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我靠沙雕通关逃生游戏   作者: 腰果鸡丁儿   简介:   作为逃生游戏中通关率最高的大佬,追雪经常收到组队邀请。   队友像无头苍蝇般寻找出路时,她在给NPC讲数学题。   队友被机关折腾得死去活来时,她在和NPC玩斗地主。   队友哭了:我记得我是有大佬队友的人啊!   历经千辛万苦后,队友终于找到了她。   追雪:四个二带俩王,我赢了!   她兴高采烈地冲着队友招手:快来,我刚刚赢了NPC,他答应给咱们带路了!   队友:???   NPC:(╯‵□')╯︵┻━┻   小剧场:   萌新:大佬,游戏这么难,你是怎么做到次次通关的呀?   追雪:我能够通关,其中有九分的运气,一分的实力……   男主:……再加上九百九十分的沙雕。   追雪:????   沙雕体质隐性大佬×查漏补缺真大佬   【食用说明】   1.本质上是个沙雕文,应该不恐怖也不烧脑,因为作者胆小无脑。   2.《无限逃生》只是一个游戏,没有任何一个人因为本游戏而死。   内容标签:强强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无限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追雪,男主┃配角:我怎么还没死[无限]┃其它:我怎么还没死[无限]   一句话简介:在逃生游戏中谈恋爱   立意:用与他人不同的角度看世界,会发现世界的美丽如此不同。 第1章 鬼火   八边形的房间里,八个人各站在一面墙边。房间没有窗,墙壁上嵌着几盏油灯,灯火晃来晃去,将众人的影子照得摇摇晃晃,如同鬼影。   “这地方邪门儿啊……”一人说道,“怎么连个门都没有。”   “有门那也太简单了,还用你来,放条狗都能跑出去。”另一人不屑地说。   “我觉得不难。”还有人胸有成竹地说,“这游戏的套路我都搞清楚了,副本里东西越多线索越乱,什么都没有反而更简单……”   他们在讨论,追雪在走神儿。   刚刚不知哪里来了一股冷风,吹得她后背发凉,甚至还想打喷嚏。她扯了扯衣领,试图让自己暖和些。   房间里共有八个人,四男四女,四个男人聊得起劲,似乎遇到了知己的样子,另外三个女人都在瑟瑟发抖。   看到她们也在抖,追雪略略放心了一些——姑娘们都觉得冷,看来不是她感冒了,而是这个副本真的冷。   “这游戏还做得蛮真实的嘛。”追雪嘀咕道。   这是她第一次进这个游戏,早知道连感觉都做得这么真实,她就早点来试试了。   几个男人讨论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地吵了起来,还渐渐有向打群架发展的趋势。追雪十分欣赏这种少说废话多做实事的风格,看得津津有味。   大概她镇定的模样很有大佬的气场,另外几个姑娘凑过来,悄悄问她:“就让他们这么打下去吗?咱们不管他们吗?”   追雪心想你打算怎么管,上去一拳一个打晕吗,那还不如让他们自相残杀呢,效果一样而且更省力气。   她正准备婉拒,身后传来了敲门声,连续四声:咚咚咚。   追雪:……   她刚刚看过,这房间一扇门都没有的。   几个男人听到敲门声后也安静下来,扭头看向追雪身后的墙壁。   追雪觉得他们直勾勾的目光比身后的敲门声吓人多了。   她转身,看到身后的墙壁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扇门。   门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是那种卖废品倒贴钱都没人要,劈了当柴都心疼炉子的那么破;   把手上挂着蜘蛛网,门板上蒙着厚厚一层灰,灰尘上不知用什么涂了几个血淋淋的数字:101。   不过中间那个也可能是字母O,谁知道呢?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谁啊?”追雪随口问道。她听到身后众人的吸气声。   敲门声中断了几秒,然后更加急促地响了起来:咚咚咚!咚咚咚!   “你谁啊?你懂不懂礼貌啊?”追雪纳闷,“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谁?不说是谁我就不开门。”   敲门声蓦然停止。在众人的注视下,那扇门如同糖块没入奶油一般,渐渐地消失了,只留下那三个血淋淋的数字。   这场面,怎么有点像鬼片现场?追雪后知后觉地想道。   “你知道外面是什么东西吗?你怎么能随便跟那东西说话?把鬼引进来我们都得陪你死!”一个男人气急败坏地指责追雪。   他头顶的称号亮闪闪的:逃跑大师?托尼。   这游戏的名字是《无限逃生》,游戏当中默认隐藏昵称和称号。   不过有些自觉经验丰富的玩家会刻意把称号挂在头顶——反正无论是称号还是昵称,都只有玩家才能看到,NPC看不到,挂着也不怎么会影响他们闯关。   托尼大概就是这种人,“逃跑大师”这个称号,说明他至少通过了十个副本。   跟追雪这种第一次进游戏的小新人比起来,当然可以算经验丰富。   追雪自我检讨了一下。她觉得托尼老师说得对。据说人类敲门敲三下,鬼敲门才会敲四下。   众所周知,现实生活中没有鬼,但这是游戏,万一这是个有鬼怪的副本呢?她不知道门外是什么东西敲门的情况下,随便应声确实不对。   她正准备郑重地道歉,旁边的一面墙上,出现了同样血淋淋的三个数字。   紧接着,一扇破旧不堪的门,从墙里浮现出来,像一块木板,慢慢地浮出水面。   这次的三个数字,是000。   敲门声随即响起。追雪认真地对托尼说:“托尼老师,交给您了。”   托尼:“……”   你这是让我去送死的意思吗?还有你说明白这个称呼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叫我老师啊?   追雪和托尼大眼瞪小眼,她准备向逃跑大师?托尼学习丰富的逃生经验呢,托尼老师怎么不动了?   托尼没动,那扇门却动了。门被拉开,一阵狂风灌进不大的房间,吹得众人东倒西歪。托尼老师更夸张,直接被吹翻,趴地上了。   “你们……看见我的头了吗?”一个无头鬼(?)出现在门口。   它脖子以上空空如也,身上挂着各种破破烂烂的布条和杂草,走路的姿势僵硬无比。它一步步地走进门里。   托尼老师运气不好,他就趴在门口,现在还没爬起来。无头鬼再往前走两步,就要踩他身上了。   “有人看见我的头吗?”无头鬼还在问。   托尼老师发出一声惨叫,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了。   追雪?您刚才说得那么热闹,这刚刚看见鬼,就强行退出游戏了?您逃跑大师的称号难道就是这么来的吗?   无头鬼缓缓转身,转向房间里的其他人。追雪距离托尼最近,她觉得无头鬼的下一个目标应该是她。   她正在疯狂思考对策,无头鬼却默默地从她身边走过,问她旁边的姑娘:“你看到我的头了吗?”   “啊啊啊!”那姑娘尖叫起来。刚刚无头鬼亲切问候托尼老师的时候,她还没什么感觉,现在亲自面对无头鬼。顿时觉得对方连脚底下的影子都无比的可怕。   等等,鬼为什么有影子?难道这其实是个……无头人?追雪陷入了沉思。   姑娘连滚带爬地向旁边躲去。无头人却好像盯上了她,跟在她身后问道:“你看到我的头了吗?”   “没有!我没有!”无头人虽然身体僵硬,速度却丝毫不慢,那姑娘躲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一点也没有被摆脱的迹象。   “你的头借给我好嘛?”无头人继续问道。   那姑娘慌得快哭了,旁人还没来得及制止,她便带着哭腔叫道:“借借借!借给你!”   然后她发现自己不能动了。无头人弯下腰,怪模怪样地向她鞠了一躬,向她伸出手。   那双沾满污渍的手在她的视野中逐渐放大……紧接着,她的眼前一片黑暗。   追雪看着无头鬼像从树上摘苹果一样,摘下了那个姑娘的头,姑娘的身体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了。   无头鬼小心翼翼地将头放在脖子上面,转过身来,向着他们做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很标准,整整露出八颗牙齿。   “谢谢啦!”无头人发出那个姑娘的声音。它对新得到的头似乎很满意,慢慢地向门外走去。   追雪看着无头人顶着那位不幸的姑娘的脑袋,再次陷入沉思:无头人抢到头以后就换了声音,说明那姑娘的声带现在就在无头人身上——那么无头人原来是怎么说话的?   这不科学!   无头人的头转向了追雪,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对方……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无头人走出涂着血红色000的破门。门“嘭”地一声关上了。房间里肆虐的狂风顿时止住,余下的六人面面相觑。   破门如同先前那扇一样,渐渐地从墙壁上消失了,只留下三个鲜红的数字提醒着众人,刚才的一切是真实发生过的,并不是他们的幻觉。   片刻之后,对面的墙壁上,慢慢地浮现出三个血红的数字:   100   门渐渐地出现了,和前面的两扇一样的破旧。这一次没有敲门声,门直接打开,外面也没有吹进怪风。   追雪想了想,向门口走去。   “你要做什么?”她的手被一个姑娘拉住,姑娘头顶的昵称是温莎。   “出去啊……”追雪理所当然地说道,“刚刚不是还说没有门出不去吗,现在门都开了,为什么不出去?”   “外面不安全啊!”温莎崩溃地叫道。   “外面不安全,刚才进来的那个很安全吗?”追雪有点纳闷。   外面危险,可房间里也不安全啊,刚刚无头人进来借头,所有人都看到了,谁知道等下会不会再来几个借胳膊借腿的?他们只剩了六个人,够借几次的?   这房间面积不大,几乎一览无余,在这里呆着怕是只能等死,现在能出去还不赶紧跑,等会儿万一进来三五个,这屋子装都装不下,到时候想躲也躲不开。   温莎拉着她的手松了一松,追雪趁机窜出了门。   外面一片黑暗,追雪从稍微有一点亮光的房间里窜出来,一时间什么都没看到,过了片刻,才隐隐约约看到远处飘来飘去的浅绿色光团。   这时房间里的几个人都跟了出来。追雪回头看他们:“咦,你们怎么都出来了?”   几人都不作声。那扇门还开着,门内的光幽幽地照在几人身上,借着灯光追雪看到,他们都瞪大眼睛看着她的身后,脸上满是惊恐。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求收藏《我怎么还没死(无限)》   重见光明时,白歌发现周围阴气森森。   啊,这就是传说中的全息游戏吧,她推推眼镜,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   然而没过多久她就玩腻了,而且这游戏有缺陷,它没有退出的按钮!   白歌:那就只好死亡遁了——作死,她是专业哒!   【半夜感觉身后有人拍你,一定不要回头,会见鬼,死定了!】   白歌:好哒,那我回头看看。   她回头的动作用力过猛,不小心把断头鬼的头碰落在地。   场面一时间十分尴尬。   白歌:……需要我帮您捡起来吗?   【如果天黑之后有人问你能不能做某事,一定不能回答,会死的。】   白歌双眼放光。   鬼:小姐姐,我的头没有了,你的头借我好吗?   白歌:好哒,你是要我左手里这个长头发的头,还是右手里这个秃头……唉你别跑啊,告诉我你要哪个啊!   【如果在游戏过程中看到武力值超高的NPC,一定不要惹怒他们,会死!】   白歌陷入沉思:武力值超高?这群鶸哪个武力值高了?   此时一只鬼怪伸出沾满鲜血的手:富婆,饿饿,饭饭!   白歌兴高采烈,就是你了:大兄弟,跟我混,我管饭!   其他玩家:【没眼看.jpg】 【小老妹儿我们会替你收尸的。jpg】 【我们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吗。jpg】   碧水:我不把你吃到破产你就不知道我的厉害!   白歌:看哪,把NPC都饿瘦了,这游戏吃枣药丸。   然后,她就甩不掉这个人了。   而且,她怎么作也不会死了。   白歌:QAQ你作弊。   许久之后,有人问起他们当初是如何相识的。   碧水:只有她不嫌弃我饭量大。   白歌:他长得瘦饭量小,养着省钱。   围观玩家:……大佬你们接受采访的时候没对对台词吗?   —— 第2章 借据   追雪正想问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忽然感到脖子后面一凉,紧接着肩膀一沉,一个声音贴着她的耳朵响起:“你看到我的腿了吗?你的腿借我好不好?”   追雪:“……”   这副本什么毛病,动不动就借东西,借了又不还,说是借,其实就是明抢——   看那个借头的家伙就知道了,女玩家已经死亡退出副本,以后也不一定会回来,那个头显然不会还给她了——   玩家出了副本确实会满血复活,但是这决不能成为NPC借东西不还的理由!   其他几个玩家齐齐后退了一步。刚才那个女玩家的下场他们都看到了,NPC找人借东西,这次不借头,借的是腿,但借了也要残疾的吧,可是不借……NPC跟你借东西,你敢说不借吗?不借会不会直接死了?   “叫你逞能,第一个跑出来!活该!”一个顶着“车车车”昵称的男玩家嘀咕。不过他的声音有点大,所有人都能听到。   “给我写个欠条。”追雪认为有些规则必须要遵守,即使对方是NPC,她也不能纵容这种借东西不还的行为。“写清楚什么时候还我,利息我可以不要,本金必须还。”   独腿人?   追雪耐心地等待对方的回答,毕竟NPC不是人,脑子可能转得不快,她会体谅的;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NPC也不回答她的话。在她看来,这是准备赖账的表现了。   她顿时怒从心起,一个过肩摔,把独腿人摔到面前的地上,一脚踩住了它的胸口。   “你什么意思?”追雪觉得这家伙一点都不地道,“你借东西就没打算还是不是?NPC都这么没有道德的吗?还有,我的借给你了那我用什么?你怎么这么自私自利?你只为你自己考虑,你根本不在意我的感受!”   独腿人?   听听听,这女人说的是人话吗?NPC借东西需要还?没听说过!   还有这女人的用词也怪怪的,它是个敬业的NPC,只借腿,不劫财也不劫色啊,怎么说的它就像一个负心汉似的?   “靠!”车车车忍不住骂道,“你找死别连累我们好吗?跟NPC讲道理,你是神经病吗?”   追雪没理他,盯着独腿人,等它给自己一个说法。   “嘤嘤嘤……”独腿人开始卖萌,“小姐姐,人家有强迫症,只有一条腿,两边不对称很难受的啦,你就借给人家嘛,人家会感谢你一辈子哒!”   追雪不为所动:“借?既然是借,你准备什么时候还?”   独腿人:我都这么萌了,你居然忍心叫我还?   不过说起强迫症……追雪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认识一个人,也是强迫症来着。   到底是谁呢?怎么想不起来?想到那人,追雪心里一软,脚底下就放松了一点:“强迫症?我懂这种感觉,你断了一条腿两边就不对称了,确实会很难受,怪可怜的。”   独腿人躺在地上拼命点头:同情我?那很好啊,那快点把腿献给我吧嘻嘻嘻!   “所以这样吧……”追雪面不改色地弯腰捡起一根棍子:“我把你另一条腿也打断,这样就对称了……”   独腿人!等等,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吧!   追雪举起棍子,向独腿人那条健全的腿上砸去,一边动手还一边安慰独腿人:“忍一下就好了,我动作很快的,你马上就可以做一只对称的NPC了!”   然而她手里的棍子还没有落下,独腿人突然一跃而起,把她掀了个踉跄……然后它就跑了。   它只有一条腿,跑得却很快,几秒钟后,它便隐没在浓浓的夜色之中,消失了。   然而它凄惨的叫声依旧在风中飘荡:“妈妈救命啊,这里有人连NPC都不放过!”   一阵死寂。回过神之后,除了车车车,其他几个玩家纷纷跑到追雪身边,殷勤地对她嘘寒问暖:从一开始,他们就发现追雪非常淡定,非常具有大佬的气场;   虽然没顶着什么称号,不过有人天生就爱低调的不是吗?真大佬肯定是大隐隐于市的。   那个逃跑大师?托尼真不像话,居然敢指责大佬,你看看,大佬都不用亲自出手,他自己就吓得退出了!   还有现在,那样面目狰狞的独腿人,大佬说踩就踩,说打就打,现在NPC都被打跑了——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大佬,求罩!   如果追雪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肯定会莫名其妙。什么大佬?   她只是个今天才开始玩游戏的小萌新啊!她还没搞清楚这个副本到底是什么情况呢。她只是在按照常理做事情而已:   有人敲门,小孩子都明白不知道是谁就不能开门吧?虽然她问门外是谁的做法有些冒失,不过最后也没有什么大碍,反而是托尼老师。   只不过被无头人吓了吓,居然就那样下线了!简直愧对他头顶那个“逃跑大师”的称号。   还有那个独腿人,借东西居然不想还!俗话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她本来还觉得对方缺一条腿,着实可怜,现在想想,它不会是借东西不还才被人打断腿吧?对这种不守秩序的NPC,追雪一点也不介意给它个教训。   “小姐姐,我们接下去做什么?”温莎觉得她是和追雪说过几句话的,大概可以算熟人,抢先问道。   “我怎么知道?”追雪摊开手,有点茫然。   “你不是很能耐吗?”车车车满脸不忿。他是个老玩家,通关率不低,平时进副本都是别人求着他帮忙,这次没遇到熟人,他决定低调一些,便冷眼看着其他人作死。   现在死了两个,正是站出来引领局势的好时机,谁知居然被一个冒失鬼抢先了!   “我看你刚才很有办法啊,继续呗,给我们展示一下大佬的风采。”车车车不无讥讽地说。   追雪诚恳地说:“我不是大佬,我只是个游戏新人,我对眼前的局面一无所知。而且我的运气不太好,刚刚你们也看到了,那个被摘头的姑娘原本站在我身边,都是我的霉运连累了她。”   车车车气得鼻子都歪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把人都骗到她那边去不说,居然还挖苦他!   在他看来,追雪最后一句话几乎是明着说不听她的就得等死!   车车车不想跟这种自以为是的人废话,准备回刚才的房间看看有没有其他的线索。谁知转身走了没几步,顿时愣住了。   他们出来时的门已经消失了,甚至在他们视线所及范围之内,那座建筑也不见踪影,建筑所在的位置现在是一株高大的树,树干粗壮,枝条繁密,却光秃秃的,没有一片叶子。在星星点点绿色光团的映衬下,像一个满头乱发的魔鬼。   其他人也看到了这株大树。温莎声音发颤地说:“这树……好可怕……”   追雪?   这难道不是一棵正常的老树吗?哪里可怕?为什么她看不出来?追雪揉了揉眼睛,盯着树看了好一会儿,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这树为什么没有叶子?”另一个人的声音也在颤抖。   “你们是白痴吗?”车车车厉声呵斥他们,“你们出来的时候没看到台阶上的雪吗?树在冬天没有叶子不是很正常吗?别在那自己吓唬自己,这是游戏,游戏中的鬼肯定是按照现实中的传说设定的,你们越怕,它就会越嚣张,心中无鬼,眼前自然无鬼。”   话音未落,一根粗壮的枝条上,蓦地垂下一个绳套,刚好垂到车车车的面前。   车车车:……他今天真是倒霉透顶,什么丧气事都赶到了一起,现在连游戏设定都想看他的笑话。   还好他记得遇到NPC时的应对方法:冷静。   车车车镇定地目视前方,不去理会那个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绳套。   然后他慢慢地后退。脚下的泥土有些松软,他走得不太稳,不过还好,那个绳套离他越来越远,现在,应该可以跑了……   他忽然走不动了,脚下的土地似乎变成了粘稠的胶质,他的双脚陷入其中,动弹不得;   刺耳的尖叫声在他的耳边响起,大树铺天盖地地向他笼罩过来。   那个绳套在他的眼中放大,放大……几乎转瞬之间,便占据了他的整个视野。   他想点“退出”,但还没来得及召出虚拟面板,他便沉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脑海中残留的最后一个想法是:居然没有早点退出,他用自己的一次失败给剩下的人探了路,不甘心啊……   然而在追雪等人的眼中,他们看到的却是,车车车呆立片刻,便慢慢地向绳套走去,他们喊了几声,车车车没有半点反应。他伸手拉住绳套,一个引体向上,便将脑袋塞了进去。   看着车车车的身体飘荡着化作一道白光消失,追雪忍不住感慨:“原来体力好有时候也会吃亏啊,如果他没力气做引体向上,是不是就能活下来了?”   众人?   大佬,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的关注点……是不是跑的有点远?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基友的预收文《快穿之古代人生》by清酒桑麻   穆清河死后绑定了一个“人生体验”系统。   系统说:“要来体验不同的人生吗?”   于是她就来了。   世界:   “说书人”开局全靠一张嘴   “状元郎”我在女尊世界考科举   “老祖宗”叫声老祖宗我听听   “大逃荒”逃荒路上的生存路   “大丫鬟”开局就被卖   “红顶商人”先定个小目标:黄金万两!   “罪臣之后”不能科举后我成了大隐士   “庶出皇子”当个咸鱼也不错   待定……   阅读指南:文荒,自己产粮,有口味相似的宝贝们不要错过啊! 第3章 套路?   副本开始不到半小时,八个玩家只剩下了五个。   追雪后知后觉地想起论坛里那些吐槽这游戏真难的帖子,其实论坛里少有不骂游戏策划的人;   论坛里当然也有一些经验分享贴,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处。因为这游戏的内容非常丰富,NPC高度智能化,很多看起来相似的副本,可能由于一些小细节不同,通关方法便天差地别。   不过总体上,副本的目标是一致的:逃离。毕竟游戏的名字就叫《无限逃生》,不是逃跑任务,好意思叫这个名字?   他们刚才走出房间的时候没有得到任何提示,显然离开最初的房间并不是这个副本设定的任务,那么,或许是逃离坟场?可是夜色茫茫,她甚至看不到这片坟场有没有边际。   黑暗之中,老树的树干发出幽蓝色的光芒,绿色的光团围拢过来,在树下跳动。片刻之后,树身上浮起三个数字:100。   追雪记得她出门时,门上的三个数字,正是100。难道这老树就是那扇门?   追雪抬头看了看老树繁密的树冠,夜色之中,她看不清这树到底有多高:应该不是吧?   不过有提示总是好的,追雪走过去,准备仔细看看,谁知她刚刚走到树下,眼前便是一花,再睁眼时,已经回到了房间里。   半分钟后,另外四个玩家也回到了房间里。   涂着100三个数字的门还是那样的破旧,追雪转了转门把手,门把手纹丝不动。   在众人的注视下,这扇门慢慢隐入墙中。他们对这个场景很熟悉,已经见怪不怪了。   追雪却觉得哪里不对。   她回头看着对面两面墙上的数字:100,000。她正看着,另一面墙上浮现出三个数字:110。   “这是让我们报警的意思吗?”温莎小声问道。   追雪心说这笑话真冷。   墙面上出现的,共有四组数字:101,100,000,110。追雪依次看过去,试图从中找出一些规律,然而没有什么头绪。   101、000与110从左到右依次相连。而他们刚刚进去过的100在110的对面。   “0和1?”她觉得这些数字很有些微妙。   八边形的房间,八面墙壁,由0和1组成的三位数……这让她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二进制。   101是5,100是4,110是6,000……自然还是0。从0到7的话,刚好有八个数字……   她想这些的时候,数字110的那面墙上,一扇破旧的门终于完整地浮现出来。几人面面相觑,不知能不能去打开。   追雪低头想了想,走过去,推开了门。身后那群人又开始吸气,追雪忍着叹气的冲动,走到了门外。   门外不再是黑夜。适应了明亮的光后,追雪转头,看到右边天空里绚丽的霞光。   空气中笼罩着一层薄雾,太阳隐没在暖橙色的云中,将那一片天空映照得色彩斑斓。   追雪看了好一会儿,发现太阳既没有升起也没有落下的趋势,不过看天空里温暖的色彩,她猜想,这扇门外的时间,大概是黄昏。   由于有雾,她看不了太远;她所能看到的,只有一片坟场;   一座座坟墓从地面上凸起,密密麻麻的墓碑像一根根尖刺,扭曲地立在坟墓上。   阳光给坟墓和墓碑镀上了一层灿烂的金边,然而追雪从其中没有感受到丝毫的美感。   这个地方太过安静,没有风声,也没有鸟语虫鸣,甚至连天上的云,都没有丝毫的移动。追雪转身回到了房间。   门似乎被什么东西牢牢地卡住了,追雪拉了几下,纹丝不动。房间内的几人略带戒备地看着她。   追雪摊手:“不是我,我想关门的。”   一个男玩家走过来,先扯了扯门把手,接着一只脚顶在门板上,拼命地拉门把手。   门依旧丝毫不动。   “外面的时间就像停了一样,我猜……”追雪说,“我们所有人都出去之后,时间才会继续。”   一个男玩家嗤之以鼻:“你觉得?你觉得就是对的?”   “如果你有更好的办法,说出来听听。”追雪虚心求教。   男玩家没有办法。如果有办法,他就不会没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了。   虽然到目前为止他的运气比离开游戏的那三个人好一些,不过接下去……他没什么信心。   追雪觉得有点心累,她率先再次出了门。几分钟后,另外四个人拖拖拉拉地跟了出来。那个男玩家有些不情愿,走在最后面。   他迈出门的一瞬,追雪注意到,她刚才盯了许久的那片云,开始移动了。   风不大,连弥漫着的雾气也只是缓缓地流动着;   云团中的光晕缓缓地下沉,绚烂的晚霞也渐渐褪去瑰丽的色彩,变得黯淡无光。   夜幕降临,天空中还残留着蓝紫色的微光;   坟场之中,一团团淡绿色的光点渐渐浮起,在墓碑之间飘来荡去。   “好冷……”温莎抱着胳膊哆嗦着,“不会真的有鬼吧?我为什么这么冷?”   追雪:“太阳落山了,晚上变冷不是很正常吗?”   “可是……”温莎烦躁地搓了搓脖子,“我总觉得脖子后面有一股冷风……”   “那也正常……”追雪老神在在地说,“可能有些人就是喜欢在别人背后吹冷风,比如跟我借腿的那个……”   温莎:“……”可以拜托你闭嘴吗?你这么一说我更冷了你知道吗?   她想怼追雪几句,还没开口,耳边忽然响起一阵笑声。那笑声有些尖利,戳得她头晕。   温莎甩了甩头,想甩掉头晕的感觉,却更晕了;   她抬手捂住了耳朵,但没有用,笑声似乎穿透了她的耳膜,直接扎进了她的大脑。   不对,这不对!温莎想向大佬求助,抬起头,却发现大佬站在一座坟墓后面,一片鬼火围着大佬跳动。大佬抬眼看她,漆黑的眸子里不带一丝情感。   鬼火从大佬身旁向她飞来,她想回房间,于是转身,拼命地跑了起来。在她踏上台阶的那一瞬,忽然有人拍了她的肩膀:“你干嘛呢?”   温莎茫然地停下脚步,鬼火消失了,尖利的笑声也消失了,天色比刚才更加昏暗。   她回过神,发现自己趴在一座坟墓上,双手抱着墓碑,身子紧紧地贴在上面,似乎想要钻到墓碑里面似的。   她尖叫一声,手脚并用地爬下了坟头,抬头一看,大佬正弯腰看着她呢。   温莎快被吓哭了:“我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追雪也很茫然,“我们都在那站着呢,就看你突然跑出去,抱着个墓碑蹭啊蹭的,跟个泰迪似的,你不会是女装大佬吧?”   温莎:“……”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但追雪刚刚的确救了她,她总不好在这个时候吐槽人家……   “我出去就把这破游戏卸掉!”温莎哭丧着脸说。   “你不会现在就想退出吧?”追雪警觉道。   她不是什么老好人,从来不会随便帮别人的,她拉了温莎一把,纯粹是因为——   如果温莎也走了,这个副本就只剩下四个人了!四这个数字,听起来就不太吉利啊!   可是别人想要退出,她也不能拦着,毕竟这游戏场景还是有点吓人的,她强留着人家,后面出了心理问题,这锅她可背不起。   温莎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追雪松了口气。如果温莎现在退出,就只剩下四个人,四这个数字又不吉利……她怕她会忍不住亲手干掉一个——   虽然是游戏,杀人也是不好的,她可不希望自己第一次下副本就突破下限。   另外三个玩家站得远远的,追雪等着温莎能站起来,又扶着她回去,那三个人一句话没说,反而站得更远了。   随着追雪二人离开那座坟墓,坟头上的墓碑颤动起来,开始很细微,追雪以为是她眼花。   然而那墓碑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甚至周围的墓碑也开始颤动起来,等追雪看清楚墓碑的确在颤动时,她能看到的所有墓碑,都在颤动。   “这是要干嘛?”追雪问道,“你刚才真没有对墓碑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吗?怎么它们这么激动?”   温莎:“……”我有一句脏话,现在就想说!   “快跑!”追雪眼尖,看到他们出来的那扇门似乎正在缓缓关闭,拍了温莎一把,拔腿就跑。   温莎在她后面冲进了房间。最后一个玩家慢了半步,衣角被门夹住了,吓得大叫起来。   追雪嫌他叫得太难听,过去用力扯了一下,那玩家衣服被扯碎了,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举手之劳,不用行这么大的礼吧?你就算磕头也不会赔你衣服的。”追雪莫名其妙地说。   那个玩家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涂着110数字的这扇门也渐渐隐入墙中,过了一会儿,与它相邻的一面墙上,浮起了三个数字:111。   片刻之后,破旧的门再次出现,追雪看着那几个数字,陷入了沉思。   她好像……猜到这个副本的套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小天使们收藏!今天继续发红包哦O.O…… 第4章 离开   二进制的111转为十进制,是7。八面墙壁,如果每面墙壁都对应一个数字,刚好八个。   从000到111,是八个二进制数字,每个数字都对应着一扇门,这让追雪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八奇门遁甲中的八门。   101对应“景”门,有人敲门,追雪问了几句话,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000对应“死”门,门开了进来一个无头人,借走了一个女玩家的头。   100对应“伤”门,门外有个想跟她借腿的独腿人,被她吓走了。   上一扇门的110对应“惊”门,外面……好吧,温莎被她拍醒,没有发生什么;   如果她没有拦住温莎……算了,没有如果。   现在的111,对应“开”门。开门大吉,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很吉利。   至今为止出现的几个数字,都是按照后天八卦排列的,包括刚刚出现的这个“开”门。这让追雪感到非常舒适。   追雪对此表示满意,然后走过去推开了门。   “开”门之外仍然是一片坟场。这一次没有雾,追雪能看到很远,她看到了天地交接之处的地平线。   太阳挂在当空,透过薄薄的云层,将惨淡的阳光照在无边无际的坟场之上。   正午的坟场没有夜间或者黄昏时候那种令人心悸的压抑感,阳光很温暖,晒在身上很舒服,这让追雪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如果这里不是个逃生游戏,她大概会躺下睡个午觉,享受一会儿。   不过她很快清醒过来:她没有通宵玩游戏的习惯,进游戏的时候还很早;   游戏中的时间流速又与现实中不同,现在还没有到睡觉的时间。   那么这种昏昏欲睡的感觉,显然是游戏强加给她的。追雪回头望去,台阶下面横七竖八地躺了一片,只有温莎好一点,靠着台阶坐得还算端正。追雪走过去拍了拍温莎的肩膀。温莎恍惚地看她:“大佬,怎么了?”   追雪抬头,看到门慢慢地开始转动,刚才那几扇门开始关闭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她催促温莎道:“起来,快走!”   温莎不想走。她想继续晒太阳,甚至还想躺下和其他人一起晒。   但是大佬比晒太阳重要一些,太阳在哪里都可以晒,大佬除了这个副本就见不到了;   所以她满心不情愿地站起身,追雪扯着她走上台阶,猛地推了她一把,将她推进了门。   对其他人,追雪就远没有这么客气了。她过去一人踹了一脚。   几人都没什么反应,一直和她作对的那个男玩家还不满地骂了一句。   追雪也没管他,对着其他两人每人踢了一脚,然后飞快地跑上台阶,冲进了门。   温莎坐在房间正中,双眼直直地盯着门口,目光呆滞。   追雪揉了揉脚踝。   她再次自我检讨:她只是一个小萌新,能帮一个人已经很了不起了,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外面三个也不知谁的骨头那么硬,她踢的时候太用力,差点扭到脚。   门完全关闭前,又有一个玩家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他刚刚进门,门便关上了。   追雪特意瞄了一眼,发现这人正是刚才被她扯掉了一片衣襟的那位,这一次他大概已经有了经验,没有再被夹到衣服。   那人回头看着门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他结结巴巴地问:“他们,他们没有进来,会不会被鬼……”   追雪看他一副劫后余生还带着点幸灾乐祸的表情,差点没忍住再踹他一脚:“醒醒,他们死了就出副本了,现在比你安逸多了。”   男玩家:“……”对哦,他刚才在担心什么来着?   现在只剩下三个人,男玩家自我介绍了一番,他叫胆大如鼠,这是他第三次玩这个游戏,之前的两次不知道怎么就死出副本,全都失败了,他对追雪表示,他一定要抱紧大佬的大腿,坐等追雪带他们通关。   追雪:我不是,我没有,告辞。   然而温莎和胆大如鼠认定了追雪是个深藏不露的大佬。无论她说什么,二人都用一种“我懂得”、“我明白”的眼神看她,这让她有些烦躁。   她不理会那两人,转头去研究墙壁上的数字。111那扇门消失后,她等着下一组数字出现。然而等了许久,新的数字没有出现,原本的数字却渐渐消失了。   追雪?   她的思路错了?不应该啊!论坛上说,像她和胆大如鼠这种,从来没赢过的新手参与的副本,难度不会太高的。   她觉得她的思路已经很复杂了,难道她还是把这个副本想得太简单了?   周围的八面墙壁忽然转动起来,越转越快,追雪开始还能跟着其中一面墙壁,盯着它转到了哪里,后来完全看不清楚,反而转得她弄得头晕眼花。   “不看了不看了。”追雪晃晃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不知过了多久,墙壁转动的速度渐渐变得缓慢,又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停了下来。   每面墙上,都有一扇门,而她的左手边与右手边,两面相对的墙面上,各出现了一串数字:   000和111。   追雪:“……”   脑壳痛。奇门遁甲的八门与八卦对应,排列方式是后天八卦。而现在,000与111正对,又是按照先天八卦排列的。   追雪对着天花板竖了个中指,然后走到了000左边的那扇门前。   “大佬……”胆大如鼠很紧张,“你确定是这扇门吗?”   追雪:“我都没信心,你哪来的信心?”   胆大如鼠鼓起勇气:“如果大佬不确定,我可以帮你试一试!”   温莎嗤笑一声:“你倒是想得美,大佬选中的门,正确率肯定很高,你这时候跳出来,是想占便宜吗?”   追雪伸手握住了门把手:“我试试就知道对不对了。”她转动门把手,推开门。   外面一片黑暗。   追雪走了几步,脚下的地面很软,与鞋底摩擦时发出细碎的声音,像是某种粗糙的布料。   她走进黑暗之中时,便从温莎二人的视线里消失了。胆大如鼠看着温莎:“我们……要跟着吗?”   温莎看他一眼:“你名字取得真好。”说着,她也走进了黑暗中。   胆大如鼠看着尚未关闭的门,有些胆怯,他咬了一会儿手指,跑过去推开了111那扇门。他记得刚才111那扇门外,也没有那些奇怪生物的。   111的门外也是一片黑暗。   胆大如鼠犹豫了许久,想着还是人多比较安全。于是又跑回来准备跟着追雪二人一起出去。   然而他回来时,门已经关上了。墙壁抖动着,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声音,他惊慌地四处望,发现整个房间都在变形。   他慌忙去111那扇门,没跑几步,却看到所有的门都在融化——   没错,不是之前那种沉入墙中的消失,而是像炉火旁的蜡烛一般,融化成一摊看不出形状的东西,血色的数字从墙面上飞出,在他的身周围成一圈。   房间要塌了。胆大如鼠此时非常后悔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跟着大佬出去,然而已经晚了。他只来得及召唤出操作面板点选退出……   他退出游戏之后,追雪所在的黑暗空间之中,出现了暗淡的光。   借着微弱的光线,追雪看到,这是一个看起来很正常的长方形房间。   光是从窗户照进来的,不过外面似乎也是夜晚,所以光线很暗。   房间似乎在装修,墙面很粗糙,墙纸已经破了,一片片从墙上翘起;   地上乱七八糟,一座脚手架倒在墙边,各种五金工具散了一地,追雪踩着的地方,像是打翻了一大桶油漆,脏得很。   追雪走到干净的地方蹭了蹭鞋底,弯腰在那堆工具里挑挑拣拣,挑出了一把螺丝刀和一把斧头。   “你不来挑点什么吗?等会儿可能用得到。”虽然副本没有结束让她有点意外。   不过,游戏还在继续,她总得继续下去,不是吗?总不能还没被NPC坑死,就自暴自弃了吧?   温莎的腿有点抖。她哆嗦着走过来,看了看追雪,然后也拿了一把螺丝刀。   追雪:“……”好吧,你高兴就好。   “地地地上的……”温莎吓得开始结巴了,“怎么像像像是血血呢?”   追雪低头看了一眼她刚才以为是油漆的东西。这摊东西有一点厚度,从旁边可以看出比地面略高一点点,她刚刚踩到的时候,觉得脚下黏黏的,所以她才以为这是油漆。   光线很暗,她看不清“油漆”的颜色,房间里全是霉味,她也闻不出有没有血腥味或者油漆味;   不过她在房间里看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油漆桶,那么这摊东西……真的是血?   她弯下腰,准备摸摸看。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尖叫,吓得她手一抖,差点把螺丝刀扔了。   她回头,看到温莎坐在地上,指着窗边的一个角落,说不出话来。   追雪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边立着一具一人多高的骷髅,风吹动窗帘,那具骷髅的四肢在风中摇摆着,看起来,像是在跟她们打招呼。   作者有话要说:   追雪(胸有成竹):不会太复杂的,我相信我的判断。   其他人:对,太复杂的,作者没有那个脑子她写不出来。   作者:……盒饭警告!   . 第5章 现实   暗淡的光线下,那具骷髅甚至还散发着莹莹的绿光……   “刚才没头的你见了都没这么激动……”追雪奇怪,“现在一个假骷髅把你吓成这样?”   “假假假的?”温莎牙齿打架。假的怎么了,假的也很吓人啊!   “是啊……”追雪点头。那骷髅她看一眼就觉得比例有问题,有几块骨头的形状不对,大概是模具做错了。   不过她看温莎这么害怕,觉得跟她详细解释她会更害怕,只要让她知道这是假的就可以了。   她继续仔细查看地上的污迹。   大概时间过去太久,这屋子里光线又很暗,追雪看了好一会儿,什么也没看出来,她再次翻了翻满地的工具,想要找个手电筒或者打火机出来,然而除了一根看起来很脏的麻绳,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找到。   追雪摇了摇头。她觉得她大概被前面几个死出去的玩家带傻了,居然想在鬼屋里面找打火机。她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门口,推开了门。   外面是一条走廊。   “还好不是坟场了。”追雪庆幸地说道。   温莎决定抱紧大佬的腿,早跟了过来,听她这样说,好奇地问道:“你不喜欢坟场吗?”她没问追雪是不是害怕坟场,大佬怎么可能害怕呢?   追雪摇头:“说不上不喜欢,不过看多了怪腻的,有点审美疲劳了。”   温莎?审“美”疲劳?大佬果然是大佬,在坟场里面都能找到美感。   走廊里有几盏灯,像是很多年以前那种没有几瓦的小灯泡,吊在天花板上,不仅昏暗无比,还不停地晃来晃去,晃得追雪的眼睛都快花了。   她们离开的房间在走廊的尽头,往另一面望去,走廊里黑漆漆的,那几个小灯泡真是没什么用处,连正下方的地面都照不亮,更别说整个走廊了。没走几步,转角的地方,忽然冒出一颗头。   那颗头披散着长发,脸色青紫,双眼突出,舌头长长地拖在外面,嘴里发出凄厉的惨叫。   追雪正准备安慰温莎几句,便看见身旁白光一闪:温莎,下线了。   追雪:“……”最后她还是要孤单一个人承受这一切吗?   不过虽然温莎下线了,眼前这个看起来也不错的样子。   她快走几步,揪着那颗头的头发,试图把它的整个身躯从转角后面拖出来。   披发人挣扎着后退,但追雪比它力气大,它努力了好一会儿还是被揪出来,按翻在地。   追雪拿出麻绳,把它捆了起来,随手用螺丝刀敲了敲它的头:“你看看你,你把我的小伙伴吓跑了,你怎么赔我?要不你来当我的小伙伴将功赎罪吧。”   披发人的惨叫声停顿了几秒钟。然后,叫得更加凄厉了。   追雪被它吵得耳朵疼,一脚踩住了它的脖子:“闭嘴!”   几分钟后,披发人抽抽噎噎地跟着追雪,推开旁边房间的门。   追雪刚刚打开门,一个无头人倒垂下来。要不是她躲得快,破衣服都要甩到她脸上了。   这让追雪很不高兴:这个无头人不太讲卫生,衣服都馊了,还是她的小伙伴比较好。   虽然很吵,但是很干净,一点异味也没有,头发还很柔顺,如果小伙伴会说话,她一定要问问,它是怎么保养头发的。   于是她将披发人先推了进去:“你去告诉它,不想挨打就赶紧让开。”   披发人:“……”   它不要面子的吗?鬼屋里面只有它一个NPC的身躯是完整的,其他NPC一向把它当成老大,现在当着小弟的面被人使唤……嘤嘤嘤,它以后混不下去了!   然而它不得不承认,它给NPC丢人了,它的武力值太低,根本打不过追雪……只能盼着这个煞星赶快离开这里,不要让它丢更多的面子了。   追雪觉得自己的决定很正确,她把披发人推出去以后,无头人就自己爬到门框上面,不知去哪里了。   这房间应该是一间卧室,正中有一张大床。旁边有到顶的衣柜,衣柜外面还挂着巨大的铁锁。   床上的被褥已经破了,一团团棉花从破口散落出来;   追雪走到窗边看了看:窗外黑沉沉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衣柜里面忽然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追雪陷入沉思:如果这不是逃生游戏,马上就有狗血剧情出现了吧?可惜她不是鬼屋的主人,不然还可以捉个那啥……   衣柜里的声音越来越响,听起来像粉笔在黑板上划过的声音,追雪听得差点起了鸡皮疙瘩,不禁皱起了眉。   “有本事挠墙你有本事出来啊!”她没好气地说。   声音在继续,里面东西挠墙的频率越来越快,像是迫不期待地要出来一样。   追雪被这刺耳的声音弄得心神不宁,一斧子劈过去,锁鼻子被砍断,铁锁应声落地。   衣柜门被撞开,一具干枯的尸骨滚了出来。那具尸骨蜷缩成一团,全身黑漆漆的,像被烧过一样。   这里发生过火灾?追雪茫然。她一路走过来,墙上的墙纸都是破的。   但墙纸之下没有一丝焦黑的痕迹,空气中也没有半点大火之后的焦味儿。   不过追雪看着骨头人,忽然有点动心:如果和披发人比较,刚刚滚出来的骨头人应该更干净些。毕竟大火一烧,什么脏东西都烧干净了。   但是她刚刚说过要让披发人做她的小伙伴,总不能随便换换人,这样不好。   “你走吧……”追雪看着干干净净的骨头人,惋惜地说,“我已经有小伙伴,暂时不想换人,不能再带着你了。”   披发人:“……”我不介意的,求求你赶紧换一个小伙伴,不要再折腾我了可以吗?   然而它不会说人话,追雪又听不懂它的嚎哭,它只能任由追雪扯着麻绳将它拖出卧室,弱小,可怜,又无助……   追雪从滚来滚去的骨头人身上跨过去,扯着披发人出了房间。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追雪没有遇到其他的NPC。   这让追雪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莫非这根本不是个鬼屋?她扯了扯手里的麻绳:“这里不是鬼屋吗?怎么走了这么久,一个人都没看到?”   披发人:“……”   追雪又问:“你们太不敬业了吧,这样下去你们的鬼屋不是要倒闭了?”   披发人:“……”   追雪又问了几个问题,披发人默不作声,还默默地将她带到了门口。   追雪:“……”   “你什么意思?”追雪不满,“我还没玩够呢,你居然赶我走?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吗?”   披发人?   追雪与披发人对峙了几分钟,她的游戏面板忽然出现在面前,上面提示:   副本结束,玩家追雪取得胜利,即将传送出副本,三,二,一……   追雪?   游戏系统的力量是玩家无法抗衡的,追雪很快被传送回初始界面,耳边响起系统音:恭喜玩家追雪取得胜利,获得称号“旗开得胜”、“独苗苗”,希望玩家再接再厉,获取更多的称号哟!   追雪默默地关掉游戏,走出游戏舱。   她坐到窗边,看着窗外灿烂的灯火发呆。   现实之中,窗外没有暗沉沉的黑雾,也没有寂静的坟场。可是在她看来还不如游戏中的坟场,那里反而能让她静下心来;   城市之中的灯火照亮了夜空,她看不到一颗星星,路上车来车往,她住在二十几层,还能听到下面隐约传来的车鸣声。   这座城市永远是喧嚣的,或许还是游戏当中更安静些。   这样想着,追雪爬上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经到了中午。   追雪洗了把脸,又躺进了游戏舱。   打开游戏,系统提示:是否显示昵称?   追雪选了“否”。   是否佩戴称号?   追雪再次选了“否”。   选择随机匹配,进入副本之前,她的面板上忽然弹出一个提示:   玩家叹息请求与您组队,是否同意?   追雪顿了顿。她不擅长与人交往,现实中没几个朋友,游戏之中……大概没什么关系吧?   她点开玩家资料看了看:   叹息,性别男,称号已隐藏,仅对好友开放。   追雪随手点了同意。   场景迅速变幻,重新变得清晰时,追雪发现对面站着一个男玩家。她不禁多看了几眼。   游戏中可以使用真实的外貌,也可以使用系统设置的模板。   追雪直接让系统随机生成了,她觉得选来选去很麻烦,这种麻烦事就让系统去操心算了。   她在游戏论坛中听说,使用真实外貌的有两种玩家,一种特别自恋,一种特别好看。   这个男玩家用的不是系统模板,他自不自恋追雪不知道,不过长得确实很好看,追雪觉得对方要是对她使用美人计,那她需要很努力才不中招。   男玩家调出面板给她看:“我是叹息。”   追雪只看了一眼:只有队友才能互相查看面板,她确认对方身份就可以了,没必要看得很仔细。   叹息似乎有点失望,收起面板。   追雪这才想起来去看副本里的环境。   美色误人啊!   她一转头,便看到旁边的椅子上,捆着一具尸体。   作者有话要说:   追雪回想了一下第一个副本的过程,感慨道:如果这是单人副本,我大概十分钟就通关了。 第6章 命案   椅子位于房间正中。尸体的脚下垫着矮凳,一条腿搭在矮凳上面,膝盖之上有一道极深的伤口。绳索陷进尸体的皮肉之中,死前似乎经历过一番剧烈的挣扎。   这人似乎死去没多久,腿部的伤口还有暗红的血流出,他身旁的地上扔着一把锯,旁边的炭盆已经熄灭,里面放着几块烙铁,盆中还有一些没烧尽的炭渣。   房间里凌乱不堪。衣架倒在门口,上面还挂着几件黑色的外衣和几顶礼帽。   手绢和鞋子乱七八糟地扔在地上,看起来就像这里曾经有过很多人。因为遇到了突发事件,集体逃跑了一般。   房间有窗,外面挡着木板。追雪走过去推了推,发现几块木板是钉在窗框上的,钉的很结实。   窗子并没有全部封死,因为这房间似乎有一半在地下,从窗子下部看出去,刚好可以看到外面的地面;   地面上上散落着一些木板和铁钉,还有锤子,似乎钉窗户那人中途遇到了什么事情,匆匆离开了。   叹息耐心地看着她在房间里寻找线索。追雪大致看过一遍,发现叹息在看她,疑惑地问:“看我干嘛?找找怎么出去啊?”   叹息没有回答她的话,却问道:“你准备出去吗?”说着,他搬开门口挡路的衣架,为追雪打开了门。   追雪:“……”她记得她找的是队友,不是门童来着。   对面有两个房间,门都锁着,门缝里飘出不太美妙的气味。   追雪翻了翻身上,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拿来堵鼻子的东西,便决定先上去看看,等会儿再下来。   走上楼梯,面前是一条阴暗的走廊。   左手边一扇门开着,一个面色紫黑的女人半跪在门口,白麻布的裙子上沾满血迹,她一只手紧紧地抱着怀里的死婴,另一只手搭在门把手上,似乎在向门外的人发出无声的求救。   追雪的脚步顿了顿。她绕过那个女人,走进房间。   房间里摆着几张床,都用布帘隔开。床单上沾着斑斑点点的血迹。   叹息似乎发现了什么,他走到一张桌边,拿起桌上的一个木筒。   这木筒一尺多长,一边粗一边细,看起来像原始的望远镜,只是没有镜片。   他看过之后,默默地将木筒放回桌上。   这时追雪走回门口,从女人怀里将死婴抱出来,放在了一张床上。   女人的死相很恐怖,死婴也有些吓人。追雪想了想,扯过一张床单盖在死婴身上,又抱起另一张床单,想给女人盖在身上。   她再次走回女人身旁,女人怀中的死婴被她抱走,胸口的衣服敞开,她看到女人的胸口上,有一片片黑色的瘀斑。   追雪俯身仔细看了看。女人的脸上也有瘀斑,不过她死后本就脸色紫黑,刚才追雪竟没有注意到。   “我来帮你。”叹息走过来,在她手中拿过床单的一角。   “等一下……”追雪看到女人脖子上挂着一个小小的十字架,便让叹息停下,她拿起十字架,放进女人口中,这才与叹息一起,将床单盖在女人身上。   “很明显,这里发生过一起命案……”外面隐约传来交谈声,这声音还有点耳熟。   追雪好奇地走出去,远远地,便看到了那个闪闪发亮的称号,还有昵称。   逃跑大师?托尼。   “你说得对!”有人附和。这个游戏失败率极高,“逃跑大师”这个称号还是很有含金量的。   不过追雪觉得,托尼老师在逃跑方面做得不错,至于大师……她完全没看出来。   “托尼老师!”走到大厅里,追雪才发觉这个副本里有很多玩家,大概她和叹息刷新的地点和大部队不一样——   刚才在地下一楼,她一个玩家都没看见;从窗口扫过的那一眼,她看到街对面的小楼大概三四层的样子,他们所在的这一座应该也差不多,三四层加上地下室,一共四五层,地下一楼只有她和叹息两个人,现在这大厅里……起码有十二三个吧。   托尼听见有人喊他,扭头看过来。   追雪用的随机外貌,和上次随机到的不一样。但“托尼老师”这个称呼实在太刺耳了,让他没办法不想起上一场遇到的那个蠢货。   那蠢货随便答应鬼敲门,还放了一只鬼进来让他不得不退出游戏。   此仇不报,他逃跑大师?托尼这个名字就倒过来写!   托尼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认识我?我们见过?”   追雪能理解对方的敌意。毕竟是个“逃跑大师”嘛,在他们那群小菜鸟面前表演下线遁,可是很丢面子的举动。   所以她没介意对方的语气,很轻松地问道:“托尼老师看我做什么,刚才听见你在分析副本,继续说呀!”   “你们从下面上来的?”托尼斜着眼睛问道。   追雪说:“对呀,楼上有什么情况吗?地下室里捆着一个死人,腿被锯掉了一半。”   托尼哼了一声,旁边一个玩家很狗腿地说道:“大师果然说对了,这里发生过命案。”   追雪:“……”   她为什么觉得托尼老师在说废话?死人摆在眼前,说没发生过命案有人相信吗?   看着其他人对托尼的吹捧,追雪陷入沉思:是她的眼睛有问题还是这些人的脑子有问题?   托尼趾高气扬地瞟了追雪一眼,带着一群跟班,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大师,我们去哪儿呀!”跟班殷勤地问道。   “去楼下看看,这里居然还有地下室……”他们浩浩荡荡地走进走廊,浩浩荡荡地下楼,追雪渐渐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   “你不去吗?”追雪看着叹息——如果这货敢说去,她马上解除组队!   叹息笑了笑:“逃跑大师而已,这称号我早就有了,你也很快就能拿到,我为什么要抛下队友去跟着他?”   追雪好奇:“如果我拿不到这称号,你就不再和我组队了?”   “那不一定……”叹息脸上的笑容差点晃花了追雪的眼,“说不定到时候你嫌我是累赘呢?”   只要你一直这么好看,我不会嫌弃你的……   追雪忍了又忍,才没把这话说出来。她觉得奇怪,她在现实中明明没有这么豪放的。虽然见到好看的人也会多看两眼,但也不可能说出这种话吧?   美色误人!   她狠狠地瞪了叹息一眼,往门口走去。   不出她的意料,门锁着。不过是从外面锁起来的。   门里面……追雪凑到近处,看到了上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指印。   靠近地面的地方,还有许多看起来像是用指甲抓挠出的划痕,门表面的漆层被抓破,露出里面白花花的木头。   追雪摸着那些痕迹,皱起了眉。   这些痕迹看起来是最近才留下的。那时这扇门已经从外面锁死,否则不会留下这么多的痕迹。   可是……留下痕迹的人去了哪里?现在还在不在这座房子里?   如果在,他/她在哪里?如果不在,是活着出去还是死后才出去的?   他/她为什么要离开这里?房间里的女人和死婴,还有楼下失血身亡的人,与他/她有没有关系?他们为什么想离开这里?   无数问题在追雪的脑海中闪过。正在她沉思时,头顶上响起了叹息的声音:“天快黑了。”   追雪站起身,看到阳光从窗缝里斜斜地照进大厅,将大厅的地面映成了血红色。   天快黑了……追雪想起了她看过的几部鬼片。她看看叹息,故作担忧地说:“哎呀,这房子里这么多死人,晚上会不会闹鬼?”   叹息:“有可能?”   “那我们先找地方躲躲吧!”追雪先到左边的房间看了看,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里面那个房间有几张床。但是只有通向外面房间的门,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跑都来不及。   右边的房间从里面反锁了,锁着是怀抱婴儿的女人死去的地方。于是追雪拉着叹息跑上了二楼。   在楼梯上,她还往地下室喊了一声:“天快黑了,你们要不要找地方藏一藏?”   楼下的人不知有没有听到,追雪也不管,下面只是个半地下室,他们在下面本来就能看到夕阳落下,她喊一声不过是随口提醒一句罢了,能玩这个游戏的都是成年人,谁还能管谁一辈子不成?   二楼的房间都没有上锁,追雪转了一圈,推开楼梯对面的一间,问道:“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叹息点点头:“你觉得好就好。”   于是追雪选了这个房间。   夕阳渐渐落下,夜幕降临,房间里一片昏暗。   窗外一片死寂,没有风声也没有虫鸣。追雪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木筒,在叹息眼前晃了晃:“认识这个吗?”   叹息轻声问:“楼下的?”   “是啊,你知道我拿这个做什么吗?”   “不知道……”   追雪笑了几声,将木筒的一端放在叹息胸口,耳朵凑到另一端:“可以听见心跳声。”   “听到了吗?”叹息失笑。   追雪迟疑着说,“你心脏不好吗?这才几秒钟,我听到两个早搏了。”   叹息:“……”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作者有话要说:   追雪:鬼在哪儿?快出来吓唬小哥哥!我就可以趁机非礼他了!   叹息? 第7章 死亡   叹息很想说他的心脏没有问题。但外面的女人惨叫声持续不断,这种情况实在不适合说话,他也只好暂时放弃。   “救救我的孩子,谁能救救我的孩子……”女人凄厉的叫声和急促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着。   “谁能救救我的孩子,为什么不救我的孩子……”脚步声从房间门口经过,片刻之后,远处响起敲门声。   追雪看不到外面的情景,不过听声音,应该是走廊最里面的几个房间之一。   这女人为什么从最里面的房间开始敲门?最里面的房间有什么特殊的吗?追雪纳闷。   “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女人疯狂地敲门。没有人回应她,她只能带着失望与期待,转而去敲下一扇门。   敲门声持续了许久。女人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而她的喊声越来越低,敲门声越来越弱。追雪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站起身。   叹息按住她的肩膀:“你做什么?”他低声问。   “我看看……”   “外面可能不安全。”   追雪顿了顿:“我只开一个门缝看看。”   她没想出去。她有种感觉,外面的女人应该就是白天她见过的那个抱着婴儿的女人,所以想开个门缝看看是不是;   不过那女人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这个副本里也有鬼?如果这女人真的是鬼,她觉得这个游戏不妨改名叫《无限捉鬼》。   叹息没有再拦她。追雪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轻轻地,将门拉开一条缝儿,从门缝向外看去。   然后,她正对上了一双盯着她的眼睛。   饶是追雪胆子不小,也被吓得愣了一愣。回过神,外面那双眼睛还在盯着她。追雪见对方不动,松了口气。   “这么晚了还不睡,你会长黑眼圈的。”追雪说。   门外的人站起身。   借着走廊里的微光,追雪看清楚了那人身上的衣服。白麻布长裙,外面披着深色的斗篷。   与白天不同的是,她的怀中没有婴儿,腹部却高高隆起——显然,她是一个孕妇。   女人微微屈膝,双手拉着裙摆,隔着门,向追雪尘行了一个优美的屈膝礼。   “谢谢你,我的姐妹。”女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却依旧很悦耳,她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谢谢你,上帝来惩罚我们了,来惩罚我们了……”   她没有来敲追雪的门,也没有再哭嚎惨叫,转身走向楼梯。   在楼梯口,她回头望着追雪的门——追雪始终没有开门,只是从门缝里向外看。   “你们快走吧,小心……”   她最后的话声音极低,追雪几乎竖起耳朵,才听到她说什么。   追雪目送女人走下楼梯。不久之后,一楼传来隐隐约约的呼唤声:“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你听到她说什么了?”追雪关上门,再次坐下来时,叹息问道。他没有听清楚女人最后的话。   “她说,小心乌鸦。”   叹息沉默了。寂静的房间里,追雪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游戏中的黑夜过去得很快。没过多久,窗外便有了光亮。外面依旧寂静,没有鸟鸣,没有人声,什么声音也没有,仿佛整个世界除了他们所在的这座房子之外,全都是一片死寂。   追雪站起身,剁了剁发麻的脚,拉开门走进走廊。   她以为她起来蛮早了,因为天色才刚刚亮起来。但走出来才发现,走廊里已经有人了。   十来个人围在一个房间的门口,低声交谈着什么。看到追雪和叹息,他们之中的一个人向他们招了招手,声音发颤地说道:“过……过来,大,大家商量一下……”   几分钟后,追雪看着托尼老师的遗体,陷入了沉思。   托尼老师自己一个房间,据说是昨天想要抱他大腿恳求跟他一个房间求罩的人太多,他烦不胜烦,所以决定独占一室。   二楼这些房间里的布局都差不多,一张床,一把椅子,一个衣柜。   托尼老师脸朝下倒在床上,一只手伸向窗外,露出的皮肤呈现出异常的青紫,上面散布着漆黑的斑点。   “玩家死了之后不会消失吗?”追雪小声地问叹息。   “有时候会……”叹息说,“为了避免部分玩家产生不适,一般的副本里,都会自己消失的。但是有一些特殊副本,玩家的遗体上可能有线索,系统就会保留下来。”   追雪表示理解。不过……有线索的才会保留下来,这样不是明着告诉玩家,这个副本里,尸体上会有线索了?游戏策划是怎么想的?   没人敢靠近托尼老师的遗体。追雪掏出前一天用过的手套戴上,走过去将他翻了个面。   托尼的面色黑紫,鼻孔和口中有一些血色的泡沫。他的表情带着惊恐,似乎临死前见到了什么可怖的事情。   看到了可怕的事情,为什么没有退出游戏?追雪正在纳闷,叹息在她耳边说:“某些状态下,即使玩家强制下线,系统也会留下玩家的尸体。”   追雪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这货知道她在想什么?怎么知道的?会读心术吗?游戏里有这种东西吗?   其他人有胆大的,也战战兢兢地过来,远远地看托尼一眼,还有人一边看一边鞠躬……追雪莫名地觉得,这简直像是托尼老师的追悼会。   等最后一个人走出房间,追雪扯了被子,盖在托尼身上。叹息走到床对面帮她扯被子。被子被拉平时,有什么东西从被子的缝隙中掉出,滚落在地上。   那是一些棕黑色的颗粒,比米粒略大一些,追雪仗着自己戴了手套,捡起来捻了捻,还很硬。   她忽然想到什么,走到走廊里问道:“昨天托尼老师有什么异常吗?”   众人摇头……   一个男玩家沉思良久说道:“他话很多,但没什么有用的。我和托尼是在三楼同一个房间刷新的,那个房间看起来像主人的卧室,床上有一具尸体……”   他停顿片刻,忽然望向托尼的房间:“那个人死的姿势和托尼一模一样!也是一只手伸到床外面,当时托尼还说,这人肯定是被谋杀的,死前想向外面求救,但是失败了。”   另一个头顶“墨菲”的男玩家说:“我们在楼下看到你说的那个腿断了一半的人,托尼说那是某种酷刑,和古代挖掉膝盖差不多,还有旁边炭盆里的烙铁,也是刑具。”   那个声称和托尼在同一个房间刷新的玩家说:“对了,昨天托尼抱怨过副本里面居然有跳蚤,他被咬了好几口,我问他怎么知道是跳蚤,他说蚊子根本咬不到那个地方……”   追雪与叹息对视了一眼。   “鬼,这个副本里一定有鬼!”头顶“西洛”的男玩家搓着手臂说,“正常人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死相?肯定是鬼干的!还有昨晚那个女人,活人哪有大半夜游来荡去的!”   众人:“……”   讲道理,大家看起来都是年轻人,就算没去过酒吧夜店什么的,难道KTV也没去过吗?什么叫活人不会大半夜出来,去唱夜场难道的都是死人吗?   西洛地图炮了一众人,获得无数白眼之后,果断下线了。   追雪:“……”   承受能力真差,比托尼老师还差。当初托尼老师是被无头人踩到脸才吓跑的,这个西洛竟然只是盲猜副本里有鬼,然后就下线了?   眼看着太阳渐渐升起,上午转眼就要过去,追雪随便跟众人打了个招呼,便上了三楼。   三楼的面积比二楼小很多。走廊两边各有两个房间。靠近楼梯的一间挂着锁,另外三个房间的门都开着。   追雪很快便找到了据说是主人卧室的那一间。床上果然有一具尸体。   床上的人是男性,头冲着门,一只手伸向门口。这人穿着丝质睡衣,露出的皮肤都呈现出异常的紫黑色,散布着一片片黑色的斑点——与一楼的女人与托尼一样。   房间主人似乎很富有。他的衣柜里有很多做工精良的衬衫、裤子、马甲和外套,门口的衣帽架上挂着几顶黑色礼帽,床头柜上还有一个盒子,里面放着几条丝绸手帕:看一楼女人和这人的相貌,他们都是西方人,房子的格局也不像中国的建筑;   他们的装扮看起来有些古老,至少应是丝绸不容易得到的时期。   那么拥有丝绸手帕和丝绸睡衣的人,大概是个有钱人,或许还是个非常有钱的人。   追雪翻箱倒柜地找了许久,又在男人的身上摸了一圈,从男人的身下扯出一串钥匙。   照例将尸体用被子盖上之后,追雪冲着叹息挥了挥手中的钥匙。   “藏好了……”叹息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叮嘱了一声。   追雪点点头。发现更多线索,和率先通关副本的人,评价会比其他人高一些;   这个游戏之中等级没有什么用处。但是各种称号的获取与每个副本的评价有关。   她对抢别人的线索没有兴趣,但是她自己发现的线索,也决不希望被人抢去。   几分钟后,她打开了三楼锁住房间的门。   叹息看到,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托尼老师再次获得首杀。   第$1章天台   叹息忽然感觉哪里不对,顺着追雪的目光看去,却并没有看到什么引人注目的东西。   房间面积不大,比房主人的卧室稍大一些,里面非常凌乱。   房间四周摆放着一圈桌子,桌子上杂乱无章地放着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房间正中摆着一张很大的桌子,桌子上堆放着一些杂草——   至少叹息觉得是杂草,一个箱子翻倒在地上,一些碎石块散落在地上:他实在不明白追雪为什么会看着这些东西眼睛发亮。   他在打量这个房间的时候,追雪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   她拿起一个玻璃罐子,罐子里是某种粘稠的琥珀色液体;   她将罐子对着窗口照了照,然后打开瓶盖闻了闻。   “蜂蜜?”叹息在几步之外就闻到了甜腻的蜜香。   追雪没有回答他。她放下玻璃罐,弯下腰,打开了地上的一个木桶的盖子。   木桶里是酒。她打开另外一个木桶,桶中散出浓郁的酸味。   追雪对酒和醋都没有什么兴趣,闻了闻便放下了。接着她走到房间正中的桌子旁,开始检查上面的“杂草”。   她不是植物学专业的,桌上这些“杂草”她也认不全……等等!   追雪忽然陷入沉思:她学的不是植物学专业,那是什么来着?她为什么想不起来?   “这游戏会影响记忆吗?”她问叹息。   叹息想了想:“玩家在副本中如果生命体征波动过于剧烈,在退出时会询问是否对游戏中的记忆进行模糊处理,处理之后,游戏中的经历就像是一场梦,醒了就会忘记一大半。”   “副本当中会对我的现实记忆进行模糊处理吗?”追雪又问。   “怎么可能?”叹息失笑,“技术上可以做到,但法律禁止这样做。有哪家公司敢这样做,被人投诉的话,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追雪继续沉思:关于现实生活,她只记得,她住在一间高层公寓中,不喜欢和其他人交往。   她的朋友屈指可数,只有……几个来着?他们都是谁?是男是女?   都是做什么的,什么时候认识的——不,这不对。追雪意识到,她对于现实的记忆竟然少得可怜,这是怎么回事?   “你看这块石头,像不像一朵花?”叹息的声音打断了追雪的思绪。   她转头看去,叹息的手上托着一块橙色的石头。石头表面似乎布满了某种晶体,闪闪发亮,追雪端详许久,也没能从这块石头上看出哪里像花。   她狐疑地看了叹息一眼:是她的眼神不好。还是叹息的想象力太丰富?   她从叹息手中接过那块石头,仔细看了许久,违心地夸道:“确实像朵花。”   石头入手,她便发觉,这石头比她想象的重很多,她掂了掂分量,忽然想到什么:“这是不是橙红石?”   叹息看着她,微笑着不说话。追雪在地上的石头里翻了一阵,又找出几块差不多的。   “如果是的话……”追雪自言自语,她这队友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她想讨论一下线索,对方就笑而不语,虽然笑得很好看——   算了,追雪想道,好看就可以了,反正她也从来没指望过靠别人过关。   她的思绪回到面前这块石头上,如果她想的没错,这块石头应该是橙红石,主要成分是氧化汞——   西方的炼金术师和东方的炼丹师似乎都很喜欢这类含有重金属的石头,他们会混合各种各样的矿石做成奇奇怪怪的东西,然后兴高采烈地吃下去。   果然,她从那堆石头里又翻到了几块胆矾、铅石,还有一包看起来很像砒霜的东西。   这些东西都毒得很,追雪保守估计,眼前这一堆,可以毒死副本中的所有玩家了。   所以房主人是中毒身亡的吗?追雪觉得不像。即便房主人是个炼金术师,而且吃下了用这些饱含重金属的矿石炼制的东西,也应该是慢性中毒,不大可能是那副连求救都来不及的死相。   而且,如果房主人死于中毒,那托尼老师呢?总不会半夜三更被投毒吧?   又转了几圈之后,追雪觉得这房间没什么看头了。而且他们在这里停留的时间有点长,等会儿楼下那些人可能会上来。   于是她揣了几块石头在口袋里,将门重新关好,锁头重新挂回去,然后走上了天台。   天台的门也锁着,不过追雪在房主人那里找到了钥匙,试了几次,便打开了门。   开门之前,她就闻到了一股非常难闻而且难以形容的气味,和地下室那个门缝里飘出来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推开门,她看到天台上晾着许多骨头,其中一些,看颜色还很新鲜。   与楼下那些房间里的杂乱相比,天台上还算整齐。完整的骨架放在一边,散掉的放在另一边。   角落里还有几个巨大的木盆,她闻到的气味似乎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木盆里又脏又乱,几乎每一块东西都需要打码。追雪皱着眉头捡起一根木棍翻了翻,从下面浮起一些毛发,还有几根手指,人类的。   追雪:“……”   她原本还奢望这些东西来自动物而不是人类,看来她低估了房主人的兴趣爱好。   离开天台时,叹息递给她一个很小的水晶瓶。里面装着小半瓶透明的液体,瓶口塞着木塞。   “这是什么?”追雪好奇。   “薄荷油……”叹息说,“闻一闻,会好受些。”   “哪里搞来的?”追雪更好奇了,这游戏连游戏商城都没有,外面的东西也带不进来,这家伙从哪儿弄到的?   “就刚刚那个房间里找到的……”叹息说,“还有丁香油,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说着,他又掏出一瓶橙色的液体。   追雪:“……”   怎么感觉对方和她玩的不是同一个游戏?她在解谜,对方……好像在寻宝?   不过薄荷油确实是个好东西,追雪只吸了一口,就上头了。   “不行不行,上头了,头晕。”她趁机靠在叹息身上,“这玩意儿比风油精还冲,我得缓缓。”   叹息:“……”   他现在很想叹息。追雪找借口靠着他,他当然不介意,甚至还求之不得,可现在不是可以窃喜的时候。   现在得了便宜,以后等追雪把事情都记起来,恐怕他的死期就到了。   但是他也没有揭穿追雪,而是扶着她在台阶上坐下,还体贴地用扇子给她扇风。   追雪瞟了一眼他手里的丝绸折扇,很明显,这又是副本出品。这种值钱货,肯定是在房主人卧室里找到的。   她怎么没看见到呢?难道这真的是个寻宝游戏?追雪纳闷。   “我好了……”追雪闷闷不乐地说,站起身下楼。   地下室和一楼都有锁着的房间没进去过呢,昨天晚上,死去的人都跑出来了,谁知道今天天黑以后会发生什么?追雪看看天色,决心在夜晚到来之前把锁着的房间都检查一遍。   很多玩家围在二楼的楼梯口,见他们下来,几个玩家对视一眼,墨菲走出来问道:“你们在楼上发现什么了吗?”   追雪本来并不介意和同副本的玩家交流信息。但是墨菲的语气令她感到不快。她淡淡地回到:“你自己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另一个玩家说:“咱们在同一个副本里相遇,也是一种缘分,我们应该互相帮助……”   “所以你打算怎么帮助我呢?”追雪打断了他的话。一个游戏而已,居然还有人想对她道德绑架?她看起来很好欺负吗?   墨菲不耐烦地说:“这种人跟她废什么话,直接动手就行了。”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动手,追雪一个扫堂腿把他踹下了楼梯。   墨菲惊叫着滚下楼梯,还没滚到楼梯转角,就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了。   “他名字取得真好。”追雪站起身,笑着说,“墨菲定律嘛,如果一件事可以搞砸,就一定会有人把它搞砸——你说,对不对?”她问那个帮腔的玩家?   那玩家默默地后退一步。   “天台上有东西……”追雪说,“想知道就去看,没人拦着你们。”   她扔下这句话,径直走下楼梯。   到地下室的时候,叹息问道:“你不高兴?”   “没有……”追雪说。   事实上,在她出手而叹息毫无反应的时候,她确实感到有点不舒服。   但是这完全不合逻辑啊!他们只是临时组队,对方也不是没有帮过她,刚才还给了她一瓶薄荷油;   她为什么会介意这么一点小事呢?追雪觉得自己不是斤斤计较的人,这次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美色误人!一定是因为美色误人!   追雪下定决心,以后再不要和这个人组队了。万一哪天她沉迷对方的美色,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那多尴尬?   叹息却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说道:“如果你真的遇到危险,我的命就是你的。”   追雪:“……”刚刚做出的决定,瞬间又烟消云散了呢。   不过……   “这样的话……”追雪疑惑地问道,“如果我不小心杀了你,算自杀还是谋杀?”   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   叹息发出一声叹息。 第9章 破门   地下室锁着的门里,仍然散发着令人不快的气味。追雪没有找到口罩,之前上天台的时候,往鼻子里塞了两个棉球,不过作用不大。   房间里有两个大木盆,盆中各浸着一具的尸体。左边木盆里的液体是深褐色的,有些浑浊,追雪不用仔细看也知道是酒。   因为房间里除了那种令人作呕的尸臭之外,还弥漫着酸败的酒气。   另一个木盆里,则是闪闪发亮的带着金属光泽的液体,她猜里面是水银。   这房间的角落里有一扇小门,与隔壁的房间想通,追雪推门过去,隔壁房间正中有一张大木桌,桌上摆着已经开始腐烂的尸块。四周的墙壁上,贴满了手绘的图纸,有人体骨骼的图,也有解剖图。   追雪俯身,从地上捡起几粒棕色的颗粒——米粒大小,质地很硬,和在房主人卧室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你想现在离开吗?”追雪扔掉那些颗粒,顺手将手套也摘下了扔在一边。   “我还想看看那些人做什么。”叹息指了指楼上。   楼上那些人吗?追雪笑笑。她一脚把墨菲踹下楼梯之后,应该没什么人再来打扰她了,那么看看……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追雪看到叹息的脸上丝毫没有意外,也没有那种想要知道答案的好奇。就像他早已知道真相一般,不禁好奇地问道。   “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叹息说,“那种死相太特殊,我想装作忘记都不行。”   “你是不是在看到对面那个人的时候,就知道这里是医院了?”追雪又问。   “差不多吧。”叹息推开门,房间里的气味散去了一些,但还是很刺鼻。   “会那样做的,在这个时代我想只有医生和行刑官,这个地方虽然很乱,但并不脏,看起来并不像关押犯人的地方——你呢?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追雪仔细想了想,有些沮丧:“白天我只看出这里可能是医院,晚上那个女人跟我说“小心乌鸦”的时候,我才猜到真相……”   叹息笑着摇摇头:“以后有机会我会告诉你。我和你不一样,你看到真相,凭借的是你的眼睛和你的智慧,我嘛……”他停顿了一下,“我能看出来,只是因为我以前来过这个副本罢了。”   追雪心想这才是大佬,按照论坛上的说法,游戏中的副本极少重复。   即便背景相似,剧情也不会完全一样。面前这位大佬居然玩到了重复的副本,他是没日没夜地刷副本吗?   她的心里稍微平衡了一点:不是她嫉贤妒能,实在是想要做朋友特别是队友,两个人总要能力相当才行,她如果一直这样慢人一步,早晚要拖对方的后腿,到时候对方迟早会找其他人去组队,她能不能再找到这样的盛世美颜做队友就不一定了。   现在知道对方因为经历过这个副本所以才比她快很多,她是很开心的,无论这个理由是借口还是真的,至少说明对方现在愿意和她做队友,那么这个临时组队还可以继续下去。   追雪暗暗握拳:看来她要开始努力了!她一定要努力成为真正的大佬,这样才可以带着小哥哥躺赢!   不过现在,队友明显不急着离开,追雪自己也不是很急,两人边聊边走,到了一楼,远远听见大厅那边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   过去一看,几个玩家不知从哪里搞到两把斧子,此时正在砸门。   而且看样子,门板外面的一层铁皮已经被砸破,木屑横溅,大概很快就可以砸穿了。   追雪给那几人的行动力点了个赞:要不是她没找到合适的工具,可能早就亲自动手了,还需要等别人来?   只是这些未免太莽撞了些,如果是她,至少会先思考一下情况是否允许她暴力拆迁,她敢打赌,这些人根本没考虑过这一点。   鉴于门已经被砸破,她就不告诉那些人她有钥匙了,免得有人跳出来指责她为什么不早说。   那些人欢呼起来。   门轴与门连接的地方被劈碎,门板被推倒。大门正对着一条街道,街道上空无一人,十分寂静,看起来有些诡异。但砸开门的几人却兴奋无比,纷纷向外面跑去。   “等等……”众人之中还有比较理智的人,拉住旁边的人,但更多的人却早已欢呼着跑出门去。   追雪忽然觉得心里一跳,她拉着叹息跑到反锁着的门前——   明明旁边的房间门开着,但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这里会更安全一些——猛地踹开房门,把叹息踹了进去。   猝不及防的叹息:“??”   进门之后,追雪反手关上门,靠在门上抵住门板。很快,外面传来接二连三的惨叫声。   惨叫声尖利而短促,停止得非常突然,听起来就像发出声音的人被迅速杀死了一样。追雪在心里默默地数着。   一,二,三……   数到七的时候,惨叫声终于停下。   她与叹息对视一眼:看来没有出去的那两个还活着。   外面重归寂静时,追雪直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   房间门本来是反锁的,里面自然有人,不过人已经死了。那人穿着黑色礼服,面朝下倒在墙边的柜子脚下,身旁散落了一堆药瓶,手中还紧紧地握着什么东西。   两人走过去将尸体翻过来,追雪看到,那人的脸上带着一个奇怪的面具,面具像一个鸟嘴,又尖又长。摘下面具,那人脸色紫黑,鼻子旁边散布着一些黑斑。   追雪掰开那人的手,从他手中取出一个瓶子。她脸色微变——   这人的手很容易被掰开,说明尸僵没有发生,或者已经缓解。   这个副本里的气候应该是夏季,在天台上的时候她觉得阳光十分燥热,春秋两季的上午,应该没有如此炎热。   在这种气候下,尸僵通常在死后三四个小时开始出现,四十个小时左右开始缓解。   如果死者非常虚弱,时间可能会更短。他们进副本是前一天上午,现在已经快到第二天的下午,这具尸体已经有腐败的气味散发,不可能是刚刚死去几个小时,如果是死去三四十个小时……   那岂不是说,他们进入副本的时候,这个人可能还活着?   那么这个人在临死时,是不是还听到玩家们的讨论?他是否向外面的人求救过?   如果他曾经求救过,外面却没有人发现……这种联想让追雪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副本中的人都是NPC,他们只是程序设定出的一串数据。   但这个游戏的效果做得非常逼真,上一个副本中,追雪就总时会把它们当成真实的存在。   现在,一个看起来很真实的人,在她见到之前,可能还活着。而她,原本有可能挽回她的生命……   她很清楚,即使这里是现实,这个人的死亡也和她毫无关系,她对此没有任何责任,只是在她心底深处,似乎存在着某种被封住的记忆。   就好像,她也曾经这样,想向他人求助,却只能被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无助地等死。   可她明明还活着啊!追雪锤了锤脑袋,试图把这些不知所谓的想法赶走。   叹息将她手里的瓶子取出,放在旁边的柜子里,然后双手握住了她的手。   “你的手很凉。”他说。   追雪的目光紧盯着那个瓶子,过了许久,她疑惑地问道:“我为什么觉得,你只是想拿走那个瓶子?”   叹息:“……”   他默默地拿回瓶子,重新塞到追雪手中,然后重新握住她的手:“你的手很凉。”他再次说道。   追雪?你觉得我冷你可以把衣服借给我,你抓我的手做什么?我觉得你的手也不是很热,根本暖不到我的手啊!   在追雪茫然的目光中,叹息放开她的手,拉开门:“天快黑了。”他有种难以描述的无力感。   他喜欢的这个人,有时候无比热情,还会主动靠在他身上,比如刚才;有的时候又异常地迟钝,比如现在。   大厅的门重新关闭起来,追雪仔细看了看,发现门轴还是坏的,只是在外面钉了一些木板,将门板草草地钉在原来的位置上罢了。   从门缝看出去,几个玩家的尸体倒在门口的路上,鲜血染红了地面。   这是线索?追雪想起叹息之前的话,玩家在死后,有线索的才会有尸体留下来。   墨菲被踹下楼摔死之后便自动退出了,说明这个副本之中没有线索的玩家死亡后会被刷新掉。   那么门外这些人,为什么会留在这里?   门缝里看东西,看到的东西都会变形。追雪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反而看得有些眼花,此时天色渐黑,她不得不放弃了。   游戏中的黄昏过得很快,他们两人走上二楼时,窗外已经暗淡一片。   他们刚刚走上楼梯,那个据说和托尼老师刷新在同一房间的玩家匆匆走过来说道:“有两个玩家发烧了!”   追雪走到门口看了看,认出了那两个玩家。   是和那群人一起砸门,但没有出门的那两个。   作者有话要说:   叹息:昨天还拉着我的手叫我小哥哥,今天就嫌弃我手凉。   追雪? 第10章 黑衣   “我叫快乐的乔治。”那人自我介绍道,“刚才这两个人慌慌张张地跑上来,我们问他们什么都不说,然后没过多久,他们就开始说胡话了。”   “乌鸦!乌鸦!”一个人从床上跳下,扑到窗口,“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他拼命地用拳头砸着窗框,窗上的玻璃震得哗啦哗啦直响,像要碎掉了一般。   他的拳头被砸破,窗框上留下几个血印,他却好像浑然不觉,依旧自顾自地砸窗。   另一人坐在床上,围着被子瑟瑟发抖。“冷,好冷!”那人说道,“快,快生火,来不及了,晚了,来不及了!”   追雪眼尖地看道,窗边那人露在外面的皮肤开始变得青紫。   那人忽然俯下身,双手揪着衣襟,脸涨得通红:“他来了,他来了!”他吐出一些带血的泡沫,双手在虚空之中抓着什么。   “我们都是罪人,这是上帝对我们的惩罚……”他艰难地吐出最后一句话,倒在了地上。   追雪下意识地去看叹息:“这话不像玩家能说出来的。”   开玩笑呢,玩个游戏而已,玩家即便是虔诚的教徒,也不会张口闭口“上帝的惩罚”吧?这个听起来更像是副本设定的台词。   “有时候系统提前判定玩家失败,会将玩家送出游戏,然后接管这具虚拟出来的身体。”叹息解释。   也就是说,最后这几句话,很可能是已经失败的玩家,在系统的控制下给他们留下的线索。   虽然这线索好像挺没用的。   快乐的乔治紧张地看着倒下的玩家。   此时副本之中只剩下五个人,追雪,叹息,快乐的乔治,另一个女玩家,还有房间里那个说胡话的家伙——或许,只能算四个半,因为床上那个貌似快死了。   在知道玩家退出游戏时可以选择模糊记忆之后,追雪忍不住想要放飞自我——   如果对方是个弱鸡,那出去之后很可能会选择模糊记忆,那以后也找不到她;   如果对方很厉害很记仇,那……就更刺激了!   比如现在,她很希望接下去还能有与托尼老师同副本的机会。   虽然托尼没有高手应有的风度和经验,每次都死得很快……   但是托尼老师既会拉仇恨,又擅长排除错误答案,这么优秀的玩家,如果以后不能再见面,那就太可惜了。   不知道托尼如果知道她的想法,会不会委屈得哭出来。   天色渐黑,缩在床上的玩家忽然掀开被子,跳下床,走到了窗边。   他回头看着众人,青紫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他们来了,我们该走了。”   说着,他推开窗,一头扎了下去。   追雪三步并作两步跳到窗边,连衣角都没来得及抓住。窗外黑漆漆一片,她没有听到玩家落地的声音,也看不到下面发生了什么。一阵夜风吹进窗口,众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我们还能出去吗?”快乐的乔治愁眉苦脸的,看起来一点也不快乐。   追雪看了看叹息。叹息叹了口气,没说话。   “跟我过来。”追雪对另外两人说道,然后走了出去。她走到楼梯口,回头看去,叹息走在她的身后,另外两个玩家还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不是想离开吗?那就过来。”她说。   那两人还是没动。快乐的乔治迟疑着说道:“现在天已经黑了,我觉得还是房间里比较安全。”   “你呢?”追雪问女玩家,“你也要等到天亮吗?”   女玩家没说话,但也没动。   追雪看着叹息笑了笑:“走吧。”   她可不是滥好人。虽然快乐的乔治愁眉苦脸的样子很违和,她也不会只因为这个就提前离开副本的。   她想离开,因为她发现自己开始想咳嗽了。   鼠疫杆菌可以通过跳蚤传播,托尼老师就是这样染上的;   也可以通过飞沫传播。游戏之中显然加快了黑死病的发病速度,她和那两个玩家在同一房间里呆了没一会儿,就也想要咳嗽了。看看托尼老师的下场,追雪觉得她大概坚持不到明天早上。   所以,只能提前离开。   很可惜,不能再和队友共处一个晚上了。   “加个好友吗?以后方便组队。”她正在惆怅的时候,叹息调出面板问她。   追雪干净利落地加了好友。   两人在三楼房主人的卧室里翻出两件长袍和两套银质的面具,穿戴好后,全身笼罩在黑色长袍之中,脸上戴着长长的鸟嘴面具——看起来,像是两只乌鸦。   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们的头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追雪沉思片刻,决定先去天台。走到门口,她发现白天夹在门缝中的布条还在那里。   “居然没有人上来?”她诧异道。   她明明告诉那些人,天台上有线索的,是她的话太不可信,还是那些人反侦察能力特别强,来过又走了之后还能把布条放回原位?   “你一出手就干掉了他们一个人……”叹息打开门说,“换了谁,大概也要想想你的话是不是可以相信的。”   “但我以为他们至少会来看一看……”追雪摇头,“我不信十几个人看到天台上的东西以后,一个进去的人都没有。”   她离开的时候又没锁门,只是将门虚掩,虽然现实生活中她如果看到天台上那副景象,肯定会转身走人立刻报警。但这是逃生游戏,怎么会没有人去看呢?   “谁知道呢。”叹息说着。   夜间的天台与他们白天看到的大不一样。   天台正中燃着一堆篝火,几个黑衣人围坐在火堆旁。篝火熊熊燃烧着,却没有照亮他们的面孔。   “来了?”一个人转头看向他们。火光映照出他的侧影,追雪看到对方的脸上也戴着长长的鸟嘴面具。   “为什么不来呢?”叹息反问。他在追雪的手心里画了个叉叉,追雪挠了挠他的手心表示明白。   “他们已经走了……”那人说道,“他们的消息倒很灵通,留下我们在这里等死。”   楼下传来女人的嚎哭声:“救救我的孩子,谁能救救我的孩子……”   一人猛地站起身,他的衣角在火堆旁掠过,火苗没有丝毫颤动。“不能再等了,主教和神父都死了,我们都是罪人,神会饶恕我们吗?”   “没错……”另外一人也站起身,“一切都是徒劳的,忏悔没有用处,祈祷也没有用处,我们应该离开这里。”   黑衣人们站起身,一个接一个地走下楼梯。他们走得很快,却几乎没有脚步声,仿佛是在黑夜里飘荡的幽灵。   快到一楼时,女人凄厉的叫声更加清晰了。带头的一人忽然回头,让过几人之后,拦住了追雪和叹息。   “你们不是和我们在一起的人,你们是谁?”   追雪握紧了手中的木棍。   “你们是谁?”   那人向他们扑来,速度极快,追雪几乎来不及做出反应,勉强拉着叹息躲开。   那人的鸟嘴面具中发出古怪的笑声:“果然是骗子,去死,你们都该去死!”他挥拳砸向追雪,追雪用木棍挡了一下,木棍被砸成了碎渣。   追雪:“……”这是什么豆腐渣!她这可是在主人房间里拆的凳子腿,居然一碰就碎?   “跑!”她猛地跳起,双手攀在楼梯扶手上,居高临下地跳向黑衣人,正踢中那人的胸口,那人踉跄几步,与另外几个黑衣人摔成一团,她趁机拉起叹息,往门口冲去。   经过一个房间时,她看到穿着白麻布衣裙的女人站在门口,微笑着向她挥了挥手。   “快跑啊!”追雪来不及多说,只是冲她喊了一声。   “上帝保佑你们,再见。”女人走到走廊中,灯光在她身前投下长长的影子。追雪顾不得再劝她,拉着叹息继续逃命。   黑衣人们的速度很快,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追雪已经开始盘算,她能够拦住那些人几秒钟,这几秒的时间够不够叹息跑出门去……   身后响起接二连三的惨叫声。   “你们该死,你们都该死!”女人凄厉的叫声在走廊里回荡,“为什么要抛下我们,为什么不带上我的孩子!”   “既然我的孩子不能去天堂,我就带着你们一起下地狱!”   此时追雪已经跑到门口,叹息跟在她身后。白天里紧锁的大门此时敞开着,外面是黑漆漆的夜色,看不见任何景物,敞开的门好似巨兽的血盆大口,等着无辜的羔羊将自己葬进坟墓。   追雪站在门口,向走廊里面望去。   白麻裙女人的身周缠绕着黑气,黑衣人们在她脚下不停地哀嚎,追雪隐约看到,其中一个人的面具落下,脸色泛着青紫,似乎已经被传染了。   “放我们走……”一个黑衣人呻吟道。   女人干净利落地踩断了他的脖子。   她身周的黑气渐渐散去。她俯身抱起她的婴儿,脸上带着微笑,背后昏暗的油灯给她的侧影镀上了一层神圣的金边,“无论你去哪里,我陪着你,我的孩子,即便是地狱。”   “谢谢你们,再见。”她转头看向追雪,说出最后一句话,闪身走进了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她的婴儿没有来得及受洗,教会的人全部死去,没有人为它祈祷。所以作为母亲,她想杀死这些黑衣人。 第11章 安床   在那个女人走进房间之后,黑暗从走廊的尽头开始蔓延。如同污水之中滴入漆黑的墨汁,虽然原本便是一片浑浊,但墨色依旧迅速地浸染开去,将一切笼入它冰冷的怀抱。   追雪盯着那片黑暗出神,直到黑暗即将蔓延到他们的身边。她忽然问道:“现在还在楼上的人,会怎么样?”   “这个副本大概会失败吧。”叹息说道。他站在追雪身旁,和她一起望着那片吞噬着一切的黑暗。   “走吧……”追雪最后看了叹息一眼,迈步走出门。   她的身后,叹息向虚空之中挥了挥手,黑暗停止蔓延,一缕微光从天空落下,穿透暗黑色的迷雾,照在不远处的麻裙女人身上。女人温柔地看着怀中的婴儿,笑容幸福而甜蜜。   “你该走了。”女人轻声说,“她已经走了。”   “值得吗?”叹息问道。   女人扭头看他:“你想过吗?”   她以为永远无法再见到她的婴孩,却在这里得到了机会。她从未考虑过是否值得,因为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去思考。   叹息沉思片刻。他觉得他明白了女人的意思。于是他再次挥了挥手,走入了门外的黑暗之中。   追雪自然不知道她离开之后副本中又发生了什么。出门的瞬间,系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恭喜玩家追雪、叹息取得胜利;恭喜玩家追雪获得称号“双人舞”,希望玩家再接再厉,获取更多的称号哟!   “再来一局吗?”追雪给叹息发去信息。她进游戏的时候刚刚中午,这局进行得很快,她觉得还有时间再来一局。不过她等了许久也没有收到回复,便选择了独自进入副本。   眼前画面闪动。重新清晰起来时,追雪发现,这次的副本,很是热闹。   一片宽阔的场地中,摆着数张圆桌。其他几张桌上的人都在互相寒暄,追雪所在的一桌十人,此时却都在互相打量着,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追雪觉得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她所在的这一桌,可能都是玩家。   其他几个人看起来年纪都不大,最多十三四岁的模样。追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比现实里小了一大圈。   场边的乐队吹拉弹唱,唢呐手吹得很好,追雪差点听得出神。   一曲终了,一位长须老者在两个小童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向着众人拱手施礼:“感谢众位来我儿的安床礼捧场,如有招待不周,还请众位恕罪。”   宾客们也纷纷还礼,追雪学着众人的模样回礼。那老者走到追雪他们这一桌,颤巍巍地举起酒杯:“多谢各位,今日过后,喜宴和回门还劳烦众位费心……”老者颤巍巍地喝了酒,又颤巍巍地离开了。   安床,喜宴,回门。追雪大致听明白这个副本想要玩家做什么。   只是,谁家新媳妇回门要五男五女陪着?追雪没办法不多想,因为看到五个男孩五个女孩,她能想到的只有“村里来了个妖怪,每年要吃一对童男童女”这种故事。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万一他们就是准备献给妖怪吃的童男童女……   应该不会这么倒霉的吧?应该吧?   天色渐晚,宾客开始陆陆续续地离席。追雪这一桌人起身随着宾客离开。但走出院门时,老者站在门边等着他们。   “各位,这边来……”老者说道。   老者引着他们来到一座小院,请他们进去:“这几天,还烦各位在这里小住,待我未来的儿媳三朝回门后,我定为各位送上一份谢礼……”   老者在小童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离去了。   这院子不大,房间有六七间,十人住下没有什么压力。众人先一起来到了正厅,准备商量一下接下来几天的计划。   一个男玩家开口道:“那个老头说要我们陪着新嫁娘三朝回门。但是我觉得不会有这么简单,我们应该商量一下什么时候逃出去。不过我们知道的还是太少,应该想办法了解更多。”   一个女玩家哼了一声:“这不是废话吗?”   这个副本中,玩家们的年龄都被调低,此时说出话来都是稚嫩的童声,很是悦耳,不过谈论的内容就不是很悦耳了。   另一个女玩家悄悄凑到追雪身旁,低声说道:“我赌一块小饼干,他们两个以前认识。”   追雪瞟了她一眼:“我赌两块他们认识。”   女玩家:“……”   那两人争论许久也没争出什么结果,最终不欢而散。赌小饼干的女玩家见众人都走了,松了口气,对追雪说:“我叫夏华,咱们临时组个队吧?”   追雪虽然在现实中不太喜欢与人来往,但游戏当中是无所谓的。   除了那种气场不合一看就不顺眼的,她都不介意,于是同意了组队邀请。   他们进入这座小院后,院门便关了起来。追雪心中的疑虑始终未能消去,走到院门口试着推了推门。   门并没有上锁,她一推,门便开了,门外有人守着,见有人开门,已经围了过来。   “姑娘……”门外的人说道,“请你不要为难我们。”   “为难你们?”追雪蛮不讲理起来:“把我们往这里一放,水也不给一杯,还不让我出去,你们是请人帮忙还是关押犯人?”   长须老者无声无息地出现了。门外的人看到他,纷纷向他行礼,有个人还低声对他说了什么——大概就是说这里有个找茬的吧?追雪想道。   老者听了,看了看追雪,转头低声对那些人吩咐了些什么,那些人便散去了。   “老伯,您老来评评理?”追雪笑意盈盈。   老者面无表情地看了她半晌,这才说道:“我这园子虽小,也有可看之处,贵客们尽管四处转转,莫出了大门便好。”说着,他又是颤颤巍巍地离开了。   追雪看着老者的背影,又抬头望了望阴沉沉的天空。   这天气实在是不怎么好,看起来像是随时会下雨,从他们穿的衣服的厚度上来看,也有可能是下雪。   是时候偷两件棉袄回来过冬了,追雪想道。   作者有话要说:   追雪:我去偷棉袄了,明天见! 第十二章 少年   追雪问过夏华,两人决定一起出去探探情况。宅子很大,老者给众人安排的住处是后院旁边隔出来的一座小院。出了院门,没走几步便是西跨院的角门。   角门没锁,追雪见没人拦着,便直接进去了。   院子不大,三间正房两间耳房,院子里有一棵树,树下摆着石桌石凳,一个少年倚在石凳上打瞌睡,面前的石桌上放着笔墨,怀里还抱着本书。   听见脚步声,少年睁眼看她们。“出了院门往前走,穿过回廊,新房在对面东跨院。”   追雪:“……”   这个指路的业务是不是太熟练了一些,她们明明是最早来到这院子的玩家,这少年怎么像是给很多人指过路一样?   “谢谢……”虽然疑惑,但道谢是必须的。   少年闭上眼,又开始打瞌睡。   她们按照少年指的路,找到了东跨院。两个院子大小差不多。   院门口没有人看守。门上贴了双喜字,院内有几棵树,光秃秃的树枝上稀稀拉拉地系着一串串红绸。屋檐下挂着红灯笼。   追雪走到房门前,准备进去看看,夏华拉住了她:“我先进去。”她说着不等追雪说话便走了进去。   屋里正对着门的墙上贴着喜字,喜字两边贴着吉祥话对联,下面放着一张八仙桌,桌两旁各放了一把铺着红布的椅子,桌上摆着龙凤烛和各式的点心果子。   龙凤烛没有点燃,只在另一张小案上摆了盏油灯,此时豆大的火苗颤颤的,似乎随时会熄灭的样子。   夏华正准备说什么,右手边的房间里,忽然传来了细弱的哭声。   夏华吓了一跳:昏暗的屋中,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怎么看都像是鬼片现场。   追雪已经转身进了右边的屋子。   屋子里放着一张拔步床——床柱上挂着各种红彤彤的饰品,窗口也贴着喜字。她走到围屏口,向床里面望去。   床上铺着大红色锦缎被褥,被褥上坐着两个穿着大红色衣服的幼童。   从穿着打扮上看,应该是一个男童一个女童。虽然装扮得很喜庆,但是两个红艳艳的娃娃都在抹眼泪。   见到追雪二人,女童更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怕,我怕黑,我不想在这里睡觉。”   男童也在用崭新的衣袖擦眼泪:“呜呜呜我要回家……”   追雪俯身:“晚上没有大哥哥陪你们吗?”   这两个小孩子大概是“压床”的。在一些地方有种风俗,安床礼到婚礼前夜,新郎晚上会和这两个小孩子睡在同一张床上。据说这样可以祝福新郎以后儿女双全。   女童哭得更凄惨了。男童像是很害怕的样子,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他们不让我们盖这被子哩,不吉利。”   女童一边推他,一边抽抽噎噎地说。“为什么不吉利呢?”追雪问,“你们盖过的,吉利着呢。”   “娘不让我们盖。”女童说,“姐姐,你们晚上可以留下来陪我们吗?我们好怕。”   追雪心说你们怕什么,我们才要怕呢。虽然两个小孩子哭得很惨,她还是冷漠地说道:“这事我们做不了主,要不,咱们一起去问问老爷?”   女童顿时不说话了。   追雪轻笑了一声,拉着夏华走出了门。“我觉得刚才好险。”夏华擦了一把冷汗,“那两个小孩有点邪性。”   “慢慢来,时间还来得及。”追雪说,“反正他们等着我们送新娘子回门呢,那时候有办法就来得及。我们要是先死了他们自己上吗,那管我们饭不是亏了。”   夏华:“……”什么管饭?她怎么不知道游戏里面还要吃饭?   天黑透之前,两人把整座宅子逛了一遍,东西跨院,门房,前院,中院,正院——   除了祠堂那边有人拦着不让进,追雪拉着夏华,连小姐的闺楼和夫人们的内院都去了一趟;   夏华本来不想去,但追雪觉得现在这种老式的院子已经很少见,现实当中见不到,在游戏里当然要开开眼。   主人家姓张,那位长须老者看着虽老,其实不到五十岁。此次娶亲的是他的儿子,张少爷。   整座宅子共有四进,正房在第三进,正房东边是东跨院,也就是喜房所在的院子,正房西边的西跨院是张少爷的院子;   西跨院旁边还有一座小院,里面有小姐的闺楼。张老爷给他们一行人安排的住处在第四进,不过和后院并不相通,只是在后院旁边隔出来的一座小院。   她们回到小院时,天完全黑了。其他人已经各自找了房间休息,只给她们留下一间东厢房。   现在是冬天,东厢房整天照不到阳光,屋里虽然点着一个火盆,却依旧十分阴冷。屋子里有一张很大的木板床,一张小桌子和几个板凳。   夏华进了房间就扑到床上,扯了被子裹在身上:“这破游戏,为什么连寒冷的感觉都做得这么真实啊?有这种必要吗?”   追雪在宅子里绕了一圈,一件冬衣也没找到。不过她并不觉得很冷,看到夏华哆嗦成一团,疑惑地问道:“真的有这么冷吗?”   夏华躺在床上装死。   追雪摇摇头,坐在床边,等着天亮——游戏中的夜晚通常很短,走个神儿就很快过去了。   然而这一次,她竟然睡着了。然后,她被冻醒了。   火盆早就灭了,但她被冻醒不是因为火盆没点着,而是因为夏华在睡梦中抢走了她的被子。   追雪:“……”   明明昨晚还很暖和,为什么她居然会冻醒?她搓了搓手,把双手塞进了夏华的领口。夏华“嗷”地一声蹦了起来。   夏华睁大眼睛瞪着她,还没说什么,追雪便装模作样地问道:“怎么了?你怎么突然跳起来了?做噩梦了吗?”   夏华:“……”您的脸皮真厚。   追雪不再理会她,起身跳下床。隔着窗纸,她感觉外面很亮,比昨天下午太阳没落山的时候亮得多。推门一看,原来是下雪了。   雪下得不大,地面上积了薄薄一层雪——今天,去哪里看看呢?追雪陷入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   勤奋的少年? 第十三章 黄历   风吹起细碎的雪粒,在地面上织起一层淡白色的薄纱。追雪正在沉思,忽然看到夏华披着被子,哆哆嗦嗦地凑到了她身后。   “有这么冷吗?”追雪纳闷。她会觉得冷,是因为她刚刚睡着了,现在起来活动了一下,就一点也不冷了。   夏华披着被子还在哆嗦,难道——是她太胖了所以更抗寒?追雪摸摸自己的小肚子,一点赘肉也没有,明明不胖啊!   她想了想,走过去扯掉夏华身上的被子,在对方茫然的注视下,把她抱了起来。   夏华“嗷”地叫了一声,挣开她的双手窜回床上,整个人藏进被子里,警惕地盯着她。   追雪挠挠头:“干嘛一副我非礼你的样子——你好像没有比我瘦啊,为什么我不觉得冷?”   夏华:“……”那你也不能招呼都不打一个就直接抱起来吧?   追雪看了一会儿外面的雪,说道:“今天我想去祠堂看看,你去吗?”   “昨天那边有人看守,不让进去的。”   “他们不让进去就不进去,那我多没面子?”追雪理直气壮地说。   夏华觉得冷,不想去。追雪想想在游戏里感冒了确实也不好。于是她便独自一人往祠堂去了。   祠堂不在张家四进院子之内,而是从东跨院的角门出去,穿过一条小路和树丛,在树丛后面另有一个小院之中。   追雪昨天便问过,祠堂那一片地也是张家的。不过是几代以前的祖宗们住过的,后人将祖屋改了祠堂。   然后挨着祠堂起了这座四进的院子——其实院子的外墙也将祠堂围在其中了。   昨天,祠堂外面有不少家仆在游荡,谁过去都会被拦下,今天大概因为下了雪,追雪一路走到祠堂门口都没见到第二个人。   不过一路走过来,地上有一行模糊的脚印,有人在她们之前过去了。   一行脚印吗?追雪暗暗想道,如果只有一个人,她应该能够搞定的,看来今天不用翻墙进去了。   祠堂的院门开着,门口果然没有人把守,她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那一行脚印直到正屋门口才消失,看来那人是直接进去了。追雪略略犹豫片刻,决定进去看看。   她走到正屋门口,手才放到门上,里面便传来一声笑:“来都来了,还犹豫什么呢?”这声音有些耳熟,听起来是西院那个少年。   追雪开门进去。外面的雪白茫茫的,映得整片天地明晃晃的。   但正屋的窗都关着,门也只刚刚开了一条缝,屋内一片昏暗,只有几支蜡烛摇晃着。   借着暗淡的烛光,追雪看到正对门的墙边摆着几尊神像,神像下面着几张泛黄的画,再下面的桌案上,密密麻麻地摆着许多牌位。   张少爷站在牌位台边,手里提着一盏油灯,此时回头看过来,看到追雪,竟然还笑了笑:“是你啊,这么早便来了,没吃早饭吧?”   追雪觉得这位张少爷有点奇怪。前面两个副本之中的NPC,即使是那个在她面前委委屈屈的披发人,她也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对方不是真实存在的人;   张老爷,张家的一群家仆,还有压床的那对童男女,面对他们的时候,追雪能够清醒地知道他们都是NPC,然而这个张少爷……   如果不是对方与张老爷过分相似的面孔,追雪几乎要以为他是玩家了。   “后天就是成亲的日子,张少爷还有心思来这里吗?”追雪问道。   张少爷非常不文雅地翻了个白眼:“你管得着吗?我爹请你们来做事,你们做事便好,做什么管东管西的?”他拿起一个牌位,用袖子擦了擦,又随手将它放回原处。   追雪决定换个话题:“新娘子漂亮吗?”   张少爷转过身来,两眼亮晶晶的:“书云姐可厉害了,她上过新式学堂呢!几年前我想去考,可惜我爹不让我去,听说书云姐是自己跑出去考的呢!   唉,早知道求她带我也去,现在可好,自从出了她的事,家家都把孩子看得紧,我再想去都找不到机会了。”   “张少爷也想去新式学堂?”追雪问道。   张少爷笑得眉眼弯弯:“当然,我听人说起过,新式学堂不用背四书五经,他们教洋语,教新文化,还可以念大学,我若有机会,一定要去大学里看看,即便不能读,也要开开眼界!”   “新娘子嫁过来之后,你问她不就好了?”追雪觉得张少爷的烦恼真是莫名其妙。   张少爷不笑了。他忽然沉下脸看着追雪:“你别想套我的话,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追雪:“……”我什么时候套你的的话了?我这明明是很正常的交流好不好!   张少爷忽然叹了口气:“我小时候后还扯过书云姐的小辫子呢!也不知道她现在还记仇不记仇。”   追雪没做声。昏暗的祠堂里,只听见外面一阵阵的风声。   张少爷又拿起了一块牌位,他举着灯仔细看了看,又放回去了。   “祠堂不是应该有专人打扫吗?”追雪忽然说,“怎么还需要你亲自来?”   “亏心事做多了,总是怕别人知道的。”张少爷冷笑,“你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   追雪不知如何回答,便礼貌地保持沉默:有时候一个人说自家人的坏话,并不一定是期待对方附和,他可能只是随口说说,这个时候说错了话,可能会结仇的。   张少爷擦了几块牌位,提着灯往门口走,走到门口推开门,“咦”了一声。   追雪往门外看去,也略微惊了一惊:她来时外面地上只是薄薄的一层雪,现在已经很厚了。如果不是祠堂门前有几级台阶,搞不好连门都推不开。   “真要命!”张少爷跺了跺脚。一阵风卷着大片大片的雪花飞进门,牌位台上的牌位被吹得一阵窸窣作响。   “吵什么吵!”   张少爷回头说道,“后天你们孙子成婚,你们别闹了——今儿出门忘了看黄历,真是晦气!”   黄历?追雪心里一动:“张少爷,你那里有黄历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追雪:过来让我抱抱,我就知道你多重了。   叹息:我先来!   追雪? 第十四章 日期   张少爷:“??”   “我出门也没看黄历……”追雪指了指外面飞扬着的鹅毛大雪,“你若是有,借我看看呗?我也想看看日子。”   张少爷想了想说道:“行吧,你下午过来找我,我拿给你。”   说着,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油纸伞撑开,很快便隐没在了茫茫的雪中。   追雪:“等等——”你的伞看起来很大,我觉得我可以蹭一下……   然而没等她说出来,张少爷已经消失了。追雪站在避风的地方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有半点雪停的意思,只好顶着雪出去了。   好在下雪的时候不算太冷,只是路有点难认。追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了他们住的小院。   回来看到夏华,追雪吃了一惊:“你怎么胖了?”   明明刚才她离开的时候,夏华还是个可可爱爱瘦瘦小小的小姑娘,怎么她出去转了一圈,就变得这么臃肿了?   夏华炫耀般地给她看她衣服里面的棉花:“我把被子拆了,棉花缝到衣服里面,这样我就不冷了,明天可以跟你一块儿出去找线索。”   追雪:“……”我看你晚上盖什么,今天再让你抢走被子,姐跟你的姓!   “别等明天了,我跟张少爷借了点东西,等会儿就去拿。”   夏华说会和她一起出去并不是装装样子,很高兴地答应了。   然后拿起被单给她打扫身上的雪。“等一会儿雪化了冻死你!”她一边拍着追雪身上的雪,一边幸灾乐祸地说。   追雪斜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把冰冷的手塞进了她的衣领。   夏华捂着脖子,“嗷”地一声跳到一边:“你你你……”她脸色通红,“你怎么这样的?”   追雪诧异道:“你怎么突然跳起来了?吓了我一跳呢。”   夏华:“……”在脸皮厚度这方面,她甘拜下风。   “你和那小孩说了什么时候吗?”夏华决定转移话题。   “下午……”追雪看看天色,雪下得很大,她什么也没看出来,“应该差不多了,现在去吧,晚了我怕门被雪封住推不开。”   夏华往袖口里面又塞了一些棉花,这才壮士赴死般地跟着追雪出门。   雪越下越大,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两人几乎看不清路。出来时翻箱倒柜找到的一把破伞,也只能让雪不落在她们的头上。   到东跨院角门短短几十步的路,她们的衣服上已经落了厚厚一层雪。   角门依旧开着,不知道这门是常年开着,还是张少爷给她留了门——   如果角门锁了,她们就只能绕过半个宅子,从中院进主院然后再绕到跨院正门去了。   院子里的石桌石凳上落满了雪,屋檐下吊着几个灯笼,光很暗,远远望去,就像几个毛茸茸的球。   院子里雪没有人扫过,也没有脚印——追雪记得很清楚,张少爷从祠堂离开时,地上已经有一些积雪;   虽然雪一直在下,会掩盖一些痕迹,但如果他那个时候回来,现在地上也应该有浅浅的脚印才对。   难道他还没有回来?两人费力地走到正房门前,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进去暖暖吧。”追雪看到夏华又哆嗦成了一团,无奈地说。   门没有锁,轻轻一拉便开了。   一股暖意扑面而来,追雪被暖气激得打了个寒战。夏华早已迫不及待地钻进房间,一边帮追雪拍身上的雪,一边说道:“唉,咱们那边怎么没有这么暖和。”   “废话,我是他亲儿子,他不给我烧火给谁烧火?”门内的人没好气地说,“把门关上,我好不容易烧热的。”   追雪回头,看见张少爷裹着皮衣,坐在火盆旁边烤火,此时正盯着敞开的门皱眉。   追雪将门关好,房间里顿时更暖和了,仿佛那一扇门不仅隔绝了风雪,还隔绝了所有的寒意。   张少爷见状,眉头也舒展开,指了指旁边的房间:“黄历在我桌上,你想看就去看。”   她道了声谢,走进旁边的房间。这房间大概是张少爷的书房,两面摆著书架,上面乱七八糟地堆着各种线装书和纸张。   书桌上摆着一盏油灯,火苗跳动,灯油尚满,灯下摊着几卷书,还有一卷纸,用黄铜镇纸压着。旁边一方石砚,毛笔挂在一边。桌上还有一壶茶,茶水是烫的。   追雪很快看到了黄历,黄历压在镇纸下面,翻到癸巳年冬月十七这一天,镇纸压着的那张纸上抄着一行字:   冬月十九宜祭祀开光理发忌伐木破土嫁娶   她往后面翻了两页,发现这一条正是从癸巳年冬月十九这页上抄下来的。   为什么单单抄这一天的?追雪满头雾水。她拿起黄历,翻到冬月十六:宜祭祀沐浴,余事勿取,诸事不宜。   如果黄历翻到的这一页是今天,那么昨天安床的日子,诸事不宜,后天成亲的日子,忌嫁娶?   她接着往后翻,翻到冬月廿一,他们需要陪着新娘子回门的日子:宜入殓祭祀忌嫁娶。   什么情况?   她捧着黄历走出书房,张少爷见她出来,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黄历:“这个不能给你。”   “今天是什么日子?”追雪没想拿走黄历,她只想问问今天的日期而已。   “昨天安床,后天成亲,今天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张少爷懒洋洋地答道。   “张少爷抄下来的日子,是成亲的日子吗?”追雪又问。   “我成亲的日子?不是。”张少爷矢口否认。他望了望外面的天色说道:“今天下雪,天快黑了,你们早些回去吧。”   追雪将黄历放回去时,忽然心里一动,伸手摸了摸纸上的字迹。   “张少爷……”准备离开的时候,追雪忽然问道,“天这么冷,您写字的时候手不会冷吗?”   张少爷专心烤火,头也没抬:“我写字的时候还没下雪呢,冷什么——倒是你们,再不走就回不去了,这场雪是百年难遇的,要下好几天呢。”   回去的路上,夏华打着伞——张少爷送了她一副手套,她现在暖和得很。   追雪抬起手,她的指尖上,沾着淡淡的墨迹。   作者有话要说:   追雪抬起手,夏华惊叫着跑掉了:再到我脖子里暖手我就翻脸!   .   黄历的内容来自不记得哪个黄历网站,不过黄历这个东西全网都一样……我真的编不出来。   宜XX忌XX每天都有几十条,我只捡会影响剧情的几条写了。不然字数太多我也很烦的_(:з”∠)_…… 第十五章 新娘   张少爷说,那张纸上的字是他在下雪之前抄的。即便冬季寒冷,墨不易干,但是至少一个白天过去,总也不应该还能沾在手上。   雪依旧没停。两人回到小院时,地上的积雪已没过脚踝。房间里依旧只有一个将熄未熄的火盆,冷得像冰窖一样。   夏华哆哆嗦嗦地爬上床,扯起被子裹在身上:“这个副本什么时候能结束啊?不会真要等到回门吧?那样就算我不被BOSS弄死,也要被冻死了。”   “那就回去蹭张少爷的暖气呗。”追雪不在意地说。   “算了吧……”夏华侧耳听了听窗外的风声,“雪这么大,再走过去我真要冷死了。而且那个张少爷一看就不对劲,万一是个BOSS,我不是找死吗?”   BOSS吗?追雪熄了桌上的油灯,房间里一片黑暗。   虽然很不合常理,但是她依旧觉得张少爷黄历翻到的日期就是今天。   别问,问就是直觉。   所以,什么样的家庭,会在诸事不宜的日子里安床,在忌嫁娶的日子里成亲,在宜入殓的日子里回门?   如果放在现实当中,追雪当然会相信这些都是巧合。但是副本里的那个时代,穷苦百姓成亲也要选个好日子,张家这种有四进大宅子的人家,会在这样的日子成亲吗?   夏华似乎睡着了,追雪却越来越清醒,她总觉得忽略了什么事情。她轻轻地跳下床,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推开门,走进了风雪之中。   雪越来越厚,追雪走得很辛苦。   夜间的张宅一片死寂。今天白天虽然因为下雪,很少有人出来,但偶尔还是能看见一两个人,有的出来扫雪,有的行色匆匆,不知要去做什么,不像现在,追雪几乎要怀疑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还活着了。   穿过树林,追雪再次走进张家的祠堂。   祠堂里面点着长明灯,即便是这样的雪天,门缝里也透出微弱的灯光。   追雪开门进去,刚一进门,便看到一个人站在供奉牌位的桌案旁边,正静静地看着她。   追雪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院子里:灯光昏暗。但是她看得很清楚,院子里只有她来时的一排脚印。张少爷,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是怎么进来的?   桌案旁边那人正是张少爷。他看到来人是追雪,似乎松了一口气。“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他问道。   “我如果不来,还不知道张少爷有踏雪无痕的本事呢。”追雪诚恳地说。   张少爷:“……”神特么踏雪无痕。   他不想在自己是否是个武林高手这种问题上纠缠,再次问道:“你来做什么?”   “来这里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来看看贵府祖上的牌位。”追雪说。   张少爷往旁边让了几步,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显然是默许追雪去看了。   追雪走过去,借着微弱的灯光,一排一排看过去:中间的辈分高,两边的辈分低,看了几个以后,追雪找到了一点规律。   最右边的一个上面写着:   先室张母蔡氏闺名淑娟之位   背面是生卒年。追雪算了好一会儿才算明白,如果今年是癸巳年,那么张母死在十七年前。   最左边有两个并排放在一起的牌位,一个上面写着“故男张宁安之位”,背面的生卒年写明此人二十年前出生,死于五年前;   另一个上面写着“先室李氏闺名书云之位”。   追雪将这个牌位翻到背面,正要看时,耳边忽然响起张少爷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追雪觉得莫名其妙:“看牌位啊。”   张少爷劈手夺过那个牌位:“你该走了。”   追雪觉得张少爷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她本来只是随意看看,结果这人把牌位抢走不给她看,她反而要仔细想想。   这么一想,追雪觉得匪夷所思:“她是新娘?”   她记得她问起新娘什么样的时候,张少爷满面笑容地说着“书云姐如何如何”,现在祠堂中有李书云的牌位,虽然她还没来得及看生卒年……   但是牌位总该是人死后才放进祠堂的吧?总不会是人还活着就当进来吧?   虽然有些地方供着生祠,但蔡淑娟和张宁安的牌位是同一个人写的,那人应该是张老爷。这里并没有张老爷的牌位,说明这里供奉的,应该都是死去的人……   张少爷瞪着追雪,再次说道:“你该走了。”   追雪:“外面这么大的雪,你让我去哪里?”   “随便你去哪里。”张少爷冷着脸说。   “我觉得这里就很好。”追雪说道。“我说对了吧?你手里拿的是新娘子的牌位,所以你才怕我看——我本来还以为要娶亲的是你,可是这牌位旁边已经有人了,怎么,这是冥婚吗?这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一些地方有冥婚的风俗。未成亲的男女死后不可入祖坟,有些人家怜惜儿女,便找一家也死了儿女的人家,将两个孩子凑成一对。因为两人都已经离世,所以叫做冥婚。   追雪觉得这种做法是多此一举,不过别人喜欢,她也管不着:只是一种风俗而已,她无心去评论它的好坏。   张少爷依旧攥着牌位不放:“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你该回去了。”   对方越是赶她走,追雪越是觉得内有隐情,便越是不想走。   “这里比我那边暖和……”她开始耍赖,“我才不想回去,明天给我们加几个炭盆。不然把我们冻死了,可没人陪着新娘子回门……”   说到这里,追雪忽然顿住。   回门?回什么门?新娘子的牌位都在这里放着了,他们几天以后陪着回门的,是人是鬼?   这种事情不想还好,仔细一想,追雪觉得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你既然喜欢看,那就拿去看好了。”张少爷冷笑着把牌位扔给追雪,“看完了别吓着。”   追雪接过牌位。翻到生卒年的一面。   生于戊寅年五月廿六   卒于癸巳年冬月廿一   原来十五岁就死了,真不幸——追雪想道。   等等,今天,好像才冬月……十七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昨天的_(:з)∠)_…… 第16章 格物   追雪看着张少爷,或者应该叫张二少,她觉得自己应该想个办法,问问张二少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张二少再次从她手中抢走牌位:“看完了吧?吓傻了吧?”   “今天到底冬月十几?”追雪沉思许久,问道。   “初一也得过,十五也得过,有什么关系吗?”张二少反问。   追雪想起张二少对“新文化”的向往,试探地问:“我学过一点西学,你告诉我今天几号,我教你解二元一次方程组?”   张二少看着追雪,目光有点诡异;他迟疑着问:“什么二元一次?我们是正经人家,你不要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追雪:“??”   她还没想明白张二少到底在说什么,对方却转身掀起祭桌下面的布帘,伸手在桌板下面摸索一阵,摸出一个薄薄的布包。打开布包,里面是一本发黄的册子。   张二少小心翼翼地捧着册子,甚至不敢直接用手触碰发黄的纸张,而是将布条缠在手上,然后才轻轻地翻动。   他熟练地翻到一页,将上面的字指给追雪看:“你既然懂西学,你来看看这个你会不会。”   追雪走过去,张二少警惕地看了她一眼:“看可以,你别伸手,不要碰我的书。”她点点头,往册子上看去。   册子是手抄本,字迹工整,看得出抄写者十分用心;   不过这个时候写字是繁体竖版的,追雪看起来有点费力:   凡推车向前,前后轮受地面之力均向后。而骑车者,后轮受力向前,而前轮向后也。   张二少指着他一直想不懂的这一段,满脸迷惑:“不都是同一辆车吗?为什么推车和骑车,车轮受的力还不一样?一个轮受的力向前,一个轮受力向后,车不会散架吗?”   追雪也来了兴趣。她记得很久之前,她曾经想过长大以后做个老师——谁小时候没有过做老师的梦想呢?现实中是没有希望了,游戏里面临时客串一次,也很好啊!   见她兴奋的样子,张二少也高兴起来,他随手从祭桌下面掏出两个跪垫,席地而坐,开始认真听追雪给他讲他几年没看懂的格物学。然而没过多久……张二少后悔了。   他知道对方懂西学的时候,是很高兴的,可是谁能告诉他,这人为什么这么凶,比书云姐还凶!   追雪:“方向不一样怎么了?没钓过鱼吗?你往上拉鱼往下拉,鱼竿不是也没碎吗?”   追雪:“你不倒那是因为地不够滑!你蹲到冰面上去我踹你一脚,保证你想停都停不下来!”   追雪:“之所以叫格物学,因为这门学问要格物,你一把火,物都烧没了还格什么?那是质理学研究的事情了!”   ……   张二少终于忍无可忍:“不要说了!我那本黄历送你了,你不就是是想知道今天是冬月十几吗,我现在就告诉你,今天是……”   追雪抬手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好好听课,别说这些没用的,你爹没告诉你老师讲课的时候学生不能随便插话的吗?”   张二少:“??”   他还不信这个邪了,外来的人到这里,哪个不想出去的?他拍开追雪的手,说道:“你再废话我就不告诉你今天是……”   追雪又拍了他一巴掌:“认真听课!”   张二少毕竟还是个少年,虽然经历过很多事情,他也只是个十五岁不到的小少年。   张家家境殷实,他从小连私塾都没去过,他爹特意请了前朝秀才来家里给他讲学,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他从地上跳起,扭头看着追雪,“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然后,他就跑了——出门之前,他还没忘把那个手抄本用布裹好,放进怀里。   追雪:“……”   她望着张二少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之中,终于记起她是来找线索,不是来体验当老师的乐趣的。刚才张二少是不是准备告诉她今天是几号来着?   张二少跑掉的时候没关门,此时天已经亮了,清晨的风卷着雪花拍在追雪身上,她蓦地打了个寒战,凄凉又无助。   追雪沉思良久,决定再努力一把。她准备去张二少的院子里堵人,她不信张二少会几天不回去——即便不回去,那边也比玩家住的小院暖和多了,她总归不会亏的。   经过一个晚上,积雪已经没过膝盖。追雪艰难地挪到西跨院,却发现正门被锁死了。   追雪:“……”张二少你这么记仇的吗?那么大个人了你也好意思!   她很想回去躺着,但已经在风里雪里折腾了一个晚上,挨冻受累,这时候放弃有点可惜。于是她认命地绕了一大圈,绕到了角门外。   角门也关着。   追雪看着紧闭的院门,恶向胆边生。她看周围视力所及范围之内没人,后退一段距离,几步助跑,身子一窜——两手……扒在了墙头上。下了一天的雪,墙上结了一层碎冰,滑得很,她根本使不上力。   追雪:“……”她好像忘了,她在这个副本里的身高,不太够用。   她正挂在墙头上,头顶上忽然传来一阵笑声:“你这是干嘛呢?翻墙也没有这么挂着的吧?”   是张二少的声音。   “你不锁门我用得着这样吗?”追雪没好气地说。   “你不是不想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现在又想知道了?”张二少笑嘻嘻地说,“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给你开门。”   追雪的手有点僵。她不太喜欢这种别人在她头顶上说话的感觉。手一松,她便摔进了墙脚下的雪堆里。   从雪堆里爬出来,她满身都是雪,张二少笑得前仰后合:“要不要我帮你开门啊,小姑娘?”   追雪黑着脸拍了拍身上的雪。   她瞟了一眼那扇角门:她记得角门是用门闩的,门闩有点旧,看起来不是很结实的样子……   追雪再次后退几步,冲向角门,在张二少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她一脚踹在门上。   门闩断裂,角门应声而开。   “你下来,我保证不打死你。”追雪指着张二少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格物学,物理学的另一种称呼。   质理学,化学的另一种称呼。   手抄课本上的那段话,是我仿照清朝的物理课本的风格,仿写的,如果有语法错误,那不是很正常吗? 第17章 凶手   张二少毫不示弱:“有本事你上来啊!”他现在趴在墙头上,居高临下,他会怕?   追雪看看自己的小身板,又看看正在俯视着她的张二少——然后默默地走过去,搬走了靠在墙边的梯子。   张二少:“??”   “有本事你下来!”追雪踩着梯子叫道。   “有本事你把梯子还给我!”张二少也叫。   追雪摊手:“我没本事。”   又一阵风吹来,她打了个寒战,想起张二少房间里温暖的火盆,顿时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您在上面待着吧,我去暖和暖和。”说着,她溜溜达达地进屋取暖去了。   张二少:“??”   房间里温暖如夏,追雪在火盆上烤了烤手,然后搬了两把椅子到火盆边上,解下外衣挂在上面——   她刚才在雪地里滚了一圈,虽然拍了几下,但衣服上还是沾着雪,现在一进房间,雪都化了,她得赶紧把衣服烤干,不然受罪的还是她自己。   然后她进了张二少的书房。   书桌上的摆设和前一天没什么区别,油灯石砚铜镇纸,都放在前一天同样的位置上,甚至油灯里的油,液面高度和前一天都一模一样——张二少怕不是有强迫症吧?追雪暗暗想道。   纸上抄写的日期依旧是冬月十九,她伸手摸了摸,指尖又染上一点墨迹。   唯一不同的,似乎只有黄历翻到的日期了,前一天,黄历翻到癸巳年冬月十七,现在,黄历翻到冬月十八。   追雪的心中忽然出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想法:在这个房间里,时间会不会是停止的?或者说,时间可能还在流逝,而这个房间中的物品,却停留在了某一个时间?   否则为什么茶永远是热的,油灯里的油永远是满的,张二少写在纸上的字,墨迹始终不干——   张家确实是个富贵人家,但宅子里的家仆并不多。如今他们家大少爷又要结冥婚,阖府上下都在忙,二少这里更是只有他一个人,她可不信那位被敲了两下脑袋就哭哭啼啼的张二少,会主动给茶壶换热水或者给油灯添油。再退一步,即使他会做这些,纸上始终不干的字迹也无法解释。   总不会是他能预料到什么时候会来人。所以每次提前几分钟在纸上写字吧?   追雪正想着这些,外面的门“咣当”一声被撞开了,张二少跑进来,气急败坏地喊道:“你混蛋!我爹请你们来帮忙,不是请你们来欺负我的!我要把你赶走!”   追雪眼睛一亮:“真的吗?那赶快啊,还等什么?”   话说,如果NPC亲自请她出门,这个副本是不是就算她通过了?这么一想,还有点兴奋呢!   张二少没想到对方的脸皮这么厚,愣了一愣之后,垂头丧气地坐在火盆边。   “我倒是希望能把你们都赶出去。”他小声嘟囔着。   “你说啥?”追雪没听清。   “什么也没说!”张二少没好气地说,“今天冬月十八,我哥明天成亲,你赶紧走,别在这儿占我的地方。”   追雪:“……”答案来的如此猝不及防,她还没做好准备呢。   “真的吗?”她半信半疑。   “假的!”   张二少郁闷:不信他为什么要问他?早知道不说了,说不定还能再让她多讲点格物学……   “所以李书云后天才会死,但是牌位已经放进你家的祠堂了。”追雪整理着目前知道的线索,“你们怎么知道她一定会死?”   她有些疑惑,“能够准确知道一个人死期的,大概只有阎王和凶手吧?那么用排除法,你们肯定不是阎王……”   “所以,你们是凶手。”追雪慎重地得出结论。   她以为张二少会气急败坏地跳起来说他才不是凶手,没想到她说完这话以后,张二少坐在椅子上发了好一会儿呆,然后叹了口气。   “或许吧,或许所有人都是凶手呢。”   追雪还想说什么,张二少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是你们想出去不是我想出去,什么事情我都告诉你,还要你们做什么?”   追雪:“不是……我是想说,你坐在我的衣服上了。”   张二少回头看了一眼椅子:“……”   他站起身,将衣服卷了卷扔到追雪怀里:“出去出去,以后别来我这里捣乱,老老实实呆着就行了。”   追雪心说我要是老老实实呆着,不死出副本才怪。她摸了摸外衣——这房间果然暖和,这才多大一会儿衣服就干了。   回小院的路上,追雪总觉得张二少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   虽然一晚上没睡,但是游戏里的时间本来就过得比较快,她也不困,倒是她回去的时候,夏华还睡着,明亮的天色显然没有给她的睡眠带来任何困扰。   “起了起了。”追雪推了她一把。   “五分钟,再睡五分钟。”夏华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说。   “你再不起床我告诉你妈了!”追雪喊道。   夏华猛地坐了起来。她茫然地看着追雪,过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这是哪里。   “真想睡就退了游戏出去睡,你在游戏里睡三天三夜不还是没什么用。”追雪说。   夏华打了个哈欠:“哦——你去哪儿了,我早上没看见你以为你退出了呢,搜了一下发现你还在线,就继续睡了。”   追雪把这一晚上加一早上的事情给夏华详细说了一遍,然后疑惑地问道:“张二少是不是哪里不对?感觉智商很高的样子啊?”   夏华不以为意:“那他肯定是BOSS了,哪个网游里面BOSS不都比小怪智商高嘛,正常的。”   追雪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继而将她的猜测告诉了夏华:“刚进副本的时候,张老爷说他儿媳回门之后给我们谢礼。可是他儿媳回门那天就死了,我怎么感觉我们都会给她陪葬?”   夏华震惊:“骗子!他明明说要给谢礼的!如果我们死了他还给谁?”   追雪安慰她:“别生气,他也不一定是骗我们——没准儿谢礼就是一片豪华墓地呢,正常的啦!”   作者有话要说:   追雪:能准确知道一个人死期的,大概只有阎王和凶手……   二少:醒醒,还有作者啊!   追雪:好吧还有作者。那么我们用排除法,你不是阎王,我看你也不像凶手,难道你是作者?   二少?   作者? 第18章 争执   豪华墓地?夏华听了,居然先是心动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游戏里的墓地而已,有什么用?”   追雪震惊:“你居然还想用!”   管它是哪里的墓地,那也是墓地,夏华看起来年纪轻轻,居然想着有了墓地能不能用?这是什么思路?   夏华莫名其妙:“说好了给我们谢礼的,给个没用的东西,我们不是亏了?”   追雪无言以对。她第一次发现自己跟不上别人的思路,大概她不应该和夏华讨论这个话题吧,于是她果断换了一个:“我们目前知道的情况,张家的长子五年前就死了,这一次是结冥婚,新娘还活着,但是三天之后回门那一天会死。   无论这是游戏设置好透露给我们的线索,还是张家人准备那个时候动手杀死新娘,我们这些陪新娘回门的玩家,那个时候大概率会团灭。”   夏华也开始认真思考:“新娘回门这件事情是无法阻止的,我们只能阻止新娘死亡,只要她不死,我们也就不用陪葬了——所以,我们在回门的那一天应该带着新娘跑路?这个难度会不会太大了点?”   她疑惑道,“张家想搞死我们这么多的人,肯定有所防备,新娘子十五岁,咱们在这游戏里好像比新娘还年轻些吧,张家只要多派几个人,咱们肯定打不过他们的啊!”   追雪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要等到那个时候?明天婚礼上趁乱把新娘拐走不好吗?”   夏华:“……”还真是个釜底抽薪的好办法。   “可是,如果我们把新娘子拐跑,万一张老爷恼羞成怒决定提前弄死我们怎么办?”   追雪更觉得奇怪了:“我们不拐走新娘子,他就不想弄死我们了?”   这倒是。如果张家不想弄死她们,这副本还有什么意义,这是逃生游戏,又不是观光团。   趁着天没黑,追雪到隔壁找到其他玩家,提议大家聚在一起商量一下。   众人在主屋里会合。小院主屋的门有点漏风,所有人都觉得冷。   但屋里总比外面暖和那么一点,这座小院又没有其他能容纳十人的房间,所以只能在这里。   有两个男玩家看起来非常焦躁,不停地跺脚。   “你们想说什么,快点说。”其中一个边跺脚边不耐烦地说。   追雪也有点冷。但所有人都冷,特别怕冷的夏华都老老实实地站着呢,那两个人像跳踢踏舞似的蹦来蹦去,实在有碍观瞻。   “不想听就回去,没人逼你们在这里。”追雪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女玩家已经暴躁开口。   “不早说……”那人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愿意来。”   他回头踹了另外一人一脚,“走,有什么好商量的,咱们的线索最多,和他们商量?我们是来玩游戏又不是来扶贫!耽误时间。”   两个男玩家扬长而去,有两个女玩家对视了一眼,也跟着走了。   追雪很无奈。她得到的线索绝对不能算少,但是她总觉得这个副本一个不小心就会团灭,这才想把所有人聚在一起商量商量。谁想到她一句话还没说呢,就先走了四个。   之前开口的那个女玩家冷笑了一声,看着剩下的人:“想走的趁早,刚才第一个走的那人是逃跑大师,水平很高的,你们如果相信他,赶紧跟他走。”   “逃跑大师”这个名头说出来还是很管用的,她刚刚说完,又走了两个。   主屋顿时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追雪夏华,那个女玩家,还有一个男玩家。   “这样舒服多了。”女玩家大大咧咧地拖了把椅子坐下,“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竹纬,他叫江林,刚才那个“逃跑大师”叫费观,我和他互相坑过,所以不太对付。”   不等其他人做出什么反应,她便自顾自地说下去:“这副本第一天,那个老头就说要我们陪她儿媳妇回门,我问过其他NPC,婚礼就在明天,回门那天咱们大概率要跟着新娘子回去,到时趁机跑了就行。”   她说完,看向追雪:“你来找我们商量的,我看你也不像费观那种空手套线索的人,说说吧,你发现了什么?”   竹纬说了她找到的线索,向追雪展示了她的诚意,追雪想了想说道:“我觉得不能等到回门。在那之前,咱们就应该离开这里。”   竹纬意外地看了追雪一眼。她虽然嘴上说着看她们两人不像空手套线索的,实际上并没有抱什么希望,没想到这人居然像是真的有些想法的样子,这真是意外之喜——   副本当中如果都是等着躺赢的玩家,那就等着团灭吧,人多力量大嘛,如果都想不出力等着别人,那只能三个和尚没水吃了。   所以虽然她对“在回门之前就要离开这里”的观点不太赞同,却也没说什么,而是等着追雪说出理由。   追雪继续说道:“这场婚礼是冥婚,新郎死了几年了,新娘还活着。如果我没有猜错,回门那天就是新娘的死期。如果我们等到那时,说不定不等离开张家就会死。”   “你怎么知道的?”竹纬不解。她打探情报的过程可谓历尽艰辛。   因为这副本里的NPC都是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她说十句,对方能答一句就算好的,她不知道费了多少口水,才有人肯告诉她婚礼的日期,后面再问什么,得到的只有“不知道”、“听我家老爷吩咐”这种没影营养的答案了。   追雪想了想她和张二少几次见面的情景,迟疑不定地说:“好像就是……我把张老爷的二儿子打了一顿,他就全都告诉我了。”   竹纬:“??”   你是认真的吗?打NPC?我现在看到的真的是玩家而不是被NPC杀掉剩下的灵魂?   追雪不解:“干嘛这么看着我?”   “你……”竹纬打量着她,“真的打了NPC?”   追雪理所当然地回答:“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第一个副本,她揍了独腿人一顿,第二个副本,她踹了鸟嘴黑衣人一脚——   她不是崇尚暴力的人,但是道理讲不通的时候,打一架再讲肯定会有奇效的嘛,这么简单的道理,她觉得每个人都会懂啊!   竹纬:“……”   不,她不懂。自从见过一个想杀死NPC却被NPC反杀的小可怜以后,她对每个NPC都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触动了他们脆弱而敏感的神经。   追雪见竹纬不说话,觉得她大概认同了自己的观点,于是说道:“张二少很好说话的,只要你初中物理没有全忘光,他就会告诉你很多线索。”   竹纬:“??”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玩个游戏怎么还和初中物理扯上了?她记得她进的是正经的逃生游戏网站,不是教育平台吧?   “所以我决定明天制造一场混乱,然后趁乱把新娘子带走,斩草除根,一劳永逸。”追雪总结陈词。   房间里其他三人对她侧目而视:一劳永逸可以理解,斩草除根是什么奇怪的词语?这个词听起来好像是要把新娘子杀掉而不是带走吧?   竹纬沉思良久:“我要考虑一下,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去见见你说的张二少,核实一下情况。”   追雪摊手:“明天婚礼之前,他大概不会再见我了,你想去的话,就试试吧——不过新娘子我肯定是要带走的,如果你最后还是决定回门那天再动身,恐怕到时候会走不了了。”   “我再考虑一下。”竹纬叫上另一个男玩家离开了。追雪忽然觉得很累。   “我是不是想太多了?”她问夏华,她想让更多的人通过副本而不是死于陪葬这种荒谬的理由,虽然这只是个游戏。   然而其他人都不怎么领情……除了夏华。   夏华茫然:“有吗?”   看着夏华的表情,追雪觉得她的手又有点痒,想打人。   算了。她想道。一个游戏而已,何必这样认真?大概她玩游戏太少,这个游戏又做得太真实。   所以她总有种某些NPC是真实存在的这种错觉。不过怎么可能呢?现实当中可不会有这些灵异事件。   她摇摇头,赶走脑子里那些不着边际的想法。“明天你会跟着我行动的,对吧?”她问夏华。   夏华点头:“当然!”   她一进副本就觉得追雪不简单,这才要求组队,后来她因为怕冷,错过了许多行动,现在几乎所有的线索都是追雪一个人找到的,她当然要听追雪的。   “明天天亮以前……”追雪看着窗外渐渐暗沉的天色,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咱们去找张二少,让他帮忙,争取在新娘子进洞房之前,带她出去。”   “如果张二少不肯帮我们呢?”夏华问道。   “那就把他打晕,然后我把你扮成他。”   追雪看了看夏华的身高:这副本里虽然每个人都被缩小了几岁,但是身高还是有差距的,夏华比她高一点点,和张二少差不多,把她扮成张二少,应该不会有什么破绽。   万事俱备,只等天亮了——追雪想道。   作者有话要说:   追雪:我们把张二少打晕,然后你扮成张二少。   张二? 第19章 白骨   婚礼这日的清晨,雪终于停了,外面却更加寒冷,冷得夏华不想起床。   追雪果断地掀了她的被子。   夏华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哆嗦着问:“现现在在就要出门吗?”   追雪斜了她一眼:昨晚说的好好的,天亮之前开始行动,结果这家伙一躺到床上就不想起来。   要不是她比张二少矮了太多,她非得把夏华绑在床上,看她能不能把整个副本睡过去。   冬季的白天比较短,她们起得又早,此时天只是微微亮。沉寂几日的张宅今天很是热闹,她们没出院子,便听到外面传来喧嚣之声。   追雪伸出头去看了一眼。很多人走来走去,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但追雪并没有感受到欢乐的气氛,她只觉得有些滑稽。因为所有人的笑容都像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僵硬而死板。   她和夏华趁着没人注意,溜出院子,很快到了西跨院的角门外。   角门开着,追雪有点遗憾,因为这门踹起来的感觉还不错。   院里静悄悄的——这很正常,因为今天娶媳妇的是张二少的哥哥而不是张二少。   而且追雪也从来没有在张二少的院子里见过第二个人。就好像他这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有自理的能力似的。   追雪悄无声息地走到正房门口,用一把小刀插进门缝,轻轻拨开门闩,慢慢地拉开了门。   主屋里的炭盆不知熄灭了多久,屋子里冷得像冰窖。追雪有些不解,因为昨天她来时,屋子里明明还很暖和,难道张二少昨天下午便离开了,所以现在才这么冷?可是如果这样,门为什么是从里面闩上的?   追雪记得,主屋的左手边是书房,右手边似乎便是卧房。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卧房门口。   卧房里没有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单上一个皱褶都没有,追雪伸手摸了摸,床单上居然已经落了一层灰尘。   这时夏华的声音传来:“这书房看起来为什么不一样了?”   追雪急忙出去,夏华站在书房门口,脸上带着诧异。   追雪过去往里面看了一眼,也愣住了。   她之前来的时候,书房里虽然乱,但很干净,书桌上堆著书,摊着纸,但每件东西都是干净的。   然而现在,石砚翻倒,墨汁流了满桌,毛笔扔在地上,书本乱七八糟地扔的到处都是,所有的东西上都蒙着厚厚的灰尘,这里像是被主人抛弃了几十年一样,只剩下一片狼藉。   追雪眼尖地看到桌上的黄历,黄历翻开,扣在桌上,她捏着鼻子把黄历翻过来,看到上面正是冬月廿一那一页。   癸巳年冬月廿一,宜祭祀宜入殓忌嫁娶。   “入殓”两个字被人用笔圈了起来,还打了个大叉叉。   追雪:“……”   不用猜,这肯定是张二少画的,除了那个幼稚鬼,没人干得出这种事情。   等等!说到张二少,追雪忽然觉得她们好像忘记了什么。她们不是来找张二少商量把新娘偷运出去的吗?张二少人呢?那么大一个活人,怎么会不见了?   “你们在做什么?”追雪正在沉思,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张二少!   追雪下意识地扭头,正对上张二少迷惑的脸。在她的大脑考虑清楚之前,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她一个扫堂腿过去,张二少惊叫一声摔倒在地。然后她随手抄起桌上的镇纸砸过去,张二少躺在地上,不动了。   夏华:“??”   追雪:“……”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夏华走到张二少身边,俯下身,颤抖的手伸到他的鼻孔底下。“没气了!”她哭丧着脸说道。   追雪:“你多放一会儿!”谁一秒钟不到就喘一口气啊!张二少是十五岁,又不是十五天!   夏华经过多次尝试,终于确定张二少还活着。她顿时松了口气。   追雪三下五除二地把张二少的一身喜服扒了下来扔给她:“赶快换上,等会儿来人了怎么办?”   好的不灵坏的灵。追雪刚说完,正屋的门就被拉开了:“少爷,你收拾好了吗,老爷还等着你——”   追雪干净利索地又敲晕一个,把小厮的衣服也扒下来,套在自己身上。   夏华此时也换好了衣服,看起来红艳艳的,很是喜庆。   “咱们还没问他们准备去哪里呢……”夏华说道。   “我们一直不出去,总会有人来找的。”追雪弯腰扯着张二少的腿,把他扯进卧房,“把那个也拖进来,别让别人看到。”   把两个可怜的NPC塞进卧房,追雪把卧房的门关上——这样外面来的人就看不见里面的人了。   她刚刚关上门,院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人喊道:“少爷,少爷你赶快出来,要去接新娘子了!”   追雪与夏华对视一眼:张二少,去接他哥哥的新娘?这是什么规矩?   夏华有些紧张:她的脸和张二少并不是很像,刚才追雪往她脸上抹了几把灰尘,又在书架上翻出一盒朱砂,把她的脸涂的又黑又红,不知道这样能不能把NPC骗过去。   幸好张老爷没有出现,只有一群家仆簇拥着他们出门。前面乐队开道,夏华骑着马,追雪低头走在她旁边,后面几人抬着喜轿,还有喜娘笑意盈盈地跟在旁边说着吉祥话。   一切都很正常,正常得让追雪怀疑她之前得到的线索——她几乎要以为,今天娶媳妇的就是张二少。而张家在大操大办的,是正常的婚礼,而不是冥婚。   李家村离张宅不远,走到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太阳从薄薄的云层里透出一点点光,看起来像个毛茸茸的球。   李家人似乎对张家有些惧怕,守在门外的男丁只象征性地要了两次赏钱,便放喜娘进去扶新娘出来了。   新娘穿着大红色的喜服,蒙着盖头,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   追雪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   从她的角度,她清楚地看到,新娘袖中伸出来,搭在喜娘胳膊上的,不是如玉的皓腕。   而是一截白骨。   作者有话要说:   求问:真的有人能一巴掌把人打晕吗?   张二:谢邀,人在床下,还没醒来。是真的,别问我怎么知道的(╯‵')╯︵┻-┻   ·   黄历当然是我抄的,这玩意我真写不出来。不过只抄了一部分。   毕竟宜xx忌xx长的能有好几十字,全抄上去我自己看着都烦,捡主要的写两条就够了_(:з)∠)_…… 第二十章 拜堂   追雪眨了眨眼,再次看过去时,发现白骨又变成了纤纤皓腕。   如果在现实世界,她肯定会怀疑自己眼花了,但这里不是。   所有的改变,都是有原因的——追雪坚信这一点,于是她紧盯着新娘,直到她坐进花轿,放下轿帘。   鼓乐声中,一行人开始往回走。   走着走着,追雪觉得不对:路上太过安静了。即便冬天人们不喜欢出门,但总应该喜欢看热闹的。   更何况张家有钱,迎亲的队伍一路上散出去不少铜钱,便是为了钱财,也该有几个看热闹的人才对。   可是现在,除了前面乐队吹吹打打的声音,和她走路时脚踩在雪地上的声音,便再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夏华现在骑在马上,马蹄踩在地上,追雪能看到留下的一个个马蹄铁形状的脚印,却听不到马蹄落地的声音。   又开始下雪了:往前看,迎亲队伍的前面,是茫茫的白雪,往后看,迎亲队伍的后面,依旧是茫茫的白雪。   白茫茫的天地之间,忽然好像只剩下了他们这一队迎亲的人。   追雪蓦地停下了脚步。   后面的几个人悄无声息地从追雪身旁走过,似乎没有发现队伍中有一个人已经停下。   追雪快步跑到队伍最前面,走在最前面的唢呐手吹着《百鸟朝凤》,她走到那人前面,那人仍是满面笑容地吹着唢呐,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追雪望着他的背影,心中的违和感越来越重。她站在路边,看着迎亲的队伍从身旁经过。   除了夏华办成的新郎官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在她摇了摇头之后若无其事地骑马继续向前走之外,所有人都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走过,就像看不到她。   她无意中低头看了一眼,不禁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队伍走过去之后,雪地上的脚印竟然慢慢地消失了。她回头向李家村的方向望去,他们走过的路上,只剩下一行脚印。这行脚印在不远处拐了个弯,停在她的脚下。   其他人的脚印,都消失了。   追雪觉得后背发凉。她抬眼望去,迎亲的队伍几乎要隐没在白茫茫的雪中,急忙跟了上去。她跑到夏华的马旁,伸手去拉马缰绳,夏华低声问她:“怎么了?”   追雪只是试一试罢了:让雪地上的脚印消失,显然不是人力所为;   如果她能拉得住马,那还可以试试用武力解决,如果她拉不住……   好吧她确实拉不动。   她的力气可不算小,能够踹翻NPC的她,在现实中也是能拎着两桶水轻轻松松爬上楼的人。   马的力气当然比人大,但是她用尽全力总应该能让它走得费力一些——   这匹马却一点反应也没有,而她的感觉,缰绳的另一端拴着的似乎不是一匹马,而是一块巨石,一座大山。   “你试试,现在能下马吗?”追雪说道。   夏华踩着马镫直了直身,摇着头低声道:“动不了。”   那没办法,只能跟着迎亲队伍回张家了——追雪没想过自己先撤,让夏华一个人跟着迎亲队伍回去,这不是因为她有多么无私,而是因为刚刚她只是几步没跟上队伍,就觉得有种无名的压力压在身上,直到她回到队伍里,这种感觉才渐渐消失。   迎亲的队伍回到张宅,进了大门,夏华才能跳下马。喜轿抬进二门,喜娘扶着新娘下轿。追雪特意瞄了一眼新娘的手——依旧很正常。   夏华扶着新娘的另一只手,忍不住扭头看追雪:现在怎么办啊!她难道真的要和李小姐拜堂吗?这太离谱了吧?   莫说她不是张二少,即便她是张二少。可是李小姐也是张二少的嫂子而不是未婚妻啊!   追雪递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走进喜堂,喜娘将一只绑了嘴的公鸡塞到夏华怀里,还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说话。追雪躲在人群里看着,心里忽然生出匪夷所思的念头:   李书云,该不会不知道自己要嫁的是个死人吧?她不会认为自己要嫁的真的是张二少吧?   某些地方确实有这样的风俗:如果婚礼的时候新郎无法出场,就让他的兄弟抱着公鸡,代替他和新娘拜堂——可是谁家会把公鸡的嘴捆住啊!   这看起来更像是所有人都想瞒着新娘:毕竟新娘蒙着盖头呢,没人掀盖头,她就什么也看不到,公鸡绑了嘴叫不出声,她就连听也听不到了。   夏华草草地和李小姐拜了堂,然后众人簇拥着李小姐往新房走去。   她终于找到机会稍微远离众人,和追雪说上几句话:“我说,现在怎么办?我为什么莫名其妙就多了个媳妇?”   追雪指着她怀里的公鸡脑袋:“准确地说,是多了个嫂子——你先找个地方换身衣服吧,这身红太显眼了。”   夏华:“你以为我想吗?”   好在张二少并不是这场婚礼的主角,大概那只公鸡都比他重要。   所以扮成张二少的夏华趁乱躲起来,又找了房间把红色的喜服脱掉,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两人做贼似的潜入新房。新房此时异常冷清。其他人都去前面喝酒道贺了,只有李小姐穿着一身大红,端端正正地坐在喜床上。   夏华看着追雪:怎么办?我已经把喜服脱了,现在骗新娘子我是新郎她肯定不会信的。   追雪比划了一个手势:打晕了带走。   夏华:“……”   追雪随手从旁边博古架上顺了一只花瓶,蹑手蹑脚地走进拔步床——   拔步床里面的地面都是木制的,稍微不注意,走上去时就会发出清脆的脚步声。   好在李小姐似乎没有注意到已经有人走到她的身旁,依旧端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走近之后,追雪屏住呼吸,举起花瓶,正待重重砸下,李小姐突然抬起手臂,一只仅余白骨的手,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张星和,你终于敢见我了吗?”   追雪:“……”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   这李小姐练过铁砂掌吗?怎么力气这么大!   放开我的手!快放开啊!   作者有话要说:   张二少依旧躺在床下,并准备长睡不醒(bushi)。   . 第二十一章 结束   追雪和李小姐僵持了一会儿,她挣脱不开李小姐的手。但李小姐似乎也拿她没什么办法。夏华在一旁着急,却不敢轻举妄动。   “你力气很大嘛,和我掰个手腕怎么样?”追雪问道。   李小姐放开了她,将手缩回袖中。   “你不是张星和。”她说,“让张星和来见我。”   追雪沉默了片刻,她不知道应该怎样告诉李小姐,张二少被她打晕,大概明天也无法醒来的噩耗……   “你是他的什么人?”李小姐见她久久没有回答,又问道。   “大概,是可以让他躺在床底下几天起不来的人?”追雪不知道该怎样向NPC解释她们是玩家这个问题,只好实话实说。   李小姐:“??”   她早就知道张星和很弱,可是……躺着几天起不来?他居然可以这么弱?   “带我去见他。”李小姐站起身。大红色的盖头依旧蒙在她的头上,布料看起来很厚实,不像能够透光的样子。   但李小姐既没有把盖头拿掉,也没有走起来磕磕绊绊。她径直走出拔步床,回头对追雪说:“为什么还不走?”   追雪:“你要不要换一身衣服?”这身喜服太耀眼了,想这样走到西跨院去不被人发现,似乎不太现实。   “不需要……”李小姐说。   追雪看看夏华,夏华看看追雪:还能怎么办呢?打又打不过,只能够老老实实带路这样子。   好在路上人不多,大概所有人都去前院喝喜酒了。追雪走得无聊,问李小姐:“张二少那里的笔记是你的吧?你的字比他的好看多了——你好像很喜欢质理学的样子,我记得你的笔记上有些小纰漏……”   夏华:“……”   她玩游戏是为了娱乐,放松一下身心,可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的队友居然在给NPC讲物理课?这日子没法过了!(╯‵')╯︵┻-┻   李小姐没有感受到夏华的抓狂。正相反,她对追雪说的东西非常感兴趣,走到西跨院时,她的声音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追雪走进主屋,从卧房的床底下,把仍然昏睡着的张二少拖了出来。   张二少被门槛硌了一下,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捂着后脑勺,疑惑地问:“我这是怎么了?”   追雪关切地看着他:“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以后走路小心些,你看,摔倒了吧?”   张二少摸了摸头上的包:“不对啊,我记得我过来找东西的时候看到你们,我正想问你们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他怀疑地看着追雪,“不会是你把我打晕的吧?”   追雪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会这么想?我辛辛苦苦把你叫醒,你居然怀疑我?”   张二少被她无辜的眼神看着,有些羞愧地低下头,顿时又发现了什么:“我的外衣呢?我记得我过来的时候穿着红大褂和红马褂呀——你看见我的外衣了吗?我还要去迎亲呢,没有红衣服我怎么去?”   追雪震惊地看着他:“什么?今天成亲的明明是你哥哥,要去迎亲的人居然是你?这是什么道理?”   张二少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在一个外人面前,他实在不好意思自曝其短,他知道自己家里和李家合起伙来骗书云姐是件很不光彩的事情,这种事情只要想一想他就很羞愧了,现在还要说出来,甚至他还要亲自去做……   “我不想去。”他最终只是闷闷不乐地说道,“我真的不想去。你以为我想去吗?”   追雪抬头看了一眼。李小姐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张二少的背后。她静静地站在那里,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   “不想去就不去呗。”追雪理所当然地说,“你爹就你一个儿子,你不去他难道会逼着你去?”   “现在不去有什么用呢?”张二少淡淡地说,“这件事已经发生了,现在我不过是在一次次地重复罢了,她永远也不会回来了。”他慢慢地站起身,“虽然这一次有点不一样,但是也没有什么意义。”   他看着追雪:“你可以走了,还有和你一起来过的那个——”   “咦!”夏华不知什么时候也进了主屋,冲到他们面前惊讶地说:“张二少,你醒了?我以为你被打晕至少要睡个一两天才醒呢!”   张二少震惊地看向追雪:“打晕?谁干的?你怎么没说过?”   追雪:“……”夏华你个拖后腿的家伙!   她果断向张二少身后一指:“你看那是谁?”   张二少:“你别想转移话题,我不会相信的!”   “真的有人!”追雪信誓旦旦地说。   “别想骗我!”   张二少对她怒目而视:他非常怀疑夏华说的那个打晕他的人就是追雪。现在追雪说的话,他一句也不相信。   “星和……”他身后的人幽幽地开口。   张二少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如同提线木偶般地转身,在看到那个大红色的身影时,脸色变得惨白。   “书云姐……”他轻声叫道,“我们,又见面了。”   李书云笑了一声:“是啊,又见面了。”   地面忽然开始震动,以他们二人为中心,一股无形的力量扩散开去。   地面落满灰尘,墙角结上蛛网,木质家具迅速变得黯淡。追雪眼尖地发现,房梁也开始晃动,她抓起夏华的手,冲出房间,冲进了院子。   她们刚刚踏出门,身后传来一阵崩塌的巨响。   变化在继续。   仿佛这座宅院里的时间正在迅速地流逝:房屋崩塌,瓦片碎裂,杂草丛生。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只是短短的一瞬间,整座宅院,已经变成一片废墟。   生命似乎也在流逝。一个听到声音的仆人在门外张望。于是他在追雪的注视之下,倒在地上,化作了一堆白骨。   眼前的事情超过了追雪的预期。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张二少和李书云站在那片废墟之上。房梁从他们身旁落下的时候,李书云的盖头甚至都没有颤动一下。   “该结束了。”李书云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追雪:哇,这两个人真是拆迁高手,要是能去现实中,能省多少事啊!   夏华? 第二十二章 礼物   追雪望着站在废墟之上的两个人。她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然而她的心中没有一点悲伤,她不明白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她正在思考在队友面前掉眼泪会不会有损她的形象,扭头一看,觉得她真是多虑了?   夏华哭着说:“我没想哭,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追雪偷偷抹了一把眼泪:“大概BOSS放了一颗吧。”   废墟之上传来李书云的声音:“原来你也会悲伤,你在为谁而悲伤呢?”   张星和道:“为了曾经那个什么都不敢做的我自己。”   文艺的气息在两人之间蔓延。李书云还好,她穿着喜服,全身一尘不染,虽然站在一片废墟里,也像是从腐朽之中开出的花朵。   然而张星和,他只有一身灰扑扑的中衣中裤,房子倒塌时他没能幸免,现在满头满脸都是土……   “你们是真实存在的吗?”追雪忽然问道。   李书云与张星和给她的感觉,和其他的NPC截然不同,如果追雪不是清楚地记得自己身处游戏之中,她几乎要以为这两个人,都是活生生存在的。   张星和扭头看她:“你在问我吗?”   他脸上满是诧异,似乎追雪问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如果是她……”   他指着夏华说道,“如果她问我这个问题,我还觉得很正常,可是你怎么会——”   他的动作忽然停止了,像一段录像突然被按了暂停一样。追雪正觉得诧异,系统的声音响起:恭喜玩家取得胜利,副本结束,即将传送出副本,三,二……   下一秒钟,追雪回到了游戏仓。   系统提示:恭喜玩家追雪、夏华取得胜利;希望玩家再接再厉,获取更多的称号哟!是否观看副本背景?   追雪想到副本中李书云与张星和奇怪的举动,也想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选择了“确定”。   王朝覆灭,民智初开。一部分人如饥似渴地吸收崭新的文化,另一部分人却死死地守着古老的事物,如同溺水的人牢牢地抓紧最后一根稻草。   张星和是前者,张老爷却是后者。张星和在家中无法做主,无法接触他渴望的西学,他远亲的表姐李书云却背着家里人,独自外出求学。   李书云离开之前来找过张星和,他还偷偷把自己的私房钱给了她。李书云问他要不要一起走,张星和畏缩了,他不敢。   几年之后,张老爷去李家提亲,李家人写信谎将李书云骗回家。   她本想一走了之,但李家人说定亲的对象是张家的少爷。李书云不知道世上还有冥婚这种事情,她自然以为对方是张星和,她觉得张星和喜欢西学,他以后应该会支持她继续求学,于是她答应了。   迎亲的那天,张星和代替他的亡兄去迎亲,抱着捆了嘴的公鸡拜堂,直到入了洞房,李书云仍然以为,她的丈夫是张星和。   张星和不敢告诉她真相,他害怕在李书云的脸上会出现失望的神情。   他想,总会有机会的,以后的日子那么长,他会找到机会向她解释,向她道歉的。   婚礼的第三天,李书云三朝回门,她再也没有回来。她的鲜血染红了那片雪地。和她一起死去的,还有五对陪她回门的童男童女。   张星和快要疯了,他质问张老爷为什么要让李书云去送死,张老爷却理所当然地说,他给了李家嫁妆,就买了李书云的命,她家里同意冥婚,便是同意将她的命卖给张家。   一个月后,张星和在张家的井水里投了毒药,张家所有人死于非命,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然而,张星和却发现他还有意识。只要在张家的范围之内,他可以为所欲为,他甚至可以让张老爷和一众家人像活人一样行动自如。   他觉得如果这样下去,他可以有足够漫长的时间去忏悔——这似乎也不错。   只是,或许因为他死前的执念集中在成婚的这几天,又或许这个世界的主宰其实并不是他——总之,这个世界的时间,停留在了从安床礼,到三朝回门的这几天。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波又一波的童男童女来送死:他无法走出张宅,他也无法出门迎亲。于是无限重复的这几天里,死去的只有那些童男童女。   他再也见不到书云姐了。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认识到了这一点。   于是他替他的哥哥,写了李书云的牌位,放进祠堂。至于张老爷和他自己,他不想给张老爷写牌位,他也觉得自己不配有牌位。   同样的场景,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直到有一天,一个很傻很暴力的小姑娘,带著书云姐,来到了张星和面前。   书云姐没有骂他!书云姐没有打他!   张星和万分欣喜,他想,他们两个,大概都不能够算做人了。   或许,可以重新谈一下从前的事情,让书云姐重新记起他们的情意……   追雪叹了口气:她不喜欢虐恋情深的戏码,她喜欢那种干脆利索的:喜欢就来,不喜欢就走,这才是她的风格。   她正想着,系统再次提示:NPC张星和申请向玩家追雪传送物品。是否同意?   追雪吃了一惊:这不对啊!NPC归根结底只是系统中设定的一串数据,他怎么会向她传送物品?难道……   追雪疑惑地选了确定,然后看到面板上提示,玩家获得12597号情节参与者赠送的礼物黄历x1,可在非限定副本中携带与使用。   追雪:“??”怎么用?她拿这个去给别人算命吗?   她想了想,问系统:“NPC能给我传东西,我能给他传吗?”   系统:“技术上可以做到并且允许,但可能会引起未知后果。”   追雪只听了前半句,然后她迅速从电脑终端那边调了个文件夹过来,打包传进了系统:“帮我传给张星和我跟他说一声加油!”   系统很快将文件打包发了过去。   文件夹里……是一整套初高中教材,和课外作业,的电子版。   作者有话要说:   张二少看着堆积如山的教材教辅书:我感谢你八辈祖宗!   李书云很快看完了初中教材,并且私信追雪问她能不能参加今年的中考。   追雪? 第二十三章 妮妮   这份礼物,每个收到的学生都会感动得热泪盈眶,追雪相信,张二少一定也很感动。   连续玩了两场游戏,她有点累,还有点饿,于是退出游戏仓,准备点个外卖。   这次这一箱是抹茶味的。追雪随便捡出一瓶,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于是给朋友发短信,提议对方下次再买这个味道的给她。   几分钟后,她收到回信:   挑食不是好习惯,我买什么你就喝什么。   不过在吃东西这方面,追雪是个随和到几乎有些随便的人,她喝饱之后,瞬间将这件事扔到了脑后。   现在快到傍晚,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追雪打了个哈欠,重新坐回了游戏仓:她困了,该睡觉了,现在上线也不是为了玩游戏,只是要看看那个漂亮队友在不在,如果在就聊两句,不在,就……   叹息:“正准备下副本,一起吗?”   追雪顿时忘了准备睡觉的打算,秒回:“一起一起!”   场景变换,这一次的传送地点,看起来是一座村庄。   时间大约是深秋,村口的树上,树叶已经落尽;   风吹动地上的黄叶,打着卷儿从众人身旁掠过。   不过追雪最先看到的不是这棵树,而是她美丽的队友。叹息也看见了她,对她笑了笑,追雪顿时觉得,她一点也不困了。   然后她数了数,村口除了他们二人之外,还有五个人,看起来都很像玩家。   天色昏暗,远处的泥土路上,有几个小孩子在蹲着玩。   追雪与其他人对望片刻,众人向孩子们走去——刚才有人试着往村外走,却被一道看不见的墙壁拦下了,而向村内,就只有小孩子们所在的那一条路。   天色渐晚,他们总得找个地方住下,在未知的副本里,黑夜总是会让人心惊胆战的。   众人走近,一个小女孩抬头看他们:“你们今晚要住在我们村里吗?”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惊讶,仿佛七个外人一起来村中借住是非常平常的事情一般。   “小妹妹,你家里的大人呢?”一个男玩家问道。   追雪能感觉到那人在竭力让自己显得和蔼可亲,但那人的形象……如果这里不是副本,追雪肯定会以为他是来拐卖小孩的。   小女孩果然没有回答他。她从地上跳起来,拍拍其他小孩子的头:“天黑了,回家去,谁最后一个到家,我就不给他玩玩具!”   小孩子们一哄而散。小女孩弯下腰,开始慢吞吞地收拾地上的东西。   其实地上也没什么,一个袋子,一堆土,一个塑料水壶,还有几个泥团子。   小女孩用手将那堆土一把一把地捧到袋子里,把泥团子也放进去。   然后她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拎着水壶,站起身说道:“走吧,我带你们去住的地方。”   在她收拾东西的时候,一个玩家走过去想要帮忙。但被她冷冷地看了一眼之后,玩家便缩回了手:小女孩看起来只有六七岁。但是她眼中的冷意,却决不是这个年龄的孩子应该有的。   小女孩带着众人走近村子。天慢慢地黑了下去。   “妮妮姐,你快回来呀!”他们走过一座房子的时候,窗子里伸出一个小脑袋冲他们喊道。   妮妮——也就是那个小女孩——灿烂地笑着冲那个孩子挥挥手:“等一会儿,马上回去!”   窗口的小脑袋缩回去了,妮妮的神情瞬间变得冰冷,像变脸一样快。   妮妮终于在一座院子外面停下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她拉开门,伸手指着里面:“你们住在这里吧。”说着转身便走,没等众玩家反应过来,她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众人无奈,只能先进去找房间,先对付过第一个夜晚再说。   院子不大,除了四面的房屋之外,没有什么多余的设施,连茅房都没有,一路走过来,也没看见类似的地方。   追雪心想也就是玩家不需要吃喝拉撒,不然怎么也得盖一间小茅房。   她想着,颇为可惜地瞄了叹息一眼:多可惜啊!不用吃喝拉撒也就算了,为什么连洗澡都不用?不然以这里简陋的设施,她说不定……能看到美人出浴的模样?   “那是什么?”追雪正在胡思乱想,忽然被一声惊叫打断了。   她连忙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尽量不让别人发现什么,同时对自己低俗的兴趣表示严重的唾弃——她还是应该先得到美人的心,才好考虑其他事情的。   发出惊叫声的是一个女玩家,追雪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那扇门上挂着一块小黑板,上面用彩色粉笔潦草地涂了一个头像。   乍看过去,似乎只是小孩子的信手涂鸦,然而仔细看时,却能发现,那头像的发型和发饰,和发出惊叫的女玩家一模一样。   追雪意识到了什么,她绕着院子转了一圈,发现每个房间的门外,都挂着一块黑板,每块黑板上,都涂着同样风格的头像,有的一块黑板上只画着一个人,有的上面画着两个——她和叹息的当然也在其中,他们的头像画在同一块黑板上。   “咦,这些小孩子很懂事嘛。”追雪嘀咕,如果不出意外,这些头像应该对应着他们入住的次序。她和叹息一个房间?   游戏里的时间过得很快,玩家在夜晚可以不睡觉——那不是意味着,她又可以近距离欣赏叹息的美颜了?整整一个晚上?   这样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追雪:今天下午呢,我想玩游戏都找不到你。   追雪:你也喜欢这个味道的啊,缘分,缘分啊!   叹息? 第二十四章 手印   第一个发现小黑板的女玩家犹豫着,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进房间。   “进去啊,等什么呢?”另一个玩家催促道。   “有本事你先进去!”女玩家没好气地说,“谁知道这个副本怎么回事,我先进去给你探路吗?”   追雪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哎呀我好困,咱们先去睡一觉吧,晚上外面也很危险的,我们总不能露营吧?”   叹息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身拉开门,走进了房间。追雪赶紧跟了进去——万一房间里真的有危险,她要拼尽全力保护队友的!   不过房间里没什么。泥土地面,靠窗一张土炕,炕尾立着小木柜,柜门上贴着画报。   但窗户上镶的是毛玻璃,透光性并不好,房间里比院子里更加昏暗,追雪盯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看清楚上面的图案。   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似乎另外几个玩家还在争论谁先进房间,追雪不禁摇了摇头:“真是一群怂货。”   只要他们不想在院子里过夜,最后还不是要进到房间里去,谁先谁后有什么区别吗?   片刻之后,院子里安静下来。   “你困了吗?困了可以休息一会儿。”叹息想起进来之前追雪就在打哈欠,问道。   追雪:“……”   她只是想找个借口把自己和队友关在一个房间里而已,队友这样认真,她有点无所适从了。   好在此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追雪低声说:“有人来了。”   叹息侧目:他是不是听错了?半夜有人敲门,怎么想也不会是好事吧?为什么他这队友的声音充满了欣喜?   随着敲门声响起的,还有隐隐约约的呜咽声。   “救救我,救救我呀……”呜咽声时断时续,追雪侧耳听了许久,才听到这样一句。   如果这是她的第一个副本,她大概会问一问门外是谁。不过她现在已经有经验了,她决定装作没听到。   敲门声停下了,过了一会儿,稍远的地方,听起来像是他们的隔壁,响起了同样的敲门声。   这一次呜咽声更响了些。   追雪将耳朵贴到窗户的玻璃上,听着敲门声响了一次又一次,似乎这座院子里每一个房间的门,都被敲响过了。   然后呢?追雪疑惑,外面的家伙不会就这样走了吧?如果这样,未免也太简单了。   一只手突然伸到她的面前,将她猛地从窗边拖走,她的后背猛地撞到了什么,她下意识地准备反击,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别说话。”   夜很黑暗,房间里面此时一片漆黑,院子里也没有照明工具,只有天空里的点点星辰发出微弱的光,暗淡地映在窗上。   一只手按在窗户上,正是追雪贴着耳朵的地方。   手不大,看起来像是小孩子的手。那只手在玻璃上缓缓移动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手停留过的地方,玻璃上便留下一团暗色的东西,追雪盯着看了一会儿,那团暗色的阴影仿佛会流动一般,顺着玻璃流了下去。   追雪:“……”   别让她知道外面是谁!这房子不是她的,这是NPC借给她住的,好好的窗子被弄得这么脏,如果明天妮妮有意见,她一定要把那人抓过来给她擦玻璃——   不过这事不急,如果外面不是人,这手印没准儿明天就消失了呢?   即便不消失,她现在靠在叹息的怀里,她一点儿也不急着离开这个虽然温暖但并不柔弱的怀抱。   炕尾的柜子忽然晃了晃。追雪警惕地看过去,那柜子晃了几下之后,忽然又停住了。   按在窗外的手忽然停住不动了。另一团阴影贴了上来。   追雪现在有些痛恨窗上的毛玻璃了:这一大团明显是脸,如果是普通的玻璃窗,她现在就能看清外面那人长什么样子了!   这样明天也好去找人,而现在,她拼命瞪大眼睛,也无法隔着一层毛玻璃看到窗外人的相貌。   外面的呜咽声忽然变得尖利起来,窗外的人一只手按在玻璃上,另一只手开始敲打玻璃,长长的指甲在玻璃上划过,发出尖锐而刺耳的声音,追雪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时一双手覆在她的耳朵上,挠玻璃的声音顿时变弱了,叹息低声在她耳边问道:“这样好些了吗?”   好些了!追雪想点头,但头两边一边一只手,她动不了。   呜咽声已经变成哭号的声音,挠玻璃的声音也越来越响。   追雪猛地直起身,如果不是叹息躲得快,下巴都要被撞掉了。   她回头看着叹息,轻声问道:“你听着这个挠玻璃的声音,是不是在房间里面?”   叹息沉默半晌,似乎在侧耳倾听,然后他沉痛地点了点头:“好像是的。”   追雪有点奇怪:“你不怕吗?”   叹息说:“你不喜欢怂货。”   追雪:“??”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你怕吗?”叹息反问。   追雪:“外面那个看不清,还有点怵,里面这个,它要是能弄死咱们俩,还不早就动手了,现在还只会挠玻璃,肯定也是个窝囊废,只会吓唬人的那种。”   她这话说出来,两人都清晰地听到,挠玻璃的声音停止了几秒,然后,更加狂躁地响了起来。   追雪摊手:“我就说嘛,它除了吓唬人,也做不了什么了。”   追雪设想中的欣赏队友的夜晚泡汤了,敲玻璃和挠玻璃的声音响了一整夜,直到清晨的光照亮这座小院,声音才渐渐停止。   天亮之后,追雪才看到,窗子外面密密麻麻地印着无数殷红色的手印,窗子里面也布满了一条条细细的深红色的线条。   追雪的脸色不太好看。因为她发现木柜居然上了锁。房间里又没有合适的工具,她打不开这柜子。   她今天一定要找工具把这柜子打开。如果里面的家伙不承认玻璃是它弄脏的,她就把这柜子埋了!一定!   如果做不到,她就不姓——   等等,她姓什么来着?追雪意识到这个严肃的问题,不由得陷入沉思。   忽然,门外的一声惊叫,打断了她的思路。   作者有话要说:   追雪:屋里这个肯定是个窝囊废,只会吓唬人的那种。   NPC:就不能给我留点最后的尊严吗呜呜呜。   .   小标题“是谁,在敲打我窗”引自歌曲《被遗忘的时光》(陈宏铭词曲) 第二十五章 泥人   追雪从沉思中惊醒,看到叹息走到门口推开了门。   外面的尖叫声骤然停止,几秒钟后,更加尖利地响了起来。   叹息回头,莫名其妙地看着追雪:“他们叫什么?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追雪凑到近前,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地看了一分钟才说道:“没有啊!”   她从门里伸出头去,看了一眼外面仍然在尖叫的玩家们,若有所思地说道:“有可能……他们被你的眉毛震撼到了,所以才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   叹息看了看满脸惊恐的其他玩家:“……”恕他眼拙,虽然他知道他长得好看,但外面这群人显然是被吓到的。   几分钟后,终于有一个玩家停止了尖叫,战战兢兢地走过来问:“你们两个没死吗?”   追雪:“??”这叫什么问题?大早上一见面就问别人你死没死?   按照惯例不是应该问吃没吃吗?难道因为副本里面不用吃饭,就改成你死没死了?这也太尴尬了吧!   “有人死了吗?”追雪正打算问他们,抬起头,便看见对面房间的窗子上,布满了暗红色的血手印。   她转头看了看其他的房间——除了她和叹息的这一间的窗上也按着同样的血手印,其他房间的窗子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那东西还挑着人欺负吗?”追雪纳闷。其他人都是一个人一个房间,只有她和叹息是两个人一个房间,她觉得只要那个血手印的主人会从一数到二,就应该知道两个人比一个人更难对付。为什么现在他们房间的窗上有手印,却有另外几个房间没有?   外面的玩家终于安静下来了,但是一个个看起来依旧惊慌得很,追雪觉得指望不上他们,便径自走到对面房间的门口。   门是敞开着的,房间里没有人。但是门口的大摊血迹提示着众人,这里一定发生过什么不幸的事情,里面的玩家大概已经遇害,而不是自己跑出去玩儿了。   追雪看了眼门上的小黑板:昨天晚上,小黑板上画着的头像是彩色的。而现在,已经变成了白色,看起来毫无生机。这个房间,似乎正是那个首先发现小黑板的女玩家所在的房间。   追雪走到窗边,凑近去看玻璃上的血手印。   手印的大小和她窗子上的一样,追雪仔细盯了一会儿,又走进房间里面——   她跳过门口那一大摊血迹的时候非常小心。虽然她不害怕,但是碰到血总归不太舒服——去看窗子里面的痕迹。   房间内侧的一面玻璃上,什么也没有。   “昨天晚上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追雪听到叹息在问什么人。   她走到门口,再次跳过那摊血迹,然后听到一个男玩家说道:“我听到有人敲门,不是我的,是我隔壁的门,听起来就像是这一间……”   他指着追雪刚刚走出的房间说,“然后她开门了,我不知道她在和谁说话,我也不敢仔细听,我也不敢出来看,再后来就没有声音了……”   另一个女玩家突然跳出来质问道:“你为什么不提醒她?为什么?”   男玩家很无辜:“我怎么出来?我也很害怕的好不好?”   女玩家满脸的难以置信:“这只是个游戏啊!就算游戏里死了,也只是被传送出去,你有什么可害怕的?”   男玩家觉得莫名其妙:“原来你知道这只是个游戏吗?她又不会真的死,我为什么要忍着害怕出来提醒她?”   两人各说各话地吵了几分钟,最终以女玩家气哼哼地踹开院门自行离去作为结束。   男玩家觉得很委屈,他回头看着望天望地就是不看他的几人,抱怨道:“这人怎么这么双标,她担心她朋友,她怎么不自己出来看?还不是害怕吗?她害怕倒想让我出来帮她朋友——玩个破游戏也要双标,什么人嘛!”   追雪咳嗽了一声:“天亮了,咱们出去看看吧?”   她口中的“咱们”,当然是对叹息说的。叹息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两人便离开了。   男玩家望着他们的背影,对剩下的两个玩家说:“玩个游戏,先是遇到双标狗,现在又遇到撒狗粮的情侣,单身玩家没活头了吗?”   剩下的一男一女:“……”   他们对视了一眼,牵着手离开了,留下那个男玩家独自仰天长叹着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追雪没去理会身后发生了什么,她专心致志地和叹息组队寻找线索。   村子里很安静,异常地安静。他们走过几家院子,却没有看到一个人。   昨天在村口的时候,追雪看到远方的田野已经收割完毕。但村中的人即使不需要下地干活,总不能不吃饭吧?   现在是秋天,天亮的并不早,这个时候还没有人出来,这村子里真的有住人吗?   快走到村口的时候,他们终于遇到了活人。   是昨天蹲在路边玩泥巴的那群小孩子,他们又围在一起蹲在路边。   首先发现他们的,依旧是妮妮。妮妮抬起头,冷漠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继续给其他小孩子分泥土。   路上明明到处都是泥土,但那群小孩子都只是眼巴巴地盯着妮妮,妮妮拿着一个小杯子,小心翼翼地从袋子里面把土舀出来,倒在地上堆成一堆,然后在中间戳出一个坑,拿起塑料水壶,仔细地往坑里面倒水。   倒了一些水之后,妮妮又小心翼翼地搅拌着泥土,然后挖起一团,在手里慢慢地揉搓。   追雪有种错觉:妮妮似乎在用做饭的耐心在捏泥巴。   过了好一会儿,妮妮大概觉得这团泥可以用了,满意地点点头,将泥团放在一个小孩子的手中,那个小孩子一言不发地接过,低下头捏着什么——他背对着追雪这边,追雪看不到他在捏什么。   “去看看吗?”叹息问道。   “不要了吧……”追雪看着妮妮挖起第二个泥团放在手心里,说道,“小朋友在认真做一件事的时候,最好不要打扰他们,这样不利于他们养成专注的好习惯,以后长大了也不容易专心做事。”   叹息:“……”说得好像你觉得游戏里的NPC可以长大似的。   这时最先走出院子的女玩家从他们身旁走过。道路明明很宽,她偏要擦着追雪的肩膀过去,还“哼”了一声。   追雪没理会她:同伴第一个死出副本了嘛,很没面子的事情,她可以理解。   推己及人,如果叹息第一个死出副本,她也会……等等,如果叹息第一个死掉,她是应该跟着退出呢,还是带着离线队友躺赢呢?   虽然从感情上她倾向于前一种,因为退出副本之后马上就可以找对方再下一个。   不过如果叹息知道她因为他死了就放弃一个副本,会不会对她很失望呢?   追雪再次陷了沉思。她回过神时,看到擦着她肩膀过去的女玩家走到那群孩子身旁,蹲下身子,亲切地说:“妮妮,你们在玩儿什么,带我一个好不好?”   其他的小孩子都在默默地玩泥巴,只有妮妮抬头看着她。   “你会捏泥人吗?”妮妮细声细气地问,“如果你不会捏泥人,我的泥不会让你浪费的。”   “我会的!”女玩家点头。妮妮慢慢地揪出一块泥放在她的手中。   “妮妮想要什么样的泥人啊?”女玩家继续亲切地问道,“妮妮想让我捏什么样的?”   妮妮盯着女玩家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道:“就捏一个姐姐你这样的吧,姐姐这么漂亮,按照你的样子做出的泥人一定也是最漂亮的。”   女玩家开始专心地做泥人。   追雪觉得哪里不对。   妮妮的话有些奇怪,她说那话时,脸上的表情更加奇怪。她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小孩子,更像是一只在精心挑选猎物的猛兽。   追雪这样想着的时候,妮妮往她这边看了一眼。虽然说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追雪觉得她在妮妮的眼里看到了挑衅,还是那种“我就是要当着你的面把你的朋友拖下水我看你有什么办法”的挑衅。   莫名其妙啊!追雪纳闷。那个女玩家又不是她的朋友,游戏里也不会真死,大不了就这个副本失败了呗,有什么好挑衅的?   那群小孩子突然齐齐拍手欢呼起来:“姐姐好厉害!姐姐做的泥人好漂亮!”   他们一边拍手一边站起身,围着女玩家站成一圈,争着去看她手里的泥人。   妮妮依旧细声细气地说道:“姐姐,我们家里还有很多泥人,你想看看吗?”   女玩家也站起身:“好啊!”然后她跟在妮妮身后,旁边围着一圈小孩子,往村里走去。   “等等!”追雪拦住了她,“你……”   “你别想拦着我!”妮妮还没有说什么,女玩家便忿忿地开了口:“你的窗上也有血手印,为什么你没有死?你们不救她,我找到的线索你也别想知道!”她低下头,笑容可掬地对妮妮说:“妮妮,我们走吧!”   一群孩子簇拥着女玩家离去了。妮妮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追雪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叹息:说得好像你觉得游戏里的NPC可以长大似的。   追雪? 第二十六章 邀请   追雪沉思片刻,跟了上去。   那个女玩家似乎很兴奋,一路上都在和妮妮说着什么,妮妮却很冷淡,沉默着不开口。   围着她们的那群小孩子叽叽喳喳地吵闹了一阵,也渐渐安静下来,走进村里时,追雪只听到女玩家的声音。   “妮妮,你们为什么喜欢捏泥人啊?”女玩家问道,“你这么干净漂亮的小姑娘,为什么一定要玩这个呢……”   妮妮始终没有说话,任凭她在旁边问东问西。她带着女玩家走进一座院子,那群小孩子都跟了进去。   追雪走过去时,看到院子的门没有关。一个小男孩站在门里,抬头看着他们,甜甜地笑了:“哥哥姐姐,你们要进来吗?”   “我们可以进去吗?”追雪问道。   她现在感觉这群孩子哪里都不对,于是她想向他再确定一下——毕竟小男孩只是在问她们要不要进门,而不是邀请他们进去。   小男孩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你们不进来吗?”   追雪决定和他杠上了:“你不说让不让我们进去,我们怎么进去?”   “你们都不想进来,我为什么要让你们进来?”小男孩也很执拗。   这天没法聊了。追雪坚持让小男孩先同意他们进去,小男孩坚持让追雪先说他们想进去。   她与小男孩对峙了约莫有一刻钟,院子里传来妮妮的声音:“采采,让他们进来。”   小男孩采采狠狠地瞪了追雪一眼,满脸不情愿地让开了:“你们进来吧。”   他一边说着,转身跑进了房间,仿佛追雪两人是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   追雪跟着他走进房间。   房间里拉着窗帘,追雪过了一会儿才适应里面昏暗的光线。   除了窗子这一面,另外三面都靠墙立着柜子——说是柜子也不大确切,因为那只是一层层草草地钉在墙上的木板,木板之间的间隔约有一尺,从地面到天花板,共有七八层,每一层上都密密麻麻地摆着许多小人偶。   女玩家正蹲在一面墙边的木架旁边,看着上面摆放的人偶。   “这些小人儿好漂亮!”女玩家真心实意地赞叹道,“这是你们自己做的吗?”她问妮妮。   妮妮从女玩家手中拿过她做的泥人:“姐姐喜欢这些泥人儿?”   “喜欢,当然喜欢。”女玩家盯着木架,目光有些痴迷。   “那我给姐姐的泥人儿上色好不好?”妮妮将泥人儿举到眼前,认真地看了好一会儿,问道。   女玩家疑惑:“我做的泥人没有你这些好看,上色了会好看吗?”   妮妮看向女玩家:“会的,一定会很好看的,姐姐不相信我吗——我今天晚上给姐姐的泥人儿上色,姐姐来看着我上色好不好?”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阴气”、“杀气”这种东西,追雪觉得这个房间里一定已经被装满了。妮妮的脸上带着甜美的微笑,但在追雪看来,却充满了恶意。   “什么泥人儿,给我看看好吗?”在女玩家作出回应之前,追雪问道。   女玩家回头,恶狠狠地瞪了追雪一眼。   追雪装作没看到:她不是抱昨天晚上没有人帮她的朋友吗?现在她来帮她了,但是她领不领情,追雪就管不到了。   妮妮慢慢地转身,举着手中的泥人儿给追雪看:“你看,姐姐做的泥人,按照她的样子做的,好看吗?”   追雪走过去,没伸手,只是探着脑袋在小女孩的手里看了一会儿,没吭声。   “好看吗?”妮妮似乎一定要从追雪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追雪不想说好看,也不想说不好看。妮妮追着她问好不好看的这件事,让她想起了很多经典的鬼故事……   虽然现实世界里没有鬼,但这个游戏的副本设定显然参考了很多传闻。在那些传闻里面,无论回答是或者不是,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于是追雪指着女玩家问妮妮:“这个泥人是那个姐姐做的,她觉得好不好?”   女玩家从妮妮手中夺回泥人,小心翼翼地用手捂着,似乎怕追雪多看一眼似的:“我好不容易做的,你别碰。”   妮妮似乎有些失望,她随口“哦”了一声,冲采采招招手:“采采,你陪着姐姐,我去找旭旭。”   她走出房间,女玩家仍然警惕地看着追雪。追雪摊手:“看我做什么?我又不会抢你的东西。”   女玩家冷笑:“你们这些见死不救的,说的话可以相信吗?”   追雪盯着女玩家看了好一会儿,直看得女玩家倒退了好几步:“你想做什么?”   “昨天晚上死的那个玩家是你的队友吗?”追雪忽然问道。   “什么队友,我凭什么告诉你?”女玩家捂着泥人,匆匆离开了房间。   追雪看了一会儿她消失的方向,转身看架子上的泥人儿:这些泥人儿看起来已经不像是泥人儿,而像是精美的工艺品了,每个泥人儿的表情都栩栩如生,彩绘的衣服像是能被风吹动一般,她甚至能从它们的衣饰和动作上看出它们原型的职业。   她一排一排地看过去,每个泥人儿的长相都不一样,这些泥人儿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除了没有小孩子,几乎各行各业都有。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这些泥人的表情虽然都很生动,但大多都是惊恐或者慌张,追雪将她能看到的高度看了个遍,甚至没有发现一个泥人儿是高兴的。   这群小孩子的审美这么奇怪的吗?追雪疑惑。   这时,她走到了门边的架子旁。   靠着门边,最下面的一层架子上,有七八个看起来像是半成品的泥人儿。   这些泥人儿很粗糙,像是随手捏出来的,绘色也很草率,像是用蜡笔或者粉笔之类的东西随手涂上去的,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恐怖。   追雪俯下身,凑到泥人近前——她依旧不准备碰这些泥人儿。   这几个泥人儿排成一圈,中间是一个做工精致,色彩艳丽的泥人儿。   这个泥人儿的衣服看起来有点眼熟。   好像,是昨晚遇难的那个玩家。 第二十七章 画笔   追雪沉默许久,不确定地问道:“这人看起来有点眼熟?”   叹息默默地指着另外一个泥人儿:“这个不应该更眼熟吗?”   他指的那个泥人儿,虽然五官不是特别清晰,衣着也做得很粗糙,颜色更是花花绿绿夸张得很。但追雪仍然能够认出,这泥人儿的原型,肯定是她。   追雪顿了顿,她很快找到了叹息的泥人儿。   “这个……”追雪满脸嫌弃,她本来想打趣几句的。但是那个泥人儿实在太丑,她根本提不起打趣的兴致,“你人长得倒是不错,怎么做成泥人儿就这么丑了?”   叹息:“……”你的关注点一如既往地离题万里。   进入副本的七个玩家,每个人都对应着一个泥人儿,这从几个泥人儿的衣饰上面就可以看出来。   除了昨晚遇难的那一个很精致之外,其他的看起来都像是半成品。   “你说今天晚上……”追雪看着刚才和妮妮一起捏泥人儿的女玩家对应的泥人儿,若有所思地说道,“她们准备上色的,是女玩家刚才做的那一个,还是放在这里的这个?”   叹息看着她,没说话。   这些泥人儿很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追雪甚至有昨晚死的那个女玩家是不是被封印在了泥人儿之中的猜测——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玩家在副本中死一百次,在现实中也是毫发无损的。   不过死的人对应的泥人儿色彩斑斓,而其他活着的人都做工粗糙……追雪忍不住怀疑,妮妮她们用来给泥人上色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晚上来看看就知道了。”追雪想着想着就想远了,于是她决定先把这个问题放一放。   “嗯……”叹息应了一声,显然并不反对她的意见。   走出这个房间,已经快到中午。追雪二人在村中转了一圈,除了那群小孩子,和一对情侣玩家,没有遇到任何其他的人。   玩家只有六个,分散在村子里不容易相遇,这一点追雪是可以预料到的。   但是一个村子里面只有小孩子,一个成年人都没有……这是什么道理?   追雪听说过留守儿童村,有些村庄里面,年轻人大多外出工作,留下一群小孩子在老家。   但是这些村子里,也会有一些老人留下,总不会一个成年人都没有。   这座村子里,除了玩家们借住的小院,和摆放泥人儿的那座小院,家家门户紧闭,追雪一连敲了十几户人家的门,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村子里太安静了,没有人声,也没有动物的声音。常见的家禽家畜,追雪一只也没有见过。   “简直像个假村子。”傍晚回到住处时,追雪得出结论。   “本来就是假的。”叹息破天荒地回应了她随口的抱怨,“这里只是游戏中的一个副本,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追雪看了他一眼:或许是她的错觉。但是她觉得叹息这番话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她难道会不记得这是游戏吗?她难道会将这里的一切当真吗?   不过想起她之前给张二少寄去的教科书和练习题,追雪莫名有点心虚。   她承认,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她的的确确是把张二少当成一个真实存在的人,而不只是一串数据的。   “天快黑了……”追雪心虚地转移话题,“咱们是不是找个能偷看的地方,看妮妮她们怎么给泥人儿上色?”   叹息点点头:“是吧。”   追雪回到院子里检查了一下各个房间门口的小黑板。黑板上的画像还是和昨天一样。   她和叹息昨天晚上的房间,窗子上的血手印已经消失不见,不知是自己消失了,还是有人来擦过玻璃——追雪觉得是前者,因为她想不出会来擦玻璃的人。   天色渐晚,他们两人做贼似的溜到那座放泥人儿的小院后面。小院的墙不高,他们轻而易举地翻过墙,跳进了小院。   放泥人儿的房间,只有向阳的一面有门窗,追雪弯着腰溜到房子前面,她与叹息对视了一眼,叹息做了个手势,示意她自己会帮她放风,追雪压低身子走到窗下,慢慢地探出半个头,往里面看。   还好这窗子不是毛玻璃,追雪有点庆幸。   房间的正中摆着一张桌子,妮妮和女玩家坐在桌边。桌上放着一个泥人儿,旁边散乱地放着各种颜料和画笔。   妮妮一只手拿着画笔,一只手扶着泥人儿。屋里的灯光不是特别亮,追雪看不清那泥人儿是女玩家捏的那一个,还是原来放在架子上的那个。   “姐姐想要什么样的泥人儿呢?”妮妮的脸上带着微笑,甜甜地问道。   她的声音比白天的时候多了些不知名的情绪,追雪来不及分辨,便听到女玩家说:“只要是妮妮做的,姐姐都会喜欢的。”   妮妮养着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然后她用画笔在颜料盒里面轻轻抹了一下,在泥人儿上涂抹起来。   她给泥人儿上色的过程很没有章法,似乎只是在这里点一下,再在那里点一下,没有固定的顺序,也许上一笔还在给泥人儿的面部上色,下一笔便落在泥人儿的衣角上。而且她也不是经常去蘸取颜料,每蘸一次,就可以画很久。   女玩家渐渐地变得安静起来。她起初还会时不时地说几句话,尽管不是每次都得到回应。   然而随着妮妮手中的泥人儿开始变得越来越精美,颜色越来越鲜艳,女玩家却越来越安静了。   追雪注意到,女玩家脸上的血色也在渐渐地褪去,她眼中的神采,和身上鲜活的气息变得越来越淡——   就好像,妮妮的画笔上,蘸取的不是颜料,而是女玩家的生命。   追雪没有去阻止,也没有出声提醒什么。妮妮在泥人儿上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女玩家忽然从椅子上滑落下去。   从追雪的角度看过去,女玩家从她的视野里面,消失了。   “不好,快走!”叹息忽然急切地说道。   和叹息的声音一起响起的,还有妮妮的声音:“姐姐,你在看什么?” 第二十八章 尘土   妮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窗边,推开窗子,探出头来,居高临下、笑意盈盈地看着追雪。   追雪仰起头,震惊地看她:“你居然穿了增高鞋!”   她虽然现在蹲在窗子底下,但白天的时候去过房间里,这房间的窗台比普通房间高出很多,妮妮虽然在同龄人中算比较高的,但站在房间的地面上,绝不可能把整个头探出来,这样居高临下地看她!   妮妮:“??”   正准备过来对妮妮动手的叹息:“……”   很好,不愧是他追了十几年也追不到的女孩子,这思路连他都跟不上了。   追雪站起身,扶着窗台往里面看了看:“你到底穿了多高的鞋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高?”   妮妮默默地将她拉长了几倍的脖子收了回去。她用这幅形象的时候,见过玩家们各种各样的反应。   但追雪这样的,还是头一次见到。妮妮毕竟只是个孩子,她对追雪的反应感到茫然,有些不知所措……   追雪只觉得眼前一花,妮妮就变矮了。她语重心长地说:“小朋友最好不要穿高跟鞋,不利于骨骼发育。”   妮妮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拜托,她是游戏里的BOSS,还骨骼发育?她这辈子都长不大的好嘛?   她决定不再理会这个莫名其妙的女玩家,转身拿起扫帚,开始扫地上的尘土。   追雪站在窗边看着她扫地。   白天的时候,地上还没有这么多土呢,追雪不禁感慨,不知道他们走后这里发生了什么:现在地面上全是土。特别是桌子周围,土都能堆成一堆了。   妮妮将那堆土扫进一个袋子里,细心地将袋口扎起来。追雪忽然觉得那个袋子有点眼熟。   妮妮做完这些,回头看到追雪依旧站在窗外看她,忍不住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我凭本事翻墙进来的,还没玩够为什么要走?”追雪理所当然地答道。   “有本事你进来陪我捏泥人儿。”妮妮说。   “我没本事。”追雪回答得理直气壮。她可是看见那个女玩家和一群小孩子一起捏了泥人儿,到这个房间里来参观,又被邀请今天晚上来给泥人儿上色。   等等!   追雪忽然发现自己忘记了什么:那个女玩家呢?刚才还坐在那里和妮妮聊天的,那么高那么大那么漂亮的一个女玩家呢?   追雪的目光下意识地瞄向妮妮用来装土的袋子。   她整理了一下思路。女玩家坐在桌子旁边,女玩家从椅子上滑下去不见了。这屋子白天很干净,刚才忽然多了很多尘土。   女玩家消失的地点是桌旁,刚才尘土最多的地方……   追雪忽然觉得头皮发麻。   如果她的思路没有错,那么,村中这群小孩子用来捏泥人儿的土,都是玩家的骨灰?   太离谱了!   追雪在心里尖叫:骨灰虽然经过高温处理,但也是医疗垃圾,怎么可以这样随便拿出来给小孩子玩?太危险了!   回到小院时,追雪的脸色依旧很难看。叹息看到她的脸色,试探着问道:“你别担心,我会……”   追雪拍了拍他的肩膀,沉痛地说:“离开这个副本之前,我一定要教会他们垃圾分类。”   叹息:“??”   不知是他们回房间太晚,亦或是血手印的出现还有什么特殊的条件,这一个夜晚过得很安稳。没有人来敲门,也没有人哭闹,他们房间里的柜子也平安得很。   这也让追雪很高兴,因为这个白天她没有找到什么能够砸开柜子的东西,如果柜子晚上再吵,她除了把它扔出去和血手印的主人单挑,就没有其他办法了。现在大家都安安静静的,她终于可以专心地欣赏队友的面容了。   天亮了,玩家们纷纷走出门,走到院子里。   五个玩家,一个都没有少。   追雪正在欣慰,忽然有人惊叫道:“那个双标女呢?怎么不见了?她是下线陪她的朋友去了吗?”   追雪这才想起,昨天晚上她亲眼目睹了一个女玩家香消玉殒的过程来着……   她咳嗽了一声,说道:“昨天妮妮请她晚上去给泥人儿上色——我劝过她的,可是她没听。”   说话的男玩家满脸的幸灾乐祸,嘴里却说着“那真是太遗憾了,我们七个玩家两天晚上就死了两个真是太可惜了。”   众人都不忍直视了:他说这话之前,能把脸上的笑意收起来吗?   那对情侣默默地牵着手走出了院子。男玩家想跟追雪二人抱怨一下,忽然想起这两人才是最先撒狗粮的家伙。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妹。”男玩家冒出这么一句,径自离开了。   追雪:“??”这游戏真难,看,一转眼又疯了一个。   她准备再去放泥人儿的房间里看看,至少要去看一下昨晚上那个女玩家的泥人儿站在是什么样子。   结果刚刚走出院门,便看到落单的男玩家匆匆往回走,看到他们,虽然有点不情愿,但还是说道:“那两个人疯了,非要跟妮妮一起捏泥人儿,我想拦着他们,他们还说我嫉妒他们所以不想让他们通关——我呸!我有什么好嫉妒他们的,真是自作多情……”   追雪与叹息对视了一眼:听起来和昨天那个女玩家差不多。   说起来,那个女玩家虽然有点双标,但不像是个真傻的,她昨天会和小孩子们一起捏泥人儿,追雪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那也是个接近NPC的方法。但是到了后面,她跟着妮妮去参观泥人儿,又毫不犹豫地答应晚上看妮妮给泥人儿上色……   这就有点奇怪了。追雪当时试图劝阻,却被女玩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现在想想,她当时的状态,似乎就有点不对。   追雪决定去看看那对情侣,看看他们是不是变得像那个女玩家一样,对妮妮言听计从。   只是真的在路边看到那群小孩子围在一起,看着妮妮从那个非常眼熟的袋子里挖土分给众小朋友的时候,追雪的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垃圾分类,从我做起。 第二十九章 情侣   妮妮看到追雪,脸色顿时一变。追雪觉得她肯定是意识到用骨灰捏泥人儿是一种很不恰当的行为了。   妮妮看起来是村中这群小孩子的头头,追雪决定给她留点面子,等到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时候再给她普及垃圾分类的基本常识。   于是她站在一旁,看着那对情侣玩家兴高采烈地用妮妮昨天扫地扫出来的土捏泥人儿。   情侣之中的女玩家看到追雪和叹息二人,还扬起手中的泥团子说:“妮妮真是好人,她说等会儿会带我们去参观她收藏的人偶——我要捏一个我亲爱的形象的泥人儿,很浪漫不是吗?你要不要也来做一个?”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暧昧的眼神看了叹息一眼,对追雪示意道:你懂得!   追雪:“……”   抱歉我真没懂,而且你什么意思,这是我的好哥们儿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扭头想对叹息吐槽几句,却看见叹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似乎女玩家的提议很合他的心意。   追雪:“……”心好累,好想把队友扔在这里任他自生自灭了。   “你醒醒好嘛!”   她狠狠地戳了叹息一下,“昨天你不是都看到了吗,居然还想捏泥人?你脑子坏掉了吗?”   叹息无辜地说:“她的主意确实不错啊,等出了副本,我给你捏一个泥人儿怎么样?”   追雪狐疑地看着他,想要看出这个家伙到底是被别人蛊惑了,还是真的只是想回到现实中去捏泥人儿——然而没看出来。   她只好勉强接受了队友并没有相信别人的胡说八道,然后继续看那对情侣玩家捏泥人儿。   说来有些奇怪,这对情侣捏的泥人儿很逼真,完全不像是新手做出来的,昨天那个女玩家捏的泥人儿也是如此。   追雪还记得她第一次玩橡皮泥的时候,她想要捏一头大象,她的发小却夸她做的小胖猪真可爱,然后被她追着打了一下午的事情。   当然,有些人有天赋,即使没有受过任何训练,也可以随手做出栩栩如生的东西。但是这种人绝对不多,至少不会七个人里面就出现三个这么多。   她决定试一试。至于这对情侣……等到妮妮不在的时候再和他们聊一聊,看看到底还是不是原来的玩家吧。   打定主意,追雪拉着叹息离开。她再次在村子里转了转,反正每一家都没有人,她索性就隔着院墙或者篱笆墙看了看,看到一家的院子里有把锄头,就跳进去扛了出来。   不过她没有忘记留下借条:她晚上住的房间有纸笔,第一个晚上她随手顺了两张。   她在借条上写明,锄头我只是借来用用,不会带出村子,如果我离开村子前遇到意外无法归还,你就到妮妮招待游客的那座院子里去找。   叹息看着她认真地写借条,甚至还签了名字,非常无奈:“你有必要这么认真吗?”他问道。   “当然……”追雪认真地回答,“不告而取要算偷的,我可是戴着红领巾长大的,怎么能偷东西呢?”   “那你为什么不把日期一起写了?”叹息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   追雪不解:“这个副本有日期吗?总不能写现实中的日期吧?那样万一他们还没到现实中的时间,我不就成了骗子?”   叹息:“……”好吧你赢了,他竟无言以对。   追雪扛着锄头回了小院。情侣玩家居然比她和叹息先回来。   他们在小院里的木桌旁边相依而坐,女玩家靠着男玩家的肩膀,男玩家揽着女玩家的腰。   追雪觉得这两人之间几乎要冒出粉红色泡泡了——只是男玩家手里那块泥巴很破坏气氛。   女玩家显然不觉得那块烂泥巴有损他们之间的浪漫,她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那块泥巴,如果只看她的眼神,追雪差点以为她在看着自己的娃儿了。   她将锄头放在墙边,蹑手蹑脚地走到两人身后。   “你看,这块泥巴多可爱。”女玩家说道。   语气是那样的真心实意,让追雪怀疑她说的不是泥巴,而是什么无价的珍宝。   男玩家也感情充沛地说:“是啊,如果我们能带它出副本该多好……”   “你们居然还知道应该出去的!”追雪诧异地问道。   听他们的意思,他们还知道这里是副本,还知道他们的目的是离开,那为什么他们还会轻易地答应妮妮,和她一起捏泥人儿?   情侣玩家一齐回头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追雪觉得自己被两头猛兽盯住了,她甚至想后退几步离他们远一点。不过这种感觉很快便消失,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对啊,这里是游戏。我们怎么可能忘记呢?”女玩家温柔地说道,“可是妮妮那么可爱,她只是想要我们帮她捏泥人儿,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帮她呢?”   男玩家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说明他的想法和他女朋友的一样。   “你们知道这个泥人是用什么原料做的吗?”追雪又问。   女玩家轻声笑了起来:“是什么做的?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妮妮那么可爱,她怎么会做对我们不好的事情呢?”   追雪不想说话了。这两个玩家虽然还知道这里是游戏,看起来好像很明白道理的样子,事实上好像也已经被妮妮蛊惑了。   她默默地转身,拎起锄头回了房间。进门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两位情侣又转回头去,相互依偎着,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游戏里的一天过得很快,夜幕降临之前,院子里的情侣玩家消失了。   如果不出意料,他们也将去那座小院看妮妮为他们的泥人儿上色。   而他们在游戏中的生命也会化作妮妮笔下的颜料,他们的躯体,即将化作一堆尘土。   黑暗渐渐笼罩这个世界,院子里变得漆黑一片时,敲门声再次响起了。   只是这一次,随着敲门声响起的,不是第一个晚上的求救和呜咽声。而是情侣玩家之中那个女玩家的声音:“救救我,让我进去,救救我……” 第三十章 归来   黑暗之中,追雪隐约看到叹息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她,似乎在问她要不要给门外的人(?)开门。   追雪摇摇头。在见过昨晚的场面之后,她并不觉得那对情侣还能够回来。   即便真的有人回来,她也不准备开门:那对情侣又不是没有自己的房间,凭什么他们来敲门,她就要开门?   好不容易有和队友单独相处的机会,她可不想亲自请一个电灯泡进来。   炕尾的柜子又开始晃动了,追雪兴奋地拎起锄头走了过去。   “我知道你在里面……”追雪说道,“你看我这两天都没有把你拖出去埋了,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是不是也给我点面子,老老实实出来让我问你几句话?”   叹息:“……”救命,他的队友又开始秀下限了!   追雪说罢等了一会儿,柜子一动不动,变得安静起来。她正怀疑里面的东西是不是在跟她装死,却听到窗边传来挠玻璃的声音。   追雪:“??”这么不给面子的吗?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追雪手起锄落,木柜应声而碎。   挠玻璃的声音戛然而止,破碎的柜子里传出一声惨叫。   然而借着昏暗的星光,追雪看到,柜子里面是空的。她疑惑地用锄头将柜子的碎块扫落在地上,然后踩了两脚。   木头的碎块看起来很正常,除了灰尘多了一点,木质腐朽了一点,似乎也没什么特殊的。   柜子里的东西哪儿去了?追雪纳闷地将木柜的每一块碎片都翻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   这让她感觉不太美妙:能够看见得对手总比看不见的容易对付,她相信柜子里面原来是有东西的,现在打破柜子却一无所见,那么里面的东西大概率会是人力所不能对付的东西。   这时敲门声停了下来。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追雪试图从脚步声中辨认出门外的人数,侧耳倾听了许久,却只能放弃。   窗户上出现一片阴影,看起来像是一只手,只是比第一天出现的大许多,追雪比了比,她的手比那个手印还要小一圈。手印周围有暗色的粘稠液体慢慢流下,看起来和第一天的一样。   但追雪觉得哪里不对。虽然夜很深,虽然光很暗,但是看到窗上的血手印时,她总觉得,这些手印是在窗户内侧,而不是外面——也就是说,有什么她看不到的东西,正伏在窗边作妖。   追雪拎起锄头,一阵挥舞。她忽然感觉,她的锄头碰到了什么东西。   窗边确实有她看不见的东西。追雪第一次用锄头碰到这东西的时候,窗上的手印就消失了。   这东西似乎很软,锄头撞上去时有种黏腻的感觉,如果一定要形容,那大概就是一棍子戳在年糕上面,戳又没有用,拔又拔不动。   “你是年糕吗,这么腻。”追雪可不是有什么问题会憋在心里的人。   她手底下感受到了,随口就问了出来。无论对面那位能不能听懂,反正她又不会有什么损失。   那东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追雪继续挥着锄头试探那东西的边界。   但那东西跑得太快,有时追雪稍微慢了一点,它就跑出了她能探查的距离,让她不得不重新寻找。   第一缕晨光照在窗上时,追雪终于借着晨间的阳光,隐隐约约地看到了被她折腾了一整夜的小东西。   那东西的外形像是一个人,不过也只有轮廓才像。它的整个身体像是一团漆黑的阴影,缩在墙角。追雪走过去,它还抖了抖,似乎还点了点头,看起来像是在讨好她。   现在才知道讨好我,追雪无奈:早干什么去了?看它做过的事吧,先是挠玻璃吓唬人,现在连血手印都弄出来了,显然是想栽赃给门外的人:可惜被追雪识破了。   “你就是躲在柜子里面的那位吗?”追雪问道。   追雪的语气带着几分威胁:如果你不做点什么,证明自己是个有用的,我留着你做什么?如果你没有用,我不如直接一锄头砸死你让你解脱得好。   追雪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回音。难道这东西真的是想要找死?   她奇怪地想道。不会说话,点头摇头总是应该会的——刚才她还看见这东西点了点头呢!   它总不应该连自己的行动都不能控制的吧?看它之前又是挠玻璃又是按血手印的举动,挠玻璃的时候被追雪调侃了几句就挠的更响,说明它应该是能听懂人话的。现在追雪问它什么它却无动于衷,这时已经放弃挣扎了吗?   此时天光大亮,阳光照亮了地上一堆碎片,柜子早就被砸碎了。   里面也检查过没有什么,但是当阳光落在那堆木块上的时候,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碎块,像是冰雪遇到了炽热的火焰,竟然渐渐地消失了。不,不是简单地消失,而是应该说,它们融化了。   木头本来并不会融化,它们遇热时一般就烧起来了。然而现在,那些木块像正在消融的冰雪,在地面上融化成一摊一摊,最终渗入地面,消失不见了。   与此同时,那团人形的阴影也消失了。不过它并不是融化,而是消失在了阳光照到它的那一刻。   追雪愣住了:“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她无奈地对叹息说道。叹息没有说话,走到门边推开了门——   小院里,有两个人。   是那对情侣。两人在木桌旁边相依而坐,看起来充满了恬静的美感。   两人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依旧和之前一样秀着恩爱。但追雪觉得,他们的身上有一种很微妙的气息。   不只是他们,包括前一天化成尘土的女玩家,还有刚刚从柜子里出来的黑影,他们的身上,都有这种气息。这让她怀疑,这对情侣已经被系统控制,甚至替换掉了。   追雪忍不住看了叹息一眼:如果有那么一天,叹息也被无声无息地换掉了,那么她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吗?   虽然她很想相信自己,但如果真的有那种情况发生——她默默地,为自己点了根蜡。   作者有话要说:   柜子里的鬼:道理我都懂,但是我好像出柜了。   追雪? 第三十一章 生死   情侣玩家听到开门声,女玩家回头,笑意盈盈地对他们说:“早上好,今天的太阳真好!”   男玩家也回头,不过他看着的是女玩家:“等我们出去,我给你买新的防晒霜。”   他们的脸上带着笑,说话时的语气非常自然,和前一天没有什么差别,但追雪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她走到情侣的身后,那两人疑惑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昨天晚上……”追雪思来想去,她还是学不会别人拐弯抹角的画风,只能尽可能含蓄地问道,“你们的泥人儿好看吗?”   女玩家笑着回答:“很好,妮妮画画的手艺很不错,选的颜色也好看,她给我们的泥人儿上完色之后,我都不敢认了。”   男玩家附和道:“没错,你们也可以去试试,虽然不能带走,不过可以截图留念的。”   看来这两人还知道这里是游戏。追雪略微放心了一点。   单身男玩家也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院子里的场面,又嘀咕了一句“一大早就秀恩爱,真是不给活路了”。   女玩家主动跟他打招呼:“你要不要也和我们一起,去看妮妮做泥人儿?妮妮做的泥人儿可好看了!”   单身男玩家摇摇头,一边嘀咕着一边走出了院门。女玩家遗憾地叹了口气。   清晨的阳光照在这对情侣的身上,他们的身周泛着暖洋洋的光晕。今天的阳光确实很好,太阳才刚刚升起,院子里就这么暖和了。   追雪无意间瞟了一眼地面,顿时愣住了。叹息察觉到她的异常,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也愣了愣。   在先后被追雪和单身男玩家拒绝之后,两位情侣旁若无人地转过身去,再次依偎在一起。   他们肩靠着肩,手牵着手,看起来恩爱非常,然而地面上的影子,却只有一个人。   如果只看影子,女玩家似乎靠在了一团空气上面——地面上,没有男玩家的影子。   追雪很快缓过神,她伸手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两人再次回头,疑惑地望着她。   “妮妮把你们的泥人儿放在哪里了?”追雪不动声色地问道,两个人的肩膀她各拍了一下,手感都很正常,都拍到了东西。   女玩家笑着说:“你去问妮妮,她有个专门的院子用来放泥人儿,里面有好多呢,都很好看。”   追雪道过谢,拉着叹息走出了门。   “那个男玩家是不是已经……”走出很远,确定里面的人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之后,叹息低声问道。   “昨晚上来敲门的人,用的是女玩家的声音。”追雪指出这个事实。   叹息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难道那个时候,她还……活着?”   追雪的心情也有点沉重,如果她那个时候真的还活着,她岂不是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玩家去死了——   不,也不能这么说,毕竟隔着一扇门,她什么也没有看到。不过这也没能让她的心情稍微好一点。   前一个白天,在她与那对情侣交谈过,那对情侣依旧铁了心要跟着妮妮混的时候,她就觉得昨晚那两人死定了。她的判断出了什么问题吗?是哪里出了问题?   “先去看看那些泥人儿吧。”她说道。   两人走到那座小院外面,白天这里是开着门的。追雪走在前面,叹息跟在她身后,盯着她手里的锄头,面色不善。   院子里没有人,房间里也没有人。窗口依旧拉着窗帘。说来也怪,这房间的窗帘白天拉起来,晚上反而会拉开。   就好像屋子里的泥人儿也会怕光似的——不过怕光的未必是泥人儿,或许这间屋子里也有那种眼睛看不到的生物呢!追雪自我安慰道。   玩家们的泥人儿依旧放在原来的位置上,只是这一次,拥有艳丽色彩的泥人儿变多了:第一个晚上遇难的女玩家,第二个晚上化成灰的女玩家。还有,那对情侣之中的,女玩家。   男玩家的泥人儿不见了。   追雪疑心有人把这些泥人儿挪动了位置。   于是将整间屋子里的泥人儿都检查了一遍:包括放在高层架子上面,她之前由于身高问题没能检查过的那些,这次她踩着下面的几层架子爬了上去,全都看了看。   她依旧没能找到男玩家的泥人儿,无论是上过色的还是没上色的。   不过她还是有一点发现:最上面两层架子上的泥人儿和下面的画风很不一样。下面的泥人儿,无论有没有上色,都还算是比较精致的,即使没上色的几个看起来有一点点粗糙。但与上面的那些相比,都完全可以称作艺术品。   追雪也没有对它们产生什么恶感。毕竟那些泥人儿看起来还都是人,不像她,做个大象都会被人认成是猪。   她随手拿了一个下来。鉴于这些泥人儿的原料可能有点不同寻常,她把袖子扯下来遮住手,才敢隔着衣服触碰它们。   她从木架上跳下来,叹息看着她手里的泥人儿,神情有些微妙。   追雪却没注意到这个,她扯起衣襟兜住泥人儿问道:“你觉不觉得这才应该是玩家们的水准?”   叹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说道:“是的……”   那么问题来了:她以为玩家死掉之后,对应的泥人儿会被上色,情侣之中的女玩家,泥人已经被上色。   但女玩家依旧出现在了他们的院子里;男玩家没有影子,按照惯例,没有影子的一般不是活人。但她找遍整个房间,也没有找到男玩家的泥人儿。   “难道咱们从一开始就是错的?”追雪疑惑地说道,“难道泥人有没有颜色和玩家的死活之间其实没有因果关系,我们看到的只是巧合?”   “当巧合足够多的时候,就不是巧合了。”叹息说道。   追雪赞同这一点。她想再出去走走,看看能不能发现别的线索,却想起她的衣襟里还兜着一个泥人儿,只好将泥人儿放回去。   她再次爬上木架时,却发现木架上似乎多了什么东西。   一个漆黑的,看不出五官的泥人儿。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二章 灯会   追雪下意识地伸手戳了戳那个黑泥人儿。   手感软软的,像是戳到了一块年糕——这种感觉她熟悉得很,半夜里锄头砸到的黑影,和这个手感一模一样。她当即把手里的泥人放回架子上,将黑色泥人儿取了下来。   她跳下架子,叹息看到这泥人儿也愣了一下:“这颜色?”   他疑惑地伸手戳了戳,“怎么还是软的?”   他一边问着,还去捏了捏架子上的其他泥人儿:“我记得晾干了之后应该是硬的来着。”   追雪侧目:“你记得?”   这么漂亮的人居然捏过泥人儿?想想……居然还有点小激动呢!   可惜这个副本里面的泥人儿不能碰。不然拉着这个队友去玩玩,看他满手泥土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追雪一边感慨着,一边用力捏了捏手中泥人儿的头。   黑色泥人儿不易察觉地颤了颤。追雪看着它,忽然说道:“这个泥人儿这么黑,我们找点水给它洗一洗吧。”   叹息:“??”用水洗泥人儿?你确定吗?   不等他说什么,追雪又说:“洗完放在太阳底下晒一晒,可能就好了。黑泥人儿从她的手中跳到了地上。   追雪俯身看着它:“这么快就忍不住了?妮妮每天晚上来敲窗户,就是为了找你吧?我好心好意把你放出来,你居然还来吓我?你还有良心吗?”   黑泥人儿:“……”你那叫好心好意放我出来?要不是它不会说话,它现在就要骂街!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追雪伸手戳它:“你是杀了妮妮全家吗?她做鬼都不放过你。”   黑泥人儿从地上一跃而起,追雪面露嫌弃,一巴掌把它拍飞了。它飞出门,落在正午灿烂的阳光之下,一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叹息:“你不怕它有线索吗?”   追雪看着泥人儿消失的地方,站起身,笑了笑:“它有线索也说不出来,还不如没有。”   叹息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晚上来敲窗子的是妮妮?我们没看见过那人的脸吧?”   “那只手的大小明显是小孩子,其他人我只知道一个采采,两个人当中我总要选一个说出来。”追雪理直气壮地答道。   叹息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种答案,沉默片刻之后违心地夸奖道:“好像有点道理。”   追雪正在思考她将柜子里的东西放了出来,今天晚上还会不会有人来敲她的窗户,院子外面跑进一个小孩子,正是她刚刚提过的采采。   采采的手里拎着一个纸灯笼,做得很粗糙,仔细看去,挑着灯笼的小棍儿看起来像一根筷子,他笑嘻嘻地对两人说道:“哥哥姐姐,明天晚上我们村子里要办灯会,你们一定要来呀!”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要是不来,妮妮姐姐会生气的哟!”   追雪无动于衷:“灯会有什么好玩的?村子里一共也没几个人。”   采采依旧笑嘻嘻的:“可多人呢!平时都没有这么多人,灯会那天会有很多的!”   追雪的脸上露出质疑:“不可能吧?我在村子里只看到你们几个小朋友,没有看到其他人啊,他们去村子外面了吗?明天晚上就是灯会了,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他们一直都在村子里啦!”采采说道,他往外面看了一眼,似乎在看什么人,追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我走啦,妮妮姐姐不让我说太多,她说你们会听出来什么然后就走了,不陪我们玩儿了!”   采采说着,蹬蹬蹬地跑了出去,跑到院门口,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说道:“明天灯会的时候妮妮姐姐会给你们准备花灯的,你们不用自己做了!”   看着他的背影,追雪嘀咕道:“准备花灯?就他手里那样的吗?那还不如我自己做的呢。”   叹息扶额:“怎么,你还真的准备去吗?”   追雪看着角落里渐渐凝聚起的黑影,故意说道:“去啊,为什么不去,万一灯会上有什么重要的线索呢,错过了怎么办?”   那团黑影慢慢凝聚着,凝聚成了一个人形,看起来像个黑色的泥人儿。黑泥人儿跳到他们面前,疯狂地摆着手。   “不让我们去?”追雪问道。   黑泥人儿跳了一下。从它会疯狂摆手来看,跳一下大概是代表赞同吧。   “为什么呢?”追雪故意问道。   黑泥人儿气得跳脚:它不会说话!这个家伙明明知道的,还问它这种需要回答的问题!   “不过……”追雪沉思,“你是个只会挠玻璃的,你这么没用的家伙,估计也害不了人,要不我就勉为其难考虑一下?”   黑泥人儿停止跳脚,似乎在等待她最终的答案。   然后就再次被追雪一巴掌拍到门外去了。   “唉,一不小心手抖了一下呢。”追雪看着再次消失在阳光下的黑泥人儿,假惺惺地说道。   叹息觉得如果他是那个黑泥人儿,肯定要气疯了。不过看着追雪似乎很高兴的样子,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在心里为黑泥人儿默哀了五秒钟,然后问追雪:“现在它又被晒死了——这个副本真奇怪,进来好几天,人都死了一大半才告诉我们关键时间点,不怕玩家已经死绝了吗?”   追雪安慰道:“或许妮妮看我们还有人活着,才弄出这么一个关键事件呢!如果人死光了她当然就省事儿了。”   叹息:“……”算了,他还是闭麦吧,队友的思路太跳脱,他有点跟不上了。   采采这个小家伙儿还是很好骗的,追雪一句话就套出来,村子里还有其他人。   前面几个白天,她和叹息把整座村子都摸遍了。除了那几个常年蹲在路上玩泥巴的小孩子,他们没有发现其他的人——   村中的房屋大多没有锁门,追雪跳进院子把每一家看了个遍,没有找到任何活人。   然而采采说,明天会有很多人和他们一起参加灯会?还是村子里的人?这些人还一直在村子里,不是从外面赶回来的?   到时候来的,真的都是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求收藏《我怎么还没死(无限)》   重见光明时,白歌发现周围阴气森森。   啊,这就是传说中的全息游戏吧,她推推眼镜,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   然而没过多久她就玩腻了,而且这游戏有缺陷,它没有退出的按钮!   白歌:那就只好死亡遁了——作死,她是专业哒!   【半夜感觉身后有人拍你,一定不要回头,会见鬼,死定了!】   白歌:好哒,那我回头看看。   她回头的动作用力过猛,不小心把断头鬼的头碰落在地。   场面一时间十分尴尬。   白歌:……需要我帮您捡起来吗?   【如果天黑之后有人问你能不能做某事,一定不能回答,会死的。】   白歌双眼放光。   鬼:小姐姐,我的头没有了,你的头借我好吗?   白歌:好哒,你是要我左手里这个长头发的头,还是右手里这个秃头……唉你别跑啊,告诉我你要哪个啊!   【如果在游戏过程中看到武力值超高的NPC,一定不要惹怒他们,会死!】   白歌陷入沉思:武力值超高?这群鶸哪个武力值高了?   此时一只鬼怪伸出沾满鲜血的手:富婆,饿饿,饭饭!   白歌兴高采烈,就是你了:大兄弟,跟我混,我管饭!   其他玩家:【没眼看.jpg】 【小老妹儿我们会替你收尸的。jpg】 【我们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吗。jpg】   碧水:我不把你吃到破产你就不知道我的厉害!   白歌:看哪,把NPC都饿瘦了,这游戏吃枣药丸。   然后,她就甩不掉这个人了。   而且,她怎么作也不会死了。   白歌:QAQ你作弊。   许久之后,有人问起他们当初是如何相识的。   碧水:只有她不嫌弃我饭量大。   白歌:他长得瘦饭量小,养着省钱。   围观玩家:……大佬你们接受采访的时候没对对台词吗?   —— 第三十三章 灵感   ——事实上,追雪怀疑这村子里根本没有人。   妮妮,这个就不用说了,追雪怀疑她就是每天晚上在外面敲窗户的那一位,即使她不是,但是能把脖子拉到那么长的肯定不会是人;   那群小孩子,虽然看起来很正常的模样,但是能面不改色地和BOSS一起用骨灰捏泥人的,追雪也不相信他们是普通人;   还有那个黑影,显然也不是人,除此之外,就只有他们这些从外面进来的玩家了。   玩家而已,如果把他们算成是村子里的人,她的良心会痛的。   这一天的夜晚来得似乎很早。追雪百无聊赖地靠在门上,看着那对情侣经过一整个白天之后,依旧在那里卿卿我我的模样。   太阳沉入西天的云海,女玩家长长的影子拖在地上,和院墙的影子融为一体,而男玩家,依旧没有影子。   单身男玩家这一天大概一无所获,骂骂咧咧地回来了,他似乎没有觉察那对情侣异常的影子,只是悄悄在他们背后比了个单身人士充满心酸的鄙视手势,便想回房间去。   “明天晚上灯会,妮妮组织的,你知道吗?”追雪走到他身后问道。   那人已经一脚迈进门内,听到这话。回头看着她:“我听说了——你们去吗?”   “再看看吧。”追雪含糊其辞。她确实还没想好,所以不想用自己的猜测误导对方。   天空一点点暗了下去,淡黑色的夜景里,那对情侣似乎将要融入这无尽的夜色。   追雪无意间抬头,往情侣房间的门口看了一眼,不禁愣住了——   她记得早上出去的时候,那对情侣玩家的门口的黑板上,两人的画像还都是彩色的。   所以追雪才更加想不通他们到底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然而现在,女玩家的画像还在黑板上面,只是已经褪去了鲜艳的色彩,只余下白色,而男玩家……他的画像消失了。   她本来以为,画像代表着玩家的生死,画像是彩色的,代表玩家还活着,画像变成白色,代表玩家已经失败退出;   而现在,一个画像居然凭空消失了,她的推测又出现了差错,这让她忍不住想要挠头。   走进房间,她更加想要挠头了:昨天夜里她好不容易(?)砸碎,后来又消失了的木头柜子,原模原样地出现在了原来的位置上,就好像从来没有消失过一样。   追雪沉默了一会儿,走过去,抱起柜子,扔到了院子里:这样看它该怎么作妖!既然门外的家伙敲窗户想进来,柜子里的家伙挠玻璃想出去,或许窗子就是阻碍他们在一起的障碍吧,既然如此,让他们团聚去吧!   追雪扔掉柜子。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关上门,回头看着沉默不语的叹息:“你那是什么表情?”   叹息的眼神往天花板上飘了飘,违心地赞叹说:“你……真是个好人?”   追雪:“……”什么话!今天又是莫名得到好人卡的一天呢!   值得高兴的是。进副本已经几天,今天她终于迎来了一个平安无事的夜晚。   不过说是完全没有事情,似乎也不太确切——院子里面吵得很,血手印的主人这次不求助也不号哭了,只是发出尖利的叫声,木柜里的黑团团也不挠玻璃了,满院子乱跑乱叫。   追雪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终于谨慎地得出结论:“他们说的话我一句都没听懂。”   叹息惋惜地说:“我也没听懂。可惜了,或许是什么线索呢?”   追雪没觉得可惜,她甚至觉得如果两个非人类真的在外面斗个你死我活,还蛮合她心意的。   无论谁输谁赢,战斗的过程应该会削弱他们的实力吧?人类与非人类天生就会有对立的立场,她对外面那两人互殴的细节并不十分在意。   她的确是这样想的。只是,当第二天的朝阳升起,一切归于平静,而她也终于放开靠了一整晚的叹息的肩膀,推开门走进院子的时候,她看到了妮妮。   妮妮之前一直是个那个干净漂亮的小姑娘完全不一样了。她的半张脸糊着血,身上的衣服被血浸透。此时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追雪,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姐姐……”她说道,“晚上记得来参加我们的秋收灯会。”   说着,她抬起手,从袖子里摸出几张纸片,纸片在她在手中轻轻折了几下,便被做成了一个简易的小灯笼。   她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两根筷子,挑着小灯笼递给二人:“明天记得带上这个哦,不然我会生气的。”妮妮的脸上依旧带着血,却笑得很是灿烂。   “谢谢你的小灯笼。”追雪没有说去也没有说不去,只是对她道了谢。   妮妮甩了甩手臂,她的右手臂折出一个正常人不可能做到的角度,衣袖上浸透了血。   她说道:“我的手又断了,下次要找人修一修才好。”一边说着,她一边走向了单身男玩家的房间。   那个玩家早就听到院子里嘈杂的声音,只是不敢出来看,现在从门缝里看看妮妮冲着他走来,不禁一阵慌乱。不过他也不敢不给妮妮开门,只好满脸不情愿地打开了门。   妮妮给他也做了一个小灯笼。“明天记得带上。”她说完这话,便向门外走去。追雪先跑过去拦住她:“等一等。我……”   妮妮回头看她:“你准备和我一起捏泥人儿了吗?”   追雪摇头:“这个太难了,我做不到——你知道那对情侣去了哪里吗?我今天有事情找他,但是没有找到。”   妮妮诧异地看着她:“什么情侣,这次来村里几个人里,只有你们——”   她伸手指了指叹息,又指了指追雪,“只有你们。其他的人里面,没有情侣。”   说完这话,妮妮还莫名地摇了摇头:这届的玩家到底行不行,居然记性这么差。   追雪忽然觉得自己捕捉到了什么。但那种想法来得太快消失得也太快,她还没有来得及认真对待。便已经逃出了她的脑海。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基友的预收文《当他恋爱时(年龄差)》by周游冥王星   第一次见到秦砚川,是江苗十四岁那年,她被接到B市,从此在他的庇佑下长大,整个世界天翻地覆。   四年时间,她从恭恭敬敬地喊他:“秦二叔。”   到肆无忌惮的朝他撒娇耍横,把少女时代最懵懂青涩的喜欢都给了他。   可是爱意到底是藏不住的,江苗再小心翼翼,还是换来了秦砚川的疏远。   终于,江苗心灰意冷决定放弃。   出国前一天她和朋友聚会喝得酩酊大醉,回到家指天划地的发誓:“我江苗,再喜欢秦砚川那个混蛋就是狗!”   “是吗?”   熟悉低沉的声音响起,她九分的醉意被吓成了清醒。   秦砚川出现在她身后,俊朗的脸表情不悦:“长本事了,敢喝醉了回来?”   “怎、怎么了……”江苗嘴硬道,“我成年了,想喝就喝!”   房间寂静没有开灯,昏暗中他走过去,灼热的鼻息喷洒在她肩膀裸露出的皮肤上:“我没你想得那么好,正常男人该有的心思,我都有。”   从前他拼命克制多年,可如今再也不想忍了。   ——   后来,秦砚川带着她出席聚会。   江苗看见那些以往随口喊叔叔的长辈,想了半天最后还是红着脸支支吾吾地直呼对方的名字。   那人愣了愣,皱起眉:“小姑娘乱辈分了吧,上个月见到我还喊梁叔叔呢?”   秦砚川眉梢一挑不轻不重道:“没乱,以后见到她记得喊嫂子。”   朋友:“艹……你是个禽兽吧?”   #   ——   阅读指南:   1.男女主相差十二岁,没有收养与监护关系。   2.女主成年后才在一起   3.作者是狗血爱好者,大写加粗!   4.成年之前没有任何亲密描写   5.双c…… 第三十四章 烟花   “你在想什么?”叹息看到追雪沉思的模样,好奇地问道。   “我忘了我准备想什么了。”追雪诚实地答道,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小灯笼”,举到眼前晃了晃,折灯笼的纸摸起来有些粗糙,她轻轻抖了抖,纸缝里还飘散出一些不知名的粉末,“这也太敷衍了……”   她说着,伸头看了看叹息手中的灯笼,“你的也差不多——昨天采采的可比这个精致多了。”   旁边的门推开,情侣之中的女玩家打着哈欠走出门,看到院子里几个面面相觑的玩家,她笑着问道:“早上好啊!昨天晚上院子里真吵,我都不敢出来看——你们有人看过吗?”   “你的男朋友呢?”追雪再次瞄了一眼她门上的黑板,上面依旧只有这个女玩家的头像。而且依旧没有色彩,只是一个苍白的头像。   女玩家纳闷儿地看着她:“什么男朋友?我是一个人进来的啊!”   追雪茫然地望向单身男玩家,男玩家摇头:“我不记得了。”   他们脸上的疑惑都很真实,真实得让追雪怀疑自己真的记错了。   她瞟了叹息一眼,叹息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于是四个玩家交流了几句,女玩家叫冷雨夜,男玩家叫车车车——   好像是个以前遇见过的玩家,不过追雪隐约记得当时的场面似乎不太美好,也就没和他提起,免得当场打起来;   她倒是不怕打不过,她只怕她不小心把对方打死。然后晚上的BOSS战就又少一个人……   她现在对冷雨夜现在是人是鬼持怀疑态度,如果车车车也死了,那她和叹息要两个人对付妮妮和那个黑影,可能还要加上冷雨夜,听起来就想原地认输。   冷雨夜看着他们手里的小灯笼:“这是哪里来的?为什么我没有?”   “妮妮给的。”车车车晃了晃手里的灯笼,“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冷雨夜深以为然:“我也觉得,那个小姑娘看起来鬼里鬼气的,就不像个活人,我觉得她肯定没安好心。”   追雪:“……”我记得前几天你还亲口称赞妮妮真是个好人呢,怎么这么快就改口了?   车车车和冷雨夜很快聊到了一起,没说几句话,车车车就把小灯笼扔了。不仅扔了,他还满院子找火柴,想要一把火把它烧了。   “也不用烧了吧……”冷雨夜犹豫道,“扔在一边不带着就好了,我就不信不带在身上她还能用这个害人。”   车车车点点头,不再去理会那个灯笼了。   追雪拉着叹息走到房间里,才压低声音问他:“你真的不记得和冷雨夜一起进来的那个男玩家了吗?黑板上本来有他的画像,现在画像消失了,他的泥人儿也没有找到。”   “我是记得……”叹息说,“但车车车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至于那个冷雨夜……”   他迟疑片刻,“她的头像已经褪色,彩色泥人儿也出现了,我怀疑她在说谎。”   追雪低头看看手里的小灯笼。妮妮不是人,黑影或者说黑泥人儿也不是人,冷雨夜很可能也不是人,今晚的灯会她真的不太想去。   不过游戏而已,大不了就失败退出——她这样安慰着自己,做出了决定。   夕阳西下的时候,远处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还有高亢的唢呐声间杂其中。追雪拿起小灯笼,准备出门。   院子里,车车车和冷雨夜在等着他们。   走出院子的时候追雪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她记得车车车的灯笼,就扔在他门外的一个装垃圾的桶里,而现在,桶是空的。   车车车大概不会把扔掉的东西这么快捡回来,她和叹息都没去碰别人的东西,那么……   “怎么了?”冷雨夜似乎感觉到了追雪怀疑的目光,回头看着她:“快走呀,咱们答应了妮妮要去的,可不能食言呀!”   刚刚走出院子,追雪便看到从村口的方向上映过来的灯光。   玩家到来的这些天里,这座村子还从来没有这样热闹过,无论白天还是黑夜。   几人往村口走去,路上遇到了几个提着灯笼到处跑的小孩子。   他们的灯笼比追雪和叹息手里拿的精致多了,里面还点了蜡烛,这让他们的灯笼在夜色里发出柔和的黄光。   看到追雪手里的灯笼,小孩子们也没有露出得意或是嘲笑的神色,只是笑嘻嘻地跟他们打着招呼:“哥哥姐姐,来看灯会吗?”   车车车很热情地答道:“对啊,已经开始了吗?”   一个小孩子回头望着村口:“已经开始了,刚才妮妮姐姐还问我们有没有看见你们呢,你们去了告诉她,我们有告诉你们哦!”说着,几个孩子嘻嘻哈哈地打闹着,往村子里面跑去了。   村口很热闹。一群系着红腰带的乐手一边吹吹打打,一边绕着场子走来走去,很多小孩子围在他们周围,有的还伸出手,试图去摸他们手里的乐器,乐手们也不气恼,笑呵呵地拍拍小孩子们的头,然后继续。   这片场地上有很多人,多得超出了追雪的预料。   一眼望过去,妮妮、采采还有那几个看着眼熟的孩子都在,此刻正围在角落里摆弄着什么;   场地边上有几个人在蹲着放烟花,是比较老的烟花,点燃之后一个小火球飞到空中炸开的那种。   但一群围观的小孩子还是会跟着小火球的升空和炸裂欢笑拍手。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成年人。有穿着鲜艳衣服的年轻人,也有揪着孩子耳朵大声呵斥的中年人,还有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站在场边的白发老人——这还是追雪到这个村子里以后,第一次看到成年人出现。   车车车和冷雨夜一转眼就不见了,追雪睁大眼睛找了许久,才看到车车车正在和小孩子们一起放烟花。   她还看到了前面两天死掉的玩家。乍一看去,她们和刚刚进副本的时候没有什么差别。   追雪没有找到冷雨夜,也没有找到她曾经以为是冷雨夜男朋友的那个玩家。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一朵又一朵小小的烟花绽放在漆黑的夜空里,几乎能照亮小半个场地。   追雪决定先去和第一个晚上死去的女玩家聊聊。   她并没有和另一个女玩家在一起。追雪走过去时,她正望着村口的那棵大树发呆。察觉到追雪过去,她转过脸,漠然地看了追雪一眼。   “今天这里人真多。”追雪和她套近乎,“你记得咱们第一天到这里的时候吗?除了咱们几个,连个人影子都看不到。”   女玩家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慢慢地点点头。她点头的动作有些僵硬,看起来不太自然。   “你的朋友呢?我刚才还看见她来着!”追雪装模作样地四处张望,余光看到这女玩家一动未动,只是漠然看着她。   “咦,你看那个是不是她?”追雪惊喜地叫了一声,拍了拍女玩家的肩膀。一只手拉着她的手,另一只手随便指了个方向。   拉起女玩家手的时候,周围的场景忽然变了。   女玩家的手冰冷而潮湿,摸上去还有些黏腻。但这些已经无法引起追雪的注意,她的视线,首先落在了女玩家的脸上。   在她拉起女玩家的手之前,对方看起来还是一个正常的人,只是表情有些僵硬而已。   但是当追雪的手触到对方冰冷的手时,女玩家的脸色忽然变得青黑一片——   这颜色追雪很熟悉,正是泥人儿做好晾干之后,还没上色时的颜色,妮妮存放泥人儿的房间里,他们几个还健在玩家的泥人儿上,就是大片大片的这种颜色。   周围的人也变了。乐手没有停止他们的吹奏,乐声却忽然变得尖利刺耳起来,原本那些说笑闲逛着的人,此刻都停止了动作,僵硬在原地,场地之中顿时安静无比;   如果仔细看的话,这些人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也都变成了那种青黑色。   妮妮和那几个眼熟的小孩子没有变成泥人儿。不过他们的模样也变得可怖起来,妮妮变得和早晨一样,满身满脸都是血。   而其他的小孩子,虽然身上没有血迹,但脸色都成了可怖的紫黑色——这让追雪想起了之前的副本中,死于黑死病的那些人。   叹息发现了异常,走了过来。他的手中,提着妮妮早上给他的小灯笼。   灯笼是他们看着妮妮用纸片折出来的,里面没有放什么东西。   然而此时,小灯笼却散发着淡黄色的柔光,将叹息的整个身影都笼罩在内。   “出什么事了?”叹息问道。   追雪已经放开了女玩家的手,但周围的景象却没有恢复。她正准备说什么,场地边传来刺耳的笑声。   车车车挥舞着一支烟花,尖声笑着向他们跑来。   又疯了一个——追雪无奈地想道,这个玩家似乎很容易踩中副本之中的陷阱呢。   车车车忽然停下脚步,他像一滩融化的烛油一般,慢慢瘫倒在地上。   妮妮站在他的身后,一滴鲜血从她的手上,慢慢滴落。   作者有话要说:   推基友的文 我靠摆摊致富全服【全息】by风雪归途   全息+西幻   全息网游《曙光》公测当天,林夏紧跟内测大部队进入游戏。   别人进入游戏后获得各种新手装备,林夏获得一张破布,两块石头,几双破破烂烂的布鞋。   玩家在升级时,林夏在摆摊。   玩家下副本时,林夏在摆摊。   一起进入游戏的玩家成了战力排行第一、宠物排行第一、拥有无数神器可以横扫《曙光》时,林夏她还在摆摊。   战力第一:“林夏,你摆摊摆了三年了,赚了多少钱?”   林夏默默掏出无数神器以及各种最高级装备。   宠物第一:“林夏,从游戏公测你就在摆摊,到现在才50级?有宠物吗你?来看看我的熔岩兽!威武吗?”   林夏踢向脚边睡觉的家伙,小家伙不满吼了声,S级宠物熔岩兽直接被吓得双腿虚软不敢动弹。   第一美人:“当初我们一起进的游戏,你看我现在拥有舔狗无数,你有了什么?”   林夏沉默了下,对着不远处的万千少女心中的男神招手。   外人眼中高不可攀的男神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帮忙收摊:“宝贝,今晚需要暖床吗?各种姿势我都会!”   后来,她拥有了无数小弟。   全服都知道一句话:宁可得罪撒旦,不能得罪林夏。   再后来有人问起林夏的成功秘籍。   林夏极其小声:“大概,就是靠摆摊?”   摆着摆着一不小心就成了游戏首富。 第三十五章 影子   直到车车车的身躯化成一摊灰尘,与地面上的泥土完全融为一体,追雪才从震撼之中回过神来。她下意识地望向叹息:“你带着毛巾之类的东西吗?”   叹息摊手:“怎么可能,这个副本里面我都没有见过这种东西。”   追雪翻了翻衣服上的口袋,什么都没有翻到。她看看妮妮满身的血,又看了看叹息,忽然伸手,从叹息身上撕下一块衣角,走到妮妮身边递给她:“要擦擦脸吗?”   叹息:“??”道理我都懂,但你为什么要扯我的衣服?你自己没有衣服的吗?   妮妮的脸上也充满了疑惑,这让她原本狰狞的面孔看起来甚至有点可爱:“什么?”   追雪正准备说你的脸有点脏显得没有那么可爱了我觉得你擦干净会更好看,一声巨响打断了她。   场地边似乎有什么东西炸开了,追雪,妮妮,还有这片场地上所有还能够自由活动的人,纷纷转头向那边看去。   灯光与火光忽然变得昏暗,追雪手中纸灯笼散发的光也变得昏暗起来,她甚至有些看不清楚对面妮妮的身影。   她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有什么人跑到她的身边,拉起她的手,在她耳边焦急地说道:“快走!”   她转头看了一眼。是冷雨夜。刚才她在人群里找了许久也没有看到她,现在对方却又忽然出现在她的身旁。   追雪回头去找叹息的身影,却发现夜色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也变得愈发浓重起来,明明只有几步之遥,她却已经看不到叹息。   “车车车已经被她杀死了,你还在犹豫什么?还不快走!”冷雨夜拉着追雪想要逃走,却发现追雪站在原地不动,不禁急躁起来。   “谁?”追雪纳闷地问道,“他被谁杀死了?”   “还能有谁!”冷雨夜急得跺脚,“我把外面的烟花都点着了,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是你来不及还是我来不及?”追雪低头看着冷雨夜牵着她的那只手。   她手中的小灯笼似乎已经无法维持暗弱的光芒,一闪一闪的,好像随时都会熄灭。   “你小心点,不要碰坏我的灯笼。”追雪说。   这是妮妮小姑娘给她的灯笼,虽然妮妮奇奇怪怪的,这个灯笼也不好看,但是没有灯笼的车车车莫名死去了,她觉得这灯笼大概不是什么不好的东西。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管这个灯笼!”冷雨夜气道。   追雪猛地挣开她的手。冷雨夜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做,诧异地望着她,说不出话来。   “你想带我去哪里?”追雪问道,“总不能你什么也不说,我就跟着你走吧?”她现在反而不急了——   冷雨夜和妮妮大概率都不是人,相信谁似乎都不大稳妥,那不如多拖延一会儿:万一叹息那边找到了更好的方案,可以带她躺赢呢?   冷雨夜的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你——你想在这里等死吗?”   追雪掏了掏耳朵:“你管得着吗?”   她第一次在游戏中见到这么关心其他玩家生死的人呢,对方想要说什么大道理,她可要洗耳恭听才是。   “你就这么想让妮妮得逞吗!”冷雨夜又气愤起来,“你知道她想做什么吗?她想让所有的人都去死!她要用我们的生命去增加她自己的力量!你还不走,想让她把你也做成泥人儿,让她变得更强大吗?我们死了那么多人还不够,你还要多送她几个吗?”   追雪更加淡定了:“关你什么事?”冷雨夜一直在这里不走,她反而觉得事情没有她说的那么简单。   如果她是冷雨夜的话,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如果她真的想让妮妮少害死几个人,从而减弱她的力量的话。至少她要先保证自己安全,不会让妮妮都到了身后,还不赶快跑。   追雪笑着对冷雨夜身后的妮妮招了招手:“你还是擦干净脸上的脏东西好看些。”   妮妮“哼”了一声,没有理她,而是扭过头去看冷雨夜。   “你还想做什么?”妮妮问道,不是问追雪,而是问冷雨夜,“她们两个可不是刚才那个蠢货,不会信你胡说八道的。”   冷雨夜的脸色变得狰狞起来,她猛地转身,死死地盯着妮妮:“我哪有胡说?我们的几个人难道不是被你害死的?”   追雪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泥人儿,递到冷雨夜的眼前:“你看看这个。”   那是玩家冷雨夜的泥人儿,色彩鲜艳,表情生动,在追雪之前得到的线索里,这种泥人儿的出现,代表着对应的玩家已经死亡。   “这能说明什么?”冷雨夜冷笑道,“一个泥人儿而已,我可以做出几十个几百个,我照着你的模样做一个,涂上颜色,难道就能说你已经死了吗?”   追雪想为她的智商点根蜡。想想看,如果有人拿出她的死亡证明,她的第一反应肯定是那人有毛病,死亡证明是假的,而不是想办法说服对方,死亡证明并不能证明一个人确实死了。更何况她哪有说冷雨夜已经死了?   “我有说你已经死了吗?你在着急什么?”追雪无奈地说,“你是知道我这个泥人儿是真的,所以才害怕我知道你已经死了吗?”   冷雨夜继续冷笑:“你从来没有相信过我,我当然说什么都是错的。”   妮妮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们唇枪舌剑,此时忽然“嘻嘻嘻”地笑了起来:“黑影子,我还没有见过你这么狼狈呢,终于骗不到人了吧?”   黑影子?追雪忽然想起她砸开木柜时,里面跑出来的那个东西了,难道现在以冷雨夜的形象出现的,就是那个东西?   她忍不住竖起耳朵,等着妮妮继续说下去,妮妮却不再说这个,冲着追雪笑道:“姐姐,我送你们走吧。”   追雪抗议道:“八卦说到一半就想赶我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妮妮:“……”她第一次遇到这种人,好想把这家伙也做成泥人儿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推基友的预收文 蓄意已久【娱乐圈】by周游冥王星   你是我的蓄意已久,也是我的处心积虑。   十九岁才刚刚过去,宋筱便得知她是传说中的假千金。   为了生活,她进入娱乐圈,成了一个180线艺人。   穷困潦倒之际,顾家私生子顾亿泽对她伸出援手,条件是和他交往。   宋筱瞥他一眼:“怎么,你可怜我呀?”   顾亿泽:“对。”   宋筱:“那太好了!”   顾亿泽?   宋筱:“我爱你!”   顾亿泽:“……”我现在连夜买站票走还来得及吗。   很久之后宋筱才知道,原来他们两人很小就认识了。   某天,微博热搜第一 #新晋小花宋筱抠门到令人发指#   据说,宋筱一条七十块的裙子穿过四五次,喝完的矿泉水瓶子都要带回家攒起来卖掉,一顿饭绝对不超过二十块钱。   网络上顿时沸沸扬扬,难道她之前的豪门大小姐人设都是假的吗?   半小时后,顾氏执行董事轻描淡写地发了一条微博:【别欺负她,我宠的。@宋筱筱筱。】   前一晚两人吵架吵得天崩地裂,发誓老死不相往来。第二天,宋筱却跑来公司找他。   顾亿泽:不要以为你来找我认错,我就会原谅你。   宋筱:我突然想起来,昨天我请你喝了一瓶AD钙奶和半包旺旺仙贝,总共三块五,微x还是支付b?   顾亿泽:“……”不是很想理她了怎么办? 第三十六章 世界   泥人儿是不可能做的,做泥人儿很复杂的样子,原料又很难搞到,如果有人能帮她把黑影子干掉,她才懒得捏泥巴呢。   妮妮冷漠地想。   冷雨夜,或者说伪装成冷雨夜的黑影子此时终于褪去伪装,脸上露出怨毒的神情。   “死小孩!”她尖声叫着,扑向妮妮。妮妮虽然比她矮,却比她灵活许多,轻松地躲了过去。   “你多久没有害到过人了?”妮妮一边躲闪,还一边开嘲讽,“我用别人的生命增强自己的力量?你在说你自己吧?除了你谁会做这种事?”   黑影子不死心地爬起来,再次向她扑过去,妮妮又是很轻松地躲了过去。   妮妮讥讽着黑影子,而黑影子只是扑来扑去,没有反驳哪怕是一句话。追雪从妮妮的话里,拼凑出了事情的经过。   程村是一座古老的村子,村中有一些古老的仪式。比如每年的秋收灯会,比如每隔几年就会举行一次的影神祭。   影神或许不是神。村中原本也没有对它的祭祀。只是有一年的秋收之后,一片黑影笼罩了村庄,它要求村民献出祭品,否则就杀死所有的人。村民们手足无措,最终只能抽签决定将谁献出去。   妮妮是被选出的第一个祭品。她的父母以泪洗面,最终却也只能将她送进黑影指定的那个屋子。   但妮妮不想坐以待毙,她想,既然那个东西是黑影,总是要害怕光明的,于是她点燃了屋子。   黑影退却了,但妮妮被塌落的屋梁压在了下面。她回到家中,看到黑影找到了她的家里,她想阻拦黑影,然后发现……她的父母碰到她身上的灰以后,黑影也避开了他们。   黑影在村中大开杀戒,每当有一个人死去,黑影的范围便会扩大几分。妮妮索性烧了整个村子。   一把大火将村子烧成灰烬,黑影停止了蔓延,但几乎所有人都死了。   妮妮将村民们的骨灰捏成了泥人儿。每年的秋收灯会,所有人都可以离开那个房间,来村口娱乐一番。   追雪忍不住看着手里的灯笼,她轻轻地抖了抖,纸缝里飞出熟悉的粉末:“所以,这里面撒出来的是骨灰?”   叹息沉默半晌,点点头:“大概是的。”   不过好像还是有哪里不对——车车车没有带小灯笼过来,所以他死了。但是,他好像是被妮妮杀死的?   妮妮还在对黑影子进行精神攻击:“这么多年了,你有再骗成功过一个活人吗——刚才那个傻蛋那样的不算,可是就连那个傻蛋,你也没拿走他的生命吧?”   黑影子终于说话了,它的声音无比沙哑,听起来就嗓子痛:“还不都是因为你?”   妮妮继续嘲笑它:“我做过什么吗?我抽掉他们的生命力就可以送他们离开,你呢?你可是想要把他们永远留下的——他们相信我,我有什么办法呢?”   她说着,看向了追雪和叹息,“就算有那么一两个不相信的,可是他们也没相信你啊,这是你的问题,和我有什么关系?”   黑影子气得全身颤抖起来,追雪看着它,低声问叹息:“看着怪可怜的,我们要不要帮把手?赶紧打死它就不痛苦了。”   黑影:“??”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妮妮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嗤笑了一声:“你们歇着吧,我早就可以干掉这家伙了,不过外面来的人总是会听信听它的鬼话,所以才搞出这么多麻烦。”   她挥了挥手,追雪的耳边响起系统提示声:恭喜玩家追雪、叹息取得胜利;希望玩家再接再厉,获取更多的称号哟!是否观看副本背景?   追雪选择了“否”:她已经听妮妮讲述过剧情,不想再听一次了。   按照妮妮的说辞,她之前不能理解的一些细节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影子在副本开始的时候,大概是伪装成了冷雨夜的男朋友。   所以那个“男玩家”死后,黑板上的画像就消失了,屋子里也没有他的泥人儿,车车车也不记得曾经有过这么一个玩家,因为本来就没有这个玩家的嘛!   不过“男玩家”的“死”应该只是障眼法而已,那个时候,黑影子已经变成了冷雨夜的模样,用冷雨夜的形象在副本里走动。   所以冷雨夜的画像褪了色,她的泥人儿也有了颜色,因为作为玩家,她已经死了。   不过,她和叹息为什么会记得影子伪装成的男玩家呢?追雪有些疑惑。   这时系统又跳出一条提示:NPC妮妮申请向玩家追雪传送物品。是否同意?   一回生二回熟,追雪这次很淡定地选了确定,系统更新提示:玩家获得7126号情节参与者赠送的礼物画笔x1,可在非限定副本中携带与使用。   追雪背后一凉:她可是亲眼见过妮妮用这个画笔在泥人儿上涂涂抹抹,就收走了一个玩家的生命的,虽然只是游戏中的。   她挠挠头,想着应该给妮妮也回一份礼物才好。毕竟张星和都收到了回礼,同样是BOSS,总不能区别对待才是。   她沉思许久,久到系统已经询问了三次她是否想要退出游戏仓,这才忽然灵光一现,从电脑终端调过来几本电子书,通过系统传送给了妮妮。她觉得妮妮一定会喜欢这份礼物的。   追雪心满意足地走出游戏仓,伸了个懒腰。   游戏中过去了几天,现实当中却只过去了几个小时。这个夜晚阴沉沉的,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   追雪拉开窗子,让凉凉的夜风在脸上吹了一会儿。然后她关了灯,把自己扔在了床上。   NPC可以送给她东西,她也可以送给NPC东西——这让她有些迷惑,游戏中的世界,真的只存在于服务器上吗?现实和游戏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联系?   她相信是存在联系的。   否则NPC给她道具,还可以解释为游戏设定,她给NPC传送东西,又是怎么回事呢?   总不会系统吞了她的电子书吧?那是她花钱买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推基友的预收文(下周开)《穿书后的咸鱼生活》by鹿十七   一朝穿越,盛绯本以为可以一辈子混吃等死,谁知转眼就被皇后许配给勤王殿下做侧妃。   她是皇后安插在宋瀮身边的间谍,这事儿盛绯明白,宋瀮也知道。   可咸鱼的人生信条就是只要不粘锅,我就不翻身。   盛绯到了勤王府依旧咸鱼,天天火锅奶茶叶子牌好不快活。   宋瀮怒了,这间谍怎么这么不敬业?   #道理我都懂,但我的侧妃为什么这么咸鱼#   #来人,把这个混吃等死的间谍给我赶出去#   咸鱼躺女主vs游手好闲男主…… 第三十七章 沙漏   追雪做了个梦。   梦里的叹息和她是青梅竹马的好朋友,撒尿和泥的交情,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分开一段时间,然后对方就不认得她了;   梦里还有一个女装大佬,然而追雪经常会忘记他的真是性别。   所以每次一起去卫生间的时候,追雪都会看着对方的走向陷入迷惑之中。   不过当她醒来的时候,梦里的情景已经被她忘记了大半。她只记得她似乎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   天亮了,追雪打开电脑终端检查了一下工作任务。   然后她发现自己又没有什么可做的——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她是老板,她的手底下有自己这样的员工,她绝对要炒了对方的鱿鱼。可是谁让她现在才是不用干活光拿工资的那位呢?   不过她还是装模作样地(划掉)给老板发了条信息:老板,现在有没有什么工作交给我呀,每天闲着我会很内疚的XD。   过了好一会儿,老板回复了她一串问号和一串惊叹号。   老板:你还活着?我以为你死了呢!   老板:有本事聊天你有本事赶紧养病啊!养好了回来收拾你的烂摊子!   追雪:我得了什么病需要在家里养着?为什么老板说我有病?   朋友:别听他胡说,你只是脑子不好使而已,怎么能说有病呢?   追雪:“??”   我怀疑我的朋友在骂我,而且证据确凿。她愤怒地把终端扔到地上,钻进游戏仓,准备再来一局。   上线了一看,叹息和夏华都是离线状态——也难怪,现在是上班时间,她被老板批准休养身体,叹息和夏华大概都要工作的吧?   她随手选了随机匹配,等待场景转换。   系统提示:检测到玩家携带有道具,该副本为限定副本,道具“画笔”无法使用,是否确认进入副本?   追雪:“……”   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还有道具呢。说起来她还不知道限定副本和非限定副本有什么区别,今天就遇上了一个。   不过她又没想着靠道具过关,不能用就不能用吧,和以前一样顺其自然就好。   点击确认,场景迅速转换。   追雪刚刚看清楚眼前的景象,便听到一个充满无奈的声音在她的头顶上响起:“雪雪,别的小朋友都去玩儿了,你……”   追雪的脑子仿佛宕机了。   小朋友……   她有一种不太美妙的预感,低头一看,两只小手白白净净的,皮肤好的不得了,只是……   她从没有在五岁以上的小孩子身上看到过这样胖乎乎,还带小窝窝的手……   她张大嘴,茫然地抬起头,看见对面有一个绝对是幼儿园年龄的小姑娘,扎着两个小羊角辫,穿着可可爱爱的衣服,正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她。   追雪摇摇头,那个小姑娘也摇头,追雪伸了伸舌头,那个小姑娘也伸了伸舌头。   原来是镜子,我还以为哪个小孩子无聊学我呢。追雪淡定地想道。   她身旁的女老师还在絮絮叨叨:“雪雪,你……”   追雪从小板凳上跳起来,认真地说:“老师你说得对,我去找其他小朋友玩儿啦!”   教室里只有她和女老师两个人,走出教室门,走廊外面传来小孩子嬉闹的声音。   “你抓不到我!”   “哇哇哇,你又耍赖……”   追雪倒腾着小短腿,穿过走廊走到院子里。   这个幼儿园似乎不大,走廊两边其他门都关着,追雪走出的教室门外写着“小班”,对面门外写着“大班”,其他的门上写的都是“玩具屋”、“手工屋”之类的字样。   外面阳光灿烂,一群小孩子在碧绿的草坪上追逐打闹,草坪上面有各种各样的游乐设施,秋千、转盘、滑梯等等,院子的一角有个小门,门关着,看不到外面是什么,大门外面雾霭弥漫,什么都看不清楚。   “雪雪!”一个小女孩跑到她的身边,拍拍她的肩膀,“你怎么才出来?”   追雪扫了一眼小女孩胸前的布贴,那上面有对方的名字,洛洛。   “快来快来!”洛洛拍着手,兴高采烈地冲其他的小孩子喊道,“雪雪出来了,人齐了,咱们可以玩儿躲猫猫了!”   其他的小孩子闻声都围了过来。追雪有点眼花,扫过几个小孩子的名字贴,看到上面的名字都是嘟嘟、莉莉、奇奇、朱朱之类的叠字。   这样一来,大家互相都知道名字,就不能马上知道副本里面有几个玩家几个NPC了——不过看样子,洛洛大概是个NPC?   洛洛已经跳上一块大石头,笑嘻嘻地大声说道:“都不要吵了,我们要开始躲猫猫了!我们先抽签,最短的一个要当瞎猫,找到的第一个人当下一次的瞎猫,找到五个人就赢了!”   一群小孩子都拍手叫好,追雪也跟着拍了几下。洛洛跳下来,神神秘秘从石头缝里挖出一个小竹筒,竹筒里面放着很多小草棍儿,众人一拥而上,每人抢了一根,然后互相比着长短。追雪抽到的不是最长也不是最短,便站在一边等着。   趁这个机会,她数了数在场的人数——包括她在内,共有十六个。   每个人的名字都是叠字,她看得有点眼晕,不过还是尽力多记了几个。   毕竟她是脸盲,记名字她还有可能做到,让她记住十五张陌生的面孔……那还不如早点认输。   此时拿到最短草棍儿的人出现了,他叫可可。可可不高兴:“怎么又是我?我不是想耍赖,可我真的不会从一数到一百。”   几个小孩划着脸说:“羞羞,可可不会数数!”   一个叫奇奇的小女孩拿了一个小沙漏放在石头上:“用这个,可可你看沙子漏完就好了——开始了,快跑!”奇奇说着,已经跑了。   众人一哄而散,追雪赶紧跟着他们跑掉了。 第三十八章 可可   这群小孩子跑得很快,几乎一眨眼的功夫,草坪上已经看不到一个人了。追雪也倒腾两条小短腿,迅速地跑进了教学楼。   教学楼是一座圆形的建筑,共有两层,二层不对小朋友们开放。追雪暂时不想去二楼,只准备在一楼找个地方躲起来。   一楼有两个教室,其中一个就是追雪刚刚出来的那个“大班”,追雪跑到门口时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刚才的那个女老师已经不在里面。   不过想想也是的,刚才女老师在房间里,大概只是为了劝她这个孤僻的小朋友赶紧出去和其他人一起玩儿,后来她出去了,那么女老师自然也就不用继续在教室里待着了。   这家幼儿园还是有些奇怪的,一般来说,这么十几个学龄前的小孩子在外面疯跑,总要有几个老师或者阿姨在旁边看着,这家倒好,居然放心一群小破孩儿自己在外面,不怕出事了吗?   追雪跑过两个教室门口,转过教学楼正中的玩具屋,另一侧的两个房间,一个是手工屋,一个门外没有牌子。   追雪想了想,选择了手工屋:没牌子的她觉得里面大概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手工屋没锁门,追雪拉开门走进去,迅速将门带上。   屋里面看起来很正常,长方形的房间,窗子很大,能看到外面的草坪,草坪上停着一辆小校车。   房间正中摆着一张低矮的大桌子,桌子上面杂乱地放着彩纸、小剪刀等做手工用的东西,四面的柜子上还放着很多手工制作的成品,有折纸,有硬纸板做的小动物,还有一些装裱起来的画。   追雪在房间里看了一圈儿,发现也没什么能够藏得住人的地方。   不过她记得那个沙漏很小,看起来一两分钟就能走完的样子,现在再出去找地方,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她迅速地拉开几个柜门看了看,然后藏进了窗边的一个柜子里面。   把门关好,柜子里一片黑暗。只有柜门的缝隙中透进来一点点光,让她能够勉强看清柜子里原来放着的东西。   是一个布娃娃,大概是一个女娃。因为娃娃的身上穿着小裙子,不过小裙子制作得很拙劣,粗糙的布料之间是用胶水粘起来的,追雪还能摸到布面上的胶痕。   娃娃的眼睛被用胶带纸贴起来了,脖子上紧紧地系着一块小丝巾,丝巾看起来像是高档货。   追雪觉得奇怪,娃娃的衣服看起来是这群小朋友做得出来的,但是丝巾……   这个有点抱歉,她分辨不出丝巾是不是真丝的,只是感觉摸起来很高级。   她正在想着,忽然听到可可的声音:“沙漏走完啦,我要来找你们啦!没藏好的要当心哟!”   追雪:“??”   她这个地方离可可有很远,中间隔着半片草坪和两间教室呢,可可的嗓门到底有多大,她在这个地方都能听清楚——或许副本当中就是这样吧,追雪自我安慰道。   “嘻嘻嘻,第一个会是谁呢?”追雪清楚地听到鞋子在草地上摩擦的声音,紧接着脚步声停下来,对方似乎挠了挠头:“咦,我好像看到了一个——朱朱你不要躲了,我找到你啦!”   紧接着,一阵“蹬蹬蹬”脚步声传来,然后是手掌拍在衣服上的声音。   追雪的身后几乎冒出了冷汗:这声音太清晰了,清晰得好像就发生在她的耳边,这一巴掌就拍在她的肩膀上似的。不过她牢牢地靠在柜子里,一动也不动。   “哎呀,怎么又是我!”另一个懊恼的声音响了起来,“下次我一定好好藏起来,不会让你这么快就找到的!”   “那等到下下次吧!”可可说,“下次你才是瞎猫儿。”   嘟嘟囔囔的声音远去了,追雪听到脚步声踢踢踏踏地响着,然后像是走在坚硬地面上的声音,紧接着,一声开门声响了起来。   追雪睁大了眼睛。   开门声不是一声,而是两声。一声在她的耳边,另外一声,则是从柜子外面,手工屋的门外,隐隐约约地传来。   追雪低头看向了那个她只摸了一下便小心翼翼躲远的娃娃。   她终于意识到,这个娃娃就是个传声筒,始终在向她传递可可的声音。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这个娃娃一直存在吗?她拉开柜门的时候有看到过吗?她现在非常怀疑,这个传声筒布娃娃是不是在她藏好了之后才凭空出现的。   “这里没有……这里也没有……”传声还在继续,可可的声音充满了失望,“为什么没有人藏在教室里呢?以前都会有的呀?”   开门声,关门声,然后,又一声开门声。   这一次,手工屋的门,被可可拉开了。   追雪的后背紧紧地贴在柜子壁上。柜子内外,两个声音同时响着,几乎融在一起:“这里呢?有没有人藏在这里呢?”   可可似乎开始翻箱倒柜了。   开合柜门的声音不断地传来,追雪一动不动。   终于,可可拉开了她这个柜门。追雪躲着的这个柜子有两扇门,她靠在一扇柜门的边上,可可拉开的是另一扇。   可可的神情显得很茫然,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布娃娃上,声音也和布娃娃的声音一起响起:“咦,我明明觉得这里有人的,为什么没有呢?”   他好像听不到布娃娃发出的声音,也看不到在柜子的另一扇门后,一个小姑娘就坐在那里,向他投去纳闷的眼神。   柜门关上了。一阵脚步声传来,可可似乎走远了。   追雪觉得哪里不对。她缓缓地坐起身,屏住呼吸,慢慢地把眼睛凑到柜门的缝隙上,小心翼翼地往外面看去。   看到外面的情景时,她很庆幸自己提前屏住了呼吸,否则她搞不好会尖叫出声来——   门缝的外面,一只眼睛贴在上面,那眼睛瞪得大大的,追雪从其中,甚至看出了茫然不解。   “原来真的没人呀。”眼睛从门缝里消失了,脚步声再次远去。   追雪这才发觉,她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第三十九章 老师   可可真正离开之后,追雪终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有种感觉,似乎刚才她如果忍不住叫出声,这个副本就会凉了。   不过怎么会呢?她觉得纳闷,她运气一直不错的,可可怎么会第二个就找到她这里来?   追雪不信这个邪,她决定下次还藏在这里,看是瞎猫先找到她,还是她一路躺赢通过副本。   只是,布娃娃传声筒似乎失灵了,可可离开之后,布娃娃再也没有发出过声音,她听不到可可的现场直播了。   这就很难熬了。追雪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出去是不可能出去的,谁知道这一次可可是不是躲在手工屋的门外看着她呢?   她记得门上可是有透明玻璃的;柜子里这么黑,又没有什么好玩的,她总不能像一个真正的小孩子那样,坐在这里吃手手吧?   追雪随手拿起布娃娃。刚才她担心布娃娃上有什么东西,摸了一下就放下了,现在它不再是传声筒,大概……安全了?   不过这次出现了一点问题:布娃娃脖子上的小丝巾是个活扣,而且系得不怎么结实,追雪轻轻一碰,就散开了。   布娃娃突然发出了“哇啦哇啦”的尖叫声。追雪下意识地推开柜门,把布娃娃扔到了外面,然后迅速跳出柜子,穿过大半个房间,钻进了门口的柜子。   她的思路在这一瞬间清晰无比:这么大的声音,可可万一听到肯定会回来,他如果回来,肯定会去看,那么她躲进离布娃娃最远的柜子里,这样即便可可去看,她也可以趁机从门口跑掉。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快,她钻进柜门,便听到耳边传来一个细细的声音:“好挤呀,好挤呀!”   追雪:“??”   她一扭头,看到一个小姑娘抱着膝盖坐在柜子里,撅着嘴,满脸不高兴地看着她。   “你什么时候来的?”追雪问道。她看到小姑娘姓名贴上的名字是奇奇。   “哼!”奇奇把头扭到一边:“算了算了,我比较大方,你就躲在我旁边吧——下次碰到我,可不能让你这样了。”   追雪本来不想和她躲在同一个柜子里,不是因为觉得挤,而是奇奇给人的感觉像她的名字一样,这让她觉得很奇怪。   上一次给她这种感觉的,是妮妮,上上次,是张星和和李书云。   看来这是个BOSS——想通这一点后,追雪毫不迟疑地就准备跑路,她可不想在没搞清楚副本状况的情况下就和BOSS这样亲密接触。   然而已经晚了,她正准备出去时,手工屋的门再次被推开,外面响起了可可的脚步声,和布娃娃的尖叫声混杂在一起:“咦,这是什么声音?好奇怪啊!”   从柜门的缝隙中,追雪看到可可的身影一掠而过,然后他似乎弯腰捡起了布娃娃。   可可的吱一声声音闷闷的:“这是什么?刚才怎么没有——这里有人吗?有人就吱一声呗!”   追雪:“……”这只小瞎猫儿怎么傻傻的,真是个憨憨。   可可喊了几声,追雪和旁边的奇奇当然都没有回应他。于是,追雪看到,可可手里拎着那个布娃娃,再次嘀嘀咕咕地从柜门前经过,离开了手工屋。   “他走了,你快出去。”奇奇不情愿地说道,像是对和追雪藏在同一个柜子里感到很委屈似的。   追雪也不想继续和BOSS待在一起,赶紧推开门跳了出去。   布娃娃的叫声已经很远了,但追雪担心可可再来个回马枪。于是走出手工屋后,在走廊里转了一圈,走进了小班的教室。   一进门,便看到里面有几个小孩子在探头探脑。   “是可可吗?”   “别推我,好像不是……”   追雪默默地退了出来。   大班的教室也是一样。她感到很费解,可可从外面走进来,然后穿过走廊才能走到手工屋,为什么这么一群探头探脑的人,他一个都没发现,反而差点逮住了她?真是莫名其妙。   现在外面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追雪没办法,只能去看她原本不想进去的,那个外面没有标识的房间。   这个房间也没有锁门。追雪轻轻拉开门,从门缝钻了进去。   身体变小以后就是这点比较好,正常时候没办法去的地方,她现在都可以试试了。   不过……这个房间好像有点暗啊,追雪在心里吐槽。   她看不到房间内的具体布置,只能看到窗户上似乎挂了厚厚的窗帘。她贴着墙壁摸索着,双脚拖着地,小心翼翼地往前面蹭。   蹭着蹭着,她就摸到了一个温热的东西。   高高的,圆柱形的,表面像是布料一样有细细的纹理,按起来还软软的。   摸出这个形状的时候,追雪觉得有点不妙,不过转念一想,她现在是个数到一百都有困难的小朋友,还是个小姑娘,怕什么呢?于是她仰起头,笑嘻嘻地说:“老师,你怎么在这里呀?”   黑暗之中,她看不清女老师的面孔,只听到头顶上传来她温和的声音:“是雪雪呀,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追雪继续装嫩:“老师让我和其他的小朋友一起玩儿,我就和他们一起玩捉迷藏啦!”   女老师摸了摸她的脑袋,追雪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这女老师摸头的本领太差了,她感觉对方不是在摸小孩子的头,而是在摸一个大西瓜,她担心对方摸完之后“咔嚓”一刀把她的脑袋剁下来。   女老师却好像没有感觉到她的瑟缩一般,摸完她的头,又开始摸她的脖子。   追雪:“……”你信不信我马上就翻脸!要不是打不过你,我早就翻脸了!   幸好女老师摸了几下她的脖子,就收回了手。   “雪雪想要躲在这里吗?”女老师的声音再次从头顶传来。   追雪下意识地退了几步,直到后背靠在了门板上。   “雪雪不想躲在这里吗?”女老师再次问道。   追雪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进门之后是贴着墙走的,没走几步就摸到了女老师,她身后……哪儿来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V,三更,倒V从33章开始,看过的小可爱不要重复购买了哦!   谢谢小可爱们的支持,入V之后会有一次抽奖,请大家关注哦—— 第四十章 打牌(一更)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想在我这里!为什么!”女老师声嘶力竭地喊着。   追雪觉得自己几乎看到了女老师狰狞的面孔。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因为直到现在,她的眼前仍然是一片黑暗。   “你不相信我,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女老师的声音依旧在她的头顶回荡着。追雪悄悄在身后的门板上摸了一圈,没有摸到门把手。   她甚至开始怀疑,身后这块平整的板板到底是不是门。   “我在这里,如果可可找到这里,老师会告诉他我不在这里吗?”追雪问道。   女老师忽然平静下来,她似乎有些疑惑:“他怎么会先到这里?”   追雪见她不再发疯地喊叫,也松了口气,她继续游说道:“我躲在老师这里,我是很安全的,可是如果可可找过来,问老师我在不在,老师如果说在,那就不再保护我了,老师如果说不在,就是在骗可可……”追雪故意停下来,等着女老师做出反应。   女老师迟疑着问道:“那怎么办?”只听这个声音,追雪几乎可以脑补出女老师满头雾水的委屈模样。   她轻轻咳了一声,这个动作对于她这个年龄的小孩子来说,显得与年龄不太相符。   不过她并没有觉察到这一点,只是继续劝说女老师:“老师,我觉得这样不太好,老师怎么能说谎呢?所以我应该出去,不能让老师这样为难。”   她现在可以肯定,这个女老师是一个NPC。而且是个智商被调低了很多的NPC。   是因为副本的难度做出调整,还是这个剧情之中,她本来就是这副傻傻的样子——追雪不得而知。   不过既然智商被调低,那就很好忽悠了。听了追雪的话,女老师显然有些意动,她再次迟疑着说道:“那你出去吧,不过如果遇到了什么事情,一定要来告诉老师,我会保护这里的每一个孩子。”   追雪甜甜地回答了一句“我相信老师”,就赶紧开溜了。她想趁机研究一下背后的门到底出了什么状况。但是等她真的要走时,背后的门已经消失了,她什么也没有摸到。   女老师没有丝毫开灯给她照明的意思。追雪只好顺着原路,摸着墙壁走到了门口。   她扭开门锁。还不忘冲着女老师叫一声“谢谢老师”——然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推开门走出房间,回身关门时,忽然注意到了什么:   门外的光很亮,她拉着门。几束光从门口照进房间。房间里当然是黑暗的,但这片黑暗似乎过于浓重,以至于外面的光照过去时,没有将黑暗照亮,而是被黑暗所吞噬。   追雪来不及细想,因为走廊外面又传来了可可的声音——   “你们都藏到哪里了?我一定要把你们找出来!”   听着可可的声音渐渐接近,追雪迅速转身,跑上了楼梯。   她刚刚走到两层楼之间的平台上。便看到可可已经到了楼梯下面。   但是他似乎笃定楼上没有人,只是虚张声势地喊了几句,便失望地离开了。   追雪沾在平台上。直到可可的脚步声再次消失,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刚才她一动也不敢动,真的是感到很累。   这座教学楼的外形是圆的,二楼与一楼一样,也是圆形的,只是面积略缩小了一点点,而房间更多了一些。   追雪随便走进了第一个看到而且没有锁的房间。房间门外没有任何标识。   门里似乎有什么声音,追雪没敢直接进去,而是把门拉开一个缝,小心翼翼地往里面看。   里面有两个头发都白了一半的老头儿,坐在办公桌旁边唉声叹气。   “现在的事情真难搞……”白头发略少的老头儿说,“明明告诉他们不要乱说。还是给捅出去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结束。”   另一人赞同道:“是啊。一丁点的事情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死咬着不放,唉,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追雪在门口探头探脑,里面两个人很快发觉了门外有人,白头发略多得那人说道:“你去看看什么人。”   另一人说道:“凭什么我去?”   先前的人说:“我白头发比你多,你要尊老爱幼。”   “你那是少白头,二十年前就这样了!”另一人反驳。   追雪想趁着他们争论的时候跑路,然而腿太短,没走出几步,便被人拦住了。   “雪雪……”那人笑着说,“你可以帮我们一个忙吗?”   追雪看着对方脸上自信的笑容,决定让他明白一下人生中是充满险恶的:“不可以。”   那人脸上的笑僵了半分钟。他不可思议地问追雪:“你的老师是哪一个?她没教给你要乐于助人吗?”   追雪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认真地回答:“我老师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两个头发花白的小老头:“……”   那人唉声叹气,一步三回头地回到房间里,他与另外一个人相对坐下。   另一人说:“找不到人,我觉得我们没有机会了。”他拿出一叠扑克牌,用熟练的手法洗了几次,随手在桌子上摊开。   追雪:“……”   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有扑克牌啊,这玩意儿看起来可比躲猫猫好玩儿多了!   看到她亮闪闪的眼睛,其中一人“嘿嘿”一笑:“小朋友,过来玩儿吗?”   他的声音让追雪莫名想起了各大商场门口的摇摇椅,会喊“小帅哥小美女快来玩儿呀”的那种……   追雪走过去,跳到椅子上问道:“玩儿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斗地主吧!”   这个追雪会玩。只是她的手有点小,抓着一把牌有点费力,不过牌少,她表示比起可以玩扑克来说,这根本不算问题。   片刻之后:“等等,哪有你这么出牌的?刚才两个三你都不要,现在管我,你故意的吗?”   另一人说:“小姑娘你别理他,如果他赢了才不会管你呢。如果他能赢,你就算四个二带俩王,他都一句话不会说。”   追雪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四个二俩王:“……”她正想这么出呢。   正在犹豫,窗户外面传来喊声:“结束啦,都出来都出来,这次换朱朱当瞎猫儿啦!”   追雪把手里的六张牌往桌子上一洒,叫道:“我赢啦!”然后就跑出了门——   在这个副本里,她至今为止见到的成年人只有女老师和这两个人,她作为玩家都变成了这么小。   所以很大的可能性BOSS是藏在小孩子之间的,比如那个奇奇,嫌疑就很大。   虽然扑克很好玩,但是这两个小老头看起来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斗地主连她都玩儿不赢,还是算了吧。   房间里的两个人在她离开之后,忽然不再说话,也不再活动,仿佛忽然之间变成了两个雕塑。   但追雪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她一溜烟跑下楼,穿过走廊跑到草坪上。   可可叉着腰站在大石头旁边,指指点点道:“朱朱第一个被我找到,这次你来当瞎猫儿,还有洛洛和嘟嘟,这次可要藏好一点儿,不要被朱朱找到哦!”   朱朱垂头丧气地说:“我跑得太慢了,下次我一定不会这么快被找到的。”   他随即开心起来:“我会数数!我从一数到一百,你们快跑吧!”   说着,他蹲在石头旁边,捂着眼睛大声数了起来:“一,二……”   追雪眨眨眼,觉得自己眼花了:她刚刚数了一次,只有十五个人。她正想再数一遍,朱朱已经开始数数,众人叫着跑开,她只能放弃。   不过这一次藏到哪里呢?追雪一边跑一边想道,要不,再去和那两个小老头儿打个牌?不过他们也太菜了,真的一点挑战性也没有。   还是去看看其他地方吧,追雪想着,跑进了教学楼。   说来奇怪,她这次跑得不慢,虽然想要数人数的时候走了个神儿,但她后来追上了前面的几个人,和他们前后脚进了教学楼。   但是进门之后,她一个人都没有看到。无论是刚进门时两边的教室,还是走廊上面,一个人都没有。   她还往教室里面望了望,如果他们在她之前进了教室,这么短的时间里面,也不可能找到地方藏好,但是她依旧没有看到任何人。   这副本里的小孩子都是属兔子的吗跑这么快?追雪纳闷。她不敢在一楼耽搁太久,也就没有到教室里面去找人,直接跑上楼梯到了二楼。   刚才打过牌的房间她不想再去了。幸好她走的时候关上了门,只要她脚步轻一点,里面那两个老头子应该不会发现她。追雪蹑手蹑脚地走过这个门口,伸手扭了扭旁边房间的门把手。   这个房间也没有锁门,追雪这次依旧先将门开了一个缝,往里面望去。   没有人。她轻轻地拉开门,闪了进去。   房间里光线很好。不过除了一楼没有标识的那个房间,其他房间的采光似乎都不错。   窗子上挂着薄薄的窗帘,窗外的风一吹,飘飘荡荡的,好看极了。   只是,刚才在外面,她没感觉到有刮风啊!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求收藏《我怎么还没死(无限)》   重见光明时,白歌发现周围阴气森森。   啊,这就是传说中的全息游戏吧,她推推眼镜,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   然而没过多久她就玩腻了,而且这游戏有缺陷,它没有退出的按钮!   白歌:那就只好死亡遁了——作死,她是专业哒!   【半夜感觉身后有人拍你,一定不要回头,会见鬼,死定了!】   白歌:好哒,那我回头看看。   她回头的动作用力过猛,不小心把断头鬼的头碰落在地。   场面一时间十分尴尬。   白歌:……需要我帮您捡起来吗?   【如果天黑之后有人问你能不能做某事,一定不能回答,会死的。】   白歌双眼放光。   鬼:小姐姐,我的头没有了,你的头借我好吗?   白歌:好哒,你是要我左手里这个长头发的头,还是右手里这个秃头……唉你别跑啊,告诉我你要哪个啊!   【如果在游戏过程中看到武力值超高的NPC,一定不要惹怒他们,会死!】   白歌陷入沉思:武力值超高?这群鶸哪个武力值高了?   此时一只鬼怪伸出沾满鲜血的手:富婆,饿饿,饭饭!   白歌兴高采烈,就是你了:大兄弟,跟我混,我管饭!   其他玩家:【没眼看.jpg】 【小老妹儿我们会替你收尸的。jpg】 【我们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吗。jpg】   碧水:我不把你吃到破产你就不知道我的厉害!   白歌:看哪,把NPC都饿瘦了,这游戏吃枣药丸。   然后,她就甩不掉这个人了。   而且,她怎么作也不会死了。   白歌:QAQ你作弊。   许久之后,有人问起他们当初是如何相识的。   碧水:只有她不嫌弃我饭量大。   白歌:他长得瘦饭量小,养着省钱。   围观玩家:……大佬你们接受采访的时候没对对台词吗?   —— 第四十一章 真假(二更)   这个副本里面,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温度适宜,一丝风也没有。所以现在,追雪看着飘飘荡荡的窗帘,陷入了迷惑之中。   她走到窗边,攀着窗台,努力把脑袋探出窗口看了看:没错啊,还是那片草地,草地当中有一块大石头,朱朱小朋友还捂着眼睛蹲在旁边数数呢,现在已经数到六十七了。再往远处看……幼儿园的院墙外面被黑雾笼罩,她什么也看不到。   朱朱数到九十多的时候,追雪从窗台上跳下,顺手关了窗——她知道外面没有风,看着窗帘飘得那么高,心里慌慌的。   这个房间的墙壁上打着木头柜子,柜门是玻璃的,透过柜门可以看到,柜子里面什么也没有。追雪搬了一把椅子爬上去,拉开了一扇玻璃门。   柜子里面落了一层灰尘,灰尘的薄厚不均,有些地方只有薄薄一层,有些地方却很厚。   从灰尘的形状可以看出,这里面曾经放过书本之类的东西。但不久之前,因为某种原因被全部搬走了。   追雪跳上跳下,搬着凳子把所有的柜子看了一遍,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张被团成一团的纸。   她展开看了一眼,是小半张报纸,她翻到的这一块上面只有日期和版块名称:2XXX年4月14日,奚州日报,社会新闻。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将这张报纸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还对着窗口照了照,依旧没有什么发现。   这一次她身边没有传声筒布娃娃。所以她不知道朱朱现在找到了哪里。   但在她看来,二楼都是办公室之类的地方,小孩子们轻易不会想要到这个地方来的,即使来,也不会很快。所以她觉得自己的安全很有保障。   追雪将报纸塞进口袋里,跳下椅子。她走到门口,侧着头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外面没有什么声音,这才推门出去,准备去下一个房间。   她出门到走廊上的时候,隐约听到楼下传来什么声音。她慢慢地走到楼梯口,试图听得更清楚一点。   “嘟嘟,你想要躲在这里吗?”追雪摇摇头,这个声音显然是那个女老师的。难道她对每个人都会问一遍这句话吗?   紧接着,一个笑嘻嘻的声音响起,应该是那个嘟嘟的:“老师,你的房间有点小呀,我怕挤到你,等我找不到别的地方,我会来找你的。”   女老师叹了口气,声音中充满了失望:“那好吧。如果你想要躲起来,可以到我这里来,我会保护这里的每一个孩子。”   一声关门声。大概是女老师关了门。   一阵奔跑声传来,然后追雪听到朱朱欢乐的声音:“咦,嘟嘟我看到你了!”   嘟嘟低声骂了句脏话,接着他和朱朱绊了几句嘴,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随后听不见了。   追雪若有所思:嘟嘟骂的这句脏话是网络上最近几个月才流行起来的,她手中的报纸与实际的时间相差了数十年——   这张报纸并没有泛黄或是变脆的迹象,不像是存放了几十年的样子。   这样看来,嘟嘟是玩家的可能性非常大。不过她也只能猜到这一点了,其他人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   她转身往回走。刚才第一场躲猫猫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十六个小孩子就莫名其妙地减少了一个。   这么短的时间,她连谁是玩家谁是NPC都没有完全分辨清楚,更不要说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没错,她没有任何有用的发现,除了手口袋里这张报纸,和说了一句脏话的嘟嘟。   现在第二场似乎也很快就会结束了,毕竟朱朱这么快就逮到了一个——   所以她得赶快吧这副本中的所有房间看一遍,免得错过了重要的线索。   追雪拉开了新房间的门。   这个房间不大,窗户上装着百叶窗,现在百叶窗关着,房间里有些黑暗。追雪在看清楚房间里的布置之前,先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气。   “别吵别吵。”一个人含糊地说道,“我还没睡醒呢。”   追雪适应了一会儿昏暗的光线之后,看到房间里有两张上下铺的床,一个男人躺在左边一张床的下铺上,刚才说过一句话之后,似乎又睡着了,此时已经开始打鼾。   地上乱七八糟地扔着几个酒瓶,男人翻了个身,一个酒瓶从他的被子里面滑落到地上,没有摔碎,只发出一声脆响。   “不喝了,不喝了……”男人说道,几秒钟之后,又开始打鼾。   如果是在现实生活中,追雪完全不惧,就这种老醉鬼,保守估计她一个人能打1.5个。不过现在,她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这个副本谁设计的,不仅把人变矮,还把力气变小!你敢不敢过来我保证马上打死你!(╯‵')╯︵┻-┻   这个幼儿园越来越离谱了,那么大一个园子,在中间建一座小小的圆形的教学楼,一楼只有两个班级,二楼有办公室有图书室还有职工宿舍;   让我看看剩下几个房间里面还有没有什么幺蛾子——追雪想着,来到了对面的房间门口。   整座教学楼是一个圆柱形,二楼当然也是圆形,与一楼四个对称的扇形房间不同,二楼的房间排成了三列,从楼梯走上来,正对着的是一面墙,墙两边各有一条走廊。   追雪去过的三个房间,是右侧走廊右手边的三个,现在她准备查看中间的一排房间。   只是很不巧,中间的几个房间,门都锁着。以她现在的小胳膊小腿,大概砸不开门也撬不动锁,只好暂时放弃这几个房间,去对面的走廊里瞧一瞧了。   她走进对面走廊,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楼梯上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与脚步声一同传来的,还有朱朱自言自语的声音:“老师说不许我们到二楼来的,可是我明明听见二楼上面有声音……”   追雪可没想这么快就被找到,她拉开最近的一扇门,迅速地钻了进去。   房间里很暗,充满了被子在阳光下晒过后的气味,追雪觉得不太舒服。   但这时朱朱的脚步声已经在走廊上响起,她没有时间再换一个房间了。   “在哪里?你在哪里呢?”朱朱的声音越来越近,停在了她的房间外面。   追雪等了半分钟,没有其他声音传来,似乎朱朱并没有开门的打算,只是在门外站着。   又过了几分钟,脚步声渐渐远去:朱朱嘀咕着“为什么看不到人”,走掉了。   追雪松了口气,幸好朱朱没有拉开门看一看,她在这房间里什么也看不清楚。   所以就没有乱走,只是站在门后,如果朱朱进来,马上就可以看到她。   她伸手去开门。手放到门把手上,却摸到了另一只手。   她低头看了看,虽然什么也没有看到,但是……她有充分的理由肯定,摸到的那只手不是她的。   “不要出去。”一个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听起来是个成年的女性,不过不是楼下的女老师,这人的声音在颤抖,似乎在惧怕着什么。   “她会杀了你。”女人说道。   “谁?”追雪问道。   这个副本里面居然会死人?“她”是谁?是成年人还是小孩子?是男是女?   “她就在你们之中……”那人不仅声音在抖,握着门把手的那只手也开始发抖,“她会把人们留下,她想要把所有人都留下……”   “我们只是在玩儿躲猫猫呀!”追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天真无邪——   天知道她有多么想听这女人多说点,竭尽全力才能抑制住声音中的热切之情。   “假的,你看到的都是假的!”女人的声音抖得更加厉害了,那只手从门把手上滑落。   追雪终于适应了房间里的黑暗,她隐隐约约地看到,这个房间里也摆着两张上下铺的床,窗子上同样是百叶窗,百叶窗紧闭着。   身旁的女人似乎感觉到追雪正在打量她,后退几步,瘫倒在了地上。   “你是真的还是假的?”追雪问道。这女人难道不知道真和假不是绝对的吗?   她没看过《红楼梦》吗?张口就说别人是假的,她现在还不知道这女人是真是假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女人坐在地上,拼命地用手揪着自己的头发,“她想杀了所有人,她想杀了我,你不要出去……”   “她是谁?”追雪再次问道。   “我不能说……”女人的声音异常沙哑,“你不要出去,她会杀了你……”   追雪很无奈:这女人翻来覆去就这一句话,只说有人要杀人,却不说是谁,难道这人想用这种模糊不清的话就把她留在这里吗?   她又不是真的幼儿园小孩子,她进副本是以通关为目标的,这是她玩游戏的信仰。   “我……”她正准备说什么,敲门声突然响起。   而且近在咫尺。   有人在敲她所在房间的这扇门。   “你是不是在里面?快出来!里面有个疯子,她会杀了你的!”   这,就有点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她没看过《红楼梦》吗——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红楼梦》by曹雪芹。 第四十二章 白发(三更)   一个叫她出去,一个叫她留下,这两个人有点矛盾啊!   外面的声音有点陌生,听着是个小孩子的声音,但追雪没有听出来是谁。   里面这个,看起来像个NPC,如果两个人都是NPC的话,那就更有意思了。   门内的女人告诉她,外面有个人想要杀死所有的人,门外的那个小伙伴告诉追雪,里面有个疯子要杀死她。   追雪陷入沉思:她应该相信谁呢?   这个选择有点难,追雪陷入了矛盾之中,不过化解矛盾的方法很简单——   她谁都不相信就好了,反正外面不是朱朱,她即使被捉到,也不能算她躲猫猫失败的。   于是她猛地扭了一下门把手。门外那个人正在拼命拉门,她这一转门把手,外面的人惊叫一声,险些摔倒。   里面坐在地上的女人也像是被光线刺激到了似的,尖叫起来。追雪趁机窜出门。   “你们聊,我先走了!”追雪一溜烟跑远了,留下两个面面相觑的NPC。   被一起玩躲猫猫的小伙伴看到了,追雪索性决定下一局再来看这条走廊里的其他房间。   一楼大概不太安全,因为刚才朱朱在一楼。虽然现在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追雪也不想冒着被找到的危险下楼去。于是她又敲响了打牌老头的门。   “谁啊,有事吗?”她敲了几下门之后,里面传来脚步声,还有一个人不耐烦地问着。   里面的人推开门,追雪冲着她甜甜地一笑:“爷爷,我来找你们打牌了!”   老头的脸有点绿:“那先说好,你这次可不能四个二带两个王,不然我可不答应。”   追雪纳闷:“不都是输吗?您在乎这个做什么?再说了,我出两个炸弹您输的更多。”   老头儿摇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反正你不能那么出牌。”   追雪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好吧,这次还是斗地主吗?”   老头儿让她进了房间,三个人再次围着牌桌坐下。   另一个老头儿唉声叹气地说:“怎么我就不能赢一次呢?我什么时候才能赢一次呢?”   追雪心说就您那不会记牌的样子。除非我手气差到极点您才有可能赢吧。   十分钟后,两个老头儿各输了一局。   看着两个白头发老爷爷愁眉苦脸的样子,追雪差一点就说出要不我让让你们让你们赢一次这样的话了。不过话出口之前,她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上一局她来的时候,这两个老头儿明明还是头发花白的来着,怎么一个小时不到,两人的黑头发越来越少了?   难道这个副本一楼和二楼的时间流速不一样,她以为她在院子里没停留多久,其实两个老头儿这里已经过去了好几年?   不过这样也不对啊,她这两局加起来已经在二楼停留了一个小时,如果时间流速不一样,她现在应该也长了几岁才对吧?   她低头看看身下的椅子:这张椅子和上一局时候一样高。显然,她的小身高也和上一局一样。   如果时间没有问题的话,那么有问题的,就应该是这两个老头儿本身了。   追雪看着其中一个老头儿手法熟练地洗着牌,开始顶着这张天真无邪的脸套话:“爷爷,今天你们应该上班呀,你们怎么可以玩儿牌呢?”   “上什么班……”闲着的老头儿依旧唉声叹气,“如果有班可以上就好了,我们都多久……”   另一个老头儿剧烈地咳嗽起来,打断了他的话,“老张,你看这副牌是不是哪里不对……”   那人咳嗽完,没话找话地说道,“为什么咱们一直输,我怀疑是牌的问题。”   张老头儿从他手里夺过扑克牌:“老贾别废话,手气差不要怪牌不好,我来。”   贾老头儿又把牌夺了回去,理成整齐的一叠递给追雪:“小姑娘,你来洗牌吧,我们两个轮流洗牌从来就没有赢过,你的手气好,你洗过牌我们可能还能多赢点。”   追雪:“……”   我手气是一直不错,但是让我这个运气最好的人洗牌,你不觉得我更有可能抓到好牌吗?   还有什么叫从来没赢过,难道你们家斗地主三个人是分成三家的吗,我明明带你们每个人躺赢过一次好不好!   不过既然两个老头儿都要求她洗牌,她就勉为其难洗一下吧。   追雪接过牌,从下面抽出一叠,放在最上面,然后又从中间抽出一叠,放在最上面……   “不行不行!”贾老头儿又开始嚷嚷,一边嚷还一边用手比划,“你不要这样洗牌,像我刚才那样洗,分成两叠,然后洗在一起。”   追雪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等着他:“贾爷爷,您太过分了!”   然后她把自己白白的小手伸到贾老头儿眼皮底下:“您看看我的手这么小,打牌的时候连十几张牌都拿不住,我怎么可能像您那样洗牌呢?”   她说话的时候,紧紧地盯着两个老头儿。她注意到,那两人听到她的话以后,脸上同时露出异常懊恼的神情。   她就说嘛,这两个老头儿肯定有问题。   追雪心里有了点底,随手又抽了几次牌,把牌往桌子上一摊:“我洗好啦!”   张老头儿忽然从椅子上跳起来:“唉唉,小姑娘我记得你们下午是有活动的吧?你小小年纪,不能跟我们两个老人家一起颓废,我们可不能把小孩子带坏了。快去快去,找你的小伙伴去吧!”   追雪神情不变,笑嘻嘻地跳下椅子,冲两个老头儿挥手:“那我去和小伙伴们捉迷藏啦!”   走出门以后,她忽然又拉开门,把头伸进房间叫道:“爷爷们再见!”再次关上门的一瞬间,她看到了两个老头儿的变化。   两个老人仿佛又老了几岁,头上的白发更多了。门完全关上的前一秒,两个老头儿都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表情僵硬,仿佛……死了似的。   追雪若有所思地把门反锁了。   窗外又传来了叫喊声:“结束啦!都出来都出来,这次换嘟嘟当瞎猫儿啦!”   这一次追雪没有马上下楼,她站在两层楼中间的楼梯平台上,踮着脚尖,透过一扇小小的玻璃窗,往下面的草坪上看去。   她好像一直忽略了什么。   无限逃生是多人互动的游戏,副本当中不可能只有她一个玩家的。   她从一开始,就在尽力将自己伪装成真正的小孩子,那么其他玩家呢?   每个人都会想到需要伪装吗?即使都能想到,每个人都能够做到吗?   她刷新的地点只有她和女老师两个人,女老师的行为有些诡异,看着不像是玩家假扮的,正常的玩家在这种搞不清楚有多少人的情况下,应该更倾向于将自己伪装成NPC,而不是劝其他拉开门的人留在她的房间里,那太引人注目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出去之前,其他的玩家有没有聚在一起?他们有没有人互相确认过身份?   追雪从小窗望出去,朱朱叉着腰站在大石头旁边,满脸神气。不过他神气是有理由的,因为这一次他找人比可可快多了。   嘟嘟垂头丧气地站在他旁边,还有两个小孩子,也是差不多的神情,追雪的眼神儿不错,她看到那两人一个叫奇奇,一个叫咔咔,都是小女孩儿。   其他的方向,有小孩子陆陆续续地跑了过去,直到大石头旁边聚集了是三个人。   朱朱挠着头奇怪道:“咦,怎么少了一个?还有一个人呢?”   他抬起头四处张望着,忽然看到了趴在小窗旁边的追雪,连忙挥手道:“雪雪快下来,老师不让我们去二楼的,快下来呀!”   追雪却还愣着:明明最开始的时候有十六个人的,现在她在这里,下面应该有十五个人才对,为什么朱朱说只少了一个?   不过她注意到,在朱朱说出“怎么少了一个”的时候,人群中有几个人的脸色也变了。   叶叶,梅梅,咔咔,木木,四个人——这只是她注意到并且看到了姓名牌的人。   而且未必所有玩家都会发现每局少一个人;其他的人,只能下一局再观察了。   追雪慢吞吞地走下楼,回到石头旁。   她看到叶叶和梅梅两个小姑娘比刚才更靠得更近了一些,看她们的神色,似乎待会儿有什么话想说。   嘟嘟捂着眼睛蹲在大石头旁边,大声说道:“我开始数数了,你们开始藏了!一,二……”   追雪盯住了叶叶和梅梅二人,跟着她们绕过教学楼,跑到了停车场上。   停车场上,停着那辆她从楼上看到过的黄色小校车。   “这个副本太奇怪了吧……”梅梅搓着手臂说道,“阳光明明很好,我却一直觉得冷飕飕的。”   叶叶附和道:“没错,我觉得第一个被找到的肯定没有什么好下场。虽然失踪的不是第一个被找到的,但是咱们还是得藏好了。”   追雪追上去时,刚好听到她们的讨论声。   “还有更奇怪的呢,你们没发现吗?”追雪问道。   “什么更奇怪的?”两人同时抬起头,望向了追雪。 第四十三章 记忆   看着两人疑惑的目光,追雪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似乎真的有人比她的演技还好,看这纯洁的眼神之中蕴含着真实的疑惑,她自愧不如。   “你们数过副本里的人数吗?”追雪问。   叶叶诧异地看着她:“当然数过,虽然不知道有几个玩家几个NPC,但这副本里玩躲猫猫肯定是个重要剧情,我们怎么可能不数一下人数?”   “所以你觉得有几个人?”追雪继续问道。   叶叶犹豫道:“我本来记得是十三个,但是刚才已经有十三个人了,朱朱却说还少一个。”她停顿了一下,“我觉得我们之间混进了其他的东西。”   追雪:“……”她看着梅梅露出赞同的神情,感到匪夷所思。   所以刚才朱朱说还少一个的时候,她们是因为多出了一个人,所以才会诧异?   联想到上一个副本中黑影子就可以修改玩家记忆,追雪觉得这一个副本中也发生了类似的情况。   “我刚才去了二楼……”追雪决定对这两个玩家分享一点她找到的线索。   毕竟对方告诉她的信息还是很有用的。然而她刚刚开口,对面两人的脸色就变了。   “你怎么可以去二楼?”梅梅震惊地问道,“老师说我们不可以去二楼的!”   追雪也震惊了:“拜托,这里是游戏!”   这两个姐妹难道真的把自己当成四五岁的孩子了吗,她们是玩家,是从游戏外面进来的成年人,怎么可以因为“老师”说不允许上楼就不去?   还有没有点玩游戏的素养了?她现在开始怀疑,刚见面时两人脸上的疑惑不是演出来的,那就是真的。   叶叶义正辞严地反驳:“这里虽然是游戏,但是我们必须遵守规则!”   追雪一言难尽地望着她:她和叶叶之间,至少有一个人的记忆被修改了。而且她们之中,至少有一个人是傻子。   她觉得这个人不是她。   “你……”追雪看向梅梅,“也这么想?”   梅梅理所当然地说:“当然了!”   追雪转身就走。   这两人疯了——至少在这个副本之中,她们疯了。   她们的记忆与追雪的完全不同,连人数这种基本不会出错的事情,记忆也不同。   这样一来,她们之中,至少有一个人的记忆出现了差错。可能两种记忆都是错的,也可能一对一错。   追雪倾向于后者,不是因为她相信自己,而是因为……如果两种都是错的,那修改了她们记忆的人,工作量未免太大了些。如果她是那个人,她决不会给自己找这种麻烦。   追雪小心地避开从教学楼另一边绕过来就能看到的地点,沿着墙根走了一段路,看到一个小男孩在角落里探头探脑。   她记得这个小男孩的衣服,他好像叫木木。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也是个玩家。   木木还没有看到追雪,她从墙边绕出来的时候,他还被吓了一跳。见到不是嘟嘟,他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木木拍着胸口说道,“我还以为嘟嘟追来了。”   “你还记得游戏刚开始的时候,有多少个小孩子嘛?”追雪直接问道,她现在不想和其他的玩家兜圈子了。   因为如果她的记忆才是真的,那么每个小时,十几个孩子就会减少一个,他们十六个人,够消耗几轮?她可不想去做减少的那一个。   木木的脸色微变,“你用什么信线索和我交换?”   追雪想了想:“其实我在游戏开始的时候数过人数,现在来问你只是想知道,我和两个偶遇的玩家,到底谁出了错。”   木木的脸上仍旧带着怀疑,不过他比刚才痛快多了,说道:“她们说了什么?我们之中有鬼混进来了?”   她一边说着,一遍上上下下打量着追雪:“我看你就是那个鬼吧?朱朱莫名其妙地说少一个人。你就跳了出来,现在又来问我莫名其妙的问题,你安的什么心?”   追雪无奈:“我从第一场躲猫猫就一直在,之前你发现过多了人吗?”   木木若有所思:“好像是这样的……”   他似乎接受了追雪的解释,但脸上仍旧带着怀疑:“如果你是从一开始就混在我们队伍里的呢?我又能用什么办法分辨出来?”   追雪:“……”马德智障。她黑着脸扔下了这个玩家,准备去找下一个。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似乎每到一个地方她都能多多少少有一点发现了,以这个游戏的尿性,她这运气简直是逆天的。   现在想来,或许她并没有多么能干,她能够找到线索,全靠其他玩家的衬托。   毕竟有些线索是不能够重复获得的,如果被早去的人拿走,她就不可能再找到了——比如那张报纸。   这一局躲猫猫比她想象的更快结束,嘟嘟宣布游戏结束的声音远远传来的时候,追雪正在与咔咔扯皮。   咔咔和其他几个追雪怀疑是玩家的人一样,认为参与躲猫猫游戏的一共有十三人,而且坚定地认为老师不允许他们做的事情,他们就坚决不能做。因为他要做一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   追雪:“……”   要不是咔咔的年龄不对,她都想在后面加一句,咔咔胸前的红领巾更加鲜艳了。   疯了,这个副本中的所有玩家都疯了。追雪想着,和众人一起回到了教学楼前面的草地上。   嘟嘟笑着说:“这次第一个被找到的是叶叶,叶叶要当瞎猫儿啦!”   叶叶不情愿地点着头,捂着眼睛在大石头旁边蹲下,大声说道:“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数数了!一,二……”   这一次追雪在众人跑远之前,数清楚了在场的人数。   十三人。比上一局又少了一个。但众人对此似乎毫无怀疑,只是继续兴高采烈地玩着躲猫猫。   这一次叶叶是瞎猫儿,自然不能和梅梅一起去找躲的地方。   追雪跟着梅梅走到上一轮差不多的地方,看着对方疑惑的目光问道:“你的队友呢?”   梅梅惊诧地望着她:“什么队友,我哪里来的队友?”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四章 混乱   追雪:“??”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刚刚我明明看见你和叶叶在一起组队来着。   梅梅仍然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你是玩家?不对,你就是刚才多出来的那个人,你别想骗我。”一边说着,她警惕地后退几步,然后转身跑掉了。   追雪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呼不出来也咽不下去:这副本里的BOSS是哪个?是那个奇奇吧?别让她揪出来,不然她一定要好好问问对方,为什么要推她出来吸引火力!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小手:现在她也是小孩子,打同样是小孩子的奇奇,应该……不算欺负人?   追雪这一次不打算躲来躲去了,她决定跟在叶叶的身后,看看瞎猫儿到底在做什么。   她相信只要小心一点,对方应该不会发现她;   即使发现了,也只是输掉这一场,总比莫名其妙面对一群记忆出了问题的人要好,这会让她不停地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也出了问题的。   追雪在叶叶数到一百之前,溜进了教学楼,蹲在走廊的角落里。   “我数完了!没藏好的来不及啦!”叶叶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教学楼。   追雪选的位置很好,她可以看见走廊里的情况。但其他人从外面进来,却只能看见角落里的阴影。   她看到叶叶哼着歌儿,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叶叶在大班的门口停下来站了一会儿,然后伸头进去看了看。   “没有吗?怎么会没有呢?”她自言自语道,继续向里面走。   追雪在她转过墙角之后,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经过大班门口的时候,她无意中往里面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她差点叫出声来。   大班和小班的布局是对称的。大班的进门右手边是卫生间,往里面走,是教室和活动室,左边是寝室。   刚才叶叶经过大班的门口,只是看了看就走了,追雪本以为里面是没有人的,至少应该是没有一眼就可以看到的人的。   然而,她现在看到,活动室的桌子旁边,围坐着四个人,奇奇,可可,朱朱,嘟嘟。   他们四个人静静地坐在桌边,每个人的手中都拿着彩纸和剪刀,桌子上散落着许多纸屑——   他们显然已经在这里坐了许久,并不是等到叶叶走过去以后才出来的。   追雪在看过一眼之后,迅速地闪到门边,过了一会儿,听到里面没有什么声音,这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再次往里面看去。   那四个人连姿势都没有改变,依旧在埋头做着剪纸;   更没有人注意到,门口有一个人正在悄悄观察她们。   “在哪里呢?”叶叶的声音从走廊另一端传来,“乔乔,我看到你了!”   追雪听到乔乔发出了一声咒骂。   一楼的中间是一个圆形的小房间,听脚步声,叶叶和乔乔似乎正在从手工室那边绕过来,追雪来不及多想,从小房间的另外一面绕过去,跑到了女老师的房间门口。   追雪走到门口的时候,房间的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女老师站在门内,门外的光只照亮了她的面孔,她的身躯隐没在黑暗之中。   女老师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追雪。   走廊里回荡着叶叶和乔乔的争论声。   “那边肯定有人,你怎么不去看!”乔乔愤怒地说道。   “有吗?我们不是刚刚从那边过来吗?”叶叶笑嘻嘻地说。   “你没听到声音吗?你过来看看!”   乔乔和叶叶撕扯的声音传来,追雪仰头望着女老师,轻声问道:“我可以躲在您这里吗?”   女老师冲着她露出一个微笑:“当然可以。”   她后退一步,完全隐没进了黑暗之中。追雪回头看去,乔乔已经绕过走廊,到了可以看见她的地方。   而且他已经看见追雪了,他的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拖着叶叶的手更加用力了:“快点!她就在那里!”   追雪走进了女老师的房间。门随之关闭,她听到外面传来叶叶迷惑的声音:“你在胡说什么,这里明明就没有人。”   乔乔的声音更加愤怒了:“那是因为你太慢!就在你过来的前一秒她还在这里!现在她肯定在房间里面,你进去找啊!”   叶叶的声音听起来很不情愿:“楚老师在休息呢,我不去打扰她。”   “那我来!”   敲门声响起,楚老师将追雪推到房间的角落里,然后她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是乔乔吗?你想要躲在我这里吗?”楚老师问道。   “谁要躲在你这里!”乔乔没好气地说,“我看到雪雪在你这里,我要进去找她。”   楚老师拦住了他。虽然楚老师看起来很瘦弱,不过拦住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还是很容易的。“你想要躲在我这里吗?”她再次问道。   “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要进去找雪雪!”乔乔奋力推开楚老师的手,依旧想往房间里面闯。   楚老师死死地拦着他,忽然她看到了叶叶。   “你带着她,来我这里找人?”楚老师问道。   “是又怎么样?”乔乔推不动她,更加气愤了,“我们玩躲猫猫,老师你跟着掺和什么?”   “真不是个乖孩子。”楚老师幽幽地说,“怪不得会被她选中……”   “什么?什么选中?”乔乔满头雾水。   楚老师猛地把乔乔推了出去,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接下来任凭乔乔拼命地拍着门叫喊,她也再没有理会。   “我说你看错了嘛……”门外,叶叶还笑嘻嘻地说着,“我说了不要来打扰楚老师,你被找到就是要当瞎猫儿的,可不许耍赖。”   “谁耍赖了,我看你就是瞎,难怪是瞎猫儿……”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追雪静静地坐在黑暗中,等着楚老师先开口。   “雪雪,你不要乱跑了。”楚老师说,“这里到处都是她……”   追雪梗了一下:“她”是谁?到处都是?这是什么意思?是被分尸了,还是修炼出影分身了?   “所有人,都会变成她。”在追雪发出疑问之前,楚老师做出了解释。 第四十五章 永夜   追雪茫然:变成“她”?“她”是谁?   ““她”是奇奇吗?”追雪试探着问道。   黑暗之中,楚老师幽幽地叹了口气:“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追雪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她却止住了声音,慢慢地走到窗口,拉开了窗帘。   追雪进门时还是下午,太阳虽然已经西斜,但阳光依旧灿烂;   而此时的窗外,一轮圆月正散发着皎洁的光芒。   楚老师站在床边,回头看着追雪:“黑夜已经开始,没有人能够逃过。”   追雪心想这老师还挺文艺范儿的,不过这是在说什么梦话?   “我可以帮助你,老师。”不就是飚文艺腔吗,对着来,谁怕谁啊?   月光照在楚老师的身上,将她的身形勾勒成一个单薄的剪影。她推开窗子,让微弱的夜风吹进这间小屋。   不知什么时候,窗下聚集了许多人。他们的身高还不太够,需要踮起脚尖才能够到窗台,此时窗外的孩子们都摇摇晃晃的。   但没有一个人发出任何声音,他们像是在深夜中伺机捕猎的猛兽,静默而不怀好意地注视着窗内的两人。   “停下吧,奇奇,不要再这样做了。”楚老师捂着脸,肩膀颤抖着,痛苦地说道。   奇奇趴在窗台上笑嘻嘻地说:“老师不是说过愿意帮我吗?老师不是说什么都可以给我吗?那为什么不可以把生命给我呢?”   她的视线扫过窗内门边的追雪,“老师为什么愿意帮她,却不愿意帮我呢?”   楚老师的双手无力地垂下:“我的命给你又能怎么样?我可以死,但是你呢?”   她猛地转头,看向窗外的奇奇,“掠夺其他人的生命会有很严重的后果,你难道不知道吗?”   奇奇脸上的笑容淡了:“我都不在乎,老师还在乎什么?”   “我没能发现你的事情,已经是个失误,我怎么可以再放任你毁掉自己?”楚老师说道。   奇奇挥了挥手,窗边围着的孩子们一哄而散,她扭头看着追雪,脸上满是恶意:“我不会放弃的,他们所有人都应该经历我经历过的一切,这样才公平。”   奇奇跳下窗台。几乎是一瞬间,夜色褪去,明媚的阳光洒满了窗前的草坪。   楚老师像是触电一般浑身一颤,迅速地躲进房间中阴暗的角落。   追雪走到窗边,帮她拉好了窗帘。   “我知道你们可以离开的……”楚老师说,“你可以在我这里等到一切结束,我这里是安全的。”   “如果我不出去,会不会一切都无法结束?”追雪疑惑。   楚老师摇头:“奇奇不会到我这里来的。”   追雪想要问她奇奇的事情,楚老师却闭口不言,只是反复地承诺,她这里一定是安全的。   追雪沉思片刻:“楚老师,我想出去。”   不等楚老师开口,她便说道:“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不想一无所知地离开这里。”   这只是她拿来应付楚老师的说辞罢了。虽然想要弄清真相也是她的目的之一,但是更重要的是……这种要人命的躲猫猫还挺刺激的,追雪很喜欢。   楚老师没有再劝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黑暗之中。不再说话,也不再动,仿佛一座石雕。   追雪推开门,静静地离开了。   门外的走廊里,奇奇倚在对面的墙壁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追雪:“怎么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这种胆小鬼会在里面躲一辈子呢。”   话是很欠揍,姿势很嚣张,神情也很气人,但是配上奇奇那个三头身的小身板儿,这场面怎么看怎么滑稽。   追雪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挽起袖子,大步走了过去,在奇奇疑惑的目光中,她拎着奇奇的领子,把她拖向楼梯口——   这个副本她的确人变小力气也变小了。但面对同样是小孩子的奇奇,还是可以一战的。   “喂喂喂,放开我!”奇奇先是目瞪口呆,然后挣扎起来。   但与追雪相比,她的力气实在是太小了,她还是毫无反抗之力地被追雪拖到了二楼。   上了二楼,追雪把奇奇扔在地上,蹲在她旁边:“之前那个敲门的就是你吧?”   她被朱朱追得走投无路随便进了个房间,而后朱朱离开之后,有一个人在外面砸门说里面的女人是个疯子让她快逃,当时她开了门就跑,没顾得上看门外的是谁,不过在听了奇奇说话之后,她便可以确定,那时候门外的人,就是奇奇:大概上帝在把门锁死之后总要留个通气口,她虽然脸盲,不过听声音还是一向很准的。   奇奇满脸不高兴:“我没骗你啊,那个女人就是疯子。”   “那你呢?”追雪伸手戳着她的头,“你不是疯子?”   奇奇忽然从地上跳起来,踹了追雪一脚。不过她力气小得很,这一下不痛不痒的。   “坏人,你们都是坏人!”奇奇跑下楼去了。过了一会儿,窗外传来叶叶的喊声:“结束啦,都出来都出来!这次换乔乔当瞎猫儿啦!”   追雪依旧不急,慢悠悠地下楼,绕出走廊来到草坪上。   奇奇已经毫不掩饰她BOSS的身份了,此时坐在石头边的草坪上,见追雪出来,死死地盯着她不放。   叶叶笑嘻嘻地站在石头边上,追雪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在人群里找了好一会儿,找到了朱朱,嘟嘟和可可,他们几人的脸上,都带着和叶叶一模一样的笑容。   而叶叶脸上的这个笑容,和奇奇站在楚老师门外时的笑容,一模一样。   追雪下意识地望向奇奇,奇奇见她看过来,不怀好意地笑了。   又少了一个人,现在在场的只有十二个人。追雪现在深恨自己的脸盲。   她虽然匆匆看过所有人的姓名牌,但如果有人凭空消失的话,她还是无法准确记起是谁的。   比如现在,她只记得,一个叫洛洛的小男孩和一个叫莉莉的小女孩不见了,还有另外两个消失的人,追雪却毫无印象。   乔乔蹲在石头边,蒙着眼睛开始数数,其他的小孩子们一哄而散,奇奇却没有走。   追雪也没有走。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奇走到追雪旁边,挑衅地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你不会成功的。”   追雪:“??”   不是,我都不知道我想做什么,你就知道了?现在的小孩子这么厉害了吗?   她正想问奇奇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现在想做什么这样我就不用费脑子想了,却见奇奇昂着头,趾高气昂地从她身边走过,往小停车场那边去了。   追雪:“……”我就知道你不想告诉我!   二楼还有两三个房间没去过呢,追雪打了个哈欠,再次走上二楼。   自从刚才她看到窗外的月亮,知道这个世界其实已经是夜晚,她就觉得困了,现在外面的阳光丝毫也不能让她提起精神,她甚至想去二楼尽头的那个房间蹭一张床……   追雪头晕眼花地找到还没去过的几个房间,随便选了一个就拉开门进去。   第一间拉开门的房间是空的,和对面的空房间一样,墙边摆着柜子,柜子里落满灰尘。不过在这个房间里,追雪没有找到报纸。连一个小纸片都没找到。   第二个房间,追雪拉了拉门,门似乎从里面锁住了,她只好放弃。   第三个房间,追雪刚拉开门,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什么情况,这房间里怎么这么多灰尘!   她站在门外咳嗽了许久,直到门内不在往外飘灰,才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捂住口鼻,探头往房间里面看去。   房间里堆满了书本,追雪慢慢地走进去,生怕不小心再带起一片灰尘。   最外面放着一摞绘本,里面有一些手工书,靠窗的墙边,堆着几大摞旧报纸。   旧报纸?追雪心里一动,她从口袋里拿出在对面房间捡到的那张碎片。   2XXX年4月14日,奚州晚报。   然后她开始在堆积如山的旧报纸里面翻这一天的奚州晚报。   开始翻看,她才知道,这堆报纸居然不是按照日期排的!此时她非常怀念她现实中的那个强迫症朋友——   如果这堆报纸是那个人放在这里的,一定会按照日期和报社,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起的。   这里的报纸一共有七八摞,追雪只翻到第四摞,就找到那一天的奚州晚报了,看来她的运气还不错。追雪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她又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那一天的报纸抽出来,翻到社会新闻那一栏。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追雪看到了一条新闻。   大树苗幼儿园校车致幼童死亡!   追雪一目三行地看过去,大致是说幼儿园的一个老师在上午课间活动的时候发现一个孩子失踪,早上校车的司机和跟车的阿姨都联系不上,多方寻找之后,发现司机酗酒不醒,阿姨有事临时回家,众人只好分头寻找,在车门紧闭的校车里发现了那个孩子的尸体。   看到这里,追雪忽然觉得不妙,她搬了一摞报纸放在床下,踩着它爬上窗台——   楼下校车的窗口,隐约可见有几只小手,在拍打窗户。   作者有话要说:   给幼儿园取名老费劲了,开始想叫小树苗幼儿园,一搜,真的有,头都秃了想出个大树苗,这下终于搜不到了_(:з”∠)_   .   抽奖已经开奖了,可不可以让我看看是哪些幸运的小可爱们中了呀(探头探脑)。   .   小标题引用自《静夜思》,李白——我居然忘了这是李白写的!百度了才想起来! 第四十六章 曙光   窗外的阳光依旧灿烂,追雪却觉得一阵冰冷的寒意从心底浮起。   现在的天气确实很凉爽,阳光也并不毒辣,然而追雪知道。   即便是阴天,即便室外温度不到20℃,经过几个小时之后,封闭车厢内的温度也可以轻易升高到40℃以上:一个足以导致成年人死亡的温度。   而现在,车里面是一群孩子。   追雪跳下报纸堆,冲出门,先去最近的房间找那个阿姨——   在力量被削弱的情况下,她没有丝毫信心可以强行打开车门。   虽然应该有应急开关,但现在里面只有一群慌张的小孩子,追雪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劝说和教他们开门上面。   房间的门却已经锁了,她用力地踹了几下门,趴在门上仔细听了听,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她有种不详的预感,她怀疑这座幼儿园在重复奇奇死亡当天时的情景。   报纸上怎么说的来着?司机酗酒不醒,随车的阿姨联系不上?   那两个老头儿呢?幼儿园里的老大爷,应该是工作人员吧?追雪绕过走廊,敲响了他们的门。   门没锁,追雪敲了两下之后,一拉就开了,但里面的人却不是那两个小老头儿,而是两个年轻男人。   那两人对面而坐打着扑克,见追雪进来,不耐烦地说:“玩儿去,叔叔在忙,别来捣乱。”   追雪说:“校车的门锁了,里面有很多孩子!”   一人像赶苍蝇似的挥挥手:“别吵别吵,有事找你老师去。”   “再不开门他们会闷死的!”追雪试图告诉他们后果的严重性。   “有事找你老师去!”那两人仍然这样说。   追雪无法,只好去找那个醉鬼。   醉鬼司机睡得比她第一次来的时候还沉,追雪去洗手间接了半桶水泼在他身上,那人都只是翻了个身,然后继续打鼾。   “车钥匙呢?车钥匙在哪儿?”追雪找了把螺丝刀戳司机的胳膊,她现在不想考虑打不打得过的问题了,打不过可以跑嘛!这么个醉鬼,她觉得自己完全能跑得过。   然而司机的胳膊快要被她戳出血了,对方却依旧鼾声如雷,毫无反应。   追雪真想一螺丝刀捅进对方的眼睛,看看他还能不能睡着。   不过她开始怀疑司机不醒是副本的安全,就算她把对方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恐怕那个球也还是要打鼾的。   追雪提着螺丝刀冲下了楼梯。不出她的所料,一楼没有标识的房间,门没有锁,但是里面没有人。   到了最后,居然还是要靠自己——追雪痛心疾首地想着。如果是其他副本,或者是现实当中,她都不惧啊,给她根棍子,她连撬地球都敢试一试,可是现在……   追雪一边跑,一边低头看了看她的小手。这双手又白又小,普普通通的螺丝刀在她手里简直像一把巨大的凶器。路过教室的时候她停下来想了想,进去拖了一张凳子出来。   没有人,外面依旧没有人。她从外面转过教学楼,跑到停车场上。   隔着车门,她可以听到里面传来沉闷的拍打声和隐隐约约的哭声。   她扔下凳子,伸手拉了拉校车的门——门没有开。她想按门外的应急开关,试了一下,忍不住想要骂娘:不知道哪个龟孙儿用铁丝把应急开关拧住了,还生了厚厚的一层铁锈,她用螺丝刀撬了几下,根本撬不开。   别让我知道是谁干的!追雪在心里咒骂道。   追雪把凳子放在校车边,爬上去,用力地用螺丝刀砸车窗。   她一边砸,还一边庆幸,还好幼儿园校车的车身不高,如果是普通的大巴车,恐怕她搬来十个八个凳子,也很难爬上去。   砸了几下,追雪忽然感觉背后有人在看她。她转头看去,看到奇奇站在教学楼的窗下,正在冷冷地注视着她。   奇奇的手中,抱着一个看着很眼熟的布娃娃。   追雪转回头,继续砸玻璃。   玻璃很硬很滑,螺丝刀落在上面一直在打滑,追雪砸了一会儿,觉得这样不行。   她隔着窗子,看到里面有几个孩子已经倒在座位上,生死不知。于是她把螺丝刀揣进口袋,跳下凳子,低头在草地上寻觅起来。   奇奇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旁,淡淡地问道:“有用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有没有用?”追雪头也不抬地答道,“绳锯木断啊小奇奇。”话是这么说,其实她没有什么信心,这个身体的力气毕竟太小了……   奇奇:“我等着看你能不能做到!”   追雪转了一大圈,终于找到了她想找的东西:一块带着尖角的石头,大小刚刚好,她能够搬起来。   她抱着石头走走停停,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它搬到校车下面,奇奇就在旁边跟着她,不帮忙也不说话。   校车里面还能站起来的孩子已经不多了,追雪找了个窗内座位上没有人的位置,摆好椅子,抱着石头爬了上去。   她举起石头之前,无意中看了奇奇一眼,看到了奇奇眼中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期待。   这样才像个孩子嘛。追雪想道。   她费力地举起石头,用尽全身的力量,猛地向车窗砸去。石头的尖角与玻璃碰撞的那一瞬间,一片片碎屑迸溅开来,追雪用袖子蒙住了头。   但还是有什么东西划破了她的脸。追雪放下手臂之后,袖子上沾了斑斑点点的血迹。   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她只看到,车窗被她砸出了一个洞。   追雪叹了口气:这个洞有点小,她钻不进去。不过砸破了就好,她掏出螺丝刀,试图在车窗玻璃上弄出更大的缺口。   但砸了几下发现仍然不顺手,于是便把螺丝刀扔在一边,直接上手掰。   车窗的玻璃是钢化玻璃,只要有一个裂口,便很容易全部碎裂开。   但在车窗上的缺口能容一个人通过的时候,追雪的手仍然被划破了。   她从车窗钻了进去。刚刚钻进车厢,她就感受到了让人分分钟想要发狂的闷热。   从她砸破的车窗到最前面的车门不过几步之遥,她却已经大汗淋淋,像是在蒸笼里被蒸了一整天。   她冲到车门旁边,不幸中的万幸,里面的应急开关没有坏,她扭动应急开关,费力地打开了车门。   凉爽的空气扑面而来,追雪来不及松一口气,弯腰拖起地上的两个娃,拖着他们走下校车。   她的身后,两个还没有完全昏倒的小孩子,也跌跌撞撞地爬了出来。   奇奇站在正对着车门的地方,呆呆地看着他们。追雪顾不上理她,车上车下跑了七八次,终于把所有人拖到了车外。   此时她精疲力尽,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开始喘气。   “为什么那个时候你不在呢?”奇奇早已泪流满面,“为什么?”   那时候她孤身一人被关在车里,她用尽全身的力量拍打车门,却始终没有人发现她,最终她只能在闷热的车厢里,带着无尽的恐惧与绝望被死亡吞没。   追雪只想躺在地上睡一觉,没好气地说:“你好像还有力气,不如帮我打个120?”   奇奇扬了扬手。追雪勉强抬头看了看,发现她不知费了多大力气才从车里拖出来的那些人,化作一道道白光消失了。   这种白光追雪已经非常熟悉了,那是玩家游戏失败被系统清除下线时才会发出的白光。   追雪:“??”   等等,她本来以为叶叶梅梅咔咔木木是玩家,其他的人还要观察一下,可是现在?难道除了奇奇,其他的小孩子,都是玩家!   追雪差点被口水呛死:那么她费这么大的力气干什么?她本来以为最开始的十六个小孩子里面最多有一半是玩家。   所以车里很可能有七八个NPC小孩子,她才不惜拼着自己受伤也要砸开车门的。   结果,全是玩家!早知道全是玩家,她为什么要救他们?即使披着小孩子的皮,他们也都是成年人,成年人难道不知道车里面有应急开关吗?她辛辛苦苦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追雪神情不善地瞪了奇奇一眼。   奇奇完全不惧她,狠狠地瞪了回来。   追雪指了指她的身后:“楚老师来了。”   “你别想吓唬我,我才不怕你……”奇奇还没有说完,便被楚老师拥进了怀抱。   “对不起,我没来得及救你。”楚老师说道。   “别让我再遇见你!”奇奇的声音和系统提示同时响起,追雪看到最后的画面,是楚老师抱着奇奇痛哭失声,奇奇别扭地挣扎着。   恭喜玩家追雪取得胜利;NPC奇奇申请向玩家追雪传送物品。是否同意?   追雪:“?”不是应该问我是否观看副本背景吗?为什么直接传送物品?   她下意识点选择了“同意”。   下一秒钟,一个布娃娃被送到了她的背包里。   恭喜玩家获得011号情节参与者赠送的礼物人偶?1。这一次,奇奇还贴心地附送了物品说明:   你在发愁找不到BOSS吗?带上可爱的小人偶,它高兴的时候,会大声尖叫帮你引来BOSS。   追雪:“??”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七章 海岛   追雪:“你觉得游戏里会有人需要这种东西吗?”   什么叫找不到BOSS的时候可以帮她把BOSS引过来?   这是逃生游戏又不是打怪练级的游戏,正常人看见BOSS躲还来不及,怎么还会主动去找!   追雪觉得她是个正常人,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系统没有思维,对超出范围的问题并不会回答,只是按照既定的程序询问道:是否查看副本背景?   追雪:“看吧。”   前面一部分她其实已经知道了,和报纸上写的一样,大树苗幼儿园里,一群小孩子在游戏时间玩捉迷藏。   奇奇躲进了校车,然后不小心被锁在里面。司机酗酒不醒,阿姨因故离开,等到老师确定车里有人,报警打开车门时,奇奇已经不幸死亡了。   在奇奇死亡之后,幼儿园的两个主任极力掩盖真相,甚至还在网络上发表不当言论,声称奇奇的死亡是“她的顽皮导致的”。奇奇怀着极大的怨念,成为了厉鬼。   从那时起,大树苗幼儿园成为了奇奇的领地。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些人误入这所幼儿园,然后被奇奇蛊惑,和她一起玩捉迷藏。   每经过一轮游戏,就会有一个人迷失心智,被奇奇完全控制。   奇奇想从他们的身上夺取生命力。但这些人的身上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保护着,让她始终无法如愿。   由于生前的遭遇,奇奇将司机、阿姨,还有在她死后极力掩盖真相的两个主任留在教学楼中。   这些人会无休止地重复同一个场景。司机会在醉梦中一次次经历死亡的痛苦,阿姨也会一次又一次地死去。而那两个主任,则会邀请他人和他们打牌,但赌注是他们的生命。   唯一一个自愿留下来的是楚老师,她对奇奇的死感到非常内疚,她觉得如果自己能够早一些觉察到异常,或许奇奇就不会失去她的生命。   楚老师留了下来,她尽自己所能保护着外来的人们,避免他们被奇奇夺取生命——她这样做并不是为了不慎走进幼儿园的那些人,而是为了奇奇。   奇奇因为她的大意失去了生命,她不想看到奇奇再因为肆意夺取他人的生命,而在灵魂上留下污点。   追雪:“……”   楚老师真是个舍己为人的好老师啊。不过这个故事为看起来好像有哪里不对?   追雪沉思良久,决定还是先给奇奇送点回礼。   来一本《少儿安全手册》怎么样?鉴于小姑娘可能还不认字,最好再加一本字典;   还有消防锤之类的工具,也要来一套,这样奇奇应该就很有安全感了。   唯一的问题是——“系统,我可以给NPC送实物吗?”   系统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她:“可以选择NPC作为收货人,但可能引起未知的后果……”   追雪才不考虑什么后果,既然游戏允许这么做,那么天塌下来也应该有游戏公司扛着。   她在网络商城选了一整套安全器材,和两本书一起打包,委托系统给奇奇送过去了。   这时追雪听到一声提示好友上线的声音,她立刻打开好友列表,叹息赫然在线。   “下副本……”追雪的消息还没有编辑完,叹息的消息已经到了:“一起下副本吗?”   追雪心想这年轻人真懂事,不愧是她看中的。   “好啊……”追雪按下心中的雀跃,故作淡定地回复道。   组队,传送。追雪打了个哈欠再睁开眼,看到了一片大海。   迎面吹来的风里带着浓郁的海腥味儿。海浪拍打在岸边的岩石上,发出悦耳的声音。   这是一片海岛,岛不大,地势向一面倾斜,他们站在一堆乱石之上,这里是海岛的最高处,岛上的景象一览无余。   岛正中有一座石头砌成的建筑,周围生着几株小树和一片杂草,除此以外,只有一摊摊乱石。   海岛之外,只有无边无际的海水,似乎这座海岛是世界上唯一的存在。   追雪往四周看了看,除了她的漂亮队友,附近还有六个玩家——那几人都在警惕地四处张望,一看就是玩家。   幸好这是逃生游戏而不是生存游戏——看到满地乱石的时候,追雪不禁感到庆幸。这如果是生存游戏,她大概只能吃草了?   不过……   “游戏里可以吃东西吗?”追雪问道。   《无限逃生》这个游戏中,玩家是不需要通过吃东西来补充体力的。但是追雪看着海浪拍打着石头,忽然很想吃海鲜。   “可以吃……”叹息说,“但是食物不一定好吃,也不能补充体力,还可能吃坏肚子或者中毒,所以很少有人尝试。”   追雪觉得这完全没问题啊,现实当中吃到不干净的东西也会坏肚子嘛!她跳下石堆,往旁边的砂石滩上走去。   现在大概正在退潮,砂石滩上有很多新鲜的海菜,追雪弯腰看了看,看到一个石缝里卡着几只贝壳。   她兴奋地冲着叹息挥手:“我们一起摸螃蟹吧!”   叹息:“??”   他记得这是正经的逃生游戏吧,看看其他人,刚进副本都在四处张望,还低声商量着如何寻找线索,他的队友,却似乎开启了美食模式?   他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走到了那片砂石滩上,和追雪一起翻石头。   太阳开始西斜的时候,他们两人拎着一袋海鲜往岛中走去。   这座荒岛上当然没有现成的袋子,他们用来装战利品的,是叹息的外衣……   后来追雪越捡越起劲,可惜被叹息强行阻止了。因为叹息担心再这么下去,一件外套装不下,追雪会扒了他的裤子用来装螃蟹。   虽然岛上的天气不冷,但裤子是绝对不能不穿的。叹息强行拖着恋恋不舍的追雪,去岛中的石屋与其他玩家会合了。   其他玩家都不太想搭理这两个没正事儿的人,见他们回来,纷纷四处散开,来不及走开的,也迅速低头,装作有事在忙的样子,只有一个男玩家狐疑地看着追雪,嘀咕了一句“我们是不是以前在哪里见过。”   追雪心想这不可能吧,我每次都会重新随机形象的,这要是能认出来……   然而她随即便注意到了那人头顶闪闪发亮的称号:逃跑大师。   虽然没有证据,但追雪怀疑这人是托尼老师。   石屋已经破败不堪,屋里屋外都长了许多杂草。石屋共有三间,中间一间的石桌上,摆着一座石像,追雪觉得眼熟,但怎么也想不起石像雕刻的是谁。   在旁边的房间里,追雪找到了燧石和铁块,还有一口小陶锅,这时叹息从外面的草地上扯了许多枯草过来,追雪点着火,两人开始煮贝壳。   岛上没有淡水,煮贝壳只能用海水。岛上也没有调味料,除了追雪随手揪的几片草叶。   但是水开以后,锅里飘出的香味还是吸引了几个玩家的目光。   追雪愉快地剥着贝壳,时不时投喂给叹息几个,一边还指挥他把几只小螃蟹蒸起来。然后把几个差点割到她的手的牡蛎扔到火堆里烧熟……   看托尼老师这么好奇的样子,追雪怀疑他就是这种人。   “很好吃的……”追雪掰开一只牡蛎,在托尼的鼻子底下晃了晃,“香吗?”   追雪低头把牡蛎肉吸到嘴里,咀嚼几下,认真地对托尼说:“不仅很香,而且味道也很好。”   托尼:“??”   追雪看着托尼的脸色变来变去,忍住笑,递给他一只牡蛎:“托尼老师,你来尝尝吧。”   托尼有些犹豫:“这样好吗?”   追雪诚恳地说:“反正我们也吃不完,岛上又没有猫猫狗狗可以吃剩下的的,扔了多浪费。”   托尼的脸色变了又变:听这意思,他现在似乎正在取代“猫猫狗狗”的位置?他本想扔了东西甩手走人,但是烤牡蛎真的很香啊……   托尼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在螃蟹出锅的时候忍不住了——   猫那么可爱,狗又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和它们吃一样的怎么了?再说那两人不也在吃吗?   除了他们三人,其他人始终没有理会他们。托尼吃完锅里最后一个小螃蟹,舔了舔手指,郑重其事地说:“你们放心,我不白吃你们的,这个副本里面,我罩着你们。”   叹息没怎么在意,追雪却是瞬间就想起了这位托尼被一个根本不吓人的NPC吓到强行下线的黑历史……   她站起身,把小锅塞到托尼手里,拍着他的肩膀说:“去洗洗锅,有事可以叫这位大佬。”   忽然被“大佬”的叹息:“?”   叹息准备说什么的时候,门外一个声音响起:“咦,这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八章 老者   玩家们虽然相互之间不太合得来,但为了安全,大体上还是聚在一起。此时八个玩家都在附近,外面是谁在说话?   追雪扭头看去,见门口站着一个老者,白胡子白头发,拄着一根拐杖,颤颤巍巍的。   他那拐杖有点破,像是从路边随手捡回来的一根枯树枝。但这根枯树枝的顶端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的珍珠,这让追雪怀疑自己是不是眼力不济,错把什么名贵的木材当成了破树枝。   老者此时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吃剩下的贝壳和蟹壳,似乎很好奇的样子,看起来怪可怜的。   他们拾回来的贝壳很多,煮了一大半,剩下的放在海水里泡着准备当夜宵。   追雪看这老人眼馋的模样,决定好客一次。她把托尼老师没来得及拿去洗的小锅重新架到火上,煮了一锅贝壳,端给老者。   老者见她邀请,毫不见外地坐下来,开始用颤巍巍的双手剥贝壳。   他慢条斯理地吃光了整整一锅,满意地赞道:“真不错,我第一次吃这样做的,明天我多带一些过来,你多做一点给我吃。”   追雪:“??”   第一次吃这样做的是什么意思?是说他以前都是吃生的吗?那也太惨了吧?   追雪低头看看用过之后随手扔在地上的燧石,忽然觉得哪里不对:这里明明有锅有火,老人家又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说明他经常来这里,这几间石屋或许是老者的,也或许是与老者关系密切的人的——如果这样,他怎么可能一直吃生食?   追雪迷惑不解。老者表达了一下他对美食的赞许,便慢慢地站起身,拄着他那根一端镶有珍珠的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入了淡淡的夜色之中。   老人的身形从众人的视野里消失之后,先前装作没看见他的几个玩家纷纷跳出来展示他们的存在感:   “那老头一看就是BOSS,你怎么能让他进来?”   “还敢给他吃东西!你是要直接把BOSS毒死吗?”   “你想死别连累我们!”   追雪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BOSS跟你要东西,你敢不给?”   这群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虽然她当时是真觉得让一个老人家眼巴巴地看着不太好,才把夜宵拿出来给对方来着……   但是即便她一开始就反应过来这是BOSS,她也只能老老实实地献出那桶贝壳好嘛!   指责她的那几人顿时哑了火,说不出什么了,托尼老师看看他们,又看看追雪,默默地端起锅,去外面洗锅去了。   天色一点点变暗。几个对追雪看不顺眼的玩家转移阵地,去另一边的房间休息去了,房间里顿时显得空荡起来。   托尼老师自觉是个高玩,想要指导追雪几句,又觉得刚刚吃了人家煮的海鲜,这个时候泼冷水不太厚道,因此坐在角落里左右为难。   追雪却根本不在意他在想什么——叹息比他漂亮多了,她有时间为什么不和叹息多说两句话呢?   叹息把满地的贝壳扫出门,拎起他的外套抖了抖。这外套刚才用来装海鲜,浸透了海水,现在他一抖,还有海水从衣服上滴下。   追雪努力作出不好意思的模样说道:“哎呀,你的衣服湿了,晚上会不会冷?我的外套借给你怎么样?”   副本里面,玩家的衣着都是系统设置的,这个副本里的天气很温暖,众玩家都只有一件薄外套而已。   叹息看看她身上的衣服,无奈地说:“不如你陪我出去转转,把这件衣服晾干。”   这主意正中追雪的下怀。   于是,两个人走出石屋,各自扯着衣服的一角,不住地抖动着,想要借着夜风,把衣服尽快晾干——远远望去,简直像两个正在抽风的病人。   夜色越来越暗,他们煮海鲜时生的火堆早已熄灭。毕竟岛上没有那么多柴草供他们使用,如果接下来他们还想吃熟食,还是要节省一些的;   这个夜晚没有月亮,整座海岛隐没在一片黑暗之中。   就在追雪遗憾着黑暗之中看不清叹息的模样时,一团雾蒙蒙的光,蓦地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追雪几乎以为她眼花了。   “那边是不是有光?”她揉揉眼睛,不确定地问道。   “是有一点。”叹息抖着衣服说道。他的衣服还没干。   光团出现的地方是正中间的那间石屋。他们走近了一些,看清了石屋之内的景象。   石桌上面放着一盏油灯,火苗跳动着,照亮了石桌上的雕像。   温柔的黄光中,追雪似乎看清了雕像的模样,那是一尊女性的神像,神像面容秀丽,神态安详,周身似乎散发着令人平静的力量。   但是她想仔细看时,神像的面容又变得模糊起来,像是在漫长的岁月之中,已经被风沙侵蚀得体无完肤。   追雪盯着神像看了一会儿,觉得眼皮变得沉重起来,她忍住了一个哈欠,眼泪汪汪地看向叹息,却正好看见对方偷偷地打了个哈欠。   这么漂亮的人居然也要打哈欠!追雪震惊了。   “那盏灯有问题。”叹息疲惫地说道。   “有可能……”追雪还沉浸在震惊之中无法自拔。   “我……”昏暗的光线下,追雪只看到叹息的嘴一张一合,对方在说什么,她却已经完全听不清了。   黑暗悄无声息地笼罩了追雪,她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追雪的意识恢复时,天光已经大亮。她茫然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靠着叹息的肩膀睡着了,托尼老师在角落里睡得正香。   外面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老者在门外叫道:“小姑娘,睡醒了吗?我带了吃的过来。”   追雪起身走出门,看到老者身边放着两个木桶,其中一个桶里,一只螃蟹正在悄悄地越狱,另一个桶里,放着劈好的木柴。她刚刚听到的声音,便是老者用拐棍敲木桶发出的声音。   追雪正准备问老者,他是准备自己干掉这一桶,还是打算分给她一半当工钱,旁边的石屋里,传来一声尖叫。   作者有话要说:   追雪:BOSS跟你要东西你敢不给?   独腿人:我跟你借腿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追雪?所以我没敢说不借,只是要你打个借条啊!   ·   这章是昨天的QAQ…… 第四十九章 声音   “现在的年轻人一惊一乍的……”老者不满地用拐棍敲着脚下的石头,“动不动就大吵大叫,吓了我老人家一跳。”   追雪正在犹豫是应该先招待老者,还是先去旁边的房间看看发生了什么。   没等她作出决定,一个玩家大喊大叫着跑出来,往她这边冲了过来。   老者皱眉看着跑过来的玩家,似乎很不高兴。他手中的拐棍动了动,追雪还没看清怎么回事,那玩家便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从地上爬起来时,满脸尘土,狼狈极了。   老者装模作样地指责道:“你这年轻人怎么慌里慌张的,我老人家好好地在这里站着,你就无缘无故地冲过来。要不是我躲得快,拐棍都要被你踩坏了。”   被绊倒的玩家:“??”   除了那个莫名其妙的女玩家,谁会闲着没事去招惹BOSS啊!   明明是这老头用拐棍打他的腿他才会摔倒,现在居然成了他的不小心?   但是他不敢反驳老者,生怕这位BOSS一不高兴直接把他解决掉,只能忿忿地站在一旁,差点把自己憋出内伤。   老者不再理会他,扭头对追雪说:“快点快点,我要昨天你做的螃蟹,如果好吃,我这桶分你一半。”   追雪:“……”   这么说不好吃就不分给她了吗?算了,看在他这么老的份儿上,不和他计较了。   她认命地指挥托尼老师去海边打水,自己生起火堆,把锅架在火上。   老者带来了一大桶螃蟹,追雪在锅里加了一点水,把螃蟹扔进去。   木柴烧的火很旺,水很快烧开了,热气蒸腾上来之后,螃蟹没来得及挣扎几下,很快就熟了,虽然似乎有点残忍,但螃蟹的鲜味飘散开去之后,就连对追雪有意见的几个玩家,也频频投来垂涎的目光。   追雪没理他们。第一锅螃蟹熟了之后,她直接端给了老者。   老者看起来很老,双手也颤巍巍的,但一口白牙似乎结实得很。   追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见他连蟹钳都一口一个轻松咬开,顿时觉得有点牙痛……   趁老者吃得高兴,追雪问道:“老人家,昨天忘了问,您晚上睡在哪里?”   老者“咔嚓”一声咬开一个蟹钳,仔细地剥里面的肉:“我吗?我就住在旁边。”   他随手朝着身后一指,追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看到茫茫的海水。   岛上只有这三间石屋,老人指的方向除了荒滩什么也没有,莫非老人家住在石头缝里?   难道他是螃蟹精吗?追雪纳闷。但是她看看老者吃螃蟹吃得很欢的样子,默默地在心里划去了这个猜测。   “老人家,这座庙供着的是哪位神仙?”追雪做出好奇的模样,“我们第一次来这里,不知道这里的风俗,不知道要不要去拜一拜,恐怕怠慢了神仙。”   老者头也没抬:“该拜的时候自然要拜的,你现在不用着急。”   两个问题都没有得到正面回答,追雪正在构思第三个问题,刚才被老者用拐棍绊倒的玩家插话道:“老人家,我和我朋友一起来的,昨晚睡前他还在,今天早上醒来他就不见了……”   老者对他冷淡多了,理都没理,连敷衍的回答都没有,只是继续吃螃蟹:咔嚓咔嚓。   那玩家无奈,冲着追雪投来恳求的目光。追雪想了想,虽然那几个人很没品位,连她煮的海鲜都不喜欢。但是莫名其妙少了一个人还是搞清楚比较好,于是问道:“老人家……”   老者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追雪到嘴边的话忽然变了:“岛上有其他的厨具吗?我忽然觉得炒螃蟹也挺好吃的。”   老者用力掰开一只螃蟹:咔嚓咔嚓。   追雪莫名觉得背后一寒,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老者剥螃蟹时忽然用力了很多,不知道他是不是把螃蟹当成玩家拿来出气了……   老者吃完三锅螃蟹,说了句剩下的都归你们,就拄着拐棍颤颤巍巍地离开了。   旁边石屋里的玩家也都出来了。七个人交流了一番。昨天晚上,追雪、叹息和托尼老师在神像右边的房间休息,另外五个玩家在左边那个房间。   今天早上那几个人一醒来,就发现少了一个人。他们开始还怀疑那人是不是晨起锻炼去了,直到那人的队友查了一下好友列表,才知道那人已经不在线。   “我朋友不是无缘无故退出副本的人……”失踪那人队友的昵称是小马荚,他很肯定地说,“昨天晚上肯定发生了什么。”   “昨晚大家都睡了吗?有人醒着吗?”叹息忽然问道。   小马荚摇头,另外几个玩家也摇头。   “我本来没打算睡的……”一个玩家说,“我看到中间那个石屋有光亮,还想过去看看怎么回事。但是我刚走到外面就犯困,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其他人纷纷表示他们的情况也差不多。   托尼老师也迟疑着说:“我本来想等你们回来的,但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我是经常失眠的,在外面都不会睡得这么快。所以这么快睡着,我,其实还挺高兴的……”   追雪:“……”托尼老师果然和普通玩家不一样,不愧是逃跑大师。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她可以在这里和BOSS一起享受美食,那为什么托尼老师不能在这里治好失眠症呢?   众人讨论了一会儿,没有得出什么结论,只好各自散去寻找线索。   追雪倒是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吃点。但那几人都没什么心情,谢绝了她的邀请,只有叹息和托尼老师留了下来。   “这么好吃的东西。他们怎么忍住不动心的?”追雪一边掰蟹壳,一边纳闷地说道。   叹息掰了一个满黄的螃蟹放到追雪面前:“你这么希望有人跟你抢吗?”   追雪:“……”   也对哦,那老人家一个人吃掉了半桶,剩下的本来就没几个。如果这么多人一起分,那就更少了。   托尼老师默默地吃了两个,忽然抬头对他们说道:“昨天晚上,我听到隔壁有说话的声音。”   说话的声音?   追雪和叹息对视了一眼:刚才她悄悄问过叹息,对方和她一样,看到神像前的那盏灯之后,就很快睡着了,他们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看来托尼老师“逃跑大师”的称号不是白来的,追雪反省自己,她不应该因为托尼老师一两次的失误就轻视他,每个人肯定都是有长处的嘛!   “我平时经常失眠,经常睡不安稳……”托尼老师说,“昨天睡着之前,我好像听到隔壁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他似乎有点苦恼,“但是那个时候我已经不太清醒了,她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追雪沉默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确定你听到的是一个声音不是两个声音吧?”   托尼老师惊喜地看着她:“你也听见了对不对?看来不是我幻听,是真的有一个女人在隔壁……”   追雪矢口否认:“我不是,我没有。”   她问这话,只是想确定一下托尼老师听到的不是她和叹息的声音而已。   那时候她也是半梦半醒的状态,天知道她有没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托尼顿时垂头丧气起来:“唉,只有我一个人听到的话,那真有可能是我的幻听了。”   追雪摊了摊手:“谁知道呢?”   老者拿来的一桶螃蟹,他自己吃掉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三个人很快解决,追雪趁叹息没注意,偷偷在他的外套上擦了擦手,然后说道:“吃饱了,咱们去隔壁看看吧,说不定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呢。”   托尼老师犹豫道:“我觉得那个雕像有点邪门,搞不好是什么邪神……”   追雪:“……”   托尼老师真是个无情无义的家伙,昨天晚上人家神像治好了你的失眠症,你转头就说她是邪神,脏水泼的也太快了吧?   不过托尼又不是她的队友,她也不想强迫对方做什么。于是只和叹息一起,走进了隔壁的石屋。   白天的石屋显得有些荒凉,石桌和石像上落满了灰尘。昨天没有注意,今仔细看时,追雪才发现石桌上摆放着一盏生满锈迹的油灯——   从位置上来看,大概就是昨晚的那一盏。灯里没有油,草绳做成的灯芯已经腐朽不堪,灯罩上锈迹斑斑,似乎轻轻一碰就会散架。   这样的灯,显然无法点亮,至少是无法发出昨天夜里那样的光芒的。   白天的神像也和晚上的不太一样,昨天夜里,追雪在灯下看到了一位容貌秀美的女神。   而现在,她只看到了一尊破旧得似乎马上就要碎裂开去的石像。   石像的五官都已模糊,她盯着看了许久,也无法脑补出昨晚灯下的那个形象。   俗话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追雪觉得一定因为昨夜的灯光太温柔,她才会产生那样的错觉。   所以今晚,她一定要借着那温柔的灯光,好好看看她美丽的队友,在灯下会不会变得更美。   叹息:“……”忽然觉得背后一凉,错觉,一定是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   追雪:某些玩家真是思路清奇。   作者:……你在说你自己吗?   叹息默默地举起了手中的大刀。 第五十章 潮汐   叹息摸了摸脖子:他刚刚觉得脖子后面吹过一股凉风,但很快就消失了。   “你怎么了?”追雪注意到他的动作,奇怪地问道。   “没怎么……”叹息摇头,“我昨天看到几棵草,长得像生姜,不过天黑了没看清楚,现在……”   追雪顿时把油灯和雕像什么的抛到了脑后:“快快快,在哪里?”   海水煮螃蟹和贝壳虽然味道不错,但稍微凉了就会有腥味儿,如果岛上有调料,说不定会更好吃些。   叹息带着她走到一片草地上,指着一株半米多高的草说:“就是这个。”   他捡了一片碎石,在地上挖了一会儿,然后提着那棵草站了起来,还抖了抖草根上的土。“可惜这是海岛……”他惋惜地说,“这姜长得不怎么好。”   追雪慎重地保持了沉默——以前怎么没人告诉她姜是埋在地底下的呢?她还以为生姜是一种果实呢!   托尼老师见他们离开了中间的石屋,也跟了过来,此时听见叹息的话,疑惑地问道:“原来姜不是在长在树上的吗?”   叹息:“??”   追雪顿时觉得托尼老师看起来更顺眼了一点点,她捏了捏干瘪的生姜块,决定下次的螃蟹可以多分给托尼两只。   挖了一棵生姜之后,几人沿着一条几乎被杂草淹没的小路,朝海边走去。   走到半路,托尼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撤了,追雪望着他的背影纳闷道:“托尼老师是属兔子的吗?怎么跑得这么快?”   叹息清了清嗓子。他刚才一直盯着托尼,盯得眼睛都酸了,对方才意识到自己是个灯泡,这才识趣地走开;   但是这个就不用告诉追雪了,免得他被追雪当成仗势欺人的恶霸。   “今天还捡贝壳吗?”他一本正经地问道。   “贝壳没有螃蟹好吃……”追雪说,“看明天那老人家会不会拿新的螃蟹来吧,反正一顿不吃也不会饿的。”   叹息心想这是副本,三天不吃都不会饿。   他左手拎着一棵姜,右手拎着几棵刚刚在草丛里顺手拔的大葱,继续和追雪往海边走去。   他们站在整座岛的最高处,追雪垫着脚往远处望了许久,除了一望无际的海水,仍然什么都没有看到。   甚至连一只路过的海鸟都没有看到——这就有点奇怪了。这座岛虽然小,但岸边明明有很多贝壳和螃蟹。   海鸟嫌弃这座岛,她能够理解,但是一只都没有就很奇怪了,到这里的第一天,她明明在石壁上看到过一个鸟窝。   她想到了那个疑似常年吃生螃蟹的老者。   该不会……路过的海鸟都被那个老者吃了,所以再也没有海鸟敢飞过来了吧?   她远远地望着石壁上的鸟窝,忽然感觉自己的推测很有道理。   在一成不变的景物之中,人很容易感到疲劳。追雪盯着拍打着乱石的海浪,听着海水在石头上碎成细小浪花的声音,很快就困了。   这不对。在几乎睡过去的时候,她猛然警觉起来:昨天晚上,她在看到那个石像之后,很快就睡了过去。现在,她又莫名其妙地觉得困了。   游戏中的时间是被调整过的,游戏之中过去了一天,现实中大概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这个游戏不会强制玩家在夜晚睡觉。所以昨天晚上,她的困意从何而来?   从刚才与其他玩家的交流之中得知,似乎所有的玩家都睡了过去,这就更加不对了。   她看着旁边揉眼睛的叹息,从他手中把大葱拿了过来。她揉碎几根葱叶放在鼻子底下,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你感冒了?”叹息打着哈欠问道。   追雪伸手往他鼻孔里塞了一根葱叶。   叹息:“……”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的队友换一种唤醒方式,谢谢了。   不过这样一闹,两个人算是彻底醒了,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回去看看其他人。   天还很亮,太阳看起来暂时没有落下去的意愿。但是两间石屋里,五个人已经躺得整整齐齐的了。   追雪忍不住想去往其他人的鼻孔里塞葱叶,被叹息制止了:“如果这是强制剧情的话,我们大概也坚持不了很久,还是趁早找个舒服的地方吧,如果不小心在石头上睡着了,明天你真的会感冒的。”   追雪闻言拉住了叹息的手:“那我抓住你的手,应该会枕着你的胳膊睡着吧,这样就不会感冒了。”   一边说着,她扯着叹息去中间的石屋。   神像和刚刚他们离开的时候一样,看不清楚面孔,油灯也依旧是空空的,一滴油也没有。   那么昨天晚上……让他们毫无抵抗地入睡的,或许不是神像,也不是这盏油灯。   那是什么?追雪纳闷,总不会是他们捡来的贝壳和螃蟹吧?   想到旁边房间里没吃过东西也依旧睡得很沉的四个玩家,追雪把这个猜测也排除掉了。   远处的海浪声依旧在规律地响着。不得不说,这种声音真的非常催眠。   海水一刻不停地拍打着海岸,追雪觉得她又开始困了,海浪的声音距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等等……   追雪吸了一口大葱,勉强让自己清醒过来——为什么她觉得海浪的声音是真的距离她越来越远了呢?   她想问问叹息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回头一看,叹息居然已经站着睡着了。   她只好把已经睡着的队友拖到旁边的石屋,找了块干净的地面放下,然后独自一人走出了石屋。   她往海边走去。   昨天的这个时候,他们大约刚刚进入副本,那个时候已经退潮,石滩上残留着很多海菜和贝壳,她在捡贝壳的期间,看到海水慢慢地退到最低,在黄昏之后又慢慢地涨上来。   潮汐的时间大概每天都会推后四十八分钟。所以今天的这个时间,确实应该在退潮,看了她刚刚听到的声音不是错觉。   不过潮水退到最低点的时候,这座海岛还是这么小,那么涨潮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她回头看了一眼岛屿正中的石屋,有种不祥的预感。   该不会涨潮之后,整座岛都会被淹没了吧?   想到这种可能性,追雪觉得后背发凉。   她在开始玩这个游戏的时候,在论坛上补过课,她知道在某些副本里面,玩家的死亡判定和在现实中是完全不一样的。   比如现在这个副本,如果这座岛每天都会被海水完全淹没一次。   而这个副本里面,被水淹没不是死亡的条件,那么玩家就不会被淹死,而是在符合副本要求的死亡条件时,才会死亡,被送出去。   这太可怕了!   追雪想要掀桌:被海水泡过的衣服还能穿吗?去过海边的人都知道,衣服被海水泡过之后,即使晒干,也会有种湿哒哒黏糊糊的感觉,想到这种感觉……   追雪扯起袖子,舔了一下袖口,又撩起衣襟,舔了一下衣襟。   追雪:QAQ她的衣服真的是咸的。   她在捡贝壳的时候,把袖子和裤腿挽得很高,就是为了防止衣服沾到海水。现在,她居然发现,她的整件衣服都被海水泡过。   好难过,好想马上退出副本不玩了——如果不是有个漂亮队友还在副本里的话,她真的会马上退出的。   追雪垂头丧气地回到石屋,先去隔壁,把每个男玩家狠狠地踹了一脚出气,然后回到她和叹息还有托尼的房间,伸手推了推叹息。   “怎,怎么了……”叹息睡得不是很死,被她推了几下之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问道。   “我们要死了。”追雪说。   叹息猛地坐了起来:“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追雪怀着沉痛的心情,把他们昨晚可能被海水淹过一次的噩耗,告诉了叹息。   当她说到她的衣服被海水泡过,现在觉得浑身不舒服,甚至还想马上退出副本的时候,叹息看了她一眼。   追雪:“??”我队友这是什么眼神?看起来好可怕的样子。   叹息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那我们今天要一直醒着,看看涨潮以后会发生什么吗?”   追雪沉浸在她的衣服是咸的这个现实中无法自拔,直到叹息拖着她走出石屋,走到乱石堆的最高处,才勉强回过神来。   太阳在一点一点地沉到云海之中,海水在一点一点地退下去。   黄昏的时候,海水退到了最低点,石庙之中的灯火再次亮起。淡淡的夜色之中,海水开始缓缓地漫上岛屿。   海水缓缓地漫上砂石滩,缓缓地没过一丛丛杂草,涌到石屋的周围。   月牙儿已经落到海平线以下,两人坐在岛屿最高处,海水暂时不会涨到这里。石屋的屋脚却已经被海水淹没,而且水面还在慢慢地上涨。   在两人的注视之下,海水漫过了石屋的一半。   石庙里的油灯还亮着,追雪估计了一下,此时的水面在石桌以下,所以油灯还没有被淹没。   不过一盏没有油而且灯芯还散开的油灯是怎么亮的,大概没人会知道了。   追雪忽然扭头,严肃地问叹息:“那棵姜被海水泡了,还能吃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追雪:被海水泡过的衣服还能穿吗?   叹息:你用我的衣服装贝壳时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追雪:…… 第五十一章 神像   叹息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可是咱们一直在用海水煮螃蟹啊,现在只是生姜被海水泡了一下,应该没什么关系的吧?”   追雪:“对哦。”   她怎么忘了这个副本里面本来就没有淡水呢,她吃的所有海鲜都是用海水煮出来的,那块生姜迟早要进海水的,想来先泡一下后泡一下区别也不大。   这么一想,她顿时轻松了许多。   月亮已经落下,天空中只有为数不多的几颗星星在闪着光。   海水仍然在慢慢地上涨,直到没过了石屋的屋顶,油灯的光被淹没在水面之下,变成一个模糊的光团,又渐渐地消失了。   就连她和叹息所在的乱石堆,也被海水吞没了大半,追雪甚至感觉到了石缝之中的湿气。   海平线被一抹白光照亮的时候,海水终于停止了上涨。水面缓缓地后退。   石屋的屋顶露出水面,紧接着是依旧亮着的油灯,然后是一丛杂草。太阳升起到半空时,海水退下了砂石滩。   两人站起身,往石屋的方向走去。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追雪决不会相信昨天夜里整个岛屿都曾经被海水淹没过。   地面已经干透,没有丝毫水迹,杂草依旧生得茂盛,草叶上甚至还挂着露珠。   石屋里的众人还没有醒。他们赶回时,石屋的地面也早已干透,石庙里的油灯仍然是破破烂烂的模样,追雪左看右看,也看不出它到底哪里有可以再次发光发热的潜质。   石庙右边的房间里,托尼老师睡得正香,石庙左边的房间里……   只剩下了三个玩家。   又少了一个。   追雪看向叹息:“你昨天晚上有看到什么吗?”失踪的玩家是怎么回事?   昨天一整晚她都盯着这几间破石屋,盯得眼睛都快瞎了;   看了一晚上潮涨潮退,每一次海水涌上来又退下去,这个过程非常枯燥乏味,追雪是强忍着转头去看队友的冲动才坚持下来的。   现在,居然在她眼皮底下,少了一个人?从哪里消失的?难道是从水底下被拖走的吗?   叹息摇头:“我也没看到。”   石屋里面的几人渐渐醒来,小马荚很快发现又少了一个人,心态顿时崩溃了:“昨天少一个,今天又少一个,这样下去我们还能坚持几天啊?有多少人够这么消耗的啊!”   追雪安慰他:“别担心,没准儿有剧情杀什么的,我们很快就可以全军覆没,路上有人陪着你就不会害怕了。”   她觉得自己的推断很有道理,毕竟玩家是人类而不是鱼,不能一直被水淹着不死。   即使剧情有设定淹不死,那也是要有合理的解释的。比如水底下有个好心的美人鱼小姐姐不想看到人类被淹死,所以好心帮他们挡住水什么的;   但是追雪觉得这种保护不会是永远的。一旦撤掉保护,他们这些人是一定会团灭的。   小马荚没有受到丝毫安慰,他更加崩溃了。另外两个玩家贴心地把他扯到一旁写着去了,其他人在石屋门口坐下来,准备商量对策。   从进入副本到现在,已经死了两个玩家。但是众人连他们的死因都不知道。   甚至如果不是第一个死掉的玩家是小马荚的队友,他们都无法肯定这两人确实死了。   追雪经过深思熟虑,告诉另外几个玩家,昨天晚上她看到潮水涨到了石屋里面,她想要叫醒众人。但是还没等她行动,潮水已经退走,隔壁石屋里就少了个玩家。   她不想说谎,不过完全把实话说出来,显然是把自己和叹息放在了其他人的对立面上:他们根本无法解释为什么要在夜里跑到石碓上面去,更无法解释为什么潮水涨上来的时候没有提醒众人——   她总不能实话实说是想找个人少的地方看队友的盛世美颜吧?其他人肯定不会相信啊!   所以她隐瞒了部分事实,只挑着不会引起误会的一部分说了出来。   一个昵称是文宁的玩家忽然站起身,踮起脚尖往远处望了望。然后她说了一句“我去看看”,就往砂石滩那边跑去。   追雪几人面面相觑,不大一会儿,文宁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今天潮水退下去的距离,比前两天都要远。”她说道。   经过她的解释,众人知道,由于潮汐与月相有关联,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涨潮和退潮的幅度会在半个月里越来越小,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再慢慢地变得越来越大。   “可惜我们不知道这座岛的位置……”文宁遗憾地说,“不同地区的潮汐规律是不一样的,如果知道这是哪里,我们大概可以推测出现在的月相……”   追雪:“??”月相不是可以直接看的吗为什么要用潮汐来推断。   她轻轻咳嗽一声,说道:“昨晚月亮落得很早,是很细的峨眉月,今天大概农历初四或者初五。”   文宁停顿了好一会儿:“我以为晚上大家都睡着了,没人看的见呢……”   文宁又说,她老家那边,每月的月初是大潮,到月中会慢慢枯潮,下半月又会慢慢涨起来。   她疑惑地说:“如果现在是初四或者初五,按理说退潮的距离不会越来越远啊……”   叹息说:“枯潮的时候退潮的幅度也不一定就小,这个影响因素很多的。”   “所以,我们应该再观察几天?”文宁问道。   “这个,不太行吧……”托尼老师犹豫着看看在场的几个人,“观察潮水没个三五天能看出东西来吗?我们每天死一个,三五天后,还有活人吗?”   众人都沉默了。   托尼老师挠了挠头,觉得自己好像说了什么破坏气氛的话,开始转换话题:“那个,今天我们要不要再吃点螃蟹?”   昨天吃过了老人家拿过来的螃蟹,追雪对捡螃蟹这种事情兴致缺缺:“现在没有了啊,你想吃的话,只能自己去捡了。”   “没问题……”托尼老师不知是急于摆脱尴尬的气氛,还是真的被煮螃蟹勾起了食欲,拎起小桶就往砂石滩跑去。   追雪叹了口气。   她也觉得现在的情况有些棘手。她是不怎么怕NPC的,到目前为止,她接触过的NPC都很善解人意,而且很体贴周到,即使有那么一个半个不讲规矩的,她也可以试着物理说服。   可是现在,他们面对的是随时可能会将海岛淹没的海水。在自然面前,人类的力量无疑是非常渺小的。   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之中,追雪觉得自己没有任何能够活下去的希望——   虽然游戏之中不需要食物和淡水就可以生存,但是万一海里面蹦出一只大白鲨什么的……   想想就要跪了好嘛!   所有人都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除了叹息。叹息见追雪满面愁容,悄悄地在她耳边说:“别怕,就算最后只剩下一个人,我也能保证那是你。”   追雪瞟了他一眼:她是在担心这个吗?她是在担心,如果最后只剩下她一个,她到底有没有办法带着队友躺赢……   不过这个想法就不需要告诉叹息了。毕竟对方可是比她游戏经验更加丰富的高手,换了是她,被一个经验远不如自己的人说要带着躺赢的话——   她偷偷地往海边望了一眼,昨天托尼老师说要带她过关的时候,她是什么心情来着?   好像,也没什么?但是叹息毕竟不是她,叹息怎么想的她也拿不准,还是不要随便作死的比较好。   几人商议不出什么结果,只好再次将石庙翻了个底朝天。   石头地板底下没有地道,墙壁没有夹层,神像也不是空心的。   追雪甚至想把神像砸开看看里面有没有包裹着不同的材料,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文宁见她放弃,松了口气。其他人也都松了口气。谁知道砸掉神像会不会引起未知的后果?   只是追雪看起来不像是会轻易改变主意的人,他们很担心无法劝阻她。   文宁嘀咕:“还好没砸,万一砸了神像引来天神之怒什么的……”   追雪耳尖,听到了她的话,回头奇怪地望着她:“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不想让我砸了它吗?”   “那是因为什么?”文宁大惊,追雪居然没有想到这一点吗?   追雪看了看神像,迟疑道:“它晚上还挺漂亮的,我舍不得砸掉。”   文宁:“……”   叹息:“……”   他现在非常庆幸自己“还挺漂亮的”。不然恐怕他也没有第二次和追雪组队的机会吧?   众人正在望着神像,用力脑补这尊看起来破破烂烂的神像晚上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居然会让这个看起来很暴力的玩家放弃砸碎它。   这是海边远远传来托尼老师兴奋的声音:“快看快看,你们绝对猜不到我捡到了什么!”   追雪伸头望了出去:她真想不到除了一艘能装下六个人的小船,还有什么可以让一个人这么兴奋。   托尼老师提着小桶从砂石滩上跑过来,直到跑到石屋门口,追雪这才看清,他的小桶里,有一条带鱼。   “我最喜欢吃炸带鱼了!”托尼老师兴奋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   追雪:其实……也不一定是海水越退越远,往好处想,可能是这座岛在沉沉浮浮呢?叹息:还好你没说出来,不然其他人怕是要吓死_(:з”∠)_…… 第五十二章 篝火   追雪看着桶里的带鱼,又看看托尼老师:“你,在海边捡到的?”   托尼老师的兴奋劲儿过去了,也反应过来:“对哦,岛上没有油,我吃不到炸带鱼……”说着竟有点沮丧起来。   “真的是在沙滩上捡到的?”追雪又问。   “对啊!”托尼老师说,“还有两条沙丁鱼,我不想吃就没捡——你们有人喜欢吃沙丁鱼吗?如果有我再去捡回来?”   追雪见他似乎真的想回沙滩,一把揪住了他:“沙丁鱼?我记得,带鱼和沙丁鱼一般不来浅水的吧?”由于很多年不吃鱼,追雪记得不太清楚,她询问地望向叹息。   叹息点头:“这两种鱼一般在几十米深的水里,很少到水面上来。”   追雪拿起那条带鱼,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发现这鱼还算新鲜,没有腐烂变质的迹象。这说明这鱼大概不是死后漂起来然后被冲上岸的。   她拎着鱼,在石屋周围找了两块石头,用一根长条的石头架在上面,叹息搬来一捆木柴,搭成了一个简单的烧烤架。   托尼:“……”   他以为这两人在得出带鱼是深水鱼不应该出现在海滩上这个结论之后,会根据这个情况拟定出新的计划。结果,这两人转头就准备烤带鱼吃了?   追雪一边点火还一边招呼托尼老师:“别站着啊,这鱼是你捡到的,不过呢火是我生的,木柴是他捡的,所以打算没收一半——你快过来看看你要哪一半。”   托尼老师对这个分法没什么意见。毕竟他不会生火,如果没这两人,他大概只能生吃带鱼……   不过他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只好先放在脑后。   追雪还是很厚道的,她把带鱼中间肥嫩鲜美的部分一半给了托尼老师,剩下的一半给了叹息。然后她吃了一块小尾巴,就不再吃了。   托尼吃得很高兴,见她停下不动,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不吃?”   追雪兴致缺缺:“我想吃螃蟹,我想等等看那个老人家会不会拿新的螃蟹过来。”   托尼:“……”原谅他吧,吃货的世界他不懂。   追雪手里拿着一根木柴,在火堆里戳来戳去,心里在一次次地回想昨晚的情景。   海水漫上小岛,淹没三间石屋,直到天明之前才慢慢退去。   整个过程她几乎是没眨眼睛地看完的。虽然她现在不太敢肯定石屋有没有被完全淹没。但是她可以确定,她绝对没有被海水淹到。   这么一座小岛,虽说地势有高有低,但最高处也不过比石屋的屋顶高处些许,至少是没有几十米那么多的。   所以这条带鱼?   追雪忽然起身,往砂石滩走去。   一路上的杂草与前两天没有什么差别,左一丛右一丛,她还看到了几株生姜和大葱。   此时她没有什么心情机会这些调料。但它们茁壮的长势让她心里一动。   追雪俯身从地上捏起一点泥土,在手中捻了捻,似乎与寻常的泥土并没有什么区别,其中没有夹杂着什么异常的东西。   她又捏起一点,做了好一会儿的心理建设,终于狠下心,闭上眼睛,把这一撮泥土放进了口中。   “这是游戏,这是游戏……”她不停地对自己说着。   “你不要吃土啊!”耳边传来托尼老师大呼小叫的声音,追雪睁开眼,看到他拿着一串带鱼,正张大嘴,愣愣地看着她,“鱼还有很多的,我已经吃饱了,你不要吃土啊!”   追雪“呸呸呸”地把口中的土吐了出来。这时叹息听到这边有情况,也跑了过来。   他看到追雪吐出的泥土。又看了看地上繁茂的杂草,在托尼老师震惊的注视下,也弯腰捏起一点泥土,放进了嘴里。   “你们……”托尼老师目瞪口呆。他实在无法理解这两个看起来很正常的人为什么双双吃土——   海滩上的贝壳一捞一大把,他们又饿不着。不对,副本里根本不需要吃东西,他们根本不会饿啊!   “有点咸……”叹息也吐了几口泥土,苦着脸说道。   追雪:“……”   真是个重口味的人——这哪里是有点咸,分明是非常咸,而且又咸又苦啊!   “这些东西……”追雪指着那一丛杂草说道,“应该都不适合在盐碱地里生长吧?”   叹息摇头:“肯定不能。”   追雪的脸上浮现出悲痛之色:“所以我们昨天拔的姜和葱,不能吃了吗?”   这些玩意儿在海水中都是无法生长的,现在这片土地明显被海水泡过,她刚刚尝过,连泥土都是咸的,那这些植物显然不是正常的植物。   不正常的东西,或许还是少吃为妙——追雪悲痛地得出了这个结论。   “我们吃过海滩上的贝壳……”叹息提醒她,“而且昨天还吃了那个老爷爷拿来的螃蟹。”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上岛以后遇到的唯一一个NPC,是BOSS的可能性非常大。   BOSS拿来的东西都吃过了,难道还要在乎这一两棵葱姜?   追雪仔细想想,发现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于是她果断作出决定:“捞海鲜去!不吃白不吃,反正都吃过了,多吃一顿也没什么。”   “不是,你们在说什么啊?”她和叹息继续往砂石滩上走去时,托尼老师在他们身后莫名其妙地问道。   他只看到这两人双双吃土,然后说了几句奇怪的话,就又要去捞海鲜了,这是怎么回事?   追雪回头冲他挥挥手:“托尼老师,你帮我们多捡点柴禾吧,我们去摸点螃蟹回来。”   托尼老师纳闷地挠挠头,冲他们的背影大声喊道:“我还是更喜欢带鱼啊!没有带鱼黄花鱼也可以啊!”   追雪假装没听到,转头对叹息吐槽:“还黄花鱼,那好像也是深水鱼来着?”   叹息相当淡定:“带鱼都有了,黄花鱼还会远吗?”   追雪无言以对。   “昨天晚上,这座岛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走到砂石滩上,追雪看着滩上满地的贝壳和死鱼,疑惑地问道。   “不知道,这个副本里的线索太少了。”叹息有点心虚,他悄悄地瞄了追雪一眼,不过追雪并没有在看他,他又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每天淹死一个的话……”追雪望着无边无际的海水,“很快就到我们了。”   叹息以为她在担心,正准备安慰她几句,便见追雪目露凶光:“那个老头最好和这件事没关系,不然就算他很老又给我拿过螃蟹,我也要揍他一顿!”   叹息:“……”他早该知道的,追雪怎么会害怕呢?   他们在涨潮之前捡了一桶贝壳,还运气很好地捡到了两条黄花鱼,拎着回去了。   白天的涨潮没有昨天夜里那么凶猛,海水只是很温柔地淹没了砂石滩,岸上的一根草叶都没有碰到。   托尼老师手脚很麻利,捡了一堆枯草,几个人又围在火堆旁边,煮贝壳和黄花鱼。追雪把葱姜洗了洗,也扔进锅里一起煮了,多少去些腥气。   看着托尼老师吃得满嘴流油的模样,追雪忍不住问道:“托尼老师,你逃跑大师的称号是怎么来的?”   托尼老师一边啃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我运气好啊,随便转转就能过关了,不到三十场就拿到这个称号了呢。”   追雪默然:胜利十场就可以拿到这个称号,托尼老师将近三十场才拿到,这个胜率是不是?   托尼像是想到了什么,疑惑地抬头看她:“我们是不是什么时候见过?我记得叫我老师的人不多。可是你们为什么要叫我老师啊,我的经验虽然很丰富,但我主要是靠运气,不能教给你们什么的。”   追雪沉思片刻,决定提醒托尼老师一下:“八扇门?”   托尼老师的脸,顿时绿了。   追雪还在继续给他打击:“地下室断腿的尸体?”   托尼老师觉得嘴里的黄花鱼顿时就不香了。   他极少有第一个死出副本的时候!还是连续!两次!他发誓,在其他时候,他的运气一直都是很好很好的!   追雪见他脸色不好,递给他一个扇贝:“别这个表情嘛,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胜败都是常事嘛!”   托尼老师含泪接过她递来的扇贝,然后表示还想多吃几个。   几人把一整桶贝壳干掉以后,追雪看着仍然哭丧着脸的托尼老师,悄悄地问叹息:“你说他是真的心情不好,还是装出来就为了多吃几个扇贝?”   叹息摊手:“我哪里知道呢,我又没第一个死过。”   托尼老师不巧听到了他们的话,终于忍无可忍地……躲进屋里装死去了。   还能怎么办呢,毕竟,吃人的嘴短,而他,已经吃了好几顿……   夜幕降临,六个玩家经过商议,决定今晚所有人聚在一起,所有人都不要睡,他们想要看看,夜里究竟会发生什么。   他们在石屋里面生起火堆,几人围坐在火堆旁,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没过多久,便没有人再说话,所有人都在望着火堆出神。   门外海浪一声连着一声,慢慢地,离他们越来越近。   作者有话要说:   托尼:你们不是佩服我的称号才叫我老师的吗?   追雪:……你开心就好? 第五十三章 祭坛   海水拍打石滩的声音很催眠。追雪听着听着就又困了。她开始后悔白天为什把大葱都给煮了,没留下一些晚上救急……   另外几个玩家也昏昏欲睡。托尼老师强打精神嘀咕:“不能睡啊,我们要醒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的……”   然后追雪就听见了他绵长的呼吸声,显然已经睡着了。   追雪:“……”就知道这家伙靠不住。   她回头想跟叹息吐槽这个不靠谱的家伙,却发现叹息也抱着膝盖睡着了。   追雪痛心疾首:人和人的差距为什么这么大!托尼老师下个副本都能睡着,看她的队友叹息同学,睡觉的时候都能坚持下副本!托尼老师真应该和叹息好好学一学!   不过这事儿可能要以后再说了,因为她一个个拍过去,一个人都没醒。   #众人皆睡我独醒#   海水声越来越近,追雪顺着声音望去,发现海水已经涌到了石屋的门外。   追雪站起身,走到门边。   带着淡淡咸腥味的海水慢慢地流进石屋,屋子正中本就不旺的火堆闪动了几下,缓缓地熄灭了。   一片黑暗……   追雪本想踹醒叹息,拉着他去岛上最高的乱石堆。即便叫不醒,她也有信心拖着对方过去。然而当她往门外看去的时候,却发现已经迟了。   她以为海水只是刚刚漫过门外的地面。但是当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却看到外面高高矗立着的水墙。   一眼望不到边际。   她叹了口气。   该来的终于还是躲不过的。当预感成真,她面对着墨蓝色的海水。依旧束手无策。   个人的力量与自然相比,实在是太过渺小。追雪静静地看着门外的水色越来越暗,似乎这间石屋正在慢慢沉入海底。   她伸手摸了一下外面的水墙。海水异常冰冷,这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到……   海拔每升高一百米,气温下降0.6℃。海水每深一百米,水温是上升还是下降来着?   她陷入了沉思,直到不知哪里来的光将整间屋子照得雪亮,外面的水墙也退后许多,似乎他们已经沉入海底的一个特殊的空间。   然后那个白头发的老者拄着镶嵌着大珍珠的拐棍,颤颤巍巍地向追雪走来。   “水底下的温度比海面高还是低?”追雪脱口问道。   老者:“??”这里为什么有个人还醒着!   看到老者诧异的神色,追雪叹气:“我忘了,您大概没上过中学……”一辈子没吃过熟螃蟹的人,追雪其实怀疑他连小学都没上过。   老者冲她笑笑:“你居然还醒着。”不仅醒着,居然还这么冷静,他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有趣的人。   追雪实话实说:“是有点困。”   “那你为什么不睡呢?”老者问道,“在海洋的怀抱里,所有人都可以静静地长眠。”   追雪仰起头。她所在的位置应该是海面以下,水深未知。往上面望去,她只能看到幽暗的海水。   不过众玩家所在的石屋似乎被什么东西笼罩起来了,这层东西撑住了海水,让他们可以处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空间里。   “这里没有海水。”追雪回头看着老者说道。   “只是打个比方。”老者丝毫没有被反驳之后的愠怒,他仍旧带着慈祥和蔼的微笑:“你们早晚都要长眠于海底,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离开这里。”   “老人家以前见过其他的人?”追雪好奇。   老者怜悯地看了她一眼,追雪对这种眼神很熟悉,这是一种“反正你也要死了我就大发慈悲一下”的眼神。   老者说道:“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群人来这里,我的海岛离岸边有千万里,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来的,但是我相信这是神的恩赐。”   他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她死后,我每天都在向神祈祷,祈求祂赐予我将她从死神手中夺回的力量。神将你们赐给我,所以你们的灵魂,属于我。”   追雪依旧觉得奇怪:“老人家信的是什么神?您祈祷了祂就把我们送来给你杀,我们没祈祷就活该去死……”   “这是在收保护费吗?”追雪纳闷。   老者:“……”本来很激动的心情,听到这种比喻之后,忽然提不起精神了呢。   他强打精神:“你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你们今天一定会死。”   老者颤颤巍巍地举起手中的拐杖,拐杖头上的珍珠发出耀眼的光芒,而且越来越亮。   追雪忽然觉得脚下有些不对劲,她低头一看,一道道明亮的光影从地面上浮起,还迅速地转动着。   身后的石屋已经消失,众玩家不知何时已经分处在光影的四周,一眼望去,大概是一个六芒星的形状。   追雪也处于六芒星的一个顶点,老者站在图形的正中。   珍珠发出的光芒开始变幻着色彩,地上的六芒星也在闪烁。   最终,二者的颜色,都停留在了……绿色……   追雪看着老者被映成绿色的白发:“……”虽然这个副本马上就要失败了,她还是想要疯狂吐槽这老人家的审美。   “您不能换个颜色吗?”追雪大声喊着,因为撑起海水的保护罩似乎快要坚持不住了,正在发出玻璃碎裂前那种嘎吱嘎吱的声音。她不得不大声一点,“头顶绿光您是认真的吗?”   老人家的头发被映得发绿,这个追雪倒是无所谓,反正和她没关系,可是……叹息那张白白净净的小脸也被映得翠绿翠绿的,她真的没眼看。   老者连理都没理,继续顶着绿光作法。   “看在煮螃蟹的份儿上,换个颜色吧,求您了。”在超自然的力量面前,追雪被束缚在六芒星的顶点无法移动,只好继续劝说——如果不是不能动,她肯定要冲过去对老人家进行物理说服的!   “你懂个屁!”老者忍无可忍地爆了粗口,“绿色是生命之力的颜色,你不懂就闭嘴!”   “生命的颜色为什么是绿的!”追雪继续喊,“我的血是红色的,他们的血也是红色的……”   她指着其他人说道,“我们又不是植物,我们的生命为什么是绿的?你不把这个说清楚我是不会心甘情愿去死的。你说啊,到底是为什么!”   老者手中的珍珠忽然变得黯淡,他冲到追雪面前,扬起拐杖,劈头盖脸地砸下来:“你给我闭嘴啊!生命之力就是绿色的,哪里有为什……么……”   老者目瞪口呆地看着追雪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拐杖,然后他就动弹不得了。   “为什么是绿的!”追雪继续质问他。   老者想要夺回拐杖,用力抽了几次,追雪只是牢牢地抓着另一端不放,他竟然拉不动!   “你是什么人!”老者大惊失色。   “我是一个普通人。”追雪义正辞严地说,“只是不愿意头顶绿光而已。”   老者沉思片刻:“不用绿光也可以,你以为我没有别的办法吗?”   他不知做了什么,追雪等人脚下的六芒星又开始闪闪发亮。   追雪知道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但是她也不知道这种时候她还能做什么。   “老人家……你想吃炒螃蟹吗?”追雪莫名其妙地问出了这句话。   话一出口她就有点后悔——这老头儿似乎想要复活什么重要的人,她居然用吃的来诱惑对方,会不会太过儿戏?   还没等她想出新的说辞,老者的眼睛便闪闪发亮起来:“好吃吗?”   “比煮螃蟹好吃。”追雪斩钉截铁地说。   几小时后……   太阳已经冉冉升起,挂在半空。众人从睡梦中醒来,发现火堆已经熄灭,他们茫然地向四周望去,托尼老师首先惊叫起来:“大神,你女朋友哪里去了?”   叹息:“??”   托尼老师继续震惊:“不可能啊,谁死了她也不应该死啊!”   “你才死了!”追雪没好气地说,众人抬头望向门口,看见追雪顶着两个黑眼圈,脸色有点憔悴。   “出来捡柴禾,炒螃蟹!”追雪扔下一句话,去外面的石板上剁螃蟹去了。   没错,剁螃蟹。老者蹲在旁边不远的地方,嘴里念叨着:“说好了炒螃蟹的,锅给你拿来了,刀给你拿来了,油也给你拿来了,你今天不给我做出比煮螃蟹还好吃的炒螃蟹,我就照你一脸绿光。”   追雪用力把刀往石板上一砍,石板上顿时出现了一个细小的裂纹。   老者虽然须发皆白,但眼神儿比年轻人还要好。他看着那个裂纹,暂时沉默了一分钟。   一分钟后,他又开始嘀咕:“炒螃蟹真的比煮螃蟹好吃吗?你不会是在骗我吧?你要是敢骗我,我就照你一脸绿光。”   追雪看着他冷笑:“你以为我怕吗?有本事你给我戴绿帽啊,你有那个本事吗?”   老者:“??”绿帽是什么意思?   刚刚从石屋里走出来的叹息:“??”   追雪给老者炒了一锅螃蟹,老者吃得满嘴流油,送他们离开的时候还恋恋不舍:“你们真的不回来了吗?真的吗?”   追雪没理他。   系统提示:恭喜玩家追雪,叹息取得胜利。NPC海洋巫师申请向您传送物品,是否接收?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四章 庄园   回到游戏仓,追雪便听到了系统的提示声。   海洋巫师?这是什么?是那个看起来很厉害,但实际上连水煮螃蟹都没有吃过,只会往别人脑袋上照绿光的老人家吗?追雪有些纳闷。不过有东西可拿,她想了想,还是接受了。   选择“确定”之后,系统再次提示:   恭喜玩家获得7653号情节参与者赠送的礼物珍珠?1:   所有副本可使用。你担心在游戏中受伤吗?将本道具举过头顶,大喊一声“神啊赐我生命的光辉”,就可以满血复活啦!   追雪脑补了一下这个场面。刚刚发生的事情她还不至于这么快就忘记——   她记得老人家说过,生命之力是绿色的。所以生命的光辉显然也是绿色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决定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使用这件道具。   系统:是否查看副本背景?   追雪第一次在游戏中遇到祭坛和法阵这类的东西,她有些好奇,于是再次选择了确定。   在一个神奇的世界里,有一个神奇的种族。他们和人类有着同样的外形,却居住在远离陆地的深海里,鲜少走上岸去。   他们的生命很漫长,每当有族人的生命走到尽头,他/她便会游上水面,登上一座海岛。   岛上有一座神庙,神庙中有一尊神像。据说走进神庙的族人会从那里回归到神的怀抱。   然而所有走进神庙的族人都消失了,他们再也没有回来;   而一个又一个族人登上海岛,却从未有人因为神庙已满而无法走进去。   族里的小公主对此非常疑惑,她很想知道族人们走进神庙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于是她在年华老去之时,与族中的巫师约定,她登上海岛之后,一定会回来——无论发生了什么。   即使她化作一阵清风,也会在海面上吹起涟漪,即使她化作砂尘,也会在沙滩上留下痕迹。   小公主的生命重于走到了尽头。她登上岛屿,走进石庙,然后,消失了。   时间慢慢流逝,巫师竭力延续着自己的生命,然而没有等来任何提示。   他想尽办法,也没能找到小公主留下的任何痕迹。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他在前任巫师的手札中找到一种秘法——   抽取两个人类的生命力,在石庙前的地面上画出法阵,然后献祭六个人类,就可以复活他想要复活的人——巫师想,他大概想要复活小公主。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会知道神庙之中发生了什么。   唯一的问题是,这座海岛人迹罕至,他该去哪里寻找人类?正当他发愁的时候,一群人凭空出现在了海岛上,而且,刚好八个。   他按照秘法所写,每天晚上让海水淹没海岛,带走一个人,然后抽取他的生命。   法阵绘制完成之后,他便会让海岛沉入水底,借助大海的力量完成献祭的过程。   他确信他的操作没有任何问题,然而,还是失败了。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好在不久之后,另一批人来到了岛上……   追雪忽略了前面弯弯绕绕的背景,她注意到,在他们这波人上岛之前,至少有过另外一批人,也来过这里,而且巫师知道这件事。   她记得普通的网游里面,每一队玩家进入副本时,副本的NPC都会刷新,也就是说,每一个小队面对的都是相同的NPC。   她之前在《无限逃生》的论坛里面看过,似乎有人两次刷出背景相似的副本,但是剧情完全不同……   这是巧合,还是必然?比如她刚刚经历过的这个副本,海洋巫师记忆中失败的那一次献祭,是副本本身的设定,还是真的曾经有那样一队玩家,他们在副本中的所作所为,改变了巫师的记忆?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动,通过系统,回赠了巫师一件特殊的礼物。   如果她的猜想是真的……   这怎么可能呢!追雪摇摇头,试图赶走自己的胡思乱想。   这只是个游戏而已,游戏中的NPC都只是一串数据,只有玩家才是真实存在的。   游戏系统或许记录了玩家们的行为,并且根据玩家的行为调整了NPC的设定。但是这并不意味着NPC真的有自己的思想。   只是……追雪仍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   如果游戏中的世界都是真实存在的,会怎么样?   如果副本中的NPC都是真实存在的,会怎么样?   这种想法一旦产生,她便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以至于在叹息发给她“还下副本吗”的消息之后,她很快回了一句:“如果NPC都是真实存在的,会怎么样?”   叹息久久没有回应。就在追雪以为这个没混几天的队友,大概会因为自己的异想天开而放弃继续和她组队的时候,叹息忽然又发过来一条消息:“那不是很好吗?”   很好?追雪诧异。她以为正常人都会质疑她是不是个疯子,结果她的队友说“很好”?   叹息:“我们无法真正伤害到NPC,NPC也无法伤害我们。如果他们的世界是真的,那不过是我们的两个世界通过游戏发生了交集,对我们,或者对他们都没有什么坏处,不是吗?”   追雪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又说不出来,这时另一声好友上线的提示传来。她的好友列表里只有两个人,叹息和夏华。   夏华很快发来消息:“雪姐,一起下副本吗?”   追雪给叹息发消息:“有个女玩家想和我们一起下副本,可以吗?”   几分钟后,他们组成了三人队,选择进入副本。   这一次,系统将他们传送到了一座庄园门前。   庄园外墙上爬满藤蔓,周围的古树遮天蔽日,几乎看不到出去的路。古树的枝条将整座庄园笼罩在其中,仿佛一座巨大的牢笼。   夏华感慨道:“真凉快——雪姐,我记得咱们上次的副本就很凉快?”   追雪看看她,又看看叹息,默默地退后几步,离他们两个远一些。   为什么她的队友都这么高!(╯‵')╯︵┻-┻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昨天(8.9)的…… 第五十五章 故事   夏华显然没有自己的身高伤到队友的自觉。她皱着眉看向叹息,嘀咕道:“就是你啊,雪姐就是因为你不和我组队的吗?”   追雪:“??”   夏华这怨妇一样的语气是怎么回事?还有,什么叫因为叹息不和夏华组队。   自从上次组过队以后,夏华这是第一次上线!怎么说得跟她是个负心汉一样?   叹息看了夏华一眼,没吱声。追雪有点不好意思,咳嗽一声岔开话题:“这里的树很高啊,不知道长了多少年。”   “三百二十年。”夏华指着门口的一块石碑说道。   石碑上记载着这座庄园的历史,按照碑文记载,庄园的主人曾经显赫一时,只是如今大概已经没落——追雪看看生锈的大门,慎重地得出了这个结论。   门口共有七个人,除了追雪他们三个,还有两男两女四个玩家。   庄园外密林丛生,根本没有离开的道路,林中深处更是弥漫着不祥的黑雾,所有人都很明智地没有往林中走。   但是按照恐怖片的一般发展趋势,不请而入显然也不是明智之举,众人站在门口面面相觑,却始终没有人去开门。   不知过了多久——由于树林枝繁叶密,玩家们也看不清楚太阳在哪里;   在天色稍稍变暗的时候,庄园的大门慢慢地打开了。   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远道而来的朋友,请你们进来吧。”   追雪往门里望了望。这座庄园很大,按照石碑上的记载,外面这片树林以及林外的几座山都是庄园主人的,不过主人居住的房屋并不大,只是一座两三层的小楼,进入大门二三十步的距离便可以走到小楼的门前。   “刚才是谁在说话?”一个男玩家牙齿开始打架,他哆哆嗦嗦地指着门内,“明明没有人啊……”   追雪纳闷:这群人好说也是现代社会出来的人吧?全息游戏都满天飞了,为什么还有人会觉得附近没有人就不应该有声音?   她和两个队友率先走进了门,夏华一边嘲笑那个男玩家,一边忙着叮嘱追雪小心脚下的草地,不要不小心绊倒。   走到小楼的门前,门又自动打开了,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进来吧。”   众人鱼贯而入。此时天色昏暗,进门之后,门厅里没有灯,只有左手边的一扇门里,映出明明灭灭的火光。   他们走进门,看到一个衣着华贵的女人,火光映在她的脸上,她坐在壁炉前的一张椅子里,膝上盖着薄毯;   薄毯上的花纹蜿蜒而下,长长地拖在地上,在淡红色的火光里,仿佛一只振翅欲飞的鸟。   “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而来。”女人说道,“按照我说的去做,三天之后,所有人都可以安全地离开这里。”   她随手指了指壁炉旁的几把椅子:“坐吧。第一个晚上,每人给我讲一个故事,讲得好有奖励。”众人全部坐下之后,她淡淡地说道。   “您喜欢什么样的故事?”夏华首先问道。   女人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喜欢什么样的故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给我讲什么。”   “我不会讲故事怎么办?”刚才那个哆嗦着不敢进门的男玩家哆嗦着问道。   “不会讲我就把你劈了烧火。”女人看也没看他一眼,“就从你开始吧。”她对夏华说。   夏华沉思了片刻。   然后她讲了一个有情人不成眷属,阴阳两隔的故事。   追雪越听越觉得熟悉。直到夏华讲到女子死后,男子将她的牌位放入祠堂……   追雪:你真是会偷懒,你讲了这个我怎么办!(╯‵')╯︵┻-┻   第二个是叹息。   叹息沉默了好一会儿,讲了海妖小公主和巫师充满对知识的渴望,勇于探索未知世界的故事。   追雪:“??”这个故事听起来也很耳熟,而且好像刚刚在哪里听过?   她正在疑惑,女人看向了她——很不巧,第三个就是她。   看着女人冷漠的目光,追雪决定原地编一个故事出来。   “很久以前……”追雪说道,“有一个村庄,村中的人相信一个传说。他们认为用死去亲人身上的油脂做成油灯,在家中连续点燃三个夜晚,便可以让亲人回魂,得知TA未了的心愿。   “但是村民们同时也认为,打扰亡魂是一种非常不礼貌的行为。所以除了账枉死的人询问他们生前的冤屈,通常没有人会做这种事情。”   “有这么一天,村外来了几位尊贵的客人。晚饭时候,村里的人为这几位客人准备饭菜。土地连年歉收,村中早已有很多人家揭不开锅,连里正家里,也许久没吃过油了。   可是尊贵的客人是不可以怠慢的,里正的妻子悄悄地告诉里正,家中还有几盏老人故去后留下的油灯,或许可以……”   “里正犹豫许久,最终觉得还是尊贵的客人比较重要。于是便让妻子用油灯里的油为客人烹饪菜肴,客人觉得饭菜味美,反复询问菜肴的做法,里正的妻子绝口不言,客人们只好作罢。”   “客人们一住便是三天。里正的妻子给客人做了三天的菜。三天后客人留下酬金离去,全村人如释重负。然而这一天晚上,里正的家里,出事了。”   “那一天晚上,里正的家里火光冲天。原来是他妻子做饭时,灶中的火苗点燃柴堆,继而窜上房顶,将茅草铺成的屋顶烧得一片灿烂。   家中人都逃了出来,但里正的妻子当场疯了。从那天起,里正家里的人一个个病倒,里正终于想起了那个传说。他觉得,这是家中的老人回来报仇了。”   “那天晚上,他点燃油灯,幽幽的火光之中。果然有一个身影出现,里正认出那是他早亡的父亲。里正不住磕头认错,磕得满脸鲜血。老父亲终于忍不住骂道:“你这龟孙,你到现在还不知道错在哪里吗?””   “里正哭着求老父亲明说。老父亲愤怒地说:“用非食品原料加工食品并因此获利的,处五万元以下罚款!””   作者有话要说:   女人:这位玩家,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   最后一句话出自《餐饮服务食品安全监督管理办法》,用回收食品作为原料,或者用非食品原料制作加工食品,或者添加食品添加剂以外的化学物质以及其他可能危害人体健康的物质制作加工食品的,主管部门将没收生产经营者的违法所得及违法生产经营的食品、工具等;   没收食品货值金额不足1万元的,并处2000元以上5万元以下罚款。 第五十六章 月光   追雪的故事讲完,房间里出现了诡异的沉默。就连壁炉边烤火的女人,拿着火叉拨动火苗的手都顿了一顿。   夏华本来屏着气听追雪胡说八道,生怕自己呼吸一下就会错过什么,这时追雪突然冒出一句“违法者处以五万以下罚款”,她忍不住“噗”地笑出了声,咳嗽了几声才勉强忍住。   事实上夏华还算是镇定的,除了叹息之外,所有的玩家都在笑,只是碍于在NPC面前,都把自己调成了震动模式。   追雪却好像没看到众人的反应似的,一本正经地说:“我的故事讲完了,不好听吗?我觉得很好啊!”   “很好啊,很有教育意义。”叹息也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女人此时已经平静下来,她看着几个没有发言过的玩家说道:“这个故事的确不错——今天你们可以去休息了,如果明天也有人讲出这样的故事,后面的人也可以躲过去。”   之前询问过“不会讲故事怎么办”的男玩家顿时轻松起来,他长出一口气,但这口气还没有呼完,便听到女人说道:“天黑了,我这里没有电灯,你们每个人拿一盏油灯回去点吧。”   顺着女人的目光,众人看到,窗边的地板上,堆放着许多油灯。   追雪坐过去拿起一盏看了看,发现这并不是上个副本里见过的那种油灯,确切地说,这些“油灯”长得更像是烛台,只是放着蜡烛的地方被替换成了灯油,一截短短的灯芯露在外面。   追雪拿起油灯的时候顺手用灯座在下面一盏的灯油上划过:灯油是凝固的。但是质地很软,拿起来之后还能隐隐地闻到焦糊的气味。   这不是巧了吗?她刚刚讲了人油灯的故事,现在NPC就给了他们一堆动物油脂制成的油灯。   那个正准备长出一口气的男玩家,顿时咳嗽了起来。   “这灯里是什么?”追雪当然没有分辨动物油和人油的能力,她拿着灯直接去问NPC,“不会真的是……那什么吧?”   女人不以为意:“怕什么,你们又不会用它炒菜,不会罚款的。”   众玩家:“……”这是罚款的问题吗?NPC真的没有被带坏吗?   “我没有骗你们……”女人继续说,“你们按我说的去做,三天之后我自然会送你们离开。”   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从叹息的脸上拂过:“你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不是吗?”   追雪认命地拎着油灯出门,准备找个睡觉的地方。NPC要他们休息嘛,正好她有点困了,先去睡一觉,刚刚好。   走出门,对面有三个房间,夏华拉着追雪走进了其中一间,叹息也跟了过来。另外四个玩家每两人一个房间。   夏华回头看到叹息跟了进来,脸都黑了:“你来干嘛?”   叹息将油灯放在床头的桌上,伸手拍拍床上的被褥,说道:“我来保护你雪姐,不行吗?”   夏华:“呸!谁用你保护?”   追雪捂脸:虽然她的确不需要别人保护……但是叹息长得好看啊!她当然不会反驳叹息。   可是夏华……夏华她长得也很好看啊!一进副本,她就发现夏华用的也是真实形象,而且,很好看。   她也把油灯放在床头的桌上,清了清嗓子:“我困了,先睡觉吧。”   女主人的房间里有熊熊燃烧的壁炉,也有火柴,但是所有玩家都没有点燃油灯——   这让追雪觉得很奇怪,她不点油灯,是因为她想趁着夜色占点小便宜什么的。   虽然后来发现窗外的月光很亮,她根本找不到机会;   可是其他人为什么都不点灯呢?难道都是属猫的,晚上也能看清路?   她疑惑地向夏华提出这个问题,夏华往床上一躺,扯起被子蒙住头,拒绝和她说话。   她看看对面的叹息。房间里有四张床,两侧各有两张。她进门以后抢占了窗下的一张床,叹息坐在对面的床上,借着明亮的月光,追雪连他的睫毛都能看到。   叹息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还是赶紧睡吧。如果明天还要讲故事,你不要讲恐怖故事了。”   追雪满头雾水:“什么恐怖故事,谁讲恐怖故事了?”   叹息又沉默了一会儿:“不早了,睡吧。”然后他也钻进了被子。   追雪觉得自己被两个队友孤立了,虽然她没有证据。   被褥似乎最近晒过,充满了阳光的气味,追雪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明月发呆。   时间仿佛凝固了,月亮挂在中天,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追雪听到旁边两人都已经睡着。而她,虽然很困,却连眼睛都不想闭上。   等等……   追雪缓缓坐起身,凑到窗边。   皎洁的月光透过一尘不染的玻璃窗照在她的身上,月亮仿佛一个刚出锅的大饼,黄澄澄的,连上面的焦痕都看得一清二楚。   追雪晃晃头,试图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赶走:现在不是想大饼的时候。现在她更应该关心的问题是……   她来的时候,庄园外的树林遮天蔽日,庄园内,这座小楼四周也长满了树木。现在借着月光,她可以看到院中的情景。   院中的树木看起来稀稀拉拉的,树影之间似乎有一个人在走动,那人的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但被树木的阴影挡着看不清楚。   那人走动的时候,手里的东西拖在地上,追雪听到金属与石块摩擦的声音。   她打了个哈欠:她好像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呢。怪不得女主人让他们赶快休息不要乱走,原来她趁着众人不注意,去外面砍树去了。   可这里是女主人的家,这些树都是她的,她想砍就砍想烧就烧,为什么要避着他们?他们也管不着啊?   追雪觉得纳闷。她伸手推窗,发现窗户锁着,于是也没了兴趣,决定重新躺下睡觉。   窗口忽然出现了一个人。那人整张脸压在玻璃上,追雪根本分辨不出是谁。   “你为什么不睡?”一个声音在追雪的耳边响起,她甚至扭头看了一下身旁。   身边没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追雪:就不睡咋了,还得帮你砍树吗?那得加钱谢谢。 第五十七章 梦境   世界上最可怕的距离,是你与我隔着玻璃,你的声音却在我耳边响起。   追雪看着紧紧贴在窗外的人脸,掏了掏耳朵:还好,能听到声音,看来她的耳朵没有问题,那么不是她的脑子出了问题,就是外面那位不是人了。   “你为什么不睡觉?”耳边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为什么不睡觉?”追雪反问。   她觉得其他人都可以问她这个问题。但外面这个同样没睡的人显然是没有立场问的。   然后两人的对话陷入了死循环,仿佛两台没有感情的复读机。   折腾了一会儿,追雪终于困了,她冲窗外的人脸摆摆手:“我睡啦,晚安,你砍树的时候轻一点,不要吵到我。”然后她淡定地拉上窗帘,把那人挡住了。   不知是窗帘的隔音效果太好,还是窗外的人真的只想善良地提醒追雪早点休息,追雪躺下之后,耳边再没有出现奇怪的声音,她很快就睡着了。   然后,她做了个梦。   在梦中,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她甚至试图向周围的人说明这一点,但没有人相信她。   不过这也很正常,她的梦境或许就是那些人的现实;   如果现实之中,有个人忽然跳出来对她说,整个现实世界都是那个人的梦,她肯定会立刻把那人踹翻,然后出于人道帮他叫一辆救护车。   她的梦很真实,真实到让她几乎不想承认这是梦。   梦中的她和现实中一样,叫夏追雪,资深社畜,每天做着重复的工作,见着重复的人。   梦中的她有一个恋人,叫周檀溪,据说他母亲在生他的前一天,梦见自己变成刘皇叔跃马檀溪,所以给他取了这个名字。   她和周檀溪在一起的时候,喜欢做一些成年人才能做的事情——玩全息游戏。   但梦中的游戏技术比现实中弱得太多了,一点真实感也没有。   梦中也没有《无限逃生》这个游戏,仅有的一个解密类游戏,追雪三下五除二就通关了,玩儿得索然无味。   她勒令周檀溪给她找点乐子,否则她就马上醒来。周檀溪无奈地答应了她,领她去了自己家里。   周檀溪的房子很大,客厅中央摆着一架看起来很贵的钢琴。他坐在琴凳上,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放在琴键上。   追雪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周檀溪的双手在琴键上飞快地移动,就像两只白色的扑棱蛾子;   但是她耳边响起的琴声却温柔而甜美,像初冬的一场细雪,又像漫天飘散的尘埃。   一曲终了,周檀溪微笑着对追雪说:“这是李斯特的《追雪》。”   追雪听说过李斯特,但不知道周檀溪偏偏弹这首《追雪》是什么意思。   她还没来得及问,周檀溪便弹了另一首曲子。他的手依旧飞速地在琴键上飞舞,追雪听到的,依旧是慢悠悠的节奏。这一次,她似乎看到了平静的潮水,就像……   在海洋巫师那个副本里看到的。   “这是李斯特的《叹息》。”周檀溪再次弹完一曲,合上琴键,站起身。   他的双手微微地颤抖着——这很正常,因为这两首曲子对演奏者的体力消耗极大。阳光从落地窗照在他的身上,追雪忽然觉得他看起来有点眼熟。   追雪很少有这种感觉,毕竟对于一个脸盲来说,很多人看起来都是一模一样的。   周檀溪长得挺好看,所以她多看了几眼,这才觉得略有些眼熟。可是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呢?追雪陷入沉思。   在她沉思的时候,周檀溪悄无声息地走到她的身旁,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追雪:“??”   她很想背摔接抛投再接个断子绝孙手,给对方留下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不过……她看了看对方的脸,决定还是算了。毕竟在这个梦里,他是她的男朋友,亲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但是什么都不做不是追雪的风格,她默默地抬起手,弹了对方一个脑瓜崩。   周檀溪:“??”他捂着额头,无辜地看着追雪。   “算了,我该走了。”听了两首曲子,还白捡了这么漂亮一个男朋友,追雪觉得这个梦做得也值了,她冲着周檀溪挥挥手:“我走啦!”   周檀溪也冲她挥手:“下次再见。”   下次?什么下次?做梦还有做成连续剧的吗?追雪疑惑着从梦中醒来。   她睁开眼睛,刚刚坐起身,便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周檀溪?”追雪大惊,周檀溪不是她梦里的人吗?怎么会跑到现实——   不对,也不算现实,她还记得自己是在游戏里做的梦。所以,梦中的人怎么会跑到游戏里来?   夏华听到声音,从床上一跃而起,冲到追雪的床边:“姓周的你对我雪姐做了什么?我跟你没完!”   叹息一脸无辜:“我什么也没做啊!”   两人一副分分钟就要打起来的样子,追雪就算反应再迟钝,也看出不对了:夏华似乎认识叹息。而且,叹息在现实中,可能真的叫周檀溪。   “你们认识啊?”追雪假惺惺地说,“那你们聊,我先走了。”   说完,她不等另外两人做出反应,跳下床就走出了门——这两个家伙大概都有事情瞒着她。   不过她只是他们在游戏中的队友,有事瞒着她纯属正常。所以她好心地给那两人留出了独处的空间,顺便出来找找线索。   她推门走到院子里。   此时天已经亮了:看来她这个梦还真长,居然从半夜到了天明。   院子里很安静,除了虫鸣鸟叫,和微风吹过枝头的时候树叶发出的沙沙声,没有其他的声音。   追雪抬起头看着从枝叶缝隙里透过来的阳光,眯起了眼睛。   院子里的每棵树都很完整,没有被砍伐过的痕迹。她回头看了看昨晚房间的窗子,立刻判断出来,从那个角度望出来,绝没有可能看见天上的月亮。   所以昨晚那个长得很像大饼的月亮……不会真的是大饼吧?   追雪再次陷入沉思。   很快有人来找她,说女主人要求他们都到昨晚那个有壁炉的房间,她有事情拜托众人。   追雪是最后一个到的。她进门的时候,夏华仍然对叹息横眉怒目,叹息一脸无辜;   其他人都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女主人用火叉拨着壁炉里的木柴,一切看起来宁静而祥和。   如果外面不是夏季,追雪会更喜欢房间里的壁炉的。   在她坐下之后,女主人慢悠悠地开口:“你们在我家中借住,去帮我砍些木柴吧。记得去地下室里找斧头,不要用门外的。”   众人面面相觑。   看来砍柴就是这位NPC今天交给他们的任务了。   刚才追雪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看到过门口两旁随便扔着的斧头。   那几把斧头上锈迹斑斑,斧头柄腐烂殆尽,只要是正常的人,大概都不会选这种工具去砍柴的。   女主人发布完任务,低头捅着壁炉里的火苗,不再理会他们。   众人从房间里出来,在门厅里聚齐。   “真是热死了!”一个男玩家擦了把汗,抱怨道。   “是啊……”一个女玩家说,“也不知道现在什么季节,天气明明不冷,她还非要烧炉子,真是……”她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顿时卡了壳。   “是夏天……”追雪很确定这一点,因为她在院子里看到了开着花的合欢树,这种树的花期在夏天。   “夏天还烧壁炉!”女玩家抱怨,“还要我们砍木柴,房间里搞得那么热,也不怕晚上煤气中毒。”   追雪安慰她:“反正是她自己烤火又不是你烤火,万一她烧的不是木头呢?你忘了昨天的油灯,那里面可是……唔唔唔!”   她还没说完,就被夏华和叹息联手拖出了门。一边拖,夏华还笑着对另外几个玩家说:“我们去地下室找斧子,你要一起来吗?”   另外几个玩家都想起了追雪昨晚讲的那个故事。故事里的油灯大概就是人制成的。   本来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沙雕故事,却似乎真的与游戏世界产生了某种联系。   所以其他人都摇了头,假模假样的表示地下室如果有什么对劲的地方,一定要大声叫嚷,让他们听到,好能够帮助他们一臂之力。   这种敷衍追雪都看出来了,夏华和叹息自然也看了出来。夏华的脸色不太好看,叹息却笑眯眯地表示,他一定会照办的。   去地下室的路上,追雪悄悄地问叹息:“我觉得我们就是全军覆没,他们也不会过来帮忙的——你真叫周檀溪?”   叹息点头:“看样子他们的确没有帮忙的样子,你觉得门外的斧头会不会是诱饵?”   追雪:“我是不是认识你?我是说现实中。而且我觉得夏华好像也认识你呢。”   叹息:“咦,地下室的门锁着,NPC难道要我们撬锁……”   夏华冲到他面前:“你什么意思,我雪姐和你说话你听不到吗?”   叹息:“……”这就很尴尬了,这些问题叫他怎么回答呢?   是应该编一个谎言出来,还是应该保持沉默? 第五十八章 斧头   叹息决定祸水东引。   他看着夏华说:“你们在现实中也很熟,为什么不先说说你呢?”   夏华:“!!”   无耻老贼,竟敢在我雪姐面前瞎说大实话!有本事以后别再让我遇到,不然我跟你拼了!   追雪:“??”原来我的两个队友都认识我?那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她顿时觉得轻松了很多,伸手拍了拍叹息的肩膀:“既然大家都认识,那还说这些做什么,赶紧找斧子劈柴。”   叹息:“……”   夏华:“……”   他们总觉得追雪是故意忽略了什么,等着以后算账呢。   地下室门上的锁是一把老式的铜锁,追雪左左右右看了一圈,发现这锁的锁孔都锈死了,即使找到钥匙,大概也很难打开。   “我先去问问女主人有没有钥匙,如果有,我再找点铅笔芯之类的东西,放到锁孔里润滑一下……”夏华伸头过来看着锁,热情地说道——   她有点担心被秋后算账,所以决定多说点无关的话题,没准儿追雪就能忘了之前的事情呢!   但是她一句话还未说完,追雪抬起腿,一脚踹在门板上。门板不堪重负地吱吱呀呀了几声,轰然倒地。   “你刚才说什么?”追雪扭头问她。   “没什么……”夏华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她让咱们劈柴哦。”追雪嘀咕着。地下室里光线很暗,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看到里面的布置。   角落里放着几个木桶,几把斧头立在旁边。追雪走过去拎起斧头把,木质的把已经腐朽,她刚刚拿起来便断了,斧子的头“扑通”一声掉在地上。   追雪:“……”这斧头看起来不太结实呢。   她回头看门外的两人,还挥舞了一下手里的半截木棍:“你们觉得这玩意儿能行吗?”   叹息诚恳地回答:“我觉得不行。”   追雪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斧子头,拿到眼前仔细看了看:这斧子头不仅生了锈,还卷了刃。   三个人在地下室里翻了好一会儿。除了几把同样生锈卷刃木把烂掉的斧头,什么也没找到。   连一块磨刀石都没有。   几人叹着气,拎着没把儿的斧头上楼去了。   另外几个玩家被追雪吓到,虽然想按照女主人的安排下去找斧头,但又不敢和追雪他们一起下去,生怕追雪又讲出什么可怕的故事;   此时他们现在楼梯口,伸着脖子往下面张望。   看到追雪几人,一个女玩家犹犹豫豫地说:“你们在地下室里找到斧头了吗?”   追雪扬了扬手里的铁块:“如果这个能叫斧头,那我们确实找到了。”   众玩家:“……”这个斧头看起来有点小奇怪呢!   追雪没注意他们的表情,拎着铁块走出门,走到院子里。   走出门时,她再次看了看门边扔着的斧头:亏她刚才以为这些斧头是因为烂掉了才不能用,现在看来,她真是想多了。   院子里的树很高,草也很软。她和叹息夏华坐在树下的草地上,互相对望着发呆。   “这玩意儿……”夏华连碰都不想碰这堆废铁,“拿去卖了能买一把新的吗?”   “不能……”叹息说。   “卖掉两把能买一块磨刀石吗?”夏华又问。   “不能……”叹息说。   夏华抱怨:“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说个行的啊!”   叹息沉思片刻:“你爬到树上去,踩断树枝扔下来,我们在树下把树枝折断做成木柴。”   夏华纳闷:“为什么是我爬树不是你爬树?”她可穿着小裙子呢,难道不是让叹息去爬树更加合理吗?   叹息诚恳地说:“我太瘦,我怕踩不断树枝。”   夏华大怒。任何一个人被人说胖,心情都不会太好。她从地上一跃而起,一拳挥向叹息。叹息没躲开,结结实实地被打出一个熊猫眼。   不过追雪怀疑叹息是故意没躲开的。因为他被打中一拳之后,就灵活地跳到追雪身边,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你看,你……妹妹打我。”   追雪:“??”我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   她看着叹息的黑眼圈,由衷地感慨:“长得漂亮的人,就连熊猫眼都这么漂亮。”   夏华:“嘻嘻嘻,雪姐我给他右眼再来一个怎么样?”无耻老贼,居然想找雪姐告状,还好雪姐不帮他。   叹息:“……”他现在很庆幸追雪没有强迫症,不然他肯定要躲开夏华那一下啊!   不过……叹息回忆了一下小楼里的布局,松了口气:他们经常活动的地方没有镜子。否则他可能会忍不住自己弄个对称的黑眼圈出来。   追雪阻止了夏华。她仰头看了看旁边的大树,活动了一下手脚,蹭蹭蹭爬了上去。   叹息扭头看夏华:“你看,你不去,你姐就只好自己去了。”追雪的动作太快,他和夏华根本来不及阻止。   夏华内疚了几秒钟后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啊,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你也可以主动去的。”   叹息的目光落在夏华的短裙上。夏华看到后怒道:“你看什么!”   “你现在穿这个挺习惯的嘛。”叹息说,“其实我也不介意穿一下的,可是谁让我和你在你姐的心里位置不一样呢,我怕她误会,你就不怕了。”   夏华暗暗磨牙。   追雪爬到树上,伸手折断树枝扔下来,不大一会儿,树下的两人就收集了一大捆木柴。   她往下面看看,觉得差不多够了,就顺着树干滑下来,脚刚落地,就问道:“刚才在上面听到你俩提到我,在说什么?”   作为一个轻微社恐,追雪非常不愿意在现实当中与其他人联系,同时她也很不好意思问这两人,他们到底是哪一位,这样就太尴尬了。   夏华略带恶意地看了叹息一眼,转向追雪时,脸上已经是甜甜的笑容:“雪姐,刚才叹息说他觉得我的小裙子很好看,他说有机会也想试试呢!”   追雪:“哦。”   她脑补了一下叹息的脸加上夏华的小裙子,忽然觉得,好像还挺带感的?   叹息:“……”忽然背后一凉。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找不到沙雕的感觉,头秃……   . 第五十九章 几率   穿裙子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穿裙子的。叹息看着追雪,努力做出无辜的表情:“我没夏华身材好,穿小裙子还是他好看。”   由于是说话交流,追雪不知道他说的是“他”而不是“她”,她还奇怪地看了看叹息:这家伙脑子进水了吗?居然真的和女孩子比谁穿裙子好看?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两人暗暗地交流眼神。   叹息:你再搞事情,我就告诉她你是她弟弟而不是她妹妹!看她跟不跟你翻脸!   夏华:出生之前我俩在我妈肚子里一起住了十个月,你觉得你比我更了解我姐呗?   叹息败下阵来:如果比认识的时间……这个真的比不了。   在他们三人友好交流的时候,另外四个玩家拿了门口的斧头,往树林的方向走来。   “我记得女主人说不要用门外的斧头?”追雪小声说。   “没错……”夏华抢先回答,还炫耀般地瞟了叹息一眼。叹息压根儿没看他,悄声问追雪:“你打算拦着他们?”   追雪陷入沉思:她不喜欢老好人,更不喜欢亲自当一个老好人。不过如果只是动动嘴皮子,她倒是不介意随口说上两句。   “你们的斧子看上去比我们的新一些……”她感觉自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话题,指着地上的废铁块,对走过来的几名玩家说道,“我们在地下室找到的都是垃圾。”   一个男玩家焦躁地说:“门外拿的,地下室没什么能用的东西。”   追雪故作惊讶,她指了指小楼的方向,压低声音问道:“她不是说……”   那男玩家更加焦躁了:“她说不能用就不能用吗?你那么听NPC的话,以前的副本都死得很快吧?”   追雪露出“你懂得”的笑容:“唉,我有什么办法,我胆子小,NPC说什么我都得听着嘛。”   她弯腰抱起地上的木柴,示意叹息和夏华也拿一点。三人抱着树枝,大摇大摆地从几个玩家面前走过。   走了好一段路,夏华悄声问她:“你胆子小?NPC说的话你都听?当初张二少不是被你打晕的?”   追雪无辜地看着他:“我耳朵好用的,NPC说什么我当然都能听到。”   他们走进房间,女主人坐在壁炉前。房间里拉着厚厚的窗帘,火光映在她的膝上,照亮了她膝上摊开的书。女主人的手中握着一支羽毛笔,绚丽的羽毛折射出灿烂的光。   听到声音,女主人抬起头看他们:“很好,谢谢你们。”   她伸手指着壁炉旁边的一片地板:“放在那里吧。”   几人将木柴放在那片空地上,追雪在女主人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我可以问一下……”追雪说,“门外的斧头和地下室里的有什么不同吗?”   这里的女主人虽然行事有些奇怪,但追雪莫名地觉得她是个好人。   只是不知道女主人会不会喜欢这张好人卡了。   女主人微微笑了笑:“没什么不同。门外的斧头和地下室里的一样,都有一把是不能用的,不过地下室里的斧头比较多,你们刚好拿到那一把的几率小一些。”   追雪沉默片刻,小心翼翼地问:“不能用……是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女主人淡定如初,“送你们提前离开而已。”   她正说着,似有所觉地往窗外望了一眼,只是此时窗帘都拉着,追雪等人和她一起望去,却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不过看不到也没什么,因为惨叫声已经从窗外传来。追雪下意识地站起身,忽然觉得有些失礼,忍不住又看了女主人一眼。   女主人已经转回头,略带遗憾地说:“看来有人运气不好。”   林辘轳是个身经百战的老玩家。他的游戏经验是,NPC说什么,玩家一定要反着来。   他坚信一点:信NPC的话,会过错年。   这个副本有些奇怪,NPC看上去非常无害,但是他仍然坚守着自己的守则。女主人说不能用门外的斧头,他偏要用。   他和队友看着前面的三个傻蛋按照NPC的指示,从地下室搬了三个看不出形状的铁块上来,然后傻兮兮地去林子里砍树。   不过那个个子很矮的,很会讲鬼故事的邪里邪气的女玩家好像有点脑子,她没有用斧头,而是窜上树,往下扔树枝。   林辘轳和队友商议了一下,决定去门外拿斧头用。   还有两个玩家决定跟着他们一起。他们每人小心翼翼地挑了一把斧头,然后去树林里砍柴。   斧头很重,他用起来很费力。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挥起斧头,对准面前的树干砍了下去。   耳边传来一声尖叫,他扭头过去,准备教育一下对方,逃生游戏里最重要的就是镇定。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应该面不改色才行。   然而,他转过头去,眼前只有一片黑暗。   追雪几人赶到树林里的时候,三个健在的玩家姿势各异,似乎都维持着出事前一刻的姿势。   刚才那个很焦躁的男玩家倒在地上,脖子上插着一把斧头。   追雪:“斧头是生锈的!”   一个女玩家颤抖着问她:“生……生锈了有什么关系吗?”   追雪:“游戏里有地方打破伤风吗?”   众人:“??”拜托,这人死得不能再死了,打什么破伤风?   夏华委婉地指出这一点:“雪姐,他都死了,不会再得破伤风了。”   追雪面不改色地改口:“副本里面被生锈的斧子砍了,他出去之后打破伤风还来得及吗?”   叹息:“……”   不用的,游戏里不会传播细菌或者病毒的——电脑病毒除外……大概吧?   看着众人一言难尽的表情,追雪低头看看那个男玩家:“如果不需要打破伤风,系统为什么不把他的尸体刷新掉?”   她的话音未落,男玩家化作一道白光,下线了。   追雪纳闷:“等到我们来了才被刷下线,这是要给我们什么线索?”   如果林辘轳还能说话,他一定会发出愤怒的吼声:   我!本来还有一口气!我是被你气!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夏华:【乖巧.jpg】裹紧我的小裙子。 第六十章 油灯   女主人看着面前几个瑟瑟发抖的玩家,用火叉勾起一块木柴扔进壁炉。她又转头看了看正襟危坐的追雪三人,不禁轻轻地摇了摇头。   很久之前,在她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有个小姑娘来叮嘱她,说千万不要惹上一个看起来傻傻的,其实比谁都奸诈的女玩家。   但是在今天之前,她单知道那个穿男装的是个不好惹的角色,那个女装的男玩家也是个心思很深的,可她万没有想到,那个叫追雪的女玩家,并不是看上去傻傻的,而是好像……真的傻傻的。   不,或者不应该说她傻,而是应该说,她的思路与设计者安排的方向高度一致。然而她的想法却与设计者的初衷相去万里。   比如现在——   “你昨夜没有用油灯,是为什么?”女主人和颜悦色地问追雪。   那油灯对人没什么好处,但也只要不是长时间点燃,也没有多大的坏处,反正三天之后这些人无论死活都会离开,女主人知道,这么几天是绝对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追雪表面上坐得端端正正,其实正在走神儿,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女主人在与她说话。   她有些茫然,看向其他玩家。“他们不也没点。”追雪理直气壮地说。   “你们为什么没有用油灯呢?”女主人点点头,问其他人。   其他人:“……”拜托,谁听了人油灯的故事以后还敢用你的油灯啊,都怕招来鬼好嘛!   追雪经过深思熟虑,也给出了她的答案:“你没有给我们火柴。”   女主人:“……”   她扭头看了看壁炉里面熊熊燃烧的火焰,又看看地上一堆杂乱的木柴,忽然怀疑她和追雪之间,至少有一个人是智障。   这个白天过得很快。夜晚来到之后,女主人又继续了前一晚的话题:“昨天轮到谁讲故事了?哦他已经不在了。那么下一个吧。”   被她叫到的那个女玩家一脸死了男朋友的表情。   她冥思苦想了许久,战战兢兢地讲出了她的故事。   故事很普通,很正常,一点也不恐怖。女主人听完之后没有发表任何评论,又看向下一个人。   最后两名玩家讲完之后,女主人沉思片刻,又看向追雪:“你昨天的故事不错,今天再讲一个?”   本来以为万事大吉,可以马上去睡觉的追雪:“……”   大家都是女人,你居然拦着我睡美容觉!追雪不太开心,但女主人长得实在很漂亮,她便勉强同意了——只是故事还是要现场编出来,好麻烦,不如……   “很久以前,有一座庄园。”追雪淡定地开口。听到这个开头,众人心中顿时升起不祥的预感。   “庄园建在密林深处,如果一个人不知道林中藏着这样一个地方,而只是从林外经过,是很难发现这里还藏着一座庄园的。”   “庄园的主人一家原本过着远离尘世的田园生活,直到有一天,意外悄然降临在他们的身上。”   “第一个发生意外的,是庄园主的父亲。老人家出门砍柴的时候,身后背的斧头莫名其妙地从斧头把上脱落,深深地砍进了老人家的肩膀。”   “家里人将他救回家,老人说不出话,吊着一口气不肯走,目光始终看着一个地方。其他人看向那个方向,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他们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一个个束手无策。”   “然后,庄园主也出事了。他在外出的时候坠下山崖,找回来的时候,也只剩下一口气了。他的父亲得知这个消息,悲痛异常,一命呜呼。他临死的时候,手一直指着他看向的地方,似乎是指向虚空之中不存在的东西。”   “他去世的那个夜晚,风雨交加,亲人们围坐在他的床边,痛哭失声。这时庄园主年幼的小女儿睡醒了,她揉着眼睛走下楼,看着亲人们围在她祖父的床边。”   ““爷爷怎么了?”她问着。其他人不知该怎样向她解释老人已经去世的事实,只得含糊带过。她却注意到老人手指的方向,好奇地说:“咦,爷爷想找那个阿姨吗?””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将窗口照得雪亮。所有人都觉得背后发寒。他们不知道小姑娘说的“阿姨”是谁,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人。”   “小姑娘却很肯定地说,阿姨会回来的,爷爷会见到她的。众人束手无策,怀着恐惧度过了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第二天一早,小姑娘一觉醒来,她告诉众人,阿姨要来了。”   “众人等待着未知的来客,所有人的心里都充满了恐惧,除了庄园主的女儿。太阳升到半空的时候,庄园的大门,被敲响了。大门打开,灿烂的阳光照进昏暗的房间,门口那人的身影在阳光里若隐若现。”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过了许久,门口传来那人诧异的声音:“老哥儿,你这是咋地了?我就劝你买个保险,你不买就得了,咋整出这么多人瞅我呢?””   所有人看着追雪,追雪和故事里卖保险的女人一样,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你们呢?你们买了吗?”   女主人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她笑得直不起腰,过了很久才稍微缓解,伸手指着追雪:“你你你,我还以为……”   她顿了顿,摇着头说:“算了,油灯不用你们点了,放在那里放着吧,又不少你们这几个人。”   众人仍然愣愣地看着她,她对其他人就没有对追雪这么客气了,没好气地说:“赶紧回去睡觉,半夜不睡等于慢性自杀,没听说过吗?”   追雪:“……”要不是你让我讲故事,我早就睡觉去了!   追雪他们三个没动,另外几个玩家跳下椅子,迅速离开了房间。   追雪慢吞吞地站起身,去窗下挑了一盏油灯,走到壁炉旁边。   “你不找火柴了?”女主人笑着问她。   “我忽然想起……”追雪严肃地说,“这不是酒精灯,不一定要用火柴的。”   她摇晃着油灯问:“你希望我点燃它,还是不点燃呢?”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人:哎呀,居然有人这么重视我的意见,忽然有点小感动呢!   追雪:困了,不想思考,这人挺漂亮的,我就问问她吧!   叹息:……我也很漂亮你为什么不问我! 第六十一章 套娃   女主人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你觉得我会希望你点燃它,还是不点燃它?”   追雪:“你猜我觉得你希望我……”   夏华悄悄地戳了戳她的肩膀,追雪斜眼看他,见他满脸写着四个大字:禁止套娃。   追雪其实挺喜欢这种不需要脑子的对话的,不过队友不喜欢,那就算了。   女主人冲她笑了笑:“这东西对你没什么坏处……”   她抬起手指了指叹息和夏华,“对于他们,三天之内也没有多大坏处。我向你们借东西,便对你们有所亏欠,迟早要还回去的。”   追雪若有所思:“可是有一次一个独腿人想要问我借腿,我问他什么时候还他不说,我让他打借条他也不肯。”   女主人扬起下巴:“你觉得我和他们一样吗?”   追雪摇头:“不一样。”   她说的“不一样”,当然不是指外表。虽然女主人显然比独腿人无头人漂亮许多,但追雪知道,女主人说的不是外表。   除了最开始的一两个副本,追雪还能够清晰地分辨出谁是玩家谁是NPC,后来的副本里面,如果不是NPC有意表现出不同,她甚至分不清楚。   比如眼前的女主人。   好像,有哪里不对?   她决定玩这个游戏之前,曾在论坛里潜水很久。玩家们比较普遍的观点是,这游戏很难,副本很多,但很少有重复的过关方法——   几乎所有玩家都在哭诉游戏的难度、胜率,间或有几个人炫耀自己的胜率,鄙视他人的智商。   然而,从未有一个人提起过游戏里NPC的异样。玩家们咒骂设计者的丧心病狂,称赞副本的剧情,感叹游戏中真实的视觉听觉触觉嗅觉。但从来没有一个人说过,副本里面的NPC有多么真实。   这很不正常。虽然现在的游戏不像是从前的网游,NPC不再只会与玩家机械地对话。   但是像《无限逃生》里面这种真假难辨的程度,还是很少见的。这并不完全是因为技术原因,更多的,是因为恐怖谷效应。   当一段有着人类外观的程序无限接近真人的时候,人们会在某一个范围,产生对它的恐惧,而继续接近时,人们又会对它生出好感:这个度很难把握,所以很多游戏公司不去触碰。当然,游戏公司如何考虑与追雪无关,她在意的,是玩家们的反应。   无论是恐惧还是好感,这游戏都是第一个把NPC做到这种程度的,总不至于没有一个玩家提及。   追雪看着女主人,女主人带着微笑看她。   “你是真实存在的吗?”追雪忽然问道。   “你觉得我是真实存在的吗?”女主人反问。   追雪正准备开口,夏华又偷偷地捅了捅她的肩膀。   好吧,夏华妹妹不喜欢套娃。追雪遗憾地叹了口气,换了一个正常的问题:“我点燃油灯的话,会影响到我的两个队友吗?”   女主人摇头。   追雪俯下身,从木柴上掰下一根小树枝,在壁炉中点燃,然后引燃了手中的油灯。   “走吗?”她转过身,问两个队友。   叹息默默地去窗边捡了一盏油灯,借着追雪手里尚未熄灭的木条点燃了。   走出门之前,追雪听到身后女主人的声音:“外面的那个人不买保险,也不卖保险。”   追雪回头:“我也不卖保险。”   走进卧室,追雪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油灯放在床头的桌子上,然后爬到窗边,往外面看了看。   此时窗外还没有月亮,她只能隐约看到一片片树影。往上面看,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已经褪尽,从树木枝叶的缝隙里,只能看到一片片暗灰色的斑点。   昨夜的月亮,是一轮亮得不像话的满月,满月前后,月亮会在日落时升起,在日出时落下——昨天的月亮,果然不是真的。   追雪随手拉上了窗帘,有些闷闷不乐。   如果是正常的月亮,她还可以安慰自己是运气不好,现在却发现,这月亮不是真的!   那她冤不冤啊,昨天被那么亮的月光照了一晚上,都没好意思一直看着美丽的队友!   “你的油灯,不准备点起来吗?”叹息将油灯也放在床头的桌上,问夏华。   夏华随手把油灯一扔:“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万一你们俩玩儿脱了,至少我还清醒着,能把你们拖走。”他大大咧咧地往床上一瘫,姿势几乎令追雪不忍直视。   她从旁边的床上拎起被子扔在夏华身上:“小心走光。”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夏华疑似她的妹妹,叹息很有可能是她的老情人:妹妹在老情人面前不拘小节,甚至穿着小裙子随便葛优瘫怎么办?在线等,急!   夏华还是很听她的话,拉起被子盖在身上,只是嘴里嘀咕着什么。   叹息故意问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夏华大怒:“又不是说给你听的,你要什么听清楚!”   他翻身坐起,拉住给他扔被子的追雪,大声在她耳边嘀咕道:“你别看那家伙长得人模人样的,其实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姐,你是我亲姐,我不骗你!”   追雪抚摸他的狗头,也在他耳边大声嘀咕:“没关系,你姐能打过他,不怕他有小心思。”   叹息:“??”   你们姐弟两个说悄悄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声?这样我很没面子的好不好?   他心里疯狂吐槽,脸上神色不变,只装没听到那两人的话。   追雪回到自己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窗外的月亮升起来了:在一个很不合理的时间。   月光甚至穿透了厚厚的窗帘,照在看不清颜色的地板上。   窗帘慢慢地拉开,一张模糊的脸出现在窗外,那人问道:“你们看见我的斧头了吗?”   追雪迅速坐起身:“你猜我看见你的斧头了吗?”   一阵沉默之后,外面的声音充满疑惑:“我为什么要猜你看没看见我的斧头?”   追雪兴奋起来:“你猜我为什么要你猜我看没看见你的斧头?”   夏华:“……”救命!禁止套娃!   作者有话要说:   追雪:重金征一个陪我玩套娃的小伙伴。   叹息:我!我倒贴钱都可以!   然后就被窗外的伐木人抢了先。   .   “恐怖谷效应”,来自度娘百科词条“恐怖谷理论”,下面可以不看了。   度娘原文“恐怖谷理论是一个关于人类对机器人和非人类物体的感觉的假设,它在1970年由日本机器人专家森政弘提出,由于机器人与人类在外表、动作上都相当相似。   所以人类亦会对机器人产生正面的情感,直至到了一个特定程度,他们的反应便会突然变得极之反感,哪怕机器人与人类有一点点的差别,都会显得非常显眼刺目,让整个机器人显得非常僵硬恐怖,让人有面对行尸走肉的感觉。   人形玩具或机器人的仿真度越高人们越有好感。但在相似度临近100%前,这种好感度会突然降低,越像人反而越反感恐惧,好感度降至谷底,这被称之为恐怖谷。   可是,当机器人的外表和动作和人类的相似度继续上升的时候,人类对他们的情感反应亦会变回正面,贴近人类与人类之间的移情作用。” 第六十二章 对峙   窗外那位的智商大概不高,很快就被追雪绕晕了。在经历了翻来覆去、绕来绕去的套娃式问题后,窗外那人猛地扑在窗口,开始用力拍打玻璃。   与此同时,那人尖叫起来,他的声音非常尖利刺耳,即使隔着玻璃,都几乎刺得追雪耳膜痛。   “姐,你把他惹毛了?”夏华原本对他们的套娃行为非常无语,准备躺下睡了,外面那人尖叫起来,吓得他打了个激灵,差点从床上跳下去。   虽然那人的整张脸贴在玻璃上,导致追雪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外面的月光非常亮,照得那人光滑的头顶反射着耀眼的银光。   “显而易见……”追雪用指节敲着玻璃,对夏华说道,“这人没有毛,你看,一根都没有。”   夏华:“……”他这一瞬间有些恍惚:大概,他说的是这个毛?   窗外的人仍然在用力地敲打玻璃。拥有这么大一座庄园的人,大概应该很有钱——追雪想着。   虽然玻璃上留下一个个手印,但丝毫没有破裂的迹象。   追雪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她要出去看看那个人,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人。   她走出卧室的门,向门厅走去,走到门厅的门口,她觉得有什么人在看着自己。她回头,看到一个人站在角落里。   那人的整个身躯隐没在阴影之中,直到她略略向前走了一步,走到走廊里吊灯的微弱灯光下,追雪才从对方脚下的裙摆认出,那是女主人。   女主人穿着黑色的兜帽斗篷,斗篷的下摆处露出皮靴的鞋尖。   她的手里提着一盏油灯,直到她走到灯光下面,追雪才看到油灯的灯芯上,一朵细小的火苗在跳动着。   “你不应该出去。”女主人说,“我说过,如果你们听从我的安排,我会送你们离开。”   追雪看着她的鞋:“可是……您连出门的衣服都换好了。”在壁炉旁边的时候,女主人可是穿着舒适的棉拖鞋的。   女主人轻声笑笑:“我知道我拦不住你。”她向追雪身后望了一眼,“你的两个伙伴也来了。”   出门的时候,追雪好奇地问:“外面那个人在这里多久了?占了您的地方,有付给您房租吗?”   女主人面无表情地回答:“没有。”   “那您还让他继续在这里?”追雪问道,“这可亏大了!”   “他是欠我房租又不是欠你房租,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女主人的声音更加冷淡了。   一行人走出门,窗外的人似乎没有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依旧趴在窗户边上哀号。   “这也太吵了,您就没想过让他安静一些吗?”追雪抱怨。   女主人幽幽地叹了口气。“我生前,没有什么办法能对付他……”   追雪听到身后传来夏华的吸气声。她悄悄回头,白了夏华一眼:有些人,她看起来游戏经验很丰富,实际上却是个听说NPC是鬼都会慌乱的人!你看叹息就一点也不慌张。   叹息当然没有慌张。他在认真地听女主人的话,当女主人说到“生前”的时候,他对夏华伸出黑手,重重地戳了一下他的后背。夏华疼得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就被追雪误会了。   女主人还在继续叹气,“我生了孩子以后,对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容忍度就高了许多,也就不在乎他欠不欠我的房租了。”   追雪:“……”   哦,原来是生孩子之前,还好她还没来得及对女主人流露出同情或者遗憾之类的表情。   “他每天晚上在这里砍树真的好吗?”追雪又问,“树好不容易长了这么高,它们招谁惹谁了?”   女主人扭头看她一眼:“那是我的树,不是你的树,他砍我的树,和你有什么关系?”   追雪:“……”女主人的话好有道理,她竟然没办法反驳。   今天晚上,追雪觉得她有很多问题。或许以前没有这种机会,也或许今天她忽然心情愉快,她抬头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又问女主人:“这月亮是真的月亮吗?满月应该在日落时升起,但我在日落的时候没有看到月亮。”   “你的问题是不是太多了?”女主人忽然停下脚步。一阵夜风拂过她的斗篷,衣角翻飞,这让她看起来如同一只黑色的扑棱蛾子。   追雪沉思片刻道:“或许吧,我老师说我是问题学生来着。”   女主人:“……”   虽然我没有上过学,但是问题学生是会问很多问题的学生的简称吗。她怎么不太相信呢?   她不想和追雪争论这个问题。此时窗口的那个人似乎有些累了,也似乎是没有得到回应有些倦了。他俯身从地上拎起一把斧头,然后他拖着斧头,走进了树林。   “明天晚上你来找我……”女主人此时说道,“我可以回答你的三个问题。”   “问三个可以送一个吗?”追雪习惯性地讨价还价。   女主人震惊了:“买二送一还不够,你居然还想多问一个,惹急了我一个都不回答你!”   追雪默默算了算,问二送一是六七折,问三送一是七五折,所以……她应该选问二送一?为什么她觉得哪里不对?   “她不会去的。”追雪正在心里算账时,叹息忽然说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你不要忘了你最初为什么可以来到这里。”   女主人诧异地看着他:“我以为你忘了,毕竟你昨天都没有点燃那盏油灯。”   “你想要什么?”叹息问道。   他的声音十分坚定,似乎在说着什么不容置疑的事情。然而追雪却莫名从中感受到了一丝慌乱。   她询问地望向叹息,希望他能够给自己一个答案。然而叹息却根本没有看她,只是在和女主人对峙。   “我什么都不要。”女主人说,“你应当知道,如果我想做什么,你根本无法阻拦我。”   月光依然很亮,但追雪有种错觉,似乎女主人黑色的斗篷越来越黑,似乎将她身周的空气都染黑了。   几分钟之后,她发现这不是错觉,因为那片黑暗,笼罩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扑棱蛾子x2   叹息:你就不能换一个比喻吗?   追雪:等白天吧,白天我就说像……   叹息:像蝴蝶?   追雪:……像乌鸦。黑蝴蝶不吉利!   叹息? 第六十三章 站台   黑暗之中,追雪听到女主人的声音:“为什么不让她知道一切呢?”   然后,隐约传来叹息的声音:“不可能。”   被黑暗笼罩的时候,追雪并不紧张,发觉叹息对自己似乎有所隐瞒的时候,她也并不失望。   她从女主人的身上并没有感受到敌意,她决定站在原地,等待着一切结束。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低,由于周围一片黑暗,追雪搞不清楚是发出声音的两个人越来越远,还是黑雾越来越厚重。   于是她蹲在黑暗之中,痛痛快快地走了个神儿——直到女主人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不累吗?”   不知不觉中,黑暗已经散去,追雪抬起头,差点被女主人华丽的装扮闪瞎了眼。   对方已经脱去漆黑的斗篷,身上穿着繁复华丽的长裙,披着一件银白色的小披肩,裙摆上缀着闪闪发亮的宝石,披肩上缀着更加耀眼的宝石。   她胸口的项链坠发出火红色的光芒,两颗耳环更是摇来摇去,每摇一下都准确地将阳光反射进追雪的眼睛。   追雪:“……”   凡事要往好的一方面想,虽然她被晃得双目流泪,但这至少说明她没有瞎,是吧?   女主人笑了笑:“怎么这个表情?”她甚至提起裙摆侧身摇晃了一下,“不好看吗?”   追雪不想违背自己的良心,只好诚恳地回答:“像个暴发户。”   女主人笑出了声:“我当年也这么和我父亲说,可是他不听。”   她伸手挽起追雪的手,说道:“跟我来。”   追雪这才注意看周围的景象:黑雾固然已经散去,太阳也早已升起。然而她们所在的地方似乎并不是原来的院子——   不,也有可能是同一个院子,因为追雪看到了门前盛开着的合欢树,还有树干上那个眼熟的树疤。   她们并没有进房间,女主人拉着她坐在葡萄架底下。葡萄已经挂果,只是还绿着。   女主人从石桌下面拿出一个瓶子,给追雪和她自己各倒了一杯。   “还是两百年前的景色好,要不是为了陪你们这些小鬼,我才懒得去房间里。”   追雪被口水呛了一下。她暗自庆幸自己还没喝杯子里的东西。   “要听听我的故事吗?”女主人摇晃着杯子,似乎在向追雪致意,“你可能觉得回去之后还会有人讲给你听。不过我是骗他们的,真正有趣的故事,要对有趣的人才能分享。”   追雪:“您说的“有趣的人”是我吗?”   女主人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有趣,可惜有点傻。”   追雪:“……”别以为你是NPC我就不敢掀桌!   好吧,她还真不敢,因为这石桌的桌脚是埋在地下的,如果用力过猛,肯定要弄得手痛。   女主人继续摇着杯子,幽幽地开口:“我父亲曾经是这座庄园的主人。我是他和我母亲的老来女,我不到二十岁的时候,他们已经白发苍苍了。   当时的法律,独生女没有完整的继承权。除非她已经结婚,所以他们想让我找一个丈夫。   “我不想结婚,但也不想让官方收走本应属于我的庄园。于是我随便拉了一个看着顺眼的人过来结婚。   后来我母亲先过世,我父亲很悲伤,我也很悲伤。我悲伤过度,就早产了。然后我法律上的那位丈夫,就害死了我的父亲。”   她说到这里,饮了一口杯中血红色的液体。她苍白的嘴唇上多了几分血色,看起来多了几分人气儿。   “他很得意,因为除了我,没有人知道我父亲是被他害死的。孩子满月之后,他甚至开始向我炫耀。   如果我和他离婚,他将分走我的财产。如果我不离婚,就要日日夜夜面对他那副丑恶的嘴脸。可惜,我做了第三种选择,我把他杀了。”   “他死后,我不想放过他,于是我找了一个女巫,用我的血液在庄园的周围画了一个法阵,这个法阵会将他的灵魂拘禁在庄园里,他永远复发离开。   除非他能够将庄园里的树木砍光——不过你也看到了,如果一个晚上没有砍光,第二个晚上他就要从头开始,他做不到的。”   “您的孩子呢?”见女主人不再说话,开始自顾自地喝酒,追雪忽然问道。   “它夭折了。”女主人说,“我家里没有其他的亲戚,我的血流干了,它也活不长久。”   “它现在?”   “它是上帝赐给我的孩子,自然要回到上帝的怀抱。”女主人说,“我怎么可能让我的孩子看着那种恶心的东西?”   她饮尽杯中最后一滴酒,晃了晃杯子,“虽然你是提前离开,但我的承诺依旧有效,你可以问我三个问题。”   追雪这才想起,叹息和女主人闹翻之前,女主人答应她会回答三个问题来着。   “您是真实存在的吗?”追雪略一思考,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女主人无奈地看着她:“如果我是真实的,我会回答你是的;如果我不是真实的,为了欺骗你,我也会回答你是的,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呢?”   追雪认真地说:“现在您这样问我,我相信,您会给我正确的答案。”   女主人摊手:“是的,我是真实存在的。”她微微侧头,等待着追雪的第二个问题。   追雪不假思索:“我是真实存在的吗?”   女主人:“……”这孩子真的傻了。   追雪没觉得自己傻。正相反,她觉得这两个问题非常有意义。   女主人:“你觉得呢?你当然也是真实存在的。”   在追雪开口之前,女主人伸手拦住了她:“等等,你的第三个问题不会是这个世界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吧?我拒绝。”   追雪陷入沉思:她本来想问女主人,游戏世界和现实世界哪个是真的来着,不过看起来女主人对这样的问题很不感兴趣,她大概应该换一个……   她忽然有了个不错的主意:“下次我来的时候,您希望我给您带点什么礼物——事先说一下,我很穷,买不起太贵的礼物,您得选个我买得起的。”   女主人认真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笑了起来。   “现在先不告诉你,等我想好了,我写信给你。”她笑够了之后,对追雪说道。   追雪饮尽了杯中的酒——她本来以为这是葡萄酒,喝了一口才发现是用多种材料混合而成的,她甚至喝到了番茄汁和胡椒粉的味道——然后站起身,尽可能彬彬有礼地说:“我大概应该走了。”   女主人点点头,在她转身的一瞬间突然问道:“你难道没有怀疑过他吗?毕竟他似乎什么都没有告诉你。”   追雪没有回头:“没有呢,再见。”   “再见……”女主人说道,然后一团白光笼罩了追雪。   刚刚经历过的,这个奇奇怪怪的世界,最大的收获,大概应该是与女主人最后的谈话了。   她从中至少知道——她可以通过某种手段,虽然这种手段或许需要NPC的帮助,再次进入同一个世界;   女主人了解“现实世界”,并且赞同她的观点,也就是她可以将现实中的东西以某种形式带入她的世界;女主人知道她们可以交流信息。   虽然她之前给几个NPC送过电子书,但是在今天之前,她并不知道那几个人能否收到。   不过现在她基本可以确定,他们,可以收到。   所以……她忽然想起送给张星和的一套五三:张二少现在还好吧?不会已经写卷子写到哭了吧?   她默默地给张二少点了根蜡,这是白光散去,她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新的副本。   她站在一座看起来很破旧的站台上,站台下面有几对铁轨,铁轨很细,下面没有枕木,而且两条铁轨之间的宽度看起来也很窄;   对面的站台上花草繁茂,一排高大的树木遮住了更远方的景色。   她抬头向天上望去:又是夜晚,这游戏似乎很喜欢用夜晚作为背景——似乎有一团黑雾沉沉地压在站台的上空,暗淡的路灯连脚下的地砖都没有照亮,更不要说天空了。   追雪抬头没有看到天空,不过看到了站牌。   站牌上布满污渍,她努力地辨认了许久,只认出了三个字。   “下一站”。   追雪:“……”你倒是让我看清下一站是什么啊!   这时,铁轨上传来咣当咣当的声音,追雪抬起头,看到一团明亮的灯光,正在迅速地向站台接近。   火车停下后,追雪发现这火车很短,只有两节车厢。车门打开,车厢里面,夏华在向她招手:“快上车啊!”   追雪没有走上前,反而后退了几步。她后退时撞到了什么人,那人抱怨道:“雪姐,你怎么愣了这么久?” 第六十四章 电车   站在车厢里向她招手的人,是夏华。她身后的那个人……到目前为止,知道她的游戏昵称,并且会叫她“雪姐”的,也只有夏华。   她向旁边迈了一步,转头看到了身后的人。   的确是夏华。只是看起来哪里不对。   追雪茫然地往车厢里面望了一眼:里面那个才是她熟悉的夏华,梳着小辫子,穿着小裙子,小皮鞋擦得亮亮的,笑起来像个将近一米八的小姑娘。   可是她旁边这个呢?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头发短短的,穿着件亚麻汗衫,下面一条宽松的亚麻裤子。   追雪觉得如果手里再拎个鸟笼子,马上可以送到公园和遛鸟大爷打成一片了。   两个夏华都发现了对方,目光交汇,几乎撞出了火花。   “你是谁!”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你为什么冒充我!”两个人再次同时说道。   追雪做了个“请”的手势:这是两个夏华小朋友之间的争斗,她还是不要掺和了。   看到她这样,车外的夏华顿时不干了:“姐你还是不是我亲姐,你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车里的夏华泫然欲泣:“雪姐,你不认识我了吗?”   追雪看了他们一会儿,伸手捅了捅旁边这个夏华的胸口:“你胸呢?”   她又抬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发,“你小辫子呢?”手放下来时,她顺手掐了一把对方的腰:“你的腰呢……哦腰还在啊。”   夏华被她掐得“嗷”地叫了一声,瞪大了眼睛:“姐,我都多大了,你怎么能掐我的腰?”   追雪挠头:虽然车上的那个夏华看起来不太对,但是为什么这个看起来也有哪里不对?   夏华:“姐,虽然我喜欢穿小裙子,但我是你弟弟啊!”   追雪没来得及说话,旁边传来一声冷笑:“没错,他一直在骗你。”   这个声音追雪熟得很,这是叹息的声音。她正准备打个招呼,夏华回头就冲叹息扑了过去:“呸!你少来管我,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然后,两个都比追雪高半头的年轻人扭打在了一起,追雪只一个愣神儿的功夫,他们已经开始互戳鼻孔了。   这时车上的夏华焦急地喊道:“雪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你快上车啊!”   追雪冲她挥手:“你急就先走嘛,他们打起来挺好看的,我再看一会儿。”   车上的夏华没来得及再说什么,车门关闭,小火车又咣当咣当地开走了。   那道车门仿佛是某种屏障,关门之前,追雪还能透过玻璃窗,看到车内的座椅,和座位上的乘客。   车门关上之后,车窗似乎也同时变得不透明了,她只能看到窗内映出的昏黄的光。   一个个影子在窗上晃动着,仿佛夜间窗外晃动的树影。追雪望着小火车远去,直到车尾的灯光隐没在浓厚的黑雾之中,这才回头看依旧在打架的两人。   她走到两人身边蹲下:“我现在应该含泪给你们送手绢,还是应该跳个啦啦队的舞给你们喊加油?”   夏华奋力地把拳头往叹息脸上挥,叹息一边拦着他一边喊:“打人不打脸,打坏了我是没关系的,你姐生气了我可不管。”   夏华喊得比他还响:“呸!你除了这张脸,我姐还能看上你什么!”   追雪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飞起两脚,把打得难解难分的两个人踹开了:“有完没完!你们今年三岁还是五岁!要不要我喂你们吃饭啊?”   “好啊好啊!”夏华从地上爬起来,恬不知耻地说。   叹息:“……”真可惜,就差半秒钟,他就能抢到让追雪喂饭的机会了。   追雪:“??”两个幼稚鬼,好话赖话分不清吗?   夏华看到叹息的目光,警惕地拦在他和追雪的中间:“周檀溪我警告你,我姐现在什么都没想起来,你别想对我姐做什么。”   叹息,或者应该叫周檀溪,纳闷地问:“你觉得我能做什么?我这是正经的逃生游戏,禁止一切非法行为的。”   夏华瞟了他一眼:“逃生游戏是逃生游戏,正不正经我就不知道了。”   周檀溪:“??”他怀疑这位一直看他不顺眼的小舅子在含沙射影,而且证据确凿。   “姐,你怎么知道车上那个是假的?”夏华对周檀溪进行言语攻击之后,转头问追雪,笑得非常灿烂,“刚才你站那儿发呆的时候,有两列小火车来过,每个上面都有一个你。”   他欢快地说道,“不过我一眼就看出来那是假的啦!下面这个看起来傻兮兮的才是我姐呢,上面那两个太机灵了,一看就不是!”   追雪:“……”我是应该谢谢你还是应该一脚把你踹翻?   周檀溪在一旁凉凉地说:“你就吹牛吧,要不是我拦着,你差点跟第二个跑了。”   夏华大怒:“无耻老贼,我姐来了你还敢诬蔑我,我跟你拼了!”   追雪面无表情地制止了两个幼稚鬼,问道:“你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两人脸上露出一模一样的迷惑:“组队了以后,都会一起来的,你不知道吗?”   追雪沉默片刻,小心翼翼地又问:“你们之前有没有见过什么奇怪的人,比如在月圆之夜会爬起来砍树的那种?”   夏华笑得异常淳朴:“姐你糊涂啦,这里到处都是黑雾,哪有什么月圆之夜?”   追雪看向周檀溪:“你还记得上个副本的那个NPC吗?”   周檀溪也摸不到头脑:“那个喜欢吃螃蟹的老头儿?他怎么了?”   追雪终于意识到一件事情:夏华和周檀溪,似乎都忘了上一个庄园副本。   她知道游戏有这个功能。由于这是逃生游戏,虽然玩家都是成年人,但是为了避免游戏中的场景对玩家的心理产生负面影响,在每个副本结束的时候,玩家都可以选择模糊该副本中的记忆。   这样一来,玩家们只会记得他们经历过一场惊险刺激的游戏。但是具体的内容就不太想得起来了。   追雪知道这个功能,但从来没打算用过。虽然法律对此作出了严格的规定,但是她仍然不想让一台机器对自己的记忆做出什么改变。   她的两个队友,看起来可不像是会选择模糊记忆的人。   所以这是庄园的女主人做的吗?这是为了示威,还是为了向她证明她的能力?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种可能也不容忽视,那就是……   追雪正在沉思,铁轨上再次传来低沉的声音,她抬起头,看到黑雾之中又隐隐地浮现出了一团光。   在那团光的后面,小火车像一艘推开浪花的船只,似乎将黑雾也推到了两旁。   这一次车门打开,车厢里却没有人。   “所以这个副本是怎么回事?”追雪纳闷地问。   “我也不知道。”周檀溪说,“我和夏华刚才四处转了转,但是根本走不出这个站台,你刚刚站在那里没有反应,我们也不敢上车离开,所以还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追雪摇头。“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   她指着面前的车,然后伸手指向右边:“你看,那个方向已经过去了了三列车,对面一列车都没有。这个小火车看起来像城市里的有轨电车,这跟公交车一样,一般是对面两列一起发车的。这个副本里面,只有这一个方向,而且间隔这么短,还停得这么久……”   她停顿了片刻,面露凝重之色,夏华和周檀溪也暂时忘了双方的矛盾,开始认真思考她的话。   “你们说……”追雪犹豫道,“如果我写信给公交公司反应他们的车次排得不合理,他们会给我发奖金吗?”   夏华:“……”   周檀溪:“……”   追雪解释道:“其实没有钱也可以,奖状也行,毕竟是个荣誉嘛!”   周檀溪面不改色地转换话题:“车还没走,我们上去吗?”   追雪暂时将给公交公司写信的事情放下,应了一声,几人先后登上了电车。   追雪原本担心一个人上车之后,车门忽然关闭,把另外的人关在车外。不过这种情况没有发生,她松了口气。   她往四面看看,才发现车上原来有几个乘客,只是正对着车门的座位是空的,她才没有看到。   车门口没有读卡器,没有投币箱,也没有售票员。电车缓缓启动,追雪在车上转了好几圈也没有找到类似的东西,她挑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女乘客问道:“小姐姐,请问在哪里买票?”   小姐姐望着窗外,没理她。   追雪挠挠头,走到另一个乘客身旁:“小哥哥,请问在哪里买票?”   小哥哥低头看着手里的书,连动都没动。   追雪想去找司机,但通往驾驶室的门是关着的,门上还挂着一把锁。追雪试着扭了几下锁头,锁头纹丝不动。   她想告诉队友们这个不幸的消息,转头时,忽然看到了窗外的景色。   此时电车已经到站。   车窗外,黑雾依旧笼罩着一切,一盏路灯发出昏暗的光,照在路灯下的站牌上。   只是那个站牌,看起来有点眼熟。   作者有话要说:   追雪:其实关在车外面一个两个人的我也不是很担心。毕竟我的队友都有独立通关的能力。我只担心关在门外半个……   夏华&周檀溪? 第六十五章 黑暗   站牌很眼熟,站牌上的污渍也很眼熟:污渍刚好将站名遮起来,只露出“下一站”三个字。   一个乘客站起身,慢慢地下了车。他的姿势很僵硬,似乎关节不太灵活。   追雪坐到他的座位上,望着那个人缓缓地走到站台上,缓缓地经过站牌,再缓缓地消失在黑雾之中。   “那人,看起来不太对啊。”   夏华轻声说道:在他看来,那人不像是自己在走路,倒像是被人用线提着,提线木偶似的。   “是啊……”追雪点头,“一看就是坐太久没起来活动一下,手脚都僵硬了。”   夏华:“……”这么一说,他忽然就……不紧张了?   他坐在追雪旁边的座位上,看着久久没有关闭的车门,忽然问道:“我们……不下车吗?”   追雪理直气壮地反问:“我凭本事占的座位,为什么没坐一站就下车?”   周檀溪坐在较远的一个座位上,似乎没有听见他们的话,只是转头望着窗外浓重的夜色。   “可我们不知道这车要开到哪里去啊!”夏华哭丧着脸说道。   追雪看着他。不得不说,夏华虽然长得不错,但比起他女装的时候,缺少了那么一点惹人怜爱的气质,所以她没好气地说:“难道你下车就知道去哪里了吗?”   夏华:“……”这个,好像确实不知道。   过了许久,车门才缓缓关闭。电车再次启动。这次追雪有了座位,也有了仔细看窗外风景的心情。   现在是夜晚,电车一路上开过去,外面自然是一片黑暗,只有路边的路灯发出黄绒绒的光,不时地从窗口掠过。   “这些乘客看起来有点可怕……”夏华忽然小声说道。   顺着他的目光,追雪看到对面座位上的一个乘客。那乘客靠在窗口昏昏欲睡。   车内的灯光很暗,从他的头顶照下去,在他的身旁投下几个浅浅的影子。   每当窗外有一盏路灯掠过,那些影子便混乱地闪动起来,仿佛溅进油锅的水滴。   追雪转头看向远处座位上的周檀溪。周檀溪低着头,头埋在双臂之中,似乎已经睡着了。   “但是至少……”她转回头来看着夏华,“我可以确定他们都是NPC,而你……”她冲着对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夏华呆滞地看着追雪,过了半晌,从座位上跳起来喊道:“你怀疑我?”   追雪指了指周檀溪:“你劝我下车未免太殷勤了些,你看,他就不一样。”   第一次见到夏华的时候,对方还是个漂亮的小姑娘。追雪记得那个时候夏华很乖巧的。   夏华伸手指着周檀溪,质问道:“我是你亲弟弟,你居然怀疑我!你为什么不怀疑他!”   追雪立刻改口:“哦,我是说,他至少装得比你更像一些。”   夏华继续炸毛:“你不会以为那个女装的才是我吧?我是男的!男的!一直都是!我只是有时候想穿裙子,仅此而已!”   追雪感到莫名其妙:“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夏华几乎要抓狂了。他不知道怎样才能让追雪相信他是真正的夏华。   “你听我说……”他正准备再说些什么,追雪忽然感觉哪里不对。   外面一闪而过的路灯,似乎正在变得昏暗。这个过程很慢,追雪仔细去看时,根本觉察不出这一盏路灯和下一盏之间有什么区别。   但是她能够感觉到,现在外面的路灯,似乎比最开始的时候变得暗淡了许多。   电车在铁轨上飞驰。追雪等了许久,始终没有等到下一站。   她此时不想理会依旧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夏华,而是专心盯着窗外。   每隔一两分钟,便会有一座被路灯照亮的站台迅速地从窗口掠过。   只是电车不再减速或者停下,追雪只能看到飞逝而过的站牌,却看不清上面的文字。   路灯越来越暗,终于,在一盏暗到看不清的路灯之后,追雪再没有看见一盏路灯。   此时的窗外,漆黑一片。她忽然觉察到,车内的等似乎也有哪里不对:原本车窗上映着的惨白灯光,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红色。   “真的应该下车的,这里所有人看着都不对劲……”夏华依旧没听,依旧在唠叨。   追雪望向车顶。电车的车顶有几盏灯,原本是淡白色的日光灯,每隔一段距离点亮一盏。而现在,灯光变成了可怖的暗红色,照得车厢内一片血红。   车内那些望着窗外或者垂头睡觉的乘客,也都转回头来。他们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僵硬,见追雪望过去,有几个人脸上还浮现出怪异的笑容。   追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她的皮肤被红光映成了橘色——   颜色很正常啊,为什么她看那些乘客的脸,都成了紫黑色?这不科学!   “姐,你不害怕吗?”夏华问道。   追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怕啊。”   夏华:“??”这是害怕的表情吗?   “如果你真的害怕,可以抓着我的手。”夏华认真地对追雪说道。   追雪:“……”   她现在非常怀念鬼新娘副本之中,那个被吓得钻到被子里不出来的夏华。   “不用了……”追雪果断拒绝。   此时电车似乎正在经过某种障碍,车厢剧烈地摇晃起来,追雪眼疾手快地抓住了窗边的扶手,这才在座位上坐稳。   然后她淡定地听着一阵“啊啊啊”的尖叫越来越远:显然,夏华被晃到其他地方去了。   窗外的黑暗浓郁得像一锅搅不动的粥,车厢内的红光照不亮窗外的半寸距离。   车厢晃动得越来越剧烈,似乎这列电车不是在铁轨上,而是在过山车的轨道上行驶似的。   追雪忍无可忍,从座位上跳起,大声喊道:“公交公司的投诉电话是多少?你们什么工作态度?我逃票这事有人管没有啊?没人管我准备下车了!下车以后再让我补票我可不答应的!”   她的话音未落,所有的灯,全部熄灭。   车厢瞬间陷入黑暗。铁轨似乎恢复正常,黑暗之中,只传来车轮与铁轨碰撞的声音。   咣当,咣当。   作者有话要说:   追雪立刻把手举到眼前,啧啧称奇道:“咦,长这么大我终于知道“伸手不见五指”是什么感觉了!” 第六十六章 重逢   电车停下,追雪愣了片刻,坐回了座位上。至于眼前的黑暗,她根本没当回事:毕竟是个逃生游戏来着,不出点幺蛾子,怎么对得起她买游戏仓花的钱?   所以她的内心十分平静,甚至还想原地躺下睡一觉。   电车内的灯始终没有亮起,但车厢内慢慢有了光亮:窗外的黑暗似乎正在慢慢消退,依旧没有灯光或者阳光,却也不是原本浓得化不开的漆黑。   追雪往窗外望去,只看到一片灰蒙蒙的雾气;   车窗的玻璃外面还凝聚着许多细小的水滴,似乎外面正在下雨。   借着微弱的光,追雪看到车厢内只有她一个人。   其他的乘客都不见了。   “夏华”、“周檀溪”,和那一群在红灯映照下面色紫黑的乘客,都不见了。   追雪茫然了几秒钟,然后站起身,走到车头的驾驶室外,伸手扭断了锁。   她之前没有扭断锁,只是觉得车里人太多,万一有人举报她,她的副本后半段可能就要被关起来了。   而现在,她看过了,车里没有摄像头,现在也没有其他人,她这才放心大胆地扭断锁,拉开了驾驶室的门。   驾驶室里也没有人。   追雪只好准备下车。走到车门口,她想起什么,回头冲着驾驶室喊道:“没人买票我可不投币了!这不能算我逃票的!”喊了几次,也没有人回应,她便心安理得地下了车。   外面在下雨,虽然只是毛毛雨,追雪也不想把衣服弄得湿漉漉的。她跑了几步,躲到站台下面,开始观察周围的情况。   地上有很多交叉的铁轨,远处停着几列同样的电车。站台对面是一座两层的小楼,看起来有些陈旧,雨蓬上面立着几个油漆斑驳的大字:X市南站。   看起来是一座车站,还是废弃的那种。   蒙蒙的雨雾中走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打着伞。等到他们走近,追雪才看清楚,是夏华和周檀溪二人。   夏华举着伞,殷勤地撑到追雪的头顶:“姐,下着雨呢,别凉着。”   他对着周檀溪得意地一笑:“我就说我姐会到这里的吧!”   周檀溪很淡定:“那你为什么要激动,她到这里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难道你对此还有怀疑?”   夏华:“??”这人的话听起来居然有一点道理?   追雪看着他们。   她已经遇到一个假的周檀溪和两个假的夏华了,这两个看起来没什么破绽,不过……   “你们记得上个副本吗?”追雪打断了二人之间的眼神攻击,问道。   夏华对周檀溪的嘲笑随口就来:“怎么不记得,他把BOSS惹毛了嘛,我被扔出副本了,浪费时间。”   周檀溪面色不改:“不是我,和我有什么关系,她自己要发疯的。”   追雪点头:这样似乎才对。   然后她听见夏华喜滋滋的声音:“刚才有一次停车,我还看见我姐了呢,当时我叫了好几次她都不上来,旁边还有一个假的我,哼,她居然信那个糙汉子也不信我,一看就是假的!”   追雪:“……”她这时才发现夏华的一身打扮,看起来非常眼熟。   “所以,你真的是女装大佬吗?”追雪试探地问道。   “女装确实是女装……”夏华扯了扯身上的小裙子,喜滋滋地说,追雪不明白他在高兴什么,“大佬算不上,你才是大佬。”   追雪:“??”有没有搞错,她只是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游戏新人啊!   夏华似乎又想起了那个“假”的追雪,转而忿忿起来:“那个假的太可恶了,我都装哭了她还不理我,别让我再看见她!”   周檀溪鄙视他:“还好没上,一列车上只能有一个玩家,我看到有两个玩家上了同一列车,他们都——”他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夏华纳闷:“那个是假的啊,她上不上车又有什么关系。”   追雪和周檀溪同时望天。   周檀溪对追雪讲了他进入副本后的经历,根据他的推测,每个玩家都会刷新到不同的车站,车站每三到五分钟会经过一列电车,只有选对车,并且安全避过车上的险情,才能顺利到达这座车站。   夏华对此表示怀疑:“有这么复杂吗?我随便上了一辆车,在车上我睡了一觉,醒了就到这里了啊。”   追雪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运气真好。”然后她也对两人讲了自己的经历。   “这车不买票真的没关系吗?不会因为逃票判定我们失败吧?”追雪有生以来第一次逃票,有些惴惴不安。   周檀溪无奈:“你带钱了吗?”   追雪摸遍身上的口袋,只找到一包被水泡过的面巾纸。“这个能值一块钱吗?”她捏着袋子问道。   “不能!”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不能就不能,喊什么嘛。”追雪悻悻地把面巾纸放回口袋。   铁轨上再次传来沉闷的声音,又一列电车拨开细雨,从灰蒙蒙的雾气中浮现出来。电车停在站台旁边,车门缓缓开启。   过了许久,才有一个人在门口探头探脑。   那人看见追雪几个,明显愣了愣。他转头望了望车内,似乎觉得车内更加可怕,犹豫一番还是跳下车,走向几人。   “那些人好奇怪啊!”这人说道,“车一停他们就不见了。”   追雪已经看到了这人头顶闪闪发亮的四个大字:逃跑大师。   “托尼老师?”她有些不确定。不过至今为止她见过的,会把称号挂在头顶的,好像也只有托尼老师一个人了。   托尼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怎么又是你!”   追雪不满:“托尼老师,我们怎么说也是一起经历过好几个副本的老朋友了,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托尼都快哭了:“谁是你朋友啊!自从遇到你,我的胜率下降了十个百分点了!”   追雪好奇道:“您之前有多少?”   托尼老师骄傲地挺起胸膛:“百分之三十!”他这个胜率,在《无限逃生》上千万玩家里,绝对名列前茅。   听到这个数字,追雪陷入了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   追雪:我的胜率……好像目前为止是100%来着?   .最近忙得晕头转向,更新不稳定(而且还会持续一段时间_(:з”∠)_),下章之前,本章每个留言都发个小红包。 第六十七章 闪电   托尼向来对自己的胜率深感自豪,这一次说出来,对面的三个人居然没有惊讶或者佩服,他不禁纳闷起来。   追雪几人面面相觑。追雪玩游戏时间段,慎重地没有发表言论,夏华愣了一会儿后,声音发颤地说:“百分之三十?”   托尼这才满意:他就知道,一般的玩家听到他的胜率怎么可能不被吓到呢?   夏华的确被吓到了,因为他从来没见过胜率这么低的菜鸟。   他觉得自己胜率不高,只有百分之六七十,这在周檀溪面前已经很抬不起头了;   至于追雪,现在论坛上好多人在打赌她能不能连赢十场直接拿到“逃跑大师”的称号,掀翻之前十一场十胜拿到称号的纪录保持者。   看着夏华的表情,追雪眼疾手快地扯了他一把,拦住了他后面的话。   托尼老师的胜率已经很低了,她觉得还是不要说出什么打击他了。她咳嗽一声:“那个,托尼老师,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以前的胜率并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搞清楚这个副本的情况。   托尼更郁闷了:“我也不知道啊,我门一进副本就分开了,后来过来一辆车,他在上面叫我,我就上车了。上车之后忽然所有人都不见了,吓了我一跳。”   四人在车站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其他的玩家。这时雨越下越大,从蒙蒙细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追雪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决定去车站里面躲雨。   “室内的空间有限,出了什么事不容易跑掉。”走进车站大门时,托尼苦口婆心地劝追雪。   “所以你就从站台无限的空间,走进了电车有限的空间?”追雪疑惑。   托尼:“……”对哦,这么说他不应该上车的。   “那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坐车回去?”托尼皱眉问道。   “怪不得胜率百分之三十呢。”夏华不无讥讽地说道。   但托尼没听出来他的意思,甚至沾沾自喜起来:“对啊,我一直这样谨慎,所以才能有这样的胜率……”说着还特意看了追雪一眼,“但是遇到你之后,胜率直线下降。”   “哦哦……”追雪压根儿没仔细听他们在说什么,一进门就忙着掏面巾纸擦头发上的雨水。   这是座废弃许久的车站,在外面的时候,追雪从它掉漆的站牌上就看出来了。但进来之后,她才发现,这里比她想象的更破旧。   门口的安全护栏上布满锈迹锈迹斑斑,四周墙壁和吊顶上的墙皮已经脱落大半,露出暗黄色的泥沙;   两个售票窗口,一个玻璃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另一个玻璃已经碎了,追雪探头往里面看了看,发现里面的桌椅和地面上布满了碎玻璃。   她走到另一个售票窗口,伸手敲了敲窗。沉闷的声音在车站的大厅里回荡,另外几人都往她这边看过来。   玻璃很厚,追雪摸了摸收银槽的小窗口,得出这个结论。   托尼从走进车站的门,就开始发抖。   “你抖什么啊?我穿裙子都不冷,你很冷吗?”夏华一边说,一边不怀好意地瞄了他一眼,“这么虚?”   “不不是我不冷。”托尼的牙齿开始打架了,“就就是感觉这个地方我来过。”   “来过?”夏华诧异。   “我去X市的时候见过这座车站,据说里面死了很多人,后来就关了。”托尼哭丧着脸说,“早知道我就问问当地人到底出了什么事了,现在也能有个准备。”   周檀溪轻轻地咳嗽一声:“车站不都是差不多吗?就算你当时问了,万一策划做了改动呢?先入为主反而不好。”   追雪奇怪地看着他,总觉得他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但这话确实有道理。“是啊……”她附和道,“谁知道狗策划是怎么想的?”   夏华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弯下了腰,追雪觉得如果他不是穿着小裙子,可能已经在地上打滚了。   “笑什么?”她觉得莫名其妙。她的话很好笑吗?她怎么没觉得?   周檀溪和托尼老师也没觉得好笑,几个人像看傻子一样,默默地围观夏华。   夏华笑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身,努力板着脸说:“我们要不要分开找线索?现在连休息的地方都没有,等会儿天黑了可能不安全。”   几人决定分成两队,然后他和周檀溪为了谁跟追雪同队吵了起来。   托尼老师满头雾水地说:“这有什么好吵的?总不能让两个女孩子一队吧?如果有重活,你们好意思让女孩子上吗?”   追雪:“……”你看清楚好吗!那是女孩子吗?   夏华不想在陌生玩家面前暴露他是女装大佬,只能委委屈屈地和托尼老师组队了——   他倒是不介意和周檀溪组队,但托尼老师坚决不肯和追雪组队。于是周檀溪理得到了和追雪一起行动的机会。   他没好气地瞪了周檀溪一眼,气哼哼地走向楼梯。   “慢点慢点!”托尼急忙跟了上去,“跑那么快,万一楼上有危险怎么办?”   追雪望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大厅的角落,回头看向周檀溪。周檀溪距离她很近,她甚至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身影。   “游戏引擎做得不错嘛。”追雪赞叹道。   “你喜欢就好。”周檀溪微笑着说。   窗外的天色渐渐地变暗。   两人沉默着,一片安静之中,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响。忽然一道闪电照亮了天空,将车站大厅照得一片雪亮。   追雪觉得眼前一花,在那一瞬间,她似乎在斑驳的墙壁上看到了什么东西。然而白光一闪而过,她想仔细看时,大厅内已经重新变得昏暗。   “这是我记忆中的那座车站……”周檀溪轻声说道,追雪觉得耳朵有点痒,忍不住晃了晃头,“也是这样一个雨夜,我被给了我生命的人抛弃。但我也遇到了我想守护的那个人。”   “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一阵雷声轰隆隆地响起。追雪扭头看着他:“发出雷电的云彩,距离我们大约三千四百米。”   周檀溪:“??”   作者有话要说:   追雪:谁知道狗策划在想什么。   周檀溪? 第六十八章 时空   周檀溪想原地自闭。他一点也不想听追雪给他讲光速更比声速快,真的不想。   但是看到追雪跃跃欲试的模样,他实在担心追雪会当场表演一个八棱镜测光速,于是出口的话变成了:“还要考虑不同温度下声音的传播速度不同。”   周檀溪:“……”   他现在想打自己一顿。说什么不好,非要说这个!看看,追雪已经四处转着去找温度计了!   追雪在售票窗口旁边找到一个老式的温湿度计。但由于弃用过久,棉球里的水分已经全部蒸发。她遗憾地对周檀溪说:“没用的,湿度也有影响,我们估算一下算了。”   周檀溪慎重地保持沉默,他并不怎么关心打雷的云离他们有多远。   他甚至也不关心这个副本的结果。一局游戏的胜负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意义,他想要百分之百的胜率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只想达到预期的目标。   他几乎已经成功了一半。   追雪从墙上把温湿度计拆下来,用力晃了晃。“你看这玩意儿是不是坏掉了?”   这种温湿度计的结构很简单:一块塑料板上固定两支温度计,其中一支的下端包裹在湿棉球里。   棉球已经干燥,两支温度计的读数应该是相同的。然而此时,“湿”温度计显示二十五,“干”温度计显示……三十七摄氏度。   副本中的气温很宜人,三十七摄氏度显然是不可能的。周檀溪接过温湿度计,仔细地检查里面的两支温度计:“这支温度计破了。”他指着“干”温度计说。   追雪皱着眉:“可是破了的话,酒精应该都漏掉,为什么显示三十几度?”   “好用的温度计读数都一样,坏掉的温度计各有各的读数。”周檀溪一本正经地说。   追雪觉得这话有点耳熟。   “好吧……”她随手拿回温度计,准备挂回墙上。塑料板碰到钉子的一瞬间,她眼前的景象突然变了。   空气变得燥热,原本空荡荡的大厅里忽然挤满了人。一个中年男人满头大汗地挤进来,差点撞到追雪。他挤到售票窗口,冲里面的人喊道:“去A市的!两张!要最近时间的!”   “十七块六毛!”里面的售票员麻利地收下两张纸币,将找零的硬币和两张车票从窗口递出来,中年男人拿着车票和零钱,又满头大汗地向人群外挤去。   类似的情景不断地重复着,除了周围嘈杂的人声,追雪只能听到售票员在小喇叭的帮助下传出来的声音:   “九块三毛!”   “今天的票没有了!”   “没了就是没了,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呃……”追雪愣了许久,小心翼翼地往人群外挤。   然后她发现,她好像碰不到那些人。   追雪:“……”是她变成了鬼,还是时间成了倒流的水!   世界上是没有鬼的——追雪坚信这一点,所以肯定是副本哪里出了问题,比如由于某种原因,她所在的空间和很多年以前的某个空间发生了重叠。因此她才能够看到多年以前的场景。   她走到大厅门口。炙热的阳光照在外面的水泥地上,十几辆自行车横七竖八地停在角落里,一个老汉坐在树荫里,摇着扇子,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指挥新到的人把车停好。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粘腻,似乎他的人已经在阳光下熔化了。   “卖冰棍儿咯!冰棒一毛,奶油雪糕两毛!”另一片树荫里传来小贩的叫卖声。   可惜她没带现金。她抬头望了望似乎能将一切烧起来的阳光,贴着墙边走到树荫底下,对卖冰的老奶奶问道:“可以扫码支付吗?”   老奶奶扯着嗓子,像是没听清她的话:“扫什么?什么马?前几年城市规划,马车不让进城了!”   追雪把身上的口袋摸了个遍,只摸出半包面巾纸——她连手机都没带,即使这里能够扫码支付,她也扫不了。   老奶奶看到她口袋里掉出的纸巾,忽然说道:“小姑娘也是读书人?”   追雪不知道一包面巾纸和读书有什么关系,便礼貌地保持微笑。   老奶奶也不解释这件事,只自顾自地说下去:“哎哎,前几天这里有新鲜事儿,你可要躲远了才好。”   一边说着,她一边环顾四周,觉得没人能够听到她的话,这才伏在追雪的耳边,神神秘秘地说道:“有人要炸了车站呢!不知哪一天,但是就这几天了。你看那些人,现在穿红戴绿的,等到炸了以后——”   “嘭!”老奶奶夸张地叫道。   追雪被吓了一跳,老奶奶见状更加兴奋起来。追雪觉得哪里不对,老奶奶看着她的目光并不像讲故事的人遇到了捧场的听众,反而像是一只猛兽盯住了她的猎物。   她赶紧从树荫下面回到车站大厅里,她出去一趟又回来,觉得大厅里的温度似乎都高了一些。   但周围的人似乎没有觉察到任何异常。乘客们依旧在争先恐后地买票,生怕有人跟他们多说一句话,导致他买错票了似的。   在这样的环境里,追雪甚至也开始认真思考,是不是要买上一张车票,跟着周围的乘客们一起叫喊,一起面红耳赤地和售票员吵架,一起试图在固定票价的年代,努力争取几毛钱的“优惠”。   优惠当然是不可能的。所有人都只能老老实实的排着队,偶有几个想要插队的,都被人冷嘲热讽了。   似乎有人按下了暂停键,喧哗的回声在大厅里回荡,但声音的源头消失了。   买票的、插队的……所有人的动作都凝固了,他们的回声停止之后,声音也凝固了。   追雪依旧游离在这个时空之外,无法碰触到其他人。但现在,只有她可以在大厅中活动了。   她决定继续等。或许老奶奶说的事情……快要来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最后一点,就……【满头雾水.jpg】 第六十九章 火灾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追雪百无聊赖地在大厅里四处乱转。   她走得很快,因为她不用担心会碰到其他人,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幽灵,在活人的海洋里自由地翱翔。   不过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呢?或许她才是活人,周围这些人才是幽灵也说不定呢!   多年前的车站,比她刚进来时看起来整洁了一些。但四周的墙壁还是有许多翘起的墙皮,一副年久失修不堪重负的模样。   追雪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她用力吸了几口气,觉得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烟味儿。   哪里来的烟味儿?她有些纳闷。墙上斗大的“禁止吸烟”看起来十分显眼,她刚才穿过一层又一层拥挤的人群,没有看到有人抽烟啊!   她绕着大厅的边缘走了一圈,忽然发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团缠绕在一起的电线之中,正在噼里啪啦地闪着火花。   追雪:“……”要起火了吗,真刺激。   她试着扯开那团开始冒烟的电线。但和之前一样,她无法碰到那堆电线;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细小的火花燃成跳动的火舌,顺着墙壁一路舔上天花板,顷刻之间便笼罩了整间大厅;   淡淡的烟雾变成浓厚的黑烟,迅速在有限的空间内弥漫开去。   大厅内的声音忽然恢复,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了追雪一跳。   她回头望去,看到围在售票窗口和检票处的人们涌向门口。但车站的门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关上了。   那门是向里面开的,此时人们从里面往外挤,前面的人想要拉开门,却被后面的人拥挤着推到门上,有人喊着让众人后退,让前面的人开门。但满室黑烟的情况下,这种话显然得不到任何人的支持。   追雪被烟呛到了,她咳嗽着往窗口走去。她碰触不到其他的人,因此走得很快,但走到窗边后,她发现,她也出不去。   追雪:“……”她碰不到其他东西,这扇窗户却能将她拦住!这不科学!   周围空气的温度急剧升高,高到追雪这个局外人都觉得不舒服了。她用衣袖捂住口鼻,看看拥挤的门口,往楼梯的方向退去。   二楼的窗子外面有没有铁栅栏?刚才在外面的时候,她应该看过一眼,但现在完全想不起来了。   一楼窗外的铁栅栏很粗,有人用锤子砸开玻璃,但面对栅栏仍然束手无策。   砸开玻璃对于逃离火场没有丝毫用处,反而让大厅内的火焰得到了新鲜空气,愈燃愈旺起来。   楼梯上没有什么人,因为火势在迅速蔓延,人们或者上楼寻路,或者挤在一楼的大厅门口。总之正常人在这种时候不会在楼梯上停留。   追雪一路畅通无阻地走上二楼,二楼此时也弥漫着淡淡的烟雾,追雪忽然有些后悔:火灾发生的时候往楼上跑,她的脑子一定坏掉了。   但火焰与黑烟已经顺着楼梯蔓延上来,再回一楼也不现实,追雪擦了一把并不存在的汗,穿过昏暗的走廊,走到一扇小窗前。   二楼的窗外,也有铁栅栏。追雪伸手试了试,如同在一楼时一样,她虽然碰不到其他东西,但仍会被墙壁和栅栏挡住。她叹了口气,决定另寻出路。   这是一座老旧的车站,消防设施并不齐全,刚才在楼下时,追雪没有看到消防栓或者灭火器,二楼同样没有。   她现在只希望能找到消防通道。或许从消防通道可以直接离开这座车站。   幸运女神似乎终于想起了世界上还有追雪这么个人。她很快找到了消防通道。   可是谁能告诉她,消防通道为什么会被锁起来?   追雪很纳闷。她站在上了锁的消防通道门口发愣。   身后传来痛苦的咳嗽声。她回头看去,看到一个年轻的女人和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女人揽着孩子的肩膀,将一块湿毛巾牢牢地捂在孩子的脸上。   “门锁了……”毛巾下面传来孩子闷闷的声音。   女人咳嗽着,目光落在追雪身上。   “你能看到我?”追雪迟疑着问道。几秒钟后她发现,女人似乎只是在看着她身后的门锁。   追雪低下头想了想,然后伸手扭断了锁。   适应了通道里的黑暗之后,追雪诧异地发现,消防通道里有人。   很多人……   这些人还保持着生前的姿态,有的靠在楼梯两旁的墙壁上,有的双手伸向前方,似乎在试图摸索逃生的路径。   追雪穿过他们,走下楼梯,走到消防通道的尽头。   一扇紧锁的铁门,阻断了所有人的生路,一缕微光透过铁门上方的小窗,照在黑暗的通道里,里面的人可以看到生的希望,却无法打开生的大门。   “姐姐,我们可以出去的,对吗?”身后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追雪扭头,看到那个小孩子站在她的身后。   追雪不知道这个小孩子是不是在和她说话。她并不确定对方能不能看到自己。她看了小孩子一会儿,莫名觉得看起来像有点眼熟。   门外传来嘈杂的人声,声音十分混乱,吵得追雪头疼。她后退几步,估算一下自己和铁门之间的距离,然后再后退几步。她迅速地跑向铁门,一脚踹在门上。   门开的一刻,追雪觉得她好像撞到了什么人。强烈的光芒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眨了眨眼,光芒散去后,她看到了面前的温度计。而她,还保持着抬腿踹门的姿势。   追雪:“……”漂亮小哥儿面前丢了形象怎么办?在线等,急!   如果周檀溪知道她在想什么,一定会善解人意地安慰她:你居然有形象的吗?   然而他不知道。所以他只是奇怪地望向追雪,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追雪把腿收回,咳嗽一声:“我知道怎么离开这里了,跟我走吧。”   周檀溪当然不会反对追雪的意见。他点点头,跟着追雪走向楼梯。   两人刚刚踏上第一级台阶,便听到一声尖叫。   “不是小夏的声音。”追雪得出结论。   “的确不是。”周檀溪表示赞同。   托尼老师……在叫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状态实在不好,对不起各位小天使了_(:з)∠)_…… 第七十章 解释   两人满头雾水地走上二楼,顺着声音走过去,在洗手间门口看到了夏华和托尼老师。   托尼老师坐在地上拼命往外面蹭,他伸手指着洗手间的门,结结巴巴地说:“里,里面有一具尸体!烧,烧,烧黑的那种!”   追雪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果然看到洗手间的窗口靠着一具焦黑的尸体,整个人都烧成了炭,衣服大概也变成灰了。   不过她觉得哪里不对。她回头看看托尼,又看看卫生间里面,问道:“道理我都懂,但托尼老师你为什么要进女厕所?”   托尼:“……”   怎么可能!他可是逃跑大师?托尼老师,怎么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进女洗手间的事情?他正准备反驳,抬起头看到,门上的确写着“女”。   托尼:“??”   他迷惑地回头看对面的洗手间,虽然门上的字已经模糊了,但是他看到了对着门的小便池。   他默默地看向夏华。   夏华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看我干啥?”   托尼艰难地问道:“你为什么去男洗手间?”   夏华理直气壮:“你管我去哪个洗手间,就算我走错了,难道你进门前不会自己看吗?不要什么事都从别人身上找借口,你要学会反省自己才行。”   托尼想要自闭。   他觉得任何一个男人,和一个穿裙子的美人儿一起去洗手间,美人儿走进一间,男人都会下意识地进另外一间吧?怎么这姑娘倒觉得全是他的问题了?   追雪见托尼老师不再纠结到底是谁走错了洗手间的事情,又返回女洗手间看那具尸体。   洗手间的窗外没有栅栏,但窗户很小,又只能开一条缝,风可以进来,人是出不去的。   尸体就靠在窗边,一只手伸到窗外,整张脸埋在窗户的缝隙里,似乎在死前的最后一刻还在拼命吸取新鲜的空气。   追雪扶着尸体离开窗边,慢慢地让它平躺在地上。她起身敲敲窗口的玻璃。   敲碎了也出不去啊!追雪心里叹气。   “我知道怎么出去了,你们跟我走吧。”追雪走出洗手间,对另外几人说道。   周檀溪静静地看着她。夏华笑嘻嘻地不说话,托尼老师一改颓丧的表情,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窜起来,然而窜过了头,差点一头撞到门框上。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快点走吧这个地方我一秒钟也不想待了!”托尼老师这时候不结巴了,一口气说道。   追雪带着他们走向消防通道。   她在熟悉的位置找到了消防通道。门没有上锁,她推开沉重的消防门,潮湿的霉气夹杂着焦味扑面而来。   “咦,你怎么知道这里有门?”追雪推后一步想要避开门内涌出的潮湿空气,夏华却凑过去,探着头往里面看了看,“托尼老师快看,里面有好多烧焦的尸体呢!”   托尼老师腿又软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火灾现场啊。”追雪轻描淡写地说,“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她顺着楼梯走下去。   这一次她不再是游离在外的状态,走得很艰难。她不得不推开一些焦黑的骨架才勉强走到楼梯尽头的门前。   同样的铁门,同样的门锁。   另外几人跟着走了过来。夏华正在对托尼冷嘲热讽:“抖什么啊,你不是高玩吗,见个骨头就哆嗦成这样的高玩?”   托尼哭丧着脸说道:“每次这种副本我都过不了,我有什么办法,我就是害怕啊!”   周檀溪静静地站在追雪身旁,和她一起看着铁门。   “你有没有觉得这门有点眼熟?”追雪皱着眉问道。   她上一次踹开铁门走进白光的时候就觉得这场景莫名地眼熟,回到破旧的车站大厅后,这种熟悉感越来越强烈。   这让她有些怀疑,这个副本中发生的事情究竟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周檀溪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笑了笑说:“你觉得热吗?”   追雪回头望向楼梯上方。她走下楼梯的时候,楼道两边堆满了焦黑的尸骨,显然是一场火灾造成的结果。   现在,似乎要来一场新的火灾。   火焰燃烧时发出的声音透过半开的消防门传下来。在寂静的楼道里,这声音听起来异常可怖。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燥热起来。   追雪照旧后退几步,一跃向前,抬脚重重地落在门上。门锁应声而碎,大门缓缓敞开。   十分钟后……   几人站在绵绵的细雨之中,夏华撑着伞,为他和追雪遮雨,周檀溪和托尼的衣服已经被雨水沾湿。   他们的面前,十分钟前还屹立着的建筑,此时已是一片火海。绵绵的雨丝没有让火焰熄灭,反而让火燃烧得更加旺盛。   “这是怎么回事啊!”托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挠着头自言自语。   “显而易见,着火了。”追雪淡定地回答。   托尼很想解释他想问的是为什么会着火,追雪又为什么知道会着火,从而在他们被火波及的前一刻逃出来。   不过他看看另外两人和追雪同样淡定的神情,默默地没有问出口。   他可是胜率百分之三十的高玩!   打破砂锅问到底这像话嘛!   雨中隐隐传来车轮撞击铁轨的声音,一辆电车拨开雨雾,停在他们身旁。   车门缓缓开启,几人对视一眼,登上电车。   片刻之后,电车缓缓启动,追雪的耳边传来系统的提示声:恭喜玩家追雪,叹息,夏华,托尼取得胜利。再取得两次胜利,可以获得“逃跑大师”称号,请玩家再接再厉。   追雪被传送出副本之后,甚至没有注意到系统还对她说了什么,便直接退出游戏仓。   她打开终端,给通讯录里唯一一个人,发去一条信息:“什么时候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对方久久没有回复。追雪把终端扔在一旁,走到窗边,向外望去。   外面又是一片夜景。追雪打开窗,微凉的夜风拂在她的脸上,她焦躁的心情似乎也渐渐地变得平静。   她将手伸向窗外。   然后,她触碰到了一层无形的壁障。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一章 坠楼   追雪收回手,又伸出去,再次触到了那层壁障。   有趣,真是有趣。   她望着楼下的车流发呆。她住的楼层很高,从这里望下去,马路已经是一条细细的丝带,来来往往的车辆像是一只只萤火虫,在腐朽的草丛里闪闪发亮。   她将瓶子举到眼前,仔细看瓶身上的标签。   看不清呢……   追雪开始认真思考这些天来的经历。   她不是一个喜欢游戏的人,在她记忆中,她是个俄罗斯方块都玩不好的游戏渣。   但是那一天,她莫名其妙地登入一个游戏论坛,看到论坛里关羽《无限逃生》的帖子,然后莫名地对这个游戏产生了兴趣。   然后她就走进游戏仓,开始了第一局游戏。   可是,游戏仓是哪里来的?她什么时候买的?从哪里买的?如果是其他人替她买的,那个人是谁?   追雪忽然发现了许多她从未注意过的东西。   她从前的记忆都是一片模糊,一切都如同隔着一层薄纱,她觉得自己在回忆从前的事情时,更像是在旁观另一个人的过往。   而这旁观,也不过是走马观花,看似什么都看过,实际上,她什么都没有记住。   结论很明显了。   她得了白内障。   追雪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悲伤地难以自已。她还是个年轻人啊,怎么就得了白内障呢?怪不得老板让她在家里多休息一段时间。   白内障啊!   她捡回终端,给上面的唯一一个联系人发了条信息——老板和同事的联系方式在一个标着“工作”的应用里面。而默认的通讯录里,确实只有这么一个联系人。   “帮我预约一个眼科医生吧,我觉得我应该做个白内障手术。”   收到消息的周檀溪:“??”他觉得他是该好好和追雪谈谈了,这个家伙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几分钟后,追雪的门被敲响了。   她走到门口,准备打开门边的可视门铃。   “是我……”终端响了一声。追雪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开了可视门铃。   她并不是怀疑对方的身份。更何况即使外面是个心怀不轨的人,在没有热武器的情况下,她觉得对方不一定打得过她。   她只是想试一试她能不能看到外面的影像。   屏幕上只有一片雪花。   敲门声再次响起,依旧是不紧不慢的三声,咚咚咚。   追雪扭开门锁。门外的一片黑暗之中,室内的光照亮了一个身影。   看起来有点眼熟。   周檀溪:“……”呵,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周檀溪:“……”好不好喝我还不知道吗?   不过追雪的性子,他很多年前就知道了。想到过往的事情,他忍不住微笑起来。   追雪看着对方不怀好意(?)的坏笑,忽然有点手痒。   “咳咳……”发觉追雪在看自己,周檀溪咳嗽两声,“什么合理的解释?这里有什么不合理的事情吗?”   追雪沉思五秒钟,站起身,拖着周檀溪往卧室走去。   周檀溪挣扎了两下:“你要做什么啊,别这样,哎呀轻点嘛你弄疼我了。”   追雪:你说这话的时候收起脸上猥琐的笑容可以吗?   她拖着周檀溪走到卧室的窗边,拉开窗,抓着他的手伸向窗外。   “你觉得这个能叫做合理吗?”追雪问道。   周檀溪很失望:“当然不合理了。”   哪有拖着人来卧室,就为了伸手到窗外吹风的?不过这时,他的手也触到了那层无形的壁障。   周檀溪:“……”大意了。没想到一扇窗子就出卖了他。   “我对你绝对没有任何恶意。”周檀溪对天发誓,“只是现在真的还不到解释的时间。”   追雪冷笑。“你以为呢?如果我觉得你有恶意,你还能站到现在?”她早就把他揍翻了!   “那还要什么解释?”周檀溪纳闷,“既然你相信我,那叫我过来做什么?”   半小时后……   “真的喝不下了。”周檀溪哭丧着脸,打着嗝说道。   周檀溪举双手投降:“我现在就让人送来,够你喝到吐!”   “明天记得陪我下副本啊!”送周檀溪离开时,她假惺惺地说道。   周檀溪:“嗝。”他不喜欢草莓啊啊啊!   “雪姐……”追雪调戏了周檀溪一通,心满意足地躺回游戏仓,刚刚登陆,便看到夏华发来的消息,“下副本吗?”   “组队吧……”追雪发过去一个组队邀请。打开好友列表看了看,发现周檀溪不在线,追雪便放弃了和他组队,和夏华两个人进入了副本。   他们站在操场上,周围站满了学生。追雪低头看看,发现她穿着衬衫和短裙,再看看四周,男生们穿着衬衫和长裤,女生们和她的装扮相同。   那这大概是这所学校的校服了。追雪想道。   但是操场上这么多人,有几个是玩家呢?她的队友夏华小朋友呢?   追雪跟着吵吵闹闹的队伍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偷偷观察着周围,没看到可疑的人。   教学楼是一座五层的楼,追雪跟着四十多个学生嘻嘻哈哈地涌进四楼的一间教室,看着一排排整齐的桌椅,和密密麻麻的书籍,追雪有点头大:她怎么知道她应该去哪个座位啊!   她正在抓瞎的时候,一阵哄笑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她正准备松一口气,那些哄笑的内容又让她提了一口气。   “死变态!”一个同学笑嘻嘻地说,“穿女人衣服,不要脸!”   “哈哈哈脱了他的裤子看他到底是不是男人。”   “你们作死啊我们这么多女生都在呢你们换个地方……”这是女生的声音。   “呃……”追雪顺声望去,教室最角落的双人课桌后面,站着一个学生。   那人穿着白衬衫和短裙,此时被几个人按在墙上,还有人笑嘻嘻地去掀他的裙子。   “干什么呢!”追雪正准备过去阻拦,另外一个女生走了过去,指着那群人说道:“穿裙子怎么了,违反学校规定吗?学校只说了要穿校服,他想穿男生的就穿男生的,想穿女生就穿女生的,怎么了?”   那群人再次哄笑起来,他们拍着那人的头,对女生说:“怎么着,替这个小白脸说话,你看上他了吗?我劝你啊,他是个变态,他家里人都是变态,和他在一起,你不怕生出一群小变态吗?”   对于正常的中学生来说,这种话题显然过头了,那女生涨红了脸,“你你你”了半天,然后捂着脸跑掉了。   那群人更加肆无忌惮了。他们推搡着穿裙子的学生,嘲笑道:“你也算个男人?人家女生替你说话,你在这里一声不吭,算个什么东西?”   追雪觉得自己的拳头硬了。   她大步走到那群人身边,正准备让那群人尝一尝她拳头的厉害。但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的时候,画面剧变。   眼前的景象如同石头扔进水中,忽然变得动荡,水波迅速扩散开去。   几秒钟的时间,追雪的眼前已经是漆黑一片。她下意识地眨眨眼,再睁眼时,黑暗之中开始出现微弱的光。   微光照亮整片空间时,追雪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空地上,此时应该是夜晚,天空中没有月亮,几颗星星稀稀拉拉地散布在天幕之上。   不远处是一座楼,共有五层,布局像做教学楼——看起来相当眼熟。   好像……就是她刚刚爬上四楼的那一座。   看着身旁一个个出现,面面相觑的玩家,追雪想对万恶的策划比一个中指:   你早说你想让我们在楼下集合啊!爬四楼很累的好嘛!   玩家数量增加到七个以后,众人等了许久也没有新的玩家出现。   追雪一眼就认出了夏华:穿校服裙的人里面,只有这一个超过一米七的。   夏华似乎也认出了她,向她走过来。他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半空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嘭”地一声,一个人摔在众人面前。那人穿着校服衬衫和裙子,头发不长,大概刚刚能遮住耳朵。   鲜血蜿蜒流出,染红了那人身下的一片地砖。   追雪下意识地抬起头,四楼的阳台上,似乎有几个人影,一闪而过。 第七十二章 冷静   尸体落地的时候,正在讨论的玩家们安静了几秒钟。追雪几乎立刻想要跑上四楼去看那里发生了什么。但她刚刚迈出一步,夏华便拉住了她。   “等等……”夏华垂着目光说道。   追雪诧异地回头看他。夏华的手很冷,手心里全是汗水,追雪想了想,用自己的手握住了对方的手:“冷吗,我给你暖暖。”   夏华抬起头,却没有看她,也没有看落在地上的那具尸体。   旁边的玩家们又开始议论了,追雪没去仔细听他们在说什么。   与那些不相识的玩家比起来,这个和她组队下过几次副本,又疑似她弟弟的人,显然要更重要一些。   “如果……”夏华轻声问道,“我是说如果……”追雪莫名地觉得夏华的声音里充满了悲伤。   但她仔细看对方的表情,却又看不出什么,“如果有一天,你再也见不到我,你会想念我吗?”   追雪:“??”   小朋友发什么神经?她迷惑地打量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要上楼去看看,你要一起吗?”   夏华的笑容里带着些苦涩,“一起吧。”   他们走过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时,追雪心里忽然一动。她走到尸体旁边,俯下身仔细去看。   她有一个模糊的猜想,她觉得穿校服裙的男学生,现在跳楼的这个学生,和夏华之间或许存在着某种关系;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她低头看着那具尸体,没有做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人。过了许久,她叹了口气,扯着夏华准备上楼。   夏华默不作声地跟着她走上楼梯。追雪没有看到,在迈上台阶的那一瞬间,夏华回头望着那群玩家,脸上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   或许是晚上的缘故,也或许是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追雪觉得楼梯间阴森森的,和上一次爬上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他们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教学楼里回荡着,追雪虽然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鬼,但也觉得背后发凉。   “咱们聊几句吧?”追雪觉得她大概应该多说几句话打破这种阴森的气氛。   “嗯……”夏华点头。   “你刚才看见没有,那个人的腿好长。”追雪有点小嫉妒,“我要是也有那么长的腿该多好?”   夏华沉默了一会儿,默默地扯了扯身上的校服短裙:“我的腿也很长啊。”   “是吗?”追雪怀疑地看着他,“你把裙子拉起来一点让我仔细看看?”   夏华:“??”   这是在调戏他还是在调戏他?不过看着追雪诚恳的目光,他又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多了。   虽然作为亲姐弟,他也没少被调戏过。可是现在,追雪应该是没有记忆的……吧?   作为一个单纯善良的好弟弟,他无条件地相信自己的姐姐。他扯着裙摆稍稍往上面拉了一点。   “快放下快放下!”追雪大概没想到他真的会把裙子拉起来,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胳膊,“你有腿我难道没有吗?我想看就看自己的哈哈哈。”   追雪往楼上跑去。夏华低头看看自己的裙子,又抬头看着追雪的背影,一时间想不通对方想做什么。   追雪一口气跑上四楼。看着墙上红色的“4F”,她忽然感觉这个数字不太吉利。   刚才她进的是哪个教室来着?是四班吗?追雪一边走一边看教室门上的牌子。   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天色很暗,天上没有月亮,云彩又遮住了大半的星星,她连一个完整的星座都没有看到。   所以根本无法判断现在是前半夜还是后半夜。刚才进教室的时候,她匆忙间从前面几排课桌上放的教材封面上,看到了“普通高级中学XX”的字样,高中的晚自习,一般上到几点钟来着?   她走出楼梯间时,还隐约看到远处的阳台上似乎有几个人影,现在走近了,却又没有人。是那些人离开了,还是刚才的人影只是她的错觉?   她走到那几个人影所在的位置,攀着栏杆往楼下望去。   外面似乎起了淡淡的雾,楼前的空地被雾气笼罩,追雪几乎看不清楼下的那具尸体。   “你来看看。”追雪冲着夏华招手,“你看下面是不是多了一个人。”   夏华低头走到她身旁,往下面望了一眼。“有吗?”   大概他的语气太过淡定,追雪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数错了人数,她努力辨认着楼下移动的黑影,再次数了一遍。   “六个……”追雪说,“咱们上来了,下面不是应该有五个玩家吗?”   夏华转身倚着栏杆,依旧低着头,不去看追雪:“玩家有五个,但不是还有一个跳楼的吗?”   追雪:“……”   她睁大眼睛看着夏华,似乎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几秒种后她回过神来,伸手去拉夏华,想要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的手触到对方衣襟的前一瞬,夏华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一般,消失了。   追雪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   人呢?刚刚还在这里的,那么大的一个人呢?追雪有点抓狂了。   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再次往楼下望去。   她刚刚调戏夏华,让他撩起裙子的举动并不是单纯地要戏弄对方。   她想起了刚刚在楼下看到的那具尸体。   那人从四楼落下,摔在楼前的一片空地上。坠落的位置离教学楼有一段距离,追雪觉得那人并不是直接跳下,而是有一定的初速度的。   那么那些在阳台边一闪而过的身影,在这次坠楼事件之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是冷漠的旁观者?背后的推动者?还是亲自动手的凶手?   虽然在第一次见到那个人时,追雪已经有了一些猜想,但她不想先入为主。一切要靠事实说话,不是吗?   那几个学生包围校服裙男生时,追雪在他挣扎的时候,看到他的腿上有一颗红色的痣,刚才坠楼的人,尸体同样的位置也有一颗同样的痣。   而让夏华撩起裙子,她当然也是为了看这颗痣。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痣。虽然由于夜色比较浓,楼梯间里又比外面更加黑暗,追雪看不清夏华那颗痣的颜色。但她几乎可以肯定那具尸体就是夏华了。   那是她的弟弟啊!追雪忽然有些悲伤。   高中的学生,最多不过成年左右的年龄,夏华既然能进这个游戏,应该是成年了的。   但是十八岁的少年和十五岁的少年,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吗?   十八岁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吗——追雪理直气壮地想着:她就是护短,不行吗?   追雪出神地望着楼下来来回回移动的黑影,过了好一会儿,转身走进了教室。   教室自然就是追雪刚刚去过的那间教室。此时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追雪在门口的墙上摸了好一会儿,才摸到了电灯的开关。她满怀希望地按下开关——灯没有亮。   呸!小气鬼!追雪不知道她应该骂学校的校长还是骂游戏的策划。反正那两个人当中,至少有一个让这里晚上就会断电的小气鬼。   她在教室门口站了一会儿,勉强适应了教室里比外面更加昏暗的光线,然后在第一排的书桌边走了一圈。   没错,就是这个教室——从桌上的教材,追雪立刻确定了这一点,她甚至怀疑现在就是她目睹那一群小崽子欺负夏华的同一天晚上。   因为第一排的书桌上放着的几瓶饮料,和她白天看到的是同一个品牌。   当然,也不排除这几个人每天都会买同一个品牌的饮料。   追雪穿过课桌间的过道,走到最后一排,角落里的那张书桌旁。   桌面上一片杂乱,课本被拆散书脊,一页页摊放在桌上,地面上也飘着几页;   椅子上洒了墨水,此时已经有些干涸;一本笔记本翻开,用透明胶带贴在桌面上,那一页纸上用极粗的笔写着:   死变态!去死去死去死!   追雪站在书桌旁,默默地看了许久。   她没有感到气愤,也没有感到激动。事实上,除了看到夏华的痣,发觉那个坠楼的人很可能是夏华的时候她有些悲伤之外,她对其他的事情感到很陌生。   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她收到这样的对待,或许她会愤怒,会感到恶心,或许她在忍无可忍的时候会放弃自己的生命。   但是在那之前,她肯定会狠狠地咬对方一口,给对方留下一段永生难忘的记忆。   据说夏华和她是双胞胎来着?追雪想,如果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她有理由怀疑,夏华的性格,或许和她有些相同之处。   如果她是夏华,她会做什么呢?她会对那些人做什么吗?   追雪伸手抚摸着椅子上的墨水,陷入沉思。   窗外似乎有什么东西。   追雪抬起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一闪而过,往教室前面的方向跑去。   等等,这是四楼吧?她现在看着的,好像不是对着阳台的窗,而是教室里面的窗。   追雪凑到窗边往下看:虽然有雾气看不到地面,但的确是在楼上啊!   可能……   学校为了避免打扰学生,所以安排晚上洗窗户? 第七十三章 黑手   大概因为夜色太浓,追雪在窗口看了许久也没有找到那位蜘蛛人的绳索,只好放弃了。   她觉得既然对方敢在晚上来擦玻璃,安全措施应该是很齐全的。毕竟没有人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所以追雪很放心地没再理会外面的蜘蛛人,转身向教室门口走去。   刚走了没几步,窗外又飘过一个影子,和影子一起飘过的,还有一阵凄厉的尖叫声。   追雪:“……”   没完没了了是吧!擦玻璃就老老实实地擦玻璃,跑来跑去的做什么?等到天亮她一定要向校方投诉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追雪默默地在心里吐槽,继续往教室门口走。   她的脚步忽然顿了顿。   她觉得哪里不对。   虽然教室里的桌椅摆放看起来和刚才没有什么不同,窗外的景色也没有什么变化。   但是追雪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非常难以形容,明明她的眼睛告诉她,教室里所有的陈设都没有任何改变,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的雾气也和刚才一样,略略遮蔽着她的视线,窗外淡淡的星光依旧在闪烁着,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   但追雪就是觉得哪里不一样了。她从不相信自己会有第六感之类的东西。   可是这里是副本啊,副本里面,或许真的有呢?   追雪思考着这些的时候,脚下只是略略停了停。然后便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去。   穿过桌椅间的空隙,她很快走到讲台下面。讲台比其他的地面高一尺左右,是用木板钉起来的,木板已经腐朽,似乎随时都可能被讲桌压塌。追雪小心翼翼地从旁边绕过去。   刚才外面有人叫了一声呢,她总得去看看发出尖叫的人会不会影响到她通过副本吧?   她走到教室门口,伸手拉了拉门。   门锁着……   追雪记得她进来的时候可没有锁门。她低头看看门锁。这教室似乎有一些年头了,门锁是需要用锁头锁住的那种,门里面有一个铁插销,可以从里面将门插起来。   现在,插销没有锁住,但是门打不开了。追雪透过门上的玻璃往外面看去,接着微弱的光,她看到了一把铁锁。   所以是谁不仅锁了门,还一厢情愿地觉得能把她锁住?   这种锁实在没有什么挑战性,追雪连门都懒得踹,她走到教室中部,打开窗,从窗户跳到了走廊里。   走廊里空荡荡一片。   这都过了多久了,还没有人上来吗?追雪纳闷。她走到栏杆旁边准备往楼下看看,刚刚走了一步,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停下……”   追雪:“??”你让我停下我就停下,那我还有什么面子?   等等,这个声音为什么这么耳熟——她正想着这个问题,脖子后面吹过一阵凉风。   “姐姐……”身后的人拉住了追雪的手,“陪我在这里站一会儿,一会儿就好,然后我就送你离开。”   追雪终于想起来,这是夏华的声音。   追雪知道,在这种时候她首先应该关心的是,她身后的夏华是真的还是假的。但她的脑子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阻止她考虑这个问题:   为什么不相信他呢?为什么要怀疑她的亲弟弟呢?她既然没有因为知道夏华的死亡而悲伤,现在为什么又要怀疑他呢?   追雪忽然觉得很累。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一种来源于灵魂深处的,精疲力竭的感觉——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灵魂这种东西的话。   “这是你的学校吗?”追雪问道。   “是我们的母校。”夏华轻声说道,“我们都是从这里毕业的。”   他停顿了一会儿,又说,“你不要相信他好不好?”   追雪沉默了。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夏华口中的“他”,应该是周檀溪。   她知道周檀溪和夏华之间有一些矛盾,虽然她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她觉得那两人之间只要没有原则上的分歧,就不会影响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是现在,夏华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你……”追雪迟疑道,“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她对以往的事情记忆模糊,周檀溪和夏华二人显然比她知道的更多。   又是长久的沉默,久到追雪几乎以为他不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对方才缓缓地开口。   “你知道的,这个游戏很受欢迎……”夏华说道,“很多人在一些副本之后,就被禁止登入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很多人在副本结束时会选择模糊记忆。而这些被禁止登入的人,都说不清楚他们在游戏中经历过什么。”   “禁止登入?”追雪纳闷。每个人只能注册一个游戏账号,被禁止了,那以后就不能再进这个游戏了——这游戏公司居然没有倒闭,现在的玩家都这么忍气吞声了吗?   “没错……”夏华说,“很多玩家对此表示不满,但游戏公司表示,退款可以,重新注册免谈。”   追雪:“……”还能怎么说呢,宁可退钱也不让你们继续玩,这算什么,有钱任性?   夏华的话还在继续:“我联系了几个被禁止登入的玩家,他们说不出什么。但我觉得他们的精神状态不太对。虽然变化并不大,几个月以后他们也都会恢复正常,可游戏公司这种行为……”他叹了口气,“我不喜欢。”   “哦,这样啊。”追雪若有所思。这游戏的一些副本场景看起来确实不太和谐,如果心里承受能力比较差,倒是真有可能会受到影响。   “咦……”追雪忽然说,“你没死啊?我以为你跳楼死了呢?跳楼的那个难道不是你吗?”   夏华:“……”   我要是死了现在和你说话的难道是鬼吗!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好不好!   追雪回头,看到夏华满身血迹,正在幽怨地看着她。   “真没死?”她伸手握了握对方的手,然后沾了满手的血。   “血哪来的?”追雪问道。   “掉下去摔的呗。”夏华翻了个白眼,“四楼呢,没摔死就很幸运了,摔满身血不是很正常吗?”   追雪:“……”所以刚才她的伤春悲秋,都白费了?   “等等……”追雪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你是自己掉下去的还是被推下去的?你的课本和座位是怎么回事?”   夏华满脸不情愿:“我都告诉你了你还玩什么,这个副本算你过的还是算我过的?”   追雪:“你赢和我赢有区别吗?我们不是组队了吗?”   夏华:“……”对哦,他把这个忘了。   “那也不行。”夏华坚持,“你得靠自己的智慧完成游戏。”说完,他迅速地走进夜色之中,消失了。   追雪:“??”你把话说明白,靠我的智慧?你凭什么觉得我有那种东西?   但夏华已经不见了,天色这么黑,追雪也不想在走廊上走得太快,免得不小心扭到脚。她摇摇头,走到栏杆边往下看去。   虽然夏华不让她看,但还是那句话,你不让我看我就不看,那我多没面子?   追雪扶着栏杆探出头去。   她盯着那片空地看了许久,一个黑影也没有找到,无论是静止的还是移动的。她正准备回身,楼上忽然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   追雪第一个反应是迅速把探出栏杆的脑袋收回来。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明智的,因为她刚刚回来,什么东西几乎贴着她的头发掉了下去。   两秒钟后,她听到了一阵沉重的落地声。黑暗之中她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   但只听声音,她就可以想象到那东西砸在脑袋上会是个什么场面:她的脑袋可没有地砖结实啊!   落地声传来的同时,追雪觉得背后被人猛地一推。   还好她很注意安全,两只手都紧紧地抓着栏杆。但是那股力量还将她向上提,似乎准备把她拎出栏杆再扔下去。   追雪怒了……   她一只手紧抓栏杆,抬腿向身后的空气扫去。她看不到身后是什么东西,但那人既然能推她,她扫一圈,总能碰到那东西了。   脚尖似乎碰到了什么。追雪迅速出手,在黑暗之中抓到了那个人。   如同将一块石头捞出水面,追雪揪着那人的衣服,将他从水波一般的雾气中捞了出来。   这人也是个学生。穿着校服衬衫和裤子。他从夜色中浮现出身影之后,声音似乎也从某种壁障之中解脱了出来。   “啊啊啊!”那人尖叫道,“我只是开个玩笑啊你干嘛这么认真要死了要死了!”   追雪不为所动,她飞起一脚将那人踹翻在地,然后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   “龟孙儿!”追雪的吼声比那人的喊声还响,“这是四楼!十几米高你知道吗!我不认真被你推下去了你知道吗?”   “啊啊啊!”   “叫什么叫,闭嘴!”追雪喝到,“还推我,我推你一下试试!”   “我又不恐高!”那人还嘴硬。   追雪恼羞成怒,揪着那人的头发往地上一磕,将那人磕晕了。   她拍拍手站起身,看到不远处一个瑟瑟发抖的人。   “我,我没听到你恐高!”那人尖叫一声,跑了。   追雪:(╯‵')╯︵┻-┻   作者有话要说:   追雪:你这么一喊所有人都知道我恐高了(╯‵')╯︵┻-┻ 第七十四章 帮助   追雪觉得这个副本哪里都不顺,一定是因为她出门前没有看黄历的缘故:明明需要他们在楼下集合,却偏要她先爬上四楼,白费力气;   夏华明显了解副本里的情况,却不告诉她;   现在她好不容易揍翻一个NPC,马上又冒出一个。   所以她恐高这件事,真的瞒不住了吗?追雪忧心忡忡地想。   话说回来,既然夏华没有死,或者说他声称自己没有死,那么这个副本应该不会出现直接要人命的NPC才对:从她经历过的那些副本来看,副本中的BOSS,似乎很喜欢让玩家们经历他们的遭遇,就好像如此一来,他们就可以大仇得报似的;   追雪自认为看BOSS的眼光很准,她觉得夏华是BOSS,那么夏华应该就是BOSS。   夏华说他掉下楼之后受了伤,但是没有死;   追雪相信自己的运气,如果她从同样的高度掉下去,应该也不会死。   追雪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她现在真的担心会再突然冒出一个人来,然后满世界嚷嚷她恐高啦,社交恐惧症啦什么的。   关他们什么事!追雪愤愤地想着。她恐高也没耽误她和朋友一起坐摩天轮,她社交恐惧也没耽误她从学校毕业。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她从来没有打扰到别人。   地上躺着的那位睡得很安详,追雪俯身摸摸地砖,感觉不是很凉。   “年轻人火力旺,躺三五小时应该没问题的。”追雪一边嘀咕,一边沿着走廊走向下一间教室。   夜晚的教学楼,笼罩在灰蒙蒙的雾气之中。空气中带着令人不快的潮湿,像一张粘稠的蛛网,沉沉地压在身上;   追雪走路都下意识地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触动了这张巨大的网,让自己陷入任人鱼肉的境地。   四楼的其他教室,门都上了锁,锁头上落满灰尘。追雪没有进去,只是在门口粗粗地看一眼,就走了过去。   走回楼梯间时,她没有遇到其他玩家。   她想了想,决定去一楼看看:如果一楼没有人,她大不了再上来。   这么想着,追雪顺着楼梯往楼下走。   三楼,二楼。然后,没有到一楼。   追雪能够感觉到她现在的确是下楼,然而明明二楼的下面应该是一楼,她往下面走了几层,却始终没有看到一楼的标志。   鬼打墙?追雪疑惑。夏华又没死,BOSS还是活人呢,哪来的鬼敢打这个副本里的墙——更何况,这世界上,根本没有鬼。   追雪忽然不想继续下楼了:还是那句话,你让我下楼我就下楼,那我多没面子?她走下一层台阶,抬头看看模糊的标志,又低头看看漆黑的仿佛看不到尽头的楼道,用鞋底蹭了蹭台阶,原地坐下了。   如果不是没有条件,她甚至想叫个外卖。啤酒烤串多加辣,珍珠奶绿小龙虾,炒饭炒面炒河粉,炸鸡炸鱼配面茶。   追雪有点饿。   她想叹气。她非常怀念海洋巫师那个副本,女庄园主那个也不错——至少有葡萄可以吃。   这个副本就很糟了,明明是学校,却偏偏是晚上,食堂和小商店都不开门;   明明那么多教室,里面应该有很多零食。但学生都不在,她总不能不告而取吧?   真令人脑壳痛。   哒哒,哒哒。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声音非常规律,如果不是在这样的时候出现,追雪甚至可以夸它一句清脆悦耳。   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楼梯间里,追雪一时间分辨不清这声音是从楼上还是楼下传来的。   “你看见我的课本了吗?”一个幽怨的声音在追雪耳边响起。   “别闹……”追雪伸手抓了抓耳朵,“没看我正忙着吗?”   “你看见我的课本了吗?”那声音的主人在追雪的脖子后面吹冷风。   追雪怀疑自己遇到了精神病:她都说了没空,为什么还要来烦她?她看起来很好欺负吗?   她冷着脸站起身,不想再理会身后的家伙,径自往楼下走去。   走了几步,她停住了脚步,听了几秒钟之后,又试探性地走几步。   她每次落脚,总能听见两个脚步声。虽然两个声音离得很近,但她仍然能够分辨出来;   而当她停住脚步的时候,另一个脚步声也会停下来。   追雪有点烦躁。她非常不习惯身后有人这种事情。在现实世界里的时候,无论是走路,还是开门,她总会走在同行之人的后面,别人以为这是因为她为人谦和礼貌。实际上,她只是觉得身后有人会很没有安全感而已。   现在身后居然有东西跟着她,追雪觉得她分分钟就想炸开。   她猛地转身,身后的东西没来得及跟着她转走,猝不及防地暴露在追雪的眼前。   这东西看起来不太像正常人。   惨白的脸颊,鲜红的眼珠,凌乱的头发,校服衬衫和裙子上沾满血迹,长长的指甲刚才搭在追雪的肩膀上,现在还未来得及收回。   她整个人悬在半空,两只脚尖拖在地上。此时她呆呆地望着追雪,似乎不明白她刚才明明还在追雪的身后,现在突然就对上了她的眼睛。   追雪皱了皱眉。   “你看见我的课本了吗?”悬空女再次尖声尖气地问道。   “课本?”追雪简直不想看对方惨不忍睹的模样,她略带嫌弃地扭头,忽然又觉得这样不太礼貌。于是硬生生地收起脸上的嫌弃,强行把头扭回来。   “你看你,头发这么乱,衣服这么脏,还找什么课本,来,姐姐带你梳头发去。”追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和蔼一些。   然后她拉着悬空女上楼梯。这一次鬼打墙(?)似乎消失了,她们很快走到四楼,追雪想了想,觉得夏华是她的弟弟,那么夏华的东西四舍五入就是她的东西,她拿夏华的东西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于是她拉着悬空女,扭开夏华教室的锁,推门走了进去。   夏华的桌子虽然很乱,还被泼了墨水,但追雪仍然成功从书包里翻出一套校服。   她拿着校服在悬空女的身上比了比,感觉尺寸还算合适。于是满意地拉着对方走到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她扭开水龙头,试了试水温。   这学校的校长虽然很抠门,但卫生间居然提供热水,追雪调了个合适的水温,把悬空女的头按在水流下面,用从夏华那里顺来的香皂给她洗头发。   “小姑娘要干干净净的才漂亮,知道吗?”她一边洗,一边语重心长地劝说道。   洗干净头发,追雪推着她走进卫生间,还顺手关了门:虽然四楼除了地上躺着的那个讨厌鬼,似乎没有其他人。但她是个注重他人隐私的好人,给别人换衣服的时候,要找一个封闭的空间才好。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悬空女似乎很不愿意换衣服,不停地挣扎,还时不时发出凄厉的叫声。   追雪完全不理会,自顾自地把她带血的衣服扒掉,换上一套干净的。   给悬空女穿上衣时,追雪差点被挠到脸。她有些恼火,找了把剪刀,把她的长指甲咔嚓咔嚓地剪掉了。   折腾完这些,悬空女的头发已经半干,追雪一边给她梳头发,一边絮絮叨叨:“你看你,发质明明很好的,弄成那副乱糟糟的样子,你自己看着舒服吗?”她扭头看着自己的发梢,心里有点酸。   悬空女抽抽噎噎地,似乎受了多大的委屈。追雪给她拾掇干净,满意地点点头,拉着对方走到镜子前:“你看,这样是不是好多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镜子里的悬空女,眼睛似乎比刚才更红了。   追雪眨眨眼,伸手把悬空女的脸转向她这边。   四目相对……   追雪忽然感到一股强大的推力从手上传来,她不由自主地松开手,后退几步。   悬空女趁着这个机会,扭头撞开卫生间的门,嘤嘤嘤地跑掉了。   追雪走到门口冲着对方的背影喊:“不要这么激动,我只是随手做个好事啊!”   嘤嘤嘤的声音消失在走廊尽头,追雪纳闷地摇摇头,走出卫生间,顺便踩了地上躺的那位一脚。   那人还没醒。追雪做了一件好事,对方却泪奔了,这让她有些意犹未尽。   于是她决定再做一件好事。   十分钟后,四楼的走廊里,传出一阵鬼哭狼嚎。   追雪满脸嫌弃地离开了。   她就纳闷了,她辛辛苦苦做了这么多好事,她不用别人感谢她,可是为什么叫得这么可怕?   这年头,好人难做啊!   她的身后,鼻青脸肿的男生缩在角落里,默默流泪——追雪的物理唤醒,真是好疼啊!   作者有话要说:   女鬼:啊啊啊!那个坏人,她剪掉了我的指甲,扒掉了我的血衣,呜呜呜我已经是个废鬼了。   追雪?   男鬼:啊啊啊!别打了别打了我已经醒了!   追雪:不,你还没醒。另外,这世上没有鬼。 第七十五章 真相?   追雪在教学楼里漫无目的地闲逛时,她不知道,这座校园的某间教室里两个人正在默默地注视着投影屏。投影屏上的人正是追雪。   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站着的人穿着校服裙,双手抱在胸前,不耐烦地催促道:“你有完没完,到底要看到什么时候?”   如果追雪在这里,她立刻可以认出这人正是夏华。而另一个人,竟是这一次并未和他们组队的周檀溪。   周檀溪斜眼看夏华:“谁让你们下副本不带我?”   如果带着他,他还需要躲在角落里偷偷地看?他就可以跟着追雪看现场了嘛!   夏华哼了一声,他也知道这事儿办的有点不地道。不过让他说软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他面不改色地换掉话题:“等这游戏过气了,你打算怎么办?”   周檀用关爱智障的目光慈祥地看了夏华一眼:“傻孩子,游戏过气了还有我呢,我当然会再写一个新的了!”他看着投影幕上的画面,动了动手指,让画面拉近一些。   夏华咬牙:就是因为有你,我才不放心呢!他愤愤地掐着手底下的椅背,似乎这椅背就是周檀溪,他可以一把掐断对方的脖子似的。   投影屏幕上,正在播放追雪给悬空女洗头发的画面。周檀溪把镜头转了一些,把悬空女转到画面之外。   图像不知是用什么设备拍摄的,虽然此时是夜晚,画面却如白昼一般清晰。   夏华忍不住翻白眼:“你现在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偷窥别人的变态。”   周檀溪往他心口捅刀:“你快死了。”   夏华听到这话果然愣了好一会儿,她恋恋不舍地摸着身上的小裙子,叹了口气。   “以前想穿裙子,家里人不让,现在我想穿什么就能穿什么,又快死了,你说我和我姐是不是性别搞错了?”他大大咧咧地随便找张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问。   “你自找的。”周檀溪说。他真没见过这么喜欢找死的人。   夏华嗤之以鼻:“我只是不想用这种虚假的方式存在而已,能再见到我姐,我就很满意了——我一直想不通你是怎么想的,你做的这些有意义吗?在现实里她永远不可能醒过来,在这里……”他指着投影幕,“你看到的只是虚假的她。”   周檀溪诚恳地答道:“你们看到的是系统形象,我这里看到的是她的真实形象。”   夏华愣了愣,拍案而起:“你你你!”   “不用夸我,毕竟我是游戏策划,这点事情很容易做到。”周檀溪说。   夏华:“……”   谁要夸你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鸡贼的人,他这个弟弟都只能看到姐姐在游戏里的系统形象,周檀溪那家伙居然能看到真实形象!太过分了!   他警惕地看着周檀溪:“我姐的记忆你没碰吧?要是以后她忘了我,我死了也要从地底下爬上来杀了你!”   周檀溪无奈地摇头。   这个游戏是他为了追雪而开发的,目的就是让追雪能够在游戏中自由活动。记忆这种东西,法律不允许碰的那部分,他绝对不会去碰的。   夏华觉得他奇怪,他一直以来也觉得夏华奇怪。   毕竟……夏华在现实中只是植物人状态而已,能在全息游戏里活蹦乱跳,说明他的意识已经恢复,只是还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现在办公系统早已完善,只要意识正常,夏华可以在游戏里办公,甚至谈个恋爱也没问题,除了不能生孩子,他想做什么都可以。   但夏华执意要求他向家人隐瞒他意识恢复的消息,甚至还想写一份委托书,要求他帮助他安乐死。   这要不是他的小舅子,他分分钟把他的账号注销掉!禁止登陆!加入黑名单!(╯‵')╯︵┻-┻   周檀溪每次问夏华时,夏华都是一副“老子就是活腻了你管得着吗”的嘴脸,气得他手痒。这导致他现在完全不想和夏华谈这件事。   他抬头看看投影幕。追雪把悬空女拖进洗手间锁上门的时候,他没有跟进去。此时悬空女嘤嘤嘤地跑了,追月正在物理唤醒那个男生。   “你还不回去?”周檀溪问,“你再不回去就真的来不及了。”   夏华深以为然,他点点头,面色沉重:“我再不去,我姐就把所有鬼都打死了。”把所NPC都打死的话,这个副本就乱套了。   虽然夏华不介意给周檀溪添一点麻烦,但这学校毕竟是他们的母校。   夏华无事可做的时候,会来友情出演一个小BOSS。如果这个副本报废了,他去哪里回忆他愉快的学生时代呢?   只不过……他想起副本里女装少年的剧情,忍不住叹气,“姓周的,你这游戏设计得有问题,我当年哪有那么怂,他们除了把我推下去那次,什么时候占到过便宜?既然以我为原型,为什么不认真一点?”   周檀溪顾左右而言他:“所以你为什么还不回去。你再不回去,她真的把所有NPC打死了。”   ——   追雪好心地叫醒躺在地上不起来的男学生,告诉他地上凉,再躺下去会感冒的,在对方的感激涕零中,她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只有一点小小的遗憾,那位男同学大概太感激她。所以哭得特别难看,这让她很是嫌弃。   走着走着,楼梯间里冒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夏华穿着漂亮的小裙子,欢快地向她跑来。   “雪姐!”夏华愉快地冲她挥手,似乎之前对她说过的那些奇怪的话,他都已经忘记了似的。   追雪也不提之前的事情。她拍拍夏华的肩膀,温和地说:“走吧。”   她和夏华顺着楼梯往楼下走去。半路上,他们再次遇到了悬空女。   说遇到似乎确切:走到二楼的时候,走廊上传来一声惨叫,追雪犹豫几秒钟之后走过去,看到悬空女拉着一个玩家,那声惨叫似乎就是玩家发出的。   她走近的时候,听到悬空女正在絮絮叨叨地问着:“你看到我的课本了吗?”   看到追雪和夏华,那个玩家大声喊叫起来:“啊啊啊救命啊有鬼啊!”   追雪走过去把悬空女从玩家身边扯开,语重心长地说:“这世上没有鬼。”然后她扭头看着悬空女。   “你这么晚了还不睡觉,你的妈妈知道吗?你的老师知道吗?”   追雪对半夜到处跑的小孩非常不满:她觉得这小家伙就是仗着自己头发多,掉一掉也没关系。所以就晚上不睡觉到处乱跑,也不需要怕秃头!   嚣张!暴殄天物!追雪手痒,很想当场给对方表演一个三分钟剃秃头绝技。   悬空女似乎被她吓到了,也大概是追雪给她留下的阴影太深。   她没有再作妖,老老实实地跟着追雪走出教学楼,然后独自跑进黑暗之中。   追雪目送她的背景隐没在夜色之中,这才满意地说:“哼,少壮不早睡,老来秃头空流泪!”   夏华摸摸自己的发际线,谨慎地保持沉默。   追雪打了个哈欠:这一晚上,她跑上跑下忙个不停,这时候有点累了。她觉得应该找个地方歇一歇,等着夜晚过去:她做的好事已经很多了,总要给其他人留点机会。   “你对这地方熟吗?我想找个地方歇歇。”她打着哈欠问。   夏华说这里是他们的母校,她不太记得以前的事情,但夏华似乎很清楚。夏华点点头,带她找到一间空教室。   “咦……”两人随便找了座位坐下,追雪闲着无事翻她的游戏面板,“我再赢几场就是逃跑大师了,嘿嘿,到时候我去找托尼老师炫耀一下,吓死他!”   夏华皱皱眉:“这个副本稳了,肯定能过的,还有一局就可以了吧?”   追雪愣了愣。她看着夏华,许久没有说话。   夏华被她看得发毛:“怎么了?”   “你怎么知道我还有一场?”追雪认真地看他,“你好像也知道很多事情嘛。”   夏华苦笑:“你就不能装傻一下吗?”   追雪:“所以你是真的知道什么事情吗?我刚刚诈了一句你就不打自招了。不过我是相信你的,毕竟就你这智商做不了幕后黑手。”   夏华:“……”他怀疑他姐姐在骂他,而且证据确凿。   追雪没打算从这个蠢弟弟嘴里问出什么。或者说,她对所谓的“幕后黑手”没有什么感觉。   现在她有吃有喝,她就这么过下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她靠在椅背上,决定闭目养神。   夏华自知说漏了嘴,又不敢问追雪猜到了多少,只好缩在旁边装蘑菇。   追雪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地,眼前越来越亮,她睁开眼睛,看到天亮了。   天亮了,学生们要来上课了。   走出教学楼时,追雪感觉身后有什么人在看她。她回头看看,却没看到什么人。   被传送出副本前,夏华忽然问道:“雪姐,如果以后你见不到我,你会忘了我吗?”   “你那么久没有见到我,你有忘了我吗?”追雪反问。   夏华:“!!”他没来得及说什么,眼前闪过白光。   作者有话要说:   夏华:她是怎么知道的!   追雪:果然,蠢弟弟又被我诈出话来了。 第七十六章 终章(1)   夏华出了副本,便火速联系周檀溪。   “我姐好像什么都知道了。”虚拟空间的一间会议室里,夏华开门见山地对周檀溪说。   “那不是很正常吗?”周檀溪似乎早有所料。他没有什么事情是怕追雪知道的。不然他怎么会让这个小舅子和追雪组队?   夏华有些沮丧:“她知道了会不会怪我啊?”   周檀溪安慰他:“我会帮你说好话的。”   夏华根本不相信他。“你也是自身难保,拿什么来帮我说话?”   “至少你不用亲自面对了,不是吗?”周檀溪反问。   夏华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他狐疑地看着周檀溪:“你有什么条件?”   他不相信周檀溪会这么好心帮他说话。就像他明知道周檀溪对追雪没有坏心,也要去追雪面前说他几句坏话,他觉得周檀溪如果有机会,也会在追雪面前说他的坏话的。   “赶快好起来,替我去看场子。”周檀溪说,“我以后就在这儿陪你姐,外面的事情我不想管,你去帮我管。”   夏华想喷他一脸血。   他如果不是不想醒来面对那堆糟心事,会考虑安乐死这种事情吗?周檀溪这是找茬!绝对的找茬!   周檀溪还在继续劝他:“其实你想死也没什么靠谱的理由,你没有立遗嘱你姐姐立了遗嘱,你不想死在她后面,让那群人占便宜。   可是现在你可以直接醒来再立一个遗嘱啊!你帮我看着公司,我进游戏去陪你姐姐,你姐姐喜欢我,你也不用担心我对你姐不好,两全其美啊!”   夏华听到前面还在点头,听到后面顿时大怒:“什么叫我姐姐喜欢你!我姐姐最喜欢的是我!是我!”   周檀溪:“……”心好累,这个小舅子还是扔了比较好。   扔是不可能扔的,除了夏华,周檀溪实在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了。不然他也不想把事情都交给这个不靠谱的家伙。   “口误口误。”他随口敷衍,“你就说你同不同意吧,快点决定,我赶时间。”   夏华经过五秒钟的深思熟虑,同意了。虽然他非常不愿意承认,但是他知道,他姐姐好像真的有点喜欢周檀溪来着……   “你敢欺负我姐,我就关了你的营养舱!”他威胁道。   “知道了知道了。”周檀溪继续敷衍道。   夏华嘀嘀咕咕地下线了。   周檀溪终于松了一口气:老天爷啊,他终于把这家伙忽悠去给他干活了,可喜可贺!撒花庆祝!   接下来,就是趁着夏华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让他想要的一切都成为既定现实。   周檀溪火速下线,跳出游戏仓。   他走出休息室,正看到助理从文件的海洋里抬起头,没精打采地对他说:“你终于出来啦?加班费,我要加班费,不给我加班费我就造你的反。”   周檀溪淡定回答:“从下周开始,我就不是你的老板了。”   助理先是愣了愣,然后身手敏捷地跳过办公桌,扑到周檀溪身上痛哭流涕:“溪哥我错了,我不要加班费了,你不要炒我鱿鱼,你忍心让我回去吃糠咽菜喝西北风吗?我还是个孩子啊!”   周檀溪忍着打人的冲动把他从身上撕下来。   喝西北风?他周檀溪喝西北风,这家伙都不会喝!他是白手起家,这家伙就是和家里闹掰了跑出来玩儿的!   “放手!”周檀溪说,“下周这里就是我小舅子的了。”   他想了想,补充道,“我小舅子有点淘气,你盯着他,别让他进游戏给我捣乱。”   助理立刻擦擦并不存在的眼泪,淡定地站起身绕回办公桌后面:“知道了知道了。”   周檀溪:“……”我这兄弟为什么看起来这么不靠谱呢?   他走过去敲敲桌子上的一堆文件,正准备说什么,助理不耐烦地挥手:“你和嫂子的营养舱我会看着的,你小舅子为了不让嫂子守寡应该也会看着你的,没事就走吧别烦我了——你上次更新的副本又出BUG了,漏洞再不修复,我看你就没钱躺营养舱了。”   “我其实还是在的,你……”周檀溪越看越觉得自己找的人都不怎么靠谱,想补充点什么。   “我有事会去游戏里找你的。”助理处理完两份文件,开始在终端上查看被玩家举报的几条漏洞。   周檀溪满腹心事地离开了。   奚州疗养院,一个沉睡五年的人醒来了。   躺了这么久,即使保养得很好,夏华也觉得自己浑身无力,好像已经是个废人了——特别是在看到周檀溪之后。   此时的他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周檀溪。   周檀溪哪里怕他,把怀里的一摞文件拿出来给他看:“来,签个字,然后你就是老板了。”   夏华:“……”你哄小孩吃糖呢吗?   “不是说好了吗?”周檀溪催促他,还低头看了看表,“你们上个副本已经结束半小时了,现在你姐在游戏里面找不到一起下副本的人,你忍心吗?”   夏华:“……”我姐那样还不是你害的!(╯‵')╯︵┻-┻   他承认这个未来姐夫有那么一点点才华,而且脑回路和他姐谜之相似。   他也知道周檀溪搞了那么多副本就是为了让他姐玩得开心。但这不能作为他原谅周檀溪的理由!   绝对不能!   如果眼神能杀人,周檀溪大概已经……抢在夏华杀死自己之前,用眼神杀死了夏华?   夏华虽然不喜欢这个姐夫,但对姐姐是没得说的。他的手能活动以后便签了字,还让周檀溪赶紧去游戏里陪追雪。   很久之后,夏华才发现周檀溪给他甩了多大一口锅。   然而那时,周檀溪已经和追雪在全息世界里领了结婚证,法律承认的那种,夏华总不能让亲姐姐真的守寡,只好忍气吞声认了栽。   不过还好,只是摊子大了一些,工作繁杂了一些而已,他一点也不记恨周檀溪——   才怪!(╯‵')╯︵┻-┻   周檀溪如果早说接下他的公司会有这么多事,他宁可在医院躺一辈子! 第77章 终章(2)   追雪最近觉得不太对劲。   自从夏华说过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就再也没上过游戏。而周檀溪却一副恨不得每天二十四小时在线的劲头,她每次一上游戏,对方“一起下副本吗”的消息就准时发过来。   “你往哪里走呢?”追雪回过神时,正看见托尼老师在一个看起来就很危险的山洞口探头探脑,连忙一把将他拉回来。   托尼老师惊叫:“这还是人吗?居然有个人十个副本就拿到了逃跑大师的称号!”   追雪:“哦。”   托尼继续震惊:“你们怎么一点也不惊讶?胜率百分之百啊!这家伙根本不是人!”   追雪不乐意了:“你怎么骂人呢?托尼老师,你这样会让我怀疑你能不能担起教书育人的重任的。”   托尼:“??”他什么时候骂人了?还有,他不是老师啊摔!   周檀溪拉着托尼走到一边:“托尼老师,你记得上一个获得逃跑大师称号的记录吗?”   托尼迷惑:“记得啊,十一局十胜,那也是个神仙啊!”   周檀溪指了指自己:“那个神仙是我。”   在托尼震惊的目光中,他又指了指追雪:“那个不是人的家伙,是她。”   托尼石化了。   追雪摇头:“年轻人没经过事儿,看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小檀啊,咱们去那边看看。”   他们二人离开了,托尼听到风中飘来的声音:“我姓周啊!”   “哦是吗?小溪你原来姓周啊?”   “呃……”托尼老师莫名想起第一次和追雪相遇时的场面。   那是个有鬼怪的副本。他一进去就发现里面有好几个新玩家,于是嘲笑了他们几句。   可是那几个新玩家里面,好像有追雪啊!   #救命,我在不知情的时候嘲讽了大佬,我还能活吗,在线等,急!#   还好大佬似乎没有报复他的意思,他战战兢兢地抱着大佬的大腿,期间受到另一个大佬无数白眼,好不容易出了副本,他赶紧将两位大佬拉近特别关注列表:他得记住,以后这两位大佬在线的时候,他一定立刻下线,免得大佬想起来他这个小炮灰。   追雪自然不知道托尼老师的想法。她最近玩儿的很嗨。   有个漂亮小伙儿陪她下副本,她有什么不高兴的呢?而且最近一段时间,给她送道具的NPC越来越多了,她每次送回礼都挑得眼花。   她不知道这种事情正不正常,去论坛搜索一番,却发现没有玩家提到过这种事情。她隐晦地发帖询问,一群人回复她“你脑子出问题了吧?”   “想什么呢?”   周檀溪搬到了她隔壁的小公寓,她便去隔壁问周檀溪。   周檀溪沉思许久,面色凝重地说:“其实,游戏里的一些世界,是真实存在的。”   “通过游戏的服务器,我们真的可以到达他们的世界。”   “这些是特殊副本,在特殊副本里死亡,服务器可以把玩家的意识拉回来,但是这很麻烦。”   “所以,在特殊副本里死亡次数过多的玩家,我把他们封号了。”   追雪:“……”   这信息量有点大,她需要消化一下。   追雪:“等等……”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你把他们封号了是什么意思?这游戏是你家开的?”   周檀溪:“副本还是我设计的呢。”   追雪手痒起来。她忍不住摩拳擦掌:“原来你就是那个狗策划,吃我一拳!”   周檀溪故意叫得很惨,还躺在地上打滚:“啊!别打了,死人了!”   追雪磨牙:她根本就没用力,而且她打的是肩膀啊,这货为什么捂着脸打滚?   “你给我起来!”追雪喊,“你敢把脸碰坏了我杀了你!”   周檀溪乖乖地起来。   周檀溪:“抹茶味的没有了。”   看着追雪又开始撸袖子,他急忙补充道,“但是!我可以请厨师做菜给我们送过来!”   反正只是一串数据而已,他现在清闲了,想设计什么味儿,就设计什么味儿。   “真的?”追雪半信半疑。   “真的!”周檀溪信誓旦旦。为了证明自己,他还打开自己的终端,指着上面的一个图标说:“这是公司新出的外卖软件撑了吗,你想吃什么就搜一下,很快就能送过来,很方便的!”   追雪接过他的终端,点了四菜一汤试水。   半小时后,真的有外卖员来送饭!   周檀溪自告奋勇地出去,把外卖盒拿进来,殷勤地摆在桌子上:“看起来真不错,你的眼光真好。”   追雪疑惑:竟然真的有。难道她之前的猜想都是错的?这个公寓真的是存在的?她现在身处现实之中?   虽然脑子里有很多问题,但追雪一点儿也没耽误吃饭。   见她吃饱,周檀溪小心翼翼地问她明天想吃什么。   追雪托着下巴想了好久才说:“明天的饭明天再想吧,我困了,去睡一会儿。”   她摸着许久以来第一次吃饱的肚子回了自己的公寓。   周檀溪望着她的背影欲哭无泪:四菜一汤!天知道他刚才躲起来大爆手速才赶在半小时之内把这几个菜的模型建好,味道也设计好。如果每天都再来一次……   那还真是甜蜜的负担呢!   周檀溪只是希望,追雪不要心血来潮点个满汉全席就好,一百多道菜呢,按他今天这个速度,追雪怕是要饿肚子了吧?   他叹着气,决定提前准备几个符合追雪口味的菜。   一切都是他求来的,不是吗?一边疯狂地输入代码,周檀溪还有空胡思乱想。   现在碍眼的小舅子已经被推出去干活,游戏世界里只有他和追雪两个人。   他是不是应该多联系几个世界?那样他就可以和追雪出去旅行啦!   去别的世界度蜜月!   想想就很开心呢!   周檀溪望着窗外的晚霞,陷入沉思。   等等!   周檀溪的脸色突然变了,他忽然想起来,当初为了过审,游戏里禁止一切脖子以下的亲密行为。   他还有机会改一改程序吗?   有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夏华:哼,想都别想!   .   预收文求收藏《我怎么还没死(无限)》   重见光明时,白歌发现周围阴气森森。   啊,这就是传说中的全息游戏吧,她推推眼镜,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   然而没过多久她就玩腻了,而且这游戏有缺陷,它没有退出的按钮!   白歌:那就只好死亡遁了——作死,她是专业哒!   【半夜感觉身后有人拍你,一定不要回头,会见鬼,死定了!】   白歌:好哒,那我回头看看。   她回头的动作用力过猛,不小心把断头鬼的头碰落在地。   场面一时间十分尴尬。   白歌:……需要我帮您捡起来吗?   【如果天黑之后有人问你能不能做某事,一定不能回答,会死的。】   白歌双眼放光。   鬼:小姐姐,我的头没有了,你的头借我好吗?   白歌:好哒,你是要我左手里这个长头发的头,还是右手里这个秃头……唉你别跑啊,告诉我你要哪个啊!   【如果在游戏过程中看到武力值超高的NPC,一定不要惹怒他们,会死!】   白歌陷入沉思:武力值超高?这群鶸哪个武力值高了?   此时一只鬼怪伸出沾满鲜血的手:富婆,饿饿,饭饭!   白歌兴高采烈,就是你了:大兄弟,跟我混,我管饭!   其他玩家:【没眼看.jpg】 【小老妹儿我们会替你收尸的。jpg】 【我们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吗。jpg】   碧水:我不把你吃到破产你就不知道我的厉害!   白歌:看哪,把NPC都饿瘦了,这游戏吃枣药丸。   然后,她就甩不掉这个人了。   而且,她怎么作也不会死了。   白歌:QAQ你作弊。   许久之后,有人问起他们当初是如何相识的。   碧水:只有她不嫌弃我饭量大。   白歌:他长得瘦饭量小,养着省钱。   围观玩家:……大佬你们接受采访的时候没对对台词吗?   —— 第78章 番外   1.婚礼那些事   号外号外!游戏策划举行婚礼,赴宴玩家有机会获得“小花童”或“小花仙”称号!   这个消息在系统消息界面循环播放的时候,《逃生游戏》的在线玩家以为又遇到了骗子。   后来他们发现,这消息似乎是真的。   狗策划!   所有被副本折腾得死去活来,却又舍不得卸载游戏的玩家,忿忿隔空对这位策划竖起中指。   到时候看我们怎么把你灌醉,让你入不了洞房!   夏华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姓周的要结婚?谁干的!”他把桌子拍得啪啪响还不过瘾,一只脚踩在桌子上吼道。   “淡定,淡定……”助理从文件的海洋中探出头安慰他,“老板,你今天穿的短裙,走光了。”   夏华满心不情愿地把腿收回。   “我要给他们当伴娘!”夏华继续拍桌子。   助理躲在文件堆后面装死。   婚礼的那一天来了很多玩家。   预告的时间到了之后,新郎新娘都没有出现,正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现场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   灯光再次亮起的时候,婚礼现场变成了鬼片现场。   系统提示:欢迎各位赴宴的玩家呢,您已进入婚宴副本,该副本积分翻倍,失败不计入失败场次,通过即可获得“小花童”或“小花仙”称号,祝您玩儿得愉快!   众玩家:还能不能好了!狗策划我和你没完!(╯‵')╯︵┻-┻   2.采访那些事   听说了吗,论坛直播间要采访那个胜率百分之百的大佬!   真的吗?   她还是人吗!   不是人,鉴定完毕!   采访当天,虚拟直播间里,主持人看着接受采访也不忘撒狗粮的两位嘉宾:“……”   主持人努力镇定下来,问道:“请问追雪大佬,您是从什么时候接触逃生类游戏的呢?”   周檀溪:“大概半年前。”   主持人:“您为什么会选择《无限逃生》这个游戏呢?”   周檀溪:“因为我推荐给她的啊!”   主持人心里默念着“不生气不生气,我若气死没人替”,继续问:“很多人觉得这游戏很难,请问您怎么看呢?”   周檀溪:“很简单啊!”   主持人:“……”她用眼神示意周檀溪:我是在问大佬问题你能不能不要插话。   周檀溪用眼神回应她:我胜率百分之九十,有什么问题吗?   主持人:“……”果然,大佬还是要和大佬在一起的。   玩家们最关心的一个问题她还是要问的:“那么追雪大佬,请问您有什么宝贵的经验要分享给大家吗?”   这一次周檀溪没插话。追雪沉思片刻,迟疑道:“这游戏不难啊?我也没什么经验。”   主持人:“……”   追雪:“大概我运气特别好吧,很容易就通关了。”   主持人:“……”   周檀溪拉着追雪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说:“其实,你能通关,那是因为你是个沙雕……”   所以才能跟上我的沙雕思路呀!   但是后半句话他没来得及说出口。   无数玩家的目光下,直播间里的两个大佬打起来了。当然,是追雪对周檀溪的单方面追杀。   直播间的弹幕横飞。   玩家A:“散了散了,大佬们开始打情骂俏了……”   玩家B:【哪有“们”?】;   玩家C:“去看论坛啊,追雪大佬旁边那个是叹息大佬,胜率90+的!”   玩家D:“拜大佬!”   3.亲戚那些事   《无限逃生》火起来之后,夏家的亲戚们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游戏居然他们家的女婿发行的。   岂有此理!   夏叔叔闯进公司,在前台撒泼:“我不许!谁允许他娶我家侄女了?别以为他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除非他告诉我怎么提高副本通过率。”   正准备报警的前台小姐姐:“……”   一番鸡飞狗跳之后,夏家众人被请进会议室。   “你醒了?”夏婶婶眼睛瞪得老大,“醒了还想让我们帮你看店!你能不能要点脸?”   夏华:“……”脸乃身外之物,不要也罢。   夏婶婶一副“我是长辈我为你好”的嘴脸:“唉,不是我说你,一个游戏而已,搞得那么难干嘛?你表弟整天在家里吵,说别人胜率都比他高——你给你表弟开个后门儿呗,把他胜率弄高点?”   夏华:“……”   夏阿姨一脸赞同:“对啊!你都开公司了,这点小忙你得帮。”   夏叔叔的态度最强硬:“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去论坛上骂你!”   夏华:“……”有本事你去啊,你把这事说出来,我看被骂的是谁!   这时助理贴心地出现,推着眼镜说:“各位,我们的游戏是公平公正的。如果你们再胡搅蛮缠,我公司会封禁你们的游戏账号,让你们再也无法登陆。”   夏家众人灰溜溜地走了。   4.遗嘱那些事   助理一直很奇怪,他觉得夏家的人虽然有点小奇葩,但并不是很难相处的亲戚——只要不在他们面前说他们游戏通关率低。   那为什么周檀溪每次提到他们,都是一副“啊那些一言难尽的极品”的表情?   听说夏华还曾经因为这些亲戚,想要寻死?   某天,他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夏华:“老夏啊,你和我嫂子的遗嘱到底怎么回事啊?”   夏华的脸上也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我们爸妈在世的时候……”夏华沉痛地说道,“留下遗嘱,说要我们姐弟俩替他们看店。我和我姐出事以后,他们居然说瓜田李下要避嫌,不帮我们看店!   呸!拿分红的时候怎么不避嫌呢!我姐的遗嘱说她的遗产全给我,那怎么可以!   那么一家小破店,谁要费心思去管啊,躺着拿分红不好吗?所以我就不想醒过来——后来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所以现在那家店呢?”助理满头雾水,“没人管吗?”   夏华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有职业经理人呢!”   助理不明觉厉。他想不通一家“小破店”为什么需要职业经理人。   不过他也没细问,谁家没有本难念的经呢!   人比人得死啊!助理想,他家里那群堂兄堂弟为了一家小破公司打破了头,夏家呢,为了不看店打破头,甚至还想寻死。   啧啧啧……   工作之余,助理随手查了一下夏华口中的“小破店”。   啪!他差点把终端摔了。   华国第一连锁超市……是小破店?   助理陷入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每章字数不整齐了!我的眼睛!呜呜呜。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