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妃嫔升职游戏》作者:明月长在   文案   没有什么事是读档不可以解决的,如果有,那就再读档一次——婧月如是说。   这就是一个现代妹子穿越到宫斗游戏世界,凭借游戏金手指一路升职加薪的故事。   金手指大开,一路无虐舒爽升级。   女主只是游戏玩家,不会爱上皇帝,皇帝也不会对女主动真心。一切情感只是升职需要,虚情假意。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朝堂之上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婧月 ┃ 配角:很多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凭借游戏金手指在后宫升职加薪   立意:不断奋进,才能取得成功 第1章 穿越   一个普通的清晨。   金色的霞光刚刚斜掠过青砖垒砌的院墙,随着微风一晃一晃地跃上来,绿色衣裙的侍女们就已经起身,轻手轻脚地在内室里忙碌。   侍女青露和身边的青雪对视一眼,又一次试过盆中水温,轻盈地走到窗边,打开窗扇探身朝外看了眼,便转身站在床边,低声唤了起来:“小姐,小姐?该起了。”   床幔沉沉垂着,青露屏息凝神听了片刻,没有任何动静。   “小姐?小姐!”   “听见了……”   床上的被团动了一下,连带着床幔随之拂动,一只纤白素手从锦被中探出,撩了一下床幔又垂下去,不死心地反手抱住被子。   “……这么快就要起了?”   婧月把脸埋进被子里,长长叹了口气,仍是睡意朦胧,眼睛睁不开地小声抱怨:“感觉才刚躺下呢。”   青露只抿嘴笑着听她抱怨,手脚麻利地收起床帐,俯身将软绵绵的沈婧月从被子里挖了出来,轻声哄她。“小姐昨晚说想吃桂花圆子,奴婢刚才问了,今日厨房正收拾了新鲜桂花,除了桂花圆子,还熬了桂花糖!”   “哎?不错,让厨房再做点桂花糕。我先去练了琴再用早膳。”   沈婧月闻言心一动,想着香香的美食,终于打起精神,唤出只有自己能看见的面板数据看了片刻,同时起身在侍女的帮助下穿衣洗漱。   沈婧月是个穿越者。   曾经的二十七岁大龄女青年,父母疼爱,工作顺利,周末看剧睡懒觉,吃吃喝喝玩游戏,单身生活普通又安逸,可惜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某日一觉睡醒就发现自己穿越了。   嗯?   现在穿越已经变得如此草率了,连个由头都不找了吗?   这合理吗?   可惜陪伴她穿越的是个不会说话,不能投诉,没有反馈机制的智障游戏,让她的满腔槽点无处诉说。唯一令她欣慰的优点就是游戏操作简单易懂,没有新手引导也能直接用,省下了不少研究琢磨的功夫。   从她的视角来看,只要睁开眼,视线下方就一直有一小块浅金色光点,不起眼,但又存在感十足。将注意力集中过去就能操纵着光点打开,弹出来一个半透明很科幻的只有她能看见的游戏面板,幽幽漂浮在眼前。   面板内容非常简单,用花哨的彩色字体和边框勾勒出几个选项:“人物”、“属性”、“存档”、“读档”、“商城”、“物品”等等……   眼熟吗?   很眼熟啊!   这是某些女性向游戏的通用设计吧?!   她当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连忙回到游戏初始界面去找简介和玩法介绍——果不其然,她被扔进了一款宫斗游戏当中,架空背景的大周王朝,玩家可以自选出身背景,高自由度生活,通过各种方式触发剧情提升自身的属性,但必须进入后宫才算进入主线,爬到皇后或者太后的位置就算游戏通关。   而每完成一个阶段的剧情任务,就能得到一定数量的商城币作为奖励,商城币顾名思义,是用来购买商城物品的。商城是宫斗小帮手,里面有各种美颜丹、雪肤丸、纤体丸,解毒丸,避孕香、假孕粉、速产药,安胎丸,包生男孩的生子丸,包生女孩的明珠粉,包生双胞胎的龙凤呈祥等等。   最终的通关奖励是一份未解锁的惊喜大礼。   沈婧月盯着这个灰色的所谓“惊喜大礼”看了半天。   她究竟为什么会穿越?如果未能通关会有什么后果?这份所谓的惊喜大礼是什么?游戏通关的话,她能回去吗?   没有地方询问,她只能让自己尽量往好处想。万一这真就只是一个游戏呢?   万一游戏失败了她就醒过来了呢?   万一……万一游戏通关了,她就回去了呢?   说不定,这只是一场梦而已。   但也就是想一想,她现在只能选择“开始游戏”。   光圈点下去的瞬间,光屏在眼前越放越大,逐渐占满她的视野,屏幕上有无数文字快速滚动,最后在她眼前排列出整整齐齐的几排。   “您目前的属性是:   年龄:15岁   容貌:72 体质:55 身材:57 体香:无 智力:62 魅力:60   女红、礼仪、琴艺、书法、绘画、话术等略。”   “待分配属性:20”   她想了想,将10点加在了容貌上,然后剩下10点暂时保留,继续向下浏览。   1.一品太师嫡女 【2000】   2.谯阳长公主独女 【1800】   3.正三品端明殿大学士嫡女 【1000】   ……   7.从八品清河县主薄嫡女 【100】   8.正九品国子监典籍庶女【50】   9.安宁巷民户女【免费】   10.朱雀街商户女【免费】   沈婧月知道,这是让她选择自己人物角色了,十个角色有好有坏,越靠前越好,但后面的括号都标注了金额。转头再打开了自己的物品栏,商城币那一栏显示了2000。   有新手奖励就好,但这两千币该怎么花?   两千币看起来不少,但再想获得就只能等到选秀任务完成,才能再次获取奖励了。   这些钱必须要省着花,至少要存下一部分,留到选秀的时候用。   她迟疑了一下,目光下移:太贵的不敢买,但开局身份也不能过差,这毕竟不是真的玩游戏,起步太低纯属给自己找罪受。   衡量半晌,最终选定了排在第五位的角色:正五品光禄寺少卿嫡女【500币】   家世不算太低,详情页里显示父辈2人,兄弟2人,姐妹2人。家族人少,遇见奇葩亲属的概率也能少些。再三盘算后,沈婧月选中这一条数据,点下了“确定”。   “您真的确定了吗?”   “确定。”   …………   以上就是她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了。   如今,沈婧月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大半个月。作为正五品官家嫡女,她的闺中生活还算安逸的。原身是个温柔沉默的女孩儿,半个月前因为一场突发恶疾昏迷不醒,半夜无声无息的去了。再次睁开眼这具身体就已经换了人。   她的运气还不错,选择的这个沈家成分简单,家风也挺好。除了母亲,父亲只纳了两个妾室姨娘。   同辈有一个嫡亲兄长,两个庶出姐妹。同族只有大伯家,一个嫡出堂弟。   沈家科举起家,往前几代都是寒门小户,她的祖父是当时家里唯一的读书人,天生早慧,才华横溢,十八岁中举,二十四岁进士,入仕后得贵人赏识,娶高门贵女,从七品清流翰林到正二品尚书只花了十年时间,标准爽文大男主剧本。   可惜早年家境贫寒疏于调养,又长期苦读耗尽了心血,祖父四十岁出头就满头华发,病重逝去,所出两子都没能遗传到他的优良基因,天赋只能说是普通。   长子沈林瑜,也就是沈婧月的大伯,思维成熟,受父亲影响更多,步入仕途后,凭借父亲的遗泽出任地方官员,如今也是一方大员,只是原主不关心这些,也就不清楚具体的职务级别。   次子沈林琦,沈婧月如今的父亲,和兄长相比,才学头脑一样不缺,可惜心气高,性子傲,想要功名利禄,又不屑交际不屑铜臭,放不下手段逢迎,没耐心做事。如今每天浑噩摸鱼工作,闲暇赏月饮茶,弹琴观花,一副岁月静好的雅士做派,鄙夷自家兄长的世俗庸碌。   实际上呢?   回忆起自家父亲偶尔隐藏不住的酸言酸语,婧月知道他其实是羡慕的。   只可惜他学不了,羡慕归羡慕,真让他放下身段去学从前不屑一顾的所谓官僚做派,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他也就这样混日子。   婧月觉得无所谓,虽然有了原主记忆,但没毕竟不是真正相处过的亲人,能有多少感情。混日子没关系,别拖累自己就行。   顾不上这么多,她近期一切事务的重心就是准备选秀。   这个大周王朝,选秀三年一次,七品以上官员家的适龄女眷都要参加,落选后才能回家自行婚配。不过话虽这么说,但皇帝一个人也不能把漂亮姑娘全霸占了,每次选秀最多挑几人,再给宗室分配几个,剩下绝大多数还是打发回家各自嫁人。没心思送女儿进宫的人家只要提前走走门路,打个招呼,一般来说都能顺利落选。   但这次选秀不同,当今皇帝据说刚登基不久,非常年轻,后宫妃嫔寥寥几人,子嗣更是稀少,家里有适龄女孩的人忍不住都动了心思,期盼着女儿们争气,心态和以往选秀截然不同,   沈家父母也没忍住,沈家寒门出身,原先相貌的遗传基因只能说普通,这一代女孩也没有特别出挑的,原主继承了母亲的基因,是个清纯秀丽的小美人,白嫩嫩一张鹅蛋脸,气质古典又温婉,和目前的属性相符,是能打82分的相貌。   但也就只能打到82分了。   美则美矣,却有些寡淡,毫无特色,只属于普通级别的大众脸美女。   这种相貌放在民间还好,扔进往死里卷的后宫美人堆里,必然是泯然众人的结局。沈父沈母对着自家闺女考虑了一阵就叹了口气,不再多报希望了。   搞清楚情况后,婧月对着镜子看了半天,谨慎的先存了档,然后将剩余资源分配起来。   将10个点数分给容貌、体质和身材。   “您目前的属性是:   年龄:15岁   容貌:84 体质:60 身材:60 体香:无 智力:62 魅力:60   商城币:1500”   将体质和身材全部加到及格线,靖月观察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刚满十五岁的女孩子身形纤细瘦弱,发育得……不太明显。属性增加到及格线后,身量略微拔高了几分,胸前也隐约发育起来了。为了避免,属性带来的变化都是逐步完成的,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身体还会继续发育改变。   满意的拍拍胸口,继续去逛商城,促销活动里有个价值666点数的魅力大礼包,其中雪肤丸、美颜丹、香体丸、纤体丸各一。   婧月想了想,将其买了下来。   雪肤丸能让肌肤更加莹润白皙,美颜丹能让容貌更加精致柔美,纤体丸是无副作用的速效减肥药,香体丸能弱化身体异味,并且持久散发幽幽体香,长期服用还能真正获得体香。   作者有话说:   特意选了一个良辰吉日,你们的咕咕月又开坑啦! 第2章 选秀   弹琴,练字,练习礼仪,护肤美容。悄悄躲在房间里复习这个世界的各类常识,健身锻炼。   之前婧月购买的大礼包里四种药物,纤体丸暂时用不上,放在了物品栏里,其他三个药丸她都抽空服下了。短短三个月的时间,沈家众人觉得自家嫡小姐一下子就“长开了”。   原先还有几分柔软稚嫩的娇小姑娘,身量拔高一截,显露出几分纤美窈窕的身段曲线,眉眼也变得更加精致,和原本相貌相比仿佛开了一层滤镜,磨皮打光自带妆效。   同样是那副脸蛋,但就如同经过一番精修微调,美貌程度明显上了一个档次,在游戏面板中,“容貌”属性已经变成了88分。   88分的容貌程度,搭配好了合适的服饰妆容就能90以上,是个令人惊艳的小仙女。至少进宫的条件应该达到了。   看着沈母眼里日渐明亮的希冀光辉,婧月心想。   但沈母看了她几次,最终什么也没说。   到了进宫选秀的那一天,她看着母亲焦虑地围着自己转了一圈又一圈,反复检查着要带的行李,口里碎碎念叨着自己都记不清内容的叮嘱。   “在宫里要乖乖的,不要和人争吵,不要掐尖冒强,多看看别人是怎么做的,多听多看少说,凡事多留一个心眼,不该去的地方千万别去……”   婧月默默听着,乖巧被母亲拉着手向外走,直到站在家门口,仰头看看沉默的父亲,她又转头去看母亲。   沈母抬手摸了摸女儿柔嫩的脸,眼里忽然凝上了水光,“……选不上也没关系,咱们不图这个,娘在家等你。”   婧月一愣。   选不上也没关系。   娘在家等你。   “娘!”她眨眨眼,忽然扑上去抱住了母亲的腰身,“我想吃松鼠鱼。”   “好,娘做松鼠鱼等你。”   …………   初选的过程很顺利。   初选是基础性检查的环节,由宫中嬷嬷们挨个检查身体是否有隐疾、伤痕、或者皮肤瑕疵,是否贞洁等等。婧月全程大脑放空的任由反复查看,混在脸红羞怯的一众秀女中结束了整个流程。   接下来,通过初选的秀女们被统一安置在储秀宫里,进行练习礼仪和详细观察品行性情的阶段,要住一个月。   婧月想了想,花费200点数额外开通了一个存档位。   存档位和某些游戏一样,免费的只有一个,想要多的只有靠氪,她的第一个存档位存在了刚穿越的时候,以防万一还是不动为好。但接下来的宫内秀女生活又不得不慎重,第二个存档位早晚得买,早买不亏。   选择存档。   存档之后,婧月做好反复刷本的准备,整个人就放松了很多,接下来一个月谨言慎行,以观察为主,不动声色打探各路消息,收集秀女们的信息,摸清了储秀宫的整体状况。   本次选秀的秀女大概一百三十人,质量确实很高,容貌出众的女孩子比比皆是,她升级强化过的相貌混在其中也不算起眼,其中最出挑的最引人注目的女孩子有三个。   一是安阳侯楚家的嫡女。安阳侯是开国勋贵,传承至今已过了数代,仍然屹立不倒,不失权势,显然是有真本事的,不能小看。   这位嫡女相貌明艳,与当今皇帝年少时相识,家族在太后面前也有几分情分,可以说是入选的妃嫔预定。   二是出身江南书香门第李家嫡女,容貌秀美可人,最出众的气质卓然清雅,端丽脱俗。   李家是传承百年的书香门第,开设书院,著书立传,出了多位名士大儒,一向清高傲气,家里代代出仕,却从不曾有女入宫做妃嫔的,连庶女都不曾有过,这次送嫡女入宫应是另有原因,但入选概率很大。   第三位是清河县秦姓秀女,家世低微,但相貌极美,气质更是如水莲花般温婉娇柔,一颦一笑楚楚动人,婧月看到这姑娘的第一面就明白了什么叫做我见犹怜。这般动人的红颜美色,只要皇帝见了就不可能放过。   婧月自身家世中等,容貌不惹眼,不参与任何口角纷争,存在感不强,只专心学习,挨到复选的那一日,冷眼看着秀女之间的暗潮涌动,暗中记下她们的着装打扮和排序次数。   一百三十多人的秀女根据家世和年龄,分成了二十多排轮流入内待选,婧月在心中估算次序,发现自己被排在了中等稍后的位置,大概在第十四排。   但她心里清楚,这排序并不是绝对的,只要和管事嬷嬷们打好关系,稍作调整并不是什么难题。她低头静静站着,这次复选还没开始,就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下一次的计划了。   为皇帝、太后的兴致和精力考虑,每次选秀最要紧的是前五排,前五排都是质量最高的,家世最好容貌最出挑的都尽量往前放,前五排看过了,贵人们选秀的兴致也就丧失大半,剩下都是草草了事,一眼看过,排序次数并不重要了。   青春娇艳的女孩子们肃然静立,一排一排的在宫人指引下入场,轮到婧月已经日上三竿,进去之后按照教习嬷嬷说过的规矩行了一个礼,一句话都没得到就听见上面让起了。   一个宫人走过来,请她们从侧边出。   秋日的阳光还是很足,一大早起来梳洗打扮,站了几个时辰晒得头晕眼花,人都木了,听见命令,婧月心里毫无波动,低头再次行礼,就跟着队伍一起退了出来。   “小姐?”   青雪和青露在人群中好不容易找到自家小姐,见她萎靡不振的模样,小心翼翼扶住她。   “小姐辛苦了,快上马车休息一下吧。”   “不了。”   婧月勉强打起精神,扶上青露的手,转头去看青雪,“先去打听一下这次选秀都有哪家入选。”   “现在?”青雪一愣。   “快去。”   ……   选择第二个存档位,读档。   打听清楚想要的消息,婧月就毫不犹豫选择读档,回到了刚进储秀宫的那一天,这次她安分的跟着一众秀女们重新学习,同时根据上一次选秀结果暗中观察。   上一次入选的秀女共有五人,最出挑的三位姑娘,安阳侯嫡女、李家嫡女、秦氏秀女都不出意料的入选了,除此之外,还有骆姓秀女、王姓秀女。   婧月重点观察后面这两位。   骆姓秀女年龄很小,目测不会超过十四岁,容貌清秀稚嫩,一派纯真,家世也并不高,但在选秀中排在了前五排,显然是早就预定好的,应该是有什么不清楚的背景内情。   王姓秀女则身姿动人,相貌娇媚,复选时穿了一身水红衣裙,大概排在第八还是第九排,那一排的秀女都年龄挺小,显得她格外出众,婧月也留下了几分印象。   这位秀女多半是凭真本事入选的。   有了一次经历,这次可以试着表现了,凭着学过一遍的资本,在礼仪教学中显得稳重又端庄,学得又好又快再加上安分守礼,处事得当,储秀宫的宫人管事们都看在眼里,对着她都多了几分笑容。   复选前夕,婧月找上负责的管事,用银钱开路请他们帮忙将自己入场的排序往前提一提。   她容貌不差,礼仪周全,性格好会处事,管事们收了钱,给她卖个好也是无妨,便干脆的答应了下来。   这次复选,婧月拿出了认真的态度着重打扮,通过上一次的经历,观察过秀女们的着装偏好,她注意到有些家世的秀女们都打扮的格外矜持端庄,规矩文雅,想必上面坐着的贵人们是喜欢这一类的。   但一身红裙容色娇媚的王氏秀女和柔弱娇怯的秦氏都能入选,想必上面的口味也并没有卡得太死。   至少长得漂亮的都有机会。   想了想,她最终选了一身浅银灰为底,水蓝间色和滚边的绸面裙。搭配上浅色系的珠花,水滴形晶蓝宝石的步摇和耳坠。   这身配色很挑气质和肤色,压不住就会很难看,甚至过于成熟老气,再加上绸面的质地偏厚重,年轻姑娘撑不住就显得不伦不类,但如果仪态端重,搭配冰肌玉骨的好相貌,自然是仙气雅致。   尤其是垂在耳边的长长水滴型坠子和流苏,这种首饰端不住就很丢脸,但要是仪态出众,戴上端得住就格外显气质,一举一动都优雅动人。   婧月知道自己的优点是什么。   她本就白皙的肤色再得到雪肤丹强化,称得上肤白胜雪,白玉般莹润细腻,她需要将自己的冰雪好皮展现出来,而礼仪方面,她比别的秀女练习刻苦,又多学了一倍的时间,自然仪态更好,端庄稳重。   最关键的是,她上次在第十四排,这次表现更好,又使了银子,进前十排应当没什么问题。据她观察,上次前十排的姑娘大多穿浅粉、粉紫、杏色、鹅黄嫩绿,没有蓝色系的配色妆容。王氏秀女的成功经历告诉婧月,就要不走寻常路才行。   反正能读档重来,试一次就何妨。   扶了下鬓边珠花,再次检查了妆容服饰,婧月跟随其他秀女们开始了再一次的复选。   这次银子没白花,跟着宫人的指引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好,转头看了看身侧的队伍,她发现自己从第十四排被提到了第七排,与前次相比有了质的飞跃。   第七排比不上前五排,但也很好了,上面的考官们的耐心还没完全丧失,至少有了留下印象的表现机会。而她也没有记错,自身前后几排秀女,都是粉色橙色嫩黄的衣裙,显得自己一身服饰格格不入。   “宣翰林院侍讲常氏女云珠、都察院御史孙氏女林瑾、光禄寺少卿沈氏女婧月……入殿!”   终于轮到了。   婧月吸了口气,感觉这次比上一次要紧张得多,定了定神,低下头跟着前面的秀女稳稳走了进去,进了殿内,身体比大脑更快的完成了行礼动作,本能的屈膝拜下。   “咦?”   上面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声,她心里一紧,注意力瞬间高度集中起来。   接下来是几个女声的交谈:   “这姑娘衣着倒是与众不同。”   “看着规矩挺好的。”   “是谁家的?”   “回太后的话,这位是光禄寺少卿沈林琦之女。”   “沈家?”那个男音又响起,带了几分笑意,“没想到,沈家还有这么漂亮的女儿。”   “是还不错,既然皇帝喜欢,那就留下吧。”   过关了。   心里一松,婧月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微吐出一口气,同时温顺地垂下头,向上面各位大老板再次行礼,规规矩矩缓步退下。 第3章 入宫   距离入选已经过了一个月。   婧月的入选让沈氏全族都大喜过望,大伯那边也千里迢迢送来了贺礼和书信,对她殷殷叮嘱。沈母则是一阵欢喜又一阵烦忧,她自己都说不清心里的想法,眼见得就瘦了下来。   虽然事先她就对此抱有几丝幻想,但只是心里想想而已,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更不敢说出来给女儿制造额外的压力。   如今婧月真的入选,她却没有想象中的那边欢喜。   沈父更是沉默了,内心就只觉得十分梦幻,没想到自家女儿还能有进宫的这一天,想着女儿受宠封嫔封妃,带着全家飞黄腾达的未来,又纠结于献女邀宠,靠女儿吃饭的声名。   总之,在家里住了一个月,全家人对她的态度都发生了变化。   沈父原本就和女儿不太亲密,此时更不知如何和要进宫的女儿相处,每次只在她门外站站,看她片刻就离去。   沈母将平日最心爱的长子都抛在脑后,整整陪了她一个月,有求必应,千依百顺,晚上都要坐在床边看着她入睡才肯离去,经常看着看着就多愁善感地落下泪来。   “娘,我会好好的,别担心。”   又一次半夜发现母亲坐在自己的床边发呆拭泪,婧月推开被子,抓着她的手摇了摇。   “嗯。”   沈母揉揉她的脸,又抬手去摸女儿的头发,纤细手指插进女儿的发丝里,小动物撸毛般一下下地给她顺着。婧月就顺着她的动作,安静趴进了母亲的怀里。   “娘还是那句话,不求你在宫里多么得意得宠,不要掐尖冒强,只要你好好的就行了。”   “嗯。”   “我们都会好好的。”   ……   又是几日过去,某日一早醒来,婧月接到了册封旨意。她被封为了才人,而同期入宫的秀女们仍然不变,还是那五人,只这次多加了婧月。领旨谢恩之后,她又向宫人们打听同期其他五个人的情况。   接了银子,宣旨的太监也很痛快,笑眯眯地向她说了起来:   本次位份最高的是安阳侯嫡女,封为贵人。   其次是江南李家嫡女,封为美人。   接下来是两个才人,除了婧月,同位份的还有骆氏女。   王氏女封了常在,最美貌的秦氏女位份最低,只封了选侍。   因为皇帝后宫人少,本次入选的除了李美人和王常在同住一宫之外,其他还没有住在一起的。   送走传旨的宫人,婧月思索着回房坐下,回忆如今的后宫情况。   这个朝代后宫的位份等级是:   皇后,皇贵妃,贵淑贤德四妃,妃,嫔。   嫔位以下分了五个等级:贵人,美人,才人,常在,选侍。   选侍之下是更衣,专门用来封侍过寝的宫女,秀女出身的妃嫔一般落不到这个份位。   如今后宫里的妃嫔老人们有五个,除了皇后外,还有静妃、丽嫔、娴美人,齐选侍。   皇后很年轻,年龄比皇帝还小几岁,如今也才十七八岁,生育了长公主,可惜长公主先天体弱,在登基前就夭折了。   静妃家世甚好,从龙之功的武将世家出身,生下了如今宫里唯一的皇子——皇长子枫,今年刚满四岁,但母子都不受宠。   据说是因为静妃容貌极其普通,当年先皇为了稳固当今皇帝的位置,亲自下旨赐做侧室,皇帝捏着鼻子完成了一次任务,就再也没有进过她的房门。   不过静妃运气好,只一次就怀上了,生下身强体壮的皇长子,当今皇帝登基之后,即使没有丝毫宠爱,凭借皇长子的功劳也坐上了妃位。而皇长子据说长得肖母,因此也不得皇帝喜欢。   丽嫔和娴美人都年轻貌美,极受宠爱,未曾生育。齐选侍是宫女出身,生下了二公主,性情柔顺静默,已经失宠,是后宫隐形人。   总而言之,皇后不敢算,宫里老人们需要注意的只有丽嫔和娴美人两个,压力不大。就是不知她的同期新人们战力如何。   才人的位份偏低,但依照她的家世,得到这个位份也正常,好在如今后宫人少,位份也都不高,升职空间很大。   思考完毕,婧月又打开游戏面板,先是习惯性的存了档,然后再强化属性、逛商城购物。   通过复选之后,她得到了2点属性、1000商城币的奖励。刚刚受封才人,又领取了3点属性,2000商城币。   首先点开自己的属性面板。   “您目前的属性是:   年龄:15岁   容貌:88 体质:65 身材:72 体香:10 智力:62 魅力:72”   加了两点容貌,剩下的3点属性加在了身材上面。   因为年龄的限制,婧月的身体仍处于发育的阶段,原主又过于纤瘦,发育并不明显,穿越之后她特意加强了锻炼,又在饮食方面多做调养,如今明显有了成效。   属性加完,对着镜子欣赏了一会儿变得更柔美精致的脸蛋,又低头比划了一下自己的尺寸,婧月满意点点头,继续逛游戏商城。   之前的点币存着不敢花,还有剩余,再加上刚到手的3000点币,总算可以放心买东西了。   首先花费500点,再额外购买了一个存档位。存放位这种东西,永远都不嫌多。   然后花费1000点,购买了一个名为“好感突生”的道具,冷却期一个月,功能是对指定对象使用,在本就对玩家心怀好感的前提下,会忽然间灵光一现,对玩家产生更强烈的好感。   这种“好感突生”的感觉是有时效性的,就如同一个念头,只能在脑海里一晃而过,具体怎么行事,能不能起效,全看对方的心意。而且每个月只能用一次,还需本就心怀好感的前提。   看起来挺鸡肋,但用得好了也能有奇效。   婧月又开始看避孕产品的栏目。   她这身体才刚15岁,不做好避孕措施怎么敢进宫?在她凑齐钱,购买商城里那个价值8888点的生子大礼包之前,谁都休想让她怀孕。   没错,买完666点的魅力大礼包之后,商城又推出了一个8888点的生子大礼包,集齐了孕期养护、无痛分娩、速效助产、生子丸、养肤丹、天资聪颖丹、快速恢复、安胎解毒丸等等……   可以说是生孩子必备了。   有点贵,但它值得。   可惜一时半会儿肯定凑不出这个钱来,而且她也没有打算这么早生孩子。   继续翻看避孕产品,她忽然发现了一个特殊物品:“缠绵意”,类型:淡香,作用:轻度助兴,小幅度增加好感,香气极淡但异常持久,沾上一点就经久不散,至少可以在身上停留半个月。   副作用:男性吸入香气之后某方面活性会受到抑制,播种【……】率被压制到最低,对身体无害,脱离香气后逐渐恢复。   这个好啊!   买!   自己避孕干什么,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岂不是更妙。   一千点数一小瓶,看用量可以持续使用一年的样子,有点小贵,这价格都抵得上一个道具了,但婧月毫不犹豫买了下来。   最后她又将剩余的点币买了几颗香体丸,给自己持续体香。缠绵意的香气极淡,用在自己身上,混合在体香当中就毫无违和感,这是她能想到的最隐蔽最自然下药方式了,反正这香对女性没有害处。   ……   在家的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进宫的时间。   才人的位份可以带两名侍女入宫,婧月选了陪伴自己最久的青雪和青露。二人都是沈家家生子,从小陪着原主长大,青露温柔细致,青雪看着活泼外向大大咧咧,实则机灵敏锐,两人陪着她入宫最合适不过。   进宫前一晚,沈母到了女儿的房间陪着她一起睡。夜色深沉,躺在床上看着女儿的侧颜,沈母睡不着又不敢动弹,只睁着眼望着床幔暗自叹气。   忽然,一团软绵绵钻进了她的怀里,婧月抱住她的手臂,脸蛋埋进她胸前拱了拱,眼睛都不睁地迷迷糊糊喊她:“妈妈。”   沈母眼睛一热。她听懂了这个词。   “妈妈”的称呼并不是现代独有,这个时代也有,只是多用在俗语中,婧月小时候也这样喊她的。   还是个孩子呢。   看着女儿毛茸茸的发顶,沈母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将埋进被子里熟睡的女儿捞起来,揽在怀里拍拍,一下下反复顺着背脊,拍着拍着,竟也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的天色刚蒙蒙发亮,沈家众人都起身了,沈母亲自替女儿梳头挽发,又把已经准备好了的包裹全部打开,细细的再次检查,试图添点东西进去。   才人的位份实在低了,入宫能带的东西太少,只一个小小的包裹,沈母想尽办法也不能再塞进去更多东西。   整理着包裹,她又忍不住落了泪。   可怜她娇宠长大的女孩子,从今天起,就是别人家的妾了。   皇家的侍妾,那也是妾呀。   怎能让她不伤心。   婧月的两个庶妹今日也在房间里,乖乖巧巧安静陪在旁边,见状对视一眼,又犹豫着不敢上前安慰。   “娘,别多想了,女儿能被看中入宫,有幸伺候陛下,这是大好事。”   最终还是婧月拉着母亲的手晃了晃,分走了她的注意力。   “说得对,是好事是好事。”   沈母拭了泪,强打起精神冲她露出笑容,“月儿还有什么想吃的吗?娘亲一早就让厨房做了桂花乳酪,要不要再吃点?”   起得太早,又紧张不安,其实婧月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什么也吃不下。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接过母亲亲手端来的乳酪,一勺一勺认真吃了下去,大脑混混沌沌的,一碗吃完,什么滋味都没尝出来。   最终离别的时刻还是到了。   站在家门外,婧月被两个侍女扶上了软轿,坐进轿里又忍不住掀起轿帘朝外看,就见沈父沈母,她的兄长,两位庶妹正站在门口,沉默着一齐看她。   没人说话,她忽然就眼睛一酸,落下泪来。   婧月一直以为自己对沈家亲人们没有感情,但有着原身的记忆,又真实相处了几个月,怎能没有感情呢?   从现在开始,离了这个家,她才是真的一个人了。   明明才刚刚离开,她就已经开始怀念沈家的一切,连刚刚那碗尝不出滋味的桂花乳酪都让她想念到落泪。   “小姐,快擦擦泪,马上就要到了。”   恍惚着过了大半行程,青露忽地撩起帘子,从怀里翻出粉盒和帕子,担忧地喊她,“您扑点粉,稍稍压一下。”   婧月闻言回过神来,用帕子轻轻压了压眼角,接过粉盒,对上青露担忧的眸子,抿唇笑了,“好。”   她嫁人了。   两辈子加在一起的唯一一次出嫁,没有十里红妆,没有喜炮嫁衣,没有宾客和婚礼,就这般提着一只小包裹,被一抬小轿送进了门。   作者有话说:   开坑三章完成啦!求收藏求关注求花花~走过路过按个爪呀小可爱们! 第4章 请安   婧月被分到了昭阳宫的西偏殿,名为容春阁。   后宫人少,昭阳宫目前只有她一人住,实在是一件好事。   “小主,这便是昭阳宫了。您别看这宫殿外表不起眼,里面最是敞亮大气,夏天通风,冬天阳光好,是最好不过的地方了……”带路的宫人见她和气,胆子逐渐大了起来,口中不住说着好听话,婧月只含笑听着,并没有任何表示。   她进宫前已经了解过,除去坤宁宫,后宫最好的宫殿是毓秀宫和景和宫——毓秀宫景致最美,景和宫离干清宫最近。   昭阳宫只能说普普通通,离干清宫和坤宁宫的距离不远不近,宫里景致一般,唯一的好处是离膳房近。   不过宫内布局以敞亮大气为主,确实挺得她的喜欢。   在外表光鲜亮丽,暗地藏污纳垢的地方,景致稀少就代表事少,不需要太多的盆栽摆设,简单收拾后,整个院落通风又明亮,看着让人心里就舒坦,安全感倍增。   婧月不懂风水和建筑知识,但她知道一个最浅显的道理:一个住处的基本要求就是让人觉得有安全感,进门觉得处处舒服。昭阳宫从目前来看做到了这一点,再加上只有自己一个人住。离家后低落的情绪终于得到了恢复,面上露出几分真心的笑意。   “确实不错,辛苦你们了。”   她冲着侍立在侧,神情忐忑不安的宫人温声说道,又偏头向青露青雪示意。   “多谢小主!”   “给小主请安!”   “小主您这边请,仔细着脚下……”   见到赏钱,忙碌中的宫人们脸上笑容也更加真情实感,行礼问安的动作也变得利索起来。给院外做事的宫人们发过一轮赏钱,互相略认了脸,婧月便迈步进了属于自己的西偏殿。分过来属于自己的宫人们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地侍立着。   才人位份可有三个宫女,两个太监伺候,婧月带进宫的青雪和青露占了两个宫女名额,内务府便分了一个宫女,两个太监过来,看着年纪都不大,清秀瘦弱十五六岁的模样,宫女是个模样乖巧的圆脸小姑娘,一双大眼睛灵动讨喜,让她格外多看了几眼。   婧月略一打量他们,便让他们挨个介绍自己。   两个小太监名为阿喜和安子。   圆脸小宫女名为玉梅,只会做些膳食,还有基础的缝补之类针线活。   名字都有点简朴。   她全改一个字,宫女玉梅跟着青雪青露取名,改名为青玉。两个小太监为了方便,跟着“青”变一下音,从“庆”字,改名为庆安、庆喜,听起来更加喜庆。   定下名字接着安排事务。   太监们虽然不被看做男人,但做事到底有些忌讳,在后宫中一般负责的跑腿传话之类的室外工作,除非必要不进宫妃内室,伺候生活起居贴身事情都是宫女做。婧月懂这个道理,也按照这个规矩将自己事安排了下去。   负责贴身伺候的仍然是青露青雪,青露细心,衣裳首饰日常支用的银钱都由她打理着,青雪则是茶水膳食还有上妆梳头之类,青玉先跟在两人身边学着,还没资格凑到婧月跟前。   略坐了片刻,看着宫女将自己的寝房收拾好,从家里带来的行李都一一安置整理妥当,重要的财物匣子青露不敢乱动,单独拿出来交给婧月,由她转身进了内室里亲自收着,实则反手送进了系统的物品栏里,每个月只拿出来些让青露保管作为日常花用,   等房子收拾好,送走一波又一波送赏送东西的各宫宫人,终于清静下来能够松口气时,已经是半下午了。   “小主,奴婢看见李美人的宫女出来了,是贴身伺候的一个。后面还跟了个小宫女和小太监,腰上挂了好几个沉甸甸的钱袋,正往内务府的方向去了。”青雪忽然进来,向着婧月汇报道。   昭阳宫旁边是景和宫,原本受宠的娴美人独居此处,如今同期入宫的李美人和王常在也分到这里,一个住东偏殿,一个住后院的西配殿。   新进宫其他妃嫔都住的远,婧月便一早派了青雪留意隔壁李美人和王常在的动向,也不用特别刻意,就迎来送往的时候顺便注意一下,没想还有动静。   “王常在呢?”她问。   “一直没见人出来。”   婧月沉思。   这个时间,入宫的基本上都收拾结束了,若有缺的,也该早早派人添补,更只需去说一声就是了,总不至于几个人一起去。此时李美人让贴身宫女拿着大笔银钱,又带了宫里分配的小宫人一起去内务府,原因可想而知。   又想了想,她起身进内室,撩起床帐从系统物品栏里取了自己装银钱的匣子,抽出一叠银票,再装了一袋散碎银子,命青雪用绣包分开一一装了。   她这里分来的青玉和庆喜原都是负责洒扫的粗使宫人,只有庆安年纪大,在宫里待得时间长些,还在膳房帮过忙,此时她就让庆安跟着青雪一起出门。   “东西收拾得差不多,青雪你去各处认认门,宫里各处都去认一下,初来乍到的,别以后有什么需要都不知道找谁。庆安,你在宫里待的时间长些,陪着青雪一起去。”   “是,小主。”   拿着一堆绣袋,不用多说,青雪和庆安都会意,略整理了就匆匆出门。   管事们给银票,底下小宫人们给碎银,各宫各局过一遍,也不是一个小数字。方才来送东西的时候就已经打赏过了,现下又是一笔支出,一天没过完,带进宫里的钱就用掉了大半。   婧月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暗自叹气。   但也没办法,要是大家都不去便罢了,既然李美人派人去了,那这钱就不能省,不然人家给了而你没有,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休息了一会儿,用过在宫里的第一顿晚饭,卸去妆发就早早睡下。   第二日。   婧月依然早早起身梳洗,今日是新入宫的妃嫔们给皇后请安的日子,她秉持着低调内敛的路线,挑了一身中规中矩的宫中衣饰,只求不出错就行。请安过程中也安静低头,只听不说,全当自己是朵壁花,和背景融为一体。   毕竟她是有存读档能力的女子,在能读档的前提下,任何事都没有冒险的必要,安静观察分析信息才是最重要的,若真有好处需要行动,读档二刷也不迟。   进了坤宁宫,站着略等了一会儿,人便到齐了。   皇后是个眉眼温柔的端庄型美人,满足婧月对传统型大家闺秀的一切设想,柳眉杏眼鹅蛋脸,眉目舒展轻笑起来的模样极温婉,只是坐着,就自然流露出端庄贵气的优雅姿态。   她的容貌明明并不是最出众的,但随便一站就格外夺目耀眼,将底下一列或娇媚或明艳的妃嫔们都比了下去。   用这里的话形容,这是属于当家主母的天然尊贵,正室和小妾的自然区别。   在婧月看来,这是自身生活和命运有底气的气定神闲,是高高在上掌控了他人命运的上位者姿态。皇后是母仪天下的国母,废立关乎国本,只要不犯大错,皇帝就算再不喜欢也总要给几分体面,地位不会轻易动摇。   和她们这些将命运寄托在他人喜恶之间,自身生死都能由人一言决定的妃嫔相比,当然有本质区别。   这种世界,这种环境,得亏她是带着金手指来的。   婧月心里想着,面上不显,规规矩矩垂着眼,端正跪在李美人的后面,低头向皇后大礼跪拜。   行礼完毕,皇后没多为难,略说了两句就叫了起,让她们给其他妃嫔见礼。   坐在下手第一位的是静妃,她穿着一身深蓝宫装,装饰简单,神色淡淡,眼睛狭长而小,脸型方正,相貌不能说丑,算是普通级别的清秀,可惜放在了美女如云的后宫,相比之下难免显得逊色。   静妃没兴趣和新人聊天,只打量领头的楚贵人和李美人几眼,点点头算见过礼了。   接下来的丽嫔和娴美人就不太好说话。   新人入宫,受损最大的就是她们两个,她们年轻又不曾有育,正是事业心最强的时候,怎能不急眼?   丽嫔人如其封号,是浓艳系的美人,美的张扬媚气,对风格接近的明艳系楚贵人和娇媚系王常在很是看不惯。   娴美人则是文雅解语花类型,一身文艺书卷气,言词极雅致,又没有寻常文艺少女的清高脱俗,时刻面上都含着笑意,轻声细语,连冷嘲热讽的时候都是温柔优雅的。   娴美人的攻击还收敛点,丽嫔眉眼间的恶意浓郁到掩饰不住。幸亏这次入选的妃嫔够多,站在最前面的楚贵人和李美人承受了两人的六成火力,剩下四成则尽数给了秦选侍。   秦选侍是真绝色,哪怕站在最后面,刻意低调打扮也分外出众,根本蒙混不过去。被丽嫔单独拎出来“亲切”交谈了半晌,憋屈到浑身发抖也不敢回嘴。一直等到皇后觉得过分,训斥住丽嫔,又让众人认识了一下坐在最后的齐选侍,这场请安戏正式散场。   出坤宁宫时,婧月走得慢,不知不觉就和排在最后的秦选侍靠得近了,秦选侍在殿里不敢抬头也不敢吭声,此时往外走着,眼圈就红了起来,眸中有晶亮的泪珠打转,看着真是可怜极了。   佳人含泪,令人心碎。婧月没说什么,只瞥一眼就转过头来专心看路,脚步还加快了几分。   佳人含泪虽美,可不能随便看。   若是真情流露,自身狼狈模样被不熟悉的人看见了总会尴尬。若是虚情假意,装模作样,那她就更该快点跑。   拉着贴身宫女径直回了昭阳宫,进了自家西偏殿,婧月这才彻底放松下来,软绵绵靠在软榻上走神,回想这次请安的见闻。   一旁的青雪和青露有几分躁动,在她面前转了几圈,互相眼神交流,欲言又止。   被她们两人转得眼晕,婧月回过神来,终于开口问道,“怎么了?”   她们就连忙凑上来,期期艾艾,“小主,我们是不是……应该准备下?”   “准备?”   准备什么?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瞬才明白她们的用意,笑着摇摇头,“不必了,这几日挨不到我。”   “奴婢知道了。”   听她这么说,一众宫人都有些失落,但也知道她说的是实情,没人再敢多说,交换一下眼神就各干各的去了。   新宫嫔入宫给皇后请过安,才算是正式进门,今天晚上就可以安排侍寝了。但有家世最好位份最高的楚贵人,和容貌绝美娇柔可人的秦选侍,短时间内皇帝都不可能想起其他人。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求评论各种求嗷   0v0给宝贝儿们卖个萌~啾咪! 第5章 侍寝   当天夜里,皇帝翻了楚贵人的牌子。   第二天婧月起来梳洗时,听得楚贵人很得皇帝宠爱,赐下景字作为封号,还赏了不少好东西,看自家宫人们说起来十分艳羡的模样,就知道名贵珍惜不同寻常。   至于具体的,懒得多问。   反正与她无关。   掩唇打了个呵欠,随便用了点早餐就去睡回笼觉。   皇后为人温和,又管着宫务琐事繁忙,历来都让宫妃们隔三日请安一次,太后那边更懒得和儿子的宫妃打交道,让大家每个月去一次就行了,平时无事少来打搅。   婧月没有上门巴结的心思,觉得这规矩再贴心不过,彼此都能落个清静,睡个好觉。   舒舒服服睡了回笼觉。   一觉睡醒,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无视青雪青露欲言又止的神情,婧月抱着松软的被子在床上快乐地打了个滚,这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好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   “小主,您再不起,午膳都该凉了。”   青雪无奈,撩起帘帐俯身把人推起来。   “好啦,这就起了。”   她懒洋洋地顺势靠在青雪身上,笑吟吟看她替自己收拾床铺,“前几日真是累得不行,头都晕了,今天总算是找到机会睡了个好觉。”   睡好了做什么都觉得舒坦,干饭都吃得痛快,舀了一勺羊肉汤喝的眉开眼笑。   青雪青露看着自家主子跟孩子似的,吃饭都能这么开心,不由对视一眼暗自叹气,脸上却也露出了笑容。   吃完饭在宫里散散步。   逛了几圈再回到房间里看书习字,画画弹琴。   原主画技精熟,还弹得一手好琵琶,如今她跟着记忆练习也逐渐熟悉起来,找到了其中乐趣。   早上起得晚,时间就过得快,一天天的很容易消磨过去了。   …………   连着五天,皇帝都翻了景贵人的牌子,每天赏赐如流水般送进景贵人的长春宫里,宠爱加身,赏赐打底,衬得景贵人本就明艳动人的容颜更加灼华夺目,冷清已久的长春宫喜气洋洋。   后宫其他地方则泛起了酸意。   可好景不长,第六日皇帝就换了新人,翻了秦选侍的牌子,秦选侍的阵势比景贵人更大。   侍寝第二日,晋了常在。   第五日,得了封号“怡”。   连着侍寝七天,若不是第八天是初一,皇帝去了皇后宫里过夜,怡常在能否保持连续侍寝的记录还是未知数。   新人来势凶猛,丽嫔和娴美人都坐不住了,过了初一,二人就纷纷使出浑身解数在皇帝面前刷存在感。刚连宠五天的景贵人也不甘示弱,加入其中。   四位宠妃争得战火连天,今日丽嫔截人,明天景贵人制造偶遇,后天娴美人去养心殿送了新作的画……   婧月感觉自己仿佛一只瓜田里快撑死的猹,每天都有新的瓜可以吃。   直到皇帝不耐其烦,当场斥责了深夜在园子里跳舞的丽嫔,让她回宫里安安分分待好,这场争斗才算结束。   皇帝从不曾在后宫发火,这是他第一次疾言厉色训斥宫嫔,后宫众人顿时被吓住,变得乖巧起来,各个重新拾起端庄做派,说话轻声细语,除了请安就宅在自己宫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力求让皇帝看见自己温良恭俭让的传统美德。   可惜皇帝没看见。   他似乎被四个宠妃压榨太狠,进入了贤者模式,躲在干清宫里清心寡欲了半个月,才在后宫妃嫔们望眼欲穿的期盼下重新翻牌子。   这次被翻到的是李美人。   李美人气质端庄,相貌不俗,侍寝两天就没了下文,得到的赏赐也只是侍寝的惯例份额,宫里的人一看就明白了,皇帝对她一点没上心。   接下来挨到了婧月。   接到通知后,她微微一怔,看着青露和青雪万分欢喜地送走前来通知的敬事房宫人,顾不上多吩咐,条件反射先存了档。   两辈子第一次……   实在有点紧张。   手足无措地任由宫人们摆布,认认真真净身沐浴,抹了点玉容乳,纷乱的心绪才渐渐平复。   婧月冷静下来,瞟一眼身边低头收拾的宫人,从物品栏里选择缠绵意,点击使用,几滴晶莹水珠落在掌心,坦然自若的在众宫人面前随手抹开,极清浅的香气混合在刚沐浴保养的混合气味里,即使特意去闻,也难以察觉。   用发带固定了一个轻便不失礼仪的发型,简单勾勒眉眼,涂上唇脂,婧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低眉显出几分羞怯。   一层绯红染上面颊,莹润无暇的玉雪肌肤添上几抹粉色,美人杏眼桃腮,说不尽的娇美柔婉,惹人怜爱。   “小主,您可真好看!”一旁的青玉抓住机会,凑过来奉承她。   青雪以为她紧张不安,瞪了一眼青玉,连忙替她打气:“小主莫怕,您这般美貌,别说陛下,连婢子都要被您迷住了,陛下肯定会疼您的!”   婧月:“……”   不必如此,她只是提前练习一下表情而已。   “不会说话就别说了,整天胡说八道。”   …………   一个人在床边等了很久,看着不远处层层消融的烛盏,手指卷了一根腰间随意把玩,紧张忐忑的心情逐渐消退,只剩下百无聊赖和蔓延上来的种种负面情绪。   一段时间的安逸生活把人养懒了。   只有坐在了这里,她才真切体会到自身如今的境地,明白什么是妃嫔。   皇帝随手一个召唤,她就要欢天喜地把自己洗刷干净送上门来,眼巴巴坐在这里等待所谓的“恩赐”和“宠爱”。   等对方把自己随意糟蹋了再打发走,还要为一点事后赏赐感恩戴德。   真是卑微到了骨子里。   特殊职业的姑娘也不过如此。   土生土长的女孩子也罢了,真会有现代穿越的姑娘在这样处境下和皇帝谈恋爱吗?   怎么做到的?   不过,她还要庆幸这是个妃嫔升职游戏,若是个宫女上位游戏,那就简直……   “困了么?等了很久?”   愣愣出神,脑内胡思乱想,忽然一个身影靠近,站在她旁边出声问道,还抬手顺了顺她的发丝。   心里一紧,她脑内杂念一秒清空,清醒过来强制进入了营业状态,跟着对方的动作微低下头,眼睫微颤,脸上显出几分红晕。   “没有的,并不困,嫔妾知道陛下国事繁忙,而嫔妾平日里无事一身轻,做的最多就是吃吃睡睡了。”   啊这。   “吃吃睡睡?”   皇帝撸发丝的手一顿,忍不住低头看她。其实他方才只是随口一问,作为夜间活动的惯例开场白罢了,其他妃嫔也都是“陛下国事为重”之类的谨慎公式化回复,不敢多说,他还真没见过这款式的。   声音里就带上笑意:“那怎么行,这样下去不就变成小猪了,爱妃就没点其他爱好吗?”   “有的!”像是惊觉自己失言,她立刻补救,面上红霞更甚,眸子盈润润的含羞瞅他,认真去数,”嫔妾喜欢画画,看书,昭阳宫里景致很好,下午用过晚膳都会出去走一走……”   所以不会变成小猪。   皇帝听懂了她的潜台词,笑意更浓,又伸手揉了揉她,随口表扬:“不错,是有才华的小猪。”   “陛下……”婧月睁大了眼睛,委屈地眸里含上水汽。   “嗯?”   他在旁边坐下,把人拉进怀里揽住,让少女靠在他的胸前,若有若无的香气传到鼻尖,丝丝缕缕清淡幽远的香气不似花香馥郁,没有木香冷冽,如含着晨露绽放的花枝,带有女孩独有的娴静清新特质。   “陛下,您欺负妾。”   婧月将脸埋进他的胸口,几缕发丝垂落在他的手心,声音低低的,柔怯又可怜。   他彻底笑出了声,压着人倒在了床榻上,“好好好,朕这就给爱妃赔罪。”   “啊……”   一声小小的惊呼,二人进入了拉灯模式。   ……   收兵休战,皇帝懒洋洋和她靠在一起,随口闲聊。   “爱妃用的香倒是独特,清婉怡人,和你很配。”   “嗯?嫔妾没有用香啊。”   趴在肩上的少女闻言诧异抬头看他,又抬起胳膊闻闻自己,努力思考,“可能是方才涂的玉容霜的味道。”   玉容霜是宫里妃嫔最常用的养肤品,宫里长大的皇帝没少闻过,当然清楚那是什么味道。他一时有些惊愕,不料她是这种反应,可见她话语神情不似作伪,也没多纠结,转而换了话题。   “爱妃今年多大了?”   “妾是干德二十四年生的,今年刚满十五。”少女声音娇脆动听。   皇帝在心里略微一算,忽地咦了一声。   “陛下?”婧月疑惑看他。   他忽地笑出声,“爱妃真是属猪的?”   “……陛下!”   ……   总之,第一次侍寝,皇帝对她的服务还算满意。   回到容春阁又补了一觉,睡得正沉就听外面人声嘈杂。揉揉眼睛,她拖着酸疼的身体从床上爬起来,发现是皇帝命人送来了赏赐。   领头的宫人是皇帝身边最得力的心腹太监苏林恩,见了她出来,脸上满是春风般的笑容。   “奴才给小主贺喜!”   “哎呀,竟是苏公公您亲自来了?”   婧月不敢怠慢,急忙上前谢过,又请他坐下来休息喝茶,苏林恩直说不敢,连连推拒,一阵客套流程走完,她才仔细去看自己收到的赏赐。   除了惯例的衣料绸缎和元宝,皇帝还给了她几本书和一套笔墨纸砚。   略翻了翻书册,发现是些诗词典故,大概听她说自己爱看书就随手赏的。   最名贵的是一整套粉玉髓摆件。   摆件的料子很好,雕工精致,雕成了十只活灵活现的小猪样式,各个通体柔嫩浅粉,晶莹剔透,圆滚滚胖嘟嘟,或走或卧,憨态可掬。   婧月小心翼翼捧起一只,端在手心里看着,脸就红了起来。   “呀,是小猪!皇上真疼您呢小主,一定知道您属相是猪,特意为您选的!”青雪也凑过来看了,满脸惊喜。   婧月:“……”   也可以这么说?   是特意选的没错了。   入宫第一次侍寝顺利完成,虽说过程有点奇怪,可也算不错,总归在皇帝心里留下了一点印象……?   作者有话说:   其实……   我原本设计好的剧情不是这个样子的……【陷入沉思】   但好像皇帝和女主都有自己的想法(?)   写着写着就变成这样了……   你们信我!   感谢君煌小可爱↓ 第6章 初闻   皇帝连着三天都翻了婧月的牌子,赐封号为“兰”,从今以后,婧月便是兰才人了。第四日,他因为前朝事忙,身心疲惫,歇在了干清宫,没有召任何妃嫔。   等到重新翻牌子时,他又按着顺序翻了骆才人和王常在,将这一次选秀新人全部轮完。   骆才人年纪小,皇帝只按着规矩翻了一次牌子就再不召寝。王常在挺得皇帝喜欢,连着翻了五日牌子,但只得了些赏赐,没有晋位,也没封号。   新人侍寝流程结束后,皇帝翻牌子就全由着心意,后宫众人的真实受宠程度就体现了出来。   婧月认真统计了一下。   皇帝每个月翻牌子的次数大概有十七八次,怡常在和景贵人平分秋色,每月各能占四次左右,皇后丽嫔娴美人都能轮到三次,剩下的天数就是王常在和沈婧月的,每个月能有一两次。   婧月她保持着不出挑,但也有几分宠爱的程度,舒服愉快的过着吃瓜看戏的日子。   秋去冬至,在宫里过了穿越以来的第一个新年。   除夕夜宴上,一直表现不温不火的王常在身着红衣,在大鼓上赤足起舞,雪白的手腕和脚腕上戴着金色铃铛,随着鼓声在鼓面上翩然旋转,轻盈跳跃,如同雪夜里跃动的一团火焰,直直烧进了皇帝心里。   皇帝大喜,当场赐封号为琼,晋为才人,一时风头无两。   ……   琼才人……   怎么说呢,也不是说这字不好,就感觉读起来怪怪的,婧月心里暗想。   这是翻过年的一个清晨。   她起了大早来到坤宁宫请安,听着身边众妃嫔们低声交流关于琼才人的八卦。   除夕一舞之后,皇帝就彻底迷上了琼才人,劲头比之前的怡常在还足,一个多月了仍然分外得宠。   挺好,没枉费琼才人大雪天光脚跳舞的狠劲。   婧月摸了一片果干,放在嘴里无意识的嚼嚼嚼。   八卦配点心,美滋滋。   吃吃喝喝,忽然就听见了她的名字。   坐在她前面的娴美人冷不丁回头看她,“……兰妹妹你说呢?”   嗯?   刚刚她说了什么?   见众人目光都集中了过来,婧月面上笑容不变,瞥了眼神色阴沉的琼才人,向着娴美人笑了,“妹妹也不太懂这些大道理,只听娴姐姐说得深奥,想必错不了。”   旁边又有低低笑声响起。   大家最近看不惯琼才人,可也没人喜欢娴美人。   娴美人不知道是不是在皇帝面前装知情知趣解语花憋得狠了,最喜欢给人不阴不阳地灌输大道理。   每次请安抓住机会就说上一通,就笑盈盈看着你,嗓音温温柔柔,语速不紧不慢,内容阴阳怪气,可又听不出什么问题,若是直接打断,就仿佛是在欺负她,真是说不出的难受。   方才她说了半天,把身边的景贵人和李美人都烦到直接转身单独聊天去了,见没人理她,这才转头瞅上了婧月。   “兰妹妹是跟我说笑呢,妹妹可是书香门第出身的真才女,陛下上次还跟我说兰妹妹没事儿就爱看书,他不知道给妹妹送什么了,送书就肯定对了。”娴美人抬袖掩唇,眉眼弯弯。   就阴阳怪气。   “哎呀,陛下这都和姐姐说啦?这可真是怪不好意思的,我不过爱看些杂书罢了,不想陛下竟记着了。”婧月就害羞地笑了,说完又探身看着她,幽幽叹气。   “真是羡慕姐姐能和陛下聊这么多,陛下和姐姐的感情真好呢。”   茶里茶气。   听见她们对话的人脸色都怪了起来。   和李美人嘀咕了一阵的景贵人转身就听见这一句,不由拉人追问起来,“哎,刚刚不是说琼才人呢?娴姐姐又有什么新鲜事了?”   “兰妹妹可别这么说……”娴美人看她一眼,酝酿一下就开口。   “好了,今天天色不太好,大家无事就早点散了吧。”皇后看够了戏,忽然出声,打断了娴美人刚读完条的输出。   “是,嫔妾告退。”/“臣妾告退。”   皇后发了话,众人不敢不听,不管聊没聊够都立刻起身,一起向皇后行礼,按顺序退了出去。   “之前都没发现,兰妹妹可真是个妙人儿。”   走到坤宁宫外,娴美人就贴了过来,亲昵伸手扶住了婧月的手臂,语气亲近。   “姐姐过誉了。”   婧月没有拒绝,面色微红冲她笑,“妹妹进宫前就对娴姐姐的才名有所耳闻。如今一看坊间传闻不假,姐姐不愧是陛下夸赞的女状元,平日里说的那些呀,我都听不太懂,怪不得陛下那么喜欢姐姐,姐姐每次和陛下都聊这些吗?”   她眼里满是好奇,一连串话蹦出来,娴美人凝视着她的笑脸,目光微沉。   “哪有了,比不得妹妹蕙质兰心。”   忽然前方一阵骚乱,打断了两人的奇怪氛围。   “小主!”   “琼才人这是怎么了?”   “琼才人昏倒了?”   婧月闻声看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琼才人直直倒在贴身宫女的怀里,没走远的妃嫔们都围了上去,她趁机一把挣脱娴美人的手臂,也上前几步做出关心状。   娴美人毕竟和琼才人在一个宫里住着,此时也没多纠缠,跟着凑上来,关心地问了一句,“刚刚还好好的,这怎么回事啊?”   “奴婢不知。”   琼才人的宫女蹲在地上托着自家主子,满脸惊慌失措,欲哭无泪,“许是刚才出来吹了风,小主今早起来就说不太舒服,不想耽搁请安就没请太医。”   “哎呦!”   丽嫔闻言,矫揉造作地惊呼一声,“这新宠就是不一样,吹个风就这么娇弱了。”   景贵人则疑惑发问,“不能吧?那琼才人寒冬腊月的怎么还能光脚跳舞呢?”   “都少说两句吧。”   刚离开不远的静妃闻声回转过来,朝这边看了一眼就大概了解了情况,“今天确实有点凉,先将琼才人扶起来,我们回坤宁宫再坐坐,谷翠,你去帮帮忙,请太医了吗?”   除了皇后就属静妃的位份最高,又有皇长子,即使无宠也没人敢顶她,见她发了话,在场众人都安静下来。   静妃身边的大宫女谷翠应了一声,就挤进人群里帮着琼才人的宫女们一起半扶半抱的把人支起来。   出坤宁宫不远,这边事情刚发生,皇后就得到了消息,此时也派了宫人过来,一边让众人将琼才人扶进坤宁宫暂时休息,一边去请了太医。   于是大家转头回去,又在坤宁宫里团团坐下,等着太医诊治。   不一会儿,就得到太医的诊断。   琼才人怀孕了。   一个多月的身孕,算算时间,正是除夕夜宴那阵怀上的。   婧月有些意外,但也没放在心上。   虽说她用了缠绵意给皇帝避孕,但缠绵意留香只有半个月,在皇帝每月只找她一两次的前提下,想让其他妃嫔都不怀孕,当然是做不到的。   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也做好了应对措施。   最差不过回档一次,提前几天去偶遇皇帝,让皇帝闻闻她的缠绵意。   此时,她还有闲心去观察其他人的反应。   只见太医此言一出,众人的表情都精彩极了,堪称大型颜艺现场。   盯向床上躺着的琼才人的目光都专注了好几个度,恨不能用眼神在对方身上开个洞出来。   “真是好运啊……”   身边不知道谁的幽幽感叹。   “哎呀,这可是大喜事啊。”娴美人最先反应过来,高兴地感叹一声,表情迅速换上担忧:“可是琼妹妹为什么会吹风晕过去,是不是着凉了?妹妹最近还天天跳舞的,可千万别伤着龙胎了呀。”   太医闻言,组织了一下语言,向着众人回复道,“回娴小主的话,琼小主身体确实有些寒症,近期又劳累过度,为龙胎考虑,需要多休息,并加以调养……”   太医说的委婉又谨慎,大家却不关心这么多。   听说琼才人的胎确实不稳,就一齐心情变好了。   众人僵硬的笑容肉眼可见变得真诚了几分,围着刚刚醒来的琼才人一阵嘘寒问暖。   很快皇帝的旨意也送了过来。   琼才人有孕,因为是登基后第一个孕事,皇帝也很重视,当即又晋琼才人为美人,送了大笔赏赐,让琼美人好好养胎。   后宫顿时打翻一片酸水。   琼美人则更加不可一世了起来。   她正是最受宠的时候,有了身孕后,皇帝几乎每日都有赏赐送去,又不时去景和宫坐一坐,对她关切一番。   这般花团锦簇的风光日子,让琼美人肉眼可见的飘了。请安时谁都敢怼,皇后说话都反驳几句。每天有事就要找皇上来看看,无事更要找皇上看看。   因为太医说她的胎像不太好,又不断向皇帝皇后要这要那,日日服用进补。   同一个宫的李美人不说,娴美人都被她冷嘲热讽气过几次。   皇后对她分外纵容,要什么给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这样的态度更助长了她的嚣张气焰。   在她这番操作下,原本每个月起码能轮上一天的剩余妃嫔们,大半个月了谁都没见着皇帝一面。   婧月只冷眼看着。   没过多久,琼美人流产了。   知道自己小产,她当场又晕过去,几日未醒。   身为大雪天光脚跳舞的狠人,她原本就冻了一场,身体没来得及疗养就接连承宠,为了稳固宠爱每日高强度练舞。   得知怀孕后,她为了养胎大量进补,据太医说,吃了不少相克的东西,流产不说,身体也伤得厉害,此后只能长期静养了。   听了御医汇报,皇帝没说什么,只让琼美人移出景和宫,换了一处偏远的宫殿静养。   大家都知道,这琼美人算是废了。   本就重病在身,昏迷不醒,被移出景和宫之后的待遇可想而知,她得宠这段时间得罪了不少人,估计身体再没有养好的机会了。   宫里再没有关于她的议论,所有人仿佛瞬间忘掉了她。   青露听了倒有些感叹,“琼美人怎么这么不小心,食物相克的道理谁都懂,怀着孕更应该注意,她吃东西之前就没请人看一下?”   青雪无语瞥了她一眼,“也许没有吧,谁知道呢?”   反正不会有人追究了。   作者有话说:   火速更新一章~ 第7章 侍疾   琼美人流产一事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过去了,后宫很快就恢复平静。   过了几天,丽嫔不知何事惹了皇帝不悦,又遭了一番训斥,宠爱肉眼可见的淡了下去,一个月都没再翻过牌子。   景贵人也略显后劲不足,宠爱日渐平淡,接下来的一两个月里,最得宠的便是娴美人和怡常在。   对此景贵人气急败坏,丽嫔更是焦虑不安,请安时没少拿话去刺娴怡二人,酸气浓郁到凝成实质。   而婧月仍然稳定着每月一到两次的侍寝次数,不温不火,要是皇帝沉醉美人乡里隔了二十多天都没想起来自己,就掐准时间用“好感突生”道具帮皇帝回忆一下。   比如:到了翻牌子的时间,让皇帝“忽然”想起还有一个兰才人挺不错的,很久没见了,不如今天就找她之类的。   因此,即使她不算得宠,宫里也没人敢小看她。毕竟一时盛宠很简单,能让皇帝一直记挂着才是真本事。   后宫纷纷扰扰,她安然吃瓜。   每日见闻可比后世的宫斗剧精彩多了。   ——   一年四季里春季最短,刚刚换下冬衣,一转眼就步入了夏天。   皇宫里的天气也日日热了起来,御花园又变成一片花海,娇花艳朵,数不尽的缤纷锦绣。宅居已久的妃嫔们也收拾打扮起来,换上轻薄鲜艳的新衣,没事在花园里一坐就是一下午。   一日,闷热的午后忽起了一场风雨,气温急转而下。   宫里不少人都受了风寒,太后年纪大了,身体一向不好,也受了凉,病情汹汹,还发起了热。   皇帝和太后是亲母子,感情深厚。担忧太后病情,当日就叫停了后宫的牌子,每天忙完前朝事务就在慈宁宫待着,亲自过问太后的饮食起居,不管谁劝都不肯走。   太后这一病就是半个月。   ”阿熠,母后真的没事,身体已经好了,你怎么就不信呢?   不过是受了点凉,倒累得你一天天往这跑。要哀家说呀,你有这功夫不如多去后宫几次,给哀家添几个小孙孙比什么都强。”   皇室以周为姓,名字从五行,皇帝这一辈从火,名为熠。   太后此时正半靠在床上,就着宫女的手喝了一碗养身体的汤药,用茶水漱去口中苦涩,看着坐在不远处的皇帝很不顺眼。   “母后,儿臣只是担心您。”   周熠有些无奈,起身亲手替太后掖了垂在床边的被角。   “儿臣多陪陪您,不好嘛。”   “哀家有人陪,不需要你。”   太后瞥他一眼,嫌弃地将他推开,“行了,太医都说哀家病好了,你忙你的去吧。天热,别凑这么近,快些走。”   周熠:“……”   这可真是亲娘。   “行,齐选侍素来是妥当人,有她在您身边陪着,朕也能放心。”   “是啊,她素来是妥当的,这几日没她在,哀家还真好不了这么快。”太后露出一丝笑意。   齐选侍此时正好端着碗碟从一旁茶水间出来,见皇帝在这,她手上扶着托盘,垂首朝他屈膝一福。   “陛下万安。”   “起罢。”   周熠挥手让她起身,又去看她端来的吃食,只见一碗熬得出油的鸡丝米粥,青笋、藕片等几样清淡小菜。   看着看着,他皱起了眉。   “怎么又是这些,母后不是已经病好了?总吃这几样怎么能行。”   齐选侍闻言并不敢出声,只跪下来将头埋得更低。   “你做什么吓唬她。”太后不乐意了,“哀家就爱吃这几样。   病了这些天,天天喝药喝的什么胃口都没有,再好的山珍海味也吃不下,哀家觉得这鸡粥小菜就挺好的。”   “好吧,母后喜欢就好。”   周熠神色讪讪,抬手揉揉鼻子,声音发闷,“母后不欢迎朕,那朕就先走了,你在这里好好伺候母后。”   后一句是对着齐选侍说的。   齐选侍又朝他屈膝行礼,恭声应下。   “哎,皇帝你等等。”   看着齐选侍,太后心里一动,忽然喊住了转身欲走的皇帝,又将房里一众宫人都打发出去,只留下了皇帝和齐选侍。   “芮安也是伺候你多年的老人了,平日素来是老实本分的,还生养了二公主,不是哀家说你,哪怕看在公主的面上,选侍的位份实在有些低了。”   齐选侍听了太后的话,又将头垂下去,一声不吭。   “母后说的是。”   皇帝也看了看她,沉思片刻。   “齐氏生育公主,又侍奉母后有功,就晋为常在吧。唔,既然要晋封,不如再添几人。娴美人这段时日待在佛堂日日祈福抄写佛经,用心颇诚,还有怡常在……都一同晋封了吧,人多也能给母后多添几分喜气。”   太后:“……”   太后还能说什么呢。   太后只能说好。   很快,后宫各处就接到了通传六宫的旨意。   太后病愈,六宫庆贺。   晋娴美人为贵人,怡常在为才人,齐选侍为常在。   婧月:“……”   就,挺离谱的。   齐选侍晋位还算正常。   她当年侍寝纯属意外,被喝了点酒热血上头的皇帝随手拉到的缘分。容貌中上,出身差,性子沉闷,从没有受宠过,生育了公主也不受皇帝喜欢。   为了给女儿博个出路,她只能抱着公主风雨无阻的在太后面前刷存在感,看在公主的面子上,太后也接受了她。   这段时间齐选侍一直待在太后身边侍疾,太后病愈后,因此晋位也算正常。   可娴美人和怡常在也能蹭着一起晋封,这就让人没想到了。   琢磨片刻,婧月扬声将青雪唤进来,朝她问道:“这道旨意是从哪发出来的?大概什么时候。”   “回小主,陛下是在慈宁宫传的口谕,时间大概是……是半个时辰前。”   婧月记下了时间,让青雪出去忙活,自己打开了读档界面。   她如今有三个读档位。   第一个读档位仍停留在选秀之前的初始时间,以备万一,这个读档点放着从来不动。   第二个读档位,隔一年存档一次。   第三个读档位,隔一月存档一次。   选择第三个读档位。   确定回档。   ……   回到一个月前。   她进了书房,从物品栏里取出自己的笔记本,看着用拼音简写和简体字加密的日程笔记,在心里默算时间。   为了方便自己随时存读档,她养成了每日做笔记的习惯,只要不侍寝,睡前都会在书房里坐坐,将当日自己的行程,能了解到的皇帝及其他妃嫔们的行程都记录上去。   尽量精确到时辰的那种。   翻翻笔记,婧月有了初步的想法,找来青雪和青露,一连串吩咐下去,有条不紊开始做准备。   晋位的好事放在眼前,那她就要争宠了。   摩拳擦掌.jpg   在她的安排下,青雪和青露很快就将她交代的东西找了过来。   看着她捧起一捧色泽娇艳的花瓣,青雪没忍住好奇心,凑过来问她:“小主,您要这么多芍药花瓣做什么?”   “画画。”她简短回答。   “啊?”   两名大宫女面面相觑,想不通。   花瓣也能用来画画吗?   婧月笑着睨她们一眼,像是知道她们在想什么。“现在当然不能啦,青露,你去把宫人们都喊进来,我有事要安排。”   “是,小主。”   继承了原主的特长,婧月擅长绘画和琵琶,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两者都算得上技艺娴熟,可既然要争宠,亮点总不能一次全显出来,总要一样一样的表现才能让人觉得惊喜。   她这次决定展现的是画技。   宫里娴美人也擅画,论技巧水平,她应当比不过钻研诗画多年又得过名师教导的娴美人。   不过这又不是绘画比赛,不需要多惊艳的画技,只要足够的新奇有趣,让皇帝觉得新鲜就行了。   做好准备工作。   和前一轮经历过的一样,皇帝在相同时间踏进了她的容春阁。   作者有话说:   忽然发现一个严肃的问题,我写了这些章,顺了几遍大纲,居然一直没给皇帝起过名字!   嘶~   【陷入沉思】   赶紧花三秒钟现编一个【x】   短短更新一下,啾咪大家~ 第8章 晋位   这是周熠第一次进容春阁。   往日他想起了婧月,都是召人去侍寝,今日得了空闲,心血来潮过来转一圈。   进了偏殿,一众宫人们都在院子里忙活着,年龄都小,没接待过皇帝,见呼啦啦一群人进来都显得不知所措,只有庆安反应快些,急急忙忙就要往房里跑。   “不用了。”   摆手制止了庆安的动作,在宫人们惶惶不安的屏息侍立下,他皱眉打量着院内一通忙乱的景象。   “在忙活什么?兰才人呢?”   “回陛下,小主吩咐奴婢们用芍药花瓣熬花露,说是画画儿要用,小主现在房里作画。”青雪也是第一次见皇帝,紧张的心快跳到了嗓子眼里,听见问话勉强镇定下来,略抬起头,余光瞥见周边宫人们各个神色呆滞,便硬着头皮出声解释道。   “作画?”   周熠低头看了看宫人们堆在院落里晾晒的花瓣,生出了几分兴趣,“都起来吧,朕去看看兰才人画得如何。”   “是。”   挥退跟随的宫人们,周熠独自推门走进房里。   上一轮他来的时候,婧月规规矩矩带着宫人在门口接他。这一次,她特意早早打发了宫人出去,一个人躲在隔间里闷头画画。   只要没人通传,她就当不知道。   听见声响,婧月在书房里坐着,摆了摆面前的画纸,装模作样地添上一笔。   偏殿面积狭小,原本是没有书房的,婧月命人在内室里腾出来一块地方用屏风隔挡,当做书房用。   皇帝走进来,放轻脚步靠近她,低头看了她的画,又转身打量房内摆设。只见原本就狭小的室内空间被她堆满了画纸,一份份完成或未完成的画稿随手乱扔。   “都说不要打扰我了,马上就画完了……啊!”   瞥见身边一个人影,婧月语气不满,可惜娇脆的嗓音让这番话显得毫无威慑力,听在周熠耳里只像撒娇一般。   转过身见到是他站在身边,她顿时吓得浑身一抖。   “别怕,是朕。”   “皇、皇上?”   她睁大眸子茫然看他,下意识喊了一声又眨眨眼,恍恍惚惚地傻在原地,整个人呆住了。   像只石化的仓鼠。   “傻不傻?”   看她模样可爱,周熠忍不住去捏她的脸蛋,捏两下又轻轻揉一揉。   “皇上恕罪!”   被他揉了两下,婧月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跪下请罪,“嫔妾失仪,竟没听见通传……”   “起来。”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一把捞起来,放在怀里拍拍,“无事,是朕没让通传,让他们别打扰你的。”   “哦,怪不得呢。”   她就乖乖趴在他的怀里,脸又微微红了。“谢谢陛下。”   见他没怪罪自己,婧月放松下来,眼珠一转就赖在他怀里撒娇,“陛下,您刚刚吓到妾了。”   “是朕不好,不该吓你。”   周熠揽着她坐下,揉揉她柔软顺滑的发顶,软语哄她。   女孩得到他的一句哄慰眉开眼笑,软绵绵偎在他的怀里,抬头看着他笑,“真好,陛下来看嫔妾,嫔妾很开心!”   “好姑娘。”   皇帝眉眼更加温柔,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发。”方才在忙活什么呢,画得这么专注?”   “嫔妾在画花儿呢,最近芍药开了,嫔妾自己用花汁子熬了些颜料,尝试了新画法。”   提起这个,她就精神起来,从他怀里跳下去拉他的手,央他去看。   “皇上来得正好,快帮嫔妾看看,快起来嘛~”   “好好好。”   皇帝在宫妃面前素来好脾气,刚坐下就被她扯起来也不生气,只是纵着她,顺着力道站起身,懒洋洋由她推着在书桌前坐下。   婧月把刚画的那张画纸提起来,眼睛亮晶晶地摊给他看。   他就嚯了一声,“不错,这画法确实新鲜。”   “是吧。”   婧月笑得眼睛弯弯,“嫔妾将每朵花先用碳笔勾勒出形状,用花汁从浅到深调了七种颜色,再在画布上由深到浅层层绘制,等晒干晾透,最后再用芍药花露勾勒边缘,花露色泽浅淡,香气浓郁,这样画出来的花是不是跟活了一样,连香味都有啦。”   “你这些天,就在忙活这些事?”   画上娇艳欲滴呼之欲出的朵朵芍药,每片花瓣都栩栩如生,尽态极妍,花蕊上含着露水欲落未落,丝丝缕缕芍药香气环绕鼻间。   没太多高深的技巧,但颇有意趣。   “嗯嗯,嫔妾是不是很聪明?”她笑嘻嘻凑过来,趴他肩上痴缠,“皇上快夸夸嫔妾!”   “确实有几分巧思,不过……”   周熠首先肯定了这一点,然后话锋一转,“老实交代,你到底祸害了朕花园里多少芍药花?”   婧月脸上的笑容忽然凝固住了。   逐渐委屈。   “嫔妾哪敢祸害皇上的芍药花,嫔妾提前问过的,开得好的不敢随便动,开败的能剪走。嫔妾每天都让宫人们起大早,从花丛边上找,专门找那种快开败了,花瓣打了卷的……”   “哈哈哈哈哈,难为你了。”   皇帝哪会在意园子里的几朵花,本就是随口逗她,见她委屈巴巴的,又忍不住笑了一声,伸手揉揉她的脸蛋,“听着真是不容易。”   “嗯!”她更委屈地看着他。   “好好好,朕夸你,画得很美,花露很香……”   他将人拉进怀里,挑起一缕发丝温声细语,“朕的月儿更美更香。”   “!”   “陛下……”   女孩在他怀里瞬间羞成一团,晶莹玉白的耳垂都染得通红。   “月儿总是这么爱羞,哈哈哈哈哈……”   青雪青露和一众宫人们守在门外,听着室内隐约传来的皇帝笑声,对视一眼,眸里尽是笑意。   ……   兰才人忽然异军突起,在娴怡二宠妃的围剿下撕开一道口子,得宠毫不逊色,皇帝连着在昭阳宫住了三天。   接下来虽然没有连着侍寝,但也被频频召幸,时不时陪皇帝用膳,闲暇画画,跃然升入势头最热的宠妃行列。   转眼又是一周过去,那场带来降温的午后风雨如期而至,婧月拥着锦被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心满意足地打个滚,睡了一个好觉。   当宠妃太累了。   白天要打起精神预防皇帝突然袭击,准备着陪吃陪玩陪聊。   晚上还休息不好,每次侍寝都心累身体累,睡不上好觉。   明明才不到十天的时间,婧月已觉得自己老了几岁。   她等这场雨等了很久了!   加班生活熬到结束,快乐睡觉。   一觉睡醒,不出意料地听到了慈宁宫那边的消息:太后受寒生病,皇帝放下政务亲自守在慈宁宫。   皇后旨意随着传来,因皇后要为太后侍疾,免了后日的请安,同时要求妃嫔们都在自己宫里安分待着给太后祈福。   送走传旨的宫人们,婧月让青雪青露将容春阁里摆置的画布颜料花汁之类的都收下去,鲜艳喜气的摆件也都撤下,摘掉自己头上艳色的首饰,让自己宫人们也都收拾的素淡些,这段时间除了提膳尽量别出门,老老实实窝在容春阁里混日子。   宫人们一一应是。   宅居生活正式开始。   皇后免了请安,妃嫔们不需要出门,太后生病皇帝心忧,也没有妃嫔不知死活敢在这关头找事,后宫久违的清静下来。   婧月每天吃吃睡睡,闲着没事就抄抄经书,然后看着笔记,挑时间一身素净的去宝华殿将经书供上,为太后祈福。   太后病了小半个月,她一共去了宝华殿九次,成功偶遇太后的宫人三次,皇帝的宫人两次。   也就足够了。   到了回档的那一天。   婧月看着自己记录下的上次读档时间,提前一个小时激发了“好感突生”道具,然后坐下来耐心等待。   能不能成功升职加薪,一个月的努力有没有作用,马上就要揭晓了。   ……   慈宁宫里。   周熠正坐在床边和太后说着话,忽然话语一顿,看着一旁桌案上摆放的经书,想起了婧月。   这段时间她给母后抄了不少经书,无事就去宝华殿祈福,为人安分不张扬,性情温和娴静,很是不错,他心想。   婧月得宠不久,还在皇帝新鲜期范围内,此时一想,能想起来的都是好处。   心里这样想着,和太后说话就有些心不在焉。   “齐选侍素来是妥当的,有她照顾母后,朕很放心。”他替太后掖了掖被角,心生去意,“时间也不早了,母后身体刚好,请您早些休息,儿臣先告退了。”   “去吧,忙你的去,哀家这边有芮安陪着呢。”太后冲他挥手。   正说着,齐选侍正好端着托盘从茶水间出来,皇帝见状便去看她端来的饭菜,见只是清粥小菜,又进行了上一轮同样的对话。   太后替齐选侍说了两句,见她还跪在地上不敢起身,身上的衣饰陈旧朴素,明明是公主生母,却在皇帝面前畏畏缩缩,一分脸面都没有。   不由心中暗叹,相处久了也对她有些感情,便忍不住屏退宫人,出言让皇帝晋一晋她的位份。   周熠听了,低头看了一眼,他对齐选侍是真的没有感情,印象里只觉得这女人容貌普通,不会收拾打扮,性情更畏缩木讷,整个人大写的乏味无趣。   二公主刚出生的时候,他也经常去看看,可看完孩子,就两人相坐无言,沉默又尴尬。   皇帝哪能受得了这个。   所以渐渐的,连公主都被抛在脑后了。   在这格外重男轻女的宫廷环境里,只有皇子才金贵,公主本就是无关紧要的。   此时听了太后的话,内心毫无波动。   不过,只是一个低级妃嫔而已,也没必要驳了太后的面子,他便随口应下。“母后说的是,那就晋为常在吧。此外娴美人和兰才人这些时日也挺用心,每日都在为您抄经祈福,既然要晋位,就不如一起晋了吧,对了,还有怡常在,多加几个人,也多添几分喜气嘛。”   太后:……   昭阳宫,容春阁里。   心不在焉喝着第六杯茶的婧月终于听见外面传来了动静。   她抬头看向旁边正做针线的青雪,青雪会意,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准备起身出去看。   可还没等她走出门,院里的庆安就一脸喜气地冲进来了。   “小主!小主,陛下晋您为美人了!贺喜小主!”   作者有话说:   见缝插针上班摸鱼凑出来了一章~   呜呜呜我好想休假啊,为什么周末还要加班   【加班到十一点刚回家躺平的卑微打工人】 第9章 纷争   “真的?”   婧月瞬间站了起来,心里一喜,面上却带着几分茫然和疑虑,“别是你听错了,这无缘无故的,陛下怎么会忽然晋封我?”   “小主,是真的,传旨的人马上就进来了。”庆安小跑到她跟前,眼睛亮亮的笑答道。   “真的来了!小主!”青雪听了快步冲出去,站在门口回头冲她喊。   下一刻传旨的宫人便进了容春阁:   晋娴美人为贵人,兰才人为美人,怡常在为才人,齐选侍为常在。   旨意内容和上一轮的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个她。   随之而来的,还有流水般的赏赐。   送走传旨的太监,昭阳宫院里院外的宫人都凑过来,喜气洋洋在她面前跪了一片,声音整齐的祝贺她。   “恭喜美人小主,贺喜美人小主!”   “好了,都起来吧。”   婧月忍不住笑起来,“今日确实是个好日子,太后病愈,大家都该沾沾喜气,青露。”   “是,小主。”   青露也高高兴兴起身,进屋拿了装银钱的袋子,给众人分发起来,只要在场的,不分是不是容春阁的,都或多或少得了赏赐。   “此外,容春阁的这月月例都多发一份。”   “多谢小主!”   宫人们得了赏,面上笑容更真挚,围着婧月好听话一箩筐的说,一时昭阳宫里欢声笑语不断。   娴贵人和怡才人那边也是同样的欢天喜地,送赏的,贺喜的,层层赏赐,宫人往来不绝。   至于晋位的第四人,则被遗忘了。   ……   齐常在从慈宁宫里谢了恩,又伺候着太后睡下,在宫女陪同下回了宫,房里只见几份惯例的赏赐摆着,更多的,什么也没有。   听着院外的喧闹,她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看,伺候她的宫女有些气愤。   “有什么好得意的,明明都是沾了您的光才晋封……”   “玲儿,住嘴。”她直接打断。   “是……”   玲儿见她面色冷清,不甘不愿咽下了后面的话语。   齐常在进屋,没去看桌上摆的赏赐,喝杯茶水略坐了一会儿,就坐到一边的榻上低头做针线活。   她还有女儿要带,没空去想多余的。   宫里谁不知道这次晋封都是因为她呢。   只是没人在意罢了。   跟前面三位一比,她就变成了那个无关紧要的,多余出来的搭头。   玲儿略收拾了一番,坐在旁边陪着她缝衣服,觉得气氛太沉闷,想了想,换了个话题和她说话。   “小主,这次送来的布料还不错,您要不要看看?”   “是吗?”   齐常在闻言抬头,朝一旁摆着的布料看了一眼。“看样子是不错,那匹黄色的颜色正好,天热了,多给公主做一身换洗。”   “那水红色的料子也好,摸着又轻又软,给您做身裙子一定会好看的。”玲儿劝道。   “不了,没必要。”她认真缝着,没再抬头。   ……   太后病愈,后宫生活恢复正常。   过了两日是晋位后的第一次请安,婧月睡惯了懒觉,艰难爬起来略做打扮,随便吃了点东西垫垫就去了坤宁宫。   时间有点早,走进坤宁宫,她发现自己的座位往前移了一位,换到了李美人之前,娴贵人后面。   婧月不由脚步一滞。   以后换成她陪娴贵人聊天了?   糟糕。   “姐姐今日来得真早。”   “刚到呢,妹妹不也是?”   走到座位前,娴贵人转头看了过来,婧月朝她一笑,互相见了礼,扶着裙摆紧挨着坐下。   娴贵人今日装扮格外清雅,一身色泽如水的淡青色衣裙,发上别了几朵玉质珠花,耳边是莲花型的白玉坠子,小家碧玉般温婉清丽,眉眼带笑看她。   “恭喜兰妹妹,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妹妹今天格外容光焕发。”   “也恭喜姐姐。”   婧月抿唇冲她笑,“姐姐别光说我,你今天才是光彩照人,瞧这身衣裙,哎呀这是丹罗纱吧?丹罗纱料子这颜色可是难得,瞧青得多清透,姐姐这般清雅的人穿着最合适了。”   “害,哪有了,丹罗纱而已,妹妹应该是不缺的。”   “料子人人都有,衣裳颜色却是挑人的,并不是谁穿都好看,哎?姐姐这莲花坠子也十分别致……”   逮着娴贵人的衣服首饰一通夸,其他妃嫔也就陆陆续续到齐了,大家坐在一起七嘴八舌聊着,娴贵人也被吸引了注意力,不再和婧月多说。   听见娴贵人拉着景贵人闲聊,婧月视线下移,打开系统界面。   “您目前的属性是:   年龄:16岁   容貌:92 体质:68 身材:75 体香:40 智力:65 魅力:80”   年纪小,身体尚在发育期,宫里又养得精细,入宫将近一年时间,婧月的属性就有了不少变化,不需要主动加点,面板上的属性自行缓慢提升着。   此前还要靠衣裳妆容打扮自己,如今天气一日比一日热,她每日只需简单画个眉,抹上唇脂,头发一挽便娇美无限。   晋为美人之后,又得了几点属性和商城点数。将点数分散加在容貌和魅力上,再开一个存档位,剩下的点数她在商城里买了一个孕期检测仪。   现在就试试。   她集中注意力,对准物品栏里的检测仪,选择了“确定使用”。   孕期监测仪,顾名思义,是用来检测孕妇胎儿情况的一种辅助医疗工具。可以给自己用,也能帮他人检测,十米范围内随时指定人选进行检测。   检测内容包括:受孕情况,胎儿发育情况,胎儿性别,孕育天数等等,很是全面。   唯一的缺点是检测需要一定时间,需要维持三到五分钟左右扫描分析,如果中途目标离开了扫描范围,就会检测失败。   不过这也没什么,每次请安大家坐在一起,喝茶聊天的时间就足够扫描好几圈了。   此时,她一边听着大家说话,一边分神操作检测仪,一圈扫描下来,无人怀孕。   很好。   收回心神,丽嫔正在阴阳怪气提到自己。   “臣妾已经人老珠黄,比不得妹妹们年轻貌美,只能指望妹妹们多努力了。瞧兰美人和怡才人这小脸多水润呐,臣妾看了都爱得很,怪不得陛下这般疼爱,皇后娘娘,您就等着妹妹们的好消息吧。”   丽嫔说完,用帕子遮住了脸娇声笑着。   这是在说子嗣的问题。   新人入宫快一年,皇帝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可只有琼美人有过身孕,皇后大概是感觉到了压力,方才多说了两句,让大家注意调养身体,赶紧生孩子。   婧月没多插嘴,见众人视线随着丽嫔话语转过来,羞涩地低下头,一副脸红说不出话的模样,怡才人也没吭声,娇娇弱弱缩在座位上不说话。   “你才多大年纪就敢说自己人老珠黄,你要是人老珠黄了,那本宫岂不是老太婆了?”她们两个都不出声,皇后就笑着同丽嫔说。   “哪能啊。”   丽嫔急忙辩解,“娘娘您怎么能拿自己同臣妾比,您是一国之母,母仪天下,无论什么年纪那都是仪态万千,国色天香……”   “丽嫔姐姐搁这背成语呢?”   娴贵人听到一半就乐出了声,掩唇笑得眉眼弯弯,“可见姐姐最近是得了空,背了不少书吧?说话都不一样了,我就说平时还是多背些书儿好,要不然,夸人的时候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完她又笑得收不住。   “你!”   说谁得了空呢?   得宠几天有什么了不起!   丽嫔气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本宫得没得空关你什么事!”   “哎?丽嫔姐姐误会了……”   “谁跟你姐姐妹妹!”   “行了,都是自家姐妹。”见场面要失控,皇后抬手阻止了丽嫔,丽嫔不甘不愿站了片刻,到底是气鼓鼓坐下了,一双眼睛恨恨盯着娴贵人看。   众人只当做看不见。   皇后端茶喝了一口,做了简短的会议总结就让散场,   丽嫔一口恶气憋在心里烧得难受,挤开人群急冲冲从坤宁宫冲出来,轿撵却停在宫外不走。猜测两人多半还有下半场,婧月扶着青雪的手加快脚步,不动声色和娴贵人拉开距离。   她没有在现场看热闹的习惯,反正真闹起来了,宫里各种小道消息总会让她知道的。   一路快走,看见昭阳宫的院墙才放慢脚步。   “丽嫔娘娘和娴贵人可真是,两人只要待在一处就能吵起来。”青雪也松了口气,在一边小声嘀咕。   婧月倒是觉得没什么,同她一起进了容春阁。   “娴贵人说话不中听,丽嫔脾气不好,又都是受宠的,互相看不顺眼很正常。”   “您说的也是。”青雪想了想,就不再多说,俯身试了试桌上茶水温度,倒出来一杯捧给她。   “这天真热,小主先喝口水吧。”   “嗯。”   换了衣服坐下,婧月接过温热的茶杯抿了一口,又问青雪,“你今早有什么新鲜事要跟我说?”   “哦对,婢子还没和您说呢。”青雪恍然。   今日早上青雪取了早膳回来就一脸不高兴,显然有什么话想说,可婧月起得晚了,急急忙忙随便吃了点饭就催着她出门,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青雪连忙同她说起来。   “奴婢今早取膳的时候,听说娴贵人这两天一直在御花园里转,好像要摘花做花汁子呢。”   “就这?”婧月看她。   “小主!”青雪一脸不高兴,“她怎么能这样!真是……真是学人精!”   “乱说话。”婧月说她,又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见青雪气急看着自己,抬手拍拍她的手臂安慰道,“没事的,放心吧。”   “真的没事吗?奴婢听说娴贵人也很会画画,要是她真的学去了……”   “她不会学的。”   婧月神色平淡,“就算要用,她也会变个花样表现出来,不会直接拿了去画。那画法本就图个新鲜。第一个画出来的是心灵手巧,第二个画的,那就是蠢货。”   “她没那么傻。”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复宠   没过几日,庆安就有了新的小道消息说给婧月听。   容春阁里,婧月抱着青露亲手制作的软绵绵碎布缝制小抱枕,喝奶茶吃点心,快乐听八卦故事。   庆安也说得眉飞色舞。   他向来干活麻利,嘴皮子也是难得的利索,一边比划一边形容,将小道消息讲述得绘声绘色——   据他说,丽嫔用芍药花汁和晨间花枝上的露水制作染料,调染新色,又命人在裙上直接作画,在大幅裙摆上绘制芍药,足足画了上百朵,花色各异,姿态不同,晾晒之后又在裙边喷洒百花露,使得香气层叠,杂而不乱,命名为“百花裙”。   今日午后,丽嫔就穿着这条百花裙在御花园起舞,裙摆翻飞间,裙上花朵跟着起伏,与身边娇艳的芍药花树交相辉映,蝴蝶寻着香气而来,上下飞舞,在美人裙摆流连不去,这般美景“正巧”被路过的皇帝看见了。   据说皇帝当时就看入了迷,驻留良久。   据说皇帝亲手扶起了舞罢行礼的丽嫔。   据说皇帝陪着丽嫔在花园里散步了!   总之……总之,大家都看得出,丽嫔要复宠了。   但是……   “你说谁?”   婧月疑惑不解,看看身边的青雪,又向庆安再次确认。“谁用芍药花汁做颜料了?”   庆安不太懂她在疑惑什么,迟疑着重复:“丽嫔娘娘?”   “怎么又冒出了丽嫔。”婧月忍不住了,满心好奇又十分不解,“前几日青雪说,娴贵人在花园里收花瓣来着?”   “是呀,奴婢听得真真的。”青雪正在旁边陪着,此时也很懵,“怎么丽嫔娘娘也做上了?”   她不理解:“她们两位,连这也要较劲吗?”   “奴婢倒有个消息。”听到这里,庆安似乎想起来什么,忙不迭继续说道:“听说织造局那儿,前天丽嫔宫里的芷兰和娴贵人的宫女发生过冲突,说芷兰带人截走了景和宫的东西,好像是娴贵人新做的衣裙,也许和今日之事有关?”   “你是说……”   婧月若有所思,“这百花裙本是娴贵人准备的,结果被丽嫔派人截去了?”   青雪眼睛一亮,点点头,“小主说得有理!”   “不太可能。”婧月转念一想又否认,向两人仔细分析道,“娴贵人画技高明,裙上作画这主意确实是她能想出来的,但这是争宠用的私密物件,她怎么会送出去让别人做,难道娴贵人不会画画?她身边就没人会做衣裳?”   “啊这。”青雪一愣,觉得也很有道理。   “再说了,前几日我就觉得不太对,”婧月自言自语,“园子里芍药花期正好,各宫派人去取些花枝本是常事,偏娴贵人要说出来,她命人摘花是用来熬花汁的。”   “这……”青雪和庆安面面相觑,都琢磨出几分不对。   “这娴贵人是不是在故意钓丽嫔啊?”   “可她为什么要帮丽嫔复宠呢?”   “她才不会这么好心!”青雪下定结论。   对,她不会这么好心,肯定有阴谋。   婧月满怀期待的等后续,不过为了防止吃瓜吃到自己身上,她想了想,又唤来了青露询问,“我之前用的那些画具颜料都收好了吗,花汁花瓣怎么处理的?”   “回小主,画具和颜料都收好了,奴婢亲自收在小库房里,花汁找了罐子密封着,没用完的花瓣已经晒干,奴婢不知小主是否有用,暂且找了布袋装起来。”青露闻言,一条条向她仔细汇报。   “那就好。”   婧月听了,觉得没啥问题,只是谨慎起见,又嘱咐她保管时多加留意,近日多多留心,别让容春阁的二等宫人们随便进去。   毕竟这用花争宠的手段是她起的头,难免有人想起这一点,使手段将她牵扯进去。   “是,奴婢明白。”青露了解了前因后果,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神色多了几分慎重。   …………   转眼又是几日过去。   丽嫔凭借着百花舞成功复宠之后,便得了皇帝接连召幸,日日伴驾,连着六七日都是她侍寝,赏赐更是接连不断。   有宠爱就有底气,丽嫔自觉得意,请安时恢复了满脸春风的张扬做派,次次主动对着娴贵人找茬,竟将娴贵人怼得说不出话来。   而娴贵人则反常低调着,忍下了这口气。   坐等吃瓜后续的婧月左等右等,都没等到下文。   这就更不对劲了。   正当婧月纳闷时,又听说景贵人从宫外得了新奇的膳食方子,做了一桌精致又有趣的百花宴请皇帝品尝,让皇帝连连赞赏。   婧月:?   怎么回事啊你们。   为什么都跟花杠上了呢。   除了用花做材料,你们就没点别的争宠工具了吗?   再折腾几回,皇帝怕不是要对芍药花过敏。   但不管怎样,后宫竞争肉眼可见地激烈起来。   丽嫔和景贵人重新加入了争宠队伍,娴贵人和怡才人长宠不衰,晋位后态度不积极的婧月就渐渐被她们排挤出受宠行列。   到了月末,正当婧月以为这个月就要平淡过去,月底最后一次请安时,喝着茶习惯性打开检测仪一扫描,她就发现了不同寻常的检测结果——   齐刷刷一排“未检测到妊娠迹象”的条目里,混着一份胎儿鉴定数据。   ???   “!!!”   有人怀孕了?   谁?   她瞬间精神起来,点开内容仔细看,发现那份检测来自于对面的景贵人。   心一跳,控制住面部表情,她没抬头去看,不动声色继续听着景贵人与娴贵人毫无营养的交谈,稳了稳心神继续往下看去。   “胎儿性别判定:男”   好家伙。   她没忍住,抬眼向景贵人方向瞥了一下,含笑和娴贵人说了句闲话,心里暗自思索。   景贵人不同于之前花样作死的琼美人。   琼美人家世普通,手段不足,心思肤浅。而景贵人家世贵重,备受重视,自身也不是浅薄性子,保下腹中孩子可能性很大。   她受宠又是贵人位份,只要生下皇子就可以晋位,至少是嫔位预定。   这是皇帝登基后出生的第一位皇子,具有非同寻常的象征意义,再加上母家得力的话……   转目看去,景贵人正偏头去和李美人说着话,不知想起什么,忽然掩唇笑起来,眉眼弯弯,极是明媚。   看着对此一无所知的景贵人,婧月在心里算了一下,根据孕期检测结果,她刚有孕第十天,也就孕期检测仪才检测出来,太医们此时摸不出来脉象。   看时间,正是她以百花宴邀宠成功的那日怀上的。   也是丽嫔复宠的七天之后。   她果断选择了读档。   读档时间选择一个月。   回到了她晋位之后,丽嫔跳舞复宠之前的时候。   为了降低自己的通关难度,婧月决定再努努力争一下宠,让皇帝这段时间多闻闻她的缠绵意,把景贵人这一胎读档掉。   …………   读档成功!   从床上睁开眼,凝视着床顶绣满缠枝葡萄的淡紫色纱帐,又出神想了片刻,得了思路,她起身撩起了帘子。   “小主?”   青露正在外间安静做着绣活,听见动静有些惊讶,连忙进来扶她,“时间还早呢,您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天热,我睡不着。”她翻身下床,神色闷闷。   “今天是热了,这屋子不透风,一热就闷着难受。”青露闻言,小心地替她撩开绕在颈侧的发丝,帮她拭了汗,又摸出扇子扇着风,柔声安慰着。“小主再忍几天,很快就能有冰用了。”   “别哄我了,用冰还早呢。真是的,一出汗身上就粘得难受。”婧月扯扯身上的衣裙,有几分烦躁,“打些水来吧,我想沐浴。”   “好的。”   青露听了,将扇子塞给凑上来的青玉,青玉弯腰继续给婧月打扇,青露快步出去忙活,房里的二等宫人们被使唤地团团转,有小太监提来一桶桶热水。很快,婧月就舒舒服服泡进了温热的浴水中。   水里撒了美容护肤的浴粉,热气一蒸,满室芳香。   “你们先出去吧,我自己泡会儿。”   闻着浴粉的幽香,婧月捏住水面起浮打转的花瓣,又撩起一捧水玩,仿佛玩性大发,挥退侍奉的宫人们,就从系统物品栏里取出了几个小瓶子。   里面装着美颜丹和香体丸。   低头扒拉片刻,她将美颜丹的瓶子挑拣出来,重新收回,只留下香体丸的小瓶握在手心里。   身为以色侍人的宫嫔,容貌是在后宫生存的根本。   每次购物婧月都会分出些点数,用来购买美颜养身护肤之类的各色丸药。   但为了避免变化过大引人瞩目,她一直是间断服用的,一个月吃一颗。   此时为了顺利截掉景贵人的孕事,要继续争宠,她又不想过早显露太多才艺,在身体方面下功夫就是最便捷的方式了。   和美化外貌相比,体香是她一直展示着的独有特长,又隐蔽不容易引人注意,还更能引起皇帝的兴?趣。   数了数,香体丸还剩余四颗,嗑到今天,她的体香属性在系统里已经达到了56点。而从60点开始,属性每提升十点,都会出现具备特殊作用的特性。   比如,容貌60点,出现了加好感的“清秀宜人”,70点时出现了改善肤质的“雪肤花貌”。   身材60点,出现的“玲珑有致”,70点出现了“风情多姿”……   根据上一轮的经验来看,再吃一颗,她的体香就能突破60点,出现“暗香浮动”的特性。   那四颗全部吃完呢?达到70点以上,会有什么效果?   她决定试试看。   磕糖豆一样将四颗药丸全部吃掉。   狭小的浴间里热气蒸腾,忽然弥漫起一阵幽幽香气,这香气比花香多了几分清冽,比木香多了几丝缠绵,如清晨刚刚剪下的那一支含着露水的花束,夹杂着青嫩枝叶浸出的清香和湿润润的薄雾水汽,让人精神为之一振,勃勃生机的清甜馥郁。   去再看系统属性:   体香:72【蝶随香引】   ?   蝶随香引是什么形容?   看着这个奇怪的词,婧月脑内不由浮现出曾看过的一部电视剧,里面身带奇香的异族妃子被蝴蝶环绕着,诱得大叔脸皇帝晕头转向。   嚯!她精神一振,恨不能立刻出去试验一番。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不有现成的争宠灵感了吗?   是时候让这位皇帝也见识见识香妃的魅力了。 第11章 蝶引   昭阳宫的宫人们都知道,兰美人忽然对御花园产生了浓厚兴趣。   也不是为了“偶遇”皇帝,好像单纯爱上了看花,每天定要去花园里走一走,为了防止宫里闲话,她还专门捡着偏僻少人的地方去,走上半个多时辰就回。   奇奇怪怪的。   “小主,这些蝴蝶可真喜欢您!”   又是一个午后。   婧月沿着熟悉的路线在御花园散步,走到一处花丛边,几只蝴蝶蹁跹而至,轻盈环绕着婧月上下飞舞,青雪和青露最近见得多了,见怪不怪,只放轻动作,眼睛亮亮地站在旁边看着。   “真好看啊,奴婢也想碰碰它们……”青雪小声说着,专注盯着蝴蝶看。   婧月闻言笑看她一眼,手指微抬,一只白色的蝴蝶正停在她的指尖上,蝶翼扇动两下就收敛起来。她缓慢伸出手臂,带着这只蝴蝶小心地向青雪站立的方向移动。   蝴蝶乖乖停在指尖,一动不动。   青雪屏住呼吸,跟着她的动作慢慢捧起掌心,期待看着越凑越近的蝴蝶。   两人的手渐渐靠在一起……   忽然一阵微风吹过,蝴蝶抖动蝶翼,飞走了。   “哎呀。”   “唉……”   青雪和青露抬头看着飞走的蝴蝶,一齐叹了气。迎着她们失望的目光,婧月摊摊手表示无奈。   她尽力了。   “真可惜,那只蝴蝶就离我那么近了。”青雪遗憾地伸手比划。   “小主怎么突然这么受蝴蝶喜欢了呢?”看着依旧围绕少女飞舞,不舍离去的蝴蝶,她就很羡慕,想往跟前凑又怕惊了蝴蝶,只好站在原地嘀嘀咕咕,“明明我们就站在旁边,怎么一只都不过来呢……这蝴蝶也是看脸的?”   “噗……”   青露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惹来青雪不满盯视。   婧月也笑起来,逗着青雪,“我教你个法子,你在头上堆一把花,身上多喷些花露,往花丛里一蹲,保准能骗到不少蝴蝶。”   “对对对。”青露跟着起哄,“小主这法子好,我这就帮你去摘花来。”   “你就会欺负我!”青雪被她们闹得有些羞赧,抓着青露娇嗔瞪了她,又撒娇似的往婧月身边凑,“奴婢才不要什么花儿呢,小主可比那些花香多了,来,让奴婢也蹭些香味,保准也能分来几只蝴蝶!”   “哎呀,你站好了,别乱凑!青露!青露快把她拉走!”   婧月猝不及防被她揽住,扒上来强行贴贴,惊呼一声,躲开她转身就往青露身边跑。   “来了来了。”   “别跑!”   青露就笑着去抓青雪。   主仆三人在花丛间笑闹起来。   跑闹一会儿,婧月莹白的脸蛋随着运动逐渐染上一抹粉色,额头微微出汗,她躲在一株花树边向侍女们说笑着,眸子亮亮,笑意盈然,尽是独属于青春少女的娇美活泼。   数只彩蝶环绕着她,追逐着她的脚步。   “好一幅蝴蝶美人图。”   忽然一声感叹从身后传来,将玩闹的主仆三人吓了一跳,婧月猛地回过身,惊动落在身上的蝴蝶。   从周熠角度看去,午后明媚阳光下,一树牡丹开得娇艳,花树边的宫装美人俏然回眸,鬓边流苏映着骄阳,反射出缤纷流光。蝴蝶环绕,在她的发稍裙边上下舞动,微风吹过,幽幽香气袭来,分不清是花香还是眼前人的体香,熏得他几欲沉醉。   见到他的满眼惊叹,婧月觉得多日的心思没有白费。   果然男人都喜欢这套路。   他出言感叹:“花香引蝶,朕的兰美人却比百花更娇妍,比群芳更馥郁,胜过满园繁花,难怪蝴蝶偏爱。”   婧月有些羞涩,面上显出几分红晕,上前几步,温顺低头向他行礼,声音温软,“嫔妾见过皇上,不知皇上在此,惊扰圣驾,还请皇上恕罪,”   “不必如此。”周熠扶住她,亲昵将人揽住,替她理了理鬓边散乱的发丝。嗅着女孩身上的香气,一只蝴蝶又不怕人的凑过来,落在她的鬓上。   他凑在她耳边轻声调笑,“蝴蝶仙子下凡辛苦,朕哪舍得怪罪呢?”   “……陛下又拿我说笑。”婧月低声娇嗔,不好意思地将自己埋进皇帝的怀里,阵阵幽香更加浓郁,惹得周熠一阵心猿意马。拍了拍怀里人的背脊,稳住心神,主动去牵她的手,眸光温柔。   “月儿陪朕走一走。”   “好。”   婧月撩起垂落在耳边的一缕青丝,轻轻应了一声,纤细手指收拢,与他十指相扣。   二人并肩在花丛间缓步慢行,一众宫人都识趣地落在后面,隔出一片静谧,气氛美好又温馨。   转过一处花丛,忽然听得隐约乐声,打破了二人的美好氛围。周熠转目看去,见前方人影闪动,他神色不变,转头去看了跟在身后的苏林恩,只用眼神询问。   苏林恩见状,连忙快步上前,探头看了一下,便笑着说道,“皇上,奴婢看着像是丽嫔娘娘在跳舞呢。”   “大热天的她跳什么舞,折腾。”周熠把玩着婧月的小手,一脸的不感兴趣。   婧月跟着抬头,看看远处晃动的人影,又偏头看看身边的皇帝,欲言又止。   周熠注意到她这副模样,挑挑眉,出言逗她,“月儿想让朕过去?”   “嫔妾、嫔妾……”   婧月本就纠结,此时被他问住了,说想也不对,不想好像也不对。在周熠的注视下,眼圈就慢慢红了起来,美眸含着水光看他,看着委屈极了。   接着他感觉衣袖一紧,低头看去,原来被婧月扯在手里。   她扯着衣袖,弱弱回他:“这么热的天,丽嫔姐姐出来跳舞,想必定是心情不好,您,您要不过去看看吧……”   小小声的。   一边说,一边将他的衣袖抓得更紧。   周熠失笑,觉得她这番小模样真是可爱又可怜,忍不住伸手拍拍她的脑袋。   “傻姑娘。”   婧月没吭声,低着头好像更委屈了。   “走吧,那我们就去看看她。”他伸手一捞,将少女纤细的腰身揽住,带着婧月顺着乐声往前走。   听起来像是在给她面子一样。   婧月面上一派温顺,将吐槽压进了心底。   又转过一处花丛,众人视野瞬间开阔,一身繁花的丽嫔映入眼帘。   她正随着乐声旋转,转动间大幅裙摆优雅的层层展开,每一次摆动都如花蕾绽放,朵朵鲜花色彩浓烈,与身后正绚烂的芍药一起,映得丽嫔艳丽的美人面更加娇美多情。   婧月怀着欣赏艺术的心情,陪着皇帝安安静静看完了这支舞。周熠倒与上一轮的完全沉迷不同,这次他是牵着美人一同看的。欣赏丽嫔乐舞的间隙,还分出了一丝心神看看身边的婧月。   然后他就惊讶的发觉,婧月看得竟比他还专注。   周熠:……?   阅人无数的皇帝当然能看得出,婧月满眼的欣赏赞叹不是假的。   啧。   他没忍住,突然抬手敲了一下婧月的脑袋。婧月猝不及防挨了一下,吃痛轻呼了一声,捂着脑袋茫然看他,他却又一声不吭认真看舞去了。   婧月:……?   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狗男人?   一曲舞毕,丽嫔和一旁奏乐的宫女仿佛这才忽然注意到众人的存在,“惊慌失措”的跪下请罪。   周熠为美人送上掌声,并且当场吟了一首诗赞美对方的美貌和舞姿,丽嫔被夸得眼睛闪亮亮,拖着舞衣长长的裙摆含羞带怯走到周熠面前,袅袅婷婷行礼。   然后被周熠亲昵地一把扶起,理了理鬓边碎发。   场景似曾相识。   落在后方的婧月暗中翻了个白眼,也不再多待,寻了个机会,找理由知趣退下,在丽嫔满意的目光下离去,将皇帝留给她一人。   从头到尾旁观了一切的青雪青露有些难过。   她们替婧月难过。   回去的路上,二人安静的过分,在婧月视线范围之外的角落里用眼神交流着,小心翼翼观察婧月的神色。   “你们做什么呢?”婧月被她们这幅模样逗笑了。   “小主,您不难过吗?”青雪扶着她,眸里全是担忧,   “我好得很,难过什么?”婧月轻笑起来,拍拍她们的手臂。“饿了,我们回去吃饭吧。”   她如今位份低微,根基未稳,贸然招惹丽嫔或者景贵人都没必要。   想截了景贵人的孕事,其实不需要去截任何人的宠,只需借了丽嫔的光和皇帝来一场浪漫偶遇,让皇帝闻一会儿缠绵意香气,再找准时机“知情知趣”的退下就行。   御花园的这场风光仍然属于丽嫔,大家都会记得丽嫔今日一舞复宠,没人会把婧月这个争宠失败者放在眼里。   多好。   之后,因这场蝴蝶美人景,周熠对婧月多了几分印象,抽空送了一次赏赐,也翻了一次牌子。   但在众人看来,丽嫔仍然是后宫最惹人注目的那位,高调张扬,得意无比。景贵人受不得刺激,依旧联系宫外的娘家,要来膳食方子布置了精巧新奇的百花宴,成功复宠了。   婧月读档的影响都被削弱到最小程度。   只是这次,景贵人不会再怀孕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过敏   转眼又是一个月末。   盛夏时节,白日里连空气都是滚烫的,后宫嫔妃们经不住闷热,纷纷被高温逼进室内,靠着冰块续命,再没人花枝招展的逛园子了。   宫人们也被热得有气无力,抓住空闲就蔫蔫缩在廊下门口等阴凉处,每天最大的盼头就是喝一碗凉水解解暑。   在这样闷热天气下,皇帝也不爱动了,进后宫的次数肉眼可见地缩减下来,受宠的还能分到一两次伴驾机会,不受宠的一个月也没见上皇帝一面。   婧月挂在宠妃的末尾,共得了三次伴驾的机会。   她已经嫌多了。   这么热,谁愿意做那事?   白天顶着大太阳过去陪吃陪玩更折腾人欸。   到了请安的日子,天热不想动,婧月就不知不觉就出门晚了,一路紧赶慢赶,进门时发现人基本上都到齐。她不禁心一紧,快步走了过去给众人见礼。   “兰妹妹今日可来晚了。”   李美人和骆才人都不受宠,时间长了渐渐报团,此时两人正挨在一起絮絮说话,静妃和怡才人沉默坐着,景贵人自顾自喝茶,只有娴贵人见她来了,热情招呼。   “是的,妹妹今日起得晚了,还好没迟到。”   婧月一一行礼问候,发现丽嫔还没到才暗自松了口气,笑着同娴贵人说话,坐下加入了众人的八卦队伍中。   同时将嫔妃们挨个检测了一遍。   无人怀孕。   很好。   婧月抬头,正好和对面坐的景贵人对视上,就冲她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景贵人见她突如其来的笑容,一脸莫名其妙。   “没,就是觉得景姐姐今日这裙子好看,想问问上面绣的是芍药花吗?”婧月仍笑着说,声音温柔。   “是啊。”景贵人被她这态度吓得发毛,下意识抖了抖裙子,又狐疑地打量她几眼。   “怎么了?”   “挺好,很衬姐姐呢。”   婧月笑着夸了一句,见她满眼警惕也不再多说,接着和娴贵人聊天去了。   “奇奇怪怪。”景贵人暗自嘀咕一声,转头就将此事抛开,没放在心上。   她并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几日无事发生。   这个月终于过去了。   婧月一觉睡醒,数了数日子,快乐在床上滚了一圈,选择存档。   六月被存入档位里。   …………   七月,京城全面进入了烧烤模式,这是婧月每年最怀念现代的时候了。   毕竟冬天再冷,碳火也足够取暖,可夏天没空调是真的受不了。   尤其昭阳宫景致稀少,没有遮阴。虽说通风宽敞,但盛夏的烈日一照,院里大片青石铺就的地面就如同烧烤板一般滚烫。一盆水泼上去,婧月都能幻视到地面蒸腾起来的水蒸气。   晒得烫jio。   不敢出门,宅居使她快乐。   一日午后,睡了午觉仍不想起身,她懒洋洋窝在榻上吃水果看话本,忽然庆安进来,说有皇后宫里的人来了。   “皇后娘娘怎么忽然派人来?”   她不由坐直了身体,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起身套了件外衣,让青露替自己挽着发,向站在旁边等候的庆安继续问道:“来的是谁?可知是什么缘故?”   “来的是静容姑娘,没问出来什么缘故,但静容姑娘看起来很严肃。”庆安躬身答道。   “静容?”   心中不祥的预感更加浓烈,看了一眼视野下方的存读档界面,她这才稳住心神。   皇后的掌事大宫女有两人,名为静容和静姿。凭婧月如今不上不下的牌面,前来跑腿的一般是坤宁宫的二等宫女。没有重要的事,可轮不到静容和静姿这样的大宫女出面。   真出事了?   没事,大不了再来一遍。   在心底安慰了自己,简单收拾一番就在桌前坐下,“请静容姑娘进来吧。”   “是。”   静容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姑娘,一张瓜子脸相貌极温柔,平日里对着宫嫔们笑意盈盈,此时却正如庆安所说,她的脸紧绷着,没什么表情。进了屋里,规规矩矩同婧月行礼,也不多讲,只说皇后娘娘有请。   婧月知道事情果然不妙了,不敢多耽搁,她立刻起身随着静容出门。   走到半路上,看着眼前的路,她又迟疑地放慢了脚步,试探着静容的口风,“这似乎不是去坤宁宫的路。”   静容就冲她一笑,“是,娘娘在渡月轩呢。”   “渡月轩?”那是怡才人住的地方。   她讶然,“可是怡才人出了什么事?”   “怡小主身体不适,前不久命人请了太医,方才又派宫人请娘娘,娘娘现正陪着怡小主,命奴婢来请您去一趟。”静容斟酌着说。   “怎会如此?”婧月惊了,“那其他姐妹可去了?”   “奴婢出来前,听得娘娘还命人去请了丽嫔娘娘,娴小主和景小主。”   听见这些人选,婧月心里瞬间有了谱,猜测这就是自己久等不至的吃瓜后续了。   一路快走,进了渡月轩就是一阵清凉。   渡月轩是临水而建的小型阁楼,院内绿竹环绕,摆设古朴风雅,炎炎夏季里竟感觉不到丝毫燥热气息,微风吹拂,迎面有丝丝水气凉意。   婧月一路疾行热出了汗,此时便觉精神一振,不禁转头多打量了几眼院内陈设,心生羡慕。   “怡姐姐这真是度夏的好地方。”   “是啊,很是凉爽。”静容随口附和道,心里只觉得惊奇,这时候了竟还能有闲心想这些。   不知是真憨还是装傻,她心想。   穿过竹林小道就到了怡才人门前。   静容按下内心的念头,面上不显,领着婧月径直推门进了房内。   房里或坐或站,已经挤满了人。   最内侧是床榻,此时床边摆了一扇屏风,将床上躺着的人遮了严实,看不见内貌。周熠和皇后坐在椅子上,面色都不太好看。   丽嫔、娴贵人已经先到了,此时站在一旁,身后跪了一群宫人,太医们躬身静立着,本就狭小的房间挤得满满当当,此时众人听见推门的动静,一同转头看了过来。   “嫔妾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婧月见这阵仗,连忙快步走近,向周熠和皇后行礼。   周熠没有吭声。   “起来吧。”   皇后抬抬手出声示意,看她起了身,又温声继续说道:“稍等一下,还有景贵人没到。”   “是。”   婧月闻言又向帝后二人屈膝行了一礼,便退到旁边,和娴贵人站在一处等候起来。   景贵人的住处离得最远,不多时,她也急匆匆赶到,进来后满头是汗,脸晒得通红,看见这场面显然也是一头雾水,却不敢多说,只乖乖低头行礼。   “好了,现在人到齐了,本宫就给大家简单说一下。”   皇帝仍然没有说话,任由皇后继续主持。皇后示意景贵人退到一边去,婧月向后退了一步,给景贵人腾出位置。   看着众人乖巧站好,皇后娓娓道来。   首先,怡才人身上出了红疹,因为花粉过敏。   据渡月轩宫人所说,前两天怡才人脸上和手臂上就有了红点,只是情况不严重,她也就没在意,只以为是不小心碰到了花粉,这种情况之前也有过,在房里窝上两天,养一养也就消下去了。   可是没想到,这次在房里休息了两天,情况却变得更加严重,今日她午睡过后浑身都是红点,血红色连绵成一片,堪称惨烈,这才惊觉情况不对,急忙请太医看过,太医也只说是花粉过敏。   怡才人不接受这个诊断。   她知道自己花粉过敏,但她的过敏症本不严重。更何况,这几日她躲在室内,房里贴身伺候的宫人们也不曾出去过,渡月轩里只有竹子,哪来的花粉呢?   太医细细查了她近期贴身用过的东西,发现怡才人用的蜜粉里被人混入了色泽相似的芍药花粉。花粉研磨得很细,若不是细看,根本无从发觉。   除此之外,她的贴身衣物和床铺被褥上也沾了花粉。   这问题就大了。   因此怡才人哭哭啼啼请来皇后,将事情交给皇后做主。   皇帝听说之后,也跟着皇后一同前来。   婧月心下觉得不出所料,这件事果然是冲着她们来的。   情况很明显。   芍药早过了花期,宫里的芍药花株上个月就撤下,换了其他花卉,内务府也不再提供芍药相关,宫里可能存有芍药花粉的地方很好查,曾经用芍药争宠,存用过大量芍药鲜花的她们四人就是盘查对象了。   她能想到的,其他三人也不傻,听到此处都变了脸色,丽嫔当先忍不住,迈出一步向着周熠跪下,眸里泪光盈盈。   “陛下明鉴!臣妾与怡妹妹素来无冤无仇,绝不可能做这种事,而且臣妾、臣妾宫里的芍药花早就用完了!”   情绪非常激动。   皇帝没做声,只垂眸静静看她。   皇后皱皱眉,正准备开口,忽然娴贵人俯下身向丽嫔说道,“丽嫔姐姐快先起吧,你这么心急做甚,皇后娘娘话还没说完呢。”   这几乎是指着鼻子说丽嫔心虚了。   “我怎么心急了?本宫行的端坐的正,就是受不了这样的冤屈!”丽嫔猛然抬头,气愤之下口不择言,“比不得你们心眼多,听见这么大的事都能面不改色的,怕不是早就知道……”   “丽嫔!”   皇后呵止住她,“你先起来,不要胡说。”   “……臣妾知道了。”丽嫔不甘不愿起身,回到一边站着,又忍不住回头恨恨盯了娴贵人一眼。   “翠翎。”皇帝终于开口,“你先将调查的情况说说。”   “是。”   名为翠翎的宫女闻言立刻站出来,应了一声便开始讲述。   “奴婢已经将渡月轩的宫人们都问过一遍,因怡小主对花粉敏感,沾染后半个时辰便起红疹,红疹又从三天前起的,便着重从三日前在室内伺候的宫人查起。”   皇帝微微颔首。   众人们屏息安静听。   翠翎在众人注视下继续说道:“怡小主身边负责梳妆的是萱草,衣裳首饰的是苓草,三天前整理床铺的也是萱草。”   她停下话语,顿了顿,众人随之转目看去,萱草和苓草正跪在一边,将头抵在地面上。   “陛下……”床上的帐帘隐隐一晃,怡才人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十分急切,“嫔妾相信萱草她们不会做这种事。”   萱草和苓草是她带进宫的陪嫁侍女。   “放心。”周熠就放低了声音安抚她,“朕会替你做主的。”   他的态度温柔极了。   皇后和丽嫔婧月等人在一旁沉默看着。   周熠没注意她们的神色,安抚了怡才人便看向仍站在原地不动的翠翎,“你继续说。”   “是。”   翠翎便继续,“除萱草和苓草之外,有机会接触怡小主妆盒、衣裳、床铺的还有雨儿和小环。雨儿三日前曾帮着苓草整理过衣橱,小环曾一同整理妆台。”   婧月打量一眼,看萱草和苓草身后还有两名十四五岁很眼生的女孩子跪着,此时浑身发抖,说不出的可怜。   “奴婢在萱草和苓草房里搜出了一罐颜料,颜料罐里还藏有大量芍药花粉,可二人却说不出这东西是谁的,渡月轩也没人领过这个。内务府记录上只有丽嫔娘娘、娴贵人小主和兰美人小主领用过。雨儿上周曾在入夜后出去过一次,与景小主宫里的阿云见面并带回来一包东西,据她所说只是一包衣物,但目前在她房里还没有搜到。”   翠翎说完,婧月便明白,这便是叫她们四人过来的原因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杀机   “皇上,颜料和芍药的记录都做好了。”   苏林恩悄无声息走上前,在皇帝耳边轻声说道。他声量低微,但房内一片死寂,衬得声音格外清晰,众人都能将他的话语收入耳中。   婧月忍不住抬头看去,正好和皇帝望来的视线对上。   “去查,翠翎一起去,皇后,你也派个人跟上。”   周熠的目光第一次朝婧月四人的方向看来,曾经温柔多情的眸子古井无波,语气平淡,“至于你们,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可以开始了。”   “……”   婧月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见到他这般冷漠态度,仍然有些心惊。   落差感有点大。   曾经说着甜言蜜语,抱着自己温柔缠绵的枕边人,一夕之间为别的女人对自己翻脸无情,谁有接受的了呢?   唉……   她暗自叹气。   倒不是伤心,她只是心疼自己。   想想未来多少年,自身祸福荣辱都要挂在这男人身上,她就好心疼自己。上一辈子不知造了什么孽,竟要和这种狗男人过一辈子。   “静姿,你跟着苏总管一起去吧。丽嫔三人先等等,查完再说也不迟。”皇后坐在一边,看了一眼宫人捧到跟前的颜料罐,出声说道。   静姿应了一声,跟着翠翎和苏林盛一起,带着人浩浩荡荡出发,分头去了婧月三人宫里核对颜料的和芍药花的存用量。   皇后说完,又看向景贵人:“景贵人,叫阿云的宫人可一起来了?”   景贵人赶紧站出来回话,“回娘娘,阿云来了,现正在外面候着呢。”   婧月注意到她方才还热得通红的脸蛋已是一片煞白。大概刚刚才醒悟过来,皇后让她将阿云一起带过来的用意。   “那就唤进来吧。”   名为阿云的宫女就被带了进来,阿云看起来年纪不大,穿着二等宫女模样,梳了两条麻花辫,此时被带着走到人群中心,怯生生的跪下行礼。   “阿云,本宫问你,你与渡月轩的雨儿可曾熟悉?”皇后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宫女,直接开口询问。   “回皇后娘娘,奴婢与雨儿是同乡,当年一起进宫,关系比其他人好些。”阿云不敢抬头,只趴在地上答话。   “那你们近日可见过面?”   “这……”阿云听了,忍不住抬头向侧面望了一眼,又想了想,谨慎答道,“这几日倒没见过面,最近的一次,应该是……应该是七天前。”   时间对上了。   皇后点点头,继续问,“七天前具体什么时间,你们见面是为了什么?”   阿云将头又深深埋在了地上,“具体时辰记不清了,大概是戊时三刻,见面是给雨儿送一包衣物,是雨儿先前托奴婢缝制的,她女红不好,贴身衣物需要做得精细,因此时常让奴婢帮忙。那天本和雨儿说好的,不防奴婢临时有事脱不开身,才让雨儿等的晚了。”   时间和物品听起来好像也对上了。   皇后还待问些什么。   吱呀~   静容忽然快步推门走了进来,手上捧了一只托盘,皇后见了便止住问话,侧脸看向了她。   静容向着上首两人屈膝一礼,“启禀皇上、皇后娘娘,那包衣物找到了,在后院的竹林里埋着呢,埋得还挺深。也亏了埋得深,被带出来的泥土与周边略有不同,这才得以发现。”   这么快就找到了?   众人闻言,都忍不住探头朝静容手里捧着的托盘上看去,盘子里团着一只脏兮兮看不出颜色的布包,极为小巧。   这都能从地里挖出来,婧月暗自佩服。   阿云和跪在不远处的雨儿则神色大变,脸上出现了真切的迷茫不解。婧月注意到她们正暗中对视,眼神交流着,神色变幻不明。   “看来是费了不少心思。”皇后也感叹了一声:“打开看看吧。”   ”是。”静容将托盘放在桌上。   一个宫人很有眼色的上前迈了一步,接过这只脏兮兮的布包,在众人注视下麻利解开,里面正如阿云所说,都是些女子的贴身衣物。   女子内衣被当着皇帝和太医、宫人面公开展示,房里的年轻女性都不禁羞涩红了脸,游移着别开了视线。   静容却神色不变,稳稳接过里面的衣物,一件件检查的很仔细,每件衣物都抖开了细查,一寸寸摸过去,又对着光细看。   一翻之下还真发现了不对。   “娘娘,这里面贴了一层纸包。”   “不可能!”雨儿失声惊呼,迎着众人注视,她软在地上,背上浸出了一层深色的汗渍。“不可能的,我、我明明……”   “纸包里是什么东西?”皇后问。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一名太医检查了静容递过来的小纸包,转身对着上首两人回禀,“纸包里装的是芍药花粉。”   花粉!   好像破案了?   “哎呀。”丽嫔拍拍胸脯,明显松了口气,“这事算解决了不是?景贵人你可真糊涂啊,就算嫉妒怡妹妹得宠,也不能让你的宫女做这种事,唉,可怜了怡妹妹的花容月貌……”   “不!”   “不是,嫔妾不知道……陛下,这不是嫔妾授意的!您相信嫔妾!”   景贵人看着被搜出来的纸包,嘴唇煞白,整个人明显傻住了。听到丽嫔这番话,她垂在身侧的手颤抖了一下,转头阴狠盯着瘫在地上的阿云。   “贱婢!”   “贱婢,你快说,是谁指使你的?”   “不,不是的,奴婢冤枉!小主,您相信奴婢,这不是奴婢的,奴婢交给雨儿的时候明明没有……”   “还敢胡说八道!你快说啊!”   两个傻子,辩解都说不到点上,越描越黑可还行。   这不是给自己扣锅吗?   婧月看着简直想叹气了。   果然,对她们这番辩解,周熠态度冷淡。   “两个一起押下去仔细审。”   他顿了顿,又瞥了眼景贵人。“至于景贵人,暂且禁足,查明后再说吧。”   “陛下!”景贵人怔怔站着,眼圈迅速红了。   皇帝口中所谓的“两个”,指的自然是雨儿和阿云了。话音刚落,自有宫人上前捂嘴抓手拖人一条龙带走,动作轻巧熟练,完全没给两人任何挣扎反应的机会。   景贵人则无力跪在了地上,没看被拖出去的阿云一眼,哭得通红的明媚杏眼只哀哀注视在皇帝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熠没再多看她,只神色不耐地问身边人,“苏林恩他们还没查完吗?”   “回陛下,”被询问的小太监十分紧张,一个大幅度躬身,“应当是快了,奴婢这就去催一下!”   “快去!”   “是!”   小太监一路小跑地推门出去了。   房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景贵人压抑不住的抽噎声断续响起,向众人展示着她的存在感。   皇帝下了命令,她本应和两个宫女一起被带出去,送回宫里禁足的。但事情没结束,她不死心,豁出脸面赖着不走,皇帝也没明说让她现在就回去,一时间宫人们也不好强行动手,只能由她跪在地上这么哭着。   娴贵人扶了她一把,将人往旁边拽了拽,拖离了中心位置。丽嫔冷眼瞧着,忍住没说出什么话来。   婧月顺势往后面避让了一下,安安静静躲进角落的阴影里,趁机悄悄活动膝盖和脚腕,换了一个站立的受力姿势。   好久没有这么长时间的站立不动了,jio疼。   不管啥结果都好,快点结束吧。拥有读档技能的女人毫无代入感的这样想。   不关心过程,她只想拉进度条快进看结局。   门又一次拉开。   慎刑司的一名嬷嬷忽然走了进来,“陛下,雨儿说出来了一个消息。”   “说。”   众人一起看去。   “雨儿承认萱草和苓草房里的颜料罐是她的。据她所说,来自于兰美人小主。”   “!”   婧月猛然抬头。   吃瓜果然吃到自己身上了,只是没想到不是对芍药花动手,而是颜料。   “陛下明鉴。”   她顶着众人瞬间汇聚过来的视线,稳住心神,向皇帝俯身一礼,“嫔妾与怡才人并无往来,更无恩怨。再说了,若嫔妾真要害人,用什么装花粉不好,非要搭上一罐颜料?给她颜料罐做什么,生怕别人查不出来是嫔妾宫里的东西吗?”   好像有道理。   大家也想颜料是做什么用的,目光又重新集中到了嬷嬷身上。   嬷嬷闻言略一躬身,“奴婢已经将雨儿带来,正在外面侯着。”   “让她进来。”周熠抬了抬眼。   方才被拖出去的小宫女又一次被拽进了这间房里,与之前相比,她整齐梳在两侧的头发散乱开来,面色苍白,外表再看不出其他异样。   她浑身无力趴在地上,将脸深深埋下。   皇后打量她一眼,开口问道,“雨儿,你说这颜料罐是兰美人给你的,她为何要给你这个?”   “不是兰小主给的。”雨儿声音低弱。   众人脸色一变。   她顿了顿,继续说,“……是兰小主宫里的青玉给奴婢的。”   “那有什么区别!”丽嫔忽然骂道:“你这奴婢,说话不好好一次性说清楚!”   “丽嫔!”皇后不轻不重斥了一句,“你别打岔,雨儿你继续说。”   “是,因为奴婢会画画,前些日子见得丽嫔娘娘和兰小主以画获宠,抢了主子的风头,便心生不平。奴婢用钱财贿赂了兰小主宫里的青玉,让青玉偷偷带了一罐颜料出来,想破解颜料调染的配方献给小主,好让小主也能用上,得陛下更多怜爱。   可拿回颜料罐后,奴婢发现罐里暗藏了花粉,小主花粉过敏的事在渡月轩人尽皆知。奴婢知道事情不对,不敢再用颜料,又不敢将此事暴露出去,就私下把颜料罐子在后院挖坑埋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颜料罐又出现在萱草两人的房里,而、而奴婢的衣物又被埋了进去……”   哦豁。   好一出波澜起伏的戏剧。   众人的目光又回到了婧月身上。   婧月仍然神色自若,“口说无凭,可有证据证明颜料罐出自我的宫里?你一个二等宫女,凭什么收买青玉为她做事?”   “回兰小主的话。”雨儿答道,“奴婢曾给了青玉一只梅花制样的珠钗,二两银子、还有一只纹了梅花的蓝底荷包。拿到颜料罐后,曾打开细看过,罐子底部有刻下的印记,青玉说,这是容春阁的宫人为兰小主调染颜料时,为了区分不同罐子而手刻下的记号,每只罐子上都有类似标记。”   她说完,有宫人立刻上前,抬起那只颜料罐,向底部一看,果然有一处浅浅的印记。   婧月依旧镇定。   “罐底几笔印记而已,谁都能添上。梅花样式的珠钗和梅花荷包更是宫里最常见的样式,如何证明是你送的?可还有别的证据?”   众人屏息敛声,静静关注她们的对话。   “回兰小主的话,奴婢还有的。”雨儿不慌不忙,脸埋下看不清神色,缓缓道来,“颜料罐的花粉里混了几片花瓣,奴婢认得有一片花瓣不是寻常芍药花,而是点翠飞霜。   因为此花颜色奇特,故而被奴婢记下,有空就会去看看。而点翠飞霜颜色素淡,不受主子们喜爱,一向摆在御花园西边的偏远角落,奴婢认出花瓣后,曾专门去御花园问过,近日来只有兰小主去过那里。”   嘶,原来杀招在这里。   婧月懂了。   看着宫人们从颜料罐里翻出花粉包,从里挑出一片干枯的白绿间色的芍药花瓣,她一时默然无言。   苏林恩和翠翎很快回来,确定婧月宫里确实少了一盒颜料。   证据确定无误。   迎上周熠望过来的冷淡视线,婧月选择了读档。   作者有话说:   作者智商余额不足,更不会写宫斗阴谋,反复修改了几遍都不太对劲,唉,卡文难受死了。   请大家看文时不要带脑子,假装这是很精妙的计谋好了,咳咳~ 第14章 回档   读档成功!   婧月先选了一个月的读档位,回到了七月一日的清晨。这是已经确定景贵人没有怀孕,距离花粉过敏事件还有九天的时间。   从床上坐起身,没有急着下床,她靠着床从系统的物品栏里取出笔记本,借着纱帐透入的微弱晨光一边翻看一边整理思路。   这件事还有很多疑点没搞清楚。   雨儿若是花粉事件真凶,那她只负责整理了衣橱,蜜粉里的花粉又是如何混进去的呢?   帮忙整理过妆台的小环,仍有很大的嫌疑。   雨儿说,她已经将颜料罐埋进了地下,那罐子又是如何悄无声息跑到萱草和苓草的房中,衣物里的花粉包又是谁放进去呢?   婧月怀疑动手的有两个人,雨儿和小环都脱不了干系。   至于幕后黑手,按照谁受益谁有嫌疑的原则。   怡才人严重过敏容貌尽毁,不知要修养多久才能恢复,景贵人已经被攀扯上,逃不了一场禁足,最后还不知能否洗清嫌疑,这两人都可以先排除。   剩下的就是娴贵人和丽嫔了。   怡才人、景贵人和婧月三个宠妃,过敏的过敏,受罚的受罚,剩下她们两个就都成为了赢家。   丽嫔平日里咋咋呼呼,张扬跋扈,在众人眼里是心直口快的无脑人设,但究竟如何,还需要再次确定。   至于娴贵人,那就更可疑了。   婧月拿笔画出几个地点,写写画画,很快有了初步计划。   首先,需要派人去御花园,确定之前散步的路上究竟有没有那株所谓的“点翠飞霜”,又究竟还有谁在附近停留过。   几株芍药的消息罢了,地方又偏僻人少,这应该是最好查的。   其次,需要人注意着渡月轩的动向。幕后黑手显然是预谋已久,为何拖延这么长时间才动手?为什么挑这个时间动手。渡月轩必然在近期内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幕后黑手抓到了下手的机会。   这件事有些敏感,只能让贴身心腹去做。   最后,就是那只颜料罐了。需要注意着青玉的动向,点清楚库房里的颜料罐,看看那只颜料罐还在不在。   婧月思索片刻,打开视角下方的系统面板开始查看商城,根据现有的备用点数,翻了片刻,她忽然有了一个好主意。   不仅能把幕后黑手抓出来,还能给对方回敬一番。   打定主意,婧月就起身,今日是请安的日子,她一边被宫人们伺候着洗漱穿衣,一边在脑内复盘自己的计划,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笑意。   青露和青雪被她乐得莫名其妙,眼神交流几次,到底没忍住,青雪凑过来问她:“小主,今日是什么好日子吗?”   “是的呀。”   婧月就冲她露出大大的笑容,手还很闲的拽了一下她垂下来的辫子,“今天是个好日子,睡醒之前还做了一个好梦!”   “哎?”   青雪急忙救回自己无辜的辫子,捏在手里无意识地晃了晃,十分好奇,“小主梦到什么了?”   “不告诉你。”   “说说嘛……”   “就不!”   婧月笑着去吃饭了。   青雪和青露在身后面面相觑。   ……   从坤宁宫请安回来,婧月把自家宫人们分别喊进房里,将事情一连串的安排了下去。   她先嘱咐青露去库房清点了颜料罐,将每只颜料罐都点清楚,确定没有少的,她这才放心,又让青露注意着青玉的动向。   她叫来庆安,说她想出了新的争宠主意,之前在花园里散步,观察了花朵的不同姿态,在画技上有了新突破。   但现在有几种花一直画不好,园子里的芍药又都撤下了,便让庆安去御花园经常散步的那条路上找宫人问问,撤下的花搬到哪里去了,还有谁曾去摘过,哪里可能还有存留。   她随口点了几个花,其中包含了点翠飞霜。   庆安不疑有他,迅速去问了。   回来之后庆安告诉她,撤下的芍药花都是凋谢干净的,正堆在花房里等着处置,上面早就没了花朵。   至于宫里谁曾来摘取过花枝,御花园的宫人倒是记得清楚,毕竟这里偏僻,花株都是不受喜欢的种类,摘花的人并不常见。   他们说还有丽嫔的宫人来过,至于还有哪里有存留,就不清楚了。   婧月听了没说什么,只笑着安慰了自觉办事不利沮丧不安的庆安,让他下去继续做活。   她吩咐向来活泼人缘好的青雪,让她近期多关注宫内嫔妃们的动向,受宠的都关注着些,只说是觉得近日会有事情发生,感觉不太好,需要时刻警醒。   青雪果然重视起来,每日都出去转转,四处旁敲侧击,将各类消息都整理出来向婧月汇报一次。   过了两日,到了记录中皇帝会来的日子。   她从系统里买了一包香料,一块类似的颜料,一包副作用极强的假孕药粉。   婧月吩咐青露取来一只颜料罐,将其中颜料取出换了别的密封盒子装了,空罐清洗干净又晾晒去味,亲手将系统商城里刚刚购买的香料,仔细包好放进去,又特意将它撒出来一点,香粉碎末散落在罐内。   完成之后,把罐子举起来,将底部刻下的标记略做修改,以示区别。   “小主,您这是干嘛呀,香料怎么能用颜料罐装呢?”青露对她这番操作迷惑不解,看着罐子很是心疼。“要是放坏了怎么办?”   “你不懂,这是一种特殊的保存方法。”   折腾完成。   婧月满意地起身,拍拍手里的罐子,从罐子的密封性到香料的养护方法,对着青露一阵忽悠,骗得青露将信将疑,只能无奈听她的,将罐子捧起按照封存颜料罐的方式再次封好,放置在了房间多宝架上。   当天晚上,周熠溜达着进来了,进了内室他抽了抽鼻子,四处张望一眼,感觉有些惊奇,“什么味,月儿换香料了?”   “陛下万安!”   “没有的,只是这几天收拾屋子,翻出来了几块有趣的香料,今日正好整理了一下。”婧月见他来了,很是高兴,屈膝一礼就笑靥如花地拉他进来坐下,口中解释道。   “哦,如何有趣?”周熠懒洋洋靠在她的榻上,笑看着她随口问道。   “嫔妾拿给您看。”婧月眼眸亮亮,转头招呼青露将收好的颜料罐拿出来,亲手打开捧给他看。   “您看,这几块香料嫔妾也记不清是哪里来的,很有异域风格,香气清淡又很别致,极易留香,碰到哪里都能留有味道,而且留香时间极长,一旦沾染就几日不散。”   “哦?”周熠似是不信。   “是真的,四日前青露收拾屋子的时候拿了一下,直到今日身上还有香味呢。”婧月说得认真。   “竟能留香这么久。”   见她说的确定,皇帝起了兴致,看着她用帕子垫着捻起来一块香料,也偏头凑过去仔细闻了闻,“这样说的话,确实难得,香气极淡又留香很久的可不常见。但是……”   “嗯?”   婧月一边听他说,一边亲自动手将罐口封上,同时不动声色将罐里香料收回系统物品栏,又将刚购买的颜料封了进去。   封好罐口,她发出一个疑惑的鼻音,娇娇俏俏向着皇帝一歪头。   “你简直胡闹。”   周熠看着她将颜料罐重新摆回架子上,又欢快跑回来依在自己身边,抬手弹了弹她的鼻尖,语气略带不满,“好好的香料,你做什么用颜料罐装它?”   “诶呀!”   婧月捂住鼻子,水盈盈的眸子无辜看他,像极了某种小动物,“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密封罐嘛,正好之前颜料剩下的空罐子很多,您看,大小也正合适,反正都是小罐子,收拾干净了不会有问题的!”   皇帝没好气,“要是和颜料搞混了怎么办?”   “不会的……”   婧月拉他看罐子底下的标记,“看,嫔妾让人在每只罐子底下都刻了记号,装香料的这只用特殊记号作为标识,用的时候举起来看看就知道了。”   “好好好,朕的月儿真聪明。”   皇帝无话可说,只能把人揽进怀里,违心地夸了几句。   “真的嘛?”   婧月眼睛亮晶晶,得寸进尺地扒在他身上不放,开始撒娇,“陛下再夸几句!”   “……”   “再夸夸嫔妾嘛!”   给点阳光就灿烂。   周熠非常嫌弃:“德行!”   他不想再聊下去,一个翻身,干脆利落的堵住了怀里人即将出口的抱怨。   这一晚,皇帝和婧月都很心满意足。   ……   第二日,皇帝早早去上朝,留下婧月一人睡了个幸福的回笼觉。一直睡到半中午,天气闷热起来才懒洋洋起身,一边吃着早午饭,一边听青雪汇报昨日的宫中动向。   听着听着。   一只小笼包忽然在半空中停住。   “等等。”她示意青雪停一下,“渡月轩的事再详细说说。”   “是。”   青雪不知自家小主为何会对渡月轩感兴趣,她略想了想,便详细说起来。   “据说怡才人昨日将渡月轩里的陈设摆件全部换了一遍。因为换了新的床帐和帘子,嫌摆设不配套了。”   “全换了一遍?”   婧月从这番话里抓到了些许头绪,面上露出几分惊奇,继续追问着,“她换了什么床帐和帘子,还能让摆件都不配套了?”   “听说是刚换了夏日用的纱帐和一套玉石珠帘。”   青雪解释道,“因为渡月轩凉爽,怡才人又体弱畏寒,先前还一直用的是春天的样式,昨日才刚换上夏季的料子。怡才人便说将房里摆件也一同换了,看着清爽些。”   “原来如此。”   婧月算算时间,距离花粉事件还有四天。   与此同时,青露在库房里正好堵住了鬼鬼祟祟的青玉。   作者有话说:   成功更新! 第15章 前奏   此时日头已高,庆安刚刚跑了一趟膳房,正热得满头大汗躲在房里喝酸梅汤消暑。婧月起身不久,青露和青雪在跟前侍奉着梳妆和用膳。   正是好机会。   青玉听着房里的动静,随口支开守在门口的庆喜,便转身进了库房,悄悄关上门四处打量着。   她刚捧起一罐颜料,举在眼前仔细看,忽然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你找颜料做什么?”   “谁!?”   她吓了一跳,手忍不住一抖,手中的颜料罐端不住眼看着就要摔下去。身后突然出现的青露眼疾手快,一把将罐子扶稳,从她手里接了过来。   “哎别摔了,你可赔不起。”   “青露姐姐?”   抬头看见是她,青玉身子一晃,面色顿时惨白,腿软了坐在地上,呆滞望着她,“你、你怎么……”   青露没理她,只低头仔细检查着手里的罐子,再三确定了封口严密没有破损,罐身外表也没有任何异样,这才松了口气,冷淡低头看向神态狼狈的青玉,“问你呢,你拿颜料做什么?”   “没,我不是找颜料。”青玉勉强回过神来。堆起一个笑容,强撑着找理由,“我、我就想着库房里的东西很久不用了,今天正好有空,为小主整理一番,也帮姐姐做点事……”   “得了吧。”   青露嗤笑一声,冷眼打量她:“小主早就说过,这个库房只有我能进,你会不知道?你是想帮我还是害我?”   “不是。”青玉一时语塞,绞尽脑汁试图重新解释。“我……”   “行了,小主马上就来了,有话你跟小主解释吧。”   青露不耐听她胡说,一把将她从地上拽起,交给站在身后的庆喜看守着,自己则俯身将颜料罐重新摆好,又不放心的清点了一遍。   “原来是你。”青玉晕头晕脑被她拽起来,慌乱间转身看见庆喜,这才恍然明白自己被抓到的原因。   她竟然栽在了从不放在眼里的小太监手里?   不敢冲青露发火,她只能怨恨盯着庆喜。   庆喜抬抬眼皮,懒得搭理她。   庆安和庆喜都是一起被内务府分来的内侍,庆安年纪大些,进宫时间长,自然做事更麻利妥帖,再加上能说会道,表现几次就得到了婧月的倚重,渐渐的,有事就习惯让他做了。   庆喜被他稳稳压着,逐步淡出了婧月的视线,平日里只能得到无关紧要的跑腿活,容春阁里人人都能指使一番。在这捧高踩低、弱肉强食的后宫里沦为容春阁最底层,他又如何能甘心?   他想出头都想疯了。   几天前得了青露几句暗示,他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于是连着几日,在如此炎热的天气下,他顶着太阳勤勤恳恳站在院里盯梢,被晒得几乎中暑这才终于抓到了时机,牺牲卖主的青玉,换自己在小主面前露脸。   真是天大的好事,庆喜发自内心的对青玉表示感谢。   卡擦一声轻响。   库房的木门又被推开,婧月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   婧月饭还没吃完,听到青露的汇报,匆匆换了衣服就在庆安的陪伴下过来,见到眼前这幅场面,她皱皱眉,脸上显出几分疑惑,“青玉,你在这里做什么?”   “奴婢/奴才见过小主!”   向婧月行过礼,青露侧脸朝庆喜看了一眼,庆喜立刻会意,知道她这是有意抬举自己,让他出言在婧月面前解释情况。   “回小主的话,奴才前几日便得了青露姐姐的指示……”多得了一个露脸的机会,他心中感激,动作却不慢,上前一步躬身答道,口齿伶俐地说起了前因后果。   婧月只静静听着,将他们的互动收在眼里,却毫不在意。   容春阁就这么几个人,庆喜的处境她当然清楚,但这关她什么事呢?   他若有本事扛过庆安的打压站到自己面前,再提拔任用也不迟。没本事的话,那更不必关心了。   “竟是这样。”   听完庆喜的解释,见他逻辑清晰,声音顺耳,语句简练。相比之前,明显是大有长进,便知道他这段时间下了苦功,不禁满意地点点头,对他表示赞许。   “做得不错。”   “多谢小主!”   简单四个字,庆喜顿时心花怒放,只觉得这段时间的苦都没白受,他心情激动之下,忍不住扑通跪下,声音响亮回道:“奴才只是尽了本分而已,不敢当小主称赞!”   还是年轻了,不够稳重。   见他这幅表现,婧月又笑了一声,越过他去看跪在地上的青玉。   庆安安静跟在她身后,阴阴的视线盯在了庆喜的背上。庆喜感受到了,起身冲他一笑,低头向后退了一步,示意让他先走。   庆安冷睨他一眼,自顾自走到了前面。   婧月不管身后的互动,她已经走到了青玉的面前。   “小主,求小主恕罪……”   青玉跪在地上,看着婧月步步走近,吓得声音都在发抖,她进宫没几年,没经过事,被青露抓到就惊慌失措。见到这幅阵势,联想到宫里种种刑罚传闻,心神更是崩溃,忍不住趴在地上大哭了起来,再不用人多问,自己倒豆子般就将事情一五一十说出。   说辞和上一轮中的雨儿所说一般无二。   她当真只是为了些银钱。   竟然真的愚蠢到这般地步。   “所以,你就是为了这点银子?”婧月漠然看着她,“这容春阁是缺了你的衣裳穿,还是短了你的吃食?青露克扣你的月例银子了?”   见她发怒,虽知她说的是反话,众人仍乖巧低下头,屏息静立着。   “不曾,不曾!是奴婢鬼迷心窍,奴婢家里上周传来消息,说弟弟生了病急用钱……雨儿她承诺事后再给奴婢十两银子,所以、所以就、奴婢以为一罐颜料罢了,您又很久没用,不妨事的……“青玉趴在地上泣不成声。   “小主,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饶了你?”婧月忽然粲然一笑,“可以啊。”   可以?   众人面色瞬间一变,一同惊讶万分看向了她。青玉更是怀疑自己听错了,哭声都顿时噎住,呆滞的哽在原地。   “真的吗?”回过神来,她便狂喜,泪眼朦胧抬头望着婧月,向前膝行一步再次确认,“小主,您肯原谅奴婢?”   婧月没搭理她,只继续问道:“你和雨儿约了什么时间取颜料?”   “雨儿说午膳前便来取。”看到了生存的希望,青玉明显态度大变,整个人精神起来,“小主您要见她吗,奴婢一会儿就将她带到您面前!”   “不必了。”   婧月瞥她一眼,转身从架子上重新取下一罐颜料,拿在手里漫不经心翻转把玩几下,示意青露去递给青玉,自己则抽出帕子擦了擦手。   “小主?”   怀里忽然被塞进一只罐子,青玉茫然抱紧,仍然呆呆看着婧月,被这番操作彻底搞懵了。   “怎么?这是你要的颜料啊。”   婧月微微一笑,俯身替她理了理鬓边散乱的发丝,柔声细语,“她不是让你偷颜料罐么,那你就送给她。”   青玉一哆嗦,不敢吭声。   婧月凝视着她,“你不是想让我原谅你么?”   诶?   “奴婢懂了,奴婢知道怎么做了。”青玉忽然恍然大悟,直起身子从地上支棱了起来。   不料婧月又是嗤笑一声,“你知道什么了?这就是一罐颜料罢了。”   “……?”   什么?   真是颜料?   青玉又陷入了迷茫。   婧月懒得跟她多说,冲青露挥挥手,让她将人带下去。“行了,离午膳也没多少时间了,下去收拾一下,别让人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迷茫不知所措的青玉闻言一个激灵,听懂了这一句,“奴婢明白!”   回到房里。   青雪刚刚将饭食撤下,把内室收拾好,给婧月泡了一壶菊花茶,正在专心晾着酸梅汤,见她进来,连忙迎她坐下,欲言又止。   婧月计划又完成了一个环节,心情很好,在桌前坐下后,摸摸还温热的酸梅汤,直接干了一大碗。   爽。   青雪看了看她,又去看看门口的庆安。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见青露不见踪影,跟着回来的庆安又面容沉肃,一时不敢吭声。   “没事儿,忙你们的去吧。”   喝完一碗酸梅汤,见气氛沉闷,站在旁边都不敢出声,婧月连忙挥手让他们散了,自己起身到榻上瘫平,“我看会话本,青露来了让她先去净手,多洗几遍,最好把衣服也换了,然后来见我。”   “是。”   青雪不明所以,担忧看她一眼,顺从退了出去。   看了几页,青露急匆匆进了房,身上衣服已经重新换过,衣袖边还带着水迹。此时小脸紧绷着,面色难看极了。   “小主。”她向婧月福身一礼。   婧月放下手里的话本看她一眼,忍不住笑起来,“看把我们青露姐姐晒的,快坐下喝碗酸梅汤缓缓。”   青雪跟着进来,闻言果真给她倒了一碗酸梅汤。   青露:“……”   “小主!这会儿了您怎么还有心情拿我说笑。”   她气得喝不下酸梅汤,在婧月面前团团转,“您怎么就这样放过她了?还真让她把颜料拿走,万一有什么坏心思……”   “好啦好啦,不会有事的。”   婧月慢悠悠哄她,“你没见我给的是哪只颜料罐?”   嗯?   青露一愣,心思一转,抬头往旁边的多宝架上看去。   “咦?”   “对。”   婧月俏皮冲她眨眼。   青露恍悟,瞬间恢复了镇定,脸上显出笑意,“小主您前些天换罐子,原是早就知道……”   “也不算是。”   “我只是听了些风声,并不确定,所以才让你盯牢了库房。准备这个也不过是以防万一,不想真能用上。”   婧月坐起身,忧愁地托腮叹气,“没想到她真会做这种事。”   “您别为了这种人伤怀。”青露上前一步,手法轻柔地拢起她的长发,为她按摩,口中劝慰着,“想想可真惊险,若不是小主您有所提防,早做准备,就真让她得手了。也不知那些人要您的颜料究竟做什么,怡才人平日里不声不响的,竟是这种人。”   “究竟是谁做的很快就清楚了,我不担心,”婧月反手拍拍青露的手臂,又冲着青雪笑起来,“反正,还有你们陪我呢。”   “是。”   青雪也靠了过来,殷勤替她捶腿,“奴婢会一直陪着小主的。”   “不对……”按着按着,青露忽然回过神来,认真看她,“所以您先前说的,颜料罐比香料罐密封更好,材质更利于保存的话都是哄奴婢的?”   “……”婧月突然哽住。   …………   另一边,青玉抱着怀里的颜料罐,忐忑不安站在角落里等着,等待雨儿的同时,她还在心里反复琢磨着婧月的话,猜不透具体含义。   “青玉姐姐?”   忽然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今日惊吓过多的青玉身体一抖,好悬没把罐子又摔一次。转身看去,见是一个陌生的小宫女,她警惕地后退一步,将手里的罐子藏了藏。   “你是谁?”   小宫女向她一福身,态度恭恭敬敬,“回姐姐的话,我是渡月轩的彩儿。今日雨儿姐姐说,她和青玉姐姐有约,但她在小主身边伺候着脱不开身,便要我帮忙来取。”   “真的?”青玉狐疑的上下打量她一眼,找不出话里的破绽,迟疑片刻,最终将罐子往她怀里一推,“那你就拿去吧,让雨儿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是,我一定转告。”自称彩儿的宫女又福身一礼,带着罐子匆匆离去了。   青玉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纠结半晌,不知道自己做对了没有,跺了跺脚,满怀忐忑地回去见了婧月,将见面的情况详细禀报。   婧月听她说完,只点点头,“我知道了,下去吧。”   就这?   就行了?   紧张出一身冷汗的青玉见她这般轻描淡写,心里更加愕然,迟疑着不知该不该走,又害怕拖延着更惹怒婧月,磨蹭一会儿,在青雪青露冷然注视下慢吞吞退了出去。   看着她离去,房门从外面关上,青雪冷冷作出评价,“愚蠢。”   “愚蠢而不自知,自寻死路。”青露做补充。   “非常精准。”   婧月又捧起一碗酸梅汤,对她们的评价表示赞同。   带着颜料罐离去的彩儿却没有回渡月轩,抱着罐子急匆匆转了几个弯,俯身又进了一处角落,声音低微,“……姐姐,颜料罐取来了。”   “可有人注意到?”   “没有,我来时注意着的。”   “那就好,你稍等片刻。”   “姐姐请快些,我怕雨儿生疑。”   “放心。”   “咳咳,这什么呀,这么呛?”   “好浓的味,不过确实是颜料啊。”   “那就没错了。”   “姐姐快些吧。”   “别急别急。”   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不多时,彩儿又急匆匆带着颜料罐跑出来,回到了方才那处角落,雨儿正站着,焦急地四处张望。   “雨儿姐姐。”   雨儿被吓了一跳,转身狐疑看她,“你是?”   她恭恭敬敬一福身,笑着解释道:“我是昭阳宫的彩儿,今日青玉姐姐说她与姐姐有约,但……”   作者有话说:   是大肥章!【骄傲叉腰】   随榜更,明天还有更新哒! 第16章 再起   渡月轩内。   雨儿一路低头小步疾行,藏藏掖掖将颜料罐揽在怀里,避着人抄小路走,直到进了自己房里关上房门,她才松了口气,抬起袖子擦了擦汗水,将颜料罐放在床铺上,又仔细观察了封口,这才小心沿着边缘将罐口打开。   啪的一声轻响,罐口开封,一缕轻烟似的粉末随着气流飘出,随即便是浓郁到辣眼睛的香气扑鼻而来,雨儿正探着头向罐里看着,猝不及防之下被香味呛个正着。   “阿……阿嚏!”   她本能闭上了眼,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转过身打了响亮的喷嚏。   这颜料怎么这么香啊?   她不理解。   缓了一阵,好容易适应了这股浓香,用衣袖掩着鼻子,她重新举起罐子对着光看去,探手想取出一块颜料来看。   然而一摸之下,她摸到了一包质感明显不同的东西。   嗯?   雨儿动作一滞,心生好奇,连忙将这物取出。翻出一看,竟是一只折叠整齐的纸包,将纸包随手打开,她却悚然一惊,整个人僵在原地。   砰砰!   房门被人拍响。   “雨儿,雨儿你在房里吗?”   这是同住一屋的小环的声音。   “在呢,这就来了!”   雨儿闻声一个激灵,慌忙将纸包胡乱折起,重新塞回罐里,又从床下装衣物的箱里随便拉出了一卷衣物,将罐子随手裹住又重新推回床下。   做完这一切,她理了理身上的衣服,长舒了一口气,这才表情自然的将门打开。   “来了来了!”   “你在干什么呀,小主都找你半天了。”小环见了她就抱怨,又不满地探头往房里看,“我们都要忙死了,偏你会躲懒。”   “我不是故意的……”雨儿就连忙拉着她一起走,随手带上了房门,陪笑解释道,“天气太热了,我有点头晕,就回来稍歇歇。”   “头晕?”小环怀疑地打量她,“真的假的……噫你身上什么味,香得古怪。”   香味!   “有吗?”   雨儿动作一滞,下意识抬起袖子闻了一下,不自然地解释道,“刚才太热了,我想换身衣裳,可能是衣箱里染了味道吧。”   “味道真的很浓吗?”她口中说着,又扯了扯身上衣服问道,试图让香味散发的快一些。   “很浓。”小环嫌弃地离她远了一点,“这味太大了,你用的什么啊,也不怕熏到主子。”   “这……”雨儿一想也有些为难,停下脚步拉着小环央求:“好妹妹,你要不再等我一会儿,我进去换身衣裳,不然熏到主子就不好了。”   “偏你事情多。”小环嘟囔着,有些不情愿,“快去吧!”   “好的好的。”   雨儿便转身又跑进了房里,小环在她身后紧跟进来,眼神不经意扫过床下卷得一片混乱的衣箱,看了一眼,随口催促着,“好了吗,快些,不然小主问起来我可不替你说话。”   “好了好了。”   雨儿被催急了,随便从箱里抓起一件外衫套上,就跟着她离去。   …………   半夜。   渡月轩早已熄了灯,一片寂静。   雨儿躺在铺上睁着眼,想着心事,静静躺了良久,她终于做出决定,转头看看呼吸声已经均匀的小环,悄声下床拉开衣箱,抱出里面卷着的颜料罐,又摸了摸那只纸包。   又不放心地瞥了眼旁边的小环,披上外衣,轻手轻脚地推门出去。   到了后院,一路走进深幽的竹林,阴凉的夜风吹过,让她不禁紧了紧身上的衣裳。   她本就穿得少,夜间水边的竹林格外凉,夏日薄衫在这风里一吹就透,只觉得透骨阴寒,更可怕的是随着林间轻风拂过,竹叶沙沙响着,在地上晃出一片交错阴影。   雨儿曾经听过的各类恐怖故事,这一时全部从脑海中涌现。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疑神疑鬼张望了半天才勉强说服自己冷静下来,蹲下身开始挖坑。   可惜挖坑工作并不顺利。   找不到趁手工具,夜里寒冷又害怕,她挖了一阵就实在做不下去,草草将坑加深了些就将罐子往坑里放,埋上泥土又盖了些碎叶,用脚踩了踩,后退几步观察片刻,她就慌忙回了房里。   推开房门,见小环还安静躺着,呼吸依旧平缓,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稳稳心神,她轻轻脱衣钻进被里躺好,不多时就睡了过去。   她刚刚睡熟,房里的另一个人就动了动,悄然坐了起来,从怀里摸出了一枚纸包……   第二日。   怡才人早早起身,内室几名宫女围着她团团转。萱草为她穿好衣衫,又扶着她在妆台前坐下,拿起梳子梳开了她的长发。   小环端着首饰盘子从后面过来,不防苓草抱着锦被正从床边退出,两人猝不及防的一碰,小环眼疾手快将首饰盘往怀里带着扶住,自己却没站稳,抱着首饰盘摔在了怡才人的床边。   “哎呀!”   她低声惊呼一声,袖里的一张手帕也跟着甩出,落在了床榻边,她扶着床沿站直身体,慌乱将手帕收起就低头检查怀里的首饰托盘。   “怎么样,没事吧?”   苓草也惊了,顾不得手上的活,放下被子就来帮忙。   “快看看首饰!”   “应该没摔坏。”   二人聚在床铺边,快速将盘里首饰一一看过,这才一同放下心来。   “没事。”   “没事就好。”   她们又对视了一眼。   “你们在做什么?”   妆台边的怡才人和萱草说着话,久等首饰不至,不禁奇怪地转头看过来。   “怎么了?”怡才人疑惑打量着二人。   “没事没事,小环说有首饰没放好,奴婢帮她再摆一下。”苓草就笑着起身,又扶了一把小环,轻轻一推她,“快去吧,别让小主等急了。”   ,“是,谢谢苓草姐姐。”   小环感激地看她一眼,托着托盘快步过去,同萱草一起侍奉怡才人梳妆。   雨儿正整理着衣橱,见苓草过来,又麻利地接过她手里的被褥,更换好新的放在床上铺展。   妆扮妥当,怡才人站起来,由萱草和小环细细抚平她身上的每处褶皱,便带着萱草说笑着出去用膳了。   苓草将床铺收拾好,看了眼仍在收拾妆台的小环,也匆匆出门去。   内室里瞬间冷清下来,只剩了小环和雨儿两人。   雨儿将自己的活做完,转身看见小环还在对着托盘仔细擦拭每一样首饰,她犹豫了一下,上前主动帮忙。   “小环,你怎么还没做完,我来帮你吧。”   她口中说着,就拿起一支珠钗要替她收。   “不用!”   小环猛然抬头,一把抓住了她手里的珠钗表示拒绝。   雨儿被她扯得一晃,无意中撞到了边上的蜜粉盒子,衣袖拂过,粉盒盖子无声滑开,有几缕粉末撒出。   “你怎么了?”她没去看粉盒,只疑惑看着反应激烈的小环。   “没事,不用。”   小环回过神来,松开她的手,露出笑容,“你忙你的吧,我马上就完了。”   说着,她低下头加快速度收拾盘里的首饰。   “我已经做完了。”   雨儿口中说着,衣袖又不经意从桌上扫过,走出几步略站远了些,一边整理衣袖一边向外走,“那我走了哦。”   “我也好了。”小环将首饰锁进柜子里,快步追上了她。   两人一同离开了内室。   怡才人当天开始起红疹。   …………   转眼,又到了回档那天。   午后。   婧月午睡醒来,看看窗外的天色,换了一身衣裳,将头发简单挽起便坐在榻上看话本。   可惜书翻了几页,盯着那些字看了几遍,她却什么也没看进去,枯坐了一会儿终于放弃,将书随手丢开,捞了几颗葡萄丢进嘴里心不在焉地吃着。   青露在旁边看着,又剥了几颗葡萄放在她的手边,婧月却又说不吃了。   青露:……?   青露不明白她为什么心情不好,想了想,倒杯水试了试温度,递给她,“小主,您喝点茶?”   “不喝。”婧月神色恹恹。   青露很迷茫,转头去看青雪,用眼神询问。   青雪冲她摇摇头。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响动,隐约说话声响起,婧月转头看去,果然下一刻庆安便进来,说是皇后派人来了。   “皇后娘娘怎会忽然派人过来?”   她面上流露出几分疑惑,站起来走流程询问了庆安,理了理鬓发走出内室,略说几句就跟着静容一起离去。   一路匆忙进了渡月轩,向坐着的帝后二人行礼请安,她就走到一边站着。   熟门熟路站在娴贵人身边,与上一轮不同,这次她还有心情注意着丽嫔和娴贵人,去观察上一轮没看到的细节。   只见丽嫔神色飘忽,低头一直卷着手里的帕子,似乎有些焦虑。娴贵人则神色平静,注意力仍然敏锐,察觉到她的目光,还转头冲她一笑。   婧月也坦然回了她一个笑脸。   景贵人匆匆赶来,受到阿云牵连,慌乱之下落得禁足的结局,阿云和渡月轩的雨儿一齐被带下去审问。   审问不久,雨儿就招供说出了颜料罐的来处。   一切都和上一次一样。   见众人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婧月同样提出质问,让嬷嬷将雨儿带来对质。   雨儿也是同样的解释说辞。   但后面就不一样了。   婧月看着宫人抬起那只罐子,向众人展示罐底的记号,她忽然咦了一声,上前一步细看片刻,又转身问雨儿。   “雨儿,我再问你一遍,这只罐子可是青玉亲手交给你的?”   雨儿一愣,迟疑一瞬,依然咬牙坚持,“没错,是青玉亲手交给奴婢的。”   态度很是坚决。   但婧月等的就是她这句话,闻言立刻向着皇帝哭诉,“陛下容禀,这婢子分明在说谎。”   周熠看了过来。   “上次您来容春阁,嫔妾曾和您说过的,一只颜料罐被嫔妾拿去装了香料。为做区别,嫔妾还在罐底将记号略做了修改。”   婧月隔着帕子将颜料罐捧在手里,递到皇帝面前,“您看,正是这一只!”   周熠闻言,又对着罐底仔细打量,感觉有点印象,就点头,“是有些眼熟。”   “请陛下为嫔妾做主!”听他承认,婧月就直接跪下了,声音哽咽,“嫔妾宫里空罐很多,这只罐子本是装了香料的,又如何再拿去装颜料。何况这罐底的标记是您过了目的,就算嫔妾要害人,也万万不会用这只罐子啊。”   很有道理,周熠神色更加严肃。   “也不知这罐子为何会落在这里,里面的香料又哪去了。”她哀哀哭了起来,“请陛下再好好审一审这个雨儿,还嫔妾一个清白!”   “你先起来。”周熠面色沉沉,对婧月说了一句就盯在了雨儿的身上。   雨儿不料竟有这种转折,一时慌了神,眼见着又要被拖下去审问,她挣扎着抛出了最后一个杀手锏,“奴婢、奴婢还有证据!”   “陛下容禀!”   “奴婢还有证据!”   她一遍遍喊着。   “陛下。”   娴贵人站在一旁,听着她的喊声,面上露出几分不忍,“不然、您再让她说说吧,把事情都展开说清楚了,也好还兰妹妹的清白。”   作者有话说:   雨儿骂骂咧咧,并实名举报某个开挂选手.jpg 第17章 处罚   周熠看了娴贵人一眼,想了想,就点点头,“那就让她说。”   此话一出,眼看就被拖到门外的雨儿顿时又被扔了下来,她感受到生存希望,挣扎着从地上起身,不顾自己狼狈的模样,跪直身体大声说出了花粉包里点翠飞霜花瓣的事。   “奴婢专门找花园的附近宫人问过,近日里只有兰小主曾去过那里!” 她态度非常坚定。   众人被她这般坚决的语气镇住,目光不由又转到了婧月身上。   “你还在说谎!”婧月厉声呵斥,一边说着,又看了眼丽嫔。   “你说的点翠飞霜我知道,我也确实去看过。”   她就直接承认了。   “?!”   雨儿眼睛一亮,还没等她高兴起来,婧月又继续说了下去。   “但你是找哪个宫人问的?前些天,因有几种花一直画不好,我也让庆安去找御花园西角的宫人问过撤下的芍药搬去了哪里,宫里还有什么地方可能存留。庆安说那宫人告诉他,丽嫔娘娘的宫人也去过。怎么到了你的口中,就变成只有我一人了?”   什么?   雨儿顿时失声,见鬼一般睁大眼睛看她,又下意识一同看向了丽嫔。   “你胡说八道!”丽嫔猝不及防被提到,迎着众人的目光,口中本能辩解道:“哪个宫人见了?我从不曾派宫人去过!”   婧月迎上她的目光,冲她微微一笑,“丽嫔娘娘可识得那点翠飞霜?”   “当然不了。”丽嫔一口否认,“听都没听过,本宫怎会认得!”   “那就怪了。”婧月陷入思考,口中还继续说着,“嫔妾前段时间可在御花园西边见着您,还有您宫里的芷兰,娘娘既然不认得点翠飞霜是什么样,您就连具体的地点和花朵模样都不用确认,就肯定您的宫人不曾去过?”   “这……”   丽嫔一时哽住。   见她被问得哑口无言,众人看过去的目光,便逐渐显得微妙起来。   “拖下去再审。”皇帝最终下令。   这次雨儿没来得及说任何话,就被捂住嘴拖了出去。   众人沉默下来,只有丽嫔讪讪站着,低头绞着手指。   很快,苏林恩和翠翎带着人匆匆赶回来向周熠汇报,婧月的容春阁里颜料数目核对无误,并无缺失,芍药数量也大体对得上。   娴贵人宫里颜料数目没问题,芍药花所剩无几。   丽嫔宫里的颜料和芍药花都剩余过少。   这都是很好查的事。   各宫颜料都是从内务府领取,记录详细,每次使用的用量也能轻易估算出来,有没有问题一目了然。   而芍药花有内务府的份例,也有宫人去御花园自行采摘的,看起来不太好查。但实际上,园子里人来人往,最不缺的就是眼睛,好记性更是宫人生存的基本技能,再加上时间过去不久,只需找御花园的宫人挨个问问,就能将她们每次派宫人采摘的花量估算个大概。   听完苏林恩和翠翎的汇报。娴贵人看了眼丽嫔,便率先站出来解释了。   娴贵人说,她先前想了裙上作画的主意,将芍药花尽数做了花汁,送去内务府找人帮忙调制新颜料。还专门送了布料去织造局做新裙子搭配,结果颜料和布料都被丽嫔抢了。   明明是她的颜料和裙子,内务府一口咬定东西是丽嫔娘娘用的,她实在无法,只好吃了这个闷亏,现在牵扯重大,她不得不将事情说出来。   这件事众人都有印象的。   当日娴贵人的宫人和丽嫔的宫女芷兰还为这件事吵了一架,闹得织造局沸沸扬扬,事后却不了了之,丽嫔半点亏没吃,还借这条百花裙成功复宠了。   因着这事丽嫔春风得意了很久,之后还日日嘲讽娴贵人。   但现在不同了,若娴贵人没有说谎,那丽嫔宫里的情况就显然不对:既然丽嫔已经从娴贵人处截走了足够的颜料和花汁,那她还领取颜料,收集芍药做什么呢?存着这么多芍药花做什么呢?   众人看向丽嫔的目光已经明显不对了。   “不是的,陛下,您相信臣妾……”   丽嫔彻底慌了神,嘴唇颤了颤,但思索半天又说不出什么有效辩解的话来。   “没用的废话少说几句!”皇帝有些不耐烦了。   “陛下,嫔妾有个法子。”看着皇帝越来越难看的面色,婧月突然主动开口,吸引了众人注意。见周熠望来,她福身一礼继续说道,“您知道的,嫔妾这只罐子里装的本是香料,那香料气味幽淡,但留香极长,一旦沾染上四五天身上都留有余香。嫔妾想,不管这幕后之人做什么,他们替换颜料时,必然会触碰到香料的。”   “很好。”   皇帝眼睛一亮,迅速领悟了婧月的用意,转头向身边候着的苏林恩下令,“去找几个鼻子好使的宫人来,先从丽嫔宫里查起。”   “是,奴婢明白。”苏林恩躬身应了,立刻下去安排。   丽嫔不想还有这回事,面色瞬间苍白,望向婧月的视线无比恶毒。   婧月功成身退,安静退回边上站着,对此恍若不见。   苏林恩动作很快。   不过片刻,丽嫔的所有宫人都被带了过来,在院内整齐站成两排,又有宫人端来了清水,闻见谁身上有明显异味,就立刻拉下去用水清洗,然后再次细细嗅闻。   丽嫔只呆呆站着,注视着这一幕。   不多时便有宫人禀报,丽嫔的掌事大宫女芷兰手上有冲洗不掉的淡香味。   竟然真是芷兰,婧月摸摸下巴。   丽嫔知道自己完了,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泯灭,整个人顿时软了下去,挣扎片刻,又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眸子怯怯望着皇帝。   “陛下……”   一声呼唤哀哀戚戚,百转千回。   周熠也正看着她,缓缓开口道,“朕从不知,你竟有这番巧妙心思。”   丽嫔眸里含着泪水,低声抽泣,“不是的,臣妾没有……”   “这时候了,你还要同朕说不是你做的?”   “臣妾只是……”   丽嫔被他冷淡的态度吓到了,身形晃动一下,上前伸手想拉皇帝的衣摆,有泪珠大颗大颗顺着脸颊滚落,看着说不出的可怜。   “妾只是一时糊涂。”   “你可不是一时糊涂。”周熠却半点没有心软,只不耐地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漠然道:“你可是费尽了心机。”   “陛下!”   丽嫔见他这般冷漠,心知不妙,咬咬牙,跪倒在地上真哭起来,泣不成声,“臣妾没想害人的,妾只是太嫉妒怡妹妹和兰妹妹了……嫉妒她们更貌美,嫉妒她们更得您的心。妾不想被您讨厌。   臣妾恨自己伺候了您多年,却没甚本事,臣妾好怕自己年老色衰,就再也见不到您了……对不起,陛下,是臣妾鬼迷心窍,是臣妾太糊涂!臣妾、臣妾对不起您,对不起几位妹妹……”   她哭得梨花带雨,一边说着,还一边转身对着娴贵人、婧月还有缩在床上的怡才人一一道歉。   “娴妹妹对不起,我往日太狂妄,总喜欢仗势欺人,还抢了你的东西。兰妹妹对不起,你向来和善温柔,是我一时迷了心窍,冤枉了你,请你原谅我……怡妹妹对不起……”   不得不说,丽嫔这一波危机公关做得不错。   哭得很美,跪得楚楚动人,道歉态度诚恳,情绪表现到位。   别人信没信,婧月不知道,但她注意到皇帝的神色明显松动了。   唉……   不愧是跟了皇帝多年的女人。   说到底,在周熠看来,她这番生事并没造成太严重的后果,怡才人只是过敏,修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婧月虽遭她嫁祸,但三言两语就当场洗脱了嫌疑。   既然没出大事,性质就不一样了。   丽嫔毕竟是他宠爱多年的女人,之前一时气愤,态度极冷淡,此时看着美人一跪一哭一道歉,他又不忍心了。   众人不敢出声,只陪着皇帝沉默,一起看着丽嫔哭。   “丽嫔、林氏……”   沉默良久,周熠终于出声了,“妇德有亏,恃宠骄矜,因妒生恶,着实有罪。”   丽嫔的哭声顿住,僵在原地不敢动,婧月则屏住了呼吸,一起等待皇帝的下半截话。   “……褫夺封号,降为才人,另,责令闭门思过半年,日抄女戒三遍,无召不得出。”   才人?   婧月往旁边瞄一眼。   只见新鲜出炉的林才人已经哭着谢恩了。   啧啧……   从嫔位转眼变成了才人,又没了封号,林才人此后地位比怡才人还矮了半截。明天就是请安的日子,若没后面的禁足处罚,她明日就得和骆才人坐在一起,排在齐常在前面。   一瞬间,座位从正数第二变成了倒数第二。   不知林才人是否庆幸这半年的禁足,给了她理直气壮不用出门不用见人的理由,有个调整心态的缓冲时间。   要不然,明天她该怎么行礼呢?   真可惜,这么有趣的场景暂时见不到了。婧月这么想着,心里竟感到一丝惋惜。   噫。   “陛下。”林才人的处罚有了定论,皇后又开口唤了他一声,向周熠示意还跪着不敢动的芷兰,“陛下,那宫女又该如何处置?”   周熠顺着皇后的目光看了一眼,神色不变,“杖毙。”   轻飘飘一句话。   刚刚谢了恩起身的林才人身子一抖,猛然垂下眼帘,手指攥紧袖口,听着不远处的芷兰被人捂住嘴的呜咽,两名年轻力壮的太监将人从地上架起,粗暴拖拽着向外抬去,和方才的雨儿一般模样。   比雨儿更加凄惨绝望。   芷兰很快被拖到门口,林才人没忍住,又转头看了一眼,挣扎中的芷兰正好和她对上了视线。   嘭,一声轻响。   房门关上了。   院里棍棒击打的沉闷响声被阻挡在了门外。   婧月好奇地瞥了一眼浑浑噩噩的林才人。   林才人现在是什么心情,婧月管的去管,她现在只想回去睡觉。   花粉事件到这一步已经查的差不多,接下来再审一审相关的宫人,将具体经过问清楚就能收尾了。   不过那些事,除仍受着牵连被罚禁足的景贵人之外,就再无人关心了。   作者有话说:   昨晚想更新来着,写一半睡着了【。】 第18章 假孕   回到容春阁后,婧月舒舒服服睡了一觉。   一觉睡醒,她便收到了皇帝送来的赏赐,苏林恩带着一众宫人进了她的院里,抬着托着的琳琅满目,将容春阁不大的空间占得满满。随着一项项唱名,各类布料首饰、颜料香料依次摆到了婧月眼前,这大概就是周熠奖励她今日的表现,同时表达安抚的方式。   不管是什么理由,好东西来者不拒。   婧月高高兴兴收了,当着苏林恩的面声情并茂对皇帝表达了内心的感谢,青露顺势塞了一包银子过去,亲热地将人送到门口。等人呼啦啦全送走,婧月又快乐看着青露将赏赐整理归类,登记入库。青雪坐在婧月身边给她剥水果吃。   青雪并不开心,看着她欲言又止。   “小主,青玉她会不会……”   “没事的,别担心。”婧月塞给她一颗葡萄。   “可是……”青雪还是有些忧虑,看了看眉开眼笑的婧月,最终咽下了没说完的话。   反正小主心里有数的。她想。   青雪忧虑的事情是青玉被带走问话了,至今还没回来。当然,她不是担心青玉会怎样,只是害怕对方乱说话攀咬人。   但婧月并不愁,毕竟她嫌疑已经洗清,皇帝的赏赐都送了过来,宫人们但凡脑子清楚一点,都不会多问什么,更不敢往婧月身上扯。   那不是立功,那是在打皇帝的脸。   能在宫里混出头的人哪个不是人精?这种作死的事没人会做。   至于青玉自身如何,她只能自求多福。   被两人念叨的青玉此时正在牢里瑟瑟发抖。   她被送进来时就已经吓得腿软,全靠人拖着走,关在这里听见其他人的凄厉哀嚎声更是肝胆俱裂。以至于轮到她时,根本不用审讯,她就直接抹着眼泪全部交代了——颜料罐是她送给雨儿的,罐里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她没打开看过,只是兰美人给的,说这里面是颜料,让她拿去送给雨儿。   兰美人给的?   审讯的宫人面面相觑,都怀疑自己耳朵坏了,忍不住再次向她确认,“兰小主跟你说的,这里面是颜料?”   “对。”青玉满脸泪水点头。   “胡说八道。”宫人们没好气地冲她翻个白眼。“不知死活的贱婢,你想死别带上我们!”   众人皆知,兰美人这罐子里原本装的是香料,这是皇帝亲口认证过的,谁敢说不是?   又是一鞭子抽过去。   “贱丫头不说实话还攀扯主子,说!你将罐里的香料倒到哪里去了?”   “真的啊,真的是颜料啊,兰美人亲口跟我说的!”   “我没说谎呜呜呜……”   青玉哭到崩溃,却翻来覆去始终都是这些话。   宫人们无法,青玉敢说,他们却不敢信,更不敢把这种疯话写上去,商量片刻只觉得这宫女得了失心疯,下了重手继续严刑拷打,把人打得奄奄一息,将雨儿同她的种种来往都问了出来,连同财物一起留做证供,最终将盗取颜料罐的罪过往青玉的身上一推就完事。   不久,内务府就送来了新的宫人让婧月挑选,容春阁的众人这才知道青玉已经被杖毙了。   没人奇怪,大家心里都早有了准备。知道青玉偷了库房的颜料罐,遇得这下场没人多说,只是工作起来更尽心了。   婧月随手挑了一个看着顺眼的宫女,名字仍跟着青雪青露起,叫做青霜,顶了青玉的岗继续跟着跑腿打杂,这事就算彻底过去了。   …………   景和宫里。   娴贵人正在房里和贴身宫女说话。   “丹朱,都处理干净了?”   “您放心。”名为丹朱的宫女向她低声汇报,“奴婢亲眼看着的,不会有问题。彩儿家人也都打点好,他们拿着钱高兴的不得了,当日就走了。”   “那就好。”   她放下了心,想了想又觉得不悦,向着丹朱抱怨,“可惜还是未尽全功,沈氏真是邪门,这都能让她逃过去。”   “兰美人确实是邪门。”丹朱也很疑惑,“她怎会准备的这样处处周全,您的计划分明再没人知道的。”   “是啊,只能说是运气好。”娴贵人就叹气。   “算了先不管她。”   她想想又不在意,转而嘱咐丹朱,“林氏那边一定要盯好,把那个贱人给我盯死了,陛下这次怜惜她,但还能次次都纵着?多来几次,我就不信她还能爬上去。”   “是。”   丹朱向她福身一礼,“奴婢做事,您尽管放心。”   “是是。”娴贵人就笑起来,“你做事我当然放心。”   丹朱也笑了,转身倒一杯茶捧给她,娴贵人接过抿了一口,闻着味忍不住皱眉,恹恹放下。   “小主,您又不舒服了?”   丹朱一直注意着,见她面色不好,连往日最爱的茶都喝不下,不禁有些忧心,“要不,奴婢还是去请太医给您看看吧?”   “不用。”娴贵人摇摇头,“可能是天热,近日凉得吃多了,伤了肠胃,缓几天再说。”   “可是,您这个月的小日子还没来。”丹朱迟疑着,“奴婢觉得会不会是……”   “不可能的。”   娴贵人闻言下意识摸上腹部,迟疑一瞬,又犹豫了,“再等几天,等王太医来了再请。”   “是。”   娴贵人忍不住又摸了摸肚子,“希望你的猜测是真的。”   过了几日,王太医刚刚上值就被丹朱请进了宫里,娴贵人心神不定坐着,等王太医把过脉,主仆二人均是一脸期待,屏住呼吸紧张看着他。   “太医……”   娴贵人的手又不自觉放在了小腹上,“怎么样?我可是有了?”   王太医静静把了片刻。收回手开始解释:“回娴小主,根据脉象来看,您的脉象如珠……”   “说重点!”丹朱急切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   “……是,确是滑脉无疑。”   “小主!”丹朱瞬间转身,看着娴贵人喜极而泣,“小主,您又有孩子了,要有小皇子了!”   “真的?”   娴贵人仍然恍惚,有些不敢置信,手放在肚子上摸了良久,犹豫着再次询问,“确定是喜脉吗?会不会诊错了?”   王太医躬身一礼,将方才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小主脉象如珠走盘,跳动有力,臣敢肯定确是喜脉,但臣医术浅薄,为避免误诊,小主可请其他太医再次确认。”   娴贵人想了想,拒绝了他的提议,“不用了,我相信你的医术。”   “谢娴小主信任。”   娴贵人点点头,又略问了几句,便让丹朱送他离去,临走前她又向王太医嘱咐,“麻烦你先不要将此事宣出去,我想休养一段时间再公布喜讯。”   “臣明白。”他点点头,又接着说,“小主今日脾胃不调,臣开一副清热理气的方子您先喝着。”王太医从业多年,见惯后宫阴私,闻言便会意,挥笔又重新写下了一副药方。   “很好。”娴贵人露出笑容。   丹朱忙又给他塞了一包银子,“多谢太医。”   将王太医送出门,看着对方离去,丹朱掩上房门回到娴贵人身边,看她仍坐着怔怔出神,面上不见喜色,不禁有些疑惑,俯身看了看她,“小主,您在担心什么?”   “我心里总是不踏实。”娴贵人蹙眉,低声同她说道:“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上次怀孕时好像不是这样的。”   “这有什么。”   丹朱就笑起来,柔声安慰她,“奴婢在家时曾听母亲说,她怀奴婢和奴婢兄长的时候,反应就是不一样的。想必小主也是如此,您要是不放心,就让太医时常来把脉。王太医替您看诊多年,奴婢觉得,他还是值得信任的。”   “也是。”   娴贵人听了觉得有道理,便点点头不再多想。   过了几日,她又换了一位太医把脉,这次的太医仍然一脸肯定地向她报喜,她这才放下心,正式公布了喜讯。   皇帝得知后大喜,当即下旨让娴贵人享受嫔位待遇,又去了景和宫嘘寒问暖的关怀了一次,赐下各种名贵补品珍惜药材,珠宝首饰。娴贵人瞬间风头大盛,明眼人都看得出,这胎生下她就是嫔位了。   后宫众人都酸溜溜的。   可还没等她们消化完这个消息,毓秀宫那边又爆出来一个,刚刚被贬位禁足的林才人也怀上了,月份和娴贵人一样,都是刚满一个月。   连着两个好消息到来,皇帝心情大好,手一挥就解除了林才人的处罚,不必禁足和抄女戒了,让林才人安心养胎。   其他妃嫔的心情更加不好了。   刚高兴了几天的娴贵人尤甚。   “啪!”   景和宫里。   娴贵人神色阴沉狠厉,将一众宫人赶到门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抓起桌上的茶碗,一只一只往地上摔,摔一只就骂一句。   “贱人!”   “贱人!”   “为什么她总是这么好命,为什么总是要和我作对!”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去死!去死!”   丹朱站在角落里,缩头缩脑不敢吭声,看了她发疯半晌,看着似乎摔累了,这才小心翼翼地上前来劝,“小主,小心脚下碎片,坐下歇歇吧,您现在怀着小皇子,仔细伤身。”   娴贵人也确实摔不动了,气喘吁吁依在丹朱身上,由她扶着小心翼翼绕过遍地的狼藉,靠在软榻上休息。   “小主何必为了她动气。”   丹朱替她顺顺气,又拿了一只枕头垫在她的腰下,跪在地上替她揉腿,边揉边劝说,“她现在不过是个才人,就算肚子里揣上一个又能怎样。陛下免她的禁足和抄书也只是为皇嗣考虑,并不是给她的体面。”   “你说得也是。”   娴贵人发泄了一通,此时心气顺了,渐渐冷静下来,又摸了摸小腹,“怀了又能怎样,保不保得住还是未知。”   “是啊。”   …………   昭阳宫,容春阁。   吃吃喝喝,快乐混日子好几天的婧月也收到了这两个大消息。   “真的?”   正瘫在榻上吃水果看话本的她瞬时支棱起来,   将话本随手一丢,若有所思,“娴贵人和林才人两人都怀孕了?”   “是。”青雪小心翼翼看她,组织着语言,“奴婢听外面都是这么传的。”   她陷入思考。   之前的猜测竟没错,动手的果真是两个人。   娴贵人恐怕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林才人全程被当成枪使而不自知,到现在还觉得一切都是自己干的。   傻得可怜。   不过无所谓,接下来就有好戏看了,婧月心里非常期待。   没错,娴贵人和林才人的所谓“喜脉”都是婧月做的。   正是先前买的假孕粉的效果。   当日婧月当着皇帝的面展示了香料后,就将香料收了起来,另外购买的颜料装进去,后来又找机会,偷偷将制造假孕效果的粉末塞进去封好。   这种粉末极轻细,味道浓郁,一旦封口不紧就四处飘散。而只要闻到香气,之后三日内再发生房事,就会出现假孕效果。体征类似孕一个月的孕妇,具体持续时间根据吸入量决定,最多不超过一个月。   这药物效果强大,但很伤身体,会搅乱女性的正常身体机能,损害孕育能力。通常来说,是要搭配其他药一起用的,以便中和药性,减少损伤,还要在药效过去之后,制造出“小产”的症状才算完美。   但这两人中药后怎样,婧月才不会关心。   她就是用来抓出陷害自己的真凶,并且施加报复的。   之前,她猜测幕后黑手在丽嫔和娴贵人之间,因为那段时间丽嫔和娴贵人连连侍寝,她买了这包假孕粉帮忙鉴别。栽赃嫁祸这种事,一般都会派出自己的心腹动手,就算找了替罪羊,也定有心腹紧跟着负责查验和灭口工作,总免不了一番接触,沾染香粉。   这般粉质轻细气味浓郁的粉末沾上很难洗净,宫人完成了工作,总会着急和主子商量汇报,长时间近距离接触,这香味就不可避免的能被幕后黑手闻到。   不管闻多闻少,只要闻见,就逃不掉一场假孕。   娴贵人和林才人现在风光欢喜,希望“喜脉”消失之后,她们还能这么开心。   婧月美滋滋又抓了一把葡萄吃。   青雪继续给她剥葡萄。   “不用,别给我剥了。”婧月挥挥手,赶他们出去,“忙你们的去吧。”   “是。”   “小主您别伤心,她们都是承宠多年的,您还年轻,迟早会有的。”宫人们闻言依次从内室退出,青雪临走起身又忍不住劝了一句。   “……我没在意。”   “好,您别光吃葡萄,今日御膳房有栗子酥,奴婢去给您取一份?”   “好呀!”婧月眼睛顿时一亮。   作者有话说:   虽然更得慢,但我肥呀!【扭~】 第19章 突变   婧月用假孕药粉搞事还有一个原因。   因为她的缠绵意和读档操作,宫里已经大半年没人怀孕了,上一个有孕的还是今年初的琼美人。   这情况很不妙。   在皇帝身体没问题又非常努力的情况下,后宫宠妃们个个年轻健康,这么长时间无人怀孕,实在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为了避免皇帝起疑心,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手动制造几次“孕事”,保住皇帝作为雄性生物的尊严。   她不想试试皇帝被质疑某方面能力时爆发出来的行动力。也不想试试自己的缠绵意究竟能不能躲过皇帝的调查。   这包假孕粉实在是一举多得,妙不可言。   如果娴贵人和林才人聪明,能在“喜脉”消失后及时发现,收尾干净,那后宫里就增添了两场令人遗憾的小产,并且两人在“小产”中伤了身体,今后难以怀孕。   如果两人被揭穿了“假孕争宠”的真相,那就更令人期待了。   总之,不管怎样,婧月心情都会很好。   娴贵人很快就发觉事情不对了。   出于谨慎,曝出孕信后她就让太医对外宣称自己怀胎不稳,躲在房里闭门不出,日日让王太医前来把脉。   也亏了她如此谨慎,几天后王太医刚刚搭上手就面色一变,说出了令她心惊的消息——她腹中胎儿的脉象无缘无故弱了下去,几乎感觉不出了。   娴贵人只觉晴天霹雳,当场失态,逼着王太医想尽办法为她挽救,但什么方法都试过了,胎儿脉象还是日日消退,直到完全消失,无论怎么把脉都感觉不出了。   娴贵人悲痛欲绝,消沉一整日都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第二天一早,她觉得腹中疼痛,连忙起身细看,只见裙子上沾了血迹。   她不知这是因为药效全退,自己终于来了月事。只觉得这无疑给她希望渺茫的孩子判了死刑,流着泪让丹朱去喊王太医。   “还查不出原因吗?”   收拾干净靠在榻上,娴贵人望着反复把脉的王太医询问。短短一周时间,她已经瘦到脱相,面容枯槁憔悴的让人认不出,再加上严重焦虑导致脱发和失眠,再也看不出先前的美貌。   “我的孩子到底怎样了?明明我没有任何不适,为什么他的脉象会越来越弱?”她喃喃问着,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怀着最后一丝期望,“他还在吗?”   “臣无能。”   给娴贵人看诊已经变成了最难熬的事,王太医短短几日人也瘦了一圈,白头发大把出现,此时他跪在地上,急得满头大汗也无法可想,在娴贵人注视下硬着头皮回道:“娴小主恕罪,臣实在是学艺不精……”   “别光说学艺不精!学艺不精那你多翻翻医书,再想想办法啊!”丹朱也急哭了,听这话就来气,不管不顾地把人扯起来纠缠。   “还有办法吗?”   “你说话啊!”   “快说!”   “丹朱姑娘恕罪。”王太医被她扯住直晃,却只是低着头,多余一句话都不敢说。   “你!”   丹朱想骂人,忍了又忍最后一把甩开他,又跪下来求娴贵人:“小主,奴婢再去给您请其他太医来看看吧,人多总会有办法的!”   其他太医?   怔怔出神的娴贵人听了,浑噩思绪瞬间清明,沉思片刻,她出言问道,“上次给我诊脉的白太医今日可在?”   “在的在的!”   王太医眼里也重新燃起了希望之光,“今日他正巧当值。”   “那快去请!”   “奴婢这就去!”丹朱一路小跑出去。   白太医就是另一位替她诊出喜脉,并最终公布出去的太医。   这位太医和娴贵人并不熟,是刚来太医院的新人,之前从没为妃嫔看过病。   后宫妃嫔们都习惯去找自己用惯的太医看诊,当日娴贵人借口身体不适,王太医又不当值,才将他请过去。后面再没找过他把脉。毕竟关系不熟,不知底细,很难信任。   但这次不一样了,不管他背后是谁,当日的孕信是由他诊断并公布出去的,如果她此次孕事有问题,白太医也逃不掉。   就这一点来说,白太医是可信的。   白太医问讯急匆匆赶来,把完脉之后,他也是同样晴天霹雳的神情,百思不得其解,向娴贵人告罪一声,就急忙拉着王太医低声商量起来。   娴贵人从两位太医的表现中察觉出他们不敢说出口的真相,蜷在榻上泣不成声。   “我的孩子又不在了吗?”   “难道这就是我的报应?”   “如果真有报应就来找我啊,为什么总是伤害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   “小主别这样,您还年轻,会有的,一定还有的!”丹朱流着泪抱住她,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抚着她的背脊反复安慰着。   “还会有?”   她抬头泪眼朦胧看着丹朱,“我还会有吗?”   “会的!”丹朱动作轻柔地替她拭泪,“您还年轻呢,陛下又这么喜欢您,一定还会有的。”   “是了。”娴贵人抬手摸摸脸,又一次振作了起来,“只要陛下还喜欢我。”   她不能放弃,既然能怀上,就还能有下次。   现在当务之急是查清楚真相,替她的孩子报仇。   她稳住心神起身,在丹朱帮助下重新整理了妆发,将愁眉苦脸的两位太医喊进来。   “二位还没商量出结果?能否给我一句实话,我的孩子究竟还在不在?”   “回小主。”   两位太医闻言对视一眼,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王太医站出来,说出实话,“据臣二人分析,您之前的喜脉可能是某种药物所致,许是服用了黄蟹甲粉或鬼针草一类的药物,显现出极似有孕的症状,并推迟了月信,今日是药效已过,所以……”   “你什么意思?”   娴贵人猛然打断了他的话,面色极其吓人,定定看他,“你是说,我其实根本没怀孕,这一切都是被人下了药?”   “这……”   王太医被她的神色吓住,脑内努力组织语言,试图委婉一点劝她。   娴贵人也不需要他再回答,振作精神,几日因抑郁焦虑而停滞的大脑飞速转动起来,曾经忽略的种种违和感一一浮现,转瞬就相信了他的话。   “原来如此。”   娴贵人似哭似笑,“竟是如此!”   她眼神逐渐狠厉,继续问道:“这种药物,对我身体可有其他影响?”   “确实有影响。”   王太医继续硬着头皮回答,“您身体受药物浸染已久,素体亏虚,胞宫受损,需长期调养。”   “要调养多久?”娴贵人闭了闭眼,“我可还能有孕?”   “这……臣不能向您保证,毕竟体质因人而异,要视调养效果而定。”   “我知道了。”   局面坏到这种地步,她反而彻底清醒和镇静,面上神色不变,略一思考便向两位太医招手,让他们再向前几步。   “丹朱,你去门口守着。”   “是。”   丹朱毫不迟疑,立刻出了门,关上房门守在门口。   王太医和白太医见状对视一眼,有些紧张。   娴贵人冲他们微微一笑,“二位莫慌,我只想和你们商议一下,如今情况你们比我更清楚,既然药效已过,幕后黑手随时可能跳出来揭穿我的假孕罪过。而我的胎是二位负责的,若是我因假孕获罪,恐怕二位也无法逃脱。”   太医们知道她说的是实话,不由沉默下来,随后由王太医出声询问,“那娴小主想怎么做?”   “很简单。”娴贵人看着他们,缓缓开口,“喜脉已经没了,我又不能再变出一个孩子来,那就只能让他流掉。”   二人顿时会意,   王太医看了她一眼,又偏头去看白太医,白太医略一思考,便与他回视。   “两位有办法吗?”娴贵人看着他们这般互动,继续问。   这次由白太医向她行了一礼,“臣必当尽力。”   “不是尽力,是必须做到,否则,我们所有人都活不成。”   “是,臣明白。”   不久,两位太医匆匆离去。   丹朱目送着太医离开,关上房门回到娴贵人身边,担忧地注视她,看着她苍白憔悴的模样,心疼极了。   “小主,究竟是谁害你?是不是林氏那个贱人!”   “林氏?”娴贵人正静静靠在榻上整理思绪,闻言嗤笑一声。“林氏可没这本事。”   “那还能有谁?”丹朱有些疑惑。   “景贵人、兰美人都有可能。”   娴贵人仔细盘点,“宫里的老人我清楚底细,都没有这种本事。这假孕药物效果强,又隐蔽神秘,方才太医将这房里处处细查过了,都没发现任何迹象,想来不是一般药物,更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宫里这些妃嫔,只有景贵人家世不凡,有可能得到这样珍贵稀有的好东西。”   “而兰美人,”她顿了顿继续说,“这人我始终看不透,看似怠惰散漫,却能勾着皇帝一直忘不了,看似与世不争,每次好处却从没少了她的。上次的事更是诡异得很,透着股邪性。”   “总之,这两人嫌疑最大。”她做出总结。   丹朱若有所思。   娴贵人分析完就不再多说,转而吩咐道:“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先将眼前这关过了,你去将……找来,再去……”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逐渐轻不可闻。   丹朱则越听越惊,“小主,您这是?这也太冒险了。”   “机会难得,正好一起解决。”娴贵人笑着看她,眸中阴狠浓郁成实质,“我的孩子没了,她也不能有!”   …………   第二日,又是去坤宁宫请安的日子。   婧月算算时间,估计假孕药粉的药效已经过得差不多,怀着期待的好心情早早就到场。   刚刚坐下,她就发现许久不见的娴贵人被宫女搀扶着走了进来。   “娴姐姐?”   婧月看清她的面色,被吓了一跳,连忙起身上前一步帮着扶她坐下,神色充满担忧,“娴姐姐怎么突然来了,皇后娘娘不是许你不来的吗?你的面色好难看,身体没事吧?”   “有劳妹妹关心。”   娴贵人走得满头虚汗,站立不稳,扶着宫女和婧月两人的手臂在座椅上小心翼翼坐下,这才舒了口气,向婧月笑道,“我没事儿,比前几日已经好多了。唉,都怪我身子不中用。向皇后娘娘请安是我们的本分,娘娘关心我,我却不能持宠而骄,能来的话自然尽量要来。”   “话是没错。”婧月看着她苍白憔悴的模样很是忧虑,苦口婆心劝她,“姐姐的心意,皇后娘娘自然知晓。但如今你是双身子的人,还请姐姐多为皇嗣考虑。”   “是了,我会多注意的。”娴贵人目光盈盈看着她,看起来很是感动。   两句话说完。妃嫔们接二连三到来。   “哎?娴贵人来了?”   “娴姐姐?哎呀,你瘦了好多啊,怀孕真辛苦。”   娴贵人有孕后就自称怀胎不稳,向皇后告假,已经连着两次没来了,如今一露面,众人都十分惊奇,纷纷凑过来关心一番,别管真心还是假意,场面万分和谐,姐妹情深令人感动。   怡才人也来说了两句,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她的过敏症状已经痊愈,玉白小脸精致无暇,惹人怜爱,如今是得皇帝独宠的心头宝。   景贵人在旁边看着,不屑一顾,她素来看不惯这般造作场景,但她恩宠日益稀薄,底气不足,解除禁足之后就被皇帝抛在脑后,不敢怼风头正盛的娴贵人,只闷闷坐在一边喝茶。   忽然有人向她搭话。   “这宫里的茶水,喝来喝去还是皇后娘娘这的最好,景姐姐,你也是这样觉得吧?”   她抬头一看,原来是李美人。   “咦,李妹妹你这是?”   一看之下,景贵人不禁轻咦出声,感觉有些奇怪,她发现今日李美人有些不一样了,一改往日的清高文雅装扮,妆容衣着都变得柔和温婉,看起来柔美不少。   她心念一转,便笑了起来,“李妹妹这身装扮很好看。”   “真的吗?我之前没这样穿过,昨日新做了一身衣裙,就穿着试试。”李美人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口中说着,不自在地揽了一缕耳边碎发。   “这样很好。”   景贵人笑着看她,“妹妹眼光素来好的。对了,我近日得了些时新料子,也想做几身新衣裳,不知李妹妹一会儿可有空,陪我一起去挑几身。”   李美人眼睛一亮,立刻应下,“好啊,只要姐姐不嫌弃。”   “怎么会呢?”   不多时,皇后就到了。进来看见娴贵人在场,她也十分惊讶,连忙关心几句,为了表示一视同仁,又问了坐在后排的林才人,见两个孕妇都精神不振,略说几句就让散了。   妃嫔们三三两两走出坤宁宫,婧月出来晚了,转头看见两个“孕妇”走在一处低声交流着,她连忙加快脚步,离得稍远一些,只用余光观察。   “啊!林才人你做什么!”   刚刚走远,婧月就听见娴贵人一声尖叫,两人一起从台阶上滚落。娴贵人紧紧抓着林才人的手,一直滚到最后一阶上才停止,大片的血迹从两人身下浸出。   作者有话说:   那什么,本文中所有医学和药物相关内容都纯属胡编乱造,名字也是我三秒钟现编的   乖巧.jpg 第20章 后续   “啊!!!”   众人都被这般惊变吓住,沉默一瞬,然后一齐爆出惊呼尖叫,离事发现场不远的妃嫔们被吓得连连后退,反应过来又苍白着脸指挥宫人们过去看。   “来人啊!”   “快去帮忙!”   “救人!快救人!”   “快传太医!”   场面一时十分混乱。   宫人们被指挥着无头苍蝇般到处跑,吵吵嚷嚷到什么也听不清,有些妃嫔已经走远了,听见动静又急忙折回来,加入到这片混乱中。   婧月离得不远,见娴贵人的宫女丹朱哭着将人从地上拖起,腰腹间鹅黄色的衣裙有大片血迹晕开,林才人歪在一边,身上同样血迹斑斑,紧闭着眼生死不知。   她吓得抽了一口冷气,连忙抓住路过的一名小太监,让他上去搭一把手,帮着丹朱把娴贵人从地上扶起来,丹朱半边身子支着自家主子,流着泪向婧月道谢。   “多谢兰小主!”   “没事没事,快扶进去吧,有人请太医了吗?青雪你快去看看!”   “请了请了!奴婢刚刚看见有人去了。”   门口出了这么大的事,两个孕妇一起躺在血泊里,刚刚回房的皇后得到消息人就傻住了,连忙冲出来主持场面,又命令身边的宫人们去请太医、请皇帝。   后宫瞬间炸锅,陷入一片忙乱,连太后都被惊动,派了身边宫人来打听情况。   娴贵人和林才人被抬进坤宁宫里,皇后看着两人身上的血迹,面色更难看了几分。   “你们是怎么做事的!能让自家主子从这么高的台阶上滚下来?”   丹朱和林才人的宫女闻言扑通一声跪下,眼睛通红着不敢吱声。   皇后又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突然摔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依旧没人吭声。   皇后就无语住了,“都没人看见吗?”   众人对视一眼,当时离得最近的景贵人硬着头皮向前回答:“回皇后娘娘,娴贵人和林才人当时走得慢,不知不觉就落在了最后面,实在是没注意……嫔妾听见声音回头去看时,就见她们滚落下来了。”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和景贵人一样。   皇后头就开始疼了:“……那就等她们醒来再说吧。“太医呢!怎么还不来?”   她正说着,一群人从门口涌了进来,静容跟在旁边回话,“娘娘,太医来了!”   “可算是来了。”   见到太医,皇后总算微放松了些,见他们走到自己面前就要行礼,烦躁地挥手制止,“行了,别行礼了,快些进去救人!”   “是是!臣明白。”   跑得满头大汗的太医们不敢多说,一抹脸上汗水,就向房里走去。   皇后看着他们进去,发现丹朱和林才人的宫女还跪着,又抬抬手,“别跪了,进去伺候你们小主吧。”   “是!多谢皇后娘娘。”   宫女们正心急如焚,闻言眼睛顿时一亮,对皇后感激不尽,爬起来上去扯住各自熟悉的太医,一起进了房里。   娴贵人这边。   “太医!我家小主怎样了?”丹朱将王太医拉过来,关上门大声问着。   “丹朱姑娘莫急。”   王太医和她对视一眼,走流程劝慰一句就低头按照心里排练过的流程忙活起来。   而另一边,林才人的宫女跟着太医进去,内心担忧不已,林才人的陪嫁宫女也是两人,其中芷兰已经在前段时间被杖毙了,如今仅剩一个芷香,今日陪着林才人请安的正是芷香。   她守在林才人身边,按照太医的嘱咐掀起林才人衣裙查看情况,一看之下却是一惊——在这样猛烈的撞击摔滚冲击下,林才人身下却没有丝毫血迹流出,外面衣裙上的血,全是沾得娴贵人的?   胎竟能稳到这种程度?   即使芷香是个未经人事的姑娘家,也意识到这情况不正常。心下一颤,转头看了一眼正在把脉的太医,正好与太医震惊惶惑的眼神对上。   她手一抖,倒吸一口气,知道事情不对了。   太医嗓音干涩:“芷香姑娘……”   “稍等一下。”芷香制止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内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其他太医知道这里的情况!   “太医,您先给小主治着。”   她控制住神色,拭去头上汗水,快步走到房门口嘱咐宫人太医正在治疗,不便打扰,让他们别放人进来,见宫人们一一应了,这才松了口气将门关好,回身向太医看去。   “刘太医,我家小主的胎如何?还能保住吗?”她盯着太医问,着重咬了几个字。   胎?哪来的胎,喜脉彻底没了!刘太医只觉得有苦说不出。正待向芷香说明,抬眼看清她的神色,一个激灵忽然明白了过来。   他也不傻,之前只是吓呆了。得了缓冲的时间,也从震惊恐惧中渐渐恢复冷静,和王太医的处境相同,林才人的胎从一开始就由他负责,如果事情曝光,全家人都性命难保。   又和芷香对视一眼,他咬牙作出了决定。   “林才人这胎本就怀相不稳,如今又受到剧烈撞击,臣只能保住林小主身体无恙,至于皇嗣,实在无能为力。”   芷香观察着他的神色,听见这般说法,心里不由放松下来,向他行了一礼,“那就拜托您了。”   “不敢不敢。”   刘太医随口回了一句,就稳住心神,不敢多耽误时间,从药箱里翻出银针快速施展起来。   芷香更不敢出声打扰,安静看了片刻就悄悄退出去,守在门口注意着外面动静。   周熠刚下早朝听说了这件事,朝服都没换就径直过来,一路面色阴沉进了坤宁宫。   “陛下万安!”   见他黑着脸进来,满屋子的人哗啦啦跪了一地。   “安什么安,朕哪能安得起来,皇后,现在是什么情况?”他没好气地在屋子里扫视一周。   “回陛下。”听见他问,皇后起身肃然向他回道:“太医正在里面诊治,都说情况危急,臣妾不敢进去贸然打扰。”   “到现在都没治出结果吗?”周熠面色更加难看,向旁边跪着的太医们看了一眼,“哪位太医在里面?”   皇后想了想,“回陛下,娴贵人那边是王臻太医,林才人那儿是刘汶林太医。”   这都是谁?皇帝一个都没有听过。   “就这些太医怎么能行?”   他不悦,转头向旁边静立的太医们仔细打量,挑出其中眼熟的,“孙建功、王范之,你们也进去。”   “是!”   被点名的两名太医立刻出列,躬身应是。   周熠不耐烦的一挥手,“快去!”   两名太医加快了脚步,小跑进了两边的内室。   守在房里的丹朱和芷香都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听见皇帝又派了太医过来,内心均是一紧。   丹朱还好,早有了准备,镇静的看看自家太医,开门放了人进来。   而芷香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又不敢违背皇帝的旨意,满头冷汗将门打开,硬着头皮带着太医走到床边。   林才人这边进来的是王范之,他是精修妇科多年的国医圣手,在太医院资历极老,他进来先打量了一下床上昏迷不醒的林才人,心下就觉得不对,又诧异看着收起针的刘太医。   刘太医精神正高度紧张,迎着王范之疑惑的视线,面不改色说出了内心刚刚拟好的草稿,又起身让开位置,请他把脉。   王范之直觉不对,迟疑着坐下开始把脉。   芷香和刘太医站在旁边,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紧张到了极点。   在他们二人注视下,王范之皱起眉,神色更加疑惑。   静默良久。   芷香小心翼翼打断了他的思绪。“太医,小主情况如何?刘太医说小主的胎保不住了,您看还有办法吗?”   王范之闻言,眉皱得更紧,凝视刘太医片刻,斟酌一下言辞,谨慎开口,“根据林小主脉象来看……”   刘太医的心高高提起。   他顿了顿,最终选择两不得罪,“林小主已经没有孕相了。”   可不是没有孕相吗?喜脉都没有。   但他说得委婉,刘太医和芷香都放松下来,知道这事算是成了。不管他是否看出不对,总归是不会将事实说出去了。   芷香感激地朝着他福身一礼,“多谢王太医。”   王范之起身连道不敢。   …………   另一边,丹朱将新来的太医迎进去,这边来的是孙建功,他的身份又与隔壁的王范之不同,是太医令,从医经验最丰富,也最得皇帝信任器重。   因为娴贵人位份比林才人高,所以他来了这边。   里面刚刚布置好的王太医见他进来,连忙起身,心里暗自庆幸,幸亏自己准备完善,这位可不是好蒙骗的。   也不知自己这番准备能不能顺利瞒过。   孙建功进来扫了一眼,向王太医点点头,也不多问,径直坐下为娴贵人把脉,沉思片刻,又嘱咐丹朱站在娴贵人身边,按照他的要求细细查看。   丹朱一一答了,看着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心里也捏了一把冷汗。   孙建功问了一遍,又把了一次脉,沉吟着感觉奇怪,娴贵人处处体征都贴合小产的症状,但他就是直觉哪里不对。   他起身向王太医低声发问。“王太医,你的诊断是……”   正在这时,等在外间的皇帝已经不耐烦,直接推门闯进来。   “娴贵人情况到底如何了?孙建功,你来和朕说。”   再次惨遭点名的孙太医暗自叹息,扫了一眼站在旁边垂头静立的王太医,向皇帝回道,“回陛下,娴小主胞宫虚弱,体寒亏虚,胎相尚未稳固又遭此一劫,现下已经小产,臣等回天乏术……”   “不!”   房里忽然响起了哭声。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床上昏迷不醒的娴贵人“正巧”醒来,听到此处,她不可置信地起身,伏在床上痛哭失声。   “陛下!孩子明明还在,嫔妾能感觉到,陛下……”   她哀哭着,右手贴在小腹上,泪眼朦胧看着皇帝,“嫔妾今天早上还给他做了一件小衣裳,您刚刚才给他想了小名儿,怎么会……”   她睁大眼睛望着他,泪珠顺着脸颊颗颗滚落。   “琳儿……”皇帝动容,看着她这般哀凄,不由心生不忍,走上前撩开衣摆坐在床边,将抽泣不止的娴贵人抱进怀里,温声抚慰,“别哭了,你好好养身体,我们还会有的。”   “陛下!”   被他一哄,娴贵人心里更加委屈,脸埋进他的怀里哭得更厉害了。   “陛下,嫔妾不是自己摔下来的,是有人要害嫔妾,您要给妾做主!”   皇帝闻言眸色深沉,叹了口气,伸手抚着她的背脊,一下一下顺着,“放心,朕会查清楚的。”   娴贵人仍旧抽泣不已。   “小衣裳和小名儿都留着,他还会来的。”周熠柔声劝她,“你乖,不哭了。”   娴贵人被他哄了一阵,见好就收,闻言在他怀里点点头,声音还带着止不住的哽咽,“好,嫔妾听陛下的。”   是他最喜欢的柔顺依恋姿态。   周熠见了更加心疼,揉揉她的发丝,看着她再次躺下,昏沉睡去,又嘱咐守在旁边的孙太医几句,这才起身出门,看了看守在林才人那边的苏林恩。   “林才人怎样了?”   苏林恩小跑过来,闻言小心翼翼看了他,“回陛下的话,林才人还没醒,但王太医说,林小主已经没有孕相了。”   周熠沉默良久,苏林恩屏息等了片刻,为难的转头看向旁边安静围观的皇后,最终还是皇后走了过来,低声唤他,“陛下?”   “让太医好好照顾林才人,醒来之后派人给朕回报,朕还有事,先回去了。”   “是。”   皇后向他盈盈福身,婧月等人也跟在后面朝他行礼,“臣妾/嫔妾恭送陛下。”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求评论求夸夸呜呜呜 第21章 深秋   林才人在坤宁宫里一直昏迷到第二日中午才悠悠醒转。她伤到了头部,刘太医治疗起来颇费了一番功夫。   因摔下去时,娴贵人有意调整姿势将她压在下方,拿她当垫子落地。娴贵人只有些轻微擦伤,林才人的伤势就严重很多,据太医诊断,至少要修养一个月才能痊愈。   醒来时,她还搞不清楚状况,只觉得自己浑身都痛,又不知身在何处。   “小主,您醒了?”芷香在床边守着她,一双眼睛熬得通红,看她睁开眼非常高兴,扑到床边正准备说什么,又下意识瞥了一眼守在旁边的静容。   “芷香?”   林才人眨眨眼看她,支起身子茫然四顾,牵动头上伤口疼得吸了口气,连忙扶住脑袋,摸摸头上包裹的白色细布,不知所措,“我这是在哪?”   芷香正欲答话,静容主动上前一步,将芷香的话堵了回去,微微笑着向林才人福身一礼,“回林小主的话,您现在坤宁宫中。”   “坤宁宫?”林才人疑惑。   “正是。”   “我怎会在坤宁宫?”   静容口齿伶俐,见林才人实在茫然,便简短向她讲解了昨日她摔倒后发生的事,唤醒了她的记忆。   “……你说,我小产了?”   “我的孩子没了?!”   林才人从静容话语中抓住了重点,不敢置信地伸手摸摸肚子,情绪逐渐失控,“怎么会?我觉得肚子好好的,怎么会小产?一定是你们搞错了!太医呢?是哪个太医诊断的?”   芷香守在一边,听她越说越危险,不禁心惊肉跳,背对着静容飞速给她打眼色。   “芷香你说!”   她注意到芷香神色异常,却不及多想,一把将人抓住询问,“昨日给我诊治的太医是谁?”   “小主,是王范之王太医,还有刘汶林刘太医。”   “刘太医?”听见熟悉的名字,林才人微微一怔,气势弱了下来。“怎么会这样……”   “我的孩子真的没了?”她落下泪来。   芷香有些不忍,“小主……”   “我的孩子是被人害死的!”林才人接受了事实,不再质疑诊断结果,但情绪更加悲愤,失控地去拉扯静容。   “静容姑娘,娘娘在哪?娘娘她替我做主了吗?是娴贵人!她害了我的孩子!娘娘罚那个贱人了吗?”   “小主!”   “我要见皇后娘娘!”   “小主您冷静点,小心身上伤……”   “林小主别急,您身上还有伤呢。”   芷香和静容两个人都没拦住她。   林才人愤恨欲狂,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在坤宁宫里又哭又闹,让皇后替自己做主,一口咬定是娴贵人将她拉下了台阶,要娴贵人替她的孩子偿命。   娴贵人虽没受什么伤,但因“小产”虚弱,也正留在坤宁宫休养。见林才人在前面闹起来,满口牵扯自己,便也冲出房门,跪在皇后面前,一口咬定是林才人推自己。   她振振有词,自己也是怀了龙胎的人,就算有再大的仇恨也不可能拿龙胎开玩笑,拼着孩子和林才人同归于尽有什么好处?定然是林才人自己怀胎不稳,还见不得自己孕育龙嗣。   实属是倒打一耙。   林才人被她这番话彻底激怒了。   两人就在皇后面前吵起来。   往日风姿优雅的两位宠妃,当着坤宁宫一众宫人的面吵得双目通红,各种不雅词汇相对脱口而出,闹得鬓发散乱,仪态全无。   围观的宫人们一个个低头垂目,又忍不住用余光认真观赏这幅难得景象。   皇后被她们吵得受不了,几次让宫人上去把人拉开,可说不了两句就又闹起来,两人又都是刚小产的虚弱病人,她又不好重罚,以免落得一个不近人情的名声。不好容易等到皇帝进来,她迫不及待甩手交给皇帝处置。   “两位妹妹各执一词,在场其他人又都说没看见,臣妾也不知该怎么办了。”她简单解说一番,就为难地看着皇帝。   皇帝看着眼前乱糟糟的景象,也一时无语。   若有其他人参与就算了,现在两位孕妇拉扯不清互相攀咬,是非曲直且不说,这般态度就让他心生不悦。   耳边尖锐的女声更加刺耳,扰得他心烦意乱。   “不必查了,既然没有其他人靠近,那就是她二人的过错。明知有孕而身临险境毫不自惜,事后不知悔改不敬皇后,身为皇室妃嫔当众吵闹如市井泼妇,你们二人都给朕回去待着,抄宫规和女戒各百遍,抄不完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房里一时寂静,众人被他不耐态度震住,扯成一团的娴贵人和林才人都停了下来,呆在原地愣愣转头看他。   “陛下。”   皇后也没想到他竟是这反应,迟疑一瞬,还是低声劝了一句,“两位妹妹只是伤心过度,她们刚刚小产,身子还虚,林才人还受着伤,您看是不是……”   “有伤?”周熠冷笑一声,“现在不是吵得劲头十足么,朕可看不出她们身子哪里虚了。”   啊这。   皇后转头看看两人,又想了想,觉得自己尽力了。   “既然圣旨已下,两位妹妹就快些回去吧。”   两人被帝后二人齐刷刷盯住,这才回过神,连忙跪倒在地。   “嫔妾遵旨。”   “嗯。”   周熠瞥了两人一眼,不再多说,拉着皇后径直回了房。   二人跪在地上,一直等到人都走完才抬起头,看了看不远处关上的房门,林才人冷冷看着娴贵人,“闹成这样,你可满意了?”   “满意?满意能赔得我孩子性命?”娴贵人也冷笑回视,声音充满怨恨,“若不是因为你,怎会闹成这样!”   “你的孩子?”林才人瞬间又炸了,扑上去就要打她,“你还好意思提孩子!”   “贱人!”   “两位小主都省省吧,陛下和娘娘还在里边呢。”一旁的宫人见了,连忙再将二人分开,口中劝着。   差点撕打成一团的两人听见“陛下”两个字,勉强恢复了几分理智,用目光交战片刻,各怀怨愤地转身离去。   林才人回去之后怎样伤心难过和无能狂怒且不提,娴贵人转身回房就笑出了声。   “真好啊丹朱,你看见林氏那模样了吗?”   “看见了。”丹朱无奈地上来扶她,“但小主,您又何必当场和她闹?您身体还没好呢,何苦惹得陛下不悦,也跟着受罚……”   “这一场是非闹不可的。”娴贵人笑着在榻上躺下,“你别忘了,我可是刚失了孩子的母亲,面对害了自己孩子的凶手,我怎么能表现冷静?”   “还是小主考虑周全。”丹朱心服口服。   “唉,也就是景贵人和兰美人跑得太快,要不然,我哪需要这么费劲演这出。”娴贵人说着,又向她抱怨。   “是啊,这两人可真是运气好。”丹朱说道,“奴婢当时在边上看得清楚,景贵人一向独来独往,昨日不知怎么偏就拉着李美人说个没完,跟着李美人一起往外走。兰美人一直不远不近走在您后面,忽然加快脚步从旁边就岔了过去。”   “这两人都是邪门。”   她越想越气。“但凡谁再靠近一些,您都能攀扯上,将谋害龙胎的罪过推上去,现下却落得……”   “且先记下吧,她们总不能次次好运。不管怎样……”娴贵人抿了一口茶水润喉,长舒了气。“只要落了林氏贱人的胎,我的罪就没有白受。”   “是。”丹朱笑盈盈替她添水。   …………   娴贵人和林才人被关在宫里足足三个月才重获自由,等到娴贵人和林才人再次出来给皇后请安时,已经到了深秋。   “娴姐姐安!”   看见娴贵人走进来,婧月起身热情同她打招呼,神情关切,“姐姐可是休养好了?气色看着不错。”   “好了,早就好了,在屋子里闷了这么久,我胖得衣裳都快穿不上了。”娴贵人冲她一笑,走到她旁边坐下,语气亲昵地同她抱怨。   “哪里胖了?”婧月安慰她,“姐姐现在这样刚刚好,先前可太瘦了,瘦了对身子不好。”   “是吗?”娴贵人低头扯扯腰带,又亲昵地拉拉她的衣摆,“可我还是觉得瘦点好看,看妹妹这小细腰……”   “娴姐姐!”婧月慌忙躲开,被她闹得红了脸。   不久,皇后到了,见到禁足已久的娴贵人和林才人出现,皇后对着两人询问几句,又借此机会向众妃嫔告诫一番,让大家和睦相处,谨守规矩,最后老调重弹地鼓励大家养好身体早点生孩子,就散场了。   走到坤宁宫外,时间还很早,婧月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迎着阳光去看远处的花草树木。   青雪扶着她的手,见她看着花丛出神,以为她想去看花,便主动提议道:“小主,今天还早呢,要不要去御花园里转转?”   “我只是在看桂花都开了。”婧月不答,盯着远处幽幽叹气,走到那颗桂花树下,仰头嗅着甜蜜的香气怔愣出神。   “是呀,现正是桂花盛开的时候。”青雪不明所以,只跟着她一起抬头看花。   婧月看着看着,又是一声叹息,“我记得前年入宫选秀时,便是桂花盛开的时节。”   她来到这里竟已经两年了。   青雪这才意识到,自家小主是想家了。   陷入一片沉默。   “小主,您别难过……”   青露冥思苦想,只恨自己的好口才在此时派不上用场,半晌才憋出来一句安慰,“奴婢回去给您做桂花糕吃!”   婧月:“……”   她没好气,抬手戳戳侍女的脸颊:“吃吃吃,你就惦记着吃!”   “奴婢才不是呢。”明明是为了安慰你好不好,青雪捂着无辜被戳的脸颊,非常委屈。   “好啦,我们回去吧。”婧月又捏捏她委屈巴巴的脸蛋,露出一丝笑意,不再多待,径直回了容春阁。   回到自己房里,换了一身宽松的居家衣裳,卸下钗环将长发松松挽起,她这才舒坦,在榻上躺平,抬手将青雪唤到跟前。   “小主?”青雪快步走过来,不明所以地躬身看她。   婧月冲她歪歪头,“我的桂花糕呢?”   青雪:“……?”你刚刚还说我就知道吃!   “奴婢这就去做。”她忍辱负重地应了。   看着青雪快步出门,婧月噗嗤一声笑了,心情瞬间转好。   “小主,您又欺负青雪。”一旁的青露将主仆互动看在眼里,虽然不了解前因后果,但不妨碍她为青雪打抱不平。   “嘘!”婧月笑吟吟冲她眨眼,“一会儿的桂花糕分你吃!”   青露便也笑弯了眼,“多谢小主!”   作者有话说:   成功更新!!【吐魂】 第22章 落水   秋季也是十分短暂的季节。   地上的落叶扫尽,宫人们在后宫各处换上四季常青的绿植,寒风便一日日凛冽了起来。   某日一觉睡醒,婧月听着窗外的寒风呼啸,忍不住打开窗户向外看去。   “小主您怎么站在窗前,快入冬了,您小心受凉!”青雪被吹进的冷风冻得一激灵,连忙将婧月拉到旁边,自己伸手去关窗。   是啊,快入冬了。   婧月看着外面随风摇摆的松树,怔怔出神。   时间过得可真快,过了这个冬天,就是她入宫的第三年了。   她心里突然出现了一丝紧迫感——本朝三年选秀一次,如今皇帝子嗣单薄,明年的选秀定然如期举行,给后宫里增添不少新人。   宫里人越来越多,想要出头就更难了。她如今位份还是太低,在新人入宫之前,必须要找机会再往上提提。   但是……   皇帝对后宫位份实在卡得太紧,入宫这么久,受宠如怡才人,位份也再没有提过,想要晋位着实不容易。   难不成,她也怀一次孕?   但生孩子好难啊……   要不,自己“小产”一次,博取皇帝怜惜?   婧月犹豫着,始终下不了决心。   算了,再看看吧。实在找不到机会的话,读档再来也不迟。   今日不用给皇后请安,吃过饭之后,婧月就在院子里走了两圈当做散步,消消食之后回房练琴看话本,或者和宫女们玩游戏。这个时代,打发时间的方式也只有这些了。   幸好她是长宠不衰的妃嫔,每个月总能见皇帝几次,因此宫人伺候精心,处处迎合讨好着她,见她无聊,总有新鲜玩意哄她开心,找到些乐趣打发时间,被人变着花样捧着哄着,生活也算称心。   到了下午,和宫女们踢踢毽子运动一下,出了身汗,婧月沐浴一番就开始换衣服,试了几身新衣裳,青雪又兴致勃勃说新学了几样妆容发型,正撒娇让她试试,庆安就急急忙忙进来,给她分享了一个大新闻:皇长子落水了!   “落水?”   婧月一惊,不禁停下了手中动作。   入宫两年多,她和静妃没太多打交道的机会,和大皇子更没见过几面,静妃不知为人如何,但皇长子还是不到六岁的人类幼崽呢,遭这种罪真是令人惋惜……   “怎么会落水?这种天气泡水里……真是造孽,大皇子现在怎样了?”   “听说不太好。”庆安跟着叹了口气:“奴婢听说是大殿下独自在锦鲤池边玩耍,不知怎的就落水了,伺候的宫人都不在身边,现已经救了上来,太医们都在那边诊治,不知道结果如何。”   “这些宫人太过分了!”青雪忍不住皱眉,“怎能让主子一个人在水边玩耍呢?”   “是啊,这么冷的天在水里泡一阵,年轻力壮的成年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孩子呢?”婧月叹息。   “大皇子真是可怜。”青雪低声道。   “听说陛下很生气,下令处死了锦鲤池和大皇子身边的宫人,附近的侍卫也全部受罚了。太后娘娘也赶过去守着,皇后娘娘都挨了顿骂。”庆安小声向她说着后续。   “真可怕,不过,太后娘娘和陛下还是很重视大皇子的嘛。”青雪感叹一声,抒发感想。   婧月不置可否。   重视?重视就不会出事了。   大皇子虽是皇帝目前唯一的孩子,但静妃不受宠,他也一直被皇帝放养。皇帝的喜好就是后宫的风向标,不受皇帝关注的孩子,哪怕是皇长子,在宫里的待遇也可想而知。   这次落水事件,不管人为还是意外,总归是大皇子身边宫人们不够尽心。要不然大冷天的,孩子怎么会跑到水边去呢?   等等?   婧月心一动,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好机会。   她是会水的,也许可以将此事利用起来,升职加薪近在咫尺。   她命青雪和庆安关注着事情后续。   当天晚上,听说大皇子情况不好,静妃宫里灯火亮了一整夜。   第二天,听说大皇子高烧不退。   第三天……听说静妃已经悲痛过度,昏迷不醒。   看来大皇子的情况是真的不好了,婧月想着。而到了这种地步,唯一的儿子都快没命,也没见皇帝对其他人做出任何惩罚,莫非这场落水事件真的只是意外?   婧月觉得自己可以试试。   选择读档。   读档时间一个月。   …………   重新回到桂花飘香的深秋,婧月忽然爱上了看鱼。   她对锦鲤池里一群胖金鱼忽然感兴趣起来,闲来无事就要在池边走一走,带点鱼食,和宫女们坐在池边说说笑笑玩闹很久。   锦鲤池在永寿宫的旁边,永寿宫是静妃的居所,看鱼喂鱼的次数多了,她便和静妃逐渐熟悉起来。在池边偶遇说过几次话之后,每次来看鱼婧月就会顺路去永寿宫里坐坐。   相处几次,她发现静妃人挺不错。看似冷淡不好接近,实际上脾气很好,待人温和又细心。只是因为长年无宠,面对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生活,被迫养成了看淡世俗与世无争的佛系性情,除了养娃,别的什么事都不上心。   但她发觉,每次自己来坐坐,陪静妃说说话,静妃都挺高兴的。   唉,这孩子非救不可了,婧月心想。   之前她只是想顺手救一救,算好时间去锦鲤池边转一下,及时让人下水救援,保住孩子的命,好让自己蹭上功劳升职加薪。   但现在发现静妃人不错,就难免倾注了几分感情,愿意对大皇子多尽一份心。   思考片刻,她从系统商城里购买了一颗暖宫丸。服下之后小腹生热,通体温暖,驱散寒气,养身护宫的良药。   她本身是会水的,快入冬的时节,下水救人的最大阻碍就是冰寒刺骨的水温,入水不久就能把人冻僵。如果能保证水□□温,跳下去救人也是可以尝试一下的。   更何况,站在池边喊人来救和跳下去亲自救人,在他人心目中的功劳程度截然不同。   转眼又到了那一天。   清晨醒来,婧月听着窗外寒风呼啸的声音,吃了一顿饱饱的早饭,穿上轻便衣裳又披了一件厚重的大氅,先选择存档,然后带着宫人去了永寿宫。   青雪迟疑着劝她:“小主,今天这么冷,您别去水边了吧。”   “是啊。”青露立即跟着附和,“快入冬了,水边湿寒,您可别着了凉。”   “放心,我不去锦鲤池。”婧月冲她们笑笑,带着两人继续往外走,“我就是闲着无聊,去找静妃姐姐说说话。”   “这样啊,那还好。”   两个大宫女不知她的打算,闻言放下了心,青露又顺手拿了一件厚衣服,这才急忙跟上。   到了永寿宫,静妃正带着大皇子念书。大皇子如今将满六岁,正是启蒙的年纪,皇帝虽然对这个长子不重视,但也安排了老师为他启蒙。静妃出自名门,自幼饱读诗书,辅导孩子功课轻而易举。   母子二人相对而坐,一个看一个背。见到婧月进来,静妃面上露出一丝笑意,示意她找地方坐,听着大皇子背完一整篇诗文才停下来。   “兰妹妹来了。”   静妃放下手中的书本,将手边用来哄孩子的点心挑出一碟递给她,又拣了一块喂给孩子吃。   “兰娘娘安!”大皇子仰头喊了她一声,张嘴接住母亲投喂的点心。   “静姐姐好。”   婧月抽出帕子,笑眯眯俯身替大皇子擦去嘴角的点心渣,花式夸孩子,“枫儿乖,我们枫儿真厉害,已经会背诗啦?”   “是!”大皇子抬着脑袋乖乖让她擦,眼睛亮亮看着她,“枫儿已经学了好几首诗了,全都会背的!”   “哇!”婧月睁大眼睛夸张地惊呼一声,“这么厉害的吗?枫儿快说说,都会背哪几首?”   大皇子骄傲一抬脸,就准备给她展示一番。   “好了。”   静妃阻止了他,又不满地瞪了婧月一眼,“你就天天哄他开心,小孩子可惯不得。”   “枫儿。”她又转头去看孩子,抬手将大皇子拉到桌边,“你今天的大字还没写,快去写吧,母妃和兰娘娘说说话,一会儿去看你写字。”   “哦。”   大皇子小脸皱起,肉眼可见的不情愿,“孩儿知道了。”   他向婧月乖乖告别,一溜小跑出去。   婧月看着孩子跑远的背影,怕错过救人的时间,不敢在永寿宫里久坐,和静妃略说了几句就出来了。只说不耽误她陪大皇子学字。   静妃惦记着孩子,也就没有久留她。   从永寿宫出来,婧月绕着宫殿周围转了一圈,便找了一处空地和青雪青露踢毽子,踢了几下,她就远远看见大皇子从永寿宫出来了。   “咦?那不是大皇子吗?”青雪抬起头也注意到了小小的人影。   “他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婧月皱眉,神色有些忧虑,“真是的,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乱跑怎么能行。”   她示意青露收起毽子,“青露。你去和静妃说一声,青雪同我跟上去看着。”   “是!”   青露不敢耽误,回身匆匆向着永寿宫去了。   婧月知道落水事件即将发生,立刻追着大皇子的背影跟了上去。   “啊!”   两人来得正巧,刚刚靠近锦鲤池边,便听得大皇子的惊叫声,婧月闻声望去,只见小小的身影从池边滑落,本该拦住孩子的栏杆从中间裂开,大皇子只发出一声惊呼,就随着飞溅的水花消失在了水面。   “天哪!”   青雪也看清了大皇子落水的瞬间,整个人吓呆住了。婧月则早有准备,将提前含在口中的暖宫丹一口咽下,随手解来身上披着的大氅,扯下外衣,俯身脱下鞋袜。   “小主!?”青雪回过神来就见她行云流水一顿操作,意识到她的想法后瞬间一蒙,来不及阻止便已经冲到了水边。   “危险啊小主!”青雪急急冲上来拉她。   “救人要紧!”婧月头都没回,躲开她伸过来的手,“你快去喊人!”   口中说着,她同时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小腹腾起的滚滚热意,纵身跳进了冰寒刺骨的池水里。   “我!”青雪眼睁睁看她跳下去,快要被她气死了,但知道时间紧迫,不敢多停留,立刻转身边跑边喊,放声呼救。   另一边的青露正好带着静妃从永寿宫出来,听见青雪的呼声瞬间面色大变,静妃人都吓傻了,跌跌撞撞冲过来,整个人扑在池边朝着水里望,若不是身边的宫人拉着,她几乎要直接跳下去。   一众宫人们也急了眼,下饺子一般不管不顾地跳下去救人。   “枫儿!枫儿你在哪!”   “娘娘!”   “娘娘您冷静些!”   “我怎么冷静!”静妃看着深不见底的池水,整个人都疯了一般,双目血红地盯着在水里扑腾找人的宫人们,“若我的枫儿有三长两短,你们就全部去死!”   “不会的……”静妃的大宫女用力拉着她,看着池水泪流满面,“不会的,娘娘,殿下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小主!你在哪啊小主!”   青露和青雪在她们旁边,青露听说婧月跟着跳下去救人也瞬间急疯了,一把推开青雪冲到水边,顾不得身边的静妃众人,用目光在水面搜寻着,一边找人一边脱着身上外衣,只准备下水去找婧月。   青雪不会水,满心自责又担忧,趴在水池边哭得不能自已,忽然她眼睛一亮,猛然起身指着水面“小主!青露你看!!”   “殿下!”   永寿宫的宫人们也瞬间又惊又喜,支棱了起来。   “娘娘您看!兰小主将殿下救起来了!”   就要跳进水里的青露闻言精神一振,顺着她们的视线看去,正看到婧月从水面浮起,遥遥向她们的方向望过来。快冻僵的宫人们快速游到她周围,婧月将手里拽着的孩子交给他们,帮着他们一起吃力地运到了水边。   静妃和青露青雪在水边焦急等待着,等他们一靠近就被七手八脚拉上了岸。   “枫儿!我的枫儿!”静妃一把将大皇子抱进怀里,感受着怀里孩子冰凉的体温,泪珠大颗大颗滚落下来,捂着孩子毫无血色的小脸,直到感受到怀里逐渐温热,这才微微松了口气,转而去看被青露青雪包围着的婧月。   “妹妹,大恩不言谢,快跟我回去暖暖身子,让太医看看。”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贵人   婧月从水里出来, 立刻被青雪用厚实的大氅裹住了。青露急急披上衣服就将她揽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她。   “小主,您快坐下, 奴婢给您暖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迎着宫女们担忧的目光, 婧月浅浅露出一个微笑, 温言安抚惊慌失措的两人:“别担心, 我没事的。”   “怎么可能没事!您真是……”   青露捂着她冰凉的手心疼不已, 又气又急,想说些什么但顾忌着旁边的永寿宫人, 到底没说出口, 只用一双通红的眼对婧月进行目光谴责。   婧月被她看得心虚, 自知理亏, 将身体靠在她的怀里,软语劝慰:“好啦,就是一时心急嘛……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既然我会水, 总不能见死不救, 再说了,我知道你们不会让我有事的。”   “真是的。”   青露拿她没办法, 想了想无话可说,就沉着脸将她往怀里又带了带, 紧紧抱住。   “下次您可不能再这么冲动了, 差点把奴婢吓死。”青雪抽抽鼻子,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她正站在婧月身后, 找了一件衣服裹住婧月湿透的长发, 将水分细细吸干。   “好的好的。”   婧月知道这次把自家宫女吓得不轻,此时表现得乖巧又听话,说什么都答应,“我知道了,不会有下一次了。”   一次也就够了,她心想。   她还是低估了水下的温度,下水几分钟就冻得有些发麻,依靠着腹部暖宫丹散发的热气勉强维持着行动能力。但再多泡一会儿,估计她也爬不上来了。   恐怖如斯。   “啊嚏!”   冷风一吹,婧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跟着静妃回到永寿宫,此时大皇子落水的事已经在宫里传开,太后、皇帝还有皇后都在赶过来的路上。   有机灵的宫人提前去叫了太医,一群人也正好赶到永寿宫门外,太医们提着药箱,在深秋时节跑得满头大汗,见到他们都一窝蜂地涌上来。   “怎样?”   “快让开,热水呢?”   “快去熬姜水!”   “大皇子在哪!”   “在这呢!”静妃一直将大皇子抱在怀里,见太医在场,立即扑上来抓着人不放,“他怎么一直昏迷不醒,你快给大皇子看看!”   “是是是,娘娘您别急,将大殿下交给臣。”   走在前面的太医连忙从她怀里接过孩子,安慰了她一句就一路小跑进了房间,观察片刻不敢耽误,立刻解开衣物进行诊治。   静妃在旁边焦急看着,又回头招呼了婧月一声,“兰妹妹怎样了?太医,兰美人也在水里待了很久,你们快给她看看!”   围在大皇子床边的太医们犹豫一下,其中两人退出来,准备给婧月治疗。   “不了。我不要紧,你们先给大殿下看。”婧月赶紧推拒,又向静妃低声说道,“麻烦借一下姐姐的内室,让我梳洗一番,换身衣服。”   “真的不要紧吗?”   静妃担忧地打量她一眼,见她确实精神还好,不似逞强,便不再多说,指了一名宫女带她去内室换衣梳洗,自己告罪一声就继续一动不动守着儿子。   婧月也不在意,并不觉得受到怠慢。   静妃寄挂孩子,正是心急如焚的时候,这种时刻还能分出注意力跟自己说几句已是难得,算是很有良心的了。换成自己估计也不能表现更好。   进了静妃的内室,宫女打来一盆热水服侍她简单擦洗一番,又从衣橱里找了静妃的衣物给她换上,静妃身形偏高,她的衣物穿在婧月身上显得宽松。但此刻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刚刚换完,她就听外面阵阵请安声传来——太后、皇帝和皇后都来了。   大佬们都到了,自己还是衣冠不整的模样。   婧月理了理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不禁有些焦急,“快,帮我收拾一下,可不能在陛下面前失礼。”   “奴婢晓得。”   青雪拢起她湿润的长发,手指翻飞,快速挽成一束在耳后固定住,青露则取了一件外衣披在她身上,将她再次包裹严实。   简单收拾一番之后,快步出了内室,婧月抬眼一看,外面果然已经挤得满满当当。太后和皇帝坐在上首沉默不语,皇后和静妃在床边守着昏迷不醒的大皇子,太医们低着头各司其职,其他人则跪了一地,在几位大佬的雷霆怒火下瑟瑟发抖。   房里气氛令人窒息的沉闷焦虑。   在这种情况下,她带着宫女刚走出来,就被皇帝和太后注意到了。   两人一起看了过来。   婧月连忙俯身行礼,“嫔妾给陛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请安。”   “快起来!”太后首先开口,示意旁边的宫人将婧月扶起,神情关切,“哀家听说今日多亏了你,你身体怎么样,太医看过了吗?”   “回太后的话。”婧月乖巧地低头回答,“嫔妾身体强健,自觉没有大碍,现在救殿下要紧,嫔妾等等再看也无妨。”   “你这傻孩子。”太后一听,不禁出言嗔怪,“女人身体最受不得凉,这么冷的天泡进水里,万一受了寒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事。枫儿要救,你也得让太医好好看看。”   她说着,立即转头招呼太医,“王范之,你来给兰美人看一下。”   “臣遵旨。”   王太医最擅妇科,于儿科方面却是平平无奇,闻言立即从诊治大皇子的人群中退出,躬身应下。   皇帝看了看大皇子那边,也将视线移过来关注着婧月。婧月便感激地再次向太后俯身行礼,“嫔妾谢太后体恤。”   “免了。”太后挥挥手,让宫人给她搬了一只绣凳,“快坐下吧。”   诸位大佬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绣凳搬到了眼前,婧月不再推拒,随着宫女的搀扶在绣凳上坐下,王范之俯身走近,在她手腕搭了块帕子开始把脉,沉思片刻就收回手,显得有些疑惑,想了想又透出几分放松。   显然,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婧月状态这么好。   但不管怎样,和棘手的大皇子相比,碰到状态良好的婧月他可太幸运了。   “兰美人情况如何?”皇帝身体微微前倾,出声问他。   “回陛下,”王范之心中想定,恭谨答道,“兰小主也有受凉伤寒之相,但小主体质强健,寒症并不严重。”   婧月听着,明显松了口气。   皇帝和太后的眉头也舒展了些,太后开口继续问下去,“那就好,兰美人的身体……对以后可有什么影响?”   “回太后,兰小主今夜可能会发热,需多饮些姜茶驱寒,臣再开一副散寒祛邪的方子,喝上几日加以调理,只要调理得当,日后不会有妨碍。”王太医说得很确定。   “很好。”皇帝点点头,皱眉看向身边的宫人们,“没听见吗,姜茶呢?快拿给兰贵人。”   兰……贵人?   众人先是一怔,然后恍然回神。宫人们连忙跑去端来姜茶,婧月则立刻跪下谢恩。   “起吧。”   周熠站起身,亲手将她扶起,撩开她两颊湿润的发丝,温声说道,“孙建功方才同朕说,若不是你救援及时,大皇子这次多半保不住性命。就凭此功,一个贵人份位,是你应得的。”   啧啧。   原来皇长子的命就值贵人位份吗?   “嫔妾、嫔妾也只是碰巧罢了,正好遇上了。”   婧月垂下头,显出几分不知所措,红着脸低声道,“当是天意如此,是陛下圣恩庇佑,使得大殿下逢凶化吉。”   “那也要你豁出去命跳水救人才行。”周熠一笑,拉她坐下,拍拍她的脑袋,“马屁精。”   婧月眨眨眼,感觉有些委屈。   “是这样。”太后也出言表示肯定,“皇帝说得没错,兰贵人你确实有功,晋个位份不算什么。”   婧月急忙起身,又向太后表示感谢,羞涩接下了晋位的旨意。   皇后和静妃站在旁边,看着皇帝与婧月的亲昵互动,直到皇帝和太后都说完,皇后向前几步,温声建议皇帝先让婧月先回去休息。   周熠看看婧月苍白的小脸,立刻同意了,“兰贵人今日受了不少罪,是该好好休息。王范之,你跟着兰贵人回去,多用些姜茶驱寒,小心晚上发热。朕明日再去看你。”   王太医连忙应下,快速提起自己的药箱站在婧月后面。婧月也柔顺应了,眉目温婉地感谢皇帝的关怀。   太后又嘱咐了几句,让宫人去取婧月能用上的药材补品送到她宫里。皇后见了,就跟着太后赏赐的比例削减几分让宫人去收拾。   婧月再对两位的赏赐表达感谢。   终于功成身退,收获满满的从永寿宫离开,因路途遥远,她身体虚弱,皇后还贴心安排了轿辇送她回去。静妃亲自将她送到门口,拉着她的手向她表示晋位祝贺,又再三表达谢意,让宫女捧着驱寒养生的补品给她一同带走。   太后和皇后的补品药材也就罢了,静妃的可不能要。   “静姐姐,你别这么客气,大殿下的身体才最要紧的,这些补品你留给大殿下补身体吧。我还有呢,方才太后和皇后娘娘已经给了我不少了,再多了放着也吃不完。”   婧月再三推拒,坚决不收,“姐姐快回去吧,现在大殿下最需要你陪着,咱们姐妹之间不必如此,往后日子还长着呢。”   静妃迟疑了一下,看婧月态度坚定,她也不再坚持。   “好,那姐姐就不跟你客气了,等枫儿病好了,我带枫儿去找你,让他自己给他的干娘磕头。”   干娘可还行。   “真哒?”   婧月眨眨眼,抿嘴就笑了,“姐姐以后别怪我把枫儿带坏就好。”   “带坏了我以后就抢你的儿子!”静妃说着也忍不住笑了。   “好了,你快回去吧,今日好好休息,睡前再用姜水发发汗,夜里多让几个宫人守着,找警醒点的……”她絮絮叨叨。   “知道啦。”婧月转身上了轿辇。   “你别嫌我啰嗦。”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   “唉……”   静妃站在永寿宫门口,看着婧月的轿辇起步,在她的注视下缓缓远去,这才转身回了房里,继续守着她的孩子。   不久,太后和皇帝也起身离去,只留下皇后陪着静妃守着。   这次有婧月的参与,大皇子落水不久就被救起,身体状态好了许多,在众多太医的努力下,孩子很快就醒来了。   但毕竟年龄太小,体质脆弱,宫里孩的子又向来养得娇,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当夜大皇子又发起了高热。之后断断续续烧了几次,病情反复,始终好不彻底,等到真正痊愈已经是三个月以后了。   大皇子被这场病伤到元气,此后身体虚弱了很多。再也受不得风,只要受凉就免不了一场风寒咳嗽,体质大不如前。   静妃为此伤心很久,但最终还是庆幸,毕竟命保住了,只要孩子活着就好,别的都不重要。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冬日   当天晚上婧月果然有点发烧。   青露和青雪熬了一晚上没睡, 把蔫哒哒的人捂在厚厚两层被窝里,又将各种苦药和辣嗓子的红糖姜水哄着她喝下,婧月迷迷糊糊睡了醒醒了睡, 天蒙蒙亮时烧就退了。   彻底睡醒后,她觉得浑身轻松, 到底是年轻底子好, 从床上坐起来只觉得自己啥事没有, 甚至可以出去跑两圈。但面对两位大宫女不赞同的眼神, 婧月还是乖巧缩回了床上。   “我真没事了,有青霜陪着就行, 你们回去睡一会儿吧。”   她坐在床上苦口婆心劝青露和青雪, “看你们黑眼圈重的, 快回房补补觉, 养足精神了才能更好照顾我嘛。”   青雪闻言条件反射摸了摸脸,两人看看青霜,有些犹豫。   “乖, 快回去睡, 我也再睡会儿。”婧月再接再厉, 继续劝说。   “那我们就回去躺一会儿。”青露想了想,将青霜拉到旁边叮嘱几句, 青霜认真听着,一一应了, 两人这才不放心地离去。   青霜就是青玉被带走杖毙后, 内务府重新分来的小宫女。这段时间她沉默少话,安分做事, 看着像是老实本分的。婧月在她伺候下喝了一小碗粥, 太医又把了脉, 服了汤药继续睡,一直睡到下午皇帝过来为止。   青雪和青露回房补了一个时辰的觉就回来继续守着,皇帝到的时候,仍是她二人陪在婧月的床边。   见皇帝进来,两人连忙将床帐拉起,又怕过了病气给皇帝,不敢让他离床太近,特意搬了椅子放在床边请皇帝坐下。   婧月艰难从被窝里爬起来,准备给皇帝行礼。   “嫔妾见过陛下……”   “免了,你快躺好,别折腾了。今天好些了吗?”   周熠让青露将她按回被窝里,自己撩开衣摆在椅子上坐下,温言询问,“听说你昨晚起热了?”   “多谢陛下关怀,昨晚嫔妾是起了热。”婧月重新躺好,看着他柔声说道:“不过不碍事,天亮时烧就退了,今日感觉好了很多,陛下不必为嫔妾挂心。”   她的声音本轻柔动听,此时又带了些病中喑哑,听着分外娇弱惹人怜爱,配上苍白的素颜小脸,皇帝声音下意识柔和几分,“那就好,你好好休息,需要什么就去找皇后,若皇后做不了主,你直接派人和朕说。”   “谢陛下。”   婧月抬头看他,眸里满是感激,柔情无限,“皇后娘娘最慈和周全不过了,昨天夜里还命人送了很多补品药材过来,嫔妾实在再没什么需要,但您要说、就……”   她迟疑了一下。   “嗯?”皇帝疑惑。   “其实也没什么。”   婧月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养病实在很闷,青露她们都不许嫔妾下床,躺着就好无聊,陛下,嫔妾想看书,但她们都不给妾看。”   说到最后,她已经开始撒娇了。   “你这丫头。”周熠哑然失笑,“书怎能躺在床上看?你的宫女做得对,你且安安分分躺两天,实在不行,就让她们读给你听。等你好了,朕带你去藏书阁挑书。”   “藏书阁!”婧月眼睛一亮。   藏书阁是皇宫专门收藏书册典籍的地方,容纳天下各类书籍,应有尽有,但因位置靠近前朝,不是后宫妃嫔可以随意去的,她还从没去过。   “陛下放心,嫔妾一定乖乖的!”她瞬间开心了,忍不住又从被窝里爬起来,眼巴巴看他,“陛下,您可别忘了哦,嫔妾等着您。”   “快躺好!你能不能老实点,朕还能骗你不成?”周熠没好气斥她,看她不动仍眼巴巴盯着自己不放,无奈转头唤人,“苏林恩,若是朕忘了,你负责提醒朕。”   “是!”站在外间的苏林恩闻声立刻出现,笑着躬身应下,“奴婢一定记得。”   “听见没?你可放心了?”周熠斜睨她。   “听见了。”婧月就笑了,乖乖躺回被窝里,声音软绵绵的,“陛下对嫔妾真好!”   “行了。”周熠摆摆手,“朕当然好,你就安心躺着吧。”   他没有久待,又同婧月说了几句,将王太医喊来问了情况就起身离开。   等皇帝走了,婧月又喝了一次药,闲得无聊向青雪打听永寿宫的情况,得知大皇子昨夜也起了高热,但情况比上一轮好很多,今天早晨体温就降了下来,平安度过了危险期。   而锦鲤池的宫人、大皇子身边伺候的宫人全被皇帝杖毙了。   “大皇子为何会一个人去池边,锦鲤池的栏杆为什么断裂,这些有听说吗?”婧月追问。   “奴婢听说大皇子的宫人做事不上心,经常由着大皇子一个人往外跑。而锦鲤池偏远人少,宫人怠慢,疏于养护修检,因此栏杆腐坏也没人发现,大皇子一靠上去就受不住力开裂了。”   “……”婧月无语。   大皇子只是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轻轻靠一下就能让栏杆断裂,这得腐坏成什么样?   “行吧。”她也不再多问。反正人已经被皇帝直接处死了。   ……   婧月这一病,就在房里整整闷了半个月。一直等到这月末,经过王太医多番诊断,确定彻底康复,婧月才终于被青露青雪大发慈悲放出了门。   半个月足不出户的宅居生活快把人闷死了,病愈之后她迫不及待想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再顺便去一趟永寿宫,关心一下静妃和便宜干儿子。   裹得严严实实出了门,一路溜达着到永寿宫,宫人们见了她来,态度明显热情起来,径直带着她进了内室。踏进房里,婧月抬眼一看,不禁诧异。   “静姐姐?”   “妹妹来了。”   多日未见的静妃瘦了一圈,面色蜡黄,眼底青黑,抬头看见是她,嘴角扯出一个微笑,请她坐下,“你身体可好了?看着精神还不错,该是有好好修养。”   “是,妹妹已经好了。”婧月在她身边坐下,又担忧地看她,“倒是姐姐,该好好保重身体才是,就算为了枫儿,你也要顾好自己,若是你熬垮了,枫儿又有谁来照顾呢?”   “唉……”   静妃轻轻叹了口气,眉间掩不住的愁绪,“是这个理。但枫儿在那儿躺着,我就睡不着也吃不下。”   “我们在这宫里向来没声没息,只求安安静静过日子,只求我的孩子好好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呢?”她说着,无声落了泪。   婧月从她这番话里听出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不禁沉默了,没敢说话。   宫里的孩子哪有安安静静过日子的好事呢?更何况,这还是皇帝如今唯一的儿子,身份特殊的皇长子。   不管他愿不愿意,不论他受不受宠,他的存在本身就注定了腥风血雨。   这个道理静妃不会不懂,她只是压抑太久了,不吐不快。   与上次见面时相比,她憔悴太多,短短半个月时间白头发都熬了出来。   婧月叹了口气,转身给了她一个拥抱。   …………   病愈后,请安也随着恢复了,第二天又是请安的日子,睡了半个月懒觉的婧月感觉分外不适应,再加上天气寒冷,从被窝里脱身变得更加艰难,听着外面寒风呼啸,她觉得自己更困了。   “没睡醒,好久没起这么早了……”   懒懒打了一个呵欠,随手拈起几块糕点垫垫肚子,婧月就半睡半醒靠在青露身上,任由她们给自己梳洗装扮,穿衣收拾。一直等出门,被清晨的凉风扑头盖脸吹个彻底,她才完全清醒过来。   “嘶……早上已经这么冷了?”她缩缩脖子,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外衣。“这天气,怕不是要下雪吧?”   “好像是诶。”青雪陪在她身侧走着,闻言抬头看看天色,点头赞同,“还好带了件披风,要不然下雪的话,回来就更冷了,您的病才刚刚好呢。”   “现在也很冷,我们快点走。”   一路快步走到坤宁宫,婧月虽然晋了位份,但座位却没变,仍然在娴贵人后面,景贵人对面。她和景贵人大眼瞪小眼坐着,不多时皇后进来,惯例关心了一下婧月的身体,一起坐着说说话。   “兰贵人果然是年轻底子好,在冷水里泡了都跟没事的一样。”景贵人阴阳怪气。   “景姐姐有所不知,我当天回去也发热了,多亏太后和皇后娘娘的药材好,不然我好不了这么快。”   婧月笑盈盈和她们随口聊着,面上不显,实际一直在分神关注着系统面板。   养病半个月,她最关心的就是其他妃嫔怀孕的事。毕竟养病期间不能和皇帝贴贴,缠绵意的药效早就过了。   今天请安,一进门她就把在场妃嫔们挨个检测了一遍。正当她觉得无事发生的时候,皇后的检测结果出来了。   皇后怀孕了。   怀的是个女孩。   Emmmm……那就不管了。   她彻底放下心来。   还好不用读档。   主要是这时间段读档也不一定有用,她不敢在养病期间勾搭皇帝,万一把皇帝传染感冒了,皇帝不收拾自己,太后也一定会弄死她的。   将此事抛开,婧月快乐加入了坤宁宫八卦茶话会。略坐一会儿,外面飘起了雪花,皇后听说下雪了就早早让大家散了,趁着路上还没有积雪,抓紧时间各回各家。   婧月又过上了冬季宅居生活。   吃吃睡睡,隔几日早起去请一次安,聊聊八卦,睡睡皇帝,天气好了去永寿宫坐坐,看看可怜巴巴难以病愈的干儿子。   这月很快就过去了。   次月,太医诊出了皇后的身孕,皇帝得知后大喜过望,立刻跑到坤宁宫对着皇后嘘寒问暖,太后也坐不住了,跑去看了皇后一次,对皇后这胎报以最高的期望。   帝后忽然浓情蜜意起来,连着大半个月,皇帝都没找过其他人,一心一意守在坤宁宫陪皇后。   婧月:啧。   看出皇帝对嫡子的期盼了,希望之后不要太失望。   皇后这胎怀得分外艰难,大概上次孕育时伤了身体,再加上执掌宫务长期殚精竭虑,身体没养好,怀孕两个月之后就长期修养,免了妃嫔请安,坤宁宫里每天一群太医守着,看着令人心惊胆战。   婧月想了想,决定不放过任何刷好感的机会,从商城里挑挑拣拣,买了一份养身护胎的膳食方子,请太医看过之后就找机会送给皇后的大宫女静容,说是家传的妇人养胎秘方,不知对皇后娘娘是否有用,请她给负责安胎的太医们看看。   静容拿着方子回去就给皇后说了,太医看过之后,发现真是有用的好方子,皇后吃了几次就感觉身体明显好转,不禁十分惊喜,在皇帝面前说了婧月的好话。   于是,皇帝和皇后的赏赐又如流水般送进了婧月的容春阁,太后得知之后也立刻跟上。   刷齐了皇帝、太后、皇后的好感度,婧月就安分下来专心混日子,吃吃喝喝快乐猫冬。   这是她在宫里过的第二个冬天。   这个冬季的生活水平与去年截然不同。去年这时,她还只是一个宠爱不温不火的小才人,虽说没人慢待,但才人的份例就那么点,即使样样给足了也没什么好东西。   今年她的位份升了两级,贵人可用的宫人增加了三位不说,份例里也有了不少好东西,再加上三位大佬的好感,时不时有赏赐送来,日子分外滋润。   过得太舒服的后果就是——除夕夜宴的时候,婧月发现自己胖了。   她穿不上去年的漂亮裙子了。   婧月:……   婧月:!!!   她忧愁地揉揉脸蛋,在青露发愁的凝视下被迫减肥,暗中吃了两颗纤体丸,这才成功赶在开春前瘦下来,没耽误她穿春天的漂亮裙子。   作者有话说:   求评论求收藏求花花求夸夸嗷 第25章 开春   过完年便是又一个春季。   阳春三月, 明媚春光洗去了冬日的肃杀萧索,又是一副活泼泼的繁花盛景。   皇后的肚子已经满六个月了,吹气般的鼓起来, 身体也好转很多,勉强稳住胎气就又恢复了隔三日的妃嫔请安。   大皇子的身体也彻底痊愈了, 开春后, 婧月闲来无事便陪着静妃一起, 带大皇子在御花园里玩耍, 太医说让孩子多跑跑跳跳,对身体恢复有好处, 因此静妃上了心, 有空就赶着大皇子出去玩。   这已是婧月入宫的第三年, 宫里宫外都开始准备新人入宫的事宜, 路程远的秀女们也已经上路,只等秋天选秀,婧月她们就会从新人变成老人。   这种焦虑感让后宫众人都十分不安。   怡才人仍然长宠不衰, 但她家世低、位份低, 又没有子嗣, 生怕皇帝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入春以来就使出浑身解数痴缠着皇帝。   娴贵人和林才人解禁后也积极争宠, 短短一个月时间,林才人又变成了丽才人。   骆才人和李美人两人从入宫就失宠, 一直以来低调求生, 此时也都坐不住了,试图在新人入宫前垂死挣扎一番, 骆才人每次请安时厚着脸皮四处搭话, 力求和各位宠妃打好关系, 寄期望于谁能拉她一把。李美人则和景贵人走得近,几个月来交往频繁,两人似乎达成合作,准备联手争宠。   至于婧月,她自身能稳得住,家里的亲人却早早坐不住了。   除夕夜宴上她远远见了一回沈父沈母,这是每年她唯一一次和家人见面的机会。沈母坐在命妇席位上,目光在她的身上停了良久,含着担忧,散场时又派人给她带了几句话,让她好好保重自己,暗示她不要只顾争宠,养好身体多生孩子才是立身之本。说完,那宫人又塞给她一张叠得整齐的纸,宴会上人多眼杂,婧月当时没多想,只将纸条收下,一一应了,说自己过得很好,让母亲不要担忧。回到房间拆开纸条一看,竟是一份药方。   婧月:……   即使她不懂药理,也猜得出这是干什么的方子。   无语的将药方收起,但她也意识到自己确实该“有孕”了,入宫两年多,恩宠不衰又健康年轻,再不怀孕自家人都要怀疑自己身体是不是出了问题。   但总感觉自己年龄还是有点小,她还没做好当母亲的准备。   婧月掰指头算算,今年她才刚十八岁呢,这么小当妈会不会对自己太残忍了?   重点是她点数没攒够,离购买8888生子大礼包还差一些,分开买又不太划算。   还是再等等。   不着急,离秋天还早着呢。   打定主意她就继续躺平,当一条不知上进的快乐咸鱼,坐看后宫的风起云涌。   过了几日,景贵人和李美人在花园里弹琴吹箫上演了一副大戏。景贵人在树下弹琴,李美人在花前吹箫,婉转悠扬,美轮美奂,皇帝寻声而至,听得如痴如醉,对二人大加赞赏。景贵人又一次成功复宠,和皇帝柔情蜜意一同游园,李美人也被皇帝注意到,当即得了“宁”字作为封号。   新鲜出炉的宁美人据说当场喜极而泣。   婧月听着庆安绘声绘色描述这幅场景,一时有些感慨。她们这批入宫的妃嫔中,李美人家世不凡,容貌清丽脱俗,更是气质卓绝,满腹才情。   这样有才情、有气质、有美貌、又有家世的姑娘,不知她是怎么把日子过成这样的。硬生生在宫里坐了两年多的冷板凳,直到今日才借着景贵人的光得了个封号。   多惨呐。   不过,她的苦心总算没有白费。琴箫合奏之后,皇帝终于想起了她这个人,陆续翻了几次她的牌。白日里有时也会叫她去谈谈诗词,抚琴吹箫。   不算得宠,但宁美人也摆脱了先前在宫里查无此人的尴尬处境。   但宁美人的得宠,就让骆才人更尴尬了。   原本她们两人都是被遗忘的存在,抱团取暖也算有个安慰。可宁美人支棱起来之后就不再理会骆才人了,请安时只顾和景贵人说话,骆才人一个人孤零零的干坐着,其他人或调侃或嘲讽的视线从她身上扫过,婧月看着都替她尴尬。   “骆才人怎么一个人干坐着?宁美人不是素来和你关系好吗,怎么,她见着陛下就想不起你了?”和她相对而坐的丽才人嗤笑着,让骆才人更加坐立难安。   丽才人降位之后接连禁足,已经沉寂良久,如今再次得宠恢复封号,便又旧态复萌。说到底她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性子。   作为丽嫔时风光得意,除了皇后,她谁都不放眼里。一朝变成林才人,她就低调起来,见谁都躲,如今恢复封号自觉比骆才人高出一截,就又有底气损人了。   “骆妹妹啊,不是姐姐说你,你成天到处认姐姐,自觉和别人关系好,有什么用?你看,人家得意了哪想得起你?”她啧啧地说着。   骆才人脸红似血,低头听着,百般窘迫也不敢回嘴,她在宫里憋屈惯了,习惯了这种待遇。   “还有,作为女人呢就该好好收拾一下自己,像你这样一身衣裳天天穿的,就算陛下来了也看不上你呀。”   见她不敢吭声,丽才人说得更起劲,可惜没嘚瑟几句就被人盯上了。   娴贵人转头笑看过来,“丽才人在说什么呢?瞧把骆妹妹羞的。”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但众人坐在一起,谁说话声大了点都能听到,闻言众人目光便一齐转到丽才人身上,兴致勃勃准备看热闹。丽才人被她们看得浑身一僵,恨恨瞪了娴贵人一眼,最终没敢和她硬刚,毕竟她现在位份不如人,当众怼起来只会是她吃亏。憋了半天,她不情不愿解释,“没什么,我和骆妹妹说笑呢。”   哎呀,她怂了。   众人不禁失望,无趣地将目光移开,各自聊天去了。   一直垂头不语的的骆才人见状,终于松了口气,感激地抬头看向娴贵人,正好和对方望来的视线对上。她一惊,有些无措地再次低下头去,不想娴贵人远远冲她笑了一下,她感觉更加不自在了,内心酸楚与温暖交织。   娴姐姐人真的很好,是这宫里唯一一个愿意帮她的人了吧?她这么想着,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好不容易挨到请安结束,骆才人飞快出门,走出坤宁宫后朝路上张望片刻,眼睛一亮,急急快步追上了不远处的娴贵人。   “娴姐姐!”   听见喊声,娴贵人脚步一顿,与丹朱对视一眼,转头看着追过来的骆才人扬起了亲切的笑容,“我在呢,妹妹慢点,小心脚下。”   “谢谢娴姐姐。”   骆才人一路小跑过来,累得小脸微红,眼睛亮亮看着她,福身一礼,“今日多谢姐姐替我解围。”   “这么点事也值得你专门谢我?”娴贵人闻言抿唇笑着,从怀里抽出帕子,替骆才人擦去额上汗水,“你看你,跑得妆都花了。”   “!”   骆才人睁大眼睛,入宫后她第一次与人这般亲近,一时手足无措,想躲开又不敢动,愣在原地呆呆看着。娴贵人见她这副傻样,笑意更甚,“妹妹年轻貌美,可惜打扮太素净了,就该趁着花季好好装扮自己才是,不然怎能让陛下留心呢?”   这话说得在理,方才丽才人已经嘲讽她一遍了。但哪是她不想打扮?   作为入宫便失宠的低位妃嫔,平日里有饭吃有衣裳穿就很不错了,哪还能奢求漂亮妆饰呢?   骆才人想着,又不自觉低下头,小声应下,“姐姐说的是。”   “唉,你这性子,真是惹人疼。”娴贵人看着她直叹气,忽然伸手将人拉住,“说起这个,我宫里正好有些衣裳首饰,颜色娇嫩不适合我用,一直放着落灰,妹妹今日可有空?不如去我那瞧瞧,若有你看上眼的,那就太好了。”   “姐姐,这怎么好意思?”   “这有什么,你就当帮姐姐一个忙。”   “这……”   骆才人心动了,犹犹豫豫被娴贵人拉着离开。   不远处,婧月带着青雪目睹这一幕。   “骆才人什么时候和娴贵人关系这么好了?”不知内情的青雪对此困惑不解。   “就在方才。”婧月并不觉得意外,一边向她解释了方才坤宁宫里发生的事,一边继续往回走。   “丽才人真是跋扈,才恢复封号就开始欺负人了。”青雪听了有些感慨,“骆才人也是可怜。”   “只是因为她不得宠罢了。”婧月随口说着,“在这宫里,不被皇帝关注的都是可怜人。”   骆才人求上进的心情她是理解的。先前骆才人也曾试探着和她搭过话,婧月明白她的意思。只是不咸不淡地推拒了,自己还在争宠的路上努力呢,又非亲非故,没有好处,为什么要帮她?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她发达了会不会回报自己?她曾经的好姐妹宁美人都没有管她。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怡才人、景贵人也是这样想的,因此在她找上来的时候也纷纷拒绝了。   婧月看着骆才人如无头苍蝇般在后宫各处乱撞,今日因为娴贵人的一句话,她就主动和娴贵人混在一起,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   希望她是装傻吧。   婧月只能祝她好运。   作者有话说:   成功更新!难得这么早更新,我都有点不习惯_(:з)∠)_ 第26章 遇蛇   御花园里, 温暖的午后阳光让人昏昏欲睡。   婧月和静妃坐在花树下,半睡半醒的一边随口聊天,一边看大皇子在空地上玩耍。   两个小太监蹲在地上带着孩子玩闹, 奶嬷嬷躬身守在旁边,孩童欢笑声不断传来。   “母妃!兰母妃!你们看!”   大皇子忽然跳起来, 转身一阵哒哒哒跑过来, 举着一只草编的小狗兴高采烈让静妃看。“看我编得小狗!”   他咧着嘴, 笑容超得意。   “枫儿都会编小狗啦?”静妃也笑着, 搂住儿子接过一看,“哎呀, 这小狗编得真像, 活灵活现的。”   “是呀是呀。”   得到母亲的肯定, 他更高兴了, 又伸手给婧月炫耀,“是小顺子教我编的!”   “真的哎,枫儿手真巧。”   婧月闻言也凑过来, 看着小狗大为惊奇, “太厉害了, 我就学不会这些。”   见婧月眼睛亮亮的,盯着他手里的小狗看个不停, 大皇子笑弯了眼,将手递了出去, “兰母妃, 小狗送你!”   “哎?真送我吗?”婧月一怔,有些惊讶, “这是枫儿辛辛苦苦编的呢。”   “嗯!枫儿给兰母妃的礼物!”他挣脱母亲的怀抱, 又跑到婧月这一侧, 趴在她膝上将手里的小狗高高举起。   “谢谢枫儿!”婧月有被感动到,一把将孩子抱进怀里,额头上吧唧亲了一口。“这是兰母妃收到得最好的礼物!”   “呀!”猝不及防被亲,大皇子瞬间懵逼,脸蛋刷地红透了,捂着额头非常害羞。   “母妃,我再去学几个,小顺子他还会编小兔子和小鸟,等我编好了送给您!”他左右扭头看看,窘迫地转身又跑走了。   “哈哈哈哈哈真可爱!”   “静姐姐你看。”婧月指着他的背影,捏着编织小狗笑得开心,“枫儿害羞了。”   “你怎么跟孩子似的。”静妃无奈,“快把小狗收好了,不要你就给我。”   “咦?姐姐你嫉妒了?”婧月闻言更惊奇了,贱兮兮凑过来看她。“你是不是嫉妒了?”   “怎么可能?”静妃顿时一僵,嘴硬道:“我才没有!”   “好好好,没有没有。”   婧月说着,仍一直看着她笑,直到把人看得恼羞成怒,站起来想打她,才乖乖认错求饶。   “好好好,姐姐我错了。”   “我错了!”   “知道错了就好。”成功把人收拾住,静妃舒了口气,神清气爽,继续笑吟吟看宝贝儿子编东西。   她现在想开了,不要儿子学习多好,不求儿子有什么能耐,只要开心长大就行,反正他是皇长子,日后怎样都能当一个富贵王爷。   努力干啥,越努力越危险。   两人又说了一阵话,见孩子一直蹲着没动静,静妃不禁有些好奇,起身走过去一看。   “呀?枫儿怎么编了这么多?”   她看着地上一堆草叶,有些吃惊,提着裙摆在他面前蹲下,“枫儿还要送给谁?”   “嗯……”   大皇子停下手中动作,歪歪头,掰着手指一一念给她听,“给母妃,给齐娘娘,给妹妹,给萍嬷嬷,给小顺子……”   且不说被点到名的两个宫人如何惊喜失措,感激涕零。   “齐娘娘”和“妹妹”?齐常在和她所出的二公主?   “枫儿想妹妹啦?”婧月也跟着走过来蹲下,拎起一只草编兔子看了看,“姐姐,我们带枫儿去看妹妹?”   “不太好吧?齐常在那边我没打过什么交道。”   静妃有些犹豫,“只是有次在路上碰到了,就停下说了说话,让枫儿见了妹妹,谁知道他这就记上了。”   “也不奇怪,枫儿难得有同龄人一起玩。”婧月劝她,“宫里的孩子本就少玩伴,枫儿和二公主年岁相差不大,能在一起作个伴也挺好的。”   “行吧。”   静妃看着自家幼崽眼巴巴望着自己,心软又无奈,“那我们就去看看妹妹。”   “谢谢母妃!”大皇子瞬间高兴了,俯身亲自动手收拢了编织兔子和小鸟,又在小顺子和奶嬷嬷的帮助下,飞快理好衣服,仰起头充满期待看她。   “那我们快走吧?”   静妃:“……”   静妃低头看他,不禁无语,“这孩子怎么说风就是雨的。”   婧月就笑得不行,“看得出枫儿很想妹妹了。”   “走走走,现在就走。”静妃没好气,走出几步又不放心地叮嘱,“到了齐娘娘的宫里不许淘气。陪着妹妹好好说话,不准欺负妹妹。”   “孩儿知道了。”   “也不要乱吃东西,你今天的点心份额已经吃完了哦。”   “母妃放心,枫儿最乖了!”   …………   齐常在住在咸福宫的西偏殿,咸福宫里只有她一人居住。她长年无宠,位份低微,一向是宫里的透明人,整座宫殿格外破败荒凉,宫人们也散漫惯了,见到静妃婧月领着大皇子过来,一时慌了手脚,乱哄哄地给她们请安。   “这简直……”   静妃皱眉走进宫里,打量着满地枯枝沙尘,周边杂物随意堆放着,若不是院里跪了一地的宫人,她还以为这是冷宫。   越看眉头越紧。   她从不知道,齐常在的日子竟过得这么艰难。不是说齐常在一直在太后身边伺候吗?   她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最后只淡淡叫了起,绕过宫人们进了齐常在的屋里。   见他们突然到来,齐常在感觉十分惊诧,问清来意后就直接将二公主喊来,一群人坐在院里看着两个孩子玩耍。   孩子们欢快的笑声再次响起。   婧月快乐陪娃的时候,景贵人在园子里闲逛。   听见不远处传来响动,她心中一喜,探头看看逐渐走近的一抹明黄色身影,让宫女再次检查了鬓发妆容,她扬起明媚笑意抬步走了出去。   “嫔妾给陛下请安。”   “免礼。”周熠脚步一顿,看着千娇百媚盈盈行礼的女子,笑意盈然,“最近一直见你在园子里逛。”   “春光无限好,嫔妾岂能狠心辜负。”景贵人眼波流转,望着皇帝娇声回道。   “爱妃所言有理。”周熠就笑着,上前伸手揽住她的纤腰,低声细语,“那今日就让朕陪爱妃共赏春光。”   “多谢陛下。”景贵人含羞笑了起来,将身子亲昵依偎在皇帝的怀里。   两人在花丛间漫步。   正当景贵人满心喜悦,忽然眼角余光一扫,她注意到旁边花盆里的枝叶动了一下。   “嗯?”她下意识放慢脚步,转头看了过去。   “怎么了?”周熠跟着停下,不明所以地一起转头。   “好像有什么动静。”   景贵人伸手点了点那盆花,又往他怀里缩了缩,“嫔妾感觉那花枝刚刚动了一下。”   “花盆里能有什么动静。”周熠毫不在意,只懒懒搂着她随口道,“苏林恩,你去看看。”   “是。”   落在两人后方的苏林恩立刻小步上前,扒开那盆花,景贵人跟着凝神看去,只见枝叶抖动间,一条细长柔软的影子微微一蜷,突然昂起了头。   “啊!!!”   周熠没被花盆里的蛇吓到,只被景贵人的尖叫声震得心跳骤停。   “陛下!有蛇!”   “有蛇啊!!”   景贵人一跳三米远,躲在皇帝身后放声尖叫着。   “陛下小心!”一群人涌上来,将皇帝护在身后。   “花房的人都干什么吃的!哪来的蛇!”周熠揉揉自己被震到发麻的耳朵,冲着围在身边的宫人侍卫们发火。   “苏林恩!”   “是!”苏林恩正看着宫人侍卫埋头抓蛇,听见周熠喊他顿时会意,眼神一扫,一个小太监连忙跑走通知花房去了。   “陛下。”景贵人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见皇帝不理她,捂着心口娇娇怯怯拉他,“陛下!嫔妾好害怕……”   “景贵人受惊了,先送景贵人回去吧。”周熠心情不好,厌烦地躲开她的拉扯,随手指了景贵人的宫人。   “陛下?”景贵人不禁呆住,想不到他为什么又翻脸无情,直到被宫人拉走时都是愣愣的。   而婧月回到容春阁时,皇帝在御花园遇蛇的消息已经传的满天飞。   “你说,陛下在御花园里碰到了蛇?”婧月看着庆安,十分惊讶,“御花园里哪来的蛇?”   “回小主。”   庆安向她解释着,“据说是花根处藏了蛇卵,花房宫人栽种的时候没留心。陛下很生气,已经将御花园值守的宫人和花房的总管都抓起来了。”   “花房总管?”婧月忽然想起来,“我记得,花房总管和娴贵人是同乡?”   ”是。”庆安点点头,“因此花房多巴结娴贵人。”   “真好。”婧月露出笑意。   她想到了好主意,但还需要再完善完善。   能成功的话,不仅自身能再次升职加薪,还能将娴贵人挖出来,除掉一大隐患。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回档   过了两日。   御花园的事查来查去, 最后发现真的只是一场意外事件。   但因皇帝亲自下令严查,御花园的花卉全部被撤换了一遍,宫人们将每个花株都挖起来细查, 每个花根都扯直了冲洗干净,每寸土壤都翻起来看了一次。最后一共抓出四十多条蛇, 收集了一堆蛇卵, 经检定全是无毒蛇, 皇帝这才松了口气, 处死了一批涉事宫人就算结束。   娴贵人的同乡也因此被罚,丢掉了花房总管的职务。但他对这个处罚结果可以说是感激涕零, 千恩万谢卷了铺盖走人。他很清楚这次事件的严重程度, 若不是有娴贵人这层关系在, 几个脑袋都不够他砍的。如今能保住一条命, 已经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真可怕,原来蛇卵竟会藏在花根里。”   容春阁里,婧月听着庆安说的事件后续, 装作心惊受怕的模样抚了抚胸口, 又不经意地随口询问, “带了蛇卵的都是什么花?”   “回小主,”庆安躬身站在她面前答道, “奴婢听人说全是杏花。”   “杏花?”   婧月又是一惊,急忙追问, “可是御花园西北角的那片杏花?我前几日也在那边看花呢。”   “正是, 就在那边,据说用白瓷盆装的那排花里多数都有蛇卵, 怕不是挖了蛇窝。”庆安闻言, 也是一副后怕的模样, “真是万幸,幸好没惊到您。”   “是啊,想想真令人心惊肉跳。”婧月喃喃说着,顺手喝了口茶压压惊,心里则暗自记住藏了蛇卵的地点和花盆式样。   还差最后一点线索就能读档了,她抿着茶心想。   第二日请安时,她格外留心身边的娴贵人,特意拉着对方说个不停,目光在她的配饰上隐晦扫过,但直到请安结束她都没有发现自己需要的东西。   正当她有些失望的时候,忽然眼睛一亮,看到了娴贵人的大宫女丹朱。   随着人群向外走,她的目光飞快从丹朱身上一扫而过,定格在对方腰侧。   她有了主意。   “娴姐姐留步。”   她忽然追上去,见前方的娴贵人闻声诧异地转身看来,她就笑嘻嘻地凑过去搭话,“娴姐姐,妹妹刚看见丹朱姑娘腰上这荷包样式别致,竟与往日不同,一时心痒就追上来问问,不知这可是丹朱姑娘新绣的?”   “呀,亏你眼尖,我都没注意丹朱换荷包了。”娴贵人想不通一只荷包怎值得她特意追上来问,但面上不显,只是笑着说了一句,让丹朱将荷包取下递到她手里。   “兰小主好眼力。”丹朱一边低头取着荷包,一边同她说,“这荷包确是婢子新绣的,今日刚刚换上,也没什么特殊绣法。春日里的,就图个应景。”   “确实很应景。”婧月赞叹着,接过荷包细看。   只见荷包是碧水暗花缎缝制,浅碧色的料子色泽格外清新。这缎子名贵,室内看起来光泽如水,如同一汪碧泉盈盈动人,站在光下,缎面又有花朵形状的暗纹浮动,说不出的精致典雅。这是皇帝开春时新赏下的,宫里就得宠的几位妃嫔得了,每人一匹。   婧月那匹料子还没用,但她记得娴贵人已经将这布料裁了做了裙子,前日还穿过一次,这应该是将剩下的散碎布料赏给了大宫女。   荷包缎面还用粉色绣线绣出纷飞的花瓣,小花瓣一片片的在荷包上排出几种图案,活泼有趣,接缝处用红色的线细细缝了一个朱红色的花。   “丹朱姑娘真是蕙质兰心。”婧月摸着荷包赞不绝口。   “她只有些巧思罢了,不值得你夸。”娴贵人连忙替丹朱谦虚。   “绣活人人都会,巧思难得,姐姐实在是太过谦了。”婧月拿着荷包摸了又摸,恋恋不舍,犹豫片刻说道,“妹妹冒昧,这荷包实在喜欢得紧,敢问丹朱姑娘可还有多余的?能不能送我一只?”   真就是为了一只荷包?   娴贵人一愣,摸不准婧月究竟是什么意思,但犹豫片刻,她又觉得不在意。“这有什么的,喜欢就直接拿去。”   只是一只荷包而已。   上面没有绣什么见不得人的印记,更何况,这是在人来人往大庭广众之下送出去的,不怕婧月拿去做什么陷害人的勾当。   她偏头看了丹朱一眼,丹朱会意,向婧月屈膝一礼,笑着答道:“这荷包婢子只做了一只,能得兰小主青眼实是奴婢的荣幸,若兰小主不嫌弃,您就将它直接拿去吧。”   “啊,这怎么好意思。”   婧月一听,顿时不敢收了,荷包捏在手里十分尴尬,忙将它塞回去,“既然只有一只,我就不夺人所爱了。”   “没事,一只荷包而已。”娴贵人又将荷包抓起,不由分说强行塞在婧月手里,“妹妹太客气了,快拿上吧。”   “这怎么行。”婧月犹豫着。   “快收着。”娴贵人假意不悦,“你再客气就是同我生分了。”   “那……”   几人站在坤宁宫外,你来我往推拒了一番,最终婧月还是“被迫”收下了,和娴贵人主仆告过别,约定下次婧月亲手做些小礼物送给她们当回礼,这才拿着荷包一边翻看一边往回走。   至于约好的下次回礼?   不可能有下次了,她回去就读档。   陪在旁边围观了全程的青雪见她走在路上,还对着荷包看个不停,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酸溜溜地开口,“小主,您真的这么喜欢这荷包?”   “这可是个好东西。”婧月反复研究着荷包的针法,头都没抬的随口回道。   青雪就更酸了,“奴婢感觉这荷包也就一般。”   “你不懂。”   “这有什么不懂的。”青雪更加不高兴,眼神挑剔打量了荷包半天,低头嘟囔,“绣工这么普通,您若是真喜欢这样的款式,奴婢也能给您做出来。”   “你真能做出来?”婧月怀疑。   “当然能!”   “一模一样的?”   “一模一样的!”   “那好。”婧月就等她的这句话,立刻应道,“回去你就教我绣,要绣出一模一样的来。”   “……啊?”青雪忽然愣住。   “说定了。”   “可是……”青雪纠结地捏捏辫子,“您学这个干嘛,想要什么奴婢给您做就是了。”   “自己动手才有乐趣嘛。”   “那好吧。”青雪想了想,“奴婢回去就做给您看。”   ……   婧月发现自己还是有些手工天赋的。   花了两天时间,在青雪和青露的倾力教导和原主的记忆辅助下,她磕磕绊绊做出了几只荷包。   将几只荷包制作水平由低到高排列,最后一只经她们鉴定,对丹朱的荷包成功达成一比一复原,不说十分相似,但也算吃透了对方的绣法,成功模仿了对方的走针习惯。   她看着荷包非常满意。   青雪和青露对此万分不解,直觉自家小主没做好事,但又想不明白她究竟要做什么。婧月也没有向她们解释的意思,反正马上就要读档了,回档之后,她们啥也不会记得。   万事俱备,算着时间,她点开了读档界面。   选择了最近的三月份存档记录。   确认读档。   读档成功!   此时距离御花园的蛇卵事件还有十五天。   搞个事绰绰有余。   睁开眼从床上坐起,看了眼床帐外微亮的天色,她又仔细回忆了笔记中记载的近期侍寝记录,算算确认没有错漏,这才打开系统商城,兑换了一瓶假孕药,一包混合了大量麝香的刺激性香料,一包吸引蛇虫的香粉。   将后面两者收好,假孕药从物品栏里取出来。   这次的药粉她是准备给自己用的,并不是之前给娴贵人她们用的那种劣质品,没有强烈的副作用,见效快,持续时间久,价格也更贵。   若不是她晋为贵人又得了一笔系统点数奖励,还真不舍得买。   毕竟她是要存钱买生子大礼包的人。   但这钱也省不得,她需要给自己来一次恰到好处的“小产”,把气氛烘托起来,将利益最大化,她不信皇帝还能忍住不给她升职加薪。   至于药粉的使用方法都是一样的,沾染粉末后,三天内侍寝就会出现有孕脉象,脉象显示是孕一个月左右。之后药效结束,被推迟的月事就会到来,还需再服用配套药物来制造小产的脉象。   打开瓶塞,瓶中粉末如轻烟般丝丝缕缕飘散出来,婧月抬起手在瓶口轻轻扇动,让自己吸入了几缕烟气,刺激性的气味进入鼻腔,呛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听着床外宫人轻微走动声,她连忙翻手收起瓶子躺下继续睡。很快又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当晚便是婧月侍寝。   折腾到半夜,昏昏沉沉一觉睡醒,身体就出现了种种不适症状,知道药物起效,她面色苍白唤来了青雪,说自己感觉身体不适,让她去请太医来。   “怎么会呢,您昨日睡前还好好的,是哪里不舒服?”青雪非常紧张,趴在床边担忧地看她。“牟太医今日不当值。要不,奴婢先让青橘来给您看看?”   “青橘……”婧月有些迟疑。   青橘是婧月晋升贵人后新来的宫人之一。贵人可有四名宫女,四名内监。原先婧月身边有青露青雪,又补了一名青霜,再加上庆安和庆喜两位小太监。   算下来宫人一共五名,离贵人的定额还差三个,因此晋位之后,内务府又送来了一批宫人供她挑选。婧月挑了两个宫女,一名太监。   宫女跟着“青”字起名为青梅、青橘,小太监名字没改,就叫小李子。   都是酸口的,听着就知道是一批人。   也挺好。   咳。   青橘是她自家的人,用起来也很放心。   随着她位份提升,在宫里越发受宠,家族也加大了对她的投资力度,她亲爹不顶用,还好有个给力的大伯,为官多年,也经营下一番人脉势力。去年从外地调回京城,对婧月的帮助就更大了。   青橘就是大伯专门送进宫里交给她用的,胆大心细,会些医术,尤其擅长药物辨识,这能力在宫里最合适不过。   婧月将青橘提做二等宫女,和青霜一起当值。青梅和小李子不知底细,就只在外间做粗活。   除此以外,大伯还帮她寻了关系可靠的太医,便是青雪方才所说的牟太医了。   “算了,青橘毕竟不是大夫。”婧月摇摇头,面色苍靠在床边上,“你去问问今日当值的太医是谁,叫来替我看看吧,之后再把方子拿给牟太医把关便是了。”   “是,奴婢这就去。”   青雪只当她难受得厉害,一时忧虑万分,匆匆出门。   婧月素来受宠,接连晋位后宫里无人敢怠慢,听说她不舒服,不多时太医就急忙赶过来,然后成功把出了她的“喜脉”。   “恭喜小主!”   得知喜讯,昭阳宫人人笑容满面,宫人们对着婧月连连庆贺,青露也乐坏了,给太医包了一份厚礼送他出门,报喜的人跟着飞快跑出,将好消息传讯六宫。   皇帝和皇后的赏赐流水般送来。   婧月一向受宠,周熠收到喜讯后心情非常好,对她的孩子充满期待,下旨特许婧月享受嫔位待遇,等她胎气稳固就搬到昭阳宫主殿居住,这等于给她允诺一个嫔位了。   婧月连忙谢恩。   送走皇帝和皇后的传旨宫人,太后的赏赐也前后脚的赶到。   经过上次落水事件,婧月就得了太后的好感,事后借机往慈宁宫跑了几趟,陪在太后身边侍奉,关系逐渐亲近。说是侍奉太后,实际上她就是陪太后聊聊天罢了,哪能真让娇小姐出身的妃嫔们动手伺候太后呢?   那是在折腾太后。   总之,她成功抱上了太后的金大腿。如今听闻她有孕,太后也十分高兴,连忙让身边宫人取了常戴的手串给她送去。   “姑姑快请。”青露见了她们到来,连忙殷勤地迎她们进来。   “恭喜兰小主,太后听说您有孕了高兴得不行,立刻让奴婢来看您。这檀木手串是太后戴了多年的老物件,平日还放在佛前供着,是沾了佛气的好东西。太后让您好好收着,佛祖定能保佑您和小皇子都平平安安的。”太后的管事宫人笑着进来,将手串取出来拿给她看。   “多谢翠风姑姑,我本打算今日去慈宁宫侍奉太后的,如今倒麻烦您跑一趟。”婧月连忙起身,看着青露小心翼翼将手串放在盒子里收好,她笑着同对方说道。   太后身边近身的宫人都从“翠”字,翠风、翠羽,还包括在皇帝身边多年的翠翎。   “害,您可千万别,快坐下好好歇着吧,如今您把自己身子养好了,太后就能高兴。”翠风听了就笑她,亲手扶她在榻上坐稳,又问了几句身体如何,可有不适,太医如何说的,问清楚就起身说道,“好了,太后让奴婢带的话都带到了,您好好休息,奴婢不打扰您了。”   “姑姑这么快就走?”婧月拉着人十分不舍,“您坐下多歇歇,我让青雪去泡了您爱喝的碧云飘雪,您喝杯茶,用些点心再走也不迟。”   “不啦。”   翠风笑眯眯地拍拍她,出言拒绝了,“太后还等着奴婢回话呢,下次我再来喝青雪丫头泡的茶。”   “好,那您慢些走。青露,替我送送姑姑。”婧月又不顾她的阻拦站起身,将翠风一直送到门口,青露和正在泡茶的青雪闻声急忙赶来,将翠风一起送到了昭阳宫门外。   翠风回去后如何汇报太后的且不提。   午后周熠也来了一趟,他来时怕惊扰了婧月,特意没让人通传,一个人静悄悄走进来,进门就见婧月坐在床边,眉眼温柔地做着绣活,举着绣绷一针一线认真绣着,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气氛静谧又美好。   周熠站在门口看了片刻,眸光柔和下来,轻轻走到她身边坐下,低声感叹。   “朕还是第一次见你做这些。”   “陛下?”   婧月像是被他吓了一跳,急忙转头看来,见到是他,准备起身行礼又被他按住,便放下手里的绣绷,将身子轻轻靠在他怀里娇嗔不已。“您又不让人通传,故意吓唬嫔妾。”   “是朕不好。”周熠揉揉她的发丝,柔声哄她,“朕就怕吓着你,才不让他们惊动的。”   “那您就是说嫔妾胆子小。”婧月娇气地趴在他怀里嘟囔。   “是,你不仅胆子小,还是个娇气包。”周熠笑意更深,伸手顺着她顺滑微凉的长发,又随口问道,“你在绣些什么?”   “嫔妾在给孩子做衣服呢。”   婧月将绣绷拿起来给他看,又不由感叹,“嫔妾从小不爱做这些,母亲为此说了妾好几次,说妾不像个女孩子。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说着,轻柔地拉住了皇帝的手,带着他摸上自己的小腹,神色更加舒展温柔,“现在嫔妾终于懂娘亲的心情了。只要摸着他,就后悔当初没跟着母亲好好学针线,要不然,现在能做得更好了。”   她说着抿抿唇,神色带着几分低落,“希望孩子不要责怪他笨手笨脚的娘亲。”   “月儿的慈母之心,他一定能感受到的。”周熠安慰性地摸了摸她的长发。“怀着爱意做出的衣服,就是世上最好的。”   “陛下对嫔妾真好。”   婧月将头埋在他怀里,依恋地蹭蹭。   皇帝陪着婧月度过了一个下午,直到用过晚膳才离去。等他离开,婧月从物品栏里取出了绣到一半的荷包,继续开工。   晚上,宫门快要落锁时,沈家送来的东西摆在了婧月的桌上。   宫里消息传的飞快,一早听说婧月有孕了,沈家大喜过望,沈母只觉得是她上次送来的方子管用了,又收拾了各类养身护胎的方子和大把银票派人给婧月送来,写了厚厚一封信对她殷殷叮嘱,衣食住行处处提点,让她多加注意。   婧月认真看了,翻到最后发现还有沈父和大伯母的信件。沈父的信里都是公式化的问候和教诲,实在没什么可看的,大伯母的信倒是难得。   好奇翻开细看,只见大伯母字迹娟秀,优美的簪花小楷令人赏心悦目,前半段和母亲的内容类似,也是对她孕期事项的教导叮嘱。后面附了一份名单,写着这段时间他们对后宫人脉的经营结果,大伯母将他们鉴别出来可用的人都列了一遍,让婧月自己掌握。   真靠谱。   看看大伯一家,再看看自己这老爹。   婧月对着信件叹了口气,提笔回了信,就心安理得的躺下开始睡懒觉。   她现在可是要“养胎”的人,皇后考虑她孕初期胎气不稳,连请安都免了。   她又拥有了长假的快乐!美滋滋。   其他妃嫔们知道消息后则是心情各异。   关系好的静妃早早跑来看了她,一直待到午膳时才回去,她口吻和沈母极像,将婧月和青露青雪都挨个叮嘱一遍,又在容春阁里仔细检查,指使着宫人里里里外外收拾好,把所有不利于养胎的东西都收下去,这才满意离开。   同样受宠的景贵人、怡才人则摸着自己的肚子满心酸涩,纷纷躲进房里和陪嫁侍女商量起来,对各类助孕方子起了心思,想尽办法也让自己怀一胎。   丽才人不仅羡慕,还十分嫉恨,恨不得婧月第二天就小产了。但她被罚降位不久,正是心虚胆颤,试图恢复自身地位的时候,不敢节外生枝,在房里自己咒骂一番也就罢了,继续将心思放在争宠大业上。   只有娴贵人嫉妒又拥有行动力,听到婧月有孕又享嫔位待遇的消息后整个人心态都失衡了。   这待遇,她不久前也有过。   “她怎么总是这么赶巧,总是这么好命。”她坐在房里,摸摸自己的肚子幽幽说着。   “小主不必太忧心,能不能生下来还另说呢,只要她生不下来,一切都是空的。”丹朱俯身跪在她脚下,轻轻为她捶着腿,柔声劝说,“就像那琼美人,风光一时,如今又有谁记得她?”   “你说得对。”娴贵人一笑,眸光幽深,“但愿她是下一个琼美人。”   “必能如您所愿的。”丹朱仰起头看她。   “你做事自是稳妥。但还要找个替死鬼才是。”娴贵人又向她嘱咐道。“别脏了自己的手。”   “您放心,只是骆才人想和兰小主多走动罢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的。”丹朱笑道。   “那最好不过了。”   娴贵人想了想,点头应了,转而又叹气,“骆才人,她也只有这用处了。”   想到骆才人她就有些头疼。   她在宫里多次害人都安然无恙,秘诀在于她从不会亲自动手,习惯于挑唆他人冲在前面,自己藏在背后坐收渔翁之利。之前她一直拿丽嫔当枪使,现在丽嫔成了丽才人,龟缩起来不敢吱声了,只好再找一个扶持起来利用。   但怎么说呢,接触之后娴贵人才意识到,骆才人持续两年见不到皇帝的面是有原因的,宁美人和她相处这么久,却选择和景贵人联手争宠也是可以理解的。   容貌不算出色只是一方面,骆才人还没有才艺,不会讨巧说话,看不懂眼色。   这样的人,如何能做好一个以色侍人的妃妾呢?   “折了兰贵人的胎,也算她物尽其用了。”娴贵人只能这么想。   …………   没过几天,婧月突然发现骆才人又爱往她这里跑了。   每日下午都准时过来报到,坐在容春阁拉着婧月东拉西扯聊个没完,她的宫女也在容春阁四处闲谈,姐姐长姐姐短的攀关系。   骆才人这番行为自然是受到了娴贵人的影响。她对她的“娴姐姐”的话深信不疑,娴贵人私下同她说想要婧月娘家送来的助孕养胎方子,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她就自告奋勇替姐姐分忧,积极跑来想和婧月打好关系,要来秘方献给娴姐姐。   婧月简直无语,虽不知她的目的,但想也不会是什么好事,接待了两次就烦不胜烦,直接让宫人们不放她进门,问就是养胎中身体不适。   私底下又让心腹宫人们盯紧了容春阁内外,谨防有人暗中下手,虽说她这场孕事是假的,但人家万一直接投毒呢?   一问之下,婧月还真问出了几分不对,青露和青雪同她说了青梅的异样。这几日原本安分在院里做事的青梅突然变得积极起来,嘴甜的一直缠着她们说好话,还大方拿钱买零嘴分给宫人们吃,话里话外打听婧月的喜好私事。   在这种关键时期,不用婧月吩咐,她们两人也是时刻警惕着的,无论青梅怎么纠缠都没有泄露出一丝半点。此时一五一十说给婧月听,婧月就让她们继续盯着青梅,给她创造几个接近自己的机会,看看她究竟要做些什么。   这无疑就是拿她自身当诱饵了。   青露二人自然万般不肯,坚决不同意她拿自己身体和龙嗣冒险。婧月好说歹说,最后还是用强权将二人镇压,强行通过了这个提议。   婧月强行要做,青雪青露虽仍不情愿,但违逆不了她的决定,只能按照她的方式去安排,努力将青梅盯得更紧。   于是第二日,婧月吃完饭又想吃水果,看见水果又想喝银耳汤。还嫌弃房里味道太闷,让宫人们拿了房里被褥出去晾。将青橘青霜都支使的团团转,青雪青露忙得脱不开身,青梅果然见机进来,殷勤要给她们打下手。   青露没拒绝,随手一指便给她找了活做,青梅高兴的立即应了,替她们忙里忙外,飞快将屋子收拾妥当,动作娴熟又稳妥,一看平日里没少下功夫。青雪和青露看着这一幕,暗中对视一眼,手下动作放慢,只不动声色关注着她,面上只夸她做得好,让青梅更是干劲十足。   忙活一阵,青橘从外面回来接替她的工作,青梅没了在屋里停留的借口,又被打发出去。等到她出门,房里众人一起停下了手中的活,在青梅停留过的每处地方都翻看检查起来。   “小主,这香包感觉不太对。”   很快青露便在配饰盒里发现了异样,婧月经常随身佩戴的一只香包看着有些不一样,拿起仔细对比,发现已经不是原来的那只了。   青露连忙将其交给青橘辨别,青橘拆开细看,发现这香料里混杂了不少麝香等伤胎成分,几名宫女瞬间气炸了肺,当即就要冲出去打人。婧月将她们安抚下来,让她们把香包里的东西拿出去毁了,香包洗净了交给自己,然后只做不知道,再找借口将青梅支出去,让青橘去青梅房里搜搜。   “小主放心,奴婢这就去。”   青雪闻言顿时有了主意,推开门将青梅喊到跟前,给了她一块散碎银子挑了几样东西就让她去买,青梅丝毫没怀疑,只觉得自己上位的机会来了,高兴应下,拿着银子飞快跑出了院子。   而那几样东西买下来,没一个时辰回不来的。   青橘看着她跑远,立刻进了青梅的房里翻找起来,青橘她也是从小宫女走到今天的,睡过低等宫人的大通铺,对宫人们藏东西的位置非常熟悉。摸了几下就发觉了床铺的异样,轻松推开床板,果然在床板下发现了一块空缺,伸手一摸便掏出一只小布包。打开看见里面卷着银两首饰和荷包,她不再多翻,拿着布包匆匆回去向婧月复命。   “这是从青梅床板里翻出来的?”   婧月一边听着青橘说,一边好奇地随手拿起布包翻看,一枚放了银子的荷包无声无息从物品栏里取出,混进了布包里。   听她说完,婧月又将包合拢交给她,“很好,将包裹原样放回去吧,别叫她发现了。   ”“奴婢明白。”   青橘将包裹原样收拾起来,快步回到青梅房里,将一切恢复原位。   …………   不知何时,容春阁的宫人们忽然发现青梅得了小主的青眼,不再是做洒扫的粗使丫头了。   婧月时不时就喊她为自己做事,再加上她嘴甜会说,能逗人开心,出门也爱带着她。青梅一时风头大盛,肉眼可见的张狂得意起来,在宫里宫外都摆出了大宫女的气派,低等宫人的孝敬收了不少,除了青雪和青露,连庆安她都敢呛几声。   回到房里整理私房钱的时候,她发现包里似乎多出了一只荷包,料子很名贵,绣样也十分别致,但她想不起是什么时候收来的。   不过总归是自己的,可能是之前收的时候没注意看。她不在意地将包收起来。   总不能是别人把钱袋偷偷装在自己的包里了吧?怎么可能?   青梅摇摇头,甩开了脑内这个想法。   午后,婧月又带着青梅逛园子,她这几日天天出来在御花园里走动,尤其爱在御花园的西北角看杏花。西北角有个亭子,春日午后,阳光正好,暖风吹拂着,坐在亭子里看杏花最舒服不过。   她如今是后宫里的第一得意人,宫人们都愁着无处巴结。去的次数多了,兰贵人爱在亭子里看杏花的事就传了出去,花房殷勤地将所有杏花都集中起来搬在了亭子周围。坐在亭子里向外看去,无论哪个角度都如同被杏花包围,微风吹过,层层花海如波涛起伏,美不胜收。   这片花海确实合了婧月的心意,她毫不吝啬地让青雪给花房上下大手笔打赏。   让他们开心两天也好,毕竟他们再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青梅,我想吃桂花糕。”她坐在亭子里,支着下巴忽然说道。   桂花糕?这个时候哪来的桂花糕。   青梅一时愣住,为难地眨眨眼,见婧月神色认真,只能屈膝应下,转身一路小跑出去找。   “小主稍待,奴婢这就去要。”   “快去快回。”   看着她走远,婧月忽然起身走到了亭子外,对着几大盆白瓷花盆判断一番,就走到一株花树下方蹲了下来。   她每次出门只带青梅一人,有时坐在亭子里渴了累了,便需要青梅跑前跑后准备。她就会趁着这时,走到花盆边细细观察,判断一下哪些花盆里有蛇卵。   倒不是为别的,她只怕自己挖土的时候,随手一挖就带出条蛇来……那场面不敢想。   小心翼翼把一个花盆的土挖开,快速将从系统购买的那包混了麝香的香料取出埋了进去,又将泥土铺平。看着远处宫人身影一晃而过,她收拾好衣裙,拍净身上泥土,若无其事站了起来。   “小主!”   青梅提了一盒点心急急跑到她跟前,见她站在花树边闲逛,不禁忐忑不安:“小主,您怎么出来了?”   “就等你呢。”婧月看她一眼,转身往回走,“坐累了,我们回去吧。”   “哦。”   青梅只以为她是等久了心情不好,不敢多问,提着点心惴惴不安又跟她回去。两人在路上走着,婧月和她随口说话,不经意提起杏花插瓶很好看,青梅暗自记在了心里,等她们回去之后,她就又自告奋勇说去摘杏花给小主插瓶。   “去吧。”婧月看着她就笑了。   “小主放心,奴婢一定挑最好看的杏花摘给您。”   青梅见她笑,便觉合了她的心意,受到鼓励,做事更加振奋,在杏花林里认真寻觅了很久,挑了几支品相最佳的杏花折下,兴冲冲抱着回去。   “你怎么才回来,活都不用做的?”青橘站在容春阁门口,见了她就抱怨。   “你懂什么,我又不是出去玩的。”青梅冲她翻个白眼,扫过她径直走了进去。   青橘看着她的背影,不屑地骂了一句,“呸,什么东西!”   青梅听见了,但毫不在意,她只觉得青橘是在嫉妒她。   她摘的杏花花枝果然得到了婧月的高度赞赏,婧月夸了她几句,又让青露去开库房挑瓶子,搭配花枝插瓶。青梅被夸得更加得意,出门后又阴阳怪气将青橘怼了一顿。   青橘翻翻白眼,懒得搭理她。总之“是个活不了几天的死人罢了,不与她计较。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蛇祸   转眼, 又到了皇帝在御花园遇蛇那一日。   用过午饭,婧月靠在榻上小睡一会儿,不过两刻钟时间就起来说睡不着了, 要出去走走。让青露服侍自己穿衣梳妆,化了美美的妆面, 又翻出那只被替换过的香包, 将剩余的一点麝香混合香料放进去, 亲手戴在身上, 然后喊了青梅陪自己出门逛园子。   青梅脆生生地应了,走近后看见她腰上悬挂的香包, 面色有一瞬间不自然, 快速别开视线低下头去, 婧月看在眼里也不多说, 带着她径直出去了。   到了御花园,发现时间还早,静悄悄一个人也没有, 婧月绕着亭外杏花转了一圈, 又继续向前走。远远看见景贵人在花丛里东张西望, 似乎在等待什么,她就笑了, 对景贵人此番心思心知肚明,立刻热情迎上去。   “景姐姐!”   景贵人和她的宫女正探头注意着皇帝的动静, 闻声被吓了一跳, 连忙回过身来,见了她暗道一声十分晦气, 冲她不自然的笑了笑, “是兰妹妹啊。”   “好巧, 难得出来一次就碰见了姐姐。”   婧月直接上去将她拉住,语气亲近地开始聊天,“景姐姐你也来看杏花的?正好,不如我们一起。”   谁要和你一起。   景贵人僵硬地扯扯嘴角,试图拒绝,“不巧,我已经看完了,正准备回去呢。下次再和妹妹一起看。”   她口中说着,被婧月抓住的手臂用力,试着向外抽了抽。   然后又被婧月一把抓住了。   “怎么,我刚来景姐姐就要走。”婧月状似无知无觉,一把揽住她,疑惑发问,“时间还早呢,姐姐是有什么急事要回去吗?”   “是、是啊。”   景贵人卡壳一瞬,突然发现这是个好理由,顺势应了下来,“是有急事,真不凑巧,不便久待实在抱歉,妹妹继续赏花吧。”   她越说越顺溜。   “我先走了,下次给妹妹赔罪。”说着就抽身欲走。   “姐姐慢些!”可惜婧月没打算放过她,又将她追上,揽着手臂并肩前行。“姐姐着什么急,要回宫的话也正好顺路,我们还能一起走一段嘛。”   顺路个锤子!   “我、我……”   景贵人气急败坏,看着她还想编个借口脱身,但一时间绞尽脑汁,有些词穷。   眼看着皇帝就要来了,却被婧月赖着不放,几次脱身不成功,她脸上笑容都挂不住了。   “妹妹不是要看花吗,那片花我看不错,不如你先去看看吧,跟着我这一路,可没什么好景色。”   “嗨呀没关系,景色什么时候都能看,只是妹妹许久没和姐姐见面,想陪姐姐说说话罢了……陛下?嫔妾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她说着,忽然一脸惊喜的朝前望去,盈盈俯身拜下。   “陛下万安。”   景贵人心里一紧,也跟着俯身拜下,仪态优美动人,内心却恼恨至极——她费尽心思制造出和皇帝的“偶遇”,平白被婧月给搅了!   这兰贵人可真的是……   “起吧。”   周熠见她们两人走在一起,感觉十分新奇,走上前将婧月扶起,笑着问道,“月儿倒是难得出来,身体如何了?”   “多谢陛下关怀,嫔妾这两日感觉好些了,就出来走走。”婧月借着他的力道起身,一双盈盈水眸望着他,柔柔说道。   “出来多走走也好。”周熠看看她,也跟着放柔了声音,又看看站在一边的景贵人,随口问了,“你们两个方才在说什么呢,看着倒是亲热。”   “正巧在花园里碰到了。”婧月就一笑,抬手给他指了方向,口中解释道,“嫔妾就和景姐姐一起赏花,姐姐说那片杏花最好,正说一起去看看。”   “哦?”   周熠顺着她指的方向转头看去,打量一眼,赞同点头,“确实不错,景贵人好眼光,既然如此,朕也陪你们转转。”   “多谢陛下!”   闻言,两人一齐惊喜。说完又对视一眼,见景贵人眼神极冷,婧月便冲她粲然一笑,气得对方脸色都变了。   狐媚子!   肚子里揣着一个还出来勾人,也不怕摔一跤直接掉了。景贵人恨恨低头,看见周熠与婧月交握的手,心里更加愤恨难当。   暗自咒骂几句,她想了想又快走两步,凑到皇帝的另一侧,撒娇似的将身体靠了过去,美人投怀,周熠当然是来者不拒,也顺手将人揽住了。   左拥右抱逛花园,莺声燕语环绕,看着春日的娇花艳朵,周熠心情极好,一派风光,十分得意,对怀里两人也是极尽温柔。走到杏花林外,他注意到婧月额头微微出汗,体贴地停下脚步替她拭去汗水,转头看看不远处的亭子,周熠主动提议道,“我们过去歇歇吧。”   “嫔妾不累,还能再走走的。”婧月知道他是为了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在屋里躺了太久,一时不适应罢了。”   “别逞强。”   周熠嗔怪的刮了下她鼻尖,“现在你的身子最重要。”   “陛下……”   婧月被他骤然的亲近惊住,闻言害羞低下头,脸又红了。   “走吧。”周熠就笑着揽住她,率先向亭子里走去。   景贵人在一旁冷眼看着,又羡又妒,狠狠剜了婧月背影一眼,也连忙跟上,不肯让婧月一人独占皇帝。   但此番行为更合婧月的心意。   婧月费功夫和她一起偶遇皇帝,就是为了让她一同进到这座凉亭里。   凡事都讲究对比,没对比哪能显现得出自身的难得可贵呢?   看着两侧的杏花树,婧月心微微悬起,祈祷蛇都藏得深一些,可别关键时刻掉链子。若这时被发现了……   那她就得再读档一次了。   一路心不在焉,被皇帝拉着走到凉亭前,跟在身后的宫人侍卫们都在花树周围立住不动,距离凉亭十几米的位置就不敢上前,只将这片花林团团围住,再往前就打扰皇帝和妃嫔赏花,更妨碍他们卿卿我我了。   婧月余光瞥见这一幕,微松了口气,转目看去,见景贵人正拉着皇帝衣袖撒娇,两人注意力均不在自己身上,缩在袖里的手一动,从物品栏里取出小瓶握在手心,里面装得是吸引蛇虫的香料。   清风拂过,瓶口打开不过几秒,空气中就有细微香气传出,婧月将瓶子快速放回物品栏,抽抽鼻子,皱眉率先问了出来,“什么味道?”   周熠转头看来。   她继续解释,”嫔妾总感觉有奇怪的香味。”   “有香味?”   景贵人被她的话吸引,也跟着闻了闻,浑不在意,“许是花香吧,这么多杏花呢。”   “不像,这味道不对。”周熠经历的更多,已经警惕地站了起来,目光在花丛间搜寻。   沙沙沙……   他的目光一凝。   凉亭外,一株白瓷盆栽种的花树枝条无风自动,叶片轻微摇摆,婧月跟着皇帝一起站起,紧张地四处张望。   “怎么了?”   景贵人见气氛不对,不明所以跟着起身,余光一扫,发现地面有一条细长黑影,她奇怪望去,定睛一看。   “什么……啊!!!!”   尖叫声划破渗人的寂静,婧月期待已久的剧目正式上演。   数十条蛇扭动着身体,从花树里窜了出来,在亭子四周环绕游走,不时昂起头向三人吐着长信,花林周围的宫人侍卫们见到这番变故,都急忙冲过来。   “保护陛下!”   “护驾!来人啊!护驾!!”   他们不要命地冲过来,喊得声嘶力竭,但毕竟隔着数十步的距离,不可能瞬间到达现场,而蛇群已经试探着涌了上来。   “啊!!!”   “别过来!别过来啊啊啊!”   景贵人似乎格外怕蛇,已经被遍地游动的蛇吓到失去理智,只知道尖叫着又喊又跳,绕着亭子到处跑,看见蛇群涌上来,她又下意识向皇帝身后躲去。   “陛下!陛下救命啊!”   “陛下小心!”   婧月则不一样,她一直站在皇帝身边,看到蛇群过来,一把将皇帝扯到自己身后,以保护的姿势将自身挡在蛇群面前,甚至还有余力调整一下站姿,确保让皇帝看见自己苍白惊恐又强自镇定的侧脸。   抓在皇帝手臂上的手冰凉发抖。   非常入戏。   但婧月本就不怕蛇,再加上知道这蛇全是无毒的,心态还好。   “啊!”   忽然脚腕一疼,被扑上来的蛇咬了一口。她下意识地退后两步,撞进了皇帝的怀里。周熠察觉不对,下意识地一把揽住她,“月儿?”   “没事。”   婧月背对着他,迅速往嘴里塞了一颗药丸,药丸入肚,小腹忽然疼痛起来,她忍着痛,抬头看向侍卫冲过来的方向,将皇帝往那边轻推了一把,“陛下,小心脚下,快走!”   周熠深深看她。他心态也稳得住,一开始确实被吓了一跳,但他能分辨出这都不是剧毒蛇种,再加上侍卫都在跟前,很快就冷静下来,观察着四周,还有余力去留意身边两位妃嫔的反应。   景贵人的举动让他皱皱眉,十分不喜,但并不意外。婧月的反应是他没想到的。   明明她也很害怕,他能感觉到她怕得发抖,却一直鼓起勇气挡在他的前面。哪怕被蛇咬了也不肯躲避,只让他先走。   周熠看着她,一把反握住她的手。   “一起走,随朕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调查   一起走?   婧月惊讶看着身边的男人。   看来自己这番表现效果很好, 她心想。能让皇帝在这种环境下主动拉着自己跑路,也算成功了吧?   她迈步跟了上去。   “快!快!保护陛下!”   侍卫和宫人们冲了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地上蛇群受惊瞬间散开,周熠拉着婧月在侍卫保护下出了凉亭, 婧月被他带着往前走, 小腹越来越痛, 痛得她脚步逐渐踉跄, 后面几乎是被皇帝半抱出去的。   “陛下?”   看见侍卫后,景贵人也冷静下来, 无措地左右看看, 望着他们的背影唤了一声, 然而皇帝毫不理会, 只抱着婧月离去,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蠢事,讪讪地再不敢出声, 只低头跟着他们向外走。   “太医呢!没看见兰贵人受伤了吗?让步辇过来, 再去找太医!快!”   走到杏花林外, 周熠焦虑地抱着婧月等待步辇,看着她脸色越来越白, 自身面色也难看极了,抬头冷斥一声。苏林恩连滚带爬的去催辇车和太医了, 他继续低头去看怀里人, 柔声哄她,“月儿?月儿别怕, 没事了。”   “没事了?”   婧月闻言, 靠在他身上神情恍惚地呢喃, “陛下,我们跑出来了。”   “对,我们跑出来了。”周熠摸摸她的头,摸到一手冷汗,忍不住将她抱得更紧继续安慰,“别怕,有朕在,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陛下没事就好……”她喃喃说着,话未说完就浑身一软,无力往地上滑落。   “!”   皇帝一惊,急忙俯身去拉她,低头猝不及防看到她身下浸出的血迹。大片鲜艳的红色在她的衣裙上漫开,压在下方的裙摆已经湿透了,血迹向着地面泥土逐渐蔓延。   “月儿!”   见到这一幕,周熠头一晕,几乎站立不住,抓着婧月的手也不住颤抖。他当然能想到这是怎么回事,毕竟他折损的孩子数量也不少,可他从未亲眼见证过这幅场面。   他怔怔看着,竟然有一瞬忘了呼吸,事后听说和亲眼见证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受。   他一时慌了手脚,蹲下身将她重新抱进了怀里,手扶在她的肩上,快速说着,“月儿,你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回去了,太医马上就到了……”   他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发抖,说出的话都不知在说给谁听。   “……再等一会儿就好了,一会儿就好了。”   然而婧月已经昏迷过去,软绵绵靠在他的怀里,无法回应他。   一旁宫人和侍卫屏息低头,噤若寒蝉的极力缩小自身存在感。   周熠只是抱着怀里人坐着。   他坐在地上。看着怀里的她,看着血从她身下无声无息流出,血将杏色的裙摆彻底浸透,又顺着裙角淌出来打湿了青石砖铺就的地面,将整片地砖都染上血色。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这般无力。   他的女人奄奄一息躺在他的怀里,他的孩子正在慢慢逝去。   而他只能看着,一点办法都没有。   景贵人被一连串变故吓得站不住,惊吓过度的大脑一片空白,瑟瑟发抖缩在一边不知所措。   好好逛个花园,她怎么也能碰到这么多大场面呢?   “陛下!辇车来了!”   苏林恩带着辇车匆匆赶到,看到这场面瞬间腿就软了,没站稳好悬摔在地上。   擦擦脸上汗水,俯身将皇帝从地上扶起来,周熠被他一拉,这才意识到自己半边身子都麻了,而他之前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亲手将婧月抱到车上,一路奔回昭阳宫,昭阳宫就在御花园西北角附近,离得倒是不远,不多时就到了。   太医们在门口站成一列待命,见皇帝抱着人下来,急忙迎了上去。   ……   等婧月醒来,脚腕上被蛇咬伤的地方已经被包裹住,一片清凉。她躺在松软的床上,柔软的锦被带着阳光的气息,温暖极了。但她的小腹却沉沉的,带着冰凉闷痛,明显的不适感让她忍不住蜷缩一下,身子动了动,试图将自己翻个面。   “小主醒了?”   这时,青雪沙哑的声音在身边响起,驱散了她的微薄睡意。   青雪在叫我?   我在做什么来着?   哦对!   一连串念头零散从她脑内一闪而过,游散的意识瞬间回拢,婧月猛然清醒过来,想起了方才发生的一切。   她的升职剧本正在进行,并已经到达最终环节,是结算成就领取奖励的时刻了!   这次真的太难了。只要最终结果能达到预期的及格线,她就接受,绝不会读档重来。假孕和小产的药效都太难受了,她拒绝重新体验一次。   整理一下思路,酝酿好情绪,她缓缓睁开了眼,目光朦胧地在房间里环绕一圈,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月儿,还难受吗?”   不大的内室此时已经挤满了人,皇帝正坐在她的床边低头看她,皇后站在身侧,两名大宫女青雪和青露跪在床边,都红着眼,正抬手整理着她方才翻乱的被角。   “陛下?”她低低唤了一声,语气不太确定,“我这是?”   室内一片沉默。   青雪哭兮兮地抬眼看着她,眼睫一眨,泪珠又滚落出来。   周熠则神色十分疲惫,看着她无声叹了口气,从被里捞出她冰凉的手握在掌心,俯下身又用另一只手轻柔地整理她的发丝,神情怜惜,“别太伤心,你好好休息,我们以后还会有的。”   “还会有的?”她茫然重复着这句话,良久才反应过来话里的真实含义,下意识抬手摸上了小腹的位置。   “我……”   “我的孩子?”   她似乎不敢置信,嘴唇颤动着,嗓音干涩发抖,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迟疑良久,盯着床帐无声流泪。   房里静极了,只能听见她断续的低声哽咽。   低低的抽噎远比嚎啕大哭更令人心疼。   “月儿乖。”   “月儿,别哭了。”   周熠被她哭得心碎,忍不住往前挪挪,将人从床上抱起,拥在怀里耐心哄慰,“没事,我们还会有的,只要你养好身体,我们再等他来。”   婧月趴在他的怀里没出声,但眼泪一会儿就将他胸前的衣襟打湿了。   “你乖,别哭了,会伤到眼睛的。”   “月儿……”   “别伤心了,朕会替他报仇的。”   报仇?   听到关键词,她渐渐止住哭泣,从他怀里抬起了头,用一双哭得通红的兔眼疑惑看他,“报仇?我的孩子他、他是被人害了?!”   周熠转目看向了一旁的皇后。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件事不寻常,最初闻到的特异香气,花盆里突然涌出径直游过来的蛇群……   处处都透着诡异。   婧月昏迷之后,他就让侍卫封锁了现场,将这片花林每一寸土都翻起来查,把附近每一位宫人都拿下审问。   但他担心婧月的身体,送婧月回来之后便将此事交给皇后负责,自己一直坐在床边守着。她醒来之前,皇后才刚刚赶到,还没来得及向皇帝汇报审查结果。   刚刚好,现在婧月可以一起听。   见皇帝终于看向自己,皇后敛袖向他行了一礼,便不疾不徐讲述起来。   宫人们从花盆里翻出了那包香料,经太医鉴定,香料里含有大量麝香和其他伤胎成分。同时,其中某种香味能对蛇虫造成强烈刺激,太医推测这就是蛇群聚集的主要原因。   除此之外,太医们还从婧月的随身衣物里找出了相同的香料,这应该就是蛇会突然离开花盆,向他们涌来的原因了。   皇后说着,静容适时向前一步,向皇帝展示了那枚香包,还有从花盆里翻出的香料。   “据宫人说,兰贵人这段时间很喜欢观赏杏花,每天下午都要在杏花林里坐一坐。”皇后说完,转头看向了婧月。   众人注视下,婧月整个人都傻住了,盯着香料和香包如遭雷击。   皇后讲述到这地步,事实已经很明显,对方暗害的真实目标其实是婧月,或者说,是婧月腹中的孩子。   而这个结果也是婧月有意引导的。   蛇群袭击的目标只能是她。   毕竟这只是一群无毒蛇而已,编成一场有预谋的刺王杀驾实在显得太过儿戏。若因此就放一堆剧毒蛇进去,倒也不至于。   用来让自己受惊小产却刚刚好,搭配上青梅友情赞助的香包,一切显得合情又合理。   感谢青梅。   “怎么会这样?”婧月又哀哀哭了起来,捂住眼睛仿佛不能接受现实,“青梅,青梅你……”   她似乎说不下去了,又扑在皇帝怀里低声抽泣。   也不需要她说下去了,只需要起一个头,一切便能顺理成章的引导到青梅的身上——婧月每次出去看花都只带着青梅,这是很多人亲眼见证的事。   只有青梅最清楚婧月喜欢哪株花树,知道她常在哪盆花前停留,能够精确将香料埋在相应的花盆里。   青雪和青露又一起面向皇帝跪下来,说出了曾让青梅进屋帮忙,换过香包的事。   “拖下去审。”皇帝简洁的下令,苏林恩应里下来,有宫人拖着青梅快步出门,   皇后又让静容和皇帝的大宫女翠翎、青露一同去青梅的房间搜查。   不多时,静容几人就回来了,手里捧着从青梅床板下翻出的包裹。打开一看,里面全是珍贵首饰和银两银票,价值都不是小宫女有资格拥有的。   婧月从周熠怀里出来,跟着看了几眼,脸上显出一丝疑惑,被皇帝敏锐发现了。   “怎么了?”皇帝问她。   婧月就伸手指了指,“那只荷包的料子有点眼熟。”   静容听了,将那只荷包拿起,略一端详便说,“兰小主好眼力。这是碧水暗花缎,开春时陛下才赏下的料子,宫里只有皇后娘娘、娴小主、兰小主和怡小主四人得了。”   静容将荷包打开,里面装得满满当当的银两银票。   嫌疑人范围瞬间缩小了。   “陛下,青梅说了。”此时苏林恩也推门进来,躬身汇报,“据她所说,是骆才人的宫女卉儿让她这么做的。”   骆才人?   骆才人哪位?这是皇帝的想法。   骆才人有这本事?这是皇后的想法。   作者有话说:   啾咪大家~ 第30章 兰嫔   不能怪皇帝想不起来骆才人是谁。   他和骆才人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了两年多, 而且上次他也是例行公事翻了一次牌子而已,连对方脸都没看清。   他早就忘了自己后宫里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努力回忆几秒钟,周熠选择放弃思考, 直接挥手吩咐道:“把骆才人和那宫女都带去审。”   想不起来就算了,多大点事。   反正是个不认识的才人而已。   “……是。”   见皇帝这番态度, 众人就知道他根本没想起来骆才人是谁。   苏林恩迟疑着应了又不敢走, 转头求助地看向皇后。皇后接收到他的视线, 想了想, 扶着肚子上前,在周熠耳边低声说了一句。皇帝一愣, 犹豫片刻, 仍抬手示意苏林恩按照方才的话去做, 苏林恩便躬身一礼, 快步退了下去。   皇后也没继续劝,她的月份大了,胎又养得不好, 略站了一会儿就有些精力不济, 没空替别人操心。周熠只顾着婧月, 没注意到皇后,婧月察觉了, 连忙扯扯他的衣袖,用眼神示意一番, 皇帝疑惑地看了几眼这才意识到, 立刻让人请皇后坐下。   “是朕疏忽了,皇后快坐下歇歇。”   “多谢陛下体恤。”   皇后确实累了, 没和他客气, 谢了一句就扶着静姿的手坐下, 坐稳之后又抬眼看了婧月一眼,显然刚才婧月和皇帝的互动被她看在眼里。   婧月抿唇向她回了一个微笑,心里仍在琢磨骆才人的事。   她选秀时的推测没错,骆才人家世不显,资质普通,却能在选秀时站在前排,越过一众美人入选,定然是有不为人知的原因。今日皇后和苏林恩的表现也证明了这一点,但皇帝对她一直不闻不问,表现出只需要纳她入宫,之后待遇不重要的冷漠态度。   也能理解,这是周熠对待联姻妃嫔的一贯态度了。   宫里的静妃、景贵人、宁美人都是因家世入宫,但皇帝从没惯着谁,也不会因为家世就将其放在心上。对他来说,大概臣子家的女眷能被他看上入宫就是荣耀了,入宫本身就达到了应有的联姻目的,表达了双方的政治态度。   至于之后这名女子过得好不好,他怎么会在乎呢?   别无缘无故死在宫里就行,其他的再不关心。   妃嫔在后宫不得宠,难道娘家人还能怪到皇帝头上不成?   多半只能怨自家女儿不争气,再想办法培养几个合心意的女人送进来。   另一边,翠翎带着人从那枚荷包查起,她需要将拥有缎料的几人宫里都查一遍,因为这碧水暗花缎皇后宫里也有,静容不能参与。   但翠翎一人去查又不太方便,正巧太后午睡醒来,得知消息派人来询问,刚进门的翠风就被翠翎一把拉住,请她陪同审查。   翠风命人向给太后请示,太后应了,同时也坐不住地赶了过来。   太后到场,众人纷纷起身向她行礼,婧月也挣扎着爬了起来。   “嫔妾见过太后,太后万安!”   “你就别起身了,快躺下休息。”   太后急忙将婧月按回床上,怜惜地打量她几眼,问了她的身体情况,这才叹着气走到一边感叹道,“这都是什么事,什么时候皇宫里也这般危险了。”   “臣妾宫务打理不当,管理疏漏,造成这般后果,臣妾有罪。”听出太后话里似有不满之意,皇后急忙俯身认错。   “免了!”   太后看着她的肚子心惊胆战,也立刻将皇后按住,“快坐下!哀家没怪你,知道你怀胎辛苦,疏漏再所难免,只能怪那贼人,竟挑得这种时机下手,十分可恶。”   “多谢母后谅解。”皇后又感激地行了一礼,这才退到后侧找了一只绣墩坐下。   看着宫人扶着皇后坐稳,太后自己也在宫人搬来的扶手椅上坐好,继续询问,“查的怎样了?可有结果?”   皇后就将之前调查结果同太后说了,太后对骆才人也没印象,听完没有任何反应,只让她们继续查。   婧月率先拿出她自己的那块料子请众人过目,整匹布扯开一量,被裁去了三分之一左右。   她解释说给腹中孩儿做衣服用了,命青露找出那几件小衣服给大家看,拿出之后她又忍不住悲从中来,将衣服抱在怀里泣不成声。   皇帝连忙又心疼地抱着人安慰,“是了,那日朕进来就见你做衣服,就做得是这些。”   皇帝亲口认证过,再没人不长眼的多问,翠翎和翠风转身去查下一家。   大家其实心里都清楚,对婧月的盘查只是例行公事而已。她是这事件唯一受害者,又是她率先指出荷包的问题,谁会觉得她是在自导自演呢?   赔上一个孩子来害人,代价未免太大了。   婧月正利用了众人的这番心理,剧本中的一切疑点都在她的小产下不复存在,哪怕有人站出来质疑她,她也不怕。   谁会信呢?谁能想到一个孕妇亲手给自己佩戴含有麝香的香包,谁会认为一个孕妇亲自动手在花盆里埋下带麝香的香料?   哪怕亲身参与了一部分的青雪和青露都不相信,她们只是觉得有人要害自家小主,婧月只是引导着将一切曝光出来罢了。   另一边的审查结果也出来了,苏林恩进来汇报。   据骆才人说,她是为了帮娴贵人讨助孕养胎的方子,因此有意接近兰贵人,常常来访,但她没想过害人,只是交朋友而已。后宫众人皆知她和娴贵人走得近,这番解释也算合理。   但她的贴身宫女卉儿却不这么说。   卉儿是骆才人的陪嫁侍女。多扛了几道刑才开了口,说骆才人让她害兰贵人。因为骆才人心怀嫉妒,兰贵人进宫事与她同位分,自身不受宠,两年来任人作践,兰贵人却长宠不衰接连晋位,她因此嫉恨。   卉儿说,得知兰贵人有孕后,骆才人更加怨恨不忿,因此指使她接近容春阁的宫人,打听兰贵人惯用的贴身物品,命她仿制了香包,用银钱买通青梅寻机换上,害了婧月的胎。   卉儿甚至还有证据,她说她的房里还有做香包未用完的布料,那是骆才人赏给她的,一查便知。   “真是毒妇。”   周熠看着从卉儿宫里搜出的布料,一脸厌恶。   “你且退下吧,不用再问了。”   他挥手让苏林恩退到一边,布料什么的也都撤下去,直接定了骆才人的罪名,只等翠翎翠风那边搜宫结果出来,所有赏罚就一并下旨。   太后和皇后也没为骆才人求情。   可怜骆才人奔波数月,四处求人,最终连皇帝一面都没见到就被定下了命运。   连一个替自己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婧月感觉无语。她和皇后的想法一样,都觉得骆才人没这个本事,若骆才人有能力做成这些事,也就不会在宫里沉寂两年多,混成这般凄惨样子。   这姑娘实在不适合在后宫生存,陪嫁侍女被人收买到这种地步仍然浑然不知,这得心多大啊。   太后和皇后坐着说了几句闲话,翠翎和翠风匆匆回来,向着皇帝和太后汇报了缎料的调查结果:皇后、怡才人的缎料都没用,一寸不缺。   娴贵人的缎子已经裁成衣裳了,但在她的大宫女丹朱房里搜到了散碎布料,丹朱正在用这碎布料做荷包,模样和青梅包裹里的那只极像。   翠翎说完,众人目光一齐投向她们身后。娴贵人和丹朱被一同带来,娴贵人面色苍白站在后面,丹朱被宫人押着按在地上,往日她也是极为得脸的大宫女,走到哪里都被人捧着,此时却一丝脸面都没给她留。   主仆二人显然是毫无准备就被带过来了,均穿着家常衣裳,发髻歪斜,看起来非常狼狈。   “嫔妾见过陛下、太后、皇后娘娘。”见众人看过来,娴贵人定了定神,走上前给三位行了礼。   三人一齐审视着她,看着她狼狈跪在地上,皇帝发问。“娴贵人,你有什么可解释的?”   “回陛下。”感受到皇帝的冷漠态度,娴贵人心一沉,来得路上她向宫人各种旁敲侧击的打听,将事情经过推测了七七八八,虽不知是谁在陷害自己,但这无疑又是一次生死危机。   到底是谁要害她?   她心里恨得咬牙,面上却是无限委屈,抬眸泪光盈盈看了皇帝一眼,又埋下脸,恭恭敬敬拜倒在地,“嫔妾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妾与兰妹妹并无仇怨,和昭阳宫的宫人更是素无往来,不知是谁要害嫔妾,请陛下明察!”   皇后听了,抬手从宫人端着的托盘上取过那两只荷包,略一对比出言说道,“这两只荷包的针法确实如出一辙。”   “我看看?”太后听了,主动伸手将荷包接了过来,眯眼细看。   婧月、娴贵人、丹朱的心一起提了起来。   “不错。”   等待片刻,太后放下荷包点点头,“这两只荷包确实出自同一人手。”   怎么可能?!   娴贵人和丹朱如遭雷击。   婧月则放下了心,低着头抬手撩了撩耳边发丝,掩饰了唇边抑制不住的笑意。   “这怎么可能?”迎着娴贵人充满怀疑的目光,丹朱脑内一片空白,口中低声喃喃。   娴贵人怎么想的,她心里自然十分清楚,但她此时是有苦说不出,满心惊疑甚至恐惧。   只感觉见了鬼。   作为娴贵人身边最得脸的大宫女,丹朱是一个人住的,房里除了她再不会有别人。这荷包她才绣不久,没让任何人见过,怎么会平白无故冒出来另一只一模一样的呢?   还都是一样的针法?   除了太后、皇后联手骗她一个宫女之外,只有闹了鬼、她记忆出问题这两种可能性了。   但又这怎么可能呢?   实在是太荒谬了,荒谬到她竟然想不出替自己辩解的方法来。   “王氏,这就是你说的素无往来?”皇帝漠然收回视线,叫着娴贵人的姓氏,“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宫女的荷包会在这里?”   “嫔妾……”娴贵人语塞,余光瞥见丹朱仍然呆在原地,不由暗自恼恨,只能费尽心思自行破局,继续辩解道:“一只荷包罢了,并不能说明什么,许是丹朱带出门不小心掉了,被青梅捡了去。”   好像也有可能?   房里一时沉默,婧月顿感不妙,适时开口给皇帝出主意,“这缎子是上个月陛下刚赏下的,姐姐那身衣裙也刚裁不久,丹朱姑娘就算做了荷包带出去,想必也没过几日。不如派人问问景和宫的其他宫人,近日可见过丹朱姑娘佩戴这荷包?这缎子名贵罕见,光泽不俗,若是见到,宫人们必定有印象的。”   好建议。   周熠连连点头,翠翎见了,立刻转身出去问。   娴贵人心里惴惴不安,忍不住又转头看了丹朱一眼,见丹朱脸色惨白,她心里更加忐忑,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丹朱内心如坠冰窟。她感觉到了自家小主望过来的视线,但她不敢抬头,更不敢回视。她知道自己根本解释不清,今日怕是难逃一死。   但她真想不明白,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世上真有千里眼或未卜先知之术不成?   不多时翠翎就回来了。   “回陛下,景和宫的宫人都对这个荷包没有印象,更不曾在丹朱身上见过类似的缎料。”   完了!   娴贵人浑身一抖,顶着皇帝的视线,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别的办法。眼看着灭顶之灾即将降临,她心态瞬间崩溃,忍不住向前膝行两步,抓住皇帝的衣角哭诉,   “陛下,陛下!嫔妾真的不知道啊,定是这个贱婢自作主张,不、定是有人收买了她,要害兰妹妹和嫔妾!陛下,您信我!”   不远处的丹朱面如死灰,听见她这番话后,挣扎着抬头说道,“没错,是奴婢干的!奴婢嫉妒兰贵人抢了小主的宠爱,嫉妒她有孕,是她克死了小主的孩子!奴婢想为小主报仇,因此擅作主张。所有事皆是奴婢一人所做,小主并不知情,请陛下不要为难小主。”   说完,她挣开宫人的钳制,准备一头碰死在地上。宫人们眼疾手快将她拦了下来,但拦得晚了,她仍然磕得头破血流,额头上撞出硕大的血洞,整张脸都染得一片血红,凄厉可怖。   隐约的血腥气在房里弥漫开。   婧月似乎被这幅场面吓到了,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没眼色的东西,还不赶紧拖出去!”苏林恩立刻出言斥道,宫人们连连告罪,七手八脚地将人按住,堵上嘴拖了出去。   “吓到了?”周熠伸手揽住婧月,在她肩上安慰地拍了拍,又扫了一眼挺着肚子的皇后,见皇后面色也不好,他眉头皱得更紧,对娴贵人更加不喜。   丹朱说的那些,他一字不信。他自幼在宫里长大的,什么阴私之事没见过,岂会被这三言两语说动。   “陛下……”娴贵人没去管被拖走的丹朱,趴在地上凄声唤着皇帝,她已经哭花了脸,衣衫不整,发鬓散乱,往日的清丽雅致风姿全然不见,再也看不出曾经宠冠六宫的动人模样。   “陛下,您真的不相信嫔妾了吗?嫔妾跟了您六年,为您怀过两个孩子啊陛下!”   她声声哭诉透着歇斯底里的绝望。   “证据确凿,你让朕如何信你?”然而皇帝毫无动容,只低头看着她发问,“你有什么让朕值得相信的?”   这话好扎心,婧月心想。   娴贵人听了,哭声顿了一下,之后再没抬过头,只趴在地上哀泣。   皇帝不耐地看了她一眼,“贵人王氏,褫夺封号,贬为庶人,迁入冷宫查证后再处置。芙蕖阁的宫人,全部带走审问。”   “陛下!”娴贵人又忍不住抬头,失声唤了他一声,见他态度冷硬,便转而去看太后,“太后!太后娘娘您帮帮嫔妾,嫔妾真的是冤枉的!”   “太后!求您帮帮嫔妾!”   太后转头看看无动于衷的皇帝,叹了口气,没有出声。   她没必要为了一个低位妃嫔驳了皇帝的心意。毕竟娴贵人又没孩子。   婧月则在想芙蕖阁。   芙蕖阁是娴贵人住的景和宫西偏殿,皇帝曾称赞娴贵人亭亭玉立,人若芙蕖,特意将她住的宫殿改名为芙蕖阁。   这名字是娴贵人受宠的证明。   而如今呢?   宫人们上前将娴贵人拉了出去,皇帝漠然看着,面上的神色只有不耐。   他在嫌对方吵闹,婧月意识到。   帝王恩宠,不过如此。   说到底,妃嫔们除了生孩子的作用外,就如同皇帝圈养的一群猫狗,漂亮可爱性情乖巧的就多宠爱几分,会卖萌撒娇的就多关注一阵。   皇帝不关心妃嫔们的内心想法,不重视妃嫔之间的争斗,只要不影响他的后宫乐趣,就只做不见。   谁会在意猫猫狗狗为什么打架了呢,谁会关心哪只猫猫挨打了呢?说不定还会觉得猫猫打架真有趣。   只要争斗不牵连到自己,皇帝都不会在意。   但若是猫狗打红了眼,不知死活的扑上来连他一起咬。那就不能忍了,皇帝就得处死这只失心疯的畜生。   娴贵人就是这样的结局。   她并不是败在婧月“小产”的事上,落得这番下场的主要原因是蛇祸事件牵连了皇帝,因此皇帝格外愤怒。   周熠不知婧月的腹诽,处置完娴贵人,他有些烦躁,站起身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沉吟片刻说道,“兰贵人护驾有功,晋为嫔位,其母晋三品诰命夫人,封嫔仪式待修养后再进行。骆才人降为选侍,暂且禁足,查证后与王庶人一并处置。”   说完皇帝又迟疑了一瞬,他原本想直接晋婧月为妃的,转而一想又觉得嫔位更加妥当,等月儿下次有孕,再晋妃位也不迟。   但这样以来,又显得有点薄待了月儿。   他想着,继续补充一句,“昭阳宫位置不好,环境也单薄,兰嫔病愈后就迁到景华宫去吧,那更大些,主殿也是才修缮过的,你一定会喜欢。”   作者有话说:   看我的大肥章!我愣是把晋位写出来啦,真不容易,很多人对婧月宫女的事有疑问,下章再解释。   这一章顶两章啊有没有,四舍五入就算加更了。嗯!【点头】【确信】 第31章 私话   景华宫?   婧月在记忆中略一搜寻便想了起来, 景华宫位于后宫的东六宫,在干清宫的东侧,是与景和宫对称的位置, 也是极好的地段。   先皇为人简朴,后宫人数稀少, 为节省开支, 只启用了西六宫几座宫殿, 周熠继位后也将西六宫继续沿用。   但他实在受不了先皇的简朴作风, 住了几年之后,就觉得宫里四处不顺眼。近年来, 他就将东六宫修缮出来, 先修好的就是距离最近的景华宫了。   想着富丽堂皇的新宫殿, 婧月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能住到重新修整过的漂亮屋子里, 这奖励真不错。   尤其是从昭阳宫搬到景华宫,距离干清宫和坤宁宫都近了一大截。   干清宫倒没什么,重点是离坤宁宫近了!   请安路程缩短了!   至少多睡一刻钟!   不过, 在众人注视下, 婧月还是掩饰住了自己内心的喜悦。她抬手由青露扶着, 吃力地起身向皇帝谢恩,苍白的小脸扬起, 身形颤巍巍的,让太后和皇后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多谢陛下隆恩。陛下给妾选的宫殿, 臣妾当然喜欢。”她看着皇帝轻声说道。   “快躺下吧, 别受凉了。那里的物件朕都命人重新换过,你去了之后再看看, 不喜欢的就和朕说。”   看着她, 皇帝原本烦躁的心情也平复下来, 面上神色舒缓,走过来亲自扶她躺下,摸摸她的脸颊,柔声道:“能合你的心意就好。”   “臣妾没什么的,不管住在哪里,只要能见着陛下就行。”婧月低声说着,回望他的眸光温柔极了。“多谢陛下关怀。”   “这是你应得的。”周熠柔声细语。   气氛突然缠绵。   “好了,事情已经解决,哀家也不在这儿久待了,皇后累了吧,你怀胎不易,早些回去歇着。兰嫔也好好休息,养好身体最重要,不用起了。”太后围观一会儿,便扶着翠风的手起身,摆手让准备起身行礼的婧月继续躺着,又嘱咐皇后一句,在众人恭送下离去。   “今日辛苦皇后了。”   皇帝闻言,见皇后神色确实疲惫,又执起皇后的手安慰一句,嘱咐容春阁的宫人照顾好婧月,就亲手扶着皇后一起回去。   帝后相携而去,容春阁的宫人一齐跪下对婧月行了大礼,从此以后他们就要改口称婧月为娘娘了。嫔位以上,才算是这宫里真正的主子,才值得宫人大礼跪拜。   婧月按照惯例放了赏,神色倦怠也没心思多说,挥挥手让青露送他们出去了。   因她刚刚小产,心情低落,身体虚弱,宫人不敢多打扰,也没心思庆贺,行了礼就乖觉地退出来。但出了门,各个面上都带着流露出几分克制不住的笑意,跟随的主子简在帝心,步步高升,作为宫人他们也能得到无尽的好处。   婧月如今成了兰嫔,皇帝金口玉言定下的景华宫主位,伺候她的宫人自然也水涨船高,在宫里的地位待遇都从此截然不同。   还有掌事宫女和掌事太监的名额。   庆安和庆喜出门后对视一眼,庆喜主动向庆安行了一礼。庆安也朝他回了一个笑脸,伸手将他扶起,又在他的肩膀上拍拍,虽然没说话,但两人心知肚明。   庆喜这是在提前庆祝庆安荣升掌事太监。   青雪青露仍然留在房里,她们根本没人想什么掌事宫女的事,这种职位青雪也不会和青露抢,婧月的内务一直都是青露打理,青雪从不插手这些。   看着其他人哗啦啦出去,青露转身带上了房门,两个人站在婧月的床边,就静静看着她不说话。   “怎么了?”   婧月抬抬眼,顶着两人的视线,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关要过,连忙心虚地缩进被窝里,一脸苍白虚弱的看着她们问。   见她这样,青雪毫不动容,只面无表情地问她,“娘娘,您没有什么要给奴婢交代的吗?”   完了,青雪都生气了!   婧月目光游移,又往被子里缩了缩,皱皱眉,镇定开口说道,“我可以解释的。”   “您说,奴婢听着呢。”   “本是和你们说好的,但我后来一想……”婧月绞尽脑汁开始现编。   事情是这样的。   当日发现青梅替换了香包,婧月当着青橘的面让她们将香料处理掉,香包洗干净后交给自己。但实际上等青橘离开之后,婧月就让青雪青露暗中将香料收了回来,并同时观察着青梅和青橘的动向。   婧月不信任青梅,也没有完全信任青橘。   虽说她是大伯安排进来的沈家知根知底的人,但终究不是婧月自己的人手,不比青雪和青露家生子出身,全家都为沈母卖命,无法让她彻底放心。   看似对她推心置腹多番倚重,实际上婧月总忍不住多做几层准备,对青橘加以考验。说她费无用功也好,与空气斗智斗勇也罢,她本就是这样慎重多疑的性子。   观察几天,发现青橘表现没有异常,婧月就又对青露和青雪说了一番计划:   她让青露将香料收好,用这只香包引蛇出洞,过几日会假意将这只香包带在身上,再装出身体不适的模样,让青梅以为下手成功,放松警惕,等青梅和幕后黑手暗中联系时趁机一起抓获,到时候香料香包一起当做证物摆出来,就人赃并获。   青雪和青露同意了这个计划,但她们死活不许婧月真的佩戴麝香香包。   戴得时候不放麝香,展示赃物时将香包取下,由青露将麝香混进去,这是她们能接受的底线。   婧月当时假意同意了。   但当她们看着婧月满身鲜血的被皇帝抱进来时,她们大脑瞬间一片空白。青雪几乎是机械性地按照太医的要求替婧月换下身上的衣物,听说婧月是接触过麝香,又受到强烈惊吓导致的小产,她的手一抖,下意识的翻出了婧月佩戴的那枚香包。   打开一闻,她的心就瞬间沉入了谷底。   她当然闻得出来,这并不是她先前替婧月准备好的“造假香料”。   是香料又被人替换了?   还是……   许是她的表情太过异常,被当时站在一边的皇后看出了异样,皇后伸手接过那枚香包让太医一验,就从中查出了麝香成分。   众人的目光一起投了过来。   当时情况紧急,青露虽然气恼自家主子不听话,竟真的佩戴麝香自己害自己。但事以至此,她也只能按照婧月的计划进行下去,跪在皇后面前声泪俱下的说出青梅的异常。   青雪当时还不知道,只以为麝香是青露替换的,便也按照流程演下去。方才拉着青露私下一问,瞬间气炸了,这才拉着青露一同过来质问婧月。   此时看着婧月心虚的模样,她们就知道她果然是知情的。   “您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青雪气得眼圈都红了,“您知不知道,刚刚奴婢有多害怕。”   婧月缩在被窝里,被凶得不敢吭声。   “上次救大殿下也是,您明明保证过的……”她哽咽着,泣不成声,“不管怎样,您都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我也没想到嘛。”婧月眼圈也红了,语气委屈。   “我怕到时候来不及替换香料,就先放了一点点进去,真的只有一点点。”   她底气不足的辩解着,“我不放心,还专门问过牟太医,他说一点点微量的麝香接触几个时辰的话是不会有事的。”   “谁知道会……”她说着顿了顿,似乎说不下去了,“谁知她们竟是这般机关算尽呢?放一只香包还不够,还能在御花园里动手。都是我的错,怪我太想当然,害了我的孩儿……”   “都是我的错。”   婧月垂下眼,又忽然落下泪来。   “不,小主。”   “不是您的错。都怪她们太狠毒,令人防不胜防,您已经做得很好了,快别难过了……”看着她流泪,青雪立刻急了,哪还记得埋怨,连忙趴在她床边柔声安慰她。“您别哭了,别哭伤了身子。”   “小姐。”看着她这般难过,青露的怒火也瞬间浇灭,内心里只剩下对婧月的心疼怜惜,以及满心自责愧疚。   她们刚刚干了什么?   真是太过分了。   婧月才是真正失了孩子,最难过自责的人,她们不好好安慰主子便罢了,怎么还能埋怨她呢?   小姐已经过得很苦了。   她也只是十几岁的孩子罢了,在这尔虞我诈处处陷阱的后宫里生存本就不易,她已经做得很好了,岂能再强求小姐处处周全?   想想真是太不应该了。   “都是奴婢不好,不该提起您的伤心事。”青露这样想着也跟着青雪在床边趴下,抱着婧月哭了起来。“小姐,您怪奴婢吧。”   “不,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婧月俯下身和两名侍女抱在一起,抱头痛哭。“在这宫里,也只有你们会真正关心我了。”   “呜呜呜小姐!”两人一听,瞬间哭得更伤心了。   终于过关了。   婧月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抬起袖子抹了抹眼泪。   作者有话说:   哎呀,今天有点晚了,不知不觉就这个点了……_(:з)∠)_ 第32章 处置   婧月不打算让任何人参与到她的谋划中来, 哪怕是最亲近的两名陪嫁侍女也一样。   一是牵扯到她的金手指,很多事情无法解释。二是没必要。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能亲手完成的事就绝对不要交给别人去做。   只有自己知道的事才能叫做秘密。   曾经现代的工作中, 婧月领悟到的第一个职场升职法则就是“要让所有接触过你的人都觉得你人品贵重。”   不管面对的是什么人,都要保持住美好的一面, 给所有接触过自己的人都尽量留下好印象。   很难说你的升职机会来自于哪里, 只能确保不管通过任何渠道去了解自己, 都挑不出错处, 为后期升职加薪打好基础。   在后宫里,这道理也是能通用的。   如今接触婧月私密最多, 对她了解最深的就是青雪和青露。如果在青雪和青露的心目中, 婧月都是善良干净的小仙女, 那她无疑就是个善良干净的小仙女。   但太过纯善的人也会让人觉得可疑, 不如一副善良稚嫩从不害人,有几分聪慧,但受人暗害会反击的形象更真实。   总之青雪和青露对此深信不疑。   那谁还能不信呢?她就是这样柔弱善良无害的小白花。哪怕偶尔有些小动作, 那也是无奈之下的反击, 她绝对是迫不得已的!   婧月这番心思并没有白费。   皇帝回头就命人再去查了, 派他的亲信亲自去查。因为御花园的事,之前他受刺激有点大, 情绪激动,头一热就在容春阁里作出了决定。当他将皇后送回宫, 平静下来一想又回味出几分不对。总觉得这一连串的事里有说不出的违和感。   实在是太巧了。   周熠在后宫事件一向表现得随意, 似乎很好糊弄。但他可是在皇位上坐了多年的人,前朝的尔虞我诈更加惊心动魄, 若没两把刷子, 他哪能这样轻松天天和妃嫔玩乐?   不过是他觉得一群女人翻不出风浪来, 不想在后宫事务上费神,懒得在消遣时刻动脑子罢了。   但当事情牵扯到自身,意义就不一样了,情绪冷静下来他瞬间恢复政治生物应有的敏锐嗅觉,静静坐在御书房里,一个人从头到尾梳理着整条案件脉络。   “沐云。”   他忽然出声唤来一名相貌普通的内侍,看着内侍悄无声息走到身前,命令道,“去查查景和宫、昭阳宫和长春宫,朕要知道本月以来这三个宫里的所有情报,最详细的那种。”   “是。”   名为沐云的内侍躬身退下,当天晚上一摞资料就摆在了皇帝的案头。   周熠亲自动手将资料打开,先抽出了昭阳宫的那份,一页页仔细看过。   若有昭阳宫的宫人在此,定会心惊胆战。   那纸页上记载的都是他们的日常言行。包括几时用餐,几时出门,所做何事,哪几人私下交谈,用时多久,疑似什话题,哪几人因何事发生口角都有记录。   事无巨细,每一笔都记载在册。   后宫里竟然处处都是皇帝的眼线,天罗地网,无孔不入。   这也正常,皇帝才是这座皇宫的真正主人。一位皇帝若是掌控不了他的皇宫,那不是笑话么?   只是看他愿不愿意查罢了。   周熠找出容春阁的部分仔细看了一遍:   青橘进房帮忙做事,婧月与青露三人密谈,青梅外出,青橘翻查青梅的房间并携带包裹进了婧月的房,青露私下偷埋东西,婧月带青梅多次外出,青梅独自一人去杏花林摘花长时不归,青橘和青梅发生口角……   容春阁众人的一举一动在周熠的脑海中重现。沉吟片刻,他就得出了与青露相似的结论:   青梅这宫女确实有问题。但婧月也并不是今日才知晓,她早就发觉了青梅的问题并已经派宫人搜查过房间。装作不知,大概是打着引蛇出洞的主意,但没想到御花园里也有陷阱设下,最终着了道。   有几分小聪明,但年轻经验不足,做事不够谨慎。皇帝在心底给婧月打上标签。   他没有怀疑,这和婧月平日表现相符。婧月这点小聪明在他看来也是刚刚好,不会太聪明惹他忌惮,也不会傻乎乎任人摆布。周熠想着,在心里反而对婧月更看重了几分。   将昭阳宫的资料放在一边,他又拿起了景和宫的资料翻看。这一看之下,猫腻就多了。   “花房的管事为何总往芙蕖阁去?”他用笔标出几条记录,皱眉问道。   “回陛下。”沐云躬身答道:“这管事与王庶人是同乡,因此来往较多。”   “同乡?来往较多?”周熠冷冷重复,嗤笑一声就抬手将书册甩到一边,不再多看,“一并拿下了,和芙蕖阁的一起严刑审问。”   “是。”沐云应下。   周熠继续拿起最后一摞长春宫的资料。   景贵人住在这里。   景贵人的行动没太多异常,但她宫内人员来来往往,与宫外交流不断的记录让人看得很烦躁。   要么景贵人往宫外寄信,要么楚氏给长春宫送东西,类似记录在周熠手里拿着的这张就记了四次。   “楚氏怎么如此多事,一天天的没个消停,朕是缺她吃还是缺她穿了,让她一刻不忘惦记着娘家。”   他又将手中书册啪得合拢,丢还给身边的内侍,吩咐道,“去传旨,宫内外不得擅自互通,妃嫔每月只准许与家传信一次,有要事确需多次联系的,必须先报皇后批准。”   “是。”内侍连忙应了,飞快出去传旨。   收到旨意时,景贵人一脸迷茫惶惑,内心忐忑不安。她知道皇帝这旨意是下给自己听的,宫里就自己和宫外家族来往频繁。   但之前皇后不管,皇帝对此也没说什么,怎么这会儿忽然下旨?   景贵人咬咬嘴唇,将此事和中午的御花园事件联系在一起,知道多半是自己的表现让皇帝不喜了。   但她也不是故意的啊。   完全是无妄之灾,她满心委屈。   慎刑司。   负责审讯的宫人越审越心惊。   有皇帝的旨意在,他们都放开了重手严刑拷打。重刑之下,没有能藏住的秘密,原本一个个铁骨铮铮宁死不屈的人熬不住一刻钟就都说出来了,甚至连丹朱都没熬过,最终开了口。   其他人也就罢了,丹朱知道的阴私事实在太多,随便说出一样就让人心惊胆战。   随着审讯进展,牵扯的人越来越多,涉及的案件也越来越大。怡才人过敏案、琼美人小产案、兰嫔小产案、丽才人坠阶案,甚至大皇子落水案……   一查之下,竟然处处都有娴贵人的影子。   丹朱唯一没敢说出的就是假孕,不论怎么问都顶住没说,一口咬定娴贵人是真怀孕,只是身体不好没养住,胎息渐弱,因此就牺牲了胎儿拉着丽才人坠阶。   而王太医和白太医也心照不宣同样应下了。   事关全族人命,没人敢说漏嘴。   若是娴贵人胎不好,他们的罪名只是同流合污做了错事。若是娴贵人假孕,那他们就是欺君之罪,所有族人都逃不过满门抄斩。   但除开这件事,罪证也已经多到很离谱了。规模之大,事件之多,令人叹为观止。   沐云不禁暗叹,娴贵人不过入宫五年,她竟有这种本事布下如此庞大的关系网,做出这么多的恶事。   审讯结束,负责的宫人拿着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满头大汗跟着沐云去见皇帝。   “这都是王氏一人做下的?”   周熠看着这些记录感觉不可思议,忍不住抬头向他们再次确认,低头仔细翻看片刻,越看面色越黑,看到最后一页时,人就气炸了。   “混账!”   他抬手就砸了一只茶碗。   啪的一声脆响,内侍们吓得浑身一抖,一齐跪下,屏息低头。   “朕的后宫竟有这等蛇蝎!”   “如此歹毒!”   他气得不行,在房间里转了几圈都冷静不下来,又从桌上抄起东西连着砸出去,直到实在找不到能砸的他才停下来,抬眼看向慎刑司的那名宫人。   “花房那人呢?审完没?”   内侍一哆嗦,“那人招认了其他罪行,但杏花林蛇卵的事,他咬定只是意外,无论怎么审都不改口……”   “废物。”周熠冷冷看他。   内侍不敢争辩,只跪着不断磕头,“奴婢该死!”   “罢了。”   周熠看了他一眼,压了压火气,继续说道,“他当然不敢承认,若是认了,那就是预谋弑君。”   弑君!   这个罪名实在太重,殿里一片寂静,所有人跪伏在地,一动不敢动。   “不认也无妨,这些罪名够他们死八百遍了。”皇帝回到桌前,抬手点了点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出言评价道。看着眼前跪了一片的宫人,沉吟片刻,他心中有了决定,又起身去了一趟坤宁宫。   下旨之前还要和皇后说一声,毕竟是后宫的事务,周熠总不好越过皇后直接做决定。   坤宁宫里灯火通明,皇后午后回来休息了片刻就起来继续工作。后宫人虽不多,但事务繁杂琐碎,极耗心力,平时还好,如今皇后怀着身孕精力不济,打理起来就有些吃力。   周熠进来时,皇后正坐在桌前看账本,见他进来,连忙起身迎了上去,帝后携手在桌前一起坐下。   皇帝看着她憔悴的面色,翻翻桌上厚厚一摞账本,忍不住握住她的手出声感叹,“皇后辛苦了。”   “陛下言重了。”皇后闻言,回了他一个笑容,“打理后宫事务本是臣妾分内之事,怎能说辛苦呢。”   “话虽如此。”周熠拍拍她的手背,有些忧心,“只是你这胎怀得艰辛,让朕实在放心不下。”   “让陛下担忧,实是臣妾的罪过。”皇后温声说着,又低头摸了摸肚子,露出笑意,“兰嫔的膳食方子很管用,臣妾已经好多了,太医说如今只需吃药膳调理就行。”   “那就好。”皇帝听了终于放下心,向皇后说起此次来意。   不多时,连续几道旨意从坤宁宫中发出,王庶人赐白绫一道,原芙蕖阁宫人全部处死,景和宫其余宫人罚得罚,贬得贬,侥幸逃过的也尽数遣回内务府。   王太医作为王氏的心腹太医,长期以来参与了太多隐私密事,也被一同处死。白太医因牵连较少,仅做贬职处理。   王氏在宫外的亲族也没能逃过一劫,宫里宫外素来密不可分,王氏能在宫里屡次行事少不了家族助力,皇帝将王家涉事族人处死一批,剩下的全部判了流放。   张扬得意的一个宠妃家族就这样无声无息消失在了京城里,再也没人提起了。   作者有话说:   争分夺秒赶出来的章节,先更后改。 第33章 迁宫   顺带一提, 骆选侍的事也查清楚了。   丹朱说出了收买卉儿嫁祸骆选侍的全过程,无非就是对亲人下手,威胁收买这一套, 这事本就是她亲自去办的,一五一十说得十分详细, 证据确凿。   查证之后, 卉儿被一同处死了, 骆选侍解除了禁足, 内务府送了新的宫女到她身边伺候。   可是她的位份没有得到恢复,依然是个选侍。   忙忙碌碌几个月, 位份不升反降。   她这番遭遇惹来后宫一片嘲笑。据说请安时丽才人当面对她进行了嘲讽, 同情她费尽心机巴结宠妃, 最后却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次没人出面阻止丽才人, 骆选侍坐在最后一位,躲在齐常在身后被说得抬不起脸,整个人更加自闭了。   最后还是皇后出言制止, 不咸不淡训斥了丽才人几句, 但她也没有拉一把骆选侍的意思。她当日曾向周熠说过此事, 既然已经查明骆选侍无辜,要不要恢复她的才人位份, 再好好安抚一番。   周熠态度十分冷淡,他本就对骆选侍没有印象, 如今更厌恶她的愚蠢。被人陷害又怎样, 同样是遭到陷害,兰嫔就反应很快, 虽有些经验不足, 可从不曾这般狼狈。   他觉得归根结底还是骆选侍自己蠢, 这种蠢女人不配提位份,更不配给他生孩子,因此对皇后的提议不置可否,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   皇后明白他的意思,见状就识趣的换了话题去说,也将骆选侍撇在一边不管。她对骆选侍同样印象不深,能在皇帝面前提一句已经尽到了本分,没理由再次帮她进言。   还是那句话,谁让骆选侍不得宠呢?不受皇帝喜欢的人,做什么都是错的。   经此一事,骆选侍更加郁郁寡欢,一日日沉默下去,低着头不愿意和任何人说话,再不和人来往,学起齐常在的做派,躲在房里深居简出,只求安静度日。   但齐常在的生活又哪是能这样学的呢?   齐常在好歹有个公主,靠着公主的面子能时常去太后身边侍奉,多少有太后庇护着。虽是宫里的透明人,一向被宫人怠慢,但谁也不会彻底无视她,至少份例里的衣食供给不曾短缺,节省一点总能生活。   而骆选侍呢?她什么都没有。   一旦和其他妃嫔断绝来往,彻底失去帮衬,她活得只会连下人都不如,她不明白这个道理么?   不过也能理解,她大概是被娴贵人坑怕了,有了心理阴影。听着青雪打听来的小道消息,婧月在心里这么想。   经过几日的修养,药效过去,婧月身体早就彻底康复,但谨慎起见,她又在床上多躺了一周才宣布痊愈。   这只是为了装病更真实,才不是她舍不得懒觉。   身体恢复之后,被推迟的封嫔仪式和迁宫就开始进行。   这日一早,天刚亮,婧月就被青露从床上拖起来收拾打扮,换上内务府送来的嫔制礼服,头发高高梳起束在头顶,又用头油沿着发根去抹,直到油光水滑没有一丝碎发,苍蝇上去都劈叉才算完。再戴上发冠,用大大小小的发簪钗子固定。   这发冠模样实在是华美好看,但也很重。   婧月从青雪手里接过发冠,好奇地掂了掂重量,不禁咋舌,还没带上已经感觉脖子发酸了。   等青雪将它固定好,头果然瞬间一沉,看着镜子里风格大变的自己,婧月不自在地歪了歪脑袋。   “哎呀娘娘!”青雪急忙阻止,从后面一把按住她的肩,“您别乱动,奴婢还没收拾好呢。”   什么?   婧月僵住,这还没完吗?   只好继续端坐着,眼睁睁看着青雪从青霜捧的托盘里又拿出一大把发簪和发梳,打量一下,从各个角度小心插进,绕在发冠周围做点缀,让婧月亲眼见识了什么叫做满头珠翠。   等青雪完工,她的脖子已经不会动了。   扶着青雪的手起身,走到穿衣镜前仔细看着镜中的自己,不得不说,这番盛装确实很美。   “青雪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她在镜子前转了一圈,对这幅装扮表示肯定。   青雪站在她的身后,闻言向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婧月凑到镜子跟前,抬手摸了摸鬓边华丽的金镶玉花型发簪,这样华美贵气的首饰,往日她可没有资格戴。因位份限制和自身娇柔少女人设,往日她习惯于少女感的娇俏造型,多戴珠花绒花,再搭上流苏坠子压一压气质。   这种雍容华美的模样,她还真是第一次尝试。   不过自己如今长得够美,什么风格都能驾驭得住,原本温婉秀美的面容在妆容衬托下变得明艳大气,与满头珠翠和厚重端庄的礼服相得益彰。   婧月看着镜子里的大美人怔怔出神,内心美滋滋的欣赏了好一会儿。青露和青雪不知她的想法,只以为她在发呆,忍不住对视一眼,站在后方欲言又止。   婧月余光一扫注意到了,飞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压下满心喜悦转过身来,“好了,我们走吧。”   “是。”   青雪上前,俯身又替她仔细抚平外衣上的每一处褶皱,然后扶着她迈出容春阁的大门。   出门后,婧月回头最后看了这偏殿一眼。   这是她在这里住的最后一天了。   青雪陪她出门,青露留下来收拾东西,宫人们已经在她的指挥下忙里忙外整理箱笼,准备往景华宫迁移,等婧月晋封仪式之后就能直接回景华宫休息了。   居住两年多的容春阁,从此就只留在她们的回忆里。   坐上属于嫔位的轿辇,婧月前呼后拥一路风光招摇而去,这幅场景不知被多少人看在了眼里。她与往日截然不同的盛装打扮让不少人又羡又妒。   但她们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连往日最爱拈酸吃醋的丽才人都不敢多说一句,只缩在自己宫里生闷气。   毕竟婧月此次情况实在特殊,她是因护驾有功而晋位,这封嫔理由实在是让人不敢说嘴,再嫉恨也必须表现出喜气洋洋与有荣焉的模样。一丝不悦都不敢让人看见。   不然的话,你为什么不高兴?莫非是觉得护驾之功值不了一个嫔位?   怕不是活腻了。   其次就是,王庶人的事让大家都吓着了。皇帝在后宫素来表现得好说话,性子温柔又宽容,纵得妃嫔们都胆子大了起来,如今见识到皇帝的狠辣手段,看见王氏一族的下场,不少人心惊胆战,私底下偷偷检查自己的隐私,生怕哪件事手尾没处理干净,被连带着暴露出来。   殊不知周熠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当然他也不在意。他心里清楚,之前查到的那些事很多并不是王氏一人做下的,暗中参与或推波助澜的人都不少。   但后宫哪有真正纯白无辜的人呢?真要追究起来,后宫没几个人能逃过,只要不伸爪子挠到自己身上,他就当做不知道。   在这种情况下,婧月的封嫔仪式一切顺利,一点幺蛾子都没有。宣读完旨意,婧月起身接过了嫔位金册,又跪下聆听皇后的训诫,皇后简单说了几句就算结束。   其实往日的流程并没有这么简单,但皇后月份大了,为她的身体和精力考虑,仪式流程被一再简化,飞快走完了过场。   婧月对此十分庆幸,结束之后就让青雪替自己摘掉头上大半的发簪首饰,坐在轿辇上活动着僵硬酸痛的脖子,再摸摸自己的金册,这才觉得心里踏实下来,从今天起她才是真正的兰嫔了。   “兰嫔娘娘到——”   “拜见兰嫔娘娘,兰嫔娘娘安!”   轿辇缓缓进了景华宫的大门,一路抬到主殿门口停稳,门前站着满满当当的宫人,见到婧月轿辇到来,哗啦啦跪了一地,大声向她请安。   “起吧。”   婧月扶着青露的手走下轿辇,站在属于自己的的宫殿门口,环视一周,满意地叫了起。   “竟收拾的这样快,辛苦你们了。”她温声向庆安说道。   不出意外,庆安荣升为景华宫的掌事太监,宫里掌事太监有资格拥有名字,庆安本家姓何,曾经的本名弃之不用,如今就是何庆安。   何庆安此时换上掌事太监的装扮,躬身在婧月面前说着一连串的吉祥话,祝贺她迁宫之喜。婧月听着,微笑了一下,嘱咐青露去赏,给宫人们多发一个月的月例银子作为奖励,然后在众人千恩万谢下进了内殿。   皇帝没说错,景华宫比昭阳宫宽敞漂亮很多,院里风景处处精致不说,主殿更是富丽堂皇,极尽工巧。昭阳宫的主殿婧月也站在外间看过,和这里完全不能比。   进了殿里,房里装饰也是奢华珍贵,颇为用心。多宝架上摆放着红玉多籽石榴摆件,墙上的花鸟画一看便知是名家真迹,内室门口还挂了一副珍珠帘子,颗颗浑圆生光,这是皇帝亲自吩咐送来的。   静妃见了就很羡慕。   她怕婧月迁宫忙不过来,早早专门过来帮忙,让她的掌事宫女谷翠帮着婧月的宫人一起收拾。整理妥当之后,婧月留她一起吃景华宫的第一顿饭。   饭后,两人又在景华宫里转了一圈。四处走走看看,静妃爱她的那副珍珠帘子。   “这副帘子真是好东西,想凑出这般大小质地又形状规整的珍珠可不容易,我听说南海就送来了这一幅,陛下可真疼你呢。”静妃站在内室门口,捞起一串珍珠啧啧感叹。   “陛下不过是念着我先前的功劳罢了。”婧月坐在榻上勉强一笑,盯着架子上的多籽石榴出神,神色郁郁寡欢。   “怎么说?”   听出她的语气不对,静妃疑惑转身看她,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立刻明白了,猜测婧月又想起了失去的孩子。微叹口气,松开手里的珠串走到她身边坐下,揽住她的肩膀安抚地拍了拍。   “别想了,把自己照顾好,他还会来的,好不好?”   “静姐姐,我都明白。”婧月顺势靠在她的身上,神色显出了几分黯然和委屈,“只是忍不住。”   她哽咽着,“我和他的缘分这样的浅,这几日,我总是忍不住去想,他会不会怨我,怨我没有保护好他,用他的命去换了这嫔位,换了这间屋子。”   “不要胡思乱想!”   静妃斥了她一声,又将她揽进怀里,哄孩子般的柔声哄,“我也是做母亲的人,理解你的感受。我知道你忘不掉,想一想我曾经差点失去枫儿时的感受,就明白你的痛彻心扉。但是婧月,你必须要打起精神来,再不能想了,你要抓紧时间调养身体,再怀上一胎,你懂我的意思吗?”   婧月闻言从她的怀里抬头,看着静妃关切的目光,忽然笑了,“我知道的,谢谢姐姐。”   静妃摸了摸她的头,又说了几句话便起身离去。   如今宫里最大的隐患已经除去,她又成了一宫主位,确实是生孩子的好时机了,婧月心想。   她着手准备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转变   婧月早有了封嫔之后就生娃的打算, 方才的表现只是顺势试探静妃罢了。虽说她和静妃关系好,但本质上后宫妃嫔都是竞争对手,哪怕静妃总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婧月也从来不会小看任何人。   尤其是,她和静妃的关系源自于大皇子。   静妃同她交好, 让大皇子认她做干娘, 除了报答落水时的救命之恩之外, 应是怀着交好一个宠妃的心思。   毕竟皇帝对静妃半分情分都没有, 她自己无所谓,怎样都能过, 但她必须要为孩子早做打算。   跟着一个无宠的亲娘, 大皇子很难得到皇帝的重视。天家无情, 皇长子的身份更是格外要命, 不受皇帝喜爱的皇长子,小时候都过得艰难,长大又会落到什么结局呢?   自己指望不上, 静妃只能寄希望于拉宠妃结盟, 不求别的, 只求能在皇帝面前帮大皇子说说话。   而婧月也同样需要结盟。沈家底子太薄,对她的助力有限, 为长远考虑,和老牌世家打好关系十分必要。   静妃有家世无宠, 婧月家世低有宠。静妃性情好会做人, 婧月心性善良,能大冷天跳水救孩子。双方就这样看对了眼, 一拍即合。   时机也来得很巧。   换做平时, 一位宠妃突然和家世雄厚的皇长子生母结盟, 早就招人眼了,说不准还会惹来皇后和皇帝的注意。   皇帝年轻力壮,你突然跑去讨好皇长子做什么?   简直是作死。   但有救命之恩这个理由存在,双方交好就显得十分自然,合理的让人无话可说。   几番“巧合”下来,才有了婧月和静妃如今这般关系。   可是,如果婧月有了自己的儿子呢?   哪怕静妃多次表态,主动表现出很期待她儿子出生的模样,婧月也不敢大意。   她知道静妃和自己结盟,就是为了找人帮忙照顾大皇子。那静妃也该清楚,一个女人若是有了亲生的孩子,还能有多少心思放在别人的儿子身上。   她不怕自己有了亲儿子就不管干儿子?   婧月对此抱有疑虑,借着上次假孕的时机,试探过静妃的反应。   静妃表现的一切正常。   但婧月仍然觉得不够保险,毕竟自己之前是贵人,生下孩子也最多是个嫔位。如今她凭着护驾功劳封嫔,再生一个孩子的话,就能与静妃平起平坐了。   静妃也能容忍吗?   不料几次试探下来,静妃始终表现得坦然,假孕期间对她关心备至,今日一番话也是真心实意,婧月感受到她的真诚,不禁暗叹自己小人之心。   但由不得她不谨慎。这次可要真怀孕的,若是出了意外,即使能读档,但罪还是要自己受。   打开系统商城。晋嫔位之后,婧月的奖励点数瞬间暴涨,再加上之前晋升贵人的剩余点数,如今她的存款首次突破四位数,达到了一万点。   可喜可贺。   老规矩,先存档,再购买。   她从商城里找到8888点的生子大礼包,选择购买。   “确认购买吗?”   确认!   光圈散开,清脆的音效在耳边响起,刚刚富裕起来的点数一路暴跌。与此同时,物品栏里光芒连连闪烁,一排排格子飞快被占满,获得物品的文字提示刷刷刷排满屏幕。   怀着丰收的喜悦,婧月快乐地挨个点开看。   孕期养肤膏、保胎丸、无痛分娩水、速效助产药、生子丸、明珠粉、龙凤呈祥丹、天资聪颖丹、多子丸……   大礼包果然应有尽有,值得价钱,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那么接下来,就要找个合适的时间怀孕了。   这时间不能随便选。   需要一个缠绵意药效过去,确保自己能怀孕,但又不会空缺太长,让其他人钻了空子也怀上的时间。   最近也是不行的。   自身刚“小产”,身体不应该恢复这么快。而且皇后的胎已经快八个月了,近日身体一直不好,又开始卧床修养,皇帝对此十分忧心,大半时间都在坤宁宫陪着皇后,看完皇后就直接回干清宫待着了,没心思和嫔妃睡觉。   这段时间勾引皇帝确实不合适,至少要等皇后生产完再说。   但又不能拖的太久,若是九月之后怀孕,等明年生产时天就热起来了,坐月子一定很痛苦。   婧月想着,又对着几颗生子药琢磨。   生个什么好呢?她在龙凤呈祥和生子丸之间来回纠结。   考虑半晌,最终她选择了生子丸,决定头胎生个男孩儿较为稳妥。   龙凤呈祥确实是一张好牌,但正因为这张牌太好,所以她不舍得这么早打出来。   因着护驾功劳晋封嫔位,近期她已经出尽了风头,再来一对龙凤呈祥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皇帝不可能因此直接封她当贵妃。   给一个妃位就了不起了。   那生男孩和生龙凤胎又有什么区别呢?生一个男孩她也能封妃。   此外,龙凤胎实在太招人眼了。   婧月入宫之后,妃嫔就不断出事或者流产,只有她因各种“巧合”接连立功晋位。   皇后怀胎不稳,眼看就要挣命产下一位公主,她随后就怀上一对龙凤呈祥。   这让皇后怎么想。   这让其他人如何看她?   说好听点是她命好,有大福气在身。阴暗一点的话,各种阴谋论就会加在她的身上。   婧月从不小看人的嫉妒心。   因此,不如生一个儿子,先将妃位拿到手。等她在后宫地位稳固,再用一对龙凤呈祥造势,拿下贵妃、甚至皇贵妃的位置。   打定主意,婧月就将系统商城关掉,躺平吃瓜等待时机,时不时再陪一会儿皇帝。   陪皇后养胎期间,周熠也没忘了婧月,时不时看看她。   之前他对婧月有所怀疑,因此专门派人查了婧月,但彻查出来的情报证明了她的清白无辜,也就意味着御花园事件中婧月的反应是真实的。挡在他面前令人动容的勇敢护驾并不是演戏。   皇帝内心的感慨没人知道,总之,这事之后,他就时不时过来和婧月贴贴,怜惜婧月大病初愈,每次只坐着陪她聊天,吃一顿饭就走。没空过来的时候也不忘让苏林恩给她送东西,或一碟点心,一道菜,证明自己仍然有将她放在心上。   温柔体贴到令人受宠若惊。   婧月敏锐察觉到皇帝态度的转变,知道自己成功将好感度刷到了另一个阶段。   这些举动,都是周熠之前从没有过的。他想见妃嫔,大多都是喊人去干清宫伴驾,主动去妃嫔宫里的次数不多,赏赐也是侍寝或者伴驾后按照惯例规格安排,额外想到什么就跟着一起添进去,极少有专程送赏的时候。   哪怕是一碟点心,一道菜品。   在其他人看来,这都是皇帝真正将人放在心上的证明。   不看别的,单看苏林恩对她越发恭敬的态度,就知道皇帝如今对她多么特别。   婧月因此心情颇好,和现在的皇帝相处感觉舒服了很多。之前相处时,周熠虽然也是温柔亲昵,但这温柔里总带着漫不经心,亲昵纵容也隐含着高高在上的傲慢。就如同人类随手逗着小宠物,居高临下纵容猫猫狗狗的无理取闹。   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而他如今的亲近里总算带了几分真心,会考虑她的感受,体贴她的处境。虽然还是很狗,但没有之前那么狗了。   婧月投桃报李,对皇帝的态度也更加柔情似水。两人感情迅速升温,各种甜甜蜜蜜不提。   婧月的盛宠让其他妃嫔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皇后养胎,没空管这些,后宫心思就越发浮躁。   没办法,前有兰嫔挡路,后有新人入宫,她们再不努力还有活路吗?   丽才人的这种心态尤甚。   三年前的她还能夸一句年轻美貌,但三年之后她已经不算年轻了。二十四五的岁数,若是放在民间,孩子都能议亲了,可她如今还是一无所有。   嫔位没了,恩宠不再,孩子也没有。   看着老对手娴贵人的凄惨下场,一时间她竟有几分兔死狐悲的感觉。   娴贵人的今日,殊知是不是她的明日呢?   她得意时张扬跋扈,得罪了不少人,若是真落到彻底失宠的那一天,她的结局会是如何?   不,她要再努力一次!   丽才人坐在妆台前怔怔出神,忽然偏头,目光转了一圈,最终落在了身后的芷香身上。   感受到投来的视线,芷香微抬起头,走近两步静候吩咐。   丽才人却只看着她,良久没有出声。   芷香是她的陪嫁侍女,如今正值双十年华,容貌秀美清丽,正是皇帝最爱的那一挂。向来心思机敏,处事周全,丽才人因此对她感到忌惮,出门做事都更偏爱芷兰。   可是现在,丽才人庆幸于芷香的漂亮机敏,正适合做她的帮手。   她这样想着,又叹了口气。   芷香是林家的家生子,在她身边陪伴多年的侍婢,父母亲人和自身卖身契都捏在她的手里,有再大的造化也反不了水。   丽才人逐渐下定了决心。   “小主?”   被盯了半晌,见她神色变幻不定,芷香不明所以,忍不住小心翼翼唤了她一声。   “你向前来。”   丽才人闻言回过神,抬抬手招她上前,芷香迈步走上前,跪在她的脚边,被她捧起脸细看。   近距离一看,这张脸竟然更加美丽。   “小主,怎么了吗?”   丽才人这样反常的表现,让芷香心里十分紧张,她知道丽才人对自己容貌不喜,长期以来有意将自己往丑里打扮,如今被丽才人这样仔细的摸脸,她就害怕起来。   “芷香,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丽才人当然感觉到了她的紧张不安,见状收回手,低声感叹道。   “小主折煞奴婢了。”   芷香听着,内心更加忐忑,被放开之后立刻后退一步,跪在地上用力磕头,“您待奴婢的好,奴婢都记得,奴婢从不觉得苦。”   “这是做什么?你快起来。”   见她磕得起劲,丽才人连忙起身亲手将人从地上扶起,细看她额头上磕出的红痕,伸手摸了摸,确认没有破皮,这才放下心来,笑着说道。   “看你,我就说这么一句,竟把你吓成这样。”   她拉起芷香的手,亲昵地拍了两下,柔声道:“我们相处多年,从小一起长大,说是主仆,但和亲姐妹也没什么分别了,如今芷兰不在了。这深宫里,就只剩你我二人相依为命了。”   “是,小姐。”   芷香闻言又毫不犹豫跪下,向她表露忠心,“您有事尽管吩咐,芷香拼了这条命也必定为您做到。”   “别说这种话了,我怎么舍得。”丽才人仍然握着她的手,态度殷切,“我不需要你为我拼命,只是想送你一场富贵罢了。”   一场富贵?什么富贵?   芷香豁然抬头,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作者有话说:   原本就定下让婧月生个男孩,昨天看大家的评论都说想要龙凤胎。今天纠结半天,最后决定还是不改了,二胎一定!么么大家 第35章 芷香   毓秀宫的宫人们发现自家的丽小主最近变得神神秘秘, 每日深居简出,也不知在做什么。   既不在宫里跳舞唱歌尝试偶遇皇帝,也不带着汤水点心在干清宫附近蹲点, 请安时也显得心不在焉的,连骆选侍都懒得欺负了。   没有她搞幺蛾子, 宫里安静的让人不适应。   后宫众人也发觉了异常, 只觉得她这幅模样反常得让人害怕, 忍不住一齐将目光投注了过去, 暗自打探不停,连婧月都生出了几分好奇心, 不禁让青雪和庆安偷偷关注着, 想看看她究竟要干嘛。   丽才人确实很忙, 没空理会其他人探究的目光, 也不在意别人的反应。从上次和芷香的谈话过后,她就关起门来一心一意训练芷香。   如何将宫女送到皇帝床上,这也是一门技术活, 可不能简单粗暴的直接送。   那是在糟蹋芷香。   芷香虽然貌美聪明, 但受到出身限制, 免不了言行卑怯,眼界狭小, 又没有拿得出手的才艺。凭丽才人对皇帝的了解,这样的女人他最多新鲜一阵, 很快就会觉得腻味无趣, 抛在脑后彻底忘记。   她在皇帝身边见过太多这样的宫女了。   宫里从来不缺爬床的宫女。   周熠素来荤素不忌,干清宫里养了不少貌美动人的侍寝宫女, 也有过十分得宠的, 在干清宫里近水楼台, 日子过得比妃嫔们还好。   但这么多年过去,只有齐常在一人凭着运气,成功生下孩子得了位份,其他人再得宠也只是个没名分的宫女,喝着避子汤伺候皇帝,连生孩子的资格都没有,等皇帝觉得腻味了就打发出去,做一个永远出不了宫的普通宫人。   年老色衰之后,比其他宫女的处境更加悲惨。   丽才人是想让芷香给自己做帮手的,她当然不会让芷香落得那样的境地。   因此,她不急着将芷香推出去,而是用心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对芷香进行全面加急训练。从言行举止到礼仪谈吐,从琴棋诗书到歌舞乐器。不求多么精通,最起码要囫囵学个大概,从表面看着似模似样。至少不会在皇帝兴致勃勃的时候令他觉得扫兴。   所幸芷香跟着她多年,原本就会些乐器,也识得几个字,大大减轻了她的训练难度。   这还不算完,最主要的训练课程在于芷香的气质神态。丽才人经过慎重考虑,芷香从懂事起就当奴婢,恭顺卑微的仆婢气质是消不掉的,而她的身份也不允许她改换气质。哪有宫女一身大小姐气派的?   那就只有沿着一条路走到底,让芷香向极致温顺的方向发展。   丽才人确信,皇帝也会喜欢这种款式。她将周熠的心思拿捏得很准。   她和娴贵人都是跟随周熠多年的老人,曾经都是周熠的侍妾,同样潜邸出身、没有孩子又备受宠爱的前提条件下,娴贵人初封美人,而她直接封嫔。   这就充分证明了,在其他方面她显得脑子不好使,但在如何讨皇帝欢心这事上,她是绝对的熟练精通,符合皇帝的心意。   最重要的是,她看清了皇帝对待妃嫔的真实态度,从不被皇帝的假象迷惑,无论何时都能快速找准自身的定位。   她知道自己在周熠心目中只是个逗趣的宠物,但大家都是一样的,那就没什么。比得不过是谁更漂亮,谁更会讨巧卖乖。只要皇帝喜欢,撒娇卖痴或伏小做低,她都能豁出脸面做得毫不犹豫。   恰饭罢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从来不在乎这些。   但这样以来,芷香就为难了。   官家小姐出身的妃嫔都要做到这种地步,那宫女出身的女人,在皇帝心里就更是个玩意儿了。   要如何让芷香从宫女中混出头呢?   她只能教得芷香更加乖顺懂事,将伺候人的事做到极致,让她努力放下本就不多的脸面,务必将皇帝伺候得身心愉悦。   芷香对此没意见,她本身就是伺候人的奴婢,这些正是她从小学到大的最习惯做的事。   伺候谁不是伺候呢?这么一想,她就更没有心理负担。   芷香长得漂亮,聪慧伶俐又心甘情愿下功夫,经过丽才人的辛勤指导,一个月的时间就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让亲手教导的丽才人看了都赞叹不已,对她充满信心。   “很好,美极了。”   毓秀宫内室里,丽才人打着拍子,看着芷香站在她的面前唱歌起舞。芷香腰肢款摆,媚眼如丝,妖妖娆娆一曲舞毕。她满意地点点头,笑着上前拉住了芷香的手,抽出帕子亲自擦汗,“休息一下吧,别累坏了。”   “多谢小主。”   芷香被她拉着,站在原地低着头让她擦,累得有些气喘,仍朝她露出了一个笑容,口中说道:“不要紧的,奴婢不累。”   “练这么久了,怎么会不累呢。”   丽才人停下手中动作,看着她越发娇艳出众的面容,忽然叹了口气,神色有几分感伤,“芷香,你怪我吗?”   什么?   芷香闻言一愣,随后意识到她在说什么,上前一步主动握住了她的手,劝慰道:“小主您快别这么说,能帮到您,奴婢很高兴的。”   “可是。”丽才人低下头,看着两人交握着的手,露出几分真切的难过,“你原本不用踏进这个火坑的。再熬两年,你就能出宫嫁人过日子。如今却……芷香,你现在脱身还来得及。”   哪里来得及呢?芷香看着她恳切的面容,暗自心想。面上则叹了口气,屈膝在丽才人的脚边跪下,抬头仰望着她,抓着她的手说道,“您放心,奴婢是自愿的。只要能帮到您,哪怕真是火坑,奴婢也不后悔跳下去。”   “更何况,陪着您又算是什么火坑呢?”   “芷香。”   丽才人听了眼就一酸,唤她一声,俯下身一把抱住她,趴在她的肩头落泪。“是我对不起你。”   “小姐。”芷香乖乖让她抱着,见状又反手将她抱住,柔声安抚她,“小姐,快别哭了,您别担心,奴婢会一直陪着您的。”   …………   第二日,入夜时分,皇帝的车辇从坤宁宫出来,向着干清宫的方向行去。路过一片树林,只见里面灯火通明,乐声隐隐,沉寂已久的丽才人又带着宫人们出现在了皇帝的必经之路上。   “又是谁在那边?”   “回陛下,是丽才人。”跟在辇驾旁边的苏林恩见他发问,连忙出声为他解释道。   “丽才人?”   周熠生出兴趣,抬手让车驾停下,有些好奇地往树林里看去。果然看见熟悉的身影在林间隐现。仔细一想,他忽然意识到丽才人挺久没出现了。   一向拈酸吃醋积极争宠的人,消失这么久不往自己眼前晃悠,难道研究出了什么新花样?   反正没事,去看看也无妨。   这样想着,他就生出几分兴致,苏林恩观察着他的神色,挥了挥手,轿辇立刻转向,朝着树林里行去。   树林里的歌声逐渐清晰,丽才人一身红裙翩然起舞,芷香则穿了一身浅青色的新衣,浅浅化了妆,站在旁边弹琴歌唱,为她伴奏。   从周熠的角度看去,舞动的丽才人娇艳似火,旁边站着的宫女也清丽如兰,拨动琴弦低声浅唱的姿态楚楚动人。   一位宫女打扮的如此醒目。   皇帝什么事没见过,看看丽才人,再看看那名挺眼熟的宫女,顿时就搞懂她们的心思了。兴致盎然地走下辇轿,走到近前盯着芷香仔细瞧了一番。   “奴婢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到底是未经人事的姑娘家,芷香被皇帝露骨的视线一盯,瞬间脸红心跳,羞得差点唱不下去,连忙俯身低头行礼,躲开他的目光,只留给皇帝一个羞涩的侧脸。   “起吧,朕记得你叫芷香?”   周熠对她的羞涩躲避并不在意,经过方才的一番打量,他发觉这宫女的样貌确实不错。只穿着简单的宫女衣裳,略做打扮,就站在丽才人旁边毫不逊色,往日他竟没发现身边还藏着这么漂亮的宫女。   “陛下真是的,嫔妾跳得那么努力,您就只顾着看芷香了。”   芷香成功吸引了皇帝的注意,起舞的丽才人也适时停下来,脚步轻盈地走到周熠面前行了一礼,娇笑说道,语气还带了一点幽怨醋味。   “瞧你这醋劲。”   周熠对她小小的醋意并不反感,闻言笑着从芷香身上分出视线,同她说了几句。可惜两句话说过,话题就又转到芷香身上,丽才人顺势夸了芷香的歌喉琴技,皇帝就将芷香直接领走了。   丽才人对此并不意外,恭敬地应下,屈膝行礼送皇帝离去。临走前芷香又回身看了她一眼,正巧丽才人抬起头,两人目光一触,芷香转头跟着皇帝离开。   丽才人直起身站在原地,静静望着他们越走越远。   芷香当夜就侍寝了,次日被留在干清宫做奉茶宫女。周熠命内务府重新选了宫女给丽才人送去,又下旨晋她为美人。   接到旨意之后,后宫众人这才打听出来丽美人做了什么,惊掉了一地的眼珠子。私底下或鄙夷或嫉妒,议论不绝,但总体来说,丽美人送宫女的名声不好听。   本来就是僧多肉少,怎么还增加竞争对手的?   陪嫁侍女都往陛下的龙床上送,她是急疯了吧?听到消息后,大家就这一个想法。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公主   别人怎么想的, 丽美人懒得关心,反正她已经将好处拿到手了。接下来的时日里,皇帝连翻丽美人的牌子, 带着她在干清宫里玩得不亦乐乎,具体什么玩法没人知道, 反正赏赐如流水般送到丽美人的宫里。   没过多久, 丽美人又成了丽贵人, 芷香也得了一个更衣的位份, 被皇帝赐了“柔”字作为封号。   两人这般得宠,宫里各种传闻甚嚣尘上, 各种恶意揣测之下, 消息越传越不堪。各种香艳的主仆共侍, 二女同床的事都描绘出来了。婧月也听了不少, 关起门来听青雪打探来的各路八卦,吃瓜吃得津津有味。   刺激!   过了几天,太后听说此事大为震怒, 亲自出面惩治了一批碎嘴的宫人, 传旨摘了丽贵人的牌子, 命她抄经百遍,抄完了再将牌子放回去。又将皇帝叫到慈宁宫里说了一通, 这场风波才终于被压了下去。   后宫众妃嫔对此喜闻乐见,真心实意赞美太后。   第二日就是请安的日子, 刚刚被罚的丽贵人成了众人嘲讽的对象。   可惜故事的另一个主角柔更衣不在。   更衣是半主半仆的身份, 皇帝没有让她挪出干清宫的意思,所以哪怕柔更衣有了位份, 也依然在干清宫里伺候着, 不算是真正的妃嫔, 没有资格去给皇后请安。   见不到柔更衣,众人都将目光落在丽贵人的身上,眼里恶意满满。   风光时没人挑衅她,如今她被摘了牌子,被太后亲自出手收拾了一顿。大家都知道,丽贵人要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失宠日子了。   皇帝可不会为了她去驳太后的面子。   那还怕什么?痛打落水狗这种事最有意思了。   众妃嫔难得这样齐心协力默契十足,纷纷提前赶到了坤宁宫,坐在一起大声聊天,句句明嘲暗讽。   尤其是接近失宠的景贵人,御花园事件之后,她就再没见过皇帝,此时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劲头,怼起人来毫不留情。   “唉,还是丽姐姐有本事呀,窝在宫里几天就搞出这般大的动静,真了不起。”她阴阳怪气的感叹。   景贵人亲眼见证了丽贵人如何从嫔位跌下去,又短时间内逐渐爬起来的,虽不齿她的手段,但心里还是泛酸。   “丽姐姐身边可真是个风水宝地,养出来的宫女都这么有本事。”   “是啊。”宁美人跟着应和道,“也就丽姐姐有这本事了,换成我,可想不出来这法子。”   “昨日宫里处置了不少宫人,丽姐姐,这传闻是真是假?”怡才人也插嘴说了一句。   她向来沉默寡言,独来独往也不爱搞事,此时大概是看不惯丽贵人送宫女邀宠的行为,也跟着说了起来,说完她还不忘拉着婧月一起。“听说太后娘娘昨日也很生气,兰嫔娘娘,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嗯?”   喝茶看戏中的婧月忽然被拉进话题,见众人一齐看过来,笑着瞥了面色难看的丽贵人一眼,随口说道,“本宫昨日倒是睡得早了,没去侍奉太后,也不曾听闻什么消息,谁将太后气着了?丽贵人,你说说?”   丽贵人:“……”   景贵人就噗嗤笑了,坐在旁边煽风点火,“兰嫔娘娘您可问对人了,这事情的经过没人比丽姐姐更清楚。”   丽贵人尴尬坐着,被她们气得不轻,横眉竖眼盯着景贵人,她不怕早就失宠的景贵人,更看不上位份不如她的怡才人,但两人将婧月拉进话题,这就让她硬气不起来了。   风水轮流转,今日不同往日,现在婧月才是占据上风的主位娘娘。   她能屈能伸。   迎着婧月等人看好戏的目光,丽贵人感觉分外憋屈,沉默片刻,低头答道:“不过是几个宫人闲来无事嚼舌胡说罢了,太后娘娘已经罚过,一点小事,不值一提。”   哎呀,她又忍下来了。   众人感觉无趣,不一会儿,皇后被静容和静姿扶着进来,也拿出这件事同众人略说了几句,就觉得精力不济,挥手让大家散了。   众人向皇后行过礼,三三两两向外走去。   “皇后娘娘这胎快九个月了吧,怎么还是养得不好。”出去的路上,静妃有些忧虑,拉着婧月边走边说。   “是啊,皇后娘娘这胎怀得本就辛苦,期间还要分心操持宫务,一直静不下心来好好调养。”婧月听了就叹气,“这怎么能养得好呢?”   “唉……”   静妃也跟着叹了口气,沉默走到坤宁宫门口,两人的轿辇正在门外等待,她突然拉住了婧月,朝左右两边看看,低声说道,“皇后这胎多半养不到足月,近日你当心点。”   说完静妃就同她告别,上了轿辇离去。   皇后会早产?婧月目光闪动。   目送着静妃离开,她也被青雪扶上轿辇,一路缓行,她靠在扶手椅上托腮沉思。皇后早产的可能性她也想过,大家都看得出皇后这胎养得艰难,磕磕绊绊能怀到现在,都是婧月贡献的那张膳食方子的功劳。   但事关嫡出子嗣,若皇后此次生产真有什么意外,定然又是一片腥风血雨。   唉……希望皇后平安生产吧。   再别多生事端了。   怀着对皇后的美好祝愿,回到景华宫里又度过了咸鱼的一天。天刚黑就熄了灯早早睡下,半夜里婧月忽然被青雪摇醒。   “娘娘!”   “娘娘快醒醒!何庆安刚刚来报,皇后娘娘发动了!”   发动了?   什么发动了?   皇后早产了?   她睡得迷迷糊糊,意识到青雪话中含义后,这才猛然清醒,动作利落起身下床,一边让青雪和青露替她挽发穿衣,一边继续问道,“这么突然?是什么时候的事?”   “回娘娘。”庆安正在外间站着,听见问话立刻出声答道,“就在一刻钟前,奴婢一听见坤宁宫那边有动静就立刻来报了。”   “做得好。”   婧月夸了他一句,也顾不上梳妆,披上外衣就匆匆向坤宁宫赶去。   此时,天色刚透出几分朦胧光亮。   景华宫和坤宁宫离得近,婧月赶到的时候,只有景和宫的宁美人在皇后门外等着,见到她来,连忙上前同她行礼。   “姐姐别多礼了。”   婧月就一把拉住她,低声询问,“皇后娘娘怎样了?现在什么情况?”   “不清楚,我也是刚到。”宁美人冲她摇头,神色中带着茫然,“静容姑娘刚带着稳婆进去,再没别的动静。”   刚刚进去?   婧月又朝房里看了看,见人来人往,静容和静姿面色难看,脚步匆匆,也不再多问,待在旁边和宁美人一起等候。   不多时,周熠和太后也急忙赶来,周熠今天晚上仍然歇在干清宫里,听到消息之后立刻起身过来,顾不得理会婧月等人,拉着坤宁宫的宫人一叠声询问情况,面色十分难看。   “好好的,怎么会早产呢?”太后也十分忧虑。   “奴婢不知……”静容跪在地上,声音里带着哭腔,“娘娘昨天白日里就觉得不舒服,因此入夜后早早睡了,谁知方才娘娘忽然喊疼……”   “唉……”太后叹气。   宫人们搬了座椅请他们坐下,太后坐了,皇帝没理,焦躁地在院里绕圈走动。   住得远的妃嫔们此时也陆续赶到了,进来看见气氛不对都不敢出声,悄悄走到婧月几人身边,静妃也走了过来,向她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   婧月冲她摇了摇头,随后就不再交流,两人一齐沉默站着,耐心等待。   一个时辰过去,房里隐约传来了动静,看样子开始生了。皇帝精神一振,令人去前朝传讯,免了今日早朝。   两个时辰过去,房里又没了动静。   婧月摸摸饥肠辘辘的肚子,很想问问什么情况但又不敢动,只能在心里叹气。   “啊!!”   过了一阵,皇后凄厉的哀嚎声突然响起,吓得走神中的婧月一个哆嗦,下意识抓住了身边静妃的袖子。   “姐姐,皇后叫得好惨啊。”她小小声地说。   静妃转头看了看她,只拍拍她的手臂作为安慰,就没再多说。   怕说多了我不敢生孩子了吗?婧月在心底暗自嘟囔。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皇后情况大概是不好,坤宁宫里已经备上了参汤。太后坐不住,进去问了一趟,出来之后就打发皇帝去处理政务,又让妃嫔们都回去,只自己留下守着。   谢天谢地。   婧月早就累得不行,闻言顿时长舒了一口气,心中对太后的好感度又往上窜了一截,向太后行礼告退,拉着静妃一步步慢慢走了出去。   问就是站得腿软,已经不会走路了。   “姐姐,皇后娘娘不是第二胎了吗?还得要多久啊?”她一边走,一边低声问静妃。   “难说。”静妃叹了口气,“这种事情不好说的,生几天几夜的也有呢。”   几天几夜?   婧月忍不住转过头,又向皇后所在的房间看去,想着方才端出来的一盆盆血水,耳边仿佛还回荡着皇后凄厉的哀嚎声。   她面色瞬间白了。   “这也太可怕了吧!”   “别怕,没事的。”静妃就又拍了拍她,“女人都免不了这么一遭的。”   这能不怕吗!   婧月恍恍惚惚的跟着她出去,直到回到自己宫里她都平静不下来。   她一直都知道女子生产辛苦,但这种阵仗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皇后素来端庄温婉,得疼成什么样才会发出那种哀嚎声?在古代当女人真的好苦。   她代入一下都觉得不寒而栗。   想想自己马上也要怀孕了,她就心情低落下来,忍不住长长叹气。   还好她有金手指,要不然哪有胆量生孩子呢?   到了晚上,听说皇后成功产女。   据说皇后精疲力竭,生产途中几次差点昏过去,靠参汤吊着劲,勉强产下公主就彻底昏迷,之后又大出血,情况很不好。   公主在胎里也没养好,瘦瘦小小的一只,据太医说只得精细养着。   太后在坤宁宫里等了一天,听说是一名公主,面色瞬间就变了,起身进去看看皇后,得知皇后情况不好也没说什么,只嘱咐坤宁宫的人照顾好皇后,看了公主一眼就离开了。   皇帝正在御书房里处理政务,得知皇后产女之后,他也反应十分平淡,只将太医叫来了解了皇后和小公主的情况,就再没了下文。   作者有话说:   哎呀,又写多了。   婧月下章一定怀上!【确信】 第37章 有孕   皇后一直昏迷到次日才醒来, 睁眼时她感觉下半身仍是撕裂般的剧痛,疼得她很快恢复清醒,想起了昏迷之前的事。   “娘娘!皇后娘娘醒了!”   熬得两眼通红的静容正在旁边守着, 见她终于睁眼,顿时万分喜悦扑到了她的床边, 一叠声的问道:   “娘娘, 您感觉怎样?还疼得厉害吗?奴婢去给您叫太医?”   “静容?”   皇后从朦胧中回过神, 看清是她, 连忙支起身体问道,“我的孩子呢?孩子怎样?皇子还是公主?”   “回娘娘。”静容笑容一滞, 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 “是公主。”   她瞬间怔住。   公主?   又是公主?   “怎么会是公主?”   皇后愣愣看着她, 突然浑身无力, 落回了床上,揪着锦被无声哭了起来。   “为什么又是个女孩呢?”   她一直担忧的事竟成真了。   养胎这么辛苦,生产如此艰难, 她拼尽全力生下来的……竟然还是个公主?   皇后眼泪珠串般掉下来, 颗颗落在被褥上。   “为什么我如此命苦。”   “娘娘, 您快别哭了,月子里落泪很伤身体的。您还年轻, 老人们都说先开花后结果,总会有的……”   “说什么先开花后结果, 都连着两个了!”   皇后听够了这些话, 忍不住冲她抱怨一句,见静容僵在原地不敢再说, 她又低下声喃喃说道, “她怎么会是个女孩呢!”   “要是个男孩该多好啊。”   “娘娘……”   静容跪在她的床边, 看她这样十分不忍,喊了她一声又不知该怎么劝。   正当她手足无措时,皇后自怨自艾了片刻,又自行回过神来,“我昏迷之前好像听见了太后的声音。”   “是,太后昨日守了您一整天,您生下公主之后进来看过您一次,又看了公主就离开了。”   “竟等了我一天吗?”   皇后听了,内心有些忐忑,“太后她没说什么?”   “太后只让奴婢们照顾好您,向太医问了您和公主的身体,再没说什么。”静容答道。   那应该是不高兴了。   皇后想着,心情更加沉郁,“那陛下呢?”   “陛下……”   静容面色为难,想了想,模棱两可地艰难回答道,“陛下昨夜歇在了御书房,今日应当会来看您的。”   竟然都没有来看过吗?   皇后失望极了,靠在床上沉默不语。   静容陪着她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建议道,“奴婢将公主抱来给您看看?”   公主。   皇后听着这两个字就烦躁,但到底是拼命生下来的骨肉至亲,本性难以割舍,迟疑片刻,她还是问了一句,“公主身体怎样?”   “太医说公主在胎里没养好,身子较弱,得精细养着。这会儿应该刚喂过奶,静姿在那边守着呢。”   “唉……”皇后听着就叹了口气,良久说道,“我先不看了,让静姿先照顾着吧。”   “是。”   静容应了下来,她知道皇后对这个女儿还有心结,不想面对也能理解,这种事情只能慢慢来,想开就好了,别人却是劝不得。   “对了,我为何会早产?太医有没有说?”皇后神色疲惫,继续向她问。   “太医说您长期劳累,精神抑郁才导致了早产。您这次生产对身体损耗太大,接下来要好好修养两年了。”   “竟是如此。”皇后微微出神。。   “娘娘。”   静容说到这里就忍不住劝她,“您确实是太累了,修养一段时间也好。太医说,您再不好好休息会损伤寿数的。”   “我当然明白。但是……”皇后偏过头,“静容,我没有嫡子,若再没了宫权,我还是皇后吗?”   她的声音在发抖,“静容你见过这样的皇后吗?”   “娘娘快别这么说!”静容听着忍不住了,截断她的话,扑在她的膝上哭着劝她,“您会有的,您肯定会有的,等您好好休息这一阵,只要您身体养好了,宫权还是您的。皇子也会有的。”   “您才是皇后啊,别人都抢不走的!”   “但本宫害怕啊。”她喃喃说道。   一直没有儿子,她怎能不害怕。   她的岁数已经不小了,嫁入皇家多年,只生了两个女儿。表面看来,她依旧是那个温婉端庄贤淑大方的皇后,只有静容和静姿知道,皇后心里受着多大的压力。   生不出儿子的焦虑感长年压迫着她,让她整夜难以入眠,这次诊出怀孕,她先是欣喜若狂,但随即而来的是更加深重的恐慌焦虑。   如果又是一个女儿怎么办?   她还能再怀上一胎吗?   她实在怕极了,晚上闭眼就会梦见自己又生了一个女儿。   这种焦虑感影响到她的身体,让她怀胎更加艰难,但静不下心来修养。只有打理宫务时能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从焦虑情绪中暂时躲开。   但现在,令她惶恐不安的噩梦成真了。   她竟然真的又生了个女儿。   皇后摸上自己的小腹,闭上眼让自己强行平静下来,“太医怎么说,我若修养两年,还能有孕吗?”   “可以的。”静容连忙说道,“只要您好好调养。”   “那就好。”   皇后略感安慰,终于沉沉睡去。   下朝之后,周熠过来了一趟,听说皇后还在睡,他就直接去看了公主。看着襁褓里小猫般哭声细细的公主,他眉头紧皱,叫来太医问问情况,叹了口气就让他们下去了。   面色阴沉从坤宁宫出来,他径直去找了太后,打算和太后商量宫务的事。   周熠心情很不好。   皇后做事稳妥,操持内务多年来很少出差错,因此他对皇后很放心,也不关心后宫的事务。这次皇后怀孕后明显精力不济,他问过一次,皇后说没有大碍,他也就再没放心上。   没想到皇后会过度劳累,甚至到了早产的地步。   这是皇帝迁怒皇后的原因了。   身体不好你早说啊,找人帮你分担就是了,何必扛着不说,一国皇后竟将自己累到早产的地步,让天下人怎么看?   周熠昨天就憋了一肚子气。   幸好产下的是个体弱的公主。若是一名嫡皇子被皇后连累到体弱多病,他能当场气死。   直到今早他都余怒未消,看完公主之后更加生气。   太后对此也直皱眉。但她往日对皇后还算满意,看在皇后多年勤勤恳恳的份上,她向着皇后说了两句,安抚了暴躁的儿子。   “皇后也是年轻,难免经验不足,她也没想到会到早产的程度,她素来是要强的性子,一直不说估计是不想让你担心。”   周熠冷哼一声,沉默不语。   “宫务的事,她确实累着了。让静妃和兰嫔帮她分担些吧,我去和皇后说,她刚遭了大罪,你也别太责怪她。”太后缓缓说道。   “那就劳烦母后了。”周熠点头同意。   于是当天下午,太后又去了坤宁宫一趟,不久就有旨意送出,通传六宫,大意是皇后产后虚弱需长期调养,令静妃代管宫务,兰嫔从旁协理。   六宫瞬间惊动。   接到旨意的婧月一脸懵逼,事情太突然,她完全没有想到还有这一出。景华宫的宫人们则是欢天喜地,对着她连连恭喜。   婧月顾不上多管,拉着传旨的宫人问了问就立刻跑去找了静妃。   皇后还在坐月子,不便见人,传旨的同时她已经将对牌账本等送到了静妃宫里。   婧月到的时候,静妃坐在桌前看着浩如山海的书册账本头大如斗。见她来了眼睛一亮,立刻一把抓住她。   “妹妹来的正好,快帮我一起整理!”   “……”婧月无语凝噎。   忙活到深夜,婧月才昏天黑地从账本里抬起头,发现永寿宫里已灯火通明。   “都这个点了?”她晃晃脖子,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颈。“怪不得这么饿呢。”   “不行了,不干了。”   她小声嘟囔着,起身走到静妃的榻上,啪叽一下摊平。   “好饿!”   时隔多年,她又一次体会到了挑灯夜战的感觉,为什么穿越了还要当社畜啊!   “皇后娘娘真是太不容易了……”她再次感叹。   “快起来,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静妃也跟着起身走到她身边,好笑的推了推她,“饭菜一直热着呢,谷翠这就去传膳,你快起来,吃些点心垫垫也行。”   “好呐。”   看见点心,婧月乖乖伸手被静妃拉起来,捞了一块开吃,边吃边感叹。“皇后娘娘也太厉害了吧,她往日是如何一个人完成这么多宫务的?”   这真的是一个人可以完成的工作量吗?   她不理解。   “静容和静姿也帮忙分担了一些,很多繁杂琐碎事务都是她们先处理过的。”静妃跟她解释。   “那也很多啊。”   婧月看着那些账本就头疼,对着满桌的饭菜都失去了胃口,夹了一筷子菜,她忽然眼巴巴瞅着静妃,“姐姐……”   “想都别想!”   静妃就知道她要说什么,干脆截断了她的话,“皇后懿旨由你协理宫务,别想把活推给我一个人干。”   婧月:“……”   “快吃饭吧。”静妃夹了一块鸡肉给她。   婧月默默低头啃着鸡肉,忽然觉得自己还是早点怀孕比较好。   刚刚小产就又怀上,身体没恢复因此怀胎不稳也很正常吧?养胎艰难没精力协理宫务,只能专心养胎,这也很合理吧?   她忽然畅想起来。   当然,现在原地怀孕已经来不及的,目前她还只能陪着静妃继续加班。   花了两天时间,二人将所有资料全部过了一遍。分类放好后,静妃想了想,将花房和份例发放的工作分给了她。   花房事务比较清闲,份例发放是紧要体面的事,油水多权力大又难度低,不需要多费功夫,依照前面的规矩继续发就是了。   婧月翻翻这两堆账册,再看看静妃身边的几大摞,忽然高兴起来,喜滋滋凑过去给了她一个爱的贴贴。   “就知道姐姐对我最好!”   “这会儿又知道我好啦?”   静妃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挥挥手赶她走。“行了,带上你那些回去吧,我看你在这也坐不住,别妨碍我算账。”   “好哦,那姐姐你继续忙。”   婧月就等她这句话,闻言给了青露一个眼神,青露立刻将桌上两摞账册抱起,婧月飞快带着她从永寿宫跑掉了。   “那我走了哦,姐姐你不用送了!”   “?”静妃闻声抬头,面前已经空无一人。   静妃:“……”   跑得这么快吗?   “这丫头。”她没好气的抱怨一句,旁边正帮她整理账册的谷翠围观全程,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静妃又瞪她一眼。   婧月不管她怎么忙活,快乐地回到景华宫,看着青露将账册收拾好,也不急着干活,卷上被子先睡了一觉,睡到晚饭时间才从被窝里起身。   拉开床帐,她看见皇帝在软榻上坐着看书。   “陛下?您来了多久了?”她惊讶的揉揉眼睛。   “终于醒了?”   周熠闻声看过来,放下书走到她床边坐下,揉揉她的脸蛋,“朕都坐了好一会儿了,你可真能睡。”   “才没有,臣妾睡了这一次就被您碰见了。”婧月拉下他的手,抱着他的手臂娇声抱怨,“这些日子臣妾一直和静妃姐姐整理宫务,累得几天都没睡好觉了,您看,臣妾的皮肤都熬黄了。”   “就说你是娇气包。”   皇帝就笑了起来,“皇后一人打理宫务多年,也没见她跟朕抱怨。”   “臣妾哪能跟皇后娘娘比嘛。”婧月小声嘀咕,额头又被皇帝弹了一下。   “行了,你辛苦,朕将内务府新来的养肤粉都给你,让你好好补补。”   “好啊好啊。”   婧月就笑嘻嘻扑进他的怀里,“多谢陛下!果然陛下最疼臣妾了。”   “行了,别撒娇,醒了就起来吃饭。”周熠拍拍她,率先起身向外走去。   “臣妾这就起!”婧月一骨碌爬了起来。   吃过晚饭,周熠陪她在景华宫里转了一圈消食,回到房里坐下后,两个人一边下棋一边说话,说着说着,就聊起了皇后所出的小公主。   婧月对小公主很好奇,“听说小公主长得和皇后娘娘很像,娘娘凤仪万千,小公主定然也是极可爱的。”   “嗯。”   皇帝盯着棋盘淡淡应了一声,一看就没走心。   这狗男人。   婧月眨眨眼,继续问他,“听静妃姐姐说,她已经开始筹办公主的满月礼了,准备热热闹闹办一场,陛下,公主的名字是什么呀?您准备在满月礼上宣布吗?”   皇帝落子的动作一僵。   很显然,他完全忘记了这回事。   想了想,周熠若无其事将棋子落下,跟她说道,“近来国库吃紧,公主的满月礼倒也不必大操大办。至于名字,朕确实准备满月再说。”   胡扯。   一看他就没有准备。   周熠对公主素来不走心,已经夭折的大公主还好,毕竟皇后所出又是第一个女儿,皇帝还算重视,早早起名为华仪,被称为华仪公主。   齐常在所出的二公主,至今都是“二公主”的让人叫着,皇帝从没想过给她一个名字。   皇后如今的三公主体弱又不受重视,若不是婧月提醒,估计皇帝也想不起取名这回事。   好在是嫡公主,既然想起来了,皇帝也就准备给她取个名字。   第二日,皇帝从景华宫离开就命礼部拟了公主的名字送上。这动静也被后宫其他人知道,太后听说是婧月提醒的,不由对婧月更多了几分好感。   皇后心情则是五味杂陈。   “若不是兰嫔提醒,陛下竟连她的名字都忘了取。”她幽幽叹息。   静容站在旁边不敢出声。   “唉。”皇后又叹了口气,“又承了兰嫔一个人情。”   “兰嫔娘娘素来是好的。”静容说道。   皇后点点头,“是,我知道她是好的。”   …………   三公主的满月礼果然简单办了一下,庆礼上皇帝定下了三公主的名字为华宁,又顺便给二公主取了一个名字,叫做和宁,一看就是三公主备选名字里挑剩下的。   但齐常在不介意,她甚至大喜过望,带着二公主当场跪下给皇帝谢恩。她确实十分惊喜,本都做好公主出嫁才能得个名字的准备了。   而皇后没有参加华宁公主的满月礼,因生产时伤了身体,她得坐双月子。婧月很同情她,如今已是盛夏,京城的夏季火炉般的熬人,两个月的月子,也不知皇后怎么熬过去。   婧月暗自为她祈祷,顺便坚定了尽快怀孕的决心。   她绝对不能拖到明年入夏去坐月子!   绝不!   但怀孕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夜里婧月独自坐在内室里,对着笔记本心里默算,半个月前她已经停了缠绵意。如今皇帝身上的缠绵意药效过去了。   婧月选择存档,然后统计着皇帝的翻牌记录。   当夜丽贵人去了干清宫侍寝。   第二日,静妃召集妃嫔们去她宫里说话,入夜后怡才人侍寝。   第三日景贵人侍寝……   第四日是她。   选择读档。   回到满月礼后的这一夜,婧月从床上起身,唤来了青露,命她去找上次皇帝赏下的养肤粉。   “我睡不着,把养肤粉拿出来给我玩玩吧。”她这么说。   她大晚上不睡觉想玩养肤粉,青露也没话说,立刻带人去取了。不多时,十几盒精致的粉就摆在了婧月眼前。   婧月挨个打开闻闻看,最后拿起一只香气最浓郁的,扑出一点粉撒在手背上,又低头闻闻。   “这粉的香气倒是不俗,明日就用它吧。”   她说着又打量一下粉盒,皱眉嫌弃,“就是这盒子太难看了,上次陛下似乎还赐了几只镶宝石的小妆盒?青露你去拿来。”   “是。”青露转身又去取了。   盒子到手,婧月也不要人帮忙,兴致勃勃亲自动手换盒子,将原本香粉倒出来一些,屏住呼吸,填进镶满宝石珍珠的小妆盒里。   粉盒合拢,她这才松了口气,捧在手里打量。   “这才好看嘛,小巧又方便,青雪你帮我收着,明日带出去补妆用也不错。”   青雪立刻上前收了,表示娘娘您高兴就好。   搞定一件事,婧月拍拍手,抖掉身上沾染的细粉,将没用完的明珠粉收进物品栏里,打了个呵欠,上床继续睡了。   是的,婧月在妆盒里填进的不全是香粉,她打着装香粉的旗号,填了大半包生女孩的明珠粉进去。   明珠粉,吸入一点三天内侍寝就能包生女孩。   树大招风,她觉得一个人怀孕还是太起眼了。不如多来几个孕妇凑热闹。   此外,因为她的缠绵意,和她同期入宫的妃嫔们都至今无出,等新人入宫了,她们处境会更加艰难。   婧月对此是有些歉意的。   景贵人怡才人她们可没招惹过自己,却因为缠绵意三年无出。趁此机会赔她们一个女儿,是婧月能对她们做到的最大补偿了。   第二日,去永寿宫时,青雪果然带上了那盒香粉。   天气炎热,一早就闷得不透气,婧月说坐轿辇无趣,半路停了轿辇,拉着青雪走路过去,等进了永寿宫的时候,热得脸上妆都花了。   婧月惊呼一声,连忙拿出粉盒准备补妆。   亮闪闪的盒子一拿出来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哎呀,这盒子可真漂亮!”   怡才人转头看见了就夸她,“一看就是陛下送的吧?”   “是呢。”婧月笑吟吟地打开粉盒给她看,“这粉也是的。前段时间我皮肤不好,陛下就送了这养肤粉给我。养不养肤倒没察觉,这粉的香气确实不俗,怡妹妹你闻闻看?”   她用帕子托着粉盒,略扑了些粉撒在怡才人的手背上,怡才人低头一闻,只觉得香气浓郁,倒闻不出什么俗不俗来,但她不欲扫兴,跟着她的话说了几句。   婧月就笑着同她说,又瞥了眼旁边坐着聊天的景贵人和宁美人。两人都坐着不动,看过来的眼神十分不屑。   婧月笑着同她们对视一眼,将粉盒收了起来,似乎忘记了她本是要补妆的。   机会已经给过了,你们不过来,那就没办法了。她心想。   当天晚上,怡才人侍寝。   第二日,婧月提前去干清宫送汤水,和皇帝柔情蜜意了一番,当天晚上,皇帝就顺势翻了她的牌子。   沐浴期间,婧月趁机将生子丹服下,和皇帝一夜缠绵,确认自己有孕,就又将缠绵意补了上去。   月末,众人又一次在永寿宫聚会,婧月和她们随口聊天,顺便检测一圈,果然检测到了怡才人的孕事结果。   胎儿性别判定:女   感受到她的视线,怡才人疑惑地抬头看过来,婧月向她粲然一笑。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为了加更晚了些,不过这是二合一大章哦。比心~ 第38章 喜脉   天气越来越热, 晒得人恹恹的。   怀孕之后或许是心理作用,婧月更怕热不爱动弹,又怕侍寝伤了孩子, 索性借口肠胃不适让牟太医给自己开了方子,开始理直气壮抱病。   皇后出了月子之后, 恢复了晨昏定省, 但因身体需要继续修养, 并没有收回宫权, 宫务仍是婧月静妃两人打理着。   选秀之期将近,如今正是最忙碌的时候, 静妃忙得不可开交, 婧月也被她抓着四处使唤, 好不容易忙完, 婧月算算时间,怀孕已经将近两个月,觉得自己可以爆出孕信了。   宫务这种事, 谁爱干就快拿去吧。   睡了一晚, 第二天晨起时她就称身体不适, 先让懂医术的青橘替她试了试,一搭手青橘就又惊又喜, 连忙出去叫太医,牟太医过来果然也诊出了喜脉。   “恭喜娘娘!”   “娘娘!您要有小皇子了!”   婧月顿时喜极而泣, 拉着青露的手不放, 让她出去送赏,景华宫里见者有份, 人人厚赏。   青露喜气洋洋的去了, 婧月对着牟太医继续问, “那我如今身体不适可是怀胎的缘故?上次小产过去不久,对这孩子可有影响?”   牟太医闻言没有多想,笑着答道,“娘娘放心,您身体恢复得很好,如今身体不适应是之前多用了凉物的缘故,调养几日就没事了……”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在婧月眼神凝视下忽然恍悟,立刻改口,“距上次小产间隔太短,虽然您的身体痊愈,但损伤元气尚未恢复。因此胎相未稳,必须仔细调养才行。”   “很好,麻烦太医帮我开个方子。”婧月满意地冲他点了点头。   接到喜讯后,皇帝也是喜出望外,立即下旨让婧月享受妃位份例,又送了一堆补品过来,放下政务就急忙过来看她,坐在床边看着婧月苍白的面色心疼不已。   “脸色怎么这般难看,连手都是冰的。”   他握着婧月的手眉头紧皱,转头冲牟太医发火。“不是说兰嫔已经痊愈了么?怎么身体这么差?”   啊这。   牟太医顿时吓出一头冷汗,抬头瞥婧月一眼,小心地出言解释,“回陛下,兰嫔娘娘上次小产时身体受损。如今间隔数月又有孕,虽然身体病愈,但损伤的元气难以恢复,因此怀相不稳,还需再次调养。”   “怎会如此。”周熠听了,心里默算了一下时间,也跟着忧心起来。“那要调养多久?对兰嫔和孩子可有影响?”   这个问题牟太医方才已经和婧月商量过了,立刻答道,“臣建议兰嫔娘娘孕前三月格外留心,最好卧床调养,待胎相稳固之后,情况就会好转很多。至于后期影响,要根据调理后娘娘的身体情况而定。”   “那你就开方子吧。”   周熠沉默片刻,低头抚了抚婧月的长发,“月儿好好休息,这段时间就尽量别出门了,宫务也都放下,朕去给皇后说一声,你安心养胎便是。”   “多谢陛下。”婧月眨眨眼,眼圈又红了。   “怎么又哭了?”皇帝抬手捧住她的脸颊,有些无奈。   “臣妾太高兴了。”婧月眼红红的看着他,“感觉跟做梦一般,陛下,臣妾真的有孕了吗?”   “傻丫头。”周熠被她逗笑了,在她脸蛋上轻轻捏了把。“当然是真的了,你很快就要当娘了。”   “真好。”   婧月就怔愣盯着他看,“您说,是我们的孩子回来了吗?”   “是的。”皇帝将她揽进怀里,眸中满是怜惜,柔声哄她,“孩子他放不下他的娘亲,就又回来了。”   “他回来了。”   婧月靠在他身上,眼睛一眨,大颗泪珠滚落下来,小心翼翼摸着腹部喃喃,“真好啊,他回来了。”   “上次是妾没护好他,这次定然不会了。”   “嗯,月儿一定是最好的娘亲。”   婧月趴在皇帝怀里又哭又笑,向他说着自己的忐忑不安,周熠就一直抱着她耐心哄着,直到她趴在怀里沉沉睡去。   怀里人久久没有动静,听着她的呼吸声逐渐均匀,周熠低头看了看,亲自动手把人放进被窝中躺好,又细心地为婧月盖好被子,掖了掖被角。   青雪青露站在旁边看着,想上前帮忙又不敢,对视一眼,最终放轻了呼吸守在床边。周熠直起身,对着婧月的睡颜看了片刻,面上露出几分笑意,轻声向青露二人嘱咐,“照顾好你家娘娘,朕明日再过来陪她。”   “是。”两人连忙应下,屈膝一礼,“奴婢自当尽心竭力。”   “嗯。”   周熠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婧月孕事传出后,后宫众人都羡慕到红眼,暗自嫉妒她的好命,刚流掉就又怀上一个。   这孩子怎么就认准她的肚子了呢?   大家想不通。   同为宠妃的怡才人也黯然神伤,伤心一阵觉得身体不适,请了太医来看之后竟也把出了喜脉。   怡才人当时就傻住了。   一天时间两个喜脉。   周熠听到消息后也感觉如坠梦境,又兴冲冲到怡才人那里关怀了一番,当场传旨晋她为美人。   连着两个喜事传开,其他妃嫔瞬间就酸成了柠檬。   丽贵人上次“小产”后,知道自己被人暗算伤了身体很难有孕,暗自感伤一番就过去了,只期待柔更衣的肚子争气些。   景贵人就气得不行,躲在房里哭了一场。   她想怀孕都想疯了。   御花园事件中她惹了皇帝不喜,从那之后,无论她怎样努力讨好,周熠都对她不冷不热。如今后宫人少,她一个月还能见皇帝一面。   但新人入宫之后呢?她还能有侍寝的机会吗?   想想就觉得前途渺茫。   看皇帝这态度,她以后想凭宠爱在宫里出头很难了,唯一的出路就是抢在新人入宫前怀孕生子。   她嫉恨上了婧月。   她们两人一起在御花园里经历那番事件,她从此遭受皇帝厌弃,难以出头,婧月却博取了皇帝欢心,晋位封嫔,盛宠至今。   这让她如何不心生嫉恨。   原本婧月小产是她心里唯一的安慰,最起码她能够安慰自己,婧月如今的风光都是小产换来的。   但现在她竟然又有了?   “她是老天爷的私生女吗!”   景贵人哭了片刻,突然愤恨出声,狠狠砸了一只杯子,问出了和曾经娴贵人一模一样的话,“为什么所有好事都能被她赶上?”   啪!   又一个杯子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的陪嫁宫女缩在旁边,吓得一激灵,小心翼翼躲开地上的碎片,走过来轻声劝道,“小主别急,奴婢听说兰嫔因为时间间隔太短,上次小产受损的身体没养好,这胎怀得十分艰难。”   “真的?艰难就好。”   景贵人果然被她这话安慰到了,心气顿时顺了几分,绕过满地碎片走到桌边坐下,仰头灌了一杯放茶水,又坐着怔怔出神。   良久,她又哭了出来。   “兰嫔有了,怡美人也有了,皇后生了一个女儿,王氏、琼美人还有丽贵人,她们都怀过!为什么就我一直没有?”   她趴在桌子上哽咽。   “为什么就我一直怀不上呢?”   “偏她那么好命!没了一个又来一个!”   …………   另一边,静妃也在和宫女讨论这件事。   听说婧月又有孕了,静妃表现得十分高兴,立刻唤来谷翠,让她去库房里将能用上的东西挑拣出来,要给婧月送去。   谷翠应了,连忙下去准备,东西收拾好之后,她又站在静妃旁边欲言又止。   “怎么了?”   静妃拿起她取来的布料摸了摸,见质地轻软,满意地收回手,见她神色有异,不禁奇怪。   “娘娘,您就不担心吗?”谷翠迟疑片刻,在房里扫了一眼,见内室只有她们二人,这才低声向静妃问道,“陛下这么看重兰嫔这胎,若是兰嫔此次生下皇子,那大殿下……”   “噤声!”   静妃脸色瞬间变了,直接呵止住她,“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奴婢知错!”   谷翠立刻跪了下来。   “唉。”   静妃看着她,良久叹息一声,伸手将她扶了起来,“我知道你是一心为枫儿好,但这种话以后再别说了,更别显在脸上让人看了去。”   “是,奴婢知道了。”谷翠还是不服气,不情不愿地低声应下。   “就算兰嫔不怀孕就能怎样呢?”   见她这般态度,静妃又叹了口气,拉着她解释道。“陛下还年轻,宫里年轻貌美的新人层出不穷,怀孕生子是早晚的事,没有兰嫔也会有别人。”   “更何况。”   她顿了顿,继续说,“枫儿本就不受陛下喜欢,他的身体又在上回落水时伤着了,受不得累吹不得风,此后宫里更是将他当做透明人对待,这大半年来,你可见有谁问过他一句?”   谷翠沉默听着,眼圈已经红了。   “所以说,我倒盼着婧月怀孕。”静妃慢悠悠说着,“婧月心善重情义。经上次御花园一事,她有皇帝亲口认定的护驾功劳傍身,此后只要不犯大错,定能一生平安富贵。”   “你想明白了吗?”   静妃看着她说道,“无论以后赢家是谁,和兰嫔打好关系肯定没错,你若是真心为枫儿考虑,以后就带着他和兰嫔多亲近几分。”   “奴婢明白了。”谷翠心服口服。   静妃笑了起来,欣慰地拍拍她,“明白了就好。”   婧月不知道众人私底下的对话,她无所事事的咸鱼生活又开始了。   她的养胎理由实在是太充分,所有人都觉得她这胎艰难,满怀嫉妒的同时又幸灾乐祸,等着她生不下来的那一天。   因此,所有妒恨恶意的火力都集中在了怡美人身上。   婧月这段时间风头极盛,但怡美人也不遑多让。作为入宫后盛宠不衰的宠妃,她一直稳居后宫仇恨榜前三名,若不是家世太低又一直未孕,现在的嫔位肯定有她一个。   可是现在她的身孕补上了这一环。众人心里清楚,等怡美人将孩子生下来,是公主的话还好,若是个皇子,她成为怡嫔、怡妃都是指日可待。   在两个宠妃同时怀孕的情况下,一个已经是主位,怀胎不稳,闭门不出卧床休息。一个还是低位妃嫔,胎相稳固活蹦乱跳。   要对谁下手,简直是一目了然的事。   于是怡美人的多灾多难生活开始了。   出门踩石子打滑,房里吹风进花粉,吃饭坏肚子……半个月不到,她也被逼到卧床休息的地步了,有点风吹草动就心惊胆战。   凄凄惨惨。   作者有话说:   先更后改,睡了睡了,大家晚安 第39章 新人   周熠对怡美人这一胎也是十分关注的。   怡美人接连遇到事故, 却仍然能躺在床上养胎,多亏了皇帝的看顾。   他的子嗣本来就少,这两年又频繁出事, 两人孕事爆出时他就暗中加派人手对两人关注着。   因此,怡美人在御花园路上遇到碎石子时, 立刻就得到宫人的提醒, 及时被宫女扶住站稳了。之后皇帝又第一时间派人去查, 处理了御花园的一批宫人, 而怡美人被吓得不敢出门,躲回房间小心养胎。   原以为窝在房里就没事了, 没想到待在房间还会碰见花粉和加了料的饭菜。上次花粉事件后, 怡美人花粉过敏的事在宫里人尽皆知, 因此也被及时发现了。   加了料的饭菜没被发现, 所幸她胃口不好,吃得不多,也没有太大问题。   连着三次有惊无险, 虽没中招, 但她也被吓得胎气不稳, 连夜请太医安胎,宣称自己怀胎不稳只能卧床休息。   皇后没法管事, 静妃到底是个代管,皇帝政务繁忙, 没精力天天盯着后宫。得知此事后, 皇帝异常恼火,亲自请太后出面, 给婧月和怡美人派了嬷嬷当孕期看护, 借太后的面子给她们安胎。太后答应了, 将身边的翠屏、沁芙派了出来。   翠屏也是从“翠”字起名的宫人,一看就是跟了太后多年的老人,虽比不上翠风翠翎,但也是宫里很有脸面的姑姑,被太后指到婧月这里。   而沁芙原是太后宫里的二等宫人,这次被指到怡美人身边帮忙。对于两位宫人的身份差距,怡美人没什么意见,她位份低出身低,又和太后关系不近,能得到沁芙帮忙已经多亏皇帝出面了。   恭恭敬敬将沁芙请过来,将渡月轩内外都交给沁芙打理,靠着太后震慑和沁芙帮忙,怡美人总算过上了一段消停日子,安安心心养胎。   至于婧月这边,经过救大皇子、御花园护驾两次事,太后对她的好感度越来越高,对她腹中这胎也格外看重,因此特意派了跟在身边多年,有照顾妇人生育经验的翠屏。   这让翠屏对婧月的印象也是极好,到了景华宫之后尽心尽力,让婧月受益良多。   毕竟婧月身边没有姑姑,侍奉她的都是未经人事的姑娘家,就算细心周到,但对于妇人如何养胎没有实际经验,虽有静妃时不时传授指点,但也难免有不周到的时候。   而如今在翠屏姑姑的帮助下,婧月的养胎质量得到了全面提升。   婧月也十分满意。   在皇帝看来,就是太后派了两个姑姑迅速稳住了两个孕妇的胎,周熠对此也非常满意,放下心来不再多管。   很快他就在后宫制造出了新鲜事。   大概因为两名宠妃一起怀孕,周熠在后宫挑不出人翻牌子,又不想勉强自己和不喜欢的女人睡。这段时间干脆一直窝在干清宫里,由宫女和更衣们侍寝。   没过几日,他就将两名更衣挪进后宫,成为了正式有名分的妃嫔。   一个是柔更衣,一个被封为盈更衣。   柔更衣大家都知道,之前和丽贵人盛宠一时,闹得满宫风雨,连太后都惊动了。   但这个盈更衣又是谁,竟然能和柔更衣一起被皇帝挪进后宫?   大家不由好奇起来,纷纷打听。   连躲在房里享受生活的婧月都听说了,耐不住好奇让青雪出去打听。不一会儿,青雪就吃了一肚子的瓜回来了。   “娘娘,娘娘!听说这盈更衣长得极美!”她眼睛亮亮跑到婧月身边,快乐分享八卦。   这是废话,能从宫女队伍里自己厮杀上位的,能长得不美么?   婧月就点点头,期待她的下文。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她不是那种一般的好看。”   青雪凑过来,神神秘秘,“大家都说盈更衣长得娇娇弱弱的,很惹人怜爱,看着和怡美人有几分相似。”   嚯!怪不得。   婧月瞬间就懂了。皇帝怕不是爱极了怡美人这款,现在正主怀着孕不好下手,所以再找个代餐垫垫?   啧啧啧……   也不知道怡美人现在是什么心情。   反正妨碍不到自己,婧月快乐看戏。   皇帝旨意下来,两名更衣一早就去皇后宫里磕了头,又挨个见过各位嫔妃,收拾包袱搬进了后宫宫殿里。   她们的居所是静妃负责安排的,柔更衣被分到毓秀宫,和她的旧主丽贵人在一起。柔更衣对此很满意,谢恩之后就高高兴兴搬过去了。   盈更衣分配到了景和宫,她对此有些不乐意。   景和宫原本是好地方,地段好又宽敞。   之前是娴贵人、宁美人、琼美人一起住在这里。如今琼美人重病被挪出去,娴贵人获罪处死,宁美人又不受宠,整个宫冷冷清清。   盈更衣就觉得晦气。   但静妃定下的事由不得她挑拣,不高兴也没办法,盈更衣委委屈屈住进去了。收拾好东西到宁美人房里坐了坐,两句话没说到,她就说累了,直接起身离开。   她看不上宁美人,宁美人更不待见她。   见状,宁美人冲她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声音响亮地骂了一句,“果真是下贱胚子,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还没走出门的盈更衣听见了,脚步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迈出门去。   接下来的后宫生活堪称风起云涌。   新来的两位更衣都不是善茬,各施手段,花样百出,很快就顶上婧月和怡美人的空缺,成为皇帝心爱的新宠,其他妃嫔们被她们挤得见不到皇帝一面。   而这两人当中,又属柔更衣更胜一筹,她和丽贵人互帮互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就晋为选侍。   新鲜出炉的柔选侍成功拉稳了后宫全体妃嫔的仇恨值,让婧月每天都有新鲜的瓜可吃。   吃瓜看戏的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到了八月,此时婧月的胎已满三个月,有翠屏在身边看着,她实在没理由接着躺下去,只好宣称胎气已稳,恋恋不舍地结束了宅居休假的生活。   此时皇后身体也好了很多,从静妃手里收回了部分宫权,二人一同打理宫务和选秀事宜。见婧月身体养好,皇后也干脆地将她拉过来,命她和静妃一同协理宫务。   这一日,婧月正在永寿宫陪静妃算账,忽然听静妃说有几家勋贵夫人进宫了,正在皇后娘娘那里说话。   婧月一怔。   勋贵家族的夫人自然都有诰命在身的,进宫见皇后也不是稀奇事,但下个月就要选秀,静妃又特意说给她听,今日这些命妇入宫的目的就显而易见了。   “都是哪几家?”她立刻升起好奇心。   “孙家、楚家、马家、还有陈家。”静妃说着,知道她对这些家族不了解,又一一同她细说,“马家和陈家如今一代不如一代,适龄的女孩儿也都是庶出,不用放在心上。   孙家原本和楚家差不多,但近年显得有些没落,这一代有个嫡女,算起来年纪正好,这次选秀应该是她。”   “那楚家呢?”婧月托腮认真听,忍不住疑惑问道,“楚家已经送进来了一个景贵人,总不能再送一个姑娘进来吧?”   “那是不能。”静妃摇摇头,又想了想,“楚家也是要面子的,做不出姐妹一起进宫的事,这次进宫多半是求皇后指婚的。”   指婚?   那没事了。   等她从静妃那边混吃混喝回来,刚进到自家宫里,就听青露说孙家、陈家的夫人派人给她送礼来了。满满几大箱子,各类珠宝首饰,时兴绸缎,孙家的那份里还有一些颜料笔墨,应是打听了她有画画的喜好特意加进去的。   婧月有些诧异,立刻派人去打听,得知后宫得宠的人人都有,只是静妃和她这里更贵重几分。   既是人人都有,那就没关系了,婧月就让青露将东西收下。   青露应了,挨个仔细做了登记,亲自带着宫人将东西送进库房,回来将账本拿给婧月看,青雪在旁边跟着看了,就疑惑不解。   “娘娘,非亲非故的,她们为什么要给咱们送礼?”   “只是提前打点罢了。”婧月笑道。   这两家多半已经和皇后说好了,家里女儿都是指定入选的。   “原来是这样。”青雪一听就懂了,恍然点头又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不过转眼的时间,竟然又到选秀了。”   “是啊,我们进宫都三年了。”婧月说着,有些怅然。   青露见她心情低落下来,不禁转头瞪了青雪一眼,青雪讪讪往旁边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试图岔开话题。   “对了娘娘,上次夫人在信里说,这次选秀二小姐和三小姐也要参加,不知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那有什么,她们不过走个过场罢了。”婧月依然心不在焉。   青雪口中的“二小姐和三小姐”指的是婧月的两个庶妹。   一转眼三年过去,两个妹妹也到了待嫁的年纪。   因官宦人家的女儿必须参加选秀,落选后才能自行婚配,她们也要经过这一遭。上个月家里送信进来,沈母就将此事告诉了婧月,但婧月没放在心上。   两个庶妹身份太低,相貌只算清秀,没人打点的话,中选可能性等于没有。而沈母不可能放她们进宫给自己女儿添堵,多半早已为她们看好了人家,只等这次选秀结束回去定亲。这场选秀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过了几日,怡美人也调养好,胎气终于稳固,恢复了对皇后的晨昏定省。因为一同怀孕,婧月和她关系就更亲近了几分,时常坐一起分享养胎心得。   而两个孕妇坐在坤宁宫里言笑晏晏,看在其他人眼里实在是很大刺激。婧月是主位又握着宫权,她们不敢怼,每次请安只能对着怡美人围攻,冷嘲热讽讽刺挖苦,把怡美人恶心得够呛。   这还不算完。   不久后,宫里忽然传出一个小道消息,说皇后娘娘产后伤身,有抱养妃嫔儿子充做嫡子的打算,曾私下和近身的宫人讨论过兰嫔和怡美人腹中龙嗣的性别问题。   这消息不知由来,但压制不住,越传越广,逐渐传到了婧月和怡美人的耳中。   婧月还好,心态很稳,但怡美人情况瞬间就不好了。   怡美人想得明白,兰嫔是主位,有护驾功劳并小产过一次,皇帝不会轻易夺走她的孩子的。而她不一样。   她家世低微,只比宫女出身的妃嫔强些,若传言是真的,若她这一胎是皇子,孩子定然是保不住的。   这让她怎能安心?   皇后生产后的状态大家都看在眼里,往日最重宫权的皇后连宫务都分出去了。明明先前挺着大肚子都不愿放手,如今产后几个月竟然都没全部收回。   在众人看来,这就是皇后身体严重受损的最直接证据。   因此传言越来越广,都对此深信不疑。   怡美人越想越伤心,越来越害怕,摸着肚子充满恐慌,想想被迫骨肉分别就痛彻心扉。   她本就是多愁善感的性子,经此一事,更是日日以泪洗面,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   周熠一开始不知道这回事,隔了几天来怡美人这里一看,顿时被她憔悴虚弱的模样惊到,拉着人问了半天,怡美人始终不敢说,皇帝也不再多问,只柔声哄着人睡下,出了门他就让苏林恩去查,然后就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气炸了。   “简直荒唐!”   周熠又扫落一片笔墨纸砚,被后宫的幺蛾子事烦得头疼,越想心里越不爽,“皇后不过修养些时日,竟能让他们编排出这般离谱的话来,皇后怎么就生不出嫡子了?”   他就很气。   这样想着,他又皱皱眉,忽然想起婧月来,继续问道,“兰嫔那边呢,有没有受影响?”   “回陛下,兰嫔娘娘应当也听说了,但这几日用膳就寝都正常,似乎未受影响。”苏林恩躬身答道。   “那还好。”周熠点点头,但想想还是不放心,决定亲眼去看看,他起身又去了景华宫一趟。   此时,婧月正带着宫女们在内室里做衣服。   上次为了嫁祸丹朱,她被迫亲自动手缝了一只荷包,没想到竟由此产生了做手工的兴趣。   反正闲着没事干,她决定再提升一下自己的女红的水平,给自家崽崽亲手做一套衣服。   不是让青露青雪她们做好,自己再绣几针充数的那种。   皇帝来的时候,她刚裁好几大片布料,将整张软榻铺得满满,周熠进来,俯身在榻上拨拉两下,竟然找不到一块能坐人的地方。   “你裁了这么多布?”   他拎起一块布料细看,十分疑惑,“这颜色花花绿绿的,是准备做什么?”   “臣妾在做衣服呢,再给我们的孩儿做几身小衣服呀。”   婧月已经习惯了他的突然出现,笑着向他行了礼,看青露青雪将榻上散乱的布料快速收起,就拉着他坐下,口中解释着。   说完她又幸福地摸摸肚子。   “上次给他做的衣服还留着,今日新送来了些布料,臣妾就想挑些料子再给他做一些。但不知他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妾准备各做几身放着,刚才看哪个颜色都觉得很好,索性就都裁出来了。”   “你真是……”   周熠闻言失笑,“做那么多干嘛,又不是没有绣娘,忙活这些也不怕累到自己。做一身行了,闲来无事做上一会儿就好。”   “好,臣妾听陛下的。”她乖巧的应了,依恋地凑上去,拉着皇帝的手让他去看布料,“那陛下帮臣妾选选吧,给孩子用哪件好呢?”   “嗯……朕看看。”   周熠顺势将人揽住,抱着婧月的腰身就着她的手去看,思考片刻,从中挑出一片墨绿色的布料。“用这个吧。这料子摸起来不错。”   婧月打量一眼,“这料子颜色沉稳,给男孩子用确实不错。”她就点点头,将它接过单独放在一边。   “那若是女孩儿呢?您再挑一件女孩穿的吧?”   “女孩?”皇帝想了想,又拿出一块杏粉色、一块桃红色的布,“女孩的话,这两身都可以。月儿生的女孩儿一定穿什么都好看。”   “那是,臣妾生的男孩也会很好看!”婧月听了,趴在他的怀里笑眯了眼。   “不学无术,男孩怎么能用好看来形容。”周熠没好气地低头戳戳她。   “妾不管,妾生的孩子就是好看!”婧月不乐意了。   “好好好,好看,都好看。”周熠很好说话的哄她。“月儿这么好看,生下来的孩子自然是最漂亮的。”   他的声音十分温柔。   这一夜,周熠歇在了景华宫里,和婧月静静躺着同榻而眠。   作者有话说:   想尽量多写点,不小心又这么晚了,大家晚安~ 第40章 再选   怡美人身体越发不好了。   查清原因之后, 皇帝第二日又专门去安慰了她,让她不要乱想安心养胎,没想到怡美人因此更加惶恐不安, 没过几日就又到卧床养胎的地步了。   皇帝就十分无语。   婧月听说之后,主动上门看了她一次, 将之前给皇后的养胎方子交给她, 说是自己用着觉得好的方子, 之前给皇后娘娘也送过一份。说完她又强调了一下每个人体质不同, 适合自己的不一定她也能用,让她记得再拿给太医看看。   “我也不知道你这情况能不能用, 我们有缘同时有孕, 总该一起产子才好。总之你让太医看看吧, 若有用就最好不过了。”婧月坐在她的床边, 言辞恳切。   “多谢兰嫔娘娘,嫔妾一会儿拿给太医看。”   听了她的话,怡美人神色有些诧异, 但没多说, 只万分感谢地收下了。两人又寒暄几句, 见她神色疲惫,婧月就告辞离去。   目送她出门, 怡美人松了口气,靠在床边怔怔出神。萱草苓草两位贴身侍女送婧月出去, 回来后看看婧月留下的药方, 万分不解。   “小主,兰嫔这是什么意思?这方子……奴婢给您收起来吧?”苓草拿起药方, 语气迟疑不定。   “不了。”   怡美人想了想, 说道, “一会儿太医来了,拿给他看看吧。”   “这?”两个宫女闻言都惊疑不定,“难道您真的准备用这方子?万一……”   “我这胎还需要别人动手吗?”怡美人反问。   两名侍女一起哽住。   “所以说,没关系的,兰嫔没必要再动手。”怡美人摇摇头笑道,“更何况,我这一胎保住对她更有利。”   更有利?   苓草和萱草对视一眼,没想明白。   “她这段时日风头太盛,对养胎可不是好事。而只要我的胎还在,就能帮她分担一部分的压力。”怡美人解释道,“若是我的胎没了,后宫的目光可就全集中在她的身上了。”   “但是……”萱草欲言又止,还想再劝。   “行了。”怡美人淡淡阻止了她,“拿去让太医看看吧,反正这胎就快保不住了,还能坏到哪里去?”   两个宫女拗不过怡美人,下午诊脉的时候,就将药方拿给太医看了。没想到一看之下,太医竟对这个方子赞不绝口,甚至忍不住打听药方的来源。   真有这么好吗?萱草持怀疑态度。   兰嫔竟然这么好心,这样珍贵的药方也能贡献出来?   “确定这个方子我能用吗?”怡美人也被他夸得半信半疑,本来破罐破摔要用的药方都不敢用了。   “其中有部分药物的用量需要增减几分,大致都没问题的。”太医又仔细看了一遍,略加斟酌后答道。   “既如此。”   怡美人咬咬牙,最终拍板定了下来,“那就根据我的情况改改,今日就用上吧。”   太医立即应了,转身去改方子。   喝了两日,效果果然不错,原本挂在流产边缘的胎逐渐稳住。怡美人都被这药效惊住了,意识到这张药方的珍贵性,不想婧月居然真的这么大方,直接将这般值钱的药方给了自己。   要知道,在看重子嗣多子多福的年代,这样管用的一张养胎药方相当于传家宝了。因此怡美人明知婧月用心不纯,仍忍不住对她心生感激。   …………   时间到了九月,万众期待的选秀终于开始。   与上一轮相比,这次秀女人数有增无减,皇后、静妃和婧月三人花了两日时间才将所有秀女看完。皇帝和太后没耐心跟着看,只在第一天上午来坐了会儿,看过前几排就起身离开了。   皇帝走得干脆,太后临走前不忘嘱咐皇后留心,后宫子嗣稀少,这次着重要挑身体好,看着好生养的。   皇后应了。   婧月全程只看不说,跟在静妃身边摸了两天的鱼。第一天上午她还觉得新鲜,认真体会选秀的快乐,兴致勃勃挨个看,看得时间长了人就麻木起来,只觉得脸盲症要犯了,看着谁都长得一样……   她就很佩服静妃。   静妃全程沉着冷静,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评估机器,对一排排走上来的妹子挨个用眼神扫过一遍,在皇后发问时都能提出十分专业的参考建议,让体乏精力不济的皇后听着连连点头,看向她的目光满是欣赏。   而婧月呢?   婧月坐在旁边时不时说一句。   “静妃姐姐说得有理!”   “确实确实,”   “原来如此。”   “姐姐说得对!”   皇后:“……”   算了,没什么好问的。   安静划水两天,第一天婧月还能出声附和一下,第二天时她连捧场的话都懒得说了,宛如一条躺平的咸鱼。皇后和静妃也提不起兴致,每次匆匆扫一眼就过。   家世好、相貌出色、有追求的秀女都想方设法将自己排在了第一天,能落到第二天的秀女必然都是平平无奇或无心入宫的,所以没必要费神看。   唯一让三人提了提神的,就是婧月的两位庶妹的出场。宫人将家世身份一报,昏昏欲睡的三人就一齐精神起来。皇后和静妃认真向下看了一眼,见两人容貌普通,仔细看看身份信息发现是庶出,又一齐失去兴趣,同婧月说笑两句就直接撂了牌子。   底下安静跪着的秀女垂头听她们谈话,听见传旨后又一同向上首行礼,动作整齐划一地退了出去。而上面端坐的人还在互相说笑,对她们的动作毫不在意。   她们出去时,婧月又偏头望了一眼,看着两位庶妹离去的背影微微出神。   上一次选秀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清楚的记得,当日入宫时两位妹妹站在母亲旁边,一起看着她离去。   仿佛一转眼,她就坐在了这里,看着妹妹们跪在台下向自己行礼,又波澜不惊地起身离去。   这次回去,妹妹们就该嫁人了。不知母亲给她们找的谁家儿郎,下次家中来信应该要提起了。   静妃注意到她的走神,在她手背上轻拍了两下。   选秀结束,指婚赐婚的旨意全部发下,进宫的秀女一共六人。除了早就定好的孙氏、陈氏。还有冯氏、林氏、白氏和刘氏四人,家世都不高,容貌也不算出众,都清一色的符合太后“身体强健好生养”的选拔标准。   回忆了一下这四位秀女的样貌,婧月在心里默默祝福皇帝和秀女们,希望她们符合皇帝的口味吧。   至于新人宫殿分配和位份的问题,皇帝也没有过问的意思,全权交给皇后负责。   皇后将孙氏封美人,陈氏封常在,剩下四人都封选侍。宫殿分配时,皇后想了想,将四名选侍分在景和宫和长春宫。孙美人分去婧月曾经住过的昭阳宫,陈常在塞到了婧月这里。   陈氏的礼没白拿,婧月得知后心想。   对此她并不是很在意。   陈常在总比孙美人好。陈氏毕竟是庶出,和嫡女相比,家族对庶出的支持力度和重视程度都不同。再加上陈家家业凋零,早没了勋贵世家的底气,这次巴巴求着皇后送人进宫,也是打着卖女儿换富贵的主意。这种出身背景,凭婧月现在的地位并不需要多在意。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   将分配给新人的宫殿收拾出来、又陪静妃盯着内务府将宫人分配好,一转眼,就到新人入宫的时间了。   陈常在也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是个温柔静默的女孩子,脸蛋圆圆,看着乖巧讨喜。进宫后,行李都顾不得收拾就先来婧月这里拜见。婧月没有多为难她,略说两句就让她赶紧回去安置休息。   陈常在似乎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真实笑意,向婧月行了礼就起身出去了。   婧月向青雪示意了一眼,青雪会意地出去送她。   “这位陈小主,看着像是好相处的。”   青露站在旁边看着,等她们推门出去,低声向婧月说道。   “希望如此。”婧月说道。   好相处就看顾几分,不好相处就赶出去。   她又是“小产”、又是“护驾”的拼命把自己送上嫔位,不就是为了新人入宫后有这样的选择权么?   第二日,新人向皇后行过礼,当天晚上她们就能侍寝了。因为这次新人没有特别出挑的,周熠按照新人的位份依次翻过。   第一个侍寝的是孙美人,连着翻牌三天后,就换成了陈常在,陈常在侍寝两日,轮到四位选侍。   一轮结束,孙美人和陈常在比较符合皇帝的口味,正式加入后宫争宠队伍。而被太后寄予厚望的“身强体壮好生养”的四位选侍,例行公事翻过一次牌子之后,就被皇帝彻底遗忘。   可怜四位花季少女,一辈子就这样埋没在这片深宫里了。婧月替四位选侍感慨。   而此时的景贵人已经急眼了。   她所料不错,之前后宫人少,凭着明艳动人的相貌,即使皇帝对她不喜,每个月也能翻一次牌子。现在有了更新鲜娇嫩的新人,皇帝立刻就将她抛在脑后了,无论她怎么围追堵截,都不再看一眼。   这样冷漠的态度让景贵人心态更加失衡,不择手段不要脸皮地扒着皇帝不放,每天风雨无阻站在干清宫门口蹲守,夜里打扮得花枝招展在皇帝可能出现的道路上四处乱转。   这样死缠烂打的态度让皇帝对她更加厌烦,一次夜里,她又一次成功“偶遇”后,周熠当场命人送她回宫,下旨禁足一个月,让她每天背诵女戒,学学妇德。   从此景贵人沦为了后宫的笑料。   她回宫后趴在床上大哭了一场,对婧月更加嫉恨。将如今不堪处境全部归咎于当时御花园一事,每想一次,就对婧月更嫉恨一分。   凭什么她落到这般境地,婧月却风光得意呢?明明她当初的反应都是人之常情,若不是有兰嫔做对比,陛下本不用对她如此厌恶的。   所以这都是兰嫔的错!   婧月不知景贵人的想法,她又过上了平静养胎的生活,选秀工作结束之后,后宫的工作压力瞬间减轻,皇后和静妃都变得轻松起来。此时婧月的胎已经五个多月,肚子明显隆了起来,静妃不欲让她多操心劳累,主动将事情揽过去,将她赶回房里专心休息。   婧月当然十分乐意。   每天快乐吃吃睡睡,看话本逛园子。吃得好休息好,放假状态的人精气神明显不一样,加上大礼包里的孕期养护品滋养,消除各种孕期副作用,她甚至变得更加水嫩美丽了。   后宫迷信“生儿丑母,生女美娘”的说法,婧月越发水灵的脸蛋被人看在眼里,渐渐流传起了“兰嫔怀女胎”的说法。   作者有话说:   妈耶,写到一半不小心发出来了!吓死我了。   作者还在加班,今天估计要干到半夜了,没办法,一边加班一边摸鱼手机码字……咳咳。 第41章 母女   秋天转眼即逝。   婧月感觉自己还没吃够桂花糕, 天就冷了下来,只一夜之间,一觉睡醒她就发现自己可以穿棉袄了。   随着月份的增长, 她的身子越来越重,也越发懒洋洋地不爱出门。每天在翠屏的劝说下, 只在景华宫中走走转转, 增加点运动量就完事, 别的地方哪也不去, 谁说都不动弹,就如猫咪般窝在软榻上, 困倦地蜷成一团。   皇帝都拿她没有办法。   至于其他人担心的生产问题, 怕什么呢她可是有神奇大礼包的女人!   她不出去, 静妃就带着儿子过来陪她, 让大皇子拉她在院子里转转,也算帮她增加运动量。时间久了,大皇子亲眼见证孕腹隆起的过程, 对她的肚子充满好奇, 每次过来都要贴在肚皮上摸摸, 和他的弟弟打招呼,再认真念诗给弟弟听。   这一日, 大皇子独自一人兴冲冲跑了进来。   “兰母妃,兰母妃!”   他跳到婧月面前, 快乐地举起一支梅花让她看, “兰母妃你看,儿臣给您带了梅花!”   “哎, 梅花都开了吗?”   婧月有被惊喜到, 连忙坐起身, 低下头从他手里接过花支,捧起来细细欣赏,看得出大皇子很用心,每个花枝都累累坠着完整漂亮的花朵,红艳艳的很是喜人。   她一边夸夸,一边不忘吩咐青雪青露帮大皇子脱去外衣,让他擦擦汗,再休息一会儿用点热茶点心,再让青露去库房里拿了白瓷瓶来配梅花。   大皇子乖乖应了,自从落水后他格外体虚,怕冷又畏热,稍微动动就是一身汗,照顾不好很容易生病,婧月可不能让他在自己宫里受了凉生病。   仔细擦了汗,摸摸手确认他暖和,婧月这才放下心来招呼他坐下,将水果点心端过来看着他吃。   青露将白瓷瓶取来,婧月将梅花放进瓶里,调整一下高低顺序,摆出一个顺眼的造型,又退后几步欣赏片刻,自觉十分满意。   围观她插花全程的大皇子也立刻捧场,吹捧两句,全方位对她表达赞赏,听得婧月很开心,又亲手投喂了他一块点心。   看着孩子吃掉一碟糕点,拿起帕子替他擦擦脸和手心,拂去沾上的点心碎屑,这才开始问:“枫儿怎么想起去看梅花了?”   “儿臣方才在梅园和二妹妹玩。”大皇子说着,有些不好意思,“二妹妹说想摘几支梅花拿给三妹妹看,儿臣就也想给母妃们带几支。”   婧月闻言有些诧异。   二妹妹是齐常在的和宁公主,这没问题。   但是三妹妹?皇后所出的华宁公主?华宁公主刚出生几个月,会看什么梅花呢?   心念一转,她又有些明悟。猜测这是齐常在教导和宁公主的。和宁刚借着华宁公主的光得了一个名字,齐常在借机教导和宁亲近妹妹,凭此让女儿和嫡出公主打好关系也正常。   想明白后,她就没有多问,随口和大皇子继续聊天,“原来是这样,和宁真是个好姐姐呢。”   “枫儿也是好哥哥!”   大皇子骄傲地挺起胸脯,絮絮叨叨和婧月分享他们兄妹间的趣事。说着说着,他忽然迟疑了一下,转头看看室内侍立的宫人,见只有青雪和青露在场,这才凑到婧月耳边说道,“儿臣觉得……二妹妹其实没那么喜欢三妹。”   婧月就觉得很正常。   哪个不受宠的庶女会真心喜欢嫡女呢?   一辈子活在对方的阴影下,在宫里活成透明人,终身都是华宁公主的陪衬,谁能毫无芥蒂地接受这一切呢?   婧月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大皇子的头,大皇子继续说了下去。   “但三妹妹也很可怜啊。”   很可怜?   婧月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脑内又将这句话过了一遍,这才确认没理解错他的意思,不禁疑惑看他,大皇子就低声跟她解释。   “儿臣听说,三妹妹身体一直不好,生下来就带着病,她的乳母们每天都要喝大量的药,兰母妃,三妹妹她……”   “枫儿。”   婧月摸摸他的脑袋,轻柔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告诫道:“这些话不要说给别人听。”   “儿臣知道,儿臣只说给母妃们听。”大皇子点点头,又仰起脸信赖地看着她。   这孩子。   婧月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再rua一下他的头。   到了月末,一场薄雪飘飘忽忽落了下来,气温逐步走低,这个冬季比往年更加寒冷。宫里碳火供应都有些紧凑起来,位份低不受宠的妃嫔们被迫精打细算节省碳火。好在婧月位份和宠爱都足够,腹中又有龙嗣,少谁的都少不了她的。景华宫里炭盆全天烧着,窗外寒风凛冽,屋里温暖如春。   但婧月对此没感觉,她怀孕后不畏寒只怕热,时常觉得房里热得难受,有时碳火太旺了还要专门吩咐宫人去掉一盆碳火让她凉快凉快。   她的这种反常操作令人忧虑,好在太医和翠屏都说是孕期正常反应,这才让人安心下来。   但周熠不接受这种说法。   他过来时,正好碰见撤下碳火的场景,还以为是她为了节约不敢多烧,当场发火准备将内务府的人处置一遍,无论婧月怎么解释都不行。最后急了,婧月干脆直接扑进他的怀里,皇帝下意识将人搂住,感觉温热满怀,怀里人暖和的像个小火炉,这才相信她是真的不怕冷。   女子怀孕竟如此奇妙,他抱着怀里人心想。   又到了过年。   除夕那天,皇后早早起身开始忙碌,她需要安排当日的祭祖、晚上的夜宴、还要接待命妇,颁发年节赏赐,零零总总,从早到晚都不得停歇。往日这些事情都是她一个人做,忙得一整天透不过来气。今年有静妃协理宫务,帮她分担一些,就让她轻松很多,让皇后甚至产生了“有人分担宫务也不错”的想法。   随后这念头就被她瞬间掐死在了萌芽里。   婧月这一天则过得十分惊喜。皇帝知道她思念亲人,一早就特意嘱咐人去接沈家夫人提前进宫,让她先去婧月宫里,到时间了再去皇后那边。   他有意制造惊喜,事先没跟婧月说过此事。大清早她睡得迷迷糊糊被青雪摇醒,说是沈家夫人来了,婧月甚至觉得自己在做梦,意识朦胧地靠在床边盯着青雪看。   青雪无奈,因为时间紧迫不敢耽误,干脆不跟她多解释,只一把将人从被窝里捞出来,一边让青橘替她套上外衣,一边手速飞快替她挽发净面。   婧月睡眼朦胧,好脾气地任由她们摆布。   一直等青露带着沈母站到她的面前,她才意识到方才青雪所说竟是真的,她的母亲真来看她了!?   “娘!”   她瞬间哭着扑了上去,这动作吓得周围一群人心脏骤停,连忙冲上来将人稳住,一边护她一边护她的肚子。   “哎,娘娘小心!”   沈母也被她吓了一跳,连忙张开双手将她接住,又不放心地托住她的肚子,带着人进到内室坐在榻上。   “你这孩子,都要当母亲了还这么毛毛躁躁。”   沈母将她牢牢抱在怀里,口中出言责备。“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多注重都不为过,像方才那样的动作可千万不能再做了,知道吗?”   “嗯?听见没?”   婧月不理,婧月只专心赖在母亲的怀里。   沈母又说了两句,见她一直没反应,低下头看见她埋在自己怀里不动弹,不禁好笑又无奈,伸手轻轻推了推。   婧月仍然趴住不起。   “娘,我好想你!”她软语撒娇。   沈母眼睛一酸,一时间控制不住,落下泪来。   “娘也想月儿啊,日夜都在想。月儿,你受苦了。”她温热的掌心贴在婧月的头顶,声音微微发颤。   婧月忽然控制不住地趴在母亲肩头抽泣起来。   “娘!”   “妈妈……”   “娘在呢。”   沈母就像哄小时候做了噩梦的女儿一样,将她靠在自己怀里,一遍遍顺着她的背脊,反复重复,“我在,我在呢。”   母亲的怀抱实在太温暖,让婧月忍不住又一次迷迷糊糊睡过去。沈母凝视着她的睡颜,就这样温柔地抱着她,看着她睡。   相见的时间难得,但她实在不忍心将婧月叫醒。   她知道她的女儿在宫里吃了多少苦,传到宫外的只言片语都让她心惊胆战,忧虑万分。   她担心从小娇生惯养的女儿,大冷天跳进冷水里救人会落下病根。   她心疼如珠似宝宠着的孩子,怀着孕被人几次暗害最终流产。   沈父都在为兰嫔盛宠而骄傲得意,因她的再次有孕私底下庆贺了一场。只有沈母暗自伤怀,躲在房间里为她的女儿心疼落泪。   婧月睡了一会儿就醒来了,从母亲怀抱里清醒,她总算是控制住了情绪,拉着母亲说了一会话,又带母亲看了看自己住的景华宫。   时间本就短暂,何况婧月睡觉还耽误了一会儿,两句话没说到,就到了命妇们该去坤宁宫的时间。   婧月不顾阻拦将母亲一路送到景华宫外,看着母亲远去的背影,忽然又一次哭了起来,惹得青露青雪连连哄她,扶着她回去。   “娘娘,您现在可不能大喜大悲。”   “我知道,我知道……”婧月哽咽着,慢慢收住情绪,靠在榻上出神,忽然她又反应过来,“母亲怎会提前进宫?”   “娘娘终于想起来问啦。”   青露露出笑意,“据夫人说,是陛下特意传旨命她提前进宫的。”   ”哎呦!”一旁的翠屏闻言立刻过来凑趣,“娘娘,奴婢可从未见过陛下这样体贴人呢。”   婧月眉眼里透出笑意,却有些不好意思。“姑姑莫要拿我说笑。”   “这可不是说笑,奴婢在这宫里待了二十多年,像您一般让陛下上心的,可是头一份呢!”   …………   过了年,天气就一日日暖和起来,但不知为何,本该早就到达的春雨始终不见落下。时间久了,宫外议论纷纷,皇帝的面色也日见忧虑。   婧月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都说春雨贵如油,第一轮的水源供应直接决定了农作物的当年收成。若是第一轮水跟不上,后续便很难挽救了。在这个农民靠天吃饭的时代里,这样的后果是极具灾难性的。   又过了几日,怡美人早产生下了一名公主。   皇帝有些失望。   不过怡美人受宠,后期胎又养得好,四公主看起来比三公主康健很多,周熠去看了几次,态度倒是比之前两位公主更好。   作者有话说:   今天总算早下班了一回,一觉睡到十点钟,爬起来飞快码了一章,啾咪~ 第42章 谣言   几日后, 婧月忽然听说皇帝下旨赏赐了景贵人。被这消息震得一脸懵逼。   皇帝前些时日对景贵人的态度,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可以说是最厌恶不过了。   如今为何会态度大变?   派人去打听, 才知道原来是楚家在前朝做了贡献,今年开春后雨水迟迟不至, 眼看着灾情近在咫尺, 楚家主动牵头在京城周边凿井修水, 又拉了一群勋贵开仓放粮, 将功劳都献给皇帝,拿出大笔银子用做灾情储备。   大手笔砸钱下来, 皇帝大加赞赏, 几次公开表示对楚家的欣赏, 爱屋及乌下, 连带着对景贵人的态度也缓和了几分。   这大概就是氪金玩家独有的魅力光环,谁也逃不过的好感加成。   扒着皇帝几次当舔狗不成的景贵人,突然被皇帝热情对待, 激动到差点哭出来, 终于看到复宠的希望。   在皇帝翻牌子时不禁更加殷勤备至, 放下身段用上曾经不屑一顾的花样,力求让皇帝舒心顺意。   周熠果然最吃这一套。   景贵人也是姿容不俗的娇艳美人, 放下身段后温柔小意殷勤侍奉,让皇帝身心舒畅, 态度也更软和下来, 每个月又能得上一两次侍寝的机会了。   不算得宠,但这已经让经历过谷底的景贵人心满意足, 庆幸至极。私下里更加努力地尝试助孕方子, 频繁让家族帮忙打探求子秘方, 以求抓住机会怀上一胎。   没儿子也行,有个女儿也比没有好。   之前那段难堪的日子她受够了。   她的动作太频繁,时间长了,消息难免走漏出去,很快,景贵人求子心切打探偏方的传闻就满天飞,连周熠都有所听闻,但听之任之,对此毫不在意。   他从不理会妃嫔们这类小动作,偏方有效也好,他也想要个儿子。   后宫妃嫔也怀着看热闹的心态,坐等景贵人的成果,想看看她乱七八糟的秘方到底管不管用。   她们也想要儿子来着,比皇帝更着急。   婧月也没理会这些,她这胎已经八个多月了,怡美人早产后,景华宫上下就绷起心神,稳婆嬷嬷也已经准备好,都是沈家费心查过底细确保没有问题的人选,产房也收拾出来,青露亲自监督每天洗换整理,做好她随时生产的准备。   她安稳的养胎生活在月末一个深夜里被打破了。   半夜,忽然有一道流光拖曳着长尾自东北方而来,划破夜空后投入远山中消失不见。   守夜的宫人们注意到空中不正常的光亮,纷纷抬头看去,见了都被吓了一跳。   早早睡下的婧月被宫人惊慌失措的声音吵醒,问清发生什么后立刻清醒过来,瞥了一眼自己的存档位,在心里做好了准备。   那可是扫把星。   扫把星在古代可是灾祸的代名词,每次出现都会引起大面积的心理恐慌,尤其是在春雨迟迟不至的当下。明日一早各类谣言猜测必然甚嚣尘上,如今宫里只剩自己一个孕妇,不知会不会有人将自身牵扯进来。   她从不低估人心的恶意。   对青露和青雪简单交代了几句,命她们出去安抚宫人,景华宫上下都谨言慎行,她躺下继续睡。   大不了读档重来,再多的问题都等她睡醒再说。   另一边,景贵人也被宫人说话声吵醒了,今夜刚好是她侍寝,半夜回来刚睡下又被惊醒,她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心情非常不好。   “寻香?”她一把撩起床帐向外问道。“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吵什么呢?”   寻香是她贴身宫女的名字。   “哎呀,小主您醒了?”   寻香提着裙摆闻声慌忙过来,向她解释道,“刚才天边忽然亮了一下,大家就都被惊醒了,守夜的人说是、是……”   她迟疑着不敢说。   “是什么?”景贵人不耐。   “是有扫把星出现了!”寻香低声说道。   “什么?”她一怔,口中重复这,“扫把星?”   “是。”寻香点点头,生怕她不信,连忙又说了一个宫女名字增加可信度。   “奴婢刚刚问了小萍,她负责今夜值守的,说看得清楚,有一颗星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就像个扫把,从东北方向一路划下来。”   “这都什么事。怎么会有扫把星呢?”景贵人听了也睡不着了,从床上起身披了一件外衣出门。见院里乱糟糟的,宫人们都从床上爬起来对着夜空讨论这事,名为小萍的守夜宫女在人群中比划着,时不时又伸手指向空中。   景贵人顺着小萍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看之下,不由一愣。   “你确定是那个方向落下来的?”她出声问道。   “小主?”小萍闻声转头,看见是她,吓得立刻跪下来行礼,垂头回答道,“回小主的话,奴婢看得真真的,确实是从东北方落下来的。”   “东北方……”   景贵人转头又盯着这个方向看了片刻,忽然露出笑容,猛地一拍手,“东北方好啊,赏!”   众人:???   “小主?”寻香看看不知所措的小萍,疑惑地看她试图确认。   “看什么,给赏。没事就散了吧。”   景贵人心情颇好,也不多说,挥挥手就回了房里,进门时又唤了自己的大宫女一声,“寻香,你跟我进来。”   “是!”寻香连忙随手塞了小萍一把碎银子,然后立刻跟上。   两人一起进了内室,寻香会意地将房门关好,走到景贵人面前垂头静立,景贵人又让她上前一些,压低声音吩咐道,“天一亮开了宫门你就去,再替我送封信给父亲,让他尽快……”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逐渐低不可闻。   “小主,这能行吗?”听着她的吩咐,寻香越想越觉得不靠谱,迟疑着劝了她一句,“事关皇嗣,您是不是再考虑……”   “住嘴!让你去就快去!”景贵人眼睛一瞪,不悦斥她。   “是……”见她动怒,寻香立刻应下。天刚蒙蒙亮,怀里就揣着信匆匆去找了一名出宫办事的宫人,让他带了送出去。   等到婧月起身时,关于扫把星的各种传闻猜测都冒了出来,有说凶星降世的,有说天象示警必有大灾的,宫内外纷纷扰扰,说法层出不穷。   到了晚上,又有新的说法出现了,而不出婧月所料,果然有人攀扯上她,以她居住的景华宫在东北方为由,认定她腹中孩子是凶星降世。   就离谱。   居住在东北方向的人可不少,就她腹中孩子是凶星?   这种说法实在太牵强,皇帝对此嗤之以鼻,婧月也静待后续。不过几日,这种说法竟越传越广,不经意间民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等皇帝察觉出不对,已经到了无法压制难以收场的地步了。   周熠感觉自己被人挑衅了,勃然大怒,立刻命人彻查此事,又为此专门来了一趟景华宫,让婧月别担心,自己定会为她做主。   可是不久后,他态度又变得犹豫不定起来。   没办法,越查越心惊,他原本以为这次传言只是后宫争风吃醋形成的,不想一查之下竟牵扯出了好几家勋贵家族,势力连绵成片。楚家牵头,孙氏、陈氏、马氏等多个家族暗中参与、推波助澜,才让一?婲个离谱牵强的传言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婧月腹中的孩子,竟惹得这么多世家联手对付?   周熠从来不知,这些世家还有这么齐心协力的时刻,就这么见不得非勋贵家族的妃嫔给他生孩子?   一群失心疯的蠢货。   他冷笑一声,合上了沐云送来的情报,心里暗暗记下了这笔账。但哪怕脑内瞬间浮现出一万种收拾他们的方法,现在也暂时动不得。   多家勋贵联手合作,这股力量想要成事挺难。但在关键时刻坏事还是很容易的。如今旱灾近在眼前,又有扫把星临世,正是人心浮动全力求稳的时候,就算有再大的问题,也要过了眼下这一关才好处理。   这也是勋贵世家敢跳出来给他添堵的原因,算准了皇帝一时半会儿不敢对他们动手。   反正不会当场去世,不如趁机搏一搏。   沉吟片刻,周熠打定主意,命人传旨,召法师进宫诵经做法,镇压邪祟,又以法事期间人多眼杂,用安心养胎,不受惊扰为理由,令兰嫔闭宫修养。   婧月接到旨意时都被他气笑了。这就是他说的不用担心,会替她做主?   狗男人。   旨意里敷衍了事的意思十分明显,虽没有明说,但意思大家都看得懂。好好的召法师诵经做什么法呢?哪来的邪祟需要镇压?   说谁是邪祟呢?   周熠这般模棱两可的态度,等于默认了那个传言,给婧月本就不利的处境雪上加霜。于是,后宫风向瞬间就变了,连景华宫的宫人看向婧月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   所谓的闭宫修养,在后宫众人看来就如同禁足,只是顾忌她的颜面,换了一个好听的说法罢了。没过多久就有一群侍卫赶来,将景华宫包前后围了起来,说是法师进宫后人多眼杂,为保证兰嫔不受冲撞特来护卫。   话说得好听,但在众人看来,更是兰嫔腹中怀着邪祟的证明。   宫人们一时惊疑不定。   景贵人都被这场面惊住了。   她没想到自己随口捏造的一条传言效果会这么好,回过神来又惊又喜,变本加厉地命寻香出去散播谣言,连兰嫔妖邪附体,入宫就为了迷惑君心、断绝皇家子嗣的话都捏造出来了。   周熠将她的这些动作看在眼里,不由对她更加嫌恶,杀心顿起,暗中加快了对朝局的布置,只等局势稳定下来就把他们一锅端掉。   心中主意已定,他就见苏林恩脚步匆匆进来,说事兰嫔想要见他。   “兰嫔?”   周熠有些惊异,在他的印象里婧月始终是安静不争的,连送汤水点心的事都很少做,更少来干清宫找他,如今竟然主动说要见他?想想自己之前传下去的旨意,他心中明悟,想了想,就起身向外走,“那走吧,去景华宫。”   “是。”   苏林恩将他的态度看得清楚,闻言立刻出去安排。   到了景华宫,看着被侍卫们团团围住的宫殿,周熠在门口打量一眼,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婧月正在房里端坐着等他,见到他来,定定凝视了他片刻,手臂撑在座椅扶手上用力,试图起身。   她有孕后用大礼包里的药物调养身体,又有意控制饮食,此时身材并没有太多变化,仍然娇小纤细,只有腹部高高隆起。八个多月的孕肚,在她身材衬托下看着格外惊人。   “小心,别行礼了。你怎么一个人坐这?”皇帝上前一步将她扶起来,温声问道。   “青雪和青露都去忙了。”站稳后,婧月抽身后退一步,冷淡答道,“今日景华宫里的人都跑光了,只剩青露她们,难免格外忙碌些。”   “跑光了?”周熠皱眉,“谁给他们的胆子?”   “这本是人之常情,谁愿意和邪祟同住呢?”婧月答道。   “邪祟?”皇帝忽然反应过来,就有些不悦,“兰嫔,你在怨朕?”   “臣妾不敢。”婧月垂下了眼,再没说话。   周熠也没出声。   沉默良久,他缓缓解释道,“宫内外传言甚多,你如今月份大了,不便多生枝节,所以朕命侍卫保护你,有什么事,等你生产完再说。”   婧月:???   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哦。   “不便多生枝节?那孩子怎么办,您打算让您的孩子背着邪祟的名头出生吗?”   “天家子孙,谁敢胡乱嚼舌。”周熠被她问得一愣,下意识反驳一句,随后眉头拧得更紧,“以后澄清就是了。”   婧月一时无语。   听听,多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谣言最关键就在它形成的那一刻,若不能第一时间将其压制或澄清,那伤害就永远存在了。   若不及时澄清,她的孩子一辈子都摆脱不了邪祟的污名。   迟来的澄清有谁会在意呢?   皇帝不懂这个道理吗?他真没有别的办法为孩子及时洗清恶名吗?   他当然知道,他当然有,只是不在意罢了。   如今这种方式最为省事省心。   只会损伤一个不知道是男是女,疑似女孩的孩子名声。   他对婧月有几分关心看重,对她腹中的孩子也多了些偏爱期待。但也就仅此而已了,并不值得他过多为孩子的名声费心,在他看来,承诺“事后澄清”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限度补偿。   “月儿,你素来是懂事的,现在安心养胎即可,不要胡闹了。”   胡闹?   婧月深吸一口气,试图将火气压下去。   抬眼再看看眼前神色不耐的皇帝。   不行了,根本忍不住。   看了眼旁边的存档位,婧月忽然迈步走到皇帝面前。   “陛下。”   周熠疑惑地直视着她。   婧月冲他一笑,随后啪啪两声,抬手就在他脸上甩了两个耳光。   声音清脆,手感极佳。   “人渣!”   “!”   周熠万万没想到她会干出这般失心疯的事,一时呆在原地失去了反应能力,捂着脸半晌回不过神来。   “你……”   婧月毫不迟疑点开了系统读档界面。   选择读档。   读档成功!   作者有话说:   打完就跑真开心!   祝大家中秋节、教师节快乐嗷! 第43章 产子   回到月初的存档点, 怡美人刚生产结束的时候。   婧月从床上坐起来,搓搓手指,脸上还带着笑意, 回忆着皇帝最后震惊懵逼不可置信的表情,心情十分舒畅。   她想这么干很久了, 但一直没有做过。   倒不是别的原因, 只是她想尽量削弱世界的游戏感, 让自己有更真实的生活体验。   读档是最逆天的金手指, 拥有这样的金手指,她本可以过得更加随心所欲, 无聊了把皇帝杀几遍取乐都没有关系。反正爽完直接读档, 一切快乐都只属于自己, 不会造成任何后果。   但这真是好事吗?婧月不这么觉得。   无限制的存读档会将人的道德感削弱到最薄弱的程度。让她做事逐渐无所顾忌, 毫无界限。反正不管怎么做都没有关系,哪怕毁灭世界也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一键读档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若这真是一场游戏也就罢了, 想怎么玩都可以。   但问题就是太真实了, 这不是真正的游戏, 其他人也并不是数据生成的npc。   婧月给自己设下了一条底线,无论怎样把世界当游戏, 但绝不能把人当npc看待。   他们绝不是npc。   她不能小看任何人的智慧,也不可以低估人类对异类的敏锐直觉。如果一直怀着高高在上的玩家心态, 必然会死得很惨, 读档都救不了的那种。   她与其他人本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这是玩家和npc从心理上的本质差别, 始终存在着可以无限刷本、无限读档带来的从容随意感。哪怕她刻意低调也装不出那种战战兢兢, 如履薄冰的姿态。   她知道别人能看出来她的这种奇怪心态, 如果她再高调肆意一些,那种异常感就更强烈。别人猜不到她的底气在哪,但必然会好奇的。这种关注可不是什么好事。   更何况。如果你能随心所欲把一个人按在地上殴打,事后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你还能守住理智管好自己的负面情绪吗?如果你能轻易制造一场杀戮,还不用承担任何责任,你还能维持自己的道德底线吗?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做得多了,谁能守住自己的人性和本性呢。婧月没把握,所以她绝不会轻易尝试。   这次不算,这次只能怪皇帝太欠打了。   婧月在脑内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快乐,忍不住笑出了声。   别说,这种事情干起来真的非常解压,怀孕后的各种烦躁情绪都随着这两巴掌宣泄出去。   神清气爽起身,婧月在青雪陪伴下出门,到院子里随意走了走,专心思考这次事件的破局方法。   要不自己也早产一下,避开之后的扫把星流言?她这样想着,犹豫着伸手摸摸肚子,又有点不舍得,早产毕竟对孩子不好,能在肚子里多留一天是一天,这只能当做最后无法可想的下下策。   算了,首先要查出流言的传播者是谁,能让皇帝态度大变,背后势力恐怕不小。   要知道,相比其他妃嫔,周熠对她还是不错的。   皇帝重男轻女的厉害,看看后宫众人产下公主后的待遇。齐常在就不说了,皇后的嫡公主他都不理会,怡美人产女后更连晋位都没有。   而婧月被扣上了怀女胎的谣言之后,周熠仍然一如既往地关心她的胎。这态度就很难得。   除此之外,周熠表面温柔多情,实际上最是傲慢自我,对待后宫女人们不高兴的时候通常一句话都懒得说,生气了一点脸面都不会留。   可他方才明显表现出了不悦不耐烦的情绪,却还能压住火气继续和婧月解释。虽然说的都是火上浇油的狗言狗语,但不能否认他对婧月的不同。   既然他对自己表现这般偏爱,会是什么原因让他最终选择放弃自己腹中的孩子呢?   婧月摸摸下巴。首先将景贵人列为第一嫌疑人。   短时间内将一条流言散播到这种程度,所耗费的人手财富都不一个小数目,还需要有一定的群众信任度,否则说出来的话也没人信。如今宫里符合条件的就是背靠楚家的景贵人了。   并且近期婧月能感觉到景贵人对自身的恶意,出手的动机也有。   楚家本就是根深蒂固的老牌勋贵家族,当年有着从龙之功,经过数代经营,发展成了不可小觑的庞然大物。这段时间借着春旱送钱送粮,挖渠凿井,在民众阶层口碑也很是不错。没错,条件都对上了。   婧月立刻提笔写了一封信,让青露找人送出宫,找沈家帮忙调查楚氏。   她的信件直接送到了大伯的手里,大伯没问原因,立刻着手准备,从楚家发迹一直到近期动向,列出一份明细送到了婧月的手上。   拿到厚厚一摞资料时,婧月不禁惊叹,暗自赞美自家大伯的工作能力。一张张仔细看过后,她对楚家整体情况有了了解,形成了初步的计划。   比如,楚家祖籍和发迹地点都在东北方。   再比如,楚家这次这么积极的邀买人心,兴修水利,动机可能并不单纯。   据大伯调查,几个勋贵家族有不少人在外任职,之前应当做过不少贪污公款倒卖储粮的事,因此今年有春旱迹象时感到万分紧张,生怕罪行暴露。   几家所谓的“开仓放粮、修渠凿井“都是为了掩盖罪行演出的一场好戏。借着放出自家陈粮救济百姓的机会,趁机暗中转移大量粮食填入粮库,弥补窟窿。   修渠凿井捐献钱款也是一样的,又能博取好名声,又能暗中操作转移钱款,暗中填平公账上的窟窿。这样一来,哪怕旱情真的出现,也不怕皇帝查了。   看完之后,婧月若有所思,又让青露传信给大伯,让大伯长期关注着楚家。   时间又到天降扫把星的那一夜。   这次婧月提前派人看着长春宫,夜间人多眼杂混在人群里,听清了景贵人和守夜宫女的对话。   婧月就知道没冤枉了景贵人。   第二日传言又起,大伯第一时间传信进宫,告知她关于楚家的异动,着重点出今日早朝过后几家聚会之事。   此时婧月也明白了周熠的顾虑,若只是楚氏一族捣鬼,收拾起来并不费劲,但几个家族联合起来,想要一锅端就要多费一些功夫了。   而他们挑选的时机也很好,正值春旱又有扫把星临世,正是人心浮动惶恐不安的时候,几大家族有开仓放粮修渠凿井的善事在先,虽然他们将功劳推在皇帝身上,但他们自身的名声也大幅度改善。若此时把他们逼急了,必然会导致事态进一步恶化。   道理她都懂,但她就是看皇帝不爽,反正那一巴掌没冤枉了他,婧月暗想。   流言如同上一轮般越演越烈,命她闭宫修养的旨意送了过来,这次婧月心平气和的接受了,乖乖待在宫里静养,一直等到次月初,万众期待的春雨才终于落下。   窗外欢呼声不断,每个人都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婧月也跟着宫人一起望着外面的甘霖,此时她的胎已经满九个月。   确实是好日子,挺合适的。她也笑了起来,认真将降雨的时刻记在笔记本上。   选择读档。   读档成功!   ……   从床上坐起身,又在心里默过一遍自己的计划,确认没有疏漏后,她打开物品栏,将上次没用完的假孕药粉取了出来。   根据笔记本上写下的侍寝记录,景贵人的侍寝次数少得可怜,最近的一次便是扫把星出现的那一日了。   这时间最巧妙不过了。婧月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又一次写信命青露送出去,以宫里景贵人对自己充满恶意为由,提醒大伯注意楚家的动向。   大伯答应下来。   婧月将药粉扑在自己的手帕上,提前一日去路上偶遇景贵人,说话间手帕一拂,香气随着粉末飞出,呛得景贵人打了一个喷嚏。   婧月白眼一翻,顺势转头就走,只留下景贵人一个暗自恼恨。   第二日景贵人侍寝。   当夜扫把星出现,景贵人仍然送信制造了流言,多家联手推动,皇帝下旨命她闭门不出。   婧月这次“病倒”了,一个人躲在宫里不哭不闹,哀哀戚戚暗自神伤,惹得周熠对她更加怜惜,跑过来看望她一次,让她放宽心,承诺一定会第一时间为她澄清事实,一定会抓出凶手为她出气。   婧月看着他的脸,回忆起上次两巴掌的快乐,面上露出了真心的笑意。   “嗯,臣妾相信陛下。”她轻声说道。   “月儿……”周熠看着她毫无阴霾的笑容,一时被震住,内心第一次出现了愧疚感。忍不住握住婧月的手,认真向她承诺,“你放心,朕绝不会再让你和孩子受这种委屈。”   “陛下!”   婧月闻言瞬间动容,依恋地俯身埋进他的怀里。皇帝伸手揽住她,手掌环在她的腹部,感受着孩子在他的手心里微微一动,心下一片柔软,温声说道。“是朕不好,让你们母子受委屈了。”   “不,您别这么说。”婧月在他的怀里蹭蹭,“只要陛下在这,妾就不觉得委屈。”   周熠摸摸她的长发,柔声道,“好,朕就在这里陪着你。”   二人相拥而眠,气氛格外温馨。   次月初,婧月身体更加“不好”了,已经到起不了床的地步,这让周熠十分忧虑,每天一下朝就到景华宫里坐着陪她,看着她越发苍白消瘦的模样,忍不住提前出手警告了楚氏等家族,并派人去引导压制流言。   皇帝对她这样重视,竟完全没有受到流言影响,宫外几个家族受到警告后不禁顾虑,也不敢将事情做绝,反正兰嫔这胎已经成功受影响,便乖乖收手。沈家见状,也立刻派出人手引导话题,几方联合起来,流言瞬间压制了下去,婧月的处境立刻好转。   但婧月不管这么多,依然按照原计划行事。算着时间服下了速产药、无痛分娩丹,“艰难”生产到降雨的那一刻,终于把孩子生了下来。   周熠站在她的产房外面,焦躁不安地等待着,无论太后皇后怎么劝都不肯走,守到天色将暗,满心忧虑,正愣怔出神时,忽然感觉额上一凉,下意识抬头看去,又有一滴雨水落在了他的脸上。   雨水?   “陛下!下雨了,陛下!”一边守着的苏林恩率先反应过来,狂喜喊他。   居然下雨了?   周熠伸出手接住雨滴,豁然起身准备说什么。   “哇!!”   忽然间孩子的哭声响起,将皇帝未出口的话憋了回去,产房门被人哐地推开,一名宫女跌跌撞撞冲出来,满脸喜色。   “陛下大喜!”   “陛下!兰嫔娘娘产下了一名皇子,母子平安!恭喜陛下!”   “!”   周熠瞬间睁大了眼睛,一把抓住那名宫女,又惊又喜,“确定是皇子?”   “对!是皇子!恭喜陛下!”   “皇子!朕又有儿子了?”   周熠被这双重惊喜震到恍惚,忍不住又一次抬头向上看去,闻着湿润的雨水气息,听着耳边宫人的欢呼,脸上笑容越来越大,最后他忍不住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好啊!月儿果真是朕的福星!是我大周的福星啊!赏!今日通通有赏!”   太后和皇后也被这双重惊喜震住,失态地站起身来,太后脸上同样是控制不住的欣喜笑容,拉着翠风的手一叠声的夸奖婧月。   皇后则抬头看看雨,听着周围的欢声笑语,内心有几分酸涩。她知道,从今日起,兰嫔的地位又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谁都动不了她了。   她怎么这么有福气呢?   莫非世上真有天命所归这一说?   作者有话说:   妈呀,这章真难写,但我让婧月成功生下来啦!啾咪大家。   对了对了,还有一个重要的事差点忘记!   接下来婧月要封妃了,皇帝准备给她换个封号,但作者想了半天都想不出来合适的,皇帝陛下就很愁,快,大家帮我一起想想看【乖巧坐等】 第44章 豆豆   乐完之后, 周熠不顾产房污秽就想冲进去看婧月。   一群人连忙阻拦,好说歹说都没能拦住他,最后还是太后动手把他拉住了, 让皇帝站在外间等候,太后亲自带着皇后进去看, 见婧月还清醒着, 问过婧月的身体状况, 指挥宫人们将婧月和二皇子收拾好, 裹上被子才让焦急等待的皇帝进来看了一眼。   “月儿,辛苦你了。”   周熠心情愉悦地低头看看新鲜出炉的二皇子, 又走到床边怜惜地看着婧月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   “孩子很好, 你给朕生了个福娃娃。”   “陛下……”   婧月低低喊了他一声, 看着虚弱万分, 仿佛下一秒就会昏过去。但她其实感觉还好,这番表现完全依靠药物作用。   “乖,你好好休息。”   周熠声音温柔到不可思议, 亲手替她拭去额上汗水, 掖掖被角, 又稀罕了一会儿宝贝儿子,这才心满意足笑着出去。   婧月也偏头看了孩子一眼, 顾不得多说就沉沉睡去。   她其实全程没受什么罪。系统出品的药物非常给力,除了一开始疼了一阵, 药物起效之后就没感觉了, 孕育和生产对身体的损伤也被削弱到最小,修养几天就能恢复如初。   但她当然不能这样表现出来, 这一胎怀得这么艰难曲折, 生产之前又“病”了许久, 要是还能轻松生下来,傻子都知道有问题了。   不仅如此,她还必须在这场生产中“伤到身体”,之后难以有孕才行。   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引起皇帝的怜爱,让自己和儿子未来的生活更有保障。才能让嫉妒到冒火的后宫众人心态平衡一点,容需她继续在宫里生存下去,否则连皇后都要看她不顺眼了。   婧月为此早就做好了准备,提前在系统里兑换了药物,生产后趁着忙乱吃了下去,这才安心躺平。后续的事不需要多管,只要太医一把脉,就能诊断出她想要的结果。   皇帝太后三人出了产房之后并没有离开,坐在外间等待太医的诊断结果。   牟太医一直在外面等着,听见青露喊他立刻进去,把了脉就叹着气起身,悄声退出去向皇帝禀报,说兰嫔娘娘在这场孕事中受损太过,元气大伤,只能长期修养着,之后难以有孕了。   “怎会这样?朕方才进去看她,不是还好好的吗?”周熠面色难看极了,满怀欣喜都被太医这番话冲散。   “臣……”牟太医一时语塞。要是你能看出来,还要我们医生做什么呢?   当然,周熠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没有质疑牟太医医术的意思,婧月这胎从一开始就不好,后期又没能好好调养,他其实早有了心理准备的。   周熠想着,心里升起对婧月的怜惜,还有对楚氏一族浓重的杀机。   都是楚氏的错!若不是他们生事,月儿怎会受这种罪,以至于生产如此艰难。   “先去开了方子,让兰嫔好好养着吧。唉,可怜见的,她真是受了大罪了。”见皇帝不说话,太后便开口说道,她一直挺喜欢婧月的,如今也替婧月感到难过,向太医仔细询问了后期调养方法,问还有没有养好的可能性。   牟太医不敢把话说死,只模棱两可回答着。太后详细问了一遍,听出了他不敢说的话,又叹息一声,让翠屏继续留在景华宫伺候着,照顾婧月和二皇子。   能跟在自带祥瑞光环的皇子身边,翠屏当然非常乐意,万分欣喜地应了下来。   “唉,好在孩子没事,也是难为她了。”   皇后坐在旁边,随着太后长吁短叹,时不时应和一声,心里暗自松了口气。携甘霖降世的二皇子对她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尤其在她接连生女儿,伤了身体暂时不能有孕的情况下,对祥瑞降世的二皇子感情复杂。   一方面,皇后感念于婧月曾经表现出来的善意,华宁公主能平安出生多亏了对方送来的方子。但另一方面,她又实在嫉妒婧月的好运,嫉妒她生了这样有福气的儿子。   若二皇子是她的孩子该多好。   皇后心想,但她也知道不可能。皇帝对婧月正是满心怜爱愧疚,不知如何哄慰才好的时候,绝对不会同意她把二皇子抱走的。   还是要自己生一个才行。皇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垂眸思考。   皇帝没注意皇后的异样,他正在和太后商量封婧月为妃的事。   “朕上次就想直接晋月儿为妃的,但想着月儿入宫时间短,稳妥起见委屈她暂居嫔位,如今她又立下大功,妃位实是理所应当。”周熠说着,又高兴起来。“她心情不好,朕现在下旨晋她为妃,她应该能高兴一点吧?”   “兰嫔她确实值得一个妃位。但是,现在下旨会不会太仓促了些?”太后沉吟着问道。   “好像也是。”   周熠想了想,同意了太后的话,坐不住地站起身来,“不能这样草率的晋位,朕要给她重新想个封号才行。对了,还有朕的福娃娃,母后,朕先走一步,等拟好名字了您帮朕一起挑!”   说完,他就风风火火地走了,许久没见皇帝这幅模样,太后不禁哑然失笑,伸手向着皇帝远去的背影点了点。“皇后你瞧瞧,皇帝怕不是高兴傻了。”   皇后抿唇笑了一下,没心情附和。   太后见状转头看了看她,猜出了她的想法,笑容逐渐收敛,轻叹一声,拉着皇后一齐向外走,一边走一边低声安慰她,“放宽心,你也会有的。”   “是,儿臣明白。”   “你明白就好。”太后又拍拍她的手臂,嘱咐几句后转身上了轿辇。   皇后站在原地恭送太后离去,站了良久才在静容搀扶下起身。   “娘娘?”静容担忧地看着她。   “我没事。”皇后摇摇头,“走吧,还有的忙呢。”   周熠命礼部连夜拟出婧月新封号和二皇子的名字。第二日一早就有旨意下达,晋婧月为妃,改封号“熙”,封妃礼待出月后举行。   二皇子定名为“沐”。   熙妃,敬德光明曰熙。婧月对此十分满意,这可比之前的兰字好太多了,吉利又贵重,也直白表现出婧月在皇帝心目中的形象。   孩子的名字也不错,沐这个字,比大皇子的枫要好很多,更带有光明润泽,生机繁盛之意,正与二皇子甘霖降世的出生十分相合。   婧月躺在床上谢了恩,看着青露笑容满面将传旨宫人送走,又让翠屏将孩子抱了过来,放在枕边静静地看着。孩子睡得正香,她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幼崽的鼻尖。   “沐儿,你要快点长大哦。”   等你长大,你娘我就熬出头了。   看了一会儿,小婴儿在娘亲的注视下睡得极香,婧月看着也觉得困了,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在孩子旁边躺下,靠着孩子的襁褓睡熟过去。   房间里安静极了,只能听见她们两个均匀的呼吸声。   翠屏和青露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安静看着一大一小睡颜,脸上带着如出一辙的慈祥姨母笑。但孩子实在太小,睡在婧月旁边有些不放心,翠屏又悄悄上前将孩子抱起来,放在旁边的小床上。   沐儿哼唧一声,微微动了动。   青露连忙过来帮忙,两人哄着孩子,翠屏低声问她,“娘娘知道了吗?”   “没有,我们没敢说。”青露知道她问得是什么事,动作一顿,神色有些黯然,“等娘娘身体养好再说吧。”   “唉。”   翠屏叹息一声,低头看看手里不安分乱动的幼崽,忍不住轻轻拍了拍他,“小殿下,您可要快点长大,以后好好保护您的母妃。”   “毕竟。”她的最后一句话声音极轻,“您可是娘娘唯一的孩子了……”   小沐儿听不懂,他张张嘴,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又睡了过去。   婧月给沐儿起了一个小名,叫做豆豆,她觉得很形象,春日里的小家伙,可不就是个豆豆吗?   本来打算叫他苗苗的,春季的一株小禾苗。   但翠屏青露青雪都说不行,皇帝也坚决不同意,她这才退求其次,喊上了豆豆。   豆豆就豆豆吧,周熠依了她,总比苗苗好些。   豆豆的洗三礼大办了一场。   周熠亲手抱着孩子四处乱转,恨不得给全天下人展示。乐滋滋地抱着儿子,听着周围人皇亲国戚们不带重样的彩虹屁,感觉更加快乐。赏赐如流水般送到景华宫里。   婧月躺在房里,听宫人们转述前面的热闹,听说孩子被皇帝抱着让人各种看,心疼地不行,恨不得冲出去把豆豆抱回来。   孩子还小呢,哪能经受住这样的场面呢?   翠屏在现场也是同样的感受,她一直陪在皇帝身边,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以皇子饿了需要喂奶为由,终于把孩子抢了回来。   “豆豆?怎么样?豆豆哭了没?”   婧月坐在床上翘首以盼,看见孩子终于被抱回来,这才松了口气,几人将小豆豆放在床上仔细检查一番,脸上终于露出笑意。   “小殿下可真乖,被一群人看了那么久都不哭不闹的。”   翠屏把孩子轻柔地捧起,开始日常夸夸。   “那是。”婧月也觉得自家崽哪哪都好,“不愧是我的宝宝!”   被夸奖的豆豆宝宝动了动小手,动动嘴,又睡了过去。   婧月坐月子看娃,孩子有奶嬷嬷、翠屏和宫人们看着,饿了有人喂,哭了有人哄,她只负责和高高兴兴干干净净的可爱孩子培养感情。   回忆起现代生活中听过的新手妈妈的生活,婧月第一次意识到了旧社会的好处。   不用自己带娃实在是太好了!   喂好哄好的人类幼崽是世间萌物,让婧月怎么看都看不够,心情不好的时候,把孩子往怀里一抱就被他立刻治愈了。   有软糯糯的幼崽抱着,谁还能想得起别的烦心事呢?   婧月坐月子吸娃的日常生活岁月静好,皇帝在前朝的日常则是腥风血雨。   春雨过后,惶惶不安的民众们立刻放下心来,各自下地抢救农作物。民心既定,憋屈良久的周熠就忍耐不住立刻动了手,命人抛出准备好的罪证,将楚家围了起来。   只是一夜之间,烜赫一时的楚氏就黯然落幕,抓得抓贬得贬,连景贵人也被皇帝随便找理由夺了封号,无论她再如何哭闹都不做理会。   收到皇帝警告后,孙氏陈氏几家看着楚氏的惨状心有戚戚,但谁也没有帮忙的意思,甚至还将罪证都往楚家那边推了推,试图撇清关系。皇帝冷眼看着,没有阻止。   没办法,曾经开国勋贵就剩这几家了,一网打尽不太现实,容易被人说三道四,只能拿跳得最欢的楚氏开刀,剩下几家敲打一下就轻轻放过。   反正剩下的都已经落魄,经此一事后更是元气大伤,不足为虑。周熠意气风发地这样想。   携甘霖降世的皇子让他得了不少好处,一个出生祥瑞的孩子,是孩子他爹天命所归的最有力证明。这才是周熠对豆豆的出生如此欣喜的原因。   接下来,周熠对婧月母子可谓是呵护备至。每天都要过来看看豆豆,忙得实在没空,也要向宫人们问问豆豆今日的情况,听完了才安心去睡。   可谓是简在帝心,隆宠至极,连宫外民众都听说了熙妃娘娘的盛宠轶事。   楚贵人住在冷清的长春宫里,冷眼看着婧月母子的风光隆宠,心里嫉恨到了扭曲的地步。   “熙妃、好一个熙妃……”她喃喃说着。“为什么这都不死,为什么那么好命……”   她抬手准备摔一只杯子解解气,不料刚刚起身头就一晕,踉跄了一下,陪在身边的寻香见状立刻扶了她一把。   “小主!您慢些。”   寻香小心翼翼扶着她在椅子上坐好,跪在她的脚边劝说道,“小主,您还是找太医看一下吧,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太医?”楚贵人坐下缓了口气,闻言冷笑一声,“如今落到这般境地,哪还有太医愿意上门?”   “奴婢还有些银子,去太医院打点一番,总能请来的。”寻香抬头看她,压低声音劝道,“小主,您这个月小日子没来,奴婢想着您会不会是有了……”   “?!”   “什么?”   楚贵人忽然愣住,怔怔看她片刻,忽然也急切起来,“你说得对!有可能,快去,快给我请太医去!”   “是!奴婢这就去。”寻香一骨碌爬起来,抓起荷包小跑出门。   楚贵人看着她的背影,坐在椅子上手足无措摸着肚子,心下忐忑不安,“若真的有孕了,陛下就一定愿意见我了,爹爹娘亲他们也就有救了……”   她低声念叨着,泪珠颗颗滚落下来,殷切期盼太医的到来。   寻香知道她心急,跑得飞快,银子砸出去之后太医也愿意配合,不久就随她赶到,一番诊断后,得出楚贵人有孕的结果。   楚贵人大喜过望。   收到宫人报信之后,周熠也有几分惊讶,想了想,起身去了长春宫一趟,命女官取来彤史检验。   “楚贵人有孕多久了?”他看向太医。   “回陛下。”太医不敢怠慢,立刻躬身回禀,“楚小主有孕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   周熠算算时间,大致也对得上,但他仍然让女官拿彤史过来自己看,眼睛一扫,注意到最近一次的侍寝记录。   正是扫把星出现的那一夜。   算算时间,那时她腹中的孩子刚满一个月……嗯?   周熠动作一顿,心里忽然升起一个想法。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琢磨扫把星这事。   春旱如今已经平安度过,但扫把星一事仍然未有定论。既然婧月腹中的孩儿是携甘霖降世的福星,那么引来旱灾和扫把星的凶星又在哪呢?   这口锅丢不出去,周熠心里一直都不得安稳。   可是现在,他似乎找到源头了。   冷淡看了楚贵人一眼,他不再多说,径直起身下令,让人封锁长春宫门,禁止内外出入。   “陛下?!”   还沉浸在欣喜中的楚贵人万万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被这道旨意惊住,忍不住起身去拉他。   “滚!”   周熠转身躲开了她的触碰,最后厌恶看她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楚贵人被他看脏东西的眼神震得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地站在原地良久,忽然醒悟到问题出在哪里。   “怎么会……怎么会?”   她颤抖地摸上自己的小腹,“怎么会这样……”   她面色煞白。   “小主?”   “小主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寻香连滚带爬地冲上来扶住她。   “完了,全完了。”楚贵人的表情似哭似笑,软软靠在了她的身上,“寻香,我们全完了。”   寻香不解地看她。   楚贵人声音哽咽,“这个孩子,是开春的时候怀上的。”   “开春又怎么了……”寻香话语猛然顿住,睁大了眼睛,“陛下他,把您的孩子当成了……”   最后两个字她没敢说出口。   “对,一定是。”楚贵人泪珠滑落,“怎么会这么巧呢,大家都会觉得,我才是那个不祥之人。寻香,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这就是报应吧。”   不出她所料,当日消息传开,不需要人过多引导,就有人想到了这方面。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流言四起。   景华宫里,青雪迫不及待地同婧月分享新八卦。   “大家都说楚氏这胎凶极了,刚刚怀上就引起了旱灾,满一个月就引来天象示警。若让她再怀下去,还不知会出什么事故。”青雪关起门来,说得神神秘秘。   “真好啊娘娘,让她使坏害您,这可真是报应。”   她心里痛快极了。   “不要胡说!”婧月则瞪了她一眼,“皇嗣也是你们能编排的?”   “是,奴婢知错。”青雪有些委屈。   “大家都这么说嘛,楚氏一族祖籍在恒山,起家于闾河北,正好都位于东北方……连天象方位也对上了。”   “行了,这种话再不要说,你们出去也管管景华宫的人,让大家都管好自己的嘴,不许拿这种事去说。”   “是。”青雪应下,低头蔫蔫出去了。   “娘娘可真是良善人。”翠屏在旁边围观了全程,不由感叹。   “只是亲身体会过,所以知道被当成不祥的滋味罢了。”婧月垂下眼,淡淡说道。   说完,她就不再理会,仿佛对这种消息完全不感兴趣,握住豆豆的一只小手,轻轻摇了摇,惹得豆豆高兴地笑了起来。婧月看着他,也跟着笑了,场景温馨美好,她心里所想的事却无人知道。   好险,幸亏这次用的药量足。婧月心下暗想。   她原本以为楚贵人很快就会发现身体不适,将孕信爆出来。不曾想她竟然撑着不叫太医,一直拖到现在才诊出孕脉。   再迟上两日,药效都要过去了。   只能说是时也命也。   过了两天,在皇帝的放任下,流言越传越广,长春宫也体会到了曾经景华宫的待遇,又远比景华宫当时糟糕多了。   皇帝当初对婧月是留了情面的,封宫后又专程来看望她几次,宫人们摸不准皇帝的态度,自然不敢太过怠慢。   而楚贵人如今,大家都知道她没有出头之日了。   送膳时,寻香守在宫门口,看着大门被推开一条缝,一名小太监不耐烦地塞了个食盒进来,又躲瘟疫般将门哐的一声关上了。   打开一看,里面尽是残汤剩饭,寻香看着就气哭了。   可怜她家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擦擦眼泪,她从一堆残羹剩饭里挑挑拣拣,选出一点能看的放到一起,捧着碗端到了楚贵人的面前。   “小主,您用些饭吧?”   楚贵人呆呆坐在椅子上,一夜之间整个人都枯萎了,明媚的眼眸黯淡无光,闻言抬头看看她,又向她手中端着的碗看去。   “饭?你指的是这些?”她声音干涩。   “是,只有这些了。”   寻香低头看着乱七八糟的饭菜,抿了抿唇。   “罢了。”楚贵人摇摇头,“我不吃了,你们拿去分了吧。”   “小主,您都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多少吃一点吧?”寻香劝她,“您还怀着孩子呢……”   “我宁愿他去死!”楚贵人突然用力锤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恨声说道。吓得寻香慌忙拉她,“小主!您别这样,不管怎样他也是您的血脉……”   “他不是我的血脉!”楚贵人用力掐着寻香的手臂,“他是来讨债的邪祟!”   “不,不是的。”   寻香感觉手臂已经被她指甲掐出了血,忍着痛不敢乱动,口中仍然劝她,“陛下只是一时误会,哪会真的不顾骨肉至亲呢?只要小主您将小皇子生下来,以后总会机会的。”   “不会的,不会有了……”楚贵人喃喃说着,眼睛无神望着寻香流泪。经过这么多事情,她也逐渐看清了皇帝的性情,这男人自私又冷漠,无情到了极点,   怎会容她产下一个不祥的子嗣?   恐怕孩子出生的那日,就是她一尸两命之时。她可没有熙妃的本事,能让皇帝顶着流言蜚语护住自己。   “不行!”她想到这里忽然一个激灵,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行,寻香,这个孩子不能留!”   “什么?”   寻香一惊,悚然看她。   作者有话说:   二合一加更大章来啦   参考大家的提议,最后给婧月选了熙妃,啾咪大家~   最后,档妃、巴妃、掌妃什么的过分了啊【婧月记仇】 第45章 出月   寻香最后听从了楚贵人的命令。用钱买通了一位守门宫人, 成功和楚家仅剩的人手联系上,抓了一副落胎药混在送饭的食盒里递了进来。   抱着食盒回房,从食盒中取出药包, 她抹着眼泪将药熬好,端到楚贵人的面前时, 又忍不住最后劝了一句。   “小主, 您要不再考虑一下吧, 这毕竟是……”   “你别劝我, 今日我非落了他不可!”   楚贵人不耐烦听这个,直接出言打断她, 看着放在桌上的药碗, 咬了咬牙, 闭眼将汤药几口灌了下去, 然后回到床上静静等待。   “小主……”寻香跟过去,跪在床边担忧地看着她,低头不断擦着泪。   楚贵人顾不得理她, 药物很快起效了, 感受着腹部传来的阵阵疼痛和身下不断流出的鲜血, 抓着身下的被单也无声流着泪。   这是她期盼了多年的孩子啊,如今却要亲手落掉他, 让她如何不难过。   但还有什么办法呢?今日不落了他,之后也保不住的, 再拖下去只能一尸两命罢了。   “不要怪我、你不要怪我……”她哽咽着, 喃喃的说,“只能怨你命不好, 没能选个好时机。”   “你别怪我……”   “下次投胎再找个好人家。”   她埋在床榻上泣不成声。   ……   宫里没有秘密, 长春宫里发生的事最终被人发现, 禀报给了周熠,听说有人送药进去,周熠顿时一惊,连忙命人进去查看。不多时,楚贵人和寻香的所作所为就摆在了他的案头。   “荒唐!”   他勃然大怒,“守卫和宫人都是怎么做事的,让里外沟通了不说,还能送了药进去?   “药是从哪进去的?”   “朕从来不知,朕的皇宫竟松散到这种程度。”   沐云和苏林恩垂头静立,听着他发火,呐呐不敢言。   长春宫被封门之后,宫里再没人将楚贵人放在眼里了,只当她们是死人。   谁能料到楚贵人还能搞出这种幺蛾子呢?   将龙胎私自坠掉,她怕不是疯了,苏林恩心想。   哪怕寓意不祥的龙胎,那也是皇帝的孩子,哪能轮得到妃嫔私自做主呢?   周熠也是这样的想法。即使他也不想要这个孩子,也想过命人去将这个孩子落掉,但楚贵人下手那就是罪大恶极。   生了一会儿气,周熠将长春宫负责值守的宫人和侍卫都狠罚了一遍,又命苏林恩去找太医,查看楚贵人如今的情况。   苏林恩应了,飞快跑出门。   长春宫门又一次被打开,太医随着宫人们进来,宫人怨恨楚贵人连累自己受罚,不由分说将她按在床上让太医诊脉。把脉片刻,太医叹了口气,也不多说,直接回去向皇帝复命。   “回陛下,楚小主已经没有孕相了。”   “朕知道了。”   周熠点点头再没有多说,让太医退了出去,随后一道旨意便从干清宫发出:   “贵人楚氏,妇德不修,心恶善妒,闭宫思过后仍不知悔改,损伤皇嗣,罪大恶极,废为庶人,责令立即迁出长春宫。打入冷宫,永不得出。”   这次周熠没和任何人商量,给皇后通知一声就径直下了旨。收到旨意后,后宫众人都被惊住了,不明所以,纷纷找人打听楚氏到底做了什么。   婧月对于事情经过有所猜测。   圣旨里写得清楚了,罪名是损伤皇嗣。楚氏被关在长春宫里,除了肚子里的”孩子”,她还能损伤哪个皇嗣呢?   婧月也没想到楚贵人还能这么干,打听清楚后就对她十分佩服。原本以为楚氏会和之前的娴贵人一样,来一出“小产”的,没想到她这么莽,直愣愣灌了一碗落胎药下去。   你好歹委婉点,这样一点面子都不给皇帝留,皇帝能不生气吗?   旨意传到长春宫之后,楚庶人立刻被宫人从床上拖下去,连收拾东西的机会都没有,粗暴地被人拽着,扔去了冷宫里。寻香跟在她的后面,幸亏她还记得拿了点首饰衣服,自愿跟着她进去了。   楚氏本以为封宫的生活够苦了,如今冷宫的苦楚更让她难以想象。接连遭逢大变,又刚刚喝了一碗落胎药,元气大伤,她在冷宫里大病一场。幸好有寻香在,寻香拿出自己攒下的体己钱求人送了衣食药品过来,守在她床边不眠不休的照顾,这才终于让她捡回一条命。   之后她们如何生活且不提,总之,楚贵人从此消失在了后宫里,连同扫把星事件一起再也没人提起了。   一个月的时间终于过去,周熠又给豆豆办了一场隆重的满月礼,婧月也终于能将自己洗刷干净,盛装打扮一起出席。   “小豆豆,你今天就满月了,高不高兴?”   收拾妥当,准备出门前,婧月又回头看了眼奶娘怀里的孩子,笑着俯身逗他。   豆豆正睡着,听见声音扭了扭身子,继续睡觉。奶娘刚将他喂饱,用红色的襁褓裹着,满月的小婴儿长开不少,脸蛋也变得白嫩起来,肉嘟嘟的一团包在鲜艳的红布里,看着更加白胖可爱。   看了片刻,婧月只觉得手痒,忍不住抬手碰了碰孩子果冻般嫩滑的腮肉。   “娘娘,时间不早了。”翠屏跟在奶娘身边,生怕她把孩子逗哭了,见状连忙劝了一句,婧月这才恋恋不舍移开目光,出门坐上轿辇,一路浩浩荡荡向外行去。   时间果然不早了。   随着宫人通传声,到场之后轿辇落地,婧月扶着青雪的手臂走下来,将视线在人群中一扫,发现人基本已经来齐。   见她到来,原本三三两两聊天说笑的众人目光顿时集中过来,不管熟或者不熟,女眷们都笑着过来向她贺喜。婧月也堆起笑意陪她们聊着,说说孩子的趣事,同各位王妃公侯夫人求教养娃经验。   在场的女眷们无论身份地位,都是有孩子的,说起这个有太多话题可聊了,各自交流几句就说得停不下来,一直说到典礼开始才告辞散开。   婧月终于脱身,随着宫人引领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如今封妃流程还没走,但圣旨已下,她的座位规格都按照妃位对待,正常来说,她座位应在静妃的旁边。   可今日情况又有不同,这次二皇子的满月礼,她也是本场主角之一,宫人们在皇后身侧加了一把座椅,让婧月在皇后旁边落座。   开场的祭神仪式过后,周熠亲自动手替孩子剃了发。话虽如此,但实际上他只是象征性地动了一下刀而已,之后就站在旁边看着匠人剃。   而就那一下,也让婧月一颗心提到了最高,屏住呼吸盯着他手上的刀子,生怕一错眼,刀刃就怼在孩子的身上了。   等剃过胎发,婧月长长舒了口气,连忙示意奶娘将孩子抱下去,之后的环节就与他无关了。   一番吃吃喝喝,听着众人对孩子的吹捧,皇帝兴头十足,好歹他还记得婧月身体没修养好,命人给她单独上了一份汤水,略坐了坐就让她带着孩子先回去休息。   他如此体贴,婧月当然不会拒绝,谢恩之后就立刻告退了。   参加了满月礼,又回到房里继续进行修养生活,当初皇后生产完做了双月子,她可是身体受损到再难有孕的人,当然不能这么快恢复,只能躺着继续修养。又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开始正式出门走动。   之后,推迟已久的封妃礼也终于进行。   清早起身用了些点心。梳洗装扮完毕,青露和青雪两人顶着大大的黑眼圈为她穿上礼服。   为了这场封妃礼,两名大宫女熬了一晚上没睡,将她的礼服挂在房间里反复整理,生怕哪里出了错,对着礼服和朝冠一寸寸的认真检查,将衣服熨烫整齐又熏过香料,看着宫人们忙里忙外整理,直到天亮都精神抖擞。   婧月坐在妆台前,看青雪给自己画好妆面,头发高高梳起仔细抹平,最后双手托起朝冠为她戴上。   脑袋瞬间一沉。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抬手摸了摸头顶金光闪闪的华美饰物,不禁感叹,“去年封嫔时,我还嫌头上的冠太沉,谁知一转眼竟换上更沉的了。”   宫人们闻言都笑了起来。   “没办法,您只能慢慢习惯了。”青雪出言打趣,“以后肯定还有更沉的等着您戴呢。”   “胡说八道。”婧月睨她一眼,轻飘飘斥她,“整天口无遮拦。”   “是是,奴婢知错了。”   青雪不再说话,笑嘻嘻扶她起身。   低头为她抚平衣服上的褶皱,调整好裙摆和腰带,婧月走到穿衣镜前又看了一眼,镜中美人相比去年更加端庄美丽,裙摆织金满绣图案映着窗外的朝霞流光溢彩。   她转过身,在原地轻轻转了一圈,裙摆微微扬起,花朵般在她的足边绽开。   “很好,我们走吧。”   从今日起,她就是名正言顺的熙妃了。   作者有话说:   作者把满月和周岁搞混了,已修改orz   据百度说,没怀孕的人喝了坠胎药会落红。   难以置信,中秋假期就这样结束了?   唉。 第46章 检测   假期结束, 次日婧月便恢复了向皇后的晨昏定省,一大早向坤宁宫赶去。   如今宫里主位太少,虽然她晋了位份, 但在坤宁宫的座次没变,仍是在静妃对面坐着。宫女们在她的座椅重新搭了做工精致的软垫, 扶手和靠背上都有, 除此之外, 再没有别的变化。   等她到的时候, 除了皇后,所有人都已经在场, 见她进来, 静妃朝她露出笑容, 其他人齐刷刷起身向她行礼。让众人免礼起身, 又和静妃行了平礼,她这才走到对面坐下。   “真是惭愧,许久未曾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今日竟起晚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和静妃说道。   “这正常。”静妃就笑了起来, “不怕, 时间还早呢,妹妹身体还未养好, 困乏多睡很正常,我生完枫儿的那一阵也是怎么睡都睡不够。”   “原来是这样?”婧月信服地点点头, “说起枫儿, 上次姐姐送我的那些东西可是枫儿准备的?”   “是呀,都是枫儿自己选的。我跟你说, 他早早就把箱子里的宝贝翻出来了, 一直惦记着要送弟弟。谷翠收拾的时候他还不放心, 非得盯着装好才肯走。”静妃话语里带了几分抱怨。   “是嘛。”   婧月噗嗤一声笑了,“枫儿可真是个好哥哥,我许久不见枫儿了,有点想他,枫儿近日功课如何?我们一会儿带他看弟弟去?”   “好啊。”静妃立刻同意了,“他一会儿该上完课了,我也想看豆豆呢。”   随即,两人聊起了孩子的趣事。后面的低位妃嫔们一边低声交流着,一边竖起耳朵听两个主位的聊天内容。尤其是去年新入宫的妃嫔们,她们入宫前婧月就怀孕了,之后断断续续养着胎,很少出门。除了同住一宫的陈常在,其他人还真没见过婧月几次,对这位熙妃娘娘早已好奇至极,这会儿视线都往她身上瞄,偷看几眼,再小声交流几句。   婧月没管来自后方打量的视线,任由她们去看。到她如今的程度,已经不需要在意低位妃嫔的目光了,更不关心她们的看法。只一边用孕期检测仪扫描着,一边随口和静妃聊天。   两个月没和皇帝近距离接触,缠绵意早就失效,检测之下,果然发现一位有孕的。   婧月:……就很厉害。   她无语,缠绵意一断就有人怀孕,皇帝这本事可真不错。心里暗自感慨着,低头喝了口茶水,点开了那份检测报告细看。   这份报告属于坐在最后的柔选侍。   婧月喝茶的动作顿了顿,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奇怪了。   楚家倒台之后,孙家陈家也元气大伤,连带着孙美人和陈常在的恩宠也日渐稀薄,而长宠不衰的怡美人生产后一心养娃。因此,这段时间宫里最得宠的还是柔选侍和盈更衣。   看月份也有一个多月了,不知柔选侍自己发现没?   婧月想着,对着报告一行行仔细看过去。   胎儿性别:男   最后有一行高亮小字,用各种专业术语做出警告,大意是胎位不稳,判定母体健康状况不佳,不适合受孕。   这……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不管。她实在不想再读档,不想再做一次月子了。   等等再说吧。   又坐了一会儿,皇后走了进来,看见婧月在场,首先关心了一番她的身体,问问二皇子的近况,然后说了几句就让大家各自散去。   出了坤宁宫,婧月和静妃一起去看了看大皇子,等他下学后,带着他一起回了景华宫。   大皇子见到婧月很是高兴,听说要带他去看弟弟不由更加兴奋,到了景华宫,他趴在豆豆的小床边,看得十分专注。   “弟弟。”他小声喊了一声,豆豆裹在小被子里沉沉睡着,在大皇子的注视下一动不动。   “弟弟在睡觉呢。”婧月走到他身边坐下,和他一起看着豆豆。   “弟弟可真胖啊。”大皇子忽然感叹道。   婧月就笑了,“小孩子都是这样,等长大了他就会瘦下来的。”   “这样吗。”大皇子闻言,神情有些惊讶,想说什么又想了想,最终没说,低头继续看豆豆。   见他满脸疑惑,婧月这才想起,这孩子出生就在宫里,记事以来见过的婴儿除了眼前的豆豆,大概就只有皇后的华宁公主了。   而华宁公主瘦瘦小小的,直到现在都没养好,当然胖不起来。   大皇子没再说话,伸出手轻轻碰了碰豆豆的脸蛋,怕吵醒他,又快速收回手,换了话题向婧月问起上次他送的礼物,问豆豆可喜欢。   “豆豆还小,他现在还玩不了那些。”婧月解释道,“都在匣子里收着呢,等他再长大一点就能用了。”   “好吧。”大皇子有些失望。   “咿。”豆豆忽然动了动,哼唧一声,从被子里探出一只小手。   “呀,豆豆醒了?”婧月连忙低头看他,想了想,将豆豆抱了起来,向大皇子那边递去,“枫儿要抱抱弟弟吗?”   “啊,可以吗?”大皇子有些手足无措,看看豆豆,又转头求助自家母妃。   “儿臣、儿臣怕弄哭了他。”   “别了吧。”静妃也有些不放心,“他不会抱,可别摔着豆豆了。”   “没事,有我在下面托着呢,试试看?”   “那儿臣就试试。”   迎着婧月鼓励的目光,大皇子小心翼翼揽住胖团子,学着婧月方才的动作托住襁褓,软软暖暖的孩子贴在胸口,让他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意。   “豆豆,我是你大哥。”他对怀里的孩子小声说。   豆豆黑葡萄似的眼睛盯着他看,又晃了晃小手。   “啊。”大皇子瞬间惊喜,小小惊呼了一声,“他在看我欸!”   婧月和静妃坐在旁边守着,一齐微笑地看着这一幕。   第二日。   婧月懒懒睡了一觉,在床上赖到半中午才起。吃过饭,陪豆豆玩了一会儿,看着奶娘将孩子抱下去喂奶,她靠在榻上随便拿了个话本,目光虚虚盯在书页上,实则点开了视线右下角的系统栏。   晋升妃位后,她又得了不少属性点和奖励点数,之前一直没顾上处理,今天闲着没事,可以好好琢磨一下该怎么用了。   属性点倒是无关紧要。经过几轮晋位,又磕过不少丹药,除了体香外,如今其他属性都快加满了,而且她已经过了靠脸争宠的阶段,属性全部堆到体质、智力上就行。   奖励点数则需要好好规划一下。   按照惯例,先存档再花钱。   婧月点开商城仔细翻看,很快就看上了一个毒物报警器。   点击详情。   全天候开启定时检测的小型报警器,每隔十秒自动检测一次,范围周边五米,检测到有毒物质便报警,同时向玩家显示毒物所在位置。   全天候自动检测好欸。   婧月立刻心动,确认购买了。   如今她是有娃的人,不仅需要注意自身,还要关注豆豆的安全。孩子脆弱,很多时候成人感觉不出来的药物,对于幼崽来说就是致命威胁。后宫手段防不胜防,她可不想为此读档。   买个报警器,每天看娃也能顺便给他做一番检测,确保万无一失。   剩下的暂时没什么需要,她将商城关闭,又点开物品栏细看。如今物品栏的东西越来越多,时不时清点一下,也帮忙整理思路。   翻翻丹药类,大礼包里的天资聪颖丹还没用掉。婧月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现在给豆豆吃。   天资聪颖丹是可以大幅提升孩子属性,增强潜力的丹药。   豆豆出生后,系统里“子嗣”栏目里就能查到豆豆的属性了,婧月早就看过,数据都只能说普通。   但还是那个问题,她不希望孩子过早表现太出众,他的出生已经非常亮眼了。   再等等吧,等豆豆大一点,懂事了再给他吃,到时候他可以自己掌握表现的分寸。   宫里的孩子本就早熟,五六岁就差不多懂事了,正好那时也到了启蒙的年纪,不至于耽误他学习。   在此之前,让他开心快乐的傻玩也没什么不好。   打定主意,婧月关掉系统界面,认真看起了手中的话本。   另一边,毓秀宫。   柔选侍正在丽贵人房里说话,宫女站在一旁给两人上茶,一只茶盏端到她的面前。   掀开茶碗,青嫩细叶在热气氤氲里上下起伏,碗底还有一朵茉莉花缓缓盛开。丽贵人不爱品尝什么名贵茶叶,就喜欢往茶水里泡鲜花。茶香混着花香,轻轻一嗅便口鼻生香,满室的鲜香清甜。柔选侍跟了她多年,往日也习惯喝这个。   但这次,她犹豫片刻,没碰桌上的茶水。   “怎么不喝?”丽贵人敏锐意识到了不对,放下手中的茶盏,偏头打量她一眼,迟疑着问,“你这是……有了?”   柔选侍笑了笑,抬手抚上小腹,“果然瞒不过姐姐。”   “真的?”丽贵人大为惊诧,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继续问,“什么时候的事,多久了?”   “才发现的,这个月小日子没来,我就找了太医看,说是一个多月,胎还不稳。我就没敢往外说。”柔选侍答道。   “哎呀,这可太好了!”丽贵人听了喜形于色,又嗔怪她一句,“你瞒得这样紧,可真是沉得住气。”   “不是有意瞒着姐姐的,今日来就想和姐姐说这事呢。”柔选侍连忙解释,“还请姐姐帮忙保密,我如今胎气未稳,多拖一阵总是好的。”   “我知道,我当然不会往外说。”   丽贵人应了下来,“小心点是对的,在宫里生个孩子可太难了。看看前些日子的熙妃,怡美人,那都是拿命在赌。”   她不由感叹,“还有那楚氏……呸!这当我没说。”   柔选侍倒没在意这个,她只觉得忧虑。“我就怕没有福气保住他。”   她说着就沉默下来,“之前关于皇后娘娘的传言也不知是真是假,我这胎是女孩还好,若是个男孩,我……”   “别胡思乱想。”丽贵人皱皱眉,打断了她,“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是。”   但柔选侍还是没能藏多久。   为了避开侍寝,她也向内务府报了病。当天晚上翻牌子见没有她的,周熠就问了一下,得知她生病,便命孙太医去毓秀宫为她把脉。   对于这往日最期待的恩宠,柔选侍现在就无语。无奈之下,只能让孙太医诊脉,将孕事暴露了出去。   皇帝得知后,赏赐如流水般送来,第二天特意过来陪了她片刻,关怀她的身体情况,但也仅此而已了。柔选侍始终没等到晋位的旨意。   她不禁有些失望。   周熠没想那么多,他刚刚得了婧月诞下的健康有福气的胖儿子,盼儿子的心态就没那么急切了。再加上,柔选侍是宫女出身,哪怕再受宠,周熠也是看不上的。   连母亲都看不上,他又如何能重视那未出世的孩子呢。   作者有话说:   针对昨天评论区大家关心的问题,在这里解释一下嗷。   一是皇子名为周沐,与宫人同名的问题。   沐云的沐字是姓,不是名。私设宫里的掌事宫人们都有姓的,可以让奴婢们改名字避讳,但姓氏就没必要吧,毕竟不是皇帝……【我觉得】   二是婧月和孩子感情的问题。   有人觉得婧月和孩子感情太深了,但这毕竟是现实不是游戏呀。豆豆是婧月亲身体验十月怀胎才生产下来的,自然会对他真心关切投入感情。结局时婧月会回现代的,但她要安排好崽们再走。   啾咪大家 第47章 年节   转眼到了冬季。   柔选侍的肚子一日日大了起来, 情况也越发不好。入冬后,她就被怀孕折磨到面目全非,虚弱到下不了床。每日只能躺在床上, 靠一碗碗药汁续命。   她自小穷苦出身,幼时生活颠沛流离, 做奴婢时什么苦活累活都做过, 身体一直没养好。成为天子妃嫔后, 为了保住宠爱, 每日又拼命练琴学舞,熬坏了身体, 哪有时间调养呢?   这样的体质有孕都艰难, 能怀到现在都亏了宫廷太医和药材供应给力, 还有婧月的倾力帮助。   是的, 婧月又开始协理宫务了。   天气转凉后,大皇子就病倒了,经过上次落水一事, 天一冷他就要病一回, 静妃对此万分小心, 早早叮嘱他身边的宫人提前添衣烧炭,没想到竟然还是病了, 她因此十分忧虑,无心打理宫务。   婧月就将宫务接手过来, 让静妃去安心照顾儿子。   皇后也不想干了, 看着后宫里一胎接一胎的怀上,她内心焦急不安。见此索性将宫务全交给婧月代管, 自己躺下安心调养身体, 力求尽快再怀一胎。   婧月无话可说, 只能独自忙碌起来。   别的宫务都还好,主要现在多了个麻烦事,柔选侍的胎她也要负责。若在她打理宫务期间,柔选侍的孩子没了,这锅她就得背上。   看着柔选侍身体一日日的衰败,胎儿情况也在检测中越来越糟,婧月认真帮忙安胎,殷切期望她能将孩子生下来。   毕竟这孩子对她造不成威胁。   皇后如今身体有了起色,一心希望自己怀孕,就不会抱养孩子了。能自己生,谁愿意养别人的孩子呢?   再者,这孩子胎里就弱,生下来也只能精养着,寿数有限,这样的孩子对豆豆也造不成威胁。   既然如此,那当然让柔选侍生下来最好,一个家世卑微先天体弱的孩子占了三皇子的位置,也能多争取一段时间,让豆豆和接下来的弟弟们拉开年龄差距。   毕竟一直拦着不让别人生是不可能的。后宫长年无出,皇帝肯定会发现问题,若全生女儿,那问题就更大了。   而且若没有别的儿子出生,宫内外的目光就会一直聚集在婧月母子身上,必须要有别的皇子来分散注意力才行。   但让谁生,什么时候生,那就是婧月说得算了。   她对柔选侍格外关切,时不时过问,几次去毓秀宫看望,珍贵补品药材流水般过去。这般表现被人看在眼里,皇帝和太后都对婧月更加满意。   丽贵人则警惕万分,多次告诫柔选侍对婧月小心提防,她送来的东西都别用。   “姐姐放心好了,熙妃她没那么傻的。”丽贵人又一次这么说之后,柔选侍十分无奈说道。   “我也知道她不会这么傻,但万一有人在药材里动手脚,嫁祸给她呢?”丽贵人坐在她的床边,振振有词。   “现在这宫里谁能在熙妃眼皮子下动手脚?”柔选侍笑了起来,挨个跟她数,“姐姐你不会害我,王氏和楚氏都没了,如今宫里有这能力的,除了熙妃便是静妃。”   “但这两人都不会做什么,她们看不上我。”她平静分析,“我出身太低,哪怕这胎是个皇子,她们也瞧不上。”   丽贵人无话可说。   宫里子以母贵,宫女出身的她无疑是妃嫔中最卑贱的那一列,哪怕再受宠也被人看不起,生下来的孩子也先天受人歧视。想要让孩子活得更好,日后只能让主位妃嫔抱养。   柔选侍叹了口气。   这就是她有孕后积极告知丽贵人的原因。   凭她的出身,想要爬上主位实在太难,更没有能力护住孩子。丽贵人则不一样,她是官家小姐出身,家世不差,原本是嫔位,在宫里经营多年,即使如今落魄了也有不少人脉势力。如今和嫔位也只是一步之遥,只要能稳住皇帝的宠爱,迟早有复位的那天。   凭丽贵人的能力,护住自己和孩子没问题。   她早就打定了主意,如果孩子能生下来,就让丽贵人当养母。反正她们同住一宫,即使孩子给出去,她也能和孩子天天见面,而且丽贵人自己不能生了,一定会对她的孩子好的。   丽贵人对此心知肚明,这也是她对柔选侍如此上心的原因。   这肚子里揣得可是她的孩子。   年末,婧月更加忙碌起来,每天忙得昏天黑地,连豆豆都顾不上看顾。除了日常宫务,她还要准备年节的各项事宜,还要筹办除夕大宴。   婧月第一次独自代管宫务,她准备搞个新花样。   她向皇后建议,在夜宴流程中增加一个妃嫔才艺展示的环节,不拘才艺种类,不太离谱都行,让大家在皇帝面前露脸。   皇后同意了,对这个环节很上心,不时过问几句。   没办法,今年入宫的新人们过于拉胯,第一年都没熬过就全部失宠了,这让负责选秀的皇后感觉很尴尬。   她希望新人们能争气一点,在宴会里多展示才艺吸引皇帝,别让人说她这个当皇后的不好,专门给皇帝挑庸脂俗粉。   大家都为皇帝后宫的百花齐放操碎了心。   众妃嫔得知后,果然都支棱起来,对提议的婧月充满感激。她们当中很多人已经几个月没见皇帝的面了,对这个机会自然是分外珍惜。   一时间园子也不逛了,梅花也不赏了,雪景也不看了,全部缩回房里苦练才艺,为除夕宴会做准备。   没人搞事,宫务打理起来都省事顺心很多,忙到头晕的婧月暗自庆幸自己的好提议。   除夕那天,除了柔选侍躺在床上仍下不来之外,其他人全部精心打扮盛装出席。大皇子的身体有所好转,静妃松了口气,也准时前来赴宴了。   “静姐姐!”   婧月早早到了现场,正在盯着宫人干活,见了静妃不禁欣喜,立刻迎上来招呼她。   “姐姐来得真早。”   “想早点来看看你,唉,你瘦了。”静妃打量她一眼,神色有些歉疚,“这些日子一定是忙坏了,真是辛苦。”   “没事。”婧月带着她往座位上走,边走边说,“枫儿身体重要,我这几天没顾上看他,听说快好了?”   “是快好了。”静妃露出一丝笑意,“现在就有些咳嗽,还需要再养养。”   “咳嗽可不能小视,定要彻底治好,去了根才行。”婧月想了想又说,“我那儿还有枇杷膏,一会儿让青露找出来给枫儿送去。”   静妃连忙拒绝,“我也有的,你快自己留着吧。”   “知道你有,但我就想给我干儿子送,不行嘛?”   “行行行,你都有理。”   两人低声说着,一起落座。   宴会开始,欣赏了教坊司排练的开场舞,接下来就到妃嫔们各显身手的时刻了。   婧月和静妃当然不会自降身份上去表演,排在第一位的是丽贵人。   丽贵人跳了一首热情火辣异域风情的舞蹈,纤腰如柳,红裙似火,衬着她娇媚明丽的容颜格外迷人,让皇帝当场看直了眼。   接下来,宁美人弹琴,怡美人吹笛,都得了皇帝的赏赐。   孙美人别出心裁,随着一群舞姬蒙面而来,怀抱胡琴,边舞边唱,结尾时面纱滑落,灯火辉映下美人容颜如玉,皇帝当场赐下封号为“嘉”。   嘉美人盈盈拜下,欣喜谢恩。   在座众人看着她,瞬间回忆起了曾经的琼美人,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流程。   不知这位嘉美人能得宠多久?   之后,陈常在献了一幅画,齐常在献了绣品,皇帝反应平淡。   最后轮到选侍们,同住长春宫的刘、白选侍合跳一支舞。刘选侍身材高挑,白选侍体态丰盈,一个穿粉衣一个着绿裙,袅袅婷婷,各具风情,皇帝看完点点头,称赞了一句。   两人受宠若惊,谢恩时激动得脸都红了。   婧月也不由惊诧,她知道两人是没有舞蹈功底的,不禁和身边静妃感叹,“一个月时间,她们能练成这样,真是下了苦功。”   “人都是逼出来的。”静妃低声回应。   可不是嘛,婧月深以为然。   刘白两位选侍真是被逼上绝路了。入宫就失宠,位份又低,在宫里完全没有存在感。之前长春宫有楚氏住着还好些,看在楚氏的面子上,没人为难她们,后来楚氏出事,她们也被彻底遗忘了。   比如说,楚氏封宫的时候,谁都没想起来长春宫里还有两位选侍住着……   其实婧月之前也没想起来,看见她们两个名字落在才艺展示名单上的时候,才意识到她们住在长春宫。   多惨呐。   夜宴结束后,新鲜出炉的嘉美人果然成功复宠,刘白两位选侍也被皇帝翻了几次牌子,进入后宫视线。   众人沉浸在过年的气氛中,忽然一个清晨,柔选侍发动了。   婧月被青雪从床上拉起来时,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她要生了?这才几个月?”她揉揉眼睛询问。   “七个多月吧?”青雪给她套着衣服,心算了一下。   “这都什么事。”婧月叹了口气,转头吩咐道,“何庆安,你去坤宁宫守着,给陛下和皇后娘娘说一声。”   “是。”何庆安急忙去了。   赶到毓秀宫,进门婧月就看见丽贵人在产房外焦急转圈,见到她来,连忙向她请安,神色憔悴,满脸焦虑不安,情真意切的让婧月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起吧。”   “谢熙妃娘娘。”   “你可知柔选侍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忽然早产?”婧月看着她起身,又向她问道。   “回娘娘,您知道的,柔妹妹身子弱,这胎一直怀得艰难。过年前情况就不太好,太医说胎快稳不住了,但怕扰了大家过年的兴致,她就忍着没说。结果,今早就……”   “唉……”婧月又叹气。   七个多月早产,又一直养得不好,也不知这孩子能不能活下来,反正她尽力了。   不久,前往坤宁宫报信的何庆安来了,一同前来的还有静容,她代表皇后传达了旨意,大概意思是熙妃在就行,让婧月全权负责。   婧月:……行吧。   宫人搬了椅子请她坐下,等了片刻,婧月命人去取老参过来,切成片备着,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不出她所料,清晨熬到深夜,切了几次参片续命,这才成功吊住柔选侍一口气,拼着命咬牙把孩子生了下来。   “生了生了!终于生了!”宫人们都熬得虚脱,冬日里各个满头大汗,见孩子安稳落在稳婆的手里,连忙出来给婧月报信。   “娘娘,柔小主生了!母子均安!”   “太好了。”   婧月欣喜万分,她早就熬不住了,回去休息了一次才又过来,等得腰酸背痛,闻言长舒了一口气,“情况怎么样?是个皇子?”   “回娘娘,是皇子!柔小主她疲累过度,已经昏迷过去了。”宫人答道。   “行了,人没事就好。”   婧月疲惫地挥挥手,“大家都辛苦了,在场的都有赏。赶紧收拾好,让太医进去看看,再去一个人,给陛下和皇后娘娘报信。”   “是!”   看在赏钱的份上,疲惫不堪的宫人又打起精神,忙里忙外收拾,又有人飞快去给皇帝和皇后汇报。   听到生了皇子,这次皇帝皇后都赶来了。   到了毓秀宫,婧月站在门口迎接,周熠亲手将她扶起,看她神色疲惫,握住她的手安抚道,”累坏了吧?辛苦你了。”   “为陛下分忧,臣妾不觉得累。”婧月抬眸,向他柔柔一笑。   “你向来如此体贴。”皇帝温声细语。   “熙妃。”   皇后跟在皇帝后面到达,朝产房看了看,转而问道:“里面情况怎么样了?”   婧月连忙答道,“回皇后娘娘,柔选侍疲惫过度昏迷不醒,三皇子刚抱给太医看着。”   “一起去看看吧。”皇帝带头走进去。   新生的小皇子此时已经裹上襁褓,奶娘将孩子抱过来,周熠和皇后去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皱眉。   这孩子实在太小了,皱巴巴的一小只,华宁当时状态都比他好太多。   “可怜的孩子。”皇后看着,不禁心生怜悯,见太医站在一边,就详细问了三皇子和柔选侍的情况。   太医没敢直说,婧月用自己的话翻译一下就是:这孩子很难养住,好好养着也活不到成年。柔选侍在这次生产中伤了身体,以后不能有孕了。   全是坏消息。   皇帝没说什么,也没去看柔选侍,吩咐宫人们照顾好孩子就走了,回去后下旨晋柔选侍为常在,又赐了些补品给她。   不一会儿,婧月也收到了大笔赏赐。大概是皇帝奖励她对柔选侍的多番照顾,又夸夸婧月给他生了个健康的儿子。   婧月不管这些,她只想睡觉,躺下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来使   开春之后, 婧月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宫务方面的事有静妃一同打理,她主要在准备豆豆的周岁礼。   还有怡美人所出的四公主也到了周岁, 时间比豆豆提前半个多月。婧月提早向皇帝询问了此事,周熠说不必麻烦, 反正两个孩子时间隔得不远, 合在一起举办就是了。   婧月没意见, 合在一起办更省事, 能减少她不少的工作量。至于举办时间的问题,当然不会是豆豆迁就四公主, 只能是四公主迁就豆豆了。   怡美人也同意了, 她想得清楚, 若是单独给四公主办, 肯定就草草了事。如今蹭着豆豆的光,自己女儿也能得到一个隆重的周岁礼,没什么不好的。   周岁礼当天, 日光明媚, 春风和暖, 天气前所未有的晴朗,看着蓝天白云, 让人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婧月穿上了新做的衣裙,早早起来, 亲手抱着胖墩墩的豆豆, 笑容满面招呼着宗室女眷们,聚在一起聊天说笑。   怡美人也带着四公主站在身侧, 时不时应和两声。但是显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豆豆的身上, 看着他肉墩墩的胖胳膊胖脸, 不时就有人想抱抱。   婧月都找理由推拒了,人心叵测,她可不放心将自家胖儿子送到别人手中。   谁知道会有人趁机做什么呢?   很快吉时已至,皇帝和皇后相携而来,婧月和怡美人一左一右坐在帝后身侧。周熠说了几句话作为开场白,下旨为四公主取名安和。众人一同祭神祈佑两个孩子身体康健,平安顺遂。   到了抓周的环节,众人瞩目下,两只幼崽被乳母小心翼翼地放在垫子上,又轻推一把向满地花花绿绿的东西示意。安和公主乖乖巧巧坐在垫子上,茫然环顾片刻,很快被漂亮的胭脂盒吸引住了,忍不住伸手抓起,仔细看看。豆豆则不安分地四处乱爬,爬了一会儿,又对着陌生的场景不知所措。   他抬头张望着,坏心眼的大人们都笑呵呵看他,得不到帮助的豆豆要哭不哭地趴在原地,抓着一只毛笔,嘴巴一扁就要哭出声。乳母快步冲过去,在小家伙哭出来之前成功将他抱下去哄了。   抓了一只毛笔,寓意吉利但也普通,和豆豆祥瑞不凡的出生比起来难免逊色。围观群众有些提不起劲,向皇帝说了两句吉祥话捧场,很快就没了下文。   婧月则松了口气,看着自家豆豆,面上露出了真切的笑意。   这个抓周结果当然是她训练出来的。方才她真怕豆豆随手抓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引起不必要的议论。   他的出生已经足够高调了,再不需要出风头引人嫉恨,用不着做任何引人瞩目的事,最重要的就是平安健康长大。   皇帝笑容满面,看着在乳母怀里活泼乱动的豆豆很是高兴。他最近的孩子都体弱多病,让他有些忧虑,如今豆豆白胖好动,一看就养得健康。   “熙妃将孩子养得很好。”他出言夸赞。   “陛下别光夸臣妾。”婧月笑了,将话题往怡美人身上引,“安和公主也是玉雪可爱呢,怡妹妹很会养孩子。”   皇帝闻言,又看了安和一眼。   “确实。”皇后正在看凑在一起的两个小家伙,对婧月的话表示赞同。“两位妹妹都将孩子养得很好。”   “嗯,怡美人也很不错。”周熠便点点头。   又说了几句,孩子们被各自的乳母抱下去休息,之后的事情就和他们无关了。   周岁礼结束,众人注意力被一件新鲜事吸引了过去:   大周王朝周边有不少小国家,皆奉大周为宗主国,不时会前来朝贡。今年初,出云国派出了使者前来朝贡,预计五月份到达京城。   这件事本来和后宫无关,但有消息说,出云朝贡的使者团中有一名王室公主,目的不明,让后宫众人不禁关注起来。   朝贡就朝贡,派公主来做什么呢?   听说这位公主是出云第一美人,容貌定然不俗,若是进了后宫,岂不是又增加一个竞争对手。   妃嫔们忧愁起来,四处找人打探消息,甚至求到了婧月这里。   她们不敢问皇帝,但管着宫务又简在帝心的熙妃娘娘一定知道不少内幕消息吧?她们眼里都透出了此类意思。   婧月被她们怂恿着,也忍不住好奇起来,一次和皇帝聊天时,就忍不住委婉打听了一下。   周熠懒洋洋靠在她的软榻上,听她有意将话题往出云使团方面引,心念一转就知道她在关心什么,似笑非笑瞥她一眼,“你想问朕收不收那个出云公主对吧。拐弯抹角的,你累不累?”   “哎,被您听出来了。”   婧月俏脸微红,扑进他的怀里撒娇,“那您就直接告诉妾吧,您会收她进宫吗?”   “朕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周熠顺手搂住她,不屑地冷哼一声,“朕的后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可是。”婧月趴在他的怀里小声说,“听说那出云公主非常貌美,是他们的第一美人呢。”   “呵!”   周熠对此嗤之以鼻,“小国寡民,化外之地,能有什么美人。”   行。   婧月勉强信了他的话。   腻歪一会儿,婧月转而提起别的宫务,“陛下,臣妾昨日和皇后娘娘商量,如今后宫位份偏低,主位太少。不少姐妹伺候您多年,还有人给您新添了子嗣,是否可以晋封一番?位份提起来也更方便照顾皇嗣嘛。”   “这个……”周熠沉吟片刻,摇摇头,“再等等吧。”   说完又低头拍拍她,“就这么着急让朕提拔别人?”   “哪有!臣妾都是为陛下和皇后娘娘着想,想多几个姐妹帮您分忧。”婧月立刻辩解。   “说得好听,朕还不知道你。”   皇帝笑着轻捏她的脸颊,“你就是想偷懒,找人帮你分担宫务罢了。”   “陛下您怎么能这样想妾!妾好伤心。”婧月闻言,立刻滚进皇帝怀里耍起赖,磨得周熠无可奈何,一把将人压住,进入了和谐模式。   ……   次月初,万众瞩目的出云使团按时到达京城。他们给皇帝献上了千里迢迢带来的特产,珍珠、珊瑚还有不少名贵海味。   海珠珊瑚均是上品,个头极大色泽不俗,因太后不喜欢这些,周熠就给皇后留了一份,剩下都送进了婧月的宫里。后宫妃嫔对此钦羡不已,暗自眼红。   婧月对这些确实喜欢,对着看了半天,挑出一株红珊瑚摆在厅里。想想静妃不爱这些花哨,就拿了一盒圆润光泽的大白珍珠给她送去。剩下的分成几份,自己打首饰、磨珍珠粉、留着送人等等。   尤其是一整盒漂亮的粉珍珠,令婧月爱不释手,舍不得随便用,准备留起来打一整套头面,以后用不了了,也能留给未来的小闺女。   两天后,皇帝在前朝安排设宴,款待远道而来的出云使团。因为使团中有公主,便让皇后、婧月和静妃也陪同出席,负责招待出云公主。   婧月对此十分乐意,终于可以满足一下她的好奇心,亲眼看看传了一个月小道消息的出云国第一美人了。   她摸摸自己在系统中已经96分的俏脸,让青雪认认真真化了妆,使得本就精致绝艳的脸蛋更加美好无暇。穿好繁复隆重的妃位礼服,戴上华美的朝冠。站在镜子前,又为自己莫名的胜负心感到好笑。   她如今早过了以色侍人的阶段,何必同出云公主计较这些?   但是,哪个美人能对“第一美人”的名头无动于衷呢?婧月心想。   她也想当第一美人嘛。   “您放心,那公主绝对连您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青雪在旁边为她打气,“娘娘您是最美的!”   “就你嘴甜。”婧月傲娇地睨她一眼,对着镜子抚了抚鬓边的金钗,便扶着她的手出门去。   她不是去比美的,她只想给出云使者们展示一下大国风采。   婧月到场果然引来了大片视线。   有孕后她很少认真打扮,仗着底子好,每次画个眉毛涂层口脂就直接出门,要不是为了妃位的尊严,首饰都懒得戴。   毕竟收拾起来真的很麻烦诶。   如今她突然精心打扮,气场全开,不少人被她的美貌闪到,偷偷多看几眼。   皇后和静妃也感到惊讶,打量片刻,想到还没到场的出云公主,顿时明白了她的用意,忍不住笑了起来。   熙妃果真是年轻,竟这样沉不住气。皇后心想。但看着婧月娇嫩动人的绝美容颜,她心里还有些羡慕。   明明都是有孩子的人了,怎么她反而越来越美了呢?   “你这是待客来了,还是比美来了?”   婧月刚刚落座就听旁边静妃带着笑意向她问道。   “姐姐怎么能这样说?我只想拿出最好的一面迎接客人,向贵客展示我大周风采罢了。”婧月一本正经解释。   “调皮。”静妃就点点她,笑意更浓。   不同于皇后,她对婧月的美貌没什么想法,甚至很乐意见到对方这般出众的模样,若婧月真能将出云公主压住就好了,她可不欢迎奇怪的异国公主入宫。   不久,人终于到齐,出云使团坐在另一侧,目光若有若无扫视全场,辨别出婧月三人身份后,视线略过静妃,在婧月身上停留片刻,然后低头开始交流。   婧月敏锐察觉到了,偏头和静妃说悄悄话,“我感觉那群使者一直在关注我们。”   静妃端庄坐着,表情不动,“不是关注我们,是关注你。”   婧月就噫了一声,“关注我干嘛,真想把公主送进宫啊。”   “这他们说了不算,得看陛下的意思。”静妃低头摸了摸茶杯,小声回答道。   皇帝此时刚好讲完话落座,坐稳后目光扫视一圈,落到婧月身上出现了停顿,显然也被她今日的美貌闪到,婧月抬头回他一个微笑,周熠也露出一丝笑意。   出云使团见状,一人趁机起身询问婧月的身份,得知是盛宠不衰的熙妃,立刻连连夸赞,不断吹捧,将婧月说得仙女下凡一般,可是夸了几句,话锋一转,他又向皇帝说起他们国家也有一位美人。   婧月:“……”   原来之前那些都是铺垫。   瞥了一眼身边的空座,想到至今没出场的出云公主,她不禁心生好奇。这位公主究竟有多美,才能让使团们如此自信呢?   周熠也是这么想的。   他现在心情不错,婧月今日的盛世美颜很好满足了大男子主义的虚荣心,坐拥绝色佳人,收获其他雄性的惊叹赞美,这种感觉完美戳中了他的爽点,此时志得意满,得意非常。   抱着无可无不可的心态,他就点头同意了使团们的请求,准备再欣赏一下异国公主的风姿。   很快,一身白衣的出云公主伴着乐声款款行来,站在场中朱唇轻启,边舞边歌。歌声轻柔婉转,舞姿舒缓妙曼,虽然歌词是异域语言,但不妨碍大家欣赏旋律。   随着乐声,她回身甩袖,婧月看清了这位公主的容貌。   不妙。婧月心想。   出云公主的相貌大概在90点左右,相比婧月今日的华美贵气,她的眉眼向下低垂,微带苦相,本不是讨喜的容貌。但她柔婉动人的气质将畏缩忧愁的苦相转为惹人怜爱的温顺娇怯。   巧的是,台子上的这位皇帝正好喜欢这种款式的美人。   婧月目光一转,果然看见周熠一动不动坐着,视线盯在翩翩起舞的出云公主身上拔不出来了。   啧啧,之前他怎么说的来着?   作者有话说:   婧月:呵,男人=_= 第49章 获宠   不得不说, 使团对皇帝的心思把握得很准。虽然出云公主的容貌不及婧月精致夺目,但对于看惯了富贵花的男人来说,这种柔弱娇怯楚楚可怜的小白花更有诱惑力。   “公主舞姿过人, 名不虚传。”   一舞结束,出云公主敛袖起身, 袅袅婷婷走上前对着皇帝俯身拜下。周熠欣然鼓掌, 毫不吝惜赞美, 凝视着台下美人说着, 语气温柔极了。   “小国舞乐,班门弄斧, 能博陛下一笑已是巧云之幸, 不敢当陛下称赞。”出云公主眉目低垂又向他福身一礼, 用标准的汉语官话徐徐说道, 声音柔糯婉转,分外动人。   周熠听了,心里更是一动。   “巧云可是公主的闺名?哪两个字?”他俯身仔细看她。   “这……”   当众问女儿家的闺名, 这让人家如何回答?出云公主一时有些脸红, 为难地低头不语。站在一旁的使团见状, 正使立刻上前替她解释起来。说公主自幼仰慕汉学,饱读诗书, 及笄后给自己取了汉名,叫做苏巧云。   “河汉女, 巧云鬟。不错, 这名字正适合公主。”周熠对这闺名大加赞赏,听得让人更加羞涩, 低下头不敢见人。   使者们则对视一眼, 眼里皆是笑意。   周熠的目光追随在娇羞低头的出云公主身上。   不久, 有旨意通传六宫,大意是为睦邻友好,结两国之谊,出云公主即日起入宫为天子妃嫔,封贵人,赐住昭阳宫主殿,赐封号“容”。   贵人位份住在主殿里?接到旨意的后宫众人一时无语。   代管宫务的婧月和静妃更是措手不及。没想到有人入宫能住主殿,昭阳宫主殿很久没人住,短时间难以收拾。   皇后连忙亲自过问,命人加班加点将宫殿收拾出来,又调整了昭阳宫的宫人安排,险险赶在容贵人入宫前做好了一切准备。   当夜便是容贵人侍寝,开始了她的盛宠生活。   从此宫里关于她的八卦传闻再没断过。   后宫一时盛宠的妃嫔不少,但达到容贵人这种程度的却从没有。   从她进宫后,皇帝就将其他人都抛在脑后,日日流连在她的身边,沉迷在她的温柔乡里乐不思蜀。   这样的盛宠,已经到了接近独宠的地步。若不是婧月有孩子,能让皇帝记挂着时不时过来看看,估计也会被彻底遗忘。   婧月对此不在意,只要周熠还记得过来就行,十天半个月来一趟,让大家知道自己没失宠,再让她有机会补上缠绵意,其他都无所谓。   不用伺候人更好。   皇后也没反应,她的身体没还调理好,不能受孕,不在意皇帝宿在哪,一个异族妃嫔而已,再受宠又能如何。她乐得有人抢了婧月的风头。   至于静妃就更不会管了。   皇帝宠爱万分,主位们不管不问,容贵人在后宫的生活舒服至极,顺风顺水的风光日子过得久了,她的自信心也膨胀了起来。   毕竟是王室公主,从小金尊玉贵过着,被养得心高气傲,怎能容忍自己屈居一个贵人的位份?   好歹也该混上一个嫔位。   不过人生地不熟,她一开始忍耐下来。如今在宫里生活一个多月,问清众人的背景,熟悉了皇帝的性情,她开始考虑下一步的职场规划了。   她想称量一下后宫众人的斤两。   但在此之前,还需要试探一下皇帝的态度,容贵人在心里盘算着。   如今后宫值得她注意的人只有三个人,原配正宫的皇后娘娘且不说。两个协理宫务的妃位,静妃出身名门大族,育有皇长子,失宠多年资历极老,惹不起也没有必要针对。   熙妃听说父亲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闲官,凭着年轻貌美和好运气才得封高位,生下了皇帝的第二子。   她将目光都集中在了婧月的身上。   后宫里对她有所阻碍的人,就只有熙妃了,她心里想着,脑内种种想法接连出现。   “婉心,你觉得熙妃这个人如何?”想了想,她又转过头去,询问自己的陪嫁侍女。   名为婉心的侍女不敢怠慢,思考片刻,躬身答道,“回公主的话,奴婢觉得熙妃年轻貌美,有护驾之功,又生下了大福气的儿子,必定是公主的大敌。”   “你说对了一点。年轻貌美不足为虑,护驾功劳也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她生了个好儿子。”   容贵人顿了顿,垂下眼,眉眼间带着惹人怜爱的轻愁,“这位皇帝看似深情,实则无情无义。是功劳还是罪过,都在他一念之间罢了。若他喜欢,做什么都是功劳。等他不喜欢了,呼吸都是错的。”   她声音轻轻的,“这种男人,我见多了。”   “公主……”   婉心见她想起了伤心事,面色也带上几分伤感,小声唤她,“公主,您别想了。”   “随口说说罢了。”   她叹了口气,又垂眸沉思半晌,“总之,先试探一番,看看这长宠不衰的熙妃,在皇帝心里有多少分量。”   当天夜里,周熠果然又到了容贵人这里休息。   用过晚膳之后,容贵人笑著作画给他看,周熠欣然陪同,握着美人纤纤玉手,对她的画技多番夸奖。   夸得人脸红。   “陛下实在过誉了,妾自身有几斤几两,心里还是清楚的,哪有您说得那么好。”容贵人十分不好意思,低声说道。   “爱妃太自谦了,你学画才多少年?能有这般水准已是十分难得,足以证明你天资不俗,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一代大家。”周熠一本正经。   “既然陛下这样说,那妾就信了。”   容贵人抿唇一笑,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看着宫女们送来水壶和茶罐,便俯下身为周熠沏茶,神情专注,动作标准,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让皇帝目不转睛。   “陛下尝尝看?”她捧起一只茶盏递给他,满眼期待。   “嗯,不错。”周熠接过,嗅了嗅茶香,满意地颔首,“爱妃辛苦了。”   “这是嫔妾应该做的。”容贵人柔柔看他,眸里尽是缱绻情意,“伺候陛下本是妾的本分。”   “你最是懂事。”周熠笑了笑,也没有多说,随手放下茶盏,走到她的榻上舒坦躺平。   “陪朕休息一会儿?”   “您睡吧,妾不累。”容贵人跟着走过去,坐在一侧动作轻柔地为他按摩双腿,看皇帝面色更加舒缓,她眸光流转,忽然挑起一个话题。   “陛下。”   “嗯?”周熠懒懒抬眼。   “嫔妾听说,熙妃娘娘擅画。曾经画过一副春日芍药图,最是栩栩如生。”容贵人组织着语言说道。   周熠就嗯了一声,“她画技确实不俗。”   “能让陛下说不俗,可见熙妃娘娘丹青妙手,画技超凡。”她轻笑着,凑过去继续问,“不知嫔妾能否亲眼观摩熙妃娘娘妙笔?若能向熙妃娘娘请教一番就更好了。”   “嗯?”   听到这里,周熠忽然睁开眼凝视着她。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凝固,容贵人笑容收敛,不知所措地跪在原地,一旁随侍的宫人一齐埋首跪下,屏息凝神。   “陛下?”   周熠起身看着跪了一地的人,皱起眉心下不耐。在后宫时他懒得思考不代表他没脑子,容贵人的心思再直白不过,令他一眼就能看穿。   他没生气,只觉得荒谬。   熙妃是谁?且不论感情深厚,她是正经选秀的官家嫡小姐出身,掌宫权的唯二妃位,二皇子的生母。   而面前这人呢?   说好听点是出云公主,难听点就是外邦异族,化外之民,连大周子民都不是,算个什么东西?在周熠眼里,宫女出身的更衣选侍都比她强,最起码都是正经良家子出身。   谁给她的勇气,拿熙妃跟自己试探?   果真是异族外民,狭隘狂妄又愚蠢。   “陛下……”   见他面色突变,容贵人心下一沉,顿觉不妙,小脸瞬间煞白,眼一眨,长睫挂上几滴泪水,楚楚可怜瑟缩在地。   “嫔妾说错什么了吗?”她怯怯问着,又俯身趴在地上,“陛下恕罪,嫔妾知错,妾不该提熙妃娘娘的,妾知错了……陛下您别生气。”   “陛下,对不起……”   见她模样可怜,回忆起这段时间她的殷勤侍奉,再加上对她样貌确实喜爱,周熠准备出口的训斥又吞了回去。   沉默片刻,最终只冷淡说了一句,“若是真心想学,朕找个画师教你,熙妃事务繁忙,无事别去打扰她。”   “嫔妾知道了。”容贵人跪在地上喏喏应是。“多谢陛下。”   “行了,起来。”   周熠抬抬眼皮,好心情散尽,也懒得跟她多说,“就寝吧。”   “是。”   容贵人连忙从地上起身,面上还带着未缓过劲的苍白,眼里噙了几分泪意,扯着衣袖走到他身边,不安看他。   “怎么了?”   “您别生嫔妾的气……”   “唉……你啊。”   见她这样,周熠心又软了几分,无奈地主动起身将人揽住,两人一起倒在床榻上。   ……   次日清晨,容贵人撑着酸软的身体早早起来,侍奉周熠洗漱穿衣,用过早膳,送对方出门离去,她这才松了口气,收起面上柔弱温婉的笑意,懊恼不已。   “婉心,这次我失策了,没想到皇帝这样冷心冷情的男人,竟对熙妃真有几分情义。”   她拉着身边的婉心,百思不得其解,“熙妃除了貌美,看着没什么强处,入宫也才不过四年……她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皇帝真吃救命之恩这套?”   婉心不敢吭声,低头扶着自家公主回房,容贵人也没指望从她这得到答案,不过随口一说罢了。说完坐在床边想了片刻,幽幽叹气。   “罢了,是我太过得意忘形,被几天好日子迷昏了头,受个教训倒也不亏。”   就是原本定好的计划全部得改了。   她打定主意,扯开被子又沉沉睡下。   第二日请安,众人发现容贵人变了,说不清道不明的那种奇怪感觉,让大家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打量着低头窃窃私语起来。   容贵人在婧月下手的位置,坦然端坐着,对众人的视线恍若不觉,只微笑着同婧月说话,语气谦卑,还隐约有几分小心讨好……   讨好?   众人忽然惊觉,发现不对劲在哪里了。   她怎么回事?怎么忽然讨好起熙妃了?   最近也没听说她们两个发生什么啊?   刚坐下就被热情扒住的婧月也是同样迷惑。一边随口应付着,一边脑内思索。   容贵人这段时间的表现,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表面上她是温柔羞怯惹人怜爱的小白花,实则傲气十足谁都看不上,和后宫众人都保持着温和又疏远的社交距离。   今天怎么忽然转性了?   低头抿了一口茶水,躲过容贵人闪亮期待的目光,婧月心里有点发毛。   作者有话说:   捉虫完毕,谢谢大家!   容贵人:打不过就加入!【计划通?】   明天早上六点继续防疫,大家晚安,我先睡了……_(:з)∠)_ 第50章 亲子   摸不清对方的真实目的, 婧月最终还是拒绝了容贵人过分热情的交流,不咸不淡说了几句就转头和静妃聊天。   静妃围观了全过程,此时当然不会拆她的台, 见婧月搭话立刻接上,两人默契地你一言我一语将容贵人排除在外。   两个妃位聊天, 容贵人当然不敢强行插话, 听了片刻就讪讪低下头, 喝了口茶水掩饰尴尬神色, 装作没听到旁边传来的嗤笑声,和隐约能听到的断续话语。   “上赶着……不嫌丢人……”   她深吸一口气, 稳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干坐到请安结束。   “静姐姐, 走, 等枫儿下课了我们带他看弟弟去。”   恭送皇后离开,婧月率先起身拉住了静妃的手,笑着同她一起往外走。静妃就也笑着同她说,   “好啊, 那你先陪我算账去, 这个月内务府还有一笔……”   两个人低声交流着宫务,边聊边向外走, 说了几句就上了轿辇,一起向着永寿宫的方向行去。   低位妃嫔们起身, 站在原地目送她们离开, 这才动身各自出门,若有若无的目光在容贵人身上一扫, 就笑着三三两两结伴离去。   今天她们又吃了不少瓜, 坤宁宫里憋着不敢多说, 都赶着回去好好交流一番。   回到房里,众人都打听起昭阳宫近期发生的事,对容贵人今日的表现好奇极了。静妃和婧月也是如此,到了永寿宫就立刻命人去查。两人一齐安排,双管齐下,昭阳宫当时在场的宫人不少,皇帝又没下令封口,不多时她们就将事情经过搞清楚了。   二人一时无语。   “这容贵人,她脑子里在想什么?”静妃不明白,感觉十分诧异,“她这是嫌日子过得太舒服了?”   “可能是未雨绸缪?”   婧月托腮说着,尝试着代入对方的角度去思考,“毕竟她不可能长期独宠下去,咱们这位陛下不是个长情的人,后宫也忍不了她太久。所以,这是想趁着独宠的时候,试探一下竞争对手的实力?   好像也有几分道理。反正陛下还对她新鲜着,试探一下撒个娇就过去了,而我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一时半会儿也动不得她,既然出不了什么事,那试试又何妨?”   “但这样做有什么意义?”静妃皱眉。“本来无冤无仇的,何苦招惹你呢。”   “试探我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呗。如今高位妃嫔就你我二人,得宠又惹眼的只有我,若是陛下对我不在意,接下来她就会更加肆无忌惮,将不敢用的争宠手段都使出来。若我在陛下心里有些分量,她就会像今天这样乖乖缩起来,等爬到更高处了再说。”   “这可真是……”   静妃大概没见过这种类型的人,一时间竟然想不出形容词。“她怎么会养成这幅性子?”   “谁知道呢,没必要管她,她被陛下吓了一次,总能乖巧一段时间的。”婧月毫不在意,随手翻开了账本。“陛下也不在意她,等这段新鲜劲过了,我们收拾她的方式多得很。”   “这倒也是。”静妃想了想,点头认同,便也不再理会了。   两人看着账本聊起别的,跳过了这个话题。   但令婧月没想到的是,她不想管,容贵人却又主动送上门来了。   容贵人还是个执着的性子,请安第一次示好失败,因着皇帝的话,她不敢私下到景华宫找人,好不容易挨到三日后的请安,她早早等在坤宁宫的路口,眼巴巴盼着婧月的到来。   婧月的轿辇被她成功拦在了路口。   不顾来往的妃嫔宫人,容贵人面对着坐在高处的婧月深深拜下。   “嫔妾请熙妃娘娘安,嫔妾上次无意冒犯了娘娘,回去后心里一直忐忑难安,不知该如何求得娘娘原谅。今日冒昧在此与您提前相见,想将妾从家乡带来的一些特产奉给您,还请您不要嫌弃,收下嫔妾的一份心意。”   “不必了。”   婧月不知该说她什么好。向她身边宫女捧着的托盘看了一眼,语气平淡,“若你说的是学画之事,那就不用了。”   “!”她怎么当众说这个?   猝不及防听她提起这事,容贵人动作僵硬了一瞬,再次恭顺地低下头,掩饰住一时间的失态。   “本宫听说你向陛下求了向我学画,可惜本宫琐事繁忙,确实没空帮你。再者,本宫的画技只是平平无奇,不值一提。贵人远道而来,不了解我中原画艺,有些误解在所难免,谅你求画心切,本宫就不多说什么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   至于这些宝贝,都是你千里迢迢从家乡带来的,你好好留着吧,平日里也能当个念想。”   说完,婧月朝她笑了笑,抬手命轿辇绕过她直接走了。一句话都不多说,坚决不和她扯上任何关系。   开玩笑,即使没有这一出,即使这位容贵人真是表里如一的清纯小白花,她也必须和对方保持距离才行。   婧月和静妃的友好关系已经在皇后雷区反复蹦迪,若不是静妃背景深厚真的与世无争,而婧月有光环护体让人无处下手,皇后早收拾她们了。   真当皇后这个正宫娘娘是吃素的?   要再来一个异国宠妃结成三人组,让皇后如何自处?到时候怕连太后都要找婧月谈心了。   所以说,这位容贵人赶紧走吧,离她们越远越好。井水不犯河水最好,真要斗起来也不怕,怎样都行,只要别凑上来非要当朋友。   可惜容贵人不明白这个道理。   她站在原地看着婧月远去的背影,气氛十分尴尬。   走过路过的人仿佛都在用眼神嘲笑她。   “公主?”   婉心还捧着装满礼物的托盘,站在她身侧不知所措。   容贵人瞥了她一眼,调整一下面部表情,长长呼出一口气,恢复温柔端庄的姿态,“没事,时间不早了,我们进去吧。”   “是。”婉心将托盘往怀里收了收,小心应下。   坤宁宫里,婧月正坐着品茶,抬头看见容贵人若无其事走进来,向她们行礼后微笑着落座。请安全程仍然笑吟吟地对她捧场讨好,心底对容贵人的评分忍不住调高了几分。   还以为她会放弃甚至直接翻脸来着,没想到竟然这么沉得住气。婧月心想,看来这位的脸皮和情绪管理能力都不错。再加上有这样一副容貌,说不定她能在这后宫里混得更久一点。   但又怎样,只要敢对自己动手,婧月就有办法收拾她。没什么可担心的。   容贵人追着熙妃讨好的事,坐在上首的皇后当然也看在眼里,一开始还警惕了一阵,但见婧月态度不冷不热,她也就不当回事了,只当热闹看。   周熠听说之后也只是一笑了之,懒得探究容贵人具体什么想法,对她仍是日日召幸,又新鲜了一个月,热乎劲头才消退下去,开始翻其他人的牌子。   众人见了都松了口气,活跃起来纷纷争宠,力求将容贵人挤出去。独宠实在太得罪人,如今谁都对她没有好感,若皇帝要继续独宠着容贵人,大家都想去求太后做主了。   婧月仍旧保持着无所谓的态度,八风不动,坐看后宫的争宠浪潮。皇帝过来她就接待一下,皇帝不来她就帮静妃算账,吃吃睡睡看话本撸娃,一旦适应了这个节奏,她就不想看见皇帝那张脸了。   现在要啥有啥,谁乐意再伺候一个大爷呢?   对吧。   快乐日子过得飞快,咸鱼状态下更记不住时间,直到某次请安,习惯性打开检测仪一扫描,发现皇后怀孕,她这才惊觉很长时间没和皇帝见过面了。   缠绵意都过期了?!   怎会如此?   坐在座位上的婧月懵然眨眼,在心底默默一算,这才发现快一个月没见过皇帝的面了。   噫。   在心底反省着自己过于不上心的态度,同时仔细查看皇后的孕期检测报告。   孕期:八天   胎儿性别判定:女。   婧月:……?   啊这,这是皇后的第三个女儿了吧。   看着她都不忍心了。   细看下去,检测结果显示皇后身体状态异常虚弱,胎儿状态也非常不好,比柔常在那一胎更加艰难,柔常在好歹撑到了七个月早产。而皇后这胎,看样子可能连七个月都养不到。   也不奇怪,皇后身体本就没有养好,这次能怀上大概全靠药物作用,这样强行孕育对母体伤害也很大,撑到后期,身体怕是真的熬坏了。   婧月叹了口气,算算时间,选择读档。   她不能让皇后这胎怀下去。不管生不生,对她都没有好处。   若皇后再生下一个虚弱的公主,恐怕心态会真崩溃,再因此将身体彻底熬坏了,绝了孕育的希望,婧月不敢想象她会生出什么想法来。   而且,若皇后真的不能生,定然会从妃嫔的皇子里抱养一个充做嫡子,到时候婧月处境只能更加艰难。   若是皇后生不下来,一尸两命,那问题就更大了,凭周熠现在的年纪,他一定会再立继后的。   谁知道继后是谁呢?   婧月目前对皇后观感不错,对现在后宫格局也算满意,她不打算让此类事情发生。   读档成功!   回到月初,算算时间,正好是皇后怀孕的前一天。婧月在房里咸鱼到半下午,让乳母抱上小豆豆,就带着他去干清宫找皇帝了。   听说她来了,周熠十分惊讶,连忙命苏林恩接她进来。   “月儿难得来这,今日怎会想来看朕了?”看着婧月进来,周熠靠在椅背上笑着问她,转头看见乳母跟了进来,他更加惊奇。   “呦,朕的豆豆也来啦?”   “臣妾给陛下请安。”婧月朝他盈盈福身,闻言叹了口气,站在原地幽幽看他,“没办法,臣妾怕再不来,豆豆就不记得他的父皇了。”   “这?”周熠一僵,偏头和乳母怀里好奇望来的豆豆对视一眼,他抬手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有那么久吗?朕明明记得上次……上次才陪豆豆玩来着。”   他思考着,声音越来越低,显然他也想不起上次去景华宫是什么时候了。   好像快半个多月了?   有这么久吗?   “是吗?”婧月懒得拆穿他,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毕竟小孩子忘性大,臣妾想着多带他看看陛下,这两日豆豆总是哭闹找父皇……陛下您不会怪臣妾打扰您处理政务了吧?”   “当然不会。”周熠立刻起身,从乳母手里接过胖儿子,另一只手牵住婧月,拉她进了内室,在榻上一起坐下,“政务什么时候处理都行,陪你们母子坐一会儿的时间当然有的。”   “不耽误您的正事就好。”婧月柔声说道。   皇帝将胖墩墩的儿子随手放在榻上,任由豆豆在榻上好奇地到处爬,揽住婧月的腰身同她说着话,时不时把爬远了的豆豆捞回来,心情愉悦地享受着温馨的亲子时光。   在干清宫里又坐了一会儿,待到苏林恩进来禀告有朝臣觐见,婧月就抱起豆豆起身告退了。   临走前,周熠还拉着她依依不舍,承诺今晚一定去继续陪她和豆豆。婧月笑着应了,模样十分期待,说会准备好他爱吃的菜等他来。   出门后,她将豆豆往乳母怀里一塞,活动活动肩膀准备回宫睡觉。   豆豆趴在乳母怀里看着她,模样十分委屈。   “看什么?”   婧月见了,就抬手揉揉他的脸蛋。“小豆豆,你对你的体重真是一无所知。”   “咿!”豆豆不高兴的扁嘴。   “别哼唧,撒娇也没用,你再胖下去,母妃就真抱不动你了。”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皇后   当天晚上, 周熠果然到婧月这里睡了一晚,第二日他宿在了坤宁宫里,接下来的日子就连连翻牌, 雨露均沾,继续经营着百花齐放的后宫生活。婧月不管, 只要这次皇后不怀孕就行, 其他都不关她事, 安逸享受自己的咸鱼时光。   但还有一个现实问题摆在她眼前, 需要她慎重考虑:柔选侍有孕后,宫里至今已经一年多无人怀孕, 她必须将这件事安排起来, 是时候再给后宫增加孕妇了。   但要如何增加呢?   假孕粉就算了, 目前没人得罪她到这种地步, 不至于用这种手段。   那就再送个女儿?婧月寻思着,脑内逐渐浮现出一个人选——自家宫里的陈常在。   给她送一个?   陈常在入宫一年多,为人性情都看个七七八八, 确实是个温和安静的女孩儿, 软绵绵的不争不抢, 躲在房里安分度日。她对婧月有意亲近,三天两头跑过来说说话, 送些亲手做的绣活,让婧月感觉不错。   打开笔记本再翻翻, 陈常在恩宠不多, 每月最多轮上一次,有时候两三个月都见不到皇帝一面, 若不是有婧月照拂, 在宫里的日子可不好过。背后的陈氏家族受到楚氏牵连, 如今也是逐渐落魄。这样看来,给她一个女儿是最好的,生了儿子也很难保住。   打定主意,婧月算着时间,等这次缠绵意的药效过去,又等来一个皇帝到她这用晚膳的日子,将陈常在提前喊来说话,送了她几盒香粉,趁机让她闻了生女儿的明珠粉。晚上皇帝看完豆豆之后,就以身体不适为由,将他推到了陈常在那里。   周熠以为她要抬举自己宫里的人,但陈常在温柔静默,他也不反感,乐意给婧月这个面子。当即答应下来,嘱咐她好好休息,抬脚自己去了偏殿。   陈常在见皇帝到来自然是又惊又喜,对婧月感激不尽,一晚上小心侍奉不提。   接下来的侍寝时间都是容贵人的。直到三天后,婧月找到机会,再将缠绵意给补上。   她松了口气。   这正是她将陈常在受孕机会放在这段的原因,她为了截掉皇后的胎,不久前才去干清宫邀宠一次,为她的人设着想,近期不能再主动邀宠了。   不能主动邀宠,就避免不了缠绵意无法及时补上的问题。晚一天就存在一天的风险。若有人再次一击就中成功怀上,她说不定还得费劲读档。   因此她就挑了容贵人接连侍寝的日子,相比其他人,容贵人是最没威胁的,生几个儿子都没关系,一半的属国血统足以断绝他们的一切前途,真怀上了也不足为虑。   几日后,坤宁宫请安时,婧月打开检测仪一扫描,陈常在的检测结果显示出来,胎儿性别鉴定为女,看看健康良好的孕期检测结果,她满意地点点头,继续扫描下去。   不想容贵人也真怀上了。   胎儿性别判定:男   婧月:!?   这是什么体质啊,真说怀就怀?   行吧,反正她怀孕也是件好事。   婧月心想,容贵人生的皇子没威胁,而且她入宫不久,还处于新宠时间段,虽然过了独宠的新鲜期,但也是目前最受宠的,正是和皇帝卿卿我我培养感受的好时候。这时她忽然怀孕,将近一年时间不能侍寝。等坐完月子出来,再想和皇帝重温旧梦就没那么容易了。   那时皇帝肯定有新的心头好,再想恢复盛宠哪能那么容易?   婧月想着,就将检测报告关闭,笑着和皇后静妃聊起天来。   月末天气转凉,又一次入秋。   秋雨绵绵,一场雨后宫里不少人都受寒生病,婧月以此为由,让太医们去各宫诊平安脉,顺利爆出了陈常在和容贵人的孕事。   又是一次两孕妇,皇帝大喜,对婧月连连夸奖,送来不少赏赐。婧月不理解别人受孕给自己送赏是什么操作,反正她愉快收下了。   另一边,皇后心情就不太好了。   得知容贵人和陈常在怀孕,她端着温婉笑容命静容代她去看望孕妇,再按照惯例送了赏赐,看着静容离去,她面上的笑容就淡了下来,右手不自觉地摸上了小腹,眉眼低垂。   “静姿,你说我喝得那些药真有用么?”她喃喃问着身边的宫女。   “当然是有用的。”   静姿走过来,知她心里难过,柔声安慰,“可能药效没那么快,您别着急,反正您还年轻,日子长着呢。”   “年轻?本宫可不年轻了。”   皇后焦躁,起身在房里转了一圈,心绪仍然平静不下来,“我比静妃还大一岁,再过几年,她的大皇子都能议亲了,我还年轻么?”   她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哽咽,“她们怎么就这么好运呢,一生就是儿子。为什么偏偏我就不能呢?”   “娘娘……”   静姿俯身拉住她的手,试着劝道,“也许只是您身体还没养好,上次太医不是也这么说吗?再调养一阵就好了,您再等一等,缘分很快来了?”   “缘分,都是缘分。她们一个接一个的怀,一个接一个的生,就偏生我没有生儿子的缘分。”皇后长长呼了口气,似乎要将满腔郁气一起吐出去,“本宫连宫权都分出去了,竟还换不来一个儿子么?”   “娘娘……”静姿跪在她身边,陪她一起伤心。   皇后受了刺激,第二日就命太医给自己加大药量,几种汤药一起熬着,每次婧月来坤宁宫,都能闻见空气中弥漫的苦涩药味。   大家都说,皇后是想要儿子想疯了。她无心打理宫务,不管先天体弱的女儿,天天喝药养身,就想生儿子。   但她身体破败成这样,婧月当然不可能让她再怀,无论她喝多少汤药都是无用功。   随着时间推移,看着容贵人和陈常在的肚子一日日大起来,而自己据说百试百灵的助孕方子喝了大半年都不见效果,皇后逐渐阴郁下来,温婉端庄的姿态也端不住了。   这种情绪在一次慈宁宫请安时达到了巅峰。   婧月和太后关系亲近,生了孩子后,由于豆豆祥瑞的出生,太后对她态度更好,对豆豆更是疼爱青睐,每天都惦记着,让婧月时常把孩子抱来看看。   婧月当然乐意孩子和太后亲近,隔三差五就带豆豆来慈宁宫坐坐,实在忙了没时间或者懒得动,也让翠屏和乳母把孩子带去,送到慈宁宫让太后玩一会儿。   因此,豆豆对慈宁宫很熟悉,对太后更是亲昵。这天一早,婧月带他来慈宁宫,看着走进熟悉的宫门,豆豆立刻期待起来,看见太后就伸着手往前扑,太后也眉开眼笑招呼他。乳母连忙将人递到翠风手里,翠风把孩子小心放到太后身边,小胖墩立刻贴上去,扒住太后的衣袖不撒手。   “祖母……”   “哎!祖母在呢。”   太后笑眯眯低头看他,摸摸幼崽软嘟嘟的脸蛋,“哀家的小乖乖,再叫一声。”   “祖母!”他乖乖又叫了一声。   “哎呀!好孩子。”   太后惊喜地把他薅起来,脸颊贴贴,“豆豆真聪明,说话越来越清楚啦,祖母抱抱!”   “抱!”   豆豆就开心笑着,主动凑了上去。   捞起小家伙一用力,太后哎呦了一声。不动声色将孩子放在自己膝上,再抬手试着掂了掂。   婧月坐在旁边看着,不禁失笑,对着太后劝了一句,“豆豆最近又吃胖了,臣妾都抱不动他,您快将他放下来吧,别累着手。”   “不!”听婧月说他胖,小胖子不高兴了,趴在太后怀里扭头说道,“坏!娘、坏!”   “听见没。”   太后搂着孩子就笑了起来,“豆豆都不乐意了。咱们豆豆胖吗?明明一点都不胖。”   “是不是?这叫做健康!”   太后软声说着,一边说一边轻轻捏捏他的小手,豆豆手上软嘟嘟的小肉窝手感极佳,她忍不住再捏捏,又抱起来亲了一口,惹得怀里孩子冲她笑眯了眼。   “哀家的心肝宝贝!”   豆豆实在是很可爱的孩子,从小就很爱和人亲近,只要吃饱了就不哭不闹,不拒绝任何亲亲抱抱,rua起来非常治愈。   太后沉迷其中,快乐享受撸娃的乐趣。   皇后就在这个时候来的,一进门她就听见了人类幼崽的开心笑声,让她脚步为之一滞,走进来后,见到坐在太后怀里被搂着不撒手的小家伙,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皇后来了?快坐。”   太后注意到了,连忙招呼她坐下,翠风将豆豆从太后怀里抱起,放在软榻的另一侧。   “多谢母后。”   皇后笑着谢恩,走到旁边坐了,还不忘示意向她行礼的婧月也坐下,紧接着目光又落到了榻上的豆豆身上。   “许久不见二皇子,这孩子长得可真快啊。”她感叹道。   “可不是,小孩子长得都快,哀家都快抱不动他了。”太后也一直看着不安分乱动的豆豆,眼里满是笑意。想了想,她由此想到了比豆豆略大的华宁,便随口问道,“华宁近日怎样了,前段时间听说她又病了?”   说起华宁,皇后神色一滞,垂下眼回道,“多谢母后关心,华宁现在已经没事了。前几日入秋,那孩子春秋交季时都要病一场……”   “你说什么胡话!”   太后闻言不悦,当场截断了皇后的话,出言斥道,“哪有春秋交季就该生病的道理?分明是你这做母亲的不上心!但凡你对华宁多用几分心思,也不至于在这里说出这种话来。”   “儿臣知错。”   太后发怒,全场瞬间一片寂静,皇后起身,站在太后面前垂首听训,被说得面红耳赤不知所措。婧月躲在一边站着,低下头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只当自己是个没有灵魂的柱子。   翠风则将豆豆抱起来轻柔拍哄着,捂了他的耳朵,以免太后的怒火惊着了他。   但这孩子还是被吓到了,趴在翠风怀里扭扭身子,哼唧一声,带上了几分哭腔。   “母、母……娘!”   婧月和太后一齐望过来,太后压住怒意,将豆豆接到怀里掂了掂,摸着孩子的后背反复安慰,边拍边抚。再看看站在面前的皇后,她的语气缓和下来,“皇后啊,哀家知道你身子不好,主持宫务不容易,也知道你的心结。但华宁是我大周的嫡公主,也是你的亲生骨肉,你要多上点心。”   “是,儿臣知道了。”皇后低声应了。   “你知道就好。”太后叹了口气,当着婧月的面也不好再说什么,向她摆摆手,“哀家不多留你了,你先回去吧。”   “是,儿臣告退。”   皇后尴尬地退了出去,出门前,她看见太后又笑着举起了怀里的豆豆,软语哄着,只瞥了一眼,她就转身离去。   婧月似有所觉,转头看了看皇后的背影,心里暗自叹气。她总感觉皇后最近情绪不对,希望皇后能自己走出来吧。   然而皇后走不出来。   从慈宁宫回去的路上,皇后没有坐轿辇,让宫人们都远远跟在后边,她只扶着静容的手往回走。   慢慢走着,一路上双目放空漫无目的看着两侧的绿植花树,走着看着,她的眼睛就模糊起来,轻轻一眨,带出了几分水意,“静容,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对华宁不好。”   “奴婢不敢!”   静容顿时全身僵住,扑通一声原地跪下。   “起来。”皇后垂眸,伸手扯了扯她,“我没说你,就随口一问。你如实说便是。”   “是……”静容为难地起身看她一眼,脑内反复斟酌着用词,“奴婢、奴婢觉得您……”   “行了,不用说了。”   皇后一看就知道她的意思,只是静容不敢直接说出口罢了,她凄然重新搭上对方的手,叹息一声,“是了,我确实对华宁不够好。我是一个不合格的母亲。”   静容担忧看她,欲言又止。   她没管静容的想法,安安静静往前走着,绕过一片花树,前面就到了坤宁宫。   皇后在门口停住了脚步,看了眼旁边公主居住的隔间,犹豫着不敢进去,迟疑半晌,她最终还是转身进了主殿。   静容一直陪着她没说话,扶她进了房间,又转身关上了房门,给皇后递了杯温水。   “娘娘,您喝口水吧?”   皇后坐着怔怔出神,看着她手里的茶杯,忽然落泪。   “我也想对她好一点,我也想多亲近她几分。那是我挣命生下的孩子,哪怕是个女孩,我又怎能真的不关心呢。”   她哽咽着,“只要她健康就好,我一定会好好将她养大,但是她……   我真的怕了,静容。”   “她那么瘦小,呼吸那么弱……和白白胖胖的二皇子一点都不像。我看她躺在那里,就好像看到了曾经的华仪。”   皇后的声音在发抖,“我当年那样疼爱她,彻夜不眠的守着她,有用吗?她有好起来吗?我已经失去一个了,他们非要再让我剜一次心吗!”   “静容,我不想再伤心一次了,”   静容跪在一旁,闻言亦是红了眼眶。   沉默片刻,皇后抽出帕子按按眼角,“如今宫里谁还能想起我的华仪呢。”   “他们都站着说话不腰疼。”   “娘娘!”听出她的语气不对,静容唤了她一声。   皇后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想不起我的华仪,他们更看不到我的华宁。她若对华宁真的关心,怎能等华宁病好了才想起来问一问。也是……有大福气在身的祥瑞皇子在,谁还能记得病弱不堪的公主。”   她幽幽说着,“静容,我真的嫉妒。若二皇子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该多好。”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再变   在慈宁宫里受了一番刺激, 皇后对儿子的执念更深,但她也想通了,不再一门心思要自己生儿子, 调养身体之余,还分出注意力在陈常在身上。   若真的怀不上儿子, 抱养一个也好, 她这么想。   她对陈常在的肚子抱有很大期望, 没办法, 如今宫里最好抱养的便是陈常在的孩子了。   她期盼陈常在能给自己生个儿子。   静妃的大皇子年纪大了,婧月的二皇子最好, 可惜很难抢走, 她虽嫉妒, 但没做好和婧月撕破脸的准备。柔常在的三皇子太过病弱, 容贵人出身外族生儿子也没用,只有陈常在位份低,出身不高, 生下皇子最为适合。   因这种想法, 坤宁宫送出的赏赐变得更加频繁, 不时到景华宫和婧月一起看望陈常在。心思几乎写在脸上,大家都知道她看上了陈常在的肚子。   陈常在被她热切的态度吓到, 摸着肚子逐渐忧愁起来,看着不断送来的赏赐补品郁郁寡欢, 皇后赏下的东西她都不敢用, 生怕皇后有什么去母留子的心思,她更加积极地往主殿跑, 在皇后的压力下更信任婧月了。   和天天盯着自己肚子的皇后相比, 自然是已经生养了二皇子的熙妃更值得信任。   婧月没想到皇后一顿操作竟还有这好处, 温柔安慰着陈常在放宽心,不管孩子将来如何,平安生产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   再说,谁说她这胎就一定是皇子了?她看着就很像公主嘛。   “公主好,是公主最好。”   听婧月这番话,陈常在果然高兴,摸着肚子念念有词,祈祷肚子里的小家伙一定要是女孩子。   婧月不禁笑起来。   看看皇后把人逼成什么样了。   她对两个孕妇时常关注,给陈常在送补品的同时,也不忘给容贵人安排一份,不时将负责诊脉的太医叫来问问,尽职尽责处处关心让人挑不出错来。   深秋时节天气转冷,两个孕妇肚子更大,考虑到她们出行不便,婧月向皇后提议,给两人安排了轿辇代步。   皇后答应下来,陈常在得知后对婧月好感更深。皇帝和太后都夸她宫务协理得到位。   “母妃!雪!”   这一天,清早起来婧月发现外面落了一层薄雪,闲来无事,她便穿了一件棉衣,将豆豆裹成一颗毛球,带他在院子里看雪。   刚会走路的豆豆在雪地里跌跌撞撞走出两步,仰头看着空中飘落的细碎雪花,没高兴几分钟就被翠屏一把抱回了廊下。   “我的殿下诶,雪地这么滑,您可别摔着了。”她蹲下身对着撅嘴不高兴的豆豆哄了哄,把人圈在怀里抱着让他看雪。“奴婢带您在这里看雪好不好?”   “不!出去看!出去看嘛……”豆豆当然不乐意,在翠屏怀里扭了两下,伸手指着外面就想出去。   僵持片刻,翠屏被闹得无法,最终还是选择妥协,摸摸孩子的衣服帽子,再把人仔细裹紧,抱着豆豆走下台阶,站在了雪地里。   “好好好,我们出来看。”   “雪!”   “对,这就是雪。”   婧月在旁边笑看着,对此没什么担心的。孩子裹得这么厚实,在雪地里走两步不算啥,摔一跤估计也感觉不到痛。   豆豆在翠屏怀里扑腾着,闹着要下来,翠屏将他小心放在地上,院子里很快响起了开心的笑声。   当天下午,哄睡了闹腾半天的豆豆,好不容易坐下来清静一会儿,婧月就收到了永寿宫传来的消息:大皇子昨夜又病了,今日还发起烧,静妃得知后立刻命人请了太医,但折腾到现在都不见起色,无奈之下静妃这才将消息传出来,让谷翠将她那边的宫务送给婧月帮忙打理。   “昨夜确实是降温了,枫儿的宫人怎么不注意些?”婧月闻言也忧虑起来。“怎么受凉的?”   “宫人们说殿下昨晚入睡时看见下雪,便起了兴致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时间不长,穿得也厚,宫人们也就没有多劝,谁知道就……”谷翠低声说着。   “胡闹!他自己什么身体不清楚吗?大半夜的看什么雪!身边伺候的人也都该换了,真穿得厚怎么会病了?”婧月气得不行。   谷翠垂首听着,没吭声。   “唉……这孩子。”婧月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每次降温大皇子都要病一场,年年都逃不过总要病那么几次。今年入秋静妃就格外注意,总算让他成功度了过去,入冬时也好好的没有生病,大家都松了口气。没想到,夜里的一场雪还是让他病了。   “大殿下每年都要来这么几次,可真是受罪。” 青雪在旁边听着也连连叹气。   “行,本宫知道了,静姐姐安心照顾枫儿吧,宫务不必挂心,我会处理好的。”   “多谢熙妃娘娘。”谷翠闻言松了口气,连连道谢。   “跟我客气啥,快回去吧。唉,让静姐姐也别太累着自己,等我将手头的事忙完就和她一起陪枫儿。”   “谢熙妃娘娘,奴婢告退。”   谷翠冲她感激地笑了笑,行了一礼快步退了出去,急急忙忙回了永寿宫,静妃还在大皇子那边守着没回来,谷翠带了点吃的就又急忙去了重华宫。   大皇子如今住在重华宫中,宫里规定皇子年满六岁就要搬到重华宫居住并统一接受教育。   大皇子前年就满六岁了,但因身体病弱,静妃不放心,又强留了他一年时间,去年才让他移到重华宫去住。   大皇子病着,静妃就日日往重华宫跑,婧月也时不时去看望,劝着静妃去休息片刻,自己在床边代为照顾。病了将近一个月,等到大皇子身体养好,静妃放下心来重新接手宫务时,又快到年节了。   今年的除夕夜宴有婧月和静妃两人一起筹办,工作倒是轻松很多。   景华宫,一个午后。   婧月和静妃坐在房里看账本,顺便商量年节的各项事宜,说上几句就抬头往门外看一眼。房门敞开着,大皇子带豆豆在门口玩耍,笑声和说话声不断响起,扰得两位母亲无心工作。   努力半晌,婧月还是放下了手中的账册,专心盯着门外看,豆豆正仰头看着大哥手里摇头摆尾的小木马,眼睛亮亮的,忍不住扑在大皇子腰上,伸手想抓。   “哥哥,哥哥给我看看!”   “好好好,给你看给你看。”   大皇子笑着把人扶稳,蹲下身将木马递给了他。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豆豆都这么大了。”不知何时,静妃也放下了手中的笔,同她一起含笑向外看着,口中轻声感叹。   “是啊,不知不觉的,我入宫都七年了。”婧月摸摸脸颊,“翻过年又会有新人进来,一代新人换旧人啦。”   “老气横秋的。”   静妃被她这幅模样逗笑了,伸手点点她,“宫里就你最没资格说这话,这么多年来,哪个人能把你换掉?”   “哼,那又说不准。”婧月皱皱鼻子,怏怏不乐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过完年,陈常在和容贵人一个月头一个月尾的先后发动了,顺利生下了五公主和四皇子。   得了健康的一儿一女,周熠心情很好,看过新鲜出炉的两个小家伙,他又一次夸奖了婧月代管宫务看顾孕妇的功劳,说完之后想起她上次关于妃嫔晋封的提议,决定批量晋封一次。   趁着心情好,他说干就干,专门去了一趟坤宁宫和皇后商量此事。   “宫里有不少人多年未晋封,今年秋季又到选秀了。朕准备赶在选秀前,把宫里的老人们晋封一次,位份都往上提一提。”周熠说道。   “这是好事啊,臣妾代各位妹妹感谢陛下隆恩。”   皇后听了,就笑起来,“臣妾近日也在想这事,倒是和陛下想到一块去了。”   “那敢情好。”周熠闻言欣然,“那你近日就拟个名册出来吧,拟好了我们再一起商量。”   “臣妾这就准备,陛下放心。”   皇后应了,很快就将拟好的晋封名册交到皇帝手里。周熠接过来一看,目光在名单上一扫而过,便皱起眉头。   “陛下,哪里不合适吗?”见他这幅表情,皇后有些不解,出言问道。   “别的都合适,但是……”周熠抬头看她,抖了抖手里这份名册,“名单上为何没有熙妃?”   熙妃?   皇后一哽。熙妃的晋封速度还不够快吗,这次还要晋封?   她迟疑一下,出言解释,“臣妾想着,熙妃晋妃位不久,再晋四妃会不会太快了些,因此就没加上她。”   “也挺久了,熙妃的妃位还是生二皇子的时候晋的,如今豆豆都能满地跑了。再说,这几年她协理宫务有功,四妃之位担得起。”周熠仍然坚持。   “陛下说得是,是臣妾考虑不周。”皇后犹豫一瞬,见他态度坚定便无奈点头。   “无妨,朕加上便是。”皇帝说着抽出笔,沾了墨水,提笔在名册最上方加了一行小字。   皇后坐在他身旁,偏头看着他写。   “……淑妃?”她忍不住念了出来。   “嗯。”周熠停笔,口中重复,“淑妃。”   “不过,沈淑妃听起来不太顺口,就保留封号吧,熙淑妃比较好听。”他满意地放下笔。   皇后默然无语。淑妃就淑妃,沈淑妃不顺口,熙淑妃能好听多少?   但皇帝说好听,她也只能说是,心里的危机感越来越强。   淑妃本就是仅次于贵妃,宫里又素来有加封号高半级的规矩,保留封号的淑妃,地位和贵妃差不了多少了。   婧月入宫才几年?   最关键的,皇后第一次见皇帝对一个女人这样上心。   这让她真正对婧月起了忌惮之心。   还是那句话,短期的盛宠独宠不算什么,能让皇帝多年如一日的放在心上才是最可怕的本事。更可怕的是,这样的宠妃还养了一个大福气的儿子。   皇后按耐下心中翻涌的思绪,仍然眉目温婉地陪皇帝说话。直到将周熠送走,看着他远去,她的神色才冷淡下来,一声不吭回了内室,一个人在床边静静坐着。   “娘娘?”   静容和静姿在外间等了良久,见房里始终没动静,不由有些担心,静容探头朝里看了看,轻轻唤了她一声。   皇后闻声抬头扫了她一眼,“你进来。”   “是。”   静容就小心地走进,替她挑亮烛火,站在她身侧静静侍立。   “你说,人为何有这么大的本事呢,能让皇帝数年不变的对她上心。”皇后忽然问道。   诶?   静容困惑地眨眨眼,猜测道:“您说的是熙妃?”   “很快就不是了。”皇后淡淡说道,“马上她就是熙淑妃了。”   “熙淑妃?”静容一惊,这才明白皇后为什么心情不好,但她思索半晌,找不出能够安慰她的话来。   但皇后也不需要安慰了,她现在十分冷静。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看着静容说,“陛下今日觉得她当得起淑妃,明日就觉得她配得上贵妃,那后天呢?长此以往,宫里哪还有本宫的位置?”   静容嘴唇动了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唉。”皇后垂下眼,盯着自己的小腹,“她是有大福气的。可惜我这肚子不争气,陈氏也是。想要个儿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婧月很快就发现了皇后对自己态度的转变。联想到近日流传极广的晋封传言,还有内务府的动向,她心中有了些猜想。   大封六宫牵扯到方方面面,光是打造金册,赶制高位妃嫔的礼服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事。因此晋封名册定下之后,皇帝和皇后暂时没公布出去。   但看皇后这态度,自己晋四妃是肯定没问题的,不知道皇帝给自己定了哪个?婧月摸摸下巴,暗中想象。她最近过得憋屈,只能想想开心的事给自己换心情了。   皇后到底是皇后,身为正宫,在后宫这一亩三分地上天然占据绝对优势,一旦她起了心思想要收拾谁,手段那是多种多样,能让人有苦说不出,婧月最近被她恶心的够呛。   穿越以来,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婧月垂眸看着手中的侍寝记录,忽然有了一个思路,决定不忍了。   想要孩子是吗?   那就给你一个!   选择读档。   回到一个月之前,容贵人和陈常在刚生产完的时候,婧月看着皇后的侍寝时间,掐准日子撤去缠绵意,或许是皇后一直吃着助孕药,她反复读档几次之后就顺利查到了皇后的孕期检测报告。   孕期:七天   胎儿性别判定:男   婧月冷眼看着上首一无所觉的皇后,低头抿了口茶水。   这次怀的还真是个男孩儿,就看皇后有没有本事把她心心念念的儿子生下来了。   机会给你了,以后再如何,可就怪不得我。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生辰   皇后的孕期检测结果里一条条高亮的警告提示闪烁着, 看起来比上次怀女胎时强一些,但总体情况还是很不妙。   这样的身体还非要助孕求子,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但既然皇后这么乐意, 婧月就只能成全她,由衷希望她能把孩子生下来, 别辜负了自己反复读档的一片心意。   拨拨手中碗盖, 拂去茶汤表面的叶片, 婧月笑着参与到闲聊话题中去, 对皇后暗藏机锋的话语听而不闻,心平气和。   对于一个能看到结局的人, 还有什么气呢?   闲聊不久, 皇后又点出了婧月打理宫务的一处疏漏, 说完后她笑着安慰:“熙妃这些时日太忙碌了, 本宫能理解,你带着二皇子,还要帮本宫协理宫务, 分身乏术疏漏在所难免。”   “多谢娘娘, 臣妾年幼经验浅薄, 以后定会多加注意。”婧月放下茶盏,抽出帕子点了点唇角, 向皇后露出了毫无阴霾的笑容。   “嗯,注意改正便是。”皇后顿了顿, 感觉她的反应有些奇怪, 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婧月又回了她一个笑容。   皇后别开视线,换了话题。   请安结束, 不顾身后若有若无扫过来的视线, 静妃拉着婧月往外走。这些时日皇后对婧月的有意针对她也看在眼里, 对此十分担忧。每次请安结束都要劝说两句,让婧月忍一忍,千万不能和皇后硬顶。   毕竟她还年轻,孩子又小,和皇后撕破脸了吃亏的只会是她自己。对于这种情况,静妃就劝忍住气,左右皇后抓不到把柄,不能真的把她怎样,熬到孩子长大,一切就过去了。   “谢谢姐姐,我早就想明白了。”婧月冲她一笑,眉眼弯弯,说得十分真诚。“我十分理解皇后娘娘的心情。”   “嗯?”   “真的。”   脚步一顿,静妃转过头上下打量她一眼,也感觉她今天表现怪怪的,困惑地想了想,见四下无人,凑到她跟前低声询问,“你没做什么吧?”   “啥?”婧月愕然看她,“姐姐怎会这样想,我能做什么?”   好像也是。   沉默片刻静妃就松开她,接着往前走,同时继续说道:“你能想开就好,别争一时之气,我们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姐姐放心,我心里有数。”   不久又到了豆豆的三岁生辰。   周熠特意记着时间,给豆豆举办了一场热热闹闹的生辰礼。宴席上,皇后吃了几口就有些犯恶心,她皱皱眉,看着碟里没吃完的菜,放下筷子再没有动。   “皇后娘娘?”婧月一直注意着她,见状直接起身,担心地问道,“娘娘,您脸色不好,可是菜品不合您口味?不如臣妾去给您换些菜吧。”   嗯?   此言一出,全场目光瞬间被吸引过来,周熠也偏头瞥了一眼,见皇后面前的菜果然基本没动,不禁皱皱眉也放下筷子,感觉十分扫兴。   “怎么回事?”   他以为皇后这是在有意摆脸色,扫婧月的脸面,因此十分不悦。他知道皇后近期一直在打压婧月,对她的心思心知肚明,但后宫妻妾不合很正常,女人之间的争斗,只要做得不太过分,他都不会插手。   可眼下这种场合,皇后再使脸色就太不知进退了。   周熠这样想着,皱眉等待皇后的回答。   “没什么。”皇后本就不舒服,见婧月一句话将全场注意力都引了过来,心情更加烦躁,勉强露出一个微笑,随口应付道。“菜色很好,只是本宫今天身体不适,再好的饭菜也吃不下,你们吃吧,不用管我。”   见她没有找事的意思,皇帝的眉头略松了些。   “那怎么能行?”婧月却不肯放过她,闻言神色更加忧虑,“再大的事都没娘娘您的凤体重要,臣妾这就为您叫太医,臣妾竟不知您身体不适,让您抱病坐了许久,真是罪过。”   “这……”皇后有些犹豫。   “传吧。”周熠仔细看了看皇后面色,见她确实状态不好,就拍板替她定下了。   “是。”   宫人匆匆跑出去,不一会儿,太医便飞快到来,搭脉一诊,就面带喜色朝皇帝跪下贺喜了。   “什么?”周熠一怔,反应过来之后,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豁然起身。“皇后有孕了!?”   “回陛下,正是。”太医躬身答道。“恭喜陛下,皇后娘娘已经有孕一个多月了。”   “好啊,真好!”   周熠高兴起来,来回走了两步,笑意盈然,“今天真是个好日子,这宴席办得好!”   “我有孕了?”皇后则有些反应不过来,转头看看太医再次确认道,摸着小腹如坠梦中,直接高兴傻了。   她调养那么久,喝了数不清多少副的汤药,日日盼夜夜盼,却一直没动静,如今她都打定主意想先抱养一个了,结果竟然怀上了?   “恭喜陛下,恭喜皇后娘娘!”   在座的妃嫔们见状,不管内心想法如何,表面上也洋溢起了笑容,一齐起身上面两人贺喜。   “确实是喜事,今日都有赏!”周熠心情极好,趁着高兴,手一挥,命人取来早已拟定的大封六宫旨意,现场宣了让大家一起开心。   众人早知这回事,都对这此期待已久,闻言和身边人对视一眼,一齐紧张忐忑地望着上方,连婧月都有些期待,不知道皇帝最终给她定了哪个位置。   宫人匆匆取来圣旨,现场将其展开,抑扬顿挫念了起来。   底下众人静静跪着,竖起耳朵从中寻找自己的名字。   婧月晋淑妃、容贵人晋容嫔、丽贵人复位丽嫔。   怡美人、宁美人、嘉美人晋贵人。   陈常在、柔常在、齐常在晋才人。   四名选侍晋常在,盈更衣晋选侍。   皇帝非常豪爽,除了实在不受宠的个别人,其余人人有份,可谓皆大欢喜。   众人这次是真心喜悦,高高兴兴谢恩,起身后又相互贺喜,低声说笑着,全场欢声笑语不断。   没得到晋位的静妃站在一旁,对自己被忽略一事早有预料,心态平和,还不忘转身恭喜婧月,为她真心高兴。   她和婧月的关系越发牢固,婧月步步高升对她只有好处。   皇后摸着肚子心情舒畅,面上微笑也真实起来,跟着说了几句贺喜的话,又专门拉着婧月交谈了片刻。肚子里有娃,她心里就踏实下来,可以继续心平气和地同婧月交流了。   “淑妃处事得当,协理宫务这几年,后宫管理的不错。”   看着她们站在一起说话,皇帝思考片刻,向皇后建议道,“皇后近年来身体一直不好,如今又有了身孕,不宜过多劳累,这段时间就继续由淑妃代管宫务吧,等你胎气稳固了再说。”   皇后闻言一怔,想起体弱的华宁,这次身体确实更加不好,她也不敢再冒风险,便柔顺应下了,“臣妾听陛下的。”   “很好。”周熠满意地点点头,看向皇后的目光更加温柔。   略说了一会儿,大家又坐下吃喝,尽兴后快乐散场。周熠扶着皇后先去了一趟坤宁宫,陪皇后坐了一会儿,看着她疲惫睡下,这才起身又向景华宫赶来。   婧月此时正陪着豆豆玩耍。她知道皇帝会来,今日毕竟是孩子的生辰,凭她们母子俩在周熠心中的分量,不至于被皇后腹中不知男女的孩子下脸面。   这也是她在宴席里揭穿皇后有孕一事的底气。   皇后没事找事的劲头真的麻烦,晋封旨意又迟迟不来,再拖下去还不知道皇后能找出什么幺蛾子,找机会早点爆出来算了。   考虑到这一点,婧月就干脆将时间选在豆豆的生辰宴上,皇后爆出孕事后,皇帝心情大好,很有可能对被抢走风头的婧月母子做出补偿,提前将晋封旨意公布下来。   这样以来,婧月四妃之位到手,系统新解锁的奖励成功领取。   皇后也十分开心,重新燃起希望,对婧月的嫉妒心理暂时消弭,大家皆大欢喜。   “从前,有一个小姑娘……”   回到宫卸妆沐浴了一番,换上一件舒适的居家衣物,婧月揽着宝贝儿子坐在榻上,随口给他讲起自家改版的童话故事。   这些故事都是她的童年回忆,详细情节早就想不起来,只有碎片化的印象,如今被她二次加工,结合大周王朝的背景环境,改编成新故事说给豆豆听。   豆豆倒是很爱听,相比翠屏、乳母她们口中乏味单调的故事传闻,婧月经过艺术加工后的故事剧情跌宕起伏、新奇有趣,他自然听得起劲,每天晚上都赖在她的床上不走,撒娇打滚要听睡前故事。   婧月当然不会惯着他。   记得住的故事就那么多,算上西游记封神演义也讲不了太久,一年是三百六十五天,谁知道睡前故事要持续多久呢?   但今天是他的生辰,婧月就揽着他,破例多讲了几个故事。   周熠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豆豆靠在母亲的怀里,喝着放了不少配料去腥的温热牛乳茶,眸子晶亮,听得十分专注。一圈宫人站在旁边,竖着耳朵一起听故事,连他来了都没人发现。   “母妃,为什么小姑娘要一直戴着小红帽呀?”   听完故事后,豆豆开始发问了。“除了冬天,其他时候儿臣没见过女孩戴帽子,二姐姐她就不戴。”   意想不到的问题增加了。婧月哽住。   “因为夏天秋天的日光很晒,豆豆你也感觉白日的太阳很热吧?你二姐姐不需要每天出门,出门也有人打伞,所以不用戴帽子。小红帽她天天都要出门,又没人给她打伞,所以就只能自己戴帽子啦。”她试着解释。   “原来是这样,小红帽真可怜!”豆豆感叹道。   站在门口听了全程的周熠忍不住笑了一声,宫人们一惊,这才回过神来行礼问安。   “起来吧。”   周熠摆摆手,一手一个牵着儿子和婧月,走到榻上一起坐下,又顺手揉揉豆豆的脑袋。“你都多大了,嗯?还缠着母妃听故事,幼不幼稚?”   “儿臣才不幼稚呢!母妃说,这不是普通的小故事,其中都蕴含着人生哲理,需要儿臣认真思考。所以儿臣并不是单纯听故事,是在学习!”豆豆仰头看他,认真为自己辩解。   “好好好,原来是这样。”周熠笑着点头,“那你从方才的故事里悟出什么人生哲理了?”   “这……”豆豆被难住了。   他刚刚一直在思考小红帽为什么要带小红帽的问题,哪有时间去想人生哲理?   “好了,时间不早,豆豆你该去睡觉了。”   看着孩子被问住,呆在原地冥思苦想,心疼孩子的婧月忍不住推推皇帝,帮豆豆解围。   “是,那儿臣告退了。”   豆豆闻言看看父皇,再看看母妃,见皇帝笑而不语,就向他们行了一礼,哒哒哒地跑出去了。   等孩子出去关上门,周熠揽住婧月的腰身,带着她懒洋洋躺在榻上,笑着问她,“怎么这么着急把孩子赶走?”   “怎么?”婧月就趴他怀里,撩起一缕发丝戳戳他,“今日是豆豆的生辰,陛下您不该给孩子他娘一点奖励吗?”   “嗯?”周熠没听过这说法,思考片刻。“方才在生辰宴上不是已经给过了?淑妃娘娘?”   “这怎么能算。”婧月不乐意了。   “行,那你想要什么奖励?”皇帝问她。   婧月笑了起来,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周熠先是一愣,疑惑地眨了眨眼,“你……”   婧月娇娇俏俏地靠过去,“太医说,臣妾的身体已经养好了。”   “!”   周熠眼睛一亮,立刻从榻上起身,顺手将怀里的人也捞了起来,“不早说,这个奖励朕还非给不可了。”   “走,朕今天就给豆豆再添个弟弟!”   他一边说着,一边抱着婧月坐到床边,抬手将床帐放了下来,嗅着怀中人熟悉的幽香,慢慢靠了过去……   外面突然传来了脚步声,让两人动作一顿。   “殿下!殿下,陛下和娘娘已经睡下了……”   “怎么会?父皇母妃睡得这么快吗?”豆豆惊讶的声音从外间响起。   皇帝:“……”   “怎么了?”和婧月对视一眼,周熠无奈地起身,扬声朝外问道。   “父皇,儿臣就是忽然想起来,您还没给儿臣生辰礼呢!”   周熠:“……”   “明天再给,快去睡!”   “好的,谢谢父皇,那儿臣不打扰你们休息了。”   外面的动静逐渐远去。   “噗!”婧月没忍住,埋在被子里笑出了声。   周熠没好气地重新躺平,一把搂住了笑个不停的身边人。   “别笑了,继续!”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三选   第二天一早, 天还没亮,睡得迷迷糊糊的婧月就感觉身边的人起身了。她懒得管,翻个身将脸埋进被子里继续睡。周熠也没有叫醒她的意思, 见她睡得香甜,随手揉揉她的头发就出去, 穿衣洗漱, 吃了早膳摸黑去上朝, 开始自己勤勤恳恳的工作日常。   婧月则舒服睡到天亮, 直到被跑进来的豆豆吵醒,才叹着气掀开被窝起身。   唉。   自从豆豆学会走路, 她就再也不能一觉睡到半中午了。   多么悲伤。   孩子不应该多睡觉吗, 为什么这个小家伙总是精力十足。婧月坐在妆台前由着青霜梳妆, 听着身后满地乱跑的动静在心里想。   她小时候每天都睡得根本叫不起。   “娘娘, 给您用这只朱雀簪好不好?”青橘挑了一只簪子,靠在她旁边来回对比。   婧月从镜子里看了一眼,“换一支吧。”   青霜和青橘正在逐渐接手青雪的工作, 负责贴身伺候婧月的梳妆和日常起居。婧月入宫多年, 青雪和青露也到了出宫的年纪, 青露今年已经二十二岁,青雪小一点, 也二十了。   虽说宫里的宫女年满二十五岁才允许出宫,但实际上并没有卡得这么死, 二十岁以上都说得过去, 尤其是如今的宫务由婧月代管,自然是她说了算。   这世道女人活得艰难, 能早些出去总是好的, 婧月去年就问了青露, 但青露不愿出宫,她的父母已经去世,兄弟各自成家,出去也没有依靠,便自愿留在宫里一辈子陪着婧月。   但是青雪不同,青雪的家人俱全,今年婧月给家里去信,让沈母给她找了一门好亲事,只等今年六月期满,青雪就可以出宫嫁人了。   二十岁正是成婚生子的好时候,结亲男方是京城里知根知底的殷实人家,婧月对此很是满意,希望青雪以后能过得顺遂。   “好了。”   青橘为婧月戴好一只珠花,退后一步认真端详。   “稍等,这里要再高一点……”   青雪站在旁边一直看着,又上前做出最后调整,一边动手一边给青霜青橘说着,进行现场教导,两人围在周围看着,不时认真点头。   收拾完毕,婧月又对着镜子照了照,满意地出言夸奖,“不错,青霜也学得很快。”   “娘娘过奖。”青霜感觉不好意思,“有青雪姐姐手把手教导,奴婢再学不会的话,未免太笨了些。”   众人闻言一笑,婧月领着豆豆出去溜达了一圈,便回来专心打理宫务。   皇后昨日应下所有宫务都由她代管,今日一早就将她那边的对牌和账册都送了过来,婧月看着就发愁,叹着气开始干活。   真想直接怀孕算了。   整理了一遍手上的宫务,她趴在桌上生无可恋地心想。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   豆豆渐渐大了,她也爬上了淑妃的位置,离贵妃就差一步,龙凤胎可以安排起来。因此昨天她给周熠先打了一个预防针,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养好,可以再次受孕了。   这事必须得先给皇帝说。   生完豆豆之后,为了自保用药婧月制造了难以再孕的假象,周熠信了,此后他虽然常来景华宫,但啪的次数不算多。   所以说,为了自己读档怀孕方便,从现在开始,她得把自己的侍寝次数刷起来。   不过也并不是现在就怀,她还要挑选一个合适的受孕时机,再将手上的宫务处理一下,今年还有一场选秀要筹备,不能把所有事都丢给静妃一个人做。   破事太多,怪于心不忍的。   一个月后,皇后的孕期反应格外剧烈,难受到无法起身,每天吃不下也睡不好,闻到什么味道都想吐,被折磨得瘦脱了形,太医院所有人想尽办法也不能让她好受一点。   因此皇帝十分忧心,连着罚了太医院几次,在后宫翻牌的次数也大幅减少。婧月不管他,专心缩在房里处理宫务养豆豆。   直到孕满三个月,皇后的反应才减轻一些,虽然还是下不了床,但总算能吃下东西了,太医们松了口气,忙不迭给她安排上各种安胎方子,再搭配食膳进补,之前婧月献上的那份膳食方子也再次利用上,被太医拿来稍加修改就继续用。补品药物如流水般端进坤宁宫,看得后宫众人咋舌不已。   才三个月就这幅模样,也不知皇后这胎能撑多久?   众人想着,心思各异。   婧月也没想到皇后这胎严重到这地步,一时间更不敢怀孕了,稳住心神继续观望。可不能她前脚怀上,后脚皇后就流产。   读档浪费时间是小事,浪费的龙凤呈祥可找不回来,她不想花钱买第二颗。   然而皇后靠着海量的补药安胎药硬生生挺住了。一直等到八月份,选秀正式开始,孩子仍然待在她的肚子里,颤颤巍巍地苟了下来。   婧月那份安胎的膳食方子居功至伟。   不错,这胎已经撑住了五个月,再坚持两个月就有生下来的希望了。婧月在心里替皇后算了算。   她正在选秀现场走神溜号。   选秀实在是一件非常无聊的事。   今年选秀皇帝更加不重视,最近政务繁忙,他只在开场过来待了一会儿,看了两列就起身离场。太后和皇后也只待了半天,替宗室们选了人就再不过来了,将现场全权交给婧月负责。   婧月对此压力很大。   还好静妃陪着她,沉稳可靠帮忙认真选,随时给她恰当建议。   婧月就十分感动。   “姐姐,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她握紧了静妃的手,对着她长吁短叹。   “别给我灌迷魂汤,”静妃听多了她的甜言蜜语,对此无动于衷,只瞥她一眼,冷淡地抽回手,“专心点,台下有人等着呢。”   “哦。”   婧月萎靡不振地重新坐好。   还好这次选秀人数比前两次要少,婧月不走心地加快进度,第二天上午就全部过完了。   除了给宗室指定的妻妾人选外,她给皇帝一共选了四位秀女,家世都不高。一名相貌尤其出众,绝对符合皇帝的口味,剩下三名则是符合太后的标准,看起来好生养的那类。   不过婧月比皇后负责一些,这三名秀女相貌也都在水准线以上,称得上秀美宜人,努力一把应该不至于入宫即失宠,一辈子埋没在这宫廷里。   上一批的几个选侍的日子可太惨了,刘白两人拼命一把,凭着一支舞在皇帝面前露了脸,之后也得了几次侍寝的机会,虽仍不得宠,但日子比以前好过了些。冯林两人则一直没有存在感,在宫里活得连宫女都不如。   可怜她们本是官宦人家千娇万宠的千金小姐,就因为太后一句话,被皇后随手一点,就埋没在这宫里过一辈子毫无尊严的凄苦生活。   所以婧月这次尽力找了既符合太后要求,又满足皇帝审美的秀女。希望她们别重复上一批人的结局。   选秀结束,她去了一趟干清宫,将选定留牌的秀女名册资料拿给周熠看。   周熠接过来一翻,“四个?”   “是。”婧月就冲他笑,“陛下嫌臣妾选得少了?”   周熠立刻否定,“朕可没这么说。”   “您虽然没说出来,但分明就是这个意思。”婧月轻哼一声,转身坐在他旁边,抓起他的手晃晃,“放心好了,虽然人少,但您肯定都喜欢的。”   “是吗。”周熠瞥她,对此表示怀疑。   “那是,臣妾把这次秀女中最漂亮的给您留下了。”婧月冲他眨眨眼。   “嚯!”   “真的?”周熠顿时起了兴致,拿起资料认真看。“哪个是最漂亮的?”   婧月:“……”   狗男人,不愧是你。   ……   新人的位份很快定了下来。   因四人家世都不高,位份也偏低,定了两名才人,一名常在,一名选侍。   分别是祝才人、马才人、易常在、郭选侍。   祝才人就是这批秀女最出色的美人,她的外貌气质与宁贵人类似,都是那种文艺气息的雅致才女。但宁贵人过于清高傲气,因此不受狗男人的喜爱。祝才人则文雅清丽,没有孤傲气,搭配绝佳相貌,等于宁贵人和娴贵人的中和版,婧月因此认定她会合皇帝的胃口。   分配居所时,祝才人进了容嫔的昭阳宫,马才人进丽嫔的毓秀宫,易常在分到咸福宫,郭选侍分到长春宫。   忙忙碌碌将宫殿收拾好,宫人调配齐全,就到了新人入宫的日子。   第二天,新人起了一个大早,神情肃穆地早早到了坤宁宫门外等候。   为了养胎,皇后这段时间免了请安,但今日是新妃嫔入宫向正宫磕头敬茶的日子,流程得走,因此皇后打起精神,昨日就给六宫传了话让她们今日来坤宁宫。   妃嫔们对新人充满兴趣,接到皇后懿旨后十分乐意,纷纷提前到了坤宁宫,好奇的目光在四位新人身上来回转。   看了一圈,她们脑内就一个想法:淑妃可真大度,真是全心全意为皇帝考虑啊。   四位新人各个娇美鲜嫩,美得各具风情,众人也是伺候周熠多年的老人,自然都明白皇帝的审美,眼前四人一眼看去,各个符合皇帝胃口。   大家一齐沉默了。   淑妃你怎么回事啊淑妃!   婧月就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中踏进坤宁宫的。听见宫人通传声,在座的妃嫔纷纷起身,一齐向婧月行礼,新人也跟着齐刷刷拜下。   “都起来吧。”   婧月站在原地,先朝四位新人打量一眼,满意地点点头,关切道:“四位妹妹昨日刚进宫,不知休息的可好?吃的住的可有什么不习惯?若有什么需要,你们尽可和本宫说。”   “多谢淑妃娘娘关心。”   四人闻言立刻再向她行礼,祝才人作为新人代表向她回话,“住所一切都好,内务府安排十分妥当,再无需要了。”   “那就好。”婧月也只是随口一问,听了就笑着点头,不再多言,转而和静妃说起话来。   “淑妃娘娘真是辛苦,听说四位妹妹都是娘娘做主选出的,果真相貌是一等一的好,陛下见了不知道多爱呢。”一旁的容嫔酸溜溜地说道。   “你在胡说什么?”   婧月闻言面色瞬间冷了下来,“选秀事宜自然是由太后和皇后娘娘主办,报于陛下钦定的。本宫只是协助,将符合条件的秀女名册报于皇后娘娘罢了,哪有资格替陛下做主?”   容嫔面色一白,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虽然她说的是事实,在太后皇后不管事的情况下,选秀是婧月一手主办的,人也是婧月给挑的,但这毕竟名不正言不顺,不符合规矩,更不能直白说出来。   正室还活着,哪能轮到小妾给丈夫挑妾室呢?   “臣妾失言了。”她讪讪认错。   “你失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婧月冷淡地看她,“本宫记得,容嫔你入宫的时间也不短了,该懂得规矩应该熟记于心才对,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失言?”   容嫔不敢回嘴,只尴尬坐着抿唇垂眸,面色苍白。   “你今日回去将宫规抄写十遍,抄好了拿来给本宫看,希望日后能有所长进。”见她不吭声,婧月也不再多说,随口定下了惩罚。   容嫔憋屈起身,“是,臣妾谢淑妃娘娘教诲。”   “嗯,坐下吧。”婧月低头喝茶。   这次再没人敢说话了,四位新人缩在一边围观全程,对视一眼,噤若寒蝉。   随后,皇后就在静容搀扶下出来,她状态不好,受过新人大礼,认了认人就让大家散了。   新人们当夜开始侍寝,拔得头筹的果然是祝才人。   第二日,祝才人晋美人,赐封号“玉”。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今天更新晚了orz 第55章 嫡子   周熠对玉美人显然满意极了, 第二日送赏时,除了惯例的布料首饰银两,还专门给她送了一座玉石摆件。一块胭脂色的美玉雕刻成莲花模样, 立在碧色的玉盘上,花朵含苞待放, 如在碧水中亭亭玉立。   后宫对此很羡慕, 私下议论纷纷, 说没了芙蕖娴贵人, 又来了一位莲花玉美人,把新来的玉美人和曾经的王氏相比。   也有人说上一位侍寝后被皇帝赐下摆件的是淑妃, 说不准玉美人就是下一位淑妃了。   婧月:……这种传言还会有自己的份, 是她没想到的。   听着越传越离谱的谣言, 她也回忆起自己得的第一份赏赐, 那整套的粉玉髓小猪摆件。   小粉猪确实可爱,但婧月不好意思,谢恩收下之后, 她就以想摆在跟前天天看的理由放在了内室里, 放了一阵又说怕摔坏了, 直接命青露收进库房。   想想那几只小粉猪,再想想玉美人的玉莲花……   说闲话的那些人可真是过得太闲了:-D   婧月一气之下, 正准备动手收拾人,随后就收到了周熠派人送来的赏赐, 一株比人还高, 目测两米的玉树。   玉树用整块碧玉雕刻而成,下半截是浓绿到近于墨色的树干和主枝, 上半截是舒展开的碧绿色鲜嫩枝叶, 树身和叶片的每处纹理都被细细雕琢, 栩栩如生。   “真是鬼斧神工。”   婧月伸手摸了摸,仰头啧啧称奇。绕着它转了一圈,还惊喜地发现有一枚叶片下隐藏着一只小小的甲虫,仔细一看,原来是碧色玉肉里的一点杂质,被匠人们勾勒成甲虫形状,整株玉树更加生动有趣。   “真美啊。”   “奴婢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玉!”   宫人们也兴奋极了,凑上来瞧新鲜,又怕碰坏了婧月的玉树,只围在旁边看个不停。   吹捧也接连不断。   “娘娘,陛下心里果然最看重的还是您,这玉树可是宫里独一份的奇珍异宝。”   “是啊,有些人竟还将那玉美人和娘娘比,真是笑话,在碧玉树面前,玉莲花算什么……”   “住口!这话也是你们能说的?”见他们越说越过分,婧月不悦呵止。   全场瞬间一片寂静。   她冷眼看着宫人瑟瑟发抖地噤声,在她面前齐刷刷跪下。   “你们可是好日子过多了,过得都记不清自己的身份。”她轻声说道。   时间久了,景华宫的宫人不知不觉染上了眼高于顶的毛病。   在他人眼里婧月入宫后就一路高升,盛宠不衰。七年来,宫里妃嫔起起落落,只有她半点委屈都没受过,如今更是掌握宫权,将皇后都撇在一边。   跟着这样的主子,宫人们怎能将其他人放在眼里?婧月对此心知肚明,因此时常敲打着,三令五申让他们别做仗势欺人的事,但更多的她也没精力管,只能让青露青雪和何庆安把人管好。之前还好些,六月份青雪出宫之后,青橘青霜资历威望不足,掌事难免手忙脚乱,宫人们眼见着就变得懈怠起来。   “方才说话的是哪个,出来。”她命令道。   宫人们很快指认铱嬅出了两名宫女一名太监,三人满脸惶恐地跪在婧月面前,不停地磕头认错。   “娘娘恕罪,奴婢知错了。”   “奴婢再也不会了,求娘娘饶过奴婢一次吧。”   “饶过你?”婧月垂眸看着他们,“本宫给过你们多少次机会了?”   “本宫说得话,你们若真记在了心里,岂会有今日之事。”   “言行无忌,张狂至此,这种人景华宫要不起,何庆安,将他们送出去。”   婧月直接做出了决断。   当场撵走三个人,总算教会了景华宫的宫人什么叫做谨言慎行,一瞬间所有人都低头做事,变得乖巧听话起来。   而那座漂亮的碧玉树也成功刷新赏赐记录,让婧月成为后宫羡慕的对象,大家谈论起来都说不愧是淑妃娘娘,得宠一时的玉美人哪能和淑妃比。   玉美人听了什么心情没人知道,容嫔感觉要气死了。   正如先前婧月所料,怀胎十月,又坐了个月子的容嫔早就过气了。皇帝只是馋她身子而已,对带有她一半血脉的孩子也不重视。有孕之后想起她的次数逐渐减少,时间一长,就直接抛在脑后了。   容嫔深受打击,正鼓足干劲准备重新争宠,不想婧月竟一口气选了四个实力强劲的新人入宫,这让她怎能不急眼?   听着宫人描述玉美人的玉莲花摆件,她已经羡慕到泛酸,再听说皇帝给婧月抬去了一座巨大精美世间罕见的碧玉树,她就嫉妒到眼底充血。   两座大山挡在她的争宠道路前面。   还有三个千娇百媚的新人在排队等侍寝!   容嫔觉得前途一片灰暗。   她恨恨的想,自己究竟哪点不好,为什么淑妃宁愿选进来四个新人,也不愿意提拔自己呢?   后宫纷纷扰扰,周熠毫不关心,他正沉醉在新人的温柔乡里每天快乐无比。   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他将新入宫的妃嫔看了个遍。不得不说,婧月的眼光着实不错,四位新人都符合他的胃口,每个人模样都在他内心水准线以上。   周熠欣慰极了。再想想上一次选秀,皇后选出来的那几个。   惨烈对比下,他觉得婧月果真是他的知心人,懂他体贴他,大气不妒。   这么一想,他不禁又给婧月送了一堆好东西过去。   莫名其妙收到赏赐的婧月:……?   ……   另一边。   作为婧月对比方的皇后此时状态很不好。   她的胎刚足七个月,但身体已经坚持不下去。按照太医的话来说,再怀下去只会一尸两命。   能让素来委婉隐晦,百般留余地的太医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皇后这段时日将太医院逼到了什么地步。   太医实在是没办法了,说实在的,皇后这胎能撑到现在,在他们看来已经堪称医学奇迹。   但皇后不肯死心。   她睁着无神的双眼愣愣盯住跪在地上的太医,秀美可亲的美人面早被几个月的孕期折磨殆尽,若此时让皇帝进来看,绝对认不出床上躺着的人是谁。   “还能坚持几天?哪怕多一天也是好的,多待一天他就能多长一点,也多一份活命的希望。”皇后喃喃说着。   她熬了太久,也付出太多了,为这个孩子透支了心血,用命在养胎。她承受不起死胎的后果。   否则,牺牲的这一切都算什么呢?   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想这一胎会不会还是女儿的问题。现在就在用命去赌,赌她能生下来一个活的皇子。   “臣等尽力为之,但请皇后娘娘做好心理准备,臣最多只能延期一周左右。”   太医们叹了口气,对视一眼回答道。他们的状态没比床上躺着的皇后好哪去,各个形容枯槁,蓬头垢面,让人担心他们随时会原地猝死。   “最多一周……”皇后闭上眼,“好吧,请太医务必竭尽全力。”   “臣必会竭尽全力。”   皇后即将早产的消息传到皇帝和太后耳中,两人对此都早有心理准备,闻言只是叹息一声,再没多说。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太医都要全逼死了。   皇帝和太后都对她腹中的孩子不抱希望。如今颇有摆烂心态。   甚至私下里,皇帝早就交代太医保皇后。   这才是太医敢让皇后尽快早产的原因。有皇帝的命令当挡箭牌,他们不怕秋后算账。   而周熠的选择也很好理解,他需要嫡皇子没错,但他要嫡子是为了培养继承人,先天不足的药罐子嫡子有什么用?   从皇后孕三月卧床修养开始,他就对皇后这胎不报期望。但则他知道皇后生子执念有多重,总不能直接给她说,这孩子我不要你快打掉。只能私下安排太医舍小保大。   皇后崩逝对朝局影响也是很大的,目前他可没有换后的想法。   在床上又挺了六天,第七天凌晨皇后的羊水破了,漆黑寂静的后宫瞬间灯火通明。   婧月又一次从梦中被推醒,头发都来不及梳,披了一件外衣就匆匆赶去坤宁宫,到坤宁宫门口,她和同时形容不整匆忙赶来的静妃对视一眼,神色都十分凝重。   “别担心,尽力而为便是。”静妃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压低声音安慰她。   婧月深吸了一口气,向她点点头。   她知道静妃的意思。皇后这胎的凶险大家都看在眼里,这个孩子必定是要皇后拿命生的,即使生下来也存活希望十分渺茫,一尸两命的概率极大。   而若真发生这种事,作为代管宫务的妃嫔,婧月就要做好被迁怒的心理准备。   当然,婧月对此并不担心,她是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皇后若能顺利生下皇子最好,反正七个月的早产儿不足为虑。   若生产不顺利,她也准备好了药物,只等皇后情况不好就“冒险”冲进去,“险之又险”保下皇后的一条命。   奇怪的功劳又增加了。   只要保住皇后的命,她就不会受到责难,反而能因此收获嘉奖。至于皇后,她之后也再不会有精力去打压自己了。   而婧月等待的时机很快就到了。   皇后实在是太虚弱,四个月的煎熬折磨早让她精疲力竭,能坚持到现在全靠心气撑着,哪还有力气生孩子呢?生产刚开始,宫口都没开,她就已经眼前阵阵发黑,控制不住的陷入昏迷。任由稳婆和女医们想尽办法都无计可施。   婧月和静妃陪着匆匆赶来的皇帝太后在产房外,听说此事,太后连忙起身进去,但也是站在床边指挥,看着皇后干着急。   皇帝站在产房门口,面色难看极了。   又等了片刻,婧月不顾静妃的阻拦,走过来朝里望了一眼,面上露出几分犹豫神色,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周熠注意到了,瞥她一眼直接问道。   “回陛下。”知道他现在心情不好,婧月不拖延,将准备好的腹稿说出,“臣妾有一份药,不知对皇后娘娘有没有帮助。生豆豆之前臣妾状态也十分不好,因此早做准备,提前找了药方作为不时之需。这药性极烈,可能对身体有损,因此宫中没有。但效果极强,当时臣妾只闻了几下,就能保持意识清醒。当然,臣妾产后身体受损,几年来难以受孕可能也有这药的原因。”   她将情况一一说明。   周熠听了,简洁吩咐道,“去取来。”   现在不用顾忌什么损伤副作用了,若是皇后再不清醒,就只有一尸两命一个结局。   “是。”   婧月应下,转头对青露嘱咐几句,青露立刻小跑出了坤宁宫。不多时,她又满头大汗跑回来,递给婧月一只瓶子。   “送进去。”   皇帝挥手直接命令,“让太医验。”   一个宫人捧着瓶子进去,很快又出来回禀道,“回陛下,太医说可以使用。”   “那就用上。”   “是。”   “陛下。”婧月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又坐不住地出言求道,“不如臣妾也进去陪着皇后娘娘吧,臣妾也用过这药,进去或许能帮得上什么忙。”   “?”   周熠有些意外,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婧月脸上满是焦急情绪。   她竟是真的这般关心皇后?   “行,你进去吧。”他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同意了。   “多谢陛下!”婧月闻言一喜,向他行了一礼,顾不上多说就快步冲了进去。   太后见她进来十分惊讶,但这种环境下也没多说,只看着她走到一旁,婧月向稳婆和女医快速介绍药物情况,大家方才都听说她是这种药的亲身体验者,现在情况紧急,自然愿意第一时间考虑她的意见。   在这样努力下,皇后的情况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不多时就幽幽转醒,让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太医最怕的就是她意识全无,只要人能醒过来就好,最起码不会出现药送到嘴边灌不下去的情况。   立刻又一副猛药送下去,皇后有了点力气,用上劲进入了生产环节,随后一切都顺利起来,毕竟皇后已经生产两次,这胎养得不好,月份又浅,胎儿小反而对生产起到帮助。   太后见状也松了口气,抹抹头上汗水,被婧月扶着离开产房。   “情况怎样?”见她们两个出来,皇帝立刻问道。   “生产没问题,但产下来怎样就看皇后和那孩子的命了。”太后感叹。   皇帝听了,坐着没有出声。   不多时,皇后就产下一名皇子,随后她再次昏迷过去,身下大量出血,太医想尽办法才险险将血止住。   随后皇后和新生的嫡皇子仍然一直在生死边缘徘徊,翻过年才保住一条命,但皇后身体也彻底废了。而五皇子的身体机能发育未全,注定活不了多久。   拼掉自己的命,换来了这样一位皇子,皇后大受打击,心情更加抑郁不振,昏昏沉沉继续缠绵病榻。   作者有话说:   救命,皇后生子太难写了,一整天了反复删删改改……   我不理解,我当初为什么要让她生儿子! 第56章 夭折   皇后这次豪赌可算是赔得血本无归。   自己身体彻底坏了, 生下的孩子也注定养不住。所有人都看得出,五皇子的夭折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他太虚弱了,虚弱到皇帝都不敢给他取名字, 生怕名字会折去他仅有的福气,满月礼也办不起来, 大家都做好了孩子随时没了的准备。   皇后整日缠绵病榻, 躺在床上昏睡着不省人事, 后宫事务便仍由婧月打理。   婧月隔上几日就去坤宁宫看看皇后, 关心一下皇后的病情,向太医问问皇后母子的状况。   这一日她看完皇后之后, 又顺便去看望了虚弱的小皇子, 向乳母了解了一下孩子的情况。她原本想问清楚孩子的身体状态, 就从商城里买些适合的道具药物为他延寿。   这孩子注定长不大的, 但能推迟几年最好。毕竟只要他活着就能稳住皇后的注意力,就算日后皇后的身体好转起来,也没精力搞事对付自己。   但现在看着孩子的模样, 问清他的身体状况, 她又忽然觉得不忍心了。   以这孩子的体质, 活着完全是受罪,这让她怎能下得去手。   不管怎么说, 孩子都是最无辜的,何苦为难他呢。   罢了。   婧月叹了口气, 放弃了这个想法。   解决问题的方法很多, 也不必非要用这种手段。若皇后真疯起来,到时候想别的办法也不迟。   又看了襁褓里气息微弱, 哭都哭不出来的孩子一眼, 嘱咐乳母好好照顾, 婧月便转身出去。   周熠正好在外面,也是来看皇后和孩子的。见婧月神情低落地推门走出来,他不禁一愣。   “怎么了?”他出声问道。   “见过陛下。”婧月向他福了福身,面色仍带着掩饰不住的伤感,“臣妾刚看了五皇子,心里有些难受。”   “原来如此。”周熠有些感慨,向她点了点头,“你有心了。”   “您别这么说。”婧月抽抽鼻子,“妾也是有孩子的人,只是见不得孩子受苦罢了。”   “唉。”   周熠闻言沉默下来,轻叹一声。“朕也是来看他的。”   他站在门口朝里望了一眼,又问道:“现在情况怎样?”   “乳母正在里面守着,说太医刚过来重新开了方子,让她今天换了喝。”婧月低声说着。   “再陪朕进去看看吧。”他说道。   “好。”   婧月就又转过身,同他一起再度进去。   “娘娘?”   里面的乳母听见声音望来,见她去而复返,便有些惊讶地站起身,正准备询问时转目看清了她身边的皇帝,顿时浑身一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奴婢见过陛下!”   周熠视线从她身上一扫而过,径直走到小床边,低头去看静静躺在床上的孩子。   小小一只孩子裹在锦被里,甚至还没他的巴掌大。   婧月站在旁边,跟着看了看孩子,再转头瞥了皇帝一眼。   周熠神情看起来有些伤心。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期盼已久的嫡子,与他血脉相连的亲儿子。亲眼看着孩子气息奄奄地躺在这里,他心里自然十分不好受。   沉默良久,他忽然说道。“你是一个好母亲。”   “嗯?”   婧月一怔,疑惑地转头看他。   然而周熠再没有说下去,又看了孩子片刻,就转身离开了。   过了半个月,那个孩子还是没有坚持住,一个夜里无声无息地停止了呼吸。   夭折的孩子是不能发丧的,因此没有祭奠,没有棺木,被宫人们用小匣子一装当天就送了出宫。   好不容易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皇后听见这个消息,愣了半晌才能理解其中含义,心口一甜,她当场吐出一口血来,闭目再次倒了下去。   被太医再次救醒后,她变得更加消沉了,本就不多的精气神又被抽掉了一截,整个人如同一根枯木,整日呆愣愣的躺着,散发着沉沉暮气。   周熠也难过很久,专程下旨给这个来去匆匆的孩子定名为“桢”,录入族谱,算是在这世间给留下一抹属于他的痕迹,证明有个孩子曾经来过这里。   后宫一片静默,没人敢在这关头惹事,安安静静过了一个令人窒息的年关。   开春后,天气回暖,嫡皇子夭折带来的阴霾空气终于消散,皇帝收拾心情重新翻牌子,后宫就再次活跃了起来,妃嫔们都松了口气,终于能穿上漂亮衣服,娇娇俏俏出门逛园子了。   因皇后重病不管事,隔三日的请安也无限期搁置,婧月便让妃嫔们半个月来她宫里聚一次,大家坐着一起说说话。   今日便是众人来景华宫的日子。   在心里算了算时间,婧月走到香炉前,打开香料罐子,不用宫人帮忙,亲自动手给炉里添了一勺香粉,又顺带撒了点商城出品的助孕香料进去。   皇帝身上的缠绵意最近两日该失效了,不知这次有谁能怀上。拍拍衣袖上沾染的粉末,婧月在心里想。   天气暖了,她该生龙凤胎了。   但在自己怀孕之前,她需要有人帮忙试个水,试探一下皇后如今究竟是什么心态。而且总是自己一个人出风头也不好,宫里需要多几个孕妇分散大家的注意力。   景华宫里幽香散开。   众人很快到来,坐在花厅里喝茶说话,婧月说了说近期宫里的安排,交代几句事务,再闲聊几句,一杯茶喝完就让大家各自散去。   静妃留下来又陪婧月聊了一会儿,和她坐在一起分担了些宫务才告辞离开。   婧月将她送到门口,看着静妃的轿辇远去,心里有些感慨。   有些事情变了,又好像没变。   但总归是一件好事。   她与静妃在众人眼里一直是十分亲近的好姐妹,往来频繁亲密,共同协理宫务,但这么多年来,两人相处模式不是一成不变的。   一开始婧月去永寿宫找静妃居多,静妃很少来婧月这里。打理宫务也以静妃为主,婧月从旁协助。   后来两人同为妃位,关系平等,来往就随意很多,处理宫务也是商量着来,互帮互助。   等她升为淑妃后,静妃隐隐后退了一步,逐渐以她为主。而现在,静妃这种态度变得更加明显了。   婧月当然明白她的意思。   她心里有些难过,多年姐妹,虽然一开始交好目的都不纯粹,但感情是相处出来的,时间长了,交情自然越来越深,婧月没想和她分得这么清。   但不得不说,这种态度也让她松了口气,收起了心底暗藏的隐忧。   在后宫同为妃嫔,难免会有利益冲突。如今两人的两个孩子都渐渐大了,说不准哪日就要面临作为皇子无法避免的那个问题。   争还是不争,静妃如今的态度无声告诉了婧月她自己的选择。   她不打算同婧月争。   放下一桩心事。婧月回到房里,卸妆换了衣服,缩回床上卷住被子快乐地睡了一觉。   皇帝还是很给力的。   开始进后宫之后,他花了半个月的时间雨露均沾,除了婧月找借口将他推出去之外,其他人都过了一遍。   没有缠绵意压制,再加上助孕香辅助。下半月的景华宫聚会上,婧月就收获了两个孕期报告。   一个是白常在,胎儿性别为女。   一个是盈选侍,胎儿性别男。   不错。   婧月满意地点点头,将这个档位保存下来。然后拿了碟点心去干清宫找皇帝,将缠绵意再次补上。   一个多月后,婧月按照惯例让太医去给后宫众人诊了平安脉,将白常在和盈选侍的孕事爆出来。   周熠得知此事,按照旧例对两人进行赏赐,然后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想了片刻,就起身去了坤宁宫。   房里皇后仍然躺在床上昏睡着,对他的到来无知无觉。周熠挥手屏退了内室宫人,一个人坐在床边,看着皇后枯瘦蜡黄的面容出神,随手替她整理脸颊上散乱的发丝,看见手里的发丝干枯暗淡,完全不像是宫里养出来的。   周熠心底叹息。   他回忆起皇后曾经年少貌美的模样,再看看眼前人,心底十分感伤。   又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他起身去皇后书房里随手拿了本书,回了内室坐在榻上翻看起来。一直等到华灯初上,皇后才幽幽醒来,身子缩在被子里动了动,被周熠注意到了。   “皇后醒了?感觉怎样?”   他放下手里看了一半的书册,起身倒了杯水,亲自端给皇后喝。   见到是他,皇后十分惊讶,“陛下一直在等我?”   “嗯。今日有空,朕就来陪陪你。”周熠放下水杯扶她重新躺下,又顺了顺她的发丝柔声解释。   “让陛下费心了。”皇后低声说道。   “朕这次来,还有个消息要跟你说。”周熠凝视她片刻,突然说道,“白常在和盈选侍都有孕了。”   “嗯?”皇后闻言愣了愣。“这是好消息呀,恭喜陛下。”   “朕的意思是。”见她没有反应,周熠索性直说,“两个孕妇总不至于都是公主,到时候不管其中谁生下皇子,朕都抱给你养,记在你的名下。”   “!”   皇后万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话,一时怔住,看着他良久回不过神来。   “别担心。”周熠抓起她的手拍了拍,声音更加温柔,“你安心休养便是。”   “陛下……”   皇后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眨了眨眼,无声地流下泪来。   “唉,别哭了。”周熠拿起帕子替她拭泪。“你安心把身体养好。”   “不想您这般为我费心。”皇后接过他手中的帕子,自己擦了擦眼角,向着皇帝露出笑容,“但是不必了。”   “嗯?”周熠不解,   “臣妾的身体自己清楚,上次怀桢儿已经损耗了身体根基,没法养好了。哪怕再精心调养,也活不了几年。”皇后平淡地说。   “这段时日,妾一个人躺在这里,病了一场,反而想明白很多。”她偏头看了看窗外,声音缥缈。   “这些年是我太偏激又心急,倔强又要强,害了华宁,害了桢儿……”   皇帝沉默下来。   “我不是个好母亲,也不配做母亲。”   “这段时间臣妾也让您很为难吧。”   “所以说,白常在和盈选侍的孩子就让她们自己养吧,谁都好,都比臣妾更适合做一个母亲。妾活不了几年了,何苦害得她们母子分离呢。”   “陛下,您答应臣妾吧……”皇后抓起他的手,恳求地看他。   “好。”周熠沉默良久,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多谢陛下。”皇后又笑了。   “你也别多想。”周熠见了,伸手摸摸她的脸颊,“谁说你不配做母亲呢,你能说出方才那番话来,就证明了你是个合格的母亲。”   作者有话说:   疫情一直不断,作者持续加班,见缝插针摸鱼码字太难了呜呜呜   再开个抽奖好了,明天晚上开,么么大家。 第57章 二胎   白常在和盈选侍的孕事公布出去很久, 皇后都没有任何动静。婧月等了又等,忍不住找人悄悄打听了一下,也没有得到消息。   她知道当日周熠去坤宁宫找过皇后一次, 在坤宁宫里待到深夜才离开。两人肯定商议了什么,但他和皇后的谈话时是屏退宫人私下进行的, 除了夫妻两人之外, 再无人知晓具体内容, 宫里半点风声都没有。   婧月算着时间, 决定不再等了,等皇帝身上这次缠绵意药效过去, 就服下龙凤呈祥丹, 把皇帝拉过来顺利成事, 第二日再将药效补上, 就找借口不再侍寝,坐看后宫风起云涌,缩在屋里安心养胎。   周熠对她用完就丢的行为没有半点察觉, 美滋滋地继续享受后宫生活。   而这段时间, 后宫里的盈选侍和柔才人闹得厉害。   她们两人在干清宫做奉茶宫女时就有不少过节, 同为侍寝宫女,自然少不了矛盾纷争。一起被周熠移入后宫做更衣之后, 双方明争暗斗就更加激烈了。   但柔才人有丽嫔当后台,双人联手争宠, 共同进退, 盈选侍被她们一直压在下风,等到柔才人怀孕生子后, 两人之间差距被拉得更大, 盈选侍因此消沉下来, 学会安分不再生事,见到柔才人就躲着走。   怂了这些年,后宫风云变幻,两人都成了昨日黄花。柔才人生产后身体破败,彻底失宠,盈选侍的恩宠也日渐稀薄,眼看着即将沦为后宫透明人,不想忽然天降馅饼,她竟然怀孕了?   盈选侍欣喜若狂,她压抑太久,已经忘了抬头做人是什么感觉,时隔多年再次得意,她很是扬眉吐气,这段时间最喜欢挺着肚子往外走,四处显摆她还没显怀的龙胎。   转悠的次数多了,难免就和柔才人在路边遇上,换做之前,盈选侍远远见了她就会躲开,但现在可不怕她了。   不仅不怂,还要当面和她怼。   这一日,两人又在花园里见了面。   盈选侍挺直了腰杆站在原地,率先说话了,“原来是柔姐姐,真巧,不好意思呀,妹妹有孕在身,身体不适,没法给姐姐见礼了。”   盈选侍笑吟吟地,说完还不忘补上一句,“姐姐宽宏大量,不会怪罪妹妹吧?”   “当然不会。”   柔才人停住脚步,打量她一眼,注意到对方眼底快要溢出的得意,内心不屑,“既然身体不适,妹妹就快些回去休息,这眼看要天黑了,夜路可不好走,若有个意外,岂不辜负了妹妹这番好福气?”   这话听着可不吉利。   盈选侍笑容一僵,更阴阳怪气了,“多谢柔姐姐关心,妹妹记得的,定会好好养胎,守好这份福气,不会给陛下生个养不大的皇子来。”   这可戳爆了柔才人的痛点。   柔才人面上虚情假意的微笑彻底收起,盯住盈选侍的眼中冷意惊人。   “妹妹慎言,这话可不能乱说。”   盈选侍不怕她,矫揉造作地“哎呀”了一声,“妹妹说错话了?哎呀姐姐,真是对不住。”   她从袖中抽出帕子甩了甩,假惺惺地解释,“你别多心,我可没说你。”   “若你说得不是我,那问题就更严重了。”柔才人掩了掩唇,似乎在为她忧虑,“莫非妹妹是对皇后娘娘有意见?啧啧,妹妹胆子也太大了些,今日的话可千万别传到皇后娘娘耳中,否则你肚子揣的这位也保不住你呀。”   “!”盈选侍面上笑容僵住。“什么意思?”   柔才人却不再多看她一眼,说完就径直转身离去。   皇后娘娘?   怎么忽然提到皇后娘娘了?   盈选侍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还有些莫名其妙。猛然想起刚夭折不久的嫡皇子,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那句话的问题,面色不禁一白,被吓得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拧着帕子心惊胆战。   “怎么办?我这说话没过脑子的。”   “她应该不会把方才的事传出去吧?”她喃喃抱怨着自己,又向身边的宫女问道。   “应该不会吧?”宫女也被这番场面吓住了,怯怯地说着,“您对皇后娘娘素来恭敬,娘娘应该不会信的?”   “是了,我怎会有编排皇后娘娘的意思,娘娘不会信她鬼话的。”盈选侍咬了咬嘴唇,又愤恨骂了起来,“都是这个贱人的错!”   “她故意曲解我的意思,还咒我生不下孩子,自己没本事养好孩子,还有脸天天出来生事。”   “真是祸害!我看她那病恹恹的皇子能养到几时!”   然而,走出不远的柔才人将她们的对话全都听在了耳中。   心中的愤怒浓郁到了极点。   儿子是她不容触碰的逆鳞,哪怕孩子被太医断定养不到成年她也不肯放弃,不到最后一刻她绝不愿死心。   她和丽嫔的身体都坏了,再不能有孕,这孩子就是她们此生唯一的指望,她们怎能不上心?这几年关起门来低调生活,她一心扑在孩子身上,虽然过程坎坷万分,孩子几次在鬼门关徘徊,但最终硬生生将他养住了。   据太医所说,保持这个状态再养几年,随着年龄增长,三皇子的身体就会逐渐好转。只是身体比常人更虚弱些,但这有什么关系,皇家又不缺医药,只要活着就好啊。   心里有了希望,她就更听不得“养不大”这种话,盈选侍方才的恶意和嘲讽那么明显,让柔才人理智差点崩断,控制不住想上去揍她。   但是不行,忍不住也得忍,打了盈选侍不是什么大事,但她怀着的龙胎可金贵,碰不得伤不得。   再让她得意一阵,以她的张狂劲,肚子里的孩子能揣多久都是未知数。柔才人在心底冷哼一声,迈步回宫。   进了毓秀宫,她径直去了主殿。丽嫔正在房里守着熟睡的三皇子,见她怒气冲冲进来,不由一愣,“怎么了,谁惹你了?”   “还不是那盈选侍!您不知道……”看了眼睡着的孩子,柔才人走到丽嫔身边,压低声音将方才的事说了一通。   听着她的话,丽嫔面色越来越冷,眸里阴沉沉的几乎能滴出水来。她是三皇子的养母,这些年在三皇子身上投入的心力不比柔才人少,也将他当成亲生儿子对待,视作此生唯一的指望,她怎能受得了盈选侍对孩子这般恶毒的诅咒。   “好一个得志便猖狂的贱婢!”   丽嫔气得不行,站起身在房里走了一圈,边走边骂,“肚子里多了块肉就飘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真以为有了皇嗣就能飞黄腾达?我呸!”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她恨恨地说着,“怀上有什么可得意的,能生下来才是本事。”   她话语里的恶意实在太明显。   “娘娘您是想?”柔才人正看着孩子,听出了她的意思,不禁抬头向她看去。   “几年修身养性,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跑出来乱吠了。”丽嫔冷笑着说。“这宫里的孩子实在多了些,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做皇嗣生母的。”   柔才人垂下眼,思索了片刻,跟着点了点头。“娘娘说得有理。”   “盈选侍之前过得苦,恐怕没用过什么好东西,如今怀着皇嗣,她该多补一补才好。”   “是啊,让人多给她送些补品吧。”丽嫔欣然说道。   因一时失言被柔才人吓了一次,盈选侍回去之后就觉得小腹不适,慌张的连忙请了太医来看,得知因受惊动了胎气,她便不敢再生事,更不敢将那日事情传出去,老老实实待在房里养胎。   但她宫女出身,不识字也不懂什么道理,养身体只知道多吃东西,便总是问御膳房要这要那。   她身边的宫女也不懂,听别人说什么东西好就赶紧找来给她吃上。这样过了几天,就吃出了事,由于用了太多寒凉之物,孩子没保住,小产了。   盈选侍躺在床上哭得十分伤心。   婧月没想到宫里还有这么蠢的人,听了事情经过就十分无语,禀报给周熠之后,周熠也没说什么,这件事轻飘飘地过去了。   另一个孕妇听说此事则被吓得不轻,白常在摸着自己的肚子,赶紧找来太医详细询问膳食忌讳,认真记下了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婧月也专程过来看她一次,细细提点了孕期的注意事项,让她拿不准的多问问,千万别走盈选侍的老路。   白常在一一应下,对婧月的善意十分领情,躲在房里乖巧养胎,吃的用的都格外注意,除了和同一宫的刘常在说说话之外,别的地方都不去。   刘常在对她也十分关心,她们两人关系一直很好,一同入宫,位份和处境相同,一起扶持过了无宠的苦日子,一起练舞争宠又再次失宠。   如今白常在走运怀上一胎,刘常在羡慕极了,但也没什么不好的想法。   她们关系好,凭两人多年的关系,日后白常在发达了对她也有好处。而且宫里养着皇嗣,待遇自然不同,内务府都会好说话一些。再说只要有孩子在这里,皇帝总要来看看,她也能多出不少和皇帝碰面的机会。   总之,以后的好日子全指望这个孩子了。   这样想着,刘常在可谓尽心尽力,对白常在关切万分,把自己的好东西都拿出来让太医看,只要孕妇能吃的,对养胎有好处的都给她留下。   白常在对此万分感动,拉着她不撒手,两人感情更深,逐渐亲如姐妹。   又过了一个月,婧月算算时间,有孕已经两个月,便声称自己身体不适,传来太医诊治,对外爆出了孕信。   周熠得知后大喜过望,立刻放下宫务兴冲冲跑过来,摸着她的肚子不撒手。   “真好,月儿,我们又有孩子了。”   “陛下……”婧月被他按着坐在床上,看看他乐个不停,再看看旁边一脸好奇的豆豆,感觉不好意思,忍不住推推他,让他收敛点,“豆豆还在呢。”   “怕什么。”周熠对此毫不在意,将孩子拉到身边,抓住豆豆的小手带他一起摸上婧月的小腹,“来,豆豆,给弟弟打个招呼。”   婧月:“……”   “弟弟?”豆豆疑惑地摸了摸,再抬头看他们,“弟弟在哪里?”   “弟弟在你母妃的肚子里呢。”皇帝答道,“等八个月之后,弟弟就能出来陪你了。”   “八个月……”豆豆扳指头算了算,感觉很失望,“这么久啊,为什么弟弟要在母妃肚子里待这么久呢?”   “小孩子都是这样的,要在娘亲肚子里慢慢长大,然后才能出来。”周熠耐心跟他解释,“你当时也在母妃肚子里待了很久的。”   “这样?那好叭。”豆豆听了,转身再次伸手摸上婧月的小腹,趴在上面说话,“那弟弟要在母妃肚子里好好吃饭,快快长大哦。”   看着这一幕,周熠忍不住笑了起来。   婧月也笑看着他们的互动,直到皇帝把孩子哄走,重新回到她的身边坐下,她这才笑着说,“陛下现在越来越会哄孩子了。”   “没办法,有豆豆这个小磨人精在,朕想不会都不行。”   周熠无奈地说着,又一次伸手摸摸婧月的小腹,眼含期待,“希望这个小家伙是个乖孩子,可不能和他哥学。”   啪!   “您说什么呢?”婧月在他手臂上轻轻拍了一下,满脸不高兴。“豆豆怎么就不乖了?”   “乖,很乖,是朕说错话了,我们豆豆是乖孩子。”周熠摸摸手臂,看着婧月的表情,违心地说。   孕妇为大,他不敢惹。   “那为什么这孩子就不能和豆豆学了?”婧月不依不饶,眼一眨,转瞬泪水涟涟,“若他像豆豆,您就不喜欢他了吗?”   “喜欢喜欢!朕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再生一百个豆豆朕都喜欢!”周熠连忙拿着帕子替她拭泪,一叠声哄她。   “陛下就会哄我。”婧月由着他在自己脸上没轻没重的擦眼泪,口中仍然抱怨,“臣妾又不是猪,哪能生一百个。”   “月儿当然不是猪,月儿是朕的小仙女。”周熠将她揽进自己怀里,柔声说道。“哪有这么好看的小猪呢?”   “哼。”婧月娇气地靠在他身上,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不久就感觉困了,周熠便抱着她躺在榻上,一起睡了一个午觉。   淑妃怀孕的消息传遍后宫,不知又惹了多少人犯起红眼病。入宫多年,不少人一次都没开怀过,而婧月都是二胎了。   想想活蹦乱跳深受圣宠的豆豆,再想想她现在肚子里的二胎,众人顿时打翻了一片酸水。   不是说她伤了身体难以受孕了吗?怎么又怀上了呢,难道生下一个大福气的甘霖皇子还不够,老天爷还要再送她一个孩子?   这世道竟如此的不公。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龙凤   一层层繁花开落, 天气炎热起来,白常在的肚子越来越大,变得更加小心谨慎, 缩在房里哪也不去,又进补得多, 整个人胖了一圈。   婧月显怀后则精神倦怠, 将手中宫务交给了静妃, 自己待在宫里养胎, 每天只在景华宫走两圈完成运动量。   皇后听说婧月有孕之后,时常让静容来看, 每次都带来不少补品衣料, 还将她给自己儿子做好却没能用上的衣物全部打包送了过来, 让婧月给腹中孩儿随意使用。   第一次收到东西时婧月有些惊疑, 对皇后突如其来的好意无所适从,脑内出现各种阴谋论,然而检测几遍都没发现问题。皇帝来看她时, 试探几次也没发现什么不对, 周熠只让她放宽心。次数多了婧月也就逐渐习惯, 每次和静容聊了几句,收下东西就送她离开。   时间长了, 婧月也察觉到皇后态度转变,感觉皇后这番行为可能是纯粹善意, 但她想不通其中缘由。   难道皇后受打击太大, 反而大彻大悟,导致心态彻底转变了?   想不明白, 反正皇后送来的东西都没有问题, 就让青露将东西收好, 留着再说。   皇后对婧月的看法并不在意,她只是想送东西而已。   这一次,她又让静容整理了补品布料等给婧月送过去,静容回来向她复命时,只是淡淡应了,挥手让静容下去做事。   她正在床上给华宁做衣服,或许是心情放松,最近她身体养好不少,每天都能从床上坐起来一会儿。她对这段时间很珍惜,抓住机会和女儿相处。可惜华宁和她不熟悉,小姑娘从小体弱在房里养着,养出胆怯怕人的性子。看着女儿怯怯躲在乳母身后看着自己的模样,皇后心痛万分,又不敢贸然和她亲近,每天和她见面说说话,投喂她几块点心,再亲手给做一堆漂亮衣服看她穿。华宁也就同她慢慢熟悉起来,让皇后受到鼓励,做衣服的劲头更足。   然而这次静容却没有离开,站在原地不动,望着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皇后察觉到了,头也不抬地问她。“有话直说。”   “娘娘。”静容观察她的神色,迟疑着说道:“奴婢心里有个疑问……”   “说。”   “娘娘为何对淑妃忽然这么上心?”静容斟酌着措辞,“您之前一直都对她……有些不满?”   “你也这么觉得?”   皇后闻言手中动作一顿,又叹息一声,坦然说道,“不是我对她不满,是我嫉妒她,嫉妒她有儿子,看不得她过得比我好。”   静容:“……”   “但现在我想明白了,福气这种事是强求不得的。再说,淑妃入宫以来跟我素无仇怨,华宁和桢儿能生下来都多亏有她,我欠了她不少人情。”   “之前……是我对不住她。”   静容默然。   这些道理她当然懂,其实她对婧月很有好感,只是皇后之前想不开,她也不好说。如今皇后能自己想明白了,那就最好不过。   “娘娘现在想开为时不晚,淑妃会体谅娘娘难处的。”   “是啊,她素来是善心人。”   两人又聊了几句,静容向皇后行了一礼,默默退出去,皇后低头继续忙活。   她之前对女儿忽视太过,现在想要补偿,却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只能争分夺秒多做一些。哪怕明日就再也醒不过来,也能给女儿多留下一些东西。   过了盛夏,天气一日日地凉了下来,入秋后,白常在的肚子如揣了皮球般隆起来,看得人胆战心惊,静妃依照上次容嫔两人怀孕时的旧例,给白常在赐了轿辇代步。   白常在对此十分感谢,但出门的次数依然很少。   婧月则越发慵懒,每日必须要翠屏青露三催四请才能把她从床上拉起来出去走走,皇帝得知后也经常过来看她,专门陪她出去遛弯。   不能怪众人对她这样,实在是婧月的肚子发育太快,比同月份的孕妇大了几圈。任谁看了她已经显怀的小腹,内心都会忧虑。静妃几次劝她控制饮食,生怕到时候胎儿养得过大,生产时有危险。   婧月不好和大家说自己怀了龙凤胎,只能跟着照做了。直到牟太医诊脉发现不对,说出疑似双胞胎的消息后,众人顿时呆住。   “淑妃可能怀了双胎?”   周熠听了宫人汇报,又一次扔下宫务跑来,看看她的肚子,对着她的小腹摸了又摸,内心十分忧虑,向太医询问道,“双胎可会对淑妃身体造成影响?”   “回陛下,淑妃娘娘这胎养得好,只要后期控制得当,就不会有影响。”牟太医回答迅速又果断。   他从没见过淑妃这样的宫廷孕妇,身体调养太好,胎儿状态也分外完美,让他想开药都不知从何调理。   “那就好,”周熠略微放下心来,但心里仍然有些不踏实。   这个时代的女性生产本就艰难,双胎生产更是凶多吉少。久而久之便有了双胎不祥,天生克母的说法,只有龙凤胎因其特殊性而得以避免。   想到婧月上一次生产时的处境,他皱皱眉,径直下令道,“淑妃怀了双胎的消息不要传出去。”   “是!”在场众人纷纷躬身应下。   “多谢陛下。”婧月知道他这样做为了保护自己,立刻笑着说道,又拉他的衣袖晃了晃。   “那妾和孩子都没事的?”   “当然没事,你放心。”周熠抬手摸了摸她孕后光滑白嫩依旧的脸蛋,温声安抚着,“有朕在,不会有事的。”   “妾相信您。”婧月仰头看他。   牟太医的诊断被成功封锁在了景华宫里,婧月孕后景华宫的宫人被清理敲打过几轮,如今各个乖巧听话。再加上婧月孕后很少出门,双胎的消息得以成功瞒了下来,除了经常来看她的静容,其他人都没发现哪里不对。   静容察觉到她的孕肚过大了,和皇后提过一次,皇后听了记在心里,命人去打听周熠是否知晓,见皇帝对此没有反应,她也就意识到了什么,让静容不必再管。   白常在这胎在入冬时生了下来,伴随着屋外的风雪她平安产下了一名女婴。白常在是头胎,孩子养得太好,自身又平日缺乏运动,生产时生了一番波折,所幸最后母女平安。   皇帝得知之后,按例给她们送去了赏赐就不再多管,他现在只担心婧月的肚子。   婧月月份比白常在少了两个月,此时颤巍巍的看着十分吓人,加上双胎通常都怀不到足月就会生产,因此众人十分忧心,提高警惕随时准备着。   婧月近日也是郁郁寡欢。   不得不说,双胎怀起来实在辛苦,她感觉自己这次比怀豆豆时难熬多了,月份大了之后每日吃不好睡不稳,即使在商城药品帮助下去掉了孕期各项不良反应,怀胎本身也不是那么好受的。   “母妃,要不要喝水?”   豆豆正在旁边坐着,见她坐在榻上出神,想了想,转头走到桌前给婧月端了一杯温水,关切询问。他今年已经满了五岁,过完年就该搬去重华宫和大哥同住,如今看着母妃怀孕辛苦,他也收敛起幼时活泼爱闹的脾气,学着关切体贴人,甚至会主动照顾婧月了。   “谢谢豆豆!”   婧月见状受宠若惊,笑眯眯地接过水,又忍不住抱住儿子给他一个亲亲。   “我们豆豆最乖了!”   “母妃!”   自觉已经是大孩子的豆豆忽然被亲,脸蛋瞬间通红,感觉十分不好意思,不禁出声抗议,“您答应儿臣的,不能再叫儿臣豆豆了。”   “好好好,谢谢沐儿。”   婧月敷衍着应了,说完又忍不住遗憾,“母妃叫习惯了嘛,豆豆听起来多可爱!”   “可是儿臣现在长大了,不能再用可爱来形容的。”周沐认真解释。   “沐儿多大都很可爱!”   然后又被他母妃揉了揉脸。   周沐:“……”   还能怎么办呢?毕竟是自己亲娘,除了受着,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婧月的龙凤胎是在过年期间到来的,算算时间,她已经有孕九个多月,周熠这段时间愁得不行,每天都往她这里跑,一定要看看婧月,再摸摸肚子才能放心回去睡觉。   这一天晚上,周熠刚起身离开,婧月就感觉不对,赶紧将青露青橘喊来,扶着她进了产房,抓紧时间将自己打理了一下,吃了些东西,顺带将速产药和无痛分娩药一起吃了下去。   回到干清宫刚刚躺下的周熠听见宫人禀报,立刻起身赶了过来,见景华宫里忙忙碌碌,一把拉住走过的翠屏问道。   “淑妃现在怎样了?”   “奴婢见过陛下!”翠屏抬头见到是他,立刻俯身行礼,同时答道:“娘娘刚进产房,这会儿还未发动,稳婆和医女都在里面陪着。娘娘说想吃面,奴婢正要去小厨房准备。”   说完,她向周熠匆匆行了礼,转身就走了。   听说婧月还想着吃东西,周熠心里的焦虑感便消退不少,稳了稳心神,坐下来静静等待。   不多时静妃也匆匆赶来,坐在产房外和皇帝一起等,她也知道婧月这次怀的是双胎,内心忧虑不比皇帝少。   太后和皇后得知后,也分别派了翠风和静容过来陪着。   产房里,婧月用了一碗面,又吃了几块点心,站起来走了一圈,等到半夜终于发动了。   好在系统出品的药物给力,这次是双胎,婧月也不敢再刻意拖延时间,不多时就顺利产下了一个。   “恭喜陛下!娘娘平安产下了一个皇子!”一名宫人匆匆出来向皇帝报喜。   “皇子?”   听见消息的周熠豁然站起,急切追问,“还有一个呢?”   “这……”   报喜的宫人闻言哽住,“还、还没有……”   “那你出来干吗!快进去继续守着!”周熠不耐地喝道。   “是、是……”   宫人快步退下,转身再次进了产房守候,周熠拧眉继续坐下。   翠风见状,出言安慰道,“陛下别急,一个出来,另一个也该快了。”   “姑姑说得是。”周熠点点头,目光仍然凝聚在产房门上。   产房里稳婆已经将新生的小皇子打理好,包上锦被送到了乳母的手里,婧月还在为她的小公主努力。   好在这个小家伙也没让她娘多等,很快就看见了头,在稳婆帮助下顺利降世。   两个小家伙的哭声在产房里此起彼伏,传到周熠的耳里却是悦耳无比。   “生了?两个都出来了?”他顿时坐不住了,又一次起身大步走到门口扬声询问。   “生了,娘娘又生了一位小公主,母女平安!”   “恭喜陛下!”   公主?   一名皇子、一名公主?   等在门外的众人闻言愣了一瞬。随后周熠的笑声便将他们惊回了神。   “一子一女,龙凤呈祥,好!不愧是朕的福星!”周熠乐得找不到北,“月儿才是真正的福星啊。”   “赏!今日通通有赏!”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贵妃   等婧月一觉睡醒, 就听说了自己晋位贵妃的消息。   这景象似曾相识,当年生豆豆封淑妃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让她不禁感慨万分。   “晋位的旨意今早已经下了, 陛下说等您出了月再行册封礼。恭喜娘娘,您现在就是贵妃娘娘啦。”青露笑吟吟地向她行礼道喜。   “恭喜贵妃娘娘!”   旁边的宫人们立刻跟上, 一起拜下。   “你们就这时候最机灵了, 赏!”   婧月笑斥一句, 接受了宫人们的贺喜, 让青露给大家发下赏赐,接着出言问道, “陛下什么时候走的?”   之前生产时她隐约听见了皇帝的声音来着。   “陛下一直陪着您生产, 看过两位小殿下, 守着您快到早朝才走的。”青露生怕她多想, 连忙解释道。   “是呀,陛下对您很关心,临走前还让奴婢们照顾好您, 说下了朝他便来。太后刚刚也来看过了, 听说您生了龙凤胎, 太后急得早膳都没吃就直接赶来,抱着两位小殿下乐得不撒手。”青橘端着粥走近, 听了就笑着插话。   龙凤胎,又一个吉兆, 他们可不得高兴么。   婧月靠在床上含笑听着, 对此并没有太多意外。   “孩子们呢?”她继续问道。   “二殿下昨晚也没睡好,一大早来看了弟弟妹妹, 又想进来看您, 被奴婢拦住了, 现在该是回去补觉呢。”青露答道。“两位小殿下被乳母带着,这会儿快来了。”   她说完,乳母们正好进来,将两只襁褓抱在婧月身边让她看。“娘娘,蓝色锦被里是六皇子,红色锦被的是七公主。”   “这两个小家伙还真是一模一样。”   婧月盯着孩子们看了片刻,忽然感叹道。   红通通的两团幼崽闭眼裹在锦被里,复制粘贴一般,若没有襁褓区分,真分不清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妹妹。   摸摸这个,再揉揉那个。   小心翼翼地挨个碰碰,两个软乎乎的孩子躺在一起哼哼唧唧,看着看着,婧月不知不觉就觉得困了,乳母们将孩子抱下去,青露服侍她再次睡下。   卸货任务完成,她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   过完年,等婧月出了月子,周沐便搬去重华宫居住。翠屏跟着一起去了,里里外外替他打理着,有她跟在周沐的身边,婧月也算放心。   周沐要开始上学生活,婧月已经提前将天资聪颖丹放在水里让他喝下,系统显示周沐的各项属性都有大幅度的增长。见识到天资聪颖丹的效果,婧月对儿子的学业并不担心,反而忧虑他不知遮掩,表现过于显眼。   因此上学之前对他多番叮嘱,好在周沐确实懂事又聪明,理解母亲心中的担忧,入学以来没有传出什么二皇子天资卓绝,悟性惊人的消息。   婧月终于彻底放心,开始专心养她的龙凤胎。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满月后龙凤胎便是白嫩可爱的两个宝宝。一模一样的两只人类幼崽挨在一起吃吃睡睡,看起来分外治愈。   婧月给他们起了小名,哥哥叫果果,妹妹叫桃桃。   满月礼上,周熠又给他们正式定下了名字,哥哥名为“桓”,妹妹名为昭华。   哥哥的桓字是皇帝挑的,桓字有立柱华表之意,寓意上佳。妹妹的名则合了她的小名,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婧月都很满意。   此时,在亲娘的注视下,桃桃小公主一挥手,打在了哥哥的脸上。   “哎呀,小公主真是活泼可爱。”青露在旁边看着,笑眯眯地夸奖。   “桃桃太爱动,果果太文静了些。”婧月苦恼地将桃桃抱起来,揽在怀里揉揉。小公主就在她怀里咿咿呀呀地挥着小手。“两个小家伙就不能中和一下。”   乳母笑眯眯地替果果说好话,“六殿下稳重,七公主活泼,都正好呢。”   还稳重……几个月的小婴儿,他知道什么是稳重?婧月无话可说,放下动个不停的桃桃,俯身轻轻戳了一下果果的小脸蛋。   “果果,别睡了。”   “果果,快起来陪妹妹玩。”   果果被她骚扰半天,忍无可忍,终于动了两下,张嘴开哭。婧月眼疾手快,立即把孩子塞进乳母的怀里。   乳母:“……”   乳母抱住孩子开始哄。   正当乳母拍着孩子柔声哄慰时,忽然门外传来响动,宫人们纷纷跪了下来,婧月回头一看就笑起来。   “陛下来啦。”   周熠看她可没好脸色。   “朕每次来,你都在欺负果果。”   他无奈地走过来,从乳母手中接过要哭不哭的小儿子,熟练地轻拍着,又抱怨了一句,“有你这么做亲娘的吗?”   “这不能怪臣妾。”婧月不服气,转身抱起桃桃,“果果也太懒了,每天躺着不动,这怎么能行,臣妾只是在想办法帮他运动,您看,他现在动得都有劲啊。”   周熠:“……”   她竟能把欺负孩子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懒得理他,周熠抱着哭唧唧的果果去另一边坐着,专心哄逗了起来。婧月也不管,带着桃桃开心玩耍。   不多时周沐下课回来了,他现在每天下午回景华宫待一会儿,用了晚膳再去重华宫休息。因此,周熠也把来景华宫的时间固定在每天晚膳。陪婧月逗龙凤胎,再和周沐说说话,听他背一段书。   周沐也很有哥哥的样子,每天回来都要看一会儿龙凤胎,还继承了大皇子的优良传统,准备亲手给弟弟妹妹做玩具。   婧月对此十分赞成,期待周沐的劳动成果。   一起吃完饭,听周沐背诵了今日的功课,皇帝满意地点点头,“记性不错,背诵无错漏之处。但你也切不可因此骄傲自满,要知道,背诵只是最基础的,理解其意才算真正掌握,明白吗?”   周沐站在他面前乖乖点头,“多谢父皇教诲,儿臣记住了。”   “嗯。”周熠满意了,继续问道,“那你知道你方才背诵的那几句是什么意思吗?”   “儿臣知道,今日老师说……”周沐将课堂上讲师所说的释义背了一遍。   “照壶画瓢,朕是问你自己的理解……”   周熠趁机教育起来,婧月在旁边听着就烦。眼看着周沐的表情越来越不好,她端了一碟点心过来,适时拿了一块塞到周熠的嘴边。   周熠:“……”   “你就惯着他吧。”将点心咬了一口,周熠看着婧月搂着孩子高高兴兴吃点心,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沐儿才进学多久,能背这么多已经很厉害了,怎么能叫惯呢?”婧月辩解一句,“孩子还小,慢慢学就是了。”   周熠:“……”   孩子还小。   这经典的熊家长语录一出,皇帝顿时无语,一块点心下肚,他也只能憋出一句“慈母多败儿”。   有些话当着孩子的面不好说,等周沐啃完点心开心离开,周熠才开始劝婧月不要太惯着孩子。   “可沐儿又不用科举,学那些又有什么用。”婧月不以为然,“沐儿开蒙读书,只需知事明理就行,何必如此刻苦,孩子还在长身体呢。”   周熠无言以对。   在婧月的立场上,她这番说法完全没毛病。作为庶出的皇子,周沐只要安分守己不干坏事就行,日后自然会有一世富贵可享。   学习那么用功做什么?想做什么?   周熠看得出,婧月这番话是发自内心的。   了解了她的态度,周熠再没多说,略坐了坐便起身离开。婧月恭送他出门,然后起身沐浴,安心睡觉了。   她方才没说谎,她确实觉得自家孩子学那些没用,可并不是皇帝所想的那样。   如今皇子们接受的教育是儒家版的应试教育,里面很多观念都是婧月不认同的,更不能让自家孩子接受。   尤其是周沐,她可是指望周沐帮自己当太后的,若是这孩子一开始就被洗脑成满口仁义道德,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那她就只能读档再养一遍了。   这种思想灌输太多了,哪还能当皇帝呢?周熠这狗男人做事就完全不理会这一套。   所以说,周沐能背下来,记住标准答案应付考试就行了,再不能深入了解。   周沐生辰那天,婧月在景华宫里摆了一桌宴席给他庆祝,参加的人只有皇帝、同一宫的陈才人,还有静妃和大皇子。   陈才人送了一条亲手缝制的腰带当贺礼,上面缝了不少宝石珍珠,绣工精湛,一看就费了不少功夫。周沐很是喜欢,当场取下一枚玉佩让陈才人拿给五公主玩。陈才人推辞着不敢收,最后还是婧月让她收下了。   陈才人拿着玉佩十分高兴,倒不是图一个玉佩,她只想借此机会让自己的女儿和周沐加深关系。   她们母女一直仰仗着婧月过活,接受婧月的庇护,如今皇后重病,嫡子夭折,婧月作为代掌宫权的贵妃,儿子深受皇帝宠爱,谁都能看出她们母子前途无量,这段时日千方百计地巴结讨好,陈才人自然也坐不住,趁机再加深一下关系。   皇帝坐在旁边,看周沐对低位宫嫔也能保持尊重,对妹妹发自内心关爱,满意点点头,感觉周沐确实是个好孩子。   吃完饭,静妃和陈才人知趣起身早早离去,将剩余时间留给皇帝和婧月母子,皇帝送了周沐一把小木刀作为生辰礼,看孩子对木刀很感兴趣,又和他回忆起自己幼时习武的过往,听得小家伙心潮澎湃,主动央求习武。   皇帝费这么多口舌回忆过往做什么,他要得就是这个效果。   周熠立刻一口答应下来,并且当场命人去安排,让他明天早上就开始。小周沐还不知道自己明天会将面临什么,见父皇这么好说话,顿时开心极了,抱住他的大腿一顿甜言蜜语输出,然后兴高采烈回去睡觉。   围观了全程的婧月:“……”   “咳。”   刚把孩子骗走的周熠面对孩子他娘谴责的目光,心虚地别开视线。   “朕是为了他好。”   “臣妾知道。”婧月点点头,又笑了起来,“希望沐儿明日别哭着回来找臣妾告状。”   周熠也回她一个笑容。“朕可没逼他,是他自己要学的。”   作者有话说:   第二天练武场的豆豆:QAQ 第60章 名利   晋位贵妃之后, 有关婧月的小道消息就在宫里外不断传出,街头巷尾的悄悄传播着,民间百姓都对她好奇极了, 随便找个茶馆都能打听到熙贵妃几个版本的八卦故事。   婧月对此十分无语。   最有力的证据就是:书馆里皇帝宠妃类型的话本突然盛行起来,里面不约而同都有一个容色倾城的官家小姐, 妙龄时进宫选秀, 惊艳全场, 让皇帝一眼难忘, 为之茶不思饭不想,入宫多年圣心独宠, 三年封嫔, 五年妃位, 生下祥瑞皇子又生了龙凤胎……   婧月:……   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怎么回事啊, 她这两天已经看了好几本这种套路的文了!   他们写得不嫌腻味么?   就没别的脑洞能写了吗?   合上话本,她向后一靠,瘫在榻上沉思起来。也不是在想话本子的事, 她只觉得自己最近风头太盛了。   虽然她一直在风头上。   但若只是她自身盛极一时也就罢了。现在的问题是, 连带沈家都在京城达到了炙手可热的程度。   这让她实在难以安心。   她大伯刚被皇帝提拔到从二品工部左侍郎的位置上, 左侍郎是工部的二把手,尚书退休后就能顺位顶上的那种。婧月看得清楚, 大伯在外任职多年,实干能力不缺, 资历却还差了些, 能越过一群竞争对手坐到这个位置上,多半是皇帝看了自己的情面。   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除此以外, 周熠还找她商量过一次, 想给她老爹升官, 换个好地方任职。   婧月直言拒绝了。   怎么说呢,她在后宫盛宠不衰,沈大伯也回京城奋斗多年,在这种情况下,她爹还能原地踏步,需要皇帝主动想办法提拔,只能说明她爹是真的不适合当官。   这样以来,提拔他就是在害他,不如让他原地不动,继续混吃等死。   周熠听了,微松了口气,他对此确实为难很久。婧月在后宫频频立功,除了晋升位份外,恩赏家人也是最基础的奖励方式。凭婧月现在的恩宠功劳,皇帝觉得只提拔她的大伯并不够,毕竟沈家大伯确实有资历有能力,破格提拔不算越距。   但是,婧月这亲爹……让他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升职,把人放哪都不合适。如今婧月主动拒绝,让周熠心里欣慰又为难。   “月儿总是如此懂事知大体,朕心甚慰。”他温言说道:“但不管怎样,朕总要给沈卿一些赏赐才好,他如今的官职着实低了,你和沐儿的面子上不好看……”   他沉思片刻,忽然说道,“不如,朕给他一个爵位?”   “万万不可!”   婧月被他这话吓了一跳,立刻起身拜下劝道,“陛下,切不可为妾开此先例,我父寸功未立,勋爵岂能轻授。再说,皇后娘娘的母族至今无爵无勋,臣妾又何德何能呢?”   “你别急,朕随口说说罢了。”   见她态度坚决,周熠将她从地上扶起,也不再提此事。   “那该如何是好?”他十分苦恼。   “不如就找个闲职挂着?”观察着他的神色,婧月主动提议,“父亲从小做惯了富贵闲人,平日只爱看书写字。在光禄寺多年,别的事他也没做过,陛下就当怜惜他,别让他费心劳神了。”   “行吧。”想起沈父平日的表现,周熠也笑了,“那就给他挂个端明殿大学士,让他当个富贵闲人。”   “臣妾替父亲多谢陛下。”婧月闻言终于松了口气,起身笑道。   端明殿大学士是三品职位,平日负责为皇帝撰写文章或起草诏书,但通常是兼职,翰林院出身的官员提拔后都会挂个类似的名头,提升品级待遇用。   给婧月她爹按上这个职位,周熠自然也没有让他给自己当文书的意思,只当发钱养闲人,给他一个三品官的待遇,让婧月和孩子们脸上好看点。   又想了想,周熠还觉得不够,又下旨给婧月亲娘晋了二品诰命夫人。   娘亲的品级又比她爹高了。   婧月再次向皇帝表示感谢。   几道旨意连发下去,沈氏一族在京城瞬间气势如虹,大街小巷议论纷纷。甚至有人说,在京城可以不知道皇后娘娘是谁,但一定得知道沈家的贵妃娘娘。虽然这传言两天后就被人压下去,但也能看出沈氏一族在京城风光到了什么地步。   这怎能让婧月不忧虑,   她叹了口气,提笔再给家里写信,这段时间她反复告诫家族,让大伯约束好家人,绝对不许他们打着自己的旗号在外行事。   她不指望自家老爹有能力管事,因此信件都是直接送到大伯府上的,好在大伯一家头脑清楚又手段高明,目前为止还没出过什么差错。   想了想,婧月又给娘亲写了一份信,让人一同送出去。   虽然没什么重要的事和娘亲说,但若是只给大伯写信,不给她娘送的话,娘亲知道了一定会伤心的。   放下笔,封好信件,活动了一下手腕,站在旁边的青露就轻手轻脚上来收拾桌案,同时向她汇报道:“娘娘,丽嫔娘娘带三殿下过来了,现在正在外面等着,说是找二殿下玩耍。”   婧月:“……就说沐儿要背书,没空陪他们玩。”   “是。”青露俯身行礼,就要退出去。   “等等。”   婧月忽然喊住她,沉思片刻后起身往外走,“还是本宫出去吧。”   这段时间丽嫔来好几次了,婧月明白她的意思,因此每次都避而不见。但丽嫔这人也颇有韧性,过几天还能找出其他理由凑上来拜访。   比如给婧月送些家乡特产、给二皇子送套笔墨、给龙凤胎送点小玩具、今日更是直接把三皇子带来找哥哥玩了。   这次再拒绝见面的话,婧月相信她还能想出别的花样找上门来。   麻烦死了。   干脆直接一点,和她挑明说,婧月心想。   到她如今的地步,已经不需要顾忌太多人的看法心情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丽嫔还不配让她虚与委蛇。   既然暗示的话她不愿意听,那就别怪自己不给她留面子。   走出内室,丽嫔带着三皇子正坐在厅里,见婧月出来都连忙起身,俯身向她行礼。   “臣妾给熙贵妃娘娘请安。”   “儿臣给贵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   婧月没管丽嫔,伸手将三皇子扶起来,看着孩子苍白的小脸,伸手摸摸他的头,柔声问道,“三殿下怎么想起到我这来了?”   三皇子看着她,有些胆怯,站在原地老实回答,“丽母妃说贵娘娘和二哥哥人很好,让儿臣来找二哥哥玩。”   “这样啊。”婧月听了,转头瞥了丽嫔一眼,继续冲孩子笑道,“殿下来得不巧,你二哥今日被先生布置了功课,正在书房里背书呢。下次再让他带你玩好不好?”   “好,谢贵妃娘娘。”三皇子有些失望,不安地转头看了丽嫔一眼,见丽嫔没有表示就小声应了下来。   “乖孩子。”   拍拍他的肩膀,问清三皇子的饮食忌口后,婧月就让青露带他去吃点心。看孩子被领到一边,这才收敛笑容凝视着丽嫔。   “贵妃娘娘……”   丽嫔围观全程,也意识到婧月现在心情不好,乖乖巧巧缩在座位上,向着她露出讨好的笑容。“娘娘容禀,臣妾自知行事鲁莽,多次贸然前来拜见,实是事出有因。”   “是吗?说来听听。”婧月端坐不动,低头抿了口茶水,等待她的下文。   “请娘娘宽恕臣妾的罪过。”   丽嫔突然站起身,在婧月面前大礼拜下,“臣妾自知之前心思糊涂,做过不少错事,还冒犯了娘娘。因此一直心下不安,不知该如何求得娘娘谅解,若娘娘不弃,臣妾愿意为您效犬马之劳……”   “错事?”婧月直接打断了她,口中重复她说得话,“你指的是琼美人的胎、还是盈选侍的胎?”   “?!”   丽嫔不料她会将这话直接说出来,一时豁然抬头,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娘娘……”   “别的我就不说了,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好自为之。”婧月平淡说道,“本宫不需要你为我效劳,以后也不必再登门,带着孩子回去吧。”   “……是,臣妾告退。”丽嫔不敢多说,讪讪起身带着三皇子离开。   看着一大一小推门离去的背影,青露走到婧月身侧,不禁有些疑惑,“娘娘,她这是?”   “看我势头强劲,消旧怨求庇护来了。”婧月简单概括。   “她怎么想的?”青露不理解。“宫里谁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谁敢收她呢?”   “也不然,其实她还是很有用的。”   婧月摇摇头,一一跟她盘算,“她算是宫里资历最老的妃嫔,对陛下了解极深。有柔才人做同盟,膝下有个皇子,手里攥了好牌。再加上她们都不能生了,三皇子先天体弱,不会对人造成威胁。”   这样盘点下来,她们算是最佳工具人了,专业替别人打辅助的,任谁收下她们,似乎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您说得是。”青露听着,若有所思地点头。“那您为什么……”   “我不喜欢。”婧月直言道,“之前琼美人,还有盈选侍的胎都和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虽然没证据,但我就是不喜欢,更不想和这种人扯上关系。”   “既然您不喜欢,那就不管她了。”青露点点头,“奴婢也不喜欢她。”   婧月露出几分笑意。   “可是……”青露又迟疑了,“丽嫔她会不会记恨上您?方才三皇子在这里用了点心,万一他们借此生事……”   “不会的。”婧月对此毫不在意,“她们没那么傻。本宫执掌宫权多年,要是连自己宫里都管不好,还能活到今日?”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密谋   婧月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送走丽嫔之后她就回内室看孩子去了。   趁着果果和桃桃还小,她要抓紧时间玩一会儿,不然等孩子长大懂事了就不好玩了。豆豆现在不让她抱也不让她亲, 真是令人遗憾。   婧月快乐撸娃,另一边丽嫔的心情则非常糟糕。   面色阴沉地带着三皇子回了毓秀宫, 让人送三皇子回房休息, 她就径直去偏殿找柔才人。关门进到房里, 她将方才景华宫发生的对话完完整整同柔才人说了一遍。   “熙贵妃果然还在记仇。”   复述之后, 她还是感觉十分气恼,在房里转了一圈没好气地同柔才人抱怨, “当初那点破事, 她三言两语就把自己嫌疑洗得干净了, 半点亏都没吃, 我还因此丢了嫔位,至于吗?之后我可再没得罪过她!”   “不一定是为了当初那件事。”沉思片刻,柔才人摇了摇头, 帮她分析道, “按照熙贵妃的意思, 她可能只是嫌我们手上不干净,怕以后出事会连累但她。”   “嫌我们手上不干净?”丽嫔觉得不可思议, “这宫里还有干净的人?难道她熙贵妃是清清白白的天仙不成?”   “……”   柔才人沉默。   丽嫔也没指望她回答,一个人生了会儿闷气, 坐下来继续思索, 边喝茶边想,不自觉地就端着茶杯往下灌。   看她这样喝茶, 柔才人都替她撑得慌, 陪了半晌, 最终忍不住问道,“那您打算怎么做?”   “送上门人家都瞧不上,那自然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丽嫔叹了口气,眸光幽幽,“难道你还有别的法子不成?”   “嫔妾没有。”柔才人低下头,又有些迟疑,“但是娘娘,熙贵妃身份到底不同,嫔妾觉得我们还是从长计议比较好……”   “糊涂!”丽嫔低声斥她,“正因为她身份不同,我们才耽误不得。”   被说了一句,柔才人再次垂眸不吭声了。   平缓了情绪,看她这幅模样,丽嫔不由叹气,继续和她解释,“她如今气势煊赫,地位和权势都不同往日。多耽误一天,她的根基就更深一分,若不能趁她根基未稳时动手,等后宫彻底成了她的地盘,我们才真是没活路了。”   “柔妹妹,你看看她对我们的态度,你觉得三皇子能在她手底下讨生活吗?”她苦口婆心劝说。   提起三皇子,柔才人被她说服了。   看着她的神情慢慢坚定下来,丽嫔松了口气,知道这事算是成了。   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算计人的脑子。想要成事必须要有柔才人的帮助,而柔才人心细机敏,只是出身低微,将小心谨慎刻进了骨子里。对付低位妃嫔时还好,面对婧月这样身份贵重的妃嫔,她总有些自卑情绪,提不起心气。   不逼一逼她,她绝对不敢对贵妃下手的。   “您说得对。”   柔才人狠了狠心,“是该拼一把,总不能让孩子一辈子活在她的阴影里。”   胆战心惊的日子她已经活够了,绝不能让她的儿子再受这种苦。   若是成了,她就能替儿子去掉一大隐患,接下来日子好过很多。若是不成……事情还能坏到哪去呢?   大不了自己这个做母亲的赔上一条命,皇帝总不至于牵连到年幼无知又体弱的儿子身上。   “好。”   丽嫔闻言精神一振,两个人坐近一些,立刻低声商议起来,声音越来越低,渐渐低不可闻……   可惜事情并不顺利。   她们的密谋卡在了第一步。   丽嫔千方百计从宫外带了毒药进来,却死活想不出办法将它送到婧月的身边。   她和柔才人躲在房里讨论,为此愁白了头。   婧月缩在宫里不出来,每日最多到景华宫门口转转。景华宫又被她整治的如铁桶一般,里里外外都让人无从下手,主殿宫人更不能随意收买。毕竟谁会放着自己如日中天的贵妃不巴结,替你一个过气嫔位卖命呢?   怕不是前脚给了好处,后脚就被人卖了。   真愁人。   丽嫔想着就有些烦躁,去了花园里随意走走,满怀心事地站在一株花前,随手摘下一朵,花枝上停留的蝴蝶被惊动,立即振翅飞起,在她眼前绕了一圈后逐渐远去。   闻着花香,看着蝴蝶,她忽然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她盯着眼前的花枝,反复思考方才一瞬间脑内闪现的想法,越想越激动,忍不住随手撂开花枝回了宫,找柔才人商量去了。   “柔妹妹,我有一个好主意……”   柔才人被她拉着坐下,越听眼睛越亮,最后惊叹地看着丽嫔,想不到她竟能想出这种法子来。   “娘娘是如何想到这法子的?”   “刚才在花园里看见蝴蝶了。”丽嫔有些得意。   “熙贵妃娘娘可是陛下御口亲封的蝴蝶仙子,身带奇香,蝶引香随。”丽嫔笑道,“这么香的蝴蝶仙子,死在香气和蝴蝶的剧毒上也很合理吧?”   两人相视一笑。   “是很不错,但还有些细节要完善一下。”柔才人笑完后同她说道。   “哪里需要完善?”丽嫔疑惑。   “有几处。”   柔才人一一给她举例,“要给蝴蝶撒上药粉,得提前抓大量的蝴蝶回来。我们该如何避人耳目的抓这么多蝴蝶?”   “这个容易,就说我要故技重施,想再次跳舞争宠就是了。”丽嫔毫不在意。   “也行,能说得过去。”柔才人点点头,“在花丛里下毒也不算困难,只是……“   她说着,又顿了顿,“谁去引熙贵妃入花丛?”   “这有什么……”话说到一半,丽嫔忽然哽住,这才意识到这个计划的难点。   在花丛和蝴蝶身上下毒容易,引婧月去花丛也容易。但带路的人必然是牺牲品,要和婧月一起暴露在毒花毒粉之下,就算当时不死,事后也逃不过皇帝的追责。   总之肯定活不了的。   而这事又不能交给宫人去做,婧月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被一个普通宫人随意骗走。   沉默片刻,丽嫔最终放弃了。   “算了,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让我来吧。”柔才人忽然说道。   “!”丽嫔豁然转头,惊愕看她。“你……”   “这事只有我做最合适,也只能由我去做。娘娘,嫔妾别无所求,只要您日后好好照顾三皇子就行了。”   “柔妹妹……”   丽嫔看着她,欲言又止,犹豫半晌,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柔才人定定看她,见状面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没事的,您放心。”   “你也放心,三皇子就是我的亲儿子。”   ……   计划敲定,丽嫔便安排宫人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后宫众人很快发现,沉寂已久的毓秀宫忽然变得热闹了,每日都神神秘秘,爱往御花园跑。   昭阳宫在御花园的西北角,这些动静,容嫔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生产后长年失宠,每天除了关起门养孩子之外再无所事事,此时也起了好奇心,忍不住让自家宫女出去打听,看看毓秀宫究竟要做什么。   很快,宫女就打听回来了。   “娘娘,她们都说毓秀宫的丽嫔娘娘命人在摘花捉蝶,说想要准备舞蹈献给陛下看。”   “准备舞蹈?”   容嫔有些惊疑,随后想起之前打听过有关丽嫔的事,“据说丽嫔当年失宠过一次,就是用这招数复了宠。她现在是要复刻当年场景博取皇帝怜爱?”她猜测着。   宫女点点头,“娘娘好记性,奴婢也觉得多半如此。”   “应该没这么简单。”容嫔起身沉吟,“帝王的情分都是用一分少一分的,无缘无故,她怎会忽然用出这招数?”   想了想,她又嘱咐道:“你不要惊动旁人,再跟过去看看。”   “是。”宫女应下,又匆匆出门去了。   在花园里监视两天,还真让她们发现了几分端倪。   容嫔注意到毓秀宫的宫人一直在景华宫附近的花丛徘徊,看似大范围的在寻找花朵,实际上每天都在景华宫附近的花丛停留。   回忆起前段时间丽嫔隔三差五往景华宫跑的事,容嫔觉得这件事多半和熙贵妃有关。又想了想,她便起身向毓秀宫赶去。   丽嫔此时正看着宫人将新抓的蝴蝶安置在一起,听说容嫔到来,她感觉莫名其妙。   “容嫔?她来做什么?”   “奴婢不知,容嫔娘娘只说要见您。”宫人为难地看她。   丽嫔心里十分不耐,出去一瞧,只见容嫔端坐在厅里,一边品茶,一边侧头打量房内陈设,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让她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皮笑肉不笑地迎了上去。   “容嫔妹妹倒是稀客,不知今日前来有何事?”   “妹妹见过丽嫔姐姐。”   见她进来,容嫔连忙起身同她行礼,同时笑吟吟说着,“妹妹今日过来,主要是听宫人说了个关于姐姐的趣事。”   “哦?”   在她对面坐下,丽嫔闻言挑挑眉,“我这几日不曾出门,倒没听说过,是什么趣事?”   “听说姐姐的宫人这几日爱在花园里摘花捉蝶,妹妹就有些好奇。”   “就这事?只不过是我闲来无事,想研究些新鲜玩意罢了,不值一提的。”   “是吗?”   容嫔掩唇笑了,压低声音说道,“那为什么总去东北角摘花呢?莫非那边的花朵沾染了贵妃娘娘的贵气,开得格外好?”   “!”   心里有鬼的丽嫔闻言,面上表情空白一瞬,内心杀意顿起,不动声色朝身后宫女递了一个眼神,看着宫女会意悄然出门,口中继续说道,“妹妹观察的好仔细,我倒是不曾注意宫人都从哪里摘的花。”   “这样啊,也可能是我记错了。”   她神色变幻只是一瞬,仍被容嫔捕捉到了,见她死活不承认,容嫔也不多说,只笑着换了一个话题。   两人又聊了几句,宫人说柔才人来了,容嫔松了口气,急忙命人将柔才人请进来。见她一副送客的架势,容嫔有些心急,又品了一口茶水,不经意地询问,“等姐姐的新鲜节目练好了,不知妹妹可有幸一观?”   谁要给你看。   丽嫔皱皱眉就准备拒绝,不料刚进来的柔才人听见,抢先说道。“当然可以,丽嫔娘娘前些日子还和嫔妾说,想要多些人参与才好。”   丽嫔:“?”   她疑惑地看了柔才人一眼,最终没有反驳,沉默应下了,着看容嫔起身离去才出言询问。“你让她参与做什么?”   “这是好事啊娘娘。”柔才人笑着看她,“这不是送上门来的现成人选吗?”   “?”丽嫔一愣。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蝴蝶   丽嫔和柔才人原本计划好的。   定下牺牲柔才人用蝴蝶和花香下毒的行动方案后, 她们就将之前的毒药全部销毁,另找了一种药粉。   这药粉本身无毒无害,对人对蝴蝶都没有任何影响, 粉粒又极轻极细,可以轻易附在蝴蝶身上, 随着蝶翼扇动将粉末带到空气当中。   药粉在空气中与另一种香气结合, 就会瞬间产生强烈毒性, 一旦吸入口鼻, 表面看着没有任何异状,身体却会在短时间内极速衰败下去, 无药可救。   计划看着完美, 也不怕人查。   不管是蝴蝶也好, 香气也罢, 单独查都查不出任何的问题来。而蝴蝶寿命极短,几天即死,等婧月身体衰败, 发觉不对后再去查, 带药粉的那一批蝴蝶早就死干净了, 又从何查起呢。   只要没有证据,就算皇帝有所怀疑, 也只能查到柔才人有些痕迹,而柔才人已经用自己的命和熙贵妃同归于尽了, 丽嫔只是被她怂恿利用的对象, 最多定个失察之罪,总不能再让丽嫔一起偿命吧?   据她们预计, 婧月死后只会有皇帝追查此事, 只要熬过皇帝这关, 别的都不用担心。皇后肯定巴不得婧月早点去死的,只要婧月一死,三个没了娘的孩子都能名正言顺归到她的名下。   太后对婧月青眼有加,估计也只是对皇嗣的爱屋及乌心理罢了,只要皇嗣不出事,她们认为太后也不会多上心。   这样一来,还有什么好怕的?   现在柔才人还有了一个更好的主意,能将水搅得更混,甚至把自己也保下来。   “容嫔娘娘可真是个好人啊。”她坐在丽嫔下首,出声感叹。   “你别打哑谜。”丽嫔皱了皱眉。   “娘娘您想,容嫔来自异国,拥有中原罕见的奇毒是不是很正常。先前她讨好贵妃不成,反遭贵妃羞辱,因此心怀恨意,试图报复也说得过去?”她看向丽嫔。   “嗯?”   丽嫔一怔。“你是说……”   “既然容嫔这么想参与,那不妨就将重任交给她,让她陪贵妃娘娘一起看花好了。”   柔才人笑道。“我们就安心在旁边排练舞蹈,借着贵妃娘娘的光博取陛下的宠爱,至于容嫔娘娘借机做了什么,我们是不知道的。”   “这样如何?”   “非常好!”   丽嫔激动地站起来,眼睛瞬间亮了,“这可太妙了,我就知道你有主意!”   “娘娘过奖。”柔才人抿嘴笑了。   两人又压低声音商议了一番。   主意既定,她们继续开始忙碌,认认真真准备了百花裙和花露,又加班加点筹备舞蹈,期间多次邀请容嫔前来观看,拜托她帮忙抓蝶摘花,好像真要跳舞邀宠一般。   看了几日,容嫔就陷入了疑惑,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多,或许这两人真是为了邀宠,没什么潜藏的心思?   那她岂不是白忙活了几日。   几天时间转眼就过去。   这一日午后阳光正好,丽嫔和柔才人早早做好准备,在花园里焦急等待着。这段时间。她们摸清了婧月的生活规律,天气晴朗的午后婧月都会出来,在景华宫门前的花丛里走一走。   在心中复盘了一遍计划,又检查了一次笼里撒好药粉的蝴蝶,让心腹宫人在花丛里守着,柔才人就亲自跑了一趟昭阳宫,请容嫔来观赏歌舞。   容嫔欣然同意了。   等了这么多天,她当然要去看看她们究竟在搞什么名堂。跟着柔才人走进了御花园,一边走,她一边疑惑问道,“你们准备在哪儿跳舞?”   “在御花园的东北角。”柔才人答道。   东北角?容嫔一怔。   “是的,实话跟您说,我们确实是想利用贵妃娘娘的。没法子,我们都失宠太久,若没人引荐,恐怕路上碰见陛下,陛下也不会理会。”柔才人苦笑一声,黯然说道。   “正是如此。”   丽嫔远远迎上来,听了这话就跟着叹气,接话说道,“不怕妹妹你笑话,我上次去景华宫找贵妃娘娘,是想请娘娘帮忙引荐的,可惜娘娘不同意。”   “所以我们只能出此下策。每日下午陛下都会去景华宫用晚膳,我们就想提前在这里守着,说不定会被陛下注意到。”   说完,丽嫔远远瞧见景华宫大门打开,婧月一行人从宫中走啊出来。不由精神一振,她转目看向容嫔,满脸期盼,“容嫔妹妹,你能否再帮姐姐一个忙。”   “什么?”   顺着她的视线转头一看,容嫔猜出了丽嫔的意思,一时间沉默了。   怎么回事啊,她还真是上赶着帮忙来了?   迎着两人恳求的眼神,她脑内飞快思索。   帮还是不帮?   若丽嫔真是为了争宠,她已经帮了这么久,好像也不差这一次了,而且如果丽嫔真能凭此得宠,她也能借机露一次脸。   如果她们因此惹怒了皇帝和贵妃,自己似乎也没什么妨碍,反正失宠多年了,不怕更糟,她只是好心帮了一点忙而已。   不管成不成,丽嫔都要领自己的情。   好像不亏。   心里有了主意,她又听丽嫔继续说道。   “不用妹妹对贵妃直言的,妹妹,你看到前面那片花儿了吗?那片花开得多好啊,妹妹只需去和贵妃娘娘在那里看看花,说说话。剩下的事交给我们就好了。”   去那里看花?   容嫔狐疑地望了一眼,谨慎起见,她向身侧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立刻走过去,俯身在花丛里嗅了嗅,又拨开盆里的泥土,捻起土粒细看。   丽嫔和柔才人对视一眼,暗道一声侥幸。   看了半晌,宫女直起身对容嫔摇了摇头。   “不好意思。”容嫔见状彻底松了口气,朝丽嫔两人笑起来,“姐姐别怪我多心。”   “没事,在宫里生活是该谨慎一点。”丽嫔仍然笑着,态度十分诚恳。“那现在?”   她这般的态度,让容嫔再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妹妹就试一试。”   “太好了。”   丽嫔大喜,一把握住她的手,神色万分殷切,“一定可以的,一切都拜托妹妹了。”   柔才人也跟着拜下,“多谢容嫔娘娘!您的大恩大德,嫔妾铭记于心!”   容嫔:“……”   两人这样激动,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想不出什么地方不对。只能暗自留心,转身向婧月走去。   婧月早瞧见这边的几个人了,但见她们聚在一起说话,也就没多管。此时见到容嫔目的明确的走过来,不禁奇怪,停下脚步等着,看看她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见她停在原地朝自己看来,容嫔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加快脚步走到婧月面前,向她俯身行礼。   “臣妾见过贵妃娘娘。”   “起吧,容嫔今日倒是好兴致,一起出来赏花了?”   “是呢,今日天气好,想着出来透透气,不知不觉走到这里,和娘娘碰上了。”容嫔笑盈盈地说,“臣妾厚颜,想请娘娘一道赏花,您看,那片花开得多好啊。”   朝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婧月果然看见一片红色花海,开得极艳。花倒是很美,但婧月想不明白她们打的什么主意。   “好啊,那就走吧。”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她主动向花丛方向走了过去。   容嫔和丽嫔一伙人聚在一起,肯定没安什么好心。但婧月心里反而有些期待,最近后宫安静的让人不习惯,一成不变的日子让人乏味。腥风血雨才是后宫的正常节奏嘛。   “嗯?”   没想到婧月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下来,容嫔一愣,下意识地向丽嫔等人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发现那边的人都不见了。   她心里怪异的感觉更加强烈。   “容嫔?”   见她站着不动,婧月回身喊她。   “是。”来不及细想,容嫔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走进花丛,闻着空中弥漫的幽幽花香,两人边走边聊,轻风吹过,婧月身上的独特芳香也随风散开,有蝴蝶闻香而至,翩然飞了过来。   看见这一幕,容嫔有些羡慕,体香可真是得天独厚的优势,比不得的。   “来了这么多的蝴蝶,娘娘不愧是陛下御口亲封的蝴蝶仙子呢。”她笑着说道。   然而没有听到婧月的回应。   “娘娘?”她有些奇怪,又转头看了婧月一眼,只见婧月站在原地,定定盯着空中飞舞的蝴蝶,一动不动。   “娘娘?”她又唤了一声。   婧月顾不得搭理她,全部心神都沉浸在系统里。方才蝴蝶出现的瞬间,她的毒物报警器就接连响了起来,她从没听过报警器这样急促频繁的尖锐响声,震得她大脑一片空白。   这还不算,系统里高亮显示的毒物竟有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红点闪烁,位置还在不断移动,逐渐向她靠近。   婧月抬头看着半空,此时向她飞来的,只有眼前这些蝴蝶了。   可是,这群蝴蝶都是最常见的普通品种而已,哪来的毒性呢?   按耐下内心纷杂的思绪,见容嫔仍然站在自己身边,面上满是不明所以的神色。婧月拉着她向蝴蝶飞来的方向迎了上去,口中说着,“方才本宫走神了,你说什么?”   “臣妾说。”容嫔没有抗拒她的动作,任由她带着自己走进了蝴蝶的包围圈,脸上还带着笑意,“蝴蝶真多,您真不愧是蝴蝶仙子。”   蝴蝶仙子?   抬头看了看身边飞舞不停的蝴蝶,听着耳边尖锐急促的报警声,婧月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见容嫔仍然神色不变,含笑看着自己,她也不再多做试探,径直切换了系统页面,选择读档。   读档成功!   作者有话说:   困死了,睡觉睡觉。大家晚安 第63章 再起   回到月初, 距离毒蝶事件还有十天时间。从床上坐起来,婧月抱着被子陷入了思考。   丽嫔这是受什么刺激了,为什么忽然对自己下手?自己做什么了?就因为上次拒绝了她?   百思不得其解, 婧月感觉十分荒谬。   想想方才系统里高亮显示的密密麻麻红色毒点,她就心有余悸。丽嫔竟有这样的毒药, 这般狠毒的心思, 什么仇什么怨啊。   而且, 还是容嫔出面将自己引过去的, 不知道容嫔是另有自保的法子,还是被蒙在鼓里的另一位受害者。   婧月想了想。总之, 先得将情况调查清楚再说。就先从毓秀宫查起, 毓秀宫这段时间天天在花园摘花抓蝶的, 比容嫔那边更好查。   “青露。”   反正睡不着, 她索性翻身下床,将青露喊了进来,梳妆洗漱用过早膳, 懒洋洋靠在榻上随口问道, “近日宫里有什么新鲜事?”   “新鲜事……”陪在旁边的青橘想了想, 主动答道:“毓秀宫这几日闹得可起劲了,小宫女们每天拿着网兜满园子转, 说是丽嫔娘娘吩咐了抓蝴蝶,也不知他们究竟要祸害多少蝴蝶。”   她们不仅祸害蝴蝶, 还要祸害我呢, 婧月心想。   “抓了好几天了?”她问。   “是啊,抓了好几天了。”   “多关注一些, 查清楚她们究竟要做什么。”婧月转头嘱咐。   “是。”   青橘应下来, 想了想又忍不住询问, “娘娘觉得她们有问题?”   “做什么需要这么多的蝴蝶呢?”婧月说道,“若是为了争宠,没人会大张旗鼓地显示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的动向。这样派人满园子转,反而让人觉得她们做贼心虚。”   “娘娘所言极是。”青橘被她说服了,“奴婢这就去安排,一定帮您盯好了。”   “嗯。”   第二日,青橘就将毓秀宫近期的所有动向整理出来,交到婧月的手里。   随手翻了翻,婧月发现容嫔前天主动去了毓秀宫一次,在丽嫔房里与丽嫔和柔才人密谈许久。   她动作顿了顿,在这一条记录旁边做了标记,又圈出毓秀宫的人在御花园摘花地点,标注完后,她发现景华宫附近的那片花丛竟是日日都有人去。   还真是明目张胆。她心里感叹,将圈出来的纸页随手递给了青露,青露接过一看,面色也阴沉下来,“她们竟是冲着您来的?”   “什么?”   青橘闻言也凑过来看了,看完只觉得不可思议,“她们竟敢打您的主意?谁给她们的胆子?得罪您对她们有什么好处?”   “谁知道呢。”婧月说完就起身。“我们去花园里看看。”   今日天色不好,她加了一件外衣,青橘给她重新梳了头发,又添了两件首饰,扶着她出门,向着御花园不远处的花丛走去。   一路步行,今日阴沉沉的,御花园人极少,偶尔碰见零星几个宫人也是神色匆匆,还没走到花丛,婧月就远远看见容嫔站在那里。   “容嫔?”   婧月停下脚步喊了她一声。容嫔闻声回头,看见是她,神色有几分惊讶,快步走过来向她行礼,“臣妾见过贵妃娘娘。”   “起吧,你怎么会来这里?”婧月问道。   “今日闲极无聊,臣妾便想出来走走,看看花儿散散心。”容嫔起身笑道,“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了。”   “今日天气不好,亏你能在外面待得住,若无事,还是早些回去吧。”婧月似乎信了,又劝说道,“看花也不必非得在外面看,喜欢的话,折两枝回去便是了。”   “娘娘提醒的是。”容嫔闻言用帕子掩了掩唇,笑得眉眼弯弯,“臣妾看花看得入迷,竟忘了这个道理。”   “这花开得确实好。”婧月也笑了,仿佛无意地随口说道,“今日丽嫔也派宫人到这里摘花了呢。”   “是吗?”容嫔微微一滞,又自然地接上话茬,“没想到丽嫔姐姐也是爱花之人,下次我得去找她讨教一番。”   “是啊,丽嫔经常过来,想是对这片花爱得紧,你们喜好一致,肯定会有共同话题的。”   将她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婧月又和她随口聊了两句,随后继续向花丛走去。   容嫔恭送她离开,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面上笑意收敛,也不再多待,径直回宫命宫人重新去查毓秀宫。   “娘娘怎么又怀疑毓秀宫了?”她的大宫女婉心闻言不解。   “今日丽嫔邀我赏舞,说她制作花露缺少花瓣,毓秀宫人手不够,要我帮忙派人摘花。又说御花园东北角的花儿最好,但和景华宫离得近,她们和熙贵妃关系尴尬,不便过去,因此要我帮忙。”容嫔叙述着。   “嗯,确实如此。”婉心当然知道这些,点了点头。“那您方才?”   “我方才在那边遇见了贵妃。”容嫔看着她说道,“她跟我说,今日丽嫔去那边摘过花了。”   “这?”婉心惊愕看她。   “是不是很奇怪?她们骗我做什么?既然她们已经摘过,为何还要让我派人再去一次?”容嫔神色阴沉。“这几日盯紧点,丽嫔不对劲,可别是拖我下水,拿我当枪使的。”   “奴婢明白。”婉心面色肃然,立刻答应下来。   容嫔加大力度打探着毓秀宫的动静,然而丽嫔在宫里经营日久,宫中人脉远不是她一个异族公主可比的,几番打探后不仅没有查出什么有用消息,反而被人转头告知了丽嫔。   丽嫔得知后,心中觉得奇怪,想不通已经被忽悠瘸的人为何会再次生出疑心。让人去查容嫔近况,几日前花园里容嫔和婧月的会面便被查了出来。   丽嫔吓出了一身冷汗。   “容嫔和熙贵妃在御花园见面了?还交谈了一会儿?”她急切地连连追问,   “在花园什么地方?她们还做了什么?”   “回娘娘的话,在御花园东北角,最靠近景华宫的那个位置。”宫人一句话就将她吓得发毛,“交谈过后,容嫔径直回了昭阳宫,贵妃又在花丛中停留了片刻。”   “这……”   丽嫔不知所措,不禁转头看向了柔才人。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柔才人沉思片刻,挥手让宫人退下,宫人转头看了看丽嫔,见她没有反应,这才向两人行了一礼,躬身退出去。   “娘娘别急。”   等宫人关好房门,柔才人低声安慰丽嫔,“先等等看,不一定是我们想象的那样,兴许只是凑巧而已。这番计划只有你我二人知道,除此以外,毓秀宫的人都不知内情,容嫔她不会发觉的。”   “说得也是。”丽嫔听了渐渐冷静下来,长呼一口气,喃喃重复,“应该只是凑巧而已。”   另一边,查了几日都查不出问题,容嫔也就放弃了。   但她心中的疑虑一直没打消,接下来便不肯再给丽嫔帮忙,每日缩在宫里不出门。可明知事情不对,她也没有给婧月通风报信的意思。打定主意准备袖手旁观,不管婧月和丽嫔哪边出事,她都会高兴。   丽嫔和柔才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熙贵妃也同样可恨,她心里这么想。   之前她为什么那么积极去找丽嫔试探?就是希望她们想坑害婧月嘛。   最好能打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容嫔在心中祈祷。   婧月一直关注着毓秀宫的动静,御花园相遇后,昭阳宫那边也让人一起盯住了,她执掌宫务多年,宫里的人脉权柄当然不是丽嫔和容嫔能比的,有心监视之下,双方动作尽收眼底。   观察几日,她推测出了不少信息。   首先,毒蝶一事肯定是丽嫔和柔才人主导,容嫔只是被她们推出来的替罪羊和牺牲品。   但从容嫔主动上门密谈、之后又有意替她们遮掩的情况来看,容嫔恐怕也不无辜。   至少,容嫔在这件事里起到了顺水推舟的作用,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也会沦为阴谋牺牲品而已。   又蠢又毒。   婧月对三人一起做出评价。   既然三个人都不无辜,那事情就好办了。   打定主意,婧月打开笔记本查了容嫔这几日的行程记录,算算时间便起身出门,又一次在花园里和对方相遇了。   “容妹妹好久不见。”   她扬起笑容主动和容嫔打招呼,凑过去肩并肩地亲热交谈。   “贵妃娘娘?”   容嫔见了她十分惊讶,看看四周,她从未听说熙贵妃会来此处,忍不住脱口询问,“您怎会来此?”   说完她又自觉失言,急忙补救,“臣妾的意思是,从未在这湖边见过您。”   婧月对此毫不在意,仍然亲昵揽住她的肩,笑着说道,“随意走走罢了,本宫确实不常来这里。”   两人没话找话聊了几句,婧月就转身离开。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容嫔满心莫名其妙。   这次偶然的湖边相见,很快就被有心人查到了,丽嫔听说熙贵妃专程去湖边与容嫔见面,心慌不已,立刻将柔才人喊来商量。   “不行,熙贵妃和容嫔之间肯定有问题,这事不能拖下去了。”   “也是。”柔才人心里也不踏实,上次会面还能说巧合,这次湖边见面可用巧合解释不过去了。   熙贵妃和容嫔定有什么秘密,不管怎么说,容嫔都是这场计划的最大变数。   “反正药物都备好了,为免夜长梦多,我们明日就动手。容嫔靠不住,那就按原计划行事,我去引贵妃出来。”柔才人压低声音说。   “这……”丽嫔看看她,有些犹豫。   “您放心。”柔才人温声安抚她,“嫔妾心里有数。”   “……好。”   第二日午后,午睡醒来,婧月就接到消息:丽嫔和柔才人一起进了御花园,正向那片花丛赶去。   准备提前动手了?婧月笑了起来。   “你去昭阳宫一趟,请容嫔来我这里喝茶。”她向青橘嘱咐道。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怨恨   接到邀请后, 容嫔一脸茫然地跟着青橘过来。进了景华宫的大门,她内心仍然忐忑不安,猜不出婧月找她所谓何事。有心拒绝又实在不敢, 只能硬着头皮过来。   “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进门看见婧月笑眯眯地坐在厅里望着自己,她乖巧地低下头行礼。   “不必多礼, 容妹妹快来坐。”   摆手让她起身, 见她拘谨地站在原地不敢动, 婧月热情地招呼她。“青橘上茶。妹妹想吃什么?这有小厨房新做的糕点, 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快尝尝?”   “娘娘小厨房的手艺自然是好的。”   容嫔走到她对面坐下, 闻言干巴巴地笑了, 拿起一块糕点慢慢吃, 食不下咽, “娘娘今日让臣妾来,是有什么事吩咐?”   “没有没有,不必如此。本宫只是觉得最近几次相处挺投缘, 闲来无事请妹妹过来坐坐, 找你说说话罢了, 没耽误妹妹的事吧?”婧月笑着看她。   “怎么会。”容嫔见她这般态度,内心更加不安, 低头强笑着答道,“能得娘娘青眼, 是臣妾的荣幸。”   “容妹妹太客气了, 你再尝尝这个。”婧月又拿起一块点心递给她。   两个人坐着说了几句,一碟点心还没吃完, 就听宫人通传, 说柔才人求见。   容嫔僵在了原地。   “呦, 今日是什么日子?”   抽出帕子擦擦手,婧月转头看着她笑道,“柔才人可是稀客,容妹妹随我一同见见?”   “这怎么好。”容嫔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忍不住起身请求,“既然娘娘还有事,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哎,别呀。”婧月抬手制止她,语气不容拒绝,“不妨事的,妹妹且坐。”   “是。”   见她态度坚绝,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容嫔不敢再说,只能低着头尴尬坐下,等到柔才人进门,见她坐在旁边,眼皮不由微微一跳,面向两人行礼。   “嫔妾见过贵妃娘娘,容嫔娘娘。”   “起来吧。”婧月好奇地打量她一眼,“柔才人可是难得来此,找本宫何事?”   “嫔妾今日冒昧求见,是为了三皇子之事。”柔才人犹豫地说道,又偏头看了眼容嫔,硬着头皮继续说,“嫔妾听说上次丽嫔娘娘带着三皇子前来拜见您,三皇子人小不懂事,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娘娘恕罪。”   “就为这个?”婧月笑了,“三皇子很是乖巧可爱,本宫挺喜欢的,孩子爱玩是天性,你们平时别太拘着他。”   “是,臣妾多谢娘娘教诲。”柔才人恭敬地再次起身拜谢,然后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柔才人还有事吗?”等不到她的下文,婧月主动问道。   “是还有一事。”柔才人犹豫着,见容嫔坐着始终不走,拿不准两人的关系,想好的理由到了嘴边不敢说出口。   婧月皱皱眉,“有话直说便是。”   “是。”见婧月有些不耐烦,她不敢多迟疑,直说了出来。“是丽嫔娘娘托我来请您。丽嫔娘娘自知先前行事不周,对您有所冒犯,上次听了您的教诲,回去之后左思右想,为您准备了一份赔礼,想请您过目。”   “赔礼?”婧月似笑非笑,“在哪呢?”   “贵妃娘娘恕罪,那赔礼不好移动,只能放在花园里,嫔妾斗胆,请您移步观看。”柔才人跪下,向她叩首,“嫔妾敢拿性命做保,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是吗。”   婧月对她们的心思心知肚明,装模作样走完了流程,摸了摸腰间的荷包,见旁边的青露青橘也都戴着荷包,再打开系统物品栏看了一眼,心情愉悦地起身,“行啊,反正今日无事,出去转转也好。容嫔妹妹,陪我一起出去转转?”   “啊这。”   容嫔看看柔才人,顶着婧月看过来的目光,暗自叫苦,到了这一步,傻子也知道事情不对了。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贵妃娘娘,今日时间也不早了,四皇子他离不开臣妾……”   “怎么?”婧月眉头皱起,满目不悦,“陪本宫走两步罢了,能耽搁你多少时间,这点面子都不给?”   “不不不,臣妾不敢。”见她动怒,容嫔又怂了,后退一步站在她身旁,“娘娘您先请。”   “这才对。柔才人,你带路吧。”婧月满意地迈步出门。   “是。”   没想到婧月会这么轻易的答应下来,柔才人心里不安又疑惑,偏头看看面色分外阴沉的容嫔,这才快步赶上,带着婧月出了景华宫,向着那处花丛走去。   她也感觉事情不对。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到了这一步,只能继续走下去了。   花丛外,丽嫔穿着一袭墨染的百花裙,头上戴了精心搭配的花型发钗和耳坠,盛装打扮站着,惴惴不安地向景华宫的方向张望,望见婧月一行人走来,不禁大喜。   “真让她做成了。”   她不知景华宫里发生的事,心情放松下来,连忙招呼身后的宫女提着纱罩跑远一些,看她的指令放蝴蝶,自己则快步迎上,给婧月行礼问安。   “免了。”   看着她这身熟悉的衣裙,再看看这片熟悉的花丛,婧月有些感慨,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柔才人说你给本宫准备了赔礼,要本宫亲自来看,现在本宫来了,东西在哪呢?”   “娘娘放心,定不让您失望的。”   与柔才人对视一眼,丽嫔笑着将婧月往花丛里引,“请娘娘稍待,让柔才人先陪您看看花,臣妾这就去做准备。”   她向后做了一个隐蔽的手势,说完抽身欲走。   “还要准备的吗?那就别急了。”婧月眼疾手快拉住了她,亲热挽住人说道,“这片花开得真好,本宫不常出来,竟不知门前开了这一片花,赔礼什么的也不急,先陪本宫看看花吧。”   “!”丽嫔面色瞬间白了。   “娘娘有此雅兴,臣妾定然奉陪,只是……”被她拖进花丛里,闻着浓郁花香,丽嫔面色煞白,额头上汗都急出来了,“只是这份赔礼比较特殊,时间有限,耽误不得,容臣妾失陪片刻……”   看到不远处有蝴蝶翩然飞来,顾不上和婧月客套,丽嫔一把将手臂抽出,转头就往外跑。   “娘娘恕罪!”   “这么着急,跟逃命似的。”目的达成,婧月也不再阻拦,望着她的背影嗤笑一声收回手。   柔才人闻言悚然一惊,忍不住看她。   她懒得看柔才人的表情,翻手将袖里用了一半强效引蝶粉收回物品栏,又不放心地拿帕子擦擦衣袖,再将手帕一起扔进去,稳稳站在原地开始看戏。   “娘娘?”见她这般态度,柔才人心中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忍不住轻唤她一声,出声试探。“嫔妾陪您看看花?”   “不急,我们先看看丽嫔吧。”婧月笑吟吟向丽嫔望去,抬手一指。“你们看,蝴蝶多喜欢丽嫔啊。”   什么?!   柔才人一个激灵,急忙转头去看,只见原本在路上走着的丽嫔已经跑了起来,本该被婧月吸引的蝴蝶都转向,成群结队地朝她涌去。   彩裙美人盛装站在花前,蝴蝶翩然飞来,绕在她的发间裙边上下起舞。   花园美景一如当年,可惜人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些,蝴蝶也不如当年的无害美丽。   它们是来索命的。   “不!”   丽嫔被吓呆了,控制不住地尖叫出声。“走开!走开啊!”   她方才被婧月拉着在花丛转了一圈,身上带着未散尽的香气,此时蝴蝶在她头顶一转,就有了头晕目眩的感觉。   “不!别过来!”   其实毒性挥发没有这么快,但明知是心理作用,她仍然头晕得站不稳,只能跪在地上拼命往外爬,爬得鬓发散乱,珠钗横斜,华美绚烂精心打理过的百花裙铺在地上,被拖进了泥土里,转眼浑身一片狼藉。   丽嫔顾不上这些,她现在只想从蝴蝶包围圈里逃出去,但可惜她走哪,蝴蝶就跟到哪。   “救我!快来救我!”   她很快就心态崩溃了,哭着趴在地上求救。“快把它们抓走,快抓走啊!”   “娘娘!”   柔才人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意识到婧月早就看穿了她们的计划,甚至还做好准备,不知何时在丽嫔身上动了手脚,坐看她们自食其果。   但此时情况危急,她顾不上这些,见丽嫔被蝶群包围无力脱逃,她立刻从怀里抽出一枚驱虫荷包,这本是她为自己准备的活命底牌,如今只能给丽嫔用了。   她死在这里没关系,丽嫔绝对不能出事。   柔才人咬咬牙快步冲过去,将荷包往丽嫔怀里扔。   “娘娘,快拿上!”   “柔妹妹!”听见熟悉的声音,丽嫔仿佛见了救星,下意识朝她扑去,带着一群蝴蝶冲到她身边,接住驱虫荷包伸手挥舞着,让蝴蝶飞远了一些。   蝶群散开,柔才人又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让丽嫔渐渐镇静下来,看着闻讯赶来的御花园宫人们将驱不走的蝴蝶抓完,呆呆跪在原地坐了半晌,无声流泪。   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柔才人为了救她,方才也吸入不少毒气,但她早有心理准备,此时反而平静下来,跪在丽嫔身边,仔细为她整理仪容。   “真是可怕,没想到蝴蝶还有这么疯狂的一面。”   婧月远远站着,看见蝴蝶全部被抓也不敢过来,只站在原地和容嫔说话,声音不高不低,却能清晰传到丽嫔和柔才人的耳里。“幸亏有容妹妹你,不然今天我也要被蝴蝶缠上了。”   容嫔!   跪在原地的丽嫔闻声豁然抬头,盯住被婧月拉着手亲热交谈的容嫔,眼里是掩不住的仇恨怨毒。   作者有话说:   柔才人不会背叛丽嫔的,她本身是丽嫔的陪嫁侍女,是丽嫔带进宫的奴婢,家人也在丽嫔家里做事。丽嫔要是死了,她全家都跑不掉。 第65章 落幕   婧月和容嫔肩并肩站着, 对丽嫔吃人的视线恍若不觉。   容嫔此时也明白过来,知道婧月给自己挖了大坑,但看着眼前丽嫔的惨状, 她什么话都不敢说,只能顺着婧月的意思默认下来。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说到底还是丽嫔和柔才人做事不周, 被人算计到这份上都发现不了, 活该落到这地步。容嫔心里这样想着, 对婧月态度更加谦卑起来。   旁若无人的模样激得远处的丽嫔更加怨恨。   凭什么呢?   凭什么自己落到这种境地, 容嫔却能好端端站在那里?她比自己强到哪去?   当初容嫔找上门时的心思直白到一眼就能看穿,大家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 如今容嫔却不要脸的将自己二人卖了, 踩着她们扒上了贵妃的高枝。   这让丽嫔如何能忍。   在她看来, 她们的计划可谓是万无一失, 若不是有容嫔暗中出卖,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呢?   至于计划明明只有自己和柔才人知晓,容嫔是怎么知道的问题, 丽嫔想不通, 也没时间去想了。   反正会出卖她们的除了容嫔再没有别人。   总不能是熙贵妃自己猜出了计划, 嫁祸给容嫔的吧?   她越想越恨,紧盯着站在一起的婧月和容嫔, 抬手抚上刚刚整理好的鬓发,从中取下一支发簪, 放在手心摸了摸。   “娘娘?”柔才人在她旁边陪着, 见她神色异样,疑惑地唤她一声。“怎么了?”   丽嫔不答。   她低头看着手心的发簪, 这只发簪以纯金打造, 顶端用金片盘成了双枝芍药式样, 再用纤细的金丝串了红珠为蕊。轻轻一晃,满枝金芍药就随之摇摆,日光照耀下光彩熠熠,精巧夺目。   这是她当年在花园一舞复宠后,周熠专门送她的。她还记得皇帝那日亲手执起发簪,将其插在自己发间的模样。这些年来,她一直将这只簪子视如珍宝,爱这花簪的精致美丽,也纪念那昼夜苦练豁出脸面换来的帝王恩宠。   但是今日,这只花簪又有另一用处了。   丽嫔摸着花簪尾部的尖锐,心中暗想。剧毒入体,罪行败露,今日无论如何都逃不了一个死字,说不准还要连累家族。既然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倒不如再带几个人下去陪她。她的视线在婧月和容嫔身上来回流转,在心里反复掂量。   她体虚力弱,宫人都在旁边守着,要动手的话,只有一次机会。   该选谁呢?   婧月一直关注着丽嫔那边的动静,见她满是恶意的目光投来,警惕心瞬间拉满,下意识退了一步,朝宫人后面躲了躲。丽嫔见状有些失望,视线慢吞吞移开,直直盯在容嫔的身上。   余光注意到这一幕,婧月微松口气,瞥了无知无觉的容嫔一眼,又默默离她远一点。   不知丽嫔究竟要做什么,但死道友不死贫道,祝她好运就是了。   念头一闪而过,就见丽嫔在柔才人的搀扶下颤巍巍站了起身,虚弱无力向前迈出几步,朝众人这边走来。   “丽嫔怎么又过来了?她还想做什么?”众人见了不禁皱眉,青露在婧月身后小声嘀咕了一句。   今日花园里的情景太诡异,丽嫔更是肉眼可见的居心叵测,她可不敢让这人再凑到婧月跟前。青露朝何庆安使了一个眼色,何庆安会意,两人便一齐迈步向前挡住婧月,警惕地盯着越走越近的丽嫔。   看着他们的动作,婧月有些欣慰,又不放心地伸手扯扯青露,带着他们往后撤了一步。   见她们这般警惕,丽嫔彻底死心,走到不远处,她脚步顿了顿,甩脱柔才人的搀扶,攥紧手里金簪,身体向前扑,转瞬就冲了上来。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扑到容嫔面前了。   “啊!你做什么!?”   容嫔也注意到了她的异样,一直留心着她的动静,但没想到虚弱无力的丽嫔能突然爆发出这么快的速度,更猜不到她会做这种事。一时间被吓住,来不及后退,只能惊慌失措用手去挡。   但哪能挡得住呢?   她今日本就来得匆忙,身边只跟了一名贴身侍女,此时见丽嫔手持金簪面目凶狠冲上来,只有那名宫女下意识救她,拉着丽嫔一起摔倒在地,三个人在地上揪成一团。   场面瞬间一片混乱。   “啊!”   “快救人!”   “丽嫔疯了,快把她拉开!”   宫人护着婧月连连后退,婧月又指挥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冲上去救人。   丽嫔对众人的动作不管不顾,只握紧手里的簪子,一味对着容嫔的脸去划。任由多少人拉扯都拦不住,挡了几次后容嫔感觉自己脸颊一凉,随后就是尖锐剧痛传来。   “啊!”   捂着脸躺在地上,她整个人都傻了。睁大眼睛看着被宫人扯开的丽嫔,看着对方脸上扭曲的笑容,手中染血的簪子。容嫔大脑一片空白,发出一声凄厉哀嚎,猛然从地上翻起,也从头上拔出发钗,对准丽嫔的脸狠狠扎了下去。   嘶……真狠啊。远远躲开的婧月见此不禁吸了口凉气,抬手摸摸自己的脸。   这场闹剧又持续了片刻,直到丽嫔容嫔两人都被宫人按倒在地才算结束。   婧月活了这些年,还真没见识过这样凶残的场面,看着血腥混乱的现场一时间有些麻爪,控制住局面就让宫人去给皇帝和皇后报信了,事情闹得太大,她处理不了。   还好之前准备得充分,也不怕皇帝亲自查。   接到消息后,周熠很快就赶了过来,皇后也派静容过来帮忙。婧月此时已经回到宫里,将丽嫔等人一起带回来接受太医的诊治,皇帝进来的时候,所有人伤口都处理完毕。   看着满满当当跪了一屋子的人,周熠皱皱眉,有些不明所以。   “这是怎么了?”   他的目光在凄凄惨惨的丽嫔和容嫔身上停留一瞬,差点没认出两人是谁,话语顿了顿,又别开视线去看婧月,“贵妃你来说。”   “是。”   婧月朝他福了福身,如实说了起来,从今日邀请容嫔做客说起,讲述了柔才人突然上门邀请,带着容嫔一起出去,丽嫔被蝴蝶追逐,随后突然袭击容嫔……   她不带任何感情因素地向周熠讲述了今日突发事件的全程。听着听着,周熠就沉默了,无语半晌,低头去看跪在地上形容狼狈的丽嫔,百思不得其解,   “林氏,你发什么疯?”   “回陛下,臣妾确实疯了。”丽嫔端正跪着,闻言将头埋在地上,没有抬头看皇帝一眼。   此时她早已不是满头珠翠彩裙迤逦的动人模样。经过方才一番撕打,她头发散乱,衣衫沾满泥土血迹,脸上全是被容嫔又抓又扎的伤口,任谁来了都认不出她。   “妾有罪,妾嫉恨贵妃,怨恨容嫔,因此做下许多恶事,落到这般下场也不冤。妾请以死谢罪,请陛下看在臣妾多年侍奉的情面上,不要再牵连无辜。”   她说着又面向皇帝深深叩首,没为自己多辩解一句,说完就一把抓起藏在手里的发钗,对准脖颈直直刺了进去。   “啊!!”   众人被她这般干脆决绝的动作惊住,胆小的更是惊叫起来,旁边站着的侍卫们也反应不及,等回过神上前查看时已经为时太晚,太医上前俯身看了看伤口,就摇了摇头。   全场一时默然,只有柔才人挣脱宫人的阻拦,扑到丽嫔跟前失声痛哭。   “荒唐!”   周熠沉默坐着,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挥袖砸了婧月一套茶具,暴躁地起身转了一圈,不住声的骂着,“失心疯的泼妇!朕的后宫里竟有这般狠毒的恶人。做出这种恶事就想一死了之?谁给她的胆量!”   “她以为死了就能抵罪了吗!”   婧月站在旁边,低头看着地上茶具的碎片不敢说话。   发泄了几句,看着满场瑟瑟发抖的鹌鹑,周熠深呼吸几次才压下心头火气,转头看看婧月,见她也面色苍白躲在角落里,不禁抬手揉揉眉心,放缓声音说道,“行了,朕知道了,贵妃今日受惊不小,就好好休息吧。这件事朕亲自派人去查。”   “是,多谢陛下。”婧月闻言俯身拜下。   “嗯。”   皇帝点点头,也没心情多说,袖子一甩迈步出门。苏林恩跟在他的后面,朝婧月躬身示意了一下,挥手让宫人将现场收拾干净,拖起丽嫔凉透的尸身离去。   柔才人和容嫔也被他们一起带走了,她们两人可没有婧月的待遇,带着一身伤病也逃不了审问。   皇帝震怒,负责调查审讯的宫人自然用上了十二分的心力去查案,柔才人和容嫔抗不过审讯,老老实实有问必答,来龙去脉很快就被查得一清二楚,当天晚上就摆在了周熠的案头。   干清宫里,听着沐云的汇报,随手翻阅着案卷,整体脉络在他的心底渐渐浮现:   丽嫔找熙贵妃求和不成,反生杀机。   丽嫔与柔才人合谋,做事不密引起容嫔注意,容嫔主动上门求合作,前几日又与婧月私下会面……   “毒妇,愚不可及。”   啪的一声将案卷合拢,往桌上一扔就不再多看,旁边几份口供放着,周熠也懒得再看一眼。事情经过很明显了,丽嫔柔才人主动害人,容嫔墙头草反复横跳,婧月被通风报信后顺势反击。   婧月是受害者,从头到尾没做什么,最后反击也只是顺势而为,让对方自食其果而已,周熠将其略去不管。   容嫔墙头草的行为让他很是厌恶,但毁容的下场也算教训了。   需要处置的就丽嫔和柔才人。   他想了想,“传旨,丽嫔林氏多行恶事,不思悔改,罪大恶极,虽死亦难抵其罪。令褫夺封号,废为庶人,其身不得入妃陵……”   他沉吟片刻,“至于柔才人,助纣为虐,本该以同罪论处,但念三皇子年幼,暂且网开一面。令降为选侍,迁出后宫另择居处,无召不得出,永不加封。”   作者有话说:   嗷,终于写完了! 第66章 多病   圣旨一出, 毒蝶一案算是彻底落幕了。   丽嫔的尸身被裹上草席悄无声息地送出了宫去,林氏一族也连带着被查个底朝天,挖出了不少罪行, 杀得杀,贬得贬, 很快就在京城里销声匿迹。   柔选侍孤零零地被迁出毓秀宫, 日子很难熬, 她是林家家奴出身, 全家都依靠着林家过活,自然也没逃过这场审查, 她的父母亲人刚刚脱离奴籍过上有几分安稳日子, 一夕之间又是家破人亡。   这般凄惨境遇, 柔选侍哪怕早有了心理准备, 仍忍不住悲痛欲绝。再加上她为了救丽嫔也中了毒,即使吸入不多,身体仍衰败下去。身心交瘁之下, 不过几日就枯瘦得不成人形, 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熬日子。   婧月对此没有理会, 但也没为难她,只让人按照规矩给她供应分例, 不克扣也不额外照顾,能不能活下来全看她的命。   这般行为被人看在眼里, 从皇帝太后到普通宫人都夸赞她行事大气, 有容人之量。   婧月也自觉尽到了义务,柔选侍和丽嫔今日下场完全是自食其果, 她们密谋毒死她, 她却对柔选侍不克扣不为难, 怎能不算宽容大度?   但她实际上并没那么大度,这样轻飘飘放过只是没把柔选侍放在眼里罢了。   主谋丽嫔已经死去,柔选侍身份低微,空有头脑却没势力没地位,能不能在宫里活下去都是未知数,她又何必再为难呢?   不如放着不管,摆出几分宽容气度,替自己博取一番好名声。   她放手不管,柔选侍却真有几分韧性,借此得到几分喘息之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躺了两个月,竟然硬生生熬过来了。虽然仍是病殃殃的一步三喘,但短期内没了性命危机,靠苦药撑着,能再活几年。   太医都啧啧称奇,说她命硬,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放不下儿子而已。   昏昏沉沉躺着的这段时间,柔选侍每日梦里都是三皇子的哭声,哭得她心如刀绞,肝肠寸断。   她放不下这个病弱的孩子。   她这辈子做了很多错事,帮着丽嫔害了不少人,但她自觉最对不起的是这个孩子。   她怨自己出身低贱,怪自己身体不好,让三皇子生在帝皇家,却备受歧视,体弱多病。   她原本想让自己死了,让三皇子名正言顺成为丽嫔的孩子,记在丽嫔名下。只要抹去自己的存在,三皇子就不是宫女生的孩子了,丽嫔不能生育,一定会对他好的。   但,可惜……   柔选侍吃力地从床上坐起来,将孩子揽在怀里,摸了摸三皇子细软发黄的发丝,内心酸楚。   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活下去,多活一天,就能多看顾儿子一天。   柔选侍心里清楚,如今宫里的主位都有自己的儿子,三皇子已经懂事,难以养熟又体弱多病,没人愿意费心去养。   若是她不在,没人在乎的三皇子在宫里多半活不下去。   所以她必须活着,努力活到三皇子长大的那一天。   她搂着孩子,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房屋,忽然落下泪来。   春去秋来,婧月又一次忙碌起来。   入秋之后,大皇子咳疾断断续续,一直好不彻底,还间断的发烧,吃了多幅药都不见起色。静妃因此忧虑万分,每天在大皇子的床头守着,所有宫务全压在了婧月一个人的肩头。   忙了两天,婧月感觉有些招架不住,想了想,带上一份银耳汤就去了干清宫。   周熠让她进来,坐在桌案后面见了她就笑。   “贵妃娘娘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说吧,又有什么事要同朕说?”   婧月:”……”   婧月反思了几秒钟,随后坦然地走了过去。   “陛下竟这样看臣妾的,真让人伤心。”   她叹息一声,盛了一碗银耳汤摆在周熠面前,“就不能是臣妾想您了,想过来陪您说说话?”   “真的?”周熠端起银耳汤喝了一口,不置可否。“真没事同朕说?”   “有的。”   婧月实话实说,讨好地转到身后,替他捏了捏肩。   周熠就嗤笑一声,斜睨了她一眼。   “臣妾太忙了嘛。”婧月被他看得非常委屈,“今日确实有正事跟您说,您一定要帮臣妾想想办法。”   “什么事?”周熠抬了抬眼皮,听婧月讲述起来。   婧月将大皇子患病,静妃要照顾孩子,无心宫务的事同他说了,皇帝听着皱了皱眉,没发表任何看法。   “所以呢?”   “所以,现在宫务都是臣妾一人打理,但果果和桃桃年纪还小,臣妾也需分神看顾,精力有限,实在分身乏术。”婧月就很为难,“臣妾想,您能不能再找几位姐妹帮妾分担些?”   “说得也是。”周熠沉吟起来。   宫务找谁分担,这确实是个难题。   低位妃嫔担不了这个责任,但宫里主位本来就少,之前除了婧月静妃,就丽嫔和容嫔。   现在丽嫔无了,容嫔毁容又被周熠厌恶,再没有别的人选了。   “朕记得怡贵人和你同年进宫的?她的贵人位份也有几年了,就晋为嫔位,帮你一起打理宫务吧。”皇帝想了想,定下了一个人选。   婧月笑眯眯地谢了,又接着说,“不止怡妹妹呢,宫里很多姐妹都多年没晋封了,您好事做到底,给大家都晋一晋吧?”   “就会拿朕做人情。”周熠没好气,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   但也没有拒绝。   目的达成,婧月又和他说了几句话,看着皇帝喝完银耳汤,将喝完的空碗收拾了,提上就走。   没过几日,皇帝要大封六宫的消息就在宫里传播开,升职加薪的好事让人格外激动。妃嫔频繁走动起来,互相打听着,内心都是期盼。与此同时,大家也知道这事是熙贵妃给皇帝提的,不由对婧月充满感激。   中秋节,趁着过节的喜气,周熠在宴会上宣布了大封六宫的旨意。   婧月已经晋无可晋,静妃不受皇帝喜欢,即使婧月再说好话,这次依旧不得晋封。   这次晋位的有:怡贵人晋怡嫔,嘉贵人晋嘉嫔。   马美人、玉美人晋贵人。   陈才人、齐才人晋美人。   易常在、白常在晋才人。   郭选侍晋常在。   同时,还有另一份旨意公布,令怡嫔协助贵妃打理宫务。   旨意一出,几家欢喜几家愁,没得到晋位的宁贵人几人失望至极,当场掩不住神色,情绪低落下来。   嘉嫔得到晋封,成了主位娘娘,原本很是欣喜,但听到同样晋位的怡嫔得了宫权,自己却没有,她又不悦起来,看向身边怡嫔的目光分外不善。   双喜临门的怡嫔则被天降馅饼砸昏了头,晕晕乎乎谢了恩,不理会嘉嫔含着刀子的视线,第一时间转头看向婧月,眼里充满感激。   她知道好事不会平白落在自己头上,必然有婧月出力,她领这份情。   婧月和她对视一眼,笑着向她举杯示意,心下十分满意。   怡嫔生养了公主,又得过皇帝长年盛宠,即使近几年恩宠渐薄,也被皇帝记在心里,每个月总会去看看。如今宫里主位空虚,她封嫔是早晚的事。   婧月知道她的性情,乐意卖她一个好,提前在周熠面前提上一句,也算做个顺水人情。   皇后身体养好了一些,今年有精神出来走走,这次中秋夜宴也来参加了。但她没参与任何话题,只坐着同周熠说了几句话,吃了两筷子菜。原本合身的皇后礼服如今穿在她的身上空荡荡,袖口露出的一截手腕枯瘦如柴,面上浓妆遮掩不住苍白消瘦面色,家宴上出席的命妇们几年未见皇后,此时一见不禁动容,回忆起皇后当年的娇艳明丽,暗自唏嘘。   皇后对底下人的心思并不了解,坐了一会儿就觉得精神不济,听完旨意便起身离席,皇帝让人送她回去,然后大家该吃吃,该喝喝,都半点没受影响。   宴会结束后,婧月便将宫务分出来一部分,送到怡嫔宫里。有人分担工作,她非常高兴,怡嫔也会做人,行事谨慎妥帖,分到宫务后并不自己做主,时不时上门求教,到婧月宫里坐坐,两人关系更加融洽。   见怡嫔这般表现,婧月更加放心。年底便将年节的事宜也分给她一些,两人一同打理了除夕夜宴。   过完年,天气一日日暖和起来,缠绵病榻已久的大皇子也随着春日来临渐渐好转,静妃煎熬几个月的心终于放下,随后就自己病倒了。   婧月十分无奈,看完大皇子又接着看望静妃,好在静妃病情不重,养一养就能好。   大皇子这场病熬得太久,不仅累病了静妃,也把周沐吓到了。   周沐记事以来,他这位大哥就一直身体不好,每年总有一段时间病着,他本来也习惯,但病得这么久的还是第一次,这让他分外揪心。隔三差五,有空就会去大皇子那边看看,静妃的情况也被他看在眼里。   不久后,婧月发现周沐习武变得格外认真,每天早上不用宫人多催促,到时间就自觉从床上爬起来锻炼身体了。   婧月有些奇怪,某次晚膳时专门问了他一次,问他为何转了性,忽然愿意习武了。   “儿臣想让身体变得更好一点,不要生病,这样母妃就不会因此为儿臣忧心了。”周沐这样回答。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南巡   开春后宫里有了一桩喜事——玉贵人怀孕了。   玉贵人素来受宠, 晋位不久又怀上身孕,宫里人人羡慕,各自坐不住地暗地打探起了求子秘方。   婧月对此并不惊讶, 她早就发现玉贵人有孕,还知道她怀的是个女孩。   循旧例备了一份赏赐送过去, 又吩咐宫人们对玉贵人尽心照顾, 此外她再没多理会, 她现在心情放松, 不关心这些事。不仅是因为玉贵人怀得是女胎,哪怕怀了男胎, 她也是这个心态。   如今她地位稳固, 儿女双全, 随着周沐的年岁增长, 婧月对妃嫔的孕事心态越发平和,不再戒备他人生育。   每次只有皇帝来睡觉的时候,她才会用缠绵意给自己避一下孕, 除此以外, 再没刻意用过, 再不拦截其他人的孕事。   没必要了。   这个时代的女人真的很苦,宫里妃嫔更是如此, 没有子嗣傍身,生存难上加难。她已经和其他人拉开了足够大的差距, 实在不必继续阻拦别人生育孩子。   她们又没得罪过自己, 何必断了她们的活路呢?   玉贵人倒是很紧张,她知道宫里有很多人嫉妒自己, 孕信爆出后就小心翼翼护着肚子, 安分待在房里养胎。她的主位是容嫔, 原本容嫔嫉恨她得宠,一直看她不顺眼,隔三差五就要找事教训她一番,让玉贵人苦不堪言。   毒蝶事件之后容嫔毁容闭门不出,对她再不理会,玉贵人这才松了口气,此时有孕她更是高兴,等着晋封迁宫的那一日。   她看得清楚,不管孩子是男是女,只要能平安生下来就好,哪怕当时没有晋位,下次大封也少不了自己的位置。   怡嫔不就是这样的嘛。   心态放平,玉贵人一心一意养胎,别的都不考虑,怀孕几月除了肚子再没有变化,气质反而更加温婉动人,惹得周熠对她十分怜爱,和婧月相处时还特意提过一次。   “玉贵人是个好的,很有月儿当年的风范。”   坐在景华宫里,他喝着婧月泡得茶,吃着婧月的点心,发出这样的感叹。   婧月拿起一块点心自己吃着,懒得理他。   然而狗男人还不消停,继续说。   “玉贵人这段时间皮肤越来越好,母后说她可能怀了女胎。”周熠摸着茶杯,陷入了思考,“不过你当年怀沐儿时皮肤也很好,可见这说法做不得准。”   “陛下说得有理。”婧月敷衍着应了一声。   察觉到她的敷衍,周熠终于从思绪中抽离,转头仔细瞅瞅她,“月儿吃醋了?”   “臣妾没有。”婧月回睨他,语气幽幽,“臣妾如今年老色衰,一代新人换旧人,哪还能醋得起来呢。”   “噫。”皇帝闻言,假意皱了皱眉,伸手在鼻子前扇扇,“好浓的酸味。”   “您看,您这就开始嫌弃了。”婧月伸手直接抢走他面前的点心碟,“吃着臣妾的糖糕,还说臣妾酸。”   “哪有,月儿貌美如花,赛过二八,分明是在世小仙子,朕哪能嫌弃?”   ……   半年时间就这样平静过去。   静妃修养好了继续协理宫务,婧月的工作量又减轻不少,玉贵人月份大了行事更加谨慎,足不出户憋在宫里养胎,让打理宫务的三人更加省心。   舒服日子过着很快,转眼又是深秋。   正当婧月觉得一年就这样平淡度过的时候,一个午后,慈宁宫传来消息——太后病倒了。   朦胧的睡意瞬间消失,她立刻从榻上爬起来,套上外衣匆匆出门,随着翠风一同慈宁宫赶去,在路上边走边问。   “怎么回事?昨日本宫去请安时太后还好好的。”她内心十分不安。   近年来,太后身体一直不好,小病不断,宫里的人都渐渐习惯,若只是小病,翠风不会专门来告知她的。   能让翠风这样郑重其事地过来找她,此次太后的病情定然不同寻常。   “这,奴婢也不知详情……”翠风被问得有些为难,沉吟片刻,凑过来低声解释,“今天一早苏州来了信件,太后看过之后心情就一直不好,午膳都没用,谁劝都不听,坐了片刻太后说要午睡。谁知睡下就……”   这可麻烦了。   婧月皱皱眉,她听明白了。   太后是苏州人氏,她的母家也都在那边,可能是太后母家出了变故,让太后心情抑郁,从而引发疾病。   这种病情最难医治。   她叹了口气,不再多说。到了慈宁宫后,只见太后躺在床上昏睡不醒,一群太医围着诊治,见了她来也顾不上行礼,婧月不做打扰,看了片刻就退到一边守着。   不多时皇帝也赶了过来。他是太后一手养大的亲生儿子,和太后感情深厚。此时看着太后昏迷不醒,不禁万分忧心,推了政务守在太后床前亲自侍疾。婧月陪他一起,也终于得知太后昏迷的原因:   太后亲兄长去世了。   太后亲族凋敝,父母早亡,从小和兄长相依为命,如今兄长逝世,太后在母家那边再没有熟悉的人了。   婧月想着,心情也低落下来。   她理解太后的心情。一入宫门深似海,一旦进了这座皇宫,哪怕当上太后也难以自由,回不了故乡,见不到亲人。终日看着这一成不变的四角天空,过着一成不变的日子,察觉不到岁月的流逝。慢慢的,对宫外亲人的印象都逐渐淡化,变成了信件里的只言片语。   然后不知不觉间,连这只言片语都再也收不到了。   怎能不难过呢。   她也很想家。   想念宫外的亲人,想念曾经住了几个月的闺房,想念娘亲递给她的那碗桂花乳酪。   第二日,太后终于醒来,醒后仍然神色郁郁,无论怎样开解都不展笑颜。   周熠万分苦恼,又不敢打扰太后休息,一个人坐在外间气闷喝茶。婧月见了,犹豫片刻就把他拉到一边,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他听。   “你的意思是母后想家了?”听完她的分析,周熠有些愣怔。   他还真没有想到这一点。在他的印象中,太后一直在皇宫里生活,很少在他面前提起娘家,也很少说起苏州的事。   他只以为自家母后是因兄长逝世而伤怀。   但此时听婧月一说又觉得很有道理,思考片刻,他吩咐宫人去安排。   不多时,一道道熟悉的家乡菜便摆到了太后面前。沉浸在回忆里的太后闻到熟悉的香气,一时间竟有些恍惚,看着菜品沉默不语。   周熠盯着她,从太后面上捕捉到几分动容神色,不由松了口气,心知这番安排没有白费,转头给婧月丢了个赞赏的眼神。   “皇帝费心了。”   沉默片刻,太后最终拿起筷子慢慢吃了起来,吃了两口,她又招呼皇帝和婧月坐下一起用膳,一边吃一边就着菜品给他们说自己的往事,说起当年在苏州的见闻。   周熠从没听母后说过这些,听得格外认真,有人说有人听,这一顿饭整整吃了两个时辰。   饭后,太后沉郁的心情消解几分,相处时眉眼间也流露了笑意,但身体一直没有好转,无论太医怎样用药诊治,她的病情仍是一日日的恶化下去。   到了这一年的冬日,太后又开始整日昏睡不醒。周熠每日在慈宁宫陪着,越发焦躁不安。   在这样压抑的气氛中过了春节,玉贵人产女的事在这种环境下显得无足轻重,连婧月都守在太后的床边,顾不得去看她一眼。   等到冰雪消融,春日来临,周熠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径直下了旨意,要来一次说走就走的南巡。   次月出发,直奔苏杭,两月既回。   宫内外都被他突然的旨意惊得人仰马翻,摸不清他的想法,朝臣们苦口婆心地进宫轮番劝,他却始终不改心意。   只有婧月猜出了他的用意,不管其他妃嫔怎样试探都保持着沉默。   最终还是没人拗得过皇帝,他的意志得到了无条件地执行。   几日后,南巡随同人选也定了下来,周沐跟着一起去,周沐入学时间不短,可以跟在父皇身边见见世面。婧月本来想去,但又放不下年幼的双胞胎,最终推了怡嫔和两个低位妃嫔随同。   周熠不在意,说到底这次南巡只是他想带母后回家而已。   太后昏沉几日醒来,听说皇帝将要南巡,要带她一起去苏杭看看,她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第二日身体就开始好转。等到出行前,她已经可以下床走几步了。   出发的那一日,天气格外好,阳光明媚,春风和暖。   婧月将他们送到宫门外,看着太后被翠风扶着过来,太后难得穿上隆重的礼服,上了妆面,唇上还涂了薄薄的口脂。她扶着翠风的手臂一边走,一边笑着说话,眉目舒展,眼神晶亮,看不出半分病态。   然而婧月却只沉默着,望着她不说话。   上马车前,太后最后一次回身看了众人一眼,目光在人群中环视一圈,最终回到婧月的身上。   她招手让婧月上前,从腰上解下一枚玉佩,放在了她的手心。   “太后……”   看着手心晶莹纯白的玉佩,婧月忽然低下头,眼中泪水滑落。   “好孩子,别哭。”   太后仍然笑着,拍拍她的手臂,握着她的手说道,“苏州是个好地方,这次你没去成,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   “多谢太后,臣妾记住了。”婧月的声音里带着哽咽。   太后点点头就说好,看着她将玉佩收起后转身上车,车帘被放了下来,再也没有向外看一眼。   ……   皇帝南巡,人虽远在千里之外,但每日和宫里信件往来频繁,婧月得以一直了解着他们的动向:   皇帝带着太后游湖,皇帝带着周沐出行,周沐机敏,举一反三,令皇帝大加赞赏。   皇帝陪太后登楼,太后回了母家,为父母扫墓上香。   太后病重不治,于苏州薨逝。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丧礼   太后薨逝的消息传到宫里, 婧月虽说早有心里准备,但仍是十分伤感。   这些年太后一直对她不错,好感度刷起来之后, 太后在她面前始终是亲切宽容的长辈形象。每次婧月带着孩子去慈宁宫玩,太后都抱着孩子亲切关怀, 周沐和龙凤胎都很喜欢皇祖母。   婧月想着, 忍不住叹了口气, 转头看看躺在榻上睡得无知无觉的两个小家伙, 又想念起了远在苏州的周沐。   皇祖母不在了,他们会很伤心的吧。   不知豆豆现在怎样, 太后去世时他是否在跟前, 难不难过?   出生之后就没离过身边的孩子, 突然一走就是整整两个月, 婧月这段时间感觉很不适应,但也只能学着适应。   早晚都要分别的,不止是豆豆, 果果和桃桃也是一样, 她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 没办法一直陪在他们的身边。俯下身摸了摸熟睡中的孩子,又看着窗外怔怔出神。   与此同时, 宫里其他人也坐不住了。   太后患病后的一系列事情被人看在眼里,即使一开始不明白情况, 之后大家也都能回过味来。   能在宫里生存的没有蠢人。皇帝南巡之后, 找婧月打探消息的妃嫔络绎不绝,景华宫日日都有客人上门, 虽然都被婧月不咸不淡地应付过去, 但她们心里都有几分猜测。   此时太后薨逝的消息还未正式公布, 众人已经通过各自的渠道听到了风声,静妃和怡嫔第一时间赶到景华宫,想从婧月口中得到一个确切消息。   对着两人询问的视线,婧月想了想,安抚几句就起身去了坤宁宫。   太后的儿媳妇是皇后,这件棘手的事情应当由皇后处理才是,在皇后出面之前,她最好什么都别做。   皇后此时也接到传讯,婧月到来的时候,她刚刚吩咐宫人去熬药。   坤宁宫似乎很久没开窗了,婧月一进门就被熏得忍不住低头,扶了扶鬓边步摇,掩饰住下意识流露的面部情绪,迈步稳稳进了房里。   苦涩的中药味混合着难以形容的沉闷气息在这房间里沉淀,浓郁到让人喘不过气来。闻着这味道,她的心情也跟着沉重下来。   静容给她端了茶水,请她稍坐,然后就匆匆进了内室。不久皇后就被扶着出来,招呼婧月喝茶吃点心,自己则坐下接过了静容手中的药碗,试了试温度就面不改色仰头喝下。一碗药喝完,她苍白的脸立刻肉眼可见地浮上血色,转瞬就变得神采奕奕,一如常人。   但这本就是最大的反常。   婧月注视着,忽然意识到她方才喝得究竟是什么药。   她心中一悸,知道最怕的事情发生了。   皇后的身体在生产五皇子时熬得油尽灯枯,这些年一直卧床修养,所有宫务都交给婧月代理,碰到实在代理不了的重要祭礼才会强打精神出来,走完流程再回去躺下。   但如今可不行了。   太后逝世,皇后再也不能躺着修养,不管病得多重,只要她还活着,太后丧礼她就不能交到别人的手上。太后国丧可是万众瞩目,一分一毫都展示在天下人眼前。在这过分追求孝道的社会,除非皇后不想当太后的儿媳妇,否则她就必须全程参与。   然而这葬礼岂是那么容易熬过去的?   身体健康的人全程参与一场也要累脱一层皮,更何况是虚弱到卧床不起的皇后呢。   婧月心里清楚,也一直对此心怀忧虑。但她没想到皇后的身体情况竟然差到这种程度,现在就开始灌上虎狼之药强行维持。   现在就依靠药物支撑的话,之后的日子又该如何撑过去呢?   婧月担忧地看她,注意到她的视线,皇后冲她露出一丝安抚的笑意,“太后凤驾归天,本宫需操持葬礼事宜,其他事情都劳烦妹妹多费心了。”   “娘娘放心,臣妾定会尽心竭力。”婧月连忙起身认真应下。   “我当然放心的。”皇后就笑了,眉眼弯起,眼角皱纹浮现,静静看着她,“这些年还好有你在。”   她说着又不禁感慨,“辛苦妹妹了。”   “娘娘言重。”   婧月低下头,谨慎地答道,“臣妾只是做了自己应做的事罢了,称不上辛苦。”   “妹妹太过谦。”见她这般回应,皇后笑了笑,再没有多说。   需要处理的事实在太多,婧月不敢耽误,得到皇后一句准话就立刻告退离去,皇后也不多留,送走她就着手安排。婧月才走出坤宁宫的大门,皇后的懿旨就随后如流水般传了出来。   先是正式公布太后遗诰。将太后仙去的消息通晓禁宫内外。然后又下旨晓谕全宫,守孝缟素,禁娱乐,禁欢笑,禁荤腥。   时隔多年,皇后又一次走到台前,行动仍是雷厉风行,很快就将一切打理妥帖,井井有条。   太后近年身体一直不佳,棺椁陵墓寿衣等都早有准备,现在直接用上,最主要的工作就是筹备祭典之类。   等到南巡队伍护送太后遗体返回,宫里所有筹备工作也全部完成。   皇后领着众妃嫔在宫门等候,远远望见车驾归来,齐刷刷跪下大礼叩拜。婧月跟在皇后身侧跪下,行过大礼便忍不住抬头向后望了一眼,正巧看见周沐一身孝衣守在太后的灵柩边,也正转目盯着她看。   婧月看了片刻,眼睛一眨,视线便有几分模糊,默不作声地低头拭泪。   周熠从车驾里走下来,俯身扶起皇后。他也憔悴消瘦了许多,此时显得格外沉默,和皇后说了几句就打发众人离开,自己径直去了御书房。   婧月不管他,她只担心她的儿子。   今天一早她就给周沐备好了饭菜,心疼儿子两个月的舟车劳顿,接下来还要守灵,她恨不得把所有好吃的都堆给他。   如今周沐已经失去幼童特权,算是大孩子了,丧礼过程中受人瞩目,一丝一毫都不得疏忽。婧月想想就担心至极,顾不得多说,让他吃饱就赶紧去休息。   周沐也知道事情轻重,吃完饭就回去睡下,抓紧时间多休整一会儿,接下来还有硬仗要应对。   回宫的第三天就是宜祭祀的吉日,太后的丧礼因回程路途耽搁了不少时间,天气又一日日地热起来,不能拖延太久。选定日子就匆匆举办丧礼,守灵的时间周熠也只定了七日。   婧月得知后十分庆幸。   原本守灵应是七七四十九天的,最长的一百天都有,她做好了四十九天的准备,商城里药品都看好了。   这个时代守灵可不容易,按照礼法,守灵期间的穿衣吃喝都极其严苛,好好的人因守灵熬出病来司空见惯,半途熬死的也有不少。   那场面不敢想象。如今七天就好多了,咬牙撑一撑就能过去。   祭礼那日,太后遗体被重新收拾好,换上齐整华丽的繁复礼服,放进准备好的棺椁里。随着祭文念诵,殿里香烟袅袅,婧月跪在后方看着这一幕,心神有几分恍惚。   这是她在这里参加的第一场葬礼,但肯定不是最后一次。她抽出帕子拭去眼泪,抬头瞥了跪在前面的皇后一眼。   皇后此时的状态差极了。   经过这些天的忙碌,她脸上被药物催出的几分红润气色已经褪尽,此时面色苍白到吓人的地步。身形枯瘦,宽大的孝衣挂在她的身上随风飘荡,任谁见了都会不禁忧虑起来。   可别太后的丧礼没办完,皇后又倒下了。众人看着跪在前方的皇后,视线若有若无扫过,心里都这么想。   看她身体越来越差,两日之后,周熠也忍不住开口让她去休息一会儿。说完,他又看了或年幼或体弱的皇子公主一眼,让年纪太小或身体太弱的孩子也不必一直守在这里。   大皇子、三皇子、华宁公主和龙凤胎都在此列。   看着孩子们被乳母带走,婧月松了口气,见周沐情况还好,她便放下心来考虑皇后的事。   皇后现在的身体状况怕是活不过几日,能不能撑过丧礼都是未知数,她必须要管了。   周熠刚过而立之年,年轻力壮,若是皇后去世,必然要再立继后的,可是婧月没把握继后一定是自己。   她对现在的后宫局面很满意,不想多生事端。   既然能安安稳稳凭儿子当太后,为什么要卷进腥风血雨里争皇后位呢?   养儿子不香嘛?   想了想,她表面依旧端正跪着低头拭泪,哭得泯然众人,实际上分出心神打开了系统商城,开始查看能给皇后用的续命药。   视线划过一列列商品,婧月盯着物品介绍反复纠结。给皇后用药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又要隐蔽,确保无人察觉;又要便捷,能让她快速下药;药效不能太差。让她白费功夫;也不能太好,会引人注意。   ……真是麻烦。   犹豫半晌,婧月最后选了几滴透明无味的回□□水,找了机会,凑到皇后身边殷切关怀,给她亲手奉上汤药。看着皇后全部喝下。   用量不多,只做了两次。她和皇后本不是多么密切的关系,关怀两次自觉已经尽到妃妾本分,次数再多就显得太殷勤,难免会惹人怀疑。   而皇后得到几滴回□□水的帮助,身体好转几分,再加上守灵时间短,终于成功撑过去。送太后的棺椁出殡,又打起精神将收尾工作料理干净,心气一懈,她当场晕了过去。   刚放松的后宫又是一场鸡飞狗跳。   方才熬过一场的妃嫔们真心诚意地求神拜佛,日夜祈祷皇后平安,千万不要再来一场丧礼,至少给几天休养时间。   连着来的话,谁也顶不住啊。   似乎知道众人的心声,皇后昏迷了几日,病情就慢慢稳定下来,短时间内没有生命危险了。   但所有人都清楚皇后时日不多了。她本就油尽灯枯的身体经历这番消耗损伤,可谓是千疮百孔。她什么时候咽气,太医都不会觉得惊奇。   作者有话说:   开始鲨人! 第69章 离去   皇后身体虚弱至此, 周熠当然也意识到了,不由心情更加沉郁。除了处理政务,每日就去坤宁宫陪伴皇后, 连婧月都没能见他几面。   皇后则显得十分平静,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有数, 她对此早有预料。几年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能多活这么久已经非常庆幸, 加倍珍惜现有的时间, 唯一舍不得的,就是她还没长大的女儿了。   这段时间, 她恨不得一直守在华宁公主跟前, 吃饭睡觉都惦记着, 对着华宁怎么看都看不够。她多想再陪女儿几年, 真遗憾,最终还是看不到女儿出嫁的那一幕。   华宁比周沐大了几个月,如今也长成端庄秀美的女孩子。在皇后几年的精心养育下, 除了瘦弱些, 再看不出当年虚弱病气的模样。   小姑娘很懂事, 虽然没人跟她说母亲的具体情况,但她也能从宫里沉闷的气氛中猜出几分, 心里有了预感,便格外忐忑不安。每天清早就来母亲的床边等候, 一双和皇后极像的杏眼静静落在母亲的身上, 谁劝都不听。   皇后从昏沉中清醒,睁眼就能看见女儿坐在身边。皇后就笑起来, 拉起华宁的手, 再摸摸她的脸。让孩子趴在自己床边, 总有说不完的话。   华宁也不嫌烦,乖乖陪着母亲,不管皇后说什么她都认真听着。   等下午皇帝来了,皇后仍拉着华宁舍不得放手,周熠便在榻上坐下,随手翻出一本书看,安静陪着母女两人,直到皇后累极睡下才离开。   皇后的日程安排得很满,她每日清醒不过几个时辰,要教导华宁算账,指导华宁练琴,给华宁准备各年龄段的衣裙首饰……   婧月偶尔过来一趟,给皇后汇报不能私自做主的宫务,说完不多停留,坐坐就走。她知道皇后如今每一分时间都格外珍贵,不想让她所剩无几的日子浪费在探讨宫务上面。   皇后却很有兴致,每次见她来了都热情招呼,说完正事总要再多聊几句,说说闲话,问问周沐和龙凤胎的情况。给华宁准备首饰用品时,她也不忘再给桃桃留一份。   婧月对她的用意心知肚明,不禁暗叹她的用心良苦。找机会给周沐说了,让他有空去给皇后请安,再和华宁公主说说话。   周沐会意,第二日就带着礼物去坤宁宫坐了坐,给华宁送了一本琴谱。   华宁就在皇后身边陪着,在周沐的注视下不由羞红了脸。   她性情羞怯。学业功课都是由皇后亲自教导,很少出门,和兄弟姐妹都不熟悉。突然面对来自周沐的善意,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周沐社交满分,看出她的窘迫就体贴地别开视线,岔开话题从琴谱说起,随口聊了练琴趣事。皇后安静听着,偶尔搭上几句,华宁在他的引导下慢慢放松,逐渐流露出笑意。   聊了不久,两人就一起出去练琴了。   “贵妃是会养孩子的。”   看着两个孩子离去,皇后心中感慨,低声和静容说道。   “是呀。”静容点了点头,回答道,“二皇子和华宁公主都是好孩子。”   “是啊,都是好孩子。”   琴声响起,主仆两人不再说话了,一站一坐,一起静静听着隔壁的断续的琴声。   过了几日,婧月将龙凤胎也带了过来。龙凤胎今年已经满两岁,软嫩白胖的小家伙被打扮得可可爱爱,如同一对年画娃娃,让人看了就心里软成一团。   桃桃头上还带了对粉珍珠发夹,这是上次皇后送来的饰品之一。孩子年纪太小,不懂什么是好看,但这对珍珠光泽极佳,仿佛两只粉色小灯泡,桃桃喜欢极了,每天都要让宫女给她戴在头上。   婧月也就由着她。   这对发夹做工精细轻巧,不会扯疼小姑娘的头发,也不会划伤孩子娇嫩的皮肤,可见皇后是用了心的,婧月久吩咐桃桃的乳母和宫女们看着她好好戴着,别扯下来玩就行。   两个孩子被带到皇后面前,皇后在两个孩子身上扫了一眼,看着桃桃就笑了。龙凤胎也不认生,站在原地十分乖巧,在乳母引导下向皇后行礼问安,又和华宁公主互相认识。   皇后招呼他们坐下,又让静容端来糕点和牛乳茶给他们吃。果果向皇后道谢,坐在椅子上拿起糕点慢慢啃,边吃边听大人聊天。   桃桃则对糕点不感兴趣,坐了几分钟就耐不住,水亮的眸子眨了眨,好奇地去看华宁公主。   华宁没察觉到妹妹的视线,她正坐在榻上帮母亲整理针线,彩色丝线从她指尖划过,缤纷的色彩顿时引起了桃桃的注意。   桃桃在景华宫被宠惯了,活泼又胆大,到了陌生地方也不害怕。此时生起了好奇心,便不顾乳母的阻拦一溜烟爬下椅子,迈着小短腿跑到华宁公主的身边,仰头看她。   华宁低头专心理着线,冷不丁身侧一暖,一团软绵绵的小身体靠过来,转头一看,正对上桃桃好奇的眼睛。   “姐姐!”桃桃眸子亮晶晶的,清脆喊她。   华宁又开始手足无措了。低头和妹妹对视片刻,就求助地转头去看两位大人。   婧月和皇后说着话,同时也分出心神注意着孩子们,目睹了姐妹互动的全过程。皇后也将她们的举动看在眼里,此时见华宁茫然无助的模样,不禁一齐笑了起来。   “桃桃很喜欢三姐姐呢!”婧月笑眯眯看着她们说。   “是啊,真是可爱。”   华宁:“……”   “三姐姐!”桃桃又喊她,伸手扯了扯姐姐的衣袖。   华宁想了想,放下针线往旁边挪了挪,让妹妹坐到榻上。   桃桃见状高兴起来,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榻,扑进姐姐的怀里,又伸手去够自己看了许久的那团彩线。   “小心!里面有针。”   华宁惊了,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她抱起,宫人趁机过来把针线收走。看着宫人远去,桃桃扁扁嘴,神情委屈极了。   “小孩子不可以玩针线的。”华宁看着她认真说。   桃桃和她对视一眼,眼睛一眨,模样更加委屈。   “为什么不可以?”   “桃桃也想要嘛……”   华宁无法,抱着妹妹思考片刻,让宫女取来了自己的玩具箱,拿给桃桃挨个看。   里面有没见过的新奇的小玩具,桃桃立刻被吸引住了。   果果看了片刻,经不住诱惑,吃完糕点也凑了过来。   在大人们的推动下,几个孩子之间交流逐渐频繁。华宁性情羞怯,心思敏感,但脾气软绵绵的,很惹人疼。很快就和景华宫众人熟悉起来,周沐对她十分照顾,果果和桃桃也对这个三姐颇有好感。   皇帝知道之后乐见其成,还专门给几个孩子送去赏赐,鼓励他们在一起玩。   转眼间秋季临近,一场雨过后,天气明显冷了下来。   入秋皇后就停了药,不再接受太医的诊治,也不将女儿拘在身边,每天推她出去玩。华宁以为母亲病快好了,感到十分高兴。   大皇子被静妃关在屋子里,裹上厚衣服烧了炭,不准他随意出门。重华宫里没人陪伴,周沐便抱著书本整日往婧月这边跑。   华宁和他们越来越熟悉,也爱到景华宫坐坐,陪果果和桃桃玩耍,吃婧月的点心,再和周沐一起看书学习。   这一天,静妃专程来找婧月,进门就听见孩子的欢笑声。往里一看,华宁、周沐和龙凤胎都在。   孩子们玩得专注,她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都没人发现,静妃笑着摇摇头,放轻脚步绕过他们进了内室。   “你这可是越发热闹了。”   走进内室,她熟门熟路地找地方坐下,笑着同婧月说道。   “孩子们爱玩罢了。”   婧月正看着账本,闻言朝外边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就十分头疼,“这群小家伙精力充沛,我真盼着他们换个地方去闹。”   “你这可是幸福的烦恼。”静妃听了笑弯了眼,伸手点点她,“宫里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福气,偏你还嫌他们烦。”   “害,姐姐你在这待上一天试试,这可真不是好受的。”   “那你可要早日习惯才好。”   婧月一怔,从这话里听出了几分深意,目光闪动片刻,捧起茶杯抿了一口。房里气氛一时沉默下来,只能听见隔壁孩子们的说话声。   “真是多事之秋。”   沉默片刻,婧月突然出声感叹。“不知明年的春季会是怎样的风景。”   “我会陪你一起看的。”静妃轻声说道。   婧月抬头和她对视一眼,忽然笑了。   “好。”   …………   皇后在深秋的一个夜里停止了呼吸。   她躺在床上静静睡着,连守夜的宫人都没察觉她的离去,直到第二日清晨,静容过来看才察觉不对,一时愣在当场,悲痛欲绝。   坤宁宫瞬间一片忙乱。   华宁公主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由于皇后的有意遮掩,她一直以为母后的病情逐渐好转,还因此放下心来感到高兴。   现在却告诉她,她的母后病重不治,已经薨逝了?   她呆呆走进殿里,看着熟悉的宫人,面上都是万分陌生的神情。榻上还摆着做了一半的裙子,是她最喜欢的浅嫩鹅黄色,裙摆处绣了朵朵杏花。   母后说,正好给她开春穿。   离开春还有很久呢,她想。   她抱起裙子,茫然看着身边匆匆走过的宫人,看着他们撤下房里的摆设,收起自己熟悉的用具。   忽然眼前一黑,一只温热的手遮住了她的视线。转头一看,静容正俯身在她的面前,双眼哭着通红,柔声哄她,“公主,这里乱,奴婢带您出去吧?”   华宁抱紧手里的裙子,看着她不说话。   看了她片刻,静容试探着去牵她的手。   “骗人。”华宁忽然低低说了一句。   静容眼眶一热,泪珠又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逆境   皇后的丧礼由婧月负责, 忙前忙后总共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等到出殡的那一日,皇宫里已经飘起了雪花。   婧月裹着毛边大氅, 看着皇后的棺椁远去,一时间心里说不清究竟什么滋味。   一年之内接连两场丧事, 让所有人都身心俱疲, 周熠也消瘦了很多, 叮嘱婧月几句便转身离去。   回到景华宫, 她又去看了孩子们。偏殿里炭盆燃烧着,室内温暖如春, 婧月轻轻过去撩开床帐, 只见一大两小, 三个孩子挤在一起静静睡着。看了片刻, 她不禁露出笑意,俯下身挨个摸摸又悄无声息地离去。   周沐没有回来住,多出来的那个孩子是华宁。   皇后薨逝之后, 华宁孤零零的让人不放心, 婧月便将她接到景华宫暂住, 让果果和桃桃陪她,龙凤胎每日黏黏糊糊挤在她的身边, 让华宁操碎了心,也让她的悲伤情绪缓解几分。这段时间累得狠了, 孩子们睡得很沉, 婧月回到房里也躺下好好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天色已晚, 房里灯盏明亮, 刚刚起身就听说静容有事求见, 已经在外面等了一会儿。   “她有事找我?”   婧月闻言有些诧异,穿上外衣向外走去。   皇后逝世之后,隶属于她的宫人都四散分离,大部分回到内务府等待重新分配,有少数人留在了华宁公主身边,比如静容和静姿。   她们是皇后的陪嫁侍女,素来忠心耿耿,看着公主长大,和华宁感情很深。有她们两人陪在身边,对于华宁来说也是一种慰藉。   此时听说静容找她,婧月第一个反应就是华宁有事要和自己说。   然而匆匆出去,静容却神神秘秘的,示意她屏退宫人,婧月更加疑惑,挥手让人出去。静容这才起身向前,从衣襟处取出一枚荷包,借了剪刀挑开绣线,从中抽出一张素色细绢,恭恭敬敬交到婧月的手里。   见她这般郑重其事,婧月也不由重视起来,接过绢布一看,见上面用细笔簪花小楷密密写着人名,后面还备注了背景品行,都在宫里各处紧要职司。   越看越心惊,看到最后,婧月忍不住抬头向静容看去。静容仍在她面前站着,见她望来,立刻跪下解释道,“这是皇后娘娘仙去前交给奴婢的,让奴婢寻机送到您手上。可奴婢糊涂,这些日子竟然忙忘了。今日才想起连忙给您送来,还请贵妃娘娘责罚。”   一听就是假话。   婧月心想,听得此言她就猜出了皇后的想法,无非想给自家女儿再加一个保险罢了。以免日后婧月翻脸不认人,使得华宁孤苦无依,便将这份名单提前交给静容保管。   若在她逝世后,婧月对华宁敷衍了事,名单就一直由静容代管,保留这份人脉作为华宁安身立命的本钱。   若婧月对华宁真心关怀,那这份名单就是皇后给她的谢礼。   可怜天下父母心。   婧月暗自感慨,将绢布细细折好收入怀中,起身亲手扶起了静容,拍拍她的手臂亲切说道,“静容姑娘一片忠心,我又怎会怪罪?放心吧,我不会辜负皇后娘娘心意的。”   “多谢娘娘。”   见此静容终于放下心来,后退一步又一次向她行了大礼。   没能休息几天,刚刚缓过气来就快到年关了。今年连着两场丧事,孝期未过,周熠免去了除夕的歌舞宴会,也让婧月工作量减轻不少。   但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事扰得人不得清静。   比如继后之事。   皇帝刚过而立之年,后位空悬总不是个事,继后人选便是近日万众瞩目的焦点,宫内外暗潮涌动,过完年后更是越演越烈。   大概是过年放假,朝臣们太清闲了吧。   总之,不管大家怀着什么想法,婧月这代掌宫务多年的贵妃都是立后道路上绕不过去的一座大山。   皇帝态度模糊不定,众人的目光集中到了景华宫,或明或暗试探层出不穷,令婧月烦不胜烦,索性直接闭门谢客,每天在房里养孩子和处理宫务。   静妃和怡嫔时常过来,商讨宫务之余也隐晦提起这件事,怡嫔家世单薄,对宫外了解得不多,懵懵懂懂的,静妃却是格外忧心。   婧月如今的处境实在不太好。   入宫这些年她过得格外顺遂,看起来风光无限,但也招惹了无数嫉恨,树立了众多敌人。   虽说她没有主动招惹过任何人,但嫉妒这种事,哪是能讲道理的呢?大家混得不好,偏你幸福美满,这便是最大的恶意源泉了。   如今宫外各方势力都难得齐心协力起来,一边推举各自的女儿姐妹,一边联手打压沈家,诋毁婧月的名声。   婧月对此没有反应,按耐下来等待着周熠的决定,她需要看清周熠的态度,再考虑自己该怎么做。   然而周熠陷入了犹豫之中。   他对婧月自然是处处满意,对周沐这个儿子也很看好。但皇后不同于贵妃,必须要考虑朝野上下的意见,如今朝中反对声音太大,他只能多加考虑。   而且,若立贵妃为后,储位便也跟着确定了下来。他正值壮年,身体强健,真的有必要这么早定储吗?这样想着,他就更加犹豫不决。   而犹豫不决本身就是一种表态了。   他的态度不定,朝臣和各世家顿时看到了希望,对婧月围攻更加猛烈,种种谣言传出,越说越离谱,直接将婧月传成了祸国妖妃,克死太后和皇后的元凶。   还有人拿出了所谓的星象占卜,引得百姓信以为真。   沈家处境也是举步维艰。   这些年过去,大伯更进一步,坐到了工部尚书位置。一直以来兢兢业业,哪怕在这种环境下也没人拿住他的把柄。但他自身没有问题,不代表他的亲友下属没有问题。很快有人查出他曾经在外任职的下属收受贿赂,以识人不明包庇亲信为由同时弹劾他。   那人是大伯一手提拔上来的,多年来受大伯庇护,算是亲信党羽,这罪名落在头上,大伯也无话可说。   沈父那边也出了问题。他喜爱舞文弄墨,情绪上头就写些酸诗抒发一番,他在官场多年,混得不好也有分寸,倒不曾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大伯也因此没有管他。   此时被人盯上,收集了他的作品,牵强附会之下竟也找出不少由头。   弹劾奏折送到皇帝的手中,周熠看了没说什么,只将奏折全部压下,随后不痛不痒做了处罚,但也没驳回朝臣关于继后人选的提议。   围观全程,婧月忍不住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自家底子太薄,在这种关键时刻,竟然找不出一个可靠的盟友来。   乱局落幕,婧月被视作昨日黄花,众人欢欣鼓舞推举继后人选。   算算时间,选择读档。   这次她选择了三个月的存档位,回到年前的那个冬季,皇后娘娘刚出殡的时间。   坐在床上翻开笔记本,她认真盘算起来。   周熠的态度已经看清楚了,还是那句话,犹豫本身就是一种表态。没有直接接受朝臣提议的新后人选,就表明婧月在他心里还是有分量的,值得他反复权衡,迟疑不决。   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自己这边的砝码不断加重,直到越过另一边为止。   婧月将自己能利用的一一记下。   首先是静妃,静妃是世家出身,她的娘家徐氏世代在京中任职,力量不可小觑。但他家很聪明,不参与任何纷争,一心为皇帝办事,谁拉拢都不理。   想让徐家旗帜鲜明站在自己这边是不可能的。可是与此同时,另一边也不可能将徐家拉拢过去。   这就足够了。   婧月用笔将徐家圈了起来。   不需要他家为自己摇旗呐喊,在职责范围内澄清流言,素清乱象,管控京城不正之风,也很合理吧?   还有陈氏。   宫中陈美人一直活在婧月的庇护下,这些年陈家一直和婧月有所往来,算是用心投靠。虽然陈氏已经没落,但总有几分残余力量保留,值得一用。   除此之外就是皇后,或者说华宁。   皇后去世前将华宁公主托付给自己,华宁公主便是她的最大助力。看在华宁的份上,皇后遗留的人脉势力也可以借用几分。   最后还有太后。   婧月想着,从物品栏里取出一枚玉佩,放在手心认真端详。   这是太后临走前放她手里的那一枚,现场停留的时间短暂,玉佩放下便被婧月收起,众人只知道太后赠玉,却不知这是什么玉。   之后被一连串的突发事件干扰,众人身心俱疲,更将此事抛在脑后,婧月当然也不会主动说出来。   这是一枚凤纹玉佩。   玉质温润,婧月细细抚摩,凝视着上面栩栩如生的飞凤。凤凰素来是皇后的专属,哪怕贵妃也绝不能用。   太后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她送出这枚玉佩,用意便十分明显。   或许是看好婧月自身品行,或许是怜爱周沐这个孙儿。总之,她将这枚玉佩放在了婧月手里,就成为婧月最大的杀手锏。   用得好的话,或许能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   作者有话说:   今晚不知道啥时候能结束,上午稍闲一些,我就摸鱼先写一章发出来吧,大家晚上别等了。 第71章 病情   但思考这么多, 这一切都只是锦上添花罢了,最关键的还是要看皇帝的心思。   怎样才能让周熠打消另立继后的念头呢?婧月思考。   或者说,为什么皇帝会有另立皇后的想法?   思绪逐渐清晰, 婧月意识到归根究底还是周沐的缘故。   周熠正值壮年,感觉自己身体康健能活很久, 在这种情况下, 他当然不会扶持逐渐长大显露聪慧的儿子了。   若立婧月为后, 周沐就是皇位第一继承者, 几年后就无可避免的出现他还未老,继承者已经长成的尴尬局面。   是了, 周熠怎会让这种局面出现呢?   婧月心念飞转。   皇子年长, 在皇帝短命的情况下是优势, 在皇帝活得长的时候就是致命的劣势。   没有哪个身体健康的皇帝会喜欢年长的皇子。在他们眼里那不是亲儿子, 通通是自己皇位的不稳定因素。   就像一只逐渐老去的头狼,面对将要成年的雄性子嗣,看着年轻公狼蓬勃矫健的身形, 他们不会倍感欣慰, 只会感觉自己的地位受到了重大威胁, 忍不住露出獠牙将其驱逐离去,不把对方一口咬死就是最后的亲情。   皇帝多爱幼子, 只因为懵懂无知的幼子不会对他们的地位造成任何威胁,适合用来散发父爱。   等到幼子长大懂事, 他们就会无师自通地转变心态, 以估量对手的目光审视着他的孩子们。只有自知命不久矣的时候,才会以扶持继任者的心态去慎重考察年长的儿子。   所以, 想要打破这种局面其实也很简单, 只要让周熠生一次病就行了。   在当前的医疗环境下, 一场病就足够让所有人警惕起来,转变心态去考虑若皇帝身体不好,继任者该找谁的问题。   若是病得久一点,甚至周熠本人都会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一切困境迎刃而解。   为了朝局稳定,皇帝再不敢另立皇后,会将唯一健康年长的儿子列为继承人考察对象。   朝臣们即使心不甘情不愿也不会在明面上得罪她。必须要考虑皇帝早逝,周沐上位的可能性,不敢站出来公然抹黑她的名声。   简直完美。   打开系统商城,婧月立刻开始寻找合适的道具或者药物,很快选定了目标,确认购买。   这次她选了一个无色无味的药水,名为云雾丝。   云雾丝服用后会出现发热症状,具体情况为持续低烧,病情反复连绵不绝,如云雾缭绕,一滴就能让人低烧两三天,具体时间根据个人体质而定。   不错,就它了。   婧月满意点头,又忍不住多买了几滴。   一次不行就多来几次,一滴不够就多放几滴。   亲娘和妻子接连去世,皇帝悲伤过度因此病倒也很合理对吧?牺牲他一个,稳定宫廷内外,免掉无谓的纷争,功德无量。   收起笔记本,命宫人准备汤水,选了一盅熬得鲜香的鸡汤,婧月立即动身去了御书房。   这段时间周熠一直在御书房待着。他心情抑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自闭,不想见人又少吃失眠,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消瘦下来。听得宫人通传,他不由有些烦躁,但想了想还是请婧月进来。   一进门,看见周熠消瘦憔悴的模样,婧月垂下眉眼,带上几分忧虑神色,屈膝向他行礼。   “臣妾给陛下请安。”   “起吧。”他抬抬手,坐在桌案后懒懒看她。“贵妃有事?”   婧月微微一滞。   直接喊贵妃,语句简短又直白,看来这人心情真的不好。   她便站在原地柔声答道,“臣妾听说陛下这几日茶饭不思,今日就给您熬了鸡汤,您要不尝尝看?再忙也要保重身体的。”   瞥了她手边的食盒一眼,周熠沉默片刻,向后一靠,轻叹了口气,又伸手推了推手边的折子。   知道他这是默许了,婧月缓步上前,从食盒里拿出汤盅和碗筷,开始给他盛汤。   盖子掀开,缕缕热气从中飘散,鲜浓的汤水一勺勺地添在净透的白瓷小碗里,熬到骨酥的鸡肉沉在汤底,几块药材混在其中,滋补养生又增香去腻。   看着她给自己盛汤,周熠忽然有些感慨:“这些日子难为你了。”   婧月动作一顿,自然地接话,“陛下别这么说,这些时日最难过的人是您才对。”   她转眸看了皇帝一眼,继续说道,“臣妾斗胆劝您一句,政务再忙,您也要爱惜自己。您瘦了这么多,若太后和皇后娘娘仙灵得见,一定会心疼的。”   周熠有些动容。   与此同时,两滴透明的水珠无声无息滑进碗里,婧月随手一搅,便将碗递了过去。   “这些话,也就你会和朕说了。”接过汤碗,周熠垂眼叹息。   废话,别人想劝也没这个胆子啊。   婧月扯起嘴角,朝他露出笑容,暗自心想。   “坐吧。”   拿着碗喝了两口,周熠又示意她在身边坐下,随口继续聊天,“华宁这些日子在你那住?”   “是的。”   宫人搬来凳子,婧月坐下看着他喝汤,闻言点了点头答道,“华宁心情一直不好,那孩子又素来体弱,让人难以放心。而且她和果果桃桃关系亲近,臣妾就私自做主将她接过来,让果果和桃桃陪陪她。”   “果果和桃桃?”想想那场面,周熠不禁放下汤勺笑起来,“亏你想得出,他们才多大一点,也不知是谁陪谁。”   “您别小看他们。”婧月有些不服气。“他们人虽小,性子却十分体贴,桃桃这段时间都不缠着臣妾了,每日就要陪姐姐一起吃睡。”   “是吗?”   周熠一怔,神色有些恍惚,“桃桃都懂事了啊。“   “是呀,孩子们都懂事了。”婧月笑意盈然。   “唉。”   沉默片刻,他又一声叹息,“是朕的疏忽,竟忽略了华宁,还好有你在。”   他顿了顿,婧月静静坐在一旁。听着他说。   “你把孩子们教得很好。”周熠又道。   “这本是臣妾应做的。”婧月眉眼分外温柔。   汤盅不大,盛出两碗汤水就见了底,第二碗里婧月又加了一滴云雾丝进去,看着皇帝全喝完就提着食盒告退。   吃饱喝足,周熠又看了会儿奏折便觉困倦,强打精神撑了不久却越来越困。   他这段时间一直没睡好,难得喝了两碗汤又和婧月聊了几句,只以为是心神放松后困意上来,也就不再硬撑,放下手中没看完的折子就去睡。   睡到半夜他就发起了烧。   干清宫一整夜灯火通明,太医围在皇帝龙床边守到天亮,最后诊断和婧月想得一样,是忧思伤神,疲惫过度那一套。   周熠清醒后听了也没怀疑。   因为病情不重,所有人都没在意,连周熠自己都没放在心上,只觉得休息两天就好了。不料低烧却反反复复,退了又起,持续了半个多月才彻底好转。后期还引发了他体内的其他病症,多种疾病混杂在一起,令太医更加头痛。   婧月陪在周熠的床边全程侍疾,替他熬药,为他守夜,目睹了孙太医白头发的增长过程,心底对老太医生出了几分歉意。   同为打工人,她不是故意给老人家增添工作量的。   都是皇帝的错!   带了几分心虚,她表现更加温柔大度,对太医们慈眉善目,对宫人们轻声细语,落在刚刚醒来的周熠眼里,她整个人都度上了一层柔光。   病中的人难免多出几分脆弱感性,这个规律也适用于此时的周熠,生病以来,他每日从昏睡中清醒,睁眼所见都是婧月。   看婧月为他擦汗换衣,看婧月给他喂药熬汤,看婧月疲惫不堪趴在他的床头沉沉睡去……   朝夕相处间,情谊自然渐渐不同。   “辛苦你了。”   凝视着婧月的脸庞,皇帝主动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嗯,陛下您说什么?”   婧月正低头替他掖被角,冷不丁被他抓住一只手,不禁疑惑地抬头看他。   “没什么。”周熠含笑抬起手,又抚了抚她的鬓发。   婧月回了他一个笑容。   过了几日,周熠逐渐痊愈,开始接见朝臣和后宫众人。婧月也终于解脱,回到景华宫好好修养了几日。   华宁忽然来找她,小脸微红,站在她面前吞吞吐吐表露出来意。   周熠患病的事她当然知道,毕竟是亲爹,小姑娘对此十分担忧,听说他可以起身见人了,就很想去看望一番。但她从小被周熠忽视惯了,只有皇后去世之前的那段时间见面多些,性情羞怯的女孩子不敢一个人去干清宫,想找个人陪陪她。   当然华宁不是直接这样说的,以上是婧月的翻译版本。   唉,可怜的娃。   果果和桃桃每次都是直接冲进干清宫打滚撒娇的。看着小姑娘含着期待的眼睛,婧月心生怜惜,摸摸她细软的发丝柔声应下了。   “正好午后桃桃他们要去干清宫请安呢,华宁要一起去吗?”   小姑娘眼睛一亮,立刻答应,“好啊!”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终定   听说华宁公主和果果桃桃一起求见, 周熠不由有些惊讶:果果和桃桃是干清宫常客,这不稀奇,可华宁之前从没来过。   从床上坐直身体, 示意宫人带她们进来,只见婧月随着三个孩子一起进门, 华宁怯怯落在最后看着他, 又被婧月牵到前面, 低头向他行礼。   龙凤胎则扑到龙床前, 眼巴巴地抬头。   “父皇!”   “儿臣给父皇请安。”   “免礼。”   将龙凤胎拉到跟前,挨个揉揉脑袋, 他又转目打量华宁, 和之前在皇后宫见面时的印象略一对比, 心里便生出几分关切来, “华宁瘦了。”   简单四个字,听得女孩眼一热,脑袋埋得更低, 心里有些委屈, 下意识牵住了婧月的衣袖。   婧月拍拍她的肩。   两人这番互动被周熠看在眼里, 不由对二人的关系有了更深的认识,   “朕病了许久, 还不曾过问你的近况。”   又感叹一声,他向华宁嘱咐:“这些时日过得如何?你身子弱要好好进补, 不得挑食。”   “谢父皇关怀。”   华宁规规矩矩向他行了一礼, 一一答道,“儿臣近期在贵母妃的宫中居住, 得贵母妃费心, 生活一切都好, 日后定会好好用膳,父皇也要好好修养,保重龙体。”   “好孩子。”   得到女儿的关心,周熠心情颇好,面上露出笑意,态度更加关切,“朕琐事繁忙,有时顾不上你。你若有事就和贵妃说,吃的用的不合心意只管说便是。”   这是拿她当保姆呢?   婧月腹诽,低头看看华宁,她笑着应了下来,“陛下放心,臣妾会照顾好公主的。”   “嗯。”   又说了几句,哄了哄龙凤胎,皇帝神色显出几分倦怠。他的身体还没养好,这几日总是精神不济。婧月见了就招手把龙凤胎唤到身前,领着孩子准备告退。   然而华宁却停在原地,看着皇帝,神色带了些犹豫,欲言又止。   “怎么了?”   周熠注意到了,主动问她,“华宁还有事?”   婧月也疑惑地朝她看去。   “儿臣确实还有一个问题……”   迎着两人目光,华宁更加纠结,又迟疑片刻,狠了狠心,径直向他问道,“父皇,您会再娶一位皇后进宫吗?”   “!”   “华宁!”   被她的问题惊住,殿里一片寂静,愣了片刻,婧月立即俯身替她请罪,“陛下,华宁不懂事,出言无状,您……”   “华宁。”然而周熠打断了她的话,坐在床上凝视着华宁。“你同朕说,是谁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回禀父皇……”   在他的注视下,华宁面色微微一白,刚鼓起的勇气被浇灭,不知所措地后退一步,往婧月身边凑了凑,懦懦小声答道,“没人跟儿臣说什么。是之前母后生病的时候,听见宫人们私下讨论的……”   “啪!”   周熠心里生出几分怒意,忍不住抬手摔了床头一只瓷碗。   “陛下息怒!”   见状婧月连忙拉着华宁拜下,殿里宫人们也齐刷刷跪了一地。   “起吧。”   周熠压抑着怒火盯住众人,目光在婧月和华宁身上停留半晌,沉默了一阵,这才出声说道,“这不怪你们。”   “多谢陛下。”   看着华宁重新站起,他又说道:“不要胡思乱想,乱嚼舌根的宫人直接发落出去。”   华宁垂着头,讪讪应下,“是,儿臣知道了。”   婧月松了口气,急忙带着孩子们告退离去。   看着华宁跟在婧月身后离开,周熠烦躁地揉揉眉心,感觉头更痛了。   ……   转瞬之间,年关将近,周熠的身体也终于痊愈,或许是这场病损耗到了元气,病愈后他一直精神不振,疲乏易累。太医们商讨半天也只能让他多休养,开了各类药方作为进补。   精神萎靡,心情也好不起来,皇帝内心焦躁,令宫内外一齐提心吊胆,谨小慎微过日子。   在这种氛围下,众人屏住呼吸过了除夕夜,迎来新的一年。   新年伊始,宫廷内外暗潮涌动,渐渐关心起了继后人选。   但与上一轮的情况不同,皇帝这场病引人担忧,这个时代的人寿命不长,活不过四十岁的情况也较为普遍。原本周熠身体强健,多年不曾患病,大家都对他很有信心,不曾考虑他英年早逝的问题,   可是现在不一样……   大家都看得出,这场病后皇帝的身体大不如前了。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从各种渠道收集着消息互相交流,私底下与婧月接触的人也变得更多。   婧月四平八稳,缩在宫里养娃打理宫务,各种试探都打发了回去,只与静妃、怡嫔和陈美人沟通了一番。不久之后,静妃和陈美人就分别给娘家传了信回去。   又平静了几日,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一日早朝中,有官员试探着上了奏书,以国不可无母,后宫不可无主为由,请皇帝立继后。   刷的一下,朝臣都悄悄抬头,将目光集中在周熠饿脸上,观察他的反应。周熠则皱了皱眉,当即出言训斥。   “荒谬至极!”   众人一个激灵,乖巧低头听他继续训下去。   “皇后薨逝不过数月,你便这般迫不及待催立新后,其心可诛!”   被他这般严厉态度吓到,那官员跪趴在地汗出如浆,连连请罪不提。众人见状,再没人敢说什么了。   经此一事,京城里恢复平静,哪怕有少数看不清形势的人跳出来煽风点火,把矛头对准婧月试图搞事,也被早有准备的沈家、徐家和陈家联手压下,一点水花都没有翻起。   婧月又特意给大伯传信,让他提前去查自己的亲信下属,将有问题的人先行处理,重点提了贪腐一事。   大伯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这样说,果然重视起来,将那名贪污的亲信迅速抓出,毫不留情做了处置,因此得了秉公执法,大公无私的美名,让周熠颇为赞许。   形势逐渐向婧月有利的方向不断发展,周熠看得清楚,但他迟迟不愿做决定。   但之前那份奏书也说得有理,拖延太久确实不合适。   将宫人都赶到门外,他独自待在御书房里,靠在椅背上盯着桌案出神,这段时间他在反复斟酌这件事。   从感情方面来说,他确实属意婧月。   论品行论声名,她也无可挑剔。   家世方面,其父能力有限,官位较低。但为人也算本分,行事规矩,不算问题。   但真的要立她为后?周熠又犹豫不定。   婧月替他生养了三个好孩子。   问题就是她将孩子养得太好了……   周熠幽幽叹息,发散思维想起周沐来。   他对周沐感情很深,周沐算是他最宠爱亲近的孩子了。   是第一个怀着他的期待出生的孩子。他还记得当初得知婧月有孕的欣喜,记得当初产房外的焦灼愧疚,记得那场甘霖带来的全宫欢腾……   他陪着婧月,没有错过周沐每一次的成长。   但在此之前,他只想把周沐培养成一个优秀的辅国亲王,帮助未来的嫡出弟弟打理这个国家而已。   没有想过继承人的问题。   他以为留给他的时间还很长。   长长呼出一口气,又静静坐了片刻,他起身向着景华宫行去。   他准备见婧月一面再做决定。   景华宫正在忙碌,皇帝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婧月早接到了消息,却不慌不忙仍然指挥着,让宫人进进出出为她整理箱笼,打理库房。   周熠进门就看到这幅场景。   他低头看看凌乱的院子,随手捞起一只盒子打开看了一眼,示意众人起身,向婧月出言询问。   “这在忙什么?”   “臣妾在整理库房呢。”   婧月走到他身边,脸上带着笑意解释,“库房里杂物越堆越多,捂了一个冬天,都快捂发霉了。今日天气正好,臣妾便让宫人们把东西翻出来整理一下,也顺便晒晒太阳去去霉味。”   “嗯。”   周熠只是随口一问,闻言便点点头,继续往里走。   进了主殿进到厅里,只见室内也忙忙碌碌,桌上首饰盒打开着,青橘青霜正在收拾。   龙凤胎站在旁边,他们被首饰盒中晶亮的饰物吸引了注意力,正扒拉着数层高的多宝首饰盒玩得开心。每一层抽屉都被他们拉开,里面满满当当整齐排列着各色珍宝。两位乳母守在一边胆战心惊地哄劝,生怕两个小祖宗不留神摔了哪个,就让自己赔掉一条命去。   “父皇!”   注意到他进来,龙凤胎十分开心转头喊人,桃桃更是一路小跑过来,拉着周熠的衣摆央求父皇陪她玩。   周熠顺着小姑娘的力道过去,走到首饰盒跟前坐下,桃桃炫耀似的取出婧月的珠花在头上比划,问他好不好看。   “好看!桃桃戴什么都好看。”   皇帝笑着看她,又怕首饰的尖锐边角会划伤女儿娇嫩的皮肤,由着她臭美了一会儿就取下那朵珠花,随手放进了首饰盒里。   放进去时,他低头在盒中看了一眼,忽然眸光一凝,从中取出一只玉佩握在手里细看,一边看一边向婧月询问。   “这是哪来的?”   “什么?”   婧月正分神看一对儿女,被他问得不明所以,凑过来看清玉佩的模样,神色一变,情绪就低落了下来。   “这是太后南巡前交给臣妾的。”   她将那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这事周熠也早听说了,只是之后发生的事情太多,令他无暇顾及。此时回想起来,便摸着玉佩沉默不语。   他当然也猜到了太后赠玉的用意。   沉默良久,他将玉佩重新放回婧月的手心,“既然是太后所赠,你就好好收着吧。”   “!”   婧月闻言豁然抬头,却见皇帝已经起身,径直离去。   第二日有圣旨传来,熙贵妃晋皇贵妃,掌凤印,主理六宫之事。   作者有话说:   这段时间由于本人工作原因,更新不稳定,请假频繁,实在很抱歉。   但作者精力实在有限,这篇文也到了收尾阶段,需要仔细梳理。为了给大家更好的阅读体验,决定从今天开始,本文由日更改成隔日更了…… 第73章 服药   果然不出所料。   听完之后, 婧月平静地接下旨意,吩咐青露送赏,自己则拿着圣旨又看了看。   对于自己只晋了皇贵妃而不是皇后这件事, 她心里早有预料,丝毫不觉得奇怪。以周熠的性子, 哪怕打出再多的感情牌, 他也不可能头一热就草率地将皇后之位确定下来。   皇后毕竟是一国之母, 地位关乎国本, 更关系到皇位继承人的确立,不是一时感情倾向就能决定的。而皇贵妃位同副后, 离皇后差了半步, 可进可退的位置最适合用来临时安置她了。   皇贵妃也行, 只要没人压在她的头上当皇后就好, 读档的最基本目的达到了。   再说,多晋一次级就能多领一份系统奖励,血赚不亏, 婧月笑着收起圣旨, 快乐进屋。   这场皇贵妃册封仪式得到了认真准备。   碍于太后和皇后逝去不久, 婧月不敢大操大办,但已经过了一个年节, 总体来说也不算太过妨碍,她就将应有的流程都安排上了。   根据狗皇帝这性子, 下次升职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她当然得将这次册封礼搞得正式一点,满足一下自己升职的快乐。   而周熠也不管她, 任由她折腾。   三月初, 芳菲吐露, 春风拂面,是钦天监选定的难得好日子。   这日一早,不用青露多催促,婧月便自行早早起身,穿上皇贵妃形制礼服,青霜为她细细化了妆面,戴上仅次于皇后的沉重朝冠,对着镜子仔细端详,鬓边的凤尾簪镶着火红色的宝石,在初升的阳光照耀下微微一闪,亮得晃眼。   侧了侧脸,她在青橘搀扶下起身,低头摸了摸身上带了几分明黄色泽的衣裙,成为皇贵妃之后,她可以使用的凤簪从五尾变成了七尾,身上礼服更是与贵妃有了天壤之别。   皇贵妃与贵妃,看似只差一个字,地位却截然不同。   后宫等级重重,每上一层便是天差地别,每个品级都如同天堑,爬上一级就能看见一片全新的天地。待在这样的地方,怎能不让人费尽心机,耗干心血追求上位,最终将一辈子消耗在这。   还好她已经接近了山顶,距离终点还有一步之遥。   册封仪式完成,起身接过凤印,接受了来自后宫众人的拜礼,婧月笑盈盈地示意众人起身,略说两句便让散了,只要求她们每十日来景华宫请安。   她太累了,现在满心满眼只想回去休息。   身上的礼服富丽华贵又实在沉重,盔甲一般罩在身上压了一整天,婧月感觉自己的骨头都疼,好不容易熬到全部结束,她累得晕头转向,回到房里等不及卸妆换衣就径直在榻上摊平,任谁劝都不愿意起来。   “别喊了,让我缓缓。”她气若游丝地抬抬手。   “娘娘今日累坏了。”最终还是青露出马,将她扶了起来,一边说着,一边动作轻柔地卸去她头上的朝冠钗环。   “是啊,又跪又站了一整天,感觉腿都是木的。”   婧月眯起眼睛冲她抱怨,懒洋洋靠在青露的身上由她摆布,等到头发散开,脑袋瞬间轻了十几斤,这才起身将身上礼服脱去。   换上宽松舒适的居家服,继续躺平瘫在软榻上享受宫女的按摩服侍,不知不觉就睡了一觉。   第二日,静妃和怡嫔喜气洋洋来找她庆祝,婧月就在自己宫里摆了一桌小宴,拿出自己的份例请客吃饭,又将陈美人喊来,四个人坐着边吃边聊。   一顿饭吃得大家大开眼界。   皇贵妃的份例仅次于皇后,曾经的皇后不重口腹之欲,更不曾邀请人用饭,此时在婧月宫里敞开了吃,众人可算长了见识,看着满桌珍馐啧啧称奇,吃得一本满足。   一向口味清淡见多识广的静妃都忍不住多吃了些,放下筷子时还有些遗憾。   “亏了,应该把孩子们也叫来的。都尝尝皇贵妃娘娘的珍奇菜色,这样的好东西,我也多年没尝过了。”她一脸懊悔。   “瞧姐姐这话说的。”婧月闻言白了她一眼,豪爽地挥挥手,“又不是只吃这一顿。我的份例就放在这里,你若喜欢便天天来吃,吃完了再回去开火。”   “好啊。”静妃抿唇冲她笑,“这话我可记着了。”   “记着记着。”婧月没好气地应下,转头看向另外两人,“你们也帮静姐姐记着,看我赖不赖账。”   她这样说着,几人又笑了起来。   吃饱喝足,端了一杯茶继续坐着聊天。宫里的新鲜事就这么几件,说完她们又说起了宫外的事。陈美人主动聊了今年的科考,此时春闱已经结束,大家都等着看新科状元出炉。   说到这个,几人也都生出兴致,话题多了起来。   “娘娘的堂弟也是今年科考呢,听说沈公子年不过双十就中举,又苦读四年,此次定是有了十足的把握,京城又能再睹沈相风采了。”陈美人笑着向她说。   沈相指的是婧月的祖父,追封丞相,当年是二十四岁的进士。   婧月听了只是笑,没有接话,但心里也很高兴。她的兄弟姐妹如今都已成家立业,比起她的亲爹,可以说各个靠谱。   她兄长是上一届的二甲进士,如今外放做官,走上了大伯的道路,满怀雄心想做出一番事业来。大家也对他信心十足,有婧月这个皇贵妃妹妹在,只要他自己立身不歪,做出成绩就不愁前途。   两个庶妹早已嫁人生子,嫁得是京城里的殷实人家,都是家风清正,夫妻和睦的家庭,日子过得平淡又安宁。   而她的堂弟,马上也要走上了仕途。   陈美人说得没错,她这位堂弟大概是隔代继承了祖父的优良基因。天生学神,十八岁就可以下场参加乡试。只是大伯性情谨慎,又压着他继续读了两年,博取了一个好名次,也免得别人说三道四,攀扯到后宫的婧月身上。中举之后又拖到今年才参加春闱也是同样的道理。   他们不想让婧月被人说闲话,想凭自身实力让人心服口服。   婧月接到伯母寄来的信件后,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堂弟十分欣赏,就凭他这般心气,日后也定能有作为。   没人想过他这场会试落榜的问题。   总要顾及婧月的面子嘛。   虽说科考检查严格,阅卷糊名,但想讨好婧月却愁找不到门路的大有人在,要相信大家的主观能动性。   那份考卷只要能达到水准线,不犯原则性错误就必然能送到皇帝手上,而只要送到皇帝的手上……   咳咳。   跳过这个话题,婧月拉着她们天南地北一顿聊,直到重华宫的孩子即将下课,静妃才起身告辞,怡嫔和陈美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约好下次继续干饭,目送她们离去,婧月收拾场子再等周沐回来吃晚饭。   美好的一天又这样度过了。   婧月日子过得舒心,周熠却依然心情不好。   他之前累得太狠,身体里积攒的病根被婧月几滴药水引爆出来。大病一场之后,元气无法在短时间之内复原。再加上宫廷医师用药谨慎,药性调配得十分温吞,生怕哪处猛药冲撞着贵人龙体,调养更是一个长期过程。   但周熠哪忍得了这个。   强健多年的人忽然变得病殃殃,往日一口气就能批完的折子,现在看不到三分之一就累得坐不住。   之前日日翻牌子,现在想着后宫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却有心无力……   哪个男人受得了这个!   将太医叫过来问了几次,孙建功被他骂得汗流浃背却始终说不出准话,周熠本就不多的耐心逐渐告罄,转而研究起别的办法。   这个时代,能想到的其他手段无非就那几种。   年轻气盛时对这些法子嗤之以鼻,一朝身体衰弱,他终于知道了丹药的好处,明白了为何会有那么多的英明君主沉迷其中,饮鸩止渴。   服下一粒丸药,感受着原本酸痛乏累的身体瞬间充满力量,所有不适感一扫而空,神采奕奕仿佛重回十八岁,接连奋战三天三夜都不会觉得疲惫。   逐渐衰老的人,谁能经受住这种诱惑呢?   只是少量服用而已,不频繁使用就没关系的,他这么想着,便将药丸收下,又以精神充沛龙行虎步的姿态回到了朝堂。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皇帝的异状被人看在眼中,谁都知道他的身体不可能一夜之间养好,下朝回家私下一打听,皇帝服用丹药的消息就在京城里传开了。   服用丹药一事扎爆了朝臣的雷点,从古至今,无数人深受丹药毒害,周熠在他们眼里称得上贤明君主,他们怎么能坐视自家明君扎进丹药这深不见底的剧毒大坑?   而且,皇帝的身体已经差到要沉迷丹药的地步了,这岂能不令人惊慌失措。   一时间京城群情汹涌,无数劝谏奏书如雪花般向宫中涌来,各路人马纷纷出动,打听揣测着皇帝身体的真实情况。   后宫众人也被惊到了,有孩子的妃嫔因孩子年岁尚小而心怀忧虑,没有生育的妃嫔更是方寸大乱,一齐端起汤水守在干清宫门外,或明或暗地问几句,令周熠烦不胜烦。   忍了几日,他最终忍不住,专程下了一道旨意口吻严厉地指责朝臣的窥探禁内和咸吃萝卜淡操心。又命婧月管好后宫,令妃嫔无召不得过来。   接到旨意之后,其他人如何想的尚且不知,婧月只是象征性去和周熠说了几句丹药的危害,见他不爱听便痛快撤了,回去只将后宫管束好,确保再没人阻碍皇帝的服药大业。   周熠对此很满意,婧月也觉得挺满意的。   作者有话说:   皇帝很满意,婧月也很满意,四舍五入就是双赢! 第74章 丹毒   刚开始的时候, 周熠确实谨慎。他将丹药瓶交给了苏林恩保管。只有政务繁忙,需要工作到深夜,精力明显不济时才将苏林恩唤来, 用上一颗半颗的丹药提神,其他时间都忍住不用。   服药频率不高, 太医那边的疗养工作又做得到位。一年下来, 发觉身体没受任何影响, 定期诊脉时太医也没说什么。他就渐渐放松下来, 控制不住地越吃越多——   既然十天半个月吃一颗没事,那一周用一次也没什么影响吧?既然一周吃一颗没事, 那偶尔吃上两颗也不会出问题的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 用得自然越来越频繁, 内心的防御底线越拉越低。   接下来的一年多时间, 他越来越习惯依靠丹药提神,而人的自控能力终是有限的,警惕性一旦松懈下来就很难再拉回去。   又是一个冬日, 寒冬腊月时节, 周熠从清早起身就心烦气燥, 面色赤红。宫人被他这幅模样吓得不轻,苏林恩守在他旁边几次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战战兢兢去请了太医。   看见太医过来,周熠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 勃然大怒, 怒斥苏林恩自作主张,被宫人几番冒死苦劝才不情愿地同意下来, 坐着让太医把脉。但当孙太医满头大汗地跪下来向他请罪的时候, 他这才恍然惊觉, 意识到自己身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朕的身体……已经到这般地步了?”   看着孙太医惨白的面色,周熠感觉难以置信,又一次对着镜子仔细看了自己的面容,不禁十分疑惑,“可是朕觉得自己很好,身上没有任何不适。”   “回禀陛下。”   孙建功努力组织语言,尽量斟酌着用词,“您如今是肝阳上亢,气滞心胸之兆,平时应有头晕胸闷、晕眩嗜睡感。此时未感不适,是因龙体受丹药之力催发,实则……”   “行了!”听到一半,周熠又烦躁起来,“你就直接说,朕这到底得了什么病。”   “……是,臣遵旨。”   最关键的结论性诊断被截住,孙太医将头深深埋下,“臣医术不精,只能判别您许是中了金石之毒……”   他说得委婉,周熠听了,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金石之毒?朕怎么会……”   说到一半又沉默了下来。   房里一片寂静,空气都凝滞在了原地,气氛沉闷到令人窒息。   两侧侍立的宫人听到这等秘闻,一齐缩在角落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是一朵没有感情的壁花,恨不得当场练出隐身术,瞬间从皇帝眼前消失离去。   “金石之毒。”   周熠面色沉沉,口中又重复一遍,靠在座椅上神情不明,思考良久才开口问道,“若是从现在开始停用……”   他顿了顿,略去那两个字眼,继续说,“你有几分把握将朕的身体恢复?”   现在后悔了?你早干什么去了!   听得此言,孙太医很想对周熠这么说,但他实在不敢。   “回陛下……”   他想了想,在周熠注视下硬着头皮答道,“若要彻底除去毒性,用药只是一部分,还需加以日常调节,从后您需要清淡素食,不可劳累,不可饮酒,忌多思多欲……”   他说一句,皇帝面色就黑一分,等到他说完,周熠的面色已经阴沉到能滴出水来,看着面前战战兢兢的人,他再没有多问,留下一副药方就将他赶出门去。   不喝酒,不吃荤,禁欲,不能多思,这和出家当和尚有什么分别!   若要付出这种代价换取多活几年,他宁可早点去死。   孙太医也明白他的心思,因此没有多劝,写下一副聊胜于无的调理药方就麻溜跑路。明知劝不住,他又何必冒着激怒皇帝的风险多费口舌。   产生自暴自弃的想法,周熠接下来便不再治疗,只自行减少了服用丹药的次数,自己控制着。但已经养成了不舒服就吃药的日常习惯,又哪是能短期内控制住的?   一天不服丹他就精神萎靡,浑身乏力,别说进后宫了,坐得久一点都会头晕眼花。忍了又忍,忍了两天他还是忍不住倒出一颗丹药服下,又瞬间原地满血,神采焕发。   周熠忍不住叹气,这种情况下,哪怕知道丹毒可怖,他又怎么能轻易舍弃呢?   当然,他也没有放过给他炼药的术士。   皇帝当然是不能犯错的,若不是这群术士花言巧语,蒙蔽圣心,他又怎么会控制不住自己,将身体败坏到这般地步。   将人全部抓了起来,一顿严刑拷打让术士说出实话,承认了丹药的巨大副作用,在皇权威逼下答应改进丹方,替他炼制更加温和的版本,被关起来日夜炼药做实验。   但丹方改进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周熠也有心理准备,又下了一道密旨,他驾崩的那一日便让这群术士为他陪葬。   皇帝一系列的动作没有影响到后宫,妃嫔们只觉得他格外忙碌,对这些日子皇帝的心路历程毫不知情。婧月察觉到了几分,但懒得打听,也并不关心。   没有皇帝的后宫格外平静,让她这位皇贵妃也更加清闲。   婧月当然选择不管他,抓住机会享受生活。   研究美食,尝试新妆容首饰,高高兴兴玩了几天,又将心得记录下来,把研究成功的美食给孩子们送去,把妆容首饰给好姐妹分享。   重华宫里,收到投喂的周枫周沐兄弟两人十分开心,他们都到了发育期,个子开始抽条,一天天的窜起来,长得快也饿得快,用膳时吃得再多,一会儿也就消化完了。谢过前来跑腿的青橘,两人放下书本,打开装得满满当当的食盒,拿出一碟碟糕点甜品,你一个我一个的品尝起来。   静妃和怡嫔则被婧月拉到景华宫,三个人坐在一起对着镜子挑首饰。   “瞧瞧,两天不见就摆出了这么多新花样,可见妹妹过得悠闲。”   静妃拿起一朵幽蓝的渐变色宫花,放在鬓边试了试,对着婧月语气幽幽,“不像我们这劳碌命,天天盯着账本算个没完,都不知今日京城时兴什么。”   怡嫔也挑了一只攒成玉兰式样的珠花,正拿在手里看,听静妃说得酸溜溜的,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姐姐就会欺负我。”   婧月十分不满,出声抗议,“那账本我哪个没看?就休息了这两天,见着好东西就赶紧邀你们来一起挑选,你竟还不领情。”   “是是是,非常领情,是我的错。”   静妃随口敷衍着她,又选出一对耳坠,将婧月按在妆台前亲手替她戴上,后退一步左右看看,感觉十分满意,又将那朵宫花别在婧月的发间。   “诶?”婧月有些诧异,抬手摸摸宫花,“姐姐不是喜欢这朵?”   “我又不爱戴这些,只是瞧它好看罢了,你漂漂亮亮的戴着让我瞧便是了。”   静妃又冲她一笑,眉眼弯起,眼角的皱纹分外显眼。婧月坐在妆凳上仰头看见,不由失神。   静妃与皇帝年纪相仿,如今也是三十多岁,宫廷里的女人保养精细,三十多岁的妃嫔稍作打扮也是风韵动人,不输少女。   可静妃从不在乎这些,多年来一直衣着简单,素面朝天,一眼望去,让人认不出是个妃位。   今日也是如此。她爱蓝色,今日穿着一件深蓝的素面衣裙,外面罩了同色绣了银纹的大袖衫,头上只用一根银簪束发,耳上挂了一圈简单的白玉耳环,都是她戴了多年的饰品,别的什么都没有。   衣饰暗沉,妆容寡淡,更显得她暮气沉沉,之前婧月还没发觉,今日仔细一看,这才意识到静妃的老态。   “姐姐,你是该好好休息一阵了。”   她忍不住说道,“反正这段时间没什么要紧的宫务,怡妹妹帮我打理就是,你快回去休息几天。”   “?”   静妃一愣,没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样说,但婧月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也就没有拒绝这番好意。   怡嫔似乎察觉到了,盯着静妃看了看,随后就岔开话题。   她也不在意宫务的事。   如今宫里事务简单,只是循旧例做事,没什么特别的。婧月晋皇贵妃的那年本该是第四次选秀,但太后孝期没过,选秀被皇帝停办,宫里老人都非常满意。   没新人搞事,皇帝进后宫的次数越来越少,来往的就这些人,妃嫔们关起门来悠闲过日子,从上到下都活得舒服。   所以说,皇帝果然是后宫的万恶之源。   休息了一阵,没过多久,静妃便又和婧月两人一同忙碌起来。   因为周熠按耐不住,时隔多年又搞起了事。   他蹲在干清宫沉寂许久,在众人毫无防备时,猛然放出了一个大招——干清宫后殿一次性晋了六位更衣。   作者有话说:   突然更新 第75章 昏迷   皇帝疯了吧?   这是得知此事之后, 婧月脑内的唯一念头。   一口气晋了六个更衣,凭皇帝现在的身体,他能应付得过来?   反正婧月不信。   静妃和怡嫔也被周熠这道旨意惊住, 花了几天时间忙碌,给六位新人收拾宫殿分配宫人, 好不容易安置好, 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跑来找婧月吐槽。   连怡嫔都很是不满。   “陛下这是怎么了?”   坐在景华宫里, 怡嫔捧着茶盏向两人低声抱怨,“宫里那么多姐妹, 哪个不比那些……人强。”   顾及到房里伺候的宫女, 她勉强咽下了口中不太好听的话, 但神色还是很难看, “两位姐姐没见到,那几位……”   “简直是……”她气得一时竟想不出词来。   “怎么了?”   看她这样表现,婧月有些诧异, “我倒没听说。几个更衣而已, 她们做了什么竟能把妹妹气成这样?”   “她们做得可太多了。”怡嫔表情一言难尽。   “我也有所耳闻。”   静妃见此放下手中的茶盏, 抽出帕子抿了抿唇角,同婧月详细说了起来, “这几个更衣都不是省油的灯,搬进后宫才三天, 她们就已经闹了好几回。不敢到妹妹这里生事, 也不敢在我面前撒泼,就欺负怡妹妹好性子, 一个劲赖在怡妹妹那里纠缠不休。”   “竟有此事。”   婧月眉头皱了起来, 但仍是疑惑不解, “她们有什么可闹的?”   “挑三拣四呗。”   怡嫔摊了摊手,“嫌房间太小,嫌采光不好,觉得摆件太俗,宫殿位置偏僻之类的。”   “给她们点脸了!”   婧月听了都被气笑了,“哪里惯出来的毛病,她们算什么牌面上的人物,还在这里挑三拣四。何庆安,你去找人教教她们宫里的规矩!”   “奴婢明白。”   外间的何庆安无声无息地出现,朝婧月行了一礼又退了出去。   “是该教教,娘娘英明。”   怡嫔眉开眼笑,感觉十分解气,静妃面上的笑意也更深了一分,分明是幸灾乐祸。   察觉到这一点,婧月不禁出言嗔怪,“你早该跟我说的。”   “原本觉得她们翻不出什么风浪,随手打发就行了,没想着打扰姐姐。”怡嫔有些讪讪。“谁知道她们还蹬鼻子上脸。”   “我好心想帮她们调解一二,她们却当我好欺负。”她说着又气愤起来。   “好了好了,不提她们。”难得见她这样,婧月又觉得好笑,连忙岔开话题将她安抚下去。   另一边。   被何庆安带着人从房里强行拉出来,按住学规矩背宫规的更衣们都是懵的。   能混到御前伺候,她们当然也是资历不浅的老人,往常都是十分有脸面的人物,走到哪里都被人捧着。尤其侍寝之后,她们在干清宫里活得更是滋润无比,向来颐指气使,谁都看不起。   妃嫔又怎样,她们在干清宫可是与皇帝日日见面,朝夕相处,后宫那些娘娘能吗?   正是仗着这份“资历”,自以为与皇帝颇有情分,她们才敢在后宫上蹿下跳。   她们没觉得自己越距,只认为这是“宠妃”应得的待遇。   今天几人就被婧月一棒子敲懵了。   可是不服气也没有办法,她们敢向怡嫔闹,却不敢找婧月闹。   被按着整整学了一个月的宫规,期间周熠也传召过她们几次,几人对着周熠满腹委屈,不敢直接给皇贵妃上眼药,就拐弯抹角向着皇帝诉苦。   可没想到周熠听说之后,却没像她们想象中那样为她们出头,反而对此表示赞同,让她们抓住机会好好学。   好好学?   皇帝也觉得她们应该学规矩?   刚刚养出几分心气的更衣们瞬间呆住,一个个萎靡下来,得不到皇帝撑腰,她们便立刻学会乖巧,低下头老实做人。   搞事不成反挨训。这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宫中笑谈,妃嫔们看了乐子,聚在一起就讥讽几人上不得台面,受宠两天就飘得不知姓啥,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根底的货色。   更衣们听了气得不轻,每次出门总感觉有人在嘲笑自己,但吃过一次教训,也没人敢再多生事,只是往上爬的心思更加炽烈,对着皇帝加倍痴缠。   周熠对她们有些厌烦,听见她们委委屈屈的控诉就十分不耐,直到她们重新变得乖巧懂事,才恢复几分兴致。   其实他对几人的新鲜劲早过了,让她们侍寝不过是图个一时新鲜,这份兴趣远远没有浓厚到要给她们名分的地步。   将六人一起放进后宫,他当然另有目的。   他如今身体日渐虚弱,白日处理政务已经让他十分疲惫,没有丹药支撑的话,他很难分出多余的精力消耗在夜生活方面。而他又有意控制丹药的服用频率,非必要不会服用。   这样以来,他翻牌子的次数就会骤减,时间长了傻子都能发觉他的虚弱。他必须得找几个翻牌子工具人作为掩饰才行。   而且,现在后宫里的女人都跟了他好几年,稍微得宠的都对他非常熟悉,他身体的虚弱在她们面前恐怕很难隐瞒过去。   而至今不得宠的……他又何必委屈自己。   所以,挑几个年轻宫女塞进后宫就是最佳方案了,宫女侍寝的时间不长,对他不熟悉,身份低微只翻牌子不做事她们也不敢乱说,出了问题还能没有后顾之忧的直接灭口。   多好的工具人。   因此,周熠就在更衣和宫女之间日日流连,今天刘更衣伴驾,明天王更衣侍寝,后天又找了新的侍寝宫女,时间安排得满满,再没找过后宫的其他妃嫔。   后宫内外对此议论纷纷。   高位妃嫔专心养娃无动于衷,还未生育的低位妃嫔则着急起来,上次皇帝突如其来的病情吓到了她们,让众人怀孕求子的心情更加迫切,若是皇帝身体不好一直不进后宫也就算了,被一群更衣宫女霸着算怎么回事!   心态爆炸,她们便再也坐不住,纷纷走出房门展现存在感,或打扮的花枝招展去干清宫送汤水点心,或等在半路展示才艺试图截宠,还有人直接跑到景华宫来哭诉,让婧月管管那群霸着皇帝不放的小妖精。   婧月:……   婧月爱莫能助。   捧着茶水听对方吐槽完就端茶送客,看着对方失望离去。说到底她只是一个皇贵妃,又不是皇后,凭什么管这些破事呢。   从婧月这里得不到帮助,大家只能硬着头皮加入到争宠队伍中。   平静几年的后宫又一次变得腥风血雨,每天大瓜无数。   或许是抵挡不住妃嫔的温柔乡,周熠一边拿更衣宫女当做挡箭牌,一边也抽出时间临幸了其他妃嫔。之后仿佛回忆起曾经的好处,旧情复燃,召幸次数越来越频繁。   服药之后雄风依旧,依靠着丹药帮助,妃嫔们没人发现周熠身体的变化,一年下来,还有三人接连怀孕。   上一批选秀进宫的易才人、郭常在,还有一名刘姓更衣。   婧月听到消息都有点惊讶。   看不出来,皇帝身体虚成这样还能让人怀孕?   了不起。   敬他是条汉子。   周熠得知消息后难得慷慨大方,大手一挥将三个孕妇都提了位份。   易才人晋美人,郭常在晋才人,刘更衣晋选侍。   宫里已经很久没有怀孕就晋封的好事,三人喜出望外,其他人嫉妒得眼睛都红了起来。   皇帝确实十分高兴,他将其视为自己身体还算好的证明,若不是身体健康,哪能让女人接连怀孕呢?从此精神抖擞,信心倍增。   助孕秘方和求子良药深藏功与名。   怀孕的三人高高兴兴窝在房里养胎,还没怀上的妃嫔受到鼓励便更加努力,加大攻势缠着皇帝不放。婧月则放任自流,只要她们不搞出大事,就一概不管。   抱着这样的心态,不过大半年时间,她就接到了宫人通报,说皇帝吐血了。   婧月:……?   啥玩意,半年不见他就把自己作吐血了?   连忙问清楚情况,得知周熠现在长春宫。   “长春宫?”婧月皱了皱眉,一边起身朝外走一边继续询问,“说清楚,长春宫哪里?”   前来禀报消息的小宫人跑得满头是汗,此时也不敢擦,只低着头向她回话,“回娘娘,是和寿堂,李小主的居所。”   李小主?   这谁?   婧月一时没想起来。   青露在旁边小声提醒她,“娘娘,就是新封的李常在。”   “原来是她。” 婧月这才记起。   长春宫原本是白才人、刘常在居住,郭才人入宫后也分到了这里。之前皇帝一口气封了六名更衣,每个宫里都塞了一到两个,长春宫分过来的是李更衣。   李更衣颇为得宠,短短一年多时间便从更衣升到了常在,很是有些手段,此时皇帝就在她房里出事了。   婧月命人封锁消息,管住长春宫的宫人,正好长春宫的郭才人怀着身孕,她便以郭才人怀胎不稳的名义将事情处理了,坐上轿辇急匆匆赶了过去。   婧月的表面功夫素来做得好。   到长春宫门口,轿辇还没落稳,她便从上面急忙迈下,吓得青露连忙伸手去扶,带着她进去,婧月径直冲到偏殿前,一把将门推开,眉间焦虑担忧神色一览无余,任谁见了都得夸她一句真心实意。   房里有不少人正站着,听见动静一起看了过来,李常在衣衫不整跪在地上哭个不停,其他宫人手足无措围在床边,见到她来,眼睛都是一亮。   “奴婢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娘娘!”李常在不管不顾地扑了上来。   “娘娘!不关嫔妾的事啊娘娘!”   她头发披散,面上妆容糊得乱七八糟,一嗓子喊得声嘶力竭,刚刚走近的婧月被她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一步。   “喊什么喊,离远点!”何庆安挡在身前斥了一声,示意宫人将李常在拉开,婧月这才成功绕过她,走到床边看了皇帝一眼。   “陛下这是怎么回事?太医呢?”   周熠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婧月伸手触了一下他的额头,感受着手下不正常的温度,神色更加忧虑。   可惜床边围了一圈的人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让婧月面色更加难看,“苏总管呢?”   “奴婢在,太医来了!”   苏林恩听到声音急急忙忙推门进来,后面跟着太医,皇帝的身体状况不便让人知道,他怕别人不懂事,又亲自出去请了太医。   来的太医依然是太医令孙建功。   婧月看了他们一眼,没多说什么,让开位置让太医给皇帝把脉。   然而刚摸上脉象,孙建功就眉头紧锁,沉吟片刻又起身,对着皇帝身上其他部位仔细检查,面色越来越凝重。等他查看完起身,先请婧月清退房间里的无关人员。   众人神色一变,知道这次事情大条了。   婧月二话不说,挥手将房里乱糟糟的宫人退了干净,只留下了苏林恩、婧月和孙太医,还有抽噎不止的李常在。   孙太医压低声音给婧月解释。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婧月的神色逐渐呆滞。   太医说得隐晦,但是她听懂了。总结一下就一个意思:皇帝昏迷,是被催|情药物害得。   好家伙,他是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   婧月倒吸了一口凉气。   孙太医更是有苦说不出。   实际情况远远不止他给婧月说得那些,导致皇帝昏迷的元凶是丹药和催|情药两个。   皇帝本就服用了药力猛烈的丹丸,再加上催|情药物……   他愁得头秃。   婧月勃然大怒。“陛下怎么会沾上这种脏东西,定是被人害了!”   跪在地上掩面流泪的李常在浑身一抖,面色瞬间煞白。   作者有话说:   上午摸鱼失败了,趁着午休写完一章,么么大家 第76章 谈话   李常在最后被皇帝赐死了。   理由是意图谋害郭才人腹中皇嗣, 被废为庶人,赐了一杯毒酒。   那一日,婧月陪在长春宫很久, 看着孙太医将皇帝救过来,苏林恩带着宫人从李常在的房里搜出了没用完的药物粉末。等周熠清醒之后听说此事, 二话没说就将人赐死了。   但他的身体也急速衰败了下去。   李常在的药物从何而来尚且不知, 但她得宠这么久, 用了肯定不止一两次, 只是之前受到丹药药力掩盖,一直没有发觉, 周熠还以为自己身体尚好, 因此信心倍增。   此次完全爆发出来, 就已经到了积重难返的地步。   时隔几年, 周熠又一次免了早朝,被迫开始卧床疗养。   病情来得突然,让朝野上下茫然无措, 朝臣们忍不住互相打听, 但谁都说不上缘由。   皇帝这病起因不光彩, 宫廷知情人士口风都瞒得很紧,无论谁来问都不说。态度这样反常, 让外界更加焦虑不安,猜测不断。   但周熠没精力去管了。   将身体糟蹋到这个程度, 他终于老实下来, 被丹药侵蚀得莫名亢奋的头脑恢复几分,安安分分躺着修养, 每日就看看奏折, 和婧月说说话。   没错, 陪皇帝养病的人依然只有婧月一人。   想侍疾的妃嫔非常多,但刚吃了一个大亏的周熠现在看见她们就烦,直接开口让她们回去,只需要皇贵妃一人陪着。   婧月:……   行吧。   好在皇帝只是躺着静养而已,并不费什么事,她每天过来坐在旁边,低头忙自己的事情,到点陪他喝药。两人待在一个房间里,一坐一躺各干各的,时不时聊几句,时间过着也快。   有时周熠还让婧月帮忙读奏折。他精力不济,奏折看上一会儿就乏得不行,干脆让苏林恩读给他听,若婧月闲着,也给他读上两本。   读着读着,难免就说起政事,婧月不会主动去说,但若周熠问起,她也就聊上几句。   在网上冲过浪的人,谁还不是个键盘侠了?二十一世纪的网络青年,实际操作确实不懂,纸上谈兵谁能不会。   但周熠对此很是惊讶。   他只是拿个话题随口聊天,没指望一个内宅妇人能发表什么见解。   这个时代的固有印象,女人懂什么呢?   从小被养在后院的一亩三分地,她们知道的只有胭脂水粉首饰衣裙,看见的都是内宅鸡毛蒜皮勾心斗角。   别的都属于女性的知识盲区。   但婧月还真和他聊起来了。   虽然问题有些幼稚,见解浅薄片面,但她真能认真思考,也真有所了解!   周熠就惊了,看向她的目光发生变化。   相处这么多年,他从不知婧月还懂这些。   从床上坐直身体,又打量她一眼,周熠忽然生出几分兴致,认真开始同她说,碰到婧月不了解的事,还会耐心给她解释。   婧月眼睛亮亮地认真听,恨不得拿个笔当场做笔记,一个国家的统治者现场传授多年执政经验。免费一对一教学,这是什么宝藏课程!   婧月瞬间觉得自己爱上了周熠。   相处多年,从没有看这人这么顺眼过。   她的眼波一时柔情似水,仰头看过去的神情满是崇拜,让周熠都受宠若惊。要知道,婧月很多年没这么热情过了。   有人聊天,陪着互相探讨,办公过程就变得愉快起来。之前要么是朝臣和他讨论,要么是苏林恩陪着身边。   但朝臣奏对太过严肃,苏林恩从不敢多话。   婧月身份刚刚好,不用他费心劳神应付,也不会战战兢兢谨小慎微,能将话题的氛围一直维持在轻松闲谈的程度。   皇帝很满意,就将这个习惯保持下来。   婧月更加高兴,每天积极主动往他这个跑,将侍疾玩成了政务现场教学。一天存档一次,碰到不懂的事情还要读档,找周熠多问一遍。   她就很珍惜。   世间道理都是互通的,古代的执政经验和管理心得,放在现代也同样好使,这可都是宝贵的财富。   这趟穿越值了。若在现代,她上哪去找某国一把手分享这些!   婧月沉迷学习,利用存读档高效率听课。而从周熠的角度看来,她则是以恐怖的速度在吸收知识。无论什么都是一点就通,一听就懂。   明明前一天还搞不明白状况,第二日就能一针见血的提出见解。   这样可怕的学习进度令他惊叹,看向婧月的目光变得更加不同。   这般聪慧机敏的人,若是男儿身,定然能有所作为。   可惜。   “沈卿生了个好女儿。”看着坐在床边替自己看奏折的婧月,他突然出声感叹。   ”……?婧月茫然抬头看他。   “没什么,朕就是感叹一句。”周熠笑道。   婧月:……   不太明白他在发什么神经。   ……   这次修养花费了几个月时间,等到周熠终于能起身下床再开朝会,朝臣们已经忍耐不住,纷纷送上了请立太子的奏折。   迎着满朝文武的目光,他沉吟良久,将此事略过不议。   然而这事没那么容易略过。   这次耗时持久的修养,将皇帝的虚弱暴露无遗,善于投机者如闻到血腥味的鲨鱼闻风而动,而周熠沉默的态度更树立了他们的信心,摩拳擦掌想要博一场富贵。   不能怪大家激动,实在是这一轮的储位选手有太大的优势,让人忍不住心动,想博一博这从龙之功。   扳指头算算现在宫里的皇子。   大皇子病弱,每年大病小病不断。   二皇子健康聪慧,事皇贵妃所出。   三皇子母家身份过低,体质更加病弱。   四皇子有异族血脉。   五皇子夭折。   六皇子身体健康,也是皇贵妃所出。   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除了零星有人请立大皇子为储,其他人都毫不犹豫站到了周沐这边。   大家看得明白。周沐健康不说,还是皇帝登基后的第一个儿子,又是皇贵妃所出,身份最为贵重。   大皇子除了占据一个长子的名头,其他什么都比不过,拿什么和二皇子争?   至于其他的皇子都不用提了。   周熠心里也明白。   但是他主动立储和朝臣一边倒的请他立储完全是两码事。   即使他知道这是唯一的选择,也被激出逆反心理了。   “这么快就想巴结下一位皇帝?朕还没死呢!”看着满桌请立的奏书,他气愤至极。   抬手砸了一只茶盏,将奏折扫落在地。心中怒意烧得他呼吸困难,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着。苏林恩见他神色难看,赶紧上前扶了一把,周熠却猛然一把推开他,自己扶着桌案缓了片刻,又重新坐下。   “苏林恩,你是不是也觉得朕活不了多久了?”他坐着不动,忽然问道。   “奴婢不敢!”   苏林恩被他吓了一跳,腿一软就扑通一声跪下,趴在地上不停叩首,“您是真龙天子,有天意庇佑,小病小灾不足为惧,您又何必忧心?”   “尽是废话。”周熠冷哼一声,无趣地终止了这个话题。   苏林恩跪在地上等了很久,见他再没出声,这才顶着一头冷汗慢慢爬起。周熠这段时日情绪起伏不定,心思更加莫测,冷不丁冒出的问题连他都有些招架不住。   皇帝变了。   婧月也有这种感觉。   或许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周熠性情越发偏执,喜怒无常,行事作风都透着一股放飞自我的随心所欲。   用婧月的话来说,这是自知穷途末路的最后疯狂。   反正活不了多久,不如疯狂一把,管他之后如何。大概就是这种心态了。   他不愿见文武百官,丢下堆积如山的奏折,泡在后宫搂着年轻妃嫔纵情享乐,终日听歌赏舞,饮酒助兴。   他还变得暴躁易怒,刚愎自用,听不得任何劝谏,容不得半分违逆,因此受罚的宫人不计其数,连苏林恩都挨了一顿打,这几日躺着起不了身。   学好需要坚持很久,堕落却只需一瞬间。   一转眼,周熠就变得陌生至极,让宫廷内外都认不得。   朝臣们因此失望,暗自叹息,想要劝谏又被拦在门外根本见不到周熠的面,有人找到婧月这里,想让她去劝说一二。   婧月很不想去,但碍于身份情面,勉为其难地应了。在后宫里找到沉迷美色的周熠,还没等她开口就被周熠堵了回来,婧月神情十分失望,“万分无奈”地铩羽而归。   皇贵妃出马都没用,宫廷内外只能沉默下来,静静围观着皇帝发疯。   但婧月很快就坐不住了,再也旁观不能——周熠疯了一阵,终于想起他的心结出自哪里,将目光转移到儿子的身上。   孩子们朝气蓬勃青春稚嫩的模样,在他的眼里分外刺眼。   这是纯粹的嫉妒。   再多的酒精也无法彻底麻醉他逐渐虚弱的身体,缓解不了体内逐渐生出的病痛,一步步走向死亡的恐慌和无助只有他心里清楚。   他原本以为自己能从容面对,但没有体会过死亡临近的人,永远不知道亲身经历时的恐惧。   周熠从小便是天之骄子,骄傲从容了一辈子,却在最后的时刻活得这样狼狈。   他心里不甘。   明明正值壮年,他还能想起几年前自己的意气风发,还有满腹雄心壮志尚未实现,怎么到了这一步。   他从不反思自己的自负轻信,因为不想忍耐一时的静养就冒险服用丹药。   也不会反省自己的傲慢偏见,因为瞧不起地位卑微的宫女就疏忽大意,让虚弱的身体彻底被毁。   他只是不甘心,又嫉妒他的儿子。   嫉妒周沐的年少健康,风华正茂,嫉妒他将要抢走自己的一切。   周熠出手打压周沐,言辞严厉地训斥所有支持周沐的朝臣,找理由将不少人贬谪出京,甚至免官。又多次在公开场合不留情面的指责周沐,用词十分激烈。   从没经历过这种场面的周沐懵住了。   他今年刚满十二岁,脸蛋还带着软糯的婴儿肥,从小备受宠爱顺风顺水的孩子没有受过打击,在困境面前不知所措。   他这段时间过得压抑极了。   自从宫外请立储的动静传来。从小关系亲厚的大哥就不着痕迹地疏远了他,言行举止都带上几分距离感,变得谨慎又恭敬,无论他怎样说都没有改变。   而曾经疼爱自己的父皇更是完全变了一个人,狠厉疯狂的模样令他毛骨悚然。   孩子太小了。   虽说宫里的孩子懂事早,让他明白这一切的缘由,但他还不能理解。   蜜罐里长大的人类幼崽体会不到权力富贵的重要性。因为一切都得到的轻而易举,无法形成这方面的概念。   又一次挨了父皇的责骂,周沐精神萎靡地走进景华宫,挥手屏退房里的宫人,像小时候一般委屈地趴在婧月跟前念叨,说出内心的疑惑。   “母妃,我不想和大哥争,也没有和父皇抢。”周沐垂着头,语气沉闷,“谁当皇帝真的这么重要吗?”   “当然重要啊。”婧月闻言摸了摸他的头,“皇位象征着绝对的权势,怎能让人不重视呢?”   “那权势就那么重要吗?”周沐仰头看她,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气。   “豆豆。”   婧月凝视着他,柔声叫了他的小名。“娘亲知道你心里难过,但生在帝皇家,这就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我知道的。”周沐闷闷说着,“我就是想不通,那权力有什么好的,值得吗?”   “你想不通,只是因为你感觉不到。其实权力是无处不在的,决定了你生活中的一切。”   婧月想了想,给他打了一个比方。“比如小竹子出门给你办差,发现地上有一块银子。这时小德子看见了,说这银子是自己掉的,让小竹子给他。你说小竹子会怎么办?”   小德子是大皇子的宫人。   “地上的银子也可能是小竹子自己掉的,”周沐分析道,“小竹子会跟他理论一番,判断这银子究竟是谁落的。”   “对。”婧月点点头,“那如果是苏总管这样说,小竹子会怎么办?”   “小竹子必须得将银子给他。”周沐秒答。   “那若你说,这银子是你掉的,小竹子该怎么办呢?”   周沐一仰头,“他吃了熊心豹子胆!”   “这就是了。”婧月摸摸他的脸蛋,“这就是权力和地位。”   周沐眨眨眼,似有若悟。   他听明白婧月的意思。   地位压制就是最直白的权力体现,平级之间互相竞争,上级可以轻易夺走下级的一切。   而当双方处于绝对的地位压制时,弱势一方不主动献出就是一种罪过。   不止是财富,还有其他更多的东西。   弱肉强食,这个世道本就如此。   “所以你说,皇位重要吗?”婧月又问他。   周沐目光闪动,点了点头。   “重要。”   他无法忍受被人轻飘飘一句话就献出手里的银子。更不愿落到必须跪着送上,还得诚惶诚恐为此请罪的境地。   地位竟是如此重要的东西。   “懂了就好。”   婧月就笑了起来,又拍拍她的儿子,“豆豆,你也爬过山。爬山的时候,大家都奋力往上前行,你若不能站在最顶端,若上方有人想踩你一脚,你就无处躲避,懂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雪夜   皇帝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一次风寒之后他便一病不起, 任太医想尽办法也是回天乏术,只能拖延些时间,谁都能看出他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周熠在床上躺着, 一日日的衰弱下去,连起身都变得困难。婧月每天去看他, 帮他整理奏折, 挑出贴了重要紧急标志的读给他听。渐渐地, 在周熠放任下拥有了代批奏折的权力。   奏折越批越多, 从生疏忐忑到得心应手,在存读档帮助下她进展飞快。刚开始, 她批过的奏折周熠还会打起精神看一遍, 随着经验增长, 周熠越发倦怠, 除了特别重要的,别的奏折都不再操心,随手一翻就直接略过。   朝臣们对此事早有听说, 看着奏书上字迹秀丽的批复一致保持沉默, 在这种敏感时刻, 没人敢说什么后宫不得干政的鬼话。   周熠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一天睡醒, 躺在床上望着绣满金龙出云纹的帐顶,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头脑从未有过的清醒。   他意识到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哪怕有再多的不甘心也终究无能为力。   他就这样睁着眼睛, 在床上静静躺着, 谁也不知他内心经历了怎样的挣扎,总之, 最后接受了这个现实。   但还有更多的问题等着他解决——既然他命不久矣, 他该如何将自己的工作收尾, 把这个国家平稳交接到下一任的手中?   思考片刻,周熠出声唤了苏林恩进来,下了旨意为大皇子周枫赐婚。   这道旨意来得突然,但又不那么令人意外。   大皇子年纪已经不小,早两年就可以成婚的。只是因为皇帝近年情绪暴躁,皇子婚事又带了太多的政治意义。在这局势微妙的关头,谁也不敢擅自做主。静妃一向明哲保身,就将此事一直拖到了现在。   此时周熠没有和任何人商量的意思,直接做主为大皇子选定了婚事,女方身份不高,是五品清流文臣的嫡女,旨意下发就令礼部择最近的吉日火速成婚。   众人都被皇帝这一出打得措手不及。   但静妃母子两人对此欣然接受,没发表任何意见。一来皇帝选的亲事还不错,虽然家世偏低,但静妃打听过,女孩的样貌品行都不错,在京城名声很好。他们看得清行势,也知道这是最好的人选。   二来大皇子年纪确实不小了,婚事不好再拖,如果皇帝驾崩,他们还要守孝三年,到时候婚事更加麻烦。   这场婚事就这样匆匆定下,外朝后宫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半个月之后,周枫就从皇宫搬了出去,他要收拾自己的皇子府邸,准备迎接他的新娘。   离宫的那一日,周沐万分不舍,专程和他一起出宫,帮忙收拾府邸。兄弟两人从小玩在一起,感情亲厚,即使近期因为立储一事,周沐被大皇子单方面的疏远,他也并不在意,依然紧紧跟在大哥身边忙前忙后,   皇子府邸是早就准备好的。搬进来不需要做太多的修整,只要依着他自己的喜好再添置一些家具便可,忙碌一整天,就将房子收拾出来了。   周枫素来体弱,但今日从早忙到晚,他的精神却很好。一起坐在新家用过晚膳,他又坐不住地出门,围着院子前后转了一圈。   他的心情十分放松。   从此以后,这就是他的居所了,再等三天,他还会迎来他的妻子。   他一时出神,周沐像小尾巴一样坠在他身后,陪着他在院子里走,忽然出声询问。   “大哥,你高兴吗?”   “嗯?”周枫怔了怔,转头看着他轻笑起来,“高兴啊,我当然高兴。”   “那真好。”周沐仰起脸凝视着他,片刻之后,他也一同笑了。   三日后,大皇子大婚。   婚礼当天,皇帝又连下两道旨意,赐大皇子郡王爵,封号端。晋静妃为贤妃。   大皇子身为皇长子,得封郡王不足为奇。   静妃长年无宠,但为人安静本分,协理宫务多年兢兢业业,这次借着儿子结婚的机会晋位也正常。   因着两道旨意,这场婚礼显得更加风光热闹,第二日进宫请安时,众人见新鲜出炉的端郡王夫妻面上都带着真心的笑容,显然都是对这场婚事很满意。   然而此时除了贤妃几人对此关心,其他人的目光都移到了周沐的身上。   郡王和贤妃算什么呢?   太子和皇后才是大家关注的重点。   大皇子已经成了定局,接下来该轮到二皇子了吧?   所有人屏息等待,可是周熠却没了动静。   周熠现在很为难。   倒不是为难皇位的继承人选,这位置肯定是周沐的,他没得选。   他现在纠结不定感觉难以处理的人是婧月。   周沐年纪太小,而婧月又太年轻。   周熠暗自叹气。哪怕周沐再大上两岁,他也不至于这样为难。   十二岁的皇帝肯定无法亲政,又摊上一个年轻机敏,对政事充满兴趣的太后。这让周熠怎能不忧心呢?   婧月近年来的表现他看在眼里,对政务认真学习的劲头让他不得不提高警惕。   一个后宫女子,为什么要这样努力的学习政务?周熠很难不去思考这个问题。   更可怕的是,婧月在这方面真的很有天赋。   若她真要插手政事,周沐能争过自家母亲吗?   在这个过分追求孝道的时代,年幼的周沐该怎样限制亲母?   等他长大懂事,怎样才能将权力从亲母的手里收回来?   周熠想了很多。   他无法不忧心,历史上有太多的前例。他不能让那个局面在自己儿子身上重演。   更何况,他看着周沐一路成长,对这孩子的性情很清楚,周沐重情义。又对母亲非常依赖。   他不想让儿子为难。   这个恶人就由他来当好了。   打定主意,周熠就将周沐召入干清宫居住,留在身边亲自教导。   这几乎是公开表明了周沐的继承人地位,只是缺一道正式的旨意宣布罢了。   婧月不着急,在重华宫帮儿子收拾好行李,放心地送他入住干清宫。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大家都知道一切将水到渠成,万事俱备,只等皇帝咽气。   周沐在干清宫的生活平淡无奇,他从小就在这里玩耍,对这座宫殿再熟悉不过。此时搬进来住也很快习惯,每天一早起身就陪在周熠身边。   若周熠睡着,他便一个人安静看书习字,等周熠醒来,就拉着他说话。   周熠不喜欢耳提面命的教育,每日只带着他一起看奏折,遇到有趣的问题便问周沐该怎么办,让他说出自己的想法。   听着儿子说完,周熠也不做任何评价,只抽丝剥茧地分析事情的来龙去脉,让周沐自己继续想。   周沐习惯这样的教导方式,从小父母便是这样教他。但他此时的学习进度并不快,这段时间情绪格外低落。   周沐很聪慧,他知道近期对自己分外厌恶的父皇为何又突然转变了态度。   看着周熠苍白消瘦的面容,他感觉很难过。   周沐很幸运。因为婧月得宠,他自己格外受宠。从出生起,他就活在陪伴和关爱中,享受着不输于普通家庭孩子的父母疼宠呵护。   在这样的成长环境下,他对周熠有着很深的感情。即使因为前段时间的打压训斥,这份情感有所消磨,他也依然难过。   在这样情绪里沉浸着,他怎么能专心学习。   看穿了儿子的心思,周熠没有多说什么,只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周沐的脑袋,心中的念头更加坚定。   这样的孩子,如果有一日和亲生母亲对上,必然会束手束脚,一败涂地的。   他更不能容婧月活下去了。   次月的一个雪夜。   周熠忽然从梦中惊醒,毫无缘由地意识到自己大限已至。   到了最后关头,他内心反而平静下来,动了动身体,示意守夜的宫人扶起自己靠在软垫上,又吩咐不要惊动睡在侧房的周沐。低声唤了苏林恩进来,让他取了早已写好的密旨送到景华宫去。   苏林恩听了,面上瞬间失去血色。   周熠做的事都没有瞒他,他当然知道那密旨里写了什么。此时腿一软,跪倒在龙床前面,嘴唇动了动,望着皇帝欲言又止。   “陛下……”   “你不会让朕失望的,对不对?”周熠低头凝视着他。   “是。”   苏林恩垂下头,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俯下身向周熠重重叩首。   “奴婢遵旨。”   “去吧。”   又叩首一次,苏林恩从地上起身,整理了衣服转身出门,周熠靠在床边看着他远去,即使疲惫至极也不敢合眼。   要等苏林恩办完这最后一趟差事,他才能放心睡过去。   哪怕之后一睡不起。   夜色沉沉,景华宫掩在深沉的黑暗中,守夜的宫人也缩在房里半睡半醒,只有雪花飘落压在枝头的窸窣声音。   苏林恩将密旨收进怀里,摸了摸他胸前衣襟,点了一队宫人随着他上路。宫人们睡得正熟,被叫醒后都不明所以,见他神情肃穆又不敢多问,匆匆穿好衣服就出来。   很快,一行人便举着灯笼,踩着厚厚积雪往景华宫的方向前行。   看着身后茫然的面孔,苏林恩也没有和他们解释的意思,只埋头快步走着。脚下的棉靴踩进雪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听在他的耳中如同渐行渐近的催命符。   何必说那么多,反正在场的,谁也活不下去。苏林恩心想。   拍开景华宫的宫门,睡梦中被惊醒的婧月听见通传有些困惑,但得知是苏林恩亲自前来传旨,她也不敢耽误,套上件外衣,将头发随意挽起就走出内室。   然而见她出来,苏林恩仍然将圣旨紧紧攥在手心里不肯宣读,坚持要她屏退宫人。   婧月内心无端生出了几分怪异感,没有第一时间应下,抬眼凝视了他片刻,从对方面部捕捉到了紧张忐忑的情绪。   她心中疑惑更浓。   他在紧张什么?   他在害怕什么?   沉吟一瞬,她将系统的读档界面点开,这才在苏林恩几乎实质化的视线下出声,让室内的宫人全部退了出去。   苏林恩长舒了一口气,让他带来的宫人守住房门,这才将手里的圣旨展开。   圣旨一共两道,第一道是婧月期待已久的封后旨意。听着苏林恩的宣读,她本该感到欣喜,然而在这样环境下公布出来,让她只感觉万分诡异。   她不动声色继续等着,直觉第二道旨意才是今夜的重头戏。   苏林恩一直观察着她的反应,见此不由暗叹,硬着头皮将第二道旨意快速读完,从怀里掏出了一瓶毒酒,摆在了婧月的面前。   “皇后娘娘,请上路吧。”   婧月:“……”   婧月无语良久,低头看看毒酒,再看看心虚不敢看自己的苏林恩,深呼吸了几下,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周熠我日xxx【省略一万字】!   作者有话说:   哎呀下一章正文就能完结啦,我明天要直接写完!   撒花! 第78章 驾崩   在脑内激情辱骂周熠三十秒, 懒得理会面前虎视眈眈的苏林恩,婧月直接选择了读档。   选中本月初的存档位,确认读档。   读档成功!   回到月初, 正是周沐被接去干清宫不久,在皇帝身边接受谆谆教诲的时间。婧月冷着脸从床上爬起来, 没有惊动守夜的宫人, 一个人靠在床头生闷气。   刚读档那会儿她情绪是有些失控的, 恨不能直接冲到周熠面前把人揍一顿, 但冷静下来之后她又意识到了自己的错处。   又不是第一天认识皇帝,周熠一直是这个狗性子, 有什么好生气的?   她为什么没有早点想到?   说到底是她的疏忽。   好日子过得太久, 让她变得傲慢轻率, 渐渐失去了警惕心。她一直在点评他人的错处, 却唯独忘了反省自己。   婧月情绪低落下来。但也没太多的懊恼,若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接触政务, 这样难得的学习机会, 她可不愿意错过。   批奏折超有趣的好不好!   比打理鸡毛蒜皮一成不变的宫务强太多了。她在后宫憋屈多年, 就想找点新鲜事玩一玩。   反正能读档,玩脱又怎样, 她高兴!   伸手揪了揪被角,婧月重新冷静下来, 认真分析目前的局势。这次的事看起来危险, 但破局也很简单,她并没有太过担心。   因为周熠不能明目张胆地杀她, 甚至他还不能让周沐知道此事, 只能派宫人深更半夜偷偷摸摸来灌毒药。   那防范起来就非常容易了。   至于苏林恩宣读的那份圣旨, 也只是一份注定不能见人的东西罢了,效力几乎没有。   婧月帮周熠处理过政务,她很清楚圣旨究竟是怎么回事。皇帝下达的每一份圣旨都至少一式两份,一份发出去,一份由专人保管,进行留存,定期还要整理抄录,汇总定档。   为了防止有人假传圣旨,没有备份的旨意都视同无效,说不定还要追责,看看谁胆大包天竟敢伪造圣旨。   毒杀皇后这种圣旨必然是没有留存件的,这种事怎么可能放进档案里任人抄录?   所以说,苏林恩手里的应当是唯一一份,等她死了,圣旨就会被毁去,连带着这些知情人一起埋进土里,留给后世的只有无从查证的未解之谜。   那事情就变得很简单了。   偷懒一点,她只要守在景华宫坐等苏林恩上门,把密旨一烧就完事。   皇帝发现不对又能怎样,她执掌宫权多年,还能对付不了一个躺在床上爬不起来的人?   上次周熠能把毒酒送到她的面前,说到底只是因为婧月自己疏于防备。要不然,哪怕她什么都不做,拖也能把皇帝给拖死。   有了简单的计划,婧月便放下心来,躺下又舒舒服服睡了一觉。如今孩子都到了上学的年纪,全都搬到重华宫居住,景华宫变得格外清静。时隔多年,她又享受到了每天睡到自然醒的快乐。   起床吃过早饭,她这才慢悠悠找来青露,关在房间里密谈,以猜测的口吻同青露说了皇帝可能会对自己不利的事。   储位迟迟不定,周沐又突然搬到干清宫在皇帝眼皮底下住,这事本就透着诡异。青露被婧月这番可怕的猜测吓住,但又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些道理。   “娘娘,那……”   青露面色苍白,睁大眼睛无措看着婧月,一时慌了手脚。“那我们该怎么办?”   “不用急。”   婧月拍拍她的手臂,低声安抚道,“我也只是猜测罢了,可依照如今的形势,我们必须早做准备,做好最坏的打算。”   青露点了点头。   婧月向她一笑,又继续说道,“陛下若要动手,顾及到沐儿,定然不会明着来。而暗里的招数就那么多,能做这事的人也就那几个,我们只要将干清宫的人盯住了,有什么情况都好做防范。”   “娘娘说得是。”   听着她的分析,青露慢慢冷静下来,心中有了主意。“奴婢懂了。这两天日头不好,怕是要下雪,二殿下的厚衣服少带了些,奴婢这就去送。”   “好,去吧。”婧月会意,欣然应下。   这么多年过去,她对青露的能力十分放心,想了想她又补充一句,“你也对沐儿多叮嘱些,让他自己拿主意。”   “!”   青露不禁讶然,有些迟疑,“可是娘娘,二殿下还小……”   “他不小了。”婧月语气平淡,垂下眼帘继续说,“他总要学会自己体察冷暖,增添衣物的。”   “奴婢明白了。”   沉默片刻,青露向她俯身一礼,转身匆匆离去。   拿了几件周沐留在景华宫的衣服,带上暖炉手套,青露去了干清宫。说是奉皇贵妃之命给二殿下送东西,必须要送到殿下的手上。   干清宫的宫人也没多想,直接领她进去,虽说这些东西不缺,但皇贵妃一片爱子之心,谁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周沐正在房里温习功课,见了青露进来不禁惊讶,青露却只笑着要他看衣服,寻了空当将婧月的推测低声同他说了。周沐听了,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怔怔看了青露半晌,他没有吭声。青露观察着他的表情,见状有些不忍,忍不住补充一句,“这只是娘娘的推测,还不一定……”   “我明白了。”周沐忽然打断了她,“姑姑回去禀告母妃吧,我心中有数。”   “是。”   青露心中担忧,又关切看了他一眼,见周沐低头静静望着散落在榻上的衣物,她不敢多说,安静退了出去。   她还有别的事要做。   婧月在宫里经营多年,又整合了皇后留下的人脉,干清宫里眼线人手也不缺。临走之前青露又同他们联系上,做了一番布置。   又到了下雪的那个夜晚。   这次婧月提前得到消息。皇帝前脚召了苏林恩进去,后脚就有宫人将消息报给了周沐和婧月。   皇帝命不久矣,此时宫里正人心浮动,哪怕干清宫的人也没几个想陪着周熠去死。能有机会巴结新帝,他们乐得在周沐面前表功劳。   周沐早已睡下,被宫人唤醒后听说父皇深夜召了苏林恩密谈,不由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曾经青露说过的话在他的脑内回放。   披衣起身,他看着躬身静立等候吩咐的宫人,沉默不语。   他要怎么做?   如果父皇真的打算对母妃动手,他当然不能坐视。但如果……这只是一个误会呢?   “殿下?”他半晌不说话,宫人忍不住焦急,小心翼翼唤了他一声。   周沐深吸一口气,狠了狠心,最终做出了决定,“你离近点,听我说。”   “是。”   低语片刻,周沐站在原地,看着宫人匆匆离去。   他不能拿母亲的命去赌,若父皇真要对母妃动手,他必须阻止。若此事只是一场误会,他也自当承担后果。   他已经长大了,现在该由他来保护母亲了。   不久后,苏林恩提着灯笼,带上宫人向景华宫的方向行去。   婧月本就没睡,接到消息就将宫人们叫醒,静静坐在主殿等候他们的到来。周沐的人也很快赶到,见婧月早有准备便放下心,一起守在这里。   于是,等苏林恩敲开大门进来就发现一群人正看着自己。   苏林恩:……?   他停下脚步,额上冒出冷汗。   他本就心虚,见到这幅阵仗心知不妙,一时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婧月也不跟他多说,直接让人抢下他手里的圣旨。   抢圣旨?   听见命令,宫人们愣在原地,连苏林恩都没回过神来,何庆安却一个箭步上前,毫不迟疑地将圣旨一把夺走。   “你们好大的胆子!”   圣旨被抢,知道这件差事彻底办砸,苏林恩心里一块巨石反而落地,哆哆嗦嗦对着何庆安指责了一句便不再多说。   何庆安也不理他,低头将圣旨送到婧月手上。和上一轮一样,仍然是两份圣旨。婧月将封后的旨意收起,打开第二份认真看了,嗤笑一声转手递给何庆安。   “给大家念念。”她吩咐道。   何庆安不明所以,接过圣旨展开一看,面上血色瞬间褪尽,捏着圣旨的手忍不住发抖。   “这、娘娘……”   “念!”   “……是。”何庆安感觉喉咙有些干涩,咽了一口唾沫润润嗓子,这才勉强冷静下来,低头开始念。   念到一半时,全场除了婧月就再也没有人站着,各个浑身瘫软趴在地上爬不起来。等他最后一个字念完,已是一片寂静,沉默片刻,青露忽然起身,指着苏林恩的鼻子骂道:   “苏总管,我家娘娘与你有何仇怨?你居然要假传圣旨!”   这罪名他可担不起。   趴在地上的苏林恩闻言一个激灵爬了起来,哭丧着脸朝婧月连连磕头,“娘娘明鉴,奴婢哪有胆子做出这等事,不过是、不过是……”   他犹豫着,还是没说出下文。   但婧月也不在意,随手将那份圣旨丢进火盆,看着腾起的火焰将明黄色的帛布卷住,渐渐融为一片焦黑,这才转身嘱咐道,“请苏总管在此稍坐,本宫自会去向陛下核实此事。”   “是。”   看着她的笑容,苏林恩恍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股凉气涌上心头,但他不敢多嘴,只垂头乖乖进了房里,被景华宫的宫人牢牢看住。   随他而来的一众宫人也是如此。   突然卷进这么大的事,在场的宫人都是面色惨白,心绪不宁。但这时能出现在这里的,都是被婧月青露千挑万选的聪明人,反应过来之后都十分尽心。   他们想得明白,若是今晚婧月活不下来,这宫里所有人都逃不过一死。   婧月则趁着夜色去了干清宫。   此时干清宫守夜的宫人已经被无声无息替换,守在门外的都是被婧月收买的眼线。皇帝的心腹被苏林恩全部带走,此时倒方便了他们做手脚。   “奴婢见过娘娘。”见婧月过来,门口侍立的宫人连忙给她行礼。   “二殿下呢?”婧月问道。   “殿下正在房里。”宫人低声答道。   房里?   婧月向内殿望去,想了想又不急着进去了,只坐在外间等候。   内殿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皇帝靠在床上静静看着他的儿子,周沐站在床边低头不语。周熠不是傻子,周沐推门进来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一切。   “谁的主意?”沉默片刻,他忽然出声。   周沐不敢看他,只垂头答话,“是儿臣的主意。”   “你做的?”   “是。”   啪!   周熠忽然挥袖将床边的一只瓷碗扫落,瓷片清脆的碎裂声在殿里响起,周沐一惊,回忆起先前被父皇责骂的恐惧。   看他这样,周熠出言冷嘲热讽,“就这点胆子?朕还以为你出息了。”   周沐听着有些憋气,攥紧衣袖鼓起勇气抬头,直接问了出来,“您为什么要对母妃动手?”   “你以为朕是为了谁!”周熠厉声回道。   周沐又是一窒,别开视线闷闷说道,“若要用这种手段才能坐稳皇位,儿臣宁可不做。”   周熠:”?”   “你说什么?”   他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捂住心口盯着周沐,几乎被这个不孝子气死。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儿臣当然知道。”周沐抿住唇看他,“儿臣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你明白个屁!”   周熠直接骂出了脏话。“你母妃要你的皇位,你就给她?”   “母妃才没有那种心思!”周沐反驳,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儿臣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您放心,儿臣会将这片江山守好的。当然,您不放心也没办法,如今这干清宫里再不会有人听您的了。”   “你个狼崽子!”周熠又骂了一句。   周沐倔强地盯着他,眸光灼灼。   又和儿子对视片刻,皇帝突然毫无征兆地大笑起来。笑得周沐十分愕然,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在发什么神经。   “好!不愧是我周家的种!”周熠指着他笑骂,笑着笑着,靠在床上逐渐停止了呼吸。   他心口提着的那股气散了。   婧月坐在外间,忽然见宫人闯入内殿,不多时便有哭声响起,她长舒一口气,也不再进去,径直转身出了门。   走到干清宫外,一阵寒风袭来,她停下脚步抬头,雪花仍悠悠荡荡飘个不停,有一片落在她的脸上,在她的额头留下丝丝冰凉。   雪越来越大了。   等到天亮,全宫定是一片素白。   【完】   作者有话说:   好耶,正文完结啦!   因为这文的主线就是妃嫔升职,所以到皇帝驾崩就算结束啦。   还会有新帝登基,婧月回家的番外,容我休息一阵,之后会不定时掉落,摸摸大家!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