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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情书》作者：有厌【完结】
　　文案
　　我有一个竹马，他毒舌记仇傲娇坏脾气，有很多缺点。
　　但没关系，我是一个包容大度的人，不会歧视他。
　　——摘自江润如著作《我的竹马不是马，是狗》
　　喜欢上自己的竹马后，江润如试图打听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投其所好。
　　结果还未行动，便听李恩宇亲口承认：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江润如是典型的窝里横，仗着这个“窝”是李恩宇亲手搭出来的，准备搅黄他的约会。
　　“俗话说，好饭不怕晚。我觉得，你可以犹豫一下。”江润如赶到电影院，趁只有他一个人，急忙道。
　　李恩宇一副你说得很有道理的表情，点点头，却说：“可我已经等了十年，不想再等了。我也怕你被人惦记上。”
　　“？”
　　-元气善良青梅VS温柔孤傲竹马
　　-本文又名《小学鸡的艰难爱情》或者《惊！我的情敌竟是我自己》或者《两张一样的录取通知书，是我们给彼此的小情书》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润如 ┃ 配角：李恩宇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的小学鸡竹马求学记
　　立意：少年人永远赤诚、热血、一往无前。


第1章 一封
　　我有一个竹马，他毒舌记仇傲娇坏脾气，有很多缺点。
　　但没关系，我是一个包容大度的人，不会歧视他。
　　——摘自江润如著作《我的竹马不是马，是狗》
　　-
　　北央城最明显的特征，四季分明。
　　夏至刚过，四中的学生像被困在巨大的蒸笼里，不休的蝉鸣响彻天际。
　　每周一下午最后一节课，是班主任雷打不动的班会时间。高一年级的师生这周有个很重要的任务——文理分科。
　　北楼二层的某间教室里，陈明杰靠在讲桌旁，手按在竖着的化学课本上，传达道：“月考成绩出来了，班会结束后大家按学号去我办公室领成绩条，成绩会按照综合、文、理三种形式分别排名……”
　　这是要文理分科了。
　　接收到这条信息的同学们停了手里的动作，陆续抬头，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等着听老师的安排。
　　唯独坐在倒数第三排靠外侧窗户的女生无动于衷。她坐得端正，头始终低着，借着桌上摞得高高的书本的遮挡，眉眼下垂，嘴角上扬，正沉浸在刀光剑影的武侠世界。
　　“……这个时候，偏科的同学最不纠结了。是吧？江润如。”陈明杰话锋一转，定定地望向这处。
　　叫江润如的女生被同桌拐了下胳膊，懵怔地抬头。
　　她上庭饱满开阔，骨相立体，五官圆钝却不失精致，充满甜度和无辜，毫无攻击性，对上老班严肃又幽默的眼神，从同桌那知道他刚刚说了什么，嘟囔着接了句“这是事实嘛”。
　　但因为自己是开小差被抓包，所以对视时，多少有些心虚，只见她后背一挺，回道：“老师您说得对，人要学会扬长避短。”
　　江润如家教好，不娇不傲，外向有灵气，却不淘，嘴巴甜，会来事，是老师喜欢的机灵孩子。她中考的成绩比较平均，化学成绩不出挑，却也不拖后腿。高一入学被分到陈明杰的班上，竞选了文艺委员，很快和同学打成一片，每每在化学课上坐得笔直，有模有样的。
　　陈明杰可谓是对她寄予厚望，结果第一次月考，江润如化学39分，气得陈明杰一口老血吐出去。
　　两个学期，江润如化学偏科的问题始终没得到解决，这让蝉联三届“最佳教育工作者”荣誉的陈明杰大为受挫。
　　深恩负尽呐。江润如也挺沉痛和无奈，但事实就是，对她来说，化学考及格比政治主观题拿满分还要难。
　　她冲陈明杰露出个讨好又殷勤的笑容，偷偷地把桌子上金庸塞到桌洞里。
　　陈明杰站在讲台上，将一切收在眼底，继续开班会：“文理选择的关键在于兴趣爱好与个人能力相结合。接下来一周，你们可以去找任课老师沟通咨询，找到适合自己的选择，下周把家长签字的分科表交到班长那。行，没其他事了，接下来自习。”
　　陈明杰一走，班里立马炸开锅。学生们交头接耳，和同桌、前后桌聊着选科的事情。
　　江润如则抽出小说，继续看刚刚那页。
　　同桌叶蕉好奇地问她：“润如，你真的要选文科啊？”
　　“不然嘞。”江润如注意力落在书页上，不愿提自己那39分的化学成绩自揭老底，只慢吞吞道，“凭我那成绩，但凡我多犹豫一秒，都是对化学的不尊重。”
　　“也是，你去文科能直接当学霸。”
　　“bingo！”江润如原本还在为小说里自己喜欢的角色被反派陷害悲愤难平，因为文理分科的事情，现在只觉精神舒畅。她又翻了几页小说，从桌洞里拿出手机，点开聊天列表中排第一位的联系人，编辑消息：
　　「下学期的我将脱胎换骨。」
　　「成为你望尘莫及的存在。」
　　喜气洋洋地发完消息，江润如托着下巴，悠哉地想这学期结束，陈明杰便不带自己了，给他准备个什么分别礼物呢。她正想着，备注为“李狗”的这个联系人回复了。
　　内容跟他长得一样欠揍。
　　「在影视剧中，提前说出口的flag很大几率会翻车。」
　　江润如觉得李恩宇这个人情商很低。在四中大家看在她的面子上，不敢欺负他，等高中毕业上了大学，李恩宇再这样毒舌注定要栽跟头。
　　江润如决定有时间要跟李恩宇同学好好谈谈。
　　现在她心情好，就算了。
　　江润如不以为然地回复道：「主角只会披荆斩棘、破浪乘风。」
　　-
　　江润如的学号靠前，陈杰明挨个学生谈话、给成绩条，很快便到她了。
　　“虽然你选文科，但化学还是得学。高二下学期的结业考试，化学如果不及格，会影响颁发毕业证。”陈明杰跟学生相处没什么架子，说，“你是不是故意跟我作对，装学不好？”
　　江润如不好意思地吸吸鼻子，惭愧道：“我倒也想，但元素周期表我背一年了还总背错。化学是真的好难啊。”
　　“对你要求不高，结业考试能及格就行。”陈明杰知道自己的学生平时玩闹，大事上不掉链子，也没过分担心，简单说了几句，便把成绩条给她。
　　江润如吐吐舌头，说了句“知道了”，又问：“老师，下学期您带几班？”
　　“还不确定。”陈明杰问，“有事？”
　　江润如笑嘻嘻地说：“不在您班上了，怪舍不得的。”
　　陈明杰：“要不你考虑一下，选理科。”
　　江润如看了眼成绩条上的化学成绩，默默地吞了吞口水，说：“我觉得自己能忍一忍。”
　　江润如从办公室出来，心情雀跃，觉得头顶的天空湛蓝又漂亮。等走出办公室的区域，她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成绩条拍了张照片，发给李恩宇。
　　月考的成绩条上有她综合、文、理三种形式的年级排名。其中，综合排名两百多，文科排名两位数。
　　「怎么说？」
　　「有没有很激动人心？」
　　「我获奖感言已经准备好了。」
　　江润如连发了几条消息，边往教室方向走，边在心里回忆起李恩宇的成绩。他不偏科，数学尤其出色，是学校重点培养的清北苗子。自己努努力，不是没有机会考同一所学校。
　　她清楚自己性格上的优势，去哪里都能融入环境，这样还能继续给李恩宇当老大，罩他。
　　任重道远呐，江润如同学。
　　手机屏幕亮起，有三条未读消息。
　　「羡慕。」
　　「我还没考过年级第十呢。」
　　「顶多年级第三。」
　　李恩宇这个“顶多”的意思是——名次数字最大，也就是考得最差。
　　江润如在心里脑补了一下李恩宇在三十度高温里依然冷冰冰的脸色，以及那双浅褐色瞳孔下欠扁又冷淡的眼神，不情愿地意识到自己隔着屏幕被他鄙视了。
　　自己一心为他，奈何明月照沟渠。江润如十分生气地回复道：
　　「那你人生挺单调的，体会不到进步的成就感。」
　　紧接着，她化怨气为行动，切出对话框，找到两人共同的发小江遂的联系方式，给他发了一个大红包。
　　「什么意思？」
　　江润如走进教室时，收到了这位学神的回复。
　　江润如回：「让你用来买营养品和学习资料。请你务必保持年级第一的名次不动摇，把某李姓嘴臭王者按死在第一名之外。」
　　片刻后。
　　江遂回：「……」
　　「你又吵输了？这次是为什么？」
　　江润如正要跟江遂吐槽李恩宇的自大与狂妄，但捕捉到这条消息的某一个绝不可能出现在她字典里的字眼时，手指起起落落，飞快地在对话框里编辑：“什么叫又？我是看他可怜，不想跟他计较……”
　　手一顿，江润如想到什么，突然心软，戳着删除键，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
　　她重新回复道：「算了，不重要。晚饭一起去二食堂吃吗？」
　　又等了会，江遂回：「李恩宇说行。」
　　江润如撇嘴，在对话框里回了个猫咪点头的表情包，嘴上则嘟囔道“谁关心他行不行，不吃才好呢，饿起来病恹恹的更有亲和力”。
　　教室里乱糟糟的，江润如收起手机仔细听了会，才知道是数学竞赛的成绩公布了。四中有三名同学获一等奖，受邀参加央大的夏令营，其中高一年级占两名。
　　“江遂太牛了，长得帅，成绩好，请问他还有什么缺点吗？”
　　“李恩宇也不差。成绩永远在前三，你们不觉得他虽然寡言冷淡不爱出风头，但眼神特别深情嘛！”
　　大家正在讨论这两名“一等奖”。
　　有同学发现江润如回来，热络地冲她说：“润如，你也太幸福了。咱们年级两个学神级帅哥都是你的发小。”
　　江润如礼貌地笑笑，原本想谦虚一下，结果嘴快了一拍，直说了：“这不难理解。说明帅哥不仅成绩优秀，眼光也统一的不错。”
　　-
　　周一的课外活动是大扫除时间，允许学生搞完卫生便自行解散去吃晚饭。
　　见时间差不多了，江润如从笔袋里拿出饭卡，照镜子整理了下仪容准备下楼。
　　夏日燥热的风拖着走廊上少男少女追逐的身影，交叠又分开，填满了青春画布的一角。
　　江润如下楼这一路注意到，今下午大家聊天的话题不约而同的统一，除了文理分科，便是高一那两名在竞赛中取得优异成绩的帅哥。
　　而此刻，话题中的两位主角正站在一楼大厅闲聊。
　　江润如远远地便能看到，径自朝他们走去。
　　江遂挺拔卓然，样貌周正。
　　李恩宇可能是小时候身体不好的关系，身高和江遂相仿，肩宽腿长，但体型要清瘦一些。
　　皮肤也更白一点，蓬乱偏长的碎发下，脸部轮廓立体，有力量感。但他眼神向来冷淡，上眼皮压出薄薄的褶，望过来时，红润的薄唇抿出一条直线，眼角下钩，嘴角下垂，自带拽感。
　　江润如走近了发现，他看上去不太高兴。
　　相识多年的默契雷达让江润如自动识别、分析着他不高兴的原因，还未有定论。
　　不高兴的少年已经垂眼，觑她，语气里多少沾点儿傲娇：“盯什么？”
　　“……”江润如关心的话到嘴边，硬生生地咽回去。
　　无视她的欲言又止，李恩宇直白道：“在等我当面表扬你？”
　　作者有话说：
　　今年秋天的风太舒服辽，心情愉悦写个文叭（？）
　　这是一篇青梅竹马学习成长打闹拌嘴谈恋爱的故事，预感会写得非常开心。
　　-
　　老规矩，感谢大家支持正版，连载期正分评论有红包～请不要替厌厌省钱，多多留言好嘛！


第2章 两封
　　你在网上表扬过我吗？
　　江润如不落下风地瞪回去，怕被李恩宇揪辫子，率先别开眼，恶人先告状：“不说算了。我以为你会向我分享竞赛得奖的消息，都已经准备好恭喜的话了。”
　　见她下来，几人抬步走出教学楼。
　　因为李恩宇和江遂的存在，成了路过同学就注意的焦点。江润如认识他们久，已经习惯。
　　李恩宇跟在江润如身旁落在后面几步，缓慢地迈着长腿，单手抄在兜里，语气随意又有些欠揍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不提我都忘了。”
　　“……”
　　这语气仿佛是“我堂堂年级前三在数学竞赛中拿奖都懒得提”，哪像“你成绩在文科重点班中下游便明里暗里要夸奖”。
　　行。
　　你高风亮节。
　　你年级前三。
　　你拿奖拿到手软。
　　江润如快走几步，和江遂同行，故意不吝啬地大声夸奖道：“阿遂，你这次月考又是年级第一啊，简直太稳了。我去办公室时听老师讨论，等高考你一定能摘个状元给四中争光。”
　　“……”
　　-
　　到餐厅后，一行人打好菜端着餐盘围着一张桌坐下，江润如和李恩宇面对面坐。
　　江润如把青椒肉丝里的肉丝夹给李恩宇。
　　李恩宇则夹了几块排骨给她，又从她面前餐盘的木须肉里把胡萝卜片挑走。
　　半分钟后，两人动作整齐划一，开动。
　　陈予光坐在江润如旁边，将两人的动作收在眼底。尽管他对这俩发小默契的挑食行为有所了解，但每每看到仍然忍不住在心里感慨。
　　——挑食都能挑得这么般配的两个人难找啊。
　　快吃完时，陈予光突然想起：“恩宇，你下学期念文科，还会参加数学竞赛吗？”
　　江润如正细嚼慢咽地吃东西，闻言，机警地猛得一抬头，震惊道：“你要学文？”
　　她反应激烈，陡然坐直时肩膀晃动，放在餐盘旁边靠近桌沿的三柠油柑茶被手肘轻轻一撞，朝地板栽下去。
　　江润如没注意到饮料瓶，却注意到李恩宇接瓶子的动作。
　　二食堂是学校新建的食堂，餐椅背后是带靠背的。李恩宇吃好后，松弛散漫地靠在椅子上跟人聊天，他接瓶子时的动作幅度，还没有江润如听到他要学文这件事后惊到的大，江润如没看清他是什么时候怎么抬的胳膊，他便已经成功搭救了要自杀……啊不是，是被她误杀的油柑茶。
　　油柑茶是新买的，拇指大小的杯口被铝合金圆盖原封不动地封着，侥幸没洒。
　　“你才在数学竞赛中拿了奖……”因这突发状况，江润如说话的语气弱了几分。
　　男生的手指修长，骨节突出，扁平的饮料瓶在男生的手中格外袖珍。江润如将目光移回陈予光平静沉默带着些警告意味的脸上，把后半句咽回去。
　　——她上学期吃饭时失手打翻过奶茶，洒出来的奶浆溅到旁边用餐女同学的裤腿上，添了不少麻烦。
　　她隐隐觉得李恩宇马上要教训自己，率先开口，道：“可恶，又被你装到了。”
　　李恩宇淡淡地看她一眼，说：“你下次试试开水，我保证不管。”
　　“……”
　　江润如理亏，埋头吃饭。
　　女生吃东西慢，三个男生也不催，从篮球聊到游戏，又聊到新出的球鞋。
　　江润如吃完，喝口水，擦了嘴，说：“我好了，走吧。”
　　男生才陆续起身，准备把餐盘放到回收处。
　　陈予光起身时，扫了眼，不经意被江润如和李恩宇两人的餐盘吸引住。
　　他俩餐盘里食物残渣的布局分类格外相似。
　　葱姜蒜八角等等配料堆在一角，骨头带鱼刺是一堆，挑食归挑食，但挑完后谁也没有剩菜。
　　再看江遂，他积极响应光盘行动的号召，连粒米都没剩。
　　而自己呢，陈予光看着手里的餐盘，不知道该先犯强迫症还是先谴责自己浪费粮食。
　　从餐厅出来，被晚霞一照，暖洋洋得开始犯食困。江润如觉得以李恩宇那懒得记事的记忆力，刚刚在餐厅的小插曲已然翻篇，便提起自己从刚刚起便一直在意的话题：
　　“李恩宇，你为什么要学文？你去考文科数学，简直是虐菜。”
　　李恩宇走在她旁边，宽大的夏季校服裹着少年人抽条期高瘦单薄的身形，气质清爽坦荡，偏头时，霞光勾勒着眉眼的深邃轮廓，窄双细长的眼睛冷淡，一瞬不瞬地盯着人时倒也像班上同学说的那样，有些深情。
　　不过即便是帅哥，在拥有“毒舌”属性后，说出来的话，也不一定好听：“一想到能虐你这个菜头，突然觉得挺开心。”
　　这人怎么回事啊，声音冰冷无情，太阳晒都晒不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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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这样想法的显然不止江润如一个。
　　晚自习时，地理老师占了第一节 课答疑，江润如作为课代表被她安排去办公室拿新出的试卷。经过年级组的办公室时，江润如听到里面传来的摔桌子的声音：
　　“……好好一个数学竞赛的苗子。你就这么放他去学文科？彭老师，我看你真是拎不清！”
　　彭云森是六班的班主任，教江遂和李恩宇的。彭云森语气颇为无奈，道：“我也没办法。学生有自己的想法和目标，咱们做老师的只能建议……”
　　“你们这些班主任啊，平时要多与学生沟通，关键时候才能管住学生。现在这……算了，幸好还有江遂。你可看好了，江遂可不能出岔子。”
　　“他不会，我看得牢牢的……”
　　江润如还想再听，里面那间办公室有老师出来，朝她拐过来，江润如不好明目张胆地继续听下去，快步去了地理组。
　　等数好试卷折回来，主任办公室已经消停。
　　就像江润如要学文一样，李恩宇更适合选择理科。
　　晚上，江润如在关灯的房间辗转反侧，想不通李恩宇为什么如此想不开。李恩宇政史地的成绩不错，但仅仅是不错。难道是他次次考试居于江遂之下，心里不舒服了？
　　想要去文科班摆脱江遂的阴影？
　　入睡前，江润如拿出手机，决心开导他一番：
　　「屈原曾在《离骚》中说：世混浊而不分兮，好蔽美而嫉妒。嫉妒是一种普遍的社会心理现象，但它亦是万恶的根源，是道德的窃贼。嫉妒会造成人体内分泌紊乱、性格多疑、情绪低沉、夜间失眠、血压升高等症状，不利于身体健康。」
　　「李恩宇同学，我们的未来虽然道路是曲折的，但前途是光明的。人生没有白费的努力，多一分自信，便多一份直面世界的底气。你有多努力，便有多特殊。让我们成为一个阳光、善良、不言弃的人吧！」
　　江润如将这条结合名人语录和自身智慧的鸡汤信息发送出去，又自我欣赏了一番，感慨自己说得真好，这样的口才不学文真是可惜了。
　　其中引用的句子完全可以用在作文中。
　　但下一秒，江润如看到李恩宇发过来的消息，嘴角挂着僵硬的笑容，轻轻地抽了抽。
　　李狗：「TD」
　　当她是垃圾账号推送的励志资讯吗！
　　太过分了！
　　江润如睡梦里画圈圈诅咒李狗吃泡面没有调料包，早晨一睁眼，立马把恩恩怨怨抛在脑后了，依旧是元气热情没心没肺的美少女。
　　美少女起床洗漱，下楼时听到客厅里传来江敬言的声音。
　　江润如坐到餐桌旁，边吃饭边等江敬言结束电话，适时地从包里拿了文理分科表，给他：“爸，这个需要家长签字。”
　　“要文理分科了，年级第十，不错啊，真给老爸长脸。”江敬言视线落在纸上，手停在半空等待着。江润如及时把笔递到他手里，听见他问：“确定学文科吗？学个理科大学毕业找工作的机会和待遇多一点，爸爸也能帮到你。”
　　“爸，这次月考，我文科成绩排进了重点班的线，理科年级倒数。”
　　“这样啊，那挺意外的。”江敬言签好字。
　　江敬言对她，有关心，但不多。
　　为了让家里两个父母都有参与感，江润如打着父母两人都要签字的幌子，在周末的时候，等到了施婉。
　　施婉一边签字一边扫了眼纸上的内容，对她的选择没发表什么意见，顾着说：“我一会要赶飞机，桌子上给你留了生活费，你记得收起来。”
　　“哦。谢谢妈。”
　　施婉对她，一样。
　　等施婉被司机送去机场，江润如跟阿姨说中午不用做饭，自己去李恩宇家吃，便抱着作业出门了。
　　李爷爷家和江家的邻着，小院的栅栏不高，两家人人站在自家院子里就能看着对方说话。
　　书房里，两个高中生面对面坐在书桌前，一半桌子整洁，一半桌子除了作业，还摆着零食小说。
　　江润如挑了支喜欢的笔，正式写作业前，想起来问：“我那天给你发的短信你有认真看吗？就算别人觉得你不如江遂……”
　　江润如这次过来还带了一份写完的数学卷子，因为没有标准答案，所以顺手把卷子交给李恩宇帮忙批改。
　　她说话时，正看见李恩宇用铅笔在某道选择题的序号处打了个小小的叉号——这是错题的标注。
　　李恩宇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动作流畅地又在下一道题目的序号处打叉。
　　她做错了这么多道吗！
　　不可能！
　　李狗这绝对是存心报复！
　　江润如舔舔嘴唇，脱口而出：“我也觉得你不如江遂……”
　　话音刚落，李恩宇停下手上动作，开阔的后背轻轻地靠到椅背上，松弛随意的倾听姿态里不知铺满了多少陷阱。
　　等！她初心不是这样的。
　　在李恩宇的凝视下，江润如急忙改口补救：“我是想说，不管外界怎么看你，你自己要有超越他的自信。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
　　李恩宇把试卷往她面前一推，说：“你先别滔滔不绝了，反思下为什么要用脚写这张试卷。”
　　江润如对着试卷反思了一会，反思的当然不是错题，而是自己安慰人的方法。她觉得自己一说话就忍不住怼李恩宇，容易弄巧成拙，干脆化语言为行动。
　　她等了会，拿着试卷，推到李恩宇跟前，眼巴巴望着他。
　　“不明白错在哪里？”李恩宇问。
　　“嗯嗯！”江润如点头。
　　李恩宇连着给她讲了三道选择，一道大题。
　　江润如见时候差不多了，开始吹彩虹屁：“连这你都会，李狗，你真是太厉害了，一点也不比阿遂差嘛。”
　　“从你做这几道题时体现的智商……”李恩宇垂眼，在题目旁边写了两个关键词提醒她这块知识需要重点背诵，风轻云淡地表示，“足以证明，你说的话没什么可信度。”
　　“我觉得也是。”
　　江润如把自己的试卷抽回来，把李恩宇用铅笔写的字迹擦掉，自己用红笔写了一模一样的内容上去。
　　随后她无视李恩宇的目光，拿起手机，又给江遂发了个红包。
　　陈予光应该是跟江遂在一起，也看到这条消息，主动联系江润如：“如姐，我努努力，也不是不能超了李恩宇。你也给我发个红包啊。”
　　“那你得浪费我多少脑白金啊，投资不起。”江润如回他。
　　聊完，江润如把手机放下，打算继续写卷子时，却发现自己的笔不见了。
　　诶？
　　她找了桌面，找了试卷底下，连桌子底下都看了。
　　都没有。
　　最后她愤恨地望向李恩宇，认定是他拿走了。
　　结果她看到李恩宇丢给她一个看白痴的眼神，不紧不慢地伸手，从她手机底下拿起什么，丢到她面前。
　　江润如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笔。
　　“……”
　　怕被李恩宇继续损，江润如主动出击：“我这是在锻炼你的记忆力，免得你过早得老年痴呆。”
　　“放心，爸爸得老年痴呆前一定把你抚养长大。”
　　江润如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想不出更好的话回怼，便选择性耳聋，埋头写题。
　　李恩宇也没乘胜追击，拿着自己的错题集，安静地看。一时间，书房里只落了两人翻书写字的声音，十分和谐。
　　又过了会，书房外传来走动的声音，是李爷爷回来了。李恩宇从书包里拿出文理分科表，去外面找爷爷签字。
　　李延宙接过分科表，坐到一旁的沙发上，手里拿着签字笔迟迟没落下：“问过你爸妈了吗？”
　　李恩宇神情波澜不惊，带着倔劲，道：“我自己能决定。”
　　李延宙轻轻叹口气，似乎又说了什么。
　　江润如竖尖了耳朵也没听清。
　　等李恩宇拿着分科表回来，往书包里装时，江润如凑过去看了看。
　　“你真选的文科啊。”江润如坐在椅子上晃晃腿，轻松道，“说，是不是阿遂和陈予光太烦人了，你要来文科跟我混？”
　　李恩宇把书包放好，冷淡地瞥过来，反问：“自恋违反校规吗？”
　　江润如咬牙切齿：“你完了，文科是我的天下，你来了我给你穿小鞋。”
　　江润如心不在焉地写了道题目，准备再说点什么。
　　李恩宇扫了眼她的选项，淡淡地收回视线，说：“先把自己的鞋穿好吧，菜头。”
　　他说这句话时，声音清冷紧劲，有些欠，透着难以言喻的无奈感。
　　“这题答案是D，任何事物都包含着既对立又统一的两个方向。”
　　“……哦。”
　　作者有话说：
　　*女主短信的内容部分参考了百度。


第3章 三封
　　新一周，经家长签字的分科表由班主任收起后交到高一年级组，学生们仍然像往常一样，在校园里追逐打闹、用功学习，但不一样的情绪正在此时发酵。
　　班上的学生相处了一个学年，因为分科迎来了分别。江润如这天一进教室，便看到大家走来走去，分发、收着同学录，跟假期开学补作业一样热闹。
　　江润如粗神经，原本没觉得文理分科是多严重的事情，被班上的气氛一传染，觉得这其实是件挺难过的事情。
　　江润如最喜欢凑热闹了，吃完晚饭回教学楼时顺路去学校的小书店买了两本同学录。
　　她自己留一本，去五楼给李恩宇一本。
　　傍晚艳丽的晚霞薄薄地铺在天幕，五楼是重点班，相较于下面四层的平行班学习氛围更浓烈，教室气氛更安静。
　　江润如趴在栏杆上，看着南楼二层自己班级的方向，发呆。
　　李恩宇翻了翻手里的东西，准备说什么，结果抬眼时，注意到她情绪不高：“怎么了？”
　　“马上要分科了，有点难过。”江润如带着这样低落的情绪，轻轻叹了口气，说，“一想到下学期不在一个班，就觉得他们在我心里的分量挺重的。果然分别能让人意识到对方重要性。”
　　“……”
　　晚自习时，江遂去办公室交班级作业，顺便交夏令营的报名表，临走前问李恩宇：“你确定不去夏令营吗？”
　　李恩宇想着江润如那番理论，改了主意：“去吧。”
　　偶尔的分别，也挺有必要的。
　　在这股浓浓的离别的气氛中，学生们迎来了这学期的最后一次考试。
　　期末考试的成绩将作为文理分班的一项重要参考，因此为摸清学生真实的学习情况，题目整体难度偏大。
　　江润如从数学考场出来时，便迅速制定好了未来两个月也就是暑假的学习计划。
　　——她的数学实在是太拖后腿了。
　　期中考试的题目简单，她靠着不错的基础加细心，轻松取得了一个可观的成绩。
　　而考试难度加大，势必拉开了学生的分数差距，是江润如单靠基础知识不能应付的，数学立马成了她的薄弱学科。
　　在那之前，江润如还有件事情要告诉李恩宇。
　　暑假伊始，江润如抱着数学卷子敲开了隔壁的门：“我们一起写数学作业吧！”
　　李恩宇正在收拾行李，给江润如开门后，折回客厅把敞开平放在地面上的行李箱扣住，提起来，推到沙发旁边。
　　江润如看着他的动作，眨眨眼，问：“你暑假要去美国找叔叔阿姨吗？”
　　李恩宇说：“去参加数学夏令营。”
　　江润如轻轻哦了声，问：“去多久？”
　　“两周。”
　　江润如又问了出发的时间，若有所思地嘟囔了一句“这样啊……”
　　李恩宇盯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出舍不得的情绪，但她眼皮垂着，看着不像是舍不得，不知又憋着什么坏。
　　“怎么了？”李恩宇问。
　　江润如瘪瘪嘴，说：“只是有点难过。”
　　李恩宇眉头一跳，心里酸酸涨涨不是滋味。
　　结果江润如只是轻轻一叹气，扬起笑脸，语气轻快道：“我爸妈答应带我去香港，原本还想问你要不要一起。既然这样，我只能自己享受这愉快的假期啦。人生有得有失，你不要为去不成香港难过。”
　　“……”
　　-
　　出发去香港的日期定在下周五，那之前，虽然李恩宇已经出发去夏令营，不过江润如没有忘记自己补习数学的计划。
　　只是没了学习伙伴，江润如一头扎进数学的海洋里，险些被淹死。
　　这天江润如对着一道数学大题研究了小半个钟头，在自己快因此对数学丧失信心的前一秒，拿出手机，将题目拍下，发给了远在上海参加夏令营的李恩宇。
　　「每日一题，测试你的智商是否退化。」
　　晚上十点，李恩宇正要休息，所以很大几率能看到手机消息。
　　江润如起身倒了杯水，回来坐下看到他的回复：「能相信这种话的人，智商就不太高。」
　　江润如抿着唇，因为有求于人，所以决定暂时不与狗计较，手指在键盘上方悬停一会，略一思索，起起落落，把话说得直白一点：「你给我讲讲这道题吧。」
　　不给李恩宇抬杠的机会，江润如补充道：
　　「我不是不会解，我这是在给你表现自己、肯定自己的机会。」
　　「你听说过费曼学习法吗？研究表明，最高效的学习方法是讲题给别人听，你用自己的理解给我讲题，这种学习方法叫检索式重复。我这是在帮你简化记忆知识点，让你学得更扎实。」
　　另一边，夏令营男生宿舍。
　　李恩宇刚洗过澡，穿着深色的T恤短裤，周身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头发潮湿成绺，浅褐色的眼眸明亮。
　　他此刻站在卫生间和宿舍之间的位置，按着手机下缘的录音键给江润如发语音消息。
　　这道题题目给得有迷惑性，但明确题干后便很好解了。
　　李恩宇说了几个公式，又提起哪本习题集哪一页有类似的题目。
　　等说完，手松开，消息发送成功后，李恩宇才看到了对话框里最新弹出的两条消息。
　　李恩宇：“……”
　　江润如端着水杯，抿了口水，点开这条长达两分钟的语音，原本以为他是发语音吐槽他，等开始听才知道李恩宇十分耐心地给她讲题。
　　江润如刚嘟囔着夸他靠谱，结果，语音一停，屏幕显示：
　　——“李狗”撤回了一条消息
　　江润如：「？」
　　「？」
　　「？」
　　「你是人吗？」
　　「哦，你是狗，那没事了。」
　　江润如气愤，重重地敲打着屏幕键盘，连发了几条消息，才勉强平复。
　　随后，江润如面带微笑，本着不耻下问的学习态度，将自己心平气和的情绪融合到下一条消息的每一个字符中：「你是发现自己讲错了吗？没关系，我还没听。」
　　江润如盯着手机屏幕，终于等到以老奶奶手速打字的李恩宇发来了消息：
　　「我觉得你说得对，所以这道题，你讲给我听。」
　　「毕竟该扎实记忆的人似乎不是我。」
　　江润如：“……”
　　闹归闹，江润如有不懂的题目，李恩宇一一给她讲了。
　　临休息前，李恩宇在语音通话里问：“去香港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江润如在记自己的错题，随口答：“差不多了。”
　　“记得带驱蚊液，那边蚊子比北方还要毒。充电转化插头也备一个，布洛芬、水杯，你叮嘱周姨收拾好。”
　　“我都知道。”江润如爽朗道，“放心好啦，我会给你带礼物的！”
　　江润如让李恩宇放心，但出发这天的实际情况却不那么让人放心。
　　-
　　到了出发这天，江润如起了个大早，在房间背了会四级词汇，下楼吃早饭。
　　周秀帮着检查了要用到的证件和行李，看着窗外的雨，发愁：“这雨下得不巧，希望不要影响航班起飞。”
　　江润如没接话，坐在餐桌前，注意力落在陶瓷盘旁边手机屏幕上。
　　几分钟前，她先后收到了来自江敬言和施婉的短信——
　　“如如，妈妈临时要出差，这次没办法陪你去香港了。等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去，你在家照顾好自己。”
　　“爸爸负责的项目出现状况，公司需要加班，不能请假了。等爸爸忙完带你去吃大餐好不好？”
　　吃完饭，江润如回到房间，把收拾到行李箱里的生活用品一件件拿出来，把行李箱放回到衣帽间，坐回到书桌前，看着打开的计划本上图文并茂且翔实的旅游攻略，眼眶里蒙了层水雾。
　　窗外雨水瓢泼，乌云压至低空，本该明亮的白日陷入压抑的昏暗中，有惊雷劈空落下。
　　这将是一场始料未及的大雨。
　　客厅里，传来周秀跟人打电话的声音。应该是江敬言或者施婉打的，交代她照顾江润如。周秀一一应下。
　　江润如听着楼下的说话声坐在床尾发呆时，远在夏令营的李恩宇发来短信：「出发了吗？」
　　江润如鼓鼓脸颊，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回复道：「为了数学补习，我决定放弃出行。」
　　李恩宇如果连这点事情都猜不出来，那真是白认识她这么多年了。
　　他问：「叔叔阿姨临时有事？」
　　江润如回：「都怪我太难养，他们忙着赚钱。」
　　发完消息，江润如像是也把自己安抚住了。江润如自小享受到的优渥的物质环境与教育资源，都是父母辛勤忙碌后提供的。
　　手机振，是李恩宇的来电。
　　江润如接起，听见对面的人问：“今天还有智力测试题吗？”
　　江润如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尤其是听到李恩宇的声音后，渐渐安心下来。她应该早习惯了才是，毕竟这也不是父母第一次爽约。
　　她拿腔拿调，语气轻松地说：“既然你真诚地发问，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找一找。”
　　江润如把计划本丢到一边，翻了翻自己昨晚写的数学练习册，找出道自己没解出来的，拍照发给他。
　　李恩宇今天难得没损她，耐心地说了自己的解题思路。
　　“正确吗？”
　　江润如听懂了，愉悦道：“完全正确。”
　　江润如正梳理着这道题的考点时，李恩宇也发过来一张图片。
　　他语气如常，说：“这是你的。”
　　江润如点开图片，看到题目后，眉头立马拧起来，满脑袋飘满“这是什么”“这是高中生能做的题吗”“李恩宇一定是在故意刁难我”的弹幕。
　　嘴上回得云淡风轻：“这么简单的题，狗都不做。”
　　不知他是听出她在逞强，还是赞许，轻轻笑了声，说：“没事。狗不做，你做。”
　　“……”


第4章 四封
　　随着江润如的数学成绩取得显著提高，暑假就要结束了。
　　在那之前，李恩宇和江遂结束了数学夏令营。
　　那天江润如在家看书，听到外面传来的说话声。
　　“小宇哥哥，你要搬家吗？”声音稚气，是小区里的孩子。
　　“哥哥刚到家。”李恩宇对孩子总有耐心，估计是心情不错，声音清朗响亮。
　　接着想起小孩家爸爸的声音：“小宇回来了，你爷爷钓鱼去了……”
　　江润如推开窗，朝楼下望了望，确定自己没听错，趿拉着拖鞋急忙出去。
　　楼下，李恩宇跟熟人打过招呼，目送他们离开，朝江家的院子看了看，提步走到自家门口。
　　李恩宇听见隔壁院子里鞋跟拍在石板路的声音，故意停顿等了会，听见隔壁院门传来响动的声音，才去开面前的栅栏门。
　　“咦。”江润如扒着门框往外探探头，诧异说，“你回来啦。”
　　李恩宇脚边是个行李箱，挺拔地站在那，音容相貌一如往昔……的欠揍：“你接驾的速度倒是快。”
　　江润如装作没听到，慢吞吞地往身后一背手，领导巡查似的大摇大摆地走出来。来到李恩宇跟前后，她仰脸仔细盯着他，违心地说：“你变丑了。”
　　李恩宇丑是不可能丑的。宽松款的黑色T恤和短裤，潮流舒适的球鞋，白色运动袜裹着直溜的跟腱，小腿肌肉匀称线条漂亮，运动背包斜斜地勒在胸前。
　　阳光下，他垂眸看过来时，眼底神色虽然冷淡，但明亮干净，整个人散发着清爽蓬勃的少年气，去了趟夏令营好像变得讨人喜欢了。
　　“研究表明，两个人在一起久了，会越来越像。你反思一下。”李恩宇开口道。
　　行吧，还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厌。
　　江润如仰了仰头，一副“你想怎样”的嚣张模样，不甘示弱地怼回去：“狗随主人。”
　　李恩宇不客气地接话：“你随我。”
　　“……”
　　说话间，李恩宇开了锁。江润如先一步挤进院子里。
　　李恩宇看着她动作，帮她把门推开些免得她不经意地磕碰，嘴上则不欢迎地问道：“你跟来做什么？”
　　“送温暖进社区。”
　　“温暖呢？”
　　江润如眨眨眼：“被狗吃了。”
　　“那你吐出来。”
　　江润如抓起他的手，往他掌心里呕了声，飞快地钻进屋里。
　　江润如缠着李恩宇要礼物时，收到李恩宇和江遂学成归来消息的陈予光已经攒好了局，嚷嚷着去唱歌，说几个住得近常在一起玩的朋友都在。
　　地点在金柜二楼的KTV小包间，两人到时，陈予光正跟其余几人打赌：“江润如和李恩宇这俩绝逼一起来，猜错我倒立洗头。”
　　说话间，包间门被推开，赌约的两位当事人前后脚进来。
　　陈予光并没有因为自己的预知能力被盖章认定感到开心，拉着李恩宇大倒苦水：“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连江润如的面都见不着。”
　　李恩宇平日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话也不多，但在这群发小面前，不自觉的松弛自在。
　　他朝进门后第一时间冲到桌边捧起那杯百香果冰饮大口大口地喝起来的江润如看去，她典型的窝里横，在学校同学跟前，顶多算开朗，碰到自己不擅长的比如考砸或者做错事让老师失望比如面对全校师生发言这种大场面也会紧张怯懦，甚至躲起来偷偷哭鼻子，但在这群发小面前，那是实打实地没心没肺，耀武扬威，不管有理没理，都很理直气壮。
　　江润如发现他的目光，从冷饮玻璃杯的宽瓶口的上缘，直直地盯回来，估计是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鼻子一皱，冲他做了个鬼脸，瞪眼。
　　李恩宇弯了下嘴角，很快放平，收回视线，回李恩宇的诉苦：“体谅一下。孩子胆子小，非要爸爸带着才敢出来玩。”
　　江润如正好喝完水，放下杯子过来找座，不偏不倚地听见，在李恩宇接茬前，抢先解释道：“国丧起来，禁止一切娱乐活动。”
　　李恩宇偏头，冲江润如露出一个没什么诚意的微笑，说：“你能有这个觉悟，为父甚是欣慰。”
　　江润如别开脸，回：“不跟阿飘讲话。”
　　陈予光眼珠子一会看向左边，一会看向右边，认清这俩人一旦开始互呛谁也插不进话的事实，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虽然大家都是发小，谁也不比谁多认识几年，但这俩人与包括他在内的几个发小，有着厚厚的壁。
　　一物降一物。而这俩人身无长物，只剩一张嘴了，天塌了嘴顶着的那种牛逼程度。
　　这群人太熟了，不管唱歌好不好听都抢着话筒一阵嚎。
　　话筒在几人间转了一圈，陈予光提议玩“我有你没有”的游戏。
　　几个比较常规的表述后，大家旗鼓相当。江润如决定下剂猛料，想了想，自信地发言：“我化学考过39分。”
　　李恩宇和她之间隔着几个人，但不影响发挥：“这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情吗？”
　　江润如的态度很明确：“能让你输，那这件事便有十分积极的现实意义。”
　　李恩宇呵了声，放下了一根手指。
　　每个人五次机会，一只手的手指最先全部弯下的要接受惩罚。
　　江润如回回盯着李恩宇针对，结果一不留神，自己只落了根小拇指在孤零零地竖着。
　　即将要发言的，正是李恩宇。他轻笑了声，不费吹灰之力地想到：“我在四中的重点班上课。”
　　江润如环视一圈周围的人，江遂、陈予光、孔明月。
　　就很不巧。全场唯一一个没有考进重点班的便是她自己。
　　江润如愤懑地一转头，责怪陈予光：“你今天怎么才叫了这几个人，你没有其他朋友吗？”
　　他们这些发小中，考进四中，还进了实验班的，全集中在这了。但凡再多叫一个，要么是没上四中，要么没在重点班。
　　突然被迁怒的陈予光也很委屈，道：“朋友是有很多……但大家听说你要来，都拒绝了。”
　　江润如愿赌服输，但挽尊道：“有什么了不起，我下学期也去重点班了。”
　　确实如此。
　　分班表是距离开学还有三天时公布的。
　　当时是中午，江润如坐在客厅捧着西瓜看小说时，收到了叶蕉发来的分班表。
　　她在表格中找到自己的名字，看到后面的班级，抱着西瓜敲开了隔壁李恩宇家的门。
　　“李狗，我在高二一班诶，文科重点班。”
　　李恩宇刚洗完澡，她敲门的动静跟遇到丧尸逃命似的，他为了门着想，胡乱套了件衣服便出来，头发湿着成绺，眼睛带着水汽格外亮。
　　听完她的话，李恩宇淡淡地嗯了声，扭头往屋里走。
　　江润如跟进来，和李恩宇分享：“听说一班班主任是李华，就咱经常写作文给他介绍景区文化替他给笔友写信的那个‘李华’，教英语的。他上一届带出了两个清北，其中一个还是裸分状元。能分到他班上的学生，一定很优秀。”
　　言外之意，她是优秀学生之一。
　　江润如正想吃几口西瓜后帮李恩宇看看他在几班，便听到对方开口。
　　“我有点没想到，”李恩宇拿着玻璃杯，喝了口水，嗓子被冰水浸过，不急不慢地说，“和我一个班，值得你这么高兴。”
　　-
　　四中惯例，包括周末、小长假、寒暑假在内，每次返校都是下午。
　　学生在学校上个晚自习，老师用这个时间检查学生作业，梳理新一周或者新学期的任务。晚自习结束后，住宿生回宿舍，走读生回家，翌日再以饱满的精神面貌正式开始上课。
　　返校这天，班主任还没排座次，学生来到新班级后随意挑空的位置坐，一般是相熟的朋友坐在一起，再跟四周的同学闲聊，互相认识。
　　江润如和李恩宇时隔一年，再次同班。一起上学的两人前后脚进教室，还没决定要不要坐一起，便听到有人喊：“润如，这儿！”
　　冲门口摆手的女生叫石崎，坐在第三排，靠外侧窗户，娃娃脸，热情朝气。江润如高一时参加诗朗诵认识的。
　　江润如扭头看向李恩宇，小声说：“我去那边坐。”
　　李恩宇淡淡地嗯了声，则往教室后面走，坐在正冲着后门的双人桌的里侧那张。
　　石崎已经来了有一会，班上的情况大概已经摸清，主动给江润如介绍起周围的同学来。
　　江润如转身和后排的同学打招呼时，视线扫到了坐在后门处的李恩宇。
　　不知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李恩宇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他神色向来寡淡，不是主动跟人套近乎的性子，先前身边有江遂和陈予光，江遂在外人眼里贴着天之骄子的标签，也高冷，但他社交能力满分，跟男生有话题，对女生有礼貌；陈予光脸上永远挂着热情的笑，更平易近人些，跟个小太阳似的，所以李恩宇身边从不缺热闹。
　　如今他们两个留在理科班，李恩宇选了文，没人帮他热场子了。
　　江润如正担心着，有个女生停在李恩宇左侧的空桌旁。但李恩宇脸上丁点儿笑容没有，不知说了什么，只见女生神情复杂地走开。
　　一定是他怼人家了！你看那女生脸都红了！分明是被说生气了！
　　文科班男生本就少，李恩宇这样下去不会交不到朋友吧……
　　她这个人对朋友非常重义气，平时总挖苦他，但关键时候，还是很为他着想的。
　　江润如和新同学打完招呼，拿出手机，主动给李恩宇发消息：「要不，我过去和你做同桌吧。」
　　她虽然不如石崎自来熟，但也不惧社交，能快速帮李恩宇和周围同学打好关系。
　　正想着，收到李恩宇的回复，她低头，看到内容后，强忍着愤怒，抽了抽嘴角。
　　李恩宇回：「怕生？」
　　我怕个鬼嗷！
　　你被全班同学孤立才好呢！
　　作者有话说：
　　至于李恩宇为什么自己一桌，因为……这个位置是迟意同学哒！努力将这本书的设定贴合上本情节的感觉，有点点奇妙。
　　厌厌想要留言！你们答不答应嘛！！


第5章 五封
　　李恩宇不可能被全班孤立，但确实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同桌。
　　而造成这个现象的罪魁祸首，是江润如。
　　-
　　上课前，石崎拿出零食跟大家分享，江润如想到自己也从家里带了牛肉干，准备拿出来和大家一起吃。
　　结果她在包里连牛肉干的影都没看着，一拍脑袋，想起自己出门时觉得沉，塞到李恩宇书包里了。
　　江润如去找李恩宇拿牛肉干时，坐在李恩宇前桌的男生正扭头介绍自己。男生叫赵库，成绩一直稳定在前五十，高一时的班主任就是李华。
　　江润如趁两人说话的间隙，推了推李恩宇，伸手要东西：“牛肉干。”
　　李恩宇直接把书包丢到旁边空桌上，示意她自己找。
　　江润如带了两包牛肉干，每包量很足，能吃很久。她给李恩宇留了一包，自己拿出一包准备带走。
　　赵库借着交流数学学习方法的话题，提出和李恩宇交换联系方式。
　　见赵库和李恩宇在互加好友，江润如也嚷嚷着报了自己的账号让他加。
　　“我手机在座位那，一会回去通过。”考虑到刚刚李恩宇和赵库聊得不错，想来这将是李恩宇在班里交到的第一位朋友，而她作为李恩宇最要好的朋友，自然要给足对方面子，热情地攀谈起来：“你平时玩游戏吗？lol还是dota？游戏账号是不是这个号码？”
　　李恩宇往后坐了坐，给江润如留出足够的说话空间和时间的同时，看似平静无波的状态下，暗藏着即将喷薄的危险气息。
　　江润如恍若未察。
　　在她大方地拆开牛肉干，和赵库分享时，李恩宇朝她抬抬下巴，赶人的眼神：“东西拿到了，回去吧。别占着我同桌的位置。”
　　“你这不是还没有同桌。我还要和你的前桌再聊一会。”
　　“你也说了，这是我的前桌。”李恩宇加重了“我的”这两个字，意思再明显不过，是说她可以走了。
　　江润如开始耍无赖：“但我就不走，你能拿我怎么样。”
　　李恩宇把自己的书包从她手里夺回来，拿出纸巾把江润如刚刚分享牛肉干时掉在他桌上的肉屑擦干净，团了团纸巾，拉过她的手，郑重其事地塞她手心里，道：“那你在这坐着，谁走谁小狗。”
　　无论何时，江润如在他面前有一套独创的缜密又荒唐的逻辑。她把纸团塞到他的笔盒里，说：“你不走也是狗。”
　　赵库性格里温顺的成分偏多，在集体环境中不是强势的角色。他看着两人，插不上话，也觉得自己这时候不适合插话。
　　他力所能及地把笔盒里的垃圾带走，转过身丢进自己手边的垃圾袋里，坐正后又生怕被牵连般，往前拖了拖凳子，尽最大可能地远离后面“吵”在兴头上的两人。
　　不知不觉间，教室人多起来，老师来了。
　　站在走廊上闲聊的同学被老师叫进来，这是要开始上课的意思。
　　江润如起身回座位时，猛然发现教室一下被坐满了。
　　而自己这一走，全班只有李恩宇一个人没有同桌。
　　额……突然觉得他有点孤单。
　　想到这，江润如脚底抹油溜得更快了，生怕被李恩宇按回到座位上。
　　三节晚自习没有安排课程，刚开学也不会有老师占课。
　　班主任李华说完学校的一些老生常谈的安排，组织大家自我介绍。
　　江润如将班上的座次分布画到随写本上，对应位置填了同学的名字。
　　她平时课堂笔记做得工整，课本之余也有做手账的习惯，喜欢搞一些在李恩宇说来就是“幼稚园手抄报”的东西。
　　——江润如凭着印象标好的同学姓名，又开始根据每个人的特征画不同的简笔画。
　　所有同学自我介绍完，下课铃响。班主任让大家先休息，下节课竞选班干部。李华似有事情安排，在教室里张望一圈。
　　江润如上课时便注意到，坐在自己右手边的常安，自我介绍完便在笔记本上修改竞选稿，大概率会参与班干部的竞选。
　　此刻常安看出李华的需求，很有眼力劲地抻着脖子，一副期待被老师看到勇于表现的模样。
　　“常安，你来。”果然李华招招手，带着常安出去。
　　班主任一走，教室里气氛轻松下来。
　　江润如正想扭头去找李恩宇，石崎挽住她的胳膊问她要不要去小卖部买辣条。
　　女孩子做什么都喜欢结伴，随便一个共同的喜好便能让友情升温。江润如眼睛弯弯，说好呀。
　　两人一整个课间都在外面，几乎是踩着上课铃跑进了教室。江润如回座位坐下，没一会，竞选开始，才想起忘记把东西给李恩宇了。
　　她趁老师注意力集中在讲台上竞选的同学身上，扭头，跟后面同学说：“麻烦把这个传给李恩宇。”
　　她怕对方不认识，补充了句：“第二列最后一排的男生。”
　　后排的女生冲江润如友好地笑笑，说：“我知道。”
　　江润如道了谢，心里被这异常友好的笑容弄得有些开心，心想，重点班的学生好热心肠哦。
　　随写本经中间同学的手，终于传到了李恩宇手里。
　　李恩宇从赵库那里接过随写本，面露茫然，朝江润如这边看过来。江润如双手掌心合在一起又朝两边分开，做了个打开书的手势。
　　李恩宇很快注意到，随写本里某一页特意折出了角。
　　上面按照班里的座次分布标着姓名，以及包含同学标志性特征的简笔画。
　　比如隔着一条走道坐在江润如右手边叫常安的男生画了副眼镜，比如江润如的同桌石崎，便是个戴蝴蝶结发夹的长发女孩。
　　江润如为了他能快速融入新班级，如此煞费苦心，是拿他当弱智吗？
　　班委竞选井然有序地进行，不断有学生走上讲台发言。
　　李恩宇没有竞选的意向，对同学的竞选发言也没有兴趣。他坐在最后一排，没有同桌，非常清净，注意力落在手里的随写本上。
　　江润如在上面记的东西很杂，有数学题演算的步骤，有小说关键剧情的关系图，有摘抄的歌词和名著句子，有她跟别人画的五子棋棋局，也有时不时抽风的碎碎念。
　　比如这一页。
　　天地良心，李恩宇只是随手一翻，便看到她在吐槽他。
　　——李恩宇是个很优秀的人。很多人都这样认为，所以我觉得，现在社会骗子真是越来越多了。不仅骗别人，还欺骗自己。
　　——老话说：“人不狠，站不稳；心不狠，难立足。”李恩宇在数学竞赛中能取得如此优异的成绩，只能说明一点，他是个狠人。
　　…………
　　左前方传来江润如的声音：“我要竞选团支书这一职务。”
　　李恩宇抬头，看到江润如站在讲桌后，站得笔直。
　　江润如是有些紧张的，仅仅是心里，她面前十分淡定：“实话说，我之所以竞选团支书，是希望跟我们班捆绑得牢固一点，多一些学习的动力，毕竟我这个成绩吧……一不留神，下学期估计跟大家做不成同学了。”
　　江润如自黑。
　　大家哄笑。
　　李恩宇在后排坐着，听讲台上的女孩表演脱口秀。
　　他面前的纸上，在“团支书”几个字的后面，洋洋洒洒地写着“江润如”的名字。
　　接下来还有一位女生要竞选团支书，不过李恩宇没听。他垂眼，继续研究桌上的随写本。
　　这节课过半，所有职位的竞选者演讲完，李华拍拍手，安排大家：“大家准备一张纸，在上面写上你支持的同学名字。每列最后一位同学，往前收一下。常安、江润如，你俩上讲台，一个查票，一个计票。”
　　江润如跟隔着一条过道坐在自己右侧的男生，走上讲台，明确着待会具体怎么做。
　　李恩宇是最后一排，起身，挨桌挨户收票。
　　江润如注意到，他往前走时，不少女同学捂着嘴跟临近的女生窃窃私语，他在班里的关注度很高。
　　想想也不奇怪，江遂作为四中的风云人物，全校出名，李恩宇跟江遂形影不离，多少也蹭了些人气。
　　常安刚刚统计了每个职位竞选者的姓名，此刻准备把名字先写到黑板上，让江润如帮忙看一下有没有写歪，江润如应下，收回了思绪。
　　李恩宇走走停停，收齐了他们这排的票，来到讲台边，递给江润如。
　　江润如接过后，朝他歪歪身子，小声问：“团支书选的谁？”
　　“袁莉。”李恩宇答得干脆。
　　和江润如一同竞选团支书的人。
　　江润如才不信，把收齐的票放到讲台上备用的纸箱时，注意到最上面这张正是李恩宇的。
　　团支书，投的是她。
　　江润如撇嘴，抬眼回他：“切，我又不瞎，都看见了。”
　　查票、计票过程很顺利。
　　江润如的票数远超袁莉的。
　　江润如成为文科一班的团支书，在大家的掌声中坐下，心想为表感谢，她下课请李恩宇喝个汽水吧。
　　随着班委确定，这节课也要结束了。
　　李华站在讲台上打量着下面坐着的同学，问：“现在的座次是你们自己选的对吧？那我暂时不调了，等考次试再说。现在讲究素质教育，我也允许你们自由随意点，班长按照现在的座次统计一份座次表给我。”
　　江润如正在书包里找自己的校园卡，方便下课去超市，听见周围同学在欢呼一脸茫然地抬头望了望，问石崎发生了什么。
　　石崎一脸开心地跟她解释，顺带着把李华夸了一遍。
　　不调座位了？
　　江润如下意识扭头，班级学生数量是单数，李恩宇因为江润如单方面的影响导致此刻没有同桌。
　　如果不调座位，那他岂不是一直没有同桌了。
　　“……李狗，李哥，李爸爸。我知道错了，我不是故意的。”一下课，江润如第一时间赶到李恩宇面前负荆请罪，“这是我的钱包，里面有我接下来一个月的生活费，现在我把它交给你。”
　　江润如从行为到言语，无一不在示弱，“能感觉到我深深且真挚的诚意吗？”
　　李恩宇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拿起钱包打开看了看，确定里面有卡和现金，扬扬眉：“哟，大款啊。”
　　江润如平日不会带这么多现金在身上，不过今天上学路上去银行取了钱方便往校园卡里充和日常花销。她眨眨眼，笑：“好说，只要你不和我计较，我只给你傍。”
　　李恩宇并不能被打动，冷漠道：“我喜欢跟人计较。”


第6章 六封
　　李恩宇把钱包装到口袋里，起身往教室外走。
　　江润如见状，连忙提步跟上。刚开学，学习不紧迫，学生们三两成群散在走廊上说笑聊天，江润如跟着李恩宇顺着走廊往前走。
　　一直到李恩宇停在厕所门口，止步，垂眼看她：“我要上厕所，你一起吗？”
　　“您请。”
　　江润如做了个弓腰送行的动作，目送他进去，留守在外面。
　　厕所旁是楼梯间，前面是南北楼宽阔的连廊，连廊两头是两排栏杆，晚风从北吹向南，风势不大，卷着夏末秋初的燥热。
　　江润如站在栏杆旁，没什么心情地欣赏了番两幢楼间的绿化景致。
　　李恩宇从厕所出来，右拐走向楼梯间。
　　江润如余光注意到，连步跟上。随着学生开学，校园里的超市和书店已经开门，江润如看他这架势，是要阔气地消费一番，更加寸步不离了，一边懊悔自己为什么脑子一抽把钱包交出去以表决心，一边不死心地进行着游说：“我刚刚认真想了想，用钱向你道歉显得非常没有诚意的，而且如果你收下，则说明你是个肤浅的人。要不这样，你把我的钱包还给我，我去找班主任提建议调座位，怎么样？”
　　江润如特意学着李恩宇的语气，把“我的”两个字加重。
　　但愚笨的李恩宇并不能听出她的明示，坚持道：“我觉得不怎么样。”
　　李恩宇最终带江润如去了书店。整个四中只此一家书店供销，售卖范围涵盖教辅资料、国内外经典名著、大热的青春小说，以及各种冷门的热门的杂志等等。
　　生意说不上多火热，但每天进进出出来店里看书的学生倒是不少。
　　两人进去时，老板正架着腿坐在收银柜后面嗑瓜子，听见有人喊自己：“哥，我要的书到了吗？”
　　老板抬头见是李恩宇，招呼了声，从柜台下面勾出个袋子，给他：“都在这里面，还缺什么给我发消息。”
　　从书店出来，一直没吭声的江润如注意到袋子里的书，诧异地抽了抽嘴角：“《高考数学必刷题》《数学狂练进阶版》……都是数学练习册啊。”
　　她觉得他的思路不对，但考虑到自己目前的处境，没有明确地指出来，而是夹带私活地开始吹彩虹屁：“李狗，你这是要卷死谁？而且高考数学150分，你现在已经能考满分，再学也没有进度空间。”
　　“你就算把我吹上天，也没用。”李恩宇说，“谁让我是个狠人呢。”
　　说着，李恩宇一抬手，把袋子给她，说：“谁说我要自己做，这些都是给你的。当然，是用你钱包里的钱买的。两天一套题，做完拿给我，才能交换两天的生活费。超时不候。”
　　“！李狗，你是魔鬼吗！！！”
　　李恩宇一脸“我做事很有计划”的表情，道：“这不是魔鬼训练，你在暑假里巩固的是基础知识，这里面的练习册是进阶内容。你想留在重点班，要学会深挖。你抽个时间，我把微积分给你讲了。”
　　“是我理解的那个要在大学里学的微积分吗？”在这短短几分钟里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江润如，瞠目结舌，反问，“你怎么不把我的棺材也准备了？”
　　李恩宇丢给她一个大惊小怪的眼神。
　　两人边走边说，进了教学楼，穿行在追逐打闹的同学间。江润如敛了敛神，开始使苦肉计，唉声叹气：“我做了一个暑假的数学题，快吐了。”
　　“那太好了。”李恩宇不容置喙的语气让人听上去感觉不太好，“我最喜欢为难你了。”
　　江润如扒拉出新的计策前，愤恨道：“我恨你。”
　　两人绕着楼梯，一层层往五楼走。李恩宇趁转弯时，瞥了眼落后自己几步，耷拉着脑袋盯着一本本练习册应该是在皱眉头的江润如，强调道：“接下来两年，你只会更恨我。”
　　江润如因为在期末考试中的糟糕考场体验产生的针对数学补习的内在驱动力，毫不惭愧地说，在暑假伊始便已经减少了一大半，后来靠着剩下的一小半，以及与李恩宇较劲的好胜心勉强撑到了开学。
　　江润如并不打算在老师布置的学习任务之余，额外补习数学。
　　她此刻，想到自己未来不知道要持续多久的数学补习，以及自己那因一念之差主动交到李恩宇手上很难要回的钱包，欲哭无泪，道：“我宁愿期末考差，掉回普通班。”
　　李恩宇突然止步，扭头看向撞到自己后背，此刻正捂着脑门准备碰瓷的江润如，说：“你可以试试。”
　　回到教室后，江润如不再纠结怎么弥补自己直接促使李恩宇没有同桌这件事情，心里的负罪感一扫而空，甚至鉴于刚刚李恩宇的蓄意报复，决定不再跟他说话。
　　她认命地用双手抱着一摞数学练习册，径自回座位。
　　刚走没几步，自己命运的后脖颈被猝不及防地抓住，整个人重心偏移，朝后仰了仰，这一摞强压在身上的练习册险些压垮她弱不禁风的小身板。
　　李恩宇捏着她的后颈，把人往回拽。
　　江润如被他手上强势的力道带得转了个身，还没等开口吐槽，怀里又被塞了个什么。
　　她下意识接住，看到是自己的随写本。
　　同时耳畔响起李恩宇冷淡清晰的声音：“下次再背地里说我坏话，反弹。”
　　江润如想问他，我哪里说你坏话了，见班主任已经进了教室，连忙走回位子。
　　江润如回来坐下，听到石崎小声问：“你刚刚和李恩宇出去了？”
　　江润如把数学练习册收好，理由一编一个：“他胆子小，到新环境后上厕所需要人陪。”
　　“啊？”倒是把石崎惊着了。
　　江润如回神，注意到石崎塌房般的神情，意识到自己跟李恩宇互怼怼惯了一时没兜住，解释道：“我开玩笑的。刚刚我有事问他。”
　　“……什么事需要追到厕所问啊？”石崎觉得自己问的有点多了。
　　不过江润如没有反感，认真想了想，眼神坚定地回答：“我对知识的渴求比较急切。”
　　-
　　翌日，正式开始上课。
　　经过前一天晚自习，班上同学互相眼熟，住校的同学在教室之外一起聊天一起吃饭，更加熟悉了，很快打成一片。
　　江润如到教室后，趁着早自习还没开始，抽出数学练习册打算写一会早日赚够两天的生活费。
　　石崎在几个女生的推搡怂恿下，作为代表，来问江润如：“润如……你和李恩宇是在谈恋爱吗？”
　　江润如从数学题中抬头，眼睛瞪得像铜铃：“你怎么这么想。”
　　江润如强调：“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哦不，仇人。”
　　此话一出，江润如觉得周围好几个女生都松了口气。
　　在她一脸茫然时，石崎主动和她解释：“你不住宿所以不知道，昨晚咱班女生宿舍夜聊时，有一个统一的话题——李恩宇。”
　　听到有关李恩宇，江润如暂时停下赚生活费的手，问道：“啊？他怎么了？”
　　“能和李恩宇一个班，大家都很激动。以前只能远远观望的男神，现在竟然同班了。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同班就代表着机会啊。就算什么也不做，近距离欣赏男神便已经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了。”
　　江润如不太理解，想了想，说：“……其实还好吧。”
　　“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石崎如是说。
　　江润如对石崎所描述的女生宿舍的夜谈场面感到疑惑，有这么夸张吗？重点班学生学习强度这么大吗，都被逼得眼瞎了？
　　她扭头看向坐在最后一排独占两张桌子的男生。
　　坐在他前面的两个男生面朝后，不知在跟他聊什么。李恩宇神情淡淡的，接着他们的话，姿态松弛，不经意地抬眼，正对上江润如的目光。
　　他其实长得挺帅的。
　　江润如险些忘了自己刚住进蓝山雅居那个小区和李爷爷成为邻居，当天便对隔壁那个白净冷漠的小少年扬起笑脸便是因为他长得真是太好看了。
　　粉雕玉琢，眼睛大，双眼皮，睫毛卷翘还长。别提多招人喜欢了。
　　让江润如用现在思想来形容，可能就是那张脸再长长不知要祸害多少小姑娘。
　　不过，小姑娘一个也没祸害成。
　　因为他长！残！了！
　　——江润如非常没底气地想。
　　四目相对，江润如冲他做了个鬼脸。
　　李恩宇低头，似乎在看手机。
　　江润如似有所感，也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恰好看到来自李狗的新消息：「我前桌在讨论你。」
　　江润如莫名其妙：「讨论我什么？」
　　李狗打字慢吞吞的，老年人手速。
　　「说你昨天竞选时表现得自信大方，特别有礼貌。」
　　江润如想到新学期开学第一天，女生们凑在新宿舍能夜谈，那男生们肯定也聊天啊。没想到，女生聊男神，那男神自然是聊女神啦。没想到班里女生眼光不咋样，男神审美倒很不错。
　　江润如坐直些，矜持地回：「真的啊。」
　　李恩宇这次回得快，因为只有两个字。
　　「假的。」
　　江润如看着对话框里紧接着弹出来的第二条消息，想拿镜子照一照自己的刘海有没有没被吹乱的手僵硬地顿了顿，攥起拳头想抡到李恩宇脸上。
　　「毕竟这年头骗子很多，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江润如很想问问石崎，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第7章 七封
　　江润如觉得非常生气。
　　不仅仅是因为李恩宇耍了自己，而是他辜负了自己的信任。
　　江润如愤愤地敲字，在早读开始的前一秒，一语双关地回李恩宇：“不止骗子多，瞎子也不少。”
　　别人眼瞎了才会觉得他长得帅。
　　自己眼瞎了才会如此信任他！
　　江润如背了会单词，盯着手里的四级词汇书，在教室朗朗读书声中，思绪渐渐发散。
　　她先是想到李恩宇的英语特别好，尤其是口语，标准又流利，大概受到在国外工作的江叔叔和江阿姨的影响。
　　她又想到江叔叔和江阿姨这几年每年回国的次数似乎越来越少了，最近一次，还是春节的时候。
　　随后她想到自己之所以能在小区那么多玩伴中独独和李恩宇关系最要好，不单是因为他小时候长得最好看，还因为他们的父母都不在身边。
　　过往的记忆意外又不意外地浮现在她脑海里。
　　江润如升小学那年搬去蓝山雅居。那年江敬言忙项目，施婉忙创业，夫妻俩凑在一桌吃顿饭都难，更别提陪伴女儿了。江润如打小就娇，脾气也大，家里阿姨换得勤，好在她适应能力强，认人快，左一个“孙姨”又一个“李姨”从没叫错过。
　　就像住进蓝山雅居后，她第二天便记住了常在儿童游乐区玩耍的小朋友的名字。
　　这个小区是学区房，大多数家庭入住这里为的是孩子们的教育。这些成日打闹嬉笑的玩伴在金黄的九月伊始，不约而同地去同一所小学报到，放学后常在一起玩耍。
　　临近饭点，小伙伴的爸爸或妈妈出现喊人，连催带拽带孩子回家吃饭。
　　比起那些玩性大不想离开的孩子，江润如和李恩宇便显得十分乖了，他们玩一定时间，到了饭点，主动便回家。
　　这是长久以来的习惯。
　　江润如过去只是一个人目送大家离开后，孤零零地往家走，如今多了李恩宇这个同伴，别提多开心了。
　　她是个乐天派小话痨，平日在家里只面对阿姨，憋了一肚子话没人说，如今碰上寡言冷淡的李恩宇，可算是找到了发挥的空间。
　　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始终没意识到李恩宇不耐紧蹙的眉头，自顾大度道：“如果你很羡慕别人，我可以当你爸爸。”
　　李恩宇稚气未脱，却喜欢像小大人一样板着张脸，很有原则道：“不要。”
　　他总喜欢说一些表达否定的词语。
　　不行。
　　不要。
　　不可以。
　　江润如觉得自己承受了不该有压力，不过，已经习惯了。
　　李恩宇的爸妈结婚比较早，生下孩子交给父母带便回美国继续学业了。李延宙年轻时当过兵，留在部队里做了医生，刚正却不死板，把李恩宇培养得很好，却也不能弥补孩子生活中父母的部分。
　　所以李恩宇很孤僻，常常和大家玩不到一起去。
　　…………
　　下课铃响，江润如把课本合上，朝教室后排走去。
　　她才不是记仇的小心眼，她作为李恩宇最要好的朋友，同在一个班级，自然要像小时候一样，当仁不让地肩负起在学校里照顾他的责任。
　　有女生比江润如要快一步到李恩宇课桌旁边。
　　“李恩宇，你好。我叫苏以孟，是班里的组织委员，我们可以交换联系方式吗？日后组织班级活动时，需要麻烦你帮忙。”
　　李恩宇下课后拿出手机给爷爷发消息提醒他吃药，闻言，抬头看向说话的同学。随着她说完，他慢条斯理地把手机放回桌洞里，一本正经地回：“抱歉，我手机里没有sim卡。”
　　在一旁目睹这一切的江润如：“……”
　　苏以孟样貌出挑，竞选班委时说自己会小提琴会芭蕾喜欢交朋友，性格开朗大方，说话声音自信响亮，很有领导力。此刻面对李恩宇，竟憋红了脸，哑口无言，足以见得是被李恩宇气到了。
　　“不好意思啊。”江润如看不下去，把女生拉到一旁，压低声音圆场，“他这个人，一跟漂亮女生说话就容易害羞。你理解一下……”
　　苏以孟抿出个自觉难堪却佯装坚强的笑容，冲江润如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等人离开，江润如扭头道：“李狗，你太过分了。如果你被班里同学孤立，和我害你自己一桌一点关系也没有。”
　　李恩宇突然盯向她：“江润如，你是傻子吗？”
　　他眉骨平且长，浓眉，眼底深邃，带着睿智感，平时跟人松弛散漫的感觉，锐气不够，但此刻态度十分坚定，无形中给人压迫感。
　　江润如明明是帮他，竟受到这样的待遇，只觉委屈，脖子一抻，生气地反问：“你干嘛突然骂我？”
　　他冷淡的眼神里似是有什么情绪，转瞬即逝，很难抓住，更何况是面对江润如这个粗神经。
　　李恩宇眨眼：“看出什么来了吗？”
　　江润如不解，又朝他瞥了眼。
　　不止眼型，他整张脸都非常帅气养眼。鼻梁挺，嘴唇薄却饱满，紧凑地分布在轮廓线条流畅的脸上，立体出挑。
　　她心头酥酥麻麻，觉得自己先前“李恩宇长残了”的认知被打脸，不愿承认地飞快移开眼，跟他说起绕口令：“什么什么？”
　　李恩宇往后靠了靠，拉开与她的距离，视线却始终落在她脸上。她天□□笑，鼻头肉肉的，显得娇俏，笑起来可爱机灵，幼态稚气，而侧脸看上去更成熟些，清纯坚韧，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既视感。
　　他顺着她刚刚安慰苏以孟的话，平静地陈述道：“我跟你说话时不害羞。”
　　“……”
　　江润如凉飕飕地瞥过来，丢给他一个“连这你都不懂吗”的眼神，一字一顿地点明：“因为你跟我说的不是话，是狗屁。”
　　-
　　就让他被孤立，在一班交不到一个朋友算了。
　　江润如并没有忘记自己的钱包还在他那里，在心里一边疯狂吐槽着他，一边勤勤恳恳地写数学卷子赚生活费。
　　她这见缝插针便写数学卷子的架势把石崎吓了一跳。
　　“这是老师布置的卷子吗，我怎么没有？”
　　“是李恩宇让我做的。”
　　石崎愣了愣，犹豫道：“他平时……都让你帮他写作业吗？”
　　江润如写完一道题目停笔，冲石崎露了个苦涩的笑容，说：“是我的钱包在他那里，我需要写数学卷子，换钱。”
　　她把手伸到桌洞里，往外抽了一摞书，展示给石崎看：“这些都是。”
　　“和学神做朋友，门槛着实有点高……”石崎盯着她写了会，突然想到，“我记得常安也买了这本资料书，你不想写了，可以看一下参考答案。”
　　“不行的。”江润如坚定道，“如果我抄答案走捷径，被李恩宇知道，一定会被嘲笑死的。”
　　“好吧。那我帮不了你，你如果没钱花了，可以找我借。”
　　“你最好了。”江润如感动地吸了吸鼻子，没跟石崎多客套，抓紧写题了。
　　她相信自己的人缘，缺钱了一定有很多朋友愿意借给她。但那样的话，她一定会被李恩宇看扁的。
　　她，江润如，是个非常要面子的美少女。
　　本着不占用其他课程的学习、写作业时间，江润如只能牺牲掉自己看小说、闲聊、逛超市的时间写数学题。
　　总归知识是自己的。
　　江润如渐渐习惯了如此热爱数学的自己。
　　——当她冒出这个念头时，猛然清醒过来，自己怕不是得了斯得哥尔摩综合症。
　　李恩宇可是借着掌握她经济命脉，疯狂压榨她的杨白劳，自己怎么会想要感激他呢。
　　为此，江润如又在心里诅咒了一遍，李恩宇在文科班交不到朋友活该。
　　但大家都是视觉动物，加上李恩宇学习又好，除了她自己，怎么会有人不想跟他做朋友。
　　好吧，连被李恩宇折磨得夜里做梦都在写数学题的她，还是想跟他继续做朋友的。
　　除了总怼她，李恩宇还是很不错的。
　　至于不错在哪里……嗯……江润如暂时没有想到。
　　-
　　九月初，高一入学了，四中校园里活跃的人更多了。而随着高一新生开始军训，拥有了去食堂吃饭的先机，高二高三的等听到下课铃，疯狗一样奔向食堂，放眼望去，全是迷彩服，吃饭之路变得异常艰难。
　　这天她、李恩宇、江遂和陈予光照例在校外吃饭，点完餐等上菜时，江润如拿着手机看拍下来的数学试卷。
　　正把自己解出的选择题的序号记到备忘录里时，看到了石崎的消息。
　　「我刚刚拉你进的是咱一班的班群，没有老师。班长说问了好几个同学都没有李恩宇的好友，你进群后记得拉他一下。」
　　江润如给石崎回了消息，加入这个叫“全国五好青年”的聊天群，把群内昵称改了，跟大家打过招呼后，朝李恩宇一伸手，说：“手机给我一下。”
　　李恩宇不解地偏头看她一眼，没等他递，江润如的手已经自觉地伸到他的口袋里摸走了手机。
　　掏手机、解锁的动作一气呵成，她嘴上还不忘唠叨：“十六七岁的人了，手机都不会用，你说这人以后进了社会可咋办。”然后才说，“我拉你进班级群了。”
　　“随便。”
　　加完群等通过时，江润如注意到李恩宇连给她备注都不备注，觉得一点都没有被重视。
　　她想了想，改成——倾城小软妹。
　　江润如改了个备注的功夫，同学们在班级群里热闹地聊了99+。她顺手点进去，发现李恩宇的加群申请已经通过，以上历史消息一多半是围绕李恩宇展开的。
　　有欢迎他的。
　　「男神进来了，欢迎~」
　　「宇神，记得改一下在群里的昵称。点右上角，在群聊信息那一栏，第四行。」
　　还有看过李恩宇的资料卡上爱好关键词后，套近乎的。
　　「宇哥，你打lol啊，我们能加一下好友吗，有空一起开黑。」
　　「靠！男神，我也喜欢詹姆斯。」
　　「李恩宇，你的字好好看，临摹过什么字帖吗？」
　　…………
　　“李恩宇”没有回，大家也不冷场。聊得内容也不单是对他的发问，大家从一个话题出发，你一句我一句，炸出不少有共同爱好的同学，顺势聊了起来。
　　当然，也收到了很多好友申请。
　　比如苏以孟的：“李恩宇，你也会小提琴和钢琴啊，元旦晚会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出节目吗？”
　　等等。
　　也不怪大家惊讶。
　　李恩宇开学时自我介绍时，言简意赅，并没有说这些。
　　他不是一个喜欢在公共场合展示自己的人，所以这个资料卡自然不是他自己设置的。
　　包括他的头像、昵称、空间背景在内，但不限于这些——其社交软件上区别于初始设置的——都是江润如根据他的情况，填写的。
　　美其名曰，让朋友们看到他不仅学习好，还是一个有趣的人。
　　如今，她的目的达到了。
　　只是……当下热闹的聊天气氛，与她自己加群时收到的寥寥几条欢迎信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江润如嘴角抽动，有被眼前狗腿的场面冒犯到。
　　这让她不禁意识到，在一班这个大集体里，李恩宇比自己要受欢迎得多。


第8章 八封
　　正值饭点，校外小餐馆的人流不如学校食堂大，生意也已经很好了。
　　李恩宇和江遂在聊一款解密游戏，不经意偏头，注意到江润如还在玩手机，提醒：“先吃饭。”
　　江润如没听见一般，仍专注地盯着手机，嘴角抿着，像河豚一样脸颊一鼓一鼓的。这是她陷入思考时，因为迟迟思索不出结果，生闷气的习惯性动作。
　　“你在看什么？”李恩宇垂眼，不知道自己手机里有什么事情值得她这么苦恼。
　　在他有结论前，江润如动了。她先是不开心地噘着嘴，瞪了他一眼，同时把屏幕一锁，干脆地把手机塞到李恩宇手里，声音里带着小情绪：“不看了。”
　　李恩宇拿稳手机，看着江润如已经拾起筷子继续吃饭，内心一阵疑惑。
　　江润如吃得不太专心，时不时就要朝李恩宇看一眼。
　　他好像确实和小时候不一样了。这个变化不单指在外形上，较小时候，他周身恹恹懒散的气质中藏着漫不经心的从容。他依旧话很少，也总爱和她作对，但神采飞扬，早不是那个冷僻寡言的小可怜了。
　　江润如怎么还会觉得这样优秀的他在一个集体中会不受欢迎呢？
　　江润如甚至开始怀疑，小时候的他是真的不讨人喜欢吗？好像只是因为他不爱搭理人，给人距离感，导致大家都不敢接近他。
　　李恩宇对身边的目光似有所感，稍一偏头，准确无误地逮住。
　　被抓包的江润如神情一滞，下一秒，开口道：“李狗，我觉得你长大了。”
　　李恩宇冷淡地看她一眼，虽然还没想通刚刚江润如为什么苦恼，但不妨碍他接话：“所以，你终于意识到我能做你爸爸了。”
　　“……”
　　江润如不再理他，垂头吃饭，似乎是更生气了。
　　李恩宇看着她始终不看自己，犹豫是不是真把她惹生气了。
　　他心不在焉地参与着江遂和陈予光的话题，思考怎么挽回一下。
　　没等他有所行动，江润如已经吃饱。她准备抽张纸巾擦擦手，发现他们桌上的纸抽盒不知什么时候被别桌的客人拿走了。
　　她张望了一圈没看到，偏头喊李恩宇：“手给我。”
　　李恩宇不解，顺从地胳膊抬了下，问：“又干嘛？”
　　江润如把自己手伸过去，手停在他的手上方，下一秒，把刚刚沾了油的拇指和食指在他干燥的手掌心蹭了几下。
　　“……”
　　李恩宇：“你怎么不干脆擦我衣服上？”
　　“这多不礼貌。校服代表着四中学子的形象，我总不能抹黑学校。不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也不是不行。”
　　话多起来了，能怼人，她这是开心了。
　　一行人吃完饭回学校。
　　景观大道的左边是教学楼，右边是学校超市和小书店。江润如看着书店门口鱼贯出入的学生，想起来：“马上要教师节了，你们买贺卡了吗？”
　　江润如从不缺席这类具有仪式感的活动，胃里积食不想立马回教室坐着，便拽了李恩宇往右拐。
　　“自己不认路？”
　　江润如做事喜欢人陪，于是舔着脸，嘿嘿笑：“你眼光比较好。”
　　其实是她没钱。
　　陈予光刚跟江遂说话，没注意到这边，偏头见两人往书店走，问了句：“你们去哪？”
　　没等江润如开口，李恩宇先说：“带女儿去买画画书。”
　　江润如：“……”
　　-
　　随着教师节临近，江润如生活中多了项任务——想祝福词。
　　她爱看书，虽然大都是武侠刑侦言情推理小说，但自认是有些文化底蕴在身上的。
　　一旦对拥有了这个认知，便决不允许自己在这项事情上出现纰漏。
　　这天课间，教室里同学走动着接水、问题、聊天，江润如端坐在桌前，捏着灌满墨水的钢笔，郑重其事地写下开头。
　　“润如，我用一下你的修正带。”石崎也在写贺卡，一不小心写了错字，正皱着眉头借东西。
　　江润如头也没歪，道：“自己拿。”
　　江润如也怕写错字，所以落笔前特意打好腹稿，此刻信心十足。
　　石崎看到她的贺卡，眼前一亮：“你这张贺卡好看诶，是在书店买的吗，我去的时候怎么没看到？”
　　女生爱分享。江润如自然也是，闻言，描述起自己是在哪个展示柜上找到的，又展示了自己买的其他的。
　　聊起这个，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买贺卡时的事情，登时觉得心情不美好了。
　　那天她让李恩宇跟自己去，原本是想让他付钱。结果李恩宇提出“九出十三归”，要她付利息。李狗真是太狗了，平时白对他那么好了。
　　“李狗”这个代号过于深入人心，导致江润如在和石崎聊完打算继续写贺卡时，写到“敬爱的李华老师”中的“华”字时，写完“华”字左上的撇，动作流畅且习惯性地写出了“狗”字。
　　额……
　　“”石崎用完修正带，给江润如放回来，注意到僵着手臂面对贺卡欲言又止的模样，问：“你也写错了？”
　　江润如欲哭无泪，说：“我把给李老师的贺卡写成了李恩宇的名字……这可是我觉得最好看的一张贺卡。”
　　她凑过去看了看石崎的用修正带改过错字的效果，觉得有点草率不隆重。
　　石崎懂她的意思，并不在意，探头看了看她的卡面，建议说：“修正带改过会留痕迹，你不喜欢的话，要不……你把这张贺卡给李恩宇吧。”
　　江润如轻轻地叹口气，说：“只能便宜他了。”
　　这样决定后，江润如拿起笔将这张贺卡写完。
　　“敬爱的李狗同学……”
　　要对李狗说的话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江润如根本不用打草稿，张口就来。
　　正好李恩宇的生日要到了，留着给他当生日礼物也挺好。
　　-
　　但她哪曾想，自己会因此闹出个乌龙。
　　教师节这天，学校没有统一安排节目，但各个班级各有各的庆祝方法，热闹不已。上课时，班上喊起立后，学生们把平时喊的“老师好”改成了“老师节日快乐”；学生们也在课间给各个老师送上写着祝福的节日贺卡，礼物很轻，但承载了尊师重道的深情厚谊。
　　节日气氛结束得快，并没有对同学们第二天的学习生活产生什么影响。
　　除了江润如。
　　早读时，江润如拿出自己的政治错题集打算背一下知识点，结果从书立里往外抽课本时，有个信封飘到了桌上。
　　信封口没封，有贺卡掉出来。
　　她正要捡起来随便夹到手边的书里时，目光被贺卡上熟悉的祝福语吸引住——
　　“敬爱的李华老师，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谢谢您做我们班的‘守护神’……”
　　咦？
　　这是她写给李华的教师节贺卡。
　　可为什么还在她这？
　　那她昨天在英语课结束后送出去的是什么？
　　不会吧……
　　猛然间江润如的心里冒出一个荒唐的猜测，她经过一番焦虑后，忐忑道：“石崎，你说，我们送给老师的贺卡，像被上缴的暑假作业一样被当成废纸在某次大扫除时安排保洁阿姨一起打扫的几率有多大？”
　　石崎被她这一长串叠了无数定语的问句问蒙了，茫然地轻轻啊了声，反问：“你写了什么不该写的东西吗？”
　　江润如小脸煞白，转身面朝石崎，双手规矩地放在自己大腿上，默默地吞了吞口水，说：“我把给李恩宇的贺卡，送给了班主任。”
　　石崎望着她，说：“看你这模样，我猜你一定写了一些不太好的话。”
　　江润如回忆了一下，说：“是有点不太礼貌。”
　　石崎发出致命一击，道：“下节课是英语课吧？”
　　“是。”
　　话音刚落，李华夹着课本进来，把保温杯放到讲台上，开始戴自己的小蜜蜂扩音器。
　　教室里打闹的声音小了，学生们陆续回到座位，准备开始上课。
　　李华讲课比较幽默，会结合自己在国外的留学经历带动学生学习的兴趣，所以学生在他课上的专注度比较高。
　　当然这不包括像江润如这种叛逆的硬要走神的学生。
　　课上到一半，校领导出现在教室外面找他，李华看了看教学进度，安排大家先背诵这个模块的范文。
　　目送李华跟校领导离开，江润如肩膀一垮，松了口气。
　　明明心猿意马，还要强迫自己装出一副认真听课的样子真是太辛苦了。
　　在教室内响起的朗朗读书声中，江润如跟石崎讲小话：“你说老班看贺卡了吗？”
　　“不知道啊……我觉得如果一会老班抽背你，你背不下来，比老班看了你的贺卡还要严重。”石崎端正坐姿，目光落在课本上一行行看着，一边回江润如的话，并且问，“话说你贺卡上写了什么？”
　　江润如表情难看：“不好说。”
　　不多时，李华回来。江润如不敢当面开小差，加入大家背诵着这篇范文。
　　李华在教室里走了一圈，拍拍手，打断大家：“都背好了吗？我抽背一下，来，有信心挑战一下的举手。”
　　班上零零散散不少同学举手。
　　开学不久，江润如已经摸清楚，李华提问有个习惯，不是谁举手提问谁，而是喜欢提问没举手的。
　　所以江润如心虚地跟大家一起举起了手。
　　“不错啊。”李华笑道，“来，江润如，你先背。”
　　“？”
　　江润如听到虚空出传来了一道响亮的打脸声。
　　江润如刚刚滥竽充数，嘴里念着却没往心里去。这会站起来，背得磕磕绊绊。
　　在周围同学有意无意朝她看过来的目光中，江润如只觉脸上火辣辣的。
　　江润如无比深刻地意识到，学生任何的小动作在老师眼里根本无处遁形，
　　最终，在石崎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下，她勉强能顺半篇。
　　李华不苟言笑，看她背了会，说：“坐下。李恩宇，接着背。”
　　李恩宇刚刚也举手了，李华相信他背得肯定不错。
　　他点完人，便转身在黑板上板书两道思考题，粉笔在黑板上刚写出两个字母，身后响起李恩宇利落清脆的声音：“我还没背完。”
　　李华手上动作一顿，粉笔应声而断。
　　他错愕地转身，道：“没背完？我刚刚问背过的举手，你举手了吧？”
　　李恩宇站得笔直，四中夏季蓝白色的校服裹着少年利落挺拔的身形，宽肩窄腰，他抬头直视讲台，神情冷淡低调，紧绷的下颌和少年期凸起的喉结轮廓清晰，冷白的皮肤在明亮的光线下镀了层柔意，散漫而肆意，好学生的滤镜让他自带规矩、优秀的形象。
　　所以，包括江润如在内，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他用一副不慌不忙的语气陈述的会是这样的情况。
　　偏偏李恩宇还在认真地解释：“我听错了。听成你问谁还想再背一会。”
　　他平时太不苟言笑了，以至于这一问一答，带着点冷幽默在里面。
　　班上回过神的同学捂着嘴偷笑。
　　李华哑口无言，过了会，才说：“你读一遍吧。”
　　很快，教室后排传来清晰流畅的朗读声。
　　石崎扭头看了会，趁李华注意力没在这，小声问：“润如，你说李恩宇真没背过吗？”
　　“应该是吧。”
　　江润如随口答，顾不得想其他，一是贺卡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二是她不能再在课堂上开小差了。
　　李恩宇平常说话时嗓音紧劲冷淡，大概是因为从容又带着股散漫的懒劲儿，略沉，已经够动听了。而说英文时完全像是变了个人，发音标准流畅，嗓音听着冷冷淡淡，随性得很，但有节奏有讲究的语速，如琴音入耳，自带苏感，让大家很快忽略刚刚的小插曲。
　　李华让他坐下后，继续讲课。
　　江润如保持十二分的专注上完这节课，看上去十分疲惫。
　　课间，石崎把手里的桃子味软糖分给她一半，安慰道：“老班看上去还不知道贺卡的事情，我觉得你还有机会。”
　　江润如垂头丧气：“原本是还有机会的。但经过这一节课，我只有选择如何死的机会了。”
　　石崎想说“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但每个人性格不同，在意的点也不同，很难做到对别人的经历感同身受。她想不出更好的安慰方法，最终把手里剩下的半包软糖一并塞到她手里，
　　江润如没什么心情吃，垂死挣扎道：“你觉得我告诉班主任，一张贺卡不足以写下我对他的赞美，所以我特意新写了一张送给他，趁给他新贺卡的机会，把送错的贺卡拿回来，可以吗？”
　　石崎问：“你手速怎么样？”
　　江润如暂时想不到衡量标准，只说：“我打游戏抢龙挺厉害的。”
　　一顿，她说：“就知道这个办法行不通，我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
　　李恩宇一下课便睡觉，有人往后传试卷碰到桌子，他被吵醒才慢吞吞坐起来。
　　江润如面朝教室后黑板，半坐在自己的课桌上，心事重重地吃着软糖，余光里注意到被前桌叫醒的李恩宇后，立马拿出手机，开始骚扰他。
　　李恩宇刚把发下来的课堂练习卷收到桌洞里时，注意到手机亮了下。
　　他抬起一只手臂按在后颈，另只手拿出手机，看到了此刻正坐在教室里他斜前方的某位江姓女生的短信。
　　「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叫你李狗了。」
　　「你是我男神。」
　　李恩宇背靠在墙上，单手回消息：「？」
　　「抽什么风？」
　　江润如觉得，和别人分享自己办的蠢事显得十分没面子，想了想，只说：「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从今天起在我这里拥有了新的称呼。」
　　江润如发过来一张图片。
　　李恩宇点开，看到是两人对话框的截图，上方显示着江润如给他的备注——男神。
　　李恩宇嘴角不经意地翘了翘，问：「有什么事求我？」
　　江润如：「在你印象里，我是这么狗腿的人吗？我求人从不跪着求，我只会让人先跪下再求。」
　　李恩宇：「你还挺有大姐风范。」
　　江润如：「咱们中国的女孩子，要向上走。」
　　江润如还想多说一点显得格局大些，但一时忘记鲁迅先生原话怎么说的了，改口问：「你没有改掉我自己设置的备注吧？」
　　李恩宇回：「改了。」
　　数秒后，他又发过来截图。
　　江润如点开，看到图片上方备注显示——
　　菜头。
　　——“李恩宇，你为什么要学文？你去考文科数学，简直是虐菜。”
　　“一想到能虐你这个菜头，突然觉得挺开心的。”
　　记仇鬼。
　　这都多久了，他竟然还记得这个。
　　江润如双手捏着手机，郑重其事地编辑道：
　　「我后悔了。」
　　「“男神”这个称号太肤浅，显得取名的人和拥有这个命名的人同样肤浅，所以我决定，做出如下修改。」
　　江润如重新截了图，截图中，他最新的备注为：觉皇。
　　——睡觉的王。
　　跟李恩宇闲扯了一会，江润如觉得自己注意力得到转移，心情轻松了很多。
　　她及时叫停，表示：「我不跟你聊天了。因为我现在有件更重要的事情。」
　　李恩宇：「说说。」
　　江润如神色凝重，如临大敌，回复：「维护高二一班的和平。」
　　江润如发完这条消息便没再回，放下手机，手撑在桌子上给自己打了气，心情沉重地迈腿。
　　教室后排，李恩宇位置优势，随意一抬头便看到江润如。
　　教室里不算安静，但女生说话声音尖，偶尔还是能听见的。所以李恩宇听到江润如被同桌的女生问：“你要现在去吗？”
　　江润如郑重地一点头，李恩宇听不见她有没有说话，在她转身离开座位时，看到了她双手抬至胸前，拿着一个粉色的信封。
　　李恩宇视线落在她手里的东西上，若有所思。
　　她要去做什么？
　　单从神情看，其实很难察觉到李恩宇此刻的情绪变化。但他在刹那间，已经开始从“她在英语课上走神了”开始，按照时间就往前捋近段时间里江润如的反常行为，试图寻找自己疏忽掉的细枝末节，来解释这个粉色的信封是什么。
　　但无果。
　　江润如话很多，对他更是没有秘密。她会跟他分享她遇到的，甚至是即将要做事情。
　　前所未有的未知感，让李恩宇有些无措和心慌。
　　视野里，江润如脚步踟蹰，走出两步后，丧气地耷拉着嘴角，扭头看石崎，不舍得伸手，道：“要是我一去不回……”
　　石崎配合地伸手，另只手假意在左右两边眼睛处拭了拭，语气挽留又决绝地说：“便一去不回。”
　　李恩宇：“……”
　　作者有话说：
　　是肥章哦~
　　所以明天不更。
　　-
　　周四见！


第9章 九封
　　办公室里，李华正跟其他老师聊各自班上学生为教师节出的创意活动。
　　江润如跨进办公室时，正听见李华说道：“说到教师节，我收了几张贺卡，正好看看……”
　　“李老师！”江润如疾步冲过来，就差一把按住李华要拿贺卡的手，在李华不解地看过来时，缓声道，“老师，我知错了。”
　　“哦？你犯了什么错？”李华这下是真不看贺卡了，定睛看向自己的学生。
　　江润如怀里抱着英语课本，说得虔诚郑重：“我上课不该开小差，不该欺骗老师。我思前想后，为自己自欺欺人的行为感到非常不耻。老师，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想重新在你面前背一遍这篇范文。”
　　李华被学生的较真劲儿逗笑，点点头：“行，你背吧。”
　　十分钟后，江润如回到教室。石崎打量她的神情，已经猜到：“没拿回来？”
　　“比这个还要糟糕。”江润如不想承认。
　　她流畅且堪称完美地背完范文后，剩余时间听李华聊她的学习成绩，让她不用有压力，学习不要抱着竞争心，不管在平行班还是重点班，快乐学习才是最主要的。
　　首次出师，未捷。
　　石崎想安慰她几句，但上课铃响，老师来了。
　　江润如也收起乱七八糟的烦恼情绪，跟着老师的节奏开始上课。
　　于是，她行动力极强地给李恩宇发了条消息：
　　「我有事求你。」
　　李恩宇回得倒是快：「需要我给你跪一个吗？」
　　江润如心说，一下课就玩手机，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告诉老班把你手机没收了。
　　她面上客客气气地回：「如果跪着能让你答应的话，那你跪吧。」
　　李恩宇：「你说。」
　　江润如感觉有点为难：「情况有点糟糕。」
　　李恩宇不急：「那你慢慢说。」
　　江润如急啊：「慢慢说，也说不好。」
　　李恩宇：「……」
　　李恩宇盯着江润如黑漆漆的写满了纠结的后脑勺，不急不躁地等。
　　视野中的女孩垂着头，扎高的马尾辫蓬松清爽，露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有几根碎发落在上面，衬得她肤白胜雪。
　　在他看来，江润如是个藏不住事的人，喜怒形于色，很好猜。但在懂江润如这件事情上向来有把握的李恩宇，这一次罕见地不自信了。
　　他垂眸看一眼屏幕。
　　比她新消息最先到来的是刚从前门进班的一位同学的声音：“江润如，老班找。”
　　被点名的江润如如同惊弓之鸟，陡然坐直，不安地朝门口方向看去，冲刚刚喊话的同学问：“老班有说什么事吗？”
　　负责传话的同学说：“好像是团支书开会，你带个笔和本吧。”
　　李恩宇看着江润如似是松了口气。
　　江润如走后，李恩宇想了想，起身，往教室前面走，绕到她的桌旁，问石崎：“她怎么了？”
　　-
　　江润如确定了开会地点，抓紧过去。
　　江润如来得晚了些，刚进会议室便看到叶蕉冲自己招手。江润如过去，在旁边空位坐下，诧异：“怎么你来了？”
　　升高二后，江润如和叶蕉虽然不在一个班，偶尔也会一起吃饭聊天，知道她没竞选班干部。
　　叶蕉摆摆手，表示：“别提了，我替同桌来开会。我班团支书被老班抓住早恋，现在被叫去办公室谈话了。”
　　叶蕉和石崎都是主动性人格，会源源不断地向朋友输送热情。但叶蕉性格更偏男孩子些，干脆爽快，神经大条，分班时在文理分数相差不大却毅然选理科的一个很重要原因，便是她觉得理科班的氛围更自在。
　　不过叶蕉和石崎有个共同特点，那就是爱八卦。
　　江润如也喜欢听八卦，尤其是听到身边人情情爱爱的事情时，体内的小说魂熊熊燃烧。
　　所以校领导在台上准备开大会，江润如和叶蕉这俩因为分班不常见面的好朋友脑袋挨着脑袋，先开了场小会。
　　“也不是真早恋，是老班抓到她在自习课上传小纸条，纸条上写了几个物理公式。是道谜题，那是物理老师在我们班上玩的一个趣味小游戏，用理科的元素告白。结果老班猜出纸条内容暗含的意思后，认为她写的是情书，把人叫办公室去了。”
　　这件事对两人来说，没什么值得探讨的意义。
　　倒是纸条的内容挺有趣的。
　　叶蕉随便翻开一页笔记本，顺手写了几个公式，推给江润如：“你猜猜看。”
　　江润如歪头看了看，拿起笔试探地写。
　　“第一行U/R……是欧姆定律嘛？”江润如在后面写了个“=I”。
　　第二行字符有点多，一共四组，每组间用分号隔开。
　　江润如一组一组解着。“1000ml……毫升？1L？O2/2；m/ρ；F/q……这什么啊……”
　　叶蕉面带微笑，不透漏，等她的答案。
　　江润如没耗在这，接着看下一行，有三组。
　　第一组是一个线性函数公式。
　　“kx+b……”这个是“=Y”。
　　第二组跟第二行第二组一样，是：“O2/2”
　　第三组是：“根号PR”电功率与电阻电压的关系。江润如写下个“U”
　　江润如饱览市场上大热和冷门的言情小说，多少是有些情话敏感度在身上的。
　　根据第一轮显而易见推出来的字母，江润如猜出了一句话，返回去验证了一遍，最终确定。
　　“哦。我知道了。”
　　江润如把答案写在旁边。
　　——I Love You
　　叶蕉弯眼：“bingo！”
　　两人不敢说太久，在会议正式开始后便没再闲聊了。
　　叶蕉的话犹在耳畔，江润如不自觉想起，老班看到自己那张贺卡，不会误会那是给李恩宇的情书吧。
　　要是他找自己去办公室谈话，自己怎么解释才更有说服力？
　　李华应该不像叶蕉班主任那样草木皆兵吧？
　　-
　　李华有没有误会暂且不知，倒是误会她拿的是情书的李恩宇从石崎那知道了事情始末，越发误会了。
　　石崎不清楚江润如怎么跟李恩宇说的，支支吾吾只说了江润如把给别人的贺卡给了老班，还没有拿回来。至于误送的那张贺卡是给谁的，没有告诉李恩宇。
　　连情书和贺卡都能弄混，能办这事的除了江润如也没谁了。
　　上周讲期末试卷时，英语老师要去了他英语试卷的答题卡，说要将作文收录到年级优秀范文册中影印出来供大家学习。
　　他见上课时间还早，便借着拿回英语答题卡的目的，去了办公室。
　　路上，李恩宇预想着一会自己怎么样才能帮江润如把情书拿回来。他不是爱社交的性格，跟教他的老师关系一般不会很亲近，但因为他学习好，老师都很喜欢他。只不过，李恩宇暂时没想到这能给自己带来什么优势。
　　到办公室门口，李恩宇还没定下计划，索性决定先敲门喊报告，进去后随机而动。
　　意外的是，过程异常顺利。
　　李恩宇只说了一句：“李老师，我拿一下英语答题卡。”
　　李华见他进来，招招手，说：“你来得正好。英语答题卡是吧，我给你拿。还有这个……”
　　李华先是找到李恩宇的答题卡，又拉开江润如望尘莫及的那个放教师节贺卡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粉色的信封，把两样东西一并交给了他，说：“这个是江润如写给你的吧，你拿回去。”
　　李恩宇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同时他又敏锐地捕捉到李华刚刚的意思，这个“情书”是给自己的？
　　李恩宇向来冷静理性，这个特质在遇到越棘手的问题，发挥得越淋漓尽致。但此刻，被触碰到知识盲区的李恩宇大脑有一瞬是蒙的，理不清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办公室里还有其他老师在，在聊一部最近大热高口碑的美剧，李恩宇能听到他们讨论的声音，却理解不了他们聊的内容，因为他根本听不进去。
　　李恩宇带着两样东西走出办公室时，听到李华在跟其他老师说：“现在学生还挺幽默。”
　　是说江润如？
　　带上办公室的门，李恩宇往教室走。
　　四中教学楼有三栋，中间有绿化广场分开。每栋楼呈回字型设计，大门朝东，南楼延伸出阶梯教室供年级学生开会、自习、公开课，北楼延伸出年级任课老师的办公室。
　　从办公室回教室要穿过回廊，回廊右侧镂空的墙体筛出旖旎光线，洒在李恩宇身上和纸面上。
　　他犹豫之下，翻开了折页贺卡，在耀眼的光中，看到贺卡上的内容——
　　“敬爱的李狗同学：
　　虽然你毒舌记仇傲娇坏脾气，有很多缺点。
　　但没关系，我是一个包容大度的人，不会歧视你。
　　在你十七岁生日之际，精心准备贺卡一张。祝你生日快乐，希望你未来对我越来越好。
　　…………
　　——来自貌美心善欧气爆棚之你最好的朋友江润如”
　　任谁看过上面的内容，都不会联想到“情书”两个字。
　　李恩宇黑着脸意识到，是他想太多，高估江润如了。
　　作者有话说：
　　*那个物理情书是厌厌上学时流传的，参考于网络。


第10章 十封
　　李恩宇穿过廊腰时，已经开完会的江润如正和叶蕉站在栏杆旁说话。
　　远远地看见李恩宇走来，叶蕉撞了撞江润如的胳膊，一脸兴奋地提醒她：“李恩宇。”
　　李恩宇就李恩宇呗，有什么奇怪的。
　　“咦，他手里的是情书吗？”
　　江润如原本还挺平静的，漫不经心地扫一眼，要正回脸时，听见叶蕉的后半句，注意到了他手里的粉色信封。
　　有点眼熟啊。
　　这不是自己误送给老班的贺卡吗？
　　叶蕉微笑着打量着渐渐走近的李恩宇，男生挺拔的身型，优越的五官，冷淡出挑的气质，只觉赏心悦目。她正要跟江润如八卦那情书是谁送的时，胳膊被旁边人狠狠拽了下，被动地背身对着李恩宇。
　　“怎么了？”叶蕉不解地问。
　　江润如胡诌不用打草稿：“你没看到李恩宇脸色不好，应该是挨训了。”
　　叶蕉疑惑地轻轻啊了声，似乎是不相信有老师舍得训李恩宇。
　　奈何江润如一本正经地说：“相信我。”
　　等李恩宇从两人身后经过，款款进了教室后，叶蕉才从江润如的桎梏下重获自由。目送着李恩宇的背影，他是不是真的挨训对她而言，并不重要。
　　她叹了口气，突然感慨：“我有时候都看不懂你，这么好的资源放在身边，你就一点没有超越友情的感情？”
　　江润如此刻正经历头脑风暴，猜测李恩宇手里的信封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贺卡。
　　听见叶蕉的话，江润如回神，眨眨眼，回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叶蕉兴奋地扬眉，一副发现了重大秘密的神情，还没等追问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只听江润如继续道：“我们是感天动地的父子情。”
　　“……”
　　玩笑归玩笑。
　　江润如进到教室，往自己座位走时，朝后排看了眼。他正和坐在前桌的男生说话，神情放松。
　　猛然想到叶蕉刚刚的话，是情书吗？
　　虽然江润如总担心李恩宇交不到朋友，但不得不承认，他从小到大女生缘还不错。从初中起，他的桌洞里时不时便会出现陌生女生塞得情书和小礼物。
　　江润如作为李恩宇的同班同学兼众所周知的发小，没少被别班女生套近乎塞礼物打听他的事情。
　　至于上了高中，他是什么情况就不清楚了。单从他走在校园里的回头率来看，较过去应该有过之而无不及。好在重点班在五楼，学校最初把重点班安排在这层便是为了清净的学习环境，校领导对这方面的纪律有所要求，所以借着课间绕到五层看人的女生还是少数。
　　石崎凑在别的女同学桌前看娱乐杂志，见江润如回来，忙回了座位，跟她说了她去开会后，李恩宇来问的事情。
　　“我是不是不该告诉他？”
　　听石崎一说，江润如就明白了。
　　原来他拿的不是情书。
　　趁上课前还有点时间，江润如拿出手机给李恩宇发了条信息：「滴滴。」
　　李恩宇懂他的意思，拍了张贺卡的照片，回复过去：「收到。」
　　贺卡本来就是写给他的，也不介意他看不看，索性直接留在他那里就可以。江润如好奇的是他去办公室怎么跟老班说的。
　　正要问，看到李恩宇又一条：
　　「我这生日排面还挺大，班主任亲自转交礼物。」
　　江润如摸摸自己的鼻子，为自己闹得这个乌龙感到惭愧，手指在屏幕键盘上起起落落，自顾回复道：「有意义吧，保准让你印象深刻。」
　　-
　　这天放学，两人聊着天往家走。从小区门口到家门口三分钟的路程被两人走出了十分钟终于到了。
　　江润如余光瞥见门口停着辆车，一边跟李恩宇打闹着，一边踮脚朝门口望，确定自己没看错后，面上一喜。
　　“是我妈的车子。”
　　江润如飞啊似的进了家门，果真在玄关的鞋柜旁看到了一双男士一双女士的鞋子，里面换了拖鞋往屋里跑。
　　“爸、妈，你们今天怎么一起回来了？”
　　江敬言坐在沙发上喝茶，见到女儿，笑吟吟道：“周姨今天有事回乡下了。爸妈一会带你出去吃。”
　　“好啊。”
　　施婉放下手里的杂志，示意她：“要入秋了，妈妈给你买了几件衣服，你上去试试看。”
　　“谢谢妈妈，那我上楼换衣服。”
　　衣服应该是施婉让助理去买的，尺码合适，款式也是当季时兴的。
　　江润如从其中挑了件最好看的，换上照了照镜子。
　　“爸，妈，你看我……”江润如从顺着楼梯下来，客厅里空荡荡，茶水放凉了，杂志被随手丢在杂志架上。江润如张望一番，看向门掩着留了一条缝的书房。
　　“我不同意。江敬言，我们当初怎么约定的，不管未来是聚是散，财产都留给如如。你现在要离婚，可以，只一点，净身出户。”
　　书房里，施婉态度强势，掷地有声。
　　相较，江敬言便处于理亏的一方。他不想在家里吵得太难看，稳着声，道：“该留给润如的我一分不会少，等润如十八……”
　　江润如没再听，悄声松开扶在门把上的手，后退一步，扭头，回了二楼的房间。
　　今天晚上这顿团圆饭是吃不成了。
　　她这段时间玩得太野，也该收收心。马上要考试，她还有很多知识点没掌握，今天的作业也很多，得抓紧写了。
　　江润如把衣服换下来，逐件挂好，安稳地坐到书桌前开始写作业。
　　楼下的争吵不知什么时候结束，江润如写了会作业，趴在书桌上睡着，被饿醒后，看到书桌上放着一沓现金。
　　江敬言在短信里说：“爸爸妈妈临时有事，你自己买着吃。”
　　江润如点开回复框，又退出，把钱收好，下楼吃东西。
　　冰箱里是空的，连现成的食材都没有。江润如从冷藏柜里找到了两个冻得硬邦邦的粽子，用微波炉热了热，勉强垫了垫。
　　她几乎不进厨房，因为心不在焉，微波炉加热的时长没控制好，粽子吃到中间是一块冰碴子，压根没热透。
　　江润如没什么胃口，食之无味的，没再热第二次，吃了几口便上楼了。
　　-
　　江润如胃难养，这样一凑活，第二天立马遭了报应。
　　“你没事吧？”
　　次日一早，出发去学校，李恩宇看着江润如煞白的小脸，一副没精气神的虚弱样子，皱了皱眉。
　　江润如怔了下，没想到这么轻易被李恩宇看出端倪。可能是冰粽子没热透，也可能是变质了没尝出来，她因此闹肚子，昨晚起夜了三次，天快亮才睡着。
　　在李恩宇审视下，江润如抬手捧着脸，装轻松地反问：“能看出我为了学习，累瘦了吗？”
　　李恩宇没接话，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江润如胡诌：“明天要月考了，我紧张嘛。我这是‘伤病妆’，为考试发挥不好做个借口。”
　　“那你还挺有自知之明。”李恩宇冷淡地回她。
　　但从李恩宇的神情，也看不出他信没信。但听到他的接话，江润如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蒙混过关了。
　　两人骑车上学，一路畅通顺利。
　　经过学校附近的早餐点时，江润如让李恩宇等自己一会，过去买早餐。
　　“周姨没做早饭吗？”
　　“唔，我早上随便吃了点，现在又饿了。”
　　江润如心虚地移开视线，忙着和早点摊的阿姨说要买什么，讲后脑勺留给李恩宇，不给他套话的机会。
　　如果不是一上午太忙没顾上吃自己买的杂粮煎饼低血糖晕倒的话，她觉得自己都要蒙混过去了。


第一节 语文，语文老师拖了会堂，数学老师提前来讲课。
　　前两节课兵荒马乱，下课时江润如已经过了饿劲，也没想起来吃点东西，便和石崎手挽手去操场集合做操。
　　三个年级的学生都集合在操场上，每个班级按照高矮个排列，女生在前，男生在后，站成一排。
　　江润如个子在女生中偏高，站在靠后的位置，被学生包围在中间，光明正大地滥竽充数。
　　可能是饿久了，江润如动了几下便觉得没力气，站着被太阳一晒，头开始发晕。
　　她起初还能强撑，渐渐地便觉得自己的四肢格外沉重，心跳得特别快，下一秒，她眼前一花，身体不受控地重重地栽倒。
　　她失去意识前，听到有人在惊呼：
　　“江润如！”
　　“有人晕倒了！”
　　“快送医务室。”
　　江润如迷糊间确定抱自己的人是李恩宇。
　　少年肩背宽阔，看着单薄瘦削，江润如在眩晕感中，感受到胸膛处传来的清晰有力的心跳声，分外的安心。
　　估计是自己太重了，李恩宇抱着自己很吃力，所以她明显听到她急促乱掉的心跳声，无形中加大了内心的复杂情绪。
　　一时间，她懊悔昨晚吃了那两个粽子，就该去李恩宇家蹭饭的。李爷爷厨艺好，她肯定吃得饱饱的，身体健康。
　　更不该死要面子，一个人逞强。
　　她撑着最后一丝意识，狡辩道：“李狗，我觉得自己演过头了。”
　　李恩宇鬓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声音冷淡紧劲，带着生气，也有自责，却配合道：“不想穿帮就闭嘴。”


第11章 十一封
　　校医务室邻着学校操场，与篮球场相隔一条林荫道，隐匿在茂盛的梧桐树下，十分僻静。
　　江润如平躺在病床上，缓了会，很快便醒了，但听见李恩宇跟校医说话的声音，迟迟没有睁眼。
　　原本想等他回去上课，再醒过来。结果上课铃响，李恩宇并没有打断离开的意思，甚至还在帮校医瞎出主意：“她怎么还没醒？要不打一针吧。”
　　校医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解释：“这位同学没大碍……”注意到李恩宇轻摇头，朝自己递过来的眼色后，朝病床上躺着的人看了眼，了然道，“不过如果迟迟不醒的话，打一针是很有必要的。你先在这陪着，我去准备药剂注射。”
　　要打针！
　　江润如觉得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起来了。
　　她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英雄，小时候看《还珠格格》留下的后遗症，最怕针状物了。家里针线包被她藏得远远的，更别提医院注射器的针头了。
　　“不不不，不用了……”江润如生怕自己晚起一秒，校医就准备就绪。
　　她睁开眼，对上校医含笑的双眼，心里一阵发虚，故作镇定道：“我刚醒。”
　　为了更有说服力，她稍一转头，直视李恩宇的眼睛，坚强且笃定。
　　李恩宇淡淡地嗯了声。
　　校医笑：“醒了再观察会，如果没有不舒服就可以回去上课了。”
　　“谢谢医生。”江润如嘴甜，冲门口道。
　　等医生离开，江润如坐在床上。
　　“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你。”江润如说，“我只是觉得因为夜里起来偷吃吃坏肚子没有休息好很丢脸。”
　　也不知李恩宇信没信，只听他说：“但你没想到自己在晕倒来校医室的路上愧疚地说‘以后再撒谎就是小狗’被很多人听见了。”
　　“你骗人。”江润如虽然晕倒，还没有断片。
　　李恩宇一本正经：“我从不骗你。”
　　江润如不上他的当，回怼：“你才不是人。”
　　-
　　江润如想在医务室磨蹭到这节课结束再回教室，结果被李恩宇拽回了教室。
　　班长跟任课老师解释过，两人进去后，老师没有过问，让他们回位置坐下。
　　因为明天要月考，老师今天没有讲新的知识点，带大家系统地梳理过去一个月学过的知识点。江润如虽然缺了小半节课，但回来后，聚精会神，没错过任何信息。
　　下课后，石崎还有几个平时和她关系好的女生凑过来关心她。
　　“你晕倒的时候周围的同学都吓傻了，还好李恩宇反应快，最先冲过来，指挥大家散开，然后抱你去医务室。”
　　女生说着，不自觉就偏了题，捂着嘴，兴奋地强调：“公主抱啊。”
　　江润如原本没觉得怎么样，被女生这么一调侃，突然觉得挺暧昧的。不过危险时候，也只有男生有力气把她送到医务室了，不是李恩宇也会是其他人，所以她很快接受了这个事情。
　　作为明确知道并且相信江润如和李恩宇是青梅竹马关系的石崎站出来赶人：“都别围在这了，润如还没休息好，一会呼吸困难还得再送一趟医务室。”
　　石崎把人赶走了，自个凑到江润如身边，神秘兮兮道：“你不知道，李恩宇抱你的时候，那样子快急哭了。”
　　“……”
　　江润如才不信李恩宇会哭呢。她认识李恩宇这么多年，从没看他哭过。哪怕初中时，李恩宇爸妈从美国回来探亲，安排他读完初中去美国读书。李恩宇不满这个决定，跟父母大吵一架，他话说得狠了，向来温和宽容的爷爷，第一次对他说重话，他都没落一滴泪。
　　他眼底是冷的。
　　中午吃饭时，江润如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又看，确实想不出这双冷淡精致的含情眼落泪会是什么样。
　　“我脸上有粮食？能顶饱？”李恩宇在她第n次望过来时，如此问道。
　　“你想得美。”江润如逞完口舌之快，埋头吃饭。
　　江润如刚闹过肚子，在吃食上要格外注意。中午在学校食堂吃的。
　　为了休息好，能有个精力迎接考试，两人没上晚自习，提前回了家。周姨探亲回来，准备了一桌营养均衡的晚餐，李恩宇留在江家吃了饭，一起复习。
　　“数学如果考不上130，以后可以不用让我讲题了。”
　　江润如嘴上向来不饶人，吹牛皮谁不会啊。她一边划着知识点，一边说：“你对自己的教学能力也太没自信了，我还以为你对我的理想分数至少145。”
　　李恩宇闲闲地看她一眼，说：“130算高了，毕竟我结合了学生的个人能力。”
　　“……”
　　-
　　语数外加文综，跟高考的标准一样，分两天考完，数学安排在第一天的下午。
　　学校根据分班成绩划分考场，李恩宇是年级第一，被分到第一考场也就是本班的第一号座位。江润如成绩差点，第二考场，最后一位考生。
　　也巧了，给江润如这个考场监考的，正是她本班的数学老师，贺田芳。
　　平时课堂教学就能看出来，贺田芳是个很固执较真且严厉的老师。开考、发卷，她一刻没在讲台上滞留，在教室走来走去，观察各位考生的答卷情况。
　　江润如暑假一直在补数学，需要一次考试来验证自己的成果。
　　她并未受到监考环境的影响，拿到试卷后先整体浏览了一遍题型，在看到最后一道大题跟前不久李恩宇给自己安排的某道“智力测试题”类似，对这份卷子更加自信了。
　　不知不觉间，考场只落了翻卷和落笔答题的声音。
　　江润如也翻到了第二面，一边活动肩膀一边打量着题干要求，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臂被打了下，紧接着看到一个小小的纸团弹到自己的脚边。
　　她刚一弯腰，眼前便多了一双浅口平底鞋，是监考老师停在她旁边。
　　江润如觉得自己命中禁忌——不能低头。
　　皇冠掉不掉她不知道，反正每次从地上捡东西准没好事。
　　上次是从桌洞里拿书时有小说掉地上，她正要捡起来时，被路过的老班误会自习课上看小说给没收了，怪她东西实在是太多，只能将一部分放到李恩宇旁边的空位处。这次是被监考老师误会打小抄。
　　江润如第一时间被贺田芳叫出考场，站在走廊上挨训。
　　“你不会就空着，抄来的答案欺骗自己欺骗老师，有意义吗？”
　　贺田芳的声音清晰地从走廊传到隔壁考场，李恩宇专注地写着题目，巍然不动。
　　“我没有作弊。”又一道坚定烦躁的女声响起。
　　李恩宇笔一顿，扭头朝后门望去。
　　说话者站在二班的前门处，秋天天气凉爽，考试时教学楼上足够安静，大多数考场为了通风，前后门同时打开。
　　他只能看到对峙师生的身影，但确定声音是江润如。
　　贺田芳质问：“简直就是胡闹！被我抓个正着还打算狡辩。”
　　江润如态度明确，道：“我刚刚已经解释了，不是我的，而且我没有打开看。老师如果您非要认为我作弊，我放弃考试。”
　　“你给我回来！”
　　没人回应她。
　　走廊上的声音影响到临近考场的考生，监考老师厉声提醒大家：“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一个小时，大家分配好时间，安静答题——李恩宇，你站起来做什么？去哪里？”
　　“身体不舒服。”
　　李恩宇卷子铺在桌上，随便甩下个理由，跑出教室。
　　江润如很快从自己被冤枉的气愤中出来，奔跑的步伐也慢下来，慢吞吞地往前走。
　　大家都在考试，教室是没法回，她只能先去操场或者餐厅坐一会，或者去医务室也行。
　　教室里有监控，能查出真相。
　　就算要闹到请家长的地步，那就请吧。
　　她巴不得江敬言或者施婉被班主任叫来学校呢。
　　江润如走出大厅，扭头去看教学楼外墙上的电子钟时间，余光捕捉到从楼梯跑下来的熟悉身影。
　　少年身型挺拔矫健，衣衫灌满风，下摆扬起流畅的弧度，那是一张熟悉的脸庞，冷淡英俊，深邃的眉眼流露着焦急与担忧。
　　江润如瞪大了眼睛，叫住李恩宇，问：“你提前交卷了？”
　　李恩宇跑到她面前站定，微喘着平复情绪，问：“你怎么了？”
　　江润如故作轻松，打算将逃避进行到底，自顾自说道：“我还有一面大题没写，你这速度好虐。”
　　李恩宇执着地问：“你怎么出来了？”
　　江润如抿唇，眼皮垂着，片刻后，慢吞吞地把考场里的事情说了。
　　江润如想了想，说：“我其实是故意罢考。”
　　李恩宇听完前因后果后，稍松了口气，轻轻地嗯了声。
　　江润如试图缓和气氛，遂问道：“你不问为什么吗？”
　　李恩宇反应冷淡，配合地说：“因为你想出名。”
　　-
　　江润如确实是出名了。
　　不仅仅是因为她和贺田芳争吵，气头上罢考。而是李恩宇得知这件事后，为了去找她，一起罢考了。
　　等回教室，江润如听石崎说了才知道，李恩宇不是提前交卷。
　　“李恩宇也太疯了。听到你被赶出考场，试卷也不做直接跑了……润如你没什么事吧。”
　　江润如摇头，说自己没事，重点疑惑：“你搞错了吧，李恩宇不是提前交卷吗？”
　　“不是。他跑出考场时，试卷还空着两道大题，总不能这两道大题是不会做吧。”
　　石崎问：“你后来有跟老师解释清楚吗？”
　　“还没去。”
　　嘈杂的教室突然安静下来，李华站在教室门口朝屋里望望，说：“李恩宇、江润如，你俩来。”
　　石崎按按江润如的胳膊，说：“祝你好运。”
　　江润如站在教室前门，等李恩宇从后门走过来，才并行去办公室。
　　“……”
　　到了办公室，李华把门一关，示意：“谁来给我讲讲今天发生了什么？”
　　“老师对不起，我让您为难了。我不该仗着自己没有作弊，理直气壮地顶撞监考老师，让他下不来台。”
　　“……”
　　李华被气笑了：“你还挺清醒。”他朝旁边一抬下巴，问李恩宇，“你呢？”
　　李恩宇说：“题目出得太简单，不想写。”
　　江润如、李华：“……”
　　“年级第一罢考，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行为帅爆了。”李华先说李恩宇，又看向江润如，道：“你也是，有什么事不能考完再说，我这个班主任还能不护着你胳膊肘往外拐？”
　　“李老师……”
　　“别感动。你写2000字检讨，李恩宇写1000字检讨。下周一升旗时你俩当众念。”李华瞧着这俩一个比一个倔强的学生，问，“没问题吧？”
　　李恩宇应声：“嗯。”
　　江润如鼓鼓脸颊，小声道：“没问题。”
　　李华也没想到，自己情况还没跟两个学生说明，话赶话先把惩罚说了。他清了清嗓子，补充道：“我现在跟你们说下学校对这件事的处理态度。也是巧了，二班的监控原本是坏的，但月考前一天，特意让人维修过，正好拍到了考试时发生的事情。小抄是二班一个学生朝你扔的纸条，具体是谁，对方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具体要丢给谁，这个学校还没确定。明天还要考试，等考完试，学校会正式处理这件事。你们如果有其他意见也可以提。”
　　两人都说没有。
　　“那行。”李华一拍腿，说，“江润如先回去，李恩宇留下。”


第12章 十二封
　　江润如还在想李恩宇缺考了两道大题还能不能当年级第一，听李华只让自己离开，刚挪开要迈离办公室的脚不动了，非常坚定地挪回来。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他是可以补考吗？”
　　李华看她，道：“你现在知道没写完试卷，遗憾了？”
　　“我不太遗憾。”江润如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留下来也没用，道，“我还是先走吧。”
　　江润如慢吞吞地往办公室门口挪着步子，一步三回头，并没有人挽留她。
　　目送她走出办公室，李华才看向站在一旁的李恩宇。
　　李华不是第一年当老师，在管理学生上有自己的心得。其实他即便是第一年当老师，但只要经历过学生时代，便知道一段良好且正确的师生关系是怎么样的。
　　尤其是面对重点班这些足够优秀的少年们，李华空年长几岁，多几年阅历，但若让他们生长于同一时代，未必做的有少年们好。
　　李华能看出，李恩宇较同龄人心智更沉稳些，身上干净的孤勇，坚定的态度，有足够闪光的人格，是他这个做老师的十分欣赏的。
　　所以他和学生的关系更像是朋友，给予足够的尊重，两者处于相对放松的平衡状态。这种管理方式说不上对错，他自己觉得挺适应的。
　　“暑假分班时，主任说你指名要来一班，我还挺开心。现在看来，你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李华手落在大腿上，拍了拍，语气随意地问道：“你们在谈恋爱？”
　　-
　　考试还需要一天才结束，江润如回教室时，大家已经进入了复习状态。
　　石崎从笔记本上移开视线，小声地关心道：“没事吧？”
　　江润如摇摇头。白天罢考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没有错，也不怕请家长。只是这会儿，她因为牵连了李恩宇，心里有些别扭。
　　不过她没有跟石崎说这些，只抿出个轻松的笑容，径自去书包里拿政治课本复习。
　　书包里东西杂，除了课本还有吃的零食、解压小玩具等等。她拿课本时，注意到了数学错题本，心情再次低落下来。
　　她这段时间在李恩宇的鞭策下恶补数学，获得显著提高，把这次月考作为一次比较正规的阶段性测试，想验收一下学习成果。
　　结果出现了意外。
　　江润如是有些遗憾的。
　　她反思自己是不是太任性了，不仅对这次考试没有足够的重视，也连累了李恩宇。
　　江润如视线落在政治课本上，却静不下心来归纳知识点。
　　李恩宇终于回来了。
　　他从前门进来的那一刻，江润如便注意到，抬头朝他看去。
　　李恩宇向她递过来一个不用担心的眼神，径自走到教室后排，在座位上坐下。
　　考试日的晚自习没做统一规定，班里不少同学看了会书便回宿舍了。因为课桌固定成考场单人单桌的模式，部分同学的桌子被搬到了教室后排堆叠在一起，所以大家坐得比较随意。
　　在李恩宇回到座位没多久，江润如拿着课本悄默声地去了后排，他旁边的座位。
　　“老班单独留你说了什么？”
　　李恩宇面不改色，自顾做事，道：“提醒我不要被你带坏了。”
　　“……”江润如噘嘴，嘟囔道，“你少挑拨离间，老班才不是这样的人呢。况且我这么讨人喜欢，元气善良，要说有人被带坏，也是被你带坏。”
　　李恩宇从笔盒里拿了支笔，连带着从数学组拿回来的试卷一并推到江润如面前：“你从考场上没写的地方开始做，我计时。”
　　江润如低头，认出这是下午考的那份试卷，崭新的。她刚刚还在遗憾数学试卷没写完，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她语气轻快道：“老班也太懂我了，还给我准备了试卷。”
　　李恩宇冷淡地瞧她，没解释这试卷是自己主动去数学组要的，只催促道：“还写不写？”
　　“写，马上写。”江润如开心，拿了笔和草稿纸开始写题。
　　教室里很安静，偶尔传来笔触在纸上的摩擦声和试卷翻动的声音。
　　李恩宇拿了一本书，松弛随意地坐在那，神色专注，翻书的动作很轻。直到江润如写完了卷子交过来，他才从书本上移开视线。
　　江润如的笔迹很好认，横平竖直的，像一个个q版的汤圆，更偏可爱。
　　李恩宇知道题目的标准答案，迅速扫了一遍后，看回她写错的那道题，开始一步步看她的解题过程，分析她做这道题时是什么思路导致写错的。
　　“正确率还可以吗？”
　　江润如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手里的笔，看看自己的卷面，又看看拿着卷子的李恩宇，问道。
　　女生发育得早，江润如记得初一时自己还总跟他比身高，可等初中毕业，李恩宇便已经比她高出一大截。现在好像又长高了，宽阔的肩背散发着少年人的清瘦，不壮，配合上这张没什么表情的冷冷的脸庞，眼底漆黑深邃永远的波澜不惊，看着不太好接近。
　　“这一问，你过程是对的，但这步数带错，导致后面计算失误……”
　　江润如凑过去看，李恩宇捏着自动铅笔在她试卷上题目旁边的空白处轻轻写了两个数值。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总生病的缘故，李恩宇的皮肤总是处于一种没有血色的苍白状态，后来江润如在网上看到个流行词，说他这种属于冷白皮。
　　因为他不爱笑，导致他要么看上去病恹恹的，要么是冷淡疏离。
　　许是可怜她刚刚被老师冤枉心里正委屈，所以李恩宇今天讲题格外有耐心，每一步讲得很细，江润如在数学上的高度不如他，但数学思维能力不差，很快消化了他说的知识点。
　　只是听着听着，她不小心走神了。
　　“听懂了吗？我找了一道考察同类知识点的题目，你再做一遍。”李恩宇侧头时，不偏不倚地逮到她被回忆搅得呆滞发散的眼神。
　　……
　　“李恩宇我最后给你讲一遍，你这次必须要听懂。我牺牲掉练钢琴的时间给你讲题，你下次再考零蛋我可要生气了！”
　　来自两个时空的声音交错重叠，记忆陡然间被拽回了几年前。
　　李恩宇读小学前在国外生活了两年，乍回国念书受环境影响适应得并不好，身体免疫差容易生病，常常请假不上课，因此越发跟不上课程进度。
　　为此，江润如充当起了他的专属家庭教师。
　　书桌前，小李恩宇跟现在一样冷冰冰的一张脸，拘谨地坐在桌前，双手搁在并拢的大腿上，模样端正。
　　小江润如两条手臂都压在试卷上，埋头写写停停，脑袋上一晃一晃的羊角辫跟她的脾气一样要强又倔强。
　　“听了我的课，我就是你的老师。以后不论老师说什么，你都要听，知道吗？”
　　“还有，你要记住，大人不允许自己的小孩跟学习不好的同学玩，所以你如果学习不好，会交不到朋友的！你难道想被大家孤立吗？”
　　……
　　江润如额头吃痛，被人从回忆里拽出来，捂着头，怨念地瞪了李恩宇一眼。
　　“你好歹毒，我长不高就赖你。”
　　李恩宇用笔敲敲试卷，提醒她：“写题。”
　　江润如鼓了鼓脸颊，不情不愿地拿起笔，低头看题。
　　刚做过类似的，所以江润如写的很快。她写完，把试卷往李恩宇面前一推，在他垂眼看她的解题过程时，闷头收拾着散在笔袋周围的橡皮、水笔。
　　明明小学的时候，李恩宇学习还不如自己，怎么几年过去，比自己优秀这么多。
　　难怪他每天在教室都犯困，一定是晚上不睡觉偷偷在家里学习。
　　这个人真是太阴险歹毒了。
　　伴随着高高低低的文具碰到课桌的声音，江润如嘟囔道：“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你个小白眼狼。”
　　“自言自语什么呢。”
　　“我说，你真得学学阿遂，对女生温柔一点。否则，你会找不到女朋友的！”
　　李恩宇写题的动作一顿，似是认真想了想，随即瞥她一眼，说：“那就找不到吧。”
　　江润如解题时却投入了十成十的专注力，解决完大题后，顺便把在考场上做过的但不确定的题目问了问。
　　不知不觉一节课过去了。江润如却不觉得浪费，看着被自己写的满满当当的数学试卷，心里那点别扭和遗憾的情绪不见了。
　　再复习起明天要考的科目时，思路清晰，精力专注。
　　-
　　翌日，江润如在走廊上临时抱佛脚，看了几道知识点才把课本放在外面，进了考场。大家对昨天的事情记忆犹新，注意到她进来，不约而同地看过来。
　　江润如觉得自己面对这样的处境还能淡定，多亏了李恩宇和江遂。平日和他们一起走在校园里，没少被大家行注目礼。
　　情况不同，但场面大同小异。
　　江润如走到自己的座位旁，坐下时，想起李华说的，纸条是同考场的学生丢的。
　　能丢到她桌上，想来坐得离她不远。
　　她出于好奇打量起周围的人，她的位置在进门这排第一位，靠墙，后面是自己班上的一个女生，在她进来后冲她笑了笑，还问她复习得怎么样。右手边隔着过道的同学不认识，对方之后是个女生，留着偏男孩子的短头发，此时翻看自己的笔记本，一副文静的好学生模样。
　　江润如不知道是谁，觉得猜来猜去也没意思，便收回了视线。
　　许是昨天太不顺利了，所以今天一整天都很顺利。这种顺利具体体现在江润如答题时。
　　最后一场英语考完，便迎来了周末。
　　学生从各个考场汇集到教室后，班主任夹着密封好的试题袋，还要去送到年级组，所以顺路来班上简单交代了几句，便说可以放学了。
　　江润如回教室，正听见李华叮嘱大家路上注意安全。
　　两人在门口遇见，江润如乖巧地喊了声老师好，李华笑着问她考得怎么样。
　　江润如说：“感觉考得不错，还挺开心的。但现在突然想到了自己还有检讨要写，有点点难过。”
　　李华不是古板严厉的老师，很幽默，听江润如这么说，被逗笑：“那你抓紧写完，趁早结束难过。”
　　-
　　早写是不可能早写的，江润如一直拖延到周日下午，才开始考虑写检讨书这件事情。
　　她敲开隔壁的门，看着来开门的李恩宇扬起笑脸，晃了晃手里的纸和笔，说：“我们来写检讨吧。”
　　江润如来之前，李恩宇和爷爷在下棋。
　　李延宙听见说话声，问：“写什么检讨，你们在学校犯错了吗？”
　　小时候李恩宇不爱理人，倒是李延宙特别喜欢江润如，所以说起来，两家刚成为邻居的时候，江润如和李爷爷的关系比和李恩宇的更要好。
　　所以江润如非常熟练地嬉笑着告状：“爷爷，李恩宇没告诉你吗？他月考时觉得数学题太简单罢考了，这态度十分嚣张，你可要好好教育教育他。”
　　知道李延宙向来宽容随和，所以江润如才敢告假状。
　　李延宙听完，诧异地哟了声，看向自个儿的大孙子，问：“是这样吗？”
　　李恩宇看了眼棋局，淡淡地嗯了声，带着一种也不知道是不怕被训，还是认准了不会被训的淡定。
　　“将军。”李恩宇挪了棋盘上的棋子，结束了这局棋。
　　李延宙正要再深入了解了解他罢考的事情，便看到自己被吃了棋子，瞬间不开心了：“我怎么能输呢，你是不是偷碰我棋了……”
　　棋局看来看去，没法狡辩，李延宙揪着李恩宇写检讨的事情，开始跟借题发挥，深究道：“你罢考是怎么回事？”
　　看着爷孙俩相处的场面，江润如咧着嘴偷笑，过了会，不自觉想起了江敬言和施婉。他们给了江润如足够自由的成长环境，对于她的成绩她的表现，要求得并不严格。
　　可能是过于信任，也可能是过于忙碌。
　　如果他们真的离婚了……江润如眼睫微颤，那个在书房外偷听到的某个字眼突然蹦到脑海里，一瞬间勾起她最不愿意见到的场景。
　　李恩宇和爷爷说了会话，把棋盘收了，去厨房，出来后，在江润如手边放了一杯鲜榨橙汁。
　　很快，他注意到江润如情绪不对，视线暂时没从她脸上移开，问：“怎么了？”
　　江润如稍一偏头，便跟他视线撞在一起。李恩宇没有累赘多余的神情，一脸肃容，眼眸漆黑有神，一瞬不瞬盯着她时，带着能把人看透的魔力。
　　江润如心虚地鼓鼓脸颊，故作轻松地垂下目光，语气真像那么回事地埋怨道：“别打断我，我在酝酿灵感。”
　　“……”


第13章 十三封
　　周一，升国旗前，李华找到江润如，说学校已经查清，二班那个女生也承认纸条是自己故意丢向她的，但对方宁愿背留校察看的处分，也拒绝向江润如道歉。
　　江润如问李华：“我可以知道对方是谁吗？”
　　这个没什么不能说的，李华回：“叫程昭迪，是坐在你斜后方，留短头发的女生。”
　　李恩宇知道后，问她：“你认识吗？”
　　江润如摇头：“完全没印象。”
　　升国旗仪式结束，学校通报完对程昭迪的处分，轮到两人上台念检讨。
　　江润如拿着李恩宇帮她修改过的检讨书站到了主席台上。
　　她读得不卑不亢，但检讨并不是件光荣的事情，始终没好意思抬头。
　　倒是李恩宇往台上一站，仪态端方，好学生模样太显著，不仔细听他发言稿的内容很容易误会他是作为好学生代表发言。
　　“我觉得……觉得……”李恩宇翻到第二页时，卡了壳。
　　他抬头，朝主席台下某个方向看去。江润如站在那，清晨稀薄的阳光洒在她的发上，勾勒着女孩柔和甜美的轮廓。她很爱笑，刚刚站到台上因为紧张而流露的局促已然不再，浅浅的梨涡里盛着甜甜的笑意。
　　她晃着手腕，用刚刚的检讨书扇风，似有所感，朝主席台的方向一偏头，正对上李恩宇平静的视线，嘴角扬起的弧度一瞬间加深了。
　　李恩宇目光落回检讨书上，这一页不知什么时候被江润如画满了搞怪颜文字和弹幕式评语——总之一页好好的检讨书被江润如用彩笔批注得花花绿绿。
　　李恩宇被晃得眼疼。
　　纸页合上。
　　李恩宇抬头，眼底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淡平静。
　　接下来是脱稿检讨，十分顺利。
　　江润如在被李恩宇兴师问罪前打算开溜，却不想还是被轻轻松松抓住了后颈。
　　李恩宇咬牙切齿：“你给我改的？”
　　“我是故意的。”江润如立正挨打，非常有眼力劲地承认，“我认为你之前的检讨书太过正经，我略微润色，帮你增加一些欢脱的感觉，调动你检讨的情绪。”
　　江润如问：“你不觉得现在的效果很好吗？”
　　学生解散成群结队地回教学楼。有女生从两人身边经过，遮着嘴一边看他们一边笑着窃窃私语。
　　江润如：“……看，大家对你的迷恋越来越露骨了。说明你今天表现得不错。”
　　“……”
　　处罚已下，检讨结束，罢考风波暂时告一段落。
　　月考的成绩还没有录入汇总完成，单科成绩倒是已经出来。
　　数学课上，贺田芳拿着批改好的卷子进教室，按照成绩从高到低挨个点名发卷子。
　　“常安，137。”
　　“何云云，135。”
　　贺田芳念了十几份后，终于。
　　“李恩宇，120。”
　　空了两道大题，考了一百二，相当于写的题目正确率百分百。
　　李恩宇一直是一班乃至整个年级的传奇人物，尤其是在数学上，这个成绩一出，大家纷纷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了头，或震惊又或遗憾。江润如跟其他人一样，看着李恩宇走向讲台领卷子，又看着他拿到卷子后，往座位方向走。
　　他对周遭同学的注视和议论毫无反应，目不斜视，只是在江润如望过来时，朝她这方向看了眼。四目相对，江润如抿嘴笑了笑。
　　贺田芳什么也没说，继续公布成绩。
　　数学班级平均分110，除了个别偏科的同学，班级整体分数分布在95以上。
　　“江滨于，90，基础还需要巩固，接下来要努力了。”
　　“原齐，90……”
　　贺田芳将手中的卷子发完，问：“还有没领到的吗？”
　　石崎碰碰江润如的胳膊，江润如知道自己罢考一时爽，之后的日子火葬场定了，慢吞吞地举了手：“老师，我的还没发。”
　　贺田芳朝她看了眼，平淡地哦了声，在自己课件里翻了翻，说：“漏这了，你来拿一下。”
　　贺田芳连她的成绩说都没说，自顾道：“我这节课讲试卷，来看下错的最多的一道题，选择题第十题……”
　　江润如拿了被贺田芳放在讲桌边角的试卷，看了眼成绩，走回座位，刚坐下。
　　贺田芳的声音响起：“江润如，你来说一下第十题。”
　　江润如紧接着站起来，扫了一遍题目，面无表情地说：“选择C。”
　　贺田芳看她一眼，不说对与错，只道：“说说你的解题思路。”
　　江润如当然知道这个答案是正确的。虽然她考试时写错了，但那天晚自习李恩宇让她把缺考的一面试卷写完、订正完后，顺便把整张卷子给她讲了。
　　她回答得流畅清晰，贺田芳说：“坐下吧。考试考察的不只是学生知识储备量，还有答题能力，学到的知识在考场上能发挥出多少，也是能力。”
　　石崎小声说：“我怎么感觉贺老师在为难你。”
　　“去掉感觉。”江润如注意力落在试卷上，目不斜视，道，“她就是。”
　　试卷讲完，贺田芳开始讲课本上的新知识点。江润如聚精会神，没被抓住把柄。
　　但快下课时，江润如丧失警惕意识，在听到贺田芳讲课时无意说出的口头禅是，随手拿过书立旁的记录本开始记。
　　——上面记录着所有教过江润如的任课老师的口头禅。
　　贺田芳这一part里，已经记了：
　　“看书干吗，看黑板。”
　　“看黑板干吗，看我。”
　　江润如把贺田芳今天说的这句“看我干吗？我脸上有字吗？看书”，写到同一页。
　　石崎从黑板上移开视线，看了眼窗户外面，说：“看外面的天，似乎是要下雨。”
　　江润如：“可能吧。”
　　江润如记完便把软皮本推到一旁，继续听课。
　　“江润如，你给我站起来！”
　　贺田芳阴沉着脸，把数学书往江润如桌子上一摔，厉声道。
　　“我在讲台上讲我的，你在下面讲你的，讲的什么，让我也听听。”
　　贺田芳走过来，江润如被狠狠地剜了她一眼，软皮本被一股蛮力从胳膊下抽走。
　　“这是什么？”贺田芳翻了翻，将本子举在半空晃了晃，动作再大点，就扇到江润如的脸。
　　石崎被她吼得一哆嗦，担心地看过去。
　　江润如：“语录本。”
　　“你觉得自己很幽默吗？考试考我说的话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
　　贺田芳不等江润如说完，手一挥，安排：“你都会了是吧，不用听课了是吧。那别听了，去门外站着。”
　　石崎觉得惩罚重了，或者说根本就不该惩罚啊。她后背一挺，要站起来替江润如解释，却见江润如拿起数学课本和笔，一刻也没停留地往外走。
　　“……”
　　江润如这行为明显又刺激到贺田芳。贺田芳站在讲台上，开始说教。
　　余光中，最后一排有人站起来，拿着课本往外走。
　　“李恩宇，你做什么？”贺田芳的声音让大家齐刷刷地扭头看。
　　李恩宇头也没回，冷冷地道：“我也都会了，去外面站着。”
　　“……”
　　江润如贴墙站在走廊上，眯着眼看了会太阳，在心里默念着自己脸皮厚，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检讨都念过了，罚站算得了什么，试图给自己洗脑。
　　下一秒，身边多了个人。她扭头，见李恩宇板着张脸，比她这个被老师刁难了半节课的学生还要愤怒似的。
　　江润如顾不得检讨自己是不是又冲动了，急忙问道：“你怎么也出来了？”
　　“太帅，干扰其他同学专注听课，被赶出来了。”李恩宇其实不具有讲笑话逗人笑的特长，但他偶尔冷淡着一张脸一本正经地说事时，有一股冷幽默在其中。
　　“……”
　　“激动什么？觉得很光荣是吗？”教室里，学生因为李恩宇的言行兴奋地起哄，贺田芳带着火气的吼声压下了教室里炸开的兴奋的惊呼声。
　　一节课挺快的，下课铃响，贺田芳并没有下课的意思。江润如和李恩宇并排靠墙站着走廊上，接受着来自其他下课班级学生的注视。
　　江润如垂着头，叹气：“我觉得，有点丢脸。”
　　李恩宇淡淡地嗯了声，同意她这个认知，又说：“你换个思路想。这次丢光，以后遇到事可以名正言顺地不要脸。”
　　“……”
　　贺田芳终于下课，似乎是把他们忘了，又或者是不想搭理他们，从教室出来扭头朝办公室方向走。
　　江润如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活动下又酸又僵的腿，扭头进教室。
　　左脚刚跨进教铱誮师门，听到李恩宇喊自己：“菜头。”
　　江润如顿脚，扭头看他。
　　两人站在走廊上，隔着段距离。李恩宇说：“别多想，你没错。下节课好好听。”
　　“哦。”
　　一次罢考，一次罢课，李恩宇更出名了。每节课间慕名来一班教室外看李恩宇的女生又多了。
　　连江润如走在教学楼里，都能听到路过的女生低声讨论：“她就是江润如啊……”
　　为此，江润如给李恩宇发了个红包。
　　「营销费。」
　　「我成为四中顶流，将你和阿遂拍在人气榜的沙滩上，指日可待。」
　　李恩宇倒也不客气，直接回：「给少了。我的出场费，不止这点。」
　　作者有话说：
　　二更！
　　所以都不准偷懒，厌厌想要双份评论~


第14章 十四封
　　江润如自动忽略掉李恩宇的这条趁人之危薅羊毛的消息，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许久，才郑重地敲下要发的内容。
　　「很开心和你在一个班。」
　　发完消息，江润如扭头朝后看了眼，李恩宇低头，还在看手机。
　　她等了会，收到了回复，很简单。
　　「嗯。」
　　江润如正要放下手机，看到对话框里又弹出一条。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江润如歪头，不解地看着这条消息，还没等想明白什么，只听教室后面传来陈予光的声音：“如姐，吃饭去了。”
　　江润如把手机放下，起身过去。
　　江遂在靠在门口等着，陈予光直接坐在李恩宇旁边的空位上，吐槽着拖堂的老师，见江润如过来，定睛打量一番：“听说数学课被罚站了，这么久没过来，不会躲在前面偷偷抹眼泪吧。”
　　江润如注意到李恩宇抬头看了自己一眼，心虚地别开，回怼陈予光：“你以为我是你啊。”
　　“我怎么了，我从小不会哭。”
　　“小孩子不哭那是身体有问题，难怪你病得不轻。”
　　一行人拌着嘴，去校外吃饭。
　　这个话题围绕了整个午饭，一直说到吃完饭回来的路上。
　　“你俩快点回去吧，随时准备被老班叫去办公室谈话。”陈予光幸灾乐祸，“我可听说，李华刚当班主任那几年对付学生很有一套，你俩这一件接一件地给他找麻烦，可要当心了。”
　　“回你的教室吧。”江润如嘴硬地赶人，“我们班主任人帅心善，从不体罚学生。”
　　一行人到了五楼，江润如和李恩宇需要穿过长廊回自己班级，陈予光则搭着江遂的肩膀直接右转回教室，走了几步，顺着刚刚的话题随口感慨了句：“认识李恩宇这么多年，你见过他罢考、顶撞老师吗？我印象里，他上课被提问回答错都很少吧，更别提出这么大的风头了。”
　　正午的阳光好，陈予光仰头望出去，教学楼中央的天井将天空框出方正的视角，高空云层渺远，被风吹散又团聚。
　　教学楼中的学生像是坐井观天的青蛙，而五层的高度接近“井口”，似乎只要再高一些便能看到更高远的晴空与更锦绣的前程。再等两年，他们将会是挣脱铁笼的飞鸟，是脱离深井的青蛙。
　　而当下，飞鸟与蛙群在这幢高大的教学楼内，横冲直撞，挥洒着肆意的青春。
　　陈予光正欲收回视线，不经意扫见对面长廊上两道打闹在一起的身影。
　　对面的走廊上，江润如快走几步，超过李恩宇后转身，面朝他倒着走。经过别班教室前面时，有同学拿着水杯出来，李恩宇手按在江润如头顶，提醒她好好走路。
　　江润如扒拉着他放在自己头顶上的胳膊，两人打闹着回了教室。
　　陈予光收回视线，说：“你记不记得，以前我们几个人，李恩宇和江润如的关系最不好。”
　　“好像是吧。”江遂说，“那时候年纪小，谁抢了谁的玩具都能成了矛盾的原因，隔天又能因为一块糖果就和好，算不上是关系不好。”
　　陈予光挠挠头，说：“我怎么记得他俩之前因为什么事吵的很凶，差点就绝交了。”
　　江遂没回他，陈予光知道江遂不爱点评朋友的事情，就算记得，也未必说。
　　-
　　理科六班。
　　陈予光他们回来时，班长走上讲台，传达了班主任今天请假的消息，以及原定班会要说的安排，最后说起教师节集班费给老师买礼物的花销问题。
　　陈予光回到位子后，侧坐在椅子上，背靠着墙，听到班长说话朝讲台上偏了偏头，听他提起班费的事情，下一秒，他指尖转来转去的笔杆一停，抬手拍了自己的额头一下。
　　“我这破记性。”他拽住江遂，说，“你还记得初中时，江润如的班里班费被偷的事情吗？”
　　“那时候江润如是班长，新官上任，办的第一件事就给搞砸了。教学楼上没监控，是在大课间学生在操场做操时被偷的，连个怀疑对象都没有……哦对，有怀疑对象。江润如认为是她班上一个女生拿的，两人在教室里大吵了一架，还要翻她书包，是李恩宇觉得江润如这样做强势过分，便出面制止了。江润如脾气急，还倔，李恩宇话少，从不解释。前一天因为李恩宇在竞选班长的投票时没选她两人已经拌过一次嘴了，那天李恩宇当众让她下不来台，江润如便炸了，我记得两人吵得挺凶的，还冷战了很久。不管我怎么劝，就是不肯打架。你说打一架出出气发泄了就好了……班费的事，好像也不了了之。”
　　“其实解决了。”江遂说，“江润如怀疑的没错，是班上那个女生偷的。”
　　江遂记忆好，轻松地想起：“女生叫付涵，父亲酗酒家暴，每回喝醉了都打她和她母亲。那次打重了，住进医院，为了手术费动了偷班费的歪心思。付涵当时没做操，在办公室里帮老师批改卷子，她从办公室去教室，一来一回，没人注意。因为有好学生的滤镜，平时在学校里也没有表现出自己的家境问题，大家没怀疑她。”
　　“……我怎么不记得了？”陈予光自我怀疑。
　　“这些都是李恩宇查的。”江遂说，“他把钱要回来了，也跟学校里领导和老师反馈了，付涵没多久便转学了。不过这些江润如不知道……应该是不知道。”
　　生活又不是电影，不是每个矛盾都会有始有终，人与人间很多经历都在成长中渐渐被忽视，被遗忘。
　　陈予光无所谓道：“能顺利解决就行，反正现在他们不挺好的吗。”
　　-
　　天井对面，文科一班的教室里。
　　大家还没从数学课上李恩宇为了江润如公开和数学老师叫板的事情中回神，处于兴奋的状态中。大多数同学只是默默地讨论，不敢当面开两人的玩笑。
　　石崎作为江润如的同桌，近水楼台，主动聊起了这件事情：“润如，我发现李恩宇好护着你啊。”
　　“你不懂。”江润如一本正经地说，“我是他最好的朋友，如果我被人欺负了，他会很没面子。”
　　她手上的动作一顿，侧头冲石崎笑笑，说：“而且我对他也很好。”
　　就比如，马上要到李恩宇的生日了，江润如斥巨资为他购置了生日礼物。
　　江润如拿出手机，看了眼物流信息，确保礼物能在生日到来前收到货。
　　查完物流，江润如退出购物软件后，点开了聊天软件，打算跟李恩宇小小地预告一下。
　　打开对话框，便看到那条：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两人上次的聊天被打断，停在这一句。
　　江润如挠挠头，觉得李恩宇这话说得奇奇怪怪。
　　-
　　今天周一，最后一节课是班会。李华先是说了这次月考一班在全年级处于什么位置，较分班成绩有了什么样的变化。
　　“这次月考，我们班平均分比二班低了三分。三分什么概念，高考时三操场的人。”
　　随后，他倚在讲台上，手按在自己拿泡着胖大海的保温杯上，沉默地望着教室里的同学，神情凝重。
　　不是江润如自恋，她确实预感到李华现在的反应是因为她。
　　江润如垂着眼，笔尖在随写本上毫无目的地勾画着。她一向不是老师眼中的坏学生，虽然会偏科，过于机灵淘气，但她有分寸的，明白尊师重道的道理。
　　在当事人的自知之明与其他人的关注下，李华挨个点名把人拎起来训：“江润如、李恩宇，你俩什么情况？检讨书里怎么说的？24小时，哦不，12小时还没过，它就已经失效了？”
　　“罚你俩打扫教室的卫生，先扫一周。其他同学负责监督。”李华安排完，说，“其他人愣着干吗，还不谢谢这两位菩萨。”
　　严肃的教室气氛一下放松，大家爆笑，嚷什么的都有。
　　“谢谢宇哥！”
　　“谢谢如姐！”
　　“我下周保证少扔垃圾！”
　　江润如知道李华这是在护着他俩，不让他们和老师、和班里同学的关系太僵。
　　班会结束，是大扫除时间。学生们按照分工，各忙各的。江润如坐在座位上，却没有动作。
　　不一会，收到了李恩宇的信息。
　　「下午打篮球，你饿的话先和同桌吃饭。」
　　「哦。」
　　江润如只回了一个字，看上去兴致不高。
　　「怎么了？」
　　李恩宇发完这条消息，抬头，看到江润如低头看手机的背影。女生的课桌要比他的要“乱”一些，放着各种花样的文具，还有和学习无关的玩偶，做事情总习惯讲究仪式感。
　　女生肩膀耸起来，又垮下去，似乎是做了一次深呼吸。
　　下一秒，李恩宇收到了她的信息：
　　「我在想，自己罢考、课堂顶撞老师，虽然数学老师有错，但我作为学生，不该让老师下不来台，而且老班因为这些事情，在领导面前也扛了压力。即便这样，老班也只是罚我们打扫卫生。」
　　「我觉得老班对自己的学生真好。」
　　李恩宇垂眼瞧着，没什么表情。
　　等了会，他问：「还有呢？」
　　江润如说：「我觉得这次惩罚轻了。」
　　李恩宇心里期待落空，虽然做一些事情的出发点，不是求她夸奖，但她连班主任都夸了，怎么就没想着谢谢自己呢。
　　只见他嘴唇抿成一条线，顺着她的话，非常干脆地接道：「所以你决定把我的那份一起做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V啦啦啦啦。
　　感谢大家支持正版，连载期正分评论有红包～
　　下本写《他不曾告别》一个缉毒警的故事
　　预收和专栏求个收藏，开文早知道～
　　文案：
　　高中时，李衡张扬肆意，不论做什么都能成为传奇。
　　许喃自以为了解他，却很难想象这样的人平庸碌碌泯然于众的样子。
　　但事实就是，李衡考入警校后，彻底销声匿迹了。
　　大学毕业后他昔日的酒肉朋友或是出国，或是接手家里的公司，个个风光无量，但鲜少有人见过甚至提起李衡。
　　除了许喃。
　　-
　　铁骨铮铮李衡X清冷热烈许喃
　　缉毒卧底X电台主播


第15章 十五封
　　江润如嘴角微动, 暂停下编辑消息的手，毫不犹豫地把输入框里一连串夸他的话删除掉, 干脆地把手机丢回到桌洞里。
　　石崎注意到她动作有些激烈, 偏头问她：“怎么了？”
　　江润如气鼓鼓的，表情非常臭屁道：“在跟李恩宇吵架，又吵赢了, 真是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石崎跟江润如同桌了一段时间，很快便了解江润如和李恩宇的相处状态, 被逗得弯了弯嘴角，感慨：“真羡慕你有这样一个优秀正直的竹马。”
　　江润如下意识想接“哪里好了”, 但想了想, 李恩宇确实还不错，尤其是这段时间, 李恩宇时刻与她站着统一战线, 让她觉得特别有底气。
　　随即江润如又想到什么，和石崎感慨：“大家住在同一片学区房, 读同一所小学、初中、高中, 确实挺难得的。不过你不知道，我压力大着呢，你看阿遂、陈予光还有李恩宇，个顶个学习都贼牛, 连孔明月回回考试也在我前面, 也幸好我爸妈对我的成绩没有太高的要求, 否则我每天都得愁死。”
　　“真羡慕你。”石崎想了想自己的情况，嘴角向下, 苦涩地说, “我也有个发小, 我们父母是朋友，家是邻居，不过我和他……我们在成长中的选择不一样，所以朝着不同的方向前进，相处的时间不多。”
　　看着石崎遗憾的神情，江润如突然觉得，自己和李恩宇他们保持这样默契美好的友情确实挺难得的。
　　她和李恩宇拌嘴归拌嘴，却也是最了解对方的朋友，遇到事情，绝对会第一个为对方挺身而出。
　　出于对朋友的关爱，江润如决定，在他下午打篮球时，去送次水吧。
　　-
　　文科班男生少，硬凑倒是能凑出两队人打场篮球，但大家有这个爱好，也并非愿意拿出这个时间来打。所以李恩宇还是跟高一一样，总和江遂陈予光一起活跃在篮球场。
　　这天下午，一行人在操场，也不单单是打球。
　　篮球撞击在地板上发出砰砰的声响，江遂不急不慢地说道：“你班数学老师在校外做兼职的事情被学生家长投诉到教育局，校领导因此被上面谈话，周一一早在教师会议上没怎么给她留面子，说得应该挺重的。她去你班上课，带着火气。江润如成了她发泄的口子。”
　　“高二分班时，你原本分在她班上的，结果你去了一班，所以他俩关系有点微妙。不过你也别担心。最晚下周，她会被调去教高一了。你让江润如再忍忍，明面上别跟她起冲突。”
　　李恩宇控着球，淡淡地嗯声，说：“谢了。”
　　“谢什么？江润如也是我朋友。”江遂手肘搭在他肩膀上，把球从他手里抢走，原地起跳，进了个三分。
　　-
　　江润如吃过饭从食堂出来，记得要给李恩宇送水的事情。正好石崎要去操场散步，于是陪江润如买了水一起往操场走。
　　篮球场的位置在餐厅附近，不少吃完晚饭的同学散着步经过这。
　　江润如最近比较拮据，毕竟自己花出的生活费都是用一份份数学试卷换的，因此格外珍惜。她在给李恩宇买水时，思来想去，选了一瓶最便宜的。
　　巴掌大小，一瓶238ml。
　　江润如拿着都觉得小，李恩宇那宽大修长的手掌拿着，非常寒酸了。
　　江润如确定自己听见李恩宇接过水后笑出了声。
　　江润如脸热，也觉得自己太吝啬，不配做李恩宇的朋友，配不上他一次接一次地为自己挺身而出。
　　但如果能轻易在李恩宇面前服软，她就不是江润如了。她厚着脸皮，脖子一抻，说：“不喝还我。”
　　“喝。”李恩宇当然没还，在她的注视下，开了瓶盖喝水。
　　落日勾勒着少年英俊的脸庞，有汗珠顺着脖颈从滚动的喉结上滑过。
　　李恩宇放下水瓶时，注意到江润如手里的一小包零食上，眼色沉了沉，一边拧瓶盖，一边确定这是包干果。
　　他单手拎着矿泉水瓶，估计是刚刚打球时碰撞到了，因为是冷白皮，手背骨节处泛红的位置格外明显。
　　江润如正盯着他手看，李恩宇已经抬起自己的另只胳膊，抽走了她手里的干果。
　　“你的？”李恩宇晃了晃手腕，干果撞出哗啦的声响，确定包装没拆，说道，“没收了。”
　　干果是石崎买的，分给了她一小包，江润如自己不吃，打算一会儿喂校园里的麻雀。
　　“不给。”江润如立马去夺。
　　李恩宇则随意一抬手，干果被举到了她够不到的高度。
　　江润如被他的假动作晃到，倾身过来时，重心偏移，身体直直地朝着他栽过去。
　　好在她很快稳住，没有狼狈地扑到他身上。
　　不远处，石崎站在那等江润如，玩了会手机，注意力被旁边一个拿着运动饮料原地踟蹰的女生吸引。
　　这个留斜刘海的高个女生正被同伴推搡着要给李恩宇送水。
　　石崎遥遥地听见，下意识朝篮球场上江润如和李恩宇的方向看了眼，收回视线，疑惑地打量斜刘海女生一番，心想现在女生这么没有眼力劲嘛？
　　石崎清了清嗓子，走过去，主动问道：“你们是要给李恩宇送水吗？”
　　斜刘海女生和同伴对视一眼，警惕地看向石崎，说：“是、是啊。”
　　石崎对两人的反应不以为意，自顾道：“我的建议是不要。”
　　说着，石崎凑近些，抬抬下巴示意她们：“看到他旁边那个扎马尾的女生了吗？她就是那谁。”
　　石崎拖着长音，卖关子暗示道。
　　斜刘海女生顺着同一方向看过去，不解：“谁啊？”
　　石崎递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说：“就是那个让李恩宇罢考又罢课的女生啊。周一在国旗下念过检讨，你没在场吗？”
　　斜刘海女生轻轻地张嘴，恍然明白过来似的，试探地问：“他们……”
　　石崎一副“你不用说了，我懂你意思”的神情，郑重地递给女生一个“就是你想的那样”的眼神。
　　这确实打消了包括这个女同学在内很多想要接近李恩宇的女生。
　　不过这些，江润如不知道。
　　除了按照李华的安排打扫班级卫生，她其实没太关注这件事产生的后续影响。
　　因为她这段时间有件更气愤的事情。
　　-
　　江润如在经历过一天查n次物流后，终于收到了托代购买的球鞋。
　　她比对了实物和官网的图片，发现了多处不同，确定这双鞋子是假的，自己被骗了。
　　这天，第二节 课课后。
　　江润如跑完操回到教室后，第一时间拿起手机继续联系代购。
　　石崎靠在墙上，面朝着江润如喝水，忽然注意到走廊上经过的人，顾不得擦溅到手臂上的水，推了推江润如，提醒：“转头，正经过的这个短头发女生就是程昭迪，她受处分这么久，终于回来上课了。听说前几天，贺田芳给她打电话，把她痛骂了一顿。”
　　“想想也是。她做的事间接害贺田芳这个做老师的下不来台，确实挺缺德了。”
　　“不过她为什么要陷害你啊。你名次在她后面，也不是一个班的。难道她只是随机一扔，偏偏你倒霉？”
　　“可能吧。”江润如接着石崎的话，但注意力压根没放在她那。
　　她紧盯着手机屏幕，对话框里，左右两边分别是代购和江润如的消息内容，任由江润如长篇大论控诉他这种卖假货行为的不道德，代购只是寥寥几个字敷衍地推卸责任，甚至不回她。
　　更过分的是，江润如发现，对方把自己拉黑了。
　　看到消息发送失败时显示出惊叹号时，她气得头顶冒火。她经验少，一时找不到解决办法，只得愤愤地吐槽几句发泄情绪：“真是什么人都有，能麻烦老天开恩让他出门被车撞死吗。”
　　石崎盯着窗外，接上她的话，气愤程度不输她：“就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过被车撞死太严重了……”
　　石崎扭头，发现江润如的注意力压根没放在走廊上程昭迪的身上，而是眉头紧锁，盯着手机屏幕。
　　石崎隔得远，只看到江润如手机屏幕显示的是一个对话框，聊的什么看不清，问道：“你在和谁聊天？”
　　“一个卖假货的代购。”江润如回。
　　江润如可算见识到死猪不怕开水烫，手里握着钱的是大爷了。
　　她用力按下锁屏键，把手机放回桌洞里。但凡手机换个材质，估计已经被她捏变形了。
　　江润如被一双假鞋打乱了所有准备，到了李恩宇生日这天，她情绪恹恹的，看上去比闹肚子晕倒那天还要憔悴。
　　连向来粗神经的陈予光都发现她的反常，提醒道：“如姐，今天是李恩宇的生日，不是葬礼，你戏收一收。”
　　江润如这几天跟骗子代购对线，元气大伤，没有心情开玩笑，决定起身去厕所洗把脸。
　　都是熟悉的朋友，场子很快热起来，玩桌游的，唱歌的。
　　“这是江润如的手机吗？一直在亮。”陈予光的声音吸引了李恩宇的注意力。
　　李恩宇看过去，伸手，说：“给我吧，我拿给她。”
　　陈予光帮忙递了下，自顾玩自己的。李恩宇接过手机时，又有新消息进来，屏幕正好亮起，他下意识垂眸扫了眼，原本没打算看，但目光触及到消息中“报警”两个字眼时，警惕地多留意起来。
　　消息是石崎发来的，问她：“那个骗子代购退你钱了吗？你买那双鞋花了多少钱，超过2000元可以立案，你要不要报警啊？”
　　代购？
　　假鞋？
　　江润如从厕所出来，东张西望道：“诶，我手机呢？”
　　“这里。”李恩宇把手机给她时，朝她看了眼。
　　江润如自顾看消息，神情颇为严肃地捧着手机，手指灵活地编辑消息，并没有注意李恩宇，也没有向他解释的意思。
　　包间灯突然灭了，伴随着一阵轻快的生日歌，江遂推着放蛋糕的车子从门口进来。微弱的灯光摇晃，李恩宇第一时间去看江润如。
　　江润如慢了半拍才抬头，朝蛋糕车看了眼，敷衍地跟唱着生日歌，低头继续看手机。
　　她不在状态，连带着李恩宇也没什么精力，一直在琢磨“代购”“假鞋”的事情。
　　生日会结束，一行人各回各家，最后只落了江润如和李恩宇同行往家走。
　　江润如心不在焉，甩着胳膊低头走路。直到李恩宇出声问她：“我的礼物呢？”
　　江润如装傻，说：“我之前不是给过你贺卡吗？”
　　在现实生活中，虽然不像童话故事里那样说谎的人鼻子会变长，但国外有研究人员实验发现，人在说谎时鼻子及周围肌肉的温度会有所上升，这叫“匹诺曹效应”。
　　江润如过去听李恩宇提过这个理论，都怪她记忆力太好，每每说谎时，总能想起这个。
　　对上李恩宇偏头看来的视线，江润如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无意识摸鼻子了。
　　江润如：“……”
　　江润如挫败，脸颊鼓了鼓，承认道：“好吧。其实我原本想送你一双球鞋的，但是在买鞋的过程出了点意外。”
　　一想到那双鞋的价格，江润如只觉肉疼，越发难过了。
　　李恩宇问：“鞋子呢？”
　　“在家里。”
　　“去拿给我。”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家门口，李恩宇朝院门的方向抬抬下巴，示意她照做。江润如虽有不解，却还是很听话地开门进院，去家里取了鞋盒。
　　她还想着能跟代购争论出个结果，维护自己的权益，所以收到货后只是拆开看了看，鞋带没串，防尘袋也还在。
　　她直接把盒子递过去，说：“就是这一双。”
　　李恩宇接过鞋盒，打开，从防尘袋里把鞋子拿出来看了看，说：“很好看。”
　　江润如没有邀功的意思，但忍不住说：“我挑了很久的。”
　　男生间平日里会聊球鞋，江润如记了几个口碑很好，以及他常穿的牌子，这次买礼物时确实花了心思认真挑。
　　如果不是她倒霉，碰上这个骗子代购，这将是一份很完美的生日礼物。
　　其实想想，是李恩宇倒霉，因为这个骗子代购，失去了一份如此完美的生日礼物。
　　江润如分神感慨时，见李·倒霉蛋·恩宇换上了这双新鞋，叹气：“尺码是合脚的，如果鞋子是真的就好了。”
　　“这样就很好。”李恩宇用力踩了踩地，更方便江润如看上脚的效果，抬头后见她并不开心的状态，很直白地说道，“你买鞋的目的是什么，给我当礼物不是吗？我现在收到了，很喜欢。”
　　江润如总觉得这个逻辑哪里不对，想了想，说：“这鞋是假的。”
　　“但我很喜欢。你想要送它的目的圆满达成。”
　　“……”
　　“还有问题吗？”
　　江润如竟然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啊，下意识摇头，但下一秒，她连忙否定：“岂不是让卖假鞋的白赚了一笔。我成功把礼物送出去了，是没错。但你原本应该收到一双真球鞋，结果只有一双假鞋，好亏啊。”
　　李恩宇想了想，说：“我亏得很开心。”
　　江润如歪着脑袋，定睛打量他。
　　李恩宇：“怎么了？”
　　江润如：“你个傻子。”
　　“……”
　　鞋子虽然是假的，但质量没的说。
　　李恩宇穿着它打球、跑步，一年又一年，除了鞋底的磨损，版型几乎没有变化。很多年后江润如打扫婚房，在鞋柜里看到了这双鞋，诧异道：“你竟然还留着它。”
　　李恩宇注意到她捧着鞋神伤，正准备过去抱她说几句缱绻情话，感慨携手多年共赴余生的荣幸和满足。
　　结果江润如率先发问：“一看到它，我就想到当年的愚蠢和无知。现在再有骗子敢把主意打到我身上，看我不曝光他让他获得该有的教训！”
　　“……”
　　温情退散。
　　有些关系，适合打闹拌嘴小学鸡似的相处方式。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
　　被骗子骗走的钱款没有追回来，但江润如似乎真被李恩宇短暂地安慰住了。
　　生日过去没几天，便到了国庆小长假。
　　这天江润如放学回家，看到放在玄关处的行李袋，不解地朝屋里望了望。
　　“润如回来了。”
　　“这行李是……？”
　　周秀面容亲善，笑吟吟地说：“是我的。我跟先生太太辞职了。家里儿媳刚生产，我回去伺候月子，照顾小的。”
　　江润如虽然舍不得，听这原因却也不能强留。
　　“周姨，您等下。”
　　江润如快步上了楼，回房找到自己家里的钱包，抽了六百块钱，又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红纸把钱包好，最后在施婉时不时就塞几样进来她一次也没打开过的首饰盒里，挑了个适合给婴儿当满月礼物的金镯子，一并拿下去。
　　“您走得太匆忙了，我也没有特意准备。这两样您拿着，祝您阖家欢乐。”
　　周秀在江家有五年了，对江润如也有感情，想推辞，但见她坚持的态度，便感慨地收下，又叮嘱一番，才离开。
　　明明只是少了一个人，家里就跟空了似的。江润如在楼上写了会作业，活动着肩膀下楼倒水时，看着空荡荡的厨房，突然有些不适应。
　　江润如抱着作业，去隔壁蹭饭，正准备抬手敲门时，门率先被从里面打开。
　　李恩宇提着行李包往外走，见到江润如也是一愣。
　　江润如踮脚，朝里面探探头，问：“要出门吗？”
　　“和你说过的，国庆要和爷爷去隔壁省看战友。”
　　江润如低低地哦了声，手指绞两下衣服，眼底有些失落。确实是她忘记了，昨天中午在学校食堂吃饭时，陈予光提议国庆要不要出去玩，李恩宇说过自己要陪爷爷的事情，只不过当时江润如忙着玩填字游戏，听见了没往心里记。
　　“怎么了？”李恩宇注意到她状态不太对，问。
　　江润如眼底的低落的情绪一闪而过，转瞬扬起笑脸，清脆道：“我来给你送行啊。”
　　李恩宇要说什么。
　　李延宙闻声出来，笑吟吟地跟江润如打招呼，说：“如如一个人在家照顾好自己，我们后天就回来。”
　　“好啊。”
　　江润如神情明媚，看不出端倪。
　　李恩宇深深看了她一眼，确定她没事后，过去帮爷爷锁门。
　　司机等在门口，江润如目送爷孙俩上车。
　　李恩宇降下车窗，没等说话，江润如先开口：“一路顺风~我回去啦。”
　　李恩宇觉得古怪，却没找到不对劲的起因，淡淡地嗯了声，说：“有事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
　　江润如哼着歌，身影雀跃地回家，但进门口看着冷清说话带回音的房间，伪装出来热闹与喜悦一瞬间消散。
　　她把怀里的作业放下，开了电视机，找到一档大热的口碑综艺，将音量调大，又取了能给人带来幸福感的膨化食品和碳酸饮料，盘腿坐在沙发上。
　　不一会，客厅里充满了放松的笑声。
　　综艺播到片尾，江润如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要吃晚饭了。
　　有了月考前的教训，江润如没敢再不吃饭。
　　她趿拉着拖鞋，去厨房里逛了一圈，看到周姨备在冰箱里的手工水饺，想了想，拨通了冰箱门上贴着的订餐电话。
　　她厨艺一般，这个时候就不为难自己了。
　　江润如坐回客厅又看了会综艺，不一会送餐员联系了她，将她的晚饭送到。
　　吃完饭，写了会作业便早早地上床睡觉了。
　　她正要睡着，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胃绞痛痛精神。
　　她挣扎着起来找胃药，用温水服用，等药发挥效用时，拿起手机点开了李恩宇的聊天框。
　　「李狗，我好像又吃坏肚子了。」
　　江润如发完才意识到，李恩宇不在家，算算时间，已经到隔壁省了。
　　已经习惯李恩宇无论何时都在身边，现在需要他，他却不在，这种感觉加剧了江润如心里酸楚的情绪。
　　江润如后背弯着，蜷缩在床上。据说婴孩在母亲子宫里时，便是这样的姿势。这是个很有安全感的姿势。
　　不知过了多久，她似乎是听见手机响，但手按在一阵阵绞痛的胃部，眼皮沉沉的，浑身无力，不想有任何动作。
　　每当这种时候，她便特别希望父母会陪在自己的身边，哪怕他们严厉地批评她为什么考差、为什么顶撞老师也好。但不论她做得出色，还是出错，他们都不在乎。
　　他们连家里保姆辞职的事情都忘记处理。
　　其实江敬言和施婉吵不吵架，对这个家庭的影响都不大，反正自江润如有记忆起，父母便总不在家。
　　她知道父母是真的忙。
　　她和母亲很少沟通，却常在财经新闻和医疗杂志上看到，几年前南方某省地震母亲亲下灾区，捐钱捐物，公司的物流车队第一时间奔赴在输送救援物资的路线上；非洲病毒蔓延，当地落后闭塞的环境让居民苦不堪言，母亲随国家医疗队援非……她是省里评选的优秀企业家，在医疗健康乃至很多方面对社会做出了杰出贡献。这个很酷的女人，在人格上绝对优秀，唯独在感情上一塌糊涂。
　　而父亲，牛津毕业的学霸，赶上国内金融圈高速发展的浪潮，在行业中也是不容忽视的存在。相较母亲强势，父亲在江润如生活里要随和一些，更宽容亲近。江润如以为他会是修复这段关系的切入口，却不想到头来，他是那道断送一段关系的缺口。
　　不该是这样的结局啊……
　　堪称出色的家庭构成为江润如提供了优渥的成长和教育环境，但她想要的仅仅只是父母常陪在身边一家人团圆而已。
　　升到四中念高中后，江润如骑车上学，在路上不留神出了小事故，手臂挂了一个多月的石膏，为此也想过住校，但一想到自己如果住校了，那江敬言和施婉更没理由回这个家。
　　江润如固执地守着这个家，守着这个团圆场合。
　　但好像，她势单力薄，还是太渺小了。如果她快一点长大，就能想到更周全协调父母关系的办法呢。如果她再独立一点，面对保姆离职这类事情，完全有能力解决好。
　　不知过了多久，江润如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又像是稀里糊涂地睡了一觉后在胃绞痛中苏醒。
　　她眼皮被感知到明亮温暖的光刺得缓缓睁开，她看到一个高大又单薄的身影风尘仆仆地跨门而入。
　　“菜头。”
　　李恩宇的声音穿过混沌的岁月尘埃，终于清晰。
　　李恩宇试了她额头的温度，不烧，但手上摸了一层薄薄的凉汗。
　　“晚上吃了什么？”
　　“黑椒牛排意面。”
　　“哪边疼？”
　　李恩宇用手轻轻按了按她右边阑尾的位置，再按左边。
　　江润如：“左边。”
　　卧室里没开灯，李恩宇借着外面照进来的光找到了她换下来的衣服，捋了捋她蓬乱的发，说：“换衣服，我带你去医院。”
　　江润如一个人穿得慢，四肢无力。
　　李恩宇在旁边看着，抬手帮她。女生刚出了一身汗，身体柔软，李恩宇指尖发凉。
　　帮她穿衣服，难免会碰到她的皮肤，但李恩宇没有任何冒犯的想法。
　　“可以了。”
　　江润如坐到床边要穿鞋子，脚掌刚塞进软底的家居鞋里，只觉身体一轻，李恩宇把她腾空抱起来。
　　“睡一会，很快到医院。”李恩宇亲切温和的声音像是一剂强心针。
　　江润如在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中逐渐的心安。
　　夜晚的城市街道畅通无阻，两侧的霓虹在出租车顶交织出绚烂夺目的光影。
　　车后排，江润如眉头紧锁，额头冒了一层薄薄的细密的汗珠，身体因为不适歪斜地靠在车门上，不住地下滑。
　　在江润如第三次被坚硬冰冷的车窗玻璃碰到额头时，肩膀被一只胳膊揽住，下一秒，整个人被李恩宇拥到了怀里。
　　李恩宇是在载着他和爷爷的车子快要上高速时，决定折回来的。当时天还没黑，江润如还没有给他发消息，李恩宇在车上听爷爷聊起才知道周姨离职的事情。
　　他犹豫再三，还是跟对爷爷说自己要回去。
　　其实不太好打车。
　　好不容易打到车，路上遇交通事故，临时更改路线绕远路，因此耽搁了时间。
　　李恩宇到小区后，从外面看江润如的房间已熄灯，猜想她是已经睡了，便回了自己家。
　　江润如给他发消息时，他在洗澡，等出来看到信息，打电话过去时却没人接，便决定过去看看。
　　好在他知道家里防盗门的密码，及时送她来医院。
　　到医院挂了急诊，很快医生面诊，整个过程还算顺利，直到护士端着两瓶药水过来扎针。
　　“能不扎吗？”江润如面色惶恐，忌惮地用手捂住手背，躲得远远的。
　　李恩宇垂眼睨她，无奈道：“江润如。”
　　“啊？”江润如颤音，偏头看他，漆黑小巧的眼眸小鹿似的，蒙了层水雾。
　　李恩宇眉眼英俊，但眼底的情绪很淡，一路赶来医院，此刻担忧紧张的情绪还没完全敛走。他定睛望着她，提醒：“她是护士，不是容嬷嬷。”
　　江润如被戳中要害，窘迫地低声哦了下。
　　护士趁两人说话时，用蘸了酒精的棉球擦拭。
　　江润如皮肤白，手背的血管细却很清晰，还算好扎，护士慢慢地将针头推进去，用胶布固定好，看着这两个半大的孩子，笑道：“你妹妹真有趣。”
　　李恩宇对护士道：“不好意思，她戏比较多。”
　　护士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离开。
　　江润如盯着手背，觉得有些不自在，问：“你还记得啊。”
　　江润如怕打针、不能吃核桃一类的干果，是因为小时候保姆照顾不周留下的后遗症。
　　李恩宇竟然都记得。
　　李恩宇捏着线管上的滚轮，讲流速调慢些，低声说：“我记忆力很好。”
　　周姨来之前，江家换阿姨的频率挺高的。
　　有的是做事不尽心，有的是人品不行。
　　江润如便是在一次次试错中长大。
　　除了怕打针、忌口，她还怕水、怕高、怕黑、怕一个人……
　　江润如弯着手指抠了抠床单，弱弱地问：“我是不是太娇气了。”
　　夜晚放大了人的脆弱与敏感，也让李恩宇声音柔软：“没事，我都记得。”
　　夜渐渐深了，江润如困意袭来，李恩宇的身影在视野里逐渐模糊，眼皮沉沉地合住。
　　李恩宇帮她盯着药，不敢睡，借着月光打量她。
　　浓重的夜色中和了他眼底的冷淡情绪，温存的目光一点点描摹着她的眉眼、鼻梁、唇角。
　　他看着江润如熟睡的模样，提心吊胆了一整夜的心，跟着平静下来。
　　逞强、要面子、害怕给人添麻烦，像野兽一样喜欢躲起来舔舐伤口，示人的那面积极、乐观、明媚。
　　似乎她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小时候的江润如爱闹，横冲直撞的，破坏能力极强，到哪都是一团糟。
　　所以李恩宇很讨厌她，不让她翻自己的书包，不让我来自己家里做客，甚至没有给过她好脸色。
　　江润如像小太阳，源源不断地向他输送着强大的能量。
　　她带来艳阳鲜花，引来飞鸟鸥群，李恩宇那贫瘠荒凉的土壤上，悄然间生机盎然。
　　但这翻天覆地的变化，李恩宇在短时间内并未能接受。
　　转折发生在初中。
　　像小学一样，升入初中后，两人再次分到了同一班级。
　　适逢班长竞选，江润如在票选结束后一直叽叽喳喳地问他选的谁。
　　他喜欢安静，被问得有点烦了，甚至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要选她。
　　这些年他每每回忆起这件事情，始终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立刻承认选的是她。
　　可能是怕她得知后，越发聒噪，所以当时他骗她：“我投的吴陆。”
　　江润如性子直，有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肉眼可见的不开心。
　　陈予光注意到她情绪不对，忙站出来缓和气氛：“投都投完了。你这不是当上班长了吗，李恩宇投谁都不影响。”
　　还是有影响的。
　　在大概一周后，学校要统一买辅导书，每人上交85块钱，老师将收钱的任务交给了班长。
　　江润如新官上任，很快把钱收齐。
　　只是没等她把钱交给老师，班上遭贼了。
　　那天李恩宇从外面回到教室，看到大家都围在一名女同学的座位前，以江润如为首，在怀疑那名没做操的女同学偷班费。
　　之所以怀疑这名女生，只是因为她没做操，有人疑似看见她滞留在教室。
　　李恩宇觉得这种没有实质性证据的怀疑对江润如不利，所以出面阻拦。
　　可能是他解决的方式不对，大家是散了，但江润如在自习课上给李恩宇传来一张纸条，上面写：“我不要和你做好朋友了。”
　　江润如说到做到，确实没有再纠缠他。
　　课间不会来问他题，放学不跟他一起走，早晨出门看到他特意绕开路……
　　李恩宇的生活，是清净了。但这时李恩宇才知道，他已经习惯了江润如的存在。
　　几天后，李恩宇生日。
　　李恩宇到家时，看到江润如出现在自家的厨房里，洋溢着笑脸帮爷爷打下手。
　　许了愿，切了蛋糕。
　　李延宙接到电话要去诊所，便把两个小孩丢在家里。
　　李恩宇在江润如的注视下，吃了一小块蛋糕，说：“蛋糕很好吃。”
　　“我是帮爷爷做的蛋糕，不是为你做的。”江润如搓着不知什么时候溅到袖口、此刻已经干掉的奶油，抢先说完，又别别扭扭地补了一句，“但还是要祝你生日快乐。”
　　李恩宇局促地抿嘴，说：“谢谢。”
　　“不客气。”江润如小大人似的，很大气地回。
　　客厅里安静，江润如终于把袖口的奶油抠干净，薄薄的衣料被她扯得松松垮垮，有些皱。
　　她正心疼地看着自己的衣服时，听见李恩宇出口讲话：“我没有投吴陆当班长。”
　　江润如缓慢抬头，有些怔。
　　李恩宇说完：“我选的是你。”顿了下，他问，“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江润如板着小脸，肃容，松开揪着袖口的手指，想了想，道：“可以。但我的朋友在任何时候都要向着我，不能帮外人说话。你能做到吗？”
　　李恩宇在爷爷教育下做事三思后行，谨慎地说：“……我想想。”
　　“不能想。立刻就要回答。”江润如逼迫道。
　　李恩宇难得如此急切地做一个决定：“好，我会做到。”
　　“拉钩。”江润如抬手，小拇指伸开。
　　李恩宇配合。
　　两只白皙柔软的手勾在一起，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狗。
　　童言无忌，却也率真坦诚。
　　在那之后，他以朋友之名，无条件偏爱，成为她的后路和底气。
　　李恩宇被她李狗长李狗短地叫了好多年，却一次也没有违背过儿时的约定。
　　…………
　　江润如的手机放在枕边，是静音状态，此刻屏幕亮起，来电显示：妈妈。
　　李恩宇从回忆中回神，在施婉第二次打来时，拿起手机，起身走出病房，轻轻带上门，替她接了。
　　“喂，阿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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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十六封
　　翌日, 江润如从病床上醒来时，李恩宇正抱着胳膊坐在旁边的陪护椅上补觉。
　　十六七的男生身型挺阔却单薄, 合眼状态下, 长且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拖出小块阴影，周身散漫不羁的气质柔和了很多。
　　江润如收回视线，仰脸盯着天花板缓了几秒, 记起自己昨晚因为急性肠胃炎被送来了医院。
　　估计是躺久了，浑身不得劲。她正准备撑着胳膊坐起来时, 肢体的动作牵动了扎在手背的针管，一时疼得嘶出声。
　　很轻的一声。
　　李恩宇随之睁眼。
　　四目相对。李恩宇昨晚没怎么睡, 这会眉头皱着, 眼底肉眼可见红血丝。
　　江润如心里抱歉，脱口而出却是：“你睡眠质量有点差。”
　　“确实不像你, 睡觉打呼。”李恩宇嗓子哑而沉, 但不妨碍毒舌技能的施展。
　　“……”
　　虽然他说得笃定，但江润如绝不相信这件事。
　　不过看在李恩宇昨晚送自己来医院的份上, 没有跟他一般计较。她清了清嗓子, 问：“你不是陪爷爷出门了吗？怎么提前回来了？”
　　一是他昨晚没怎么睡，有些没精神，二是江润如生着病，这会状态刚好一点, 李恩宇难得没再怼她, 视线从江润如扎着针管的手背上移开, 看了眼药瓶里的余量，冷淡道：“爷爷坐在副驾和司机讲话, 车子开出去很久才发现把我落下了。”
　　江润如嘴角动了动, 同情道：“……那你挺可怜。”
　　过了会, 医生来查房，问了些基本情况。
　　等病房里安静下来，李恩宇垂着眼，
　　护士过来拔针，江润如嘴甜，说了句：“谢谢姐姐。”
　　年轻的护士冷不丁被叫姐姐，心情大好，说江润如状态不错，今天再做一下全面检查，没什么问题便可以出院回家休息，还说：“昨天可把你哥哥担心坏了。”
　　正如她刚刚回医生的话，江润如觉得自己此刻感觉良好，加上睡了个饱觉，十分有精神。
　　她看向兴致不高地垂着眼的李恩宇，主动活跃气氛，语气轻快道：“李狗，你看着瘦，没想到还挺有力气。”
　　“我也没想到，自己能抱得动你。”
　　“……”
　　李恩宇去了趟卫生间，出来时，想起来说：“昨晚你睡着后，你妈打电话来，我帮你接了。她说让你好好休息，今天忙完过来看你。”
　　江润如看手机的动作一顿，不自在地哦了声。
　　施婉常说类似的话，等有空、等忙完……对于工作应酬她有着极强的时间观念，但生活私事往往不是她的第一顺位，是她会牺牲的。
　　江润如被一次次地爽约后，已经摸清了她的习惯。可知道她要来后，抱着渺茫的希望，盼着她会出现。
　　-
　　对于这个国庆假期，江润如原本计划得好好的，学习、看书、和朋友聚会出行，一项项安排得满满当当，哪曾想第一天便解锁医院地图，手边除了个手机，什么也没有。
　　江润如昨晚检查等结果时，用手机看了会小说，视线是不是往屏幕右上角的时间瞟，又或者是有意无意地朝病房门口看，盘算着施婉什么时间来，所以整个人状态心不在焉的。
　　终于，江润如放下手机，看向坐在病床旁看手机的李恩宇，说：“有点无聊。”
　　李恩宇正在查肠胃炎的相关资料，随口接道：“要不给你出道数学题？”
　　江润如嘴角抿成一条线，颇为无奈地看着他，说：“我发现你这个人有点闷，跟女孩子聊天没有别的话题吗？”
　　李恩宇收起手机，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想聊什么？”
　　江润如歪着头想了想，平日她和李恩宇间从不缺话题，都是想到什么便聊什么，这样硬着话题，一时还真找不到。
　　江润如垂眸，百无聊赖地看向手机，李恩宇起身倒水，她余光不经意一扫，发现了他的鞋子，眼睛一亮，道：“这是我送你的那双鞋啊。”
　　因为生病导致身体虚弱，江润如被李恩宇事无巨细地照顾了一天，此刻见他倒水，下意识以为是给自己的，说着话顺手去接。
　　结果李恩宇手腕一晃，端着水杯镜子送到自己的嘴边，轻轻抿了口水，润过嗓子后，回答江润如刚刚的话题：“别人也送不出这样的品位。”
　　“就当你在夸我。”江润如摆摆抬起却扑空的手，自顾道。
　　两人没营养地互怼了几个回合，江润如的手机亮起，是陈予光发消息问她要不要去射击馆。
　　江润如捧着手机，郑重回道：「谢邀，人在医院。」
　　陈予光吓了一跳，问她：「你咋了？你和李恩宇终于觉得拌嘴不过瘾，改动手了？」
　　江润如心说李狗凭那小胳膊小腿小身板能是我的对手，回道：「考察新项目。」
　　江润如从手机里移开视线，看向李恩宇，说：“陈予光要来医院。”
　　“来就来吧。需要去门口迎接他？”
　　江润如觉得，应该是自己身体恢复，深思敏捷，能迅速get到李恩宇话语里的嘲讽。分明她虚弱意识模糊时，他细心温柔，想来一定是错觉。
　　江润如作为李恩宇头号黑粉，最擅长的便是造谣。她看回消息，回陈予光：「李狗说来可以，但不能空着手。」
　　被江润如连蒙带骗，陈予光最终带着水果来了医院。
　　不过他简直一点亏也不吃，得知她住院的原因，陈予光遗憾道：“我带的水果你也吃不了，还是我帮你解决吧。”
　　陈予光咬着根香蕉，津津有味地吃着，余光捕捉到李恩宇脚上的鞋子，吃惊地瞪圆了眼睛，险些被噎着：“我去，这双鞋你什么时候买的？”
　　陈予光把香蕉皮随意往柜子上一丢，仔细打量起来，很快发现了不对劲，迟疑道：“你这鞋子是假的吧。”
　　江润如看向李恩宇，后者一贯冷淡寡言的形象，如果不是他们这群人太熟悉了，真会觉得李恩宇难接近。此刻李恩宇板着一张不易近人的英俊脸庞，淡淡地垂眸看一眼，不置可否地承认道：“私人定制款，你还小，理解不了。”
　　“……”跟他同岁的陈予光一脸懵。
　　陈予光来医院逛了趟，还有事，便走了。
　　傍晚的时候，施婉出现。江润如当时注意力在游戏上，听到走到里传来的熟悉的说话声愣了下，两秒后，才确定是施婉。
　　施婉在医院里遇到熟人，正融洽地攀谈起来，聊的是医疗器械方面的事情，江润如抻着脖子听了会，一是很多专业性术语听不太懂，二是病房要保持安静，外面人说话声音不大。
　　等了会，施婉结束与别人的聊天，朝病房来，结果刚走到病房门口，包里手机响了。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是江敬言的来电，垂下按上门把的手，率先接通电话。
　　“如如住院了，你什么时间过来？”施婉冷静地陈述事实，江敬言似乎是说有事在推时间，施婉才皱了眉，提醒道，“家里找新阿姨的事情，你说你来，结果找的人呢？”
　　施婉压着声，顾及到所处的环境，声音礼貌地压低了些，但没什么耐心道：“行了，我不想跟你吵，你尽快忙完过来，我进病房，挂了。”
　　隔壁病床用平板看综艺的病友朝门口看看，倒是平静。医院是一个见证过无数人情冷暖的场合，在这里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不足为奇。
　　倒是同病房的江润如听着施婉打电话的声音，垂下眼，轻轻咬了咬唇，心情复杂。
　　前一瞬因为施婉现身的轻松感已然不见，她处在这个照顾自己都困难的年纪，看着父母的状态，觉得无力和难过。
　　如果他们真的分开了……
　　“躺下。”李恩宇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江润如偏头，和李恩宇四目相对。就像江润如常说的，两人是同类人，在与父母的相处状态上，李恩宇完全懂她。
　　她听见施婉打电话的内容，虽猜不到确切的点，却也明白江润如此刻低落神伤的原因，不过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朝她抬了抬下巴，一本正经地提醒她：“拿出你的演技来。”
　　是无聊时和她拌嘴互怼的李恩宇，是紧要时刻永远不留她一人的李恩宇。江润如望向李恩宇坚定漆黑的眸子，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装病。
　　苦肉计。
　　江润如在他的帮助下，飞快地躺好，把头发弄乱些努力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准备就绪后，她抓着被角，望着李恩宇，点评道：“你好有心机哦。”
　　从江润如这个角度看去，瘦削的少年格外高大。江润如想到昨晚自己被他抱在怀里的感觉，肩膀宽阔，胸膛结实，并没有外表看上去的弱不禁风。
　　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一直被她嫌弃的男生挺有安全感的。
　　李恩宇神色冷淡，自然不知道江润如一个眼神里包含了多少情绪，只是一瞬间的对视，抬手把她头顶抓出的过于凌乱的呆毛压了压，盯向她，说：“我这是为了谁？”
　　江润如得了便宜卖乖，弯眼，定义道：“心机狗。”


第17章 十七封
　　不过最终江润如没有按照李恩宇的暗示装病博同情。
　　施婉挂断电话后推门进来, 一身干练的白色西装阔腿裤，高跟鞋在医院干净的地板上磕出轻微的响声。
　　“妈。”江润如和母亲对上视线的一瞬间, 下意识撑着手臂慢慢起身。
　　“躺着, 不用起来。”施婉把手臂上挂着的包摘掉放到床尾，打量起江润如的脸色。
　　江润如在母亲的注视下，努力抿出一个轻松愉快的笑容。
　　她从小不愿做让父母操心的小孩, 所以很少在父母面前表达自己的真实感受，比如想让他们多留在家里陪陪她, 想要他们去开家长会，想要寒暑假时全家一起出去旅游。
　　因为知道自己的要求会影响父母的工作, 所以她一次次沉默, 将自己的诉求压下。
　　她几乎没有做过装软弱博父母关注的事情，而且江润如这次之所以住院是因为周姨离开导致的饮食问题, 而刚刚听施婉打电话的内容也能明白, 聘用的新阿姨为什么没有及时到岗是夫妻俩吵架的导火索，所以江润如更不敢拿这个话题做文章让父母担心。
　　李恩宇喊了声“江阿姨”打招呼, 起身让出床边的陪护椅。
　　“麻烦你照顾如如了。”施婉示意他坐就行, 自己则坐到了病床上。江、李两家关系没有太深的渊源，但都是邻居，关系也是亲近，施婉问起李爷爷的身体。
　　李恩宇回了, 自觉把话题引到江润如身上。
　　施婉看回自个儿的闺女, 问她现在感觉怎么样。
　　江润如只是昨晚那一阵胃痛得厉害, 早晨醒来已经无碍了。
　　几人正说着，施婉的手机响。是助理的电话, 打来跟她确认接下来日程的时间。
　　江润如在施婉电话响起的一瞬, 便警惕起来, 紧张又小心翼翼地看过来，这看似轻松随意的姿态下其实是担心她马上要走。
　　人心都是软的，她这个做母亲的看到女儿此刻的眼神，更改了安排。
　　“家里临时有事，会议往后推。”施婉说，“明天和丰泰负责人的饭局也帮我取消了。”
　　施婉又交代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江润如低头玩着手机，却分了根神经挺电话内容，听到施婉退掉工作要陪她，嘴角弯了弯，心里开心。
　　“爸爸也回来吗？”江润如雀跃地问，“中秋节我们还没一起吃团圆饭呢。”
　　施婉在听到女儿提江敬言时冒出的厌烦情绪，在听完后半句后，逐渐敛走，回道：“你打电话问问。”
　　“好啊。”江润如乐于当两人的协调官，“我一会打。”
　　施婉笑笑，问李恩宇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在哪里，要去了解江润如的情况。
　　李恩宇站着走廊帮她指了，目送她过去才回到病房。
　　江润如正思索一会给江敬言打电话的说辞，愉快的心情直观地表现在脸上，见李恩宇回来坐下，随口问道：“你吃饭了吗？”
　　“怎么？你妈来了就用不到我了，这是要赶我走？”李恩宇确定她身体无碍后，两人间的温情模式自动调为冤家互怼模式。
　　江润如气鼓鼓地瞪他，说：“你小人之心。”
　　施婉和主任谈完话回来，得知江润如身体没大碍便放下心。
　　她回来后跟江润如聊起接下来这段时间在饮食上的忌口问题，随即问李恩宇：“你吃饭了吗？”
　　不愧是母女连心，连问题都问得是同一个。
　　江润如噗嗤笑出声，瞥了李恩宇一眼。
　　李恩宇倒没像怼江润如那样回答施婉，对方毕竟是长辈，他规规矩矩地回答：“还没，我准备回家吃。”
　　考虑到他昨晚来了医院，肯定没休息好，施婉闻言，顺势说：“我让司机送你。”
　　李恩宇应了声“好”，没有推辞。
　　李恩宇走之前跟施婉交接了相关的流程，给这对母女留出单独的相处空间。等出了病房，他收到了江润如的消息。
　　「我妈不是要赶你走的意思。」
　　白天医院门诊的人流要比夜间急诊大一些，李恩宇从大厅穿过，心情较昨晚却放松了很多。
　　施婉的司机得到消息已经把车开到大厅外的花坛旁，李恩宇隔着段距离认出车子，大步过去，坐上车后，弯着嘴角回复：
　　「晚了。我已经误会了。」
　　-
　　江润如不喜欢医院的氛围，又住了一晚拿到各项检查结果确定身体没大碍后，也出院了。
　　施婉虽然推掉了工作留下陪江润如，但这期间工作电话一直没断过。
　　江润如在旁听着，觉得母亲为生活操劳不容易，又觉得自己为了让她留下来陪自己有些自私。
　　自私就自私吧，她难得自私一回。
　　这样想着，江润如敲开了隔壁的门：“李狗，我们去逛超市吧！”
　　李延宙在隔壁省还没回来，家里只有一个人在。他从医院回来后，便一直在家。开门看到是江润如，怔了下，上下打量她一番，看到她状态恢复了很多才放心。
　　他侧身，让她进来，问：“阿姨回公司了？”
　　“我妈在家呢。”江润如语气轻快，说，“你会做月饼吗？我想自己做月饼。”
　　-
　　正值国庆小长假，超市做促销活动，人流比平日要大。
　　江润如做月饼的念头来得突然，真正要实施时才想起来考虑：“会不会太难啊？”
　　李恩宇推了个购物车，往超市里走：“不难。比你之前做的蛋糕简单。”
　　“什么蛋糕？”江润如茫然地眨眼，一副“我之前做过蛋糕吗”的疑惑神情。
　　李恩宇淡淡地看她一眼，提醒：“初中的时候。”
　　江润如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当时好像是李爷爷喊她去家里吃蛋糕，蛋糕是李爷爷做的，她连打下手都算不上。
　　她在那，打碎了一个玻璃碗，摔掉了两次硅胶铲，妥妥地增加了李爷爷做蛋糕的难度。
　　想起这个，江润如对自己做月饼这件事没什么信心。
　　江润如盯着摆放月饼的货架，提议：“我突然不想做了，我们买现成的月饼回去吧。”
　　“有做月饼的时间，我已经做完一套数学卷子了。”江润如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话有道理，再接再厉道，“多掌握一个知识点，我就能在考试中多拿分。老班不总说，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分就是一操场的人。”
　　李恩宇看她一个人说得热闹，一针见血地问：“你是不是怕自己做不好？”
　　“……”
　　江润如自然不会承认，倔强地板着脸。
　　李恩宇露出一个恍悟的表情，又说：“我明白了，你是觉得自己不屑于做。”
　　“……”李恩宇这语气轻飘飘的，一听就是在嘲讽她。江润如嘴角微动，拢着手放到自己耳边，身子往李恩宇旁边凑了凑，一脸茫然地装糊涂：“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李恩宇看着这个戏精，轻嗤一声，说：“听不到就对了，毕竟父爱无声。”
　　本着来都来了的心态，江润如把做月饼需要的东西都置办了，顺带着挑了几样自己喜欢的零食。
　　超市规模大，收银台全都开放，但每排队伍排队的人都不少。
　　江润如发现自己排在哪一排，哪一排动得最慢。
　　她东张西望，琢磨着要不要让李恩宇推着车先在这里排着，自己去旁边队伍占位。但看着购物车里满当当的商品，考虑到车子在拥挤的人群中通行不便，顿时放弃这个念头。
　　“你有多动症吗？”李恩宇突然出声，吓了她一跳。
　　江润如从收银柜台旁货架上展示的商品上移开目光，怨念地瞪了李恩宇一眼，极其敷衍地抿出个笑容，毫无感情地说：“我怕你眼瞎，看不见我，所以多活动活动。”
　　时间一点点过去，终于轮到他们结账。
　　收银员一件件扫了商品，滴滴的声音让人听着格外心安。
　　但下一秒，江润如一摸口袋，瞬间心不安了，因为她没有带钱。
　　江润如扭头，眼巴巴地跟李恩宇求助：“忘记带钱包了……”
　　李恩宇接过收银员递来的购物袋，从柜面上捡起个偏重不怕压的放进去，冷淡地看江润如一眼，把袋子往她手边一递，说：“你怎么不把脑子也忘在家里。”
　　江润如顺手接过，勤快地往袋子里收拾东西，嘟囔道：“两个人出门，总得有一个人带脑子吧。”
　　李恩宇已经打开钱包，等收银员报总金额，听见江润如的话，收钱包的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江润如后悔不已，连忙真诚地忏悔道：“我错了。”
　　最终还是李恩宇付了钱。
　　两人从超市出来，一人各拎一个购物袋往家走。
　　经过小区门口时，江润如看到一辆宾利正在过小区的闸门，闹钟警铃大振，抻直脖子在车子缓缓开出后看清了车牌，才松了口气。
　　吓死她了，还以为是施婉的车子。
　　江润如被施婉鸽怕了，觉得她前脚承诺，后脚反悔的事情一点也不奇怪。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江润如便开始胡思乱想，等自己回家，施婉不会已经离开了吧。
　　两个购物袋大小不一样，江润如拎了个小的。李恩宇见她走得慢吞吞的，怕她沉，偏头注意到她在愣神，问道：“不好好走路，想什么呢？”
　　江润如回神，对上李恩宇不解询问的眼神，谎话张口就来：“我在想……下次要想个更高明的骗钱方法。”


第18章 十八封
　　李恩宇从她刚才看的方向收回视线, 质询地朝她看了眼，开口道：“脑子不好的人, 不要多想。”
　　江润如把手里的购物袋换了只手拎, 想了想，说：“也是。我不用想太高明的方法，毕竟有人虽然看着聪明, 但十分好骗。”
　　两人说着话进了小区，江润如在自家院门口看到施婉的车子时惴惴不安担心她已经离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
　　“需要我帮你拎进去吗？”李恩宇看看两人手中袋子的分量, 问。
　　江润如脚步没停，用手肘推搡着李恩宇, 说：“先去你家。我怕自己一次做不成功, 先实验几次。”
　　李恩宇出门时挂上的门锁此刻被打开，他朝里面望望, 看到李延宙从屋里出来浇花的身影, 忙进去：“爷爷，你怎么回来也没说一声, 我去接您。”
　　“忙完就回来了, 你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李延宙手里拿着花洒，说道。
　　江润如后脚进来，嘴甜地喊了一声“爷爷”，李延宙笑着应了声, 问她：“听小宇说你住院了, 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已经满血复活。我准备做月饼呢, 爷爷一会你一定要尝尝我的手艺。”
　　“好啊。”
　　江润如来李家跟回自己家一样自在，嘴甜地哄完老人, 进门后轻车熟路地边往厨房走, 边指挥李恩宇：“买的零食和可乐先放在你家吧, 我妈不愿意我吃这些垃圾食品，要是她看到，肯定会给我丢掉。”
　　“随你。”
　　简单收拾后，江润如挽起袖子，准备做月饼。
　　她要做的是苏皮月饼，步骤是麻烦了点，但施婉爱吃，所以江润如想着既然要做，便投其所好做到她心坎上。
　　“家人的笔画有12笔，那就做12个吧，寓意好。”她洗干净手，看着李恩宇把需要的器具和材料摆在台面上，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我简单说下用量。”李恩宇不常下厨房，但平时爷爷在厨房忙时，他常在旁边看，次数多了，做饭的架势有，进行得有条不紊：“你先做水油皮，中筋面粉220g，糖15g，猪油70g，50度左右的水100g，这里有电子秤，按所需的量混合，用搓衣服的手法多揉一会……”
　　江润如打断他：“标准的搓衣服手法是什么样，我平时都是随便搓一搓。”
　　李恩宇：“那你就随便搓一搓。”
　　江润如哦了声，一样样称好，混合搅拌成面絮，没等揉几下，便停下问李恩宇：“这样行了吗？”
　　李恩宇无语地看她：“要揉出薄膜。”
　　江润如又埋头揉了几下，没一会手臂酸了，却没听李恩宇喊停，扭头好学地问：“什么样的薄膜？”
　　“我来吧。”李恩宇看出她不想揉。
　　只见他话音刚落，江润如立马挪到旁边，让出位置，方便他上手。
　　李恩宇接替她揉面，却也没让她闲着：“先别拿手机，你称140g低筋面粉，70g猪油，做酥皮。这个不用揉，混合后，按压成固体状就可以。”
　　江润如摸鱼失败，心情不太美妙地哦了声。
　　李恩宇揉出光滑的面团，用保鲜膜盖好，去看江润如的成果。
　　“还可以吧？”江润如问。
　　李恩宇嗯了声，说：“接下来平均分成12份。”
　　江润如动作慢，称重均分时又很较劲，多1g都不行，必须平均。李恩宇不催，站着旁边看她。等她分好后，把刚刚揉好的水油皮推给她，安排：“这个也需要分成12份。还有馅料，也需要12份。”
　　江润如听李恩宇安排完，有点犯懒，不想动了。
　　但也只是想想。
　　没了上一次的较劲，江润如这次草草称了下，分成大概均等的12份后，看向李恩宇。
　　李恩宇接收到她随时准备罢工的信号，说：“已经完成一半了。接下来用油皮包住油酥，收口向下，揉成团，用擀面杖压住中间，向上向下擀成牛舌状，之后从一端卷起。盖保鲜膜醒一会后，在重复一遍这个操作，用手按扁就可以包馅料了。馅料包好，收口朝下，按扁，放到烤盘就可以预热烤箱准备烤了。”
　　李恩宇示范完，冲江润如抬抬下巴，示意她来处理剩下的。
　　江润如嘴角微动，非常诚恳地说：“我脑子不好，记不住。”
　　李恩宇无奈地看她一眼，说：“你一步步做。”
　　其实不难，但江润如兴趣没在这，觉得厨房不是自己的战场。
　　她动作一停下，李恩宇便看出她这是想放弃的意思，率先道：“自己亲手做的才有心意。”
　　“我觉得做一个就够吃了。”江润如眼神坚定地看向李恩宇，仿佛在寻求他的认同，但不用想也知道，她这自我逃避下产生的认知怎么会有人认同。她悻悻地收回目光，从里面挑出自己刚刚擀的那个面团，说：“这个是我亲手做的。一会我让我爸妈吃这一个。”
　　李恩宇不客气地点出：“你这份心意还挺大。”
　　江润如理直气壮地解释道：“你这就不懂了吧。物以稀为贵，我做的越少，越珍贵。”
　　“讲道理”虽然讲赢了，但被李恩宇沉默冷淡的眼神一瞥，江润如想到是自己主动提议做月饼的，顿时怂了。
　　她清了清嗓子，自个给自己铺台阶，道：“你和我一起做吧。”
　　两个人一起行动，李恩宇动作快，压出来的月饼形状好看不露馅。江润如把自己做的和他的一对比，深受打击，本就不积极的行动力渐渐弱了。
　　在做了两个后，她便停下了动作，洗过手，拿起手机拍自己的劳动成果。
　　她打算拍几张照片分享到社交平台，自然不能少了自拍。
　　她正换不同的角度照适合自拍的光线时，余光注意到李恩宇朝自己看了眼。他在替她做月饼，她在自拍偷懒……想想也觉得不合适。江润如计上心来，在李恩宇开口前，及时道：“别动，就这个角度，你这个角度特别帅气。我再多帮你拍几张，你的手和月饼也都要入镜。别人肯定不知道，李恩宇这人不但长得帅，在考试上优秀，到了厨房也不拖后腿……”
　　夸人的话张口就来，同时她举着手机，看似是在拍李恩宇，实则镜头仍然朝向自己。
　　疯狂地按了几下快门后，江润如觉得拍到了满意的照片。
　　李恩宇把摆放了月饼的托盘放进预热好的烤箱，看向江润如，道：“一会记得把拍我的照片发给我。”
　　江润如正在修图，闻言，愣怔地抬头，很快想出对策：“我突然觉得这些照片连你十分之一的帅气都没有拍出来，要不一会儿等月饼烤好了我重新帮你拍一张吧？”
　　李恩宇能不知道她，丝毫不意外。
　　三十分后，烤箱叮一声，定时停止。李恩宇带着隔热手套，打开烤箱门，顷刻间香味扑鼻，弥漫了整个厨房。
　　“好香啊。”
　　江润如舔舔嘴角，正准备趁李恩宇不注意，自己先品尝一个时，听到外面传来江敬言的说话声。
　　“带了点螃蟹，您尝尝……”江敬言说是送螃蟹，手里却不止有螃蟹，还有一盒难得寻来的松烟墨。
　　刚和李家做邻居那几年，江敬言和施婉忙于事业，回家陪伴女儿的时间已经是硬挤出来的，除了搬家当天老人的车子在小区门口故障，夫妻俩帮忙搬了点东西外，对住在隔壁孤身带着孙子生活的李延宙没多接触，偶尔碰上，两家保持着友好的点头之交。
　　最初只是女儿和李家走得近。
　　江敬言夫妻俩也没打听过邻居的情况，直到有一年江敬言岳母身体出了点小问题，要住院手术。夫妻俩为老人奔波活络关系时，受一位领域内有威望却很难联系上的专家破例主刀，感激之时，才知道对方是李延宙的学生。
　　夫妻俩之所以联系上，是李延宙从江润如那得知江家困境，主动联系上自己这位正在国外参加学术交流的学生交涉过。
　　手术很成功，家里老人少遭了很多罪。江敬言夫妇带着礼物登门拜访，两家关系自那后保持着密切的往来。
　　李延宙在行业内社会地位高，但待人接物随和，没有架子。
　　江润如从厨房探探头，跟爸爸打了声招呼，说自己马上好，扭头又回了厨房，帮着李恩宇一起装盒。
　　客厅里，江敬言跟李延宙说：“这孩子，没少来吵你。”
　　李延宙笑道：“平日只有小宇自己在家，没个兄弟姐妹，也无聊。小如过来，还热闹些。”
　　江敬言又说：“我跟她妈不常在家，每回回来，都能听她夸李爷爷家这好那好。”
　　两个大人从孩子聊起，有聊了医疗上的一些问题。
　　李延宙一辈子奉献在医学研究上，为了照顾孙子才渐渐身退。江敬言在金融行业，做投行，跟医疗不搭边，但施婉做医疗健康方面多有发展，江敬言多少了解，能跟老人在这个话题聊到一起。
　　一直说到江润如捧着月饼盒喜滋滋地从厨房出来，江敬言才起身，又你来我往地说了一番，才带着女儿回家。
　　回到自己家里，施婉朝门口看来：“怎么去了这么久。”
　　江润如扑到母亲怀里，说：“我跟李恩宇学做月饼来着，是你爱吃的苏式的。”
　　施婉在女儿的服务下，尝了块月饼，说：“知道你跟小宇关系好，但大了不比小时候，相处时也要注意界限，要有女生样。”
　　江润如瘪瘪嘴，用大人的话说：“我这不是替你们维持和李家的关系。”
　　“小孩子别这么现实。”
　　江润如嘟囔：“你刚还说我长大了。”
　　施婉嘶了声，要训她。
　　不等她反驳，江润如捧着月饼盒跑开了。
　　-
　　原本计划一家人去餐厅里吃饭，江敬言订好包间了，江润如却说想在家里吃。于是江敬言又联系了餐厅送餐过来。
　　江润如大病初愈，精气神还没完全恢复，但因为这顿久违的团圆饭，状态异常的放松喜悦。
　　饭桌上父母在聊天，虽然聊的是自己听不懂的财经方面的事情，不过她很愿意听他们聊这个，觉得这个时候的父母特别般配，很有默契。
　　吃了会，江敬言问起江润如还适应高二的节奏吗，又问有没有考试。
　　江润如说：“老师讲课的节奏不快，只是做了扩展，我还能适应。考过一次试，不过我发挥得不太好。”
　　江润如怕施婉和江敬言觉得是自己和对方对女儿疏忽教育吵架，自觉地报喜不报忧，并且表态说自己下次一定考好，不让他们担心。
　　不过话题还是聊到了江润如的身体上。施婉盯着江润如夹菜，提醒道：“少吃点牛肉，不好消化。医生说什么忘记了？你这几天在饮食上注意点。”
　　江润如撤回了夹牛肉的筷子，吃了块山药。
　　江敬言主动和女儿承认错误：“这事怪爸爸，这段时间忙，忘记联系新的阿姨接替照顾你。这两天爸爸就把这事情落实了。”
　　江润如没有怪罪父母的情绪，点点头，解释说：“我一个人也能照顾好自己。我这次胃痛是因为自己偷偷吃了盒冰淇淋。”
　　施婉看过来。
　　江润如自觉心虚，埋头吃饭。
　　好在把这个话题翻篇，江敬言和施婉没有因为保姆的事情吵架。
　　本以为这将是一个平和温馨的夜晚，但一个电话打破了江润如努力维持住的和谐关系。
　　这通电话是快吃完时打来的，江敬言看了眼来电人，拿着手机起身离开了餐桌，一直穿过客厅走到露台才接通。
　　施婉正端着江润如的小瓷碗舀汤，抬眼朝江敬言离开的方向看去，盯了好一会，才收回视线，把半满的瓷碗放到江润如面前，叮嘱：“多喝点汤。”
　　江润如应着，拿起瓷勺。她注意到施婉的目光和神色，没有太明显的反应，只是潜意识里觉得这通电话不简单。
　　不一会，江敬言回来，坐下后，把手机屏幕朝下放到自己的碗筷旁。
　　施婉状似不经意地问：“谁的电话？”
　　“下属打电话请假。”江敬言语气如常，把自己碗里的米饭吃完，说，“吃完碗筷先放着，我联系了小时工来收拾，一会到。”
　　施婉没接话，江润如清脆地应了声：“好。”
　　吃完饭没多久，江润如去书房里拿乐高，听见江敬言和施婉说要出去一趟。
　　江润如停了手上的动作，安静地等了会，江敬言出现在厨房门口，对她说：“爸爸有事出去一趟。”
　　江润如遗憾地一张嘴，问：“我还想和你一起拼乐高呢……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估计一时忙不完，你困了先睡。一觉醒来，我肯定在家。”
　　“好！那你路上慢点开车，工作不要太累。”江润如轻松的神情里看不出端倪。
　　少了个人，江润如神情不自觉地低落，施婉和她拼了会乐高，见她的状态，把她赶去睡觉。
　　江润如说了晚安，上楼回房间。
　　门一关，江润如敞开双臂扑倒在床上，头埋在柔软的薄被里缓了会，摸到一旁的手机，点开最顶上的对话框，开启骚扰模式。
　　「在干吗？在干吗？」
　　「出来聊天啊！」
　　就很奇怪，李恩宇绝不是时刻离不开手机的人。但大多时候江润如给他发消息，总能被秒回。
　　就比如现在。
　　「十分钟十块钱。」
　　「先转账。」
　　江润如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问：「能点项目吗，想听你夸我十分钟。」
　　李恩宇回：「你很无聊吗？」
　　江润如：「有点，跟我妈说了要睡觉，但我一点也不困。」
　　李恩宇这次没秒回。等了好一会，江润如打算拨语音电话，提醒他看消息时，收到了回复：「来阳台。」
　　咦？
　　江、李两家相邻，格局对称，两人的阳台间隔着半米的距离，胆子大点不恐高，都能直接从一家翻到另一家。
　　虽然李恩宇这消息发的简略，但江润如知道他说的是卧室阳台。
　　她起身，茫然地走向阳台。李恩宇早已等在阳台边上，见她出来，把手里端着的碗递过来：“拿着。”
　　“什么？”江润如接过来才看清，是苹果挞。江润如忌口多，有的是不能吃，有的是不喜欢吃，比如苹果，就是不喜欢吃的水果之一。她总觉得嚼苹果的声音特别别扭，咯吱咯吱，听得她想咬人。但苹果制品她还挺爱吃的，而且这个挞做得好看，江润如拿着勺子，尝了口。
　　“好吃诶。”江润如弯起眼，问，“怎么想起来做这个？”
　　两人各自靠着自己卧室阳台的栏杆，攀墙而生的绿植在夜色下绿意浓重。李恩宇隔着段距离看过来，语气在夜色中变得温和，让江润如依稀回忆起自己急性肠胃炎住院那晚。
　　他说：“吃个苹果，平平安安。”


第19章 十九封
　　乱七八糟的情绪被甜品治愈。
　　江润如捧着空碗, 餍足地眯了眯眼，甚至打了个嗝。
　　接收到李恩宇投来的目光, 江润如先发制人：“你真有眼福, 能见识到仙女打嗝。”
　　李恩宇神情淡淡的，问：“需要我说一下感言吗？”
　　“你想说也行，但我的时间很宝贵, 十分钟十块钱。”
　　“突然觉得也没什么好说的。”李恩宇起身，拍了拍裤子上并不存在的土, 抬步跨进卧室前，丢下一句：“把碗刷了再给我。”
　　江润如夸张地哦了声, 嘟囔句小气鬼, 视线落到空碗上，舔了舔嘴角, 心说还挺好吃。
　　-
　　多亏了这个苹果挞的功劳, 江润如一整晚安眠。
　　次日一早，江润如揉着惺忪的眼醒来, 难得不睡回笼觉, 没有起床气，非常迅速地起床，趿拉着拖鞋便出了卧室。
　　下楼的时候，她竖起耳朵听了会, 一楼有收拾东西的声音, 那就说明家里没有只剩她自己。
　　江润如身影雀跃, 蹦跳着下了楼，刚要喊人, 率先注意到活跃在厨房里窈窕纤细的身影, 不是施婉, 更不是江敬言。
　　那人手里拎着个大号的购物袋，正单腿虚跪优雅地蹲在敞门的冰箱旁，不断地往外拿着什么。
　　江润如走近，看清楚对方从冰箱里往外拿的是一盒盒的冰淇淋。
　　女人穿着得体小西装，一副职场ol范，闻声回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江润如不知道她为什么一大早的出现在自己家，还以这样的形式拿东西，显然不是自己吃。
　　“你是润如吧。你好，我叫夏芸，是施总，也就是你母亲的营养师，接下来负责你的三餐饮食。”
　　“……你好。”
　　江润如垂眼，朝袋子里的冰淇淋看了眼。
　　夏芸客客气气，温和地说：“已经入秋了，天渐渐变凉，这些不适合吃了。”
　　江润如想拦，却没有理由，她想到昨晚吃饭时为了缓和父母的矛盾自以为机智地编的理由，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那就麻烦你了。”江润如硬着头皮，礼貌道。
　　夏芸根据江润如的身体情况制定了膳食均衡的营养餐，江润如吃了一顿，觉得自己整个人瘦了十斤。
　　江润如隐晦地告诉夏芸，自己在饮食上的口味习惯，夏芸则说，不喜欢吃的可以少吃，但不能不吃。
　　江润如苦不堪言。
　　假期的原因，江敬言和施婉回家的频率较之前高了很多，但江润如的心情介于“爸爸妈妈陪自己的时间变多、家庭氛围在慢慢变好”的幸福和“午饭吃不好连睡午觉都在抗拒吃夏芸准备的营养餐”带来的苦恼之间，十分复杂。
　　这天江润如借着来李恩宇家写作业的机会，征用了他的零食柜，抱着薯片与辣条不撒手。
　　李恩宇用果汁换走了她刚打开的快乐肥宅水，看着她翘着手指避免沾了薯条碎屑的手指在翻书时弄脏了书本，闲闲地调侃道：“仙女的胃口挺好。”
　　江润如很受用地一扬头，自顾道：“还有其他吃的吗？”
　　李恩宇看她一眼，问：“你没吃饭？”
　　“我妈新请的阿姨做的不合胃口。”
　　李恩宇从果盘里拿了个苹果给她，江润如专注地吃薯片，没接：“我不喜欢苹果。”
　　李恩宇拿这个苹果倒也不是真想让她吃，见她说不吃，便把手撤了回去，较真地说：“这个时候不喜欢就能直说了？”
　　“……”江润如吃薯片的动作一愣，没想到他在这里给自己挖了个坑。
　　江润如垂下眼嘟囔道：“你不一样。”
　　李恩宇心里那点因为独特的分量而产生的荣幸感还没发芽，便听江润如语气随意地把后半句说完：“把你气走了，我正好清静。”
　　“……”
　　李恩宇把苹果放回到果盘里，又伸手夺走了她手里的薯片，连并旁边的辣条果汁一并收走，无情道：“都别吃了。”
　　江润如怨念地看着他，叫嚣：“你做什么？”
　　李恩宇划清界限的态度明显，神情冷淡，强调道：“我想清静一下。”
　　写了会作业，快到饭点时，李延宙来书房问她想吃什么。江润如婉拒掉留下吃晚饭的邀请，说自己回家吃。施婉安排了人盯她的饮食，她轻易不敢逃。
　　临走前，她抱着作业本，想到什么，扭头朝果盘里那颗红彤彤的水果看了眼。
　　李恩宇正在收拾被她故意弄乱的课本试卷，许久没听见脚步声，抬头看了眼，正瞧见就是江润如盯着苹果看。
　　先是经历了急性肠胃炎住院，又因为家里换阿姨在饮食上不适应，眼前的女孩看着比平日里要清瘦些。她骨相立体，侧脸本就比正脸要成熟些，从李恩宇这个角度看过去，江润如沉稳懂事中带着些倔强和委屈，看得人格外心疼。
　　李恩宇停下手里的动作，视线从苹果上移开，落回到她身上，语气冷淡却温和耐心，道：“不喜欢吃苹果，就不吃。”
　　江润如瘪嘴沉思，没说话。
　　如果任何一个选择，都像吃不吃苹果这么简单就好了。
　　-
　　可能是江润如这次住院，让夫妻俩觉得愧疚，这几天回家的频率高了。江润如到家时，江敬言从书房出来倒水。
　　江润如抻着脖子四处看看，目之所及处没看到夏芸的身影，刚要松口气，率先看见餐桌上摆着的食盒，肩膀一垮，心情糟糕。
　　许是她的的神情不自觉的如临大敌，江敬言端着水杯望过来：“饿了吧，去洗手把饭吃了。”
　　江润如无精打采：“我能不吃吗？”
　　江敬言瞥她，问：“不喜欢吃。”
　　江润如跟受了很大委屈似的，瘪着嘴嗯了声，慢吞吞地解释道：“没滋没味，跟减肥餐似的。”
　　江敬言被江润如此生动的神情逗笑，问：“爸爸带你出去吃？”
　　“好啊！”江润如瞬间喜上眉梢，追问，“去吃什么？”
　　江敬言正好也没吃饭：“你想想吃什么，我去换身衣服。”
　　“好！”
　　其实吃什么都好，能让江润如跟父母在一起，她就很开心。
　　江敬言开车载她离开小区，在熙攘通明的街道穿梭，最终停在一片破旧有些年头的老小区。
　　商铺在小区正门两侧沿街排开，远处的空地上有跳广场舞的大妈。
　　人多，停车位也不好找。江敬言把车停到附近的商场前面，带着江润如往回走，找到要去的那家烧烤店。
　　店生意热闹，一张张方桌摆在店面前的空地上，坐满了吃的过瘾的食客。
　　江敬言带女儿过去，见着人，问：“老板，两个人，还有座吗？”
　　“正好有，我让人收拾出来。”
　　老板招呼人把刚结账离开的一桌收拾出来，又递了菜单过来。
　　江润如打量周围环境时，听见江敬言说：“还有印象吗？搬到蓝山雅苑前，我们就住在这个小区。”
　　闻言，江润如面露诧色，有些意外地朝小区方向看了眼，说：“不太记得了。”
　　“正常。你那时候年纪小。”江敬言说。
　　老地方，难免勾起过去的回忆。江敬言点了单，等待上菜时，不自觉地打量着周遭的变化来。这几年城市高速发展，店面更迭得快，能找到一家老店不容易。
　　有服务生上凉菜，江润如接下后想要提醒江敬言吃，抬眼注意到他望着别处出神。
　　她追随着看过去，不清楚他在看什么，想了想，问道：“爸爸，你会怀念过去的日子吗？”
　　江敬言被女儿这句无心的话问得一愣。之所以选择来这，没太复杂的心理过程，只是他刚好饿了，刚好要带女儿出来吃饭，想起这里味道不错。
　　至于对过去的日子怀念吗？
　　其实并不会。那时候结束学业回国找工作，没有收入来源，张不开口问父母要钱，日子过得很拮据。他记得刚来北央时与别人合租了一个两居室的次卧，房间里只有床、桌、衣柜。
　　大城市人才济济，从不缺高学历的应聘者，也有过碰壁。
　　现在想想，那时候日子苦。不过放眼整个人生，那段日子的占比非常短暂，短暂到如果不是江润如提，自己可能都不会想起来。
　　他和施婉两个有抱负有冲劲的年轻人相互扶持，工作越来越好，能遮风避雨的家也越来越稳固。
　　有获得也有牺牲。他们越来越忙，回家的次数却少了。
　　不知什么时候，便疏远了。
　　江敬言喝了口水，收回失焦的目光，故作轻松道：“当然会。人不论在什么阶段，都要记得常回头看看，要记得初心，才不会走错路。”
　　江润如支着头，认真想了想这句话，半知半解。对她而言，初心这个概念还太模糊，每天开开心心，学业顺利，一家人团团圆圆便足够了。
　　店里生意好，肉串烤得慢，等服务生端上来时，父女俩已经饥肠辘辘了。
　　好的食欲，让江润如心情愉快。她主动提起：“爸爸，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江敬言把手里的钎子放到桌上，认真倾听状。
　　江润如把一直没敢说的事情说出来：“我月考没考好是因为缺席了一门考试。”
　　就像不了解江润如的文科成绩能排进重点班，理科偏科一样，江敬言对女儿在学校的生活算不上多了解。关于她的任课老师，她的班级同学，都是陌生的。
　　所以听江润如提起来，江敬言一时没端好是该用严父还是慈父的姿态，饶是在公司见过不少大场面，面对女儿，非常惭愧地像个还在实习期的爸爸。
　　“为什么缺考？”江敬言问道。
　　江润如垂眼，不看江敬言平静中带着严厉的眼神，自顾道：“监考老师是我班数学老师，她冤枉我作弊，而且上课时故意刁难我，让我去门口罚站。”
　　江敬言眉头皱起来，再不了解学校的情况，单听这些，也不能接受。
　　还没等他有所表态，便听江润如急忙解释道：“不过已经解决了。李恩宇一直站在我这边，他是数学课代表，很讨老师喜欢，所以法不责众。而且我班主任很公道，没有为难我。我听说这个数学老师因为在校外做兼职的事情要被调去教高一，等换了新老师，就好了。”
　　江敬言适才神情放松，严肃地强调道：“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和爸爸妈妈说，大人的事情，大人来解决。你现在还是孩子，对很多事情的判断不准确。作为学生，要懂得尊重老师，但如果老师有让你觉得不舒服的地方，要及时告诉爸爸妈妈。”
　　江润如解释：“我怕你们忙……”
　　江敬言打断她，说：“工作再忙也是为了生活。而家人，也是生活的一部分。”
　　江润如乖巧地应声：“记住了。”
　　吃好后，江敬言去结账，江润如坐在位子上等待时，拿出手机把开吃前拍的照片发给了李狗。
　　她迫不及待地分享道：
　　「我没有吃苹果！」
　　「我今晚吃的烧烤！」
　　李恩宇回复道：「……」
　　然后又说：「那你挺厉害。」


第20章 二十封
　　烧烤店人群熙攘, 孜然味飘香，烟熏雾绕。各桌有各桌的热闹, 江润如坐在热闹的中央, 清瘦乖巧地垂着头，专注地看着手机。
　　没有人知道她在这样一个不正式的环境里说着一个十分正式的话题。
　　「我那天偷听到我爸妈在聊天，他们可能要离婚了。」
　　这个话题过于正式, 正式到前一秒还在说冷笑话的李恩宇没有立马回复。
　　正好江润如话还没有说完：
　　「你说如果我爸妈离婚了，我是不是就能拿到两份零花钱了。」
　　「突然想到就算他们现在没离婚, 我也是拿着两份零花钱。」
　　「好像他们离不离婚，对我而言没有区别对吗？」
　　对话框上方, 李恩宇的备注旁, 跳出“正在输入”的字样，但久久不见对方回。
　　但这并不影响江润如郑重其事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觉得, 如果有一个人能修复我爸妈的关系, 那这个人一定是我。」
　　「你觉得呢？」
　　李恩宇回了，说：「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江润如弯唇, 回：「你很有眼光。」
　　江敬言结完账回来, 两人去停车场坐车。
　　路上江润如没吭声，正在筹划自己的月老计划。
　　-
　　坐到车里，江敬言系安全带时，江润如扒着车窗直往外面看：“有卖花的。”她语气惊喜, 一顿饭的时间, 已经没有出门前低落的情绪, 说完后，扭头看向江敬言, 征询意见：“爸爸要不要给妈妈买束花, 我们出来吃烧烤, 把妈妈一个人丢在家里，她会吃醋的。”
　　江敬言顺着女儿的视线看过去，找到那卖花的摊子。见女儿高涨的情绪，他没说拒绝的话，松开了扯着安全带的手，示意道：“那下去看看。”
　　摊位不大。
　　江润如凑上前看得起兴。
　　她扭头问江敬言：“妈妈喜欢哪一种？”
　　“玫瑰吧。”江敬言适才想起来，好多年没送过花了。
　　花摊规模小，每类花储量不多。江敬言简单扎了一小捧，回到车上。
　　江润如环抱着花，爱不释手地凑近闻了闻，开心地看向旁边，说：“妈妈收到花一定会很开心，对吗？”
　　江敬言扭头，看看花，又看向女儿，露出笑，点头：“会的。”
　　施婉很喜欢花。有年，忘记什么节日了，江敬言的公司给员工们发了支玫瑰，江敬言下班回家带给了施婉。那支花施婉做成了干花，装在密封真空的相框里，后来在结婚时，她和江敬言回忆过去时拿了出来，江敬言俨然已经忘记这支花的来源。
　　早些年，江敬言曾送过施婉很多次花，毕业礼物、情人节、求婚时、纪念日，即便是顺手带回家的免费的花，她都会在意。
　　两人的关系……怎么就变成如今这样了呢？
　　他们一起看电影、吃烛光晚餐、蜜月旅行，做过很多浪漫的事情，但令他印象最深，且决定和眼前的女人携手步入婚姻殿堂的，仅仅是一件在所有人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年他在国外留学，和施婉是在一个电影论坛认识，因为共同的爱好有聊不完的话题，后来江敬言回国，施婉来机场接他，陪他度过了那段艰苦拮据的日子。
　　那年施婉带他辗转几趟地铁，到了远离市中心的批发城。
　　施婉不会因为这里环境与商场的差异，产生抵触的情绪，也不会因为性格里的自尊和要强，抹不开面子讲价。看着平日光鲜优秀、有小女生娇气的女人如此生活化的一面，江敬言感受到了生活的意义。他从没告诉过施婉，在他们还没有在一起时，他便已经萌生了和她结婚的念头。
　　时间在人身上雕琢出的痕迹说不上好坏，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发生了改变。
　　两人各有各的工作，对家庭的精力骤减，生活中的一切与江敬言最初所希冀的大相径庭。
　　这也是夫妻两人貌合神离的根本原因。
　　-
　　一顿烧烤，让江润如心情大好。
　　快到家时，江敬言提醒她：“一会到家先换身衣服，被让你妈闻见烧烤味。你身体刚好，她怕你不舒服。”
　　江润如爽快地答应：“我回家先洗澡。”
　　结果两人停好车，一前一后进了门，在玄关处和拿着文件经过的施婉撞个正着。
　　施婉皱着眉头，凑近闻了闻江润如身上：“什么味？你们去吃烧烤了？”
　　“妈，”江润如嘴甜地喊人，心虚地往后躲了躲，把刚进门还在换鞋的江敬言往自己和施婉中间一推，急于提醒道，“爸爸给你买了花，很好看。”
　　施婉这才朝门口看了眼。
　　江敬言单手抱着花，换好鞋往屋里走，顺势递到施婉面前，说：“路上看到的。”
　　“……谢谢。”施婉看着花，慢了半拍抬手接过。
　　没有女人不喜欢花，江润如想，干练强势的母亲也一样。
　　江润如因为一身烧烤味，被施婉赶去洗澡。等她洗完澡下楼找吹风机时，偷听到父母在客厅里说话。
　　他们聊的是工作的话题，江润如还是听不懂。不过看到父母间和谐的氛围，江润如心里觉得很开心。她蹑手蹑脚，去一楼的卫生间找到了吹风机。
　　江润如吹头发时，施婉进来，看了看她，拿起罐面霜，用手指在额头、脸颊和下巴处点了几下，示意她自己抹开。
　　“吃烧烤开心吗？”
　　“开心。”
　　“不怕肚子痛去医院了？”
　　江润如鼓鼓脸颊，噘着嘴不说话了。
　　施婉拧好面霜的盖子，转身前，扯了扯江润如身上的睡衣，问：“这是我买回来的衣服？”
　　江润如低头看了眼身上印着卡通图案的长袖睡衣，点头。
　　“有点小了。”施婉率先发现，道，“怎么没告诉我？”
　　江润如编谎话的时候打了个磕绊，慢了半拍，说：“是我最近长高了。”
　　施婉把她衣服上皱掉的布料拽平，接受了她的这个说法，道：“下次你陪妈妈一起去商场买。”
　　“好。”江润如应。
　　-
　　江润如吹干头发，和爸爸妈妈说了晚安，便雀跃地回了房间。
　　浓重的夜寂静深远，晚风吹来扬起未拉住的窗帘。江润如哼着歌，心情轻松地在房间里逛了一圈后，来到了阳台。
　　隔壁阳台有卧室光洒出来，明亮温暖。
　　“李狗，李狗……”
　　江润如趴在临近隔壁的围栏处，上身微微前倾，压着声音，但双手拢在嘴边做喇叭状，喊他。
　　也不知道他在不在房间，不知道他听不听得见，江润如犹豫要不要去拿手机给他发消息时，隔壁传来推拉门被拉开的声音，只见李恩宇抬步出来，
　　“李狗，这儿。”江润如摆摆手，让他看到自己。
　　他在家里穿着偏简单舒适，白色的T恤和宽松的短裤，看着瘦，但棉质贴身的布料勾勒出少年宽阔的肩背，整个人清爽干净，从光里大大方方地走出来。
　　李恩宇带着凉意的视线从江润如脸上滑过，没错过她此刻喜不自胜的表情，猜到她在修复父母关系这件事上的进展应该不错。
　　他也跟着放松下来，闲闲地问：“叫魂呢？”
　　他态度太令人讨厌了。
　　江润如微微张着要分享自己喜悦的嘴合住，无语地瞪他一眼，自我消化了一下，大方地说：“我现在很开心，不想和你吵架。”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正好想找个人吵架。”李恩宇语速慢悠悠，是江润如熟悉的那副傲娇讨嫌的模样。
　　江润如原本打算发扬自己人美心善、善解人意的优良品德，关怀一下他遇到什么事情倒什么霉了，但端详着李恩宇此刻懒散欠揍的神情，猜想他压根就没遇到事，纯属是看她太开心故意给她找不痛快。
　　江润如不上当，绷着脸，提醒道：“我觉得你特别扫兴。”
　　江润如有理有据，补充道：“昨晚你对我温温柔柔，无微不至，哦，是因为我生病吧，你觉得我可怜，所以才那么反常，还给我做苹果挞。现在看我活蹦乱跳，便开始不耐烦，恢复真面目了。你就是小心眼，嫉妒我。”
　　李恩宇被她连扣了几个帽子也不生气，颇为意外地觑她眼，道：“你还挺聪明，这都能发现。”
　　江润如觉得自己被李恩宇一个眼神看扁了。
　　不等她反驳，李恩宇又问道：“你还看出什么了？”
　　江润如咬牙切齿，觉得李恩宇这人真是过分，愤愤道：“我还看出你印堂发黑，要倒大霉。”
　　说完，不给李恩宇反驳的机会，扭头抬步，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推拉门哗啦一声被拉住。就算李恩宇喊破喉咙，她也装听不见。
　　但李恩宇并没有喊。
　　李恩宇慢了几步回到房间，在书桌前坐下，拿起桌上的书，正要接着夹书签的这页继续看时，后知后觉自己刚刚是不是把人惹生气了。
　　李恩宇把书放下，拿起手机，思索发点什么。
　　没等他行动，江润如率先联系了他：
　　「我还是比较喜欢温柔版的你。你做好准备，我接下来将会五天一大病，三天一小病。」
　　李恩宇盯着手机一阵无语，觉得自己真是白担心了。
　　他点击输入框，编辑好内容，发送。
　　「我觉得你现在就有点大病。」


第21章 二十一封
　　翌日, 江润如醒来，看到了最新一条短信, 施婉发的, 说了今天新阿姨会来家里的事情，但这不是最主要的。
　　重点是短信里的那句：“爸爸妈妈有工作要处理，你在家照顾好自己。”
　　她看着对话框里, 挨着一起的“爸爸妈妈”的字眼，便觉得非常满足。
　　江敬言新请的阿姨已经在厨房忙碌, 江润如下楼打了个招呼。阿姨姓方，比周秀年轻些, 做事情还挺勤快, 动静也小，问了江润如的喜好忌口才去做饭。
　　江润如在家吃了午饭, 和方姨说了一些家里的生活习惯, 抱着国庆作业和漫画书去找李恩宇，刚走到隔壁的院门前, 便看到李恩宇出来。
　　他穿着黑色的球衣, 运动鞋，手上抱着个篮球，低头看着手机往外走，不知在给谁发消息。
　　江润如正要喊他, 和一堆书一起被抱在怀里的手机一振, 有新消息。
　　李恩宇听见声音抬头。
　　江润如也看到手机里的短信是李恩宇发的, 问她回老胡同吗。
　　两人默契，又好像不太默契。
　　江润如望向李恩宇, 犹豫道：“我作业还没写。”
　　李恩宇扫过来, 假装没看见她怀里最上方的漫画书和脸上“你再劝我一句我就答应”的神情, 轻描淡写地嗯了声，说：“梁叔的店新开张，让我们过去尝尝。吃完饭，再去打会儿篮球。”他没什么感情地，顺着她的期待，建议道，“作业我也没写完，晚上一起写。”
　　江润如没有任何犹豫，顺着台阶往下爬，扬着笑道：“好啊。”
　　江润如把书搁在李恩宇家，两人一起去了老胡同。
　　陈予光奶奶住这边，小时候他们几个总过来玩，对胡同的角角落落非常熟悉。李恩宇刚刚提到的梁叔，叫梁在宥，是江遂的远房亲戚，之前在南方?婲开餐厅的，大家跟江遂一起喊他叔。
　　梁叔很健谈，和孩子们没有代沟。
　　几个人在梁叔店里碰头，点完吃的。
　　店里只有梁叔一个人忙，他分了几次把他们点的东西端上来。最后一趟过来时，梁叔留下了一沓便签纸和几支笔，说：“那儿有个心愿墙，你们一会写点什么贴上去，装饰下店里。”
　　几个人自在地应下，陈予光嚷嚷着：“我愿望多，我先写。”
　　梁叔朝柜台走出几步，无奈地回头提醒：“你们一人写一张就行了！”
　　陈予光应了句“知道了”，才收敛。
　　江润如拿到便签纸，几乎没犹豫，写下：“希望一家人永远在一起。——江润如”
　　她自己写完，偏头捉到李恩宇看过来的视线，抬手小气吧啦地捂住自己的纸面，故意卖关子。
　　李恩宇回给她一个“你看我感兴趣吗”的眼神，垂下眼，准备写自己的。
　　江润如这人，非常霸道。她不给李恩宇看自己写的，却坚持看他写了什么。
　　李恩宇笔悬在便签纸上空，并没有动。
　　江润如催促：“你是不是忘记汉字怎么写了？要不要我帮你写？”
　　李恩宇回：“没想好怎么言简意赅地诅咒你。”
　　“嘁。”
　　江润如扭头，不看了。
　　李恩宇站在留言板前，朝头顶伸直胳膊，把写了心愿的便签纸贴到最高处。
　　害的江润如踮着脚尖，废了好半天劲儿，才看清楚他写的内容：
　　“希望江润如的愿望成真。——李恩宇”
　　嘻嘻。
　　近朱者赤，李狗和她相处久了，变得跟她一样大度了。
　　江润如心想。
　　-
　　要去的篮球场距离米粉店不远，男生们打球，江润如在场边看了会，起身去超市里买水。
　　怀抱着几瓶水去柜台结账时，又来客人了，是个短头发的女生。只是对方刚跨进门，撞上江润如不经意投过来的视线后，警惕而敏感地别开，扭头走了。
　　江润如被对方这带着怨念和惊慌的眼神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拎着水从超市出来，往篮球场方向走时，又看到了那个短头发的女生。女生见到她后，立马背过身，留给她一个冷漠无情的后脑勺。倒是短头发女生的同伴，礼貌友好地冲江润如笑笑。
　　江润如脚步没停，拎着水来到篮球场，后知后觉那个短发女生是程昭迪。
　　那个考试时坐在她斜后方，在数学考试中丢纸条陷害她，文科二班的程昭迪。
　　“想什么呢？”李恩宇从球场上下来，抽走她手里拿着的矿泉水，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问，“没算明白买水的钱？”
　　江润如回神，对上李恩宇清澈漆黑的眸子，当即把无关的事情摒弃在脑后，自顾道：“老板说，这瓶水是甜的，只有聪明的人才能尝出来。”
　　江润如后半句“你觉得甜吗”还没有说，李恩宇抢先道：“而你刚刚喝了口，发现不甜，在怀疑自己的智商？”
　　“……”
　　这群男生对篮球有瘾，不到饭点不结束。
　　傍晚时，江润如和李恩宇拌着嘴回家，刚要进小区门，听到有人喊自己。
　　“江润如。”
　　江润如闻声扭头，看到正朝自己走来的鬈发女生。
　　女生年纪不大，但发型打扮偏成熟，是程昭迪一起的那个女生。
　　“能认出我吗？”女生笑起来大方温暖，“我是付涵。”
　　江润如有个初中同学叫付涵，拘谨胆小，是和眼前女生完全相反的性格。从对方熟稔主动的神情来看，两人是一个人。
　　江润如诧异道：“你变化好大。”
　　付涵笑笑，问：“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有事跟你说。”
　　小区对面有家快餐店，这个店没人吃饭，店员坐在柜台后面看连续剧。
　　见着有客人进来才慢吞吞地起身送菜单。
　　江润如跟老板熟，坐这里说会话也没有关系，所以没打算点。是付涵接过菜单，点了两杯喝的和几样简单的小吃。
　　江润如还在打量着付涵的改变。
　　“冒昧地约你出来，是想为以前的事情跟你说句对不起。”付涵的改变不止外表，处事说话更沉稳了，虽然是道歉，但不扭捏，态度真诚也从容，“那次偷拿班费的事情给你造成了不好的影响，抱歉。”
　　关于初中那次班费的事情，付涵一提，她便想起来了。
　　只不过这件被江润如试图从大脑里删除的事情，如果别人不提，她是真的不会主动回想。
　　当时确实闹得不愉快。
　　不过后来怎么解决的……
　　“最后是李恩宇找到我。”还没等江润如回忆起，付涵回答了她心里的疑问，“你质问我时，我心虚地想承认，但周围太多人了，怕被大家讨厌指责，便犹豫了。李恩宇找到我，说办公室走廊的监控在课间时拍到了我离开又折回的画面，让我把钱还回去，还要向你道歉。”
　　“我把钱交给班主任后，因为家里的事情，很长一段事情没去上课。当时脸皮薄，觉得难堪，做了错事也不敢跟你道歉，因为害怕你不原谅，也怪自己没有勇气承担。办转学手续那天也是偷偷的，生怕碰见认识的同学被指责。对不起，润如。”
　　事情过去这么久，江润如其实也没什么感觉了。她露笑，说：“我原谅你。”
　　“谢谢。”付涵顿了下，似乎还有话说。
　　江润如静静等了会。
　　付涵再次开口：“程昭迪的事情，我也替她跟你说声抱歉。我转到博雅中学后，认识了程昭迪。她从别人那听说了那年班费的事情，误会我转学是被你逼走的。想替我出气，所以为难了你。我前不久跟她解释清楚了，害你险些被学校冤枉，抱歉。”
　　江润如倒没有想到这两件事会有联系。
　　不过更令她意外的是，李恩宇竟然背地里做好事不留名。
　　如果不是付涵，她还以为钱是班主任施压要回来的。
　　江润如目送付涵离开，扭头进了小区。
　　她边走边想，远远地看到李恩宇站在灌木丛旁，问道：“你怎么没回去，是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嘘。”李恩宇抬抬下巴，示意江润如看灌木丛，“有只猫。”
　　江润如脸上一喜，立马扭头看过去，视线撞上软呼呼地趴在一堆落叶上安静吃火腿肠的小奶猫，眼睛都亮了。
　　“好可爱。”
　　江润如生怕吵到她，放低声音，连蹲下的动作都很小的幅度。
　　她拿着手机，对着猫咪狂按快门。
　　猫咪不怕生，配合地朝镜头看过来。
　　江润如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喊李恩宇：“李狗，你看，猫咪两只眼睛不一样颜色。”
　　李恩宇原本站得有段距离，被江润如的热情与喜悦感染了一般，微微朝这边走近。
　　猫咪在灌木丛底下一处被遮起来的“洞”里，李恩宇直挺挺地站着根本看不见，所以他配合江润如的惊呼，微微弯了弯腰。
　　江润如注意力放在猫咪身上，以为李恩宇没听见，又催促了一次：“李狗，你看见了……”吗。
　　她说话的同时，朝后扭头，想看看李恩宇在做什么，压根没料到他弯腰站在自己的斜后方。
　　她这一侧头，视线正好撞在一起，男生精致冷淡的面容放大数倍近在眼前。
　　李恩宇也没防备她突然扭头，鼻息间是女孩身上清淡的奶味儿。
　　也是巧，小区内的照明灯到了亮起的时间。暖黄色的光点沿着街道陆续亮起，银河般蜿蜒在路的尽头汇聚成一个点。
　　江润如脚腕打晃，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到冰冷坚硬的石板路上的前一秒，大脑飞快想的是她的嘴唇刚刚是不是擦到李恩宇的脸颊了？


第22章 二十二封
　　空气中那丁点微妙、异常、难以言喻的气氛在江润如一屁股坐到地面后, 变得只剩下尴尬了。
　　灌木丛下津津有味吃着火腿肠的猫咪受惊，飞快地跑了。
　　李恩宇渐渐站直, 居高临下看着因为摔痛了紧拧着眉头的江润如, 脸色平静。
　　江润如心脏怦怦直跳，一时分辨不清是因为什么。她惊魂甫定，埋怨地瞪了李恩宇一眼, 说：“你吓到我了。”
　　“哦。”
　　“哦？”
　　-
　　回到家后，江润如洗过澡, 换了干净的衣服，然后拿起手机做了件大事。
　　所谓大事, 就是她以爸爸的名义给妈妈送了甜品, 又以妈妈的名义，给爸爸订了个汤。
　　完成后, 她美滋滋地靠到沙发上, 感慨自己真是一件贴心的小棉袄。
　　时间能治愈一切，也能改变一切。
　　江润如始终认为, 父母只是因为各忙各的, 沟通少了，对彼此，对这个家庭的感情是没有改变的。
　　江润如下单后一直关注着配送信息，确定自己订的甜品和汤被成功签收后, 正准备放下手机, 看到陈予光发来的消息, 着急问她要下午打篮球时拍的照片。
　　江润如翻了翻手机，发现自己拍的大都是李恩宇。
　　她翻了好一会, 决定从全景照片里单独截出了陈予光的部分, 找了几张勉强能看的, 发过去。
　　陈予光发过来一串省略号，说：“如姐，你用座机拍的吗？而且你压根没拍出我打球时帅气的英姿。”
　　不懂得欣赏就闭嘴好吗？
　　江润如不服气地翻了翻自己的相册，看到自己拍的李恩宇的照片，心想这不是拍的挺好的吗？
　　灌篮的、运球的、起跳投篮。
　　哪张不好看？
　　江润如回复陈予光：“你反思一下自己。”
　　陈予□□愤地说：“别的不说，我的八块腹肌，被你这座机画质模糊成一块了。”
　　就你，还八块腹肌。
　　江润如又翻了遍相册，打算找出李恩宇的给他看看。
　　结果江润如把相册里拍的李恩宇打球的照片翻了两遍，也没看见一张露腹肌的照片。
　　男生打篮球时撩起球衣擦汗时会露出腹肌，但好像李恩宇不会那样擦汗。
　　——会不会是他没有腹肌啊！
　　江润如想着，思维不自觉发散，想起他突然放大的脸，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感觉应该很软的薄唇……
　　心脏砰砰砰，又开始加速跳。
　　十六七岁正处在青春期，春心萌动的年纪。和异性对视时，感到紧张和害羞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江润如想到施婉提醒过的，虽然她和李恩宇关系好，但相处时要注意界限，突然觉得很正确。
　　一定是她和李恩宇太亲近了，才会有这样异常的反应。
　　一定是这样的。
　　对的，是这样。
　　总之一定不是自己对李恩宇萌生了什么不可言说的感情。
　　她未来的男朋友，一定要比李恩宇帅气，比李恩宇风趣，比李恩宇对会照顾人。
　　一定不能输给他。
　　江润如躺在床上，入睡前，忍不住想，李恩宇到底有没有腹肌啊！
　　-
　　假期最后几天，两人进入了疯狂赶作业的状态。
　　这天，江润如在家一边吃零食一边看小说时，收到了李恩宇的短信。
　　「写作业。」
　　江润如吃薯片的动作一顿，别别扭扭地回：「我不去你家。」
　　李恩宇没回。
　　江润如慢吞吞地把手机放下，思考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
　　没等她想出所以然来，只听门铃响了一声。与此同时，与李恩宇的聊天框里，弹出新消息。
　　「开门」
　　江润如趿拉着拖鞋，过去打开门。
　　李恩宇拿着作业册过来，换鞋时，费解道：“你抽什么风？”
　　江润如欲言又止，看上去有些为难。
　　李恩宇以为她是昨天摔疼了，视线朝她腰胯的位置扫了眼，问：“屁股疼？”
　　“没有……”
　　李恩宇怕她身体不舒服瞒着，平静道：“不舒服就去医院。”
　　“不用去！”江润如急声拒绝，不想再跟他讨论自己的屁股。
　　往常两人写作业会去书房，但今天，江润如一指客厅，说：“我们茶几上写作业吧。”
　　李恩宇不解：“为什么？”
　　江润如想了想，笃定道：“我在这写数学题比较有灵感，正确率高。”
　　李恩宇察觉出江润如今天的古怪，以为事情跟家里新请的阿姨有关，便没多干涉。
　　按照江润如的要求，两人席地坐在地毯上，开始写题。
　　方姨热了牛奶，切了水果，放下后便回了厨房，没打扰两个高中生的学习。
　　李恩宇抬眼看了看果盘，确认没什么江润如的忌口，才继续写。
　　江润如瞥了李恩宇一眼，捂了捂屁股，坐远一些。
　　从昨晚起，江润如便一直在思考李恩宇有没有腹肌，带着这样的疑惑，写作业时总忍不住往李恩宇腰腹位置瞧。
　　李恩宇敏锐地逮住她又一次偷瞄来的目光，质问道：“往哪看呢。”
　　江润如不吭声，飞快地又看了一眼。
　　李恩宇冷声：“还看。”
　　江润如不自觉地脸红了。
　　李恩宇莫名其妙，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随后把手里的笔放下，往后靠了靠，好整以暇地问：“江润如，你在想什么？”
　　李恩宇越淡定，江润如越不自在。她没什么底气地回：“你少自恋，谁看你了。”
　　李恩宇呵声，说：“最好是。”
　　接下来江润如老实写作业，不再偏头。
　　国庆七天，学校老师生怕他们懈怠，布置的作业量比暑假的任务还重。
　　暑假作业是不需要检查的，但国庆写的作业不仅上交，老师还会在课堂上讲。江润如提醒自己不能将希望寄托在返校后补，只能争分夺秒地赶。
　　沉浸到作业中后，时间过得飞快。等江润如伸了个懒腰，活动肩膀偷会懒时，发现已经快到饭点了。
　　她注意到李恩宇比自己写作业的进度快后，一把按住他抽了份地理试卷继续写的手，一本正经道：“这份卷子我也没写，你等我写完笔记一起写。我们计时，比赛。”
　　“如果你非要找虐，那我没意见。”
　　李恩宇说着，重新拿起笔记本和历史书，打算写课后习题。江润如又动了，诚恳地表示：“历史我也想和你一起写，”为了让自己的目的更有说服力，江润如补充道，“我想和你一边讨论一边写。”
　　“行。”
　　李恩宇伸手拿语文作业，打算背背文言文。
　　江润如：“早晨记忆力好，事半功倍。”
　　李恩宇拿英语作业，打算写完型。
　　江润如：“英语试卷也计时，一起写，这样有考试氛围，能锻炼自己在考场上合理分配时间的能力。”
　　李恩宇点点头，默许了她的建议。一项项作业被她安排得明明白白，他现在已经没有作业可选了。
　　他问：“那我现在能做什么？”
　　江润如张望一番，从自己课本下面抽了本言情小说，郑重地塞给李恩宇，建议：“你可以看这个。”
　　这是本历史背景下的言情小说，李恩宇扫了眼，从江润如的角度思考问题，问道：“你是想说让我趣味学习历史知识，还是想说让我学习如何处理人际关系？”
　　江润如弯起眼，说：“就喜欢和聪明人讲话，我还没等开口，你就已经猜到我的用心了。”
　　“呵呵。”
　　见两人在聊天，方姨过来问两个孩子晚饭想吃什么。
　　江润如按照自己和李恩宇的喜好报了几样菜名，阿姨笑着应下，说：“柠檬蒜香烤翅、肉片茭白、蚝油生菜，我再做个玉米骨汤。”
　　“可以。”江润如说。
　　阿姨进厨房前，笑吟吟地看着两个孩子，语气里难掩对他们的喜爱：“你们感情真好，比亲兄妹还要亲。”
　　江润如和方敏相处下来，觉得很适应，回应道：“那可不。我和他从小便认识，小学、初中、高中，不是同班就是同校。”
　　江润如说着，被点醒一般，突然明白过来什么。
　　方姨已经进厨房忙碌，李恩宇低头翻看着江润如塞给他的那本小说。江润如偏头盯着他看了会，肯定了自己刚刚那一瞬间的念头。
　　——她和李恩宇的关系，跟其他朋友是不一样的。
　　他们是发小，是邻居，是占据了彼此童年、青春期的，是不输亲兄妹的朋友。
　　施婉提醒她在和李恩宇相处时，要有性别意识，是没错。但施婉不知道，她和李恩宇的感情已经超越了性别。
　　他们是亲人呐！
　　此刻豁然开朗的江润如，望着李恩宇痴痴地笑起来。
　　李恩宇被她看得只觉莫名其妙，偏头不解地盯着她看了数秒，疑声道：“怎么了？”
　　江润如反思遍自己刚刚的过激行为，诚恳道：“李狗，我觉得你就像我哥哥一样。”
　　李恩宇将手上的书轻轻合住，好整以暇地盯着她，语气颇为纵容道：“你心情好，叫我爸爸都行。”
　　江润如选择性耳聋，嘿嘿笑着，脆生生地喊人：“狗哥。”
　　“……”
　　没人应，江润如推推他的胳膊，催促地又喊了一声：“李恩宇，叫你呢。”
　　“……”


第23章 二十三封
　　每年的国庆节都要下几场雨, 连绵的雨水裹挟着寒气，宣告这座城市正式进入秋天。
　　假期后的第一个周一, 江润如穿上了四中秋冬的长袖校服。
　　这几天雨水多, 路况不好，两人没有骑车，步行去小区门口打车的路上, 江润如低头看着自己的袖子，没注意李恩宇突然停下, 额头猝不及防地撞到他的后背。
　　在江润如正要控诉他突然停下时，李恩宇转身, 高大的身体挡住她眼前所有的视线, 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时，下颌线紧绷流畅, 眼神冷淡沉默, 格外有压迫感。
　　李恩宇恶人先告状：“不年不节的磕什么头？”
　　“你突然停下来做什么，是突然看不见路, 瞎了吗？”江润如仰头看他, 反问。
　　谁也不让谁。等走出几步，江润如扭头，朝少年宽阔平坦的后背看了眼，刚刚撞上去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很好闻的味道。
　　此刻鼻息间是雨水的潮湿, 衬得从他衣服上传出的淡淡松木香格外清冽干爽, 像是雨后森林洒下第一缕阳光时散发的气息。
　　江润如往前凑凑, 他用的什么洗衣液？有点好闻。
　　-
　　返校见到许久未见的同学，大家憋了一肚子话题要聊。江润如很适应也很喜欢热闹的氛围, 喜欢和大家分享快乐, 也愿意从大家那里收获快乐。
　　这周班上有两件大事。
　　一是班上来了位新同学, 从南方来的，是个短头发的女生，叫迟意，被安排在李恩宇同桌的位置。她皮肤白皙清透，看着特别乖，跟瓷娃娃似的。
　　上课时，江润如总忍不住扭头去看她。
　　只是还没看几眼，就被李恩宇逮住她走神的目光，冷冷地瞥过来。
　　那眼神分明是说——看你爹做什么。
　　嘁。江润如稀罕看他。
　　第二件事是一二班换了数学老师。
　　正如江润如先前听说的一样，贺田芳被调去教高一，新来的数学老师姓钟，钟韧。之前带过学校竞赛班，教过李恩宇，很欣赏他展现出的数学天赋。
　　不止李恩宇很适应这个新数学老师，班上包括江润如在内的其他学生，尤其是女生，都很喜欢他，因为钟韧实在是太帅了。
　　五官特别深邃，个子高挑，讲课幽默不死板，学生缘特别好。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
　　月考过去，距离期中考试还早，重点班的学习气氛浓烈，却没有考试周的紧张和压迫感。课间时，江润如正托着腮跟石崎犯花痴。
　　李恩宇来发数学试卷，听见后，毫不留情地提醒道：“他应该不喜欢数学罢考的学生。”
　　江润如不甘示弱地提醒回去：“你干嘛这样说自己。”
　　没给李恩宇反应的机会，江润如在被石崎问道要不要去厕所时，飞快地起身，挽着小姐妹的胳膊溜了。
　　经过后门时，石崎朝教室里看了眼，跟江润如感慨：“班上好多人可羡慕新转学生了。”
　　江润如不解，问：“为什么？”
　　石崎说：“当然是因为能和李恩宇同桌。”
　　江润如诧异，表示：“和他一桌多闷啊，上课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石崎盯着她，意味深长地说：“近水楼台啊！”
　　江润如不解地看回去，俨然没懂石崎突然提到的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石崎反应过来，语气羡慕道：“也是，谁也没有你近。”
　　石崎想了想，决定换个人举例子：“你想想如果你能和江遂一桌……哦，江遂也是你发小。那你想想如果你和沈章叙一桌。”
　　沈章叙是江润如喜欢的一个擅长写东方幻想题材的男性作家。
　　虽然对方没有在网上公开过本人照片，不过江润如表示，通过小说恢弘庞大的格局，华丽细腻的文笔，不难猜出对方一定是个很有气质和才学的大帅哥。
　　所以一提到这个人名，江润如的眼睛立马亮起来。
　　石崎很满意她这个反应，示意：“就是这个感觉，能明白了吗？”
　　江润如听到自己喜欢之人的名字，瞬间星星眼，但理智尚存，说道：“可沈章叙不可能跟我同桌啊。”
　　石崎：“……我只是个类比，类比懂吗？”
　　见江润如单纯的可爱模样，追问道：“我想请问一下，你看了那么多言情小说，都在看什么？”
　　江润如想了想，回答：“看主角升级打怪，不屈不挠的精神？”
　　石崎疑惑：“就没有学一学他们如何谈恋爱？”
　　江润如眨眼，回：“我现在还只是一个学生，学这个做什么？”
　　石崎不理解：“你不看校园文吗？青春期高中生那种朦朦胧胧的爱情，你不羡慕？”
　　“会……羡慕吧？”江润如怕自己说不羡慕让石崎觉得自己是个怪咖。
　　巧舌如石崎，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件事情。这天聊着聊着已经和她们最开始的话题点分道扬镳了。
　　上完厕所回教室的路上，石崎耐心地给江润如科普着，青春期的显著特征除了身体的发育变化，少男少女也将容易对异性产生爱慕之情。
　　江润如听明白了，石崎这是拐着弯地说自己还是个幼稚不懂爱的小屁孩。
　　“我……”
　　江润如脖子一抻，正要反驳。只觉手臂一紧，石崎猝不及防地拽住她，不解释也不给她反应的机会，飞快地将她拉到了自己的外侧。
　　——挨着走廊的栏杆这边。
　　“怎么了？”江润如一脸懵。
　　石崎朝斜前方也就是二班教室前门的位置冲江润如使眼色，说：“程昭迪在那……你躲着点她，谁知道她会不会突然朝你使什么坏。”
　　江润如没想到石崎还记着这件事，心里微微一暖，对她说：“已经说清楚了。她不会再做什么了。”
　　石崎诧异地眨眨眼，问道：“她跟你道歉了？”
　　“这倒没有。”江润如知道石崎是关心自己，所以也没藏着掖着，把假期里碰见程昭迪和付涵，以及付涵向她解释程昭迪为什么陷害自己的原因说了。
　　石崎闻言，恍悟地点点头，不过没有放松警惕，拽着江润如远离这晦气的地方。
　　二班前门处的女生朝江润如看了眼，并没有做什么。
　　回到教室后，石崎没再提程昭迪的事情。石崎同宿舍的几个女生正聚在一起聊周末要去逛街的事情，石崎顺便问江润如要不要去。江润如平时总给大家分零食吃，所以虽然不住宿舍，但与大家的关系都还不错。
　　江润如和她们聊得来，很想去，但只是想一想算了。她说：“我就不去了，你们好好玩。”
　　她有别的安排。
　　李恩宇的话确实给她提了醒。
　　不止数学老师，没有老师喜欢罢考的学生。即便是一班的学生，对于江润如这种破坏班级风气，拉低班级平均分的同学，也很难接受。
　　四中各年级分重点班与平行班，两类班级的学生分布是可波动的。如果跟不上班级进度，将会被安排回平行班。
　　而高中学习的终极目标是高考，期间一次次规模或大或小的考试是对学生学习能力的检验。
　　江润如不仅要通过自己的表现，获得留下来的资格，也想通过考试，不说远了，往近了说是检验一下自己暑期数学补习的成果。
　　在月考中的意外不仅让自己，也让李恩宇，以及班主任李华都有很大的压力。
　　所以面对期中考试，江润如要拿出最好的状态来迎接。
　　课间，江润如过去找李恩宇问题，看到迟意向李恩宇借笔记。李恩宇很干脆地借给她，还说有不懂的可以问他。
　　迟意安静，长得乖，是很容易激起男生保护欲的长相，而且她看上去很热爱学习，这样便和李恩宇有共同话题。
　　江润如看到两人的互动，突然就明白了石崎所说的近水楼台是什么意思。
　　自己和李恩宇关系好，是因为认识得久，住得近。如果有其他人比她更方便接近李恩宇……
　　只是没等她多想，李恩宇已经注意到她。
　　“过来，给你讲道题。”他把自己的桌面腾出一块地方，方便江润如放试卷。
　　和班上大多数学生不一样，李恩宇桌上没有摞出高高的书堆，他的课桌很干净，上什么课拿什么书。他课间常常是在补觉，但在课堂上从不犯困，也不会开小差。
　　江润如坐在赵库的凳子上，面朝后，率先把试卷铺好，问他：“怎么突然这么好？”
　　李恩宇把她手里的试卷抽走，从旁边拾起支铅笔，先把她的试卷看了一遍，确定了自己需要讲的题目。
　　开讲前，她先回答了江润如的问题，道：“帮助记忆。”
　　两人拌嘴惯了，见招拆招，连腹稿都不用打。江润如随口接道：“哦，我只是个工具人。”
　　李恩宇抬头觑她一眼，江润如骨架大，但很瘦，四中校服偏宽松，她习惯性的把手缩在袖子里，露半截手指，按在课桌桌沿上。她爱好多，玩心大，但沉下心来学习时，也足够专注。
　　他问：“那你听不听？”
　　江润如原本就是来问题目的，抱着真诚求学的态度，坐直，笃定地点头：“听。”
　　作者有话说：
　　连更三章！！！！
　　今天的厌厌值不值得，大家多多留言！


第24章 二十四封
　　李恩宇把江润如计划问的题目, 都讲了一遍。
　　江润如心满意足，确定自己当场把知识点消化后, 不吝啬自己的嘴甜, 对李恩宇道：“我觉得我们的友情又深厚了一分。”
　　李恩宇把被江润如推到一旁的水杯挪回原位，闲闲地说：“你可以走了。”
　　江润如拿着试卷回到座位后，猛然想起来一直每跟李恩宇说付涵对自己说了什么。她扭头, 见李恩宇的前桌正面朝后跟他说话，一时说不完的样子, 遂安心坐到位子上，拿出手机, 给他发消息：
　　「对了！我已经知道你偷偷为我做的事情了！付涵都告诉我了。」
　　「谢谢你。真的, 非常感谢你。」
　　「我这个做老大的，会有所表示的, 不会让你白对我好的。」
　　也不等李恩宇回, 她便把手机收起来。
　　他们虽然总是互相嫌弃，说不了三句话便呛起来了, 但没有谁能替代得了对方的存在。
　　上次月考, 江润如连累李恩宇一起缺考，十分自责。所以面对接下来较大型的期中考试，江润如不能一个人偷偷地学习，也要拉着好朋友一起进步。
　　江润如准备了两个计划本, 自己留一个, 给李恩宇用一个。
　　同时, 她为自己制定的目标是考进班级前五十，而李恩宇则是, 考回年级第一。
　　-
　　但正如李恩宇先前说的, flag大都是会翻车的。
　　江润如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李恩宇考年级第一的目标比自己考进年级前五十更容易翻车。
　　距离期中考试越来越近，重点班的学生思维活跃，专注力更强，看着大家该玩玩，但学习的时候一点没落下。江润如偶尔会想，如果自己月考正儿八经考完，会在一个什么名次。但她这个念头不敢持续很久，便一头扎进书本里，继续学习了。
　　大家都在用功，她止步便等同于后退。
　　自此，一切都挺顺利的。
　　周日那天，江润如和石崎约好了逛商场买一些秋天的衣服，逛了会，去商场对面的甜品店坐了会。
　　期间江润如起身去了趟卫生间，回来后，正要和石崎分享卫生间的镜子照人特别好看时，眼尖及时瞅见石崎跟一个男生发生了争执。
　　男生和她们一般大，个子高，肥胖，看着很壮。
　　石崎被那男生拽着手臂为难，石崎挣脱无果竭力与对方僵持着。
　　“你做什么？”江润如冲过去，把石崎往身后一拉，怒气冲冲地提醒道，“再动手动脚我就报警了。”
　　男生语气不佳：“你谁啊，管什么闲事。”
　　江润如扯着嗓子，吼回去：“你谁啊，大庭广众对我朋友拉拉扯扯，还有没有道德。”
　　“润如，我们走吧。”石崎不跟那男生对视，扯着江润如的胳膊，把人拽离这。
　　从甜品店出来，石崎跟江润如道谢，说：“幸好你出来的及时。”
　　江润如问她：“刚刚那个人你认识吗？”
　　石崎脸色难看，解释道：“是我邻居……他刚刚问我借钱，见我不想借给他，便动手了。刚刚谢谢你啊。”
　　到底是别人家的私事，江润如后悔自己刚刚冲过去时没有先问清楚关系，又觉得那男生态度恶劣确实是在为难人，石崎碍着父母邻里的面子不好做什么，自己这个外人也算是替石崎出了口气。
　　这个小插曲很快被抛到脑后。
　　临近期中考试，江润如回望自己近一个多月的学习状态，信心满满，觉得自己一定能有个不错的成绩。
　　语数外文综，四场考试分在两天。
　　第一天江润如发挥得不错，尤其是考完数学，和李恩宇对了几个拿不准的题目的答案，她都对了。
　　谁也没想到第二天出意外了，不过意外不是出在江润如身上。
　　早晨，江润如和李恩宇像往常一样，骑车去学校，路上随机抽背着知识点。要进校门时，两人从车上下来，推着车子往学校里走。
　　四中走读生的占比少，考试日大都早早地到校复习。两人踩着进考场的时间来学校，算是来得晚的，正说着话，忽听旁边一道尖锐而洪亮的男声响起。
　　“喂！”
　　江润如闻声转头，还没看清喊话的人是谁。只见对方胳膊一扬，径自朝江润如的方向丢过来个什么。
　　江润如要躲已经来不及了，倒是一旁的李恩宇反应快，抬手帮忙挡了下。
　　那东西在一股猛力的作用下，划出一道流畅的抛物线，在李恩宇右手手腕上撞了一下，重重地落到地上，碎成了几瓣。
　　长方体，草绿色的，是个饭盒。
　　江润如皱眉，这才看清丢东西的人。高个，肥胖，态度恶劣，是她之前在甜品店见过的当众为难石崎的邻居。
　　“手滑，不好意思了。”男生并没有什么诚意地笑着，说话的语气也很让人讨厌。
　　江润如厌恶地瞪他一眼，骂了句无赖，转头看向李恩宇，关心道：“你没事吧。”
　　李恩宇转转手腕，在江润如看过来时，把手臂垂下，单手扶着车头，回她：“没事，走吧。考试要迟到了。”
　　“好。”
　　往校园里走时，江润如打量着李恩宇的裤脚，确定刚刚摔到地上洒出来的饭菜菜汁没有溅到他身上，因此忽略掉了李恩宇因为不舒服小幅度活动着的手腕。
　　-
　　这次文综的题目不难，只是题量大，需要书写的东西多。
　　有好几个知识点是来学校路上李恩宇抽背到的，带着押中题的幸运，江润如答得非常顺利。她笔尖一停没停，等写完最后一个字，抬头时，江润如只觉脖子不是自己的了。
　　她活动了下脖颈，又检查了一遍，放心地等着交卷铃响。
　　因为月考中数学缺考，江润如这次在第三考场，李恩宇还是在第一考场。江润如出了考场等了会，见李恩宇穿过层层学生走近，迫不及待地说：“我觉得自己考得不错！”
　　李恩宇淡淡地嗯了声，说：“恭喜。”
　　“我们一会去吃什么？”
　　江润如从不觉得李恩宇会考差，所以在他面前从不收敛自己的锋芒，雀跃地和他往楼梯口走去吃饭时，不经意落下的视线扫见他右边衣袖袖口下，微微红肿的手腕。
　　同时耳畔响起李恩宇冷淡的声音：“先陪我去趟医务室。”
　　江润如面露诧色，轻轻地啊出声，道：“是早晨被打的关系吗？”
　　-
　　医务室里，校医正在检查李恩宇的伤势。
　　江润如几分钟前还因为自己在文综考试中出色的发挥而喜不自胜，此刻耷拉着嘴角，神情比自己被打了还要难受。
　　她虽然不知道那个男生为什么要用饭盒丢她，但想来肯定和周末的事情有关系。她看着李恩宇惨兮兮的状态，开始后悔自己周末时为什么要强出头。
　　“没伤到骨头，如果不放心，可以去医院拍个片子。”校医给他开了瓶红花油，说道，“你这怎么弄的，父母看到得心疼坏了。”
　　李恩宇在外人面前话很少，只说了句“谢谢医生”表示自己有在听。
　　江润如听到这话，抬头看了李恩宇一眼。她父母忙，陪伴她的时间少，但至少两人在国内在北央，关键时候是能见到的，就比如国庆小长假时她急性肠胃炎住院，江敬言和施婉来得虽然晚，但好歹是会来的。
　　而李恩宇的爸妈定居国外，偶尔回国。平时他遇到什么事情，都是爷爷在操心。
　　所以对于他们两个人，父母是敏感话题。
　　江润如听到校医提起，脑内雷达直响，确认李恩宇对校医的话没有反应，虽说是松了口气，但突然觉得他更可怜了。
　　看完校医，两人才去餐厅吃饭。
　　江遂和陈予光帮两人打好了饭菜，等两人坐下，关心道：“没什么事吧？”
　　“不严重。”
　　男生有磕碰是常有的事，陈予光说起之前打球摔到腿的……经验。
　　江润如心情不佳地埋头吃饭，心说这是什么好显摆的事情吗。
　　江润如吃了会，偏头去看李恩宇。他右手抹了红花油，活动不便，此刻用左手拿筷子。
　　正吃着，似有所感地一偏头，正看到江润如满眼心疼，恨不得喂他吃饭的神情，忍了忍，把要吐槽的话咽回去。
　　如果不是江润如这担忧的眼神越发直白，两人将会相安无事。
　　但江润如又是帮他拧水杯，又是帮他翻笔记的架势，让李恩宇终于忍不住了。
　　教室里桌椅排成单人单桌，江润如背着书包没去自己的座位，而是拉了张没人坐的凳子凑在李恩宇身边。教室里不算安静，有闲聊放松的，有背诵复习的。
　　李恩宇在江润如捧着红花油，问他要不要在进考场前再抹一次时，冷冷地看她，连名带姓地喊她：“江润如。”
　　“在！”被点名的江润如抬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眼神里带着非常明显的怜悯。
　　对，是怜悯。李恩宇相信自己没有看错。
　　李恩宇皱眉，无情地提醒道：“我是手伤了不是脑子废了。二十六个英文字母我用左手都比你写得好看。”
　　“……哦。”


第25章 二十五封
　　周末, 江润如在家跟着方姨学做猪蹄汤时，可算明白了李恩宇在她肠胃炎住院时为什么那么好脾气了。
　　一个人受伤, 可怜兮兮的模样, 真是太令人心疼了。
　　如果这个时候，自己还大大咧咧，没点眼力劲地去怼他。那可真是太不懂事了。
　　新鲜的猪蹄用凉水清洗干净, 放在凉水中煮开，三分钟后捞出来用清水洗净。换炖锅, 加适量清水和猪蹄，再放姜片、大葱段、料酒、花椒、八角、香叶, 开锅后中火炖45分钟。
　　之后再放红枣、枸杞、白萝卜继续炖15分钟。
　　江润如坐在厨房里看着火, 时间一到，开锅放盐、胡椒调味。嗅着扑鼻而来的香气, 江润如沉浸地眯眯眼, 心想自己真是太厉害了。
　　江润如戴好隔热手套，连炖锅一起端去了隔壁邀功。
　　“你怎么开门这么慢？”江润如扯着嗓子喊了半天, 终于有人来开门, 见是李恩宇，也没客气，直接道。
　　李恩宇原本想说“门铃装在那不是为了好看的”，垂眼注意到江润如手里端着的锅, 愣了愣, 问：“这是什么？”
　　“汤啊。本大小姐专门炖的猪蹄汤。”江润如轻车熟路去了厨房, 把锅放到灶台上，开了橱柜拿碗勺。
　　李恩宇知道江润如不会做饭, 属于用微波炉热粽子都热不熟的那种地步, 下意识以为：“方姨没在家吗？”
　　江润如急于得到夸奖, 动作麻利地舀了满满的一碗汤，放到餐桌上，示意李恩宇过来坐：“在家，我专门做给你的，你手不是伤着了吗。”她话锋一转，嘴欠地补充道，“吃什么补什么。”
　　李恩宇拖开凳子坐下，心里还没等感动，便被江润如一句话给噎回去。
　　他接过碗，见她正眼巴巴地盯着自己，拿起勺子尝了口，非常捧场道：“很好喝。谢谢。”
　　猪蹄汤失败率低，适合厨房小白。不过江润如做饭的精神和替他着想的心意难得，李恩宇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必须好喝。”江润如比自己喝到还要开心。
　　在江润如的注视下，李恩宇喝光了瓷碗里的汤。江润如问：“还喝吗？”
　　李恩宇其实不饿，刚过饭点，中午吃得不错，见江润如热情又主动的神情，答应道：“我自己来。”
　　李恩宇起身去厨房，江润如后脚跟进来。
　　李恩宇眼尖，率先看到她手指上泛红的地方，眼色沉了沉，问：“手怎么弄的？”
　　江润如垂眸看了眼，把手缩回到袖子里，说：“切萝卜时不小心划到了。方姨教我切滚刀块，结果我没按稳。”
　　“你是傻子吗？”李恩宇看了眼她的手指，确定伤口不大，已经愈合了，“下次不准做了。”
　　江润如被他说得缩了缩脖子，见李恩宇放下碗去了客厅。
　　“你不喝了吗？”江润如朝外面探探头，追问。
　　李恩宇头也不回地说：“找医药箱。”
　　江润如瘪嘴，说：“创可贴吗？那要快点找，要不伤口要完全愈合了。”
　　李恩宇拿了管药膏，回来，拧开盖，挤了米粒大小的药膏到自己的食指指腹上，示意江润如伸手。
　　江润如照做，同时好学地问：“这是什么？”
　　“祛疤止痒的。”
　　李恩宇的指腹划过江润如修长白皙的指节，药膏接触到皮肤带来冰冰凉凉的触感。
　　两人间气氛太好，知恩图报的江润如抬眼看向他，说了正事：“感谢你这段时间帮我补课。”
　　李恩宇慢条斯理地洗了手，不承认：“有吗？”
　　江润如熟练地接话，说：“是我听你讲题辛苦了。所以这汤你别喝了。”
　　-
　　期中考试是学校间联考，交换阅卷，所以成绩出得慢。周五的时候，江润如才听说成绩出来了。
　　江润如觉得自己发挥得不错，这周任课老师讲了试卷后她有估分，虽不清楚在年级和班级中的排位，但自己很满意。
　　她这么着急看到成绩单是想知道李恩宇这次考得怎么样。
　　月考时，李恩宇因为她……嗯，可以这样说吧，仗义地罢考，导致年级第一拱手让人。
　　这次期中考，还是她，间接导致他手受伤，也不知道文综试卷答得怎么样，那么大的题量，李恩宇手肿着肯定答得很累。
　　课间，江润如借着去办公室送作业的机会，向李华打探成绩单。
　　快上课时，江润如回来了。
　　石崎问：“打听到成绩了吗？”
　　江润如无精打采，重重地一点头，嗯了声。
　　石崎见她这状态，猜想是结果不满意。作为江润如的同桌，石崎见证了她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是如何的用功学习，小说漫画不看了，课间小卖部也去得少了，牺牲掉了大把的娱乐时间，连跑操前集合等待的时间都在背知识点。
　　石崎于心不忍，想了想，只问道：“跟分班成绩比呢？”
　　“我发挥得还可以，考了年级二十七名。”江润如悠悠地说出来，“我也帮你看了，你……”
　　石崎瞪圆了眼，自动过滤掉后半句，压根不关心自己考了多少，注意力全放在江润如的成绩上。
　　“年级二十七，你进步也太大了！收获是与付出成正比，润如，你真是太争气了。”石崎捂着嘴惊呼，但很快接住江润如投来的难过又自责的眼神，疑惑道，“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江润如坐回到凳子上，顺手拿过自己的水杯，上身往前一趴，下巴垫在杯子上，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李恩宇考得不好。”
　　年级第一，也就是他们班的第一，是新来的转学生，迟意。
　　而李恩宇在这次期中考试中，成绩排在年级第三，班级第二。
　　其中，他的文综成绩比迟意低了十分，是严重拉分的一门。
　　-
　　大家都在关注新来的转学生爆冷门考了年级第一时，只有江润如在意李恩宇自打来文科班后，接连两次考试遭遇意外，与第一名失之交臂。
　　虽然李恩宇手受伤跟石崎有间接的关系，但江润如拎得清，没在石崎面前提手伤的事情，一是说多了显得李恩宇没考好甩锅，二是怕石崎多想心里不舒服。
　　江润如没说，石崎却在无意间从别人那听说了其中的细节。
　　石崎跟自己高一班上的同学吃饭时，对方说起文综考试前李恩宇在校门口被人打伤了右手，忍着考完试才去医务室处理，因此才影响了考试发挥。
　　石崎没听江润如提过这件事，下意识以为这是学校同学杜撰的谣言，随口问了句“你怎么知道的”，打算帮忙打假。
　　结果对方有理有据，说是自己亲眼看到的。连打人的人长什么样子，用什么打的，都一一描述出来。
　　石崎听着，原本放松的脸色一点点变得紧张、窘迫起来。
　　石崎匆匆吃了几口饭菜，便离开了餐厅。
　　教室里，江润如正在跟后排的同学聊天，瞧见石崎火急火燎地回来，都急出汗了，关心地看过去，问：“怎么了？”
　　“润如，对不起啊。”
　　石崎开口便是向她道歉，江润如愣怔，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石崎心急，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情。
　　期中考试那两天石崎因为睡眠不好，特意向班主任申请回家住宿。考试第二天，石崎起了个大早，打算去学校背一会知识点，车子骑到一半才发现何通一直跟着自己。
　　何通就是她那个邻居。两人同年同月同日，一早一晚出生，两家父母在同一个地方工作，关系很好，常常开玩笑说两个孩子有缘，金童玉女，定下了娃娃亲。不过随着时间流逝，何通在家里长辈的溺爱中，蛮横自负，初中毕业后分流去了职教中心。石崎父母老实本分，不爱出风头，待人平和，把女儿教得孝顺有礼，学习也好。
　　那天早晨何通抢了她的书包，没找到钱，把她带的午饭拿走了。他昨晚通宵上网，眼下黑眼圈明显，眼底有红血丝，盯着人看时有些凶。石崎不想和他纠缠，趁她不注意抢回书包后，自认倒霉地去了学校。
　　何通母亲虚荣嘴碎，没少在背后编排石崎家，平日里，在家长里短上总有不满怨气，事情多了，石崎管不了别人的嘴，便捂住自己的耳朵，专注于自己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何通竟然找来了石崎的学校，还用她的饭盒打伤了李恩宇，影响到他考试。
　　听石崎将始末说完，江润如表示：“你不用道歉，这跟你没关系。”
　　石崎绷着嘴角，心里还是愧疚得要命，除了道歉，也给不了江润如和李恩宇实质性的补偿。
　　而且，没等石崎做点什么弥补自己的愧疚，班主任根据期中考试的成绩重新排了座次，石崎和江润如不再是同桌，这让石崎心里更难受了。
　　-
　　“李狗，我们是同桌诶。”
　　班长将班主任拿来的座次表张贴到黑板旁边，江润如垫脚抻长脖子看清自己的位置后，灵活地钻出来，溜到李恩宇那，说道，“你有福气了。”


第26章 二十六封
　　江润如怕李恩宇因为又一次没考好心情糟糕, 所以努力用自己的热情感染他。只是没曾想，用力过猛, 李恩宇莫名其妙地觑了她一眼, 还以为她这么反常是出了什么事。
　　鉴于之前江润如得知自己和李恩宇同班，被李恩宇揶揄“和我一个班，值得你这么高兴”的经历, 江润如很快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又留下了让李恩宇借题发挥的把柄，决定弥补一下。
　　她垂眼, 注意到李恩宇桌子上摆着的一个什么报名表，凑近看了看, 诧异道：“学校要举办篮球赛？好事情啊。”
　　李恩宇淡淡地嗯了声, 冲她一抬下巴，问：“看你这么主动, 有兴趣？”
　　江润如个子在女生中算高的, 但对篮球仅限于体育课上学的三步上篮。她哼笑了一声，委以重任地拍了拍李恩宇的肩膀, 说：“这种历练的机会就先留给小弟你吧, 我这个做老大的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赵库是一班的体委，刚刚在跟李恩宇聊篮球赛的事情，正面朝后，听着两人风趣地拌嘴, 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两人不约而同地望过来, 赵库尴尬, 清了清嗓子，说：“篮球赛是好事, 不过咱班是文科班, 男生占比少, 篮球打得好的也少。这次比赛是全年级对抗，担心还没开始比便已经输了。”
　　江润如接话：“这不还有李狗吗？有他在，放心吧。”
　　赵库以为江润如不懂篮球规则，篮球比赛讲究团队合作，不是个人英雄。
　　没等赵库解释，江润如非常信任地看了李恩宇一眼，询问道：“我说的对不对？”
　　赵库顺势看向李恩宇。
　　后者抬眸觑了江润如一眼，竟干脆地应了：“对吧。”
　　江润如弯唇，扬起笑脸对赵库说：“听见了吗，李恩宇说能赢。如果输了就赖他。”
　　赵库：“……”
　　李恩宇：“……”
　　不给李恩宇发挥的机会，江润如脚底抹油，溜了。
　　溜也没用。
　　班上同学陆续看过座次表后，开始收拾东西搬桌椅换位子，江润如和李恩宇很快成了同桌。
　　正如江润如先前跟石崎吐槽的那样，和李恩宇同桌，上课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李恩宇听课认真，几乎不开小差。
　　不过也不是全无好处。跟李恩宇同桌后，江润如觉得自己的学习效率变高了，听课不得不专注，课后有不会的题目把习题册往旁边一推，李恩宇很自觉地帮她解决。
　　李狗可能是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每每不会直接告诉她答案，给个大概的提示引导，也多亏江润如聪慧机敏，无障碍地理解他的意思。
　　这次调位后，李恩宇原来的同桌，也就是迟意，坐在江润如的前方。江润如和李恩宇拌嘴，短暂不理对方时，便和迟意说话。
　　迟意总是很耐心，任江润如说什么，她都一副很认真的模样，看上去乖巧好欺负。
　　石崎常和自己宿舍的几个女生一起行动，江润如和迟意同为走读生，又是前后桌，渐渐熟络起来，课间集合跑操、结伴去体育课、去餐厅吃饭等等。
　　至于篮球赛，在赵库的号召……准确地说，是赵库以李恩宇为噱头，吹嘘这次篮球赛有希望打进八强，班里不少男生或出于出风头的心，或出于班级荣誉感报名参加。
　　一班和六班的体育课都在周三下午，是同一节课。结束完基础锻炼后，男生们聚在篮球场准备打球。
　　临近校篮球赛，李恩宇没像往常一样跟江遂陈予光一队，两个班各组了一支队伍，进行练习。
　　赵库虽然是体委，但自知篮球水平差，把队长的职位让贤给李恩宇。
　　从不爱出风（却也没少出风头）的李恩宇没有推辞，看了一圈从班里挑选出来的能在篮球赛中打一打几个男生，问：“有其他人想当这个队长吗？没有那就我来了。”
　　大家见过李恩宇打球，在心里是服的，纷纷说：“我赞同李恩宇当队长。”
　　“我也赞同。”
　　队长定了。
　　队长李恩宇将在场的男生分了两队，说先打半场看看大家的技术。
　　大家没异议，按照李恩宇随手安排的分好，很快在球场上活动开。
　　江润如站得远，双手撑在额头上面挡太阳，不经意注意到篮球场这边，虽然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看着和大家玩在一起的李恩宇，便觉得很安心。
　　江润如将这种安心解释为老母亲看到儿子长大成人的欣慰。
　　开个玩笑。
　　江润如觉得李恩宇虽然考试没有发挥好，但在班上人缘越来越好，便是一件很令人开心的事情。
　　如果李恩宇愿意请客庆祝一下，江润如会觉得更开心。
　　-
　　这次校篮球赛拉到了不错的赞助，规模不小，考虑到这一级学生明年便步入高三，学习时间紧张，不如趁这次好好热闹一下。在体育部提议下，学校同意为此次篮球比赛加一支女子拉拉队。
　　叶蕉作为体育部的干事，开完会后来找了江润如一趟，问她要不要参加。
　　江润如在期中考试结束后，有计划性地减轻了自己的学习任务，补偿自己不少娱乐的时间。
　　沈章叙开了新的连载，是很对她胃口的东方幻想的题材。虽然只有几万字，但江润如完全能理解沈章叙想要构造的那个恢弘磅礴的玄幻世界。
　　作为死忠粉，江润如这段时间的课余时间目标明确地直奔机房，为这个故事剪辑同人视频。
　　她根本抽不出时间考虑其他校园活动，听说参加拉拉队每天都要去舞蹈室排练，便干脆地拒绝了。
　　原本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结果第二天江润如改了主意。
　　跑操结束的课间，班上气氛轻松。靠近门口的同学叫了李恩宇一声，说有人找他。
　　江润如正跟迟意头碰头共看一本杂志，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找李恩宇的是个女生。高个，高马尾，看着挺漂亮的。
　　女生递给李恩宇一张纸，两人站在聊了好一会。
　　李恩宇回来，江润如好奇地问：“谁找你啊？”
　　“体育部来确认参加篮球赛学生的名单。”李恩宇把桌上江润如胡乱丢到自己这边彩色荧光笔一根根捡起来，放回到她笔袋里，才拿起自己常用的中性笔在表格里写自己的名字。
　　江润如盯着他的动作，自打期中考试后，他有意练习左手写字，几天时间已经初有成效，等他写完自己的名字，嘟囔道：“这事不是该找体委吗？”
　　李恩宇放下笔，看了她一眼，说：“要不我把人叫回来，你问问她？”
　　江润如噘嘴，没吭声。
　　李恩宇把名单拿到赵库，让他在自己名字后面签了字，再传给其他人。等回到座位，李恩宇察觉到江润如紧锁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解地扬眉。
　　江润如瘪嘴，意味深长地觑他一眼，说：“李狗，你有秘密了。”
　　“……”
　　傍晚，江润如和迟意从餐厅出来，沿路去了篮球场。本想看一下李恩宇的训练情况，不巧撞见李恩宇不务正业，在那里偷懒。
　　“怎么又是她？”江润如盯着李恩宇对面的那道高挑纤瘦的身影皱了皱眉。
　　迟意望过来，不解地问：“谁啊？”
　　江润如目光一瞬不瞬，紧紧地定在两人身上，回道：“苏旷月。”
　　就是课间时去班上找李恩宇确认篮球队学生名单的女生。
　　苏旷月是体育部副部长，这次篮球比赛学校能拉到辉腾科技公司作为赞助商是她的功劳，听说辉腾科技老板是她叔叔。
　　两人站着篮球场边说话，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长，相交在一起。
　　江润如回教室后，总能想到在操场上看到的那一幕，高颜值的少年少女站在一起，就是赏心悦目。
　　她心不在焉地写了会作业后，趁上晚自习前去找了叶蕉，问她啦啦队找齐人没有。
　　“已经齐了！”叶蕉在篮球社只是个小干事，被分配到组织拉拉队的任务。她自黑地说句自己的四肢是新安的也不为过，别说跳舞了，学广播体操都比别人慢。起初还担心自己号召力不行，要把事情搞砸，没想到真正实践起来，过程无比的顺利。
　　不过这功劳不在她。
　　“大家听说江遂、李恩宇、陈予光、张弛这几个帅哥都报名了篮球赛，争抢着要进拉拉队。我那天在篮球社开完会，不是先去了你那一趟吗，等我磨磨蹭蹭回到班里，刚坐下，便有打听到风声的女生来报名，不止报满，还超了好多人，最后是我们副社长筛了一遍才定下拉拉队的人选。”叶蕉说完，想起来问江润如，“你特意过来找我什么事？”
　　江润如来晚一步，嘴角微动，懊悔自己当时为什么拒绝得那么干脆。
　　“我……”江润如犹豫怎么开口。
　　叶蕉耐心地等着，见她一时没说，率先问道：“你视频剪得怎么样了？有我能帮上忙的吗？”
　　江润如刚刚虽然急，但也有认真听叶蕉说的话，知道拉拉队的位置很抢手，就算有人临时退出，也有很多备选。
　　“没事。我先回去了。”
　　江润如回到教室，手臂压在桌子上，疲惫地往前一瘫。迟意坐在位置上看书，被江润如的手无意碰到，回头看过来，问：“怎么了？”
　　江润如闻声动了动，把手收回来，脑袋歪着枕在手臂上，递给迟意一个不开心的表情，撑着肩膀坐起来：“有点迷茫，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情。”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只有一章。
　　晚安！


第27章 二十七封
　　迟意很少见她状态不佳, 把手上的书放下，追问：“遇到什么事了吗？”
　　“之前叶蕉来问我要不要加入啦啦队, 我因为有事要忙给拒绝了, 但现在我后悔，想参加，结果叶蕉告诉我人满了。而且这个位置很抢手, 我连备选都不算。”江润如说完，又叹了口气。
　　都怪自己性子太急。做事留一线, 日后好相见。她不该拒绝得那么干脆的。
　　迟意听明白了，问：“你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江润如嘴唇微张, 想回答, 一时也想不出明确的原因。
　　“我看到大家为了篮球赛积极地训练，我也想为班级出一份力。如果能加入啦啦队, 能很好的为我们班的篮球队助威。”
　　对。江润如在心里告诉自己, 就是这个原因。
　　迟意听她说完，道：“助威的方式有很多种, 既然现在没办法加入啦啦队, 那到时候在现场看比赛时喊得大声一点，也很好。”
　　迟意一本正经地安慰江润如。
　　结果江润如郁闷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并且被迟意这认真的模样逗笑, 抬手捏了捏她的脸, 感慨：“意宝, 我发现你真的好可爱啊。”
　　迟意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无辜地看着她, 说：“我这是在开导你。”
　　“是是是, 我觉得你的开导很有用。我现在已经满血复活, 元气满满啦！”
　　江润如声音爽朗，心情大好，顺便约了迟意周末一起去逛街。
　　江润如的热情总是让人难以招架，迟意虽然不是会制造热闹的人，但很喜欢和江润如相处，总觉得相处久了，会被她传染得开心起来。
　　周末，两人去吃了寿喜锅，又看了电影，在商场逛衣服时经过一家运动服饰店，江润如看中了货架上展示的一款男士护腕。
　　虽然有点贵，但江润如想也没想，买了下来。
　　两个女生一逛就是一整天，江润如到家时已经是傍晚，哼着歌往家走，正看到李恩宇陪爷爷在院子里修剪花枝。
　　李延宙上了年纪，弯腰久了，有些累，站起来捶了捶后腰，说要去屋里喝水，留李恩宇一个人在院子里。
　　江润如弓着腰，从李恩宇的视野盲区摸过去，殊不知李恩宇眼尖，从晃动的树枝的轨迹，便猜到了那里躲着个人。
　　所以江润如恶作剧般突然蹦出来时，并没有如愿吓到他。
　　看着李恩宇冷冰冰的脸，江润如瘪嘴，嘟囔：“不好玩。”
　　李恩宇手上动作没停，洒水壶喷出的水雾被阳光一照，挂了一道明媚绚烂的彩虹。他说：“不好玩还出去玩了一天。”
　　“……”
　　江润如觉得李恩宇就不该学文科，他这逻辑能力和理解能力太差，自己说东，他非要回答西。
　　不过算了，谁让江润如包容心强呢，不会歧视他。
　　江润如在手提袋里翻了翻，把买的护腕拿出来：“这个给你。”
　　李恩宇接过去，打量一番，问：“特意买的？”
　　江润如目光躲闪，轻飘飘地看向别处，回答的语气相当敷衍：“我买运动袜送的。”
　　“行吧。”在江润如时不时偷瞥过来的目光中，李恩宇给了点回应，“那我收下了。”顿了下，他说，“谢谢。”
　　给篮球赛助威的方式千千万，送他一对护腕也算是助威啦。
　　-
　　篮球赛是班级与班级间的对抗，抽签决定分组。一班派出抽签的是李恩宇，自打他走出教室去体育部的那一刻，赵库便坐在位子上闭着眼、双手合十，念念叨叨的。江润如去教室后的垃圾桶丢东西，经过赵库旁边时，听到他说的是：“抽个弱队，抽个弱队……”
　　“……”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江润如自然也是这样的想法，运气好的话抽个弱队，能多打几轮，不至于输得太难看。
　　要是在第一轮，便碰上个强劲的对手，这段时间训练出的战术得不到施展，想想便觉得很遗憾。
　　江润如回位子上写了会作业，李恩宇回来。赵库第一时间逮住他，问：“几班？”
　　李恩宇比了个手势，只见赵库松了口气，跌回凳子上，重复道：“完了完了……”
　　这次抽签，一班对上的八班。
　　一班和六班体育课在同一节，所以一起训练的时间多，一班这支队伍被六班那群球场老手虐得不轻，俨然快没了对抗的积极性。
　　比直接对六班赢的几率大一些，但八班依旧是个很难缠的对手。尤其是他们班有个校篮球队的，叫张弛，一米九大高个，身体灵活敏捷，打球还特脏。
　　队里其他男生听说对手是八班后，纷纷叹气。江润如观察李恩宇，觉得他还挺淡定的。
　　也是，木已成舟，总要面对的。
　　-
　　这次篮球赛规模大，学校也十分重视，特意安排校新闻中心的同学前来跟拍，届时会写一篇报道和现场照一起发布在学校官网上。
　　为此，体育部作为这次篮球赛的主要负责部门，务必要确保篮球赛，尤其是第一天的揭幕战万无一失。
　　叶蕉作为体育部的干事，左一个部长安排的任务，又一个副部长给的工作，还有相熟的其他干事忙不过来让她顺便帮忙处理的事情，一个下午连口水都没喝，简直忙成了陀螺。
　　结果，还是出事了。
　　倒不是她造成的，但和她有直接的关系。啦啦队里一个女生在下楼梯时崴了脚，似乎挺严重的，校医检查过后送去了医院。这次排练的啦啦操需要十二个人，四人一组，有一个动作需要大家配合跳出来才好看，缺谁都不行。
　　眼看着篮球赛要开始，中场休息时啦啦队便需要上场表演，届时校报记者会拍照，刚刚她经过篮球场时，看到年级主任正陪着校长在场边说话，看样子是要留下来看会儿比赛的。
　　这样关键的时刻，更不能出岔子了。
　　叶蕉焦头烂额地想解决办法，愿意加入啦啦队的女生好找，但马上就要上场了，留给对方熟悉舞蹈动作、记住并且跳熟练确保不会出错的时间并不多了。四中不是艺术学校，艺术生不多，有舞蹈基础的更少，当初副部长已经从报名的人中选过一轮了。
　　其他没报名的舞蹈生要么是为艺考忙着训练，要么是对啦啦队完全没兴趣，加上叶蕉认识的人有限，一时还真联系不上她们。
　　她正发愁时，看见江润如跟她班上同学有说有笑地经过，眼前一亮，有了主意。
　　“润如！”
　　叶蕉把人喊住，三步做两步冲过去，拽住江润如的胳膊，生怕人跑了。
　　叶蕉的语气过于激动，江润如茫然，朝一旁的迟意看了眼，迟意同样一脸疑惑摇了摇头。
　　“怎么了？”江润如问。
　　叶蕉把啦啦队遭遇的情况说了，并且解释了这件事情的利害关系，最后央求道：“如如我记得你以前学过芭蕾舞，有舞蹈功底，啦啦操对你来说肯定不在话下吧。”
　　江润如得知自己加入啦啦队无望，已经在自我开导下打消了这个念头。谁知峰回路转，机会的选择权重新交回到她的手上。
　　不过江润如依旧没有立马答应，因为她担心：“我现在学来得及吗？”
　　“来得及！定下的啦啦操特别简单，真的，你相信我！”叶蕉抓着渺茫的希望，生怕错过。
　　江润如和叶蕉高一同班，也同桌了半学期，关系要好，对方遇到困难，自己能帮肯定是要帮的。她看着叶蕉快急哭的模样，点点头，说：“你有舞蹈视频吗，我先学学动作。”
　　也是巧。今天第一场比赛是一班对八班。
　　李恩宇在场上和队友配合，得分，中场休息的哨声响起，一行人勾着肩膀边讨论战术边走去场边喝水。
　　啦啦队举着银色的镭射花球，小碎步跑到球场中央开始表演。
　　李恩宇注意力放在场边，从那些拿着水和毛巾的给他们加油的应援同学身上扫过，意外地没有看到自己熟悉的身影。
　　不是说来给他助威吗？
　　她人呢？
　　李恩宇没等再想，便听一旁的赵库诧异地“靠”了一声。赵库在上半场被张弛的手肘撞了下，刚刚正扭头找张弛，结果目光划过跳啦啦操的女生时，有新的发现。
　　“那是江润如吧，她不声不响进了啦啦队，牛逼啊。”
　　李恩宇顺着赵库的声音转头，在欢快密集的音乐节点里，注意到人群中央那道俏丽清瘦的身影，便没再移开视线。
　　她穿着统一服装，白色的polo领长袖上衣，下摆在腰腹中间打个结，露着平坦紧实的小腹，随着有节奏的蹦跳动作，马甲线隐隐显露，白色的百褶裙扬出流畅俏皮的弧度，白色的长筒袜束在膝盖靠下的位置，包裹着匀称纤细的腿部线条，鞋子也是纯净的白色。
　　她扎着马尾，配合上甜美清纯的笑脸，更显青春张扬。啦啦操的舞蹈动作大，将女孩姣好的身材与个人魅力展现无余。
　　“这还怎么让人专心打球啊！”这个应援团确实挺高质量的，队里有男生感慨。


第28章 二十八封
　　啦啦队表演结束, 下半场比赛开始。江润如暂时没回休息室，从迟意那拿回自己的校服外套, 穿在统一的啦啦队服装外面, 和大家一起看比赛。
　　不过江润如的注意力率先被活跃在场边的苏旷月吸引住。
　　苏旷月穿着灰色的裁判服，下摆扎在运动裤里掐出纤细的腰肢，臀腿线条漂亮, 笔直还长。她咬着银色的口哨，随着两个队伍活动在球场周围, 实时关注球场上的各队与队之间的碰撞，起到最公平公正的监督作用。
　　她整个人简直又美又飒。
　　在现场看比赛的学生中, 不止男生注意到她, 女生也很难从她身上移开目光。
　　“我帮我录视频了吗？”江润如问石崎要手机前，忍不住又朝苏旷月看了眼。
　　石崎将手机往她眼前一递, 说：“我做事你还不放心, 看看效果。”
　　“谢了。”江润如有听歌的习惯，所以手机上随时插着耳机, 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石崎手稳, 她始终处于镜头的中央，可能是石崎录像时站的位置的关系，麦克风收到了李恩宇他们讨论战术的声音。
　　江润如调大音量，从头拉了一遍进度条, 试图听清楚李恩宇的声音, 环境音太杂了, 除了临上场前几个人一起喊口号打气的声音一概听不到。
　　“我拍的效果还不错吧。”石崎手扶在江润如肩膀上，上身前倾, 凑到她耳边, 说, “你只用了半个小时就把动作都记住，还跳得这么好，真的很厉害。”
　　江润如觉得自己也挺无聊的，一群男生聊战术有什么好听的，就算听出来了有什么意义，她退出视频，手机锁屏，回石崎的话：“幸好动作简单，再难点，我估计要出糗了。”
　　“跳错动作也不怕，谁要我们如如脸蛋好看身材有料呢。你不知道，你跳操时，好些男生眼睛都看直了。你啊，等着收情书吧。”
　　“哪有这么夸张。”
　　两人说了会，注意力重新落回到球场上。
　　上半场，一班在比分上落后。
　　下半场渐渐找到状态，队友间配合默契，马上就要追平比分了。
　　江润如跟着紧张起来，视线紧锁在球场上刚截断对手传球的李恩宇身上。只见他运动跑到对方半场，一个假动作过掉阻拦自己的对手，站在三分线外，屈膝起跳，手腕一高一低轻轻一扬，篮球受力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抛物线，准确无误地撞向篮网。
　　空心三分。
　　篮球弹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班追平比分！
　　江润如周围响起一阵不小的欢呼声，球场上一班的队员士气大涨。
　　李恩宇穿着白色的队服，背后是他的幸运数字8，戴着她送的护腕，身型矫健，跑起来带风，让人移不开眼。
　　有队员和他击掌，短暂地庆祝，然后极快速地回防，开始下一轮的追逐。
　　一班追平比分后，张弛肉眼可见的急躁起来。
　　张弛一米九大个，四肢有力，虽然受过专业的篮球训练，但性子急，容易暴躁，打球还特脏，这也是他为什么会被校篮球队教练从首发换为替补的原因。
　　李恩宇和张弛打过球，熟悉他，中场休息时便制定好了战术。张弛急，一班便要稳；一班越稳，张弛便越急。张弛是八班的进攻主力，只要他急了、躁了、自乱阵脚，一班就有赢的机会。
　　一班队员出于对队长李恩宇的无条件信任，任谁拿到球，都想尽办法传给他。李恩宇进球率很高，比分拿得快，被八班重点盯防。
　　他拿不到球，却也牵制了对方的防守主力，给自己的队友争取到了发挥的空间。
　　两队比分咬得很死，比赛时间在一分一秒的减少。
　　最后关键性的一球，球在八班手中，在哨声响起前投进，得分，便可赢下比赛；投空，一班赢。
　　一班只要阻拦住对方投球就可。
　　随着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赵库站在己方半场上，将从对方手中截断的篮球朝着对方的篮球框狠狠地砸去。
　　毫不夸张地说，这一刻，场馆内所有人的视线随着这一颗球移动，看它从飞跨了大半个篮球场，没有人阻拦得住。
　　这个过程很漫长，但又很短暂。
　　哨停。
　　球进。
　　一班意外得分，稳胜。
　　观众席爆发亢奋的欢呼声，江润如处在人潮中央，只觉耳朵要聋掉了，但心脏狂跳，看着球场上撞成一团庆祝的人，由衷地为他们感到骄傲。
　　比起能赢下比赛，赵库更诧异刚刚发生的事情，难以置信地看向一旁的李恩宇，确认道：“这、这真是我投的？”
　　比赛赢得爽，李恩宇只觉酣畅淋漓，十分过瘾，回道：“这个球你能吹一辈子。”
　　-
　　一班的功臣在大家的欢迎声中凯旋，从最初没想到能赢，到竟然真的赢了，每个人心里都有些不真实感。
　　江润如把无意中录到的赵库那个压哨球的视频拿给他看，赵库被踩到尾巴似的激动地连胜道谢，不厌其烦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最终让江润如传到自己手机上继续看。
　　江润如在人群中看了一圈，没找到李恩宇，问赵库：“李狗呢？”
　　赵库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手机上，头也没抬，回道：“比赛一结束被苏旷月叫走了，好像是体育部的有什么事情。”
　　江润如哦了声，抽了瓶矿泉水拿在手里，又问：“他们去哪了？”
　　“休息室吧。”赵库也不清楚，只大致道。
　　休息室外的走廊上，苏旷月和李恩宇面对面站着，把手里的矿泉水递给他：“恭喜你赢了比赛。”
　　“谢谢。”李恩宇没接她的水，说，“我不渴。”顿了下，他问，“体育部有什么事？”
　　苏旷月并没有因为李恩宇的拒绝而尴尬，拿着水瓶的手随意活动了下，语气轻松道：“接下来两个班比完，体育部要聚餐，想问问你要一起吗？”
　　如果知道是这件事情，李恩宇就不过来了。
　　江润如寻过来，站得距离两人远，竖尖了耳朵也没听清他们说的什么，更糟糕的是，还被李恩宇逮个正着。
　　四目相对，江润如率先移开视线，一副我只是路过你们继续我不会打扰你们的路人神情，也正是这会扯着外套袖子走神时，才猛然发现自己穿的外套好像不是自己的。
　　尺码比她的大几个号，刚才没好好穿衣服，竟然一直没发现。
　　江润如把外套穿正，想着李恩宇应该已经移开视线了，结果一抬头，发现李恩宇非但没有看别处，甚至在她看过来时，抬手掌心朝上拨了拨手指，这是让她过去的意思。
　　别人在和他说话呢，江润如过去算怎么回事。
　　江润如装作没看懂他什么意思，甚至无视掉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双手在身前抱着矿泉水瓶，乖巧地露了个笑脸。
　　“……江遂、陈予光可能也去，还有几个班的队长也说去。你要和我一起吗？”苏旷月外表看似镇定冷静，但心里是慌的，此刻沉浸在自己忐忑紧张的情绪里，疏忽掉了李恩宇的小动作和微表情。
　　李恩宇移回视线，干脆地回道：“我就不去了。”顿了下，他又说，“抱歉，还有事，先走。”
　　说完，李恩宇越过苏旷月，大步流星地朝着江润如的方向走来。
　　江润如自知李恩宇是来跟自己算账的，脚底抹油，准备开溜，但动作慢了一步。
　　李恩宇轻而易举地抓住她外套后领口，和她并行：“过来找我？”
　　江润如露笑，把手里的矿泉水往他面前一推，说：“赵库说赢了篮球赛高兴要请客……”
　　李恩宇接过水瓶，松开了提她衣服的手，嗯了声。
　　江润如扯了扯外套，继续道：“我说哪能让他请，队长有钱队长来。我说你最大的优点就是对朋友大方。”
　　见李恩宇拧开水瓶，她继续说，“就比如我每回给你送水，你都不好意思白喝，总是以高于市场价的标准给我报销。”
　　李恩宇一手拿着瓶盖，一手拿着水瓶，只见她朝这瓶水一点下巴，说：“这瓶水市场价五块，四舍五入，你给我二十就行。”
　　“……”
　　李恩宇已经把水举到嘴边，闻言，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喝。
　　两人没回观众席看比赛，顺着走廊往后门走。
　　江润如没有忘记自己来的目的，走了几步，八卦地问：“你和苏旷月只聊了体育部的事情？”
　　李恩宇不缺那二十块钱，喝了水，单手拎着水瓶，另只手插在短裤的口袋里，配合着江润如的小短腿慢吞吞地走着，随口回：“你还想让我聊什么？”
　　江润如用怀疑的眼神探究地打量他一番，没看出所以然来，径自分析道：“你看你接连两次考试发挥失常，是不是应该好好反思下自己？虽然这其中有外在因素，但大家都生活在一个校园里，怎么别人没有受外在因素影响到考试呢？早恋影响学习，我觉得你在成绩稳定在年级第一前，不要考虑与学习无关的事情。”
　　她撞撞他的手臂，问：“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李恩宇神色漫不经心，看上去并不太想回答江润如的这个问题，被逼无奈才回了句：“对吧。”
　　说话间，两人走出场馆，一阵风过，江润如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李恩宇垂眼，视线扫过她裙摆和长筒袜之间裸露的腿，提醒道：“拉链拉上。”
　　江润如正有此意，老实地把拉链拉好，心里感谢一番这件外套的主人，又抬手摸了摸外套的后领口，嘟囔道：“你刚刚那么大力，也不知道把衣服拽坏了没有。”
　　李恩宇觑她一眼，问：“我拽坏自己的外套，你心疼什么？”
　　江润如一脸诧异，说：“这怎么就成你的外套了，上面写你名字了吗？”
　　李恩宇丢给她一个看傻子的眼神，这外套是他猜到江润如表演结束要到观众席看比赛，特意让迟意转交给她的。他伸手在外套靠自己这边的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个学生铭牌展示给江润如看。
　　江润如瞅了眼，还真是李恩宇的名字，撇撇嘴，嘟囔道：“难怪我闻着外套上臭烘烘的，原来是狗臭。”
　　“……”
　　学生们大都滞留在场馆看比赛，校园里人少，很安静。快到教室的时候，江润如再次确认：“你真的不喜欢苏旷月吗？我觉得她挺好看的。”
　　李恩宇不假思索地按照江润如的逻辑回答道：“月考年级十二，期中考试年级第三，就我这个破成绩，你觉得我配早恋吗？”
　　江润如很欣慰李恩宇能明白这个道理，但又怕他因此陷入自我怀疑，特意说：“你是比分班考试时退步了，但这个成绩已经比很多学生，包括我，要优秀。而且你看你，大眼睛、高鼻梁，虽然嘴坏，但架不住人帅，还是会有小姑娘喜欢的。所以你要自信。”
　　李恩宇呵笑一声，说：“我谢谢你安慰我。”
　　江润如大气地摆摆手，道：“应该的。”
　　作者有话说：
　　命途多舛的二更。
　　原本傍晚可以连更两章，结果软件崩了，稿子丢了，厌厌傻了。
　　在摆烂与坚强之间，厌厌选择了坚强地强撑。
　　把这章重！写！了！一！遍！
　　就很难过！


第29章 二十九封
　　第一轮比赛结束, 一班迎战六班，结果输得很惨。不过这并不影响班级的心情, 大家理所当然地接受这个结果, 继续夸在对阵八班时出色的表现。因为一场篮球赛，一班的班级凝聚力更强了。
　　在赵库逢人便说“你怎么知道我投进了个超远的压哨球”的嘚瑟声中，秋天彻底结束了。
　　入冬后, 气温骤降。江润如冷得都不想抽手写字，趁着课间去超市买暖手宝。
　　暖手宝、暖水袋这一类属于应季畅销品, 被老板摆在收银台旁十分显眼的位置，江润如正拿着两个问石崎哪个好看时, 只觉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她以为是自己挡了别人的路, 抬脚往石崎旁边挪了挪，腾出位置。
　　结果身后的人还在拍她, 江润如茫然, 扭头看过去。
　　“江同学，巧啊。”张弛顶着一张讨人嫌的脸, 阴魂不散地出现在眼前, “你拿的和我是情侣款哦。”
　　哦你个大头鬼。
　　江润如冷漠地皱眉，问：“不要乱套近乎，我跟你很熟吗？”
　　“一回生二回熟，你多跟我说说话, 我们不就熟了吗？”张弛两手抄在口袋里, 吊儿郎当的。
　　江润如冷冷地回：“有病。”
　　自打一班在篮球赛上赢了八班后, 江润如在校园里总能碰到张弛来找茬，有时是在餐厅, 江润如正好好地吃着饭, 张弛端着餐盘自来熟地坐到她对面, 害她连饭都吃不开心；有时是在课间，江润如和叶蕉在走廊说话，他从旁边路过非要手贱地拨她马尾。
　　江润如是真的一点也不想理他，连个正眼都懒得分给他。
　　被张弛扰了挑东西的兴致，江润如随便拿了个暖手宝便拽着石崎去结账。
　　回教室的路上，石崎好奇地问江润如：“什么情况？”
　　江润如神情烦躁，说：“谁知道他脑袋缺哪根筋。”
　　回到教室，江润如坐在位子上拆暖手宝的包装盒。李恩宇拿着水杯回来，扫了一眼，便看出她心情不佳，问：“老板少找你钱了？”
　　江润如没吭声。
　　倒是进教室后没回自己座位在江润如桌边和她说话的石崎答了一句：“在超市碰见张弛了，江润如和他吵了几句。”
　　李恩宇脸色起初还算平静，闻言，重视地看了眼江润如，追问道：“他这段时间一直缠着你？”
　　任课老师进来，要准备上课了。石崎没再滞留，匆匆安慰了江润如几句，回了自己的座位。
　　江润如从书立里往外抽下节课要用到的课本时，对李恩宇解释：“他班在篮球赛上输给我们，估计气不过，挑事呢。对我没什么影响。”
　　“你还挺善解人意。”李恩宇冷哼。
　　江润如经过这两次考试，认真反思过，所以在处理张弛这件事情时，就当路上碰见了野狗，保持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同时她也劝李恩宇：“你别去和他打架啊。”
　　李恩宇说：“我是那种没脑子的人吗？”
　　江润如嘟囔：“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担心，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能打得过谁。”
　　-
　　这天英语课结束，李华没走，拍拍手让大家等一会活动，说了要举办辩论赛的事情，让班长统计有参与意向的同学。
　　篮球赛的成功举办让体育部在校领导面前露了脸，在学生间也广受好评。其他部门按捺不住，纷纷向学生会会长递交了各种活动的策划书。辩论赛便是第一个被定下来的活动。
　　“这次活动是八所学习联合举办，采用先校内，再校外的选拔模式，辩题紧扣校园热点，在课堂之外扩展学生眼界，提高学生能力；辩论地点分主场和客场，校内辩论冠军队代表学校与友校在比赛的同时，也能参观其他学校的校园文化，意义深远……好家伙，这策划书写得有深度，不愧是从众多活动中脱颖而出，最先被定下的。比赛频率是一周两场，这架势要打到圣诞节啊。”江润如第一时间掌握到这次活动的信息，在课间时跟李恩宇分享。
　　李恩宇偏头扫了眼她手机上显示的辩论赛活动简章，关心的是：“你要参加吗？”
　　江润如唔了声，还没想好。她好忙的……
　　常安坐得距离李恩宇不远，也在跟旁边人聊辩论赛的事情，此刻转过来，打断他们：“李恩宇你参加吗？”
　　江润如闻声看过去，原本以为李恩宇要纠结一会，谁知他痛快地答应：“好，记上我吧。”
　　进入冬天厚，江润如在教室里写会作业都要抱着个暖手宝，但李恩宇不怕冷似的，校服外套里只穿了件薄薄的卫衣，肩膀宽阔，高瘦清爽。跟班长说话时，他眼神干净，神情从容中，满是坚定。
　　江润如盯着他看了会，诧异地扬扬眉，踊跃地举起手，跟着道：“班长，我也报名。”
　　这次活动规模比篮球赛还要大，虽说这个策划是学习部提的，但经作为学生会会长的江遂和主席团其他成员讨论，挑了几个合适的部门共同承办。
　　除了辩论赛，还有模联、趣味运动会等规模不一、形式不一的活动纷纷举办，保证学生根据自身兴趣爱好，都有参与的机会，充实课余生活。
　　一时间，校园里很是热闹。
　　这天江润如和迟意在餐厅吃着饭，张弛阴魂不散地出现。
　　江润如没理他，但他拿着饭卡一下下敲着桌板时，手里的饭卡脱手，砸到勺柄上，勺柄压下后，带出满满一勺热汤，一滴不落地全洒江润如身上。
　　江润如把筷子一摔，是真的生气了：“张弛你是不是有病。输不起就别参加比赛，输给我班，还只敢骚扰我班女生，还能再怂一点吗？”
　　张弛挑她在的地方走，是故意的。但往她身上撒汤，真的是失手，但见这状况，张弛自知有礼也说不清，朝旁边同伴使眼色：“愣着干嘛，带纸了吗？”
　　“有，带了。”同班也看傻眼了，说话磕绊，半天没从口袋里掏出来。
　　张弛急躁地催促道：“快点，干什么都费劲。”
　　江润如懒得理他们吵什么，动手打起来才好呢。她扯着衣服看了看，绝望地一合眼，再睁眼时把这几天压着的火气全撒出来：“这么输不起，以后的比赛趁早都别参加，免得再输给我们，连学都不敢上了。”
　　“你看我这破手，真是不小心。来，我给你擦擦。”张弛打球时手脏，平时也见不得多干净。
　　江润如皱着眉，避之不及地往旁边躲。
　　张弛手刚伸过去，手里的纸还没碰到江润如的衣服，斜刺方横过来只胳膊，准确无误的抓住了他的手腕，拦住。
　　几个人顺着这双手看过去，李恩宇脸色难看，质问：“干嘛呢？”
　　张弛在女生面前还有点笑，对上李恩宇，只剩嚣张的气焰，说话也阴阳怪气的：“哟，有人英雄救美来了，”他没被抓的那只手往旁边一摊，表示，“我还什么也没做呢，你可别误会。”
　　李恩宇垂眼，看了眼江润如外套前襟的油渍，视线落向张弛身上的时候，并不太友好，压迫性极强：“道歉。”
　　张弛和李恩宇梁子在篮球赛时结下，骚扰江润如倒也不是因为这个，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他轻轻抬起下巴，不屑地瞪回去，但这眼神威胁没持续多久。
　　李恩宇打完球来吃饭，江遂、陈予光也在。
　　张弛朝李恩宇身后看了眼，江遂注意力没在这，陈予光没什么耐心又有些好奇地朝这边看几眼，最终无聊地扯了个哈欠，懒懒地催：“快点，还等着吃饭呢。”
　　张弛认怂，匆匆跟江润如说了声“对不起”，才挣开被李恩宇钳着的手。
　　餐厅里人来人往，陆续有人朝这边看。江润如怕事情闹大，影响不好，也没太计较，只说：“滚吧，以后别在我班人面前刷存在感，你不知道六班有学生会会长罩着，敢惹我们，小心江遂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张弛再待下去也讨不到便宜，着急要走，自然没听清江润如说什么。
　　不过一旁陈予光倒是听得清楚，等人走了，去窗口打了饭菜，过来吃时，向江润如询问：“明明是李恩宇帮你讨了公道，怎么成阿遂罩着你们班了？”
　　江润如平时大大咧咧惯了，刚刚有朋友撑腰，撒气过了瘾，擦了擦身上的油渍见清理不干净便主动放弃，拿起筷子打算好好吃饭，听见陈予光的话，摆摆手，说：“这你就不懂了吧。”
　　周围几人露出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冤有头债有主，报个阿遂的名号让他以后有地方算账。”江润如说得理直气壮，“我和李狗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张弛以后再找来也应付不了啊。”
　　说着，江润如用手肘撞了下旁边的李恩宇的胳膊，寻求认同，“我说的对不对。”
　　被平白保护了的李恩宇并没有多开心：“……”
　　觉得自己被人推出去挡枪的江遂同样表示很无语：“……”
　　反正一直在看热闹的陈予光表示自己看得挺开心的。


第30章 三十封
　　李恩宇这两天很不开心, 具体表现在江润如有什么事找他帮忙，他总会说：“你去找阿遂。”
　　江润如思前想后, 意识到大概是自己那天在餐厅里说的话伤到了李恩宇的自尊心。
　　“我出发点是不想给你惹麻烦。”这天李恩宇一个人在球场打球, 江润如过来向他解释。
　　篮球撞在地板上发出砰砰的声响，李恩宇的脸色看上去严肃又较真。
　　江润如望着他，想了想, 有了主意，追过去说：“李狗, 你教我打球吧。那天比赛时，我发现你投篮特别帅！”
　　夸奖似乎是有效的。江润如见李恩宇停下自己拍球的动作, 定睛看向她, 问：“真想学？”
　　江润如立正站好，大大方方地被李恩宇上下打量一番, 积极道：“想！特别想！”
　　李恩宇拍了几下球, 问：“想学什么？”
　　江润如没研究过篮球知识，但平时看李恩宇打球也看了不少场, 多少还是能说出点东西的。她不假思索道：“就学那个很经典的转身过人, 然后投篮。”
　　说着，江润如有模有样地模仿那个动作活动了下。
　　李恩宇看她的姿势还挺像那么回事，轻轻笑了声，说：“那来吧。”
　　两人站在三分线外, 面对面, 中间隔着段距离。
　　李恩宇拍了两下球, 传给她。他原本认为以江润如刚刚的架势，怎么着也能会一点, 结果江润如抱着球, 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刚刚李恩宇把球传过去, 江润如抱住时，被撞得身体晃了晃险些要栽倒。
　　李恩宇抬抬眉，不解地看她。
　　江润如眨眨眼，也会看着他。
　　四目相对，数秒后，江润如先开口道：“你得教我。”
　　李恩宇：“……”
　　他还以为她会。
　　“行吧。换个位置，球传给我。”李恩宇言简意赅，讲了一遍要点后，示意两人回到原位，“你试着过我。”
　　江润如扎着马步，手腕没什么力气地拍了两下球，被李恩宇叫停，先纠正了姿势，以及教他手腕该怎么发力。
　　基础知识学完，江润如便正式开始实践。
　　两人面对面，对视一眼。下一秒，江润如运着球，自以为很帅地猛得一转身，结果，一个手滑，人是转过来了，但球飞走了。
　　几次失败后。
　　李恩宇把球捡回来，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和又耐心道：“再来。”
　　江润如这次球没运跑，但转身时一个没注意，狠狠地踩了李恩宇一脚。
　　这一脚踩完，江润如原本还记得投篮路线，瞬间忘光了。
　　李恩宇垂眸扫了眼自己的鞋，质问江润如：“还能不能好好学了？”
　　没想到篮球还挺难学，江润如费力不讨好，委屈地嘟囔道：“我又不是真想学打球，你看不出来我是在哄你吗？”
　　球场没什么人，四周寂静，江润如说话声音小，但李恩宇听得清楚。
　　李恩宇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反问道：“你是在哄我，还是在气我？”
　　-
　　那天江润如陪石崎去办公室拿班级作业，经过南北楼之间的廊腰时，正巧碰见张弛和他班男生在那聊天。
　　江润如目不斜视地经过，没注意，倒是走出一段距离后，石崎诧异地说道：“张弛今天没纠缠你诶。”
　　江润如适才响起那天在餐厅遇到张弛时石崎没在，大概说了经过，道：“以后清净了。”
　　“真好。”石崎听完，感慨，“身边有个护着自己的竹马真的很令人安心。”
　　江润如想说，也不非得是竹马才令人安心，顿了下，明白石崎这句话隐晦的意思，追问道：“你那个邻居又找你麻烦了？”
　　石崎轻轻叹气，虽然无奈，却也习以为常道：“就没消停过。算了，不提我了。”石崎把话题聊会江润如身上，“你辩论赛准备得怎么样了？”
　　“还行吧。”江润如支支吾吾地说。
　　也就是在讨论时，天天被李恩宇批评“辩论不是抬杠”而已。
　　规定是每个班级最多出一支队伍，四个辩手。
　　原本常安还担心，报名的人太多，不好取舍，但开始报名了才发现，大家非常谦让，甚至自发地推选出了心中的最佳辩手。
　　也是。这次辩论赛规模大，压力也就大，对辩手的个人能力要求高。
　　一班很快定下参加此次辩论赛的选手：李恩宇、江润如、常安、赵库，三男一女。
　　几人利用课余时间正式开始准备辩论赛前，还有个很重要的事情——想队名。
　　“名字是会在八校间和学校官网上公开的，所以尽量正经严肃一点。”常安建议道。
　　几个人聚在一起开小会时，江润如一个人抱着手机痴痴地傻笑。
　　李恩宇第一时间偏头看过去，问她：“怎么了？”
　　江润如跟李恩宇间没有秘密，直接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说：“我在跟柏谌聊天，你自己看，笑死我了。”
　　柏谌是他们共同的发小。
　　李恩宇看手机的时候，江润如跟另外两个队友解释：“我刚刚和十七中的朋友聊天，他也报名了这次辩论赛，说他们队的名字叫‘我们说的很队’，哈哈哈笑死我了。”
　　常安推了推眼睛，也被逗笑了。
　　赵库比江润如笑得还要猛。
　　江润如提议：“要不我们叫‘别和我作队’怎么样？或者“我竟无言以队”也挺好，或者‘有请下一队’。”
　　“哈哈哈哈哈。有请下一队。”赵库被戳中笑点，捂着肚子前仰后合，一个劲儿地夸江润如，“你可真是太有才了。”
　　确实好笑。
　　向来笑点高的李恩宇听到后也弯了弯唇。
　　会议的画风一下被江润如带偏了，赵库笑够了，举手，说：“我有个提议。”
　　还没等他说完，江润如立马打断，表示：“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是不是想要说‘那个男人的压哨球队’？”
　　“牛了。”赵库冲她竖起大拇指，满脸佩服。
　　江润如抱拳，拱手，说：“承让。”
　　常安捂着脑袋，被这几个谐音梗搞得一时也想不出正经的队名来。太严肃了，显得自己老古板。太搞笑了，又有违自己的初心。
　　最终还是李恩宇站出来，提议：“我们叫‘四中第一辩论队’怎么样？”
　　常安终于听到个还算正经的，立马举双手赞同：“我同意。”
　　另外两个人也没意见。
　　常安将定好的队名交上去，同时也打听到了几个其他班级辩论队的名字，一个比一个搞笑，还是他们自己这个最好听。
　　一听就有冠军的潜质。
　　不过……队名有潜质，辩题就差点意思了。
　　辩题是抽签决定的。
　　鉴于上次篮球赛抽签中李恩宇一般般的手气却赢了比赛这件事，四中第一辩论队除李恩宇外的另外三名辩手一致同意让李恩宇再去抽这次的签。
　　结果李恩宇向大家展示自己此次的抽签的内容后，大家一致沉默。
　　“‘对高中生而言，早恋利大于弊。’这个辩题……怎么说呢？”赵库苦恼道，“就算我们辩得再有礼，评委们也不敢给我们打高分。判我们赢，便是在挑衅学校对学生的管理制度。”
　　常安赞同赵库的话，看向李恩宇，问：“我们打几班？”
　　李恩宇看了江润如一眼，回他：“八班。”
　　“……”
　　江润如自嘲地冷笑一声，说：“我们应该叫‘趁早解散队’。”
　　丧气话说说就过，几个人该准备的东西一点没落下。
　　周末时，更是留出半天的时间聚在一起讨论辩题。
　　常安父母对孩子管得严，明令禁止早恋，虽然是辩论赛的讨论内容，但他是没胆子在家讨论的。赵库的父母倒还好，但赵库吞吞吐吐说去他家不太方便。
　　李恩宇说：“大家如果觉得距离没问题的话，可以去我家。”
　　江润如好奇心强，但这时候关乎同学隐私也没瞎打听，附和道：“我跟李狗家都可以。不过我一个女生，你们到我家里未必放得开，就去李狗那吧。”
　　周六下午，赵库和常安约好时间，一起来到李恩宇家。
　　李恩宇正好在小区门口的超市买爷爷做饭用的调味料，见他们快到了，便在小区门口等了会，一起进去，避免他们绕晕找不到路。
　　到家开门往院子里走时，常安想起来问：“江润如还没到吗？”
　　不等李恩宇答，江润如推开家门抱着平板电脑和记录本往外走，听见有人提自己的名字，虽然没听清说的什么，大概猜到，扬声说：“我马上到。”
　　常安和赵库闻声朝胳膊院子望过去。
　　江润如抱着一堆东西快步出来，跟大家打招呼：“我来了。”
　　几个人进屋刚坐下，方姨端着在家里准备好的小零嘴和热奶茶送过来，常安和赵库客客气气地道谢。
　　等屋里只落了他们四个，赵库才诧异道：“原来你们两家离得这么近。”
　　江润如眨眨眼，脆声道：“要不我和李狗关系好呢，我们就跟一家人似的。”
　　江润如说着，看向一旁拿水壶和杯子招待客人的李恩宇，寻求认同。李恩宇配合地点点头，说：“把蹭饭说得理所当然的，也就只有你了。”


第31章 三十一封
　　能考进重点班的学生, 学习能力和思维能力那是没得说。
　　几个人凑在一起，很高效地根据每个人的优势定好在辩论队中的职能, 确定好辩论方向后, 分工收集资料，最后再聚在一起讨论。
　　饭点的时候，爷爷来问几个小家伙要吃什么, 还没开始准备，方姨带着购物袋敲门铃进来, 说她来做。
　　方姨厨艺好，做菜营养又附和孩子的口味。
　　几个人吃完饭, 说了会话又讨论了会。
　　时间渐渐晚了, 常安和赵库还要坐地铁回家，看了眼时间, 便提出要走。起身时, 常安注意到江润如不知什么时候趴在桌上睡着了。
　　李恩宇说：“让她再睡会吧，我送你们出去。”
　　送到门口, 常安和赵库说自己记得出小区的路, 便没让李恩宇再送。
　　“我们走了，学校见。”
　　李恩宇目送他们离开，在院子里吹了会风，才折回家里。
　　狼藉的餐桌已经被方姨收拾干净, 爷爷看了会新闻后也已经休息, 李恩宇回到亮灯的书房, 书桌上铺满了讨论时记的笔记。赵库和常安帮着简单收拾了下，看上去不至于太凌乱。
　　江润如趴在书桌上, 头埋在手臂上, 马尾有些松了, 发顶翘起一缕呆毛。
　　她睡得熟，不知道是做梦了，还是睡得不舒服，肩膀活动了下，抬手挠了挠嘴角，脸转向李恩宇这边。
　　脸颊红润，卷翘的睫毛在台灯的照射下拖出长长的阴影。
　　李恩宇盯着她看了会，决定还是叫醒她，回家睡得舒服点。
　　江润如闻声睁了睁眼又合住，也不知醒没醒，迷糊地问：“他们都走了？”
　　李恩宇轻轻地嗯声，说：“先起来，回家继续睡。”
　　江润如不情愿地摇头，明显在闹起床气：“让我再眯一会。”
　　李恩宇把几人用的水杯拿到厨房，洗净收好，回来发现江润如还趴在那没动弹。
　　不等他再叫，听见他进来脚步声的江润如率先坐起来，后背靠在椅背上，思考状，呆呆地说了句：“我醒了。”
　　她看上去不太像醒了。
　　李恩宇随手收拾着桌子上的东西，也没跟他较真现在必须起来离开的事情。
　　江润如瘫在那儿人没动，目光机械而麻木地盯着李恩宇活动的身影，看他把废纸丢进垃圾桶，看他用文件夹把有用的笔记收好，看他把参考书放回到书架上……李恩宇在家里穿的休闲，宽松的卫衣和长裤，浅灰色的家居拖鞋，室内灯光勾勒着他挺拔瘦削的身影，让人觉得有些孤独。
　　她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李狗，你有喜欢的人吗？”收拾得差不多，李恩宇听到身后人问。
　　李恩宇手上动作一顿，拿着笔筒的手指微微收紧，脸上神情不自觉地紧张起来。他喉咙堵，知道答案，却不知怎么说出口。
　　好在江润如问这个问题也不是真好奇答案，她自言自语似的说完，双臂往书桌上一扑，头狠狠地埋在两臂之间，喟叹道：“这个辩题该怎么赢啊！”
　　李恩宇：“……”
　　-
　　考虑到学生们非专业辩手，在辩论环节的规定上给予了一定的自由。
　　由现场的评委老师与学生代表团的分别给出评分，最终会按照固定占比进行综合评分。根据综合得分，确定本局辩论赛的输赢。
　　周一晚自习，主持人简单说明规则，介绍完双方辩手与现场评委后，宣布辩论赛正式开始：“首先有请正方一辩发言。”
　　江润如作为正方一辩，率先起身，阐述己方观点。
　　反方二辩起身提问：“我想问正方一辩，你早恋了吗？”
　　江润如预料到会出现这样的问题，照实道：“没有。”
　　反方辩手说：“既然你方觉得高中生早恋利大于弊，可为什么没有早恋？”
　　江润如松开捏着纸稿的手，说：“我想举个例子回答对方辩友的提问。清北具有国内一流的教育资源，最佳的学习环境。但为什么很多学生在高考志愿中不会报考清北？是因为清北对于高中生而言弊大于利吗？不是。这是大家基于实际情况做出的选择。”
　　漂亮。
　　两方各抒己见，有来有回，观众的立场在不同观点下改变。
　　一场精彩的辩论赛到了结辩环节。
　　正方进行结辩的是四辩李恩宇：“……刚刚对方辩手提到‘高中生首要任务是学习，而早恋会影响高中生的学习专注力’，是早恋影响学习吗？当高中生因体内的荷尔蒙变化在生理和心理上被异性吸引时，影响便已经产生了。而早恋，只是一个符合科学规律的过程。这个过程的存在，于高中生而言不是必需品，但如果它出现，一定会是我们青春时代里最难忘的一段记忆。”
　　李恩宇发言时，江润如的视线一直锁定在他身上。这个男孩，受成长环境的影响，寡言冷静，却又善良勇敢。
　　不止江润如，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因为他阐述观点时显露的浪漫气质，疯狂心动。
　　“如果我心生好感的人，刚好也喜欢我，那不论我处在什么阶段，都会选择与她恋爱。因为这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中国十四亿人，我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我，这个概率的事件，如果我放弃，一定会成为遗憾。而我，不想遗憾。”
　　辩题本身其实不存在优劣之分，只不过他们身处校园环境，以高中生身份，谈论这个辩题有些敏感。
　　李恩宇在结辩最后，谈价值观的时候，同样意识到这个关键。
　　所以，他说：“我们今天的辩题，辩的是早恋的利弊占比。高中生处在一个心智与身体成长的关键阶段，面对早恋的弊端，不论其轻重，都必须引起高度重视。
　　既然对于处在高中阶段的我们，萌生心动是一件不可避免的事情，该如何正确地处理这个现象便显得至关重要。
　　而学校与家长之所以禁止学生早恋，正是对我们的一种有效保护。
　　所以，同学们，在我们没有学会保护自己、承担早恋弊端所带来的后果时，请感谢并接受来自家长和学校的保护。
　　谢谢，我的发言结束。”
　　-
　　多亏了李恩宇这段升华，四中第一辩论队在抽到一个天崩的辩题后，意外又不意外地辩赢了。
　　又经过三轮的胜利，队伍作为最后的胜者，将要代表四中参加八校间的辩论赛。
　　辩的多了，几个人熟能生巧，状态倒是轻松起来。
　　周日，江润如他们要跟十七中的辩论队打比赛，地点在四中。
　　也是巧了，两个队伍是熟人。
　　“我还以为赢的是阿遂他班呢。”柏谌跟江遂一个小区，和李恩宇江润如都是发小，彼此间很熟悉，说话也都很随意放松。
　　江润如玩着刚从柏谌手里接过来的switch，操作着屏幕里的马里奥吃金币，闻言，接道：“阿遂需要准备模联，没参加这次辩论。”
　　“难怪。”柏谌笑笑。
　　江润如不客气地踢了柏谌一脚，嘶声，不满地强调道：“我们也很强的，好吗？”
　　十七中是私立高中，设有国际部，校风崇尚自由，校服也不像四中是运动装风，在几年前便已经换成了西装制服，内搭衬衣、针织马甲，男生是棕色系，配领带、长裤，女生是暗红色系，配领结、格裙，时尚又舒适。
　　此时，柏谌没骨头似的靠在椅子上，扯开马甲领口处的衬衣扣子，懒洋洋地说：“我看你们辩论赛的视频了，早恋利大于弊，话说，这个辩题辩赢了，你们不以身作则，早恋一下，说不过去吧。”
　　江润如注意力在游戏上：“我跟谁早恋啊？”
　　柏谌朝同在休息室的李恩宇挤挤眼，在李恩宇一阵无语的神情下，回江润如：“李恩宇啊。怎么，你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拉倒吧。”江润如硬生生把马里奥玩成了体感游戏，操纵手摇杆的同时身体也跟随自己的操作左右摇摆，不以为意道，“我们是感天动地父子情。”
　　“6啊。”
　　柏谌还要说什么，被李恩宇横了一眼，提醒：“你可以去找你的队友了。”
　　柏谌有意见：“你这人怎么还不让我说话呢，是怕我说出什么？”
　　柏谌油嘴滑舌没正行，江润如已经习惯，注意力集中在游戏上。李恩宇回：“你是怕输，来偷听战术的吧。”
　　“我可真是……怕死了。”柏谌瞥了江润如一眼，意味深长地回李恩宇。
　　柏谌离开椅子：“给你们留出独处的空间，走了。”
　　谁知刚走到门口，被人踩了一脚。
　　“润如，我来陪你啦……”石崎轻快的声音还没“啦”完，便因为撞上一堵宽阔结实的“墙”，戛然而止。
　　室外落了雪，石崎一路过来鞋子都踩脏了，在进大厅前清理了一番，鞋子还是不干净。她推门进去，里面的人往外走，两方都有疏忽，等反应时，石崎的鞋子已经踩到对方的鞋子上了。
　　前一瞬还雀跃的身影，此刻缩了缩脖子。
　　“不好意思。”
　　接下来倒是没被责难，但石崎觉得还不如被责难呢。
　　柏谌垂眼看了看自己被踩脏的鞋头，又瞧瞧眼前受惊怯缩的女生，扯了扯嘴角，笑道：“妹妹，挺主动啊。”
　　“……”
　　作者有话说：
　　辩论赛的内容……瞎写的。
　　大家就看个热闹。


第32章 三十二封
　　江润如听到门口的声音, 知道是石崎来了，飞快地抬头看了眼, 又操作着马里奥吃了几枚金币, 见人还没进来，才把游戏机往李恩宇怀里一丢，说：“先帮我玩着。”
　　李恩宇拿起来扫了眼, 抬头。
　　江润如知道柏谌的秉性，一溜烟跑到门口帮石崎解围。
　　“你来得还挺快, 快进来暖和。”江润如一手把石崎拽起来，一手把柏谌往外推, 不给柏谌为难石崎的机会。
　　石崎拽进屋, 扶着门框关门前，对走廊上的柏谌说：“快回去好好准备辩论吧, 当心一会儿输。”
　　“那真有点儿困难。”
　　回应柏谌的, 是门关上的声音。
　　“……”
　　柏谌要输确实是有点难。
　　十七中对学生的培养不仅局限在课本知识上，鼓励学生发展兴趣爱好, 参加社会活动。所以跟江润如李恩宇这几个临时组起来查一查辩论赛的规则和各个辩手的职责便上台打辩论的学生不一样, 柏谌和他的队友来自十七中专业的辩论队，有过近百场辩论赛的经验，不论是队友间的配合还是临场反应都是江润如他们比不了的。
　　所以四中第一辩论队输了，但他们输得心服口服。
　　比赛一结束, 由江润如、李恩宇和柏谌这三个相熟的人牵头, 两支辩论队加上今天过来找江润如玩的石崎, 一行人开开心心地去聚餐。
　　聚餐地点是四中附近的一家大排档。
　　服务生拿来两份菜单，正好按学校分配。
　　四中这边女士优先, 江润如接过菜单, 点餐时发现店里的饮料有限, 问了服务员，对方说旁边就是酒水商店，有需要可以自带。
　　另一份在柏谌这。他随意扫了眼菜单，手里举着手机，还在讲电话，也没讲什么，主要是听对面在说，时不时回应两句，听见江润如的话，说：“都想喝什么，我去买。”
　　“可乐、雪碧或者橙汁？你们想喝什么？”江润如征求大家的意见。
　　几个人一商量，定下：“可乐和橙汁吧。”
　　李恩宇起身，说：“我去买吧。”
　　“行。”柏谌没跟他谦让，应下后，跟旁边的服务生点菜。
　　李恩宇刚起来，十七中辩论队里唯一的女辩手朝这边望望，也跟着起身，说：“我跟你一起去吧，正好我有其他东西要买。”
　　江润如正要跟李恩宇说话，被女生一打断，一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李恩宇等了会，见她没话说，抬步走了。
　　那女生疾步跟上，和他并行，似乎歪头说了什么，眼神里流露着期待又主动的光芒。
　　柏谌这时终于挂了电话，朝两人往外走的背影看了眼，同时朝旁边一歪身，问石崎：“你觉得两人般配吗？”
　　进餐厅后大家随意落座，没什么讲究。当时常安在跟李恩宇聊什么事情，挨着坐了，江润如自然是坐在李恩宇旁边，石崎邻着江润如坐，另一边的凳子最终是柏谌用脚拉开坐了。
　　石崎平时大大咧咧，却很少跟异性靠得这么近，加上因为何通的事情，她有些抵触异性靠近自己。不过她知道柏谌应该是不羁随性惯了，并没有什么恶意，加上这会儿周围环境音乱，如果不靠近些，容易听不见，而且问得问题，确实不适合大声讨论。
　　石崎拆餐具包装的手抖了下，她朝李恩宇和那女生离开的方向看了眼，下意识看向江润如，才回答道：“不……吧。”
　　柏谌抬抬眉，追问道：“俊男靓女，多般配啊。你不觉得李恩宇看对方的眼神很有戏吗？”
　　有戏吗？
　　江润如望着已经走到餐厅门口的两人，表示并没有看出来。
　　李恩宇看路上的流浪猫都比此刻深情。
　　江润如心中扫兴地想。
　　柏谌观察着李恩宇的反应，笑着，故意问她：“我们如姐觉得呢？”
　　江润如无语地瞪回去，说：“你很闲吗？”
　　“如姐生气了。”柏谌扬扬眉，问，“是不是输不起？”
　　江润如有什么输不起的。
　　李恩宇又不是她的所有物。
　　李恩宇想和谁交朋友就交朋友，就算要跟谁早恋……江润如大脑突然空白，不知怎么就想起李恩宇在第一场辩论时说的话，如果喜欢的人，刚好喜欢自己……
　　他有喜欢的人吗？
　　好像没有。李恩宇身边的朋友，她都认识。有些连他自己都叫不出名字的一起打过球的男生，江润如都能记住名字，甚至还能说几句对方的个人情况。没觉得他跟谁有什么特殊的关系，或者走得特别近。
　　但这是以前。
　　现在以及以后，李恩宇说不准就遇到了。
　　江润如又朝门口看了眼，人早出去了，但她心里突然酸溜溜的，十分不是滋味。
　　柏谌打量着江润如的忽明忽暗的眼神，慢悠悠地喝了半杯水，顿了好久，才把刚刚故意省略掉的话说了：“真输不起啊？只是一场辩论而已。”
　　原来是说辩论赛。
　　啊啊啊。
　　柏谌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被柏谌几句话便扰得心烦意乱的江润如非常生气，反问：“我一直好奇，你们学校女生是眼瞎吗，为什么那么多喜欢你的？”
　　石崎偏头，也看向柏谌。
　　柏谌活动下脖子，很苦恼地一皱眉，说：“可能，长得比较帅吧。”
　　说着，他看向近处的石崎，四目相对，嘴角扯出笑，确认道：“你说是不是？”
　　石崎没吭声：“……”
　　“少来。”江润如把石崎往自己身边一揽，强行让她和自己同一阵营，道，“我们四中有江遂和李恩宇这两个帅哥，颜值不知比你高出多少。”
　　柏谌朝餐厅门口一使眼色，示意江润如，道：“说不准，其中一个马上是十七中的人了呢。”
　　江润如：“……”
　　过了会，李恩宇回来，把大容量的饮料放到桌子上，坐下后，又从口袋里掏出盒牛奶，递到江润如手边。
　　江润如问也没问，自然地接过，一边插吸管，一边状似不经意地看了对面女生一眼，问李恩宇：“她怎么了，怎么看着不如出去前开心。你们聊什么了？”
　　李恩宇淡淡地看她眼，说：“聊你这盒牛奶为什么卖得这么贵，竟然要十二块。记得转给我。”
　　“……”
　　大家都是同龄人，很容易找到话题。
　　一顿饭吃完，时间不早，大家陆续散了。
　　石崎原本跟江润如和李恩宇一起去坐车，刚走出这条街，一掏口袋发现自己少东西了。
　　“润如，我英语单词书好像落在大排档了，我回去找一下。”
　　江润如问：“需要我陪你吗？”
　　石崎摆摆手说：“你们先走。我找到就自己回家。”
　　江润如说：“好。”
　　江润如目送石崎折回去，等人走远，才和李恩宇继续往前走。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虽然今天的辩论赛打得很过瘾，但心情出奇的差。
　　她应该没小心眼到接受不了输比赛吧。
　　除了这件事情，还能是什么其他原因？
　　是因为李恩宇吗？
　　看到苏旷月和他因为体育部的工作走得近，自己就冲动得想要参加啦啦队。真的只是为他加油吗？
　　听到柏谌说别的女生和他般配，自己便害怕被比下去。是小心眼到听不得有女生比自己优秀吗？
　　她不希望李恩宇和别人走得近。
　　她不希望有人比自己更了解李恩宇。
　　她不希望李恩宇喜欢别人。
　　她希望李恩宇只和她无话不谈。
　　她希望李恩宇只喜欢她。
　　“喜欢”这个词在江润如脑海里冒出时，好像很多疑惑的地方突然就想明白了。
　　她希望李恩宇喜欢她。
　　是的，只喜欢她。
　　那，她……她这是喜欢李恩宇吗？
　　李恩宇走出几步，才发现江润如没跟上。他回头，不解地看向她。
　　江润如在这短暂的回眸里，确定了一件事情。
　　“还不过来。”李恩宇催她，声音比月色要凉。
　　但江润如觉得无比顺耳。
　　她抬步，一路小跑冲到他身前，急刹住避免撞在他身上，又认为好像撞到他身上来个拥抱也不错。
　　在李恩宇沉默的注视下，江润如仰着脸，眼底含笑，说：“走吧。”
　　李恩宇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喜悦情绪弄得莫名其妙，想了想，只当她是赢了比赛，是吃到了好吃的东西，心情愉快。
　　两人踩着月光，往家的方向走。
　　江润如低头找了半天，在身后找到了两人的影子。冬天气温低，两人为了防寒穿得臃肿，像两个并排的胖萝卜。
　　她望着一高一矮的两个胖萝卜，将下巴缩在围巾里，把嘴角翘起的微笑藏起来，偷偷地往旁边挪了挪，让两个人的影子贴在一起，像是手牵在一起。
　　就这么走了一会儿。
　　“李狗。”江润如收回视线，喊他。
　　李恩宇轻轻地嗯了声，不知他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江润如压低声音，生怕惊扰月亮，说：“我有了一个秘密。”
　　李恩宇偏头，看到月光下，女孩姣好的容颜恬静美好，挂着浅浅的笑意，毛茸茸的帽子和柔软的围巾衬得女孩脸庞娇小，眼睛明亮有神。
　　又雪花飘下来，起初几片，很快多了起来，铺满了两人前行的路，
　　好一会儿，他在心里说：真巧，我也有个秘密。
　　作者有话说：
　　让我们一起大声说：
　　——谢！谢！柏！谌！


第33章 三十三封
　　受这种全新的隐秘的感觉影响, 江润如这晚失眠了。
　　不止这晚，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 江润如的生活受到了严重影响。
　　就连李恩宇咳嗽一声, 江润如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感冒了，严不严重。
　　出于关心看向少年寡言沉默专注于课本的侧脸, 江润如却观察起他的五官来。眼眸漆黑，像玻璃珠, 睫毛浓密，垂眼写题时, 非但不让人觉得讨厌, 帅气中带着斯文气质。
　　江润如的胡思乱想在李恩宇稍一偏头，四目相对后, 被打断。她受惊小鹿般飞快地移开视线, 大声背着政治知识点。
　　李恩宇垂眸，扫了眼她面前摊开的历史书, 没有拆穿。
　　课间, 又同学过来问李恩宇题目，江润如盯着自己还有一半水的水瓶，抱在怀里用手臂挡住目前的水位线，起身推开椅子后, 朝同桌的李恩宇说：“我去接水, 顺便帮你带一瓶。”
　　江润如说得急促, 不等他回答，便在自己错乱惊慌的心跳声中, 拿起他放在桌角的水瓶, 脚底抹油跑了。
　　李恩宇慢了半拍从试卷上移开目光, 抬头看见江润如落荒而逃的身影。
　　有这么急吗？
　　李恩宇看了眼饮水机处，冬天大家喝水少，不像夏天似的，饮水机旁总不断人。没人和她抢啊。?婲
　　江润如抱着两个水瓶，跑出很长一段距离，才放缓了脚步。
　　明明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以前自己帮李恩宇，又或者是他帮自己接水，是常有的事情。怎么今天自己跟做贼似的，心虚得要命。
　　李恩宇明显也察觉到她反常，在她回来把他的水瓶放下，提醒他“喝水”时，反问：“没下毒吧？”
　　“……”
　　江润如催他喝水是因为担心他感冒，影响学习生活。谁料他这么小心眼。江润如撇撇嘴，说：“爱喝不喝。”
　　她收拾课桌拿东西的动作故意用力，课本撞在桌上发出砰砰的闷响，以此来发泄着不满，却时不时用余光瞟李恩宇观察他有没有喝水。
　　李恩宇想把水瓶摆正些，手指碰到瓶壁才发现江润如接的水水温是温的，适合入口的温度。
　　他顺势拿起水瓶，抿了口，视线擦过瓶口的圆弧，注意到江润如有意无意投过来的目光。
　　他放下水瓶，问：“有事求我？”
　　再次被误解的江润如表示，有点无语。
　　十二月一到，各班陆续得到消息，一年一度的元旦晚会开放报名。班长常安接到李华的安排，向班里同学传达了这件事情。这个课间，大家正在热闹地聊今年的晚会。
　　江润如听见周围的聊天声，顺势道：“想让你和我一起出节目。”
　　“怎么突然想参加晚会？”
　　面对李恩宇的追问，江润如嘴微张，现场编理由：“很突然吗？我只是想趁现在有时间，多参加校园活动，丰富自己高中生活。”
　　理由听着挺合理，但她的表现有些不对劲。李恩宇没再问，只说：“随你。”
　　听李恩宇答应，江润如松了口气，但下一秒，又开始紧张起来。
　　真的要一起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表演节目吗？
　　可表演什么呢？
　　-
　　定下演出节目前，还发生了一件事情。
　　这天石崎拽着江润如一起去超市买辣条，路上神秘兮兮地问起：“你那个朋友……就是柏谌……他有女朋友吗？”
　　元旦晚会是学校级别的，三个年级一起出节目，名额有限，想要中选是要花些心思。江润如被拽出来逛超市，心情也没轻松多少，正盘算着报什么节目时，闻言，偏头看向石崎。
　　石崎耳根泛红，等待着答案却不敢看她，手指搅在一起绕啊绕，小女孩心思一览无余。江润如认识柏谌多年，知道他的魅力，有坏劲儿也有教养，有顽劣随性也有才华热忱，矛盾的气质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他身上。
　　江润如想委婉，但怕自己留有余地给石崎错误的引导，想了想，只说：“挺多的。”
　　“……”
　　石崎看过来，有些愣，转瞬明白了江润如的意思，倒也是她预想到的答案。
　　也是。
　　江润如不放过石崎的每一个表情，哪还有时间烦恼元旦节目的事情，语气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石崎很快消化掉实际情况，努力让自己平静坦然，但眼神里仍能隐约窥见失落。
　　江润如问：“是那天你一个人回去找英语单词本时，发生了什么吗？”
　　石崎说：“是……也不是。”
　　石崎犹豫，说上周五她做值日，离开学校时天已经有些暗了。路上碰见了何通，当时何通喝了酒，和朋友勾肩搭背，堵住了她的去路，说要她一起去唱歌。石崎拒绝，对面人多势众，一时甩不开。
　　是柏谌路过，帮她解了围。
　　对方东倒西歪一群人不敌柏谌一个。
　　石崎现在脑袋里乱，只记得柏谌把书包甩在肩膀上桀骜潇洒的模样，记得她被揽过肩膀撞到他胸膛上时听见的有力清晰的心跳声，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对江润如说这些做什么。
　　有点跑题了。
　　江润如对自己的事情当局者迷，但对别人的事情敏感得要命。她瞪圆眼睛，面露诧色，难以置信地问她：“你们这才见了几面。这么快就确定了吗？”
　　江润如问得稀里糊涂，但石崎也懂。
　　“这跟见面次数没关系，主要是……”石崎斟酌用词时，只觉自己愧为文科生，最后一咬牙，定义道，“他帮了我，我想感谢他。”
　　“哦……”江润如若有所思。
　　石崎不跟江润如见外，一把挽住她的手臂，黏糊糊地靠过来，说：“如如，你得帮我。”
　　江润如为难地想要把石崎拨开。
　　石崎眨眼，假装生气地一跺脚，道：“你不想帮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润如反手挽住石崎，如实提醒，“我担心你受伤害。”
　　石崎说：“我就给他送个礼物，不做什么。”
　　江润如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最终抱着侥幸心理，冲石崎重重地一点头，问：“你需要我帮你什么？”
　　-
　　石崎拿不准要送什么谢礼合适，拜托江润如出主意。
　　江润如知道拽不回石崎扑火的心，只能尽可能地想办法帮她将损失降到最小。不过节也不是生日，突然送个礼，略显突兀。
　　“再过两周就是圣诞节，要不你给他准备个圣诞礼物吧。”江润如考虑到依照柏谌在学校里的受欢迎程度，每到这种节日，收的礼物数量不上百，也有几十份，石崎随大流一起送，很大可能被柏谌忽略掉。
　　石崎得不到回应，自然也就放弃了。
　　不过这样真的合适吗？江润如觉得自己好像是个破坏别人姻缘的坏角色。
　　既然石崎这边说不通，她必须找个时机给柏谌提个醒，怎么着石崎是她的好朋友，如果因为柏谌闹得不愉快了，她一定会生气的。
　　不过柏谌这人……天生叛逆。越给他提醒，他可能越作对。就怕他本来没什么念头，被江润如这一提，注意到石崎。
　　这才是好心做坏事。
　　江润如决定等石崎对这件事情的执念淡一点后，和她好好说说这件事。
　　江润如内心翻来覆去地纠结时，两人来到了一家巧克力品牌的门店，注意力被其中一款巧克力吸引。
　　一盒12块，每一块巧克力对应一句浪漫情话。
　　是门店推出的圣诞节礼物。
　　石崎被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巧克力吸引，目光略显局促，有心没胆，正犹豫时，注意到江润如落在某处的视线，随口问：“你要买吗？”
　　江润如伸手，刚触碰到，闻言，指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因为紧张，说话开始磕绊：“我、我就是看看，看看。”
　　江润如掩耳盗铃，转身走向别处，在石崎看不到的地方，生气地一拍自己的额头，在心里问自己，刚刚在想什么！
　　石崎多聪明，随口一问炸出她这么大反应，没有被江润如糊弄过去。她看看货架上的巧克力，又看看转身离开的江润如，嘴角抿出笑，一个助跑扑到江润如身边，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质问：“你要买来送给谁啊？”
　　“什么送给谁啊。”江润如狡辩，“我就是随便看看。”
　　石崎才不信她，软硬兼施：“我们是不是好姐妹？”
　　“别挠我，我怕痒。”江润如心虚，要躲。
　　石崎才不顺她的意，故意挠她：“怕痒啊，那太好了。”
　　两个女孩缠在一起闹了会，江润如使出杀手锏：“你再闹我不陪你去十七中了！”
　　这招果然管用。
　　石崎立马停手，甚至捏着手指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保证道：“你去买巧克力吧，我不告诉别人。”
　　“……”
　　她有什么好怕被人知道的。
　　当江润如买完巧克力后，这一观点被否定——她挺怕的，尤其怕被李恩宇知道。
　　那天早读，江润如一边熟读着政治知识点，一边拉开书包的拉链要拿一下笔记本，但手伸进包里摸索到一个长长的薄薄的笔记本大小的盒子——她一时忘记这是巧克力，被盒子锋利的角划了下手后，茫然地抽出来打算看看是什么东西。
　　李恩宇听见她嗑疼轻嘶的声音，偏头过来，恰好看到这盒巧克力。
　　江润如看到巧克力的一瞬，立马想到李恩宇，谁知这一抬眼，正巧发现李恩宇也看向自己手里的东西。
　　李恩宇抬眼，淡淡地看向她。
　　江润如怎么能承认，自己买这个是想送给他。
　　所以她率先开口：“怎么了？只许有人给你写情书送巧克力吗？”
　　意思是，这是别人送给她的。
　　李恩宇估计也被她怼得莫名其妙，因为江润如听见他态度极差地接话：“我问你了吗？”
　　不止态度不好，脸色也不好。
　　江润如说完便后悔了，自己可以承认这是自己买来吃的啊。
　　好吧，她不爱吃苦的东西，这个理由一定会被李恩宇拆穿的。
　　李恩宇确实意识到这点，评价道：“这送巧克力的人不细心啊，也不事先打听打听你喜欢吃什么。”
　　“要你管。”


第34章 三十四封
　　自打入冬, 球场上活动的男生少了，尤其是邻着操场的室外篮球场上。
　　李恩宇和江遂几人, 雷打不动, 每天都要来这打一会球。
　　这天打完球，李恩宇拿水时，陈予光注意到他手腕上戴着的女生扎头发用的发圈, 扬扬眉，想起来道：“我可听说自打篮球赛上如姐跳了一次啦啦操, 好多男生打听她的联系方式呢。”
　　正如李恩宇猜的，发圈确实是江润如的。那天李恩宇在校园里被女生拦住要联系方式, 江润如揣着口袋在一旁故作轻松地东张西望, 实则余光一个劲儿地朝这边瞄。
　　等那女生走了，江润如慢吞吞地挪过来, 说：“经常被不认识的女生搭讪, 你是不是很苦恼？我有一个办法，能有效避免这样的事情。”
　　“喏, 这是一个施了魔法的发圈, 戴上的人会自动降低在人群中的存在感，不易引人注意。”
　　“白送给你，你不会担心有什么诅咒作用不敢戴吧。”
　　…………
　　陈予光说完，以为李恩宇不会搭话, 正准备转头问江遂“你真要和尤锐一起出节目吗？”, 便听李恩宇问道：“都有谁？”
　　“啊？”陈予光愣了一瞬, 嘴角咧开，露出一排贝齿, 意味深长地笑着瞥了李恩宇一眼, 说, “比如张弛啊，还有谁来着……一时想不起来了。你直接去问如姐啊，看最近都是谁主动接近她。”
　　陈予光不爱瞎打听这些八卦，让他说，他也说不出个门道来。刚刚就是故意逗李恩宇，以前没少开他和江润如的玩笑，哪曾想今天他格外在意起来。
　　这一想，不对劲啊。
　　没等他验证自己的猜想，江遂拧住手里的瓶盖，冲李恩宇道：“江润如问我什么男女合作的双人节目容易中选，今年元旦你们要一起出节目？”
　　江遂是学生会会长，往年负责过帮助筛选晚会节目的工作。
　　李恩宇神色冷淡，明显还在想刚刚陈予光的话题，随口接道：“是有这个打算，节目还没定。”
　　江遂说：“那你们来帮我个忙。”
　　-
　　教室里，江润如为节目的事情很是苦恼。
　　小品类吗？短时间内找不到好的原创本子。合唱，比较平淡，没有新意，而且报合唱的同学估计很多，江润如没有信心杀出重围。
　　正想着，李恩宇打完球回来。因为巧克力的事情，江润如并不太想跟李恩宇说话。
　　倒是李恩宇主动问她：“想好出什么节目了吗？”
　　江润如：“还没有。”
　　“你还能做什么。”李恩宇说完，在江润如瘪着嘴，哀怨又生气地瞪过来时，继续道，“课外活动时别乱跑，和我去艺术楼。”
　　江润如撇撇嘴，敷衍地哦了声，应完才反应，他这是有想法了？
　　-
　　课外活动时间，江润如跟李恩宇到艺术楼后，发现江遂和尤锐也在。
　　看着李恩宇和他们打招呼，江润如知道他们是约好的。
　　江遂的话也恰恰印证了江润如的猜测：“现在定了钢琴，你俩想加什么乐器或者表演？”
　　这是他们四个要一起出节目的意思。
　　这次晚会将有教育局领导前来观看，因此校领导格外重视。为了保证节目的质量，年级主任特意找江遂和尤锐谈话，要求两人出个钢琴演奏。
　　尤锐没意见，得到消息后便开始思考演奏什么曲目。
　　倒是江遂找到主任，提起前不久国旗下演讲尤锐告白的事情，说两人一起登台影响不好。
　　“你们不是保证过在高中期间不会有超越同学和朋友的关系吗？之前说的话难道是骗我的？”
　　江遂当然说不是。
　　主任语重心长道：“你的顾虑我理解，是为了学校考虑。但这次教育局领导过来，看的不仅是学生的成绩，还有精神面貌。喏，这都是你之前提议的那个天台喊话的功劳。上头劲认为这样的活动就该多办，为学生营造积极、自由的校园氛围。你和尤锐在元旦晚会上代表学生集体一起出节目，意义重大啊。”
　　提起天台喊话，江遂便不再说了。之前他和尤锐在学校里造成了不好的影响，让主任在校长面前为难，江遂为缓和流言提出天台喊话的活动，活动能成功举办多亏了主任的信任与支持。
　　现在主任对他有要求，他着实不好一推再推。
　　既然这节目没法取消，江遂便只能在节目形式上做一些创新了。
　　“小提琴、长笛、小号……”江遂跟两人商量可串烧的乐器，察觉到江润如八卦的目光，话一顿，特意跟江润如说：“你想吹唢呐也行。”
　　江润如刚刚一直在打量江遂和尤锐，得知他俩要一起表演钢琴，还是四指连弹后，内心里疯狂飘弹幕，尤锐国旗下讲话时公开告白江遂的事情还没过去多久，现在大家知道两人一起演节目，肯定要激动疯了好吗。就算没有先前的铺垫，单就两人的颜值和才华这两点便足够大家激动了。
　　被江遂当场逮住，并且眼神提醒，江润如收敛了些，嘟囔：“我也得会啊。”
　　四个人合作一个节目，江润如没问题。
　　她想了想自己擅长的，看向李恩宇。
　　四目相对，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我小提琴。”
　　“你小提琴。”
　　两人间有默契，很快想到一处。江润如提议完李恩宇拉小提琴后，又说自己：“我跳芭蕾吧。”
　　钢琴和小提琴是绝配。
　　再添一个别的乐器，总想不到合适的，加上江润如不是艺术生，有特长，但不多。
　　能拿的出手的，芭蕾算一样。施婉把她送去学跳舞，没什么专业发展上的要求，说女孩子学跳舞对体态好。江润如跳得不能拿奖，却也不差，一直跳到初三，重心偏到考学上，才停止了。
　　定好每个人的表演形式，几个人开始聊曲目的事情。
　　“我和尤锐双人钢琴开场，弹完一支曲子后，接小提琴，合奏一支曲子，舞台留给芭蕾和小提琴。”江遂说了初步的想法，看向其他人。
　　尤锐表示：“我没问题。”
　　江润如和李恩宇也点头说可以。
　　“芭蕾舞的话，我跳《葛蓓莉亚》，”江润如挑了支自己最喜欢的舞蹈，也是跳得最熟的，看向李恩宇，问，“你学这支曲子？”
　　李恩宇点头：“好。”
　　几个人效率高，分别定好了曲子，接下来便是排练了。
　　-
　　江润如得知江遂让她和李恩宇加进节目里的目的后，没再开过江遂和尤锐的玩笑。尤锐是个很优秀的人，没有架子，除了排练的时间，私下里和江润如也很玩得来。
　　四人的节目排练得非常顺利，本就是年级主任指定的节目，现加上李恩宇拉小提琴和江润如跳芭蕾，契合主任节目理念的同时，更丰富了表演形式，在节目筛选时，获得负责老师的一致好评。
　　随着元旦晚会的节目确定，圣诞节也要到了。
　　平安夜在周一，最后一节正课是班主任的班会时间，课外活动时间不上自习，也没有安排集体课外活动，是一周一次的大扫除时间。
　　江润如和石崎约好了要去十七中，给柏谌送礼物，已经提前从班主任那拿到出校的假条。
　　临出发前，江润如在飞快地补临时要交的数学作业，因此磨蹭了一会。石崎心里紧张，却也不急在一时，坐在江润如前桌的位子上陪她补作业。
　　李恩宇擦完黑板回来时，正听到石崎问江润如：“你买的巧克力送出去了吗？”
　　他这才知道，那盒巧克力是江润如自己买的，不是什么张弛李弛王弛送的。
　　江润如注意力在作业本上，随口说：“还没想好怎么送。”
　　石崎往前一趴，殷勤道：“我帮你出主意啊。不过，你还没告诉我要送给谁呢。”
　　“秘密。”
　　“哎呀，我都把我的秘密都告诉你了，快说快说。”
　　“你别晃桌子，我字都写不好了。”两姑娘闹着，江润如见李恩宇拉开椅子坐下，嘴角轻松的笑收了收，闭口不提这件事，威胁石崎道，“还要不要我陪你去了？”
　　石崎笑着应：“我闭嘴。”
　　李恩宇看着江润如明显有事情隐瞒自己的模样，并没有因为没有人给她送巧克力的事情开心。
　　李恩宇在场，两个女生没再闹，石崎翻了翻包，发现：“我公交卡忘记装了，回去取一下，你快点写。”
　　江润如：“知道了。马上写完。”
　　最后一道题，江润如写完，放下笔，抬起胳膊伸了个舒服的懒腰，刚垂眼，看到自己眼前多了个发圈。
　　——是她让李恩宇戴在手腕上避桃花的那个。
　　细细的黑色的皮筋，串着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银色的皇冠。
　　她侧头，看到李恩宇手腕上确实空了。
　　教室里乱糟糟的，同学们忙着大扫除。江润如眨眨眼，一瞬间脑袋里想了很多，最后开口问的是：“不管用吗？”
　　李恩宇恨不得能透过眼前这双清澈单纯的杏仁眼，看透她的所有心情，但事实是不可能的。他淡声说：“突然觉得有人送巧克力，挺好的。”


第35章 三十五封
　　他是什么意思？
　　坐在去十七中的公交车上, 江润如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是想收别人送的巧克力，还是想收她的？
　　十七中距离四中二十分钟的车程, 还没到晚高峰, 所以道路顺畅。
　　在路上时，石崎纠结一会以什么形式把礼物送出，是直接给他, 还是托别人转送。没等她和江润如讨论出合适的方式，两人到校门口时正遇见跟朋友出来的柏谌。
　　见到人, 石崎立马怂了。拽着江润如的胳膊，扭头要走。
　　江润如没往远看, 不知道柏谌出来了, 拽住石崎，说：“来都来了。”
　　石崎来不及解释, 看着走近的柏谌, 只觉呼吸凝滞。
　　江润如发现她的紧张，慢吞吞地扭头。
　　柏谌原本不确定这两个女生是来找自己的, 不过是远远地看到熟人, 过来打招呼，现在看两人的反应，再不自恋的人，也多少猜到。
　　“找我？”柏谌扬扬眉, 五官凌厉英俊, 没什么表情时, 有些凶，但笑起来, 又有些痞。
　　江润如自觉担当起衔接两人往来的桥梁, 道：“你来得正好, 石崎找你。”
　　石崎还在想，找什么理由糊弄过去，便听江润如的话，登时眼睛睁大，惶恐状。
　　“哦？是吗，找我什么事？”柏谌倒是没有很吃惊，显然面对这样的场景游刃有余。
　　江润如拍了拍石崎的胳膊，说：“我去旁边等你，你们聊。”
　　石崎：“……”
　　江润如十分贴心地给两人留出单独相处的空间，退到远处。
　　她看着远处的石崎，突然就有些佩服她的勇气，也羡慕她明确具体的态度。
　　可能是受石崎行为的影响，江润如回到学校后，决定在送巧克力这件事情上主动一点。
　　因为是平安夜，不少同学准备了包装精美的平安果送给相熟的朋友，在班级里送，跨班送。江润如在晚自习的课间收到了叶蕉的苹果，又跟她站着走廊上说了会话，才进教室。
　　她把苹果放好，又从桌洞里拿出那盒巧克力，放到李恩宇桌上。
　　“这个给你。”
　　李恩宇在帮数学老师出试卷，淡淡地扫了眼，干脆道：“还回去，我不收。”
　　他注意力集中在草稿纸上，只知道江润如从外面进来往自己桌上放了样东西，以为是别人送的。
　　“不要吗？我挑了好久的。”江润如大为受挫，不解地问。
　　李恩宇握笔的动作一顿，抬眸，先看她一眼，确认她没有开玩笑，又垂眼，看向那盒眼熟的巧克力，问她：“你送的？”
　　“嗯。”
　　“给我？”
　　“……”
　　江润如无语地抿唇，不清楚一件很好理解的事情怎么被李恩宇弄得这么复杂。
　　她手一伸，打算把巧克力拿回来：“不要拉倒。”
　　结果李恩宇动作更快一步，把盒子抽走，神情不自在道：“我收下了。”
　　“哦。”
　　江润如脸颊微微红着，故作平静地翻着手边的书，说：“平安夜快乐。”
　　李恩宇垂眼，目光在无人注意处，温柔些，说：“谢谢。”
　　-
　　临近元旦，江润如才拿到演出服。施婉得知她要参加学校的元旦晚会，特意让人准备的。
　　那天江润如刚要去上体育课，接到个电话急匆匆赶到学校门口，看到舅舅的车子。
　　施礼开了辆跑车，往校门口一停，引得进出的师生频频看过来。他把礼服给她，说有不适合的地方再联系设计师改。
　　江润如趁晚自习开始前，喊石崎陪自己去试衣服。
　　石崎很乐意地应下：“好啊。”
　　江润如拿着装礼服的袋子，准备出发去舞蹈室时，注意到李恩宇站在教室前门口跟班上的同学说话，她一顿，拽着石崎的手腕径自朝后走。
　　“我们走后门。”江润如说。
　　石崎已经朝教室前迈步，被江润如一拽，愣了下，一边跟上江润如的脚步，一边疑惑地朝教室前门望望。
　　什么情况？
　　江润如在躲着李恩宇？
　　石崎心中的疑惑在看到江润如为这次元旦晚会准备的礼服后，彻底顾不上了。
　　“好美！”舞蹈室里，江润如去更衣室换好了礼服，再出来时，石崎看直了眼。
　　江润如穿着芭蕾舞鞋，特意试了妆，头发盘在脑后，简单别了一个与裙子颜色相衬的布艺发饰，整个人的气质精致优雅了很多。
　　江润如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的同时，接石崎的话：“人美还是衣服美？”
　　“都美。你简直美翻了好吗！”
　　礼服裙摆是粉色的，腰封位置是暗红色的缎面，云朵泡泡袖是奶油色，卡着圆润单薄的肩膀，露出线条流畅的肩颈。
　　走线讲究，暗纹精致，布料的垂落感和色泽感都很不错。
　　石崎觉得，这样的舞蹈裙，随着舞蹈动作飞扬起来，会更好看。
　　“你站着别动，我帮你拍张照片。”石崎行动力强，拿出手机便开始找角度。
　　江润如配合地拍了几张，石崎拿着手机走近，方便她看效果。
　　江润如看来看去，挑了张最好看的，说：“你把这张传给我，要原图。”
　　“好。”石崎应着，发照片时，随口说，“我把拍的都发给你吧。你把礼服的前后面都发给李恩宇看看。”
　　“我干嘛要发给他。”
　　石崎说：“你们不是一起出节目吗？让他看一下效果。”
　　原来是这个意思。江润如心虚地摸摸鼻子，低头看手机，犹豫要不要发。
　　石崎眨眼，猛然发觉她的不对劲，问道：“你是不是躲着李恩宇啊？”
　　“……”
　　被戳中心事的江润如一时失语，神情别扭。
　　其实也不是躲。毕竟两人同班，还是同桌，早晨一起来学校，放学一起回家，偶尔一起吃饭。也不可能完全躲开。
　　她只是觉得，因为那盒巧克力，两人间的关系微妙起来。
　　就比如，元旦晚会前，江润如换好了礼服，拎着裙摆出现在他面前时，前所未有地忐忑不安。
　　明明两人无比熟悉，江润如过去不知多少次穿着自己新买的衣服向他展示过，还必须听到他夸自己才罢休。
　　但这天，江润如口干舌燥，小心翼翼地问他：“好看吗？”
　　李恩宇已经换好演出服，风度翩翩，原本在跟江遂说话。被江遂碰了下肩膀提醒，他才茫然抬头，朝走近的江润如看去。耳畔响起她问问题的声音，嗡嗡作响，很清晰却理解不了什么意思。因为他大脑空白，满心满眼都是这个女孩。
　　她前所未有的局促，而他也并未好到哪去。
　　江遂扬眉，率先打破寂静到令这两人不知所措的氛围：“不错啊。迟迟没穿正式的演出服原来是在憋大招。”
　　江润如冲江遂抿嘴笑笑，照实说：“是礼服前几天才做好。”
　　解释完，她又看向李恩宇，轻轻一眨眼。她化了妆，五官更为精致，皮肤白皙细腻，在光下笑意盈盈，生动可人。
　　李恩宇在她和江遂的说话声中，渐渐恢复清醒，回答：“好看。”
　　如愿被夸，江润如终于放松了。
　　节目一开始，江遂和尤锐四手合奏《summer》。
　　江润如和李恩宇等在舞台侧门处，一品漆黑中，江润如双手交握在身前，做深呼吸缓解情绪。
　　等她上台，会有追光照在她身上。她的每一次抬臂，每一个跨步，每一个转圈，都会被清晰无比地展示给观众。
　　她向来对自己自信，但……太久没跳了。临时抱佛脚练了几周，动作早已烂熟于心，但仍然担心出错出糗。
　　“李狗，我有点紧张。”她轻声说。
　　李恩宇与她隔着一拳的距离并肩站着，回：“我比你还紧张。”
　　江润如莞尔，说：“突然觉得被安慰到了。”
　　钢琴曲接近尾声，李恩宇马上要上场了。江润如安慰他，道：“去吧。出错了我也不笑话你。”
　　一曲结束，钢琴声刚一停止，舞台另一边响起了悠扬的小提琴声，是一支节奏激烈，不完全不同于前一支的曲子，《Remember our summer》。
　　尤锐提前离场，钢琴声再起，是江遂弹奏的钢琴与李恩宇拉奏的小提琴的碰撞。
　　李恩宇一席黑色燕尾服，琴头与肩持平，松弛又沉浸。
　　一曲结束，钢琴声退场，只有小提琴声婉转美妙，如泣如诉。
　　观众正专心地享受着独奏时，一道追光打在舞台右侧，江润如穿着华丽礼服，出现在追光下，如误落人间的仙子，体态轻盈，步履蹁跹，优雅如芭比娃娃，连发丝都在闪光。
　　江润如追着光束，随着乐声，翩翩起舞，曼妙有力。
　　纱在裙面下，一转圈，裙摆轻巧地飞起，每一个弧度都恰到好处。
　　关于他们要表演的这个节目，大多数同学只知道江遂和尤锐要合奏钢琴，对于江润如和李恩宇的加入并不知情。筛选节目时，除了负责老师外，还有几个学生会的同学，但大家保密工作做得好，事先没有透漏丝毫风声。
　　以至于大家看到这个舞台效果时，新奇又兴奋。
　　鲜少有人知道，高二年级重点班的两个学霸，竟是如此的多才多艺。
　　舞台上，两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舞随乐动，乐跟舞起，而李恩宇的目光，自始至终，像舞者在追光一般，追随着舞者。
　　默契又般配，赏心悦目。


第36章 三十六封
　　演出圆满结束, 江润如刚回后台，便被石崎往怀里塞了一大束花。
　　“恭喜演出成功！”
　　江润如稳稳地接住石崎送来的花, 笑着说谢谢。
　　花很香, 江润如凑近闻了闻，扭头跟李恩宇说话，才发现李恩宇被陈予光勾着肩膀站在镜头前拍合照。
　　期间有女生小心翼翼地祝贺李恩宇演出成功, 并问能不能合照。
　　没等李恩宇拒绝，陈予光便爽快地替他答应, 说当然可以。
　　江润如猜李恩宇应该不愿意与他人合照，尤其对方是陌生的女同学。
　　起初李恩宇迟疑的神情恰恰验证了江润如的猜想, 但很快陈予光朝他歪了歪头, 低声说了什么。在陈予光招手问那些女生谁要先拍的时候，李恩宇竟没有拒绝。
　　李恩宇眉眼冷淡疏离, 但彬彬有礼。
　　他像个人形立牌, 站在那。不断有女生站在他身边，模样拘谨羞涩。
　　有女生如愿拿到合照, 激动地捧着手机和小姐妹分享。江润如在她们从自己身边经过时, 一偏头，视线落在了对方的手机屏幕。
　　江润如看到那照片，竟有些羡慕，心里痒痒的, 也想跟他合照。
　　“江润如。”
　　斜后方传来的声音拽回江润如走神的思绪。
　　她扭头, 是班长常安。一向遇事沉着的男生捧着花, 脸比怀里的花还要红。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此刻憨憨的模样让他看上去有些笨。
　　明明在辩论赛上展示过极佳的口才, 但此刻手扶在后脑勺, 只能尽量缓解自己紧张, 道：“祝贺你演出成功。”
　　江润如大大方方地弯唇，说“谢谢”，怀里已经抱了石崎送的话，看着常安送来的花，一时不知道自己怎么接。
　　常安提前想好了说辞，慌忙道：“我这是代表班级送的，你不要多想。”
　　-
　　在陈予光馊主意的怂恿下，李恩宇开始与人合照。但很快，李恩宇开始质问自己刚刚为什么要听陈予光的安排。
　　陈予光说的那句“我这是在帮你，你信我”，现在看来并不是一件很好的主意。尤其是在李恩宇转头发现江润如正跟其他男生有说有笑的聊天时，这种认知更明确了。
　　好在陈予光见好就收，以着急离开后台为由及时制止了合照这件事。
　　在陈予光想出下一步计划时，李恩宇率先抬声喊人：“江润如。”
　　远处跟常安说话的女生闻声扭头，眼底有些茫然。
　　李恩宇眼神冷淡地审视着一同望过来的常安，思考自己过去是不是危机意识不足，在江润如失去耐心移开视线前，及时提醒她：“过来合照。”
　　“哦。”
　　江润如刚刚便在期待的事情终于发生，她飞快地和常安告别，小碎步跑到李恩宇身边。
　　她艰难地单手捧着两束花，腾出一只手来，拨了拨自己的额前的碎发，然后又整理领口。
　　李恩宇可能是看出她行动多有不便，抬手接过一束他怀里的花。
　　不过他脑袋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放着靠外的这束不接，非要去拿卡在她手肘处的那束。
　　成功接过去，不好好拿着，随手丢给一旁看戏的陈予光怀里，看样子不太喜欢花。
　　石崎送的花，是温柔的淡紫色色系的，常安送的是红色系的，两束很好区分。
　　江润如注意到李恩宇丢开的是石崎送的那束，下意识偏头去看常安，好在后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后台，否则被他看见，显得不礼貌。
　　两人并排站着镜头前，江润如刚扬起嘴角，露出个自以为非常甜美的笑容，便被李恩宇打断。
　　他煞风景地问：“我们很不熟吗？”
　　江润如被他问得一愣，一时没懂什么意思。
　　察觉到李恩宇落到自己左手手臂的视线，更加懵了。她低头，不解地看了看，什么啊？
　　“你是打算在这里P个陈予光吗？”
　　我P他干嘛啊。
　　江润如心里正吐槽着，猛然听懂李恩宇这冷嘲热讽的意思。
　　——是说两人距离有些远。
　　远吗？刚刚他和其他女生拍照不也差不多这个距离吗？
　　江润如不解地想了想。
　　“你俩准备好了没？”陈予光从手机屏幕后面露露头，催促道。
　　江润如觑了李恩宇一眼，说：“好了，快拍。拍完去吃饭，我要饿死了。”
　　江润如为了提升演出效果，已经一周没好好吃过饱饭了。
　　“那我拍了啊。”陈予光提醒，“3——2——”
　　“1——茄子！”
　　在陈予光按下快门的那一刻，江润如一踮脚，胳膊勾住李恩宇的肩膀，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脸上洋溢着俏皮的、放松的、依赖的甜美笑容。
　　如他所愿，两人中间连陈予光的一根头发丝也p不下！
　　-
　　尤锐因为家里人住院的事情，表演完自己那部分后，便离开学校。所以这晚演出结束的庆功宴，还是熟悉的发小组。
　　去的是几个人常吃的家常菜馆，往店里走的时候，江润如观察力强，注意到菜馆旁新开了一家打印店，她立马想到了自己手机的照片，决定一会去洗出来。
　　江润如担心打印室关门，因为赶时间加上饿，所以这顿饭吃的狼吞虎咽的。
　　她吃饱，抽了张纸巾擦擦嘴，在李恩宇和其他人聊天时，借口去厕所离开了饭桌，然后一溜烟，离开了餐厅。
　　打印室没有关门。
　　江润如说明来意，老板让她去旁边的电脑上把照片下载到桌面上。
　　店不大，生意却不错，打印机批量打印着什么，机器有节奏的运作声回响在店里。还有一位顾客比江润如来得早，应该是附近的商家，一边打电话沟通着进货的商品，一边不太熟练地在电脑上处理excel表格。
　　江润如很快操作好，等待时，热心肠地帮那客人把表格调得更美观些。
　　没一会，老板洗好照片，并按照江润如的要求塑封好。江润如付了钱，低头打量手里的照片——
　　照片中，江润如一手抱着花，一手勾着李恩宇的肩膀，因为她故意踮脚，又把李恩宇的肩膀往下压，所以她比李恩宇还要高一些。
　　她得逞地笑着，李恩宇的状态也很放松。不再是人形立牌，是个鲜活帅气的人。
　　过去她与李恩宇有很多合照。有李爷爷帮他们拍的，也有她自己拍的。看到好看的风景，吃到好吃的食物，江润如很喜欢记录生活，记录当下的心情，每每自拍完，只要李恩宇在旁边（当然大多时候李恩宇都在旁边），她便拽过李恩宇，一起拍一张。
　　但……拍下那些合照的心情，与今晚是完全不一样的。
　　江润如因为一个秘密，有了很多个秘密。
　　很多个与李恩宇有关的秘密。
　　她把照片小心翼翼地收好，尺寸是拍立得大小，可以轻松地放进手机壳里。而她的手机壳是有图案不透明的，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这里面藏着她的秘密。
　　-
　　明天还要上课，几个人没在外面逗留太晚，看时间差不多，便各回各家休息。
　　江润如的围巾落在学校，冷风无情地直往她的衣领里钻，害她冻得缩了缩脖子。因为太冷了，手揣在棉服口袋里，一时不舍得掏出来，正犹豫要不要抽手把里面校服的拉锁往上拉一拉时，颈下一软，是李恩宇摘了自己的围巾给她缠上。
　　深色的围巾厚实柔软，他刚刚围过，上面带着余温，以及她熟悉的、来自他身上的冷冽气味。
　　“你不冷吗？”江润如往围巾里缩了缩脖子，问道。
　　“冷。”李恩宇斩钉截铁地说，呼出来的气在空气中很快化成白雾，冷漠帅气的脸庞在夜色里格外立体，“要不你还给我？”
　　“不想还。”江润如这次也不怕冷了，手往围巾上一按，生怕他来抢。
　　她可真是太喜欢李恩宇，太喜欢他的围巾了。就这样，江润如围着他的围巾回了家，忘记还。
　　到家后，江润如洗了个热水澡，便躺到床上，临睡前捧着那条围巾捂到鼻子上又闻了闻，心比围巾不止要柔软多少倍。
　　放下围巾厚，江润如又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没有解锁，而是借着月光看自己的手机壳。
　　吃饭时一个哈欠扯出来的那点睡意被折腾得无影无踪。
　　快到零点时，手机不断有消息进来，是同学发来的新年祝福语。江润如回了几条，给李恩宇发了条信息，问他：「你睡了吗？」
　　李恩宇回得很快，说：「还没有。」
　　江润如起身，随便披了个外套便往阳台走，同时拨打了李恩宇的号码。
　　嘟嘟嘟。
　　电话没有接通。
　　但江润如听到了李恩宇手机的来电铃声正越来越清晰。
　　随着她跨到阳台，铃声也最清晰，而一偏头，看到李恩宇也刚刚走到阳台，他的手里拿着屏幕闪烁的手机。
　　两人在浓重寒冷的夜色中对视，岁月静好。
　　她垂眼，结束致电，屏幕上的页面退回到主界面，时间跳到零点。
　　手机铃声戛然而止，但李恩宇的声音响起。他说：“新年快乐。”
　　新的一年了。
　　附近的广场正在放烟花，从阳台看出，能看到一簇簇绚烂的烟火在空中绽开。
　　转瞬即逝，但应接不暇。
　　江润如回：“新年快乐。”


第37章 三十七封
　　元旦晚会结束, 因为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大家渐渐收起了玩心, 埋头投入到学习中。
　　期中考试结束后, 还有过一次月考，江润如的成绩勉强稳定，她希望在期末考试中有个不错的发挥, 所以这段时间收了心，专心复习。
　　倒是李恩宇……他身上好像真有逢考试必出事的魔咒, 临近考试，向来身体健康的他竟发起了烧。
　　好在挂了两天水, 烧退了。但高烧引发咽喉痛, 咳嗽不断。
　　江润如一边呛他是不是怕考不过迟意故意把自己弄感冒好当借口，一边假借自己要接水起身顺手拿过他的水瓶帮他兑了温水。
　　课间和迟意去超市, 江润如看到收银台旁架子上摆着的围巾手套, 想起自己那晚抢了他的围巾围。
　　是不是因为这个才导致他感冒的？
　　江润如若有所思地穿梭在货架间，听见旁边两个女生在讨论：“不知道期末考完试要不要开家长会, 真不希望开, 如果考试成绩能等到下学期开学再公布就好了。”
　　江敬言和施婉对她学习成绩没有严格的要求，不会因为她考不好而过不好年。江润如在学习上的驱动力来自自身，不过听旁人提起家长会，倒是想起一件事情。
　　前段时间开的那次家长会, 江敬言和施婉有事没来, 原本施婉让舅舅来开, 也被江润如拒绝了。同样没有家长来开家长会的还有李恩宇，李延宙身体硬朗, 精神矍铄, 也是能来学校开家长会的, 不过李恩宇回家没提这个事情。
　　偌大个教室，学生家长尽数到齐，唯独他俩的桌子空荡荡，没有家长。
　　也是默契。
　　这马上要春节了，李恩宇的父母也会从国外回来。如果学校这时候开家长会，他们刚好可以来给李恩宇开。
　　李恩宇虽然不常表露自己的情绪，但江润如想，他一定是开心的。
　　“意宝，一会儿你能陪我去趟六班吗？我找江遂有点事。”江润如上次的家长会能顺利召开，是江遂为了挽回校园风气向年级主任建议的，心血来潮地想要贿赂江遂，偏头和迟意说话时，敏锐地察觉到她有些走神。
　　见她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江润如关心道：“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最近班上好多同学感冒，你要注意防护别被传染了。”
　　江润如在温暖的关心中抿出个浅浅的微笑，平和道：“我没事。刚刚在想下节课数学课要讲的试卷写完了吗。”
　　“下节课数学老师要讲试卷吗？我好想还没写！”江润如直呼“完了完了”，也不纠结自己要买青瓜味的薯片还是芥末味的薯片，随便拿了一包便拽着迟意去结账，“我们快点回去。希望我还来得及补。”
　　迟意落后几步，踉跄着跟上，状似不经意问：“不去六班了吗？”
　　“先不去了。”江润如满脑子都是数学题，哪还有精力想怂恿江遂去建议年级主任开家长会的事情。
　　-
　　不知道是李恩宇心虚，没再为了逃避考试伤害自己的身体，还是江润如的照顾起了作用，考试前，李恩宇的感冒竟好得差不多了。
　　考试这天，江润如看着李恩宇状态恢复，颇为遗憾地叹气：“你这次再考砸，可没有借口了。”
　　两人这次同一个考场，开考前站在走廊复习。江润如见李恩宇连本书都没带，看不下去从自己包里抽了本错题本给他。
　　“你看这个。”
　　江润如仪式感足，包括在整理错题集这件事上，不同颜色的记号笔代表着不同的含义，题目有剪贴的，也有手抄的。
　　“这么厚。”李恩宇随手翻了翻，故意道，“我一时半会也看不完。”
　　“……”
　　他语气慢悠悠的，江润如听出隐藏意思，瞪他：“好心帮你，你不说谢谢，还嘲讽我错题多来了。”
　　李恩宇笑着看她：“你还挺敏感。”
　　江润如甩甩头发，说：“太聪明了，就这点不好。”
　　学校为了让大家拥有一个愉快的春节，期末考的题目出得不难。
　　考试分两天考，时间很快过去。
　　考完最后一门英语，学生们正式迎来寒假假期。
　　江润如跟迟意约好了一起吃饭看电影，一考完试便收拾好东西，上午考文综，要复习三门，每门各有一本课本和一份笔记，再加一份错题集，厚厚的一摞，装在包里还挺沉。江润如为了玩得开心，决定将这部分书交给李恩宇让他捎回家。
　　她找了一圈，最终问了其他同学才知道，李恩宇被数学老师叫走了，这会儿两人正在外面说话呢。
　　江润如抱着书站在门口望了望，看到站在回廊上说话的两个人。
　　江润如原本想把书放到李恩宇桌子上，等他一会回来见到就明白了，但注意到李恩宇此刻背着书包，江润如拿不准他说完话是会回教室，还是直接离开。
　　观望了一会儿，江润如抱着书慢吞吞地朝两人挪过去。
　　“小女朋友来了。”钟韧的性格和他的教学风格很像，风趣幽默，见江润如过来，玩笑道。
　　江润如被如此直白地打趣，顿时窘迫，下意识抬头觑了眼李恩宇，回钟韧：“钟老师，哪有老师像您这样调侃学生的啊。”
　　钟韧见两个人谁也没有反驳，都在默许这件事情，笑了笑说：“老师眼光毒。以后别忘了给老师喜糖。”
　　他没过分调侃，及时收住，正了正色，示意李恩宇：“我这没事了。你们放学吧，别在外面逗留太久，早点回家。”
　　目送钟韧离开，江润如觑了眼李恩宇，说：“你刚刚怎么不澄清啊。”
　　“澄清什么？你不是要跟迟意吃饭看电影，能早回家？”
　　她不是这个意思。
　　江润如嘴一张，要解释，但连她自己也搞不清，自己想要李恩宇澄清什么。
　　“算了。”江润如把手里抱着的书本往李恩宇怀里一塞，说，“帮我带回家，”
　　李恩宇没理解江润如怎么突然就生气了，伸手接住她递来的东西，扫了眼，等再抬头时，江润如丢下一句“我去找迟意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
　　假期是查漏补缺、追赶进度的重要阶段。江润如虽然松懈了学习节奏，却没完全搁置学习。
　　享受假期之余，每天都安排了学习计划。
　　江遂的生日在一月，因为复习考试，大家没有帮他庆祝。考完试后，几个人从紧张的学习氛围中解脱出来，呼朋唤友出去大吃了一顿。
　　陈予光松松垮垮地往椅子上一坐，带头聊起来。
　　应该是服务员收拾桌子时没擦干净，江润如坐下后摸了下桌沿，不小心沾了一手油。她甩着手，正准备让陈予光把他面前的抽纸盒递过来时，手心里被塞了两张纸。
　　她偏头，看到是李恩宇，他那边也有抽纸盒。
　　“谢谢。”江润如小声说，有些意外他竟然不等她说便注意到了。
　　江润如擦了两遍才觉得干净了，丢掉纸团，从包里拿出早晨忘记喝的牛奶，插上吸管小口小口地喝着，漆黑小巧的杏仁眼聚精会神地盯着某处，若有所思。
　　两人认识得久，最熟悉，也最默契，对于彼此的小习惯了如指掌。
　　其实不奇怪。
　　不奇怪。
　　江润如连吸了几口牛奶，也没把自己被李恩宇这一个随手的动作弄得小鹿乱撞的心平复下来。
　　唉。
　　江润如在心里叹气，偏头看了眼李恩宇，却发现他也在盯着自己。
　　她不解地扬眉，松开吸管正要问李恩宇看她做什么，听见他率先发问：“你最近怎么了？”
　　“我怎么了？”
　　李恩宇回忆了下她刚刚和自己说“谢谢”时的神情，换了个问法，说：“你最近有事情瞒着我。”
　　“……”
　　江润如的心咯噔一下，心想他怎么看出来的，一脸诧异地眨眨眼，嘴硬地接话，试图糊弄过去：“你现在已经能听到我在心里骂你的声音了吗？”
　　“……”
　　江润如发自内心地评价道：“有点厉害。”
　　“……”
　　李恩宇递给她一个无语的眼神，别开脸。关于为什么会觉得反常这件事，他应该从自身找原因。
　　见危机解除，江润如也坐正，抱着牛奶盒，轻轻地呼了口气。
　　她想到了陈明杰在课堂上说过的一句话——平衡一旦破坏就很难恢复如初了。
　　她和李恩宇，现如今正是应了这句话。
　　但她能糊弄一时是一时吧。
　　冬天昼短夜长，一顿饭吃完，天色渐渐沉了。寒冷的风如刀子般刮在人脸上，生疼。几个人没有在外面逗留的念头，说说笑笑地准备回家。
　　路上经过一处公交站点，有工人打开宣传栏的玻璃窗，更换着上面的宣传海报。
　　公交车一辆辆驶来，又一辆辆开走，零星的乘客来来往往，为生活奔波。
　　江润如习惯性地留意新海报的宣传语，但目光触及到上面的某个字眼时，愣了愣。
　　“走路发什么呆，好好看路。”李恩宇跟江遂说话，不经意偏头，注意到走着路都能神游的江润如，提醒道。
　　江润如眨眨眼，不确定地仔细看了眼海报，才扭头回李恩宇，说：“李狗，叔叔要回国了！”
　　李恩宇疑惑，似乎是没懂她口中的“叔叔”指谁。
　　直到江润如用手指了指公交站的宣传栏，他才慢半拍地望过去。
　　——著名美籍华裔建筑师李昶盛建筑设计展将在北央举办。
　　作者有话说：
　　今天天气好！厌厌在外面玩！所以只有一章！
　　晚安！


第38章 三十八封
　　江润如把手往身后一背, 上身前倾往李恩宇跟前凑了凑。夜很深，她的眼睛很亮, 她问的是：“是不是很开心？”
　　开心吗？
　　其实没有。
　　如果可以, 李恩宇不欢迎李昶盛和俞荟回来。
　　东西文化差异大，往年李昶盛和俞荟在的春节，几个人不是吃不到一块, 就是生活习惯上合不来，每每家里都要被他们弄得别别扭扭的, 很不自在。
　　但他没对江润如说，只是伸手按在她的发上, 提醒她：“好好走路。”
　　“哦。”
　　剩下的回家路, 他成了不好好走路的那个人。
　　天空是深色的，没有星, 挂着月亮, 月辉在冷风中噙着清凌凌的凉意。
　　李恩宇想到有年李昶盛也是招呼不打便回国，心血来潮去李恩宇学校接他放学。
　　那年李恩宇读初中, 是期末考的日子, 考试结束学生聚在班里听班主任讲假期的安全事项。等放学，李恩宇随着人流往外走，江润如身影雀跃和他说着自己的寒假计划，要写几篇读书笔记和影评, 要学一项什么新技能, 要坚持跳绳运动等等, 实在是懒得拆穿她上个假期的计划到现在也没成。
　　那天天不好，灰蒙蒙的, 冷风肃杀, 看着像是要下雪。
　　街上来往的人捂在厚实的棉服里, 戴着围巾和帽子，只露一张鼻尖被冻得通红的脸。
　　李恩宇便是在走出校门往校车站牌走的路上碰见了李昶盛。准确地说，是李恩宇已经从李昶盛身边经过，说他记人能力不错也好，说父子血缘间的感应也好，他在与李昶盛擦肩而过后，突然回头看了眼。
　　没有人叫他，那方向也没有传来什么什么。
　　但他就是这样毫无缘由地转了头，毫无准备地看到了站在那抻着脖子一边看手表一边往校园里张望的李昶盛。
　　——这个人，好像他爸爸啊。
　　当时的李恩宇心里不合时宜地冒出这个念头。
　　“还没接到小宇吗？”直到俞荟踩着高跟靴子过来，寒冷的气候让她声音有些沙哑，却清晰温和。
　　李恩宇这才确定，原来他真是自己的爸爸啊。
　　又一阵冷风吹来，李恩宇从回忆中抽身，已经进小区了。
　　“今年冬天好像更冷了。”江润如的声音钻进耳朵里，“突然想到没有厚衣服穿，改天要喊上石崎和迟意去逛街。”
　　路是往常会走的路。
　　身边人是常见的人。
　　先经过江润如的家，在外面实在是太冷了，江润如仓促地和李恩宇摆摆手，便钻进了暖烘烘的暖气房里。
　　李恩宇再走几步，停在自家门前，开锁，进门，不知道是回忆起小时候的事，还是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他心上空落落的，理不清思绪。
　　“爷爷，我回来了。”
　　李恩宇进门，换鞋时注意到鞋柜旁的脚垫上多出一双女士高跟鞋和男士皮鞋，显然家里有访客。再往里走，看到了被推到室内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行李箱。
　　而鞋子和箱子的主人此刻坐在沙发上，男人的眉眼和李恩宇有几分相似，但更像李延宙，穿着款式讲究的羊毛开衫，他是艺术家，脾性温和有风度。坐在他身侧的女人则穿单薄的成套衣裙，呢外套脱下后挂在宣传的衣架上，发是黑亮的，脸庞圆润，年轻有灵气，是很温柔的长相。
　　“小宇回来了。”俞荟最先发现有人来，望向这边笑着招呼他。
　　李恩宇淡淡地看着家里突然多出来的两个人，嗓子很沉地嗯了声，看向爷爷，说：“我回房间换身衣服。”
　　他需要时间适应。
　　李恩宇和自己的父母不亲。他们定居美国，鲜少回国，李恩宇在小区里碰见那只流浪猫的次数都比里见他们的多。
　　小时候应该是生活在父母身边的，不过太小，他没记忆。李昶盛在国外求学，遇到母亲，水到渠成的结婚，生下李恩宇。那时两人还太年轻，学业未完，没有足够精力照顾多出来的孩子，便把他送回国。
　　李昶盛和俞荟是及时行乐的人生态度，因为习惯了二人世界，总以各种理由放弃把李恩宇接到身边的决定。
　　李恩宇在爷爷身边，一待便要成年了。
　　他从小不善表露情绪，即便面对最亲的爷爷。看到别人有父母唠叨和关心，心底是失落的。但他早早地明白，自己与其他同学的不同。
　　他的父母很相爱，绵长的爱意让他们待人温柔。
　　而正是这份温柔，让李恩宇找不到丝毫的机会发泄自己对于他们的不满，也无法吐露对于他们的期待。
　　李恩宇的房间原本在二楼，但有回夜里李延宙身体不舒服，叫了好几声他才听到。那之后为了照顾爷爷，李恩宇住在一楼爷爷房间的隔壁。
　　从客厅回房，几米的距离，李恩宇却脚步沉重，心事重重。
　　冬日的夜要格外安静，门窗闭得严实，连风声都听不到。
　　李恩宇缓步往卧室走，却留了根神经仔细听客厅里几人的说话声。
　　“……爸，你再考虑下，我和小荟决定带小宇去美国，他依赖你，肯定是想你一直在身边的。”李昶盛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李恩宇跨进门前，脚步一顿。
　　他听到李延宙叹气。
　　他与爷爷朝夕相处，很难留意岁月在老人身上的变化，但那回爷爷身体出问题住院，他听医生细数老人身上的病症，才知随着自己长大，他也老了。
　　到了对子女慈和宽容的年纪。
　　“你们定就好。”李延宙沉默后再开口，话语里充满不舍与无奈。
　　李恩宇不想看到他这般。
　　所以他松开按在门把上的手，扭头回了客厅。
　　男生发育得晚，初一时江润如还总嘚瑟地将手放在他头顶，水平地移向自己，比划两人身高的差距，借此提醒李恩宇要好好吃饭不准挑食。
　　到了初三，他进入变声期，个子蹿得快。她再也没主动和他比过身高。
　　如今再看，他身型仍是少年人的单薄，但个头挺拔，跟李昶盛并肩站着，不一定谁高。
　　他站在李昶盛和俞荟的对面，态度坚决而干脆地拒绝说：“我不去美国。”
　　李昶盛只当李恩宇是孩子，显然没将他的话的放在心上，打发道：“你先回房间，我们在和你爷爷说话。”
　　“……”
　　-
　　江润如一觉睡到天亮，早晨醒后翻了个身，打算赖在床上看会小说时，听到门外传来的说话声。
　　“要叫如如吗？”是妈妈的声音。
　　回应她的是爸爸：“让她再睡一会吧，时间来得及。”
　　两人还说了什么，但随着脚步声一点点听不清，他们应该是下楼了。
　　江润如眨眨眼，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一刻也不耽误地从床上起来，趿拉上拖鞋便往门外冲。
　　江敬言和施婉刚走到楼梯中央，被身后猛然传来的开门声吓了一跳，扭头，看到江润如睡眼惺忪地扒着门框，一脸期待地朝楼下望。
　　一家人视线撞在一起，江润如扬起笑脸，说：“爸妈，你们怎么回来了？”
　　清晨和煦的阳光让整个家温暖有爱。江敬言说：“你这不是放寒假了吗，我和你妈正好有空，打算带你去三亚。”
　　施婉催她：“十点的飞机，还不急。你先吃了早饭再收拾也来得及。”
　　江润如确认这不是梦，兴奋地叫了一声，说：“爸爸妈妈万岁！”
　　计划常常会因为意外更改，但说走就走似乎少了很多风险。
　　江润如非常喜欢这种惊喜。
　　江润如收拾好行李，出发前，没忘记去隔壁和李恩宇说一声。
　　“李狗，我爸妈要带去我去三亚了，一会儿就出发，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你不要太想我哦！”李恩宇一开门，江润如便欢喜道，同时沾沾自喜地说，“一定是我这段时间以他们的名义给对方送礼物起到了助攻作用，我真是个天才！”
　　李恩宇眼色冷淡，一副不太想搭理自己的样子。
　　她没等深想，余光瞅见李恩宇身后端着咖啡经过的年轻女人，眼底一喜，诧异地扫了眼李恩宇，心想他怎么没跟自己说叔叔阿姨已经回来了啊。
　　俞荟笑着和江润如说话：“是小如吧，长成大姑娘，越来越好看了。快进来坐。”
　　“谢谢阿姨。我要去机场，就不进去了。”江润如应着。
　　俞荟说：“那你等回来，到家里玩……”
　　“你不是要赶飞机吗？快走吧。”李恩宇仿佛没听到俞荟的声音，对江润如说。
　　江润如觉得李恩宇在赶自己，碍于李阿姨在场，没跟李恩宇拌嘴，她看向俞荟，说：“阿姨，我得走了。”
　　说完她又往李恩宇身前一凑，压低声音，大方地表示：“我会给你带礼物的。”
　　“玩得愉快。”
　　李恩宇说完，便迫不及待地关了门。
　　“……”
　　江润如总觉得李恩宇今天有些古怪。
　　俞荟和李昶盛回国，李恩宇不该开心吗？
　　怎么一直板着张脸，跟自己欠了他八千万似的，难道是嫌弃她打扰了他们一家人相处的时间？这样的话，确实是江润如不懂事了。
　　又想了想，江润如觉得还是李恩宇太小心眼，你说有什么事情你跟我好好说啊，我又不是没眼力劲，干嘛板着张脸，怪凶的。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39章 三十九封
　　江敬言和施婉这次都没有爽约, 江润如顺利地在爸妈的陪同下坐上了飞往三亚的飞机。
　　窗外是棉白的云层，江润如对旅途的期待与兴奋让她成功忽略掉令人不适的失重感。
　　四个小时后, 飞机在三亚机场落地。从机场出来, 扑面而来的热浪让江润如慵懒地伸了伸腰。
　　江润如是典型的，在冬天时说喜欢夏天，在夏天时怀念冬天。所以上飞机前还穿着保暖衣和棉服, 下飞机后立马换上长袖连衣裙的体验，让江润如拥有了一个绝佳的旅途体验。
　　施婉和江敬言虽说是休假, 但偶尔也会有工作电话要处理，来三亚旅游顺带着拜访了相熟的合作方。
　　但总体来说, 只要爸爸妈妈愿意花时间陪伴自己, 江润如便是开心的。
　　这座繁荣的海滨城市，随手一拍便是画。江润如沉浸在大海、沙滩、蓝天的悠闲中, 乐不思蜀。
　　躺在遮阳伞下, 她看着眼前被太阳晒得发亮的湛蓝海面，用手机拍了张自拍发给远在北央的李恩宇。
　　「李狗, 三亚简直不要太美！」
　　「我好开心啊啊啊啊啊！」
　　江润如连着给李恩宇发了几条, 之前被他秒回惯了，所以潜意识里期待他此刻依然能秒回。迟迟不见他回复，江润如开始猜他现在在做什么。
　　“如如，来打排球了。”直到江敬言招呼她。
　　江润如从神游的状态回神, 应了声“来了”, 起身过去, 欢喜地加入到对战的阵营中。
　　适逢学生放寒假，沙滩上多是来游玩的家庭。施婉和江敬言都是社交达人, 很快和一家有眼缘的游客聊起来, 于是两家人在下午四点约定了这场沙滩排球。
　　对方家庭也是北央人, 儿子和江润如一般大，叫周让晨，阳光帅气，个头挺拔，体型不壮却有力，一看就是常运动的。
　　周家父母是大学教授，每日会散步慢跑，但排球水平一般。江敬言和施婉工作后有健身的习惯，偶尔会陪客户打打高尔夫球，排球这种刚对抗性的运动仅在入门。
　　两家人打了会友谊赛，大人们便摆手，打发两家孩子自己玩，结伴去遮阳伞下看风景。
　　“你还玩吗？”
　　江润如望着父母并肩的身影，满眼开心，听见周让晨跟自己说话。江润如好胜心一般，不过刚刚两家对抗时，周让晨抛来的几个球，她全没接住，一时被激起了志气。
　　看着男生帅气嚣张的脸庞，江润如不服气地扬扬眉，说：“来呗。”
　　周围年轻人多，很快凑够了人。分队时，江润如坚持在他对面，扬言要杀杀他的威风。
　　结果两边团队打得有来有回，周让晨抛到江润如跟前的球，她一个也接不住。
　　江润如想，如果李恩宇在就好了，一定会帮她赢回来。他好像就没有做不好的事情，哪怕起初不擅长，但多练习几次，上手很快，学习能力很强。
　　结束时所有人已是大汗淋漓，她拿到手机后看了眼，发现李恩宇还没有回复他消息。在忙什么啊。
　　七点钟的时候，两家一起吃的饭，大人从生活聊到工作，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约着回北央后的见面。
　　经过下午一场球，江润如和周让晨熟了，就餐时两人位置挨在一起。江润如心不在焉，想李恩宇这一整天都在做什么，隔几分钟就要看一次手机。
　　几次后，江润如终于觉察出自己有些反常。
　　不就是不回消息嘛，说不准真的有事。自己找他也没什么急事，不回就不回，自己一个劲儿看什么呢。
　　自我开解着，江润如把手机往旁边一放，准备专心吃饭。结果一抬头，正对上周让晨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四目相对，周让晨笑了下，移开眼，一心吃菜。
　　江润如不明白：“你笑什么？”
　　周让晨朝她这边歪歪身子，悄声说：“想到下午赢了排球赛，开心。”
　　“……”
　　注意到两人低声说话，两家大人互相使眼色，纷纷注意到这边。
　　施婉笑着，说：“同龄人比较有共同话题，你看他们聊得多好。”
　　江润如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心想，他俩哪里聊得好了。
　　吃完饭，又逛了会，江润如拿手机查附近好吃的小吃店时，注意到李恩宇在十分钟前回了她的消息。
　　「看到了。」
　　这条消息上一条，是江润如发给李恩宇的：「李狗，你年级轻轻就瞎了，好可怜，连我给你发消息都看不到了。」
　　江润如看了眼时间，确定还没到李恩宇往常的睡觉时间，拨了视频电话。
　　两秒后，视频邀请被挂断。
　　又两秒，李恩宇回拨了语音邀请。
　　江润如正在对话框里吐槽李恩宇耍大牌，看到弹出的语音邀请，当机立断，非常干脆地挂断。
　　直到李恩宇再次拨来，她才接通。
　　“喂。”江润如拖着长音，表示自己在听。虽说收到李恩宇的回复后，江润如便立马忘掉他没回消息时的烦闷心情，但仍然好奇他今天做了什么。
　　没等她回答，李恩宇淡声，说：“白天陪家里人外出办事，没有看手机。在三亚玩得开心吗？”
　　-
　　李延宙为了李恩宇和父母亲近些，特意让李昶盛和俞荟工作时带上他。
　　除开两人想接李延宙和李恩宇去美国生活这件事，李恩宇对他们虽不亲近，却也没有矛盾。对于爷爷的这个提议，他没有拒绝。
　　俞荟是纪录片导演，近期没有拍摄工作，适逢在影视圈做导演的朋友电影首映，邀请她前去。俞荟问过李恩宇意见后，带他一起。也是巧，电影讲亲情的，退休的老人与孙子相依为命，但孩子母亲的回国后，因育儿观念的不同，三代人的相处冲突不断。
　　老人通情达理，孙子聪慧懂事，母亲爱得急切却真挚。
　　镜头里，庆祝大团圆结局的烛火拔高一家人的身影。镜头外，展厅灯骤然亮起，李恩宇不自然的神情无处躲藏，俞荟因为感同身受别开眼。
　　在四周响起的掌声中，导演在台上说着感谢的话。俞荟调整好情绪，侧头低声问李恩宇：“觉得还可以吗？”
　　李恩宇嗓子发沉，嗯了声。
　　俞荟又说：“一会陪妈妈过去说几句话。”
　　李恩宇点头，说：“好。”
　　见完导演后，俞荟以“对国内不熟悉”为由，让李恩宇带自己四处逛逛。李恩宇不喜欢每逢假期人满为患的文旅景点，带母亲就近逛起老胡同。
　　俞荟近二十年不常回国，却也是出生在国内，对于这座城的历史文化如数家珍。李恩宇在这座城住久了，从书本上学，听老人讲，对这方面也非常感兴趣。共同话题让两人对话多起来。
　　中午吃饭，选的也是李恩宇常吃的中餐馆，菜品正宗，窗外是堆了雪的红墙。
　　下午的时候，李昶盛带李恩宇去了自己的建筑展。展览还在准备阶段，应保密要求，进入后不得使用手机等一切电子设备。
　　李恩宇与父亲联系少，却特意留意过建筑这方面的信息，呆在这儿倒不觉得无聊。
　　不似平日的温和态度，李昶盛在工作中挑剔苛刻，甚至有些严厉。工作之余，李昶盛问李恩宇，是不是吓到他了。
　　李恩宇摇头，说不会。
　　不论是温和的，还是苛刻的李昶盛，都是陌生的。
　　李恩宇对他的了解，仅仅停留在建筑上。
　　作品是创作者的内心写照，但也可能是创作者隐藏压抑的叛逆的那面。
　　即便李恩宇能看懂他所设计的建筑，也看不透他。
　　建筑展在即，工作多且杂，晚饭父子两个人和团队一起吃的。
　　工作餐算不上难吃，李恩宇不挑食，吃得认真。李昶盛在吃饭时全程和团队沟通，偶尔遇到不能立马讨论出结果的问题，也会问李恩宇的看法。
　　他敢问，李恩宇也敢答，按自己的想法照实说，不管对错。
　　李恩宇是在傍晚时看到了江润如的消息，不过当时，他人在和李昶盛吃饭，“眼瞎看不到消息”的锅已经扣到他头上了，想了想，索性等晚上闲下来回。
　　…………
　　“白天陪家里人外出办事，没有看手机。在三亚玩得开心吗？”
　　通话时，李恩宇简短地概括了自己没回消息的原因，把话题抛回给她。
　　李恩宇语气冷淡，但江润如明显察觉出他有些疲惫。她张张嘴，挑了几件今天有趣的事情跟他说。
　　还说起那场沙滩排球。
　　李恩宇拿着手机起身接了杯水，重新坐回到书桌前。
　　她还在说，像是要用这几天的开心事把他塞满。
　　一直说到，因为久听不到李恩宇回应，而疑惑地发问：“你还在吗？”
　　刚喝过水，嗓子听上去舒服些。他嗯了声，追问说：“还有呢？”
　　“还有很多件，不过我现在不想说了。”江润如顿了下，突然换了话题，问道，“李狗，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她自顾自分析起来：“我原本还以为叔叔阿姨回国，你肯定会很开心，但想起他们总不在家，你和他们不亲。你这么不爱跟人聊天，家里猛地多了两个人或多或少要不适应。其实我跟你说啊，你这种想法是不正确的，他们是你的父母，是……”
　　李恩宇连名带姓地喊她，打断道：“江润如，你这是安慰我还是揭我伤疤？”
　　江润如心直口快，尤其在李恩宇面前，藏不住话。被他这一提醒，才知道自己确实说得直白了点。
　　她懊悔地抿了抿嘴，说：“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还想多揭一会，看看你的底线在哪里……”
　　江润如又准备不停说，试图缓和气氛。
　　李恩宇打断她，语气正经道：“谢谢。”
　　江润如一时没听清李恩宇的话，问：“什么？”
　　李恩宇说：“谢谢你安慰我，我有开心一点。”
　　江润如得寸进尺，又问了一遍：“你再说一遍。”
　　“……”
　　江润如催他：“再说一遍嘛。”
　　“……“李恩宇无奈地提醒，“差不多得了啊。”
　　作者有话说：
　　只有一章！


第40章 四十封
　　对于江润如来说, 这是一个温暖的春节。
　　一是因为三亚宜人舒适的气候，二是因为一家人团团圆圆。
　　他们在三亚住的这处公寓不大, 却胜在温馨, 落地窗外是浪涛拍打的金沙滩，书房的天窗打开能看到繁星点缀的夜空。年夜饭是江敬言做的，清蒸鲈鱼、珍珠丸子、油焖大虾、糖醋排骨、白切鸡、海鲜焖饭……丰盛又美味。
　　爸爸准备菜的时候, 江润如和母亲在房间里换着一会穿的新衣服。
　　除了油烟机嗡嗡运作着声音，公寓里还放着母亲喜欢的古典乐。
　　吃饭时, 电视播上春节联欢晚会，满面笑容的主持人说着寓意吉祥的话, 祝福观众朋友新年新气象。
　　江润如觉得有时候说些这种吉祥话挺重要的, 就像自己先前写在便签纸上的愿望，你看, 一不小心, 就成真了。
　　当然，也可能是承载了两倍的祝福, 所以这个愿望便实现得轻松些。
　　“施女士, 新年工作顺顺利利啊。”江敬言端着酒杯和施婉的碰了碰，说道。
　　施婉笑着，说：“谢谢，你也顺利, 注意身体。”
　　江润如看着夫妻俩喝酒, 心尖甜滋滋的, 等两人喝完，立马帮他们倒上, 自己举起了手边的果汁, 嘴甜道：“爸爸妈妈新年快乐！希望你们工作顺利, 身体健康，多多爱对方，也多多爱我，多多爱我们这个家。”
　　“好。那爸爸祝如如学业顺利，天天开心。”江敬言说。
　　施婉也道：“那祝你愿望成真。”
　　说到心坎上了，江润如脆声道：“谢谢妈妈！”
　　江敬言佯怒，板着脸计较：“不谢谢爸爸啊？”
　　江润如嘿嘿笑：“愿望成真我就开心啦！”
　　值此佳节，一家人热闹地说笑着。
　　江润如抬臂喝果汁时，心说，李恩宇新年快乐。
　　既然你帮我实现了我的愿望，那我今年新年的第一个愿望，就大方地送给你吧。我希望你和叔叔阿姨相处顺利，一家人团团圆圆。
　　-
　　彼时，北央。
　　李家的年夜饭是从当地的一家老字号饭庄订的，送来后一家三代人围坐在餐桌旁也是热闹。
　　“爸，这第一杯酒，我和小荟先敬您。”李昶盛依旧穿一件针织开衫，搭简单舒适的纯色内搭，笑容儒雅温和，他和妻子同时举杯，一起看向老人，“这些年您一个人照顾小宇，辛苦了。”
　　俞荟随着丈夫的话，说：“希望您身体健康，越活越年轻。”
　　老人矍铄的眼神里，闪烁着喜悦的光：“一家人团圆和美便是最幸福的事。你们夫妻俩也要照顾好自己。”
　　“爸说的是。”李昶盛应声，不忘拦着李延宙，“爸，您少喝点，意思一下就行。”
　　第一杯酒喝完，李昶盛给自己重倒了一杯，又给李延宙和俞荟满上，笑着看向李恩宇，说：“第二杯，我们祝小宇学业顺利，做一个闪光的人。”
　　李恩宇跟着举杯，回应：“谢谢爸妈，也祝你们工作顺利。”
　　由李延宙搭线，一次次撮合李恩宇和父母相处，他们是要熟悉些，毕竟缺失了十几年的陪伴，总觉得之间隔着些什么。
　　李恩宇和父母说完，看向李延宙，眼神明显柔和耐心很多，道：“爷爷，我祝您身体健康，新的一年少喝酒，多运动，不准嘴馋偷吃糖和肉。”
　　“知道了知道了。”李延宙不给李恩宇继续念叨的机会，先把杯中酒喝了再说。
　　在春节联欢晚会热闹的背景音下，一家人这顿团圆饭也吃得热闹。
　　为了迎合春节的气氛，家里被特意布置过，对联、福字、红梅、红包，入眼不缺红色的点缀。
　　顺遂平安的一年，大家脸上映着红光。
　　祝酒词说完，大家动筷吃菜。饭庄菜品讲究，口感醇厚，李昶盛和李延宙就着菜品聊了几句，给俞荟夹菜时，见她还要给自己倒酒，提醒她少喝点，把放在桌尾的酸梅汁递给她。
　　俞荟浅笑着，说没事，她酒量好，而且今年过年高兴。不过她拿着酸梅汁没放，见李恩宇手边的饮料杯空了，主要帮他倒。
　　李恩宇把杯子递过又接回来，说：“谢谢，妈。”
　　嘴唇一碰，发音很轻，但俞荟眼梢嘴角弯出浅浅的笑。
　　她把酸梅汁放到旁边，不小心把筷子碰到了地上。
　　“我再去拿一双。”俞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真该听你的不要贪杯，这不饭还没吃先醉了。”
　　李昶盛准备起身帮她拿，李恩宇动作快一步，先推开椅子，说：“我拿吧。”
　　“诶好，谢谢小宇。”俞荟说。
　　厨房挨着餐厅，李恩宇一来一回，不费事。这短暂的时间里，李延宙对儿子儿媳两人笑了笑，压低声说：“孩子要花时间陪，他才能跟你们亲近。你看现在，不就挺好。”
　　李恩宇听力不算好，但李延宙音量不低，亲人间有感应，也最熟悉，他从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中也能觉察出他的态度。
　　李恩宇想要爷爷高兴，不想他操心，所以不违背他自身诉求的基础上，尽可能做好。
　　-
　　零点一过，爆竹声四起，江润如和李恩宇正在通话，依然是江润如说的多，李恩宇是不是应一声表示自己在听，偶尔她嘚瑟过来，他也会和她呛几句。
　　新的一年，他们好像还是老样子。
　　临挂断前，李恩宇问：“什么时间回来？”
　　江润如踩在沙滩上，走一步踢一脚沙子，自个玩得不亦乐乎：“初四吧。”
　　挂断电话，江润如身影雀跃地小跑了几步。
　　公寓里，施婉刚挂断一个电话，见她回来，说：“困了吧，早点休息，下午我们去庙里上香。再住一晚就回北央了。”
　　江润如应：“爸爸和我说了，你们有工作。”
　　后天是初二，一家人定了一早的飞机。
　　江润如事先是知道的，不过刚刚被李恩宇问起时，江润如故意说成初四。这样等初二自己到家，空降到他面前，就会变得很惊喜啦！
　　初二这天，江润如行李箱里塞满了给李恩宇和朋友们带的纪念品，一方面对温暖的三亚恋恋不舍，一方面又恨不得马上回到北央看一看李恩宇惊喜的神情。
　　航班四小时，又从机场坐车到家，街上张灯结彩，年味十足。看着熟悉的街道树木，江润如哪里还舍不得三亚的如何如何，满心满眼想的都是——还是自己家最舒服！
　　不过江润如进门后，并没有着急换鞋子。在江敬言和施婉已经走到客厅和方姨说话喝水时，她仍然蹲在玄关处，在自己的背包中翻找着什么。
　　“如如，你还在门口做什么？”施婉不解地催她。
　　江润如终于在书包的最底层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敷衍地收拾了几下被自己翻得到处都是的东西，往外走之前，回道：“我去找李恩宇！”
　　她动作快，一溜烟跑出院门，也顾不得风吹得脸又冷又疼了。
　　李家门前贴了崭新的对联和福字，院里青松上绑着一枚小小的大红色的中国结。大门紧闭，屋里不见人活动的身影。
　　江润如冻得原地跺了跺脚，从暖烘烘的袖口里伸出一根手指，按下门铃。
　　一下、两下。
　　一声、两声。
　　眼前空无一人。
　　隔壁院子里，传来江敬言和方姨的说话声，风声很大，听不清说话的内容。
　　江润如怀里抱了不少东西，有带给爷爷的三亚当地的糕点，旅游城市网红店多，她不远万里带回的都是她尝过觉得很不错爷爷一定会喜欢的；还有给李恩宇带的贝壳，准确地说是一个比巴掌还要大的透明罐子的贝壳，贝壳是江润如在沙滩上、海水里一枚一枚捡的，罐子是装曲奇饼干的，那家店的曲奇饼干太甜，不好吃，但罐子很漂亮，被她特意留下。
　　江润如久等不来人开门，将怀里的东西单手抱着，腾出一只手打电话。
　　嘟嘟两声后，电话很快被接通。
　　李恩宇刚说一个“喂”字，便听到电话另一头的江润如急切地大喊道：“李狗快给我开门！”
　　“……”
　　回应她的是一阵沉默。
　　李恩宇的周围很吵，他朝队伍后排望了望，正是话剧开演进场的时间，四下都是人，一时没找到更好的接电话地方。
　　“你没在家吗？”江润如很快意识到。
　　李恩宇人在剧院，俞荟陪丈夫去忙建筑展的事情，他陪爷爷来看一部经典的话剧，爷爷站在旁边，正跟前面一位剧迷聊得火热，李恩宇怕一会儿多人和爷爷走丢，不敢离得太远。
　　他换了只手拿手机，尽量远离杂音，问她：“你回来了？”
　　“……没……”惊喜制造失败，江润如很没面子，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承认，“好吧，我是回来了，现在在你家门口站着等你开门，冷风呼呼的，吹得我像个傻子。”
　　排队的观众比肩继踵，聊着各种各样的话题，很吵。李恩宇站着鼎沸的人潮中央，微低着头，看了眼手上票的开场时间，手机举在耳边，能很清晰地听到她埋怨的声音，薄唇抿出个轻松温柔的弧度。
　　“你好端端骗我做什么？”李恩宇语气无奈。
　　他说的是她骗他初四才回北央的事情，颇有一种将责任推到她身上的意思。
　　“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
　　江润如自觉闭嘴，不想向他剖白自己的内心想法。
　　不过这不重要，李恩宇有眼有心，会分辨、能感受，都知道。他说：“这场话剧时长两个小时，我看完回家。”
　　突如其来地报备让江润如不自在地瘪了瘪嘴，说：“谁管你什么时候回家。挂了，拜拜！”


第41章 四十一封
　　李恩宇来的时候, 江润如正在卧室里看小说。
　　李恩宇的声音从楼下传来：“阿姨，过年好。这是我爷爷战友送的牛肉火锅, 是武汉那边的特产, 拿来给您尝尝。”
　　施婉笑着接过，问了几句李延宙的情况。
　　李恩宇认真答了，又问：“江润如在家吗？”
　　施婉了然, 道：“在楼上呢。往常这时候自己已经听见声音跑下来了，今天怎么回事？估计是戴着耳机呢, 没听见。”
　　“如如，李恩宇来找你了, 快下来！”施婉边往二楼走, 便扬声喊道，走出几步, 想到什么, 顿足回头，一脸认真地看向李恩宇, 问：“对了, 小宇，阿姨问你个事。”
　　“怎么了？阿姨。”
　　自打听见李恩宇来了，江润如在楼上哪里还看得进小说。她趴在床上硬看了会，发现一段话翻来覆去地理解不了, 索性放弃, 听见施婉喊自己, 她故意没应。
　　可怎么只是喊了一声没有下文？
　　江润如将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仔细再仔细也听不见楼下的说话声。
　　走了吗？
　　也太没诚意了。
　　江润如鼓鼓脸颊, 负气地拉开门往外走, 顺着楼梯下去, 客厅里果然只剩施婉一个人。
　　江润如朝落地窗外望望，没看到有人离开的身影，问：“妈，李恩宇呢？不是说他来了吗？”
　　施婉看她一眼，想到自己跟李恩宇聊的事情，故意说：“刚刚喊你你没应，以为休息了，我让他走了。”顿了下，施婉问，“你们吵架了？”
　　“怎么可能。再说，他笨嘴拙舌，能吵得过我吗？”江润如失落地垂眼，道，“我回房间看书了。”
　　她说完，扭头要走，结果刚一转身，便看到站在厨房门口的李恩宇。
　　他穿着深灰色的居家拖鞋，挺拔地站在那，上身是一件短款棉服，肩膀宽阔单薄，应该是进门后敞开了拉链，露出里面的黑色卫衣。因为常运动，所以他的体型很好，小腿比大腿长，两条腿匀称笔直，穿什么都不显胖。
　　不知是男生比较抗冻，还是帅哥的自觉，冬天温度再低，他也常是这样穿，顶多加一条围巾，偶尔才会戴个帽子。
　　说起来，两人有一周没见了。
　　李恩宇在厨房和方姨说完这个牛肉火锅怎么做好吃，出来便看到江润如哭丧着脸。
　　李恩宇笑着开口：“过年好。”
　　江润如一副并不好的表情。
　　施婉听见手机响，去书房接电话，客厅里只落了江润如和李恩宇。
　　江润如能想明白，是自己告诉李恩宇她初四回来，所以当她初二回来去他家找他扑了个空，不能怪他。
　　但她骗他的出发点是想给他制造惊喜啊，惊喜成了空欢喜，他应该负责。
　　负全责！
　　虽然她大大咧咧比男孩子还要胆子大，粗神经，但总归是个女孩子，要面子。
　　李恩宇作为一个男孩子，作为她最要好的朋友，是应该、必须维护她面子的。
　　说是两个小时的话剧，磨磨唧唧过了三小时才回来，明明在电话里信誓旦旦地说看完话剧就回家，骗子，他骗她。
　　一人骗了对方一次，扯平了。
　　江润如心想，只要李恩宇主动和她解释，她肯定会顺着台阶下去的。
　　但李恩宇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说！
　　他还站在那里盯着她看，就很令人生气。
　　看什么看啊！
　　再看收费了！
　　两人僵持间，方姨从厨房出来，说话：“小宇留下来吃饭吧，想吃什么我来准备。”
　　李恩宇笑着拒绝：“方姨，我改天再来吃。我爷爷在家准备了吃的，有拔丝地瓜、红糖糯米饭、蓝莓山药……”
　　李恩宇报了几个菜名，是些甜口的家常菜，听得江润如眼前一亮，馋得舔了舔嘴角，都是她爱吃的。
　　李恩宇当然知道这些是她爱吃的，故意这样说，还装出一副不经意的样子，说完也假装没看到江润如的反应，转头只问她：“我回来时买了几本书，你要一起看吗？”
　　江润如低低地哦了声，也不说自己要看，还是不看，只表示自己听到了。
　　李恩宇看她一眼，跟方姨说自己先回家了，然后走到玄关处换鞋，刚换好，见江润如跟过来，也换了外出穿的鞋子，是要跟他一起出去模样。
　　室外萧瑟凄冷，北风呼呼的吼声。他站在门内，眼底盛着盈盈笑意，主动问她：“不生气了？”
　　江润如在穿外套，自顾玩着袖口处毛茸茸的毛边，也不看他，嘴硬地解释道：“我又不是去找你，是给李爷爷拜年。你出去吗，不出去把路让开，我要出门了。”
　　李恩宇听着她倔强的尾音，微不可察地翘了翘嘴角，开门，侧身，让她先出去。
　　俞荟在家，蹲在影视柜旁摆弄久不用的蓝光碟机，听见门口的声音，起身：“小宇和如如回来了。”
　　“阿姨过年好！”
　　江润如进门后嘴甜地说着吉祥话拜年，得知李延宙在书房后，立马跑进去：“爷爷，我给你买了好多糕点，没加糖，是你可以吃的，都很好吃。”
　　李延宙正站在书桌前写毛笔字，砚台压着质感细腻的宣纸，蘸墨的笔写出的字苍劲大气。见江润如进来，他招招手，说：“爷爷一会吃。过来，陪我一起写字。”
　　江润如性子急，原本是静不下心写这个，但在她和李恩宇成为好朋友前，她跟李延宙更为投缘。可能是自小家庭关爱的缺失，对于这个渊博随和对她很照顾的老爷爷，满是崇拜与信赖。
　　李延宙教她写字，毛笔一握就是一个小时，同一个笔画和汉字，翻来覆去的练，她竟然坚持下来。
　　写得比不上李延宙，甚至比不上李恩宇，但好歹是有模有样的。
　　“那我写个福吧！”江润如喜欢在这待着，做什么都好。
　　江润如写了几个字，李恩宇进来凑热闹。
　　江润如看看自己写的，又看看他写的，觉得他比自己写的好看，打发他出去：“你渴不渴？”
　　“不渴。”李恩宇说。
　　江润如把他手里的毛笔夺走，把他往书房外推：“我觉得你渴了。”
　　江润如没什么力气，李恩宇被她推着拖拖拉拉地挪步子，侧头觑了她一眼，知道是她渴了。
　　他无奈地叹气，说：“行吧。那我出去倒杯水喝。”
　　江润如机灵道：“爷爷的茶杯也空了，你续上。”
　　李恩宇有气无力地嗯了声。
　　江润如又说：“如果我能品尝到你家的热牛奶，那简直太令人开心了。”
　　李恩宇听见了，故意不出声。
　　江润如目送他离开，冲他后脑勺喊：“听见了吗，热牛奶啊。”
　　“哦！”
　　江润如回到书桌前写了会毛笔字，听到外面传来施婉的声音。
　　施婉要去忙工作，临走前过来和江润如打招呼，她这一忙不知要忙到什么时候，半月不回来是常有的事情。
　　江润如连忙搁下毛笔，往外跑。
　　客厅里，施婉和俞荟在说话。俞荟和李昶盛都是艺术家，而施婉和江敬言是商人，两边人不论从形象还是气质，都大相径庭。
　　俞荟不如施婉会应酬交际，是施婉先夸她耳环好看，又聊起她是如何保持身材的，都是些除开职业在女性范畴的话题。俞荟慢热，渐渐聊起来，话题不自觉聊到孩子身上，施婉夸李恩宇优秀，是她家孩子的榜样。
　　俞荟这些天和李恩宇的关系改善了很多，聊到这里话也多起来。她跟施婉感慨自己对孩子陪伴不周，希望小宇到美国后，一家人能多些相处的空间。
　　“出国？”江润如刚出书房，便在俞荟的话里捕捉到两个关键的字眼，也顾不得收敛自己的表情，眼睛睁大，不确定地问，“阿姨，你们打算让李恩宇出国啊？”
　　江润如想到李恩宇爸妈一年才回来一次，如果他出国了，那自己和他见面的时间便少了。更何况叔叔阿姨回国很大一个原因是李恩宇和爷爷在国内，他们既然决定把李恩宇接去美国，李恩宇一定舍不得爷爷，这样爷孙俩都去了美国，叔叔阿姨连回国的理由都没有。
　　如果是这样，江润如便永远见不到他了。
　　她站在那，心脏抽疼，垂着腿侧的手攥一下，却发现根本使不上力气。
　　眼眶一热，像是蒙了层水汽，她看什么都是雾蒙蒙的。俞荟笑着接她的话，嘴唇一张一合，但江润如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她很怕这个答案。
　　怕这个她刚刚从俞荟的话中便已经确定了的答案。
　　施婉也看着她在笑，说如如和李恩宇关系好，从小一起长大，跟兄妹俩似的，这是舍不得了。
　　是舍不得，但不仅仅是舍不得。
　　江润如形容不出这种感觉。
　　她局促地垂下眼，不愿自己难抑的情绪让别人担心和为难。
　　但她垂下眼时，余光不经意扫见，站着厨房门口一手拿着给爷爷的茶水一手拿着给她的热牛奶的李恩宇，终于破防。
　　在早已蓄满眼眶的泪水在顷刻间决堤前，她及时转身。
　　泪珠一颗一颗，打在木地板上。


第42章 四十二封
　　江润如用袖子一抹眼角, 把剩下的眼泪憋回去，故作轻松地转身, 面朝客厅里的两人, 抿出一个非常难看的微笑，对施婉说：“妈，我们回家吧。”
　　一直到江润如跟着施婉离开, 屋里的两个人才从刚刚的突发状况中回神。
　　从李家出来，施婉帮女儿拽了拽, 反折到里面的领子，说：“妈妈有工作要去处理, 你在家照顾好自己, 我在你书桌上留了钱，缺什么你自己买。”
　　“好。”江润如轻轻应了声, 嗓子有点闷。好在风声大, 起了很好的掩饰作用。
　　她此刻心里藏着事，不太想说话。但施婉走两步朝江润如看一眼, 明显有话要说。
　　司机已经将车子停在院门外等着, 施婉该拿的东西也已经收拾好放到车上。临上车前，施婉终于将江润如喊住，说：“我听你爸爸说了才知道，之前你被数学老师为难的事情。如如, 爸爸妈妈不希望你在学校里闯祸, 也不想你在学校里受委屈。你现在还是孩子, 对老师敬畏尊重，是正确的, 但也要学会判断, 如果老师所言所行让你觉得不舒服, 要及时和其他老师反馈，或者告诉爸爸妈妈，知道吗？”
　　江润如现在正伤心，心思极度敏感脆弱，所以思考问题多愁善感了一些。
　　听施婉说前半部分，还以为她是要责怪自己不懂事。
　　心底一委屈，泪又要涌出来。
　　便听到施婉的后半句，言语间都是对她的关心与维护，登时心上一暖，鼻头一酸，扑倒施婉怀里抱住她：“我知道了。”
　　施婉扶住她，刚要感慨还跟小时候一样，却在江润如站直些后，看到她脸上的泪痕，诧异道：“怎么哭起来了，大冷天的。”
　　施婉跟着难过起来，她忙于工作，对女儿的生活照顾不周，听江敬言说起她学校里的事，是气愤的。下午的时候，特意问了李恩宇，听他说了学校对这件事情的处事方法，知道新换的数学老师对学生认真负责，很喜欢江润如，才松了口气。
　　施婉帮她擦了擦，赶人：“风一吹，脸上皮肤变皱，就不好看了。快进屋。”
　　江润如随便擦两下脸，说，“那我回去了，妈，你工作时注意休息。”
　　“嗯。不准再哭了。”
　　“好。”
　　江润如进了家门才想起来，刚刚跑得太急，还没有跟李爷爷说一声。
　　方姨正在厨房里做饭，见江润如回来，笑着说：“你妈要喝杂粮粥，粥快煮好了，她也有事走了。你吃饱了吗，要不要给你盛一碗？”
　　江润如原本是去李恩宇家蹭饭的，结果还没开始吃饭，便跑回来了，这会儿到饭点，正是肚子饿的时候。她点点头，说：“谢谢方姨，我吃一小碗就好。”
　　江润如这一来一回间隔的时间不长，方姨觉得她在李家吃也吃不了多少东西，估计是尝了个鲜便回来了。她应着，说：“诶，让粥再熬一会儿，越稠越香，我准备两个搭配的小菜。”
　　江润如坐到沙发上等饭吃，在方姨转身进了厨房继续忙碌后，脸上强撑出来的轻松神情一点点地敛走，嘴角耷拉下来，沮丧状。
　　她现在脑子很乱，强迫自己不去想李恩宇出国的事情，但当她想起施婉刚刚说到的数学老师的事情，思绪不自觉地回到了李恩宇身上。
　　如果他出国了，那日后自己在学校里再被老师为难，便没有人毅然决然地站到自己这边，陪自己受罚了。
　　江润如虽然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但她清楚，在她心里，李恩宇的存在，和江遂、陈予光不一样。
　　不论是为她罢考，还是陪她罚站。
　　江遂和陈予光，以及她其他的朋友，是做不到这个地步的。
　　一想到这，江润如忍不住，又要难过了。
　　她好想跟李恩宇说谢谢，好想告诉他，我不希望你出国。我不希望你出国，不仅是因为我依赖你的照顾，我害怕一个人，而是因为喜欢。
　　她还没有告白，还没有让他知道这份感情。
　　江润如觉得，自己长大后，竟不如小时候勇敢。至少自己刚认识李恩宇时，可以直白且坚定地告诉他：“我很喜欢你，所以，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朋友啦！”
　　小时候的李恩宇不像其他贪玩的小朋友，身上永远脏兮兮的，淘气捣蛋，很令人讨厌。李恩宇衣服永远是最干净的，话很少，眼神清澈睿智，多数时候永远只有一个表情，对于任何问题永远只有一个态度，那就是他能解决。
　　江润如作为贪玩的小朋友之一，觉得李恩宇特别酷，让人觉得冷冷的，不好接近。不过没关系，江润如很喜欢他这样的性格，她要和他做朋友，做他独一无二的朋友。
　　尤其是江润如发现，在任何时候都表现得冷静聪明的李恩宇，考试竟然不及格！这种反差让江润如觉得他更可爱了。她肩负起朋友的责任，尽心尽力地辅导他写作业，帮他提高成绩。
　　那时候她总逼着他承认：“是不是最喜欢我？”
　　见李恩宇不说话，江润如若有所思一番，做出让步，“我猜，你是第一喜欢爷爷，第二喜欢我，对不对？”
　　那时候江润如没见过李恩宇的爸妈，潜意识里没想到他们。
　　后来读了初中，过了童言无忌的年纪，江润如渐渐意识到“喜欢”这个词，在异性间有特殊的含义。
　　是会让人不自觉红脸的词语。
　　若是听说“谁喜欢谁”，那大家见到这两个人是要起哄的。
　　刚升初中时，江润如还没适应这种改变，对李恩宇说喜欢时，被其他同学好一番起哄。应该是给李恩宇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因为他好长一段时间都不理自己，恨不得看到她走近，提前躲得远远的。
　　为此，江润如学聪明了。不提“喜欢”，只是在看到其他女生试图跟李恩宇套近乎时，霸气而强势地替他拒绝。江润如认为，李恩宇是允许自己这样做的，因为她从没被他制止过。
　　那年李恩宇生日，两人在经过一次暂时性地绝交后，李恩宇答应做永远向着她、站在她这边的朋友，之后无需她说“喜欢”，也无需她替他挡开前来示好的异性。
　　不回忆还好，这一回忆，过往的事情如瀑布般倾泻而来，一些被潜藏在时光深处的江润如不曾承认过的心事，顷刻间变得清晰。
　　原来她那么早就喜欢他了。
　　区别于友谊，也不是兄妹亲情。
　　这样一想，更难过了。
　　…………
　　门铃响。
　　江润如坐在沙发上，胳膊环在怀里的抱枕上，从自己的回忆中出来。直到方姨去门前，通过可视门铃的屏幕看到外面的人，说了句：“是小宇啊。”
　　江润如才朝门口转头，见方姨已经按下门锁按钮，让来人进院子。
　　“方姨，你就说我睡了。”江润如不想见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出国这件事，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和方姨交代完，便上二楼回了房间。
　　江润如关上卧室门，听见楼下传来李恩宇和方姨的说话声。
　　“说是休息了。”方姨按江润如要求的说，顿了下，犹豫地问，“要叫她下来吗？”
　　江润如跟着施婉离开后，李恩宇在家和俞荟聊得并不愉快，
　　他质问俞荟突然跟施婉提出国的事情做什么。
　　俞荟被他这突然冷硬的态度弄得莫名其妙，说自己只是跟施婉闲聊天。
　　李恩宇态度坚持道：“我不会跟你们出国。”
　　俞荟感性，几句话红了眼眶，道：“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李恩宇下意识要否定她的认知，但李延宙从书房里出来，打断母女俩的争吵：“好好地，怎么吵起来了。”
　　李恩宇噎声，顾虑到爷爷的身体，没有急着在当时的情况下，发表观点。
　　他以此退让，扶着爷爷送回房间休息，然后才出门找江润如。
　　那会儿江润如听到自己要出国后，状态肉眼可见的不好，他发现了。
　　像“要制造惊喜，结果扑了空”的事情，都能让她生闷气，那“他要出国却不告诉她”足以定他的死罪。
　　李恩宇在心里猜她此刻的状态，思考自己一会儿解释的说辞。
　　想来江润如不会轻易被他安慰住，一定得做些什么，才能把她哄好。
　　心里东想西想，藏着事，导致他出门的时候着急了些，连外套都没顾上拿，只穿着那件薄薄的黑色卫衣，在这气温没有回暖的正月，看着孤单又凄凉。
　　两家离得确实近，但今天，李恩宇觉得，无比漫长。
　　尤其是在他按响门铃，等待的那一刻。他又一次想到江润如为了给他制造惊喜，提前回来，去他家找他，结果扑空的事情，突然理解了她站在他家院门外，按门铃无人应，得知他不在家的心情。
　　进到她家中，听方姨说她休息了，李恩宇知道，是她不愿意见自己。
　　厨房里，方姨给江润如准备的晚饭还在锅里，着急回去看火，朝厨房的方向望了几次，又拿不准该怎么招待李恩宇。
　　李恩宇站在玄关处，刚吹过冷风，鼻尖冻得泛红，眼神落寞，心里不比江润如好受到哪里去。他朝二楼卧室方向望了望，脚没动，艰难道：“让她休息吧。”
　　作者有话说：
　　over！


第43章 四十三封
　　江润如心情不好, 睡得格外早。因为心里藏着事，所以晚上一直在做梦, 有开心的, 也有烦闷的，梦里再激动愤慨，睁眼醒来后, 都忘得差不多了。
　　她看了眼时间，才凌晨两点。房间里桌面饮水机的水箱空了, 趿拉着拖鞋下楼喝水时，注意到方姨放在保温箱里小碗杂粮粥, 应该是给她特意留的。
　　江润如心上一暖, 端着粥和水回了房间。
　　这一觉虽然睡得不踏实，但够久, 江润如下楼上楼这一折腾, 也不困了。
　　她坐在桌前，吃了两口粥, 把电脑打开了, 开始搜索国外大学的录取条件。
　　夜色浓重，江润如的思路却无比清晰。
　　不知道李恩宇要留学的城市和学校，她只能根据自己对他的了解，大概划定范围。然后再根据自己的情况, 选择自己喜欢且有机会被录取的学校。
　　如果能在同一所学校最好, 如果做不了同学, 那在一个大学城也可以。
　　瓷碗里的热粥见底，江润如对自己的学业规划也渐渐明确。
　　她不止看了学校, 还在论坛看了不少留学生的帖子, 了解当地文化与留学生活, 尽可能多做准备。
　　不知不觉，天亮了。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江润如先给江敬言打了个电话，说了自己要留学的想法。
　　这决定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对于尚未成年的江润如而言，是一个值得重视的改变。江敬言略一沉默，道：“爸爸想先了解你为什么想出国念书？”
　　江润如料到一定会被问原因，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她没有把原因推到李恩宇身上，而是撒了个谎：“我害怕高考。”
　　她说：“文理分科后，我进入了重点班，起初是挺开心的，但渐渐地我发现班上的同学都好聪明啊，有的知识点，老师讲一遍，他们就能懂，而我需要李恩宇再给我讲一遍，我才能消化。我推翻了自己过往的学习习惯，努力适应重点班的学习节奏，看上去，我的成绩有了进步，但我的内心变得很累。我害怕别人掌握的知识点我没学会，害怕自己被赶超，害怕发挥不好，我开始计较成绩，开始害怕听到朋友聊成绩……我觉得自己变得不像自己了，没有以前开心了。我想我可能不适合国内的应试教育。”
　　江敬言认真听完，解释道：“爸爸不会要求你必须取得怎么样的名次，考入哪一所大学，如果你觉得学习累，便放慢自己的节奏。我想你妈也是这个态度。爸爸希望你选择留学不是为了逃避现在的生活。真正的留学从来不是镀金，不是捷径。你想过未来要从事什么职业吗？”
　　江敬言觉得自己这话问得早了些，对江润如这个高中生而言，最大的山是一年半后的高考，还不是思考职业规划的时候，所以他想了想，说，“我换个问法，你觉得自己的兴趣点和特长在哪里？”
　　江润如自以为想好了应对父母的的说辞，也有相信只要她想，父母会答应她一切要求，但真面对江敬言的问题时，她陷入了迷茫。
　　江润如趴在桌上，手边杯子是空的。她盯着窗帘和墙壁缝隙间露出来的丝丝缕缕的光，呆呆地思考，自己这个决定会不会太任性？
　　好像离别总是常伴着每个人的，小学升入初中，初中升入高中，从一个小区搬到另一个小区，班上谁谁谁转学，又或者是文理分科……因为有离别，所以重逢才浪漫。她是不是应该学着接受，不该因为自己不愿与李恩宇分开，而乱做决定。
　　未来还长，除了留学，还有很多很多将会导致“离别”的选择出现在两人身上。她真的准备好一次次地追随他吗？
　　那天早晨，父女俩谈了近一个钟头，也不单单是聊出国的事情，更像是一场关于梦想关于未来关于人生意义的谈话。
　　江敬言以过来人的经验，履行父亲的职责，合理地规劝并引导。
　　江润如只觉醍醐灌顶，获益匪浅，原本出国留学的原因是李恩宇，但这通电话后，她觉得，她选择出国，不是为什么事什么人，只是因为她想要提升自己。
　　当然，江敬言的态度始终是：“爸爸支持你出国。”
　　-
　　清晨，定都山。
　　蜿蜒山路将巍峨山峰劈成两半，西面是白霜覆黄叶，层林尽染，东面是常青松柏，棵棵茂盛。远处山峦相连，高处的古寺神圣宁静。
　　上山路上，有着一老一少两道身影。
　　“不服老不行。”李延宙感慨着，把话题引到，“下次你和你爸来爬。”
　　李恩宇坚持道：“我喜欢陪您爬山。”
　　李延宙侧头看了眼自己孙子，他看着这孩子长大，自然最了解。
　　“这几天让你陪你爸妈去这去那，觉得不开心？”
　　有开心也有不开心。如果没有李昶盛和俞荟要带自己去国外生活的前提，他会很喜欢这几天。但一想到这些事指向的目的，他便开心不起来，甚至觉得疲惫。
　　“爷爷，我不想出国。”
　　李延宙问他：“那爷爷去美国了，你要自己留在这里吗？”
　　李恩宇不答。他知道李延宙不会去美国。
　　李延宙盯着他，见他不回答，自顾问道：“心里记恨他们这么多年没有陪伴你？”
　　李恩宇说：“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山间空气清新，带着潮湿的凉意。老人上年岁后，骨质疏松，经不起磕碰。李恩宇怕爷爷摔倒，不但放慢脚步陪着，还留意着他脚下的路。
　　走出一段路后，李恩宇以一副平静地语气，说：“我喜欢现在的生活。家里有您，家外有朋友，学校离家不远，每天回来陪您吃个宵夜，周末可以爬山、钓鱼。我会参考高考，考上一所心仪的大学，学喜欢的专业，毕业后可能会保研，也可能直接开始工作。我会和喜欢的人有一个家庭，会有孩子。如果是个男孩，那您教他打太极拳，如果是个女孩，那您教她写写字，孩子会像我和润如一样，很黏你亲近你，喜欢听你说过去的事，讲时代的变迁……”
　　李恩宇想到一本外国名著的书名，很契合他当下的心境。那书名是——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
　　“未来充满不确定性，可能会发生一些事，改变我的计划。但我想，大方向是不变的。”李恩宇说，“我想实现我想要的生活，陪伴我想陪伴的人。”
　　回应他的，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两人不知不觉行至山腰，朝阳直直地升起，把流云照得霞光四溢，有风卷过树梢沙沙作响。
　　许久后，李延宙终于点头，答应：“好，那就不出国。爷爷替你做主。”
　　-
　　江敬言动作快，和江润如沟通完留学的想法后，第一时间联系了留学机构做咨询。江润如在家刚吃完早饭，便接到他的电话，说让她一起去了解情况。
　　今天天气不错，气温不高，但太阳很好。江敬言安排了司机来家里接她。
　　“方姨，我出门了……”江润如洗澡吹头发一通忙下来，已经让司机等久了。她火急火燎地出门，朝院外的车子小跑起来，不忘跟方姨说。
　　话音刚落，一抬头，正碰见爬山回来的李恩宇和爷爷。
　　昨天还伤心欲绝的人，今天精神焕发，满血复活。她嘴甜地冲李延宙喊了声：“爷爷，早上好。”
　　“要出去啊。”李延宙忍不住念叨，“春捂秋冻，不要看着太阳好着急减衣服，还要冷一段时间呢。”
　　江润如喜欢听老人唠叨自己，从不会觉得烦：“我知道，爷爷，是我人瘦，衣服穿得厚着呢。”
　　她说着，朝李恩宇看了眼。
　　他穿得才薄呢，上身是一件黑色的冲锋衣，应该是加绒的，但他个高，体型瘦，外套穿着不显厚度，说不出的松弛懒散劲儿。注意到他身后背了个双肩包，手里拿着李延宙的登山杖和水杯，江润如猜他们应该是去爬山了。
　　如果江润如没跟李恩宇闹别扭，按惯例也是会一起去的。
　　但因为昨天的事，两人在冷战，导致这次没带她。
　　江润如心里只是一瞬间的失落，很快恢复过来。等她准备好出国的手续，也可以跟李恩宇一起出国读书了，这样两人还能常常见面！
　　昨天两人间没有明确的争吵，但李恩宇明白江润如生气不理自己的原因。望着眼前的女孩儿，李恩宇率先开口：“要去哪？”
　　江润如暂时没告诉他自己也要出国的事情，只说：“我爸带我去玩。”
　　李恩宇淡淡地嗯了声，侧脸在和煦的日光中立体又帅气，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江润如觉得他有话要对自己说，但等了会，始终没见他开口。
　　等在车里的司机接到江敬言的电话，询问是否出发，司机应着，照实答了。挂断电话后，司机降下车窗对江润如说先生在催，再晚路上会堵。
　　李恩宇提醒她：“你先去忙，等回来，我有事情跟你说。”
　　江润如点点头，说：“好。”


第44章 四十四封
　　留学机构内, 江润如和江敬言翻着手里的宣传页，听老师讲解着留学的相关情况。
　　听了会, 江敬言的手机响, 机构的老师顿声，等他先处理。
　　江敬言看了眼来电人，对老师说了声“抱歉, 我接个电话”，然后又跟江润如说先自己了解, 便出去。
　　江润如又听老师介绍了会，见江敬言还没回来, 朝外面望了望。老师见他没在状态听, 说去给她倒杯水。
　　江润如百无聊赖，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不看不知道, 李恩宇罕见地给她发了多条消息。
　　她点开，一条条看下去, 李恩宇难得发这么长的消息：
　　「原本想等你回来再说的, 但这件事一直在心里，让我什么也做不了。我爸妈这次回来，想带我去美国，春节前后, 我按照爷爷的安排和父母多了培养感情的时间。但对于出国的事情, 我一直持拒绝态度。」
　　「昨晚知道你因为我的隐瞒生气, 想立马解释消除误会，不让你伤心, 但爷爷横在我和他们之间, 我没有信心能改变父母的决定。早晨我和爷爷爬山, 说了自己的态度，并且得到了他的支持，才敢告诉你真相。」
　　「抱歉，让你伤心了。」
　　江润如看完了，表示非常无语。
　　她感慨李恩宇这条短息来得太及时，又责备自己为什么不搞清楚状况再做决定。
　　江敬言结束通话回来，机构老师也端了两杯热茶放到父女俩面前，接着刚才的问题继续聊。
　　但江润如明显开始走神了。
　　既然李恩宇不出国，那她还要留学吗？
　　江润如想到自己早晨查了那么多资料，又跟江敬言通了那么久的电话，竟都成了无用功。
　　早晨被江敬言纠正过来的处事态度，因为李恩宇身上的变故，而轻易地改变了。真是虚假繁荣，本性难移啊。
　　从留学机构出来，坐到车上，江敬言问：“感觉怎么样？”
　　江润如欲言又止，在江敬言耐心地注视下，迟疑道：“……我想再考虑下。”
　　刚刚在机构里了解情况时，江敬言便察觉到了后半段时间里，江润如听得有些心不在焉，明显是还有顾虑。这个年纪的孩子，决定容易冲动，是正常的。江敬言没有责备她，只说：“那你决定好了，跟爸爸说。再问问妈妈的意见也行。”
　　“好。”
　　江润如此刻十分自责。
　　-
　　江敬言还有工作，没陪江润如吃中饭，把她送到小区周边的超市前，确认道：“确定在这下吗？”
　　“我要去买零食。”江润如站在车边，摆手，“爸爸你去忙工作吧。”
　　他原本想等女儿买完东西把她送回家，但见时间来不及，便从钱夹里取出几张纸币，递给她：“挑喜欢的买，爸爸就不陪你进去了。”
　　“谢谢爸爸。”江润如开心地接过。
　　目送江敬言的车子驶远，江润如才扭头进了超市。
　　正是春节期间，超市里随处可见大红的灯笼和横幅，客人多是采购走亲访友的礼品。江润如没有去零食区，而是去挑了两个新鲜的椰子，然后去买鸡肉和佐料。
　　原本只是买做这顿饭要用的食材，结果这一路挑挑拣拣，看到常喝的果汁原浆做活动，这折扣力度简直是白送半瓶，也不管一瓶1L的量很重，直接往购物车里放了两瓶。又看到鲜花饼是才出炉，香气扑鼻，也拿一盒。
　　一辆购物车根本不够她发挥。
　　结完账，江润如瞅着跟前满满两大兜东西，拨通了李恩宇的电话求助。
　　李恩宇过来得快，从远处款款走来，看着比早晨顺眼了很多。
　　很快江润如意识到，这是她的错觉。
　　李恩宇觑了眼她脚边的战况，诧异地扬扬眉，揶揄道：“你这是把方姨的活给抢了啊。”
　　“这都是买给你——”江润如刚要说买给他的，来了个急转弯，说得准确一点，“爷爷的。”
　　那几条短信成功化解了萦绕在两人间的别扭，他们像往常一样愉快地拌嘴。
　　最终两个购物袋被李恩宇一手拎一个，江润如抱着那两瓶大容量橙汁，跟在他旁边，往家走。
　　江润如喋喋不休，和李恩宇说起自己在三亚吃到了一家很棒的椰子鸡，说以后有机会他们一起去三亚吃。
　　李恩宇淡淡地嗯着，对她说的椰子鸡不太感兴趣，不过倒很爱听她叽叽喳喳地说自己的生活。
　　她去三亚呆了一周多，回来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地闹别扭，两人没怎么好好说过话。
　　到家后，江润如脚步轻快地率先进门，小跑着去找李延宙。
　　“小如来了！”
　　“爷爷，我给你做椰子鸡好不好。我跟三亚的大厨学的，熬出来肉质紧致，鸡汤鲜美。”
　　“是吗，那我可要尝尝。”
　　江润如老人缘很好，话题一个接一个，逗得老人捧腹大笑。
　　李恩宇听着，将购物袋拎到厨房，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分类放好，喊人：“江润如！”
　　“来了！”
　　外面被点名的人应着，声音响亮清脆，但李恩宇等了会，仍然不见人来。她还在和爷爷说话。
　　李恩宇又喊了一声。
　　“听见了听见了……”江润如嫌他啰嗦，边往厨房走，边拖着长音应。等进来，走到他跟前，板着脸跟他控诉：“咱都这么熟了，你对我就不能有个亲切点的称呼吗？”
　　李恩宇垂眼觑她，询问：“菜头？”
　　江润如不满意地提意见：“友好一点，OK？”
　　“如如？”李恩宇眼睛里带钩子似的，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声音刻意地压低，噙着凉意，又像是被砂纸摩挲过。
　　江润如耳朵发麻，被他看得心痒痒，浑身不自在。
　　李恩宇不罢休，继续喊：“小如？”
　　“……”
　　江润如连忙摆手求饶，评价道：“好好的名字，被你说出来怪肉麻的。”
　　李恩宇淡淡地瞥她一眼，朝流理台上抬抬眉，提醒：“你麻不麻不重要，鸡肉该处理了。等如大厨的椰子鸡。”
　　江润如重重地哦了声，摆手把人往旁边推：“别站这里碍事。”
　　李恩宇抱着手臂，走到厨房门口，面朝里，见她拆个鸡肉包装袋都费劲的样子，问：“真不需要帮忙？”
　　“你是想在这偷学吧。”江润如不客气地拆穿。
　　李恩宇轻轻地哼了声，麻溜地转身，走之前，不忘嘱咐：“有事找我。”
　　谁要找你啊！
　　她心灵手巧，区区一个椰子鸡，有什么困难的。
　　额……当江润如两手握着刀柄，对面前圆滚滚的青皮椰子束手无策时，意识到自己的flag立得太早。
　　这玩意儿怎么弄啊！
　　江润如愁眉苦脸，突然觉得椰子鸡也没有多好吃，要不就不做了吧。
　　但食材都买回来了，总不能浪费掉。
　　江润如盯着厨房门口李恩宇刚刚站过的位置，好一会，像是要把那地方盯出个窟窿来，也不见李恩宇回来。
　　他就是料准了江润如会遇到不顺利，在外面等着她去低声下气地请。
　　俗话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能屈能伸。江润如觉得，自己一定能成大事，所以低声下气就低声下气吧。
　　她倒了两杯果汁，露出得体又周到的微笑，出去找李恩宇。
　　李恩宇坐在沙发上，手边放着看到一半的书，正低头看手机。听到逼近的脚步声，他抬头看了眼，见是她，竟一句话没说，只朝旁边的沙发抬抬下巴，示意她坐。
　　江润如拿不准他这冷淡平静的表情背后憋着什么大招，犹豫又忐忑地挪步子过去坐下。
　　江润如等了会，仍不见他出声，猜是出什么事了。
　　“怎么了？”
　　李恩宇终于开头，语气听上去不是很高兴：“拿手机了吗？看看群里。”
　　江润如手机不离身，她从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边解锁边问：“什么群？班级群吗？”
　　“我们几个的群。”
　　随着李恩宇的提醒，或者说根本不用李恩宇提醒，江润如大概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群了。因为刚一点开软件，便看到陈予光发来的十几条未读消息。
　　陈予光当着人面话痨，在社交平台上，话也多，但一般在群里面蹦跶，鲜少单独和江润如说什么，除非有重要事。
　　所以江润如率先点开了他的消息：
　　「你出国的事情没跟别人说？」
　　他怎么知道自己要出国？江润如在心中疑问。
　　紧跟着她看到第二条：「我在群里发了你要出国的事情，怎么大家都在震惊，连李恩宇都说不知道。」
　　「如姐，你这保密工作做得好啊。」
　　「计划什么时候走？走之前大家一起聚一下。」
　　“……”江润如一脸懵，不过很快理解过来重点，退出对话框，点开他们几个的发小群，往上翻翻，看到最初@她的那条。
　　陈予光与江润如在同一时间去了同一家留学机构做咨询，江润如没见到他，但陈予光不但看见她，还拍了照片发到群里。
　　原本是想和她打个招呼，没想到江润如没看群消息，倒是群里其他人纷纷诧异，她要出国这件事。
　　这个群，多的是话痨，打游戏开黑、唱歌摇人等等，聊的都没正事。
　　在江润如和李恩宇没有看群消息的几个小时里，群里的朋友就她要出国这件事聊了好多页。
　　李恩宇之所以比江润如先知道，是他从厨房出来拿手机看时间时，看到陈予光私发来的消息。陈予光问他：「如姐要出国，你知道吗？」
　　李恩宇回了个问号，又问他从哪里知道的。
　　陈予光把在留学机构碰见她的事情说了，让他自己去群里看照片。
　　陈予光奇怪：「竟然连你也不知道……照片里是如姐吧，我应该没有认错。」
　　陈予光自然是没认错。
　　客厅里，江润如早把让李恩宇帮忙开椰子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了解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正听到李恩宇声音冷淡地质问道：“你要出国？”
　　江润如咬咬唇角，在想怎么言简意赅地解释这个乌龙。
　　作者有话说：
　　那啥！
　　专栏里放了陈予光的坑！求个收藏！
　　厌厌最近灵感爆棚，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一次写过瘾。


第45章 四十五封
　　“原本是有这个打算……”江润如想告诉他, 自己是因为听说他要出国，才有的这个打算。但, 客厅里太安静, 安静到两人间的氛围有些怪异。
　　四目相对，质问与怯缩的视线纠缠在一起，冬日放晴, 大好的阳光从落地玻璃照进来。
　　他的眼睛也是明亮的，狭长有神, 睫毛在眼下拖出两片阴影，阳光洒在他高挺的鼻梁上, 皮肤光滑细腻, 唇虽然薄，但红润, 不知道摸上去是不是很软。
　　江润如盯着他, 突然就走神了。
　　李恩宇探究的视线落在她身上，问：“什么时候决定的, 怎么没告诉我？”
　　江润如心虚地舔舔嘴角, 过去是没有机会说，现在是不敢说，好像一说出来，自己那点儿悸动的小心思便无处遁形。
　　她嘴角动动, 犹豫下, 只说：“现在不想了。”
　　是的。
　　她不出国了。
　　但李恩宇并没有因为这个结论高兴多少。他深深地看她一眼, 私有所言，却没再开口, 移开了视线。
　　江润如了解李恩宇, 知道他此刻在生气。
　　她突然很感谢那个因为她笨手笨脚敲不开的椰子, 让她在此刻有了缓解气氛的话题。
　　“……你现在能帮我把那两个椰子敲开吗？”
　　“嗯。”
　　回应她的只是一个单音节的字。
　　江润如小媳妇似的跟着李恩宇进了厨房，看他走到流理台旁，看他拿起一颗椰子，看他拿起了刀。
　　超市买的椰子是处理过的，外面青皮已经去掉。
　　李恩宇先是用刀刃把顶端的白皮切掉一圈，然后用刀背绕着顶敲了一圈，轻易地给椰子开了口。
　　两个椰子处理完，速度快到江润如还没想好下一个话题。
　　李恩宇把刀放好，问她：“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江润如惯会顺杆怕，闻言，忙道：“你把鸡肉用沸水焯一下。”江润如原本想把活儿都安排给李恩宇做，一步一步，她负责安排，他负责做，肯定保持着交流。但一想，是自己要做椰子鸡，都让他做也不好，便补充道：“我来准备佐料。”
　　两人都留在厨房里，各忙各的。
　　当然，也是有沟通的。
　　比如李恩宇舀锅里的浮沫时，发现正在削生姜皮的江润如隔几秒就要朝自己瞟一眼，忍不住提醒：“拿刀的时候专心。”
　　“……哦。”
　　江润如没再走神。
　　李恩宇焯完鸡肉，把锅洗了，又找出适合炖汤的锅，洗好后放在一旁方便江润如直接取用，自个儿则退到一旁，看着江润如动作。
　　椰子鸡的做法确实简单，椰汁、鸡肉、椰肉切条、生姜切片、马蹄、红枣放入锅中，大火煮开，小火炖。
　　汤在火上时，江润如又用蒜、姜切末，小米辣切段，葱花香菜碎，加少量柠檬水、生抽调蘸料。
　　总而言之，椰子鸡零失败，高营养，老少皆宜。
　　江润如正想借椰子鸡这个话题聊天时，客厅里传来说话声，是李昶盛回来了。
　　江润如看向李恩宇，以为他要出去打招呼，但李恩宇站在那没动。
　　过了会，李昶盛来到厨房门口，笑着道：“俩小孩在这做饭呢。”
　　李恩宇喊了声爸，江润如跟着喊李叔叔，说自己在做椰子鸡。
　　李昶盛夸了江润如几句，又问：“润如明天有事吗？叔叔的建筑展开展，你感兴趣的话让小宇带你去看。”
　　“好啊！”江润如嘴甜，爽快地应下，“我之前看到宣传时，就在期待了。”
　　天赐良“话题”！
　　李昶盛走后，江润如兴奋地看向李恩宇，说：“明天去建筑展诶！”
　　“然后呢？”
　　江润如撇撇嘴，嘟囔：“然后然后然后，你就知道然后。你要出国的事情，是隔了一夜才跟我解释的，你知道我那一夜是怎么过的吗！小心眼，臭脾气，你根本没给我解释的机会，就开始甩脸子给我看。怎么什么时候都是你有理。”
　　“……”李恩宇被她胡搅蛮缠惯了，淡定道：“那你也隔一晚再跟我解释。”
　　顿了下，他说：“明天的建筑展你自己去。”
　　什么建筑展不展的，江润如不去也没事。
　　不过她现在要跟李恩宇解释清楚，不能再冷战下去，否则今晚她肯定要烦躁得不行，还要不要睡啦！
　　“我不。”江润如脸一板，说，“李叔叔让你陪我的。你不去我就跟李叔叔告状，说你考试罢考，还跟班主任说是因为题目太简单，不想做。”
　　“……”
　　被李恩宇瞥了眼，江润如胆小地缩缩脖子，说：“我没想出国。”
　　顿了下，她纠正自己的用词，“我从一开始便没想出国，但那天听到阿姨说你要出国的事情，我不想你去国外。”
　　李恩宇思考问题很冷静，就像他在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她这件事情上，仅仅用了几分钟便想通。
　　这个问题其实没有什么好犹豫顾虑的，因为李恩宇想象不到，往后余生，站在自己身边的人如果不是她，还能是谁。
　　他概括江润如的逻辑，问：“你不想我出国，所以你要出国？”
　　“我……”江润如梗着脖子，想要辩解，但没等说什么，便垂下头，弱声道，“我不想和你分开，所以想跟你一起出国。”
　　终于说出来了。江润如松了口气。
　　终于听她说出来了。李恩宇心里也明朗起来。
　　“下次不要这么冲动。”李恩宇说。
　　江润如抬眸，这是责备他？
　　但李恩宇下一句，让江润如安心了。
　　他说：“要相信我会处理好。”
　　-
　　翌日，是春节期间天气最好的一天，阳光明媚，气温宜人，连人的心情都格外舒爽。
　　出发前，江润如在穿什么衣服这件事上，犯了难。她思前想后，索性拨通了李恩宇的电话，问：“李狗，你今天穿什么衣服？”
　　李恩宇正盘腿坐在地毯上修爷爷常用来听新闻的收音机，是有些年岁的老家伙了，爷爷念旧，一直没换，有什么故障就找孙子修修继续用。
　　他手里拿着零件和工具，歪着脑袋，用肩膀夹着手机，听到她的问话，抬眼朝窗外看。阳光不错，不冷。
　　他说：“穿毛衣吧。”
　　江润如又问：“什么颜色的？”
　　“白色。”
　　“高领低领。”
　　“低领。”
　　李恩宇一边修东西，一边回她的问题。
　　江润如连着问了好几个，把李恩宇今天要穿什么衣服，问得明明白白。
　　李恩宇耐着性子回答完，反问道：“你是忘记我的长相了吗？”
　　江润如正在按照李恩宇今天的穿搭挑自己今天出门穿的衣服，闻言，不解地啊了声。
　　李恩宇无情地指出：“问得这么清楚，是担心一会儿出门认不出我？”
　　“……”
　　江润如从衣柜里扯出一件内搭来，愤愤地回道：“我是拍你穿得太丑，丢我的脸。毕竟像李叔叔这个级别艺术家的展，十分高端，去看展的也是很有品味的一群人。说了你也不懂！”
　　江润如恶人先告状，说完不给李恩宇反驳的机会，率先挂断电话。
　　“找衣服找衣服……”江润如嘀嘀咕咕，视线飞快地扫着衣柜里衣服。
　　半小时后，两人同时出门，走出院子，在门前会和。
　　江润如雀跃地跳到李恩宇跟前，眨眨眼：“看！”
　　她散着头发，脸庞干净清纯，戴一顶白色贝雷帽，穿着内搭白色的针织衫，方领，露着平直精致的锁骨，深色褶裙，一双筒靴，看着不防寒，幸好她呢外套厚一些。
　　重点是江润如这一身的色彩跟李恩宇身上的像是复制粘贴似的。
　　他接住江润如笑盈盈的目光，问：“亲子装？”
　　“……”
　　江润如不想理他。
　　两人今天搭地铁去看展。正是假期，北央地铁线纵横交错，四通八达，很便利，地铁站的人流比工作日的早晚高峰要小很多，但趁假期出行的人还是不少。
　　两人跟着人流上地铁后，已经没座了，勾着相邻的两个拉环站在车厢中央。
　　大多数乘客相对安静，听歌的、看小说的、发呆的。
　　而旁边坐着的两个阿姨正在聊孩子的学习，两家的孩子今年夏天要高考，阿姨们谈话的内容多是家庭为高三生做的准备，以及国内不错的大学院校。
　　在车厢轻微的晃动中，李恩宇的目光落到了江润如身上。
　　刚刚那句“亲子装”是调侃，而当时，李恩宇的脑袋里更早冒出的却是另一个词。
　　是一个当下出现在两人的关系中为时过早的词语。
　　李恩宇盯着她的侧脸，鹅蛋脸，眼睛亮，时常抿着笑的唇角让人觉得温暖阳光。
　　高考和大学，也是他们即将要站上的三岔口。
　　江润如似有所感，偏头看过来，嘴角一弯，冲他笑了下。
　　地铁广播正在广播即将到达的站点，是国内一所知名大学。
　　在江润如轻松自如的注视下，李恩宇郑重道：“如如，考同一所大学吧。”
　　车厢有些乱，江润如可能是没听清他说什么，微微怔了下。
　　在李恩宇犹豫要不要再重复一遍时，江润如眼梢嘴角的笑意更深一些，答应道：“好啊。”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回归校园，将开启时间大法，距正文完结还有大概五万字！


第46章 四十六封
　　晚上, 江润如洗过澡，喝了方姨准备的红枣银耳羹, 舒舒服服地躺到床上。但合上眼, 看见的全是李恩宇，他站在院门前和她说“亲子装”的样子，他站在地铁上勾着拉环说考同一所大学的样子。
　　对。同一所大学。
　　江润如成绩稳定在二十几名, 已经很不容易了，但比起李恩宇的, 还有很大差距。
　　既然答应了要考同一所大学，那她需要更用功才是。
　　这样想着, 江润如毫无困意, 几乎没有犹豫，便翻身下床, 坐到书桌旁打开了台灯。
　　李恩宇的卧室此刻已经闭了灯, 他躺在床上，枕着自己的手臂, 拿着手机看相册里江润如的照片。
　　照片是白天在看展时拍的合照。
　　两人站在明亮寂静的展馆里, 并肩站着，江润如没有搞怪，李恩宇也没有板着脸，这是一张很美好的照片。
　　他看了会, 正要搁下手机, 屏幕一亮, 收到了新消息，是江润如发的。
　　「你看这道题。」
　　李恩宇点开她发的图片, 是一道数学题, 竞赛难度。
　　他不解地回：「？」
　　李恩宇刚要提醒她现在的銥嬅时间, 便见江润如又发过了几张图片。
　　都是数学题。
　　江润如表示：「序号处画圈的题目是我看了解析答案也不明白的，你给我讲讲。」
　　她现在动力满满，振奋道：「既然决定和你考同一所大学，那我得有所表示。」
　　李恩宇抿唇，没打算看题，郑重地编辑消息，回复道：「你的“表示”就是在深夜十点不让我睡觉？」
　　江润如有理有据：「盛年不再来，及时当勤勉。」
　　李恩宇坚持道：「我要睡觉。」
　　江润如说：「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分就是一操场的人。我多会一道题，就能甩给一个学校的人。」
　　李恩宇说：「我要长个。」
　　“油盐不进！”江润如非常不满地回给她六个句号，心想，李恩宇不自律可怎么办啊。现在仗着自己年轻，聪明，学习不吃力，便偷懒，等日后，肯定要吃亏的。
　　所以自己和他上同一所大学，督促他、帮助他，是一件很有必要且关键的事情。
　　-
　　新学期开学时，天气回暖不少，冷清了一个假期的四中再次迎来了热闹的学生们。
　　江润如和李恩宇像往常一样，一起去学校。
　　快进校门时，江润如眼尖，在进出的人流中看到柏谌。
　　不止是他，江润如还注意到刚刚站在他对面女生，不过等江润如走近时，那女生已经走了。
　　新学期加上刚过完年的缘故，学生大都换上了新衣服。江润如觉得那背影眼熟，但瞧着这白色长款羽绒服和大大的双肩包，一时竟也认不清她是谁。
　　对柏谌来找谁并不好奇，江润如无所谓地收回视线，扬起笑脸道：“大老远就看见你了，干嘛，要转学来四中？我看你是没戏。”
　　柏谌的头发烫了造型，很是帅，也就十七中校风自由，要是搁在四中，保准被教导主任拧着耳朵当场剃了。
　　“怎么样，帅吧。”柏谌对自己的外貌很有自信。
　　江润如撇撇嘴，说：“也就那样。”
　　李恩宇慢了几步过来，刚站定，被江润如盯上了自己的头发。
　　他的发型一直是普通的碎发，不用刻意打理，便足够蓬松清爽。这才是高中生该有的样子。
　　江润如还有寒假作业要补，没在校门口说太久。
　　一班教室里，补作业的人占多数，剩下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着假期里有趣的见闻。
　　李恩宇寒假时配了副眼镜，一百来度，往鼻梁上一架，格外的文质彬彬，书卷气十足。
　　江润如觉得眼镜这个配饰真神奇。
　　“让我戴一下。”江润如说着，要去拿李恩宇的眼镜，被李恩宇一手捏着肩膀，一手把她刚拿到手边的眼镜夺走。
　　李恩宇提醒她：“老实点。”
　　江润如抱怨：“小气鬼。”
　　江润如把李恩宇按在自己肩膀的手扒拉开，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偏头时，余光不经意扫见穿着白色羽绒服扎马尾的石崎，突然想到进校门时看到的那个和柏谌说话的女生身影。
　　咦？这么巧吗？
　　江润如心里藏不住事，写着作业时，总忍不住朝后转头。
　　频率高到李恩宇莫名其妙地看了她好几次。
　　江润如仓促地补完作业，终于忍不住起身，露着八卦的笑容过去找石崎。
　　李恩宇目光追随着她，见她停在石崎身边欢天喜地地说着话，才收回视线。
　　到了吃饭时间，江润如回座位拿校园卡，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嘴角高高地翘着，整个人肉眼可见的高兴。
　　不等李恩宇发问，江润如主动喊了他一声，说：“李狗，我知道了一个秘密。”
　　李恩宇头也没抬，接话：“什么秘密？”
　　“唔……”江润如若有所思，没吭声。
　　李恩宇适才抬头看她，一副洗耳恭听的认真模样。
　　江润如却卖起了关子，说：“我答应了别人，不能说。”
　　“……”
　　李恩宇微微坐直，质问她：“你觉得自己心情太好，想让我骂你几句？”
　　他真诚地建议：“下次有这个想法直说，不用拐弯抹角。”
　　“……”
　　石崎走到江润如桌边，问她找到校园卡了吗？江润如不跟李恩宇计较，做了个鬼脸，丢下一句“我和石崎去吃饭了，拜拜！”，便挽着石崎的胳膊，出了教室。
　　明天才正式开始上课，餐厅里很多档口没开，江润如逛了一圈没看到自己想吃的，便凑活着买了点。
　　吃饭不重要。江润如没吃几口，便兴奋地望向石崎。
　　石崎被她笑得心里发毛，感慨：“我后悔跟你说了。”
　　这话江润如不愿意听，她问道：“你不跟我说，还想跟谁说。我是你和柏谌共同的朋友，如果你们吵架，我两边都能帮上忙。”
　　“哪有你这样咒别人吵架的……”石崎脸皮薄，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江润如忙找补：“我这是假设、假设。我当然希望你们俩一直好好的。”
　　江润如见好就收，没再调侃石崎。她托着脸颊，不自觉地想到了李恩宇。
　　同样是男生，从小一起长大，怎么柏谌的感情这么丰富，李恩宇就像不开窍似的，眼里只有和她作对与学习呢？
　　-
　　经过一学期的适应，江润如完全跟上了重点班的学习节奏。甚至她时刻提醒自己与李恩宇的差距，为了实现考同一所大学的目标，必须要用功用功再用功地学习才行。
　　不过这个改变，主要体现在学习效率上，并非学习时长。能想明白这点，是因为那晚她打了鸡血似的，不睡觉写题写到深夜，结果第二天因为睡眠不足，没精打采了一天。
　　所以她适当地减少培养业余爱好的时间，学的时候好好学，该玩的时候不会给自己安排学习任务。
　　原本课间时，江润如总喊坐在自己前排的迟意去厕所逛超市或者站着走廊闲聊，但迟意这学期开始忙模联社团的事情，加上江润如知道了石崎的秘密，跟石崎格外要好，常常有一种看自家人的亲切感，所以非上课时间，江润如总喜欢往石崎身边凑。
　　石崎和常安是同桌。
　　江润如去找石崎说话，只要常安在，也能聊几句。
　　李恩宇分发数学试卷，从教室后排往前走时，正看到江润如与常安相谈甚欢。
　　假期里，两人几乎每天都见面，就算有其他人，也都是江遂、陈予光这几个相熟的发小，李恩宇从不会介意和多想。但随着开学，两人处在一个大集体中，像是两株浮萍飘到了海水中央，虽然根长在一起，但时不时掀起的浪，总让他心里不安。
　　尤其是，李恩宇想起元旦演出那晚，常安送花给江润如时紧张无措的模样，心中的危机感更强烈了。
　　所以李恩宇从旁边经过时，抬手扣了扣江润如旁边的桌子，提醒：“回来。”
　　“什么事啊？”江润如扭头问他。
　　但李恩宇并没有答，头也没回地走向自己的座位。
　　常安觉得李恩宇在经过时扫了自己一眼，情绪淡，且沉默，快到像是错觉，但这个眼神给人的印象又非常明确，不像是他过分脑补的。
　　江润如与李恩宇前后脚坐回座位。
　　他把一张数学试卷摊开，放到两人中间，说：“把这两道题做了。”
　　江润如拧开水瓶喝了口水，诧异道：“你把我叫回来，就这事啊。”
　　李恩宇丝毫不心虚，说：“你不是要有所表示吗？做吧。”
　　江润如把水瓶放回去，鼓鼓脸颊，低头看李恩宇给自己找的题。比起上学期李恩宇借着掌握了她的经济命脉，准确地说是获得了她钱包的拥有权，给她布置了一份又一份数学试卷，此刻的江润如再遇到这种事情非常的平静，毫无抵触心理。
　　加上两人要考同一所大学的约定，江润如很乐意李恩宇给她安排习题也好、讲解题目也好。
　　题目不难，一道大题三小问，最后一问考察的角度有些刁钻，不过江润如经过上学期来自李老师的魔鬼训练，解题思路和能力有了不错的提升。
　　她从桌子上随便捡了支笔，信心十足地开始写步骤。
　　几分钟后，题目写完。
　　江润如把试卷推回给李恩宇，伸了个懒腰，一瞬不瞬地盯着李恩宇，一脸求夸奖的表情：“都对了吗？”


第47章 四十七封
　　不论是颜值还是成绩, 李恩宇在四中算得上出名。
　　江润如在贴吧里看到过很多张他被偷拍的照片，有在球场打球的, 有在校园里走路的, 也有在教室里跟人说话的。甚至因为他，连带着江润如也变得备受关注，很多人都知道, 高二年级那个斯斯文文的学霸身边总有一个活泼爱笑扎马尾的女生。
　　有的人好奇，把打听来的消息东拼西凑编了不少故事。有时江润如听了, 都很佩服这些人的脑洞。
　　因为是课间，教室里有学生走动、说笑。
　　李恩宇安静认真地看着江润如的解题过程, 银边细框几乎没有度数的眼镜后, 是少年人好看的眼睛。他皮肤白，脸部轮廓像是被加重勾勒过, 流畅立体。
　　“正确。”李恩宇把试卷还给她, 对上她的视线，平淡道, “下次不要跳步骤, 考试会有公式分。”
　　没有得到夸奖，江润如不开心地哦了声，眼底轻松自在的情绪敛走，换上隐约的失落和明显的难过。
　　一道题的功夫, 课间结束了。任课老师在上课铃响前来到教室, 学生们陆续拿出课本开始背诵相关知识点。
　　江润如视线落在摊开的课本上, 跟李恩宇说话：“你还没有夸我。”
　　李恩宇翻着上节课讲到的课程，也没看江润如, 表示道：“我在思考, 当一个十七岁的同学答对类似一加一等于二的题目时, 如何夸奖更有水平。”
　　“你可以闭嘴了。”江润如咬牙切齿。
　　李恩宇有理有据：“夸奖使人进步。”
　　江润如一副生无可恋的语气，说：“我不想进步。”
　　李恩宇干脆地否定她的想法：“你想得美。”
　　一节课在两人拌嘴中，愉快地开始了。他俩自以为对着课本说话伪装得很好，但站在讲台上的老师对下面的情况一览无余。
　　老师叫停背诵时，先是提问了江润如，又提问了李恩宇，以至于这节课，两人聚精会神的听课，没再和对方讲一句闲话。
　　又一节课间，江润如刚要起身去找石崎。
　　面前出现一本练习册，打开的这页上有两道数学大题的序号处画了标记。
　　江润如不解地偏头。
　　李恩宇朝那两道题抬抬下巴，示意：“做吧。”
　　又来。
　　江润如说：“我先去个厕所，回来做。”
　　李恩宇通情达理，允许：“可以。”
　　江润如没临阵脱逃，从厕所回来，婉拒掉石崎去超市买辣条的邀请，在石崎一脸好奇和疑惑的注视下，回到座位坐好，拉过试卷，拿起笔，对李恩宇说：“我开始解了。”
　　李恩宇嗯了声，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李恩宇挑的题目难度不大，却很典型。江润如既然要做，便认真做好，不给李恩宇吐槽自己的机会。
　　两道题写完，距离上课还有几分钟。
　　李恩宇看完过程，递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说：“真棒。”
　　“……”
　　这俩字被他说得别别扭扭，江润如嘴角抽了抽，嫌弃道：“你还是别夸我了。”
　　李恩宇说：“要夸奖的是你，不让夸奖的也是你。你还挺难伺候。”
　　江润如瞪他：“你别以为我听不出你语气里反讽的意思。”
　　李恩宇：“你自己脑补的，不要甩锅给我。”
　　就这样，江润如的课间生活，因为李恩宇，变得非常有意义。
　　很多年后，江润如回忆起来，在这段永远发光，却也永远回不去的青春里，真的很荣幸遇到了他。
　　如果不是他，她一定少了很多快乐时光，少了很多在面临选择时拥有的底气。
　　底气是来自他，也是来自因他而活成的、最好的她。
　　-
　　江润如兴趣爱好多，也是个声控，对电台广播一类很有兴趣。高一时江润如应聘过广播室的播音员，没有竞争过一个高二的学姐。如今那学姐是高三，备考时间争分夺秒，无暇兼顾广播室的工作，江润如作为最出色的一位候选人，在学生会会长江遂的安排下，成功上位。
　　在每天晚饭时间，负责校园广播。
　　每逢周一，她不仅要打扫班级里的卫生，还有打扫广播室。
　　广播室是江润如一个人使用，偶尔会有老师公布一些紧急的学生通知，大家比较自觉，制造什么垃圾当场带走或者丢到固定的垃圾桶里，偶尔扫扫地，便很干净。
　　这周为了迎接来学校参观交流的别校老师，学校特意要求这次大扫除不放过任何卫生死角。
　　江润如时间比较充足，打算把广播室从头到尾打扫一遍。房间看着不大，一个人忙活起来工作量却不少。
　　石崎自告奋勇，成为她的小帮手。
　　打扫卫生时，石崎说起：“我觉得你跟李恩宇同桌后，学习更用功了，上课不开小差，下课也不常去超市书店，我好几次看见你下课学习。”
　　江润如埋头和柜子上的顽固污渍做斗争，轻轻地唔了声，脱口而出：“我想跟他考同一所大学，所以要加倍努力才行。”
　　“咦？同一所大学啊？”石崎嗅到了八卦的气息，兴奋地凑过来，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打趣道，“你和李恩宇……”
　　她没具体说，但这起哄的语气，太好懂了。
　　都怪江润如过去总爱调侃石崎和柏谌，石崎知道她要和李恩宇约定考同一所大学后，也开始反击。
　　“我开广播了啊。”江润如假模假式地吓唬她。
　　石崎立马老实，紧紧地抿住嘴唇，不再吭声。
　　江润如得逞地笑着：“逗你呢。”
　　石崎紧绷的小脸立马松懈下来，她感慨：“我发现广播站真不是一个八卦闲聊的地点，你说如果咱俩正说着什么小秘密，一不小心碰到了广播的开关按钮，岂不是全校都知道了。”
　　“这种小概率事件，很难发生。”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以后还是谨慎一点好。”
　　-
　　江润如这段时间忙广播站的事情，下午最后一节正课结束，需要去广播室准备晚饭时间的广播内容。
　　这天江润如是值日生，负责擦黑板的工作。上完今天的最后一节正课，想着下节课是自习，一般不会有老师来上课，等她回来再擦黑板也来得及。
　　结果，江润如刚离开教室，数学老师夹着试卷从办公室出来，站到一班讲台上。
　　“明天我有事请假，数学课上自习，今天自习课上数学。该去厕所的去厕所，该喝水的喝水，上课铃响，都坐到座位上。一会儿我把昨天的试卷讲了。”钟韧要板书，偏头看了眼黑板，见上节课写的知识点还没擦，密密麻麻的，连个空地都没有，“值日生把黑板擦了。”
　　大家互相张望，没人动作。
　　钟韧就近问第一排中间位置的女生：“值日生是谁？”
　　女生说：“是江润如。”
　　李恩宇从外面进来，闻言，朝黑板看了眼，又朝江润如的位置看去，想起她一下课就溜了。
　　“我来擦，稍等。”李恩宇跟钟韧说了声，从讲桌上捡起黑板擦。
　　第一排刚刚被钟韧问到的女生望着讲台上高挑的身影，咬了咬唇。
　　黑板擦完，李恩宇对钟韧说：“老师，江润如去广播站了，下节课请假。我会帮她抄一份笔记，让她自己补。”
　　“行。”钟韧把手里的教案递给李恩宇，说，“你先别下去，把这道题抄黑板上。”
　　李恩宇誊写完，又被钟韧留下：“能想到几种解法？都写出来。”
　　李恩宇照做。
　　班上渐渐安静下来，拿出草稿纸开始算讲台上的题目。
　　重点班的学生别管平时如何玩闹，心里都有种不服输的劲儿。
　　李恩宇从高一时，便跟着钟韧上竞赛课，是他的得意门生，从不会让他失望。
　　答案一下写到钟韧心里，他满意地点点头，说：“不错，回去吧。”
　　以这道题为开场，钟韧正式开始上课。
　　-
　　江润如挺喜欢广播站的工作，但她在广播站的工作意外的不顺利。
　　像数学老师这样突然的调课，她便没法上，而且每天固定少了一节课的学习时间，在无时无刻不在进步和竞争的重点班，江润如是有些焦虑的，只能趁着课间饭后把学习的时间补回来，因此格外忙碌。
　　那天江润如更是倒霉。
　　不知道是吃了什么的原因，江润如一下午一直在跑厕所，最后难受得直接不能坐，手撑在桌沿上，弓着腰，站着结束了今天广播工作。
　　回到教室，江润如看着桌上的肉松三明治，跟帮自己带饭的李恩宇说谢谢，却没吃。
　　李恩宇听她声音不对，仔细一看，发现她小脸煞白，憔悴没精神。
　　“怎么了？”他担忧道。
　　“胃有点不舒服。”江润如把自己的水瓶推给李恩宇，说：“帮我接杯水，我喝点药。”
　　李恩宇拿过水杯，又问她：“药在桌洞里吗？”
　　江润如点头，要拿。
　　见她动一下都难受，李恩宇忙说：“我自己拿，你别动了。”
　　“少兑一点水。”
　　“我知道。”
　　江润如不爱吃药，能少吃就少吃，喝冲剂时，不喜欢放太多水。
　　江润如趴在桌子上，想要自己快点睡着，睡着了就感觉不到难受了。但胃一阵阵的不适让她脑袋里烦躁倍生，根本没法睡。
　　李恩宇很快拿着冲好的药回来，试了水温，确定不烫嘴，递给她。
　　江润如自己拿着水瓶喝了，眼睛半睁半合，内心祈祷药能快点发挥作用，让自己舒服一点。
　　她正检讨着，听见旁边窸窸窣窣，不知是什么包装被撕开的声音，紧跟着听见李恩宇示意她：“张嘴。”
　　江润如不解地偏头，同时自觉地张了张嘴。
　　嘴唇一凉，她下意识用舌尖舔了下，是甜的，李恩宇给她喂了颗糖。
　　他说：“再趴会，还不舒服送你去医院。”
　　“好。”
　　糖果的甜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江润如觉得药不苦了，身体似乎也舒服了很多。
　　李恩宇拿着她的水瓶再次离开座位，把里面的药渍冲掉，重新接了杯温水。
　　江润如含着糖，竟真的趴在桌上睡了会。她是被自己饿醒的，周围静悄悄的，同学们看书、写题，正在上晚自习。
　　江润如活动着被压酸的手臂坐起来，肩上披着的外套被她抖掉。
　　李恩宇注意到，在她回头看时，率先捡起来。
　　“还难受吗？”李恩宇压低声问。
　　江润如看到刚刚披的是自己的外套，应该睡着后李恩宇帮她盖上的。
　　她摇摇头，说：“好多了。”
　　就是肚子饿。晚饭时间，正是校园广播的时间，江润如偶尔会在开始前随便吃点小零食垫一垫肚子，但今天要朗读的文章有些拗口，她顾着练习，便没时间吃。
　　她拿起桌上的三明治，刚准备撕包装，被李恩宇制止。
　　“饿？先别吃这个。”
　　江润如偏头，见李恩宇从自己桌边提起个保温桶。
　　不等她发问，李恩宇率先解释：“让方姨做了，送来的。”
　　江润如还没喝到热粥，便已经觉得心头暖呼呼的了。
　　休息好，吃饱，江润如重新恢复了精神。
　　课间，李恩宇见她状态好些，问：“你下午吃的什么。”
　　“什么也没吃。”江润如把保温桶拧好，放到桌边，等下晚自习带回家，随口答完才反应李恩宇的意思，想了想，说，“上课时偷吃了两块小饼干，去了广播室就没吃东西了。”
　　顿了下，她想到：“哦对，喝了一瓶水。”
　　在广播站她除了放歌，每天也会朗读一些文章、故事节选。说的话多了，嗓子需要格外保护。
　　但她马大哈，容易忘记带水杯，幸好广播室里贴心地储备了一包瓶装的矿泉水。
　　想来想去，问题可能出在那瓶水上。
　　不过江润如觉得奇怪：“我平时也总喝广播室储备的矿泉水，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李恩宇问到重点：“你喝的那瓶，瓶盖是没开过的吗？”
　　“我怎么会喝别人喝过的水啊。”江润如无语道，但回忆了下，没有印象，“你这么一问，我也不确定今天喝的这瓶的瓶盖开没开，我记得瓶子里水是满的。”
　　李恩宇不怕水被人喝过，就怕水里被人加了东西。
　　不过这只是他一个荒诞的猜测，没有事实依据，不好妄下定论引起恐慌。
　　“以后注意点。”李恩宇只说。
　　江润如点头，说：“我以后自己带水。”


第48章 四十八封
　　这天最后一节课是数学, 钟韧课讲得快，知识点讲完, 还剩几分钟才下课, 便布置了道扩展题让大家做着，把李恩宇叫去办公室数试卷。
　　李恩宇拿着试卷回来，下课铃已经响了, 班上同学起来活动。他把试卷分给每排第一个同学，让他们往后传, 回了位置。
　　他坐下把钟韧在课堂最后布置的那道题解完，去找江润如的解题本看她的答案。
　　视线扫过她的桌子, 最先注意到她放在桌角的水瓶。
　　桌洞里的手机和记录广播内容的笔记本已经不见了。他回头, 跟后桌的同学确定：“她去广播室了？”
　　对方说：“一下课就走了。”
　　李恩宇点点头，先把她解题过程看完, 确认她写的没有错误后, 趁着还没上课，拿起她的水瓶往外走。
　　广播室在艺术楼, 和教学楼隔着一条景观大道。
　　李恩宇到广播室时, 没见到江润如，倒是撞见有人在翻江润如的东西。
　　是个个子不高的女生，看侧影有些眼熟。
　　“同学！”李恩宇冲她喊了声，女生哆嗦了一下, 拿在手里的笔记本吧嗒掉到了脚边。
　　江润如用的文具很讲究, 记录广播室值班日记的笔记本都是手账本样式, 粉蓝相间，上面打孔穿着彩带扎成蝴蝶结。
　　让李恩宇说, 这样的本子写起来晃眼。
　　但江润如言之凿凿, 说好看的本子能让人有好看的心情。
　　此刻, 李恩宇扫了眼掉到地上的精美笔记本，探究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那女生身上。他认出来，女生和他同班，坐在第一排教室中央的位置，戴副圆眼镜，沉默内敛。
　　叫罗珊琪。
　　罗珊琪明显被李恩宇吓到，一挪脚，踩到笔记本的蝴蝶结系带。
　　笔记本被踩脏，江润如要心疼了。李恩宇一皱眉，见她没有要捡的意思，沉着脸，自己过去弯腰捡。
　　李恩宇一米八几的高个，比罗珊琪高一个头还要多，她需要抬头才能看见他的表情。加上他样貌出挑，成绩更不用说，从升入四中便是大家耳熟能详的风云人物，几乎没有哪个女生宿舍夜谈时没聊过他。
　　看着李恩宇朝自己走近，无声的压迫感让她心跳加速，双腿发软马上就要站不住。
　　在李恩宇弯腰，捡东西时，罗珊琪终于绷不住，往后跌了几步，手扶到身后的广播台暂时性地撑了下才站稳。
　　广播台上都是按钮，她不懂，不敢乱碰，撑了一下连忙把手撤走，让到一边站好。
　　就在罗珊琪的手按到广播台上的一瞬间，悬挂在校园各处的广播音响发出几道刺耳的电流声，恢复了正常。
　　还没到广播时间，大家对这突然响起的电流声没当回事，只当是有人在调试设备，或者要下达什么通知。
　　倒是从艺术楼出来，准备回教室拿被自己粗心遗漏下的水杯的江润如，诧异地抬头，朝近处的广播音响看了看。
　　有人在用广播？不能啊。
　　江润如在疑惑学校里还有其他广播站的时候，忽听音响里再度传出声音。
　　是道带着颤音强装镇定的女声：“李恩宇同学！”
　　江润如：“？”
　　女声继续在广播中响起：“你没认出我吗？我和你一个小学一个初中，高一时也在一个班。”她声音低落，说，“你应该是不记得，因为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话，是不是连我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
　　她听到了什么！江润如站在景观大道上，难以置信自己遇到的事情。石崎先前担心的小概率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
　　她刚刚离开广播室时，不是关上门了吗？怎么会有人进去，还启动了广播台。
　　“你有事吗？”这是李恩宇的声音。
　　他怎么也在广播室？江润如一时懵了，注意到周围不少走路的同学被这在整个校园回响的声音吸引，驻足倾听，适才清醒过来。
　　她必须要去制止。
　　不管事情如何发生的，她必须制止。
　　手机，手机。
　　江润如向来手机不离身，偏偏这会儿手机落在广播室里，没带在身上！
　　急死个人！她拔腿，折回艺术楼。
　　艺术楼四层的广播室里，罗珊琪敏感脆弱的情绪被李恩宇这句“你有事吗”一刺激，眼眶一红，竟要流眼泪。
　　李恩宇无动于衷地站在那，听见她说：“没关系，你不记得没关系。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我从小便喜欢你了。”
　　江润如在罗珊琪长篇大论地讲述自己与李恩宇的缘分，以及对她细腻隐秘的暗恋感情时，终于跑到广播室门口。
　　她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缓了一会，在李恩宇要和自己说话前，脱口而出一句“你先不要说话”，随后疾步扑倒广播台上，关闭麦克风。
　　校园广播恢复平静，但校园各处，但凡有人的地方，都不约而同地沸腾着起哄的声音。
　　江润如松了口气，看看眼里含泪，脸颊泛红的罗珊琪，又看向正一脸疑问盯着自己的李恩宇，摆摆手，说：“你们可以说话了。”
　　李恩宇倒是没着急说，胳膊一抬，把手里的水瓶递给她。
　　江润如一路跑来，正口渴，感激地接过大口喝起来。
　　“慢点。”李恩宇提醒她，问，“不是还没到广播时间吗，你跑这么急做什么？”
　　江润如停下喝水的动作，抹了抹嘴角的水渍，不知道该如何向仍处于状况外的两人说这件事情，尤其是告白的罗珊琪。
　　“是这么回事……”江润如在斟酌措辞。
　　没等她开始解释，李恩宇联想到她刚刚今广播室后的动作，明白她的意思：“刚刚广播被打开了？”
　　江润如一抿唇，看了罗珊琪一眼，于心不忍地重重一点头，说：“是的。全校都听到……”
　　不等江润如话说完，已经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情的罗珊琪终于承受不住，嚎啕大哭，跑出了广播室。
　　“要追出去看看吗？”江润如望着她的背影，担心道。
　　李恩宇的态度却很明确：“不太合适。”
　　-
　　像是老天爷要大家遗忘掉这个意外，傍晚的时候，等校园广播正式响起，天空竟然下起了雨。
　　雨下得越来越大，等江润如结束广播时，窗户玻璃被雨水糊住，室外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江润如手机还没电了，在广播室没找到适合她用的充电线，艺术楼一楼大厅的公共雨伞架已经空了，只能抱着胳膊站在楼下看能不能碰见其他同学蹭个伞。
　　天阴沉得可怕，伴随着阵阵惊雷。
　　江润如从艺术楼出来，一道闪电劈下，突如其来的亮光照得她看清了斜前方灌木丛旁高挑身影。
　　一身黑，撑着把伞，脸色惨白。
　　妈呀！
　　江润如一句“鬼啊”堵在嗓子眼，没有嚎出，便见那“鬼”朝自己所在的门口走来。
　　在她拔腿逃跑前，那“鬼”率先开口：“愣着干嘛，过来。”
　　诶，是熟悉的李恩宇的声音。
　　江润如揉了揉眼睛，往前探头仔细看看，确定竟真是李恩宇。
　　“吓死我了。”江润如松了口气，忙过去站到他伞下，“你怎么来了？”
　　“去医务室拿云南白药。”李恩宇抬了抬胳膊，让她看手提袋里的药盒。
　　医务室在艺术楼后面，回教学楼正好经过这里。
　　他打球磕碰是常有的事，江润如见怪不怪，说，“幸好你来了，要不我真不知道怎么回去。”
　　李恩宇淡淡地嗯了声，说：“那你可真要好好谢谢我。”
　　“……”
　　这人真是不！客！气！
　　李恩宇的伞不算小，雨小的话，两个人撑完全合适，但今天雨水降得猛烈，一个人在伞下都免不得被雨水打湿身上，更别提两个人了。
　　李恩宇尽可能地不让江润如淋到，但事实就是，很难。他有些后悔，出门时没再带一把伞了。这样一路淋回去，风又冷，保准会感冒。他抬手，勾着江润如的肩膀，把人往自己怀里揽了下，嗓音沉沉：“离我近点。”
　　江润如猝不及防地被他揽到怀里，感受着他胸膛结实的力度，紧张得心脏怦怦跳。
　　她微微仰头，正看到男生紧绷流畅的下颌线，以及近在咫尺的少年凸起的喉结。
　　“你应该带两把伞的。”江润如胡扯着，掩饰自己此刻的慌乱。
　　李恩宇垂眼，以极近的距离与她四目相对，呼吸交缠在一起。
　　他同样破坏气氛：“要不我把伞留给你，自己跑回去？”
　　“我觉得可以。”江润如说。
　　夜色太暗了，雨水打在地板上很响，恰好成了两人掩饰小心思的安全所。
　　终于，两人到了教学楼大厅。
　　江润如等李恩宇抖干净雨伞上的水，一起往楼上走。她想起来问：“大家有八卦广播的事情吗？”
　　李恩宇说：“不知道。”
　　好吧。
　　跟李恩宇聊个八卦真的太难了。
　　江润如听了会儿雨声，状似不经意地问：“你为什么会拒绝她？”
　　江润如以为他会说不喜欢，那这样自己便可以顺势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却不想李恩宇没这样回答。
　　夜色渲染着少年人瘦削挺拔的身型，江润如清晰地记得他揽过自己时有力的手臂，和自己紧靠着的踏实的胸膛。
　　他突然停步，看着落后自己一级台阶的江润如，瓢泼的雨水让他的嗓音有些凉。
　　他说的是：“有其他喜欢的人了。”


第49章 四十九封
　　“有其他喜欢的人了。”
　　轰隆一声。只听一道春雷在远空炸响, 江润如这段时间的娇羞情绪顷刻消散，她只觉手脚发凉, 嘴唇微微张开, 却发不出丁点儿声音。
　　她想问是谁啊。
　　“如如！”石崎从楼梯上下来，手里拿着伞，说, “你回来了，我正准备去接你呢。”
　　江润如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努力挤了个轻松的笑，仰头, 道：“我蹭李恩宇的伞回来的。”
　　“没淋到就好, 我们一起回教室。”石崎说。
　　江润如点头，快走几步越过了李恩宇, 和石崎手挽手回了教室。
　　江润如现在心烦意乱, 不知道怎么面对李恩宇，跟着石崎回到她的座位, 一直赖到上晚自习才回座位。
　　接下来一段时间, 江润如格外留意男主接触的女生。但好像，他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常跟异性互动。大家似乎习惯了他这样对异性冷淡疏离的性格，比如罗珊琪在广播室告白, 大家都听说了, 常在背后八卦, 但没人敢在李恩宇面前打趣，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不可能。
　　非要说谁跟他走得近, 除了江润如, 可能就是迟意了,
　　迟意之前是他的同桌，现在坐在他的斜前方，两人在考试中轮换着考年级第一，平时也会聊学习，很有共同话题。
　　加上江润如很喜欢迟意，和她走得近，之前大家还去迟意家做过客。
　　但观察了一段时间，江润如否定了这个猜测。
　　两人除了交流学习，李恩宇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迟意。
　　还能是谁呢？
　　李恩宇发现江润如心不在焉，问她：“还考不考同一所大学了。”
　　江润如心想，你都喜欢别人了，我跟你考同一所大学干嘛，看你和别人谈恋爱吗。
　　她负气道：“不考了。”
　　-
　　石崎发现江润如反常，是从她广播的内容上。她前几天放的歌单多是周杰伦的，朗读的书也是《枕草子》《人类群星闪耀时》《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这类很有名，但不太好读懂的名著。
　　而从昨天起，她改放RAP、摇滚，安利的书也变成了《三体》《太空邮递员》《夏天烟火我的尸体》等故事性较强的书，还推了几部日本的动漫。
　　石崎知道江润如爱好广，但着气质上的改变，有些突然。
　　这天，两人去超市买零食，超市的音响放着周杰伦的歌，石崎脑袋一点一点地，跟着唱了几句，想起来问江润如：“你这几天怎么没放周杰伦的歌？”
　　“你推的那本《枕草子》我也很喜欢，感受生活，记录生活，拥有发现美的眼睛，整个人都平和了。你怎么不继续朗读这本了？”
　　江润如从货架挂钩上拿辣条的动作一顿，目光闪躲。
　　周杰伦和《枕草子》都是李恩宇喜欢的。
　　她想让李恩宇留意广播，所以特意投其所好选了他喜欢的。
　　前几天江润如和石崎在广播室说话，注意到门口出现个朝屋里探头探脑的女生，闪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朝屋里打量。
　　江润如主动问道：“同学，你找谁？”
　　女生立马站直，乖巧拘谨地笑了笑，说：“学姐你好，我是高一的。”
　　江润如：“有事吗？”
　　女生一点头，表情犹豫地说：“我可以点歌吗？”顿了下，她急忙解释，“是我班长今天过生日，我想，想点一首歌，还有我写了一段话，可以读吗？”
　　说着，女生从口袋里掏出张被攥得皱皱巴巴的纸。
　　她尽量把纸捋平，不好意思道：“有点皱了……”
　　江润如露出个和善的微笑，表示不介意。学生点歌是常事，广播站特意在学校论坛开了交流贴，征集学生常听的歌单，也接受了点歌。
　　这是江润如第一次被人线下找，她问要点什么歌。
　　学妹说：“慢慢喜欢你。”
　　她胸前挂着的铭牌，名字叫什么曼。石崎率先打趣：“过生日听这个歌不太合适吧……”
　　学妹红着脸没说话。
　　江润如看完学妹递来的信，懂了。这哪里是给班长庆祝生日，这是借着班长生日的机会表白，准确地说，今天是不是班长的生日还不一定呢。
　　学妹见江润如把信纸顺着折痕合上，忐忑地问：“可以吗？”
　　江润如抿了抿唇：“歌可以，但这封信，你最好私下给他。”
　　“好……”女生接过江润如递回的信纸，乖巧道，“谢谢学姐。”
　　石崎在一旁挤着眼，建议道：“你可以在广播放这首歌的时候，把信送给你班长。”
　　学妹应着，又道了声谢，走了。
　　见江润如盯着学妹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石崎不解地发问：“怎么了？你认识她？”
　　江润如摇摇头，没告诉石崎，这个学妹让江润如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晚，江润如在家整理明天的广播稿时，又想到了下午来广播室的学妹。
　　等她回神时，在笔记本上整理出来的歌单里都是李恩宇喜欢听的歌。
　　江润如将爱意藏得隐晦，甚至担心一旦越界会影响两人目前的平衡。
　　超市音响里，周董唱到“珍惜一切，就算没有拥有……”，江润如听着突然鼻头一酸，眼睫颤了颤，有些难受。
　　石崎没察觉，盯着她站在货架前的背影，等她回答。
　　江润如吸了吸鼻子，说：“我在练习移情别恋。”
　　-
　　这学期开设排球的课程，体育课上，女生正火热的练着。一班和六班的体育课是同一节，两班练球时在一起。
　　最开始学的是垫球，陆续练了发球、传球、扣球和拦网等，几节课后，有人提议两个班打一场，练一练配合。
　　大家自然同意，两班很快定好了上场的人数。
　　江润如常去一班找江遂和陈予光，对她班的女生眼熟，有几个也能叫出名字，但最熟悉的当属苏旷月。
　　她是体育部的副部长，篮球赛的时候总找李恩宇。
　　江润如一早便注意到，苏旷月对运动有天赋有热爱，排球更是打得好。
　　当然江润如也不差。
　　起初练习时，连着好几天，江润如手腕处都是青紫的，也不喊疼不觉得累，永远是班上练球最积极的那个。
　　当然，也是练得最好的那个。
　　连李恩宇也发现了：“你什么时候打得这么好的？”
　　江润如拇指快速地一擦鼻尖，做了个酷酷的表情，笑嘻嘻道：“秘密。”
　　自己的排球水平被李恩宇夸奖了。江润如很开心，不枉她在三亚一多半的时间都耗在了排球上。
　　周让晨告诉她，排球是一项永远向上看的运动，而球感是可以不断磨练成就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阳光照耀着他鬓角的汗珠，眼睛发亮，散发着纯粹的热爱。
　　江润如把他说的话默念了一遍，嘴上说：“你终于说句有深度的话了。”
　　周让晨看白痴的眼神，说：“这是一部叫《排球少年》的动漫里的台词，推荐你看一看，很热血，很感动。”
　　江润如看完，彻底爱上了排球这项运动。得知这学期体育课要学排球，开心了好久，带着动漫角色精神的传承，很积极地开始了训练。
　　排球是团队游戏，网这边都是队友，不能个人逞英雄的比赛。
　　一场对决结束，两支临时组起来的队伍。
　　六班虽然不敌一班，落败，但江润如只觉酣畅淋漓。
　　她抹了把汗，准备去喝水，才发现李恩宇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附近。他站在那，任由陈予光搭着他肩膀说话，视线则朝女生打球的场地看过来。
　　他不是在打篮球吗？
　　怎么来看起排球了。
　　陈予光说着话，见她们打完，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朝这边笑笑，手臂抬起，冲江润如比了个大拇指，起哄道：“如姐，酷！”
　　江润如回了个笑，过去：“你们今天没打球吗？”
　　陈予光扬扬眉：“这不是来给你捧场。”
　　江润如见李恩宇口袋里插着瓶水，刚要问他要。李恩宇手一抬，率先把水递给她。
　　江润如没客气，接过就喝。她平时给李恩宇送了那么多次水，终于到她回报的时候了。
　　有男生喊陈予光，不知什么事，陈予光应了声，过去。
　　陈予光一走，这里只落了江润如和李恩宇两人。江润如小口地喝着水，余光直往李恩宇身上瞟，李恩宇低头看手机，不知有什么事。
　　江润如眼珠提溜转着，小算打得哒哒响。她慢吞吞地拧住瓶盖，用肩膀碰了碰他，好奇道：“你那天说喜欢的人是谁啊？”
　　她眼底盛着干净的笑，亮晶晶的。
　　心里却酸溜溜地暗暗较着劲儿。
　　李恩宇淡淡地看她一眼，眼神探究，却没说。
　　江润如把矿泉水瓶插到他的校服外套口袋里，追问：“是刚刚打排球的女生吧，哪个啊？”
　　她催他：“作为你最好的朋友，难道不能分享你的秘密吗？”
　　李恩宇拿手机的手垂下，他微微站直，朝她勾了勾手指。江润如见有戏，上身朝他歪了歪，倾听状。
　　大好的阳光从两人身后照过来，投在地上的影子延伸出去，头挨一起，乍看像是在亲吻。
　　李恩宇垂眸看着女孩儿小巧白皙的耳垂，压低声，给了个提示：“她排球打得很好。”


第50章 五十封
　　排球打得好。
　　江润如一一细数刚刚场上的女生, 觉得苏旷月的可能性最大。
　　她排球打得最好，和李恩宇也认识。
　　上学期篮球赛那段时间, 苏旷月总去看李恩宇打比赛, 比赛结束后，两人避开人在休息室外的走廊上说话。
　　江润如听同在体育部的叶蕉夸过很很多次，说苏旷月人长得美, 性格好，有教养, 在体育部是副部长，却丝毫没有官架子, 办事很有能力。
　　“润如！”
　　说曹操曹操到。苏旷月扬声喊了江润如一声, 小跑过来。风扬起少女发尾，脸庞上挂着喜悦的微笑, 青春靓丽。
　　江润如闻声回头。
　　苏旷月跑近后, 随意捋了下鬓发，说：“距离下课还有些时间, 还要再来一局吗？”
　　“好啊。”江润如也想继续玩, 比赛有输有赢，很正常，她不是输一局球就挂脸的性格，很愉快地应下。
　　苏旷月看看李恩宇, 又看回她, 问：“那现在走？还是你们要再聊一会儿？”
　　“我和他才没什么好聊的呢。现在走。”江润如往上拉了拉外套袖子, 方便一会儿活动。
　　李恩宇垂眸扫了眼，她白皙纤细因为垫球撞出的淤青。
　　“好嘞！”苏旷月应着江润如, 偏头跟李恩宇打招呼：“那我们先过去了。”
　　李恩宇并没有注意。
　　江润如虽然表现出一副蛮不在意的表情, 却一直用余光留意着李恩宇和苏旷月的互动。
　　李恩宇喜欢的, 真的是苏旷月吗？
　　之前学校举办篮球赛的时候，自己看到他和苏旷月走得近，只顾着操心李恩宇的学习成绩，表面调侃实则提醒他要专注学习，不要被杂事分心。
　　没想到自己真担心对了？
　　排球赛开始，江润如收起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专心打球。
　　场外，陈予光跟别人说完话，回来找李恩宇：“如姐呢？”
　　李恩宇朝某个方向一抬下巴，示意：“那呢。”
　　排球在高空，背景是湛蓝的天，绵白的云。场上女孩们攻守有度，动作干脆利落，又美又飒。
　　“走，离近点儿看。”陈予光提议。
　　李恩宇刚走到场边，江润如便注意到了。是来看苏旷月吗？她内心酸涩，飞快地移开眼，死盯着篮球，不再看他。
　　同样注意到李恩宇过来的，还有苏旷月。排球是项很适合春天的运动，青春热血，在跳跃的那一刻，女孩姣好的身形呈现健美的线条，阳光，汗水，排球划过风的声音，都成了锦上添花的点缀。
　　苏旷月注意到场边的男孩儿，红润的嘴角微微扬起，优秀、自信，是女孩最好的代名词。
　　排球在网上空飞跃。
　　江润如及时起跳，一个非常漂亮的扣球。
　　场上场下传来激动的喝彩声。
　　但排球触底反弹，直直地朝着苏旷月的脑门撞去。
　　苏旷月没有躲开。
　　“旷月！”
　　随着苏旷月吃痛的闷声，周遭的女生立马围过去查看情况。江润如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也急忙赶过去，担忧不已。
　　听见江润如的道歉，苏旷月笑笑，说：“没事，只是撞了下额头。”
　　其他女生七嘴八舌，说：“撞到头才不是小事，你有空要去医院检查一下，还有必须马上冷敷，要不一会儿额头会肿得厉害……”
　　江润如毕竟不是苏旷月同班的同学，很快被六班的其他女生挤到最外围。
　　她踮着脚，不放心地朝人群中间看情况。
　　江润如虽然嫉妒李恩宇喜欢苏旷月，但绝不对做出伤害她的事情。但这个球确确实实是她扣过来的，间接害她受伤。
　　如果被李恩宇误会……江润如想到这，心里自责又委屈，鼻头皱着，鲜少落泪的女孩儿一瞬间湿了眼眶。
　　怎么办啊。
　　“先别急。”李恩宇沉稳的声音出现在耳畔。
　　江润如偏头，李恩宇站在她对面，但视线落在苏旷月在的方向。
　　他在担心苏旷月的情况吗？
　　江润如急忙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李恩宇直视着她的眼睛，说。
　　球类运动产生碰撞是常有的事，江润如知道。但她宁愿，受伤的是自己。
　　-
　　苏旷月去了医务室冷敷。
　　江润如和班上同学集合，听体育老师安排几句，正式下课。
　　一解散，江润如第一时间去了医务室，苏旷月坐在椅子上，手拿着冰袋捂在额头上，跟旁边女生说话，见江润如进来，笑着招招手。
　　“你来了。”
　　江润如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再次道歉，问她的情况。
　　苏旷月性子爽朗，不计较，说：“校医说没事，让我冰敷。”女孩子都爱美，她也不例外，说着叹口气，说，“就是额头肿着，怪难看的。”
　　江润如正回忆着有什么快速消肿的方法，只见苏旷月眼睛一亮，说：“不知道学校后街的小店有没有卖帽子的，润如，下午放学，你能不能陪我去买顶帽子？”
　　“当然没问题！”江润如表示。
　　傍晚的后街很热闹，商贩的小车一字排开，售卖各种特色小吃，便宜量足。苏旷月如愿找到了一家卖帽子的门店，拉着江润如进去。
　　这是一家饰品店，只有一小块墙上挂着帽子，十几顶，款式说不上新潮。江润如原本担心苏旷月眼光高，不喜欢，但苏旷月并没有丝毫介意，一顶顶地试戴着，见到适合江润如的，也让她一起试。
　　试了会，苏旷月拿着两顶帽子结账。
　　“喏，这个送你！”苏旷月戴了其中一顶，对着门口的镜子调整好自己的头发，然后把另外一顶递给了江润如。
　　江润如受宠若惊，问：“买给我的？”
　　“对啊。感谢你陪我来买帽子。”
　　江润如想说，是我抛过去球砸到了你，别说陪她买帽子了，如果有医药费，自己也是应该赔付的。
　　苏旷月见她不想收，猜到她的顾虑，率先道：“你再说球砸到我的额头跟你有关，我要生气了啊。”
　　江润如赔笑，没说。
　　苏旷月把帽子往她面前递了递，江润如无法，只得先接过来，琢磨着回头换个礼物还回去。
　　正是晚饭时间，两人逛了会店都饿了，在街上买了几样小吃，开心地解决了晚饭。
　　吃饭的时候，江润如发现两人的口味很像，很容易吃到一起去，而且江润如喜欢的小说明星动漫，苏旷月也有关注，两个女生很快聊到一起，这个傍晚过得非常愉快。
　　苏旷月额头上的大包彻底消下去那天，江润如送了她一面做工讲究很精致的镜子，苏旷月很喜欢。
　　为感谢她的礼物，苏旷月把自己新买的发卡拿出来，让她挑了一个喜欢的。
　　一来二去，两人熟悉起来，成了朋友。
　　偶尔江润如去六班找江遂或者陈予光，都会跟苏旷月站在走廊上说好一会儿的话。
　　这天中午，江润如吃腻了食堂，提议去校外吃午饭，其他几人在群里表示同意。
　　江润如已经盘算好要点什么菜，戳了戳坐在前面的迟意的后背，在她茫然地转头过来时，邀请：“意宝，中午你想不想去校外吃饭？”
　　迟意一眨眼，似乎是有犹豫。
　　江润如忙解释：“我之前总去校外吃，好吃干净，价格公道。你、我、李恩宇、阿遂还有陈予光，点几个菜，最后AA，平摊下来跟在学校吃差不多钱。”
　　听她这么说，迟意应下。
　　最后一节课是政治，老师拖了会堂。大家饥肠辘辘，惦记着去餐厅抢饭，老师一说下课，班上一多半同学跑没影了，比老师都要早出教室。
　　江润如因为去校外吃，已经提前给餐馆老板打电话订好了菜，一会去了就能吃，所以她不紧不慢地抄着老师在黑板上板书的知识点，跟迟意说：“我们不着急，等我写完这里……”
　　她正说着，被门口苏旷月的声音打断。
　　“润如！”苏旷月站在前门喊她，差点被着急往外跑的男生撞到，她躲了下，听见对方道歉，礼貌地跟对方说没事，然后才往门口走走，冲江润如道，“你班终于下课了。我从家里带了炖排骨，中午一起吃啊！”
　　江润如说：“我跟朋友约好了要去校外吃。”
　　“这样啊。”苏旷月面露失落神色。
　　苏旷月一直等她下课邀请她一起吃饭，结果白等了。江润如犹豫，问：“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
　　苏旷月眼睛一亮，又暗了，问：“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江润如觉得这是个不错的解决办法，“都是你认识的同学。”
　　“那好。我把排骨也带了去，大家一起吃。”苏旷月说。
　　“嗯。”
　　跟苏旷月说定了，江润如才想起来偏头，看李恩宇的反应。
　　李恩宇正在低头玩手机，听见她问“可以吗”，才朝门口看了眼，眼神很淡，没什么情绪，很快收回目光，说：“随你。”
　　然后他继续看手机。
　　手机有什么好看的？他最近玩手机的频率明显提高。
　　江润如疑惑，猛得意识到，难道自己猜错了？
　　李恩宇喜欢的不是苏旷月，而是他手机里的某个联系人？


第51章 五十一封
　　一顿饭吃得很愉快。陈予光和迟意聊天, 时不时拽上江遂互动；苏旷月则跟江润如聊天，李恩宇话少, 被问到了才答几句。
　　饭吃完, 江润如要去买奶茶，江遂则收到模联社的消息，说比赛的奖品到了, 问迟意要不要一起去。迟意也是模联社的，点点头, 于是两人先回了学校，剩下的几人在江润如的邀请下去餐馆隔壁买奶茶。
　　李恩宇和陈予光不爱喝那甜滋滋的玩意儿, 站在队伍外围远远地等着。
　　苏旷月站在江润如身后, 将手搭在她肩膀上等奶茶，时不时传出相谈甚欢的笑声。
　　“……是嘛。”两人聊到排球, 苏旷月得知江润如是寒假才开始学排球的, 诧异道，“那你打得很好啊。”
　　江润如得意地笑了笑, 偏头说话时不由自主地朝李恩宇看了眼, 说：“因为我有个很厉害的师傅。”
　　“师傅？”苏旷月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过去，疑问，“是李恩宇吗？”
　　“不是啦，是我假期去三亚玩时认识的一个朋友。”江润如随口一提。
　　“哦~是男生吗？”苏旷月挤挤眼, 兴奋地起哄, “你有没有照片, 让我看看。”
　　站在不远处正低头玩手机的李恩宇，闻言, 抬头朝江润如看了眼。
　　她侧着脸, 跟后面的苏旷月说话, 眼睛很亮，笑容甜美，有阳光落在她身上，整个人柔和又美好。
　　奶茶制作得慢，两人有足够的闲聊时间。江润如说起来：“是个男生，长得很帅，而且也是北央人，在读高中。”
　　“这么巧。”苏旷月说，“那你们还有联系吗，约出来一起打排球啊。好歹是教你打排球的师傅，水平肯定很不错，让我领教一下。”
　　联系？
　　耳畔是苏旷月的声音，江润如却似有所感，察觉到某个方向投来的目光。她视线偏了偏，撞上李恩宇的。四目相对，江润如一时分不清她在看苏旷月还是在看自己。
　　他喜欢的人，排球打得好。
　　江润如觉得自己的排球也打得很好啊。而且他确实也夸自己打得好。
　　所以李恩宇说的那个人，会不会自己啊？
　　江润如一时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
　　苏旷月还在等她的回答。
　　江润如抿了抿唇，顶着李恩宇炽热的目光，下意识说：“我没留他联系方式。”
　　其实是留了的，但江润如不太想联系，主要是没有必要联系。
　　苏旷月遗憾地啊了声，想了想，又问：“那他叫什么？说不准我认识，或者我找朋友帮你打听到。”
　　“好像是叫周让晨吧。”江润如故意不确定道，苏旷月一再热情地追问，江润如不想糊弄她。
　　“周让晨啊。”苏旷月念了一遍她的名字。
　　别人如果误会江润如费劲地打听这个周让晨，指不定怎么想。
　　江润如不想她真的去打听，补充道：“其实也不熟，没说几句话，我称呼他为师傅是我自封的。”
　　江润如觉得自己越解释越让人糊涂，索性没再聊这个话题。
　　两人拿到制作好的奶茶，苏旷月想起来道：“润如，我周五过生日，放学后来我家吃蛋糕啊。”
　　江润如干脆地应下，说：“我会带着礼物准时到场的。”
　　“不用带礼物。我什么都不缺，你人来就行。”苏旷月大概说了那天的安排，说家里有家庭KTV，吃完蛋糕可以唱歌，也准备了一些游戏，肯定很热闹，说着，看向李恩宇，说：“李恩宇，你来吗？”
　　江润如同时看向李恩宇，寻找蛛丝马迹证明自己的猜测。
　　李恩宇也在看江润如，淡淡地嗯了声答应苏旷月的邀约时，视线并没移开。
　　他眼眸漆黑，眼底的情绪很难猜。江润如觉得长大一点也不好，自己都看不懂他的，但又好像不能怪长大，是她现在对他多了心思和期待，开始患得患失。
　　陈予光的说话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怎么不邀请我啊？”他对苏旷月说。
　　苏旷月接话：“哪能不邀请，这不是还没说到吗。”
　　-
　　苏旷月说是不让江润如准备礼物。但去别人家做客，哪能空着手。
　　至于送什么，江润如犯了难。她不但纠结自己要送什么，还好奇李恩宇准备送什么。
　　“李狗，你给苏旷月买什么礼物？”
　　“你帮我准备一份。”
　　江润如咦了声。
　　李恩宇说：“给你钱。”
　　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连苏旷月的生日礼物都不自己准备，说明李恩宇喜欢的人不是她。
　　那是江润如的可能性是不是又大了点？
　　江润如嘴角咧开，心里高兴，说：“要两倍。”
　　“行。”李恩宇瞥见江润如脸上藏都藏不住的笑容，说，“小财迷。”
　　江润如撇嘴，说：“你不懂。”
　　最终，江润如考虑到夏天要来了，决定送苏旷月一个手持小风扇，至于李恩宇的礼物，那就送一本书吧。
　　之前江润如在广播中推荐过的，《人类群星闪耀时》。书用牛皮纸包好，江润如让李恩宇在包装外写句祝福语，李恩宇想了想，只写“生日快乐”。
　　江润如嫌弃地撇撇嘴，却觉得这样也挺好。
　　她试了几个颜色的缎带，最终选用墨绿色的缎带在外面打了个蝴蝶结。
　　礼物准备好。江润如在进苏旷月家门前，把它交给了李恩宇。
　　李恩宇进门，转手交给了苏旷月。
　　苏旷月很开心，道谢。
　　江润如觉得他是真的懒，一刻也不想多拿。里面就一本书，能累到你是怎么着。
　　江润如在心里正吐槽，苏旷月神秘兮兮地挽着她的手臂，挤眼：“润如，快进来，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给我准备惊喜？今天不是你生日吗？”江润如疑惑，但被苏旷月拽着，往里面走了几步，明白了“惊喜”是什么。
　　“周让晨？”江润如诧异地盯着正在客厅里跟大家玩游戏机的男生，看向苏旷月。
　　周让晨拿着游戏手柄，盘腿坐在地毯上，被叫到名字才偏头看了眼，见到江润如也是吃惊地扬扬眉，说：“巧啊。”
　　是挺意外的。
　　正在玩的是赛车游戏，和周让晨一起玩的男生因为输了嚷着不玩，让周让晨另找个人一起玩。
　　“润如玩啊！”苏旷月闻言，手按在江润如肩膀上把她往前一推，对周让晨说，“看她怎么虐你。”
　　不等江润如婉拒，苏旷月给她打气：“加油！虽然我们排球打不过周让晨，但游戏你一定行。”
　　今天的主角发话了，江润如虽然不太想，却也点头答应。
　　她坐下前，回头去找李恩宇，说：“我如果输了，你再帮我打。”
　　李恩宇从进门便在打量周让晨，接收到江润如投来的求助且信任目光，眼底明晃晃的敌意适才收敛一些。
　　他一抬下巴，说：“玩吧。”
　　江润如从小要面子，跟李恩宇江遂他们打游戏，肯定不想总拖后腿，所以背地里没少练。什么游戏都能玩一点，玩得不如他们，却也不差。
　　她往上挽了挽袖子，接过周让晨递过来的手柄：“放马过来吧。”
　　周让晨笑，说：“输了别哭。”
　　“我什么时候哭过。”江润如回忆了下自己跟周让晨打排球的事情，确定自己没有因为打不过他哭鼻子。
　　周让晨闲闲地说：“谁知道呢。”
　　他说得随意，纯属无心。
　　苏旷月在旁边听见，起哄：“喔唷~你们俩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江润如怕被人误会，忙说：“你听他造谣。”
　　游戏开始，没人再起哄。江润如玩了会，意识到周让晨的游戏水平不低，集中注意力不敢走神。
　　排球输给他就算了。
　　如果游戏再输给他，那真是太没面子了。
　　周让晨前期玩得不错，后半场出现了几个小失误。江润如不知道他是真的出错，还是故意放水，总之，江润如很领情，游戏体验不错。
　　陈予光跟自己班上同学同行来参加苏旷月的生日会，进来后，跟相熟的同学聊了会，在窗边找到李恩宇，过来把手肘往他肩上一搭，顺着他视线落的方向看过去。
　　李恩宇正盯着江润如的方向。
　　液晶屏幕前，江润如和周让晨一直是对手。两人势均力敌，但是快到终点的时候，有辆车丢了个炸弹把周让晨的车子撞飞了，害周让晨一下落后了。江润如玩上头，还以为自己是跟李恩宇玩游戏，下意识说：“是15号车吧，等着，我帮你报仇！”
　　江润如不管玩什么游戏，都能玩成体感游戏，只见她左右摇晃着身子，如愿撞飞了那辆15号车子，并且拿下了这局游戏的冠军。
　　“耶斯！”
　　“酷~”
　　两人各腾出一只手，在空中击了个掌，默契十足。
　　“这男生看着眼生，不是咱学校的吧。如姐真是跟谁都能玩到一起。”陈予光看了会游戏，又看了会人，想了半天没认出是谁来，收回视线，发现李恩宇还在看，不解地问：“想什么呢？”
　　苏旷月家里没大人，一群学生玩得起劲，欢声笑语不断。
　　在陈予光探究的注视下，李恩宇垂眼，心说，想告白了。


第52章 五十二封
　　江润如和周让晨打完游戏, 开始聊天。
　　“没想到你是苏旷月的初中同学。”江润如说。
　　“我也很意外你们认识。”周让晨说，“明天有空吗, 带你去游乐场玩。”
　　江润如茫然地啊了声, 没料到话题转得这么快。
　　周让晨从她的态度中也反应过来，笑了笑，解释：“我前几天打比赛赢了两张游乐场的门票, 有时间限制，明天是最后一天, 不去浪费。”
　　“什么比赛？排球吗？”江润如的关注点明显偏了。
　　周让晨说：“我又不是排球运动员，打什么排球啊。是lol的比赛, 之前一家商场举办的娱乐赛。”
　　“哪家商场啊？早知道我也去了。”江润如惊呼。
　　周让晨：“你还打lol？”
　　“干嘛。瞧不起女玩家啊。”她顿了下, 说，“当然不是我要去参加, 我让李恩……”
　　江润如说着扭头, 李恩宇已经不在刚刚的地方了，她看了一圈, 暂时没看到他。
　　她嘟囔着“诶, 去哪了”，跟周让晨说完：“我让我身边的朋友去。”
　　周让晨刚要继续聊，却见江润如把游戏手柄放下，起身, 道：“你另找个人玩, 我四处逛逛。”
　　江润如是在厨房找到李恩宇的。
　　苏旷月也在, 正从烤箱里往外拿东西。因为忘记戴隔热手套，被热气熏了下, 手臂猛地往后缩, 疼得嘶了声。
　　李恩宇在一旁跟他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在关心她。
　　江润如杵在原地，忘记了活动。
　　李恩宇和苏旷月倒没聊什么。李恩宇过来厨房找温水，苏旷月说等她把烤的小点心拿出来就帮他准备。
　　苏旷月手被烫着的时候，李恩宇问了句没事吧，提醒她戴手套，并没有太复杂的情绪，出于同学间的友情提醒罢了。
　　他心不在焉，脑袋里不停闪过江润如和周让晨并肩坐在一起的画面。
　　江润如几乎占据了他整个人生阶段，他慢热、甚至惰于社交，江润如于她，是最特别的存在，无人可取代。
　　但他从来没有如此强烈的占有的欲望。
　　哪怕他早就将江润如规划到自己的未来中。
　　“润如，你不打游戏了。要找什么？”苏旷月轻快的说话声将他从混乱的情绪中拽出。
　　李恩宇偏头，看到江润如正朝自己过来。
　　她回苏旷月刚刚的话：“有没有温水？”她解释，“我刚在客厅没有找到饮水机。”
　　“客厅的饮水机送去维修了。”苏旷月取出烤盘，放到一旁后，指了指流理台上桌面饮水机，说，“先用厨房这个。”
　　江润如帮不上忙，在一旁等着。
　　“外面准备了饮料和瓶装矿泉水，忘记准备热水了。”苏旷月为自己的招待不周抱歉，取了玻璃杯，说，“你俩口味还真像，都要喝温水。”
　　苏旷月接了一杯，再拿第二个杯子时，李恩宇说：“给她就行，我不用了。”
　　他刚刚也是给江润如要的。
　　苏旷月疑惑地怔了下，也明白过来。她笑着，把接好的温水递给江润如，又问：“要给周让晨倒一杯吗？”
　　江润如还在想李恩宇和苏旷月在聊什么，被这么一问，愣了愣，说：“他渴了会自己拿，外面有喝的。”
　　生日会一直持续到傍晚，要离开时，江润如被周让晨叫住，提醒：“明天游乐场，别忘了。”
　　江润如刚要说，我没有答应你。
　　但李恩宇着急回家，语气冷冰冰地催她：“走了。”
　　江润如不清楚李恩宇急什么，不解地哦了声，仓促地对周让晨说了句“我手机上跟你讲，拜拜！”，抬步跟上了李恩宇。
　　江润如在女生中不算矮，但李恩宇比她要高出很多。
　　他那大长腿迈得快，江润如费半天劲儿才跟上。
　　“李狗，你等等我……”
　　一直到走出了苏家的范围，李恩宇才放慢了脚步。
　　江润如松了口气，偏头打量他几眼，问：“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她撞撞李恩宇的肩膀，扬起笑脸：“说说嘛，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她和李恩宇总这么闹，自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所以被李恩宇不客气地觑了一眼，突然觉得十分委屈。
　　晚上，江润如回家后跟周让晨解释了自己不去游乐场，放下手机，开始思考李恩宇今天为什么不开心。
　　难道是他已经跟喜欢的女生告白了？因为告白失败，所以心情不好，而江润如被他失恋的坏情绪殃及？
　　江润如百思不得其解，烦躁地在床上打滚。
　　令她疑惑的事情不止这一件，翌日傍晚，江润如在家喝方姨特意给她炖的补营养的大骨汤，接到了苏旷月的电话。
　　苏旷月在电话里问她：“今天去游乐场玩得开不开心啊？”
　　江润如诧异：“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去游乐场？”
　　“听周让晨说的。”苏旷月说得更详细点，“昨天你跟周让晨在门口说话，我听到了。”
　　江润如哦了声，说：“这样啊。不过我今天有事，没有去。”
　　“那好可惜。”苏旷月似乎比她更遗憾。
　　江润如长这么大，没经历什么事情，所以缺少经验，但好歹是饱览各大言情小说的人，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她顾不上喝汤，把勺子放下，问道：“你和周让晨很熟吗？”
　　一提到周让晨，苏旷月便打开了话匣子，也没说熟不熟，就说周让晨在初中时是如何如何牛，说他一直很受欢迎，不仅会排球，还会大提琴，兴趣特长很多，学习也好。
　　江润如听着，不太关心周让晨的优秀，仔细把近来的事情捋了一遍，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细节被自己遗漏掉了。
　　结束与苏旷月的通话，江润如若有所思，拨通了周让晨的电话。
　　“润如？”
　　江润如再次为今天没能去游乐场感到抱歉和遗憾。
　　周让晨无所谓地说没关系，他已经把票送给今天可以去玩的朋友了。
　　江润如欲言又止，最终表明来意：“我给你打电话，是有件事情，想和你确认一下。”
　　“怎么了？”
　　江润如冒昧地问：“我看苏旷月邀请你来参加生日会，初中毕业后，你们……一直有联系吗？”
　　…………
　　从周让晨那里得到答案，江润如对近来发生的事情有了结论。
　　方姨从厨房出来，见江润如面前的瓷碗空了，问她还要不要再喝一碗。江润如摆手说先不喝了，然后急切地跟方姨说：“我去李恩宇家一趟。”
　　李恩宇没在家。
　　听李爷爷说是下午就出去了。
　　江润如迫不及待，拨了李恩宇的手机。
　　嘟声响了三次，电话被接通。
　　“喂，有事？”李恩宇那边很安静，衬得他声音清晰响亮。
　　江润如抿了抿唇，竟突然忘掉自己着急联系上他是为了什么事情，又或者说，她没想好该怎么将自己发现的事情跟他说。
　　有必要说吗？
　　“我……”江润如吞吞吐吐，最终只是说：“方姨炖了大骨汤，很好喝，我本想叫你一起来喝，但我到你家找你，爷爷说你下午就出去了。”她一顿，问，“你今天去哪里了？”
　　回应她的是沉默。
　　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忙，江润如打算再问一句时，李恩宇终于开口，问她：“你今天去游乐场玩得开心吗？”
　　“我没有去游乐场。”
　　李恩宇的语气听上去不太高涨：“我早上看到你出门了。”
　　江润如回想了下，自己出门时，明明没看到他啊。她解释：“我那是和迟意去图书馆。”
　　“哦。”
　　哦？
　　江润如没懂他什么意思。
　　李恩宇继续问道：“为什么没去？”
　　“因为和迟意提前约好了。”
　　“……”李恩宇刚轻松舒展开的嘴角，再次耷拉回去。
　　电话这边的江润如并不知道。她自顾问道：“你现在在哪？是在打篮球吗？我听到有篮球的声音。”
　　李恩宇抬眼，朝旁边篮球架下正在练球的陌生身影看了眼，编瞎话：“在电影院。”
　　江润如没想到自己听错了，惊呼道：“你去电影院做什么？”
　　李恩宇抬头望着浓重的天幕，轻声反问：“如如，我今天告白，好不好？”
　　“！！”
　　江润如正站在院门口的路边石处跳上跳下，玩得不亦乐乎，闻言，脚底一滑，直接踩空，险些扭到脚。
　　“告、告、告白？”
　　她顾不上疼，急忙道：“现在吗？会不会着急了点……你约了人去电影院吗？……”
　　“……”李恩宇听出不对劲，“你怎么了？”
　　江润如不以为意道：“刚刚不小心扭到脚了，我没事。重要的是你。你真的要告白吗？”
　　李恩宇没说话。
　　他以为，江润如知道自己也喜欢她。但听她这几句话的意思，是他误会了。
　　她在广播里放他喜欢的歌，读他在看的书。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会在草稿纸上，写他的名字。
　　他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自然能够感受到，他是她的秘密。
　　只不过，这个小傻瓜，竟然不知道他喜欢的人是她。
　　所以，她这段时间，又是打听他为什么拒绝其他女生，又是追问他喜欢的人是谁，以及故意和周让晨打闹，不是怪他一直不明确地承认，不是为了刺激他快些表白吗？
　　电话那头，江润如着急地追问：“李狗，你在哪家电影院？我去找你。我有急事要跟你说，你等等我。”
　　就算过去不明白，她马上就会明白了。
　　李恩宇答应，告诉她电影院的位置。


第53章 五十三封
　　因为是周末, 电影院人不少，多是成双成对来约会的年轻人。
　　电影院在商场四楼, 风风火火地赶来, 遥遥地看到李恩宇。
　　他穿着长裤卫衣，很日常舒服的穿着。告白这样的大事，难道不该好好打扮一番吗？
　　确定他周围没有其他人, 江润如适才放心。还好她过来的及时，不枉她一路上一直在催司机师傅快点开。
　　江润如抬步要过去, 下一秒，重新停住。
　　她深吸了口气, 调匀呼吸, 然后对着手机屏幕拨了拨自己的刘海，又扯了扯身上毛衫开衫。二十分钟前, 她还在家里喝骨汤, 出门是去隔壁找李恩宇，所以没有特意换衣服, 身上穿的是非常居家的宽松长裤和针织毛衣, 鞋子是露脚跟的懒人鞋。
　　挂了李恩宇的电话便火急火燎地赶来电影院，根本没有时间回家换身衣服。
　　简直比李恩宇穿得还要不正式。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
　　适逢有电影厅散场，一大批观众说笑着涌出来，将江润如和李恩宇隔在两端。
　　江润如穿梭在人流间, 过去寻他。
　　看着李恩宇站在终点, 江润如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周让晨在电话里告诉她：“别说初中毕业后, 在初中时，我们联系便不多。我和苏旷月只是同校, 有几个共同的朋友。”
　　她去找李恩宇, 是想不通苏旷月为什么辛苦联系上周让晨。
　　以及苏旷月是真的想和她做朋友吗？
　　结果这两件事还没弄清楚, 便得知他要告白。
　　江润如终于穿过人海，站到他面前。
　　李恩宇也在她停步的前，发现了她，盯着她走近。
　　江润如说：“只有你一个人吗？她呢？”
　　李恩宇淡淡地嗯了声，说：“迟到了吧。”
　　李恩宇反应冷淡，江润如拿不准，他这是失落还是无所谓。
　　江润如咬了咬唇，问：“你还打算告白吗？”
　　“对。”他语气笃定。江润如知道，他无论做什么事情，永远是认真的。
　　她试图挽留：“俗话说，好饭不怕晚。我觉得，你可以犹豫一下。”
　　李恩宇一副你说得很有道理的表情，点点头，却说：“可我已经等了十年，不想再等了。我也怕你被人惦记上。”
　　“？”
　　是说她吗？
　　江润如眨眼，还没从这突发状况中回过神来。
　　李恩宇却已经偏头，看起售票台后面显示着电影放映信息的液晶屏幕，随口问：“想看电影吗？”
　　“……看。”
　　李恩宇过去买票，江润如慢吞吞地跟过去，看到他买了一部爱情片的票，选的两个座位挨着。
　　买完票，李恩宇又去旁边买爆米花。
　　“巧克力味的还是奶油味的？”
　　“奶油。”江润如现在大脑一片空白，李恩宇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因为买的是临近时间的场次，两人买完东西便过去检票。
　　是一部很狗血的爱情片，今天是上映的第四天，江润如在网上查了查，看到网上有很多对这部电影的吐槽，说这是部烂片，看过的人都评价浪费时间浪费钱。
　　李恩宇把憋在心里很久的那句话说完，迫切地需要一件什么事情转移注意力，身处电影院，最先想到的事情就是看电影。
　　快开场的电影不少，也多亏这是部烂片，李恩宇才能顺利买到座位邻着的两张票。
　　影厅漆黑的环境，给了两人冷静的机会。
　　李恩宇没说话，盯着幕布上一则一则的广告。广告词一个比一个新颖，但李恩宇注意力没在广告上。
　　江润如没说话，低头看手机，已经在影评中了解完这部烂片里所有起承转合的剧情点，还是没能成功理解李恩宇刚刚那句话的意思。
　　爆米花桶被李恩宇塞给了她，江润如正打算吃点东西时，李恩宇也恰好伸手过来，光线不明的影厅里，两人指尖触在一起。
　　江润如触电般，猛地往后一收手，险些把怀里的爆米花打翻。
　　“抱歉。”李恩宇低声说。
　　江润如轻轻摇了摇头，后知后觉李恩宇看不见，改口说：“没事。”
　　江润如确定他撤回了手，才吃了一颗爆米花，然后把桶往旁边递了递，问他：“你还吃吗？”
　　李恩宇嗯了声，也吃了一颗。
　　电影开始了，在幕布上出现片名时，江润如听见李恩宇说：“那盒巧克力，我都吃了。”
　　他说的是去年圣诞的巧克力。
　　原来他那时候便已经知道了。
　　江润如咬唇，重重地哦了声，表示自己听见了。
　　“还要考同一所大学吗？”李恩宇又问。
　　江润如说：“考。”
　　一个字不足以表达她的态度。
　　她微微坐直，转身面向他，郑重道：“我一定能做到。”
　　“我相信。”李恩宇说。
　　后来，每当有人问起江润如最喜欢哪部电影时，她总会回答在某个周六晚上跟李恩宇看的这部。
　　每每对方都会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但她就是喜欢。
　　她喜欢跟李恩宇吃过的每一样东西，去过的每一个地方，做过的每一件事情。
　　-
　　周日下午，两人返校，开启新的一周的校园生活。
　　在外人看来，两人还是以前的相处状态，会拌嘴，很默契。但只有他们两个当事人知道，不一样了，他们有了更明确的未来，与最忠诚的态度。
　　快到晚饭时间，苏旷月出现在一班前门口，扒着门框朝教室里望望，声音清脆地喊：“润如！”
　　江润如正在写英语试卷，抬头看了眼，神情没有往常那样欢喜。
　　她起身，往外走。
　　最前排的罗珊琪也起身，黑着一张脸，从苏旷月身边经过时，翻了个白眼。
　　苏旷月想无视都不行，偏头看了眼，没等做什么，江润如已经走到前门处。
　　江润如盯着罗珊琪走去厕所方向的背影，问苏旷月：“你不认识她吗？”
　　苏旷月愣了下，反问：“什么？”
　　江润如说：“她叫罗珊琪，是体育部的，听说你们关系很好。”
　　江润如知道这件事，多亏了叶蕉。罗珊琪广播告白的事情，全校皆知，叶蕉有次跟江润如聊起这件事情，因为关乎李恩宇，江润如不愿多聊输出不必要的传闻。
　　叶蕉自然知道江润如从不在背后说自己朋友的事，她重点放在罗珊琪身上，说罗珊琪是体育部的，跟苏旷月关系好，不过最近不知因为什么事情吵架了。
　　江润如见苏旷月装傻，继续问：“现在为什么见面连话都不说了？是因为你怂恿她向李恩宇告白，还是暗示她给我喝的水里放泻药？”
　　“我听不懂你什么意思。”
　　江润如笑了笑：“巧了，我也不懂。罗珊琪跟我道歉的时候，我也有点蒙。”
　　罗珊琪是今天下午跟江润如道歉的。
　　江润如下午到教室，刚摘掉书包，往外拿作业，便看到罗珊琪走到自己的桌边。
　　江润如在班里人缘不错，但总有那么几个内向安静，不太爱交朋友的，江润如也知道，有人不喜欢太闹的朋友，很正常。
　　罗珊琪算一个。
　　江润如很活泼，偶尔神经大条，会顾及不到别人的感受。以前跟石崎同桌的时候，罗珊琪坐在她斜后方，偶尔她和石崎在课间说话大声点，都会遭她吐槽。
　　江润如和罗珊琪的关系……准确地说压根就没建立关系。
　　几乎没互动。
　　所以对于罗珊琪找自己，江润如是万万料不到的。
　　江润如以为罗珊琪要找李恩宇，下意识朝同桌看了眼。
　　李恩宇似有所感，回视她，说：“就是找你。”
　　罗珊琪跟江润如道歉，说了在水里放泻药的事情，还说想要撕掉她的广播稿幸好被李恩宇及时制止的事情。
　　江润如听得一愣一愣的，问她为什么这样做。
　　罗珊琪还在犹豫。
　　关于腹泻的事情，江润如一直认为是自己倒霉，没想着追究谁或者查真相。江润如猜，应该是李恩宇找过罗珊琪，否则她不可能主动道歉。
　　罗珊琪明显还有话要说，江润如想听她说出真相，于是逼问说：“我的善良是对朋友。咱俩连朋友都算不上，所以我没道理原谅你伤害我的事情，我会告诉班主任的。”
　　罗珊琪父母管得严，如果知道她被学校记大过，一定会打死她的。她担心，急忙说是因为苏旷月，把苏旷月跟她说的那些话一概说了。
　　“是我自己蠢，被别人当枪使。”罗珊琪针对自己的经历，说了这样一句话。
　　江润如又何尝不是蠢。
　　她竟然没早看出，苏旷月的真实面目。
　　走廊里，学生来来往往，没人知道这两个女生表情严肃是因为什么。
　　苏旷月脸上扬起的笑一点点地收敛，明白江润如今天的冷漠和不友好完全是冲她。
　　“你都知道了。”苏旷月的反应倒是平静，很快接受了这个结果。
　　江润如问：“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苏旷月笑了笑，无所谓地一耸肩，说：“为了喜欢的人，用点手段有问题吗？”
　　江润如：“……”
　　江润如笑着点评：“说得对。”
　　苏旷月没理解她这个笑是什么意思，但下一秒，江润如变了脸色，突然说：“苏旷月，我真是高看你了。”


第54章 五十四封
　　苏旷月理直气壮地消失在他们这个小团体里, 江润如这人记仇，有时在教学楼上、校园里碰见苏旷月, 都没有好脸色。
　　迟意和石崎听她吐槽过缘由, 倒是陈予光这几个男生没听江润如在背后提过什么。这天陈予光和李恩宇几人在篮球场打球，江润如在场边看，休息喝水时, 江润如吐槽陈予光场边连个你喜欢的女生都没有，你打得这么卖力做什么。
　　陈予光不赞同她这话, 正要反驳，看到苏旷月来到篮球场。
　　苏旷月认识的人多, 她一路跟人打着招呼过来。
　　和陈予光打球的男生里, 有和苏旷月熟的，在问她体育部什么时候再办一场篮球赛。陈予光刚要跟着附和, 率先注意到前几天跟苏旷月还十分要好的江润如, 此时此刻，站在这, 连头都没有回, 阴沉着一张脸，就差翻个白眼了。
　　这是冲谁，陈予光再迟钝也看得出来。
　　苏旷月从江润如身后经过，语气轻快地夸陈予光新球衣好看, 陈予光迟疑地瞥了江润如一眼, 观察着她的反应, 回苏旷月时不太热情。
　　等人走了，陈予光才看向江润如, 问：“你俩关系不挺好的吗？怎么今天怪怪的。”
　　江润如哼了声, 气自己的眼瞎。
　　从江润如这得不到答案, 陈予光又看李恩宇。
　　李恩宇自然是不会告诉他。
　　他们这几个人能做这么久的朋友，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护犊子。
　　后来陈予光知道了这件事，很默契地将苏旷月划到了普通同学的范畴里，客客气气，但仅限于客客气气。
　　-
　　日子来到六月，为了给高三腾考场，学校给高一和高二的学生放了三天的假。
　　等再回学校，高三教学楼已经空了，一班教室前黑板旁边的位置挂了一块可移动的小黑板，上面写着“高考倒计时365天”。
　　每一位进教室的任课老师都在强调高考要来了，年级主任和校长给高二学生开动员大会也一再强调时间的紧迫性、高考的重要性。
　　学生们在这个前途未知的阶段，后背被无数双大手一起推着，竭力往前朝着一个共同的目标奔跑。
　　江润如这一批学生，没了丰富多彩的校园活动，剩下的，只是一根根用完的笔芯，一张张写满的试卷和草稿纸，桌上的课本和资料书越摞越高，印试卷的打印机坏了一台又一台。
　　就连这一年的暑假，江润如的记忆也是在学习，无休止的学习。
　　六门课，三十六本课本，却有无数本辅导资料。
　　知识点翻来覆去，背了一遍又一遍。
　　进入高三，江润如卸任了广播室的职务，李恩宇也减少了在球场打球的时间。学生严禁学生早恋，教室里禁止男女同桌，餐厅更是划分了男女专区。一班调了座位，江润如和李恩宇不再是同桌。班主任李华看得到江润如和李恩宇同桌后成绩有了显著提高，有意将两人排在前后桌。
　　李恩宇刷到不错的习题卷，在起身去教室前面接水时，顺手放到她桌上。
　　江润如按照正规考试的标准计时答完，后背往李恩宇桌子上一靠，拿着试卷往后一递，李恩宇便默契地接过帮她对答案。
　　江润如偶尔课上犯困，李恩宇便在后排用笔戳她的后背提醒。
　　江润如看着倒计时板上越来越小的数字，用手搓搓脸深吸一口气，继续认真听课。
　　秋天的时候，学校举办运动会，
　　往日对这种校园活动兴奋且积极的江润如，今年十分平静，听班主任说完这件事，便继续写压在胳膊下面的试卷。
　　这一年元旦，一班没有出节目，倒是出了个主持人。
　　迟意和其他班同学搭档主持了晚会，结束后，和江润如一行人去栈桥广场看烟花。
　　春节时，李昶盛和俞荟回国陪李延宙和李恩宇过年，夫妻俩没再提让儿子出国留学的事情。
　　江敬言和施婉陪女儿吃了顿年夜饭，父母说她累瘦了，轮着往她碗里夹肉。
　　上半年在接连不断地考试中过得飞快，大家都在争分夺秒地复习，根本顾不得感受离别。
　　-
　　又一个六月。
　　四中的学生在本校考试，为了提前布置考场，大家复习的地点挪到了实验楼上。往日干净空荡的墨绿色实验台上摆满了一摞摞学习资料，僻静的楼上响起阵阵大声背诵知识点的声音。
　　考试前一天，李华强调着高考的注意事项，并且分发准考证。
　　江润如和李恩宇巧合地被分到了同一个考场。
　　高考那两天细雨绵绵，很凉爽的天气。
　　江润如坐在李恩宇的右后方，隔着两列，四排。考试期间，她一抬头便能看到他黑漆漆的后脑勺，这种感觉让江润如特别安心。
　　最后一场结束，学生们迫不及待地从考场里跑出，一层、两层、三层、四层、五层，每层楼都有学生往下丢笔记、试卷、课本、资料书，白茫茫的一片，比去年冬天最后一场雪还要漂亮惊艳。
　　有人在嚎：“终于解放了！”
　　有人在吼：“去他妈的高考，老子是大学生了！”
　　大家疯了一般，朝着过去告别，向着未来奔跑。
　　江润如和李恩宇一个走前门一个走后门从考场出来，隔着疯狂的同学，相视一笑。
　　结束了。
　　他们的高中生涯，彻底结束了。
　　他们蓬勃热血的青春，拥有了一个圆满的句点。
　　两人朝着彼此走去，最后改成奔跑，敞开双臂，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高中的进度条滑到尾声，但过往里两人的经历却历历在目。
　　他选择文科的私心与执念，她在他的监督下敢怒不敢言地补习数学；
　　她在考场被老师冤枉、在教室里被老师为难，他不问缘由地偏心与袒护；
　　篮球赛上惊艳的啦啦队和爆冷门赢下的球赛；
　　所有人都以为不会赢的辩论赛；
　　元旦晚会上小提琴和芭蕾舞的完美合作；
　　等等等等。
　　很多很多。
　　她记得的，他不曾遗忘的，仿佛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江润如眼里心里是他，记忆里也都是他，被他拥抱在怀里，突然很想哭，但不知谁喊了一声：“靠！我把准考证丢下去了！查成绩还要用呢！”她立马破涕而笑。
　　“女朋友，在一起吧。”李恩宇眼底映着又哭又笑的她，认真又郑重地说。
　　江润如眨眼，泪花闪着幸福的光，轻声却坚定地说：“好，在一起。”
　　李恩宇捧着她的脸，在无人在意处，深深地吻住。
　　-
　　毕业归毕业，身体的生物钟没有立马适应，江润如依然保持着早晨五点起床的习惯。
　　高考完的第一天，她捧着单词本从楼梯下来，一边振振有词地念着，一边坐到餐桌旁等着方姨将热好的牛奶放到手边。
　　方姨听见声响从房间出来，身上穿着睡衣还没来得及换，眼皮惺忪，显然刚起。她朝餐厅里望望，见江润如的模样有一瞬间恍惚，顿了下，出声：“如如，你今天怎么不多睡一会？”
　　江润如念了个单词，慢吞吞扭头，眨眼、眨眼、再眨眼，将手里的单词本一放，想起来：“啊，我……忘记已经毕业了。”
　　方姨跟着笑，说起来了那就先吃早饭。
　　隔壁李恩宇也起得早，正在院子里跟爷爷聊天。江润如听见声，踩着墙边的三角梯探探头，脆生生地喊：“李爷爷！”
　　李延宙精神矍铄，说：“小如起得早啊。”
　　李恩宇也看过来。
　　两个刚确定关系的小情侣，四目相对，不自觉都羞红了脸。清晨的太阳和煦，洒过来，整个人发光。
　　李恩宇看着墙头的人，说：“怎么没多睡会？”
　　江润如还没适应女朋友这个新身份，更何况是当着家里大人的面，她说：“睡不着，到点就醒了。”
　　-
　　像江润如这般忘记已经毕业起大早的同学不在少数，但大多数是昨天熬夜通宵撒了欢地玩，放纵地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的。随着大家陆续起来，班级群里比往常热闹百倍，班上带头定下了毕业聚餐的时间。
　　出发前，江润如回房间换衣服。她打开衣柜看了一圈，最终还是将目光落到蓝白色的四中校服上。
　　被柏谌评价土得简直不能再土的款式，却是江润如不可能重来的青春。
　　而且就在明年春天，一部青春电影爆火，里面的高中生穿的就是他们这个款式的校服，连配色都是一样的。
　　柏谌才是土狗，不懂得欣赏。
　　江润如拿出校服，把衣柜门关上，坐到床边给李恩宇发消息。
　　「李狗，你今天穿什么衣服？」
　　李恩宇知道她什么意思，想两个人穿一样的，凑情侣装。
　　「你想穿什么？」
　　江润如一早有了决定，回得飞快：「最后穿一次校服吧。」
　　「好。」
　　结果，全班只有江润如和李恩宇两人穿校服，到了餐厅后，引起一阵哄笑。
　　“什么情况，你们穿了三年还没穿够吗？”
　　虽然这才是放假第一天，好几个同学已经烫了头染了发，女生穿着短裙带跟的凉鞋，男生更是抹了发蜡特意做了造型，就像歌里唱的那样“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大家或快或慢，着急地告别青春，奔向成人世界。
　　吃饭的时候，江润如挨着石崎和迟意坐，李恩宇坐在江润如的对面，两人的校服在一群人中间格外的显眼。
　　好几个男生都喝酒了，李恩宇也喝了。
　　在饭桌上时，江润如旁边同学聊天，所以并没有注意。等饭吃得差不多，一班人坐在一起闲聊天，江润如出来上厕所，要回去时，被李恩宇拽着手腕，带到了餐厅后门。
　　“吃饱了吗？”他问。
　　江润如点点头，突然发现：“天已经黑了，这顿饭吃了好久。”
　　李恩宇也跟着看了会天，低头时，问：“想接吻吗？”
　　在吻时，江润如尝到了他口腔里的酒精味。
　　“你什么时候喝的？”江润如诧异。
　　李恩宇说：“就喝了一杯。难闻吗？”
　　“不会。”江润如黏糊糊地靠在她身上，说，“还想再亲。”
　　夜色放大了她的胆量，但也只是暂时性的。
　　半掩住的后门被人从里面推开，有人出来了。
　　江润如吓得立马缩了缩脖子，将脸埋在李恩宇怀里，祈祷夜色浓重，旁人看不见他们。
　　老板娘出来有事，撞见抱在一起亲的两人同样吓了一跳，打量着两人身上的高中校服，感慨：“现在高中生了不得哦。”
　　因为害羞缩在李恩宇怀里的江润如，闻言，伸伸脖子，小声地补充：“我们已经毕业了！昨天刚毕业！”
　　老板娘已经走远，没听到。
　　江润如眼底亮晶晶，从耳根到脸颊还是红的。
　　李恩宇盯着她倔强辩解的样子，嗤笑了声。
　　“你笑什么？”
　　“觉得我女朋友真可爱。”
　　江润如缩了缩脖子，半晌才抬眼觑他，问：“还亲吗？”
　　“他们估计要散了，我们先回去。”
　　江润如不开心，低声：“哦。”
　　李恩宇虎口卡在她下巴处，抬了抬她的脸，低头又亲了会，才松开。
　　“开心了吗？”
　　江润如眉眼弯弯，说：“开心了。”
　　两人回餐厅，刚跨进门，正看见常安摇晃着步子过来。
　　常安听信了“酒壮怂人胆”的俗语，有心喝点酒，但一不留神喝多了。
　　他跟江润如和李恩宇打了声招呼，视线不经意扫见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晃晃脑袋，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他张张嘴，又合上，如此重复了几遍，才问出：“你们……你们俩在一起了？”
　　江润如垂眼，才发现自己和李恩宇刚刚很自然地牵在一起，忘记了松开。
　　李恩宇也没打算松开，名正言顺的，现在也过了高中生身份的封禁。他看着常安的样子，不放心道：“你喝了多少？”
　　常安一摆手，答非所问，说：“我去厕所。”
　　“……”
　　常安盯着江润如和李恩宇牵在一起的手，看看李恩宇，又看向江润如，呼了口气，说：“江润如，我原本有事跟你说，但现在没事了。你们走吧，我去厕所了。”
　　江润如：“你小心一点。”
　　李恩宇：“你自己行吗？我陪你过去。”
　　“放心！我还能走直线呢。”常安赶人，“你俩快走。”
　　常安坚决不让人送，往厕所方向走。
　　江润如和李恩宇往包间走，走了几步，她不放心地扭头，看了眼。
　　李恩宇提醒她：“不准看。”
　　“班长不会撞到吧。”
　　李恩宇没吭声，又走了几步，见江润如还在看。他说：“江润如，你看看我。”
　　江润如被点大名，不解地扭头，凑近看了又看。李恩宇配合地低头，四目相对，让她看。
　　江润如没看出不对劲来，问：“你怎么了？”
　　李恩宇：“我吃醋了。”
　　江润如茫然地啊了声。
　　“没事，好好看路。”李恩宇突然觉得，她迟钝一点，也挺好。
　　走到包间门口，江润如突然拽住李恩宇，抬了抬跟他牵在一起的手，问：“就这样进去吗？会不会太突然了？”
　　李恩宇把人往怀里一拉，说：“你信不信，我们再不在一起，大家该着急了。”他一顿，视线在两人身上一点，说，“况且情侣装都穿了。”
　　这情侣装，他们已经光明正大的穿了三年。
　　包间里，大家丝毫不顾及李华在场，正在聊班里有没有情侣的事情。
　　“我敢说，江润如和李恩宇绝对在一起了！就算毕业前没在一起，毕业后也肯定会在一起。”有人明确地表示。
　　江润如刚要推门，听到这句，立马把门关上，决定：“我们还是等一会再进去吧。”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完结，内容有点多，更新在后天凌晨。


第55章 正文完结
　　聚餐结束, 许多同学开启了毕业旅行。对比起来，江润如和李恩宇算是比较淡定的那一类, 还没完全从高三紧张的生活节奏中出来, 早晨身体被生物钟自然叫醒，盯着白茫茫的天花板发一会呆，接受自己已经毕业的事实。
　　然后起床吃早饭, 跟爷爷爬山、钓鱼、下棋，心血来潮跟爷爷学一学烘焙。
　　看着其他人发到群里的丽江美景, 长沙美食，江润如心痒痒的, 也萌生了念头。
　　“我们去毕业旅行吧。”这天, 江润如跟李恩宇提议。
　　李恩宇正在帮爷爷打理花架，喷壶洒出的水在阳光下结出一道弯弯的彩虹。他问：“想去哪？”
　　江润如不想去太远, 李恩宇在这方面完全随她。两人在网上看了几个地方的攻略, 最终将目标地落在了北央周边的一处度假村——水镇。
　　水镇坐落在北方城市，仿江南水乡的风格建造, 体验性极高, 前段时间有综艺还在那里取景录制。
　　定下地点后，江润如便没再管，一心回家翻衣橱，找适合拍照的衣服。
　　他俩还没考驾照, 决定坐大巴去。水镇不大, 官网建议玩两天足够, 两人怕时间太赶，决定呆三天两晚。
　　回来正好是查高考成绩的时间。
　　高考成绩还没出, 江润如心里一直悬着块石头。她每天装着很轻松的样子, 没跟李恩宇吐槽过, 但心里已经假设过很多遍，如果自己考砸了，没办法和李恩宇考同一所大学了怎么办。
　　她按照李恩宇一模的成绩，猜着他能报的学校，然后查了这些学校录取分数线较低的专业；又或者位于同一大学城的大学，将它们往年的录取分数线和自己的一模分数比较，预估自己能考上哪所。
　　她想着，就算没办法去同一专业，同一所大学也不错，再不济，同一个大学城也可以。
　　李恩宇了解她，自然是看出她的顾虑，却没办法安慰。承诺太容易说出口，他想用行为证明自己不会和她分开。
　　出发去水镇那天，天气大好。
　　两人为了方便游玩，没带太多东西，一人背了一个双肩包。李恩宇东西少，换洗衣服和基础日用品等只占了半个背包，江润如光裙子就带了三条，身上还穿着一条，鞋子有一双适合拍照的带跟凉鞋、一双适合爬山的运动鞋，出发时穿了一双拍照好看走路也轻便的帆布拖鞋，零零碎碎一堆，自己书包装满后，还霸占了李恩宇背包里剩余的位置。
　　酒店是李恩宇提前预约订好的，一间标间。
　　但到了水镇，两人到酒店前台登记时，被酒店人员抱歉地告知，因为酒店工作人员的失误，信息录入错误，预留的是一间大床房。
　　因为现在适逢中考高考结束的假期，属于旅游旺季，这间酒店只剩这一间，而周边的酒店和民宿也都是爆满状态，最早也需要明晚才能有空房。
　　李恩宇问江润如的意见：“住吗？”
　　江润如一只手被李恩宇牵着，另一只手的手指拽了拽自己背包上的挂饰，故作镇定地点头：“可以。”
　　酒店人员再三道歉，说如果同意入住，会提供八折折扣，并且提供了两天两人的早餐券和两张温泉体验券。
　　酒店富丽堂皇，除住宿外，还设有KTV包间等娱乐室，酒店的扶梯直通四楼，两人需要再做直梯到房间所在的楼层。
　　酒店建造的跟迷宫似的，两人循着一个个门牌号终于找到他们要住的房间。
　　看着李恩宇把门刷开，江润如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
　　她慢几步跟着李恩宇进去，房间宽敞整洁，有洗漱区、休息区、工作区，她摘掉背包放到桌上，借着参观房间布置的机会，平复自己紧张的情绪。
　　两人认识这么多年，不是没有单独处在一个房间过，小时候，躺在一张床上睡觉那是常有的事，但现在不是小时候了。
　　他们现在是男女朋友，是情侣。
　　江润如开了水龙头，浸湿手，擦干后，用冰凉的手背贴了贴脸颊进行物理降温，又呆了会才敢出去。
　　李恩宇正站在床头，床头柜的抽屉处于拉开状态，他手里拿着刚从抽屉里拿出的一个扁长的纸盒。
　　江润如意识到那是什么后，脸唰得一下红了，差点被脚底的地毯绊倒。
　　李恩宇听见声音转头，注意到江润如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看，忙放回去，把抽屉推回去，解释：“我在找空调遥控器。”
　　江润如咬唇，朝影视柜上的置物盒里一指，道：“遥控器在这。”
　　李恩宇过来，拿起遥控器，开了空调。
　　股股凉风吹出，房间温度一点点降低，江润如也逐渐平静下来。
　　李恩宇隔半米站在她对面，说：“我刚刚真没看见。”
　　“我不信。这个位置这么显眼。”江润如别开脸，苦恼地反思自己刚刚的反应会不会太大。
　　“那我就是瞎了。”李恩宇怕她生气，忙哄人，“你快过来看看，我眼睛怎么了，是不是真瞎了。”
　　江润如不情不愿地挪过去，煞有其事地抬眼打量他：“那可真是太遗憾了。瞎了就看不见我这个青春美少女了。”
　　李恩宇直视着她，抬手将她拉到怀里，两手放在她后腰：“让我抱一下。”
　　行动完了才打商量，哪里给江润如拒绝的机会。
　　“晚上我睡沙发。”李恩宇说。
　　沙发是双人沙发，李恩宇躺下，腿得落在地上，靠一会还行，要是睡一晚，会很不舒服。
　　“不用。”江润如低头，盯着他T恤领口，轻声说，“我看着床挺大的。”
　　在房间放下东西，两人去古镇吃了晚饭，逛了会，便回了酒店，洗澡休息。
　　在同一张床上躺下的时候挺平静的，两人各躺在床的一边，中间隔着一条宽宽的缝。正如江润如说的，这张床确实挺大的。
　　李恩宇仰躺在枕头上，手臂垫在脑后，房间里关了灯，他却没有合眼。
　　“李恩宇。”
　　听见江润如的声音，他轻轻地嗯了声。
　　“你困吗？”她问。
　　身侧传来窸窸窣窣江润如翻身的声音，她面朝着他，双手交叠放在脸边。
　　李恩宇转身，也侧向她，伸手把人往自己怀里揽了揽。
　　江润如自觉地仰头，亲上他的下巴，再咬住他的唇，安安静静地亲了会。
　　呼吸纠缠，江润如软绵绵地靠在他怀里。
　　江润如声音近乎呢喃，说出了这些天的顾虑：“如果我发挥不好怎么办？”
　　“那也考同一所大学。”李恩宇倒是很平静，陈述一个早就做好的决定。
　　夜晚放大人内心的细腻和柔情，容易多思。江润如脑袋里乱七八糟的烦恼一大堆，毫无头绪。
　　她听着李恩宇的话，压根就没思考这个决定合不合适，没过脑子地开始胡扯：“书上说了，男人在床上的话都不能信。”
　　李恩宇下巴抵在她头上，一条胳膊被她枕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她乌黑的发，另只手搭在她身侧，虚虚地揽着她，没有动作。
　　他说：“那我明天下了床，再跟你说一遍。”
　　江润如计较道：“你为什么不说相信我能考好？”
　　夜很静，房间里只有低低的空调运作的声音。
　　李恩宇说：“我一直相信你。”
　　怀里的人动了动，李恩宇垂眼，正看到她仰头看过来。
　　江润如双手捧着他的脸，又亲了亲。
　　亲完，李恩宇把人揽在怀里，说：“睡吧。”
　　-
　　翌日。
　　江润如醒来，眼没睁，先活动着四肢伸了个懒腰，踢到个什么才想起来自己昨晚不是在家睡的。
　　困意一下消失，她睁眼，看到李恩宇躺在旁边，还没醒。
　　酒店房间的窗帘遮光性好，即便在白天，屋里依旧光线不明。男生的五官轮廓在暗色下，柔和很多，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以及薄却柔软的唇。
　　以前没确定关系时，江润如便猜他的唇很软很好亲。
　　现在仗着女朋友的身份，她终于可以想亲就亲了。
　　江润如轻手轻脚地撑着手臂挪过去，偷偷地亲了他一下，两下……在江润如想最后啄一下便结束时，李恩宇缓缓睁开了眼。
　　眼底明亮清澈，显然一早就醒了。
　　“你竟然装睡！”江润如气急败坏，弹开跪坐在床上离他远远的，抬手捶了下他的肩膀。
　　刚睡醒的人没什么力气，江润如也没想真打他。
　　李恩宇起来，靠到床头，安静地看着她，一副要算账的架势。
　　“怕再装下去会笑场。”
　　两人前后脚下床，并肩站在盥洗台前刷牙。
　　早饭是在酒店一楼吃的，自助的形式，种类丰盛。
　　吃饭完两人进了古镇逛，手自然是牵在一起的，跟路上碰见的很多情侣一样。
　　经过一处长廊时，江润如注意力被上面挂着的一块块红色的木牌吸引。她张望一圈，发现了不远处的月老祠。
　　她拽了拽李恩宇的胳膊。
　　李恩宇顺着她的提醒看过去，说：“过去看看。”
　　“嗯！”
　　月老祠不大，门口小小一张桌面上放着几样可供选择的木牌。李恩宇准备好香火钱，让江润如挑木牌。
　　江润如偏头，说：“这次你不用把愿望让给我了，我们许同一个。”
　　李恩宇问：“想好写什么了吗？”
　　江润如说：“一起写。”
　　旁边备了软笔，江润如捏着笔杆想了会，写了句“愿与所爱之人共度余生”，转头问他：“可以吗？”
　　李恩宇接过她手里的笔，补了句：“坦诚、甜蜜、不离不弃。”
　　上香、行礼。
　　两人将木牌挂到院里那棵古树上。
　　江润如说：“我们现在十八，等八十岁，一起来还愿。”
　　“好。”
　　两人谁也没有强调还愿的前提是“愿望成真”，因为两人都相信，他们的愿望一定会成真。
　　月老祠里游人成织，无数红色木牌被挂到院里的古树上、门楣上、外面的长廊上、沿街的高墙上，此情不渝，永结同心。
　　“我们走吧。”
　　江润如转身时，眼前黑影从高处坠下，紧跟着传来吧嗒一声。她低头，看到有一块木牌绳结散开，从高空的树梢掉到了地上。
　　她帮忙捡起，看到木牌上有两种笔迹。
　　秀气一点的是女生的字，写：“满心欢喜，共赴白头。”
　　飘逸一些的是男生的字，写：“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许愿人是：“万崇、乔芮。”
　　她捧着这木牌，无措地愣了下，抬头往高处看时，伤感涌上心头。
　　神佛畔，她为之动容，茫然地看向李恩宇，问：“他们是缘尽了吗？”
　　李恩宇说：“帮忙系上吧。”
　　“好。”
　　江润如找了个空位，把红木牌绑好，心里为他们祈愿。
　　做完这些后，她偏头，看到李恩宇站在他俩的那块前，把红绳重新系了一遍。
　　他说：“我打了死结，很多个。”
　　江润如莞尔，说：“事在人为，我们会一直相爱。”
　　“嗯。”
　　古镇不大，逛一圈下来，还挺累人。
　　泡温泉的地方距离住的酒店有些距离，两人原计划是夜里去，泡去一天的疲惫晚上睡个好觉。但等吃过晚饭，逛了会，回酒店放白天买的纪念品，江润如就懒得再出去了。
　　住了一晚后，两人相处得放松很多。
　　江润如原本趴在床上玩手机，看一个喜欢的作者最新更新的小说。好巧不巧，这章小说剧情涉及男女主深入了解的内容。
　　江润如生怕被在酒店房间走来走去的李恩宇偷瞄到，一边警惕着，一边好奇地把这章内容看完。
　　她捂着心口自我消化了一会，偏头看了看刚从卫生间出来坐到沙发上的李恩宇，把手机放下。
　　随后她下床，跪在沙发上，凑到他身边。
　　李恩宇捏了捏她的脸，刚洗过手，有些凉。
　　江润如继续凑，跨坐在他腿上亲了会。
　　两人身体贴得越来越紧。李恩宇双手卡在她的腰侧，把人往外提了提。
　　又亲了会，江润如感觉到什么，突然叫停，干脆地从李恩宇身上下来。
　　李恩宇不解地扬眉。
　　江润如说：“我去个厕所。”
　　江润如的姨妈期在月初，但为了给高考让路，吃了方姨给她准备的药，谁想到好巧不巧，今天来了。
　　江润如从卫生间出来时，李恩宇靠在床头玩手机。
　　她耷拉着嘴角出去，从另一边爬上床，李恩宇看她一眼，伸伸手，江润如没吭声，扑到他怀里将脸埋在他胸膛上。
　　“困了？”李恩宇问她。
　　江润如听着他沉稳有节奏的心跳声，轻轻摇了摇头，说：“不是。”
　　李恩宇把刚刚在手机上看到的消息说了：“明晚有无人机表演，我们下午得回去，看不成了。想多住一天吗？”
　　后天是公布高考成绩的日子，李恩宇知道江润如为成绩焦虑，想借着游玩的好心情，缓解她的注意力。
　　但她并没有回应，李恩宇把人捞起来，放到自己身上，四目相对。
　　“怎么了？”
　　江润如哭丧着脸，说：“姨妈来了。”
　　李恩宇默了两秒，问：“肚子不舒服？”他作势要起身，“我找一下热水袋。”
　　江润如拦住，没让他走，问：“我们是不是不该在一起啊。”
　　“为什么这么说？”李恩宇不懂她为什么会冒出这种想法。
　　江润如捏着自己的手指，垂着头，分析得有理有据：“你看连老天爷都在阻拦我们。”
　　“……”
　　李恩宇把人抱过来哄了会，刚把人哄住，江润如又说肚子痛，李恩宇便起来准备热水。
　　一夜过得不平静，却也很平静。
　　江润如身体不舒服，两人没有多留，按原计划返程。
　　-
　　翌日。
　　中午十二点，班级群里陆续有同学报自己的高考成绩。李恩宇看了眼早晨起床后发给江润如的消息，到现在还没有被回复。
　　昨天晚上还好好的，缠着他讲睡前故事。李恩宇连编带造讲了个故事把她哄睡着，他回忆了下那个故事，也没什么问题。
　　所以她为什么大半天了，没有回消息？
　　李恩宇放下手上的东西，敲开了隔壁的门。
　　方姨在收拾家里的卫生，见李恩宇过来，率先说：“小宇来了，如如没在家。她没去你那吗？”
　　非但没去他那，连他的消息也没回。李恩宇眉皱了下，有些担心，问道：“我一直在家，没见她过来。她几点出门的？”
　　方姨说：“一大早就出去了，背着书包，看着挺开心的。”
　　“那有说去哪里吗？”
　　方姨也跟着担心起来，放下手里的东西，说：“她没说……我也没问，是联系不上了吗？”
　　“没。”李恩宇觉得可能是自己多想，怕方姨担心，便没多说，只道，“可能跟其他同学去图书馆了。她如果回来，你让她给我回个消息。”
　　“诶好。”
　　李恩宇从江家出来，拿着手机给迟意打电话，迟意没在北央。他又联系了石崎，石崎也说今天没联系江润如。李恩宇连着打了几个电话，把可能和江润如待在一起的人联系了个遍。
　　今天没有人联系或者见过她。
　　能去哪？
　　大家今天都在查成绩，接到李恩宇的电话，顺嘴问他考得怎么样，李恩宇说还没查，便把电话挂了。
　　哦对，成绩……江润如是因为今天要查成绩所以躲起来了吗？
　　李恩宇把江润如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个遍，连两人上次看电影的商场也一层一层逛着找。
　　哪哪都没见到她。
　　电话不接，消息也不回。
　　陈予光帮着一起找，同样一无所获。他提议：“要不多问几个人，让大家帮忙一起找？”
　　李恩宇摇头，说：“她应该是故意躲起来了，人是安全的。今天大家都忙，让大家一起担心，不好。”
　　“也是。”陈予光没办法了。
　　李恩宇说：“我们再找找吧。”
　　“行。”
　　李恩宇连四中都回去了，高三教学楼一片寂静，空无一人，倒是从教学楼出来，李恩宇在景观大道上见到个背着浅绿色双肩包的女孩，穿着校服，扎马尾，背影和江润如很像。
　　李恩宇急忙跑过去，喊她名字。女生被拍了下肩膀转过来，李恩宇看到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抱歉。”他说。
　　认错人了。
　　那女同学倒是很激动，眼睛发亮，从口袋里掏手机要问他要联系方式，结果一抬头，见这男生落寞地走开了。
　　李恩宇从四中出来，想到了个不知道有没有用的主意。
　　他拿出手机，在相册里找到一张两人举止亲密的合照，点开了朋友圈。
　　-
　　城市某处的网吧里，无烟区，角落的位置，绑马尾的女孩戴着耳机，手下的机械键盘闪着五颜六色的光，电脑显示屏上是召唤师峡谷。
　　江润如双手离开鼠标，按了按酸胀的眼角，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向键盘旁倒扣着的手机上。
　　她拿起来，又放下，神色严肃。
　　隔壁座的男生也是今年的高考生，正接到家长的电话，说正在查成绩。江润如偏头，盯着他的电脑屏幕，听着他一副无所谓的语气跟家长汇报着成绩。
　　她看回自己的显示器。
　　唉，算了，再玩一把。
　　再玩一把，就查成绩。
　　她扶了下耳机，准备跟四个陪玩说，再来一局，键盘旁的手机亮起，江润如下意识扫了眼，看到是石崎的电话。
　　她想了想，拿起来接通。
　　“江！润！如！”电话那头传来石崎狰狞的嘶吼声。
　　江润如把手机拿远些，保住了耳朵。
　　石崎正激动地控诉：“啊啊啊啊啊我当时跟柏谌在一起，可是第一个告诉你，为什么你和李恩宇在一起，连点风声都没有放给我！”
　　“？”江润如被她吼得耳朵嗡嗡直响，顿了下，才问：“你怎么知道的？”
　　“李恩宇都发朋友圈了啊啊啊啊啊！”
　　江润如：“……”
　　江润如匆匆挂了石崎的电话，还没等点开朋友圈，便被未接电话和未读消息的数量吓到。
　　消息大多是为那条朋友圈来的。
　　江润如顾不得看消息，抓紧时间点开了朋友圈。
　　页面刷新。
　　李恩宇发的最新动态映入眼帘。
　　——开始恋爱。
　　“……”
　　救命。李恩宇这个八百年不发朋友圈的人，竟然在朋友圈公布了恋情。
　　而且还是选了一张这么丑的照片。
　　照片是江润如用李恩宇手机拍的，想要挑一张做他的手机壁纸。照片里，他凑在李恩宇的脸边，眼睛看着镜头，挤眼笑。
　　拍了那么多张！
　　他选了一张最丑的。
　　简直不能忍！
　　江润如也顾不得还等着的陪玩，把挂在脖子上的游戏耳机一摘，拨通了李恩宇的电话。
　　几乎是秒接通。
　　江润如忍不住吐槽：“李狗！你为什么发这张照片！我丑死了！！！”
　　电话那头沉默。
　　长久的沉默。
　　江润如意识到，自己躲了一天，被李恩宇一张照片炸出来了。
　　她怂，立马挂断电话。
　　李恩宇并没有打回来，江润如盯着安静的屏幕，更慌了。
　　她弱小可怜无助地窝在电竞椅里，伸出一只手，把丢得远远的手机捡回来，点开了与李恩宇的对话框。
　　上午七点的时候，李恩宇发消息问她肚子还疼吗。
　　八点的时候，问她要不要去逛超市。
　　十二点多，给她发了个问号。
　　两点钟的时候，他发消息说：「我生气了。」
　　“……”
　　江润如意识到，在自己消失的这段时间里，李恩宇一直在找自己。
　　江润如忐忑地切回与李恩宇的对话框，发消息：
　　「我错了。」
　　「对不起。」
　　「你能原谅我吗？」
　　「以后再也不敢了。」
　　…………
　　江润如脑袋里冒出一句道歉的话便发一句，直到李恩宇回了消息，才停止。
　　李恩宇问：「在哪？」
　　江润如立马报了地址。
　　李恩宇没再回。
　　江润如坐立难安，哪里还呆得住，关了电脑结账，走出网吧。
　　同时她跟李恩宇汇报：「我从网吧出来了，准备坐车回家。」
　　李恩宇回得很快，说：「原地等我。」
　　江润如知道李恩宇要过来找她，说自己在网吧旁边的奶茶店等他。
　　李恩宇回了个：「嗯。」
　　等李恩宇过来的时候，江润如捧着点的奶茶，还在犹豫自己要不要查一查成绩。
　　就在她终于下定决定，从班级群找到查成绩的链接，点开，才想起来自己没带准考证。
　　她没背准备考证号。
　　得，是老天不让她查。
　　李恩宇到时，江润如站着奶茶店门口等他。
　　江润如没等他走近，便提前小跑着，扑到他怀里。
　　江润如喜欢他的怀抱，很有安全感，让她觉得踏实。她在他肩膀上蹭蹭，闷声说：“对不起，我错了。”
　　两人抱了会，才分开。
　　江润如只买了一杯奶茶，喝了几口，吸管递到他嘴边，见他喝了，才问：“你帮我查成绩了吗？”
　　“查了。”
　　“我考得怎么样？”
　　江润如考得很不错，超常发挥。
　　两人将学校发的报考指南翻了一遍又一遍，志愿填的是相同学校、不同学院。
　　-
　　七月下旬，江润如和李恩宇同时收到了政法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李恩宇同学：
　　祝贺你成为法大人！经批准，你被录取到我校2014年法学院法学专业。
　　请持本通知书于2014年8月28日到我校报到。
　　江润如同学：
　　祝贺你成为法大人！经批准，你被录取到我校2014年新闻传播学院新闻学专业。
　　请持本通知书于2014年8月28日到我校报到。
　　两张一样的录取通知书，是我们给彼此的小情书。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说：
　　完结撒花！
　　这本数据一般，却是我写得最开心的一个故事，是那种找到到写文初心和快乐的开心。
　　短期内不会写校园文啦啦啦。厌厌想尝试写几个其他题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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