “那你知不知道这祠堂之前是做什么的?”   乘客又是一愣:“...祠堂......当然是祭祖、或是有什么重大事件需要开祠来记...什么的啊。”   “我是说每一层。”   正常的祠堂一层占地面积大点可以理解——但设置那么多层干什么?   难道开祠祭拜的时候还分一波人跪在楼上雅座祭拜吗?   “啊...”乘客一拍脑袋,恍然大悟,“你说这个啊,之前不是说么,这祠堂曾在三十多年前翻修过一次,虽然外形没怎么变,但许是翻修的时候改动了内部格局也说不定。毕竟...像我这么了解古建筑又热爱的人真不多了。很多人拿钱只管办事,才不管合不合理呢。”   他滔滔不绝、义愤填膺,再让他说下去又不知道他要歪到哪里去了,虞姜直接打断,道:“那你了解过开锁了么?”   乘客:“......”   乘客:“???”   直到乘客弯着腰,拿一根细铁丝往锁眼里怼,嘴里还在狡辩:“..正常人谁学开锁啊...我可没特意了解过这玩意儿啊——我又不是小偷——只是这种锁是很老的型号了,是个人都能试着开一下......当然,我也不是说你不是人......”   他实在太唠叨了,就像上辈子没说过话,可算见着一个人要将所有之前日子里所欠下的一股脑补回来似的。   虞姜被他嗡嗡得脑仁生疼,一直没插话——也根本插不上话。   所幸他开锁的速度不慢。   咔哒一声。   锁就被他打开了。   又噗呲一声。   像是什么东西漏了气。   “咦?”   他好像有点好奇,下意识地伸手去推门。   虞姜却猛地将他拉到身后——一条烟雾似的手臂——姑且称之为手臂擦着他的他喉咙掠取——只差一点点,就能给他喉咙抓碎。   乘客瞳孔一缩,虞姜提着他的左手一沉——他吓得几乎站不起来了。   “..什么...这是什么东西!”   虞姜少见地没用审判之戟,她掌心开出一朵红色的小花——花叶延长,向前蔓延。   身前的气体人被层层缠绕。   不消片刻,就咚地一下倒在地上。   乘客更不会说话了。   他死死地抓住虞姜的衣袖,说什么也不肯放开:“你...你是......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联盟特殊行动组的高手!你来这儿是不是为了查什么超自然事件?刚才那个是什么东西啊?...我知道你们不能随便往外瞎说——但我还帮你开锁了呢,又不是外人......不对啊,特殊行动组的人难道连开锁都不会吗......”   虞姜:“......”   什么乱七八糟的...直接就不是外人了。   她俯身,检查了一下倒在地上的气体人——他一团烟雾似的,不说食堂里的两个...就连刚才遇见的老太太的状态都不如。   脚踝上被绑着一条生了锈的锁链...没人知道一团气体怎么能被这样区区一条锁链锁住。   但就是锁住了。   锁得还很结实。   虞姜试着扯断锁链——但看着最多五毛钱的锁链却结实得很。   扯不断。   她抬眼观察这间小屋子——不大,约莫也就十几平。   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铁笼子、笼子边有个铁环——铁链就被拴在那上面。   锁链很长,并不能完全限制气体人的活动,他能锁门、当然也能在室内活动——只是长度不足以叫他出门。   ...完全看不出笼子有什么用。   就算被锁链拴上,难道会有人在能活动的情况下钻到笼子里去吗?   又不是非爱在笼子里睡觉的狗。   藤蔓一点点地将气体人的头部缠住,他一团雾气似的面部看着像要化了似的,眼睛的部位模糊得最厉害,几乎要消散了。   “你...这藤蔓是能吃掉这怪物的大脑吗?”   “他眼睛——那是眼睛吧?...眼睛这是怎么了?化掉了?”   “不是。”   虞姜将倒在地上的气体人摆成了一个平躺的姿势——才又站起身来:“不是。”   她声音又轻,又有点温柔:“他在哭。”   “...啊......?”   乘客有点反应不过来:“...又不是人......这玩意儿也会哭?”   虞姜已经走出去了,冷冷地催促他:“走了。”   “哦...”乘客又往倒在地上的气体人身上看了一眼,他紧皱着眉头——不知道是因为气体人皱眉,还是因为缠绕在气体人身上的藤蔓——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藤蔓好像在看他似的......   “来了来了!”他搓掉一身鸡皮疙瘩,蹬蹬瞪地追了出去。   然后...   就发现虞姜站在隔壁的门前。   指尖轻轻敲了敲门,对他说:“开门。”   乘客:“......”   乘客:“???”   大半夜的...他不会要在这儿开一晚上门吧?   乘客不情不愿的,但又害怕虞姜丢下他一个人在黑暗里,磨磨蹭蹭地凑过去开门——可他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忘了这点不情愿,又找着新的话题倒豆子一样跟虞姜说个不停。   连开锁也因为开得越来越多而愈发娴熟。   最后......他真的在这开了一晚上的锁。   二层的房间不少,越是往深处走,房间里的纸人就越多......气体人、固体人、液体人...什么样的都有。   他们看着都不太“完整”,又都很弱。   不是一团烟雾就是一滩水...有的固体人又冷又硬的石头一样,甚至连五官都没生出来。   无一例外都被锁链锁着。   房间里还都摆着一个大笼子——最多的一个房间里足足挤着十三个液体人——假使这笼子真是为了关住他们的,虞姜都不知道这么小一个笼子要怎么塞得下这么多人。   等到虞姜她们登上三层的时候,乘客对于这些诡异的纸人已经麻木了。   他们在虞姜面前就像老实又不能还手的小绵羊——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甚至都敢评头论足地对这些纸人指指点点。   这个好丑啊...那个怎么鼻子也没有...总算有个还能看的......之类的。   三层就只有两间房。   “咦...只有两间么?”乘客微微松了口气,“太好了,今晚的锁终于要开完了。”   他借着油灯微弱的火光,抬手看了眼时间:“02:28......”   他有点犹豫:“都快到返程的时间了...咱们还要开门吗?...要不咱们回去吧?”   “开。”他犹豫,虞姜可没有一点犹豫。   都已经只差最后一步...没理由停在这里。   好像早猜到虞姜会是这么一个反应似的,他任命似的弯下腰,撇嘴嘟囔:“真不应该多管闲事...我看我这一趟是白来了......根本就没观赏到什么古建筑嘛,在这当了一晚上开锁工匠......净温习开锁技能了。”   咔哒一下。   他直起腰,微微往后退了半步,莫名紧张起来,喉结滚动,吞咽口水的声音在空寂的塔里显得格外清晰,“咕咚”一声。   “开、开了。”   虞姜朝他看了一眼。   乌黑的瞳仁淡淡的,好像在说什么,又好像就只是看了一眼。   她苍白的指尖按在门上——乘客从未有一次观察得这么清晰过——原来她指尖还绑着一条绷带......是受伤了吗?   不过...这跟他没有关系。   吱呀一声。   门被虞姜推开——这扇门后没像二层那些门一样,一推开就窜出一个怪模怪样、毫无神智的纸人——   但一股大力从虞姜身后推过来,将她整个人猛地往门里一推。   她身后——响起乘客的惊呼:“你怎么了!”   她身后——就只有乘客的惊呼。   虞姜动作很快。   在即将跌进门内的一刹那——猛地转身。   对上乘客猛地瞪圆、满是惊诧的眸子。   而后,拉住了他还没来得缩回去的推她的手。   带着他一起跌进门内。 第151章   门在他们跌进来的那一刻就锁了。   空气先是沉默了一下。   听乘客叨叨了一晚上,他骤然不出声,叫虞姜有点不习惯。   所幸,他真的不是什么话少的人。   他抬手看了眼时间:“02:29了。”   像个报时器似的。   虞姜不知道他说这有什么意义。   “你是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他索性坐在墙边那把椅子上——三层的格局跟二层没什么区别——只除了这里没有混沌的纸人、又多了一把正对着铁笼椅子。   放一把椅子干什么?   跟关在笼子里的人面对面聊天吗?   ——虞姜马上就知道了。   02:30。   铁链像一条迅猛的长蛇,以一个虞姜根本来不及躲闪的速度朝着她缠过来——咔哒一声。   就扣住了她的脚腕。   一股叫人无法抗衡的吸引力半拖着她将她甩在笼子里。   嘭地一下。   笼子的铁门在她眼前合上了。   乘客坐在她对面,拿手支着头看她:“我知道你很强。”   “但你看——”他微微顿了一下,“这是规则的力量,谁也反抗不了。”   “哎。”他叹了口气,“我提醒过你很多次,一开始叫你不要进来祠堂、后来又叫你不要上楼——就刚刚,还催你赶紧回去。”   “...但你就是不听。”   “你是真的很倔啊。”   他起身,一手依旧攥着油灯,另一只手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那,我就先回去了。返程时间快到了。”   他虽然这么说,却没立刻动。   “你还能出去吗?”   虞姜问。   乘客微微一怔,没忍住一声轻笑,又回头看她——离得远了,他的面孔在微弱灯光的映照下更显模糊,“连这个你都发现了啊。”   他往前走了半步,油灯照在锁眼的位置——上面空空如也。   “这间房间根本就没有锁。”   “...当然,我不是说门没锁——是没有能被打开的‘锁’——这间房间是被规则锁住的。”   “进来了,确实出不去。”   但他好像一点也不着急。   虞姜同样不着急。   铁笼对她来说不算小,坐下的话也勉强还能坐得直。   她靠着身后一条条的铁柱,回道:“打从一开始。”   什、什么?   乘客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说打从一开始根本就没相信过他。   “不会吧?”他有点夸张地瞪大眼睛,“...那你也太没良心了......我好歹还救了你一命呢。”   “...你怎么可能打从一开始就怀疑我啊?”   “是么。”   在这样黑暗的房间里,虞姜的眼睛却亮得惊人:“你真的有救我吗?”   “哎哎,”乘客又坐回椅子上,却因为有点激动身体微微前倾,“就算我现在坑了你,你也不能翻脸不认人吧?我确实从纸人手底下救了你一回啊——只是那时候不知道,你应该不需要我救,就能自己搞定他......不过就算这样,还是应该算我救了你的嘛。”   他絮絮叨叨的模样就像世上最普通不过的、讨价还价的市井商人——虽然讨的是莫须有的救命之恩。   虞姜笑了一下:“可他根本不是纸人啊。”   乘客还在嘴硬:“怎么不是纸人...又怕火又怕水的......”   “他怕的不是水、也不是火啊。”   虞姜看着他的眼睛:“他怕的...不是你么?”   “我...”乘客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恨不得当场找个镜子照一照似的,“我有什么好怕的啊...我长得有那么吓人吗?”   “你长得不吓人。”虞姜中肯道,“...但谁叫你是申先生呢。”   纸人续命啊...活了上百年的老怪物啊......普通人能不害怕吗?   “这个、连这个你也知道了啊?”乘客、或者说申先生,这回真是吃了一惊。   “哎。”他长叹一口气。“我就知道,说得太多了,肯定有什么地方就会露马脚...正所谓多说多错么......不过,你是怎么猜到的?”   “猜的啊。”虞姜说。   申先生:“......”   “...还真是猜的啊......”   “也不全是吧...你对申老爷的事如数家珍,又出现在这么个节骨眼...再加上早就怀疑你的身份有问题......猜你就是申老爷本人,好像也不能叫猜吧。”   申先生又是一愣。   他这回终于发自内心扬起一个笑脸来:“那你真猜错了。”   “如数家珍...不一定非得是本人么......家人提起家人的事...不也能如数家珍吗?”   虞姜蹙眉。   申先生有点埋怨似的看着她:“一看你就没仔细听...我之前不是说了——申老爷有个世孙、天赋很好,所以一直被他带在身边教养吗?”   “当然...要是我天赋没那么好,那你今天就猜对了。”   他说起自己的事面色如常——简直就像在说什么不相干的随便一个什么人的事——不痛不痒的。   只嗓音微微凝涩。   “申老爷是康平年间的进士,甚至官拜大理寺卿——却属实是个骨头缝都是黑的的烂人——当人,那时候要不是烂人、心不够黑、瘦不够狠也当不了大理寺卿。”   “后来联盟建立,他被迫返乡——这么个烂人你觉得他能安安分分地在这么个小乡村窝着吗?”   虞姜面色很平静。   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听着,没像之前他在楼下叨叨个不停时候那么不耐烦——他当然看出来虞姜那时候的不耐烦了。   但他真的太久没跟人说过话了。   只是现在——他莫名地有点不敢看虞姜的眼睛。   他悄悄移开视线,就只盯着埋在地下、拴着铁链的铁环。   “他爱扎纸人——后来也爱剪纸......可别逗了,就他,能是因为想陶冶情操?”   “他那时候就琢磨这‘续命’这个事了。”   只是一直没想到能拿活人来续命。   原本申老爷只想着能不能达到用纸扎人——像村口古树底下坐着的那个老太太那样的纸扎人,来续命。   ——他才当了几年官?   总不能就这么死了吧?   “当然,要是故事这么发展下去也就没我什么事了。”   申先生笑了一下:“他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一本书——上面详细记载了‘替身纸人’。”   原来还能用活人续命啊。   申老爷一下子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又有点迷信——觉得天赋又高、又是自己嫡系血脉的小世孙就是最好的人选了。   “自从五岁开始,我就由申老爷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当时我那对蠢笨的父母都要高兴坏了,家里孙辈那么多,只我入了老太爷的眼——他们还当是什么好事呢。”   申先生的语气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几分讥讽。   后面发生林林总总的事情太多,他懒得一一赘述了。   便直接说结局——那个看着身板弱不禁风,却跟刚认识的人都能谈笑风生的申先生又回来了:“哈哈,可他没想到——他的贪心害了他。”   “他想选资质最好的孙辈来续命——但我资质实在太好了,所以他没能拿我续命——我却拿他续了命——虽然他根本就没几年好活,也没给我续上多长的命。”   “再后来么......”申先生笑着,看向虞姜,“你应该就都知道了。”   虞姜目光微微低垂:“申先生...”   她好像在犹豫、又好像不知道该不该把这话说出口似的。   申先生“嗯”了一声,催促着她的下文。   虞姜抬眼看他,黑沉沉的眸光亮得几乎吓了申先生一跳。   “..你想没想过,你真是申先生吗?”   “......什么?”   申先生像一口气没喘上来似的,旋即又笑了:“是你说我是申先生——现在又这么问我?”   “真叫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你是怀疑我,还是在怀疑你自己?”   “都不是。”   虞姜从兜里摸出一本红皮的员工手册:“这东西,你也有吧?”   申先生沉默了一瞬:“...你想说什么?”   “我不是怀疑你,更不会怀疑我自己。”虞姜将这个副本的诡异之处告诉他,“这里在不停侵蚀人的记忆...不管是人类还是鬼怪,记忆都在不停地消退,消退也并不是终结,还会被篡改。”   “你现在是‘申先生’——但你能确定,这是副本赋予给你的设定,还是你就是土生土长在这里长大的申先生吗?”   房间再一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申先生同样静静地看着她:“...你还真是一个各种意义上的好人。”   “既然一开始就怀疑我的身份——你在二楼那时候为什么又拉开我?借此试探我的深浅不是更妥当吗?”   虞姜没说话。   她没必要、也没这个习惯拿一条人命去试探一个人。   申先生垂下目光:“所以我并非没给你机会...刚才在门口,你要是就那么扭头回去,今天这事儿就算是完了。”   “我也不是非得处理掉你不可。”   他用的词是处理。   不是什么杀掉、杀死。   虞姜隐隐又触碰到一层真相。   申先生又笑了一下:“但我确实是‘申先生’。是土生土长、在这个世界长大的申先生。”   “申老爷是我杀的,后来更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今天或许还得再多一个...都是我。”   “这里确实在篡改人的记忆——但对我来说,也算不上篡改。”   这“篡改”,对他来说也算不上不能接受。   “你们在查的事我也都知道——你们现在查到哪里了?发现了小莲的信?”   “嘶——时间有点久了......啊,想起来了。”   “小莲在信上提到的妹妹你还记得吗?其实这原本在副本‘谁来替我’里不是一个什么关键线索,但全凭这句话...才能叫‘谁来替我’,跟‘校园女寝’联系在一起......你这么聪明,早猜到这一层了吧?”   “现在这个副本...根本就不是‘一个’副本啊。”   虞姜蹙眉。   她被关在铁笼里,却像没事人一样——认真跟申先生聊起副本来了:“瑜伽是小莲的妹妹...然后呢?”   “然后么...她得知了姐姐的死,当然要来找我复仇了。”   他又笑了一声,有点骄傲又真的觉得有点可笑:“她怎么可能找得着我啊。”   “...也不想想,她姐姐上学那时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十年过去了——难道我还像个傻子似的在那等着她来找我复仇吗?”   “所以...她找错人了?”虞姜好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申先生眼睛笑得弯弯的:“是啊,要是你的话,说不定就找着我了。”   “但她也不能算是找错...都说了我资质很好的嘛。不管是续命还是替身...这些纸人我都做的很好啊。”   虞姜彻底明白了。   绿豆饼就是那个被“找错了”的倒霉蛋——不管是小莲、还是其他的什么人,都找错了。   不过...还有一个疑点......   “校园女寝跟我没什么关系。”   申先生看出虞姜的疑问,但并没什么聊下去的兴趣:“更具体的你问我我也说不上来。”   “今天,我原本只是想见你一下。”   ...恐怕不止如此吧。   “好吧。”申先生摊手,“你太聪明了——对,原本我是想杀了你。”   “但你还挺厉害的,我杀不了你。”   后来——也不太想杀了她。   申先生多次提醒虞姜,是真的存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的念头。   但虞姜——真的太倔了。   根本劝不听啊。   虞姜知道,应该是群聊那件事,打草惊蛇——叫申先生发现了她这个隐患。   所以才特地现身——亲自来处理她这个隐患。   “要是咱们不站在对立面,说不定还能当上朋友——你这人还挺不错的。”申先生叹了口气,“不过没事——反正要不了多久咱们也能当朋友。”他又说。   “你不是好奇这铁笼是干什么的吗?”   他再次看了眼时间:“02:43。”   “还有两分钟,返程通道就要开启了——所有人都得在15min内到村口集合。”   但虞姜出不来。   “同时......”   他手中的油灯突然灭了。   房间里整个黑了下来。   “呀,没油了。”他的语速变快了,“你知道这个副本会洗去人的记忆,也不难猜这铁笼是干什么的吧。”   他顿了一下:“02:45了。”   铁笼底下的铁板裂开一条条小缝,深黑色的海水开始往上渗透——是莫比纳斯之海的海水、昨晚那种、能洗去人的记忆的海水。   滋滋啦啦的电流声响起来:“喂喂?”   “巴士即将返程,所有乘客在15min内到村口集合,过时不候!”   申先生声音遥遥地传进耳朵里:“你会变成一个纸人。”   “但你人不坏,我会再把你救出来——到时候,咱们就能当朋友了。”   以纸人的身份做朋友么?   “还有。”   申先生走过来,靠近虞姜。   微微俯身,叫声音能贴近她耳边。   “还有一点你算错了。”   “你拉我进来——但你说......我现在是我吗?”   他手里的油灯又呼啦一下亮了。   火苗攒动。   顷刻间就将他整个人点燃。   原来今晚跟她在一起的——一直都是一个纸人啊。   是了,申先生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亲自涉险。   申先生,天赋是真的很好。   纸人做的跟真的一样。   海水涨得很快。   片刻间,冰凉的海水就浸没了虞姜的脚踝。 第152章   “...你也不算是一个坏人。”   海水上涨得很快。   铁笼不是封闭的,但没有一滴海水从两根栏杆之间的缝隙流出去。   好像被空气堵住了。   锁链、铁笼、深黑的海水。   浸泡在这样叫人透不过气的海水中,无论是谁,都会升起无端又无力的恐惧。   虞姜的体温下降得很快。   黑暗中,属于申先生的纸人燃烧殆尽。   没能点亮一点属于黑暗的空间。   火光跳跃,就好像只是跳跃,不带一点生命力。   虞姜声音不大,还不如涌动的、肆虐的海水声音大。   需要申先生将耳朵挨近了门板仔细地听。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拿纸人骗过虞姜之后——最晚,最晚在亲眼看见虞姜拉着纸人跌进门后,他怎么也该离开这座该死的祠堂了吧——但他却留下了。   再盯一会儿吧,万一纸人出现什么纰漏了呢,他想。   但纸人又能出什么纰漏?   程序早都设定好了,他连每一步意外该怎么去应对都计算好了。   纸人又怎么可能出纰漏?   这不是自欺欺人么?   只有有情绪的、有情感的人——才有可能出纰漏吧。   “哎。”他轻叹一口气。   同时,听见虞姜说:“...难道你就没想过......那本书——申老爷是从哪里得来的么?”   书?   什么书?   那本详细记载着“替身纸人”的书?   这东西...难道不是宝塔给的么?   在那之后......他可在宝塔里,为副本“替身纸人”打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工呢。   “我能跟你保证——那不是宝塔的东西。”   你保证?   申先生低低地笑了一声。   ——你又是什么人——你拿什么保证?   “...申先生,你觉得,你还是个人么?”   申先生顿了半秒——他是少有的聪明人,当然知道虞姜不是因为气愤或者别的什么在骂他——她是说,他不是个人......不是“人类”。   申先生的眉头蹙紧了。   -   五分钟后。   “哎、哎哎,等等我啊——我这可不是装的,我身体是真不怎么样...”申先生喘着粗气,“你别跑那么快!”   虞姜回头看了他一眼,掐住他的手腕:“跟上,你这样,怎么赶得上巴士。”   “你、你这人真是——”   一直跑到遇见老头儿和纸人老太太的房门口——小白房子已经紧闭着,只有门口的小马扎还摆在那里,但早已没有任何温度。   “本来也不会有温度...她是真的不是人。”申先生累得很快,恢复得却也很快。   刚跑了一阵儿累得气喘吁吁,现在已经没事人一样了。   虞姜没接话,她敲响了小白房子的房门。   里面没人应答——但她好像一点也不气馁。   又重复敲了好几遍。   “有我在这里,他不会给你开门的。”申先生没忍住提醒道。   “你要是为了——”   虞姜打断他:“老人家,是我。”   她略略一顿:“还有申先生。”   申先生愣住,抬眼去看虞姜:“你说我在这里他更不可能给你——”   吱呀一声。   白房子的门被缓缓扯开一条小缝。   属于老头儿的那张苍白、却布满了褶皱的脸从门缝里透出来一条。   一见着虞姜,门缝又被扯大了一点。   老头儿一只眼睛盯着虞姜,另一只干涩的眼球往旁边一滚,瞳仁几乎整个儿陷在眼角——他的目光落在申先生身上。   哑着嗓子,不知道是在问虞姜还是申先生:“什么事?”   “哦,”申先生没看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杯罐装咖啡,噼啪一声抽开拉环,轻啜一口,“她想跟你要一个——”   “我要你有的全部徽章。”   虞姜说。   “噗——”   一口咖啡喷了出去。   申先生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你......”   见过狮子大开口的,没见过开这么大口的......   这..连吃带拿的...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老头儿沉默了一下:“...你等我一下。”   就转身进屋。   白房子的门缝依旧留着,屋里漆黑一片,老头走动之间没发出一点声音。   就好像他真的不是一个人似的。   申先生往后退了半步,语气夸张:“我劝你还是趁这时间赶紧跑,我要是王老头儿,你等到的只会是我家的烧火棍。”   虞姜没理,反而继续刚才的话头与他说:“不管怎样,你得先拿回你原本的记忆再说。”   申先生略略一顿,垂眸,好半晌才轻声咕哝一句:“...跟‘规则’作对,我真是疯了......”   即便是这样低的声音,虞姜依旧听清了,她几乎在申先生话音未落时就反驳:“那不是规则。”   “你怎么那么肯——”   “我才是规则。”   黑暗中,虞姜的面色是一种模糊的苍白...就好像......反正在座的几个人...连王老头儿、纸人老太太都算上......   也没有一个比她更不像人。   吱呀一声。   门被拉开的弧度更大了些。   王老头的手从门里伸出来,他的手不像脸那么苍白,岁月在他黝黑的手背上刻下不少痕迹,痕迹点点蔓延,就成了连成一片的老年斑。   “三十一个。”进屋一趟,他好像老了十岁不止,嗓音干枯,像怎么也锯不断的木头。   给人一种滋啦滋啦的感觉。   “三十一年了。”   说不上是叹息还是旁的什么,他一顿,又扭头朝屋里应了一声:“嗳来了,你再等一会儿。”   窸窣两声。   黑暗中,他的头又朝前探过来,门缝里露出一只眼睛,和一半鲜红的嘴唇:“老婆子等不及了,我也得走了。”   “走吧,你们也走吧。”   说着,他就要把门合上。   虞姜一把抵住门,手指按在门框上。   沉声道:“等等。”   “再等一下。”   老头儿一愣,下意识地朝申先生看过去。   申先生啜了一口咖啡,一挑眉:“怎么,不喝水要喝咖啡?”   老头儿:“......”   申先生笑了一声:“不喝啊。”   “不喝算了...她让你等,你就等一下呗。”   老头儿像不认识他看似的,半晌,垂下头:“走吧,都赶紧走,别在我这儿碍眼......”   -   虞姜和申先生是一前一后回到巴士上的。   出乎意料的是——巴士上一个人也没少。   无论是玩家还是其他的乘客,都“平平安安”地回到了巴士上。   只不过......   虞姜一上车,脑袋就怪笑一声。   像在嘲笑她,又好像在幸灾乐祸似的。   见虞姜没搭理自己,甚至靠近些许,鼻尖耸动着:“这位乘客...身上好大的纸味啊......”   说着,又嘻嘻地笑起来。   她要是有身体,此刻一定笑弯了腰。   虞姜停下了,笑着对她说:“是啊,这不是纸扎村么?村里居民的手艺真不错,纸人看着就跟真的一样。”   她的笑容好像把脑袋气到了,脑袋面色一下就变得阴沉起来:“纸扎村荒废了不知多少年,里面的人和纸人早没了清晰的界限...不管是人还是纸人,都有着强大的怨气,等待着新入村的人类......你知道为什么吗?”   脑袋猛地一下凑近了虞姜,虞姜这时才发现,她说话间,没有气流涌动——她没有呼吸。   “当然是为了找到合适的‘容器’,重新成为一个‘人’啊。”   不知道这句话怎么又把她给逗笑了。   她像打鸣的公鸡似的,“咯咯咯”怪笑不停。   “你猜猜...这巴士上还有几个‘人’?又有多少人——现在已经被纸人取代了?”   虞姜像没听懂她这话背后的含义似的,面不改色地坐回自己本来的位置上。   一坐下,甚至抬头看向她,又朝她笑了一下。   不痛不痒地“哦”了一声。   脑袋:“......”   妈的。   不会害怕的?   她恨恨地扭头,看了一眼时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嘻嘻地笑起来:“都要三点了呀...准备好,本次巴士马上就要启动了哦。”   三点,也就是说——   宿舍楼又一次落了锁了。   上回,只有玩家没来得及在落锁之前回到宿舍楼。   这一回——除玩家以外的其他人......要怎么回到宿舍里去呢?   没时间交谈,在虞姜落座后,几乎只是一晃神的功夫,脑袋就大声地催促着:“饮冰职业技术学院到了,下车!”   乘客们像是有鬼在屁.股后头追似的,一窝蜂往车下挤。   等玩家都下了车,已经03:03了。   “没时间解释了,明早再细说今天的收获,先回寝室!”   谈行带头跑在最前面,几乎要追上那些更先跑在前面的玩家了。   越涟三双手插兜,站在虞姜身边,声音不疾不徐,甚至透出点胜券在握般的闲适:“奇怪啊...谈行什么时候能跑得这么快了...一眨眼就就跑没影了。”   “这太不像他了......你说是不是?”   他咧嘴一笑,露出整齐的白牙。   在白森森的月光下,显得阴森又可怖。   要说不像...现在的他不才是更反常的那一个吗......   “走吧,先回寝室。”   虞姜没多说。   “等等。”   越涟三却拉住了她:“时间线都已经推进到了第二天...更确切地说是第三天——你真的还觉得咱们该回去那间所谓的‘寝室’吗?”   他嘴巴一张一合,里面,确实属于那颗脑袋的声音发出来:“每个人都有一扇属于自己的门......你的‘门’,你找到了吗?” 第153章   “或许你还记得第一天的那块墓碑。”   越涟三踩在天台的边沿,只一步就能跌下去。粉身碎骨倒是不至于,但也绝对会被摔得不轻。   虞姜紧抿着唇,没去看他的背影。   至于第一天在荒坟发现的那块墓碑......   她当然记得。   上面字迹已经模糊,只能隐隐看见“续”、“之”两个字。   她还记得——墓碑上字迹消失得很...奇怪。   “像是被什么人特意擦掉的,是吧?”   “那你一定也还记得,是谁第一个将墓碑捡了起来——要说擦掉,就只有他一个人有时间吧。”   谈行。   在那时候,确实只有他一个人有时间去做这种事。   “而且......”越涟三回过身来,月光下,面色依旧惨白一片,“自打进入这个副本以来,我就觉得很不对劲...直到刚才,在造纸厂中——我终于想到一件事。”   他略略一顿:“不过,我猜,你一定也想到了。”   “这已经不是我们的第一周目了。”   “要是我没猜错——这可能已经是第三回 ‘从零开始’了。”   虞姜没接话,目光也没看向他,而是看向他腿边——   “你们来了。”   她笑了一下。   越涟三眉尖一蹙。   一低头——   一只惨白的手搭在天台边沿——有什么东西...从下面爬了上来。   从地面、沿着大楼外墙,爬到了顶层天台。   下一秒。   又一只手搭了上来。   然后是一个圆溜溜的脑袋。   两根触须抖了抖,人还没爬上来,就先嚷嚷道:“你怎么让我——”   “咚”地一声。   伴着“啊啊”的尖叫。   蜈蚣好容易爬上来,又跌了下去。   越涟三收回长腿,目色冰寒:“竟叫她爬到这里来了。”   “不、不是。”   固体人的声音传上来。   他苍白的指尖还死死地扒着天台边沿:“...我还上不上来了啊。”   虞姜的目光终于又转到越涟三脸上,却是对着固体人说:“上来。”   固体人和液体人接连爬了上来。   这里没有“规则”,比起玩家,他们好像才是更害怕的那个。   瑟瑟发抖、恨不得直接把头插进土里cos鸵鸟。   虞姜没避着越涟三,将工作证还给固体人,又问液体人要来他的工作证,当场就借着月光开始补全。   液体人:“......”   不敢嗦发。   很快,蜈蚣又爬了回来。   爬宿舍楼对她来说算不上什么难事——她光是身体就有近两层楼长了。   但她老大不满意,却又不敢高声反驳,嘟嘟囔囔个不停。   跟她一起上来的还有曾在棺材中见过一面的小莲。   他们的记忆被洗的差不多,早已经分不清哪一重才是自己真正的身份,更分不清在这里呆了多久。   虞姜知道问他们再多也没用,便只问了些近些年的情况。   他们跟固体人的说辞大同小异。   “最近啊......倒是经常有像你们一样的人过来。不过......”   不过,就连他们有时也没法完全将这一切看懂吧。   “你还记不记得......”   固体人嗫嚅着:“其实我也记不真切...但你们第一天来的时候......你还记得食堂里的摆设吗?”   虞姜皱眉看他,他唯一一只灵活的眼睛正滴流滴流地乱转,好像拿不定主意究竟该不该把这件事往外说——或者,就连他自己都不能肯定似的。   “我也说不准......但是......其实,在没有客人的时候,食堂中的卫生是不会有专人打扫的。”   “就算是知道有客人要来——我也是不会专门打扫的。”   又不是真的赚钱......他何必操心干那种事?   虞姜一下就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第一天的时候......食堂中的灰尘虽然也很大,但有一个地方——唯一一面正对着打饭窗口的长桌——上面几乎是没有什么灰尘的。   如果不是他打扫的......那是谁?   “你看。”越涟三笑着说,“这也是一个佐证呢。”   唯一的、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们自己。   这不是他们第一回 来到饮冰职业技术学院,卫生,是他们自己打扫的。   这似乎也解释了为什么刚刚来到这个副本第一天......他们就那么饿。   但是......还是有说不通的地方。   假如现在真的已经是第三周目——难道他们就一个人都没死吗?   就连受伤,都只有红发卡失去了一只眼睛。   这根本算不上什么严重的伤,只要留有一口气在,回到宝塔,就全能恢复如初。   “在这里,咱们的记忆根本不靠谱。”   越涟三走近:“你怎么能确定——咱们现在的人数,与第一周目时的人数相等呢?”   “再者说——你怎么能确定——咱们这些人里,有多少已经被偷渡者取代了呢?”   他棕黑的瞳仁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头顶倔强的呆毛都显得有些柔顺。   从头到脚,都仿佛发着光。   只一点——不太像他。   风好像更大了。   也更冷了。   咸湿的海风卷过来——海水又漫上来了。   虞姜朝地面看过去,灰扑扑的地面上,深黑色海水像凭空出现——已经开始上涌。   她将员工证丢给小莲,又招呼蜈蚣:“我们走。”   “走、走?”蜈蚣瞪大了眼睛,“...走到哪里去?”   “回寝室。”   她的选择,从来都不是只要一样。   -   “就......就是这里吗?”   赤狐走在后面,双手攥紧了,衣角被她掐得皱皱巴巴的,一脸的无措,好像总想抬头看一眼前面的人——但又不太敢抬头似的。   她身前,红发卡走得也并不算快。   听见赤狐的声音,特意回过头,强压着不耐烦,尽量温和地道:“你昨天是怎么进来的?这事你不应该知道得更清楚吗?”   她一回头,就将赤狐吓了一跳。   自打被抽中了关键词,她就像一只受惊了的兔子,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叫她生出常人难以想象的警惕心。   此刻,就连红发卡的话都像是听不懂了似的,呆呆地眨着眼睛。   红发卡终于压抑不住心底不断蔓延的不耐烦了,一只完好的眼睛死死地盯紧了她,咬牙切齿:“你最好给我打起精神!还是说......难道你很想死吗?”   只是死的话......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赤狐又不是没死过。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副本中的“死亡”给她的感觉一点也不一样。   就好像......要是死在这里,就真的什么也剩不下了。   不到万不得已...她绝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死在这里。   赤狐狠狠地咬了下下唇,叫恐惧暂时给疼痛挪了下地方,鼓起勇气,问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先不要往前走了......再等一下,等小鱼——我是说,等白绷带进来......”   见红发卡面色不太好看,赤狐连连摆手:“你、你别误会,我不是说就在这里不走了,小——白绷带一定能追上我们的!”   “等她追上我们,我们再一起回到寝室去——你还记得吗?”   “昨晚、昨天晚上,要不是她,可能连你都没法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了!”   红发卡眉心蹙得更紧了:“你在胡说些什么?什么昨天晚上?”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昨晚我不是比你们都更先回到寝室吗?”   “回去我就睡觉了啊。”   什、什么?!   “那、那可能是我记错了......”赤狐干笑着,埋头跟在红发卡身后。   ——她指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灵活过。   当然,如果不是灵活地不听使唤地抖动就更好了。   她的头脑也没有这么敏锐过——她从来都算不上什么聪明人。   棕狮每天骂她笨都能骂二十四个小时不歇气。   但或许因为她不是个人......也不能这么说,她现在确实是一个人。   但她漫长的生命力——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光阴都是以“副本生物”这样的形式存在的。   叫她的思维无限接近副本生物,而不是一个人。   她几乎立即就想到了——这是副本给玩家设下的陷阱。   说来很奇怪。   就算她这么多年一直都只是一个初级员工,要不是成了玩家,甚至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能到中级副本看一眼、甚至现在都试图通关高级副本了,但她对副本还是有着玩家远不能理解的认知的。   初级副本看似杀机重重,但无论对玩家还是鬼怪来说,都很好破解。   中级副本将玩家和鬼怪投入到了更“高级”的世界,但只要脑子转的够快、或者够强、甚至有些人只是因为够幸运,就能通关副本。   但高级副本——如果要赤狐来形容,每一个高级副本......不是更像一个世界。更像......硬要说的话,她说不上来,但感觉......这些“副本”都像有生命一样。   能从一点一滴渗透到人类每一个细胞里去。   就像不停侵蚀玩家“精神”的云和病院——   赤狐一下子愣住了。   在副本“云和病院”的时候,系统特意提示过“云和病院的精神侵蚀度很高且不可逆”。   那还只是一个中级考核副本——一个半高级副本世界。   怎么现在到了真正的高级副本世界......系统反而没有对“侵蚀度”进行提示了?   这里当然不可能没有侵蚀度。   那这里......是什么东西受到了侵蚀?   “你一定是察觉到什么了吧。”   哒哒的脚步声中间,红发卡那凉凉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里面少了些不耐烦。   赤狐蓦地一顿。   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又反应过来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了——   这里......怎么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啊?   红发卡的脚步跟着顿住了。   她回过身来,却是左脸先扭了过来。   冷白的月光下——是那颗没有眼珠的眼眶——空洞、软趴趴、像瘪下去的气球......赤狐找不着什么合适的词能拿来形容。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却一下子被红发卡捉住了手腕。   红发卡的手像什么咬合器——只这么搭在赤狐手上,就叫她疼得直嘶气。   “让我猜猜......”红发卡逐渐朝她靠近,“是哪里叫你发现了不对劲呢?”   她叹了口气:“...真是叫人想不到啊——不如你来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是我抽中了猎手身份的?”   什、什么?!   她是猎手?!   赤狐的眼睛一瞬间瞪大了。   她这幅模样取悦了红发卡,叫她从唇缝里溢出一声轻笑:“呀,原来你没发现啊。”   “本来我的目标并不是你的——只是......”   现成的机会,总不能不用白不用啊。   她的指尖抚上赤狐冰凉、失了血色的面颊。   赤狐颤抖着摇头:“不、不要......你冷静点!咱们同样都是玩家,就算、就算你抽中了猎手的身份,也没有必要非得杀了我不可!”   她声音细细的,极力压抑着哭腔:“咱们一起通关不是更好吗?”   “你这套对我可不好使。”   红发卡冷哼一声:“蠢货,你以为猎手的身份就是那么好拿的么......什么一起通关——我根本没有选择,非得杀了你不可!”   “是么?”   “当然了蠢货!”   红发卡这样话音未落——就发觉到有什么不对。   眼前的赤狐根本就没有张嘴。   这声音闷闷的,像隔着一层什么东西似的。   谁?   是谁?   咔嚓一声。   一侧的玻璃整个碎掉了。   两根触须先伸了进来——紧接着是一张能将人吓晕过去的大脸——   虫、虫......那只蜈蚣!   下一秒,从蜈蚣背上翻下来一道深黑的身影。   她的手很白,顺着碎裂的玻璃,一下就拧开了窗户。   从宿舍楼外爬了进来。   “鱼、小鱼!”   赤狐几乎是哭着喊了一声。   虞姜没看向她,反而认真地问红发卡:“‘猎手’...非得杀人不可吗?”   红发卡站直了身体。   虞姜这时才发现,她几乎要比赤狐高出半个头——她跟赤狐说话,都是要微微俯身低头才行的。   红发卡从胸腔里挤出一声嗤笑:“是你啊。”   她好像不太意外、甚至有点高兴。   “竟然跟这只臭虫子混在一起......但不管你是什么人......你都不应该在这时候回来啊。”   她那颗完好的右眼转了转,正对着虞姜,说:“因为我抽中的关键词——是你的啊。” 第154章   “你、你究竟在说什么大话?”   蜈蚣实在太大一只了,很难从窗外爬进来,便整个儿贴在玻璃上——诡异的一张大脸几乎将玻璃堵满了,正一脸震惊地看着红发卡。   她愣了半晌,没忍住笑出声来:“...不是吧,就连我都只有挨揍的份......难道你觉得你比我还要强吗?”   红发卡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她也根本不在意。   她像一缕游魂似的——根本看不清她是怎么靠近的,眨眼之间就到了虞姜身后。   “你知道‘猎手’要怎样杀死‘猎物’么?”   她声音很轻,其中夹杂着某种冷血动物特有的阴凉滑腻。   “不知道。”虞姜答。   红发卡笑了一声:“根本不需要真正将人杀死,只要——”   她蓦然一顿。   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嗯,你慢慢说。”虞姜一点也不着急。   红发卡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我手呢?”   “说话么...也不是非得有一双手不可啊。”   什、什么?   红发卡茫然地看向虞姜,像是根本不认识她了似的:“你、你......你是魔鬼吗?”   “不是。”虞姜眨眨眼,认真地回答。   “好了,现在该轮到我问你了。”   “你刚才说——‘猎手’非得杀了猎物不可......是什么意思?”   红发卡一脸不可置信地摇头:“不、不可能......对,道具...我还有道具!”   她的模样狰狞又可怖,像没头苍蝇似的到处找道具——可她连手都没有,就算有道具也拿不出来啊。   虞姜皱眉:“告诉我,我会把手还给你。”   这句话好像一下捅了马蜂窝,红发卡猛地抬头,目光阴毒,恶狠狠地盯着虞姜。   “那你能把我的眼睛还给我么?”   眼睛?   ...她在说什么?   所有玩家,只要还剩一口气在,无论多严重的伤回到宝塔都会恢复如初——眼睛又不是她通过特殊方式拿走的......她怎么还?   也根本不需要还啊......   斯拉斯拉的声音响起,蜈蚣一下就爬得看不见身影——深黑的海水上涌,已经蔓延到楼上来了。   嘭地一声。   红发卡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整个人就被从窗口丢了出去。   越涟三顺着窗口爬了进来。   他全身都被海水浸湿了,随着他的动作,窗台上晕满了水渍。   “换魂水的味道。”他皱着眉说,“你再耽搁一会儿,换魂水就要生效了。”   “咦......”赤狐捂住了鼻子,“好难闻啊。”   ......什么?   虞姜眉心蹙紧了。   “嗯?”代码耸动着小鼻子,“我没闻到任何味道啊。”   “你当然闻不到。”抗争咕哝一声。   虞姜是它与外界相连的窗口——虞姜什么都没闻到,它当然也闻不到。   可......她怎么会什么都没闻到呢?   咚地一下。   赤狐径直向后栽倒。   越涟三站在她身前看了一眼:“普通人只闻一闻换魂水就承受不住了。”   他被海水浸泡得有些泛青的手指轻轻按了按太阳穴,嗓音不可避免地染上些浓郁的疲惫:“时间不多了,我们去楼下看看。”   虞姜点头,朝窗外喊了一声:“小莲。”   深黑涌动的海水中,钻出一个苍白的脑袋。   小莲双手扒着窗台,咳出一嘴的黑水。   “你帮忙照看她一会儿。”   “什、什么?”小莲瞪大了眼睛,“我......我可不是......”   让一只鬼照看一个人?!   有没有搞错啊?   她挣扎着从窗口爬了进来,有点不情愿:“我还有事要做呢......”   “E栋那边......”   “......咦?”   目光落在赤狐身上——小莲一愣。   她快步往前走了两步,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这人......这是人?”   这也不像个人啊。   她急切地抬手想问——虞姜和越涟三的背影都已经看不见了。   “......走得也太快了吧。”   她蹲下凑近了赤狐:“这是什么......东西啊?”   -   虞姜敲了敲铁门。   霏霏早就在门后不知等了多久了。   霏霏一边开门,一边抱怨:“真不知道你天天都干什么去了......回来得也太......”   门一开,她首先看见的却是越涟三的脸——她的下半句话一下子就憋回去了:“......这、这可是......”   女生宿舍啊。   虞姜从后面走进来,朝她微微一点头:“辛苦了,去休息吧。”   霏霏:“......”   这谁还睡得着!   不知道为什么,越涟三沉着一张脸,叫她心里毛毛的。   霏霏走在前面,缩着脖子,一路都像一只不知道嘴到哪里去了的鹌鹑。   直到走到三楼——虞姜和越涟三好像并没想就此停下,还在往楼下走,她才终于又把自己的嘴连同脑子一起找回来了:“你、你不回寝室?你的门......”   “没事。”虞姜朝她笑了一下,“你先回去。”   “哦......”霏霏脚尖转了转,对准了寝室的方向——她咬了下唇,又转了回来,叫住了虞姜。   “那个,”她板着一张脸,“你、你没忘记那件事吧?”   什么事?   续命的事?   “嗯。”虞姜示意她安心。   霏霏松了口气,眼睛转来转去:“我、我想到一点事......我可不是在这巴巴地等着把这件事告诉你,我就是随便那么一想就想着了——再这么随口一说。”   “哦,”虞姜看了眼时间,问道,“什么事?”   怎么好像她说的事很无足轻重似的?   霏霏气得胸脯一鼓一鼓的,感觉自己巴巴地等在这里跟个小丑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总感觉恍恍惚惚的......或许只是我昨天做的一个梦......我也说不清楚,但我觉得这梦好像是真的。”   什么?   虞姜面色终于有些凝重了。   见此,霏霏美滋滋的,这才将自己想起来的叽里呱啦地全倒了出来:“我总感觉,我好像不是我。”   “也不能这么说——我感觉我就像一个机器似的,将一件事翻来覆去地做——就好像......我不是第一回 来饮冰职业技术学院旅游了。说起来......”   “你不觉得我的人生好像很矛盾吗?”   “你也发现你——”   “我可是吴家的大小姐、NDKIH集团的唯一继承人......这样的我难道就只上一个技术学院?就算我学习再不好,我爸捐两栋教学楼也能把我送到至少一个专科吧?”   虞姜:“......”   你感觉的矛盾......原来是这么矛盾啊......   在她深觉这几分钟被浪费了想要抬脚就走的时候,霏霏终于说出一点智商在线的话来了。   “而且......”她忽然往前两步想要靠近虞姜——但没能成功。   在越涟三能冻死人的视线中,她畏畏缩缩地停下了。   “你不觉得我好像......记忆很混乱吗?”   “我记得我是来这里旅游的,但有些时候......我又觉得我是在这里上学......包括我现在都这么觉得——但我应该是很久以前才在这里上学,久到要不是来这里旅游我都忘了这回事那么久......可现在我怎么根本连这么简单的我究竟是来旅游还是来上学这件事都分不清呢?”   “就好像......是有人将我的行为设定好了似的。”   “消退的记忆还能回来?”越涟三有点不相信,他的目光满含审视,“你是怎么想起这些的?”   “我、我也不知道......”她好像也知道这样说很难取信于人,快速地道,“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在我隐隐约约的记忆之中......我好像记得,我不是第一回 看见你们了。”   “原来是想起这个......这很正常。”越涟三看向虞姜,“你看,现在已经不是我们的第一周目了。”   “要是你还不信——楼下也一定能找到你要的答案。”   虞姜不是不信——但如果这真不是他们经历的第一周目......那事情就麻烦了。   她叹息般地喘了口气:“走吧,我们去楼下看看。”   “等等!”霏霏往前一步,盯着越涟三能将人冻成冰棍一般的目光,牵住了虞姜的手,往她手心塞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她拍了拍虞姜的手,盯紧了她的眼睛:“你、你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你要早点回来啊。”   却绝口不提她给虞姜的东西。   ......她在防着谁?   这东西薄薄的、凉凉的......是什么东西?   “嗯。”虞姜不动声色地将掌心攥紧了,“回去吧,早点休息。”   “那、那我可走了啊。”   霏霏好像有点不放心似的,一步三回头——活像头一天送小朋友去上幼儿园的操心家长。   但小朋友·虞姜和越涟三早一眨眼就不见人影了。   “哎。”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   二楼。   “说起来...你们记不记得,第一天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感觉越往上走灰就越大了?”   代码声音细细的,越来越细——虞姜晃了晃脑袋——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出了什么问题,继从越涟三嘴里听到公交车上那颗脑袋的声音之后,现在又在自己脑海里听见这种声音了......这怎么可能?   “没错。”就连抗争的声音都变得像那颗脑袋一样又尖又细,“现在看来,根本是因为一层二层早就已经住过人了——所以灰尘才比三层少一点——当时你应该再往上走走的,说不定到四层你就能发现是哪里不对劲了。”   特别是203和204,里面几乎没有什么灰尘,确实是已经有人打扫过了。   “你还记得第一天在学生活动中心里看见的那个会议记录吗?”   “记得,”虞姜想起来了,“......那里好像提到过B栋103室单同学......”   “对呀。”代码甚至像那颗脑袋似的嘻嘻地笑了一声,“说不定你们一开始都是应该住在一层的,但随着第二、第三周目开启,你们不得不一层一层往楼上住了。”   这栋宿舍楼一共就只有六层......要是再来几回,根本没房间可住了该怎么办?   “怎么会呢?”抗争啧了一声,“用不了那时候,你们早都被同化了呀。”   “你看——海水都泡到你哪里啦?”   虞姜猛然一惊。   对上越涟三紧皱着的眉头。   他掐住了虞姜的手腕:“你在跟谁说话?”   什、什么?   他也听见了?   哗啦一声。   他将虞姜从海水里拉出来:“水已经漫进来了,往上点。”   “你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虞姜这才发现,海水渗了进来,都已经没过了她的小腿。   “水还没有退下去的意思——看来今晚的偷渡者还没能被‘洗白’。”   虞姜张了张嘴:“水......已经这么深了......那一楼岂不是已经完全被淹了?”   她们还怎么去一楼探查?   “......什么?”越涟三扭头看她。   “你在说什么呀?”那颗脑袋的声音又开始往虞姜耳朵里钻了,她只看见越涟三嘴巴一张一合,“你好好看看——这里,不就是一层吗?”   什、什么?   虞姜朝着门牌号看过去——103。   他们竟然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走到一层来了。   “你看。”越涟三举起手里的笔记本,“我还找到了你留下的线索。”   什么?   谁?   ......她留下的线索? 第155章   虞姜不知道是不是连她的能力都在跟着记忆一起消退。   要不然这一周目她在副本中已经呆到了第三天为什么还不如上两个周目分别只在副本中呆了一天和两天获得的线索多?   “当然不是。”越涟三好像已经将头绪完全理清了,“三个周目并非是三条毫不相干的平行线......应该说是时不时相交的平行线。”   “三个周目时间线彼此平行,但又会在某些时间点跳跃式相交——应该是有一个什么契机......”   “门,是门。”   虽然虞姜脑仁一直在突突地疼,但还好还没被海水浸泡得完全生锈。   “每回穿过不正确的‘门’就会使这些时间线短暂地相交。”   比如第一天晚上,虞姜和赤狐通过顶层的门在两栋宿舍楼之间来回穿梭,但每回开门门后的宿舍楼都不一样——有时根本不是A栋、有时是不知道哪个时期的A栋。   那时她一定已经见过不止一个周目上的赤狐了......其中也一定包括偷渡者赤狐。   不同周目的玩家彼此之间的认知存在巨大差异,偷渡者甚至“死”在玩家面前——一定会引起玩家之间相互猜疑,搞不好还会自相残杀。   “等等,不对、不对啊,”代码又尖又细的声音急急地响起,“你怎么知道‘死掉’的一定是偷渡者,万一是某个周目的玩家呢?”   “不可能。”   不同周目被形容成“平行线”,但又不是真的平行线——几个周目的时间是推进式的。   第一周目先发生了,然后才会是第二周目、第三周目......要是某个周目的玩家死了,那也就没有后面几个周目什么事了。   “不对啊......”代码几乎一下子就响起在天台上越涟三说的那句话,“这个副本的侵蚀度太高了,连你的记忆都像一阵风似的短短几天就消退得无影无踪还怎么也抓不着留不住......那其他人要是早就已经被‘洗’成了副本想要的模样......或者干脆已经被偷渡者取代了不是很正常吗?”   这是最坏的可能性,不过概率不大。   “还有一个疑点,”代码问道,“要是这么说,......那为什么有时开门‘平行线’却没有相交?”   霏霏几人对红发卡施暴的时候、还有敲响霏霏所在的304寝室门回到303的时候......这时候“平行线”难道罢工了吗?   “难道说平行线的相交是随机的?”   “不。”虞姜摇头,“应该是‘锚点’。”   “锚点?”这回响起的抗争的声音——虽然依旧尖细得不像是祂的声音,但不知道为什么,虞姜能很清楚地分清他跟代码的区别。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锚点’就是门后人的应答。”   “这两回,霏霏都在门后应了门。”   包括今天,她安排霏霏在门后原本只是以防万一——没想到这真的是能绑定一条平行线的“锚”。   如果有人在门后应答,那个人就成了交错平行线中的一个锚点——门另一头的人就能顺着这块洪流中的浮板,成功跳到她所在的那根线上。   虞姜说完,空气中就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她一抬头,却又对上越涟三复杂的眼神。   “从楼上下来开始......你究竟在和谁说话?”他皱着眉问道。   什、什么?   难道是她在自己都没发现的情况下把跟抗争和代码说的话说出声了吗?   就算她没有防着越涟三的必要......她怎么会在这个地方犯这种错误?   这个副本处处透着诡异,更对宝塔抱有莫大的恶意......她总不可能就连这么一点防范心也没有。   “是海水侵蚀太严重吗?”   越涟三冰凉的指尖碰触到虞姜面部肌肤的时候几乎冻得她一哆嗦——好冰。   怎么会这么冰?   简直不像是人类该有的温度。   “说起来......他是真的很不对劲呀。”代码又从虞姜领口爬出来——这一回,它甚至挨近了虞姜的耳朵,用气声轻声地说——但即便是这样,也能叫虞姜将它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这回竟然是属于它自己的声音了。   这反而使虞姜皱起了眉。   “我没事。”虞姜伸手抓住他的手,他的手果然冰的不可思议。   她沉默着将他的手抓住了没松开:“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校园女寝’么?”   “嗯。”月色下,越涟三耳尖隐隐透着点粉。   就好像指尖逐渐升起温度也跟着爬了上来似的。   “从这里就能解开校园女寝的始终了。”虞姜扬了扬手中的笔记本。   第一周目的虞姜在副本中度过了一天,第二周目度过了两天——这短短的一天时间却是她收集到副本信息最多的一天。   或许是因为那时候她的记忆还没开始消退。   办事效率才比较高吧?   “小莲的妹妹——是我的室友,瑜伽。”   副本“校园女寝”跟“谁来替我”在设定上确实有所关联。   “校园女寝”是发生在“谁来替我”十年后的事情。   在姐姐小莲遗物中整理出蛛丝马迹的瑜伽考上了跟姐姐同一所大学,决心找申先生复仇。   敏锐的申先生早就发现了瑜伽的意图,于是利用纸人——为自己做了一个“替身”。   就是小倒霉蛋绿豆饼。   瑜伽步步筹谋——其实全找错了人。   但要以为瑜伽真的就只是简单的复仇那就大错特错了。   她的最终目的,一样是“续命”啊。   只不过她的“续命”方式,跟申先生的不太一样。   “替身”绿豆饼,跟女生寝室的霏霏是一对情侣。   大小姐霏霏意外得知自己命不久矣,想要继续活下去就非得“续命”不可。   而戏曲学院的、一向为自己不看好的红发卡,竟是最合适的续命之人。   霏霏和她的姐妹团对红发卡的暴力又上升了一个等级,但毕竟是一条人命,就算是施暴者霏霏也没能立刻下定决心杀了她。   红发卡立刻下了一剂猛药,叫菲菲误会红发卡跟绿豆饼之间有了点什么。   “我猜,这时候菲菲才终于下定决心杀了她。”   但这就刚好中了瑜伽的意了。   瑜伽想要的续命——是为她姐姐小莲“续命”。   或者说,让小莲“重生”更贴切一些。   而同样戏曲专业、同样命格的红发卡,就是最好的祭品。   越往下看,虞姜越是心惊。   瑜伽实在太缜密了。   为防止出什么意外,她不单单只准备了红发卡一个祭品。   她还认为“创造了”一个跟小莲相同命格的祭品。   “是......那个婴儿。”   要是红发卡这里出了什么岔子,她就还有一个备选。   两手准备......总能确保万无一失了。   “还有一种可能。”   越涟三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掌握这种甚至能叫人死而复生的神秘力量的瑜伽......难道不会给自己准备一个祭品么?”   她对生死的执着程度难以想象......她要是不在意生死,就不会拼命想要复活小莲了。   那既然这么在意......又怎么可能不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婴儿究竟是为谁准备的......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但是,你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越涟三问道——虞姜晃了晃脑袋,属于巴士那颗脑袋的声音又开始往她耳朵里钻了。   “瑜伽准备得这么精密......为什么我们现在——在不知道故事结束的多少年后,来饮冰职业技术学院旅游的我们......看见的依旧是小莲的鬼魂?”   她准备得这么精密......怎么可能续命失败了呢?   就连菲菲,都是在“来饮冰职业技术学院旅游”和“在饮冰职业技术学院上学”两种状态直接切换......那如果小莲真的在某个时间曾被瑜伽复活成功,她也应该会在两种状态直接切换才对啊。   是那个环节出了问题么......   而且......   这个副本还有一天就要结束了,有关于她的关键词“绷带、胎记、爪痕、骰子”都还没有头绪啊......总不可能关键词就只有一个被猎手随机抽取的作用吧?   还有......有关于她伙伴的关键词“婴儿、智齿、瑜伽、大提琴”之中的大提琴还从未出现过。   就连“智齿”......她都还不知道一个婴儿怎么会长了智齿。   副本“绝对领域”糅合“校园女寝”和“谁来替我”两个副本,可不一定只糅合了这两个副本。   更何况......“绝对领域”本身,还从来没露过面呢。   进入副本时系统曾说找到“伙伴”能拼凑出自己的身份和任务......她自己的任务她不知道,倒是好像把红发卡和绿豆饼的任务给拼凑出来了。   因为他们是两个副本的主人公,确实一人只握着一半真相。   那她的伙伴......到底是谁?   她到这里来又有什么任务?   找到伙伴之后真能拼凑出全部的“记忆”吗?   明天的“全真平行蜡像馆”......会不会又是一个被“绝对领域”侵吞的副本?   虞姜看向越涟三,月光穿过汹涌的海水,粼粼的倒影映在他脸上,将他面庞切割成一块一块的。   像是感应到虞姜的目光一样,他扭头朝虞姜微微弯了弯唇角......咸湿的空气涌动着,叫这个笑容也显得湿漉漉的。   他会是她的伙伴吗?   虞姜皱紧了眉头。 第156章   红发卡死了。   虞姜猜到她可能活不下去——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死法。   第三天下午——也是她们会在副本中度过的最后一个下午。   学会活动中心二层。   练舞厅镜子上的灰尘不知被谁擦干净了。   或许就是红发卡自己。   因为这样,镜子就能清晰地倒映出她已经的僵硬的尸体。   尸体还挂着笑,端庄又精致的戏服套在身上,恍惚间,红发卡看上去倒真的有些像小莲。   “她已经完全被副本同化了。”   瑜伽的计划失败的原因也找到了——原来是因为她准备的祭品自杀了啊。   她计划了那么久的、将不知道多少个无辜人牵扯进来的计划......竟然因为“祭品”终于承受不住、自己终结了自己的生命而失败了。   虞姜隐隐从心底浮起一个猜测——在巴士上、副本第二次为玩家分配“猎手”和“猎物”身份的时候,终于证实了。   在红发卡死了、在场的人几乎都是熟人的情况下,依旧没人肯承认是谁抽到了猎手身份。   还是不怀好意的脑袋笑嘻嘻地告诉所有人:“难道你们不知道?不可能有任何一个人会承认自己‘猎手’身份的呀。你们......更是永远都不可能达成‘合作’的呀。”   为什么?   脑袋嘻嘻一笑:“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副本给‘猎手’开出了能直接脱离副本这样条件——相应的失败惩罚当然也不可小觑啦。”   “要是不能完成任务——那就得永远留在这啦!”   “当然,你们不能通关还是一样要永远留在这里的嘛。”   “不过,他就是什么也不记得、就连自己是什么人也不记得的留在这啦!”   “我也算是看懂了。”脑袋绕着在座的玩家飞了一圈,“你们迟迟不下手是因为你们是‘朋友’嘛。”   “那我就直接告诉你们好啦,今天的猎手——就是你们的朋友呀!”   她这么一说,绿豆饼先是松了口气:“这、这下你们放心了吧?反正不是我啊。”   说着,他还缩了缩身子,生怕沾上身边的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猎手的“朋友”的气息。   “你、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了!”赤狐大声地呵斥,“我们一定会一起出去的,你要是以为就这样就能让我们自相残杀可就大错特错了!”   “哦?”   “猎手的任务会在明早十点前截止——但你们必须要在明早十点后登上巴士——无论怎么看,完不成任务的猎手,都是绝对不可能上车的呀。”   “而且,”脑袋笑了半晌,问道,“要真像你说的那样......那为什么还没有人站出来承认自己才是猎手呢?”   对、对啊。   赤狐的气焰登时一瘪。   巴士诡异地静了两秒。   脑袋又欢快地飞了一会儿,才道:“欢迎大家来到本次旅途的最后一个游览点——全真平行蜡像馆!”   “祝你们旅途愉快哦。”   “嘻嘻。” 第157章   全真平行蜡像馆的大厅里只有八座蜡像。   还有一座被砸碎了。   被砸碎的是红发卡的蜡像。   其他七位玩家的蜡像暂且完好。   蜡像做工并不好,一眼看过去就能看出不是个真人。   但这样一来就更诡异了。   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五毛质感的塑料蜡像就像在对每个玩家说:“你早晚会变成一座蜡像站在这里。”   “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蜡像馆这种东西......那些明星什么的看见自己的蜡像难道就不觉得渗人吗?”自打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有猎手嫌疑后,绿豆饼变得话多多了——但他好像顾虑重重,并不太敢靠近虞姜她们,只紧紧地跟在同样没有猎手嫌疑的墨镜男身边,生怕被抽中关键词的那个倒霉蛋就是他自己。   谈行蹲在地上,捡起红发卡蜡像的碎片在指尖轻轻摩挲。   “是有什么发现吗?”棕狮也蹲下问。   谈行点头:“这蜡像是空心的。”   “蜡像是空心......怎么了吗?”赤狐没太听明白。   “空心就说明,里面能装东西。”   饮冰市游览手册上,有关于day③全真平行蜡像馆上曾经暗示过偷渡者可能就躲在蜡像馆里。   “你觉得,偷渡者平时藏在蜡像里面?”   虞姜也蹲了下去,指尖捻起一片碎片,碎片看着很塑料,入手却是陶瓷一样的冰凉的质感。   她捡起的是蜡像脖子部位的碎片,碎片颜色隐隐泛青,就好像蜡像也像她的主人一样是被勒死的。   “没错。”他将手中的碎片举给她看。   这块碎片凹凸不平,上面还有两个小孔——是蜡像鼻子部位的碎片。   “一般蜡像用得着给鼻子开两个洞吗?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为了要让什么人在里面呼吸。”   道理是这样没错......但是——偷渡者需要呼吸吗?   想在副本里找一个人可比什么都难。   而鬼怪......可用不着呼吸啊。   虞姜将心头的疑问稍稍往下压了压,起身去看其他的蜡像。   每一座蜡像都在鼻孔的部位开了两个洞。   就好像这些蜡像真的需要呼吸似的。   蜡像里......难道真的装着一个偷渡者么?   虞姜伸手,想将蜡像搬起来颠一颠,广播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请各位游览者即刻登上二楼,观赏属于自己的专属蜡像!”   什、什么?   每个人还有专属蜡像?   那大厅这些又是什么?   虞姜没立刻上楼,还是先将蜡像往上抬了抬——蜡像好像焊死在了地面上,根本抬不动。   她跟越涟三对视一眼,越涟三也朝她摇了摇头,示意身边的蜡像是焊死在地上的。   他们只能先跟着人流朝楼上走去。   二楼格局跟一层大厅完全不同,由一个个隔断的小房间组成。   小房间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叫虞姜想起冥阳路44号纸扎村中的黑塔——这里跟黑塔中的格局倒有些相似。   这之中究竟有什么关联?   越涟三的房间在楼梯旁第二间就到了,虞姜倒是一直走到走廊最深处才找到刻着自己名字的房间。   房门上的“虞姜”两个字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刻的,力度很大,几乎要把门板刺穿。   边缘隐隐带着些暗红的碎渣。   虞姜拿指尖轻轻捻起——一股淡淡的腥气蔓延开来。   是血。   虞姜:“......”   这副本真不怎么样,整这些花里胡哨的浪费人力物力......也并不能吓得到人啊。   性价比太低了。   她推门走了进去。   里面空间果然不大,白炽灯好像接触不良,不停地闪烁。   室内便也跟着明明暗暗。   这间展厅不足十平米,暗色地毯又厚又软,踩上去会陷出一个深坑。   正中央摆着一个虞姜的等身蜡像。   做工比大厅中的蜡像好得多,要是不细看虞姜还以为自己在照镜子。   但更引人注目的还是角落里的铁笼。   跟纸村黑塔中的一模一样。   “我等你很久了。”   蜡像微笑着,轻轻抬了抬手。   小展厅的门嘭地一声在虞姜身后关上了。   这不是蜡像?   活人?   偷渡者?   “不,我确实是蜡像。”   “是你的专属蜡像。”   虞姜看着她——她目光沉静,乌黑的发丝小弧度地晃荡,无端地就带了几分温柔和从容——她也同样在看着她。   她......简直比虞姜更像虞姜。   比她更像以前的她。   “当然,我就是你。”蜡像总能猜到虞姜在想什么——或许不是猜,是她本来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的复制品。”她又补了一句。   她一抬手,展厅里就多了两把椅子:“坐。”   虞姜坐下——发现她的坐姿和自己一样。   就好像她们真的是连习惯都一比一复制粘贴的一个人。   蜡像轻声开口:“你一定有很多话想要问我吧?”   “比如非自然融合的副本、比如莫比纳斯之海、比如......纸村的黑塔。”   虞姜却沉默了片刻,问道:“你们要的,是我‘那时候’的记忆吧?”   她的声音又低又凉,跟蜡像比起来,倒更像个蜡像。   蜡像轻笑一声:“我就知道瞒不过你——但这跟我可没关系。”   “我才诞生刚没几天呢。”   从被种在她掌心的伴生种开始虞姜就有所怀疑——伴生种被宿主的生命力滋养,不断汲取宿主的生命力......但严格来说,伴生种其实是救命的道具。   当宿主遭遇致死性攻击时,伴生种会以最快的速度成熟,“生”出一个跟宿主一模一样的人,为她挡下致死伤害。   虞姜当然不认为有人在她身体里种下伴生种是为她好......恐怕他们想要的是制造出一个新的她。   真遇上致死危机死的是她还是伴生种可就不一定了。   目的么......不言而喻。   而眼前的蜡像......   “是我消退的记忆‘造出’了你吧?”她的语气很肯定。   “是啊。”蜡像点头,“你的记忆每分每秒都在往我的记忆里传输......恐怕就连宝塔站在我们面前都很难分辨......因为我确实是你。反倒是你......很快就会不是你了。”   决定一个人是一个人的,难道不就是她的记忆吗?   虞姜也笑了一声:“不会,我会杀了你。”   蜡像叹了口气:“你知道你的记忆已经消退到哪里了吗?‘那时候’的记忆你只剩一半——你要是杀了我,之前所有的记忆都会跟着我一起消散,你再也没法知道真相。”   “哦。”虞姜有点明白这一切都是谁的手笔了,“计算得很缜密......我不杀你,你就能完全取代我,从这里走出去——甚至都能回到宝塔吧?”   “带着我全部记忆的你回到宝塔......你确实就是我,没有人会怀疑你。你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如果我杀了你,我又再也不能知道‘那时候’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我现在都忘了,失去记忆后更会彻底想不起来这件事。这样,你们的目的也达到了。”   “是啊。”蜡像微笑着,“所以我根本不怕死。”   “无论怎样,这件事都已经按照计划达成了一开始的目的。”   “但我很好奇。”   虞姜目色黑沉沉的,看不见一点光亮透出来:“既然你是我......你怎么可能站在宝塔对立面呢?”   蜡像微微一怔:“我站在你对立面,天然就站在了宝塔对立面——如果你是我......”   “所以即便是因为我的记忆而诞生的人,你也依旧不是我。”   蜡像不想跟她争辩:“随你怎么说。”   “无论怎样,你都必须得接受命运安排的结果。”   虞姜轻轻“嗯”了一声:“那么,我要杀掉你了。”   “你错了,你不是杀掉我,是杀掉一部分的你自己。”   虞姜靠近了她,轻柔又温和地问:“你们也知道,我有强制探查别人记忆的方法吧?”   蜡像笑容更盛了:“你可以试试。”   虞姜没回话——蜡像却感觉自己的记忆像一本书一样被翻开了。   虞姜“翻阅”的速度很快——每翻一页,蜡像的生命就好像短了一截。   咚地一声。   蜡像倒在地上。   地上明明是绵软的地毯,蜡像却碎了一地。   虞姜微微附身,捡起了一小块碎片。   她在展厅内站了一会儿,轻笑一声:“准备得还真是齐全。”   蜡像的记忆并不连贯,九分真还掺了一分假。   有些假的很明显一眼就能看出来,更多的却根本无从分辨。   记忆在未知的地方被篡改......又根本不知道是哪一个细节有问题。   一个不慎反而有可能落入他们的陷阱。   这个副本的目的确实达到了。   “但命运从不会为我安排结果。”   她轻声说,随即转身朝门外走去,展厅内的铁笼却哗啦啦地被扑响了。   “小鱼!小鱼!救我出去!”   深黑的海水不知从哪里漫了上来,赤狐尖叫着,眨眼睛就被淹没了脚踝。   “......赤狐?”   “是我!是我!小鱼,快救我出去!”   赤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她不在她的专属展厅吗?   虞姜的脚步顿住了。   借着明明暗暗的灯光,她能看见铁笼中关着一个人影。   一个塑料一样、浑身肌肤紧绷的蜡像影子。   蜡像圆圆的眼睛被涂得黑漆漆的,嘴角拼命地向上咧着。   两个空洞的鼻孔里透出属于赤狐的声音:“小鱼救救我呀!这里面好黑,我好害怕!” 第158章   “不能救她!”   房门被人推开了。   走进来的却是棕狮。   棕狮高大的身影立在门边,手里提着一柄半人高的巨斧——但不知为什么,他身上缠满了颓丧。   要不是他还好端端的立在这里,虞姜简直要怀疑他身体里的魂已经丢了。   随着光线渗进来,虞姜能看见巨斧刃上点点的血迹。   这一斧头下去......不死也残了吧?   他杀了什么人?   “抽中猎手的是我。”   他声音稍稍顿了一下。   嗓音莫名地有点哑。   像浑身力气都被抽了干净似的,全凭巨大的斧头支撑着身体。   “你还好吗?”   虞姜上前一步扶住了他。   “我没事。”   棕狮摇摇头。   他下一句话却叫虞姜愣在原地。   “我杀了赤狐。”   ......什么?   “但赤狐根本不是赤狐。”棕狮解脱般地笑了一下,“你知道,就算对任何一个人下手,我天猫的也不可能对她下手的。”   虞姜记得头一回见到棕狮的情景。   在“提线木偶”里,他还带着些近乎于莽撞的青涩。   但一个照面,就敢做走在最前面的人,承担第一个推开门的风险。   这样的他是不太看得上赤狐那样的玩家的。   又蠢又娇气。   好像根本不知道“副本”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性格......反正搁在副本里头是真的不讨喜。   但这个不太讨喜、却意外笨拙又固执地“学”做一个人的人......   “......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转身去救一个非亲非故的人吧?”再也没有比这个疑问句更肯定的语气了。   “我们是队友不假......但也只是刚才认识、被宝塔划分在一起的‘队友’啊。”棕狮一笑,“就算是历经生死、能托付性命的队友,都不可能像她那样去救人吧。”   “那哪是救人啊?完全是再送一个人头。”   “世上不可能有这么笨的人了,笨的都不像是一个人。”   但她曾经是一个人,现在也确实是一个人的。   “后来我们又遇上一回。”   棕狮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些什么,但每一个在副本中挣扎求生的玩家本质上能有什么区别?   无外乎都是哪些事罢了。   好像也没什么往外说的必要。   “......后来就一直一起下副本了。”   他不太擅长讲故事,就算是自己的亲身经历也讲得干巴巴的,没有什么灵魂。   他清了清嗓子,将头微微拧向一侧,尽量不去看铁笼内塑料一样的赤狐蜡像:“抽中猎手身份的人被开了许多方便。其中......就包括换魂水。”   换魂水......   昨晚别人都闻到了、只有她没闻到的味道。   虞姜眉心打了个结。   “赤狐根本不是赤狐......她身体中的......是一个根本不知道什么玩意的东西。”   棕狮呼出一口浊气:“或许是记忆完全被侵蚀的红发卡吧。”   或许,真正的赤狐已经代替红发卡死在了练舞室的镜子前。   将这一切说出来他反而像是挪开了压着他的一座大山。他微微一笑,恍惚有了中虞姜刚认识他时候那种洒脱:“有时候我真想知道‘副本’是谁做出来的,宝塔又到底天猫的是一座什么塔......每一个玩家都想过爬上塔顶要许什么愿吧?你说,爬上塔顶能从这里出去吗?”   “我当时就想,我要是爬上塔顶,就许愿能再许十个愿望。”   “但要真有那么容易......也不会从来没有人能爬上塔顶了吧。”   并非从未有人爬上塔顶。   虞姜同样张了张嘴,也同样没发出声音。   棕狮笑了一声:“不说这些没意义的废话了。”   “咱们遇见过不止一回,虽然你身上有很多我不懂、可能永远也没机会懂的事......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小狐也一直拿你当朋友,所以,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中了她的计把她放出来。”   虞姜眉心又拧了一下,她好像有些不确定似的开口:“所以......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毁掉钥匙,然后,杀了我。”   “亲手杀了我。”   他说。   “别听他的!”铁笼中的赤狐蜡像已经被海水浸没到胸口。   她死死地扒住了铁笼的栏杆:“小鱼,救救我呀!你一定要救我出去呀!铁笼的钥匙就在楼下的蜡像里,只要你把蜡像砸开,就一定能救我出去!救救我呀!”   棕狮的斧头尖点在地板上:“你不是第一回 见这柄斧头了吧?这是我的道具。”   虞姜知道他的潜台词,是在说能用道具的他一定是没问题的人。   鬼怪可没法使用道具。   虞姜朝铁笼中的蜡像瞥了一眼。   蜡像语气又快又急,像密集打在芭蕉上的雨点。   但她嘴角还高高地扬着,像是要用鼻孔看人似的,头拼命上扬,露出漆黑又空洞的两个小洞。   而棕狮,逆着光站在门口,缓声催促:“时间不多了,我们去取钥匙吧。”   他尾音上扬,好像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几乎轻轻地破了音。   虞姜伸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额角,轻轻一点头:“走吧,我们去取钥匙。”   一路上,房门紧闭。   除了她的房间外,就只有赤狐的房门大敞着,里面倒着一具血液开始干涸的尸体。   二人一路畅通无阻。   轻而易举地下了楼、轻而易举地砸来了蜡像、轻而易举地从碎片中捡起了钥匙。   棕狮喉结滚动,吞下干涩的口水,近乎迫不及待地低声说:“毁了它呀。”   他声音尖尖细细的,跟一直困扰虞姜的那颗脑袋的声音没有什么区别。   虞姜将钥匙攥进掌心,忽然说了一声:“塔顶上是一面操控台。”   什么?   棕狮愣愣地看着她,好像丧失了听力似的,又念了一遍:“毁了它呀。”   “操控台连接着数不清的世界,至少也有几万个......我记不清了。”   “......你知道世界的本质是什么吗?”她忽然问。   棕狮不知道,便只道:“毁了它呀。”   “......登上塔顶根本不能许愿啊。”   虞姜叹息般地吐出这句话。   而后举起棕狮的巨斧,缓缓将斧刃送进他胸口。   “会没事的。”   她温声说。   棕狮按着斧柄,愣愣地看着她,说:“毁了、它呀。”   虞姜沉默了半秒,一拧身,重新朝楼上走去。   “虞、虞姜......”   棕狮在身后喊了一声。   虞姜微微一顿。   听见他说:“毁了......它呀......”   然后是一声细碎的、破碎的、几不可闻的笑声。   滋滋的电流在这时响了起来。   “喂喂?”   “巴士即将返程,所有乘客在15min内到村口集合,过时不候!”   地板被虞姜踩出咔哒咔哒的声音的声音。   等她再见到赤狐的时候,蜡像已经被淹了大半。   她的脸紧紧地贴在铁笼栏杆上:“小鱼!”   “你回来了!”   “你回来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不管我的、你一定会救我的!”   虞姜蹲在铁笼前,将钥匙插进铁笼中间。   却微微一顿。   乌黑的瞳仁落在赤狐身上,轻声问了一句:“不问问棕狮怎么没上来?”   “唔?”   蜡像遥遥头,声音闷闷地从鼻孔传了出来:“薛大哥?”   “薛大哥要杀我,他一定不是薛大哥。”   “不。”虞姜看着她,又温柔又残忍地温声说,“他是薛浑。”   “就在刚刚,已经被我杀死了。”   “他已经完全被侵蚀了......但他确实还是他。”   “哦......哦。”   赤狐点点头,又朝外撞了撞:“小狐知道啦,救我出去呀小鱼。”   咔哒一声。   锁开了。   虞姜收回目光:“你叫什么名字?”   蜡像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歪头去推铁笼的门:“是我呀,我是小狐呀!”   “以前呢,你叫什么名字?”   铁笼的门被虞姜挡着,好像赤狐不说出自己叫什么名字她就不肯放她出来一样。   赤狐急急地从鼻孔喷出一股气。   她抓耳挠腮地想了一会儿,带着浓重的哭腔说:“我不当人太久了,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再好好想想哦。”   虞姜伸手摸了摸蜡像的头。   “水......水轻绒!我想起来啦!”   “因为、因为我娘绒花做的特别好,她说我比绒花还漂亮......小鱼,我想起来啦!你救我出去呀!”   “嗯。”   虞姜拉开门:“我会救你出去的。”   深黑的海水跟着外涌。   蜡像嘻嘻地笑,从铁笼里往外爬。   虞姜只轻轻一敲。   爬到一半的蜡像就裂出一道碎纹。   赤狐拼命仰着脑袋:“小、小鱼?”   虞姜没出声。   又敲了一下。   “我记住你的名字了。”她说。   赤狐就像棕狮一样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她几乎要将头仰掉了,也想不起来还能站起来,带着哭腔和不解问:“小鱼?”   直到蜡像完全倒在地上、直到有血迹从里面渗出来。   虞姜才终于停了。   她掌心依旧攥着那把钥匙,扭头朝外走。   “小鱼......”   虞姜好像听见赤狐叫了她一声。   “薛大哥没事吧?”   赤狐还没被完全侵蚀,一定会这么问的吧。   虞姜没停顿。   她会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个副本通关。   她已经知道,知道这个副本该怎样通关了。   “......是么?”   越涟三靠在门框上。   手中捏着一张纯黑的卡牌。   周身卡牌飞舞:“你真能通关吗?”   “你会杀掉我吗?”   “就像杀掉他们一样。”   他轻轻笑了一下。   逆着光,就像月色下的冰凉又岑寂的暗河。 第159章   “这个副本的目的不单纯,打那开始,我就怀疑,线索真的可靠吗。”   喇叭里,滋啦啦的电流音又一次提示玩家上车。   虞姜却缓缓在椅子上坐下了。   她看着门口的人,轻轻移开目光。   “就先从问题最大的一点说起吧。”   “门——真的是指传统意义上的门吗?”   越涟三站直了身子。   一伸手,卡牌都落在他掌心,又化作虚无。   “你觉得还能是什么门?”   “系统发布的任务一直都很有误导性。特别是每晚三点的任务——将‘寝室’和‘门’绑在一起,巴士上那颗脑袋也暗示过,好像只有寝室的那道门才能保护每个玩家的安全——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越涟三微微挑了挑眉,没接话。   虞姜也不在意,她继续说:“我猜,真正的危机到现在根本还没出现过吧。”   “真正的门,也根本不是什么门。”   “包括我时不时产生的幻听......”虞姜微微一顿,好像觉得有点好笑似的,“鬼怪,对我来说从来不是什么好怕的事情。”   “啧,”越涟三一抬手,小展厅中又多了一把椅子。   他坐在虞姜对面,微微一顿,也笑了一下:“在明知道这个副本被做了手脚的情况下,你还能那么相信自己听到的所见所闻么。”   “我要是你,即便错杀一千,也会杀掉所有不正常的人。”   虞姜没接话。   他叹口气:“我一向不喜欢计划之之的状况。”   “更何况我的安排都还没走完......你现在打乱我所有计划,只会让我很不高兴啊。”   坐在椅子上的越涟三消失了。   空气中气流浮动,重新凝结出一个人影。   一丝不苟的白大褂套在身上,衣摆起了一点轻轻的折痕。   虞姜眉心一蹙:“谢仓玉。”   谢仓玉点了点头:“我没死,是不是有点意思?”   虞姜转了转手腕上的腕表,眸光低垂。   “啊,对,你手腕上这块表还是我的吧?”他轻笑一声,“要不是这块表,我还很难也跟着进入这个副本——不过,也可以说就连我的死亡、和这块表也是早就被某人计划安排好的,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完美的计划确实存在。”   虞姜知道他口中的“某人”是指什么人。   她本以为今天坐在这里的会是那个人......但确实,以季修远的性格,没有万全的准备又怎么可能亲自出现在她面前。   虞姜没接谢仓玉的话头,而是道:“其他人不该卷进来。”   “当然,我又不是什么杀人狂魔,他们是生是死我当然不会插手。”   不是杀人狂魔么......虞姜与他撞上的几个副本,他可从没在意过任何人的死活。   亲手杀死的玩家更是不计其数。   “他们挡了我的路罢了,我挡你的路难道你会不杀我吗?”谢仓玉无所谓的问。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虞姜说。   谢仓玉却一抬手,摇了摇头:“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   “今天你会说什么,他也早就预测过了。”   “不过,你不用开口了。我要的你给不了,我也不会给你‘计划’之的选择。”   虞姜一笑:“我从来不需要谁给我选择。”   “那么,”他身体微微前倾,“你要怎么从这里出去呢?”   “我曾经遇见过一个叫陆泽语的玩家——没记错的话,那个副本是寂静车站。”   “陆泽语啊......”谢仓玉想了想,“有点印象。”   “我从他身上得到15g的记忆。”   谢仓玉微微挑眉:“你想说什么?”   “你想要轮回齿轮的碎片。”虞姜声音一顿,“但你永远不可能集齐。”   谢仓玉的面色终于变了。   他“哈”地笑了一声:“碎片就在那里,没有集不齐的道理。”   虞姜摇摇头:“你想复活什么人?”   谢仓玉微微一顿:“你在说什么?我这样的人——集齐轮回齿轮的碎片当然也是要自己用,怎么可能浪费在别人身上?”   “轮回齿轮是没办法用在自己身上的,你不可能不知道。”   “我就不能是留着等我死了让别人复活我吗?”   虞姜平静地看着他——这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或者说,谁会顶着轮回齿轮的诱惑复活他呢。   他难得地有些烦躁:“你究竟想说什么?”   “轮回齿轮一共有三块。一块已经消耗掉了,另一块在我这里——还有一块,天生就是不完整的。”   “也就是说,世界上就只还有一块还能用的轮回齿轮。”   “你是想说你会把你的那块给我么?”   “不会。”虞姜没有犹豫,“我没法给你。”   谢仓玉反而笑了:“那你想拿什么打动我?”   “我以为你还是想出去的。”   虞姜一点头:“你不会拒绝我的。”   “只要你知道,你想复活的人或许根本用不着复活。”   谢仓玉反而一笑:“你说你知道什么是‘门’......那就等今晚之后再说吧。”   有脚步声传来。   像是玻璃罩子终于被什么敲碎了似的。   谢仓玉的身影消失的下一秒。   越涟三从门口走进来。   他浑身被鲜血浸透了。   手里还提着一颗塑料蜡像头。   见着虞姜,他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虞姜上前两步,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形。   终究还是没忍住道:“我永远都是偏向你的。”   “就算你不受伤也一样。”   越涟三张张嘴,却被打断了。   谈行从门口走进来。   他身后是墨镜男。   “咳,打扰一下。”   越涟三皱着眉头看过去,虞姜轻声道:“他不是偷渡者。”   “长着他的脸的偷渡者已经死了。”   在第一夜,虞姜亲眼看见墨镜男杀死的。   “杀死?他能杀死偷渡者?”   要不是虞姜的语气太肯定,越涟三简直以为她头脑不太清醒了。   一直急促地响着催促人们上车的喇叭声终于停了。   三点过了,巴士走了。   “他确实能杀死偷渡者。”虞姜一笑,“因为他就是那扇‘门’。”   ......什么?   “在这个副本的规则里,‘门’真正抵御的,根本不是能叫人记忆完全消退的海水。是偷渡者。”   “只有‘门’才能杀了偷渡者。”   越涟三的怀疑没有错,第一天的时候,谈行确实是偷渡者,所以才会擦掉墓碑上的文字。   三个周目时间线平行却又交叉——想要不动声色地把一个玩家换成偷渡者简直不要太容易。   “门”也发现了谈行偷渡者的身份,才会在那天晚上亲手杀了那个偷渡者。   副本又正巧让她亲眼看见这一幕,为了误导她,又把没问题的谈行给送回来了。   墨镜男静静地立在那里,看着倒真像一扇不会说话的门。   谈行皱着眉问:“你真是门?”   墨镜男耸耸肩:“别问,哪有门被发现了是门还能继续说话的。”   谈行:“......”   他看看虞姜,又看看门,头一次感觉头这么大:“那现在该怎么办?”   虞姜摊开掌心,上面躺着薄薄的一片小书。   书还没有一根手指长,薄的像一片树叶,翻开能看见莹莹的光。   “这是什么?”谈行问。   “副本脱离申请表。能强制从副本中脱离。”   谈行眉头皱得更紧了:“我从没听说过还有这种东西。”   这种道具太逆天了......简直就是一个BUG。   虞姜也不瞒他:“这是员工内部工具......就像商场里都会设置便捷员工通道一样,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虞姜也没想到,原来昨晚霏霏给她的竟然会是这样一个道具。   谈行蓦地一顿。   他对副本、对宝塔、对整个公司的运作规律不知研究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几乎一下子就明白了虞姜想要说什么。   他嗓子突然有点干:“......我会变成一个副本里的......鬼?”   或者说,员工。   “当鬼有什么不好的?”墨镜男双手插着兜,“我当一扇门也挺好的啊。”   谈行:“......”   说好的门不说话呢?   他犹豫地接过虞姜手里的道具:“副本......宝塔......究竟是什么?”   “是一座塔啊。”越涟三有点不耐烦地说。   谈行:“......”   谁不知道塔是一座塔啊。   “你也想要轮回齿轮的碎片吧。”   虞姜问。   在副本“信仰祭礼”中,谈行就设计想要杀了抗争拿到他身上的碎片,为的,应该是复活死去的杭稷吧。   虽说杭稷的死不能全怪在他身上,但他似乎已经完全把这当成了自己的责任。   “轮回齿轮真不能这么用......杭稷更不需要谁去复活。”虞姜叹口气,“时间不早了,这个副本有问题......要不要用申请表,你自己决定。”   谈行慢慢合上手掌:“那你们怎么办?”   副本脱离申请表一落入他的掌心,他立刻就发觉这本薄薄的小书只能让一个人脱离副本。   那其他人要怎么办?   “当然是毁了这个副本。”越涟三冷笑一声。   “......”   谈行一噎。   哒哒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是偷渡者来了。   谈行一皱眉:“那我先出去了。你们,注意安全。”   无论是作为门的墨镜男还是越涟三都像没看见似的,只有虞姜对他点了点头。   谈行在书页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后,就蓦地从副本中消失。   虞周和越涟三对视一眼,越涟三一把抓起墨镜男:“走,去冥阳路纸44号扎村。”   作为一扇门,墨镜男的重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三人飞快地从蜡像馆楼上跑下去。   ——果然,需要行使六小时的巴士根本就是骗人的,站在蜡像馆门口,甚至能看见纸扎村那颗老槐树。   “昨天我去了造纸厂。”   拎着墨镜男的越涟三呼吸依旧很平稳:“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倒是虞姜稍稍有点喘:“珀梅布买城堡。”   越涟三一笑:“我就知道你一定也猜到了。”   像副本“保卫农场”一样,珀梅布买城堡——或者叫它珀梅布买有限公司,在这里也建了一座。   再加上被建成塔形的祠堂......季修远的目的真是丝毫不加掩饰。   想到祭台上玻璃缸,虞姜用力抿紧了唇瓣。   “像‘保卫农场’地下的王座一样,这里的珀梅布买城堡能把副本改成这样,一定也有一个汲取能量的‘核’。”   只要找出这个核,再破坏掉它,就能重新与宝塔连接。   一眨眼的功夫,造纸厂就到了他们跟前。   漆黑的造纸厂沉默地立在夜色中,呜呜的风声卷着灰色砂土,似乎想要唤醒这头沉默巨兽。   越涟三把墨镜男往地上一放。   这扇门好像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使命似的,把风沙都拦下大半。   但偷渡者也愈发地近了。   “只剩我一扇门......可拦不了多久。”   他摘掉墨镜和口罩,露出一张扁平又方方正正的脸——就像一扇真正的门。   虞姜一点头,深黑的三叉戟握上指尖:“那只要,把这座城堡劈碎就好了。”   她没有一点犹豫,三叉戟卷着暗红的风,带起莹莹白光,朝沉默的造纸厂卷过去。   ——却被灰色风沙蓦地一拦。   “好久不见,虞小姐。”   轻柔又礼貌的嗓音响起,带着些漫不经心的闲适,就像在拉家常似的。   是季修远。   他的身影像全息投影一样出现在空中。   “上次见面还是在‘荒弃游戏’中......虽然我一直有关注你的动向,但这么面对面说说话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灰色沙土不像进入副本以来一样作为背景板一般的存在——好像突然生出了生命似的。   虞姜皱着眉没接话。   季修远也不在意,自顾地说:“上回——在‘荒弃游戏’中,我曾邀请你去一个副本世界做客,你还记得么?”   他是说骗身为一串代码的她从荒弃坟场跳下去的那个“邀请”吗?   显然猜到她在想什么,季修远一笑:“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现在,我想说的还是一样的。”   “希望能请你去一个副本做客。”   越涟三冷笑一声:“你稍微动一下脑子想想到有谁会同意你的提议吗?”   “当然,你们会同意的。”   “你们也发现了吧。”季修远长舒一口气,“这些灰色的,根本不是什么沙土,是骨灰。”   “‘绝对领域’被我改造后,当然不止融合了‘谁来替我’、‘校园女寝’这两个副本,这里的副本至少还有......”他一顿,好像数了数,“......七个还是八个,抱歉,记不清了。”   “‘骨灰都市’就是其中之一。”   “不用我说了吧?骨灰都市是虞小姐亲自设计的副本,通关核心就是‘规则’,就算是你自己,也没法对抗你设计的规则。”   “你们还能怎么从这里出去呢?”   他一拢手,看起来就上了些年纪了。   “况且......你们不是想要知道秦衡女士在绝对领域中遇上了什么吗?在那里,你们就能找到答案。”   “而且,那还是一个终极考核副本,只要通关,就能登上宝塔最顶层——虞小姐,你的目的不正是如此么?”   “既然总要在十个最终考核副本里选一个通关,去我想让你去的......你我的目的都达到了,不是两全其美么?”   他安安静静地笑了。   好像一点也不担心虞姜的选择。   墨镜男“嘶”一声:“风沙太大,我要被吹坏了。”   虞姜对上季修远的目光,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仿佛再说:“你看,你没有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12 21:49:03~2021-10-01 23:44: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9010189 30瓶;十里繁华5瓶;七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0章   “可以。”   虞姜收回审判之戟。   “是哪个副本?”   季修远一笑,唇瓣翕动。   虞姜也一笑,一抬手,鲜红的藤蔓瞬间涌出,造纸厂顷刻间被绞碎。   “去之前,先送你个礼物。”   虞姜轻声说,眼前渐渐黑沉。   -   越涟三眼前再亮起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以及什么东西腐烂一般的腥臭气。   眼前是一具尸体。   尸体面目全非。   他俯身拿匕首轻轻划开尸体的皮肤表层——发现尸体内里已经烂得不成样子。   暗褐色的脓水咕叽一下顺着他划开的豁口往外流。   又好像一条长了眼睛的长蛇,沿他的匕首试图往他手上爬。   他猛地一甩匕首,上面的脓水就像鼻涕似的被甩到地上,又像软体昆虫一样弹跳着扭动。   “恶心的人连副本都设计的这么恶心。”   他骂了一句,眉头皱得死紧。   他记得,上一秒他和虞姜还在副本“绝对领域”里,虞姜碾碎了造纸厂,然后......   他有点想不起来了。   但是......虞姜能那么轻易的碾碎造纸厂吗?   她连记忆都不全,更何况他们身处骨灰都市......骨灰都市他有所耳闻,身处其中规则会强制把所有人的水平都拉到同一水平——是唯一一个就连道具都不能使用的副本。   现在他又在什么地方?   新副本?   越涟三按了按手腕上的腕表——腕表连时间都不再显示,就好像一下子死了似的。   虞姜呢?   他们怎么分开了?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寂静天地间,只剩越涟三和一具烂到不能再烂的尸体。   他们脚边,暗褐色的脓水跳跃着,成了这里唯一的色彩。   -   越涟三往每个方向都试着走了很远,却没几步就会重新回到尸体旁。   等着他的永远都是一具腐烂程度日渐严重的尸体和不知疲惫一般不断跳跃着的鼻涕软虫。   三天之后,他不得不承认他和这具尸体一起被困在了这个鬼地方。   而且不知道该怎么出去。   越涟三忍着恶心,再次提起匕首划开了尸体的肌肤表层——他总得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还好虞姜学了几年法医,才叫他对此也有所涉猎。   匕首很锋利,轻而易举地割开了尸体早就软烂的皮肉,内脏肿得很大,刀尖刺上去,里面便有脓水流出。   ......怪不得尸体由内而外腐烂,原来内里早就被这种脓水浸透了。   是病毒?   还是什么?   “扑通。”   “扑通。”   越涟三皱眉看着尸体内被腐蚀得漆黑的心脏。   ——心脏又重新恢复跳动了。   刀尖朝心脏扎去。   “这位先生,杀人违法。”   一瞬间,各种嘈杂的声音都涌了进来——最明显的是一道女声。   凉凉的、平静又温和。   越涟三的手指都有点颤抖了。   “虞、虞......”   他一下子愣住。   眼前的虞姜穿着灰白的制服——左臂别着一枚小巧的银质徽章,肩膀三道深灰的爪痕。   ......是陆地执法大队的队服。   他所处的环境也好像终于和外界连接在一起了,风吹树叶的声音、虫鸟鸣叫的声音、偶尔还有汽车驶过的鸣笛声......   这里好像是一个普通的城市郊区。   “是你杀了人?”   虞姜又问了一遍。   “不,不是......”   越涟三一时有点搞不清状况,怎么......怎么虞姜好像不认识他?   “你叫什么名字?”   果然,她在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问出这句话。   然后上前两步,在越涟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咔哒一声,给他戴上了手铐。   一头锁住他的右手,一头扣在她自己的左手上。   就算还没弄清楚状况,越涟三的心情还是肉眼可见地好了一些。   虞姜看了眼尸体的损坏程度,眉尖微皱:“这是这个月以来第九具这样的尸体凭空出现了。”   什、什么?   “这个月?”   越涟三声音迟疑。   虞姜看了他一眼:“今天是这个月的第二天。”   也就是说......短短两天,已经出现了九具这样的尸体?   “比上个月的速度快很多,上个月整个月只有十一具。”   “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伸手掏出一个口罩,戴在越涟三脸上。   “等等,”越涟三恍然间好像抓到了一闪而过的灵光,“给你一个解释?”   “我?”   虞姜又将一个圆圆的芯片贴在他手背,带着他往停在一旁的警车走去——越涟三直到现在才发现,这里居然停着一辆警车。   “当然,你被我目击损坏尸体——我有理由怀疑你跟这件事有脱不开的关系。”   越涟三终于把这条滑不留手的灵光抓住了。   他嗓音有些颤抖:“你......你怀疑是我杀了他。”   他语气很肯定。   但、但这不对劲啊......   越涟三抬头往四周看了看——   这是一座陌生城市的郊区......他实在记不清......这个地方是不是一千多年轻他们头一次见面的地方了。   但是......   他低头看了眼手铐......   这情节确实是他们头一次见面的时候发生的事。   虞姜已经发动了车子。   “你叫什么名字?”   她问。   越涟三抬起头,正对上她黑沉沉的目光。   他顿了一下:“越涟,我叫越涟。”   他一颗心提了起来,他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过这样的心情了......   只要,只要......只要看看后续的发展,他就能判断现在的局面跟一千多年前有没有关系。   车子平稳地发动了。   逐渐靠近城市。   快了、快了、越涟三在心里默念。   嘭地一声。   汽车撞上什么东西而停下。   上一秒还什么也没有的前路多了一辆汽车。   后备箱都被撞得瘪下去一块。   难道......   虞姜一皱眉,就要解开手铐下车。   “等等。”   越涟三喊了一声:“别、别解开,我跟你一起下车。”   虞姜一挑眉:“怎么,不敢一个人呆在车里?”   越涟三:“......”   “是啊,我有点害怕。”   他有点虚弱地说。   虞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还是解开手铐。   “你——”   “不解开怎么下车?”   她声音难得对一个“罪犯”竟产生点笑意:“老实点,别想着逃跑。”   “给我点钱我也不跑啊。”他像只鸽子一样咕咕哝哝。   虞姜先下了车,越涟三立刻跟了上去,还举着手:“你再给我锁上啊,万一我跑了怎么办?”   虞姜已经走到前面那辆车前,伸手敲了敲车窗,问驾驶座上的人:“先生,需要帮忙吗?”   驾驶座上的人垂着脑袋,生死不明。   “先生,你还好吗?”   虞姜又敲敲车窗,眉头蹙了起来。   越涟三站在她身侧,眉头蹙得更紧。   ......是这样吗?   一千多年前是这样发展的吗?   为什么他一点也想不起来?   他目光落在车内人的身上,看见他指尖微不可见地弹跳一下。   “当心!”   玻璃车窗被寂静的气浪跳跃着鼓开。   他只感觉被一股力道猛地往后一压——   虞姜挡在他前面,被玻璃划破了手臂。   鲜血像淙淙溪流,沿着手臂线条一直淌到地上。   她按着伤口轻轻嘶了一声。   不、好像不对......   越涟三废了好大劲才抬起手——发现自己手抖得厉害。   “你、他......”   “没事。”虞姜安抚性地道。   她打开车门,车上的尸体已经完全硬了。   看着跟那具腐烂的尸体不同,表面完好,没有一点腐烂的迹象。   “跟那些尸体死法不一样吗?”   越涟三问。   “不能确定。”   虞姜拿一个小方块对着尸体按了一下,尸体就像陪了越涟三三天的那具尸体一样,一眨眼就被收了起来。   “先回局里再说。”   片刻后,在越涟三的强烈要求下,他的手腕终于再次被拷住了。   “你......不认识我吗?”   车子离市区愈发近了,连路面上尘土都跟着多了不少。   沉默了半晌,越涟三还是没忍住问。   虞姜盯着路面的眼睛朝他投过来一瞬:“怎么,我们见过?”   越涟三有点苦涩地抿下唇:“不止见过......那你记得你是谁吗?”   这回虞姜视线又在他面孔上多停留了一秒:“......精神病?”   越涟三:“......不是。”   “但你不觉得很可疑吗?”   他沉了沉思绪:“那辆车里的人分明死了,可尸体却动了——不仅如此,车窗还莫名其妙的炸了——”   “尸体动了?”   这几个字在虞姜唇齿间游荡了几秒,她反问道:“你看见了?”   “......”越涟三一噎,“你没看见?”   “没有。”虞姜抬手拢了拢发丝。   时刻注意着她的越涟三愣住了。   “你、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   虞姜扭过头,颈间一条红线,寂静地向上攀爬,已经爬上了下颌。   就好像......是手臂间的血痕跳跃着爬了上去。   他手腕的腕表蓦地一震。   系统音在脑海中响起:   【欢迎玩家来到最终考核副本“杀死感染源”。】   【通关方式:杀死感染源。】   【感染源检测中......恭喜你,感染源与你直线距离24公分。】   【请不要大意地杀死感染源,通关副本吧!】   24公分......是虞姜啊。   汽车喇叭尖锐一响。   越涟三缓缓扭头,朝车窗外看去——   汽车终于驶入市区。   明晃晃的路牌对他咧开狰狞的大嘴:   “欢迎进入骨灰都市。”   作者有话要说:圆梦了,虞姜在这里加入了执法大队!   感谢在2021-10-01 23:44:24~2021-10-02 12:51: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落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1章   【虞姜,你的通关方式是:死亡。】   哗哗的水流砸向地面,被雾气笼罩的镜子缓缓浮现一行小字。   虞姜试图抬手用水流冲向镜面,又很干脆地放弃了——太麻烦,不想动。   她面无表情地把身上的水渍擦干。   这种状况持续已经有两天了。   自打两天前带回一个身份信息、各种履历全部空白的人,她身边一切能反射光线的平面总是时不时会浮现出这样的字眼。   “或许是工作压力太大,产生了一些不必要的联想吧。”   虞姜想。   她从浴室走出去。   那个叫越涟的嫌疑犯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着茶几上摆着的资料一项一项分析——资料堆了好几叠,最高的一叠足足有三十几公分高,他光笔记都做满了半个小拇指那么厚的本子。   比虞姜一个专门干这个的执法大队成员还要拼命。   事实上,这两天虞姜都不太想拿起这些资料,就像是在逃避什么,但她也说不好逃避的究竟是什么。   “你看出什么了?”   她随口问了一句。   没想到却真的得到了肯定的回应。   越涟一点头:“我有一点发现——你先坐。”   态度自然得好像在他自己家似的。   虞姜不太想知道他所谓的发现——但这是她家啊,她不坐下还能上哪去?   于是她不太舒服地坐下来。   但虞姜一坐下,他反而像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似的:“我没想到这里是......不、的确、没有人会在能掌控骨灰都市之后却不使用它、不,也不能这么说......”   他稍稍一顿,理了一下思绪。   “咱们先不说这个——先说说这座城市最近的变化——你在这里呆了多长时间了?”   他问道。   ......怎么犯人掉过头来审问警官了?   虽然这个人可能跟近来这些诡异死亡的人确实没有关系。   但是......   虞姜笑着擦拭掉发尾的水珠:“自打出生起就在这座城市里,怎么了?”   “不,不可能。”他很肯定,紧抿着唇瓣的时候看着很严肃,但头顶竖起的一根呆毛又倔强地破坏了这种严肃,“你不可能一出生就住在这里,你再好好想想——不要相信你脑子里的记忆,只算最近的、你最清晰又切实体会到的记忆——你在这里呆了多长时间?”   这话简直像疯子的胡言乱语......虞姜却认真地想了想,追溯到最近、最清晰的记忆的话:“可能是......不超过一周吧。”   记忆是最会骗人的东西,有时候人就连上一秒才刚发生过的细节都难以完全记得清。   特别是当一个人每天都在重复差不多的活动后,那可能就连时间都没法记得准。   好比放假在家无所事事的学生就连今天是星期几都不太说得出来。   越涟轻轻吐出一口气,终于满意地笑了:“对,这就对了。”   “你要记住,你才刚来这座城市没多长时间。”   记这个干什么?   虞姜不太理解他的目的。   只听他继续道:   “就如你所说,这座城市近一个月来腐烂死亡的尸体数量节节攀升。死者之间毫无关联,有正在上小学的普通学生、有年过八旬的老汉、有富豪榜上赫赫有名的阔少、也有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但你发现没有,这座城市的异常远不止如此。”   虞姜眉头缓缓皱起。   越涟将画着圈的报纸一张张拿给她看:“G大首席教授脱口而出1+3=15;林太太买菜时把一千八百万当做一十八元转给老农;知名生物学家称人类的祖先是蜘蛛,到最后所有人都应该长出八条腿;三流写手贺茶承认自己没上过学根本不认字......”   “这些......怎么了吗?”虞姜缓缓把报纸拿起来,“只是一些捕风捉影的小报胡编乱造的吧?”   她好像觉得有点好笑似的:“1+3=15么......谁还没有个口误的时候?转账嘛,转错了也不是不可能,我曾经还手抖给陌生人转了六百块,先祖是蜘蛛......该不是标题党吧?”   “至于写手不认字......”她这回是真笑出声了,“怎么可能呢?我看过她写的东西,至少......”   她微微一顿,好像有点拿不定主意:“至少小学应该是读完了的吧?”   “那这个呢?”   越涟的食指按在报纸角落里很小的一个板块上。   虞姜的目光落上去——旋即便愣住了。   “E3782REQUDH329#$3786Y!@$5......”   这写的是些什么东西......?   “公然刊印出来的报纸,一整个板块上印着的都是乱码——你要怎么解释,一个正常人类会把这东西刊印发表?”   “你......”虞姜擦拭头发的手指一紧,“你是什么意思......”   越涟看着她的眼睛——视线又不自觉地划向她颈边的红痕,嗓音蓦然哑了下去:“一场感染病,已经悄然间席卷了这座城市。”   要不了多久,这里就会成为真正的骨灰都市。   -   “......什么?”   虞姜坐在沙发上,觉得眼前的人类可能真的是个精神病。   “感染病可能会使人腐烂致死......我姑且可以相信你的这种说辞。但感染病会使人思想认知混乱......你想说因为病了,这位富豪太太才会把一千八百万当做十八块、那位写手才坚持称自己根本不认字、生物学家才会说人类的祖先是蜘蛛、甚至知名教授也是真心实意地觉得1+3=15?”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病?”   她一顿,目光再次落在眼前年轻男人称得上精致漂亮、只是有点憔悴的脸上:“......除非是精神病。”   不料越涟却一点头:“说是精神病也没有什么问题。”   “这种感染病毒是直接作用在人的精神上的,那种会腐烂而死的......”   “我猜,一部分能‘适应’病毒、成功被病毒改造的人,就成了认知混乱、思维扭曲的‘人类’,但不能适应病毒的人——或许是跟病毒发生了什么反应,也可能是被病毒选择性淘汰......就成了被病毒由内而外地破坏了身体的所有结构、最终腐烂而死的尸体。”   这回虞姜沉默的时间更久了一些。   “那依你所见,我不再需要找什么凶手,该找的是医生。”   越涟有点讶异地抬起头:“......你相信我?”   当然不是。   虞姜有点费力地抬了抬手臂拢起头发——单单这样简单一个动作就叫她生出无可抑制的厌烦情绪。   是的,是厌烦。她就连镜面上的水渍都不想擦干,更别提什么找凶手了。   她就只想躺在床上,管他什么传染病、就算世界末日来了她都只想等死。   她隐隐约约能感觉自己的状态不太对劲——但却懒得去想是哪里不对劲。   于是便含糊地应了一声,像是怕越涟深究似的立刻抛出一个问题问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传染病?”   他皱着眉:“因为这种传染病——不像那些别的侵蚀人的精神强度、记忆这种副本......它能从根本上改变人的认知。”   “哦,这样啊。”   她敷衍地应和一声。   压根不关心、也不想知道什么是副本、什么是侵蚀。   这些跟她有什么关系——万一她问了他再跟她叨叨起个没完让她也跟着想怎么办?   被自己的聪慧机智到了的虞姜甚至说服自己稍稍坐直了身子,从茶几的托盘上揪了一颗葡萄。   但葡萄很酸,酸得她——她懒得皱眉。   越涟好像在等她吐出葡萄籽似的,无声地沉默半晌——但他等不到了,她懒得吐出这颗小小的葡萄籽——反正吃了也死不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又开口,整个人像是刚从深海打捞上的溺水者,浑身都是挣扎过度后的疲惫......让虞姜都跟着觉得累了。   “你还不明白吗?一旦被这种病毒彻底感染——你就连自己也不是,就彻底成了一个‘传声筒’,传染病想让你觉得你有四条腿你都会满地乱爬。”   这话说的可太不礼貌了。   又不是狗,谁会在地上爬?   虞姜有点生气,“生气”却又像刚燃起的火苗——腾地被一盆冷水浇灭,只剩被闷得滋滋作响的白烟。   最终她只微笑了一下:“原来如此......时间不早了,我想我该去休息了。”   这回她没花多少功夫,就说服了想要继续坐着的欲望,从沙发上把自己拔了出来。   经过越涟的时候却被紧紧地扣住手腕。   他嗓音已经哑得像吃了十斤冰:“虞姜...虞姜......你别吓我......”   他看着就像围着主人打转的狗有一天亲自被主人扫地出门——连打转都不知道该上哪转了似的。   虞姜抬抬手,一瞬间想摸摸他的头发,但中途就因为懒得去做而放下了。   还不等她张嘴说话。   他好像已经整理好了情绪,强迫般地又拖着她在沙发上坐下。   单人沙发挨挨挤挤地托着两个人还是有点难为沙发了,虞姜有点不自在地挪了挪身体。   “你已经两天没动过你从局里拿回来的资料了......为什么?”   这回虞姜回的很快:“我还不能给自己放个假吗?”   他一手攥着她的手腕,一手把资料在茶几上摊开:“你是不想看......还是根本看不懂了?”   虞姜呼吸一滞。   不太敢去看他亮得烫人的眼睛。   但他的声音还是钻进脑海,敲得她头脑钝钝地痛。   “你已经被感染得,就连很简单的逻辑和文字都无法理解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10-02 12:51:25~2021-10-03 19:37: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落5瓶;也不过如此4瓶;文文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2章   越涟沉着一张脸,已经就这么盯着咬着笔帽的女人十分钟了。   十分钟,她连小学数学的应用题都算不上来。   没记错的话,鸡兔同笼,只是五年级的小学算术题。   终于,他叹口气,把题目换成更简单的、三年级的乘除法运算。   这回虞姜终于动笔了,刷刷几下就在习题本上写满答案:“你拿这些东西给我做什么?我又不是需要考试的小孩子了。”   越涟稍稍松了口气——他也没想到,居然有一天虞姜不过简单地做出几道小学算术题就能让他松口气。   “看来只是逻辑性的文字让你比较难以理解,以后我们就专门针对这个展开训练。”   虞姜的面色瞬间就垮了下去:“我不练。”   “我练这个有什么用?”   “你必须要练。”越涟的语气根本不容拒绝,他重新把虞姜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的鸡兔同笼再次摊在她面前,“我想了一下,既然这种病毒要混乱人的逻辑、扭曲人的思想,那没道理我们不能想办法抵抗它——就算是癌症,也有几率治愈,不是吗?”   “它一步一步侵吞你的逻辑和思维,那我们就重新把这些捡起来,一天一天去巩固它。就算是病毒,也不能一辈子赖在你身体里不走了,总有一天我们能打败它。”   虞姜沉默一下:“那它要是就赖在我身体里一辈子了呢?”   “那我就一辈子陪你做鸡兔同笼。”   年轻男人眼睛亮得惊人,那双倒映着虞姜身影的眸子里写满了坚定、坚定、还是坚定。   虞姜毫不怀疑,要是有消息证实杀了他能治她的病,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心掏出来,说不准还会问一句够不够热乎。   但是......   这太可怕了吧,谁会想做一辈子的鸡兔同笼啊?   于是虞姜很干脆地拒绝了:“我不做。”   像是害怕越涟逼她做似的:“成年人忘记以前学生时代学过的书本里的知识不是很正常吗?你现在能算出来高数题的答案?”   “我能。”他肯定地说。   虞姜:“......”   在看着越涟一连在三分钟之内解出十八道高数题后,虞姜终于沉默了。   她看看表:“行吧,我做。”   “但今天已经有点晚了,明天再开始吧。”   越涟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点点头,站起身:“那我们出去看看。”   出去?   为什么要出去?   虞姜把自己深深地陷进沙发里:“你要是想出去就自己去吧——哦,对了,回来的时候给我带点楼下的烧烤。”   越涟却又坐下了:“不出去就继续做题。”   虞姜:“......”   等虞姜终于慢吞吞地从沙发上把自己揪起来,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她磨磨蹭蹭地看了看天色:“我觉得......还是洗洗睡吧。”   她话音未落,越涟的视线就落在桌面的习题上。   虞姜:“......”   算了算了,出去就出去吧。   暖橘的灯光在马路两侧亮起来,使马路看着像一条涌动的溪流,车辆更像浮舟似的,不知道要飘去哪,也不知道会飘去哪。   已近十月,这座城开始冷了,行人都行迹匆匆,愈发显得整座城市静得诡异。   路面上积了不少枯叶,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虞姜皱皱眉:“为什么没人打扫?我记得这个时间——”   一个人四肢着地,一阵风似的从虞姜身边跑了过去。   臃肿的工作服套在他身上,露出背后“环卫”两个大字。   他、他是......   越涟插着兜,冷冷地看着满地乱爬的环卫工人。   他像条狗似的,用脑袋撞翻垃圾桶,用嘴把垃圾一样一样地从里面翻出来,玻璃碴划破了他的唇角,他也混不在意——   这是......人?   在虞姜怔忡的功夫,他已经翻到一块只剩半个的烤红薯,用手按着趴在地上啃了起来。   越涟快步上前,一把提住他的后颈,硬生生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环卫工人四肢都在空中胡乱地扑腾着——好像在空中溺水了似的。   片刻后,也不知道是他终于清醒了还是折腾累了,总算是安静下来,声音冷冷的:“你们干什么?”   “没事闲的打扰别人吃饭......我碍你们什么事了?”   虞姜飞速补了一句:“什么‘们’?我又没去抓你。”   也不知道她是抓不着重点——明明这个大活人在像狗一样行走、吃垃圾——她却只纠正他的语病——或者只是单纯地不想惹事,连这么一点小事都要跟越涟撇清关系。   越涟沉默一下,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走路,为什么......要这么吃饭?”   环卫工人一脸讶异:“我怎么走路怎么吃饭干你什么事?”   好像也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太仗义似的,虞姜犹豫片刻,说道:“垃圾桶里的东西毕竟不卫生......”   没想到一听这话环卫工人却笑了。   他像看傻子似的看着虞姜,又看看越涟:“实话告诉你们吧——”   一说到这,他又有点放心不下似的,一脸防备地四周看了看,把食指按在嘴唇正中间,将自己的嘴唇分成了被烤红薯染黄和没被染黄的两部分。   “咱们都活在外星人的监视之下!”   他声音极低,虞姜都得把耳朵转到他的方向才能听得清。   “外星人把咱们像猪一样养着,最终是为了吃掉咱们!”   虞姜:“......”   她紧了紧身上的风衣,朝越涟摆摆手:“咱们还是走吧。”   这人根本就是有病嘛。   越涟却一本正经地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环卫工人挑挑眉:“你相信我说的是真的?那就对了!”   “我告诉你啊,这是很简单的道理,但凡你拿屁.股想一想,马上就能想明白了。”   他又严肃又神神秘秘的示意越涟附耳过来:“可千万不要拿拿脑袋想哦,用脑袋思考也会被外星人监听到的!”   “你们就不奇怪吗,咱们吃的、用的、是哪里来的?”   “土地里长出来的?土地是谁?咋对咱们那么好呢,咱们想吃什么就往外长什么?”   “那些能做出来东西的机器就更可怕了!完全就是被外星人操控了,所以才会制造出各种各样的东西给我们用嘛!”   “这样一想是不是就全明白了?外星人付出这么大代价养着我们——根本原因就是为了吃掉我们啊!”   “要不然人为什么会死?是因为‘成熟’了,就被抓去吃了!”   “人会死是因为寿命到了......你起码也得相信科学吧。”虞姜没忍住说。   不料他笑得更意味深长了:“这就更可疑了不是么?寿命......是谁规定人的寿命该有多长的呢?你怎么知道你的寿命有多长不是外星人说了算?”   “再说了,你硬要说人类寿命这件事——可更多的人又不是因为寿命走到尽头死的,意外、疾病......这些不是也不少吗?”   他的逻辑自成一套还能自圆其说,虞姜......虞姜很快就懒得跟他争辩了。   “哦,这样啊。”她敷衍地点点头。   环卫工人见成功说服了她一下子开心起来了,一拍巴掌:“我告诉你们啊,我已经找到了能躲过一死的办法——那就是不再把自己当人!”   “外星人只是要吃人嘛——不是人不就全解决了?”   虞姜:“......”   这就是你像狗一样满地乱爬还翻垃圾桶的理由?   越涟顺着他的思路问道:“你这么......外星人就真不拿你当人了?”   “对啊!”环卫工人当场趴在地上,汪汪两声,“当你自己认为你是狗,你当然就是狗了。”   他又完全趴在地上扭着身子拱了拱土:“你们看,现在我成蚯蚓了。”   虞姜:“......”   越涟:“......”   蚯蚓工人很快就涌动着身体爬远了,彻底消失在他们视线里。   地上的枯叶被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一直延伸向没有尽头的远方。   越涟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我们——”   虞姜已经搓了搓手:“走快点,烧烤店快关门了。”   她神情自若,就好像一点也没把刚才发生的事放在心上似的。   满心满眼只惦记着自己想吃的烧烤。   越涟盯着她的背影。   病毒......真能把一个人变成这样吗?   -   但虞姜最终还是没能吃到她心心念念的烧烤。   因为烧烤店老板娘也“疯了”。   烧烤店里孜然味混着血腥味,烤腰子在烤架上滋滋地滴着油,老板娘正拿片成薄片的五花肉裹紧了金针菇往铁签上串。   而她身旁——一米九的老板被开膛破肚——像一个空皮袋子似的被摊开摆在桌子上。   “很新鲜的原材料啊,现串现烤,价格实惠!”她一边笑一边招呼虞姜落座,还亲切又八卦地跟她拉起家常,“这是你男朋友?很好、很好、很不错嘛......”   如果她说这话时不往下流口水就更好了。   “今天就......”   虞姜犹豫着,往店内张望两眼——今天的食材似乎确实只有“一个老板”。   “是啊,”老板娘微笑着点头,“我哪能一下子搞到那么多食材呢?又不是每个食材都有一个食材该有的样子。”   说着,她把五花肉卷金针菇放上了烤架。   虞姜木然地落了座。   总觉得哪里不太舒服。   在老板娘疯狂跟在场的食客宣扬她的“天然本源主义”的时候,她终于没忍住,吐了出来。   跟越涟说:“我觉得,我还是回家做鸡兔同笼吧。” 第163章   做鸡兔同笼对现在的虞姜来说,都不能简简单单地称之为‘困难’,已经是很‘艰难’的一件事。   她坐在桌子前一整天都不一定能算得出来一道题。   不过,也有她难以抑制的偷懒情绪在作祟。   ——她硬说自己做不上来,难道越涟能知道她有没有撒谎吗?   这样的办法只奏效了一上午。   因为她没忍住做题的时候睡着了,暴露了自己根本没有全心全意思考的事实。   对此越涟的反应很平静,只是准备了一条竹板。   只要她超过他规定时间做不上来就毫不留情地朝她手臂抽过来。   虞姜不是没有抗议,但抗议根本不奏效——反而她强行说不会做小臂都被抽肿了。   她也想过把他赶出去,但只要一想到满地乱爬的环卫工人和烤了一个老板还坚持称这是天然本源主义的老板娘,就又有点害怕在没人看顾的情况下自己也变成那个模样。   好吧,主要是怕自己跟环卫工人和老板娘似的以后只能吃乱七八糟的东西。   于是只能咬着牙忍了。   没想到越涟却越来越过分,他很快就不再满足于只让她做鸡兔同笼。   还加上了名著赏析和命题作文。   光是鸡兔同笼虞姜都很难算得明白,更别提阅读一长串不知道作者在写什么狗屁的文章。   她光是把那些东西读出来都要花掉小半天的功夫,再说出作者是怎么想的......她怎么会知道作者是怎么想的?   除非她成了作者脑子里的寄生虫。   这个念头吓了她一跳——但她顺着往下想了想......发觉成为一个寄生虫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寄生虫又不用做题,更不需要看书。   ......她感觉她好像有点理解那个环卫工人为什么想要当一条狗了。   别说狗了,如果能不过这种看不到头的高考一般的日子......那当一条蚯蚓也挺好的啊。   但越涟是理解不了这样的想法的。   他比世界上最恶毒的刽子手还严苛。   只要虞姜表现出有一点懈怠,他就会毫不留情地拿竹板威胁她。   比起想当一只寄生虫,虞姜更怕手臂被抽得举都举不起来。   于是只能拼了命地做题、读书、顺便拿所剩无几的时间偷偷画着圈圈诅咒越涟。   如果这是一种病,那他也感染就好了。   她坏心眼地想。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八天。   第九天的时候,越涟看着她的目光终于产生了一点变化。   他握住虞姜肩膀的手不住地颤抖,仔仔细细盯着她的眼睛——虞姜这才发现,他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睛好像睡眠严重不足似的,布满了红血丝。   就好像因为火车晚点被迫等在候车室的旅人——不知道火车什么时候来,也不知道火车还来不来,一刻也不敢合眼、一秒也不能分心......硬生生把自己熬成了这副模样。   他、他这是怎么了?   他冰凉的指尖抚上虞姜的右颈,太凉了,冰得她没忍住往后瑟缩了一下。   “你、你这是......今天还做不做鸡兔......”   “有用......真的有用......”   他声音几乎带上了哭腔。   捏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就往浴室走。   “哎哎你、你干什么?”   他拉着她在浴室的镜子前站定。   半身镜倒影出他们两个的身影。   他的头发都稍微有点长了,乌黑的发丝垂在白玉般的面孔前——趁得他肌肤好像没有血色一般苍白。   “你看。”   他轻抚开虞姜柔顺垂下来的长发,使她白嫩修长的脖颈暴露在光线之下。   一道长长的红痕趴在上面。   显得狰狞又几分说不清的可爱。   虞姜怔怔地盯着这道红痕,一时没说话。   “它短了三公分。”   越涟却很高兴,连近日来一直阴沉沉的眸光都重新亮起来:“这说明我们做的都是有用的,它真的被抑制住了!不、不不,不仅抑制住了,甚至比之前还要短。”   “只要、只要我们再坚持一段时间......你就用不着做一辈子鸡兔同笼了!”   虞姜也跟着笑了——这回是真真心实意地笑了。   太好了,可算是不用做一辈子鸡兔同笼了。   打那开始,两个人都更有了动力。   一个做鸡兔同笼的速度更快了,连做一篇阅读理解的时间都硬生生缩短了半个小时,一个虽然还是不错眼地盯着她,不过有了更多时间可以做点别的,比如一日三餐变着花样使她做题更快乐些,比如还养了一条鱼在玻璃缸里精心照料。   鱼是从烧烤店老板娘那里拿的,是条很普通的食用鱼。   因为老板娘信奉“天然本源主意”,认为这些“非天然”、“非本源”的东西吃了是没有一点好处的。   人类,就该吃跟自己同出一源的人类嘛。   可怜的鱼被扔在水里,连点鱼食都没人给它喂,更没人给它换水——就算是被吃,也比在那么一个乌烟瘴气的地方看老板娘每天烤人好啊。   越涟不知想到了什么,把它捡了回来——只是一条食用鱼,却被他精心养了起来。   现在已经养得接近三斤重了。   他跟虞姜偶尔也出去散步。   没法走太远,因为她每天做题后剩下的时间不多,不过病情日益好转,她已经计划了今年感恩节去市里的游乐场玩。   越涟不解:“为什么感恩节去游乐场?”   虞姜神秘兮兮地拿出自己献血证:“因为感恩节有献血证免费啊。”   越涟:“......”   可见即便是这样的疾病,也改变不了一个人根本上的一些东西的。   不过,一切都在变好。   虽然系统中的任务要求一直在催促越涟杀了虞姜这个感染源。   她被死去的0号感染源感染,已经成了新的0号感染源。如果不杀了她,整座城市都要继续恶化,最后所有人都要被感染。   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这种病还有一丝治愈的希望——不管治愈她要花多长时间,不管这过程中有多少人会被感染,他都不可能丢她一个人在这里,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变成病毒的传声筒,更不可能让她的尸体在他眼前逐渐变凉。   不过,还好。   她的状况越来越好,颈边红痕都已经消退到锁骨上方了。   要不了多久,她就能完全摆脱病毒的影响。   杀死感染源......只要让感染源彻底消失,也算是杀死感染源吧。   用不着非得杀了她不可。   越涟紧了紧掌心的伞柄,想。   “越涟?”   虞姜站在前方朝他摆手:“你快点啊。”   绵绵秋雨落在她发丝上,漂亮美好的就像一幅画。   他笑了笑,竟在不知不觉中被落下这么远了。   虞姜一连近一个月都没去执法大队报道,竟也没人催她去上班。   这座城市接连出现腐烂死尸的事好像也就被所有人默认了似的,没有人再对此进行调查。   但越涟总觉得有哪里不踏实。   于是今天早早结束了对虞姜的课业训练,来到了执法大队。   执法大队建在市中心——门口便是这座城市最繁华的主干道,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但真正站在执法大队门口却又觉得很安静。   静得就像这里没有人了似的。   越涟快走两步,在虞姜之前推开执法大队的栅栏门。   一旁传达室是空的,没有人在里面值班。   他们往更深处走去,发现执法大队的主体建筑竟然都被烧了一半。   看着黑漆漆的。   谁敢在执法大队防火?   “我没来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虞姜皱着眉,走进建筑内部。   里面比外面黑很多,她不得不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   “火势很新鲜。”越涟捡起一块被烧得只剩一半的木质摆件,轻轻敲掉上面的黑色木屑,“应该就是这几天的事。”   “就在前天。”   苍老的声音遥遥地响起。   踩在地面的脚步声迟缓地传来,虞姜手中雪白的光柱打过去,光晕正中心便出现了一个发须尽白的老年人。   他身上穿着保安制服——应该是本应在传达室中的保安。   “哦,是小虞啊。”   他拄着一根铁棍,长长地舒了口气:“你怎么来了?”   “有一阵子没来,我还以为你已经遭遇不测了呢。”   什、什么?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保安老头叹口气:“三组的小王不知怎么好像疯了。”   “前天跑到这来差点一把火把整个大楼都点着——嘴里嚷嚷着什么涅槃重生......真是疯了、疯了......”   越涟皱眉。   难道这位老人没被感染?   “可......这跟我遭遇不测有什么关系?”   训练了几天逻辑的虞姜好像渐渐地能抓住重点了。   保安老头一笑:“小王又岂止在这一个地方放了火?不知道多少同事都被他活活烧死在家里了,我还以为......”   说得挺好听,还什么浴火重生......这不就是一个变态纵火犯吗?   虞姜眉头拧紧了。   “既然你们来了,就帮帮我,一起把这收拾一下,年纪大了腿脚不好使......来,小虞,扶我一把——”   虞姜没动。   因为越涟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腕。   “你的理念是什么?”他问。   保安老头沉默一下,忽地笑了:“理念?我不管那叫理念。”   他声音陶醉又痴迷:“万事万物都是由宇宙大爆炸产生的,这个你们知道吗?”   “我们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原子......都是宇宙的产物。”   “无时无刻,一部分的我们、我们的一部分,都在叫嚣着回归故乡——只有宇宙才是我们的故乡,我们所有人的故乡。”   “我想了很久,要怎么才能回去,火箭吗?飞机?不、那都不能让我们真正回归。”   “直到有一天,我终于大彻大悟了。我们因宇宙而诞生——那等我们死亡时,自然也就能回归宇宙了。”   “哦,孩子,我也不管那叫死亡,怎么能叫死亡呢?应该说终于能再度跟宇宙接轨、获得了新生才对。”   他微微侧了侧身子,叫虞姜看清了他身后一地的尸体。   所以......这个人是想要用不知道什么办法......把他们杀死在这里啊。   “不、不对。”虞姜声音冷冷的,“如果你想探寻你的宇宙、回归你的故乡,那你自杀好了,何必要把别人也送到故乡里去?”   “人不能那么狭隘。”或许人一上年纪就格外固执,认准了自己的一套观念之后很难在被谁说动,反而还觉得别人无论说什么都是执迷不悟。   保安老头语气中甚至带上了点谴责:“我自己一个人回归宇宙的怀抱更多人要怎么办?”   “就把大家都这么扔在这?这怎么行?只有我一个人在寂寂长夜中醒着——我必须得把更多人唤醒才行。这是我至高无上的使命。”   虞姜:“......”   可是别人不愿意醒来啊,睡着不挺好的吗?   保安老头动作快得不符合他的年纪。   他猛地朝虞姜扑过来的时候,还好被越涟挡了一下。   不然虞姜一定会被他扑倒。   四周却更多人扑上来了——这老头居然像传教似的成功给这么多人洗了脑。   “你先走!”   越涟手里提着被烧断了半截的木棍,一边拦住这些前执法大队队员,一边往外推虞姜。   “可、可是......”虞姜犹豫。   “没什么好可是的!走!”他声音冷下来。   虞姜头也不回地跑了。   对方只是几个普通人类,但越涟也被骨灰都市强行拉到普通人水平。   往常不需要一分钟就能放倒的几个人,解决起来足足花了他近半个小时。   等他走出执法大队的时候,虞姜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   此刻天色渐沉,雨势也更大了。   没几分钟,他就像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浑身都往下滴着水。   他擦掉唇角的血迹,往家里走。   他不想躲雨,他只想回家,他都要跟她分开快三十分钟了。   这段路不长,又长得让他害怕。他越走越心慌。   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被他忽略了。   执法大队、火灾......   他蓦地加快了脚步——纵火是真的!   如果虞姜回家刚好碰上纵火犯就糟了!   他回到家里之后,先是闻到一股浓重的烟味。   火势已经渐渐熄了。   只有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在室内响起。   越涟拨开烟雾——正对上虞姜一双亮晶晶的眸子。   她脸上蹭的脏兮兮的,显然这地方方才的火势真的不小。   她手里捧着他养的鱼,对他露出笑容:“火快把它烤死了,我们晚上刚好吃烤鱼。”   越涟脚步顿住。   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鱼上。   鱼费力地鼓动着它的鳃——却没有水给它呼吸。   它......还没死啊。   快把它烤死了......不是说明还没死吗?   这不止是一条食用鱼......更是一条他们养了这么久的鱼。   越涟往前迈了一步——脚步从所未有的迟缓。   他脑仁突突地疼,带着抗拒又带着一种说不清的畏惧走到堆了厚厚一叠的习题集前——才发现手抖得几乎翻不开书页。   “越涟?”虞姜招呼他,“快过来,我不会做鱼。”   他抽出最开始做过、后来再也没翻开过的三年级算数题。   第一页,上面就写着:   13*233=8。   原来她......根本就不会做算术题啊。   原来她被混乱的逻辑、被扭曲的思想......打从一开始,就教会了她欺骗。 第164章   “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   虞姜神情冷漠,声音近乎刻薄。   “这是我家,我愿意施舍给你一个房间你就能呆在这里,我不愿意你就连一个容身之处也没有。”   “你最好——”   她一下子顿住了。   因为被越涟扑上来按住了她的手脚。   冰凉的匕首贴在她颈间,刀刃却没有方向。   他像困兽似的,任由混乱的思绪横冲直撞,直至把脑海都撞成一片荒原,才终于轻轻一笑:“你怕不怕死?”   废话,谁能好好活着会想——   “不怕。”   虞姜冷冷地说。   那就是怕了。   越涟把她牢牢地绑在椅子上。   “你说得对,我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要你不愿意再要我,我就什么也不剩......但你还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   就算脑海里一直在想该怎么才能摆脱这种局面,等她摆脱了这样的处境,第一个就要把他也感染、然后让他天天给她做鱼——首先就要把那条该死的、害她暴露的蠢鱼一半香煎一半红烧!   但还是没忍住疑惑起来......明白什么?   “我什么也不剩......我只有你......又怎么可能让你离开我呢。”   他语气轻柔,缱绻的视线又凉又烫,贪婪地抚过着她凌乱的发丝、殷红的眼尾、和脆弱的脖颈。   “我一直以为不能让你死、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都不能让你死。”他霍然起身,到身后去搬了厚厚的一摞习题,“......但那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你都不是你,身体内是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病毒、完全成了病毒的传声筒——那你早都离我而去了。我又何必,让这种不人不鬼的东西占据你的躯壳?”   他选了最让虞姜头疼的乘除法运算摊开在她面前:“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积极接受治疗,要么,被我杀掉。”   虞姜先是一愣,很快又想笑了。   这个人类是不是一个傻子?   装作配合他难道她不会?   再说,谁又说这种东西有用了?   真有用她还能变成现在这幅模样——虞姜思绪蓦地一顿——现在这幅模样怎么了?不也挺好吗?   她自认为跟环卫工人、跟老板娘、跟保安老头都完全不一样。她又不像他们魔怔了似的把一些匪夷所思的观念奉为真理。   她只是顿悟了,但她还是她。   所以她为什么非得“治疗”不可?   就为了变成他想要的模样吗?   他怎么这么自私?   她决定假意答应下来——反正欺骗这个明显就很好骗的人根本就没什么难度可言。   越涟却又凉凉一笑:“别想骗我,没人比我更了解你。你是不是撒谎,我一眼就能知道——只要你敢对我撒一个谎,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但一点也不想死的虞姜又拿不定主意了......   他这话......是真的假的?   -   两个人开始了漫长的拉锯战。   越涟是很有耐心的老师,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把三岁小孩都能答上来的题目掰碎了讲给十句话只能理解一句话的虞姜。   她就连乘法口诀也是今天背完明天就忘了,背得速度也一天比一天慢,原本一天就能背下来的东西后来需要两天、三天、一个礼拜。   不光乘除法不会做、连加减法借位都渐渐不会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列竖式做减法的时候上一位要是不愿意借怎么办?   难道数字们有那么大方吗?   她不是像小朋友一样天真地不明白上一位愿不愿意借,而是恶毒地、根本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愿意把属于自己的东西借给别人?   不过,在越涟饿了她一顿后终于想通了。   有一种外部力量叫逼迫,当逼迫你的武力值达到一定威胁性后,就愿意了。   这些数字也一定是越涟逼的。   她也不单单要做数学题,越涟生怕她在什么地方还出了什么问题,凡是他能想到的,不管是什么方面的,都要疯狂给她灌输——让她自己根本没办法任由脑海里无数种恶毒的思想生长。   时间都拿来做题了,哪有功夫想其他的?   就连那条又丑又蠢的鱼也被交给她养了。   她对鱼当然不上心,曾经坏心眼地想着要是能把鱼饿死就好了,一连三天都没给鱼喂食。   被越涟发现后饿了她整整一天,又温柔又冷酷地看着她哭着喊饿,问她:“你知道饿,它不知道?”   虞姜觉得她恨上了一条鱼。   第二天就拿了一捧饲料扔了进去。   ——但这事她考虑的太不周全了,以前只听说鱼不知道饱,有多少吃的就会吃多少,一直到撑死。   但没想到当饲料太多的时候,鱼是吃不完的。   她偷偷摸摸干的这事没几分钟就被越涟发现了。   那天她被迫给鱼换了满满一缸的水,还花了好大力气才把被泡得软烂、全部粘在缸底的饲料刷干净。   黏糊糊的饲料又恶心又难以清理,她竟然破天荒地对鱼生出了一点感同身受般地同情。   如果是生活在这样的水里,鱼确实是很不舒服的。   甚至她都有些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让鱼难么不舒服呢?   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就像一根钢针扎进脑海,简直违背她赖以生存的本能。   本能告诉她,她不能再这么跟越涟待下去了,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没几天,虞姜就策划了她的第一回 逃跑。   她头一回逃跑使她远远地跑到了老板娘的烧烤店——等待她的却不是给某个客人开膛破肚、宣传她的天然本源主义的老板娘。   烧烤店窗明几净,地上也没了血迹,座椅都安安静静地摆着,显得沉默又寻常——只是,坐在座椅上、好像一直等着她的却是越涟。   精致小巧的匕首在他指尖转了一圈,淡淡地瞥她一眼:“你以为那条鱼是怎么来的?”   所以......他......杀了老板娘?   虞姜耷拉着脑袋跟他回去了。   第一次逃跑,以失败告终。 第二回 ,她吵着要吃城南的螃蟹,越涟对她的要求一向是有求必应的,不做题除外。   趁着他去买螃蟹的功夫,她又跑了。   这回就只跑到那晚遇见环卫工人的那个地段。   然后虞姜就自己回去了。   因为环卫工人这一次把自己当做了一条鳄鱼。   整个身体都趴在污水中,一边用力撕咬着一条人腿,一边龇牙咧嘴地威胁虞姜——要么跟他一起当鳄鱼,要么就只能当鳄鱼的猎物。   相比于这两个选择......虞姜觉得还是螃蟹更好吃。   情况是哪一天开始有了转变的虞姜也说不清,可能是那天起床竟然没把前一天刚刚背熟的乘法口诀忘了,可能是做借位运算的时候没有告诉自己这是越涟逼的就自然而然地把上一位的数字借了过去。   总之,从那一天开始,虞姜终于能正向输入每天所学的知识了。   每天喂鱼也不再像上坟似的需要戴上一层又一层的痛苦面具。   甚至觉得,这条被养到近四斤重的大鲤鱼好像也还挺可爱的。   两人一鱼总算能在这个家里和平共处了。   她怎么也忘不了,当她头一回因为他给她煮面而烫了手皱着眉给他包扎时他的表情。   又想哭、又想笑、又如释重负、又如履薄冰。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虞姜不知道他知道什么,但打那开始,他们之间的交流就不仅限于无止境的做题了。   他们会在海边坐一整天,会在天台看日落,开着暖气的房间摆着两个人的碗筷,电视机暖洋洋地响起一首老歌。   他们会去山巅漫步、会躺在草地上比谁数得星星更多,每当这时候他就会说在这一点上虞姜从没赢过他。   虽然虞姜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跟他比过。   他也会给她讲有关副本和宝塔的事——虞姜听起来就像坐在地球遥望另一个宇宙。   另一个宇宙离她那么远,又因为他而离她那么近。   他像一条执着的风筝线,始终牵着她,告诉她还有方向、让她不会飘远、不会被风一吹,就模糊在模糊的天际。   这个冬天,与她的想象完美契合,这段记忆也永远不会褪色。   说不上是因为这个冬天格外温暖还是因为这个人温暖了冬天。   感恩节的时候,他们去了游乐场。   有献血证的虞姜确实免了票价——但因为人流量巨大,游乐场提价,越涟足足花了平日里三倍的票价。   “所以其实还是亏了。”   她有点不太高兴似的——这不高兴的情绪却也转瞬而逝。   显然这点小插曲很难影响到她期待了这么久的好心情。   这座城市里不知多少人产生了无可抑制的转变——但就算最严苛的传染病,也很难一下就席卷一整个种族。   更多的是正常的人类。   也包括有些“只是单纯觉得自己没上过学的、不认字的作者”、“觉得人类祖先是蜘蛛的生物学家”......这些人跟正常人差别不大,只要他们不开口,很难分辨得出来他们究竟有没有被感染。   虞姜开始庆幸,她的这幅躯壳里,终究还不是一个认为祖先该是蜘蛛的、或是别的什么,跟人类没什么差别的人类。   从游乐场回到家的时候,月亮藏进云层,天空都模模糊糊地染上白晕。   虞姜不想开灯,便只点亮的一盏昏黄的如豆的小夜灯。   小夜灯像一株幽昙,莹莹地吐出花蕊,暖橘的光线照亮客厅正中央的玻璃缸,呆呆蠢蠢的鲤鱼咕咕地吐着泡。   “我给它——”   两只手都捏向饲料袋里的鱼食。   温热与冰凉的指尖相贴,不知谁的呼吸先错了一拍。   “我去......”   越涟哑哑的气息从喉咙里吐出来,虞姜已经像藤蔓似的挽住他的脖颈,带着点冷气的唇瓣擦过他的喉结,呼吸和发丝在这一瞬间都变得散乱了。   “越涟......”   “......嗯。”   他的指尖停在空气中,几秒之后,才静静地、静静地落在她后背上。   昏黄的夜灯极力吐着蕊,光线透过玻璃缸和层层的水浪打在鱼身上,它一摆尾,便游进水里。   像化开似的,从她眼中再也不见了。   脑海中只余层层叠叠、氤氲升腾的雾浪。   -   “我想喝水。”   她声音难得有几分轻软,像只小猫拨乱他的心弦。   越涟喘息着坐起身,往餐桌走过去。   夜灯光线下,他赤.裸上半身精瘦的肌骨线条清清楚楚——比起两个月前瘦了不少呢,虞姜想。   他细心地倒好水,还特意等水放置得半凉。   端起水的时候却动作一顿。   目光落在桌面的化妆镜上。   镜中——   他苍白的肌肤上,一道红痕跳跃着,一点一点、一点一点,从他心口,爬上了颈间。   【检测到感染源变更。】   【越涟,你的通关方式是,死亡。】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人教过风筝线,要是断了该怎么办。   这两天好像狂撒刀子,但是我肯定是亲妈,大家放心。   感谢在2021-10-05 13:56:59~2021-10-06 18:0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文文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5章   他早就该想到了。   明明她都已经好转得像一个正常人,但系统任务却迟迟没有完成。   感染源......原来感染源根本不会消失。   当一个宿主已经不再适合它寄生,它就得寻觅另一个宿主。   只有新的感染源出现,旧感染源才能被取代。   短短几秒钟,各种不着边际的想法都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   感染的速度能有多快?   他的感染方向会是什么?   明天他来不来得及给她做好早饭?   如果、如果他想再等两天再死......病毒还能给他这个时间吗?   他就这么站着,精瘦的胸膛看着依旧坚强、可靠、游刃有余。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刻,除了接受命运的安排、选择沉默地忍耐......   他能怎么办呢,这个副本把所有路都堵死了。   如果感染源只能在他们中间转移......就算他能治好她,就算她也能再治好他......可难道就这么轮换着感染下去吗?   谁能保证在哪一次就两个人都感染了,一起走向人不人鬼不鬼的结局?   这种局面必须要打破,也只有他能终结。   他染上红痕的喉结近乎痛苦地滚动一下,发出哑哑的气息。   如果是为了风筝能不模糊在天际,那这条线无论怎么紧绷、舒张、都能凭着一股韧劲、拼上失去一切风险,牢牢地把她拴在抬头就能望见的天际线。   但线断了......线断了,风筝就也终于能落地了。   从此往后,不管是高山还是溪流,凭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再也没有天空非要吞噬她不可。   只是,只是他能不能把明天的早饭给她做完再死?   他又该上什么地方去死才能不让她发现呢。   他站的时间稍微有点久了。   虞姜已经发现了他的异常。   她总这么敏锐,越涟有点苦涩地想。   “你怎么——”   她话音蓦地一顿,温热的指尖抚上他胸前的红线。   镜中,她脖颈的红痕已经完全消失了,什么也不剩。   但这道红痕不知什么时候,跳跃着爬到了他身上。   他能感觉到,她指尖的温度一点点转凉,因为颤抖而划出破碎的幅度。   越涟一笑,清澈的眼眸荡起涟漪,伸手抓住她冰凉的手指:“没事,我们的训练不是很有用吗?现在换你来当我老师......除了这一点,一切都跟以前没什么不一样。”   “我会永远陪着你的,嗯?”   虞姜好像这才松了口气似的——她也说不上是因为什么而松了口气。   随即便匆匆披上一件外套,翻箱倒柜地去找那些以前令自己最头疼的书。   她又拿不定主意到底哪些才会是他需要的,便费力地一股脑搬来厚厚的一摞。   “那现在就试试,你不能理解的是哪一部分......不,不对......”   她又匆匆撒了些鱼食进玻璃缸。   才在桌前坐好:“......这根本没法分辨,不管是什么,你都应该摄入一些才好。”   “咱们就先......”她在这堆习题里找了找,“要不就先从数学开始吧?系统的逻辑思维对那东西总是不太一样的。”   她不愿意单单拿病毒、传染病、这样的字眼入形容感染源。   这些都太不贴切了。   但目前,她还没能想得到一个贴切的形容词来形容它。   她忙忙碌碌的身影像囤积食物准备过冬的松鼠似的,叫越涟没忍住笑出声。   “不急于这一时......你当时不也是好几天之后才变得......”他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的状态,“......不太对劲儿的吗?”   ......那倒也是。   他现在还是个正常人。   虞姜再次松了口气。   “不过也不能懈怠。”她板着脸,拧开笔帽,在纸上刷刷地写下什么——难道是习惯性地在做题?   “明天怎么也得开始做了。”   越涟走近些许,朝她笔下的字迹看去。   那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她在回忆自己这一段日子仿佛被浸泡成了另一个人似的想法。   各种不着边际的,连病毒是不是会使人更爱吃螃蟹?都有。   字字句句,行行页页,或是开头,或是末尾,有时也穿插在中间......   那上面最多的两个字,全是他的名字。   越涟、越涟,越涟......   她一天得想多少遍他的名字?   真好。   不管她是什么模样,总这样想着他。   他没忍住弯了弯唇角。   轻柔地握住她的手:“这些也不急于这一时来做,明天再写吧。”   “不行。”   虞姜头也没抬,笔尖在纸面上滑动的沙沙声响一刻不停:“我怕我记不住。记忆会模糊的......你记得吧?”   她顿了顿,仰起头,有点迟疑地问:“......你记得你来到这座城市多久了吗?”   “当然记得,两个月零四天之前。”他手指抚上她柔顺的发丝。   “没错。”虞姜笑着垂下头,拿笔的指尖却有点抖了。   距离他来到这座城市......   分明才过了63天。   今天,才是他来到这里的第两个月零二天。   -   越涟不错眼地盯着虞姜的身影。   看她忙忙碌碌地批改他做下的一系列题目——这些可比他原先监督她做题要难多了,因为他就连微积分的运算都还游刃有余。   看她忙忙碌碌地给鱼喂食、换水、连里面每一根水草都要每天检查一遍——可能只是怕他心血来潮往里丢点什么东西把鱼毒死。   当然,他最喜欢看她静静地坐在自己身边,不管干什么都好。   只要能这么看着她......就让他忍不住劝慰自己:要不,明天再死吧。   死是肯定要死的......他不死她就活不下去,这个副本就永远成为一个闭环,最终只有一种结果,两个人都在疲惫挣扎中跋涉向死亡。   他哪能让她死呢。   但只要视线落在她身上,就再很难拔下来,很难说服自己少看一眼、趁这功夫先把自己捅死。   这到底要怎么办呢。   越涟一边盯着虞姜,一边任由这点甜蜜的烦恼在脑袋里打了个结。   逐渐摆脱病毒控制的虞姜面色一天比一天冷下去。   就像被厚厚黑土压抑着的种子终于破土而出,发现外面的世界是一片荒原,精心浇灌自己的农夫已经被抽干了血液,即将被埋进她刚刚逃离的厚厚黑土。   无力感涤荡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她刚刚从土里长出来,却不知道该往哪长了,更不知道怎么才能救下跟自己渐渐成了平行线的农夫。   她偶尔也想跟越涟聊聊——虽然她也不知道属于他的躯壳里还剩几分他自己。   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地方。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病毒对他的侵蚀远比对她快得多。   虞姜伸手摸上水杯,玻璃杯恰到好处地盛着半杯水,温热的触感预示着这杯水是刚有人细心为她准备的。   就算感染病毒,他都不厌其烦地为她做好所有一切她能想到的事。   她抿了口水,喉咙却依旧干涩。   “......你之前是干什么的?”她问。   “啊——我么?”他歪着脑袋想了想,这个动作叫他看着竟有点孩子气,“精神科医师。”   所以才能那么系统地针对她的病情设计出一套合适又贴切的疗法......但在这一方面她没有一点涉猎。   如果能给她一点时间,哪怕只有一点点时间,她也能找到办法......偏偏她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怎么办呢,到底该怎么办呢......她竟然就连病毒使他产生了哪个方向的转变都找不出来。   刚啷一声。   虞姜把水杯重重地放在桌上,溅出的水渍把习题上的字迹晕染得逐渐浅淡。   最终模糊成一片,再也看不出那是一个什么字。   她不知道哪来那么大力气,拽着越涟的衣领就把他往卧室里拖。   他轻得像一片随时都能飘远再也看不着的云。   这使她的怒火一瞬间蹿上胸膛。   她像困兽似的撕扯掉囚禁自己的上衣,告诉他:“把那个该死的病毒还给我。”   摆脱病毒的每一秒,她都没想过再任由自己沉进那个深渊。   但现在来看这似乎是最直接、最清晰......也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她无论如何,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滑下去——她总得救下他。   越涟顿了顿。   这几秒就像慢镜头一样被不断拉长。   等虞姜思绪再回炉的时候,越涟已经俯身捡起落在深蓝地毯上的上衣。   披在她肩头,动作温柔得就像捧住了一块易碎的玻璃。   他冰凉的唇瓣划过她的锁骨,擦掉缀在上面的、大颗大颗的泪珠。   “别闹。”   他嗓音像他的动作一样轻柔。   虞姜这才发现自己眼前都模糊得很难连成字句了。   “如果......如果是你,一定能再次......再次把我救回来,只要我们小心一点......”   她紧紧抱住他就像小孩子三岁时抱住一只心爱的娃娃,无论如何也不肯撒手。   越涟把手搭在她后背上,像哄孩子似的轻轻拍了两下。   看来他是非死不可。   一天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越涟想。   -   虞姜是在一个转身就发现越涟不见了的。   她不敢让他一个人出门,怕他像泡影似的在她没能看得见的角落消失。   但她没想到,不过是听他的话转身拿了一罐盐的功夫,灶台前的人就蒸发了。   锅里的油滋滋地冒着热气,煎蛋安静地躺在里面——被摆成标准的心形。   锅铲也就放在一旁,尖端还沾着一点油渍......厨师却不见了。   她愣愣地熄了火。   像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似的。   最终把半生不熟的蛋盛出来,在心形的蛋白上咬出一个豁口。   “......没放盐,不好吃。”   她缓缓地吸一口气,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叫自己的腿往前迈了一步。   走到客厅时,喂了一把鱼。   然后拧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   很长一段时间,都再没有一点有关于越涟的消息。   他就好像真的在世间某个角落蒸发了。   他没有身份信息、履历完全空白......就像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又一眨眼就消散在世界彼端。   但虞姜觉得他不可能就这么真的消散。   说不上是因为对他的了解还是对病毒的了解。   对、没错,就算是病毒,都不会让一个感染源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死了。   她像孤魂似的终日在城市里游荡,除了喂鱼,她不敢回家。   比起“家”,她更愿意称之为一个“空房子”。   家里的人没了,就成了一栋没有灵魂的外壳。   她回执法大队上班——保安老头被她囚在底层监狱,每天嚷嚷着劝说让她回归宇宙——他自己却怎么也不肯先走一步。   你看,病毒怎么会轻而易举地叫自己的宿主死亡呢?   宿主死了,难道它们还能活?   她也关心每个被感染、没被感染的人......以至于渐渐能第一眼就分辨出谁还是个人,谁看起来是个人,但内里其实已经不是了。   再听说越涟的消息是在一个三流小报上。   #震惊!年轻大学生竟是连环杀手!#   #当心!杀马特浪潮再次席卷都市!#   到这,她终究确信了,他确实还没有死。   -   虞姜跟鼓吹人类该回归宇宙的保安老头面对面坐着的时间越来越久了。   久到保安老头都烦了。   “你天天看着我不累吗你?”   虞姜却不说话,她好像只是在坐着,或者说,在等待什么。   一个月后,她终于等到想等的人。   越涟浑身都裹在黑漆漆的风衣里。   本就削瘦的线条显得更瘦了。   “你来看我的?”她问。   雪白的手指拨弄桌上一叠袅袅的熏香。   “不是。”他嗓音干哑得厉害,声音好像是拿刀子硬在喉咙里割出来的。   “我只是过来杀个人。”   他目光落在她唇瓣上,喉结滚动一下,还是没忍住说:“......顺便看你一眼。”   真的就只是看她一眼。   他知道她猜到他的意图了,还是没忍住来了。   如果能看她一眼就好了。   只看一眼   他想。   从虞姜家里离开那天,他准备悄悄地终结生命。   随着病毒对他的影响一天天变重,他很快就明白了。   病毒潜移默化地改变他、想要让他做的,是杀了她。   他想让她活,于是想到自己死。   他不怕死,可要是能再跟她多呆一秒就好了。   哪怕只多呆一秒。   一秒又一秒地累计下去,病毒狡猾地抓住他想能永远跟她在一起的奢望,告诉他......你们一起死了、一起变成感染源,不也是能一起吗?   这个念头头一次冒出来的时候,他就警惕地察觉到病毒的意图。   也同时明白,他再想活下去......真的会害了她。   如果他想杀了她或者感染她......世上还有比那更容易的事吗?   同一天......他也终于知道了病毒改变他的方向。   虞姜指尖划过他的眉骨:“你被改变的方向......是人格分裂......是不是?”   他艰难地闭上眼:“......对。”   语气渐渐地跟“越涟”有点不一样了。   “我是分裂出来的第三个人格......第四个人格,就一定会杀死你,或者感染你。”   所以拖了这么久,他还是非死不可。   或者说,“他”早就死了。   “但就连病毒也没想到的是......都已经分裂出了三个人格,也没有一个人格想要杀死我,对不对?”   她的声音也轻极了。   这回越涟......或者说越涟三没答话。   他看向保安老头。   他、他们只想,在他们最后的时间里,把所有思想偏激、以后可能会威胁到她安全的人全杀了。   这样,就算他死了副本没有结束,她至少也是安全的。   空气中浮动的香气似乎更浓郁了些。   越涟三感觉膝盖一软,就撞进虞姜怀里。   她拖住他无力的身体:“睡一觉吧。”   她声音还是那么轻。   “等睡醒就好了。”   她轻轻揉了揉他散乱的发丝。   “你跟我说过,当一个世界濒临崩溃时,宝塔就得插手——维持一个世界的平衡,叫这个世界还能运行下去......是不是?”   那么,这个已经变成这模样的世界,怎么还没能崩溃呢?   “如果要毁灭一个世界才能救下你......”   也可以。 第166章   虞姜毁灭世界的计划打算从一间便利店开始。   ......然后就在这个便利店被打断了。   这一天,天上下着小雨。   他进门先迈的左脚。   便利店的门有点老化,推开的时候发出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惨叫。   开门铃声也像锯木头似的——不过只锯下来一张老树皮,还拿这张老树皮反复在地上摩擦。   “欢......迎......光......临......”   老板就不能修一下开门铃声吗?   他皱着眉,不成想下一秒就被塞进怀里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工作服。   橙色工作服胸口绣着小字:“异界便利店。”   虞姜:“?”   异界便利店?   他有点想退出这间便利店重新看看这间便利店叫什么名字了。   他怎么记得......好像叫家家乐便捷购物呢?   把工作服塞进他怀里的圆脸小姑娘娇娇地笑了:“哎呀,小虞你可来了。”   虞姜:“?”   难道他认识,他知道他要来毁灭世界?   ......可他一脸期待的样子是怎么一回事啊?   毁灭世界这种事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吗?   “眼瞅着这雨就要落下来了,我可真担心再过几分钟你就来不了了。”他一边脱下工作服,一边道。   虞姜有点怔怔。   这句话......怎么好像在什么时候听过呢?   “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先走啦。”   啊?   什么?   客人来了店员却走了算怎么一回事啊?   店员手握在便利店的门把手上,扭头朝最左侧空荡荡的货架努努下巴:“今天时大哥还没来送货,等下可能会——”他看看阴沉沉的天色,“等下可能也不会过来了,你今晚值班的时候注意安全哦。”   值、值班???   等等,他是被当做便利店里的员工了?   他不是什么员工......他是来毁灭世界的啊!   不等虞姜把话说完,店员就一阵风似的从门口刮了出去。   只留下一个本来想毁灭世界的虞姜和一间空荡荡的便利店。   虞姜:“......”   难道就不怕他不毁灭世界了改打劫便利店吗?   这样一来,他都有点不知道才怎么办才好了。   要不......先看一会儿店再毁灭世界吧?   虞姜手里捏着工作服,没头苍蝇似的去货架区清点了一遍货品,还把被人弄乱的货品一一摆正。   干完这些......连他自己都差点相信他就是一个便利店的小员工了。   豆大的雨滴砸在门上,暴雨在不知不觉中拉开序幕。   看来短时间是很难从这间小店里出去了。   虞姜叹口气,有点莫名地转到收银台前。   收银台的矮柜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甚至摆着一盆红色小花。   小花枝叶舒展,带着蓬勃的生命力——好像在拼尽一切似的试图活着。   最显眼的还是摊开在收银台上的一本习题册。   虞姜翻开封面看了看,上面写着《1809省市中考试卷大全》。   这是什么地方的试卷?   他近来做了那么多习题怎么都没做过?   把工作服整整齐齐叠好放在一侧后,虞姜绕进收银台后坐了下来。   鬼神神差地拿笔。   就在这时,便利店的门又开了。   “欢......迎......光......临......”   这么大雨都有客人来?   更主要的是......   虞姜眉尖缓缓打了个结......怎么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仰起头,门口的是一个穿着黄色外卖服的外卖小哥。   他浑身都被雨浇透了,正哗哗地往下淌着水。   目光相接,两个人都顿了一秒。   “你......你这样可不行。”   他像松了口气似的,颠了颠手里的外卖盒。   一抬手,目光里甚至带上了点不赞同地谴责:“你怎么连工作服也不穿?年轻人,要敬业懂不懂?像我似的,干一行爱一行......你看我衣服湿成啥样了我都不脱?这就叫敬业!”   虞姜:“......”   他伸手把叠得整整齐齐的工作服递给他:“要先换一下吗?感冒了毕竟不好。”   外卖小哥:“好嘞!”   虞姜:“......”   可真是敬业呢。   外卖小哥擦擦身上的水,把工作服换了,竟自来熟似的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收银台前呼哧呼哧地吃起了手里的外卖。   是碗牛肉面。   可能是放得太久,汤已经被面吃进大半,使面看上去涨得像一根根圆圆的白萝卜。   他一边吃一边发出小猫似的咕噜咕噜声,嘴里含糊不清地挥着筷子:“我跟你说啊,你可得快点找到办法清醒过来,外面那多少人都急成啥了?偏偏雨中来客里只有我才能进来......我这跟你也不熟啊......这事你说我能咋办?”   虞姜:“......”   他看着他呼哧呼哧地吸完一碗面,最后连汤也喝得一滴不剩。   “所以呢,我就想啊——嗝,”他不太好意思地打了个饱嗝,“我能做的也只有尽量复原雨中来客的全貌试试看能不能让你想起点什么......怎么样?想起什么了吗?”   虞姜:“......”   他盯着他的脸看了三秒,缓缓一点头:“我知道了......”   外卖小哥眼睛亮亮的,只差没跳起来拉着欢呼了。   “我知道了......”虞姜一脸同情地看着他,“你的病叫你到处给人讲故事?”   他有点纵容,又有点敷衍地一点头:“你讲的还不错。”   外卖小哥愣住。   “......”   “???”   “你、你......”他深吸一口气,“好家伙......你不觉得你有病,你觉得我有病了啊?”   虞姜摇摇头:“你们这种人一般都不觉得自己有病,但你们确实有病......你自己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外卖小哥:“......你是不是还要建议我去治疗?”   他苦笑着问。   “当然不。”虞姜从收银台后站起来了,还顺手从身后抽出一柄伞,“治不好的,就连医生也都感染了——还能怎么治?”   这下外卖小哥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见虞姜好像有往门外走的意思,他立刻叫住他:“这个该死的世界!”   “喂、等等、等等,你看我,我没病,真的!”   嘎嘣一下。   他一伸手扭掉了自己的脑袋。   被他提在手中的脑袋,嘴巴一张一合,不符合人体构造科学的传出声音来:“你看,我根本不是人啊。”   虞姜:“......”   完了,完了。   这个世界必须得毁灭不可了。   病毒都把人给祸害成啥样了。   虞姜撑开伞,面无表情地走进雨里。   -   外面的雨太大了,虞姜撑着伞,都被雨打得像只落汤鸡。   他静静地在雨里站了一会儿,摇头叹了口气。   这种天气果然是不可能打的到车的。   但如果是地铁的话,应该还在运行。   虞姜凭借记忆往地铁站走去。   不知道是雨幕太大阻隔了他的视线,还是雨势减缓了他的行进速度,平日里不足十分钟的路程被他走了近半个小时。   “紫甘蓝......小区?”   这是什么时候新建的地铁站吗?   怎么好像他都没有听过啊。   雨大得几乎要把伞拍断,虞姜只能一脸狐疑地走进这个名叫紫甘蓝小区的车站。   紫甘蓝小区静得好像只剩他一个人,连一点杂音也没有。所幸不是真的没有一个人,售票厅里坐着一个售票员。   虞姜瞥向他的名牌——张榭。   张榭好像认识他似的,冲着咧出一口大白牙:“买票?”   虞姜点点头。   他手脚麻利地在机器上刷了一个目的地,就连虞姜想要去哪都没问。   虞姜:“......”   那他买的这是什么票?   这个售票员......这个紫甘蓝小区地铁站......真的靠谱吗?   张榭手上动作不停,嘴里也没闲着:“我总觉得我好像丢了点什么东西,但我怎么也想不起来我究竟丢了什么......你知道我丢的是什么东西吗?”   虞姜一边觉得他的话很奇怪,一边却低头往身侧看了一眼——就好像那里应该有什么似的......或许,一个行李箱?   真奇怪。   什么行李箱?   他怎么会这么想?   虞姜了然......这个售票小哥被病毒改造的方向一定是总觉得自己好像丢了什么东西吧。   他从他手里接过一张薄薄的车票,转身向地下候车区走去,张榭还压低了声音在他身后喊:“你一定要帮我想想我丢了什么东西呀!还有,记得不要在车站里大声喧哗哦!”   虞姜:“......”   他都多大个人了,怎么会在车站里大声喧哗呢。   地下层比上面还要更安静一些。   虞姜绕着站台转了一圈也没看见一个人。   直到走进女厕所——   才看见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从厕所里走出来。   他身上披着一件染血的外套,一见着虞姜差点哇地一下哭出声。   扑过来委委屈屈地拉住他的手——   虞姜:“......”   介于对方是个孕妇的前提下,虞姜温声问道:“怎么了?”   顾秋秋抽抽噎噎地:“你还不懂吗?”   虞姜:“?”   “没、没事......就是这么长时间不见,我居然还没生出来......心里难受。”   他又开始抽抽噎噎地哭了。   虞姜感觉脑袋都要被他哭大了,犹犹豫豫地问了一句:“多、多长时间了啊?”   “约莫有一年了吧。”   顾秋秋摸着肚子,小声嘀咕。   虞姜:“......”   你这怀的是个哪吒啊?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的时候,才有了一种终于要写完了的不真实感...然后松了口气,妈呀,可算是要完结啦! 第167章   这个世界好像一眨眼就变得古怪起来了。   等虞姜终于从地铁站走出来的时候,简直以为自己是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此刻雨已经停了,遥远的天际发出蒙蒙的青光。   奇形怪状的人类把自己涂得五颜六色,在地铁口支起了一个小摊子。   上面烤得油光滋滋响的不明物体散发出阵阵难言的味道。   虞姜被叫住了。   叫住她的人是这一堆彩色怪人里唯一肤色正常的人类。   他乌黑的发丝下是一双隐隐泛红的眼睛,一见她转头看过去就笑起来,扬了扬手中的烤串:“爱情亲自为你烤的爱情,来一串吗?”   “先说好,可不能不买啊,你都从我这烤串身边路过了,烤串脏了,你不买,谁买?”   虞姜:“......?”   路过一下......就脏了吗?   看着那串红通通的不明物体,虞姜沉默一下,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多少钱?”   艾青笑笑:“别人嘛,我最多给打八折,但你不一样,你要买的话......”   在虞姜以为他要免费送给自己的时候,却听他道:“凭咱俩这关系,我怎么都是要给你打7.9折的吧?”   虞姜:“......”   咱俩这关系也就能多打0.1折......想必咱俩关系也不怎么样吧?   在她花了七块九接过这串不明物体、重新踏上回家的路后,好悬没被一个长条撞个跟头。   像蛇一样的长条游移着,撞上一个个障碍物。   障碍物被它撞上后又肉眼可见地消失。就好像......贪吃蛇?   这又是什么东西?   病毒还能把人变成这样吗?   贪吃蛇很快就游远了,剩下虞姜望着它的背影沉思。   她咬了口手中的爱情,默默地往小区的方向走去。   回家的时候也发生了一件怪事,她明明记得她家小区叫“紫竹林小区”。   可......   “幸福路阳光小区?”虞姜迟疑地念出刻在小区门口的名字。   这是哪儿啊?   她往小区里的建筑看了看。   ......是熟悉的建筑没错。   她不过一晚上没回来......小区居然改名了?   今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感觉这个世界好像不需要她毁灭就要坏掉了。   虞姜踩着老旧的楼梯一直向上,在家门口再次撞见一个怪人。   这是一个已经上了年岁的老大爷,双鬓斑白,身体看上去倒依旧健硕有力。   只是......虞姜觉得他脑袋可能不是那么好使。   他手里明明就掐着家门的钥匙,却硬说门打不开,要虞姜帮他开门。   虞姜一时间连自己都有点恍惚......她明明是准备毁灭世界的啊,怎么又是在便利店当收银员、又要在地铁上照顾孕妇......现在还得当一个帮老大爷开门的热心市民?   不过......   她看了看一脸慈爱的老大爷,接过了钥匙。   在毁灭世界之前,总得先让一位说不定脑袋已经不太清醒了的老年人走进家门吧?   她两根手指掐住钥匙。   “咔哒”一声。   门开了。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正对上沙发上女人的脸——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虞姜:“......”   原来这个世界还有灵异的部分呢。   她面无表情地拔出钥匙,交在老头手里:“大爷,锁该换了,锁芯已经老化了。”   老头一叠声地应了下来,还不忘提醒:“我姓张,你叫我张大爷就行。”   虞姜:“......”   姓什么......也不太重要吧?   她马上都要毁灭世界了。   虞姜淡淡点了点头,转身拉开自己的家门。   还好家里跟她走之前没什么变化,客厅正中央摆着一座透明鱼缸,鱼缸里游着一条又呆又蠢的大鲤鱼。   说不定已经快要五斤重了。   她先喂了鱼,又洗漱一番,才往卧室走去——   就发现自己卧室里的床上,正躺着一个人。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她撩起把脸完全遮住的头发,冲着虞姜龇出一口不太整齐的牙,嚷嚷着:   “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啊?”   虞姜:“......?”   “不是说好了要给我介绍牙医吗?我等你那么久......你该不会把这事忘了吧?”   虞姜:“......”   好了,好了,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骆夏夏,下来。”   她说。   骆夏夏:“为什么?”   “双人床难道不可以睡双人吗?”   虞姜:“......”   双人床可以睡双人。   但是这张床已经有两个主人了。   双人床......总不能睡三个人啊。 第168章   这个世界,是从虞姜一千多年前的记忆中提取出来的。   换句话说,这些事情都曾经发生过。   但部分细节被篡改了。   比如一千多年前,虞姜没有被感染。   打从一开始,被感染的就是越涟。   那时这也不是一个副本。   ......甚至就连宝塔都还没想到能以副本的形式阻止每个世界的崩溃。   骆夏夏松了口气,又有点骄傲地扬起小脸:“看来别人都没有用,还是我才能让你想起来这是一个副本嘛。”   虞姜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嗯。”   但她小脸又很快垮下去:“但我们现在就没法出去了。你不知道外面都乱成什么样子了......”   虞姜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落在她软软发顶的手指有点凝涩:“没事,我会带大家出去的。”   “可是......”骆夏夏有点犹豫又有点讷讷,“这个副本的通关规则是杀死感染源......”   感染源跟病毒又不一样,感染源是寄生在......   她多多少少听说了一些有关于他们的事。   就算他们不是那种关系,就算越涟只是一个普通人,也不能就杀了他换被人出去啊......   那不就成了以命换命了吗?   谁也不能说,一个人的命就比一群人的命更珍贵。   虞姜摇摇头,“比起这个,你先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进入这个副本的?”   骨灰都市限制多得数不清,其中就包括外部人员不能随意进入。   骆夏夏眼睛游移着,支支吾吾地不肯开口。   直到虞姜轻声道:“这个副本的BOSS,是秦衡吧。”   她才一瞬间瞪大了眼睛:“你、你知道了呀......”   终极考核副本的BOSS,是秦衡,没什么不好猜的。   再加上季修远无论如何都要让她进入这个副本,估计也是这个原因。   一般来讲,通关副本有两种方式。   一是完成系统发布的所有任务,二是杀死副本BOSS。   如果副本BOSS是秦衡,那无论杀了越涟,还是杀了秦衡,都不是她能接受得了的代价。   季修远把什么都算准了,要让她死在这里。   就算不能死在这里,也要永远被困在这里。   虞姜叹口气:“您不出来见见我吗?”   骆夏夏知道她是指谁,安静地闭紧了嘴巴。   空气沉默了一下。   秦珩从虚无中走出来。   跟在4D迷宫之中见到的她不太一样。   虽然依旧年轻,但本就深沉的暮气在此刻更加深沉,让人觉得,似乎她每走一步都能滴下水来。   她腹部被开了一个大洞,里面空落落的,只剩一片漆黑。   见虞姜的目光落在那里,她不太在意地笑了笑,整个人都因为这一动作而变得鲜活:“不是什么大事。”   她一抬手,这个深不可测的黑洞就逐渐闭合......但又很快裂开。   甚至闭合的速度还赶不上裂开的速度。   ......这个洞根本就无法彻底愈合。   虞姜张张嘴,却很难发出声音。   秦衡手掌落在她发顶,温和又慈祥地笑了:“你很好,比我记忆中还要好。”   随着岁月沉淀,她慈祥的笑容看着终于没那么惊悚了。   虞姜喉咙发涩:“您受苦了。”   “不,没有。”秦衡有点调皮地眨眨眼,“因为有希望,所以我也很好。我相信往后会更好。”   虞姜微微一点头:“我们很快就能从这里出去。”   季修远算中了越涟、算中了秦衡......甚至算中如果不能恢复记忆,她会打算毁灭这个世界重新与宝塔相连。   谁能承担得起毁灭一个世界所带来的业力反噬?   就算是虞姜,前脚因为毁灭世界而重新与宝塔取得连接,后脚也会因为反噬而死得干干净净。   但他唯独算漏了人心。   秦衡宁愿自己遭受反噬,都愿意撕开一个口子把其他人从外面拉进来。   其他人宁愿冒着被感染再也没法从这个世界出去的风险,也愿意进来唤醒虞姜的记忆。   他唯独不愿意相信的,是人性中愿意无私为他人奉献的一面。   他善于利用“爱”,又不相信更广义上的“爱”。   人间有爱,使他满盘皆输。   虞姜叹了一口气。   “在‘寂静车站’中,有个人举过一个例子。”   讲解寂静车站世界观的时候,陆泽语曾经举过这样一个例子。   他举着他那根被砸烂的手指说:“在短短半秒内,这根手指上就有无数细胞在飞速死亡,又无数细胞获得新生。要是有一天,你做任务的世界就成了这根手指,你成了一个随时可能被吞噬或者‘主人’一不小心就把你撞死了的细胞......”   宝塔中的世界,跟“细胞”的关系很相近。   无数个世界看似平行而毫无关联。   实则又像细胞一样会被彼此影响渗透。   因此“荒弃游戏”所在的世界才能给“信仰祭礼”带来毁灭性因素。   “保卫农场”竟然会跟“寂静车站”相连。   每个世界独立存在,又会在无形之中被其他世界影响。   就像一个细胞不小心被另一个细胞撞上了。   而这些世界,也像细胞一样,会坏死,会癌变。   细胞更新代谢再正常不过。   但一个世界的消亡,世上数不清的生物也就都跟着消亡了。   这远远比一个细胞消亡的代价要大得多。   宝塔因此不得不插手。   大多数对宝塔运作核心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宝塔提取又压缩使一个世界崩溃的因素构建出一个个副本,才使每个世界细胞勉强能正常运作下去。   但很少有人知道——高级副本世界里的鬼王不能随意走动并不单单是担心鬼王出去为非作歹。   更主要的是,鬼王身上携带着能颠覆一个世界的副本因素。   两种不同的、却都能使一个世界产生不可抑制的倾颓的副本因素撞击,会相互吞噬、试图取代对方,重新拿到这个世界的主宰权。   季修远算漏了的这一点,成了她通关的关键。   艾青能抓取并放大所有情绪感染力——张大爷身上的副本因素,使他根本没法失败、就能压倒感染源。   她们通关的方法,被季修远斩断,又亲自递了回来。   -   虞姜眼前再亮起的时候。   漆黑的电梯已经在顶层停了。   接任人不在——就连接引人,也不能随随便便登上顶层。   在虞姜的记忆里,这么多年,顶层一直就只有她和江陵两个人。   叮咚一声,电梯门缓缓开启。   入目便是深不可见的黑。   电梯门外好像一个张口就能把虞姜一整个人都吞下去的深渊。   她笑了一下:“阿陵?”   随着她从电梯中走出来,深渊也一点点被点亮。   这一整层被光映照得一览无余。   少年耷拉着一张脸,银白发丝挡住一只金光闪闪的眼,闷闷地坐在上首椅子上不肯说话。   “别生气呀,阿陵。”虞姜一边往前走,一边耐心地像哄孩子似的温声道,“我回来了。”   少年终于抬起头,两只瞳孔都立成一条竖线:“我看到你的记忆了。”   “你明明、你明明知道我......”   虞姜有点讶异:“嗯?我们小阿陵不是不怕黑了吗?”   “谁说我怕黑了!”   江陵凶巴巴地吼道。   “但你也不能把我扔在这儿一千多年啊。”   “我看到了!是你自己选择死亡的!”   “我就知道,根本没人能杀得了你!”   虞姜沉默了一下:“当时如果我活着,宝塔得毁掉一半......”   “毁掉就毁掉,我又不是不能再修好。”他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因为他也知道,即便是修好,毁掉的那一半上面的世界,也再也回不来了。   “我有一串全知全能的代码的呀。”   虞姜掏出代码给他看,代码瑟瑟发抖又谨慎小心地跟江陵打了个招呼:“阿、阿陵,你好呀。”   江陵不屑地嗤笑一声,扭开了脑袋。   虞姜觉得好笑:“所以我早知道我会死在那天,也早知道会在今天回来。”   她话锋一转:“阿陵,我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得做。”   她拿这样的语气说话,江陵就算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正色起来了。   “我要炸了八公山。”   她说。   -   季修远抱着雪色小狐狸,遥遥地看见黑塔中亮起了灯。   他面色依旧平和,有一下没一下地撸了撸小狐狸的尾巴:“永夜结束了啊......”   小狐狸遥遥脑袋,甩飞落在头顶的雪:“我们失败了吗?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我猜,她会来炸了这里。”   小狐狸尾巴的毛一下子炸开:“那、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他抬手撕开一道裂缝,“当然是跑啊。”   越是算无遗策的人,越会永远为自己安排一条后路。   “那么,你还能不能找到我呢。”   他轻轻落下一句。   尾音还未散尽,整座山突然炸成灰飞。   筛粉一样洋洋洒洒地落下。   成为土堆。   跟宝塔互为制衡了不知多少年的八公山,炸了。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剩下没交代的在番外里写。   番外很短,估计就一两章,交代一下后续,和文案二的场面。   如果还有别的想看的可以留言告诉我,能写的我就单独开个免费的给大家写(不过没有我就省事了诶嘿嘿。   这章写的不隐晦吧,看出来女主的身份是灯塔了吧?前面真的暗示好多个副本了OVO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