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偏偏招惹   作者:甜奶盖   文案:   高二那年暑假,虞笙从家里逃跑,被一个小哥哥好心收留,小哥哥模样冷淡,人却温柔,让虞笙动了心思。   没想到开学前的一场意外,她忘了小哥哥的模样。   开学后,班里新转来一位体育生,身高腿长,人帅性子野,据传是被省短道速滑队开除的小霸王,乖戾嚣张,成绩亦差得没眼看。   虞笙成绩拔尖,奉命关照这位“新校草”,可惜她性子淡,日常生活除了学习还是学习,男生在她眼里不如一道数学题有魅力。   和人碰面时,那人正从操场回来,T恤湿透,汗从短刺的黑发上滴落,高大身影把小小的她罩在阴影里。   虞笙往后退了一步,神情冷淡:“你不爱学习,我不为难,咱俩互不打扰。”   他盯着人看了几秒,弯起唇,不疾不徐道:“可是,我发现自己忽然爱上学习了怎么办。”   虞笙:“……”   多年后,短道速滑世锦赛在日本举行,素来冠有“冰场鹰隼”称号的段昭备受到媒体关注。   驻外新闻记者虞笙负责赛后采访,直播间内,她抛出问题:“你已经卫冕冬奥会、世锦赛、亚冬会,实现了运动生涯的大满贯,请问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很多年前,你问过我同样的问题,”他慢悠悠的说:“还是那个答案,你还想再听一遍吗。”   多年前在广播室,她和他穿着汇文中学的校服,她手握拳成话筒,曾经佯做记者,鼓励过那个失意的少年。   恍惚中,听到他说:   “娶你。”   #从学校到殿堂,从校服到婚纱#   #你陪我天涯海角,我陪你白头到老#   (文案后两句摘自网络)   【食用指南】   *从校园到都市(主校园)   校园:外软妹内厌世学霸x假浪荡真纯情学渣   都市:世界冠军×新闻记者   *双向救赎与暗恋,双C,结局HE   内容标签: 青梅竹马 励志人生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虞笙,段昭 ┃ 配角:D ┃ 其它:专栏求收藏^_^   一句话简介:从校服到婚纱,从青丝到白发   立意:校园爱情 第1章 偏偏招惹   2008年七月末。   奥运会即将开幕,恰逢暑期,虞笙和妈妈约好去京城看现场,一早,她拎着行李箱,从阿婆家离开,在楼下等妈妈来接。   不多时,出租车在她面前稳稳停下,从车上下来一对男女,衣着光鲜的女人,是她的妈妈虞婧文,同行的男人,她仅见过一次,是妈妈的新男朋友。   虞笙顿生疑惑,突然多出的男人,让她察觉到这趟京城之行,也许不会这么顺利。   男人毫不费力的拎起行李,送进车后备箱,转头对虞笙微笑:“上车吧,苡苡。”   苡苡是她的乳名,从来都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这么叫她。此时,从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口中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虞笙只觉得头皮发麻。她抬头看着他,已经不知道这是妈妈认识的第几个“男朋友”了。   也对,妈妈的男朋友太多了。   虞笙迟疑时,妈妈虞婧文已经坐进车后座,催促道:“磨磨蹭蹭的,飞机可不等人。”   虞笙险些脱口而出,“那就别等我了”,但还是忍住了,她看着正要坐进副驾驶的男人,别别扭扭的喊了声“叔叔”。   男人颇有耐心的静待下文。   虞笙指副驾驶位:“我想坐那。”   男人宽容的笑了,然后换到后座。   虞笙上车,系安全带时,她从后视镜看到虞婧文的目光,大抵是对她刚刚换到副驾驶座位的行为略不满,但那个目光转瞬即逝,虞婧文的膝盖上覆上一只大手,是那个未命名叔叔的,那只手的无名指戴着和虞婧文同款的戒指,两枚戒指牢牢扣在一起。   虞笙瞄着后视镜,两人目光无声的交汇,像是对未来新生活的无限憧憬。   让她觉得哪里不对。   车开了,她将头转向车窗外,漫无目的的看着匆匆倒退的街景,经过中心大街时,恰巧万羽和平鸽振翅高飞,掠过湛蓝的天空。   远处围满了人,缝隙中,身着红白色相间服装的火炬手,在护跑者的簇拥下,向前奔跑。   “奥运火炬传到咱们洵阳了!”司机是个爱说话的人:“你不去看看?”   “不看了,”虞笙小声说:“赶着上飞机。”   “去哪儿?”司机又问。   虞笙看着窗外:“京城,看开幕式。”   她话说的很没底气,说完,回头看虞婧文,虞婧文目光坦然,好像承诺的都能兑现。   少顷,车开到机场。   虞笙从车上下来,跟在虞婧文和未命名叔叔身后走,前面的两个人都高,像两堵移动的高坚果,让个子不高的她觉得呼吸压抑。   办理值机的队伍缓慢前进,由于跟的紧,后面行李箱的轮子磕到虞笙的脚,她回头,看到一对外国夫妇,女人对她说了句sorry。   虞笙心里一咯噔,从小学到的那句“that’s alright”,被淹没在突兀响起的吵闹声中,她看到一个戴红帽子的国内旅游团,前面还有挥旗的导游,正在清点人数。   国内同胞挺多的。   第一次来机场的虞笙只能从同胞的人数上,判断这大概率是一架国内航班,即便偶尔遇到几个老外,可能也是去京城加油助威的各国好友。   走神的时候,她余光一晃。   等等!   她看到了什么!   虞笙疑惑的朝旅游团众人看去,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个暗红色的小本本。   那是???   护照!!!   她正错愕,虞婧文和未命名叔叔办完值机,虞婧文拉她到一旁空地,将夹着登机牌的护照给她。   虞笙彻底懵了:“不是说好,去京城么。”   去京城看开幕式,是两个月前定下的事,虞婧文还给她看过开幕式的门票,两张,是真的,她这才放下疑虑,决定跟虞婧文去。   再往前,虞婧文确实要带她去美国。   那大概是一年前,虞婧文和一个美籍华人好上,就是这位未命名叔叔,两人在美国定居,虞婧文非要把她带到美国,护照也是那时候逼她去办的。   虞笙非常抵触,她从小,和母亲感情淡薄,更加不愿意被母亲当成托运行李,带到各种各样男人的家。   因为那件事,母女俩吵过多次,后来虞婧文和未命名先回美国,这件事才暂时作罢。   虞笙看登机牌:“去华盛顿的?”   虞婧文毫无欺骗少女的愧疚之色:“嗯,走吧,学校都给你找好了。”   什么学校?问过她的意见吗?   大人就能擅自做主且堂而皇之毫不内疚吗?   虞笙有点被激怒,但还是非常理智的从护照里抽出登机牌,还给虞婧文:“我不去。”   “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你叔叔忙前忙后的跑了小半年,还不都是为你好!”虞婧文急得拉了虞笙一把:“公共场合,你再闹就把你抓起来!”   很多人向他们投来目光。   虞笙被看得很没面子,嘟囔:“我宁愿去派出所,也不去美国看白宫。”   “嘿!你这孩子!”虞婧文碍于来往人多,压低音量:“花钱供你上学,让你学会顶嘴了?今天必须走,有什么事到美国,适应一段时间再说,小小年纪,没尝试过的事就打退堂鼓,长大后怎么在社会上生存!”   虞笙觉得妈妈有点乱用词语,而且还是在她美国籍白骨精丈夫的面前,多少有点丢脸,想了想,她小声纠正:“打退堂鼓的意思是答应的事不能坚持,半途而废,可是我根本没答应你。”   虞婧文脸色铁青,嘴唇发抖。   虞笙不敢看她了,把头低下去,她好好讲道理,怎么还生气呢。   可能还是因为她不同意去美国的事。   这个她坚决不能同意。   沉默间,未命名忽然开口:“苡苡,你妈妈也是为你的前途着想才做出这个决定,她对你真的很用心,连我都有点吃醋呢。”   虞笙瞪了他一眼。   靠,男绿茶。   男绿茶摸了摸虞笙的头,温柔的劝:“乖,叔叔会对你和你妈妈好的。”   虞笙差点吐了,条件反射的歪头躲开。她看到虞婧文暴风雨前的大红脸,还有男绿茶尴尬的唇线。   脆弱的神经在那一刻绷成钢筋,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虞笙转身就跑。   身后,戴红帽子的旅游团也刚办完值机,成批的往海关走,虞笙一头扎进人群,想暂时混淆虞婧文和男绿茶的视线。   虞婧文和男绿茶反应过来时,旅游团像大量袭来的僵尸,呼呼朝前走,两个高坚果被无情的困住,抻长脖子叫她站住。   她这朵小花居然是靠僵尸保护,躲过高坚果的。   虞笙没空感叹人生的戏剧化,一刻不停的跑,眼前正在下行的电梯,像救命稻草向她招手,她二话不说跳了上去。   楼下的到达大厅,一众身材高挑,穿着统一运动服的男生们正背包风风火火的往外走,闹哄哄的笑声时不时从他们之中响起。   虞笙像个无头苍蝇,惯性让她冲进人群,娇小的身形被十几条大长腿绊倒,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和大地接吻时,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了她。   视线内,是一双白色篮球鞋,鞋的主人是双大长腿,穿的带杠的运动裤。   淡淡的沉木香传来,使她紊乱的心略微安静下来。   突然,头顶炸开一片哄笑。   虞笙吓得仰起头,看到一个个子很高,身材清瘦的少年,绷着张脸,正盯她看。   她忍不住打量。   少年黑色短刺的寸头,两边贴头皮的短,一侧还刻了个“z”的花纹,棱角分明的脸上,内双深邃的眼睛透着凛冽的气息,睫毛长而黑,像自带眼线,上挑的眼尾带着几分压迫感。   有点凶,且亦正亦邪的模样。   她脑子里正开小差,突然,停下的队伍里,有人吹了个口哨,随之而来的,是一片起哄声。   虞笙拉回思绪,被队伍里十几个年轻男孩子看得浑身不自在,表情管理也有点失控,急忙推开少年的胸膛,这一下还挺用力。   少年被她推得向后退了一小步,从她目光里读出嫌弃,忍不住啧了声:“小朋友,好像是你撞的我。”   什么小朋友?   她十六周岁还多出三个月了!   虞笙揉着额头,恶人先告状:“你撞着我脑袋了。”   余光里,少年运动服上衣的拉链,松松垮垮的扯到一半,一双手慵懒的插在口袋里,弯起嘴角,声音缱绻得哦了一声:“可你撞着我心脏了。”   说完,他还吊儿郎当的捂了捂心口。   虞笙:“……”   又是一片哄笑,虞笙羞恼,耳根发烫,偏偏轰笑中有人点破的喊:“她脸红了。”   虞笙:“……”   自知理亏,她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少年很欠扁的嗯了声:“that’s alright。”   虞笙:“……”   身后响起虞婧文的喊声,虞笙看见她和男绿茶在楼上,三人面面相觑,两个高坚果连忙找电梯,虞笙不敢再纠缠,绕开想走,没想到队伍里两个男孩子故意似的,长腿一跨,横在她面前,然后就有了以下画面。   虞笙躲哪儿,他们挡哪儿。   像逗弄小动物一样。   虞笙生气了,她是冷白皮,偏偏一生气,脸就红到脖子根,男孩子中传出几声笑。弄得她特别尴尬,心里诅咒起这几个中二少年,手也不由自主的攥成拳头。   实在不行,她就不客气了。   让他们尝尝武当山上玄武派第三十七代传人的八卦游龙掌有多厉害!   虞笙想着,穿着小白鞋的脚在地上划了半个小圈。   “闹够了吗,”少年把运动上衣的拉链拉到头儿,看众人,轻飘飘的扔了句:“上车。”   他长的不老成,但威信十足,虞笙面前顿时让出一人多宽的通道。   这样,她在地上画圈的那只35码脚,就显得很突兀了。   虞笙收回脚,顾不得多想,噌的跑走。   *   段昭的注意还在追着小朋友跑出机场的那对夫妻身上,也不知道那小朋友能不能跑得掉。   “段大神,”好基友贺昀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认识?”   “是啊。”段昭看着他微笑。   贺昀摸着下巴,拉长目光:“怪不得。”   段昭敛笑,背包走了:“是啊个屁。”   贺昀:“……”   贺昀迷茫,跟在后面走出机场:“不是你还护着她。”   “那叫护着?”段昭抬手指走在前面那几个起哄最凶的队友:“一帮大老爷们又不认识人家,舔脸瞎逗弄,什么毛病。”   贺昀懂了,挠挠头哦了一声:“我还以为那小玩意儿这一撞,给你撞出感情来了。”   “撞出屁来,”段昭伸了个懒腰往大巴车方向走:“一个没轻没重的毛孩子。”   他懒腰伸到一半,看见那个“没轻没重的毛孩子”冲进他们的大巴车。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存稿~坑品有保障~   喜欢的小天使请收藏一下~么么~ 第2章 偏偏招惹   准确描述,那小孩是直接冲进,来接他们回省队训练基地的大巴车的…行李厢…   段昭掐了下眉心,听见有人大声喊一个名字,是远处一对夫妇。   “苡苡!”   “苡苡!”   他脚步一顿。   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让他恍了神。   阳光刺眼的折射下来,他仿佛看见一片熊熊火焰,火光中,有一个女孩,红色火焰将她的脸庞点亮,那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盯着他,一言不发。   是很多年,没再梦见过的那幅画面。   他的呼吸急促,手不由握成拳,想要抵挡这个名字带给他的心慌。   “哎,你俩还杵这干什么?”   从背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段昭松开拳头的同时,见那对叫孩子的夫妇,从他身边经过,向另一个方向走远,呼喊声也渐轻。   他敛神,看到教练过来,神态自然的接过行李:“教练,你和贺昀先上车,行李我来放。”   教练未察觉异常,和贺昀一前一后上车。   行李都在段昭这,他一直磨蹭到最后,这才搬起一个,扔进车厢里,头顺势伸了进去,黑漆漆的车箱角落,一双晶亮的大眼睛盯着他,像动物世界里躲闭猛兽袭击的小兔子,身体蜷成一团,不断往里面蹭。   可能是脑子里突然闪过那个梦魇,段昭心里的不舒服劲还没缓过来,盯着车里那只小兔子:“离家出走?”   小兔子摇头。   “是你爸妈?”他又问。   虞笙还是摇头,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   这是个冗长、老套、狗血,听完会让人睡觉的故事。   “那你是…”段昭迟疑着。   虞笙看他迟迟不肯关车门,生怕他把虞婧文和男绿茶叫回来,脱口而出:“他们是人贩子。”   段昭荒唐的看她:“你就不怕我也是人贩子?”   看似玩笑,虞笙却表情一顿。   她躲得急,只看到车身上写着旅游大巴,就贸然以为是哪个旅行团,想跟一段车,先离开机场再说。   此时,被这句玩笑提醒,她又细细打量眼前的少年,轻佻的眼里带着一丝懒散的笑意,但掩盖不了他眉间的少年气。   他挺多是上高中的小哥哥。   就在这时,小哥哥开口:“怕了?”   虞笙回神,权衡利弊后,她坚定了内心的想法,假话说得格外真切:“我是怕那两个人贩子,他们要把我卖到大山里,给一个哑巴当媳妇。”   段昭没忍住笑出来:“就你?”   虞笙:“?”   伤害性极低,但、侮辱性极强。   她怎么了?又不丑!!!   不知道怎么反驳的虞笙,在黑暗中有点厉害的瞪了他一眼。   “你几岁?”段昭颇有耐心,一手撑在行车厢门上:“想娶你当媳妇,得白养活几年?”   虞笙:“?”   段昭:“吃得多吗?。”   什么叫、吃的、多吗?   虞笙的拳头渐渐硬了,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出去,她必去美国无疑,跟车走,她就有机会回家找阿公阿婆。   沉默的空档,虞笙看到小哥哥掏出手机准备拨号。   她顿时警惕:“你干什么?”   “报警啊,”段昭理所当然:“都拐卖小孩了,不得叫警察叔叔。”   “你别报警,”虞笙咬牙道:“他们有同伙,在越南那边,还拐了很多人,你要是报警,他们会撕票的。”   “撕票,”段昭不疾不徐的拖着强调:“就是撕钞票的意思,那撕呗。”   虞笙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这个人帅智商低的傻小哥哥,极小声咕哝:“你怎么连撕票都听不懂。”   小哥哥眉稍收敛,眼里的调笑随之藏起:“你老实说,追你那对夫妻,到底是你什么人?”   看出她绞尽脑汁的圆谎,他略带警告:“你再骗我,我现在就喊他们过来。”   段昭洞悉一切的盯着她,这小孩穿着件背带裤,白色运动鞋,两根编成蝎骨一样的小辫弯弯着,看起来很小,尤其是那张苹果一样的小脸,明明还没褪去婴儿肥,偏偏那双清澈的眼里,内容丰富,谨慎、清澈、胆怯,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还多了几分冷漠。   沉默中,虞笙目光落在小哥哥起伏的胸膛上,知道躲不过去,咬着唇,小声吐出几个字:“那是我妈妈。”   “男的是你爸?”他问。   虞笙又摇头。   又摇头。   段昭这点耐心快被这孩子耗没了,要不是听见那声苡苡,他都懒得管这闲事。   现在跟着了魔似的。   车上,教练探出半个身子喊他:“昭儿!你跟谁说话呢!”   “没谁。”段昭转头冲他说:“箱子倒了,我扶起来。”   他说着,装模做样的拉开虞笙面前那个箱子,这样,她面前就毫无遮挡了。   “下来。”他命令:“跟你爸妈回家。”   虞笙的“安全区”被破坏,又被他凶了一嘴,倔脾气也上来了:“他不是我爸!他是我妈男朋友!”   段昭微微皱眉,没作声。   “他们俩要带我去美国,我不想去,我想回家找阿公阿婆。”   虞笙一口气说完,看见小哥哥目光变得复杂。   “本地人?”小哥哥垂眸问。   虞笙点头:“阿婆家就在这,你让我跟车走,到地方以后,我自己就能回去,”说完,她特意补充:“没骗你。”   怕小哥哥不信她了。   段昭轻笑一声,虞笙从他的笑声里听不出他是什么意思。   “不行?”她眨眼问。   “我想想,”他寻思问:“你妈那边呢?”   “我到阿婆家以后,就给她打电话。”虞笙语气里带了些央求:“只要能见着我阿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求你了。”   小姑娘声音软糯,非常悦耳,一双澄澈的小鹿眼,就这么盯着段昭,让他狠不下心说不行。   “行吧。”段昭抿了下唇。   虞笙松口气,忽然想起个事,心又悬起来。   新闻有报道过,车里闷上一段时间是会死人的,大概也就…一两个小时?   “等等。”她忙问小哥哥:“远吗?”   段昭饶有兴致的低嗯一声:“远呢,长途,中间还不停的那种。”   虞笙:“……”   段昭:“最起码两个小时以上。”   虞笙:“……”   她心里正盘算妙计,眼前的小哥哥卸下背包,从包里掏出个东西,忽然弯腰,半个身子钻进车厢。   那种淡淡的沉木香味再次席卷而来。   虞笙第一次和一个男生,在密闭空间,如此近距离的…面对面。   紧张之余,她一屁股坐在车里。   “咚”的一声轻响,段昭扔下手里的东西,那玩意儿骨碌到虞笙脚边,她犹豫着抓起来,车厢里黑,看不清瓶身上的字。   “氧气瓶。”   段昭解释,大概是真被她磨得没耐心了。   虞笙哦了一声。   段昭道:“车程最多二十分钟,盖子拧开就能吸氧,别憋傻了。”   虞笙好奇的拧开盖子:”你怎么还…随身带这个?“小哥哥怕不是得了什么病,需要随身携带氧气瓶?   心脏病?   肯定是,刚才撞他时,他还捂了胸口。   这么一分析,虞笙非常愧疚,又仔细观察段昭的脸,肤色冷白,是身体不好的样子。   出于担心,她发自内心的对他说:“氧气瓶给了我,你犯病的时候能挺过去么?”   段昭:“?”   操。   他脑袋是被门缝夹了,才捡了个这么个烦人的人类幼崽。   段昭挑眉:“哥哥要是挺不过去,记得给哥哥做人工呼吸啊。”   虞笙:“?”   这种话是能开玩笑的吗?有意思吗?   麻烦您做个人吧!   *   车上坐的是省短道速滑队的队员,去高海拔地区进行训练刚回来,都是半大小子,精力旺盛,上车也不消停。   段昭最后一个上来,右边倒数第二排靠窗那位子是他的,雷打不动,队友都给留着。结果他上来后奔左边汽车轮子那位置去了。   “吴聪,换个座。”段昭言简意赅,目的明确。   吴聪瞪大眼,一脸惊状:“昭哥,你要…要干啥?”   “就换个座。”段昭指了下:“你坐我那。”   贺昀从后座钻出脑袋,趴椅背上:“天王老子来了那座也是你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段昭有点无奈:“你是要给我钉那吗?”   他还真没说过,就是习惯问题,爱坐右边,爱往后坐,连着坐几次,就没人跟他抢了。   段昭叹了口气:“困了,那边光线太强没法睡。”   他这个理由倒也合理,吴聪换过去,其实他没理由,吴聪也会换过去,不光因为段昭是队长,他成绩也有目共睹,赛场上的大拿,速度一等一,排名第二的贺昀都被他甩出一大截,大伙自然是崇拜里带着一丝丝不敢不服。   段昭坐下没多久车就开了,他半眯着眼,琢磨着脚下车厢里藏的那个小孩,应该不至于被憋死。   偏偏途径国道时,堵车了。   躲在车厢里的虞笙只能靠车速来判断路况,眼前黑蒙蒙的一片,刚还颠簸的车子突然匀速、缓慢下来。   应该是堵车。   车厢里闷热难耐,连一丝空气都没有,偷渡的感觉也不会比这更糟糕了。幸亏小哥哥有先见之明,给她留了续命的氧气瓶,虞笙拧开盖子,狠狠吸了几大口,感觉好多了。   手机振动,她从裤兜里翻出来,点亮的屏幕上显示“妈妈”二字,看着发憷。   果然,电话一接通,虞婧文冷飕飕的声音飘来:“你还知道接电话?我以为你都要不认我这个妈了!”   虞笙顿时忘了热:“我没有啊,我…”   血脉相连,她真没有这个想法,她还想着以后虞婧文没有男人陪了,她也不会把她送去养老院,还是会让她感受到女儿的天伦之乐的。   可是虞婧文根本不给她说话机会:“在哪儿?赶紧给我过来!”   “我打车回家了。”虞笙心一横:“回去也来不及,你和叔叔先走吧。”   虞婧文急得喊她全名:“虞笙啊虞笙!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懂事的孩子!我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学,就供出一个冤家,让你成天跟我对着干!”   虞笙插不上话。   “去美国有什么不好?啊?就这点事,我还做不了你的主?真是越大越不让人省心,还当着你叔叔的面,你不丢人吗?”   插不上话,虞笙干脆就不说了,手机无力的攥在手里,里面尖锐的训斥还没停,乱得连成嗡嗡一片,和她现在心情挺像的。   特别烦。   她不是虞婧文口中那种“不懂事”的孩子,相反,妈妈无论和谁在一起,她都是没有干涉过的。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选择的机会。   从…她的爸爸开始。   她出生在南方,一个叫三都澳的海港。   听阿婆说,虞婧文还是大三学生时,就和她亲爸爸好上了,两个人的爱情也是轰轰烈烈,至死不渝。虞婧文大学没毕业,就怀了她,可是她亲爸爸已经回城了,虞婧文执意把她生下来,一边养着,一边等着,望穿秋水,也没把她亲爸给盼回来。   虞婧文对那个男人的恨,多少也牵扯了点到她身上,她两岁多点时,虞婧文就把她扔给阿公阿婆,独自北上闯荡,没两年,又在洵阳结了婚。   虞笙是八岁时被虞婧文和继父接到洵阳的,那个家一点也不像家,虞婧文天天陪老板陪客户,一门心思往上爬,继父就恨不得要个儿子,俩人成天撕得天昏地暗,继父更是怎么看她这个拖油瓶,都不顺眼。   终于有一年,虞婧文怀上了,可是没出一个月她就把肚里的孩子打掉。   虞笙猜测,可能是自己的出生耽误了妈妈的学业、事业,以至于有了前车之鉴的虞婧文,说什么也不会再生养第二个拖油瓶。   那段婚姻不用问也知道结果,虞笙十四岁时,两人终于结束这出闹剧,还闹得很难看,因为虞婧文出轨某个老总。好在那段时间,虞婧文也攒了不少钱,在洵阳买了房子,还把阿公阿婆接来照顾她,虞笙这才觉得日子有了小时候的温暖。   美国国籍这个,是虞婧文和老总分手后在一起的。   虞笙是没有资格过问虞婧文的生活的,她也不想管,她早就学会了一套保护自己的生存方法。   虞婧文想怎么样都行,只要别托着她,她们的母女关系,就能维持。   大巴车突然加速,车厢里箱子噼里啪啦的倒下来。虞笙被晃得一个踉跄,本来就没拿牢的手机飞了出去。   “哐当”   倒下的箱子直勾勾砸中手机。   一切静止,包括虞婧文的声音。   虞笙跪在车里,摸黑扒出手机,按了半天,手机没反应,看来是坏了。   这就是所谓的莫·丧非定律,只要开始倒霉,就会连着倒霉。   就好比她不知道还要困于这黑暗之中多久,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阿婆。   虞笙格外丧的抱膝倚着车角坐着,总觉得大腿传来阵阵凉意,突然,传来铁皮门的摩擦声,她微微抬起眼皮。   一束刺眼的光笔直的投射进来。   虞笙下意识捂眼睛,从黑到亮,完全没有缓冲。   “幸好,”小哥哥缱绻的声音传来:“还活着。” 第3章 偏偏招惹   模糊中,虞笙看见小哥哥吊儿郎当的脸,待光线渐渐适应,她皱着眉毛吸了吸鼻子。   “小朋友,”段昭认真与她对视:“尿裤子了?”   虞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驳:“你还水漫金山呢。”   段昭被怼,反而笑了两声,指她湿掉一块的裤子。   虞笙这才意识到,车里一个水壶倒了,水撒到她裤子上,还是屁股的位置,她脸顿时红成一片,尴尬解释:“这是洒的水。”   段昭意味深长:“这水真不懂事。”   虞笙:“……”   这明显是在笑话她,再解释也是多余。   虞笙不再作声,想下车,谁料小白鞋里的脚趾稍微一勾,顿时传来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酸爽,腿麻的像根木头,只能憋屈的待着。   “人快过来了,”段昭往外边扫了一眼,探进身子,扒开挡在虞笙跟前的大行李箱,给她腾出能下车的地方:“小朋友,下车。”   虞笙捏着脚踝:“你别叫我小朋友。”   她不太高兴,都上高中,喊谁小朋友?   “行吧,姐姐,”段昭手撑着车厢盖:“能下来吗。”   虞笙:“……”   叫什么姐姐?   就简单喊个同学,不会吗?   这个小哥哥的情商,肯定有不了女朋友。   虞笙窝着一肚子气:“我脚麻了。”   也就两秒不到的功夫,段昭迅速反应过来,一条腿跪在车厢里,两手卡在她的腋下。   暖风钻进汗湿的衣服,凉飕飕一吹,人瞬间清醒,眼前视野也豁然开阔。   她被一个陌生的小哥哥,以拎小孩的姿势提了出来。   “姐姐,”段昭把她放在地上:“站稳了。”   虞笙脚落地时,忙扶住车身,听不下去的说:“你也别叫我姐姐。”   说完,她也不知道小哥哥会不会觉得她很难伺候,悄悄瞧他一眼。   小哥哥眼里泛着细碎的光,正扯开上衣拉链,在她面前,直接脱掉褂子。   阳光下,少年清瘦的身材罩在宽松的T恤里,露出白皙但很有力量的小臂。   虞笙心跳漏掉一拍。   下一秒,这件衣服被系到她的腰上。   屁股湿掉的那一块,被挡住了。   “谢谢。”她咬着唇,发出极轻的声音。   段昭不甚在意的嗯了声:“你原地活动一下,活动开就行了。”   他刚说完,不远处有人喊他:“段昭,箱子拿完赶紧过来,贺教练让集合。”   段昭应了声:“就来。”   小哥哥叫段昭。   虞笙循声望去,很多人正向一个长圆形的大馆走:“你们是学校的?”   段昭一手两个的往外拖行李:“这看着像学校?”   本来有点像的,但既然这话反问出来,那肯定不是。虞笙摇头,腿已经好多了,小哥哥怎么也是帮过她的人,她知恩图报的帮他拿箱子。   段昭从她手里接过最后一个箱子:“人不大,力气不小,”他指斜后方的一个三层建筑:“这个小楼,你从这绕过去,就能看见大门。”   虞笙想起那个氧气瓶,忙还给他:“谢谢。”   以为两人的对话就该结束时,段昭看着氧气瓶若有所思:“刚犯病时,差点没挺过去。”   虞笙:“?”   请问您接下来是不是要说“人工呼吸”的事?既然您开了头儿,那不得配合您,关心您两句。   小姑娘一本正经的问他:“您是什么病?”   段昭看她三秒,伸个懒腰,走了:“爱管闲事病。”   虞笙:“……”   *   省队集合很快,教练简单布置了未来几天的训练安排,就解散让回家。   段昭走得稍晚,出来时,训练馆外面已经没人,他背着包,刚出大门,就看见墙角蹲着的小毛孩子。   特别小的一只,抱着双腿缩在那,就像只找不着家的小奶猫。   她看过来时,他脚步就停了,两人沉默的对视须臾,小朋友站起来,往他这边走。   虞笙拉了把滑下肩的裤子背带,非常小心翼翼的出声:“小哥哥。”   段昭沉默着,静待下文。   虞笙支支吾吾。   早上出来,她往包里放了些零钱,但托运行李时,那个包就被虞婧文拿在手里,她跑得急,忘了把包拿回来。   现在唯一的手机,也砸坏了。   要怎么开口告诉他,自己现在身无分文的窘境。   良久,虞笙脱掉小哥哥借给她的衣服,还给他:“我衣,衣服干了。”   段昭接过,看她问:“还有事?”   虞笙点头,暂且放下面子。   “我包和行李都托运了,”她硬着头皮开口:“你能借我五块钱车费吗?”   “五块钱,”段昭问她:“你往哪个方向?”   “太河区那边。”虞笙说。   段昭迟疑,接着从兜里掏出张一百的给她。   “五块就够,”虞笙推辞:“我坐公交回去。”   “这离市里远,你要想坐车回去,起码得倒三趟,打车吧,到家给你妈报个平安,别让家里人惦记。”段昭说。   她妈才不会惦记她。   她对于虞婧文来说,是个留之无益,弃之可惜的累赘。   虞笙鼻子一酸,立刻笑了:“你给我留个手机号吧,我找阿婆要了钱,给你充到话费里。”   段昭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几秒,扬起眉毛:“嗯?这是新的搭讪方式?”   虞笙:“?”   “不会是,”他尾音带着些懒倦:“看上我了?”   虞笙险些吐了。   说好的感动呢,三秒钟打回原形!   她那点小脾气立刻就被激起来:“是啊,我觉得你能卖个好价钱。”   段昭哦了声:“要把我卖到大山里当哑巴?”   虞笙都给他绕迷糊了:“为什么,非得是哑巴?”   段昭轻笑:“因为大山里的哑巴还缺个媳妇。”   虞笙:“……”   她想起来了,这她在机场糊弄他的鬼话,人家现在连本带利还给她了。   又生气,还说不出什么。   虞笙觉得自己遇上个难以对付的角色,酝酿老半天,她干巴巴的冲人说了个再见,扭头走了。   别再见。   太丢人了。   两人是分别打车走的。   司机师傅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一直给虞笙开到楼下。总算到家,她心情好得不行,等电梯时,连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她都没察觉,还是听见一声轻咳,才抬的头。   这一看,直接撞上段昭耐人寻味的微笑。   这是什么情况?   虞笙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太激动进错楼门,她二话没说,撒腿跑出去,反复盯着楼门前的号码。   2号楼16栋。   楼没错,那是谁错了?难不成小哥哥跟踪她?他帮她也许是有什么目的?   不会的,这个少年虽然有时不正经,但不像坏人。   坏人会在脸上写我是坏人吗?   脑子里两种想法在横跳,虞笙整个人都不好了,忐忑的走回楼里,段昭还没上楼,靠着墙,从头到尾的看她又进又出。   然后他说了句:“我也很意外。”   成功抢了她的台词,虞笙莫名有种什么人先告状的错觉,她故作轻松:“你怎么在这?”   “住这。”段昭语气如常,按了电梯,不一会儿门就开了,他进去,刷卡,按下11,一气呵成,完后挡住电梯门,看门外的她:“不进来?”   他有门禁卡,那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虞笙走进去,按了9。   段昭语气有些难以置信:“邻居?”   这种巧合她也不敢相信好吧。   虞笙跟他对角站着,盯着头顶上升的数字,先入为主的问:“我和阿公阿婆住这,有两年多了,以前也没见过你。”   这意思很明确了吧,我是常住人口,而且刚才我是先进楼的,你是后来的,要跟踪也是你跟踪我。   段昭双手插兜,拖着尾音:“是啊。”   是啊,是啊是什么意思?   虞笙走神,全然没注意门开了。   段昭提醒:“9楼到了。”   她一晃,看见熟悉的楼道,有种恍如隔世的亲切。   跟小哥哥道了别,虞笙走向家门,站在外面敲了几声。   阿婆家这个门铃,坏了好久都懒得换,偏偏阿公还有点耳背。   她又用力敲了几声,脸贴上门去听,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进去?”   头顶一个声音传来,在空荡的楼道显得格外空灵,虞笙一怔,仰起头,看见九层和十层之间,段昭胳膊肘撑着楼梯扶手,托着下巴,正静待好戏的看着她。   楼中间的窗户开着,阳光洒进来,均匀的铺在他身上,原本黑色的寸头,发梢染上了一点金棕。   恍惚得有点像日漫走出的少年。   虞笙移开目光:“我家没人。”   段昭走下来:“手机也托运了?”   她要说手机在车厢里被砸坏了,倒霉都倒的这么巧,他信么。   虞笙心如死灰的闭了下眼睛。   “给家里打电话。”段昭见状,从兜里掏出手机递给她。   虞笙拿在手里,居然有点沉甸甸的小感动,特别诚恳的说了谢谢,背过身给阿婆打电话。   很快就通了,她都没说自己是谁,急得委屈:“阿婆,我在家门外,敲了好久你和阿公都不给我开门。”   那边诡异的沉默。   少倾,阿婆疑惑:“苡苡?你在家?你不是和你妈妈去机场了?”   虞笙只得把早上的遭遇简单对阿婆解释了一遍,然后听见阿公在边上愤怒一声吼。   紧接着阿婆说:“我和你阿公以为你跟你妈妈走了,就去清城你叔公家探亲,刚下火车,最快也得明天早上回去啊。”   清城是洵阳边上的一个小县城,虽然不算太远,但坐火车也得两个小时。   电话里阿婆非常焦急,那边人声也杂,有几个操着方言的远亲,正帮着阿婆出主意。   有人说,不行开车送二老回来,大概入夜前能到。   虞笙不想让二老折腾,找了个去闺蜜家住的理由,搪塞过去。   挂断电话后,她是真茫然。   没钱、也没带钥匙。实在不行,她就去网吧包个通宵。   段昭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确定不是,为了跟踪我过来,假装自己住在这的?”   ???   虞笙瞪着他,这人嘴真欠,败坏人设。   她小声反驳:“我跟踪你,图钱还是图色?”   他摸了下胸口:“色。”   虞笙:“?”   别自恋行吗?   她真生气了,不想理人,手机还给他就往楼下走。   段昭长腿一跨,拦在她前面,弯下腰来看她:“小朋友,不逗你了。”   虞笙还别扭着:“说了别叫我小朋友。”   “嗯。”段昭答应:“小朋友,你要实在没地方去,往我家凑合一晚。”   虞笙觉得荒唐:“你是男的。”   段昭也觉得荒唐:“你才看出来啊?”   “不是,”虞笙认为有必要说清楚:“男女共处一室,不好。”   他吃惊的笑了:“你不就是个孩子吗?”   虞笙:“?”我是少女,请叫我亭亭玉立的妙龄少女虞笙。   她咬着嘴唇,没把内心真实想法说出来。   孩子也行,听起来更安全点。   而且,既然是邻居,那么他家里应该有大人吧?   这么想着,虞笙点点头。 第4章 偏偏招惹   虞笙随段昭进了门。   他家是三室一厅,客厅到卧室有一个错层,方向和阿婆家是相反的。   不过装修比阿婆家要简单很多,甚至可以说,没有设计装潢过,四面白墙,屋顶也是未做修饰的白色,整间屋子,只铺了个看得过眼的实木地板,好在像样的家具和家电一样不少,硬把屋子的颜值撑起来些。   虞笙站在门口,进门处没有鞋柜,并排放着几双鞋,看款式都是他一个人的。   段昭沉默的看她一眼:“不用换鞋,直接进。”   虞笙往客厅走了走。   段昭大步走到沙发前,抓起扔在上面的几件衣服:“随便坐。”   虞笙局促的坐下:“叔叔阿姨还没下班?”   段昭含没搭声,抱着衣服扔进一间卧室,一只小猫从门缝里溜出来,浑身蓬松雪白的毛,像个棉花糖。   虞笙眼睛一亮,蹲下朝它打开双臂:“这是你养的猫,好可爱啊。”   小猫一点不认生,悠悠的逛到虞笙身边,傲娇的眼神都随它主人。   她捞起小猫,由着它在自己臂弯里打了个滚。   段昭从卧室出来时,刚好看见这一幕:灯下的小姑娘,皮肤雪白,纤柔无骨的小手轻轻揉着小猫的脑袋,眼里全是宠溺。   久违的、温馨的样子。   段昭捏了捏眉心:“一岁半,叫古耐。”   “古耐。”虞笙笑着念这两个字:“晚安。”   晚安,明天早上见。   如果每一个说晚安后的早上,都能见到。   段昭眼睫动了动,转身拿出一袋猫粮,往碗里倒了些:“你喜欢猫?”   “喜欢啊,但是我妈不让养。”虞笙把古耐放到地上,看着它吃东西:“你妈妈真好。”   段昭哑然,不咸不淡的勾起嘴角。   她想起什么,有个问题需要再确认一遍:“叔叔阿姨几点下班,我们要不要先把菜洗出来,等阿姨回来直接就能下锅炒?”   她说完,肚子很明显的传来咕噜一声。   别提多尴尬。   蹲在地上的虞笙蜷了蜷身子,揉着古耐的头,想掩饰。   原本情绪不明的段昭,似是听见,难得扯了笑,从兜里掏出手机:“叫肯德基吧,送的快。”他抬头:“你吃什么?”   可能小哥哥父母下班比较晚。虞笙这么想着,点了一个鸡腿堡套餐。   段昭按着手机:“这我自己住。”   冷不丁一句,虞笙没听清,等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着他,也不揉古耐脑袋了:“你自己住?叔叔阿姨…他们…”   段昭按完手机,塞回兜里:“他们不住这。”   “那今天晚上,”虞笙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就、我和、你?”   那不还是男女共处一室?这算同居了吧亲???   虞婧文十九岁谈对象,她十六就能和男生同居了?   果然是冰出于水而寒于水。   “不行。”虞笙很有原则的站起来:“我不能住这。”   段昭靠着桌子,抱臂看她:“那你想去哪?”   虞笙没想好。   “这有亲戚吗,”他问:“家住哪,吃完饭我送你过去。”   关系近点的亲戚都在遥远福城。   “我去网吧也行,十几块能待到天亮,”虞笙说:“还能追剧。”   段昭不可思议,托着调问她:“网吧?”   两人对视着。   这人的目光总是,黑漆漆的,看人时就像把刀,戳着你看。   “啊,”虞笙没来由的心虚:“可划算呢。”   近一天的相处,段昭也明白了,叛逆期的孩子。   “小朋友,”默了会儿,他开口:“看在是邻居的份上,我不跟你发脾气,你才多大,去那地方干什么,还想过夜?想不想好了?”   虞笙:“?”   她平复情绪,不是,小哥哥装什么老成?网吧怎么了?过夜怎么了?她又不是没干过。   还没等她反驳,段昭转身回屋,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串钥匙,约莫挂七八个,他挑出一枚中号银色的,从钥匙环上卸下来,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指左侧最里面那间:“你睡那间卧室,我会帮你收拾好,屋里钥匙放在这,门能反锁,你如果还不放心,我给你阿婆打个电话,也行。”   段昭说完转身进屋了,虞笙站了会儿,小哥哥这个态度,她的确也没必要拒绝。十一二岁就敢在网吧过夜的人,有什么不敢在邻居家借住一晚的。   虞笙说服自己,蹲下继续和古耐玩,古耐借着她的怀抱,钻到她脖颈处,一身长毛蹭得她忍不住笑出来。   屋里整理卧室传出的窸窸窣窣声,短暂的停了一瞬。虞笙止笑,朝那间半开的卧室看了看,声音继续。她总觉得小哥哥回家后,心情有点难以捉摸。   她搂着古耐,又在屋里看了一遍,大体上很整洁,就是少了种东西,说不上来。   不大一会儿,门铃响了。   “小朋友,”屋里段昭喊她:“肯德基到了,帮忙开个门。”   虞笙站起来开门,送餐的叔叔跟平时看起来不太一样,虽然也戴着红色头盔,背的kfc外卖箱,但衣服不太对,虞笙看的一愣。   叔叔倒是笑容满面,放下箱子,掏出三个纸袋给虞笙:“小妹妹,一个人在家?”   虞笙没答,说了声谢谢就把门关上了。段昭买的特别多,她分两次才拿到餐桌上。放完,段昭也刚好走出来。两人坐下,段昭从袋子里把吃的一样样拿出来,除了鸡腿汉堡套餐,他还拿了几份小吃推到她面前。   虞笙拆开汉堡,咬一大口,她确实饿了,因为是别人花钱,她刚才不好意思点这么多,现在桌上这些,她能吃一大半。   “多吃点。”段昭又推给她一盒虾球。   “我不吃虾。”虞笙推回去。   “虾不比鸡肉有营养?”段昭问。   “过敏,”她盯着虾球看了会儿,就觉得心烦。   段昭并未强求,从纸袋里拿出一个面包,喝着豆浆吃起来。   “你就只吃这个?”虞笙问他。   “嗯?”段昭咀嚼着。   “炸鸡,”虞笙指那盒让她心烦的虾球:“还有这个虾,你不吃?”   段昭摇头:“油炸的,队里不让吃。”   虞笙想起大巴车停的那个地方:“你是做什么的?”   “滑冰的,短道速滑。”段昭说:“你刚去的那个地方,是我们省队的训练基地。”   “你和机场那些人,都是短道速滑运动员?”虞笙问。   “对,”段昭说:“不过省队里还有别的项目。”   “那你那个氧气瓶…”虞笙说着说着,没声了,小哥哥身体到底有什么问题,既然能当运动员,为什么要带个氧气瓶?听着就吓人。   “滑冰需要背着氧气瓶吗?”她换了个问法。   段昭正喝豆浆,让她这么一问,笑出来,差点呛到,手放在唇边,轻咳了几声:“是啊,又没人给我人工呼吸,要挺不住了,不得吸两口。”   虞笙知道这是把她当傻子呢,瞪他一眼,抓了根鸡翅啃。   “队里组织的高海拔训练。”段昭正经说了句,说完见她没搭腔,有来有去的闲聊:“小朋友,说说你吧,小学毕业了?”   小!学!   还,毕业了?   虞笙本来就是赌着气啃鸡翅,牙齿咬合的每一下,都用足了力气,结果气得咬住舌头,当即疼得眼泪差点下来,愤怒的瞪着段昭。   谁料某人没看出来似的:“还没毕业?”   这个问题很明显,是把她当傻子,肯定不是孩子。   虞笙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挺了挺胸。   A罩杯都没有,只裹了件少女小背心的胸。   要搁以往,她绝对不会做这种智商掉线的事,都是让这个小哥哥给气的。   两人正对峙,突然,门外诡异的响起手机铃声,是首很俗的网络歌曲。   ——老婆老婆我爱你,阿弥陀佛保佑你…   声音贯穿进房内,寂静的气氛被刀刃割裂一样,变得不安。   虞笙和段昭面面相觑,得出一个答案——门外有人。   段昭随即起身,巧了,他站起来的同时,电话铃声被轻轻的敲门声取代。   外面传来喊声:“小妹妹,你有一盒鸡米花,落叔叔箱子里了!”   段昭谨慎的扭头看虞笙,他刚点餐时,几乎是一样点了一份,哪个送了,哪个吃了,哪个漏了,他也没数。   敲门声又响了几下,虞笙也没心思继续吃,拿纸擦手上的油,找出餐票和袋子里的食物一一核对:“是漏了鸡米花。”   段昭于是去开门。   虞笙放心的咬了口鸡翅。   突然,哐当一声,门被外力撞开,段昭没防备,被惯性冲撞得向后退了几步,后背撞在墙上。 第5章 偏偏招惹   闯进来的一共三个人,领头的是个魁梧的光头,约莫三十多岁,后面跟着一个瘦高个,一个肤色黝黑中等身材的,瘦高个就是刚才送肯德基的叔叔。   虞笙啃一半的鸡翅掉在桌上,发出极轻的一声,但在寂静的屋内,显得十分突兀。   如果没猜错,这算是入室、抢劫吧?莫·丧非定律的威力不可小觑,连在电视剧里看到的情节,都发生在现实生活中了。   她寻思遇到这样的事,该怎么处理,如果是阿公,会一点功夫,肯定能打跑他们,她从小也跟阿公学了一点招式,但也只限于跟网吧里几个屁大点的孩子小打小闹,真正的实践经验为零,那么,如果她出手,胜算有几成?   走神中,虞笙听见歹徒之间的对话:“不是说家里就一小姑娘吗,这怎么回事。”   特别小声,但她还是听见了,抬头时,看见段昭正盯着这仨人,眼里是无声的沉默,遇到这种情况,她一直认为表现出畏惧,才是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反应,但她从段昭脸上一点没看见,反倒是出奇的平静,还带着一点“我挺小瞧你们”的傲慢。   他身上的气质告诉她,他是个不太普通的少年。   “我家不接待陌生人,”段昭看似和善的冲开着的门扬下巴:“出去。”   光头嗤笑,抬手一挥,后面的黝黑汉子顿悟,砰的把门关了,反锁。   段昭看这情况,不由勾起唇角:“不走?”   “走当然是要走的,”光头可能盘算三十多的自己对付个十几岁的少年绰绰有余,气势也上来了:“小子,你带个妹妹在家,也不容易,咱兄弟几个不想为难你,钱拿出来,你让哥哥们过得去,哥哥们就让你过得去。”   段昭言简意赅:“没钱。”   “没钱?”光头让他撅的没面子,火窜上来,冷笑着威胁:“这话可想好了再说,把兄弟们惹急了,可不是你能兜得住的。”   后面黝黑的见段昭没吭声,忙跟了句:“我这哥是练拳的,就你这态度,就不怕我哥让你明天出不来这个门。”   段昭笑着舔了下唇:“我怕死了。”   虞笙让他弄得也顾不上害怕了,觉得这几个劫匪废话有点多,可能是多说点能掩盖心虚。   不过显然说不下去了,光头攥紧拳头。   段昭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轻声吩咐:“小朋友,回屋去。”   “别啊,回屋干什么,”光头朝虞笙走:“这是怕……”   话没说完,段昭一拳甩在他腮帮子上。   虞笙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惊得微微缩了下脖子,见段昭转过头冲她使了个眼色,是让她回屋,但她没动,手指抠着桌上那张餐巾纸。   光头显然被那一下打急了,往地上啐了口吐沫,骂着“操”泄愤,挥拳朝段昭身上扑,瘦高个和黝黑男也一块上了。   三个打一个,卑劣得特别不讲江湖规矩。   可是段昭全然不慌,换句话说,这种场面见多了就不当大事了,他偏头躲过光头的拳头,抬起作左臂,胳膊肘猛的撞在黝黑男脸上,转身时,对着光头的肚子狠狠踢了一脚。   瘦高个跟段昭对视三秒,也不想的哪招,蹦起来要踢,段昭侧身躲过,回手抻着他脚踝,一下把人甩在地上,还不忘在他肚子补了一脚。   仨都被他打倒在地,他站在中间,厉害得像个武士。   虞笙看得惊呆了,比武打片身临其境多了,她都想给小哥哥鼓鼓掌,下一秒,小哥哥凌厉的目光甩到她脸上。   “进屋。”一个东西朝她飞过来。   虞笙下意识接住,是手机,她明白了,起来就往屋里跑,黝黑男看她要跑,抹着嘴角的血追她。   段昭见状,去拉黝黑男,光头和瘦高个儿也缓过劲来,光头不知从哪抽出个黑棍子,照他腰上戳下去。   他只觉得瞳孔微张,像有一根钢针刺穿身体,疼痛蔓延至全身的神经。   恍惚中,他脸上被瘦高个狠狠砸了一拳,可是浑身都僵,不听使唤。   段昭脑子里迅速反应过来一个东西——电棍。   段昭忍着疼,转身抓住光头手腕往身前一扯,光头失去平衡,他弓起膝盖狠狠往光头手腕上一顶,棍子砸在地上。   瘦高个要去捡,段昭扯住他衣领,托着挥了几拳。   光头爬起来,趁段昭不留神,抬脚踹他后背,段昭手兜住光头小腿一扯,光头人仰马翻,又吃了他几拳。   两人扭打在一起时,突然“哐当”一声巨响。   卧室门口,黝黑男仰面倒地,双眼紧闭。   他旁边,是还捏着拳头,茫然无措站着的虞笙。   段昭大脑在那一刻停摆,他刚应付光头和瘦高个,以至于黝黑男是如何倒下的,没看清。   手机传来通话中断的信号声。   握着手机的虞笙讷讷的往后退了两小步。   她刚才要进卧室,黝黑男扯住她衣服往外拖,她干脆就腾出手直接按了幺幺零,黝黑男就急了,要抢她手机,手机那边的警察姐姐一直喂喂的询问这边情况,她焦急中报了地址,脖子险些被黝黑男掐小鸡一样的掐死。   她就是自卫,用阿公教的勾拳往黝黑男脑袋上砸了一拳。   然后,就…   *   “真的只是一拳。”   在派出所等着做笔录的办公室里,虞笙还跟段昭小声解释了黝黑男倒下的过程:“我不知道他这么不堪一击,一下就倒下了。”   段昭看着她,心情复杂,小朋友长得人畜无害,小细胳膊细腿,撸猫时,那小手跟无骨似的,怎么就。   “你练过?”他问。   虞笙盯着他,摇头。   她没跟别人说过她会一点散打,在学校里,她一直都是给人乖宝宝的印象,实际上也是,她学习好,从小到大,无论哪个学校,从没跌出过年级前三,也不惹祸,绝对是让老师放心的好学生。   她也不愿意告诉别人她会散打。   那些只是情非得已时,保护自己的方法,不是用来炫耀表演的。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当个好学生。   “行吧。”段昭打破沉默:“等会儿问你,你就说没看见。”   可这次,她是真的害怕,音儿都带着颤:“他死了吗?”   就那么一个大活人,直勾勾的倒在地上,倒下时,那双眼还凶狠的瞪着她。   “一拳,不至于。”段昭轻轻拍她的背安慰:“而且这是正当防卫,懂吗?”   虞笙点头。   他闷着头又说了一遍:“就一句话,你没看见。”   刚说完,办公室门开了,两人抬头,同时看向一个穿警服的年轻女人。   “小姑娘,你跟我来。”女警察态度温和,见虞笙没动,过去牵她的手:“别害怕,姐姐问你些事情,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虞笙点头,跟她走到门口,看见等在门外的男警察,她下意识往屋里看了段昭一眼。   他眼里全是警告。   笔录是分别做的,问虞笙问题的姐姐很温柔,还给她拿了饼干和奶糖,虞笙一点也不饿,她在段昭家吃肯德基吃了很多,可是她喉咙很干,手也不受控的微微颤着。   “拿着吃吧。”警察姐姐说。   虞笙小心翼翼伸手,摸了颗奶糖,是小时候吃腻的那种大白兔牌的,她仓促剥开,塞进嘴里。   奶香混合着甜糯的味道立刻在口腔中蔓延,她凌乱的心跳稳了稳。   警察小姐姐的声音传来:“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虞笙。”   按照她和段昭“计划”好的那样,她对答如流。   “他是我哥哥,表哥。”   *   约莫半个小时,虞笙做完笔录,回到那间办公室时,看见等在里面的段昭,给他做笔录的男警察还没走。   “你们俩在这等一会儿,”男警察率先开口:“段昭是吧,你监护人是谁,打个电话,让他来接你们。”   虞笙瞄他一眼,他正按手机。   明明未成年,还敢装老成。   不过那个警察也怪怪的,监护人不就是父母,怎么还问是谁。   段昭手机通了,他嗯嗯啊啊的跟那边说了几句好话,不大一会儿挂了,看着警察:“打完了,就过来。”   期间警察姐姐送笔录进来一趟,送完就出去了。   “这仨人是一个团伙,抢了肯德基外卖员的车,专挑只有一个小孩在家的时候,进行入室抢劫。”警察一边说着,一边来回打量两人,最后盯着段昭:“不过,进医院那个人,是你打的?”   “对。”段昭说:“刚不是说了么,他袭击我,就回了一拳。”   “这一拳不轻啊。”警察叹了口气:“我也不瞒你们,人还没醒过来,能不能断定正当防卫,还是防卫过当,现在还不好判断。”   两人没说话,虞笙坐在他旁边,余光里的小哥哥显得心平气和,但她害怕,手里都是汗。   “你十六。”警察又冲段昭确认。   “嗯。”段昭说:“过了生日十七。”   都是刚才问过的话。   虞笙捏了捏手心,哪是什么小哥哥,明明同岁。   刚好是,十六周岁。   虞笙咬住嘴唇,满十六岁是可以负刑事责任的年纪。   “你呢。”   警察看着笔录,突然抬头问虞笙,她吓了一跳,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觉得警察看她的目光,特别有压迫感。   “十三。”她咬牙说。   没有破绽,刚刚的笔录,她就是这么说的。   “才十三。”警察挑眉,指着笔录:“你怎么说人是你打的?”   段昭眉心一跳,脱口而出:“不是她打的!”   虞笙笃定:“是我打的。”   几乎异口同声。   她跟警察对视着,已经没有刚来时那么怕了,可不知怎么的,眼泪就没绷住,顺着流到脸颊上,有点痒。   虞笙没擦,又一次重复:“是我打的。”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四章已经修完,内容没有变,就是缩减了一点,不用再回去看~ 第6章 偏偏招惹   商量好的事,她反水了。   虞笙现在都不敢抬头看段昭,只能低头低着,眼泪越压,越往下掉,浅蓝的裤子上浸了一个个深色的小圆点。   她也没办法,两人确实商量好,是表兄妹关系,这样就免去警察把电话打到虞婧文那了,谁打的人也是商量好的,段昭说是他。   但是虞笙临时变卦。   一个少年,有天塌下来,他撑着的勇气。   她也该有。   而且,就是她打的。   一只手闯入视线,指腹极轻的蹭掉她脸上的眼泪,手指白净修长,连指甲都修剪得干净整齐,她猛的抬头,撞上段昭的视线。   他却收回手,冲警察:“你别听她的,一个小毛孩子。”   警察要说什么时,手机响了,他赶紧接听,说了没几句,他兴奋得一拍大腿。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警察忙不迭的挂断电话:“那个人醒了,医院给他做了检查,证明他昏倒,是因为血糖过低!”   虞笙先是一惊,接着跟段昭面面相觑,破涕为笑。   他也笑了。   虞笙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个少年笑得这么好看。   *   那位被段昭叫来的监护人是半个小时之后到的,段昭管他叫叔叔。叔叔穿一身西装,夹着包,看起来忙忙碌碌的像个大老板,进去后,跟好几个警察乐呵呵的握手交谈。   段昭趁没人顾上他俩,拉着虞笙到外面透气。   刚下完一场雨,空气里还是潮湿的泥土味儿,人行道上积攒了深深浅浅的水洼。   虞笙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伸到段昭面前:“给你的。”   “大白兔?”段昭拿起来,三两下剥开糖纸吃了:“谢了,小朋友。”   虞笙啧一声:“你怎么还叫我小朋友?”   明明都是过完生日,十七。   “都承认了,你十三。”段昭见她认真了,指前面一条亮灯的街区:“前边走走,散散心。”   “多走走,都能走回家了。”虞笙说。   “那就走回家呗,”段昭伸懒腰:“困了。”   派出所离他们住的公寓只隔两条马路,十分钟就能到。虞笙也想呼吸一下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夜晚空气,两人就这么并肩往前走,段昭很高,她仰头,目测这个高度,得有一米八五,才十六,吃什么长大的,蹿这么快。   有点介意的虞笙闷闷的把手插进兜里,每天喝牛奶的少女才一五八,这不公平。   “嗯,你就,”段昭垂下眸,带着散漫的尾音:“这么喜欢看我?”   虞笙一愣?本来就是偷看,还让人发现了,还这么自恋。   刚才在派出所想帮她担下打人后果时的感动,让他这一句话,就给自恋没了。   虞笙决定不再让着他,双手插兜在前面走出大佬的气势:“我可真是太喜欢你了,想一直看着,还想把你装在兜里,带在身上,随时想,随时就能拿出来,挂在墙上,三拜九叩,您看这答案您满意吗?”   宁静的夜晚,她听见段昭气息悠长的笑了声。   “也行。”   也行个屁。听不懂好赖话。   虞笙负气,一脚踩到个水洼,水溅到穿的小白鞋上,脏兮兮的,裤脚也脏了好几块。她皱眉,弯腰擦掉鞋上的脏水,踮起脚,挑着没水的地方,往前深一脚浅一脚的走。   段昭偏头看了看她,停下脚步:“小朋友,看在你这么崇拜我的份上,”他背冲她蹲下:“我背你走吧。”   “不用。”虞笙非常介意他刚才那句话:“我没有崇拜你。”   “嗯,”他说:“我就当这句话是骗我。”   虞笙急了:“你这人怎么……”   他不逗了:“上来,我困了,想早点回去睡觉。”   这个理由非常的……合理。   虞笙完全挑不出毛病,但她也没有过被男生背的经验。纠结了几秒,她终于在走回去刷鞋,还有可能刷黄了,和被小哥哥背回去二者之间,选择了后者。   她小心翼翼勾住段昭的脖子,两只手在他胸前扣在一起,段昭站起来时,她身子往微微后仰了一下,下意识搂住他,露出的手臂真实的触碰到小哥哥的脖颈时,这种神秘的异性之间的接触,一下就有了温度。   她安静的趴在他背上,被他背着,沉默的向前走,耳边有嘶嘶的蝉鸣声,掺杂着他身上淡淡的沉木香味儿,平添了些许柔和。   灯下,他的轮廓清晰,虞笙发现他左边耳后靠脖子的地方,有一个圆形的疤,指甲盖的大小,看起来……有点性感。   一个疤痕都能看出性感,虞笙怀疑自己是不是变态。她别过头,看见一家亮灯的药店。   “等一下。”虞笙轻轻拍段昭的肩膀,她刚看见段昭嘴角有一块青,嘴唇也破了点皮:“我去买个碘伏,你嘴角这个伤,得消炎。”   她要不提段昭都没注意,他从嘴里添了下嘴角青的那块地方,没多疼,不值得一提的伤,不过他没拒绝虞笙,蹲下身子放她下来。   手机刚好这时响了,他接听:“我在这等你。”   虞笙点头,跑进药店,她跟店员说了大致情况,店员热情的给她拿了好几种治疗跌打损伤的药,最后,她挑了一盒云南白药,一盒药棉,和一瓶碘酒,花光了所有零钱,药袋子套在手腕上,往外走。   到门口时,玻璃门外的少年双手插兜,一下、一下的踩着水洼,好像看水花四溅,他就很有成就感。   非常傻。   大傻个子。   虞笙推门出去,某人玩得忘我,全然没察觉有人出来,脚一落地,飞起的水花溅到她裤子和鞋上。   四目相对,为时已晚。   段昭:“……”   虞笙:“……”   段昭显然有点局促,幼稚的动作一秒收了:“对不起,我没注意。”   虞笙低头看,鞋上都湿了,裤子也是,这怎么办???   已经这样了,破罐子破摔呗。   段昭歪着头打量她:“生气了?”   “是啊。”虞笙没好气的回他,一脚踩在离他最近的一个大水洼里。   段昭没防备,被水溅得跳了起来。   她看得直想笑,嘴角一直压着保持直线,就不想让段昭看出来她是成心的。   “啧。”段昭插兜盯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又长又密:“小朋友,我发现你有时候挺坏的。”   虞笙人畜无害的冲他憋笑,实在没憋住,又往他跟前跺了一脚。   这回段昭也不干了,踩回来。   水花在两人之间飞起落下。   像两个傻子。   还笑。   *   回段昭家已经是晚上了,经过一场恶斗,客厅里一片狼藉。   段昭把砸倒的椅子扶起来,又从自己卧室拿了套干净的衣服,放沙发上:“小朋友,你去洗个热水澡,把湿的衣服换下来,这样容易着凉。”   “嗯。”虞笙口头答应,身体却磨蹭得很,拿药棉蘸了碘伏给他:“你擦擦药吧。”   段昭接过,对着嘴角随意的抹了两下。   虞笙又给他拿云南白药:“还有这个,你也拿着用吧。”   “谢谢,”段昭笑了:“关心。”   虞笙皱眉,她是不是表现得太殷勤了:“不用谢,都是用你的钱买的。”   段昭又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至此,她全部交待完毕,原地站了会儿后,她拿杯子去饮水机那接水:“你喝水吗。”   段昭摇头,她仰头自己喝了,还是没动。   “T恤是新的,吊牌都没剪。”段昭看出她犹豫:“洗手间也给你拿了新毛巾。”   虞笙点头,还是磨蹭,她不太习惯在一个男生家里洗澡。这怎么想都不太对劲,可要说不洗,小哥哥会不会觉得她不讲卫生。   毕竟,还是一个楼的邻居,传出去多难听。   虞笙又接了杯水喝。   “对了。”段昭站起来,手里的药棉,朝两米远的一个垃圾桶一飞,正中:“古耐的猫粮没了,我去楼下便利店买点,你还有什么需要买的?”   “这么晚了,你不能明天再去?”虞笙说。   “怎么,”段昭略带调侃的笑:“舍不得我走?”   走吧走吧!   “那你帮我买瓶果粒橙。”虞笙转身进洗手间了。   没多久,外面传来换鞋声,再接着是关门。   借这个时间,虞笙飞快的冲了个热水澡,洗完时段昭还没回来,她从沙发拿起那件衣服,是一件特别宽大的T恤,白色,前面有个logo,领口挂着标签。虞笙捡掉标签,套在身上,长度过臀,能当裙子穿。   她走进卧室,屋里点着安神的香薰,是极淡的沉香味儿,和段昭身上的差不多。床单和被子也能看出是新的,干净整洁,颜色沉稳。   虞笙仰面倒在床上,从小到大,除了阿公阿婆,从来没有人这么细心的照顾过她的情绪。   虞婧文也没有。   可是一个刚认识一天的小哥哥却这么细心。   门忽然裂开个缝,喵的一声,古耐钻进来,身手敏捷的跳上床。   还以为它已经睡了,虞笙撑起身子,把古耐搂进怀里,一整天的奔波疲惫,全在这一刻席卷而来。   “古耐,”她揉着小猫脑袋:“晚安,明天见。”   那一晚,虞笙心事很重,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床上过夜,她心里一直不能平静,但大脑罢工,恍惚间听到有极轻的开门关门声,可能是小哥哥回来了,她翻了个身,昏昏沉沉的好像做了个很多个诡异的噩梦。   有被人追的、溺水的、还有她一个人站在孤岛上找不着北的,梦里还看见了虞婧文,也是在那座孤岛的上,不同的是虞婧文划着一条小船,她以为来救她出去时,虞婧文却好像不认识她似的划走了。   真叫人不愉快。   虞笙生着气从梦中惊醒,   天已经亮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文连不上看一下第五章哦,第五章替换过~   文下留评的小可爱依旧会有红包!   么么~ 第7章 偏偏招惹   虞笙醒来时,已经是上午十点。   古耐蜷缩在床上,喵了一声。   虞笙换上自己的t恤和背带裤,将古耐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推开卧室门。客厅里没人,她左右看看,另一间卧室门关着,还有间门敞开的,好像是个放杂物的屋子,不知道段昭还没起,还是不在家,她试探的对着空气轻咳了几声。   无人应答。   古耐突然从她臂弯跳到地上,跑了。   “古耐。”虞笙被它带到餐厅,这才看到餐桌上放着段昭买好的早餐,一笼小包子,一个茶叶蛋,还有三瓶果粒橙,饮料杯底下压着张字条。   虞笙拿起来——我回队里训练,早餐给你买的,走时把门关上就行。   想了想,她在字条底下添了个谢谢:D吃完早餐,虞笙告别古耐,喝着果粒橙在街上闲逛,快中午时,她往回走。阿公阿婆也刚好回来。   阿公阿婆都以为虞笙此行就是和虞婧文到京城玩几天,怎么也没想到是个“阴谋”,气得阿公电话打到美国,父女俩都是硬脾气,在电话里吵了几句,无疾而终,阿公烦闷的去摸烟盒。   阿婆余光一扫,拿走:“都中午了还抽什么烟,赶紧去洗菜,准备做饭。”   “得。”阿公一拍大腿,站起来往厨房走。   虞笙忙说:“阿婆我不饿,你和阿公刚回来,休息会儿。”   “不累,”阿婆摆手:“我一想到你昨天一个人从机场跑回来,身上没钱,又进不来门,我心里就不踏实。”   “没事的阿婆,我这不挺好的。”虞笙没当回事:“我昨天在桑果家住的,她妈妈还给我包了饺子,三鲜馅的。”   她和桑果从小学就是同学,那时她刚来洵阳,班里都笑话她不会说普通话,只有桑果主动跟她玩,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好朋友,后来初中分开,也没断联系,高中还约着上了一个学校。   阿婆将信将疑的瞅着她微笑:“嗯?”   “真的,”虞笙真挚的眨眼:“我们俩还去中心大街逛了几个商场呢。”   “你啊,”阿婆气笑了,手指点点她鼻尖:“你这点小把戏,还跟你阿婆用上了?说得有鼻子有眼,一看就是编的。”   虞笙:“……”   谎言被戳破,小姑娘软下来,拉着阿婆的手晃:“我是怕你担心嘛,我昨天遇上一个好心的邻居,让我去他家里住了一晚上。”   “邻居?”阿婆谨慎起来:“哪家的邻居?”   “楼上,十几楼的,”说到这,虞笙含糊了:“是个小姐姐。”   阿婆迟疑良久,最后站起来:“我们从你叔公家带了些特产,人家肯收留你,我们理应去当门道谢的。”   万!万!不!可!   虞笙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还好心理素质过硬,好说歹说,找阿婆要了谢礼,又从自己零花钱里抽出张一百的,等到晚上,敲响段昭家的门。   手在门上停了好几分钟,没人。   她悻悻而归。   更没想到的是,一连好多天,段昭家都没人。小哥哥搬家了?虞笙胡思乱想的,居然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古耐也见不到了,她为此沮丧了好几天。   还在周记本里特别抒情的写了一篇——“古耐,明天不见。”的伤痛文学,大意就是有的人,走着走着就散了,有的人,一句看似漫不经心的道别,就再也不见了。   返校时,班里正处于文理科分班前的最后一次聚会,这篇周记还被语文老师当成范文,声情并茂的朗读了一遍,教育大家要牢记高一一年的同窗之情,后来又延伸到叛逆期的少年们,不要光想着顶撞父母,要珍惜亲情等等等等。   班里其实没几个在听的,大伙都对晚上的开幕式议论纷纷,兴奋至极。   那天8月8号。   虞笙也特别激动,感觉洵阳这座非承办城市,也借着举国欢庆的光,洋气了一把,大街小巷难得的布满鲜花。   从学校一出来,她就直奔家去了,开门的时候,一个声音浇灭了她所有的热情,顷刻间,排山倒海的不安向她袭来。   虞婧文站在客厅,斩钉截铁的说了句:“我是她的监护人,我就有权利带她走!”   虞笙站在门口看着她,整个人都空了,门都没关。   屋里的三个人同时看向她,阿婆走过去把大门关上:“苡苡,你回来了。”   她站着没动。   阿婆又拉她手:“这件事还在商量。”   本是缓一步,结果虞婧文沉不住气:“没有商量的余地,明天下午的飞机,你赶紧收拾行李,再跑我就打断你的腿!”   “啪”的一声,阿公扔出手里的茶杯,瓷片溅了一地。   虞笙的感觉是,迎头一击,她懵了,但这一下让她醒过来,只剩抵触:“妈,我不去,你把我腿打断吧。”   几乎同时,阿公吼出声:“你动她一下试试!”   *   一直僵持到晚上的结果是,虞婧文要求和虞笙单独谈谈,就在她自己的卧室,阿公阿婆只能答应。   母女俩进屋,虞婧文关门,开门见山:“上回是从机场逃跑,这回呢,你又打什么小算盘?”   虞笙压抑着情绪,没激怒她。母女俩从来没有心平气和的聊成过,虞婧文忙,一天当八天用,她这个女儿本来就是累赘,更不可能分到她的耐心。   “问你话呢。”虞婧文催促:“低着头干什么?”   虞笙咬着嘴唇:“我不去美国。”   “你再说一遍。”虞婧文冷言。   “我不和你去美国。”虞笙抬头,倔强的看她:“我就想留在这,跟阿公阿婆在一起。”   “你这是目光短浅。”虞婧文怒其不争:“你爸在华盛顿买了别墅,给你找了最好的学校,你到那,就能享受一等一的教育,住最好的房子,多少人求之不得,你还有什么不满……”   虞笙小声反驳:“他不是我爸。”   “我跟他结婚了,他怎么不是你爸?”虞婧文盯着她问:“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他也是你后爸,你叫他爸爸,没有问题。”   虞笙有些无言:“妈,是不是你觉得,他不介意你带个拖油瓶,跟你结婚,他就很伟大,我就应该叫他爸爸,可是你问过我么,我介意。”   “你有什么可介意的。”虞婧文觉得可笑:“我就不明白了,你一个孩子,怎么这么多心思!”   心思多,是她想这样的吗?   从第一个生物学上的父亲,到继父,到个一闪而过的老总,现在又是个美籍男友,一个接一个,虞婧文用身体向上攀登的喜悦感,她一点都体会不到,反而觉得压抑、痛苦,就想快点满十八岁,冲出这个笼子。   “头一回听说爸爸还能见一个认一个。”虞笙起身去书桌前翻出套英语卷子,拿笔开始做,想用这种无声的方式默默抵抗。   虞婧文一把抓走她的卷子:“什么叫见一个认一个?我结婚,还不是为你好,想给你找个靠山,想让你跟别的孩子一样,该有的都有,日子也好过一点!”   太荒唐了。   虞笙气得笔摔在桌上:“你们大人能不能别这么虚伪。”   承认是你自己想依附男人有这么难吗……   虞婧文气得发抖。   “啪”的一声。   虞笙毫无防备的,被打了一个耳光。   虞婧文声音没有温度:“我真没想到,你竟然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虞笙,你生下来就是为了折磨我的吗?”   她还报什么幻想,妈妈是可以为了男人打她的。   强烈的委屈感袭来,虞笙噙着眼泪不往下掉,推开虞婧文,撞开门跑出去。   阿公阿婆没拦住,喊声随着她奔跑的速度,终于被淹没在风里。   自由了,亭亭玉立的妙龄少女。   虞笙也不知道跑了多远,CBD广场上方的巨幕上,正在同步直播开幕式,红裙女孩引吭高歌,使她停下脚步。   夏夜街头,蝉声鸣鸣,大家都缩在家里看开幕式,街上少有行人,虞笙蹲在广场中心,哭声埋在臂弯里。   哭够了,她去小卖店买了瓶果粒橙,找了个没水的喷泉,两手一撑,坐在石台上,仰头看着开幕式,一边喝果粒橙,一边缓着哭完那股一抽一抽的后劲。   突然,一声女孩子的尖叫,划破寂静。   虞笙拿饮料的手抖了下,以为自己幻听时,又一声清晰的“救命”传来,她跳下石台,胆怯的寻找声源。   街角胡同凌乱的人影引起她的注意,她小心翼翼往那个方向走,摸了摸口袋,糟糕,出来的太仓促,手机忘了拿。   走近时,求救的声音反而听不到了,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呜咽。   虞笙躲在墙根处,偷看一眼,吓得呼吸都停了。   男人俯身将女孩压在地上,手上的动作极其不堪,女孩两条雪白的腿挣扎、扭动,但无济于事。   这是犯罪。   虞笙全部的思想在那一刻断了,随后才反应过来,她得帮那个女孩。可是街头巷尾,空无一人,情急之下,她冲胡同口喊:“警察来了!”   她没想到那男的反应这么快,她逃跑时,撞上那人凶狠的目光0.1秒,这短暂的0.1秒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扭头就跑。   男的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没逃,反而跟着她追。   不怕真的有警察抓他吗!虞笙崩溃的,没目的的跑,前面是个下沉广场,穿过去有地铁站,相对人多一些。她自作聪明的跑下楼梯,结果脚下一个不留神,台阶踩空了,她整个人跌了下去。 第8章 偏偏招惹   醒来在医院。   病房里的窗户半开着,米色的窗帘随风微微鼓动。她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看见病床前焦急的阿公阿婆和虞婧文。   虞笙匪夷所思。   昨天是不是期末考试来着?考完试她还和桑果一起去看了场电影,怎么今天就住、院、了?   而且头还隐隐作痛,虞笙抬手摸,摸到一层纱布,难道是…   她摸着脸颊,冲着阿婆美滋滋的:“你们是、同意我整容了?”削去一脸婴儿肥,换一张骨感高级脸,从此变为亭亭玉立的国际范性感少女虞笙。   阿公:“?”   阿婆:“?”   虞婧文:“??!”   *   阿公阿婆特意找医生了解事情经过,她是被路过的好心人送到医院的,追她的男人跑了。她来的时候额头上磕破了一条很细的口子,医生给她缝合处理,又做了全身检查,确认身体没有大毛病,脑袋也没事,但为什么记忆会突然回到高一结束的那一天,医生也无法确定,唯一有可能的猜测是,她或许在暑假里经历过什么不愿提起的事,对她的身心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从而在受伤之后,出现应激反应,造成片段性的失忆。   医生还开玩笑的问了句,小姑娘是不是早恋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虞笙刚好从病房出来,路过医生办公室,听了个一清二楚,内心顿时闪过一万匹羊驼。   你是个医生啊,你又不是算命的,你要是算命的,也是江湖骗子!   她敲敲门:“我水逆,没男朋友。”   医生:“……”   虞笙懒得理他,转身走了,坐在病床上生闷气:“摔破脑袋已经够倒霉了,怎么能诬陷人呢。”   阿公阿婆跟她回病房,安慰老半天,虞婧文难得耐心的给她剥了个橙子,放到她手里:“人家就是随便说说,你人不大,怎么气性这么大。”   不是她气性大,亭亭玉立的国际范性感少女沦为疤里有故事的女同学,她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阿婆哄她:“苡苡,你不要担心,等拆了线,阿婆给你买祛疤膏,这个是能去掉的。”   虞笙扁扁嘴,吃了一瓣橙子肉。   “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虞婧文忽然问:“昨天…”   “咳咳。”阿公打断:“婧文,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两人一前一后出去。   虞笙吃完一整个橙子:“阿婆,阿公和妈妈脸色不好,怎么了?”   “他们爷俩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好过。”阿婆道。   “也对。”虞笙盘腿坐着沉思:“阿婆,暑假里都发生什么事了?”   阿婆慈祥的看着她:“开奥运会啊。”   虞笙:“……”   好吧,当她没问。   在医院住了两天,虞笙就出院了,虞婧文是三天后走的,走的时候什么也没说,她来去如风,虞笙早习惯了,只记得高一上学期时,她好像提过要带她一起去美国的事,她拒绝时虞婧文还挺生气的,按她的脾气,不应该这么容易罢休。   阿公抿着茶道:“醒过味儿来了,想二人世界,你就跟我们老两口过吧,不挺好。”   虞笙点头,是挺好。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去下,暑假的尾巴,虞笙过得很自在。开学前几天,她去剪了个齐刘海,为的是遮挡住额头上那块并不太起眼的疤痕,理发师顺便把她齐肩的头发修了修,剪了个乖巧的妹妹头。   屁乖屁乖的。虞笙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小小年纪,又平添一丝烦恼。   不知不觉,她就在烦恼中度过暑假,迎来到高二开学的第一天。   她所在的汇文中学是私立中的佼佼者,教学楼建得特别气派,操场也大,当然,能在这上学的学生,家境没几个差的。虞笙是从初中就在这了,不是因为虞婧文多有钱,是因为户口问题。好在这个学校师资力量并不逊色于市重点。   这届高二一共10个班,由于汇文历年文科班升学率都特别高,这届选文的更是创下4个班的历史记录,按照高一学年期末大榜的排名,编入七□□十四个班级,毋庸置疑,文科七班是尖子班,十班收尾,属于文理都不行,随便蒙一个混毕业证的。   虞笙以年级第一名的成绩进入七班。   早自习过后,班里乱糟糟的,同学之间忙着熟悉。   趁课间,虞笙从课桌里拿出吃一半的卷饼咬了一大口,就着巧克力奶囫囵吞枣咽下去。   同桌兼闺蜜桑果托着下巴小声道:“还吃得下去啊。”   “要12点才下课呢。”虞笙嚼着东西:“不过明天我肯定在家吃了。”受不了教室里阵阵的汗酸味儿。   刚说完,有人从后面拍她肩膀,她冷不防一颤,让牛奶呛得咳嗽。   “不好意思啊,你没事吧。”拍她的是斜后座一个留西瓜头的男生:“我叫朱思明,原来三班的。”   虞笙险些干呕了出来,她发誓她真不是对新同学有意见,实在是这位同学身上的汗酸味儿有点重。原本返校时他有同桌的,被熏得自动换到最后一排了。现在这个视线大好的,位于第四排正中间的黄金位置,就可怜巴巴的被空了出来。   虞笙毕竟坐在前面,虽然冷不丁也能闻见,好在教室开窗通风,不太明显。不过她吃早餐时被朱思明一拍,确实有点反应过激。虞笙满怀愧疚的对朱思明报以微笑:“你好,我叫…”   “你是咱年级的学神,虞笙。”朱思明咧着嘴笑:“我知道你。”   虞笙又点点头:“你好。”   “你高一期末比第二名那个叫陈什么然的高了整整三十分,数学英语历史地理都是满分,我真是太佩服你了!”朱思明举起手机对着她:“你让我拍张照片吧,我想洗出来挂在我家里的墙上,每逢考试拜一拜!”   ?这也太晦气了吧?   虞笙夺走他的手机,扣在桌上:“我又没死!”   朱思明后座的男生正在看书,不耐烦的抬头:“说你呢,能不能安静点。”   虞笙见朱思明一脸茫然,友善提醒:“陈屹然,就是他。”那个第二名。   朱思明:“……”   上课铃响了,华蓉迈着稳健的步伐进教室,她是七班的新班主任,年芳三十九,教语文的,但看上去像搞体育的,175的个子在女同胞里绝对算得上鹤立鸡群,主要是她既不苗条也不胖,非常的、健壮。   开学典礼时,绰号“白天鹅”的班花蒋星遥暗地里说她长得像打排球的一个二传手,没两天这个外号就传开了,大伙私底下管她叫二传,或者二姐。   令人意外的是,华蓉刚走上讲台,就叫了个留着寸头的男生进来,男生很高,五官透着锋芒,帅得不像好人,班里同学好奇的交头接耳。   虞笙觉得眼熟,多看了他几眼,男生察觉,目光毫不避讳的朝她撞过来,那双眸子错愕、深邃,一笑不笑的,特别凶。   有种“再看老子揍你”的狠厉样。   虞笙拿了本书低头翻开,桑果往她眼前推了张草稿纸,乱糟糟的解题公式中间,写着一个显眼的“帅”字。她蹙眉,从笔袋翻出红水笔,在帅字外面画了个圈,然后打上叉,在旁边写了个“杀”字。   桑果看得抿嘴笑。   “大家安静一下,这位是转学到咱们班上的新同学。”华蓉把教案放在桌上,看向男生:“你来做个自我介绍吧。”   “段昭。”他单肩背著书包,懒洋洋的插兜站着,一副漠然置之的大佬样。   华蓉鼓励他:“再多说几句。”   “没了。”段昭很敷衍。   段昭没有一直看那个眼熟的小朋友。倘若放在前一个月,他可能会心情不错的给她一个微笑,现在没那心思。   他现在站在这个普通中学的讲台上已经是极力克制,接受五十几个陌生同学的注目礼,早就烦得不行,再多一秒,他能从教室里冲出去。   爱谁谁,好都不想,还怕坏吗。   偏偏这个时候,底下发出几声笑。   站在讲台上的大佬舔了下唇,走了。   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华蓉的注目之下,从教室走了。 第9章 偏偏招惹   因为段昭的离开,这节语文临时改上历史。   历史老师是个老学究,授课严谨、有失生动,还眼里不揉沙,课本往讲台上一放:“你们班那个新同学,我都听说了,你们这个年纪,有性格是件好事,但是我行我素,是万万不可取的!希望咱们班的同学,不要受他影响!把你们的心思放在学习上!这样才能…”叽里呱啦……   足足十五分钟的思想品德教育,而且一上午还有两节历史课。   虞笙最不爱听人生哲理,处于无意识睁眼放空中,下课铃一响,她元神归位,拿起桌上的果粒橙喝了一口,托着下巴引诱桑果:“学校后面开新开了一家麻辣烫,少女,你想不想吃。”   正抄暑假作业的桑果眼睛一亮:“想啊,我还想去那边的文具店。”   “行。”虞笙把桌上课本全部塞进课桌。   万年老二陈屹然负责收数学作业,收到她们这时站了一会儿:“哪家麻辣烫。”   “百井街那,走过去十多分钟。”虞笙说。   桑果抄完最后一行,把作业给他:“你们认识啊?”   陈屹然叹气:“已经是一个班的,怎么还问认不认识。”   他原先是一班的,长得高高瘦瘦的,五官也还算清秀,校服里面喜欢套件雪白的衣服,夏天是T恤,秋天是衬衫,冬天是高领白毛衣,让人觉得他很纯洁。   “我们高一时一起参加过辩论赛。”虞笙解释。   “哦。”桑果托长音调,看他们俩的眼神透着诡异。   立刻被虞笙敲了下脑袋,小声:“收起你这个言情小说作者的脑洞。”   桑果比了个ok的手势。   一旁的陈屹然收完卷子:“一起吃饭吗,去你们说的那家麻辣烫。”   两人都无所谓,虞笙一摆手:“走吧。”   “麻辣烫啊。”旁边坐着的蒋星遥,手腕上套着发圈,利落的将一头及腰长发在头顶束成骄傲的马尾,她合上桌上的镜子,笑意宛然的看着陈屹然:“我请你们。”   四个人临时组成干饭小组,穿过教学楼走廊时,虞笙和桑果挽手在前面走,陈屹然和蒋星遥在后面,蒋星遥蹦蹦跳跳,对着陈屹然说这说那,陈屹然只是敷衍。   桑果拽着虞笙有所感悟:“我好像看出了什么。”   “什么。”虞笙问。   桑果从蒋星遥开始偷指:“她、他、你,单箭头的。”   “亲爱的言情小说作者。”虞笙微微笑:“鄙人不才,眼里只有学习。”   桑果蹙眉:“你应该自称奴家,鄙人太爷们了。”   “没关系,爷娶你啊。”虞笙戳她,俩人正打闹,看见华蓉急匆匆的从对面走过来,忙恢复一副乖学生模样:“华老师好。”   蒋星遥的话痨模式也突然关闭。   华蓉的点点头,问题很有指向:“蒋星遥,你看见段昭了吗。”   “没啊。”蒋星遥摇头:“他第一节 课就走了,我一直在教室上课。”   “也不知道跑哪去了,电话还关机。”华蓉看起来挺急的:“蒋星遥,你能联系一下你父亲吗,让他帮忙找找,刚开学第一天,人都不见了,这叫怎么回事。”   蒋星遥接连哦了几声,被华蓉拉着走了,走时还扭过头来冲他们做了个难以割舍的戏精脸。   桑果咯咯的笑:“陈屹然,她小时候是不是演过电影,好像叫秦王刺荆轲?”   虞笙问她:“不是荆轲刺秦王吗,亲爱的文科生?”   陈屹然清冷的咳了声:“走吧。”   *   麻辣烫店离学校不远,加上新挂的招牌比这条街其他的底商铺子大了不止两倍,生意特别火,汇文的学生就占了一大半。   虞笙他们到时,店外已经有一对等位的情侣。   老板给他们取了个号:“拼桌不用拿号,直接能进。”   三人一致同意。   店里面积不大,紧巴巴的摆着十来张方木桌,热火朝天的大骨汤味儿充斥了整个空间,虞笙那份是最先煮好的,她添了两大勺麻酱,端着碗去最里面那个拼座的桌子。   那桌只坐着一个男生,一颗黑色短刺的脑袋,穿着黑色T恤,背冲她吃得不紧不慢。虞笙不想和陌生人单独坐,端着麻辣烫碗等桑果,没想到坐着的男生察觉到身后有人,转过头来。   哎?面熟。好像有过一面之缘?   虞笙看到同样惊讶,也看着自己的男生,这才想起来他的名字,段昭,早上新转来的,现在老师们正在满世界找的那个落跑学生。   她寻思要不要告诉他时,这位直接把头扭回去了,大口扒拉完碗里的食物,麻利的收起餐具和空饮料瓶,一声没吭,从她身边走了。   见此,本来也不爱管闲事的少女端着碗坐在那张桌前,拿起桌边的调料瓶往碗里撒了些芝麻粒。   “哎,你是那个新来的,段昭吧。”   她刚落座,听见身后桑果的声音,抬头看见段昭被陈屹然和桑果在门口拦下了。   “华老师找你呢。”桑果说:“你快回班吧,不然死定了。”   “我不是,”段昭态度漠然:“段昭。”   这是什么骗三岁小孩的鬼话?虞笙都听愣了,咬着筷子看着他们。   段昭绕开他们想走,被陈屹然拦住。   陈屹然还有个身份是学生会的,死较真的一个人:“别装了,老师们都在找你,你还在这吃麻辣烫,你好意思吗?”   “我没让他们找我。”段昭说。   “你是不是有急事,”桑果说:“你有事的话可以跟老师请……”   段昭烦了,冷声打断:“你跟她说我不上了。”   陈屹然眉宇间顿生一股浩然正气:“你这人怎么这样!”   段昭眼带锋芒的盯着他,一副“老子就这样,要么打一架”的态度。   这是…要干仗?   虞笙默默放下筷子,绕过椅子走过来,往后拉桑果和陈屹然:“那个,这位同学。”   她一开口,段昭有些意外的看她,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欠老子五百万,还敢装不认识?”   不过虞笙不太畏惧这种顽劣学生,理直气壮的看回去:“高中不是义务教育,你要真不想上,就回学校跟老师说清楚,写个退学申请,让家长签字就行,我们也不熟,不能给你传话。”   段昭眼里蕴着一抹冷笑,转身去吧台结账。   只要没打起来,就算解决了。   虞笙本着这个想法,拽陈屹然和桑果一起坐下吃麻辣烫,那个新同学走没走,她懒得看。   突然,一瓶果粒橙暴力的砸在桌子上。   少女惊讶的抬头,看见段昭居高临下的站着,另一只手里还拿着瓶可乐。   这瓶果粒橙,也是他买的?   “给我这个,”虞笙咽下海带:“干什么?”   段昭没答,转身走了。   虞笙莫名其妙的拿着果粒橙:“我没买啊。”   桑果和陈屹然面面相觑,也觉得不可思议。   “虞笙,他怎么知道你只喝这种饮料?”桑果问。   “蒙、蒙的吧。”虞笙茫然。   “那他为什么只给你买?”陈屹然问:“你们之前认识吗?”   “我都没见过他。”虞笙没底气的猜测:“那可能是,他觉得我刚才那个建议非常好,非常有价值,对他帮助非常大。”   “就是,”桑果难以置信:“你让他退学那个建议?”   “可能是吧,”虞笙绞尽脑汁道:“就是,叛逆期的中二少年,可能他需要别人对他中二思维的肯定。”   *   一直两天,虞笙都没见那个转校生来上课,可能真听从她的建议,退学了?   下午上课前,虞笙闷闷的坐在课桌前,桌上是随便翻的历史书,她心不在焉的在庄子的胡子上画了个难看的蝴蝶结。   她一脑补出转校生因为她一句话辍学鬼混,到处跟人干架,然后在监狱里唱铁窗泪的悲惨血泪史,心情就无法释然,笔尖也不听使唤的在纸上一划,刺啦一声,庄子裂开了。   桑果看着她抽了口凉气:“少女,美少女,庄先生是怎么招惹你了?”   虞笙悲切摇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不救就算了,还给人送了三尺白绫。”   “啊?”桑果瞪大眼,没听懂:“这是农夫与蛇的故事?”   虞笙正多愁善感中,蒋星遥风风火火的跑进来,本就姣好的面容因为跑了三层楼泛着微红,她气喘吁吁的把双手拎的六个大纸袋放在第一排课桌上,一起来的还有个男生,手里拎着八个袋子。   虞笙愣了,这不是…唱铁窗泪的那个谁…段昭!?   “太好了,”虞笙握住笔,呢喃:“他没有收我的三尺白绫。”   桑果:“?”   段昭放下袋子,又出去了,约莫两分钟,人又拎了八个袋子上来,如此反复,他第三次回来时,讲台和第一排同学的课桌上,已经堆满纸袋。   是那种牛皮纸,印着白发女王的袋子。   “都在这了。”段昭放完,走到窗台前,懒洋洋的一撑,人坐上去,一双长腿耷在地上。   “谢谢。”蒋星遥愉快的跑上讲台,清了清喉咙。   她是学芭蕾的,往那一站,就像骄傲的小天鹅,长得也漂亮。班里本来闹腾着,看见这么一出,瞬间安静了,有个男生在底下吹了声口哨,顿时又轰出一阵笑声。   虞笙虽然是看着蒋星遥,但余光都在段昭身上,这位没有再向她投来寻仇的目光。   “大家安静一下!”蒋星遥拍桌子,吸引全体目光:“咱们洵阳开了第一家星巴克,为了庆祝,今天我请大家喝!咖!啡!”   蒋星遥话音一落,班里同学兴致勃勃的往上冲,讲台前顿时塞满人。   虞笙不喜欢抢,从书包里翻出一卷“朕已阅”透明胶带,贴在庄子裂开的脸上。   蒋星遥一手拿着一杯咖啡,举过头顶,挤出人群,顺着虞笙这列的过道往后走,听动静是在陈屹然位子上停了。   “你喝拿铁还是卡布?”蒋星遥问他。   “我从不喝咖啡。”陈屹然冷漠回答。   白天鹅生气了,随手一杯戳在他桌上:“你爱喝不喝,反正我给你了!”   讲台前的人散开,蒋星遥又朝窗台那边喊:“段昭,二姐让你坐这。”她指虞笙和陈屹然之间那个空位子。   虞笙忍不住又朝那个方向看,段昭已经喝完咖啡,随手一丢,直接扔进门口的垃圾箱里,扔完,懒洋洋的朝她走。   他没穿校服,t恤外面是件轻薄的卫衣,经过虞笙座位时,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成心,敞开的卫衣把她桌上的课本刮到了地上。   两人同时低头捡,虞笙不及他手快。   “虞、笙。”段昭一字一顿,念她课本上的名字。   “是我。”虞笙从他手里拿走课本:“谢谢。”   “不谢。”他弯着眼看她,回位子上坐下。   桑果刚拿了两杯咖啡回来,一杯给虞笙:“卡布奇诺,你尝尝,比果粒橙好喝多了。”   果粒橙?   虞笙忽然想到一件事,从兜里翻出五块零钱,扭头放在段昭的课桌上:“那天的饮料钱。”   段昭没拿,那双瞳仁如染了墨色一般的盯着她:“只欠我五块钱吗?” 第10章 偏偏招惹   当段昭问出那句“你只欠我五块钱吗”的时候,虞笙险些炸了。   ——不是五块还是几块?   ——这饮料便利店才卖三块五,你帮麻辣烫店以五块钱的高价卖给我,我已经亏了一块五好吗?   ——您一副要高利贷的吃相也太难看了吧!!!   虽然内心戏很丰富,但虞笙还是不想当面和这种坏学生结梁子,她不怕事,但是她怕麻烦,往后还两年呢。   心里掂量了一下,虞笙又掏出一块放他桌上:“这是利息,不可能再多了。”   段昭扫了眼桌上打发要饭的两张零钱,无声的看着前座同学,小朋友已经转回身,微微低着头奋笔疾书,套在校服里的小身子板带着股不服输的倔强。   原来她还有个名字叫虞笙。   不对。   现在应该叫她,小没良心的。   同桌朱思明颤颤巍巍的伸手求握:“您好,我叫朱思明,原来三班的。”和认识虞笙时,一样的开场白,不过声音里透着胆小:“很高兴和您成为同桌,以后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我一定义不容辞,肝脑涂地,为您效劳。”   虞笙和桑果在前面听得快吐了。   段昭看他一眼,指尖摁住桌上的六块钱上,平移至朱思明面前:“拿着钱,晚上搓个澡。”   朱思明:“……”   虞笙险些把吐出的空气再给咽回去。   很意外堕落少年能说出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话来。   也可能是,他快被熏吐了。   不管怎么着,虞笙都忽然有种天下大赦的舒适感。   *   这几天虞笙都在忙着写中午广播站要读的新闻稿,和段昭没怎么再说过话,段昭这个人比较独来独往,除了蒋星遥主动理他,他能答应两声,其他时候基本见人不理。课也不听,有好几次虞笙传卷子给他时,他都在睡觉,就只能经过朱思明,再往后传给陈屹然。   朱思明难得听话的洗了个澡,洗完,钱还剩下一块,特意拿透明胶贴在桌子上,说是他对段昭的敬意。但遗憾的是,汗酸味儿没消停两天,又卷土重来。   老学究正站在讲台上激情四射的讲“汉代思想的大一统”,课堂上一片安静,没人敢说话。   虞笙记着笔记,冷不丁就让一股汗酸味儿呛了一口,趁老学究背过身,她朝靠窗的同学使了个眼色,同学会意,窗子推开大半。   段昭原本头背对朱思明睡觉,风一吹,臭味儿借机挥发,虽不浓郁,但悠远,他烦躁的把校服上衣拽到蒙住整个脑袋。   老学究刚好写完板书转过来,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那位蒙头大睡的同学:“咱们班的有些同学,根本不知道自己来上学是干什么,天天上课睡觉,对得起你难能可贵的青春吗?”   班里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喘。   朱思明见状,小心翼翼的戳了戳段昭,他嫌烦,动了动身子换个舒服的姿势接着睡。   老学究音量拔高:“前两次没管你,是给你留着面子,怎么着,你还得寸进尺,用不用我拿个棉被,让你盖着睡???”   底下没声,段昭还是没动。   老学究还没碰着这么不拿他当回事的学生,上头了,折了根粉笔,嗖的一下,命中第四排蒙着校服的那个小山头:“段昭!站起来!”   虞笙微微偏头,撞上朱思明为难的苦瓜脸,她往后拱他桌子。   段昭早醒了,就闻着同桌兄弟身上那股渊远留长的味儿,他也睡不踏实,就是不想理人,不想融入这个班级,前面那小没良心拱桌子时,他就能猜到,全班都等着他站起来呢。   果然,老学究台词态度刚硬:“你什么时候站起来,我就什么时候接着往下讲,你耽误的可是大家的时间。”   每人一分钟,全班五十六个人…虞笙心里默念老学究的潜台词,开始计算老学究打算牺牲掉多少时间和顽固分子作斗争。   也就一分钟不到,段昭扯掉校服,腾的站起来,他个子高,站得急,起立时椅子往后撞了下,椅子腿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后面的陈屹然正记笔记,让这一下碰的字写歪了,抬头瞪着段昭的背影,脚蹬住桌子前腿,用力往前顶,椅面卡着段昭的小腿。   段昭腿绷直,较上劲,与此同时,烦躁的“啧”了声。   在鸦雀无声的班里,这一声出奇的明显。   老学究怒了:“我叫你起来,你有意见?”   哎。段昭毫无情绪的看他。   这让老学究更生气:“我正在讲的这一段,你给我读一遍!”   读什么?他书都没带,桌上只有一个喝空的1.25升大可乐瓶子。   “这,”朱思明把书推到他眼前,手指着:“第四段,从这开始。”   段昭皱眉,念课文?他多少年没做过这件事了?书上密密麻麻的印刷字体在他眼前连成一篇,就是烦,看什么都烦。   老学究也没催,全班都晾着。   段昭用了半天才说服自己把书端起来,结果看见第一个字时,就有种被鬼催的无力感。   “4,”他硬头皮念:“狗子的思想…”   顿时,哄堂大笑。   虞笙托着下巴,额角抽了抽,你才狗子呢,你全家都狗子,人家叫荀子!   “砰”的一声,老学究气得摔书:“不学无术!从今以后,我的课你就给我站着上!”   段昭:“……”   后面的课对他来说格外煎熬,后座的陈屹然大概是从麻辣烫店回来,就跟他杠上了,一个劲儿顶桌子,班里人多,课桌椅间的距离本来就小,卡得他腿没地方站,他也不想惯着,绷着腿跟陈屹然较劲,后来是真有点麻了,也是烦,他转过身照陈屹然桌子腿上狠踹一脚:“有完没完?”   “哐当”一声巨响,班里瞬间寂静,都瞪着眼珠子看他们。   老学究吓了一跳,脸色游走在震怒的边缘。   “严老师。”虞笙弱弱举手:“课后作业您能再说一遍吗。”   段昭冲陈屹然吼的时候,老学究刚好在布置作业。   现在年级第一的乖学生都没有听清作业,老学究身为一名特级人民教师,感到捶胸顿足的愧疚,他推了推眼镜,和蔼可亲的冲虞笙笑了笑:“老师再重复一遍……”   虞笙舒了口气,她可不想成天在狂风暴雨的教室里听课。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段昭坐下,没骨头似的趴在桌上,朱思明狗腿子似的给他捶腿:“您辛苦了。”   段昭一愣,把腿移开:“你别碰我。”   朱思明平移开:“好您了。”   虞笙扭头看了他一眼,把椅子往前拉了一寸,免得他下节课被点名时站不起来,然后就和桑果结伴上了个厕所,回来时班里后门又站了三个女生,鬼鬼祟祟的往里面看。   “看谁呢。”虞笙很奇怪:“蒋星遥?她不是后来就不拍电影了?还有粉丝?”   “哪有看蒋星遥的。”桑果说:“她们是看新来的校草!”   “谁?”虞笙匪夷所思的瞪大眼。   “校草啊,”桑果指段昭的方向:“现在整个汇文高二年级,无人不知的有三个人,你就不用说了,看似萌蠢,实则无人匹敌的小学神。”   虞笙有点介意:“萌就算了,蠢是什么意思?”   “稍安勿躁,“桑果拍拍她,急着说完:“还有就是陈屹然,万年老二,又心疼又有名,这第三个嘛,”桑果努力营造出一种神秘感:“虽然他出现在汇文的时间最短,但这并不妨碍他凭借无人能及的颜值成为亿万汇文少女梦中的白马王子。”   虞笙感觉自己听了个肉麻的绕口令。   “就、段昭?”她恨不得掐醒桑果:“你们梦里有屁么?”   “你不觉得他特别帅吗,”桑果大惊小怪:“绝对能立刻出道的颜值!”   “哈?”虞笙挠挠耳朵。   新来的转校生虽然长得不难看,但脾气不好,也不合群,她完全没有想要了解的兴趣。   回座位时,虞笙不经意向后看了一眼,后座的少年正趴在课桌上睡觉,眼睫低垂,眉毛微蹙,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令人琢磨不透的神秘。   还有些,   莫名的眼熟。   虞笙回忆一片空白的坐下,忽然被快门响起的“咔嚓”声切断思绪。   是桑果正拿着手机偷拍段昭。   她正要阻止时,段昭听见动静,抬起头来,看到险些怼到他脸上的手机,脸色顿时冷下来。   桑果有些失策的收回手机:“那个…我…”   “用我给你笑一个吗?”段昭问她。   他那个语气,跟三九天吹出来的小风似的,虞笙觉得后颈一凉,结果她亲爱的,傻傻的同桌,搞不清状况的说了句:“好啊。”   论、花痴的智商是如何被腐蚀的。   “对不起。”虞笙夺下手机,当着段昭面把那张照片删了,拉住桑果转回头,小声质问:“你干嘛偷拍他,还开着声音?”   “忘静音了,”桑果仍旧惋惜:“拍下来,我下一部小说的男主就有脸了。”   “哪好看,”虞笙好脾气的哄道:“随便哪个明星都比他好看。”   桑果勉为其难的笑了笑。   段昭只看见小没良心的跟同桌咬耳朵,说的什么确实没听见,他现在耳边全是嗡嗡声,有几次突兀的,能听见班里其他女生在议论自己名字,然后又是嗡嗡嗡的杂音,这个教室太憋闷了,他抓起桌上朱思明给他留的卷子,三两下团了,起身离开教室。 第11章 偏偏招惹   上课铃响的时候,段昭没回去,找了个没人的篮球场,坐在篮球架下面,点了根烟,手机在兜里震了下,是贺昀,他队里的关系最铁的兄弟。   贺昀:段大神,你在学校吗。   段昭低头按字:在。   贺昀:这几天过的怎么样?   段昭:就那样吧。   贺昀:我想去看你,可是队里又发了新的训练计划,这两天抽不出时间,过两天行吗。   段昭: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见过我。   贺昀:你是不是挺丧的?我感觉是。   段昭看着这行字,不知道怎么回,一根烟抽完,掐了,又点一根。   沉了会儿,贺昀这货发了一篇小作文:不用问也知道,这些事搁谁身上都得缓一阵,而且你真没必要……我知道现在说这些都挺没劲的,但是你放心,咱俩是一辈子的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贺昀对天发誓,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倒霉的。   段昭开始还有点感动,后边越看越不对劲,回了个“?”   贺昀:我决定,这批国家队集训,我不去了。   “操。”段昭骂了出来,也懒得跟他一来一去磨叽,电话直接打回去:“贺昀你他妈脑子有屁吗……”   班里又上了两节不太重要的课,到大课间段昭也没回来,桑果往后传作业本时看见朱思明桌上贴的那张一块钱:“你怎么这么崇拜段昭?”   “我哪是崇拜他啊,我是怕他。”朱思明拍着胸脯:“保命,保命懂不懂?”   虞笙好奇的转过身:“你为什么怕他。”   朱思明愁眉苦脸的叹气:“实不相瞒,我有个表姐在省队里练花滑的,段爷爷来第一天,我就找她打听过了,她说段爷爷确实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虞笙全当课外故事听了:“怎么不好惹。”   “段爷爷是练短道速滑的,速度一顶一的快,性子也狂,出了名的省队小霸王,尤其干架有一手,一个人能干倒一个队,没人敢招他。”朱思明缓了缓,表情变得畏惧:“不过就今年吧,队里查出他嗑药,原先那些个成绩啥的,都嗑药嗑出来的,他好像不服,就找人打架,差点给人捅死,听说还在里面关了一阵子。”   说完,朱思明拍胸脯:“你说,这么一个危险人物坐在我旁边,我得多提心吊胆啊!”   虞笙特别真诚的劝他:“你们俩同桌一个礼拜了,他到现在还没对你动手,也挺仁慈的。”   就他这个味儿,虞笙有时都忍不住把他按进澡盆里泡个牛奶花瓣浴。   “也有可能,”朱思明完全没听懂虞笙的语气:“是表面仁慈的杀手。”   他刚说完,脑袋被人从后面打了一下,是蒋星遥:“说我小竹马坏话呢?”   朱思明瞪大眼看她。   蒋星遥显然没兴趣跟他扯,朝虞笙挥手:“虞笙,你出来一下。”   虞笙跟她到楼道里:“有事?”   “嗯。”蒋星遥眼里闪着光:“期中考试以后,是陈屹然生日,你知道吧。”   “我不知道。”虞笙说。   为什么会觉得她知道?她连她亲爸的生日都不知道!   “你现在知道了吧,”蒋星遥说:“他生日是期中考试以后,大概就在发成绩那两天。”   “哦。”虞笙无感。   “我想送他一个生日礼物。”蒋星遥眼里更闪:“你也知道,他每次考试都是第二名,一直是你压着他,所以我想……”   虞笙顿悟:“你想劝他放弃这次考试,跟你去过生日?”   “?”蒋星遥眼里光没了,急得脱口而出:“当然不是,我就是想让你考的比他低!”   虞笙眼底略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漠。   她会听不懂蒋星遥的意思么,她就是不喜欢和同学们结梁子而已,不过小公主这要求确实挺无理的。   “我其实挺想答应你的,”虞笙真诚的看着她:“可是我妈妈对我要求特别严格,从小她就让我考年级第一,我要是考不到,她就打我,拿鸡毛掸子打,可疼呢,还罚我跪着,你看能不能……”   蒋星遥都快听哭了。   虞笙情绪正饱满时,身后传来脚步声:“虞笙?”   她吓了一跳,转过身看见是华蓉,刚酝酿的情绪全给憋回去了:“华老师?”   “你刚才的话老师都听见了,”华蓉拍拍虞笙的肩膀:“真没想到你在这样的家庭里生活,还能这么优秀,等开家长会时,我一定好好和你母亲沟通。”   虞笙:“……”我可谢谢您了。   不过倒也没什么,她妈不会来开家长会的。   华蓉又提起一事:“还有个学习小组的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跟我来趟办公室。”   虞笙冲蒋星遥摆摆手:“我有时间再帮你选个更好的礼物!”   *   段昭冲贺昀在电话里发了一顿脾气,最后得知无法补救,心里就更不痛快,吐着烟雾,恨不得回队里把贺昀拽出来揍一顿。   正烦时,过来俩戴红袖箍巡逻校风校纪的学生,其中一个是陈屹然,另一个是别的班的,没见过。   他想走,陈屹然叫住他:“段昭,学校规定不能抽烟,赶紧掐了。”   “陈屹然,他是你们班的?”另一个打开手里的夹子,开始记名:“高二七班,段……你哪个zhao?”   段昭把烟从嘴边拿下来,掸了掸,觉得这一切都特别小儿科,原先省队里也不让抽烟,有憋不住的,让教练逮着,就是撒欢的一顿跑,这还记名,多可笑。   不过那时候他没烟瘾,到这儿才抽的。   “段昭,”陈屹然命令他:“让你把烟掐了,听见没有!”   段昭刚跟贺昀嚷了一顿,又连抽几根烟,嗓子是哑的,低着声问他:“名儿都记了,抽不抽有什么关系?”   “你这是影响班级荣誉!”陈屹然个小白脸气得脸通红,拿手机对着他拍:“我这就拍下来送去德育处!”   “拍。”段昭只觉得压抑的情绪要爆炸,拿着烟往前走了两步,直对着他手机:“拍啊!”   手里烟灰落在陈屹然鞋上,陈屹然一愣,仨人不经意的低头,目光聚集在陈屹然鞋面上那一小块烟灰。   段昭看出来了,是双假aj,还假的十分明显,但陈屹然挺在意的。   “对不起。”他也不想多说了,现在特别累,就想一个人装死。   结果没走多远,就听后面另一个查岗的特大声的问了句:“哎陈屹然,你这款aj我怎么没在官网见过?”   纯假货,见过才怪。   陈屹然的自尊心遭到碾压,目光羞愤的攥起拳头,下一秒,他朝段昭冲过去。要不是他,没人注意他穿了双假鞋。   段昭穿过操场时就听见后面的脚步,判断好距离,转身,抓住陈屹然挥过来的拳头,给他来了一个背摔。   *   虞笙随华蓉来到办公室坐下后,华蓉就递给她一套卷子,她眼一扫就知道这是高一期末考试的试卷,不过惊讶的是,卷面上满满的大红叉,她随手翻了翻,答案没写几个,凡是需要写字的题,基本连一个比划都没有,选择题倒是答满了,但是是按顺序来的“ABCDDCBAABCDDCBA…”   虞笙觉得无语,这是哪位大佬的卷子,您全蒙C最起码也能多对几道题,干嘛要启用这么反人类的答案呢。她目光往上移了移,看见大佬挥墨留名——   段昭。   啊这,就不奇怪了,虞笙合上卷子。   华蓉等她看完:“这是我让他闭卷做的,想看看他什么水平,结果让我感到震惊,”她拿出一份成绩表:“六科成绩加起来,你猜是多少分。”   满分六百。   虞笙保守点估了个价:“一百?”   华蓉老奸巨猾的伸出一只大手:“还得打个五五折。”   “那折扣力度还挺大的。”虞笙装作很惊讶的样子。   “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吧?”华蓉找到知音的说:“这就是我今天来找你的目的。”   少女觉得愧不敢当:“华老师,这种情况,您应该找他爸爸,王应麟都说了,子不教父之过。”   “那是另一回事。”华蓉觉得跑题了,赶紧往回拉:“我找你是想让你多帮助他,你们俩就成立一个补课小组,你看怎么样?”   虞笙:“?”   她能说自己此刻的内心是绝望又崩溃的吗——二姐您到底怎么想的,居然让我给段昭补课,人家根本就没有学习的想法好吗,您这个提议也太惊世骇俗了。   不过,少女不敢当面说华蓉荒唐,而是非常婉转的表达了自己的困难:“我可能不行,我这个人表达能力差,我会的东西,不一定能给别人讲明白。”   华蓉觉得这不是问题:“咱们是文科班,除了数学,本来也涉及不到多复杂的解题方法,而且这个段昭他是体育特长生进来的,未来如果能提高到三百五,高考就没有问题,我觉得用两年时间达到这个目标,不算太难。”   虞笙觉得她过于乐观,学不会和不想学是两个概念。   华蓉看出她的顾虑:“这个学生之前是经历了一些事,属于正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不知道该往哪走的迷茫阶段,我是想着,拉一把他也许就能上来,找你给他补课,一是因为你成绩没的说,老师相信你,再来也是想,让他受受好学生的熏陶,能赶紧振作起来。”   华蓉都掏心窝了,虞笙也不忍心把她一捧热乎乎的心扔地上去,可是她实在酝酿不出感动来,一想到她拉着段昭走,那个效果,就像小鸡牵骆驼,搞不好就把她带沟里去。   谈话进行到快要结束时,二班班主任推开办公室的门:“华老师,快去看看吧,你们班新转来那个学生又惹事了,在76号呢。”   汇文有个让学生们闻风丧胆的地方,人称76号,它实际的名字是德育处,之所以坊间传言极为牛X,是因为德育处的马主任是个笑面虎,惩罚学生的手段层次不穷,而且对症下药。   不穿校服吗?行,每天一身不重复,学校就是你的T台。   上课吃东西?来来来,马主任请你吃洋葱。   起不来迟到了?没关系,马主任亲自给你搬床到班里,从今以后,躺着上课。   虞笙还听广播站的学姐说过,他们班几个男生互殴被逮着后,马主任让俩俩对着亲嘴巴子,那画面,啧啧。   作者有话要说:   *   段昭:初来乍到,全靠老婆罩:)   虞笙:勿cue 第12章 偏偏招惹   华蓉本来还谈笑风生的聊学习小组的事,一听段昭给叫德育处了,瞬间冲出办公室。虞笙有点不解,一个新来的学生,顶多教两年,毕业后人回忆起来也不见得记着她,至于么。   任何人都应该学会自己对自己的人生负责,而不是指望别人,她事不关己的走出办公室。   大课间后是自习课,虞笙正翻出数学卷子写,抬头听见教室门响,段昭回来了,插兜往座位上走,她没有感情的略扫一眼,便继续做题。   桑果凑她耳边小声说,是二姐在马主任跟前讲了不少好话,最后让写份检讨完事。   虞笙敷衍的嗯了声,正算到大题的最后一步,后座朱思明的声音偏在这个时候打断她思路:“老大,您是怎么回来的?马主任说什么了?没为难您吧?”   这个跪舔的口气,让虞笙觉得好烦,正巧这时,有人用笔尖戳了戳她后背,顶着一个大写的烦,她没好气的转身,手砸在对方的课桌上:“说。”   段昭微征,目光随即变得疏远。   虞笙以为是朱思明叫她,当转过头看见是段昭时,话已出口,现在想给个笑脸有点太假,她收敛神色:“有事?”   她本来不讨厌段昭,但是从华蓉提出补课建议开始,就有点看他不顺眼,少女的小心思变幻莫测,她虽然不想和同学们结梁子,可也不想和同学们结对子。   还互帮小组,老土。   沉默良久,段昭冷淡开口:“明天放学后,二姐说那事,做个样子配合一下。”   虞笙顿时就猜到,华蓉之所以在马主任跟前把他保回来,免于他遭受马主任那些变态的惩罚手段,自然也是提出相应筹码的——就是和她结对子。   靠。   虞笙更烦,转回身后就没心思写题了,攥着笔怎么想都不痛快,二姐这是多管哪门子闲事呢,还做做样子,人家都不领情,真是浪费时间。   *   转天,虞笙都想装病请假了,完全是舍不得华蓉声情并茂、知识渊博的语文课,以及涵盖一个高考考点的那节数学课,这才勉强进去高二七班的教室。她可真是太积极上进的好学生了。   一直到最后一节课,虞笙和段昭都完全没有交流,他也是老样子,她往后传作业本时,他还趴在课桌上装死,她只能通过朱思明往后传。   下课铃响过后,同学陆续走出教室,桑果收拾书包,看了眼后座还睡着的段昭:“你是要给他补课吗?”   “正课都不听,谁还听补课。”虞笙收拾书包,想走,华蓉鬼使神差的出现在门口,她只好又磨磨蹭蹭的把笔袋往外拿。   朱思明小心翼翼的戳段昭胳膊:“老大,该起床了。”   段昭不耐烦的把头从臂弯里抬起来,见是华蓉,也没说什么。   一直到所有人都走了,只剩她和段昭,华蓉这才走过来宣布:“补课小组就从今天开始,六点到七点,我就在楼上办公室,有事随时找我。”她又冲段昭:“人家这个点给你补课,你也有点眼力劲,没事给人买点吃的。”说完迈着激昂奋进的步子走了。   虞笙:“……”我可真是谢谢您了。   她转过头看了一眼,段昭从头到尾都没吱声,现在正忙着低头按手机。也罢,就当多上一节自习课了,她从书包里拿出今天的作业开始写。   约莫十来分钟,后面的人走过来,懒倦的坐在她前座的桌子上:“补课的事,这几天麻烦你,等下礼拜,我去跟二姐说,我学不进去,跟你没关系。”   虞笙笔尖停了,不太懂他这个意思:“你说的这个麻烦,是到哪种程度?那我现在是继续写作业,还是帮你背一些知识点?”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也不爱让人管。”段昭正说着,手机响了,他朝她一示意,跳下桌去门口接听:“三楼,你上来后往左边走,倒数第二个教室,对,七班。”   虞笙猜测,是他刚才发信息那个人,是他女朋友?   段昭朝楼道招手:“这。”   她然后就未见人,先闻声的听见一声热泪盈眶的呐喊:“段大神,你可把我想死了啊!”   是个男的?   虞笙呼吸一窒,这位转校生怕不是弯的?   她神情一晃,段昭和那个男生已经进来了,他们进来的方式也很诡异,是男生挂在段昭身上,进门口被段昭嫌弃的踹开的。   “有同学在这,”段昭皱眉:“贺老师你注意点。”   被叫贺老师的男生这才注意到虞笙——穿校服的小乖乖,大眼睛里还闪着水光,由衷感叹:“这是什么人间小可爱!”   虞笙:“……”   她被迫露出营业式的微笑,这是哪来的男生,居然穿的像个卓别林——一身不合体的大西装,头戴黑色瓜皮帽,黑框眼镜,斜挎个卖报纸的包,关键是,他留胡子,还是特别黑,特别茂盛的胡子。   虞笙不太看得懂,颓□□年?援乡干部?   “小可爱你好。”贺老师摆摆手,笑得一脸纯良:“我叫贺昀,我和段昭,我们俩在短道队并称日天日地兄弟。”   虞笙手里的笔一抖,一上来用这个介绍方式好吗?   少女面上十分坦然:“你好,你是日天还是日地?”   “我是…”他没等说完,段昭一把撕掉他嘴上的胡子,疼得他嘶了声。   虞笙没忍住的笑了笑,继续心无旁骛的写作业。   段昭把胡子团了扔垃圾箱里:“你怎么穿成这样?”   “怕你们学校不让进,特意找我爸借了这身,”贺昀敞开西装,露出少许得意:“还不错吧,看门大爷问我来着,我说我是高二七班段昭同学的家长,就放我进来了。”   虞笙:“……”都中二病。   “行了,”段昭把他西装合上:“教室后面去,说话小声。”   贺昀哦了声,自觉往后去。   后来他们俩音量就很小了,但虞笙仔细听也能听见。   “你们学校还行,气派。”贺昀道。   段昭敷衍的嗯了声。   “适应么。”他又问。   “混呗。”   “听我妈说晚上你还在店里睡?你天天不回家也不怕你那三室一厅漏了?再说店里那小破单人床睡着能舒服?”   “回家也睡不着,在店里还能帮着张罗张罗,”段昭稍顿,像在思考:“看吧,哪天回去。”   虞笙从他们的对话中判断,段昭聊的兴趣不大,那位上赶着说了几句,最后只剩下感叹:“我这苦命的兄弟。”   是挺苦的,天天上课睡觉也没人给他搬个床。   沉默了一会儿,那位苦命兄弟的家长又找到新的话题:“段大神,这女生是你班的?”   “废话。”   “你在这的新朋友?”贺昀层层递进:“你俩谈到哪步了?我是不是应该回避?”   “你该闭嘴。”段昭难得解释:“我们那班主任闲的,弄个什么学习小组,也不看我是不是那块料,瞎耽误别人时间。”   贺昀听得直乐:“这是,赶鸭子上架,学学?”   “应付两天,当还她个面子,”段昭说:“等过两天我再找她,让她别光惦记拯救我了,我都快沉到底了。”   正在写字的虞笙忽然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一句玩笑,她听得有点难受。   后面两人还在打岔。   贺昀说:“你他妈坐泰坦尼克下去的吧。”   “是啊贺老师,”段昭懒散的笑了声:“我找了半天肉丝呢,你帮我找找。”   “你回头往岸上看。”   段昭正背冲虞笙坐在倒数第二排的椅子上,贺昀忽然犯神经似的,拽着他向后看,他看着小没良心那个小小背影,啧了声。   人挺烦他的不是。   “她是你们班第一?”贺昀特别来劲。   “年级第一。”段昭承认:“挺厉害的……”小朋友。   “牛逼啊!我真来对了!”贺昀两眼发射希望之光,从斜跨包里翻出一份卷子:“你都不知道我日子多惨,你刚走没多久,队里开始抓文化课,这还是偷来的卷子,下礼拜考试,我一道题都不会呢。”   “你不贺老师么,这都写不出来。”段昭调侃,发现他目的性极强的看着虞笙,忙伸手拽他,谁料这人在地面上蹿得比猴还快,翻桌子跳到虞笙跟前。   “学神你好。”贺昀毕恭毕敬的过去。   段昭也跟着站起来,挺郁闷的。   虞笙停下笔,抬头看着他:“已经问过好了,日天还是日地哥哥,你有什么事?”   段昭盯着那小没良心的,心里不太痛快,哥哥倒叫得挺甜的。   贺昀把卷子给她:“段大神说你是他们学校学习最好的,你能帮我写写这个卷子吗?”   虞笙扫一眼,都是直接往上套公式的数学题,而且知识点,也就初中水平,写一张这样的卷子对她来说就像消遣,根本用不了几分钟,也不费脑。   她拿笔要写,段昭突然过来拿走卷子:“甭理他,你回家吧。”   虞笙拿回卷子,问贺昀:“我要是帮你写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贺昀从斜跨包里掏出三片口香糖,装作义薄云天的样子,单手背后,将口香糖给她:“按江湖规矩办,我答应你三件事,只要你拿着这个来找我,我自当有求必应。”   虞笙灵光一闪,随即撕开一片口香糖吃了:“第一个要求,这套卷子我写完后你拿回去印一份,原件给他。”她指段昭:“就当是给二姐做做样子,到时她问你,也好说我这两天确实是帮你补了一点课的。”   明白了。段昭按了按眉心,小朋友是想明哲保身。   贺昀手机响了声,他低头一看,脸色沉下来:“完了。”   段昭挑眉看他。   “昊子说我爸发现我从队里跑了。”贺昀愁眉苦脸。   “你溜出来的?”段昭也没想到。   贺昀啊了声,夹着包就要走,还不忘叮嘱虞笙:“学神,我这苦命的兄弟就托付给你了啊!”   虞笙:“?”   贺昀又拍拍段昭肩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听贺老师一句,回头是岸,因为岸上有肉丝。”   段昭服了他,骂了句操给这人撵走。   虞笙把剩的两片口香糖都吃了,吹了个大大的泡泡,有点怀疑人生的看了会儿热闹,所以那位苦命兄弟的家长是来托孤的吗?为什么要托给她?怎么就认为她会帮这位兄弟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难道她长得普渡众生吗?   亭亭玉立的妙龄少女有点丧从中来。   “咳。”被托孤那位咳了声,手在卷子上点了点:“要我也给你,三个有求必应吗?” 第13章 偏偏招惹   虞笙咬破泡泡,面无表情的拿起笔:“你只要答案,还是解题过程也要。”   “最快的吧。”段昭说。   他没心思看,不必浪费小朋友的时间了。   “行。”虞笙答应,开始答题。   段昭在她落笔时看了下时间,到写完,一共用了12分零7秒,几乎没看她仔细审题,也没中间计算的过程,直接就把答案填上了,要不是知道她年级第一,段昭能赌一百块她是蒙的,现在不得不说,还挺服气。   写完,虞笙把笔放回笔袋:“今天任务完成,我要回家了。”   “谢谢。”段昭收起卷子塞进书包里:“我也正好回去。”   贺昀说的对,好几个月没住家了,现在想回去看看,房子漏没漏。   *   虞笙是坐公交回家的,家离学校不算很远,五站地后下来走两分钟,背著书包往家走的路上,她感到一身轻松,从昨天就很抵触的一件事,大概很快就可以解决了,以后她和段昭就会回到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段昭,紧接着就想起他那句——我都快沉到底了。   虞笙脚步放慢,有心事似的抓了抓头发,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张少年的面孔。   眉眼疏朗,眼里散着灼灼光芒,蕴着一抹懒洋洋的笑意,盯着她看。   这个人是段昭吗?怎么可能呢!   她停下来,在路边的小卖店买了一瓶果粒橙缓解,喝了几口后觉得好多了,可能是升入高二后,学习压力太大了,要么就是听了太多“段爷爷”的传闻给吓的,她平复呼吸,走进小区。   推开楼门的时候,虞笙整个人都不好了。   段昭闲散的倚着正对楼门的那面墙,一脸兴味的看她进来:“巧了,小学神。”   虞笙第一反应是进错楼了,立刻出去,结果听到身后传来极浅的笑声。   她驻足,转身看着他:“你怎么在这?”   “这话应该我问吧,”段昭直起身,双手插兜:“小学神确定不是,跟踪我回来的?”   什么?   虞笙眼珠子都瞪出来了,这是在侮辱她的智商么?她心存最后一丝侥幸:“这是2号楼16门?”快告诉我,有一个人走错楼了。   “是啊,”段昭好笑道:“御河新城,2号楼,16门。”   段昭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让她死心,她正想说什么,他又开口了。   “小学神不会是,也住这?”段昭问。   虞笙拧著书包肩带,不想说话。   “啊,”他悠长的叹了声:“我在这住三年了,以前怎么没碰见过你呢。”   这干什么呢?一句一句当她是孩子逗呢?   虞笙有点急了:“这不是就碰见了吗,你到了你为什么不上去,你站在这等谁呢?”   “电梯坏了,”段昭说:“等物业过来修。”   “啊……”虞笙忽然接不下去了。   “小学神是以为,”段昭又问:“我在等谁。”   啊呸。   “没有谁。”虞笙从他面前经过,过去连按了几下电梯,两部都没反应,是真坏了。   “那,”她生硬道:“等会儿吧。”   物业三分钟后就带着工具箱来了,打开操作间,拿着手电一顿查看后得出结论:“修好最起码得一小时。”   啊这,虞笙有点绝望,九楼呢。   她崩溃时,段昭已经往楼梯间走:“他说一小时,你得当成两小时听。”   虞笙没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走进楼梯间,她不喜欢爬楼梯,一眼望不到头的楼梯层层叠叠,让人眩晕。   而且还背着这么重的书包。虞笙两只手扣在书包带上,无奈的跟在段昭后面一阶一阶往上爬,连学渣背的软趴趴的书包她都很羡慕。   走到一楼半时,前面的脚步停了,他向她伸出手:“把你书包给我。”   “不用。”虞笙仰头盯着他,非常拧巴:“我背得动。”   “压得不长个儿了。”他手还伸着:“拿来,明天还指望你跟我装样呢。”   虞笙迟疑,段昭两三步下来,卸下她书包,背在自己肩上。   “我书包挺重的。”她跟在后面:“你拿得动吗。”   “你我都拿得动。”段昭觉得好笑:“何况一个书包。”   “你怎么能,”虞笙无法接受:“拿我和书包比,我是人,你对待人,怎么能用拿这个字呢。”   “是啊,”段昭问她:“那用背字,背你,行吗。”   虞笙一口气没提上来:“你想什么呢?你这话如果让马主任听见,他肯定要罚你把整个学校的同学都背一遍。”   “这么恐怖。”段昭装作害怕的捂了捂心脏:“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待一个萌新呢?”   “谁?”虞笙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幻听:“谁是萌新?”   段昭指了指自己:“我啊。”   虞笙扶着楼梯扶手弯腰:“我要吐了。”   他微不可察的笑了声。   感觉没怎么费劲,就到九楼,虞笙接过书包:“你家住几楼?”   段昭微怔,目光有点琢磨不透:“我家几楼,你不知道?”   虞笙:“?”   什么鬼?   “你家又不是我给你买的,我怎么能知道你家住几楼。”虞笙真是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就跟他在学校多待了二十分钟,给他做了一份幼儿园水平的卷子,怎么就自来熟上了?   “你快回你家吧,回去晚了你妈要担心的。”见他还站着没动,虞笙催促。   段昭叹了口气:“小没良心的。”   翻脸不认人,这小朋友比谁都快。   段昭站了会儿才往楼上走,没想到戏剧性的一幕又出现了,小朋友敲了好几声门,没动静,卸下包在胸前挂着,翻里面的钥匙。   对门家听见动静开门,出来一个女人:“虞笙啊,你放学了?”   虞笙停下:“嗯,阿姨好。”   “你阿婆让我给你带话,她出去找你阿公,晚饭给你放在餐厅,你自己热一下吃。”女人说。   虞笙有些不明所以:“我阿婆,去哪找我阿公?”阿公这么大人自己就能回来,为什么用阿婆找。   女人略作沉思道:“你阿公从早上出去就没回来,手机也关了,打不通,你阿婆不放心,说出去找找,找到肯定就回来了。”   “我阿公丢了?”虞笙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他……他怎么会……”   虞笙的大脑有片刻停摆,阿公来洵阳好几年了,平时出去遛弯也都只是坐那几趟常坐的公交,怎么可能丢了呢,难道说遇到什么危险?   她茫然的站了一会儿,突然,将书包甩到肩上,往楼下冲。   旁观了整个过程的段昭,第一反应就是追上她。   到楼下时,段昭拉住虞笙的手臂:“你去哪找,有目的吗。”   “我也不知道。”虞笙心情焦急:“但是没目的我也得找找看啊。”   “走。”段昭快步往小区外走:“我跟你去。”   *   段昭找物业的大叔借了辆摩托车,又找了两个头盔,拿一个罩在虞笙头上,长腿一跨,上去后招呼她:“上车。”   虞笙坐到后面,谢字还没来得及说,他车就开了。   灌着风,她听见他的声音:“你抓紧我,坐稳了。”   她嗯了声。   “我骑慢点,你多留意路两边,我不太熟悉你阿公,也帮你看着。”   她又嗯了声,左右盯着路边,又急,又感动。   两人按照虞笙提供的信息,把阿公经常去的几个地都去遍了,一直到夜色降临,街边的路灯陆续点亮,她也没看见阿公的身影。   从一个棋牌室离开后,段昭在路上买了两瓶果粒橙,走到虞笙跟前时,看见小姑娘躲在摩托车旁边,偷偷抹眼泪。   他拿果粒橙碰碰她肩膀:“喝点东西。”   怎么也没想到她拿着果粒橙以后,哭得更凶了。   “不喝这个?”段昭问她:“水喝吗,我去给你买?”   虞笙攥着果粒橙,说不出话。   十一岁时,虞婧文把她丢在当时的继父家里,独自出国进修,阿公阿婆都还在老家,只能寒暑假才能看见,那段时间就成了她成长中过得最艰难的一段日子,她只能在学校门口的小卖店给阿公阿婆打电话,记得当时新出了一种饮料,叫果粒橙,她随口跟阿公提了一句,没想到几天后,老两口往她住的地方寄了两大箱。再后来放暑假,她回老家时,家里窗台上摆满了这个饮料。   大概就从那个时候,她在洵阳想阿公阿婆了,就买这个喝,喝着喝着就习惯了。   现在阿公阿婆找不到了,怎么找也找不到,这是世界上最后疼她的两个亲人了。   虞笙看着街上的车来车往,那些亮的灯光都在眼前连成一片光晕,她没有方向。   段昭找了包纸,抽出一张给她擦眼泪:“给你阿婆打个电话,也许找着了。”他拿手机给她。   虞笙接过手机,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拨通阿婆的电话,等了好半天阿婆才接,她急得语无伦次:“阿婆,你们在哪,阿公找到没。”   阿婆在那边也急,听声音好像是在派出所,想报案,但是要等到24小时之后。   就是还没找到?   虞笙失望的挂断手机。   段昭发动车子:“上来,咱们再去找,就算把洵阳翻一遍,也帮你把阿公找出来。”   虞笙泪眼模糊的看他,那一刻,这个少年像个勇敢的骑士。 第14章 偏偏招惹   那天虞笙在段昭的摩托车上,几乎逛遍了大半个洵阳,最后谁也没想到的是,在自家小区里找到了失联好几个小时的阿公,他一直待在22号楼16门的停车棚里。他忘带钥匙了,早晨遛弯回来,就去那栋楼的9楼敲了门,结果没人,以为阿婆买菜没回来,又下楼等着,等想起来打个电话时,手机没电了,就这么一直等到晚上。   电梯已经修好了,虞笙送阿公回到家,阿婆也回来了,阿公这才恍然大悟,自己老糊涂走错了楼,虚惊一场,虞笙抱着阿公阿婆差点又哭出来,等她再转过头找段昭时,他人已经不见了。   都没来得及跟他说谢谢。   *   出于感激,转天上学前,虞笙特意去早市打包了一份包子,一袋早餐奶,准备带到学校给段昭,当面表达谢意。   结果一直到那一周结束,他都没来上课。   这件未了的心事便没了着落。   虞笙这几天多留意了些班里同学关于段昭的议论,说他是通过蒋星遥当老板的爸爸走后门,才给弄到学校来的,以这两家人的关系,蒋星遥应该会清楚他再次旷课的原因。   终于在周五放学后,虞笙忍不住去蒋星遥常光顾的那家奶茶店,装了一把偶遇。   蒋星遥一如既往的出手大方,抢着买单:“你妈对你这么苛刻,你找她要零花钱肯定不容易。”   她理由充分的拒绝,弄得虞笙内疚了老半天,慢吞吞的收起钱,若有似无的问:“段昭这几天没来。”   蒋星遥只是很平常的啊了一声,并没有要和她多聊此事的意思。   虞笙硬着头皮问:“他经常不来上课?”   “他转学也没几天,他以前在省队文化课本来也不多,都是以训练为主,”蒋星遥说着,悟到荒谬:“你少理朱思明,背后传人坏话,算什么本事。”   虞笙闷嗯一声:“那他怎么不来上课。”   蒋星遥愣了几秒,遮掩道:“病了吧。”   这答案出乎意料,虞笙吸到一半的珍珠掉回奶茶杯里了:“他病了?他看起来身体挺好的。”   还不缺觉。   总不会是,那天晚上带着她找阿公,冻着了?   这么一想,她心里的内疚感更加重几分。   蒋星遥话锋一转:“你怎么忽然对段昭感兴趣了?”她莞尔:“用不用我帮你…”   虞笙忙打断她:“二姐让我给他补课,我就随口一问。”   蒋星遥顿失趣味的哦了一声,正好她家车来接,冲虞笙挥挥手就走了。   等她走后,虞笙转身跑回学校。   她找华蓉问了段昭家的地址,主要是住几楼,然后对华蓉说,她准备了几科的重点难点的资料,想给他送去。   华蓉一看地址就乐开花:“你们俩住一个小区啊,你住9楼,他住11楼,你们以前都没见过?”   虞笙勉为其难的摇头。   华蓉拍拍她肩膀:“正好,楼上楼下的,你给他送去吧,顺便让他好好休息。”   出来时,虞笙的良心痛了一下,有这样的吗,人家病着,她还非要给人送学习资料去。   *   她直接按了去11楼的电梯,站在门口,心怦怦的,心里建设做了足足十分钟,才敲响门。   等待的时候,她还想着,如果是他妈妈开的门,她要说点什么?   ——我是段昭同学?   ——我是楼下邻居?   ——谢谢段昭同学帮我找到我阿公?   结果五分钟过去,一点动静没有。   虞笙又敲了敲,还是没人,最后只能放弃,失望的一边下楼,一边觉得。   每次敲门都吃闭门羹,她这辈子都要对敲门这件事有心里阴影了。   *   段昭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确认人走了,才继续回贺昀的信息。   贺昀上一条发的是,曾琅出来了?   是啊,出来了。   段昭还没按完,贺昀又跟了一条:你见着他了?   段昭:见了,那天早晨给我堵学校后面了,就堂子路那。   堂子路是学校出门往左延伸的一个死胡同,原先好像是个废品站,搬走后没能力用上,久而久之成了过往商贩丢垃圾的地方,一片破败,还脏,有些流浪的猫猫狗狗喜欢窝在里面,等扔垃圾的人过去,能好心的给口吃的。   段昭有时会带点火腿,扔给它们,那天也是,刚蹲下给个小猫扔了根火腿,忽然就有人从后面薅住他衣服领子。   他反扣住那个人手腕,给人摁倒在地,才看见居然是曾琅。   操。   贺昀的信息又发过来:卧槽,你没事吧?   段昭:没死。   贺昀:你大爷的,我要哭了。   贺昀:别老半死不活的态度,你信不信我现在翻墙回去揍你?   段昭:你别过来,我不想打架。   贺昀:那你往店里来。   段昭:不去,我睡觉呢。   贺昀:你不对劲,肯定有事。   段昭让他问烦了。   段昭:他来找我还能有屁事?你非让我给你描述我哪挨揍了还是怎么?   贺昀:……   段昭:放心吧,我打他比他打我的多。   段昭:他现在干不过我。   段昭:我打他打的爽死了。   贺昀:你尽量躲点他吧。   段昭没再回,把自己扔进沙发里,躲呢,怎么没躲,躲不过怎么办。   其实也没多大事,单挑的话,曾琅现在真不是他对手,而且这段时间他烦得要命,痛痛快快来一架,挺好,就是脸上挨了两下,不想去上学是因为觉得丑。   没给小朋友开门,也是因为…丑。   段昭烦躁的抓起茶几上的镜子看,脸上有两块擦伤,嘴角肿了,他打曾琅那几下都是结结实实照肚子上抡的,抡的时候都没想后果,曾琅最后爬着打车走的。   现在也有点后怕。   要打不服呢?操。   段昭烦躁的踹了下茶几,下面隔层倒了个瓶子,骨碌碌的滚到他脚边停下。   云南白药,还是天热时,那小朋友买的。   他捡起来,往脸上喷上了两下。   还挺凉。   *   过了一个周末,礼拜一再去学校时,段昭就先去找华蓉,把补习的事推了。   华蓉非常遗憾的劝他:“你挺聪明的,就是底子差点,我跟各科老师都说了,课后你有问题随时找他们问,还有人家虞笙也愿意帮你,你自己再使把劲,还怕成绩上不来?”   “要不我跟学校说,把我调十班吧,”段昭沉思后道:“不影响七班总成绩。”   “你以为我是怕你影响七班总成绩才拉着你?”华蓉惊讶的问。   段昭没吭声,他知道不是,能看出这个长得挺像女排运动员的班主任,教学上有股子女排那劲,特别热情。   但他不想给人添堵,尤其是对他好的人。   “我是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学生。”华蓉掷地有声说完,合上书:“换班的事想都别想,你好为之。”   段昭站起来,向她点了下头,出去了。   进教室时,段昭跟几个往外走的同学擦肩而过,刚还闹腾的同学一秒安静,小心翼翼又带着点鄙夷的看他,然后推搡着跑了。   段昭没抬眼皮,直接走回座位,扔下书包,坐姿懒散的靠在椅子上。   朱思明还是那副语气:“老大回来了,你吃早点了吗?”   虞笙正专心的背单词,听见朱思明的声音,静如湖水的心情豁然开朗,忙从课桌里找出几个本子,转过身摊开放在他课桌上:“这是这几天各科的笔记…”她话未说完,注意到他脸上还没消的淡青色:“你跟人打架了?”   段昭漠然的撩起眼皮:“补课的事我跟二姐提了,放学你就直接回家。”   气氛措不及防的冷却。   虞笙感受到他眼里的疏离,话哽在喉,她是个会看眼色的人,顿时有种,刚才的满腔热血都是在浪费感情。   段昭可能根本不稀罕她的感谢。   “正好,我也不想那么晚回家。”虞笙声音变淡,倔强的转回身,刚拿起笔,想起来笔记本都还在他桌上。   少女非常善变,刚才巴不得他翻开看看,现在就一个字都不想给他看。   那个!小渣渣!他!不!配!   下一秒,少女毫不留情的把他课桌上的笔记本一个不剩的全拿走了。   段昭望着那个转过来,又转回去的背影,垂眸看着空荡荡的课桌,叹了口气。   朱思明双手奉上自己的:“老大,你是想看课堂笔记吗,我这个记得不太全,你要不嫌弃……”   “不想。”段昭把校服上衣蒙到头上,睡觉。   虞笙犹豫了下,报复性的拿起笔记本,转身递给朱思明:“你笔记没记全?我这有,借给你看。”   朱思明如接圣旨,雀跃里带着崇拜:“我终于得到了!年级第一名!的笔!记!本!”   段昭扯下衣服,侧身坐着看他:“你吵我睡觉了。”   “对、对、”朱思明颤抖着:“对不起老大,你、别生气。”   “放我桌上,”段昭指尖点着桌面:“笔记本。”   朱思明立刻拿起自己的笔记本。   “我要她的。”段昭皱了皱眉:“小虞笙的。”   “……”朱思明依依不舍的交了出去:“是、是。”   虞笙攥着笔,心里不太痛快,虞笙就虞笙,怎么还小虞笙,这都把她叫得不长个儿了,特别讨厌。 第15章 偏偏招惹   虞笙也不知道自己刚才的斤斤计较为哪般,翻开书冷静。   桑果察觉到,凑过来:“少女,有心事?”   虞笙拿尺,在书上的重点内容下面,拉了条直线:“少女没有心事。”   “那怎么闷闷不乐?”桑果道。   “我表情管理这么糟糕?”虞笙吃惊的放下笔:“你看得出来我闷闷不乐?”   “是啊,”桑果在她脸周画了一圈:“满脸都写着我不高兴呢。”她往后面飞了一眼,小声:“是因为不能给校草补课了?”   “我本来也不想给他补课,”虞笙如被戳中逆鳞,浑身都写着不是:“我就是因为…”   桑果:“因为什么?”   “我妈要回来了,你知道吧,”虞笙迅速想了个即将发生的事出来搪塞:“就这个周末,她和她那个美国男朋友要回来办酒席。”   “是要办结婚典礼?”桑果问。   “他们俩能办什么典礼,就请一下这边的同事、领导,还有亲戚。”虞笙道。   “那你家里亲戚都要从三都澳过来吗?”桑果问。   “关系近一点的吧。”三都澳是虞笙老家,她解释:“都要包机票和吃住的,来太多人的话,也招待不起。”   桑果点点头:“你和你妈妈一年也见不到几面,趁这次回来,让她多陪陪你。”   “再说吧。”虞笙敷衍:“她哪顾得上我。”   她们俩对话的声音不大,放在乱糟糟的班里,根本不会被人注意到,偏巧的是,蒋星遥从旁边经过,一下就听出破绽。   “虞笙,你不是说你妈管你管的特别严吗?怎么又顾不上你了?”蒋星遥拉着脸,立刻断定:“你骗我的!”   虞笙不想和她吵:“以前管的严。”   “你别说那些没用的, ”蒋星遥直白的说:“你就直说,我的忙,你帮不帮?”   “能帮,但之前那个要求不行。”虞笙也懒得迂回:“我能考第一,为什么要考第二,如果你有别的要求,另说。”   现在的音量已经不是低声私语了,她们附近这几个位子都能听见。   蒋星遥推正在睡觉的段昭,想拉救兵:“你帮我说句话啊。”   “跟我有什么关系,”段昭让她拽起来,有点不耐烦:“你们女生之间的事,自己解决,”末了,他补充道:“小虞笙说得也没错,能考第一,谁考第二。”   “?”蒋星遥瞪大眼睛:“姓段的,你还是不是我小竹马了?”   朱思明快五体投地了,蒋小公主居然敢用这种口气跟段爷爷说话,以后他得叫蒋小公主为蒋奶奶了!   “三岁之前的玩笑,”段昭叹气:“别拿出来说了。”   一直听着对话没吭声的万年老二终于按捺不住了,陈屹然抬起头来,冷着脸对蒋星遥道:“蒋星遥,你那些小动作,让我觉得很low。”   蒋星遥咬唇瞪着他,像受了莫大委屈。   段昭拱了拱陈屹然桌子,偏头:“你说得对。”   陈屹然一直跟他水火不容的,这时倒有点懵了:“你什么意思。”   “她看人挺low的。”段昭说完站起来,套上校服,冲蒋星遥道:“出去,有事跟你说。”   虞笙看着他和蒋星遥并肩出去,说不上来哪口气堵得不太舒服,合上书,从书包里掏出mp3开始听歌了。   *   虞婧文是周四回来的,周五特意给虞笙请了半天假,带她去试妆。   这不是她第一化妆,以前学校组织新年晚会时,她作为主持人,上台前也化妆,但都不及这次精致。造型师特意把她乖得没眼看的妹妹头卷出几个俏皮的卷,在一侧编了根拇指粗细的小辫儿,别上精致的小发夹。   完成后,虞笙站在落地镜前,镜子中的少女摇曳一身露肩的白色短纱裙,韵白的肤色在聚光灯下衬得耀眼,少女的审美瞬间开窍,这才是自己应该有的样子,她愉快的捞起矮桌上的手机,对着自己拍:“拍下来,回去给阿婆看。”   “阿婆明天就能看见了。”虞婧文走到她身后,将一串项链挂在她脖子上,吊坠刚好挂在锁骨之间。   奈斯,很性感,她抬手摸了又摸。   虞婧文自己穿的是一身暗红色的中式的晚礼服,气质优雅高挑。   一旁的服务员忍不住夸赞:“你们母女长得真像,都特别漂亮。”   “我女儿随我。”虞婧文莞尔。   虞笙的开心维持了仅一分钟,很快就看出问题,她站在十公分的试装台上,而虞婧文站在地面,还是比她明显的高,她看起来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不喜欢这件?”虞婧文手里还拿了一件香槟色的:“你下来,再试试这件。”   “不试了,”少女别扭:“明天婚礼能不能让小姨给你当伴娘。”   一想到她转桌时,要站在虞婧文旁边,就不太舒服。   “说好的事你怎么变卦了?”虞婧文道。   “哪有人结婚是女儿当伴娘的,都是闺蜜或者姐妹当的。”虞笙搪塞:“你结婚的时候,我这么大个女儿站在你旁边,让人看了会笑话的。”   “笑话什么?”虞婧文觉得难以理解:“去参加婚宴的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况且现在什么年代了,我想怎么选择自己的生活是我的事,谁敢说三道四。”   虞笙拉直唇线,没再作声。   虞婧文的婚礼是在下午举行的,其实说婚礼并不准确,虞婧文并没有穿那种最常见的白色拖尾婚纱,就选了两件礼服,一件中式,还有一件优雅的晚礼服,中间会去宴会厅楼上的套间更换一次。   虞笙也没一直跟着转,只转了亲戚这边的两桌,然后陪着虞婧文上楼换衣服。   *   黑色大奔缓缓停在酒店门口。   段昭、贺昀和蒋星遥分别从后座左右和副驾驶下来。   蒋星遥含着棒棒糖:“我爸说过年在这定一桌,段昭,你过来跟我们家一块吧。”   “不去了。”段昭打开后备箱门,一面搬出个密封的大箱子交给贺昀,一面答蒋星遥的话:“你替我谢谢蒋叔。”   “行啊,咱几个一块呗。”贺昀看蒋星遥看直了眼,没注意到段昭又往他手上放了一个,重量压得他“哎”了声。   “拿得了?”段昭问他。   “还行。”贺昀颠了颠分量。   段昭把剩的三个摞起来,手抠住箱底,一鼓作气全搬起来。   “重不重啊。”蒋星遥去后面关上后备箱门,见段昭没什么问题,又道:“咱几个一块没问题啊,我跟我爸说一声,就这么定了啊,你们都来。”   “到时再说吧,还早呢。”段昭往里走。   贺昀打岔:“也不早了,得有个计划章程。”   “我盲猜你到时得集训。”段昭道。   “你这嘴。”贺昀叨叨:“这不混蛋吗!”   车上司机在里面喊了声:“我在楼下等你们。”   蒋星遥应了声,仨人一起走进酒店。   他们不用上电梯,进去往左转直奔酒店后厨,里面几个厨师正热火朝天的颠勺翻炒,油烟味儿呛得蒋星遥捂了捂鼻子:“早上新洗的头发,现在都是油烟味儿。”   段昭冲她:“你出去等吧。”   “算了。”蒋星遥摆手,往通风的地方挪了一小步,脚踝磕了一下,她低头看,是一大盆待削的土豆:“嚯,这得烩多少牛肉啊。”   传菜的服务员风风火火从他们身边经过,厨师长腾出空儿来,在围裙上抹干净手:“来来来,你们把东西放这就行。”   段昭和贺昀按他说的,把箱子放在地上码好。   贺昀麻利的跟厨师长结完帐:“齐了啊,下回有需要随时联系。”   蒋星遥大写的服:“大哥你可饶了我吧,送货小妹的活我下次可不接了。”   贺昀他爷爷家在郊区,打贺昀他爸练体育,走职业路线后,他爷就跟他小叔一块干了个养殖场,专门饲养无公害无添加牛羊猪肉,走得是量少高端路线,现在是当地一个小老板,平时送货都是他小叔雇的人,最近好几个请假回家收玉米地去,酒店这又催着要,贺昀这才找段昭帮忙。   那天段昭拉蒋星遥出去就是跟她说这事。   “下次就还让我小叔找人送了。”贺昀憨笑:“不过美女,这次多亏了你,要不然这么远,我真不知道这玩意儿怎么送过来。”   段昭揭穿:“我说租个货车,你不听。”   去年蒋星遥在市剧院参加芭蕾舞比赛时,段昭带他去给人当过一次家属应援,这货就惦记上了。   蒋星遥对贺昀皱了皱眉:“别叫美女,叫我仙女。”   “行,仙女。”贺昀腼腆的笑。   “我爸要知道我用他的大奔运猪肉,非把这车卖了不可。”蒋星遥叹气道。   “为了表示感谢,”贺昀道兴奋得搓手手:“一会儿去我们店里,请你撸串!”   蒋星遥这才想起来,拍了段昭一掌:“你太不够意思了姓段的,我爸早就说你开了个串吧,我还一次都没去过呢,是不是要没这事,都没打算请我?”   “去,天天去,随便吃。”段昭往外走:“要不就今儿。”   蒋星遥切了声:“这还差不多。”   仨人前脚走出后厨,厨师长后脚就连跑带颠的追过来:“等等,两位小兄弟!”   段昭转头看他。   “是这样,今天也是巧了,同时开了四场宴会,一婚礼,俩满月酒还有一谢师宴,实在抽不出人手,两位小兄弟方便给传两趟菜过去?”   蒋星遥觉得这太荒唐了:“你们这的员工也都回家收玉米地去了?”   厨师长合手陪笑,段昭手拦了蒋星遥一下:“行,一人五百。”   贺昀:“!”操,打劫啊?   蒋星遥满脸写着我怎么会认识你这种人:“你缺钱啊?”   “是啊,”段昭揉着胃:“好几个月没吃过饱饭了。”   厨师长同情的看了看他,一咬牙:“成交,”他指里头那两车菜:“三楼婚宴的,你们给送去吧。” 第16章 偏偏招惹   为了显得像回事,段昭跟贺昀俩人还一人换了件黑色中式立领的工作服,从肩膀到胸口的对襟处,绣着骚气的小梅花枝。   蒋星遥看得直乐,拿手机对着他俩拍:“太优秀了你们俩。”   “是啊,”段昭推着餐车往电梯走:“人帅,麻袋都能撑起来。”   “你可要点脸吧。”蒋星遥收起手机:“我车里等你们。”   段昭回了个ok的手势,贺昀还是看直眼的傻样,电梯到了,他敲了下那傻汉子的脑袋:“你现在这身衣服,对她不太有吸引力。”   “全都是为了这五百块钱。”贺昀摇着头感叹命运:“哎,生活的重担,这谁扛得住!”   段昭脾气很好的笑了笑,跟他后面推车进去。   到三楼后,段昭从电梯出来,就差点跟俩人撞上,仔细一看,是俩“假人”——这场婚宴的男女主人公穿着体面的西装礼服,被做成人形立牌立在签到台,笑容可掬的望着电梯大门。   段昭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而且还……好像有些眼熟,他停了脚步。   “嘿。”贺昀幽灵似的从背后拍他:“你喜欢这种大姐姐类型的?”   “滚。”段昭骂了声,朝宴会厅走。   富丽堂皇的宴会厅里人声鼎沸,一桌桌客人举杯交盏,段昭把餐车靠边停稳,环视一圈,没看见新郎新娘,他端起两个盘子,绕开乱跑的熊孩子,把菜放在一桌上。   门口突然响起尖叫,随后便听到一个男人突兀的辱骂声。   宴会厅内静了静,几乎全向门口的声源投去目光,刚乱跑的那几个孩子被各自家长拉开。   段昭正回来拿第二趟的菜,贺昀问他:“那边出什么事了?”   他看过去,几个服务员拽着个糙汉的胳膊,男人梗着脖子骂:“虞婧文!你这个贱货!你他妈给老子滚出来!”   贺昀感叹:“有料。”   段昭没太管这些,端菜往宴会桌走,时不时听见客人间的低声议论——   “是苡苡原先那个继父。”   “说是苡苡妈出的轨,这都找上门来了。”   “也是可怜了苡苡那个孩子,亲爸是谁不知道,后爹是一个一个的往外冒。”   段昭听得手抖了一下,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片段。   夏天时在机场,一对夫妇对个孩子穷追不舍,口中不断喊着“苡苡、苡苡…”   他僵在原地,是那对夫妇,就是…虞笙的妈妈和…   小朋友当时愤怒又冷漠小脸犹在眼前:“他不是我爸,他是我妈男朋友!”   小朋友没骗他,她说的是真的。   那小孩儿,到底经历了怎么样的过往?   段昭完全在走神,疯男人冲进来时他没躲开,让那个人撞了下肩膀,端的盘子倾斜,菜汤弄得手上衣服上都是,他只得放下盘子,去洗手间清理。   去的路上他还庆幸,幸好小朋友没在场。没想到刚洗完手出来,就在公共区域迎面跟一对母女撞了个正着。   啧,想到谁,见到谁。   小朋友就这么突然的,站在他面前。   段昭随便在衣服上摸了下手,对她点了点头。   小朋友今天很不一样,换了发型,穿一件白色的小纱裙,挺好看的,段昭看得一怔。   虞笙却脸色煞白。   她水逆没完没了吗?怎么这都能碰见?而且还是,在她妈妈和男友被扰乱的婚礼上。   仿佛所有不堪都集中发生的一刻,她看到了最不想见到的一类人——朝夕相处的同学。   “苡苡,”虞婧文叫她:“你们认识?”   虞笙回过神来,啊了声:“我同学。”   虞婧文也没多想,外面那些乱子容不得她逗留:“你们聊,我先进去。”   虞笙点头,她并未留意段昭今天怎么会穿这身衣服,只顾着掩饰自己的慌乱:“我来参加姐姐的婚礼。”她指刚进去的虞婧文:“她是我表姐,比我大得多了点。”   段昭嗯了声,看破却未道破,往宴会厅那瞥了眼,男人已经被保安拉住,再有一会儿应该能给弄走,他朝她扬了扬下巴:“等会儿再过去吧,正乱。”   虞笙说了声好,逃似的从他身边经过,进洗手间时,她余光看着那帮宾客看猴戏似的围观在门口,忍住想哭的冲动,用力关上门。   段昭出来时,看见贺昀和蒋星遥,他意外的是蒋星遥:“你不是在楼下等吗?怎么上来了?”   “水喝多了,我去个洗手间。”她说着往里面走。   段昭下意识拦住:“坏了,里面人正修呢。”   “啊?”蒋星遥不太信。   “是个男的在修,”段昭道:“你去一楼的,那边人少也干净。”   见她迟疑,他稍微推了她一把,带着往电梯走:“走吧。”   虞笙后背贴着女洗手间的大门,听见外面的动静完全消失,才巴巴的掉了滴眼泪。现在就只有她和虞婧文两个人在里面。   关着门的那间隔间里,传来虞婧文的声音:“苡苡,你去看看那死鬼走了没。”   你都不敢看,为什么要我去看。   虞笙不服的抹了把眼睛,眼线在脸上拉出一道黑色:“早走了。”   鼻音特别重,虞婧文听出来了:“你哭了?”   “没有。”她固执。   “哭什么,这有什么可哭的。”虞婧文的声音带着回响从隔间的门板里敲出来:“你等会儿就先跟阿婆阿公回家吧,后续我会找人处理。”   “嗯。”   “份子钱你都拿好了吗?”   “嗯。”虞笙低头看看手里那个小红挎包。   “行,你从里面随便挑两个,剩下的给大卫。”虞婧文还笑得出来:“挑大挑小可就看你的手气了!”   虞笙不知道她为什么还能笑,瓮声瓮气的应了声:“我出去了。”   宴会厅已经重回安静,闲言碎语因为新郎大卫的在场,渐渐淡了。虞笙出来时还有点小心翼翼,怕碰见段昭和蒋星遥,确认他们都不在,她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然后按照虞婧文说的,从红色挎包里捡了两个最厚的,剩下的全部交给大卫。   大卫笑着揉了揉她脑袋,少女叛逆的躲开。   “小孩子都爱花钱,喏。”大卫见状,又从包里拿了两个红包给她:“拿着花,买几件喜欢的衣服。”   “校服够穿的。”虞笙没要,扭头跑走。   她和阿婆阿公走出酒店,在外面拦了辆出租。   阿公从那天走失后,精神就一直欠佳,这回倒是气得人都精神了,挽着阿婆的手,絮絮叨叨说不想认那个女儿了。   虞笙送他们上车。   阿婆见她关上车门后,依旧站着,不免疑惑:“苡苡,你还要回去?”   “别回去了,让你妈自己处理。”阿公说:“你跟我们回家。”   “阿婆,阿公,”虞笙说:“我想去桑果家住一晚,想找个人说说话。”   阿婆叹了口气:“苡苡,今天的事…”   “阿婆。”虞笙憋着哭:“我很好。”   阿婆和阿公没有勉强,出租车离开后,虞笙揉着太阳穴,想抵挡阵阵袭来的哭的冲动。   喝点酒可能行?   *   虞笙随便跳上一辆公交车,因为时间有点晚的关系,车上人仅寥寥几人,她上来时没注意车是开到哪的,坐在后排角落,拿着刚买的一小瓶啤酒,一面喝着,一面空洞的望着窗外灯光闪烁的街景。   站名一站一站的报。   她没怎么听清楚,亭亭玉立的叛逆少女喝了一点酒,觉得烦恼抛开很多,没有哭的冲动了,这样就很好,不会被人看笑话。   车经过一片喧哗的夜市时,刚好有一站,虞笙昏昏沉沉的看车窗外,一小片空地上,有一个蒙面乐队正在唱歌,主唱戴着独角兽,吉他手是辛普森,键盘是海绵宝宝……   虞笙想听听他们唱什么,车门关上前最后一秒,匆匆忙忙的跳下车。   这应该是大官南街那个很有名的夜市,十点左右正是这里最热闹的点儿,乐队附近陆续有驻足围观的行人,他们正在唱的是首外国摇滚,很能带动气氛,不远处还有烧烤的烟火气,混合着抽陀螺的嗡嗡声。   虞笙双眼迷离的看着眼前经过的人,这些人也在看她——一个穿着抹胸小礼服,小高跟凉鞋,好像喝醉了,又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这条街最红火的串吧正在忙碌,小店顶端,挂着设计张扬的两个大字“这里”,店外的散座充斥着啤酒和划拳的闹腾声,碳火上的肉串滋啦啦的冒油,小哥熟练的抓一把孜然从左撒到右。   段昭和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送贺昀和蒋星遥还有同车的司机从店里出来。   贺昀意犹未尽:“要是不训练就好了,我能通宵。”   “别废话。”女人训他:“赶紧回去,不然明天让你爸收拾你。”   “别、别告我爸。”贺昀忙跟蒋星遥一块上车,摇下车窗冲段昭摆手:“走啦兄弟。”   蒋星遥问他:“真不用把你一起捎回去?”   “不是一个方向,快走吧。”段昭拍了下车门,冲司机指店后面一条岔路:“前面出不去,你从那,直接右转上主路。”   司机应了声,车开走。   女人跟段昭说:“昭儿,店里人手都够,也忙的过来,你既然去学校了,就好好念,有时间多回家温温书。”   “行。”段昭嘴上答应,过去碳火那把一排烤好的串收进餐盘,又拎了两瓶啤酒,送到旁边那桌的情侣。   女人望着他忙碌的背影叹了口气。   段昭给两人开瓶盖时,小情侣正在闲聊。   “小姑娘还挺好看的,眼睛也大,你说好好的喝这么多酒干什么。”   “失恋了吧,你看她穿的那个裙子,像是参加什么正式活动的,说不定是跟男朋友订婚,让人甩了。”   “你什么眼神,小孩也就十四五岁,这么晚一个人在外面,估计遇上过不去的事了。”   几个关键词让段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你们说的哪个小姑娘?”   女的说:“街口乐队那,有个穿小礼服裙的女孩,喝多了。”   段昭眯了眯眼睛:“她长什么样?”   “娃娃头,有点卷卷的,戴个发卡,眼睛水灵灵的,顶多一米六吧。”女的说:“哦,对了,好像一直嚷嚷着,婚礼还是什么……”   没等女的说完,段昭已经朝乐队方向跑走。女的莫名其妙的“诶”了声。   段昭跑过去的时候,乐队那已经不唱歌了,几个大男人都有点无措,他隔着围观的路人,看见那个穿抹胸小裙子的少女,拿着一只酒瓶坐在地上,冲围观她的路人没心没肺的笑,原本雪白的小脸蹭了灰,像从煤炭里挖出来的。   他心里有股火往上蹿。   这小朋友这么放肆?   “看什么看,”段昭推开围观的人:“都别看了。”   围观的开始看他。   小朋友也看见他,脸上蕴着一抹绯红,眼睛迷离的冲他“嘿嘿嘿”,嘿完了特别献殷勤的说:“你来啦!”   段昭皱了皱眉,迅速脱下卫衣裹在小朋友身上。   路人看懂了这一切:“小伙子,这你女朋友啊?”   段昭没作声,想拿掉小朋友手里的酒,她嚷嚷着不给。   乐队这几个人跟段昭在这片都混熟了,吉他手打趣:“这是感情债找上门了?你对人做了什么啊,给气成这样?”   段昭啧了声,一个没注意,小朋友居然扑过来勾住他脖子,泛着水光的双眼近距离看他。   他呼吸一窒,心跳有几秒的紊乱。   “爸爸?”小朋友无辜的眨眼:“你是我爸爸吗,你回来找我和妈妈了?” 第17章 偏偏招惹   小朋友这声爸爸给段昭叫懵了,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走神的功夫,小朋友又仰起脸,冲着她意犹未尽的叫了声:“爸爸。”   他摸了摸小孩儿的额头,不烫,就是醉。   旁边的吉他手三观都被刷新了:“我操,你把她妈那个了?不对啊,你多大就能?”   “你他妈闭嘴。”段昭有点小烦,托住小朋友,打横抱起来。   小朋友很不配合,一直在他怀里挣扎踢腿,声音糯糯的呢喃:“我想喝酒。”   还喝酒?   段昭警告的低头看她:“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小朋友弯着眼回应他的严肃,一点不害怕,不对,她压根都听不懂,还伸出小手抓他领口:“让我下来,我想听歌,听他们…”小手忽然指着乐队的方向:“唱歌…”   段昭觉得脖子上疼了一下,低头,才留意小朋友还贴了甲片,挺锋利的,是个属猫的没错了。他叹了叹气,把她放下来,扶着站稳:“你想听歌?”   小朋友重重点头:“听歌。”   “那我是谁?”段昭问她。   小朋友冲他笑:“爸爸。”   段昭:“……”   他趁其不备的从小朋友手里夺过她那只酒瓶子——40度的芝华士。   她喝了快一瓶,难怪醉成这样。   “还给我,”小朋友还跟他抢:“我要酒。”   段昭仰脖干了,然后把瓶子倒扣给她看:“没了,爸爸喝了。”   “爸爸坏。”小朋友嗔怪。   段昭嘴角带着一丝不明显的笑容,居然这么意外的,看到了这小孩的另一面,不像个孩子,或者说,他已经对她固化的印象,在这一天,受到了冲击。   这是和他同班的,同一年出生,同样正处于躁动时期的少女。   她会很努力的学习,会伤心,会敏感,也会喝醉酒以后,胡言乱语的闹脾气。   和他所以为的不谙世事的小屁孩不一样。   “那如果,”段昭弯着嘴角,忍不住逗她:“爸爸给你唱歌呢?”   “好。”小朋友声音轻轻的,像小猫爪子,专挑人敏感的地方挠。   段昭从乐队的面包车上拿了把椅子,让小朋友坐上面,又从旁边的摊位买了瓶热牛奶塞进她手里。   键盘手奏出音乐时,小朋友就安静了,拿着牛奶一小口一小口的喝。   有时又觉得她就是个孩子。   段昭低头浅笑,抓起海绵宝宝的头套,罩在自己头上,然后从一旁拿起吉他背上,调整好背带后,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温柔的夜色里,被几个舒缓的音节唤醒。   “我的宝贝宝贝,   给你一点甜甜,   让你今夜都好眠,   我的小鬼小鬼,   逗逗你的眉眼,   让你喜欢这世界……”   路灯下,   少年戴着海绵宝宝的笑脸,安静而沉稳的站着,低沉温柔的音色,点亮了夜空中的星。   少女捧着热牛奶,眼前像是一个虚幻得摸不着的世界,手心里牛奶的热度和少年歌声的温度一起传递到心里,她忽然希望这一夜不要醒来。   最好一直都不要醒。   *   天亮时,虞笙从梦中惊醒,瞪着头顶白花花的屋顶,惊出一身冷汗。   她昨晚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梦——   开始是一团黑暗中,有个人向她伸手,那个人的轮廓很模糊,但能看出是个男的,也很年轻,甚至可以说是个少年,她犹豫着想要牵住少年的手时,少年忽然被黑暗吞没了。   再后来,她又梦到虞婧文年轻的样子,散着头发,特别好看,她身边还有个风度翩翩的年轻男人,男人搂着虞婧文说,我会一直保护你们娘俩,虞婧文小鸟依人的往男人怀里靠,男人却忽然抽出一把刀……   她就是这样被惊醒的。   醒来后,她惊魂未定的打量这间陌生的屋子——墙面暗黄,四周挂了几面卡通图案的挂布,屋角有个老旧的储物柜,一旁堆着杂物,迎面有张方桌,两把90年代常见的折叠椅子。   这是哪?   虞笙紧张的捏住被角,掀开被子坐起来,床板发出咯吱的响声。   门被推开,陌生女人走进来,看到她后面露欣慰:“小姑娘你睡醒了?去洗洗,洗完吃早餐。”   她满脑子问号和恐惧,哪吃得下。   下意识,虞笙摸了摸身上,衣服还是昨天穿的那件,高跟鞋也在床底下,她赶紧伸脚穿上,弯腰扣好绑带:“阿姨,我怎么在这?”   “你昨天到夜市这边逛,还喝醉了,怎么都叫不醒。”阿姨道。   “我喝醉了?”虞笙整个人都懵了,一瓶啤酒,喝醉了!?她太出息了!   “段昭刚好看见,就把你送到店里休息一晚。”阿姨道。   “段昭?”她脑袋嗡的一声:“他?”   怎么还有他的事?   她心情欠佳的问:“那他人呢?”   阿姨笑笑,拿起桌上的暖瓶和玻璃杯,倒了杯热水给她:“我们这个烤串店,通常是下午经营到夜里一两点,段昭经常过来帮我,有时候晚了就睡在店里。”阿姨说着拍了下小单人床:“就是这屋,昨天你在这,他就回家了。”   虞笙捧着热水杯哦了声,心情糟糕透了,谁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最狼狈的一面,而且还是,同班同学。   万一传出去,她上学都没动力了。   洗漱完,虞笙心事重重的打量这家烤串店,一层十多张木制桌椅,椅子倒放在桌上,地也刚擦过,阿姨端着早餐给她时,她想起件非常重要的事。   “阿姨,除了段昭,还有其他同学知道我喝醉的事吗?”她想起昨天在酒店听见蒋星遥的声音,但当着段昭他妈的面,没好意思直接提个女生的名字。   “你们班的蒋星遥来过,不过在看见你之前就走了。”阿姨了然:“你放心,段昭不会在班里乱说的。”   警报解除,但少女还是不太痛快的哦了声,接过阿姨给她的油条,咬了一口:“昨天的事,谢谢你们。”   “都和段昭一个班的,谢什么。”阿姨很健谈:“小姑娘,段昭说你学习特别好,还是年级第一,那小子要是不好好学,你平时就多管管他。”   虞笙咬着半根油条愣住,怎么说段昭昨晚也帮过她,没让她露宿街头,她哪能当着他妈的面接他老底,那太不厚道了。   “段昭学习挺努力的,转学过来以后进步十分明显,”虞笙尽量语气诚恳,感人肺腑:“他和同学们也都很聊得来,老师们都特别喜欢他,还经常表扬他,阿姨你就放心吧。”   阿姨听完,笑得合不拢嘴:“小姑娘你快别逗了,段昭那小子我还不了解,他能跟认识一个月不到的同学聊得来,还让老师喜欢他?那除非太阳打地沟里爬出来的!”   虞笙:“……”   “他上课睡觉吧?不学习吧?也不怎么理人吧?”阿姨道:“肯定的。”   “也没那么不好,就…反正,”她看着阿姨那双精明的脸,只能有一说一,替段爷爷挽回几分情面:“阿姨你回家后别骂他,就现在这个年纪自尊心都挺强的,他还长得这么高,你还当他是小孩那样骂的话…容易影响母子关系。”   阿姨听愣了,半天才醒过味儿来:“我不是他妈妈。”   虞笙啊了声:“那你是……他老板?他在这打工?他爸妈为什么,要让他来打工啊?”   “他最近是总过来,”阿姨长叹:“段昭的爸爸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   虞笙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怎么接。   “他从小和我儿子一起学滑冰,”阿姨慢悠悠的说:“后来俩人一起进省队,我家那位刚好就是带他们的教练,隔三差五就把他带回家来,也跟半个儿子差不多。”   等到阿姨说完,虞笙都没接上话。   吃完早餐后,阿姨要去进货,虞笙也得回家了,临走时,阿姨再三叮嘱,别问段昭他父母的事,他不愿意跟别人提这个。   走出“这里”时,虞笙又回头看了看,难怪他上课总睡不醒,原来是边上学边打工的原因。   *   周一到学校后,段昭跟往常一样独来独往。虞笙每次想主动跟他说声谢谢时,他又趴在课桌上睡不醒,弄得她挺心酸的。   中午,虞笙和刘岩磊整理好稿件,开始进行广播,这是汇文传统,每天中午一点到一点半由广播站的几名同学轮流分享一些故事体会之类的。   少女的音色温柔治愈,还带着几分软糯:“亲爱的同学们,经过一上午紧张忙碌的学习,汇文之声广播站,又和大家准时见面了,大家好,我是高二七班的虞笙。”   “用心去感受,用心去聆听,让我们一起翱翔于校园之声,大家好,我是高二七班的刘岩磊。”小胖子男生情绪饱满的念词。   虞笙冒出鸡皮疙瘩,她从高一就在这,但刘岩磊是第一天,特别紧张,连带她都有点不自然,等总算播完,她才长舒一口气。   听着舒缓的结束曲,虞笙又开始想段昭那件事,该怎么帮一下这个困难的同学?送他点东西?她看向刘岩磊:“你们男生,会收女生的东西么,就…朋友关系的。”她强调。   “朋友的话,”刘岩磊直白道:“会吧。”   “男生一般需要什么?”虞笙又问。   “那太多了!”刘岩磊忙说:“比如科比的签名?想买双篮球鞋?要么就是…攒钱去现场看比赛?”   “都不是…”虞笙思索着。   段昭需要什么?   他从小无父无母,寄人篱下,靠帮人看店,才去人家蹭两顿饭,那他应该是…缺钱吧?   虞笙忽然有了方向,她从小对钱没概念,虞婧文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她大笔的零花钱,她没什么地方花,就都攒起来,到现在有好几万,周末的婚礼上,她还摸了两个最厚的红包。   一个六千六,一个五千。   但肯定不能直接给钱,太伤人自尊了。   她为这件事纠结了一天,隔天中午,她留意到少年课桌上喝空的大可乐瓶子,1.25升的,时不时就看他喝掉一个,还都是卡着中午之前的点。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想多喝点汽水果腹充饥。   虞笙小脑袋瓜顿时有了主意。   饭乃人生头等大事!   对,给他买饭,买一年的! 第18章 偏偏招惹   汇文是一所不缺钱的私立高中,学校硬件条件都是十分不错的,尤其是食堂,虽然没有外面卖的那么多花样,但也是荤素搭配,营养丰富。   虞笙打算办张饭卡。   正是大课间,食堂没有学生,全是准备饭菜的味道。   阿姨从窗口探出脑袋,在排风扇的呼呼声中,挑着嗓门:“充多少钱?”   小姑娘从左右两边的裤兜各翻出一沓钞票,头脑一热:“五千。”   食堂阿姨瞠目:“嚯,你吃得了吗?”   虞笙点头:“我还在长身体呢。”   她算过了,一周五天课,一个学年不到两百天,而且学校的饭菜比外面便宜很多,每顿两个肉菜,五千也够他吃到毕业。   她真是个头顶有光圈的小天使。   中午下课,段昭在楼道里跟贺昀通了个电话,告诉他小学神给做的卷子放在“这里”了,这才不紧不慢的往食堂走。老远就看见个小朋友,坐在食堂门口的花坛上,心不在焉的晃着腿。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把饭钱丢了呢。   段昭想起那个小脸绯红,主动投怀叫他爸爸的少女,莫名觉得好笑,走过去:“没钱吃饭?钱都买酒了?”   虞笙从花坛上跳下来,准备好的说辞还没出口,就听见这么一句,脸顷刻垮下来:“收留我那件事,我的确非常感谢你,但是一码归一码,你不要说得我好像是个酒鬼,我一点都不喜欢喝酒。”   “酒量不行倒是真的,”段昭一言难尽:“40度的芝华士,你敢买,店员也敢卖给你。”   “什么芝华士,”虞笙反驳:“我就喝了一瓶啤酒,啤酒度数都很低的。”   段昭仍是不可置信的眼神:“哪家店,芝华士当啤酒卖?”   虞笙沉默下来,她买的时候确实没心思仔细看,属于随手一拿,结账时发现还挺贵的,她以为是进口啤酒,没想到是拿错了,难怪醉得一点意识都没有,太丢人了。   “我那天晚上没…”少女懊恼得难以启齿。   “没非礼我。”段昭说。   什么?   她不是这个意思,少女顿时有情绪了:“我就是想问一下,我没说什么吧?”   酒后吐真言,把虞婧文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兜出来,是她最害怕的。   “说了,”段昭把人胃口吊起来,不往下说了,就这么插着兜,站在阳光下,极浅的笑容里带着些蛊惑。   虞笙可没心情欣赏他难得的好心情,她现在心情一点都不好,肯定是有把柄在他手里,这么一想,手里的饭卡都不想给他了。   要不先饿他一顿吧。   “就说想睡觉。”段昭没再逗她:“不过以后你别喝了,不是每次都能碰见我。”   他说完就往食堂走。   虞笙想起手里的饭卡还没给他,追进去时,他已经在排队了,她问:“你是要在这吃饭吗?”   “不然呢。”段昭取餐盘,前面没多少人。   虞笙排在他后面,拿出饭卡给他:“你买饭的时候刷这个吧。”   段昭挑眉看她,颇为疑惑。   “是开学时我妈给我办的,她不让我在学校外面吃饭,说外面的饭菜不够健康,但是我不爱吃食堂。”她觉得应该更逼真一些:“我不想被我妈妈安排,她那个人控制欲挺强的,做事还很极端。”   段昭没兴趣:“我不回收饭卡。”   “我不是找你要钱,就…白给你了。”虞笙有点憋屈,前面刚好空出两个盛菜的窗口,她只好也拿了一个餐盘,和段昭一起过去,递给阿姨时,她积极的把卡塞到阿姨手里:“刷这个。”   就好像那是个花不出去的烫手山芋。   她怀疑充值5000是不是有点唐突了。   心虚的少女随便挑了两样菜,端着餐盘溜走。   那个饭卡自然而然的落到段昭手里,他疑惑的看着小朋友神神秘秘的背影,又将饭卡还给阿姨:“帮我查一下余额。”   *   虞笙忐忑的端着餐盘找位子,段昭没有跟过来。   陈屹然向她招手:“虞笙,这里!”   她走过去,放下盘子,陈屹然盛了很多虾,让她觉得不太舒服。   “你也来吃食堂?”陈屹然笑着:“今天饭挺好的,还做了油焖大虾。”   虞笙哦了声,拿小勺挖自己面前的蒸蛋。   “你没盛一份虾吗?”陈屹然问。   “没了。”虞笙随口敷衍。   “那把我的给你吧,”他推盘子过去:“我还没动,而且也吃不了这么多。”   虞笙反感的把自己的餐盘往回拉:“我不吃虾。”   “你是懒得剥虾壳吧,”陈屹然志在必得的笑:“女孩子都不喜欢剥虾壳,我给你剥。”他说着,拿起一只,飞快的去壳,剥完,丢到虞笙的盘子里:“尝尝看。”   她盯着那只虾,连眼皮都没动一下:“我说了我不吃。”   “怎么…”正在剥第二只的陈屹然有些局促。   察觉到语气不好,虞笙温吞的补救:“我吃虾过敏。”   陈屹然更纳闷:“可你拿的那份蒸蛋里面也放了虾茸啊,你没觉得不舒服吗?”   虞笙:“……”   怎么会有这么让人不高兴的一顿饭。她饱了。   这时,一个餐盘放在她相邻的位子上。   段昭坐下,很自然的把她盘里剥好的虾夹走:“你不吃,那我吃了?”   虞笙闷声:“嗯。”   陈屹然脸色难看:“段昭,你这个人懂不懂礼貌?这是我给虞笙剥的虾,不是给你的剥的。”   段昭心平气和的吃着饭:“你要让我给你吐出来,也行。”   “你是不是觉得别人都不敢惹你?”陈屹然跟他对峙:“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打过几次架,我就怕你。”   段昭嗯了声,只顾着闷头吃饭,根本没搭理他,就好像坐在对面的陈屹然是个嗡嗡叫的小苍蝇。   把他拍死在饭桌上,挺恶心的。   这个态度让陈屹然十分恼火:“我正在跟你说话。”   “说,”段昭夹了块炸鸡排送进嘴里:“我能听见。”   陈屹然无语的摊开手往后一靠:“我真不明白,汇文怎么会招你这种学生,还把你安排到我们班。”   虞笙这个人性子淡,但脾气也有点,看见她最讨厌的虾时,已经觉得这顿饭很不痛快,现在被他们一人一句,互不相让的态度激得心里的小火苗往上蹿。   段昭还好,就那个陈屹然,吃了火药一样,没完没了。   “陈屹然你能不能不说了。”虞笙放下筷子:“就是一个虾的事,怎么就上升到别的问题上,大不了那个虾我再去给你买一份,要不请你吃顿饭也行。”   “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陈屹然脸色阴郁难懂,像个弃夫。   虞笙无语。   啊这,斤斤计较的男生真的太让人头痛了。   接下来,是不是要套用几句琼瑶阿姨的对话。   ——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为什么觉得我应该知道。   ——难道你不知道吗,你这个样子,让我的心好痛,痛得快要疯掉,快要死掉,快要无法呼吸了。   那你就去死吧。   虞笙暴躁的结束了自己的内心戏,发现段昭正狐疑的盯着她。   “不想吃了。”她推开餐盘。   段昭随她放下筷子:“食堂气氛不太好,出去吃,我带你去一家,保证好吃。”   虞笙抓住机会想离开,段昭站起来时,她也跟他一同起身。   就是一刹那的功夫,对面的陈屹然发脾气似的把筷子砸在餐盘上。   两根筷子挑着米饭里飞得到处都是。   虞笙感觉鼻子上被什么东西砸到,就听到筷子落地的声音,可能是筷子尖,她摸摸鼻子被戳痛的地方,心想这个筷子质量还挺好,很有分量,谁料刚一模,手指就碰到湿乎乎的东西流下来。   一滴一滴的血,弄得她校服上都是。   陈屹然很慌,手忙脚乱的不知道想做点什么。   段昭找旁边桌的同学借了包纸,抽出来塞到她手里:“拿着纸先捂住鼻子,我带你去医务室。”   虞笙仰着头照做,见他在自己面前蹲下。   “上来,”他不容分说:“背你过去。”   少年的背,挺拔偏瘦,但肩膀很宽,套在宽大的校服里,显得很踏实。   她没有被男生背过,捂着鼻子迟疑了几秒,就听他不怎么耐烦的催了声,她连忙小心翼翼的趴了上去。   段昭起身时,陈屹然拽他:“新来的,你知道医务室在哪吗?”   虞笙觉得陈屹然显然多虑了,她算“老人”,她知道啊,不过她现在不方便说话,拍着段昭的肩膀,冲他嗯嗯唔唔了好几声,还伸出一根血指,指了指食堂外面一大片校园。   段昭歪头啧了声,用肩膀撞开陈屹然:“再废话,新账旧账一起算。”   陈屹然被撞得退了小步,看着他们出去的背影,手渐渐攥成拳头。   段昭的确不认识医务室,虞笙大致给他指了个放向,他一路小跑,速度十分快。   少年的背,随着奔跑颠簸,她隐隐约约闻到一阵很好闻的味道,像是很熟悉的一种沉木香,好像喝醉那天闻到过,好像又不是。   静谧的午后。   风在耳边穿梭。   沉木的香味断断续续,有时是随风飘过来的一阵淡淡的烟草味儿。   还有…止不住的血的味道。   虞笙捂住鼻子的手又紧了紧,怕血滴到他干净的校服上。   汇文太大了,绕过实验楼,是个丁字路口,段昭偏头问:“左边右边。”   她拍他左肩:“左。”   他左边耳后靠脖子的地方,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疤,随着奔跑,在她眼前一晃一晃的。   很性感。   虞笙盯着那个圆形的疤痕,一直盯到医务室。   正值午休,校医不在,段昭把她放在病床上,从旁边找到纸,倒了些水浸湿:“把手上脸上的血擦一擦,我去找老师。”   少年说完,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第19章 偏偏招惹   约莫五分钟,段昭跑回来,掀开医务室里间的门帘:“在这边,老师你帮着检查检查,怎么筷子碰一下,就流鼻血了?”   虞笙觉得他比自己都急。   校医给她做了详细检查,又问了些问题,确认是外力所致,没有骨折,并无大碍,然后让她平躺在床上,拿了个冷毛巾塞到她手里:“你就在这休息一会儿,拿毛巾按住鼻子,多按一会儿血就能止住。”   段昭还是不太放心:“不用开点药?”   “不用。”校医说。   “那是不是得给她吃点补血的东西?”他指虞笙搭在床头的弄上血的校服:“她流了挺多血的。”   虞笙一直默默的听着,有点感动,又很想笑。   “真不用,”校医是个年轻女人,在他俩之间来回打量一番,意味深长:“你们俩什么关系?”她笑着问段昭:“我知道了,这你小女朋友吧,这么在意。”   虞笙:“?”   犹如一道惊天霹雳,她脑袋差点炸了,这校医怎么能乱八卦呢!   虞笙连忙摇头摇成拨浪鼓。   校医叮嘱:“同学你不要这么摇晃脑袋,血还没止住呢。”   “对,”段昭在一旁附和:“你点头就行了。”   虞笙:“?”   段昭你是个大傻子吗?   虞笙整个眼神都哀怨了,你是故意的还是急得脱口了?   汇文一向禁止早恋的,就算屋里站的只是个校医,那!也!不!能!说!   她声音捂在凉毛巾里:“不是…”   “我知道了,”校医摆摆手,拿起床头的“血衣”丢给段昭:“那边有水池,去把你小女朋友的衣服洗一下,干了可能就洗不掉了。”   还是女生了解女生,可是,为什么!要!段昭!来洗!   虞笙郁闷死了,眼巴巴又无力回天的望着和蔼可亲的校医乱点鸳鸯谱。   “拿着啊。”校医催促,朝段昭使了个眼色:“快去。”   段昭手指缩了一下,随后拿住校服没有粘到血的地方,把那小片血裹起来走出去洗。   校医对虞笙露出一个神秘的笑:“这你们年级校草?你喜欢吧,我看出来了。”   虞笙急得瞪大眼睛,都没来及反驳,校医摆摆手,潇洒的走了。   她怔怔看着与外间隔开的门帘,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水声响起的声音,段昭接衣服时的犹豫她注意到了,人家根本就不想给她洗衣服,这个校医是怎么想的,真是,以为谁都喜欢暗恋吗,太让人难堪了。   上课铃响的时候,水声也停止。   虞笙从床上坐起来,看到段昭从外间进来:“你怎么起来了?”   “你没听见么,”虞笙说:“上课了,二姐的课。”   “我让朱思明请假了,你再躺会。”他打开衣服,晾在一根绳子上,脸色依旧不是很好:“流这么多血,还急着上什么课。”   虞笙:“……”   女生是每月流一次血,还死不了的生物,你可能不了解。   所以这点鼻血,她真不觉得有什么。   晾完衣服,她和段昭就没什么话了,一个平躺着,另一个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还是空间很小的一间屋子,虞笙感觉整个气氛都不太对劲。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虞笙的声音闷在湿毛巾里,干脆不说了。   “好点吗?”他问。   虞笙点头,尝试把毛巾拿下来,吸了点凉气,确实好多了:“好像不流血了。”她撑着床沿坐起来。   段昭嗯了声。   “回去上课吧。”虞笙穿上鞋。   “对了,”段昭叫住她,从口袋掏出一厚沓钞票:“饭卡给你退了,钱你拿着,愿意吃什么就吃。”   虞笙瞠目,艰难的拿住钱,她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饭卡是能退的。   “哎这个钱,”她心虚的抓脖子:“我妈也真是的,怎么往饭卡里面充了这么多,我得吃多久才能吃完,”她随便分出一半钱给他:“要不你帮我吃点?”   段昭好笑的一眼把她看穿:“你觉得我吃不起饭?”   虞笙是觉得,他在烤串店帮阿姨干活,顶多能攒点学费,生活费肯定比较吃紧,但少女也不好意思直说,只好旁枝末节的提了句:“我看你总是拿着一大瓶可乐喝,可乐喝多了当然就不饿了。”   “你这小脑袋瓜想什么呢,”段昭啧了声:“我喝可乐是因为从小就没痛快喝过,还挺好喝的。”   可乐这么随处可见的饮料,他从小都没怎么喝过,虞笙拿着钱,很丧。   段昭从那个小朋友眼里读出了同情,只得耐着性子解释:“我十一岁进省队,可乐,炸鸡这些东西,教练都是不让吃的。”他稍顿,自嘲的扯嘴角:“现在不一样了。”   少女豁然中,居然感到这句话有些耳熟,以前好像听谁说过,但又回忆不起。   试探性的,她问:“你为什么不在省队了?”   “朱思明不是早就跟你们说过吗。”段昭不算很正经的回了这句,手在裤兜里摸出烟盒,碍于小朋友在,又放回去,两手交叉放在脑后,伸长了腿,懒洋洋的靠着椅背。   “我不信。”她说。   他不咸不淡的扯着笑,脸上写着你爱信不信。   虞笙不是很甘心:“那你还能回去吗?”   面前这个帮助过她很多次的人,她就是想从他口中听到一句希望。   想听他亲口告诉自己,他不是朱思明说的那样,他头顶有蓝天。   不料,他语气更淡的说了句:“没用。”   她没太听懂。   段昭清了清喉咙,这会儿觉得嗓子挺干的,声音也带着点哑:“我是说回去也没用,我这辈子上不了冰场。”   “为什么?”她下意识问。   “没为什么。”   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态度。   “其实你留在汇文也挺好的。”虞笙不知道怎么鼓励他,只能试试看:“二姐说过,只要你多努力,两年的时间把成绩提高到三百多,还是很有很大希望的,而且我也能帮你补课,高考时你就能考一所你自己喜欢的大学。”   然后呢。   读个体育类的专业,有路子的当个老师,考个公务员,至少混个铁饭碗,像他这种什么都没有的,顶多自己开个小店。   把高中文凭混下来足矣,还浪费钱上什么大学。   段昭一下下晃着椅子:“别替我做决定,你决定不了。”   忽然有一瞬间,虞笙体会到二姐作为班主任的恨铁不成钢与无奈。   那种感觉就是,你知道他还有希望,可他自己却偏要往阴沟里走。   “我不知道你遇到什么事,也确实有很多人,不能迎难而上,”虞笙说:“陶渊明打了一场败仗,于是归隐田园,写出了归园田居,王洛宾一生坎坷,投身西北,创作了在那遥远的地方,他们确实不怎么勇敢,但至少用另一种方式,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你呢,你逃避得有价值么。”   “小朋友,”段昭轻轻叹了口气:“这是你写作文的素材吧,用到我身上了?”   虞笙说得口干舌燥,现在觉得挺失望的,她可不适合当老师,没有二姐那样的耐心。   “那你随便吧。”她从绳子上摘下衣服,去上课了。   语文课还没有结束,虞笙抱着衣服,和段昭一前一后的回到教室。   华蓉课正讲到一半,看见两人回来,非常关心的问虞笙:“鼻子流血了?现在没事了吧?”   虞笙摇摇头,华蓉欣慰的目送两人回座位,段昭主动帮助同学这件事,让她又看到曙光,不,她一直都没放弃。   “天干气燥,同学们一定要注意身体,多喝水,多活动。”华蓉继续讲课。   临下课前五分钟,她合上教材:“今天的课就讲到这,”她清了清嗓:“下课前,有两件事跟大家说一下。”   同学们拭目以待。   段昭没怎么听,也没睡觉,想着那莫名其妙的五千块,还有一中午的鸡汤,总觉得说不通,给贺昀发了信息:那天晚上,阿姨没跟那小孩说什么吧?   贺昀:哪个小孩?   段昭:给你写卷子那个。   贺昀:小学神啊,她就是我的幸运之神,有了她的卷子,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学习了!   段昭:问你的话呢?   讲台上华蓉高亢的嗓门响起:“第一件事,就是咱们班班长的人选,根据你们上一学年所有学科的综合成绩,还在学校参与过的活动来看,目前有三个人选,虞笙、陈屹然和刘岩磊,接下来两个星期,三位同学都是咱们班的代理班长,参与班长竞选,第二件事,我需要一个课代表,就,”她指了指:“段昭吧。”   全班都愣了。   陈屹然举手:“华老师,我不认为段昭能胜任这个职位。”   “今天虞笙同学鼻子出血,段昭主动把她送到医务室,这就是乐于帮助同学的表现,我认为这是个很好的开始。”   “可是…”   华蓉示意他不要往下说:“陈屹然,你现在已经是代理班长,老师希望你能和所有同学友好相处。”   陈屹然很不服气的瞪了前桌的段昭一眼。   段昭注意力全在手机上。   贺昀给他回的信息:那天早晨小学神一直问你,我妈看小学神对你挺上心的,而且正好问到那,就把你父母去世的事说了,不过你放心,别的那些都没提,哦对了,小学神还对我妈说了很多你的优点,反正一直到走,说的话都还围着你转。   段昭看着那条信息,无声的笑了笑,想象出一副画面——   小朋友拖着下巴坐在阿姨对面,一口一个,段昭。   那画面还挺有意思的。   他刚才是哪根筋搭错了,对人这么冷漠?   段昭皱了皱眉,按灭手机屏幕。   华蓉看大家没有提出异议,非常满意的收起教案:“行,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课。”   哪件事?   段昭置之事外的愣了愣,站起来追着华蓉跑出教室。   虞笙默默收回目光,替华蓉无奈。 第20章 偏偏招惹   段昭打出租车去了省队。   一路上,他心情都像静不下来的湖面,越想静,心里那阵风就越大,到地方以后,这种心情就更甚。他是跟贺昀定好的,人还没出来,他也没进去,站在传达室边上的树下等。   日光从头顶落下,墙上竖挂的金色字牌,“宁源省冬季运动管理中心”几个大字闪着光。   段昭留恋的看着,以前天天见,见得都烦,总恨不得溜出去玩一宿,现在几个月没见,挺想。   他有点心烦的从口袋摸出烟盒,还没拿出来,看门的大爷探出头:“段昭啊,你小子回来啦!”自动门缓缓拉开,大爷冲他招手:“进去吧,这点儿都还训练呢。”   “不了。”段昭站着没动。   不明不白的出来,他断不会不明不白的回去。   大爷没招,叹了口气,把脑袋缩回小窗里。   一直等到下午快五点,贺昀从里边跑出来,跟他出来的还有杨一喆、吴聪聪和几个老队员,从老远,就振臂呐喊,什么“昭哥”、“老大”、“我想死你了”之类的,乱哄哄跟炸开锅似的。跑最前面的杨一喆一把搂住段昭脖子:“你大爷的,一声不吭就走,我他妈哭了仨晚上!”   “仨晚上,”段昭不太习惯这种肉麻兮兮的劲儿,推开他笑:“你眼泪从嘴里流出来的吧。”   “滚犊子。”杨一喆搓了搓脸。   吴聪聪是段昭小迷弟:“昭哥,没有你在,我训练都没动力了。”   大伙一顿沉默,杨一喆劝他:“再申诉个试试吧,万一有转机呢。”   顿时一时激起千层浪,大伙一人一句。   “就是啊!你走了绝对是队里的损失!”   “你什么人我们还不清楚啊!”   “就是!我们挺你!”   “知道了。”段昭拍拍吴聪聪的肩膀,从贺昀手里接过个袋子:“都在这了?”   “啊,”贺昀问他:“就这数学卷子,前两天我说印一份,把原件给你,你还不稀罕,合着就为今天特意来一趟,你说你是不是有病。”   “我想你们呗。”段昭不太正经。   “拉倒吧,”贺昀白他一眼:“那你要眼镜干什么?”   “学习啊。”段昭看了看袋子里的东西:“我一个正经高中生,你说我能干什么。”   贺昀冷笑着看他:“你这个笑话,我能笑到早晨。”   段昭没笑出来,他一眼就看见后面出来的贺教练,转身要走。   “段昭!”贺伟成喊住他,气势汹汹跑过来:“回来。”   队里那几个队员叫了声教练,从他眼皮子底下溜了。   “爸,”贺昀心虚的抓了抓头发:“你、你怎么来了。”   “臭小子,我就知道你们,全体出动,必定有事!”贺教练哼了声。   他是省短道速滑的教练,也是贺昀他爸,不过爷俩长得大相径庭,贺昀白净秀气,长得跟小闺女似的,贺教练就肤色黝黑,典型的北方糙老爷们,说话嗓门大,眼睛一瞪,队员气儿都不敢喘一下。   段昭规规矩矩的喊了声:“教练。”   “你还知道喊我?”贺教练气得眉毛都歪了:“刚是谁啊,看见我来,屁都没一个,扭头就走!”   段昭寻思现在要接一句,那我给您放个屁再走,贺教练得拿脚踹他,就站着没吭声。   “混呢是吧?”贺教练挑眉看他:“我听说垃圾食品没少吃?还抽上烟了?能耐啊,这小日子比你教练我过得都舒坦。”   段昭忽然笑了:“你是往我们学校装监控了?”   “少贫嘴,”贺教练伸手就往他裤兜里掏:“烟拿来。”   段昭侧身躲了下,知道没用,干脆掏出来给他:“点一根?”   贺教练瞪他,从烟盒倒出一根叼嘴上,段昭摸出打火机把烟点着,贺教练连打火机都给他拿走,吐着烟雾:“别抽了,学点好吧。”   段昭啧了声:“哪不好了我。”   “你说呢!”贺教练老眼一瞪:“到了学校里,就按学校的规矩来,别把队里那副做派带过去。”   “习惯了,”段昭还是笑:“改不掉。”   “你的事我记着呢,办法得想,光着急没用。”贺教练拿出个磨刀石给他:“回去把冰刀磨磨,别放钝了。”   段昭攥着那个磨刀石,心里很不是滋味。   贺教练没废话,一根烟抽烟,转身就走。段昭跟贺昀在省队门口多聊了几句,段昭看着时间差不多,撵他回去。   省队这边地点偏,老半天才过去一辆出租,还是满载的,段昭等了半天,一辆载客的出租在他面前停下。   车上下来两个穿省队运动服的女孩,段昭认得她们,花滑队的,其中个儿高的那个叫周栩,一见她,他心里就腾起一股火,也懒得理,等她俩关门时他拉开副驾的车门,钻进去。   “御河新城。”他对司机说。   “等等。”周栩眼里全是意外之喜:“段昭,你怎么回来了?”   段昭转脸看着她:“我回来你害怕了?”   “我有什么可怕的?”周栩让另一个女队员先进去:“你回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晚上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聊聊?”   “还真有时间,”段昭系上安全带:“你想聊点什么?匿名信怎么样?”   也就是奥运会开始后没几天,有人往体育局写了封匿名信,说短道队有人使用固醇类药物提高训练成绩,并以此获得国家队集训的选拔资格,指名段昭,上头就派人来抽查了,他当时觉得还挺可笑的,谁成想出来的结果更他妈可笑。   他自己、贺教练、队里领导当时都震惊了,正赶上奥运会,大伙都还没闹明白怎么发生的这件事,一大堆处罚结果就下来了,连贺教练都被停薪一年,他更不用说,虽然没直接开除,但也差不多是毁掉前程的处罚。   还是他离开省队以后,贺昀他们从小道消息打听到,匿名信是周栩写的,但是没把柄,是不是有人在他吃的喝的里面放东西,也不得而知,查到最后,也只查到周栩她爸是体育局一个领导,都是够不上证据的东西。   贺昀猜测,是周栩追求段昭没成,由爱生恨。   这恨生的也太随意了点。   “那封信,我总觉得蹊跷,”周栩堂而皇之的掩饰:“指不定谁往我身上泼脏水,”她露出迎合的笑容:“不过有一点,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说。”段昭道。   “无论你今后还当不当运动员,或者说,无论你在哪,做什么,只要你是段昭,我就会一直在你身边。”   操,疯子。   “开车,”段昭摇上车窗,冲司机:“开车!”   倒车镜倒映的女孩痴痴的看他笑。   车子启动,轮胎擦过地面,撵碎烦躁。   *   他在电梯间外等着她放学,有一刻他笑话起自己居然做起了守株待兔的傻事。   可非要说原因,他也不清楚,大概因为虞笙和他妹妹同一个小名,都叫苡苡。   段苡苡——那个消失在大火里的小姑娘。   那场火让他噩梦连连,都次回忆都特别压抑,甚至有老长时间,他把段苡苡、还有段亚松和林辞两口子的照片都藏起来,看都不想看一眼。   可是对和同样叫“苡苡”的虞笙,却有着难得的耐心,还总忍不住想逗她,不知道是不是感情寄托在作怪。   六点过点,楼道的防盗门开了。   一直在这之前,段昭心情都不是很明朗,见到小朋友背著书包走进来后,他心情像冰冻的湖面化开了。   虞笙以为他在语文课后就走了呢,去办公室送作业时,还特意问华蓉,他是不是不想当语文课代表,华蓉说他没提,只是请了半天假。   没想到在这等她呢。   虞笙难以置信的打量眼前这个人,校服已经换下了,穿的白色宽松的针织衫,上臂处有一圈蓝色,下面的牛仔裤也是浅蓝色,裤脚挽到脚踝,搭配一双纯白的运动鞋,站在那,挺拔如松,像一个气质温暖的学长。   但她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他还戴了一副金丝边的眼镜?用来凸显文质彬彬的气质吗?   虞笙眨了眨眼,这…确实又是很好看的,少女有点不好意思的移了移目光:“你又把电梯给坐坏了吗?”   开口惊人,段昭皱了皱眉走过去:“怎么叫我坐坏的。”   “难道不是个子太高,体重就重吗。”虞笙信手拈来一个借口:“以前没看见你时,电梯也没坏过,结果你一出现,它就接二连三的坏。”   “我在这住三年了。”段昭说。   “谁知道,”小朋友别别扭扭的:“真的假的。”   “我个儿高,你这么嫌弃,那照你这么说,”他好笑的问:“你喜欢个子矮的,又胖又矮的?刘岩磊那样?”   虞笙:“?”怎么可能?少女也是审美在线的!!!   就、刘岩磊那个积极竞选的狗腿子班长,长得又矮又胖又黑,小人精似的,她怎么可能喜欢!   “什么叫刘岩磊,那样的,你这是对同学的歧视。”虞笙板起小脸警告他:“你这种外貌上的歧视,说白了就是校园软暴力。”   “那你说我个儿高,还重,还把电梯坐坏了,”段昭垂眸看她:“这算是软暴力我?”   “我就是就事论事,”虞笙被他绕的都迷糊了,只能说:“我对你和刘岩磊,会一视同仁的。”   段昭笑:“这么快就有当班长那范儿了。”   “我没说我要当班长,我一点也不想当。”虞笙不高兴的过去查看电梯,显示使用中,没坏:“这电梯不是好好的,你怎么不上去呢?”   “等你呢。”他这次倒是十分诚恳。   “你有事吗?”虞笙问完,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一份卷子,就是之前她给做的那份幼儿园水平的。   果然,他打开:“你能给我讲讲这张卷子吗?”   虞笙:“?”   她没听错吧?   这又是什么套路吗?   少女脱口而出:“你真的决定要学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入v,三更合一。   下章送一个,意外的吻   段昭:尽管吻我吧,咻咪:D   虞笙:我劝你打车跑=。=   依旧是,v章2分评论掉落红包~~ 第21章 偏偏招惹   虞笙说完, 就察觉到此话不妥,立刻温和的改口为:“你怎么,忽然的, 想起了, 学习?”   电视剧里往往幡然醒悟, 突然反常, 都伴有某种绝症……   她心里敲鼓,什么都不敢问。   段昭并没有揪着她之前那句话不放,拿卷子慵懒的站着, 一副文质彬彬的假象:“班长中午的一番教诲, 让我茅塞顿开,所以特意像二姐请假, 回来反思一个下午, 决定从今天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就这样?”虞笙确认:“没别的什么理由了?”   段昭摇头:“这理由不够充分?”   不是不充分, 是她完全不信, 明明好端端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跟玩笑似的。   欺骗少女的大灰狼。   “这个卷子也没什么用,”少女绕着圈子解释:“上面都是初中特别简单的一些例题, 高考完全不会考到这些, 我上次让你朋友留一份给你, 就是怕二姐如果问起来补课补得怎么样, 你好搪塞, 但这个真的不用看。”   “行吧,”段昭只好作罢:“那我应该看什么?”   “这?”虞笙嗫喏:“你应该去问老师, 我又不是老师。”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段昭跟她讲理:“你给我补过一天课,也算我的老师了。”   “那不是敷衍二姐用的?”虞笙也给他讲道理,同时按了电梯:“你不用往心里去,而且那句话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不想当爸爸。”   “是啊,”段昭盯着电梯下降的数字,很小声的说了句:“你都叫过我爸爸了。”   什么?虞笙没听清,歪头看到他的侧脸,鼻梁高挺,金边眼镜毫无违和感,还非常儒雅,镜片后面的眸子里有种勃勃的力量。   她的心重重跳了一下,也仰头盯着数字看。   他们这个楼一共25层,电梯是从19层往下,得有一会儿。   段昭把卷子塞回书包里,电梯门上映着小朋友红扑扑,别扭扭的小脸,他都搞不明白了,这小孩一会儿像揣气球一样玩了命的给他揣气,一会儿又立志于扎针放气,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女孩心思挺难琢磨的。   电梯门打开,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去,虞笙按了九,段昭没按。   “计划一下吧,”他跟她对角站着:“补课的事。”   “补什么课?”虞笙装糊涂。   “之前二姐让你给我补课的事,我拒绝了,”段昭态度倒也十分坦诚:“现在我想捡起来,希望你能答应。”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三分钟热度。”电梯到九楼,虞笙扣著书包带走出去。   在她家门外,段昭叫住她:“你可以提要求,任意。”   虞笙转过头看他。   “时间、地点、补课的方式,”他继续说:“都听你的。”   “你是真的,”虞笙顿了顿问:“想认真学习?”   段昭嗯了声:“不是你说的,考到三百,大学我就能挑着上?”   “三百五。”虞笙强调。   “行,”他说:“就三百五,同意了?”   “还得有个考察期,”虞笙一脸严肃,想考验他的决心:“你要是答应,我就给你补课。”   段昭被她逗笑了:“行。”   虞笙开始会拒绝是因为,这人太摸不透了,怕被他戏弄,结果话说到这一步,她确实没办法再拒绝,回忆这两天老师留的作业说:“这样吧,你把滕王阁序的第二三段背下来,还有历史的……”   “等等,”段昭掏出手机:“加个Q|Q,你这么说我也记不住。”   *   卧室里,虞笙写完作业,捧着杯牛奶坐在电脑前,登陆Q|Q后,她第一时间看到新的好友申请。   他的名字叫“不染”,有些文艺,但头像是最原始的企鹅,看起来很少使用的样子。   虞笙一分心,就无意识的,将这位“新朋友”单独拖进一个分组,拖完,她自己都愣了。   又不是什么特别的好友。   她心无旁骛的把那个分组改为——“小学渣”。   很快,小学渣发了个笑脸过来。   段昭:小老师,作业写完了?   虞笙:嗯。   段昭:喝牛奶了?   ???   虞笙盯着对话框那四个字,感到有双目光在她背后盯着,疑神疑鬼的回头看,只有卧室床上立着的草莓熊安静的冲着她笑。   这种感觉太诡异了,她爬上床,把熊脸朝下扣在床上。   坐回电脑前时,她牛奶都不想喝了,一定只是巧合。   虞笙不给他闲聊的机会,飞快打字:我先给你布置一些学习任务,三天以后我会检查的,如果你都能完成,我就开始给你补课。   他回的很快:我自学?   虞笙没忍住笑出来。   虞笙:都是死记硬背的,你背就行了。   段昭:行吧。   虞笙:那我一科一科的说,先说语文…   她敲了足有十多分钟,大致包括语文的两篇文言文,历史的几个重点,英语前两个单元的单词,还有二姐最新发的那套卷子。   这些东西她早在暑假就背得滚瓜烂熟,想都没想,全给他发过去,发完后看着满满一篇的对话框,寻思着是不是有点多了,撤回一点。   他没怎么犹豫的回了个字——行。   答应这么痛快,也不知道他是真想学了,还是有什么别的心思。   段昭是答应之后,才发现内容量有点大。   但是应都应下来,他要出尔反尔,小朋友是不是挺瞧不起他的,本来临时起意想补习,就是不想让人看轻,现在更不能打脸。   段昭走到阳台上,靠墙点了根烟,注视着斜下方亮灯的那家人的阳台。   小朋友喝完牛奶,正拿杯子在厨房里洗,她阿婆在旁边洗草莓,洗完后往她嘴里塞了一个,她吃得不过瘾,又从阿婆的草莓盆里捞个一个吃,阿婆笑着拍她屁股。   挺温馨的。   他现在如果再问她一句,草莓甜不甜,她没准得吓死。   段昭掸了掸烟灰,走回卧室,又对着电脑点了几下,屏幕上弹出一个粉嫩嫩的空间——他看得直笑。   还“苡苡的梦幻城堡”,这□□空间的名字也是土到绝了。   看了一会儿,段昭关上电脑,回洗手间洗了个脸,准备“背课文”。   虞笙吃完草莓,又回去看了眼电脑,“小学渣”没给她回任何消息,少女心存忐忑,他能坚持背么?这万一要是太多了他背烦了,好不容易才有的热情又被浇灭,会不会就更自甘堕落了?   她坐下按了几个字——只背语文的也行。   还没发出去,对方头像变成灰色了。   她索性关机睡觉。   这夜她又做了一个梦——   静谧的夜晚,她趴在一个少年的背上,随着他慢吞吞的向前走,少年的背影很温柔,身上似乎还带着某种熟悉的味道,她很想看清少年的脸,可是少年却一直不转过头来。   再一晃,天就亮了。   吃早餐的时候,虞笙回忆梦里那个街景,好像就是她家附近那条不起眼的商业街。   “阿婆,”虞笙咬着蛋饼:“我暑假的时候有没有认识什么新的朋友?”   阿婆慈祥道:“怎么这么问,苡苡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看来真的是?”虞笙目光被点亮。   阿婆和阿公互相看了看,阿婆把暑假里发生的事对虞笙说了一遍。   她听得很生气:“我妈妈怎么能这样呢,说过多少次我不想去美国了,她居然还骗我去。”   但还是没什么印象,或者说,就是断断续续的,好像有这么个事,但是具体过程,她想不起来。   “放心好啦,”阿公说:“你妈妈不会再逼你去美国了。”   虞笙点头,又夹了块蒸红薯吃:“阿婆,你是说我从机场回来后,在一个邻居家住了一晚?”   “是啊。”阿婆说:“是个女孩子家里。”   “女孩子?”虞笙想不起。   难道不是男的吗?她梦里怎么总是个小哥哥?   阿婆又一次确认:“就是女孩子,你回来后自己说的,但人家可能工作很忙,后来也一直没碰着,还想当面感谢呢,哎。”   虞笙哦了声,有点失望。   她像往常一样去上学,到校时,惊讶的看见段昭已经坐在座位上,翻著书,认认真真的看。   那人平时都是踩着上课铃进教室,扔下书包就开始睡觉,这是…在背她布置的学习任务?   虞笙走近,余光瞥了眼,还真是语文书。   她放下书包时,段昭抬头用目光问了声好,胳膊肘戳朱思明,手指书上的一句:“这句,俨骖騑于上路,访风景于崇阿,”他问:“什么意思?”   他最后那个字读的“啊”,朱思明习惯性纠正:“老大,这字念额。”   段昭叹了口气看他。   “你说念啊就念啊!”朱思明双手投降:“不对啊老大,你在…背?课?文?”   朱思明声音特别大,好几个人朝这边看。   段昭后悔跟他说话,捂住耳朵硬着头皮看古人莫名其妙的表达方式。   “整治车马,驰骋在地势高峻的路上,寻访美景,来到高山上。”虞笙转过头来,指书上那句:“这句的意思。”   “谢谢。”他没抬头。   离上课还有好几分钟,虞笙从包里翻出个草稿本,一字一句的把滕王阁序的全文翻译写了一遍,然后唰一声撕下来,转身放在他课桌上。   娟秀规整的小字,弯钩的比划还带着点幼儿园体,特别可爱。   段昭一直看到预备铃响起,才把那页纸夹在书里,拿笔尖戳了戳前面的小朋友。   “为了表示感谢,中午一起吃个饭?”他语气里带着点诱惑:“昨天说的,特别好吃那家?”   *   大课间的时候,蒋星遥座位附近围着一帮人,桑果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硬皮的本子给虞笙看:“好看吗?”   蓝色卡通封皮,里面彩页的那种。   “挺好看的,”虞笙看着那边把蒋星遥围起来的同学:“她给的?”   桑果点头,在封面写上“日记”两个字。   “写日记还是买个带锁的吧?”虞笙劝她。   “你不懂,”桑果神神秘秘:“我有一个带锁的,放在学校,这个就写一点正能量放在书包里,这样我妈偷翻我书包时,看到的就是这本。”   “高明。”虞笙不禁佩服,随后翻开桑果新得到的笔记本,顿时如五雷轰顶,她把本推给桑果看。   内页上写着——“请为陈屹然当选班长投上宝贵一票”。   桑果看呆:“手里的本子顿时不香了。”   “中午我去给你买一个。”虞笙拍拍她脑袋。   蒋星遥发本的时候虽然没说,但本发出去之后,不少同学都看见了,有的干脆直接问她——   “蒋美女,你这是给陈班长拉票呢!”   “选陈班长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啊?”   蒋星遥爽快:“每个星期请你们一次星巴克!”   班里一顿欢呼。   正刷题的陈屹然抬起头,抢了同桌的笔记本翻开一看,顿时脸色难看,啪的把本拍在桌上:“蒋星遥,我的事你少管!”   正在背书的好学生段昭无奈的叹了叹气,抱书走了。   虞笙怔怔的看着,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段昭吗?他不会病了吧?   蒋星遥和陈屹然的争吵声把她思绪打断,蒋小公主的脾气也上来了:“陈屹然我也告诉你,你选你的班长,我拉我的票,咱俩互不相干!”   说完,小公主把一摞笔记本摔在桌上,跑出教室,马尾在脑后一来一去,卑微里透着骄傲。   桑果小声替她不值:“蒋星遥这么多人追,怎么就喜欢陈屹然那坨不开窍的大冰山呢!”   “这位言情小说作者,”虞笙托着下巴看她:“你笔下不是写了很多冰山男主,被女主追啊追的,就追到手了,怎么现实版就把你气成这样。”   “我家男主脸永远是段昭!”桑果展开幻想:“段昭和蒋公主还是青梅竹马,你说他们是怎么样的感情呢,校霸和校花怎么样?想想都觉得甜甜甜!”   虞笙心思乱了下。   段昭刚出去,蒋星遥也跑出去,那蒋星遥接下来会不会在段昭怀里哭一鼻子?   她也不知道怎么会想到这个问题,哭就哭吧,跟她有什么关系。   “我去上个厕所。”虞笙站起来。   “要下去做操了!”桑果提醒:“最近马主任查得可紧呢,你快点!”   “知道了。”虞笙敷衍着出去了。   她不是很想上厕所,走出教室时,下意识环顾左右,没有值得引起注意的人,都是三两结伴的同学穿过楼道,下楼集合做课间操。   虞笙和他们反向走,趴在尽头的窗台上,向下眺望,蓝白色相间的校服乱糟糟的集中在操场,像一瓶打翻的蓝白色胶囊药粒。   她索然无味的走下楼,做操和训话大概要二十多分钟,经过二楼洗手间时,她进去上了个厕所,隔着门板,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是蒋星遥!   虞笙屏住呼吸,蒋星遥肯定不愿意让人知道她哭,还是同班同学,这么一想,她小心翼翼的上完厕所。   冲水时,隔壁传来试探的声音:“有,有人吗?”   她没吭声,蹑手蹑脚开了一点水,随便洗了洗手,往门口走。   就这么突兀的,一个骚扰电话拨过来,在隐隐抽泣的洗手间,五月天的歌哇的响起来。   虞笙:“……”   “同学?”隔间里传来蒋星遥的哽咽:“你是…哪个班的?”   少女咬了咬嘴唇:“是我,虞笙。”   里头沉默了。   她觉得好尴尬,有种无意窥视到人隐私的愧疚。   硬着头皮,虞笙诚恳解释:“我不是故意听到你哭的…我也不会告诉班里同学。”   “你能,”停顿很久后,蒋星遥极小声的说:“帮我买包卫生巾吗?”   “?”什么?虞笙看着紧闭的隔间门板,愣了半天。   *   原来蒋星遥不是因为陈屹然哭,她跑出教室后,突然发现,大姨妈措不及防的驾到,三楼洗手间人还多,她就跑到二楼,发现弄脏了校服裤子,小公主好面子,不知道怎么开口向外面陌生的同学求助,就这样磨磨蹭蹭的错过了最佳时机,所有同学都下楼做课间操了,她这才急得哭出来。   虞笙觉得她脏了的校服裤子也根本没法穿,想来想去,她想到个主意,从学校后面翻墙出去,刚好有几家卖衣服的临街小店。   她悄悄穿过实验楼,透过楼间缝隙,看见马主任正站在操场的广播台上清点人数,洪亮的嗓音通过麦克风,震得全校都能听见:“让我看看还有哪个班的同学在说话!我告诉你们,你们在底下交头接耳,我都能看见!高二三班中间那两个男生,说什么呢?啊?上来说!来来来,麦克风给你!”   虞笙收回目光,最近偷懒不做操的学生越来越多,这个做法确实有点冒险。   但不然,怎么办呢?   直接找华蓉借条裤子?华蓉那个腰围,蒋星遥也穿不起来,而且女生自尊心都挺重的。迟疑几秒后,虞笙下了决心。   汇文的围墙是一块块半米来宽的墙体,中间被铁栅栏串起来的,虽然有一人高,但栅栏底下有个很窄的小台阶,虞笙脚踩着台阶,手扒住铁栅栏,抬腿找了个支点爬上去。   那些老师们一定想不到年级第一的小学神会翻墙。她真是棒棒的!   校园里,马主任的训话通话喇叭传至校园各个角落:“我听说,最近有很多同学不愿意做课间操,甚至找各种各样的理由,逃避做课间操,怎么,以为我马某人不知道吗!?我没有管你们,是给你们留最后的面子!但是从今天起,谁再不来做操,或者不认真做操,就给我到台上来做!让全校看着你做!”   段昭捧著书站在校园小卖店,让这声音吵得烦,皱了眉。柜台上放着一瓶雪碧——可乐差不多喝腻了,该换换口味。   等找零钱的功夫,它又拿眼扫了几行书,在心里过了一遍。   小卖店的老板觉得挺新鲜,一个寸头,一侧头皮还剃着花纹的男生,捧着本语文书在那乖乖的念古文,你说他装样给谁看呢。   “你们老师下节课要抽查背课文?”老板给他三块钱,有一搭无一搭的问。   段昭答非所问:“钱不用找了,再给我拿个果粒橙。”   老板拿完,看着这个奇怪的好学生,校服上衣的两个兜里揣着雪碧和果粒橙,端著书一边看一边走了。   “哎,同学,你们那课间操已经开始了,”老板善意提醒:“你现在过去正赶上检查!”   *   虞笙买裤子的过程非常顺利,小店里刚好有牛仔裤,都是适合年轻人穿的款式,她报了蒋星遥大概的身高体重,买了一件s码的,装在袋子里拿回去。   她没法拿着袋子爬墙,扒住栅栏时,那个袋子随手一丢。   坐在墙边台阶上背课文的段昭脑袋被莫名其妙的砸了一下,是个粉色的半透明袋子,扔下来的时候,从里面滚出个四四方方的东西,他奇怪的捡起来,看见上面写的字——苏菲,弹力贴身?   这是,女生喜欢的,那种尿不湿?   他迟疑的抬起头,意外的看见栅栏上挂着个人——   左腿和多半个身子已经跨过栅栏,右腿还没过来,侧着身,撅着屁股,正趴在栅栏上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当然,这个背影不用转过来,他就知道是谁!   什么小学神啊,班长啊,好学生啊,呵呵,人设塌了。   他看得很有兴趣。   虞笙完全没有注意到下面有人!   原本她一切顺利,用时不到十分钟,结果爬上来时,校服上衣被一个冒出头的铁丝勾住,她正在全神贯注的寻找解决方法,这时,下面有人极轻的咳了一声。   我靠!   这太恐怖了!   虞笙呼吸都停了,脑子里想的都是这马主任吧!我被发现了!我要完了!我要上台做操了怎么办!我该说些什么才能让马主任相信我热爱做操却又无可奈何的心!   她整个脑子都被这些惊慌失措的弹幕刷屏,甚至想干脆翻出学校逃跑吧,只要不被马主任看到她的正脸,就都还能挽救!   谁!想!到!   校服上衣挂上的铁钩钩就这么配合完美的弹开了!   谁!想!到!   翻墙高手虞笙也有马失前蹄的一天!   她扒着栅栏的手因为慌张,滑了一下,又由于大半个身子是在学校里面的,她整个人随着地心引力歪了出去,以脸朝下的方式,即将亲吻大地。   在自由落体的一瞬间,她看清楚了下面的人——   段昭???   段!昭!   少女在那一瞬间有些迁怒于牛顿,好好的为什么要有万有引力?   她现在就像那颗苹果,不偏不倚,带有自身重量的,朝下面的少年扑了下去。   落下时,她的嘴唇碰到一个柔软的东西。   虞笙以投怀送抱的姿势砸到段昭身上时,他由于巨大的冲击,仰面倒了下去,语文书哗啦啦的飞至半空。   语文书遮住的后面,她和段昭的嘴唇完美贴合的触碰在一起,湿乎乎的呼吸在两人鼻间划过,那是一种,既冰凉,又软绵绵的触感。   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沉木香。   少年的校服敞开着,隔着一层轻薄柔软的布料,她能异常清晰的感受到他暖烘烘的体温,与她紧贴的那层布料下面,是硬邦邦的胸膛,随着咚咚加快的心跳,一起一伏,非常急促。   虞笙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从段昭的目光里,她看到一丝措不及防。   俩人就这么互为震惊的看着对方,都忘了赶紧爬起来才是正事。   也就愣了个神的功夫,有俩在校园巡逻的学生会成员,从老远发现他们:“那边的同学,干什么呢!怎么没去做操!”   离得远,他们没看清几个人,也幸好,碰上的不是陈屹然。   虞笙反应敏捷的从段昭身上爬起来,听见那边追来的脚步声,不知道往哪躲,段昭捡起地上东西,拽着她的手跑进楼里。   实验楼一楼楼梯下面有个不大不小的空间,段昭拉着她躲在底下。楼梯下的空间有宽度,但高度很低,她被少年护在怀里,一抬头,就能撞上他的滚动的喉结。   她紧张了,一紧张,脸就通红。   少倾,脚步声在楼道里逼近。   “人呢,在这吗?”   “我看见他们跑进来,还是两个人!”   是学生会的同学。   虞笙心提到嗓子眼,手局促得不知道该往哪放。   他低下头,手放在唇边,对她做了个“嘘”的手势,另一只手顺势捉住她那只腾空的手,带到自己腰上。   手掌传来的温度让她踏实不少。   “走,上去看看!”一个人说。   脚步渐远。   虞笙从惊魂未定中醒来,发现自己还抓着段昭的衣摆,忙松开手。   “小老师也有怕的?”段昭好笑的看她。   这一下又把虞笙弄紧张了:“小点声,万一他们回来,咱们就死定了!”   “嗯。”段昭牵住她:“出去。”   虞笙成功把蒋小公主解救出来之后,校园里已经奏响全国统一的“操场神曲”——运动员进行曲,学生们正以班级为单位,像丧尸入笼一般,没有灵魂的走进教学楼。   段昭带她们从后面的小门出去,往医务室走,仨人商量的结果是,刚才课间操时二姐和年级组长已经知道他们三个没去做操了,现在回班等于自投罗网,干脆装个病,让校医给开个证明。   蒋星遥一身演技无处释放,走到医务室门口时,就戏精上身似的捂着肚子:“等会儿我就说我肚子疼,你们俩送我来的。”   “不行,”虞笙小声:“你大姨妈来了肚子疼,我陪你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男生陪你来医务室,这不是很奇怪么。”   “那怎么办?”蒋星遥问。   虞笙指了指一旁置身事外的背书好学生段昭:“他吧,他装病。”   段昭听见,撩起眼皮,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那眼神看起来挺不情愿的,虞笙只好小声建议:“你就说你胃疼,刚好我在班里,就送你到医务室,但是因为你个子高,我扶不动你,所以就找蒋星遥一起,你觉得怎么样?”   段昭叹了口气,推开医务室的门进去。   医务室里还是那个校医姐姐,看见段昭和虞笙先后进来,露出意味深长的笑,等看到蒋星遥之后,笑容里又多了一丝八卦:“今天是谁不舒服。”   段昭毫不掩饰的合书坐下:“我。”   校医姐姐一看他就是装的,又朝他后面的两位女同学看了看,莞尔:“需要我给你们腾个地方?”   “老师,”虞笙觉得这样不行,连忙诚恳的说明来意:“他胃疼。”   “知道了,”校医姐姐从抽屉里抽纸和笔,伏案写字:“那就算是饮食不规律吧,你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拿几片消食片,最近忌生冷刺激,还有就是要,”校医抬眸:“注意休息,这个星期就先不用做操了。”   校医边说边写,说完,笔也停了,撕下“假条”给段昭:“好了。”   “谢谢,”段昭折起假条放进兜里:“消食片就不用了,创口贴有没有?”   “嗯?”校医问她:“受伤了?”   段昭摸着脖子后面,那划了道口子,大概是摔倒时划的,当时他都没察觉,还是躲在实验楼的时候,才感觉脖子后面一阵阵刺痛。   “怎么弄的。”校医拿出几张创口贴,随口问。   “被一个苹果砸的。”段昭接过。   虞笙:“……”   你才是苹果,一百多斤的大苹果。   虞笙闷闷的找了个椅子坐下,一想到刚才砸在段昭身上时那个措不及防的吻,就心慌意乱,她抬起手背抹了下嘴唇,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打开手机无聊的刷网页。   “还有几分钟,你们聊吧。”校医挑了挑眉,插兜走了。   屋里安静了一刻,传来蒋星遥的声音:“学校哪来的苹果,你怎么不说天上掉馅饼砸到你嘴里了?”   “苹果也能,”段昭道:“砸到嘴里。”   虞笙正划屏幕的拇指顿了顿,什么砸到嘴里,那是她的初!吻!   她羞赧的盯着手机,根本看不进去,余光全在别处——段昭正拿手摸脖子后面那道伤,他自己够不着,蒋星遥想帮他,他还不让。   “自己贴吧,到上课你也贴不上。”被拒绝的蒋星遥没好气的把创可贴扔他身上。   他自己又摸了会儿,好歹往脖子上摁了一个,歪了。   “我帮你吧,”虞笙把手机揣回兜里,怎么说也是她砸的,现在看他笨手笨脚的贴创口贴,她就越看越不是滋味:“你这个应该洗一下再贴,不然容易感染。”   她从水池浸了张纸,小心翼翼的扒着他领口,在那道划痕的周围擦了一圈。   少女冰凉的指尖碰到皮肤时,他愣了愣。   蒋星遥悠闲的坐在床上,耷拉着两条腿:“虞笙,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心?”   “我哪天不好心了?”虞笙莫名其妙,拿棉签蘸了碘酒,在他伤口上轻轻的擦:“疼么?”   段昭摇头,把撕开的创口贴给她:“谢谢。”   蒋星遥呶呶嘴:“有一说一,我在洗手间听见你的声音时,别提多绝望了。”   虞笙帮他贴好创口贴:“你以为我不愿意管你?”   “因为上次陈屹然过生日那件事啊,”蒋星遥说:“咱俩从那天起就闹掰了,你不看我笑话就不错了。”   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虞笙小声咕哝:“我笑了,你没看见。”   “切,”蒋星遥跳下床,讨好的搂着她:“那件事就算扯平了,我请你喝星巴克?”   “不喝。”虞笙把那些桌上的碘酒和药棉收拾好。   “那你想要什么?”蒋星遥小心眼的警告:“班长竞选的投票可不行,我反正是要给陈屹然的。”   这种女生间的对话,段昭没什么兴趣,拿出手机看了看,回了两条不重要的信息。   “我不当班长,”虞笙说:“我不稀罕。”   “你口气还不小,”蒋星遥眯眼瞧她:“那要不,我把我小竹马送给你?”   虞笙呼吸一窒,她偷偷看到,段昭正回信息的手也顿了顿。   *   中午那顿饭,虞笙找借口推掉了,大课间的吻弄得她一见段昭就像做贼心虚似的,躲着走,躲了三天,都没怎么说话。   不知不觉,已经是三天之约的最后一天。   这两天她脑子乱得很,心神不宁的,连带着睡眠都差了很多,晚上也总是梦见那个背过她的小哥哥,但也只有一个轮廓,怎么看都看不清。   早上,生物钟受到影响的虞笙6点不到就睁开眼瞪着天花板,阿婆和阿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觉少,厨房里面叮叮当当做早餐的声音让她没心情再补十分钟的回笼觉,干脆爬起来洗漱。   虞笙刷着牙,看着镜中的自己,黑眼圈太明显了。   爱美的少女有点难以忍受自己这副形象示人,洗完脸后,回卧室找出面膜贴了一张,然后才坐下吃早餐。   阿公乐呵呵的瞅她:“我们家苡苡是要去约会吗?”   “说什么呢阿公。”虞笙小口咬了口包子:“我去上学。”   “哦,”阿公摸摸脑袋:“你不是放假了?”   “还早呢。”虞笙吃完,胡乱把阿婆给她带的酸奶和小饼干塞到书包里,转身跑去洗脸。   早上第一节 是语文。   虞笙在上课前几分钟走进教室,习惯性的往段昭座位上看了一眼,空的。   看来“好学生”坚持到校早读也不过两天而已,虞笙叹了口气,默默走回座位,一个高大的身影擦着她肩膀经过。   “第三天了,”段昭抱着一摞作业本,语气越来越放肆:“小老师刚才是在看我为什么没来吗?”   “谁要看你。”虞笙嘴硬的卸下书包,放在座位上:“你别自作多情了。”   段昭把最上面那本给她:“我去帮二姐拿作业本了。”   “你还挺积极。”虞笙说。   段昭好笑的看她:“我是课代表啊。”   虞笙:“……”   他要不提,这几天她都快忘了这件事。   “还以为你不会同意呢。”虞笙把笔袋、语文书一样样拿出来。   “也未必,”段昭把抱的作业本交给几个屁颠的跟他混的,转身去黑板上写大字。   虞笙就服了,如果说朱思明讨好他,是因为害怕同桌过往的“残暴史”,还情有可原,那另外那些讨好他的又何必呢,他又不能给你钱,又不能给你分,虞笙叹了口气,想不明白,愣愣的冲着黑板发呆。   等等!   他干什么呢?   往黑板上写字——幸福就是你吃鱼,我吃肉,看着别人啃骨头。   一行潦草的,越写字越小、越斜的句子后面,划了个横杠,标注:鲁迅。   ???   段昭扔下粉笔坐回座位,虞笙转过头问他:“二姐的课,语文课。”   “我知道,”他指黑板:“二姐让写的,每天一句名人名言。”   “鲁迅先生说,他没有说过这么肤浅的话。”虞笙道:“你小心晚上他去你梦里写文章批判你!”   “哪肤浅,”他勾着嘴角:“你吃鱼,我吃肉,看着他们啃骨头,不好?”   虞笙:“?”   为什么,她脑中,出画面了。 第22章 偏偏招惹   预备铃响的时候, 朱思明气喘吁吁的冲进教室,伴着一股酸臭味儿,这人趴在课桌上装死。   这个味儿今天格外重, 虞笙忍不住揉了揉鼻子。   桑果受不了的回头:“朱思明, 你这是干什么去了?”她就差说掏大粪, 没好意思, 再看旁边的段昭仍旧一脸淡定的翻书;她满怀同情的转回头,碰碰虞笙:“你说段男神是不是嗅觉失灵了,这么大的味儿他还能看进去书?”   “可能他鼻子一直就不太好…”虞笙憋着气, 再看他黑板上写的什么吃鱼吃肉的, 就快吐了。   段昭掏出十块钱给朱思明:“搓个澡,我请你的。”   朱思明喘着气:“对不起啊老大…实在是马主任太狠了…我就那一天没做课间操, 就你们也没去那天, 老马把我逮着了,我求了他两天他才没让我当全校做操,结果今天早晨, 让我把跳跃动作做了两百遍…呜呜呜我的腿快废了。”   段昭没当回事的摇摇头:“你也太缺乏锻炼了。”   朱思明:“我不能跟您比啊老大, 您是体育之神。”   体育之神?   虞笙有点遗憾的想,她都从来没见过段昭在冰场驰骋的样子。   别说滑冰了,就连体育课老师带男生们打篮球或者踢足球,他都不参与。   走神时, 上课铃响了, 华蓉进来, 看了眼黑板上的“名人名言”, 很好说话的笑了:“非常朴实的一句话, 希望咱班同学未来都能做那个吃大鱼大肉的人。”   虞笙收回思绪,这种话都能拉回来。   华蓉又展开一份卷子:“这节课讲一下前几天发给你们的卷子, 那是前年全国高中语文竞赛的试题,不知道大家做得怎么样。”   底下传来一阵骚动,缓过劲来的朱思明看到段昭不紧不慢的摊开卷子,整个人都不好了:“卧槽?老大你做了啊!卧槽?我没做!”   兴许是听见什么,华蓉刚还温和的脸色顿时沉下来,平视全班:“怎么,是不是都没做?”   班里静得只有鬼鬼祟祟翻卷子的声音,有几个正把头埋在课桌里抄答案。   华蓉这人虽说平时挺好说话,但并非不严格,真发脾气,也跟母狮子一样。   “都不许写了。”华蓉发话:“把卷子放在桌上,我挨个检查!”   她说完,就走下讲台,从第一列开始查。   虞笙此刻已经什么臭味儿都闻不到了。   刚华蓉说拿出卷子时,她打开书包想拿专门放卷子的塑料文件袋,没想到翻了半天,只有书和作业本,根本就没有文件袋,她顿时就慌了,昨天她好像写了一份英语卷子,写完后装在文件袋里,早上收拾书包时没醒盹,那个文件袋拿没拿她也记不清楚了。   怎么就这么倒霉,百年不遇的!查作业!!!   “没带?”华蓉问第一列第五排的学生:“没带还是没写?站起来!”   又一个学生站起来,陆陆续续的,光第一列,就站起来五个人。   华蓉从后面查第二列,随着椅子腿儿在地上摩擦,第二列最后座的两个男生同时起立。华蓉急了:“还有谁没写没带,都自觉起立!”   包括朱思明,又站起不少。   华蓉吩咐:“课代表,把这些同学名字记下来!”   段昭他们这是第三列,还没查到,他拿笔写了两个名字,察觉到前座那小朋友不对劲,小孩儿挺急的,慌慌张张把书包里的书全倒出来,一本接一本的翻,他自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小朋友要是被罚站着上一节课,估计能委屈巴巴的哭一鼻子。   他想都没想,趁华蓉背对这边时,抓起卷子塞给虞笙。   她正翻书包呢,手里就多了份写满答案的卷子,然后就看到段昭站起来。   所以,这是?   她心跳砰砰的,有种做坏事的愧疚感。   华蓉转过身看见段昭站着,眉眼一挑:“行啊,连课代表都没写?”   “我忘带了。”段昭沉声道。   “你糊弄谁呢?哪份卷子你写过?”华蓉震怒:“我还以为拉着点你你能往好处学,看来是我想多了,你这种学生,真是冥顽不灵,不可救药!”   段昭听到华蓉对他的评价,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解释。   虞笙很理亏,低头看着卷面上张扬飞舞的“草书”,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他不是没写,相反,他全都写了,连最后的800字作文,他也刚好写到字数线下面的一行。   该挨骂的是她,是她最近心思都不在学习上,不是段昭。   虞笙:“华老师。”   段昭:“华老师!”   虞笙怯生生开口时,段昭的声音盖过她:“我把我自己名字也记下来?”   “你不用记了,课代表你也别干了。”华蓉走回讲台:“虞笙,你先把这些人名字记下来,既然这么多人都没做,这节课自习,所有站着的同学,把卷子抄一遍,下午的自习课咱们再讲这套卷子。”   本来这也就算完了,偏巧二姐说完,看见段昭比别人站的都漫不经心,恨铁不成钢的敲敲讲台:“段昭,你抄两遍。”   段昭:“……”   桑果胳膊肘撞撞虞笙:“段男神太够意思了。”   虞笙没吭声,班里静下来的时候,她肩膀被后面同学戳了戳,满心愧疚,她转过头,不知道先说谢谢还是对不起。   段昭把一张写了名字的稿纸给她:“借我一个空白本?”   稿纸上记的都是没写卷子的同学名字,“段昭”二字以潇洒的姿态落在最后,他记完给她的。虞笙把纸压在笔袋下面,从书包里翻出个一直没舍得用的精装本,放他课桌上。   “就抄个卷子,”段昭说:“太浪费了。”   虞笙执意:“你用吧。”   “行吧。”段昭也没跟她推辞,朱思明那已经借了一份卷子,放在两人中间一块抄。   他个子高,弓着背趴在课桌上写字很不舒服。   “老大,”朱思明边抄边絮叨:“你明明写卷子了。”   段昭嗯了声,一行行字抄的极快,他字不算丑,但是潦草,而且字大,抄了没多少道题,一页纸就用完了。   “老大,”朱思明又说:“你说你值得吗,语文卷子这么多字,抄两遍手都抄废了。”   段昭烦得直起背,活动了一下肩膀,然后接着写,抄到“与下列成语相关的人物配对正确的是哪一项”时,朱思明又喊了声“老大?”   段昭啧了声,没理他。一句一句的,他是真服。   “老大?”   “老大?你这么反常,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操。”段昭扔了笔,他抄的什么玩意?   ——与下列成语相关的人物配对正确的是哪一项?   ——A.举案齐眉,虞笙   虞笙也在抄卷子,抄到半截时,听见后面的同学一句国骂,手顿了顿。   他是不是挺生气的?   虞笙转过头:“我也在帮你抄了,你要是站着写字不方便,就少写点,我一定在下午自习课前,把两遍抄写都给你,行吗?”   段昭手下意识挡住本上那个A选项:“我抄得完。”   小朋友哦了声,直白问:“你是不是挺后悔的?”   “怎么说?”段昭问。   “你脑袋一热,就把卷子扔给我,结果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虞笙说:“你本来不用罚站的,现在还得罚抄,而且还是两遍,而且,”她都说不下去了:“连课代表都被撤了。”   段昭心里觉得有意思,这也就是他不在意,换陈屹然那种较针尖的,这一句句就跟戳人痛处似的,准得急。   “是啊。”他装可怜:“我惨死了。”   是?啊?   虞笙都愣了,小脸憋得通红,急转弯的憋出句:“不是,你好事都已经做了,就不能再…多客套一两句吗?”   “不行啊,”段昭悠悠的开口:“有些人啊,就是小没良心的,我不说出来,她都记不住。”   啊这?说的是她?   虞笙都不知道怎么回了:“我什么时候记不住了?上次在夜市那件事,我不也是给你买了饭卡,是你自己不要的。”   “怎么,”段昭原本抄卷子有点烦,现在心情倒不错了:“我没让你包养,你就不想理我了?”   “我不是正在跟你说话吗,怎么叫不想理你了?”虞笙让自己冷静:“而且,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春满楼当红的花魁,我为什么要包养你?”   朱思明在旁边都听傻了,卧槽,他老大该不会是做出了什么卖身的举动。   段昭倒没说什么,微不可查的笑了笑。   “嗯,”他不写了,转着笔看她:“那你还记得今天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虞笙困惑:“总不会是,替你赎身的日子?”   小朋友可以啊,这才多久,开始学着逗弄他了。   “可不是么,”段昭盯着她叹了口气:“人都交给你了,想赖账?”   两人说话声音很小,但桑果、朱思明都是能听见的,这话说完,那俩都一脸猜疑的看着他们。   虞笙让他说得心里乱糟糟的,瞬间就想到那个吻,脸色腾的红了。   她咬了咬嘴唇,为什么要胡思乱想,不就是补课的事么,这两天段昭忙着背课文,今天又把卷子给她,为的不就是这件事!   本来她也没想拒绝的,虞笙努力平复心情,使自己看起来一如往常,然后说了句:“今天晚上,你在家里等我。”   朱思明笔尖在纸上戳了个墨点,在他们还在兢兢业业上学放学的时候,小学神和校霸都已经在家约会了!?难怪啊,他老大宁愿自己罚站罚抄,也要把卷子献给小学神,这是什么,这就是爱!情! 第23章 偏偏招惹   虞笙在说出那句“今天晚上, 你在家里等我”时,就已经意识到严重口误了,她和段昭是邻居这件事, 全校可能也就华蓉一个人知道, 连桑果她都没说。   课间, 听完八卦的桑果一脸震惊:“我的天啊, 小姑奶奶…”   “别叫我姑奶奶,”虞笙别扭着:“你都把我叫老了。”   “好好好,”桑果举手投降:“少女, 亭亭玉立的妙龄美少女, 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虞笙道。   “就是…就是,”桑果蛮羞涩的:“今天晚上你去段男神家里补课的时候, 能不能偷偷拍一张他的裸.照?”   虞笙:“?”   桑果降低要求:“只脱上半身也行!”   “你烧糊涂了吧?”虞笙摸她额头:“我是去他家里给他补习功课的, 不是去春满楼看花魁的!”   桑果给他一个“别说了,我们都懂”的眼神。   虞笙顿时觉得解释不清,是啊, 她为什么要把补课地点定在家里?就在教室不香么?真是的, 她蠢死了!   转念一想,不对。   虞笙托着桑果的小脸问:“这位言情小说作者,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段昭?”   桑果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去男神家里给他补课, 反正是挺吸引人的, 就是可惜, 我成绩没有那么好。”   虞笙闷闷的哦了声。   *   这一天, 虞笙连中午广播时念稿子, 都有点不在状态,总算耗到放学, 老师离开教室。   段昭利索的把桌上仅有的本子和一支笔扔进书包,往肩膀上一丢,经过虞笙:“小老师,晚饭后见。”   虞笙就纳闷了,俩人明明住同一个小区,他总能比她早到家。   她慢吞吞的把书装进书包,哎不对,怎么就晚饭后见了?在哪见?家里?   “等等。”虞笙追上他:“就在班里吧,我们还像以前一样,晚走一小时,周一到周五分别补习语文、英语、历史、地理、政治,数学要讲的比较多,周六找个宽裕的时间,去麦当劳给你讲,行吗。”   段昭想了想:“还是回家吧,各走各的。”   从上次被曾琅堵在学校以后,他就一直戒备,怕哪天再有躲不掉的烂事,如果在学校补课,免不了一起回家,他觉得不太好。   “一男一女的,”虞笙有点误会:“家里不方便。”   “想什么呢,”段昭趁没人注意,极轻的弹了一下小朋友额头:“你家也行,让你阿婆阿公在边上看着,放心了吗?”   段昭说完就走了。   虞笙默默站了会儿,懊恼自己怎么这么多心思,相比之下,段昭就是嘴上爱开几句玩笑,其实人坦荡多了。   她回到座位,把书包收拾好,背着往车站走。   路上还在想,她不能这样,就是一个吻而已。   不对,那不是吻,是自由落体后意外的碰撞,就跟苹果砸牛老爷脑袋是一个道理,她只是碰巧,砸着他嘴唇了。   就是这样。   妙龄少女的初吻还在。   虞笙抹了抹嘴唇,从学校走到公交车站,要经过一个往左延伸的死胡同,叫堂子路,因为周边小餐馆特别多,胡同里堆得垃圾快成山了,流浪猫狗也多,她有时会带一两根小火腿,路过流浪的猫猫狗狗时,扔给他们。   她今天刚走到堂子路时,尖锐的犬吠声吓了她一跳,两条狗狗站在胡同汪汪汪的叫个不停,一块砖头飞出来,狗狗落荒而逃。   这是,有人在虐待流浪小动物吗?   虞笙察觉不妙,赶紧往胡同口跑,越近,就越清楚的听到打斗和扔东西的声音,等站在堂子路路口时,她整个人都呆了,一个穿汇文校服的少年,背对她站着,寡不敌众的面对着围住他的好几个男的。   她猛的缩回到墙角躲起来,单一个背影,她也能认出来,是段昭。   可是另外那些都是什么人?好像有一个还纹了个难看的花臂?   是混混吧?   虞笙摸着兜里的手机,要报警吗?还是回学校搬老师解救一下?   不行,他是段昭。   她连事情经过都没弄清楚呢,怎么报警,莫名其妙的,想起朱思明那些话——“段爷爷确实是个不好惹的主儿”,“干架有一手,一个人能干倒一个队”,“差点给人捅死”……   这些人跟他是什么关系?   虞笙打了个冷战,仓皇失措中,看到堂子路上面的窗户,有了想法,转身就往反方向跑。   紧挨堂子路的那一片窗户是一个街边超市,从堂子路这一面,看见的是超市后身,整面墙,被底商小餐馆做饭的油烟熏得斑驳发黄,悬挂的几个室外空调,发着陈旧的轰鸣,蘸着黑色油污的排风扇叶,嗡嗡的转着,完美的盖过了棍子砸人的声响。   一楼都是底商,虞笙直接乘电梯跑上二楼,靠堂子路的窗户在紧里面,已经被货架挡得严严实实,她急得在几个货架之间转了半天,也只在放果粒橙的架子旁边看见个缝隙。   虞笙抽出好几瓶果粒橙,垫着脚尖扒窗户,段昭抬手抵挡住向他袭来的棍子,抬腿踹在一个人的肚子上,那个人被他踹出老远,撞翻了一个垃圾桶,他转过身去跟另一个打,背上冷不丁被人砸了一棍子。   这不行,他一个人打七八个,就算打得过,也得受伤。   “小同学。”声音从背后传来。   虞笙吓得浑身一颤,果粒橙全掉在地上。   是个阿姨年纪的理货员,帮她把果粒橙捡起来:“你看什么呢?”   “我刚才…”虞笙佯装镇定:“给这底下的小猫喂了点吃的,但是它怕人,不肯吃,”她越说越顺:“我就想看看,我走了以后,它吃没吃我给它的火腿。”   “哦,”阿姨信了:“你去三楼洗手间,那能看见,这瓶瓶罐罐的这么多饮料,再砸到你!”   “知道了,”虞笙豁然开朗,从她怀里拿走果粒橙:“谢谢阿姨。”   结完帐,她匆匆跑到三楼超市外面那个隐蔽的洗手间。   一进去,就闻见没冲掉的陈年粪便味儿,虞笙呛得捂住鼻子,比朱思明身上的味道还难以接受,而且环境也脏,地上都是不明液体,窗子虽然不算高,但玻璃蒙了厚重层灰,什么都看不见。   虞笙垫脚挑着干净的地方走到窗前,伸手推窗户,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窗棱都生锈了,推不动,她手上弄得都是黄的黑的铁锈渣子,少女没管这么多,铆足劲,压着把手往外推。   哐当。   窗户推开,风吹进来。   *   段昭踹翻曾琅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咣当”的巨响,连他在内,几个人都停下来,他抬头看,三楼一面窗户打开,好像有个影子迅速缩回去。   曾琅骂道:“tmd,大白天闹黄鼠狼!”   三秒之后,又打起来。   从上回曾琅在学校这堵过他一次以后,段昭就知道他还得来,日子跟他算的差不多,曾琅上回挨他不少打,养几天,再攒点人,够了就来找他了。   段昭反扣住曾琅的胳膊,摁在背后,弓起膝盖猛的朝他肚子顶了好几下,曾琅被揍得口沫横飞,用脚别住段昭的小腿,两人一起摔在地上,乱七八糟的垃圾蹭的身上都是。   曾琅带来的一个帮手从地上抄起棍子,从段昭背后偷袭。   突然,一声小而清晰的口哨声。   那人停顿时,恰好给段昭机会,他余光瞄准,一个反手将人撂倒。   曾琅趁机挥拳时,又响了声口哨。   这回大家都停下,三楼那个开的窗户黑漆漆的不见光,处处透着诡异。   段昭也没察觉上面是谁,不过口哨只带来几秒的停歇,这帮人丧尸突围似的,全朝他冲过来,人太多,他只能抓着曾琅一个挥重拳,背上挨了好几棍子,他都没停,打得曾琅鼻子嘴上都是血。   一般一人打五个以上的,就只能照一人打,打的那人撑不住了,另外几个就顾不上跟他耍横,都忙着去拉那个快被打死的。   除了这种打法,就只能逃了,他不想逃。   头顶上的口哨一声接一声响起,越来越密。   他们这帮人都打疯了,跟锅粥似的,难解难分,口哨起不到任何作用。   一个瓶子掉下来,围着段昭的一个人,捂着脑袋被砸得嗷嗷叫。   段昭一愣,看着地上骨碌碌的瓶子,那是…果粒橙?   他抬头看三楼那间诡异的黑洞,一只小手飞快的又扔了一个,扔完就缩回去。   又一个被砸的扯着嗓子骂。   这锅粥终于散了,段昭松开曾琅衣领,两人都退开彼此几十公分。   段昭喘着气儿:“别堵我了,你现在打不过我。”   曾琅脸被揍得跟猪头似的,肚子也挨了好几下,手捂着老半天才直起腰:“你叫人了?”   “你没叫?”段昭觉得好笑:“那这帮都干什么的。”   曾琅啐了口吐沫:“你他妈跟老子玩阴的,老子这辈子缠上你了!”   段昭叹了口气,不是怕他,就是烦,还恶心,谁愿意一天到晚解决这些破烂事,可这人就跟个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多少年了,总也甩不掉。   “单挑吧,”段昭撸起校服袖子:“就今天,打个你死我活。”   “别他妈拿这话吓唬老子,”曾琅也不示弱:“打就打!我今天要是不送你去见见阎王殿,我就配不上兄弟们叫我这一声狼哥!”   两人针锋相对,一触即发时,警笛声突兀的在头顶鸣起。   大雁由北至南的飞过,笛声刺破天空。   “操。”曾琅骂了句:“改天!改天我让你跪下叫我爷爷!”   说完,曾琅带人气势汹汹的走了。   无赖。   段昭闭了下眼,攥着的拳头渐渐松开,他捡起地上的两个果粒橙,仰头看着那个窗户,落日光线仍强。   他眯着眼,吹了个口哨。 第24章 偏偏招惹   一直到楼下没了动静, 虞笙才长长舒了口气,悬着的心慢慢平复,怀抱着剩下的果粒橙退出洗手间, 没想到一出来, 就跟个人撞上, 她像做亏心事被人发现似的小声“啊”了声。   那个人正在抱怨:“一声接一声的口哨, 撒泡尿都不让人…”被迎头一撞,也哎呦了声。   看清彼此后,俩人就都面面相觑的愣住。   德育处的马主任推了推被撞歪的眼镜, 盯着瞅她。   虞笙脸都白了:“马, 马主任?”   “你是高二那个年级第一名的小姑娘?”马主任一拍脑门:“叫虞笙是不是?”   “是。”虞笙先入为主的问:“马主任您怎么到这来上厕所?”   “啊,”马主任尴尬的笑:“超市买点东西, 正好就去了, 你也是来上厕所?”   虞笙啊了声,内心惊叹不好!   段昭看见果粒橙,肯定知道是她了, 很可能正在来超市找她的路上, 万一他脸上挂彩,再让马主任看见,岂不是糟糕!?   “马主任!”   少女一声吼,马主任惊得抖三抖:“这孩子, 一惊一乍的。”   “我阿婆等着我回家蒸米饭呢, 我得走了, 马主任再见!”   “啊……”   马主任的再见手还悬空着, 那小孩儿已经飞似的跑了, 他砸砸嘴:“跑的还挺快,这才是我们学校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学生, 素质教育的成果完全体现在这个孩子身上!优秀!榜样!”   *   虞笙跑到一楼时,看见段昭敞着校服褂子,风风火火往里跑,二话没说,扯住他衣服就跑。   少年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她带着往一个方向跑。   耳边风声呼啸。   逆向的车辆急速擦过。   夕阳下的两道身影被拉得老长。   跑出足足一公里多,虞笙回头确认马主任不会再出现,这才停下来,撑着膝盖气喘吁吁。   段昭倒没什么反应,拧开一瓶果粒橙给她:“口哨吹得挺好听的。”   “还说呢!”虞笙哪顾得上跟他贫,接过饮料灌了好几大口,恐怖的跟他形容:“你知道我在厕所看见谁了吗?马主任!我一出来,就撞他身上了,他还说他让口哨吓得尿都给憋回去,我都快吓死了!”   段昭听得直乐:“他让你吓得前列腺都犯了。”   虞笙苦着脸:“不会那么严重吧。”   “挺严重的啊,”段昭越说越想乐:“男的,不能这么吓唬,还真听说给人吓出毛病来的。”   “什么毛病啊?”虞笙没过大脑的问。   “就,”段昭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了:“男的要命的那点事呗。”   虞笙瞬间懂了,开始还挺不好意思问这么一句,后来看段昭笑,她索性就跟着笑开了。   落日的余晖洒下来,少女莹白的小脸上蹭着灰,跟从炭火里边挖出来的似的,偏偏笑得生机勃勃。   段昭看得有点出神,没有哪个小孩,比这个更好看。   *   两人打车回家,身上都是脏兮兮的,车上还你一把我一把的往对方脸上抹。   电梯到9楼后,段昭按住门:“晚上补课的事,还算数么?”   虞笙嗯了声,他非常满意的笑了笑,电梯门关上时,她敲响房门。   阿婆都惊呆了:“哎呦,你这是去上学了还是去给人当烧火丫头了?脏得跟个小泥猴子似的!”   虞笙笑嘻嘻的进屋,直接洗了澡,换掉身上又臭又脏的衣服,洗完出来吃饭,吃得比哪天都快。   阿婆往她碗里夹了块糖醋排骨:“慢一点,又没有跟你抢的。”   “阿婆,”虞笙嚼着肉说:“我们老师办了一个提高班,每天晚上上一个半小时课,离家里很近的,我就报名了。”   “哦,”阿婆很通情达理:“去吧,晚上让你阿公去接你。”   阿公打了句岔:“苡苡,你们快期末考试了吧?”   虞笙皱了皱眉:“哪有啊阿公,期中都还没到呢!”她小声问阿婆:“阿公的记性好像变差了。”   “他就是老糊涂。”阿婆小声。   阿公气不顺的哼了声:“谁老糊涂?谁记性差?苡苡不是上高二了,明年夏天上高三,夏天过完我们家苡苡就上京大了!我记得比谁都清楚!”   京大是国内一流大学,是虞笙向往的地方,只要能考进去,她就会站在很高的起点上,重新开始人生。   也能,摆脱虞婧文。   虞笙叹着气,吃完饭,从家里翻出几个新的笔记本放进包里,就穿鞋跑出去了,在门口时,她小声问阿婆:“我还是觉得,应该带阿公去医院做个检查。”   “我说很多次了,那个老东西倔,不肯去,”阿婆摆摆手:“算了,等年底你妈回来再说吧,你几点下课,让阿公去接你。”   虞笙点点头,钻进电梯:“不用啦,老师家就在对面那条街上。”   做戏要做足,她是坐电梯到7楼,又坐回去的,她都想好了,万一9楼被人按了,不管是阿婆阿公,还是对门邻居,她都装作东西忘带的样子回一趟家。   第一次比较顺利,电梯直接升至11楼,段昭家是1102,她过去时,看见门上贴着一张挂历纸,上面写三个大字——春满楼。   春?满?楼?   虞笙觉得书包里的书都不正经了,像行苟且之事似的。   她抬手犹豫着敲还是不敲,门从里面开了,站在门口的少年穿着慵懒的白色圆领卫衣,一条浅灰色运动裤,仍旧戴着金丝边眼镜,不同的是,他这次怀里抱了只猫——一只白白胖胖的布偶,缩着脑袋,懒洋洋的喵了一声。   “太可爱了吧,”虞笙眼都亮了,想抱:“你养猫啊,它叫什么?”   段昭本来想给她抱的,听她问出这句话,顿时改变主意,揉着猫头转身进屋:“古耐,你还想她么,她都把你忘了。”   “不是,”虞笙觉得很费解,跟在他后面进屋,因为没换鞋子,她也不敢往里面走,站在门口问他:“我应该记得它吗?”   段昭啧了声,把古耐放地上,捡起双没拆开包装的粉色小拖鞋,拿剪子剪掉标签,给她:“古耐,晚安的意思。”   啊这…她当然知道古耐是晚安,猫宁是早安…   虞笙换上拖鞋,不知为何,从进门后,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古耐蹿到她脚边,亲昵的蹭她,她蹲下揉着古耐的脑袋:“我是不是在小区里面见过古耐?是不是暑假时见过?”   “在小区里?”段昭把在厨房洗好的草莓装进盘子里:“为什么是小区?”   虞笙抱起古耐,站起来:“我不确定,我暑假里…有些事记得不太清了,都是听阿婆告诉我的,所以我可能见过古耐,在小区里?”   段昭意外的抬眸:“发生什么了?”   虞笙不知道怎么说,怎么跟虞婧文吵的架,怎么从家里跑出去,她后来都断断续续听阿婆提起过,但她确实记不太清,有时能冷不丁的想起一两句拌嘴的狠话来,但是那些像是“家丑”一样的事,她不想说。   “在客厅里补习吗?”她问。   段昭敛眸,端着草莓走到卧室门口:“在我屋里吧。”   “哦。”虞笙随他进屋,她印象里,这是第一次进男生的卧室,跟她想的不太一样,没有到处张贴篮球明星海报或者挂着把凸显个性的吉他。   段昭的房间很干净,墙是浅灰色,深色窗帘,深灰色床单,家具只有浅咖色木纹的衣柜和书桌,桌上的藤条香薰散发出淡淡的沉木香。   一切舒缓而安静。   “坐,”段昭拉了把椅子给她。   虞笙把古耐放在地上,卸下书包拿出书和笔记本。   古耐在屋里转悠了一会儿,找了个靠窗帘的角落猫起来,看起来十分懂事。   “这六个笔记本给你,”虞笙把本给他:“每科一个,补习的重点,你就记上面吧。”   段昭翻了翻,本子封皮上已经分类写好学科名称,一点一弯钩,特别好玩的幼稚园字体:“行,我收下了。”他把草莓推给她:“这算今天的补课费。”   虞笙拿了一颗放到嘴里。   “今天先学语文?”段昭推了推眼镜。   虞笙就觉得他这动作像个老学究一样,要是一声不吭的坐在班里,人家会以为他是个学霸:“你近视?”   “倒没有,”段昭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又戴回去:“这个是平面镜,戴着是因为,这样显得我比较像好学生。”   虞笙荒唐的哈了声,这是哪得出的结论?她从小学做了多少卷子,看了多少辅导书,也没把眼睛看近视。   “那…这位好学的男同学,”虞笙悠悠的问:“你在大门上贴春满楼的意思是?”   段昭坐姿端正,认真的把书翻到滕王阁序:“就是为了告诉客人,我开始营业了,随时可点。”   虞笙脸色有些崩塌,拿了颗草莓缓解心情:“那你们这个春满楼也太敷衍了,就只有你一个当家坐镇的,我都没有挑挑选选的机会。”   这话叫什么意思?   “小朋友,”段昭一愣,微微转头,无言的笑着看她:“我不够绝色吗,你还想看谁?”   平光眼镜后面的眸子里含着蛊惑,虞笙把头转开,又拿草莓吃:“你认真的吗?”   “我看起来像不认真的吗?”他问。   虞笙想说是,挺不认真的。   尤其戴着眼镜,她总觉的这人有点假斯文,让她想入非非:“那我是不是还得给你打个赏?”   “不着急,”段昭把书给她,笑貌堂堂:“客人满意,看着赏点就行。” 第25章 偏偏招惹   段昭把滕王阁序一字不差的背了下来。   灯下, 少年背古文的样子,让虞笙有点恍惚,仿佛放学时在堂子路看到的那个挥拳如雨的人, 根本就不是他。   背完最后一句, 段昭问她:“小老师还满意?”   “挺好的。”虞笙完全是出乎意料:“而且你还, 全背下来了?”   更重要的是, 一字没有停顿、没有背错、虽然也没有声情并茂,但流畅到说他是照本念,都有人信, 这可能就是古人口中的深不可测!   虞笙觉得他身上藏着股劲儿, 就是那种,只要他说出口, 就会做到比最好, 还要好的那种劲儿。   段昭合上语文书:“我要是不练体育,也能是学霸。”   这句不算玩笑,如果他没经历那场火灾, 在父母身边长大, 可能就不会被人像送瘟神一样的送到那间破败但学费很便宜的寄宿制体校,当然很可能,也就不会遇到贺教练,带他去学速滑。   可能人生就是另一条路,   可能就遇不到虞笙这样的风景。   段昭见虞笙有些出神, 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历史和英语, 我也背了, 你还要检查吗。”   虞笙“啊”了声, 拉回思绪,忙摇头:“我相信你。”她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习题册:“我给你讲讲这个吧。”   段昭点了点头。   像语文这种文科类的学科其实没有太多要讲解的, 虞笙就把基础知识里常错的几点给他说了一遍,又讲了讲阅读的答题方法,不知不觉,一个小时就过去了。   段昭放下书,往后靠了靠:“小老师,受益匪浅啊。”   “你从现在开始学,高三时说不定能考二本。”虞笙给他加油:“如果你以后不想练体育,想报个别的专业,可能也行。”   段昭沉默后,笑了:“嗯。”   什么都没说。   虞笙敏感的察觉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那今天就这样吧,我回家了,太晚的话阿婆要担心的。”   她站起来时,古耐悠悠的过来,往她身上蹭,她把古耐抱起来:“古耐乖,姐姐明天再来看你。”   身旁有人说道:“好的。”   虞笙皱了皱眉:“真是的,你是叫古耐吗?”   “我回答的是上个问题,”段昭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还有,客官,赏呢?”   虞笙:“?”   这还挺尴尬的,从来没当过老师的虞笙,没有奖励“小同学”的经验,翻遍两个口袋,一个糖渣都没带,人家还给她准备了草莓呢,少女窘迫的提议:“我明天给你带巧克力?可乐?让我阿婆给你做梅干菜烧肉?”   段昭被她这副认真的模样逗笑了,突然,小朋友兜里掉出个东西,骨碌到桌腿后停了下来,他弯腰捡起:“这个够了。”   “这…”虞笙难以形容,这个是她刚才买果粒橙找的五毛钢镚儿:“这好像…打发要饭的一样。”   “要饭的?”段昭看她:“我又不是花魁了?”   “就一小钢镚儿,有什么好要的。”虞笙咕哝:“去超市买东西,能找给你好多。”   “那就,”段昭把钢镚儿夹在指尖一弹,钢镚儿飞出老高,落下来时,他摊开手掌,一把接住,攥在掌心里:“再加个梅干菜烧肉吧。”   *   虞笙的借口当然还是——想给老师带一点阿婆的拿手好菜“梅干菜烧肉”。宝贝孙女都开口了,阿婆当然倾力相助。   周五晚上,虞笙就心满意足的捧着一大碗肉敲响1102的房门。   连着补了几天课,虞笙对这个人的看法改变很多,跟朱思明形容的“校霸”一点都不一样,跟学校里那个颓废自暴自弃的差等生也不一样,他脾气挺好的,偶尔跟她开几句玩笑,她怼回去,他也不生气。   虞笙换了拖鞋:“你门外面怎么还贴着那个春满楼,让邻居看见怎么办?”   段昭好笑道:“你是怕别人看见了来敲我门?”   纳尼?   “哦,是呢!”虞笙小脸气鼓鼓的:“毕竟像你这种业务能力这么出色的花魁,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是啊,”段昭懒洋洋的:“客官开心就好。”   这小朋友向来这样,口不对心,嘴上倔得很,一副我不在乎,脸上却是要炸毛的呆样。   他揉揉小孩儿脑袋,接过她手里的碗:“这是给我的?”   “给古耐的。”虞笙虽这么说,但碗还是给他了。   “古耐最近胃不太好,要吃几天素,这个我替它吃了。”   古耐:“喵喵?”   某人大大方方的捧着碗进卧室,古耐明显闹脾气了,虞笙想抱它一起进屋,它昂着头跳上沙发看电视了。   虞笙叹了口气,真是一只有灵魂的猫。   一直到周一,段昭才把碗还给她,还给她时,刷干净的密封碗里装着几颗晶莹剔透的草莓大福。   虞笙刚好今天起晚了,没来得及吃早餐,想到学校门口买点,又恰好赶上城管巡查,连个早点渣都没买到,这一小盒草莓大福对她来说如同雪中送炭。   少女捧着碗,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了一个,真的是挺饿的。   肩膀被后座的同学碰了碰,虞笙转头,看见段昭拿着一盒巧克力牛奶给她:“别噎着。”   虞笙嘴里含着东西,唔了声,接过来插上吸管喝了几口。   一切是这么的顺理成章,而又这么的不同寻常。   桑果惊讶道:“没想到段男神还挺了解女生心思的。”   “还好吧。”虞笙没觉得怎么样。   “段男神好像只有跟你说话的时候才这么细心,连你爱吃草莓都知道。”桑果八卦兮兮:“你们俩是不是…”   “美丽善良的言情小说作者,你脑洞能不能不这么大,草莓这么可爱的水果,很多人都爱吃也不奇怪。”虞笙小声解释:“而且我就只给他讲了几天卷子,顶多就算是熟一点朋友。”   段昭趴在课桌上准备睡觉了,哼,熟一点的朋友?   “朋友?”桑果狐疑:“只讲了,几天,卷子?”   “对啊。”虞笙强行冷静:“就,浪子回头金不换这个道理,你知道吧,那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想好好学习,我作为同学兼邻居,帮他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你?想帮助同学?”桑果不敢相信的凑近虞笙:“你是不是只挑着长得帅的帮一帮?”   “这叫什么话,我是唯脸是图的人么。”虞笙装腔作势的翻开书:“我们就是正常补课的关系,你不要说的我好像对他耍流氓一样。”   话音刚落,后座的男同学发出极轻的一声笑。   虞笙猛的回头,看到他头闷在臂弯里,正睡觉,又故作淡定的把头转了回去,佯装正在认真看书,什么都没听见。   朱思明壮着胆子凑到段昭跟前八卦:“老,老大,你是真想学习了?”   “是啊,”段昭声音闷在衣服里:“我也是忽然发现,我爱上学习了。”   “那,二姐的课,你不听听?”朱思明这些天跟他同桌下来,也发现他除了上课睡觉,没有任何暴戾的举动,胆儿肥不少。   “就不了吧,”段昭本来也不困,让他吵得更没法睡,坐起来往后靠了靠,看着前座的同学:“只有虞同学,能带给我学习的热情。”   虞笙:“……”   啊这…她觉得有些无能为力了。   这节还是华蓉的课,她进来后,就直接宣布了一件“大事”。   汇文每周的升旗仪式,都是由高一高二两个年纪的班级轮流负责的,下周一轮到七班,华蓉指定了几个人——虞笙自然是晨会主持人,段昭当升旗手,另外又指派蒋星遥和常玥当护旗手。   这事一说完,段昭就浑身写着拒绝,一下课,就找到华蓉办公室。   华蓉理由充分:“你是我的课代表,也算是班干部的一员,身为班干部,要以身作则,积极参加集体活动。”   “等等,”段昭道:“什么课代表,你不都把我撤了吗。”   “气话,”华蓉正判卷子:“你不了解女人吧,女人在气头上说的话不能信,行了,回班吧。”   段昭无语:“课代表,还有这个升旗手,我都不会当的。”   华蓉手里的笔顿了顿,无奈的看着段昭:“我其实听说了,虞笙最近正在给你补课,这是非常好的开始,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够从此振作起来,人生嘛,到处都是希望。”   这是两回事。   “别对我抱希望,”段昭捏了捏眉心:“容易失望。”   华蓉到底是个有分寸的人,话说到这份上,也就不说了,火大了容易沸,得温火慢炖。   “那好吧,升旗手的事就算了,课代表还是你,就帮我收收作业本,教务处来了新教材,帮我跑个腿儿领一趟。”华蓉问道:“卖点力气的活,不用拒绝我吧?”   段昭能不明白华蓉什么意思么,就还是要跟他灌输,希望是多么真实的近在眼前,只不过换了种方式,怕逼太紧,给他逼出逆反心理。   平心而论,这老师其实是不错的,就是遇到的节点不对。   “行吧,”段昭也跟她慢慢拖着走:“还给你当课代表,你可别再罚抄两遍卷子了。”   “看你自己表现,你要还不写,抄五遍都有可能。”   段昭叹了口气,摆手:“走了。”   到门口时,华蓉叫住他:“对了,你把陈屹然叫来,我得赶紧跟他说说升旗手的事。”   陈屹然?   虞笙是晨会主持,陈屹然是升旗手。   画面一出,就跟给人添堵似的,弄得他心里不太痛快。   段昭步子停了,缓缓转过身:“升旗手还是…我来当吧。” 第26章 偏偏招惹   彩排的事一直拖到周四放学后。   段昭那天在华蓉办公室纯属脑子一热, 答应完就后悔了。   他一直觉得,升国旗,奏国歌, 是一件非常庄严神圣的事, 得穿着自己的队服, 那种站在冠军领奖台上, 看着国旗因为自己升起,感觉特别棒,而不是这种大操场上, 听着体育老师一二一的口号, 扛着根光秃秃的“竹竿”,哐哐的踢着正步向前走。   气氛不太对。   虞笙和桑果坐在操场边的双杠上, 她对这种晨会主持已经轻车熟路, 稿子准备好就行,用不着彩排,但还是像模像样的过来参加了, 桑果感兴趣, 陪她。   夕阳下的少年走在最前面,长腿绷直,落地有声。   虞笙看惯了他散漫的不正经的样子,头一次看他目视前方, 阔步而行。   “太帅了。”桑果看直了眼:“他就是我的白马王子!”   虞笙愣了愣, 是…挺好看的。   远处, 晚霞万丈, 体育老师正在指导段昭做升旗前的动作, 弓步,扬旗, 少年学的有模有样。   “你喜欢,他…”少女有点心事的问。   “嗯。”桑果陷入憧憬:“我以前就只是觉得他挺好的,但是今天,我觉得他更帅了,完全符合我梦里白马王子的形象。”   少女的眼神黯了黯。   蒋星遥和常玥练了一会儿,过来休息,常玥叫桑果去买水,就只剩下虞笙和蒋星遥在这。   段昭和体育老师正说着卡着音乐点把旗子升到顶端的事,也没过来。   “虞笙,”蒋星遥双手一撑,坐到双杠上:“你最近跟段昭走得挺近的。”   “就补补课。”虞笙道。   蒋星遥一副了然:“他挺好的吧?”   虞笙正想着怎么说能避开这个坑,蒋星遥语速极快的说:“我爸一直说他挺好的,还跟我说三岁看老,小时候就好,长大也错不了。”   虞笙听得挺懵的,想起蒋星遥之前说过,跟他是青梅竹马,但那时段昭说是三岁前的事,于是猜测:“你们是从穿开裆裤时就认识吗?”   “这怎么说呢,可能时间还要更久一点,”蒋星遥说:“是我爸和段昭他爸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了。”   “啊…”虞笙感叹:“那还挺早的。”   “我跟他一个幼儿园,不过我没什么印象,我五岁就跟我爸妈出国了,好像也是那年,段昭家出事了,我爸当时还想把他一起带着出国,他姑非养他,不让走,后来我们就好多年都没见过了。”蒋星遥问:“他爸妈那事,你听说过吧?”   “知道一点,”虞笙有点好奇:“他爸爸妈妈怎么去世的?”   “家里着火,但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不敢问他,”蒋星遥挺惋惜的:“毕竟一家四口,就只剩他一个人活下来。”   “一家四口?”虞笙惊讶,从双杠上跳下来。   “他底下有个妹妹,也…”蒋星遥叹了口气:“你明白吧。”   桑果和常玥买水回来,两人路径一直的朝升旗台小跑,那边,段昭和体育老师正坐在台阶上谈笑风生,段昭迎着她们起身,全程没交流,往双杠这边过来。   女生在这方面嗅觉都敏锐,看样子桑果和常玥都对段昭有好感,他这一无视,俩人都挺尴尬,桑果只好把买的可乐给体育老师,还假装不在意的坐在体育老师旁边聊了会儿天,常玥就不太会装,冲段昭背影喊了好几声,他没听见似的,也不理。   虞笙走神的时候,眼前一只修长的大手,冲她打了个响指。   段昭黑白分明的眼里,带着笑意:“我刚才好看吗。”   虞笙一愣,脸红了。   “不好看,”她别扭的赌气:“扛着一根大竹竿子,傻死了。”   还见人不理,好像全天下女生都活该爱看他似的。   段昭叹了口气,转身背靠着单杠,胳膊肘闲散的搭在上面:“早知道就不当这个升旗手了。”   虞笙假装没听见,移开视线。   余光里有什么东西反光,她好奇的转头,看见段昭脖子上挂着个小玩意儿,那是…第一次给他补课时掉地上那五毛钱???   “你怎么把这个挂在脖子上了?”虞笙狐疑:“怪怪的。”   段昭一愣,少顷才反应过来,捏起那枚硬币问他:“这个?”他笑了笑:“焊了个圈,当吊坠还挺好看的。”   “头一次看见有人把五毛钱钢镚儿当吊坠的,你是想戴点什么,又不舍得买么?”虞笙深刻怀疑他的经济状况,按理说他生活确实不会很宽裕,但住的房子很大,还养着很贵的狗。   “不是钱的问题,”段昭散漫道:“这个挺有意义的。”   能有什么意义?   “稀有年份?”虞笙惊讶的问。   “是啊,”段昭哑然,便顺她说:“有收藏价值。”   少女将信将疑的看看他,又看看远处的桑果,走开了。   这两天班里气氛很诡异。   虞笙有时从外面进班,就看见常玥一面跟人闲聊,一面朝她飞个眼神过来,等她走近,她们的对话亦戛然而止,随后,便是一顿炸开锅的笑声。   有一次她无意听见了,大致是常玥说她闷声干大事,不声不响就把校草拿下了。   她感觉很别扭。   历史课下课时,趁段昭没在,朱思明还跟她说了句,小学神,你跟段爷爷就承认了吧,你们就是在一起了。   桑果错愕的瞪大眼看着她。   虞笙都不知道怎么解释,气得推翻了朱思明课桌上摞成山的书。   这些议论,让她最近情绪都不太好,也拒绝再去段昭家补课。   升旗仪式那天,风很大。   虞笙刚一出教学楼,风呼的拍过来,虞笙一头乖顺的头发顿时乱作一团,眼睛全被发丝挡住,她有点烦躁的拿手护着头发,怎么都弄不好。   “小朋友。”   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虞笙转身,看见段昭手里拿着个黑色发圈。   “谢谢。”她太需要这个了,刚要接,这人成心似的,手一抬,她就够不着了。个子高了不起么,真是的,太让人生气了。虞笙不吭声的护着脑袋往前走,少女还是有骨气的,不给就不给,她不要了。   段昭两步追上她:“你这两天怎么回事?”   虞笙不知道怎么说,干脆就不说,闷头走。   “我惹你了?”段昭问:“昨天还给你Q|Q留言,没看见?”   她当然是看见了,昨天她上午在家写了几科的卷子,休息时打开电脑,刚一登陆Q|Q,就看到他问她,下午有没有空给他补课,她心虚,就立刻隐身了。   段昭还举着那个发圈:“不要?”   这种时候,她只能向命运低头,从他手里拿走发圈,把头发拢起来扎了个小刷子:“我这几天不太舒服,先不补课了。”   “就,那几天?”段昭若有似无的问。   这句话让虞笙莫名生气,她就随口一说,他凭什么就往那猜,这是女生隐私,他!算!老!几!   “你别瞎猜了,我就是不想给你补课了,”少女带着不满:“你上课又不听,一直睡睡睡,我就算每天抽出28小时给你补课,也赶不上大家的进度。”   “这么快就,”段昭弯腰,平视她的目光:“放弃了我?”   他开玩笑,虞笙就更不痛快:“你根本就不是爱上学习,你就是…”   故意找她搭讪?这种话她可说不出口。   半天,少女憋出去:“你就是闲的。”   段昭唇角抿成直线,良久,轻叹了口气,走了。   她心情也很复杂,觉得说话伤人,可是她又不愿意被人议论。   少女捏着演讲稿,闷声往主席台走,段昭往操场走,他们是两个方向。   *   “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   少女立在风中,校服被风吹的膨起,她柔软的声音穿透力极强,盖过了风声。   进行到升旗仪式开始时,她往远处的操场看了一眼。   他举旗站在最前,目光笔直,音乐响起时,他步履庄严的前进,眼里的光却像是陷了下去一样,幽深。隐忍。   虞笙皱了皱眉,察觉异样。   段昭把目光向台上移了移,想分散注意力,彩排时只举的杆子,他忽略了一件事,现在心里翻腾得厉害。   阵风来袭,卷携着落叶,将旗帜吹得飞扬。   鲜红的布料从他脸上滑过,像漫天四溅的鲜血。   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碰这一幕。   音乐仍在继续,可能是走神,他脚步漏了一拍,愣了愣,察觉到台上的小朋友正捏着把汗的看他,忙调整步伐。   但是心里静不下来。   段昭压抑着,让自己什么都不想,偏偏风也一阵阵的跟他作对,他觉得胸口一阵阵往外翻涌,想吐,而且越来越强烈,已经到他不能控制的感觉。   他抬头看升旗台,也没几步,坚持会儿就过去了,身后蒋星遥没反应过来他停了,向前一大步,脑袋磕他后背上。   这一撞,他险些吐出来,抬手咬着手背缓解。   蒋星遥意识到升旗仪式砸了,非常慌:“怎么回事?”   段昭不知道怎么说,深深的闭了闭眼睛,睁开时,那片红色依旧顽固的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泛着波纹,主席台上那些人,包括虞笙在内,都陷在那片红色里,慢慢的融化成一滩血水。   周围出现大片的喊声,朝这一个目的地涌来。   他们在叫,在嚷,在奔跑,   但他一个字都听不清,只觉得害怕,耳边重物落地的巨大声响,让他的手狠狠颤抖。   就算一秒钟,这个地方他都没法呆下去,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他把旗杆塞给身后的蒋星遥,从操场跑走。 第27章 偏偏招惹   “简直是, 丢!人!现!眼!”   马主任的咆哮从班主任办公室传来,办公室外,虞笙抱着一摞语文作业本吓得贴墙站着, 不敢进去, 紧随而来的是拍桌子的巨响。   “华老师啊华老师, ”马主任痛心疾首, 怒不可遏:“我说没说过,今天教育局的领导来学校抽查,升旗仪式, 务必要让你们班最稳妥的学生来, 我说没说过?”   沉默。   虞笙替敬爱的华蓉捏了把汗。   “我让你叫陈屹然当升旗手,你倒好, 非要给这个段昭一个机会, 你看看?升旗仪式,说跑就跑,那小子就不光是学习差, 连道德品质、都不可救药!”   “马主任, 我觉得您太武断了…”华蓉低声解释:“这孩子不是这么不靠谱的学生,肯定是有原因。”   “他那样的还叫靠谱?”马主任声色俱厉:“你去听听各科老师是怎么评价他的!”   虞笙愣神,从早晨升旗仪式以后,段昭就跑了, 学校里找不着他, 现在过去两节课, 也没见人。   语文作业他也没收。   她抱着那摞作业本, 心情复杂。   一声摔门, 马主任突然出来,虞笙吓得气都没了, 直勾勾的瞪着他:“马,马主任。”   马主任看她一眼,气头上,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虞笙也没进办公室,总觉得华蓉毕竟是老师,也要面子,让她听见被上级领导骂肯定不舒服。   她抱著作业本回班了,这两天班里燥得很,后门开着,她贪近路,刚一进去,就听见有个女生问:“常玥,你前几天不还说男生不坏女生不爱,你就喜欢段昭那型的,怎么变卦了。”   常玥座位是靠门的第三排,在前面,围着几个女同学正聊得热火朝天。   虞笙没动,想听听常玥到底说什么。   “我可不敢喜欢他了,”常玥声音拔高:“以前听说他嗑.药,我觉得跟天方夜谭似的,今天我才知道这话绝对不是空穴来风,你们是没看见,他举着旗子时,药瘾就上来了,整个手都在哆嗦,吓死我了!”   虞笙皱了皱眉,常玥这个话说得她想揍她,结果她还没反应过来,一本书从视线里飞过,直勾勾砸中常玥脑袋。   “你嘴巴干净点!”蒋星遥站起来:“我看你才像磕.药的!”   虞笙在心里道了句漂亮,那一刻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暴力倾向。   “你骂谁呢!”常玥被砸急了,推开桌子,冲到蒋星遥跟前推了她一把:“我让你砸我!”   这一推,让蒋星遥爽快跟她撕扯起来,两人互不相让,小公主显然不是常玥的对手,常玥就算被同学拽着,还是义无反顾的扯着蒋星遥头发不撒手。   虞笙想都没想的冲过去,怀里的作业本哗啦啦掉了一地。   *   段昭接到朱思明电话时,人正在学校对面的网吧,屏幕上一顿乱战,几个炫酷大招过后,死伤过半。   他戴着耳机,目光幽深,下颚紧绷,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好,手机在桌上响了三次,他才醒过神,像做了一场噩梦似的盯着闪烁的屏幕。   看见是朱思明三个字,他眼里黯了黯,迟疑到电话快挂断才接。   对方都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哭丧着嚷:“老大啊,小学神跟人打架,给叫办公室去了!”   “?”   他都懵了,小朋友?打架?   也没问是跟谁,段昭推开椅子,就往学校跑。   *   虞笙、蒋星遥和常玥都刚从华蓉办公室回来,华蓉可能是今天发生挺多事的,人疲惫,也没怎么说她们,就都让回班了。   他们回班时正是自习课,本来叽叽咕咕的班里,因为她们三人进来,顿时安静,静到只剩常玥的哭泣声,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委屈似的。   虞笙趴在课桌上闷闷不乐。   桑果拿棒棒糖哄她:“乖啦小笙笙,我才一小会儿不在教室,你怎么就跟人打起来了。”   虞笙很不开心:“你说的好像我很爱打架一样。”   她说完,正巧那边也有同学正在安慰常玥,常玥委屈巴巴的说:“虞笙快把我手拧断了,她表面上的那个老实巴交的劲儿,都是装的。”   桑果听得生气:“常玥,虞笙脖子上这道红的,是你抓的吧?”   “常玥,”蒋星遥不怕她:“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撕烂你的嘴!”   常玥被同桌拉了拉,翻了个白眼。   虞笙闷闷不乐的叼着棒棒糖,趴在课桌上,这个角度刚好面向蒋星遥。   “我没想到你有两下子。”蒋星遥挑了个大拇哥:“厉害!”   她更郁闷,她真的没怎么着,就是用了两招锁人的技巧,完全是怕常玥把蒋星遥头皮都掀起来。   正心情无法平静时,教室门被撞开。   虞笙被声音吓一跳,错愕抬头,撞上段昭忧心忡忡的目光。   班里彻底静了,连啜啜哭泣都戛然而止。   段昭什么都没说,整个人气压极低,三两步冲进教室,抓住虞笙的手腕,在众人目光之下,拉着她走出教室。   两人去了实验楼一楼楼梯下那一小块秘密藏身地,并肩坐的话,这个空间大小刚好。   小到虞笙能感到,周围全是他的气息,弥漫着很好闻的沉木香。   “学会跟人打架了?”段昭盯着她,小朋友倔,一直低着头看脚尖,死活不看他:“为什么?”   “跟你没关系,你别管。”   狭小的空间,少女绵软却拧巴的嗓音敲着墙壁,不知道哭过没,嗓子还带点哑,段昭心里一下就让她弄得特别不是滋味。   他听朱思明说了,因为常玥说他坏话,蒋星遥先动的手,后来虞笙就也冲过去了,掰着常玥手腕,生生要给人掰折了似的,带着股无名火。   朱思明还说:“老大看上的女人,就是不一样。”   段昭骂他混蛋。   其实他自己才是混蛋,见着人,都没关心一句,还跟审小孩子的口气似的,问她为什么打架。   段昭“啧”了声,拖着小朋友下巴让她仰头看着自己,他就是想看看小朋友伤着哪没,听朱思明说常玥挠她,要真给挠伤了,甭管常玥男的女的,他都得让她吃点教训。   结果就在那一瞬间,小朋友照他手就是一口,还咬住没松劲儿。   段昭疼得一愣。   小朋友眼眶通红的瞪着他咬,像惹急的小野猫。怪不得,刚才一直低着头,他叹了口气,一点没躲,用这点工夫看了看她脸,脖子上有一道红的,还好没破。   “这是常玥挠的,疼吗。”段昭问:“我回班给你挠回来。”   虞笙还咬着他没吭声,她有时是挺犟的。   空荡荡的空间里,她听见少年气息悠长的笑了声。   这是人被咬之后该有的反应吗?   虞笙心思繁乱的松口。   “不咬了?”段昭手上一排小牙印,还挺整齐。他手罩上小朋友的头顶,声音带了点哄:“我小时候有人给我算过命。”   虞笙将信将疑的看他:“谁这么爱管闲事。”   “道士啊,说我是唐僧转世,”他拖着腔调:“咬我一口,能长生不老。”   她没憋住,深觉荒唐的笑出来,在眼眶里转悠半天的那点眼泪顿时也给憋回去。   “那还挺好的,”虞笙脑子里生出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如果你哪天钱不够花了,就割一小块肉到街上卖,准能卖出好价钱,说不定还能在最好的地段买套大房子。”   “我在你眼里,”段昭哭笑不得:“就是个卖肉的?”   虞笙沉默,这个总结的方法让她联想到某种不太正规的职业。   “你不要有这种想法,”她反过来教育他:“还是要靠本事赚钱,不能靠肉。”   段昭气笑了。   小朋友又严肃的跟了句:“也不能想法太叛逆,行为太离谱,就算你有再多原因,也要和大家说清楚,不然会让人觉得你这个人…”   “怎么?”他问。   “不太好…”怕他误会,她又忙解释:“虽然我不这么认为,但是别人可能会。”   “常玥?”段昭一语中的,声音沉下来:“你就是因为这个跟她打架?”   “我说了跟你没关系,”虞笙不肯承认:“我打架是因为蒋星遥被抓头发。”   “行吧,”段昭往后靠了靠:“我这个人呢,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但我知道你在乎,你放心,我不会让人在背后说你什么的。”   虞笙一愣,觉得他话里有话:“你想怎么?”   “想让你好好上学,”段昭懒倦的敷衍:“别辜负老父亲一番苦心啊。”   小孩儿很不喜欢这个称呼的瞪了他一眼。   *   段昭做了一件连他自己都很鄙视的事,但前思后想,这是最直接的办法,能堵住常玥那张喜欢说三道四的嘴。   放学后,在学校门口那条破败的堂子路,他把常玥堵住了,胡同里那几条流浪狗他都喂熟了,不让走,狗就不走,常玥被他叼着烟赶到胡同里时,狗冲着她嚎叫,常玥吓得贴着墙哭。   段昭觉得自己很坏,终于有一天,他也变成曾琅的样子,去欺负比他弱小的同学。   常玥抹着眼泪说:“你到底是…为蒋星遥和虞笙她俩中的谁出气。”   “你不用管,”段昭冷淡的吐着烟雾:“就是想提醒你一句,别他妈成天在后面说别人坏话。”   “是…是因为我说你,你生气了?”常玥委屈:“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说你了。”   “你说我的那些,对我来说,还没一个屁响。”段昭掸了掸烟灰:“不过,虞笙也好,蒋星遥也好,要是再让我听见你说她们一个字,就不是今天这种情况了。”   常玥哭着点头。   “后面两年,安分点,我不会对你怎么着,”段昭朝胡同口扬了扬下巴:“走吧。”   她颤颤巍巍往回走。   “也别盘算着找谁告状,”段昭掐了烟,最后提醒:“你速度没我快。”   常玥可能真怕了,呜呜呜的点了好半天头,又摇头说了几个不会,转身跑出胡同。   一瓶果粒橙从头顶掉下来。   段昭看着三楼黑漆漆的窗口,皱了皱眉。 第28章 偏偏招惹   段昭追到胡同外时, 看见虞笙正在买奶茶,他站在街这边,没过去。   奶茶店老板把奶茶给她, 冲店外示意:“你认识那个男孩子?我看他盯着你看好半天了。”   虞笙从玻璃窗看到他的倒影, 拿根吸管戳进杯里:“同学。”   “哦, ”老板闲聊:“一个班的?”   虞笙嗯了声, 吞进一颗珍珠。   “今天早晨,好像就是他,从学校跑出来, ”老板说:“刚过这条街, 就栽地上晕过去,还是旁边网吧的大姐, 给他扶到店里边歇了好一会儿。”   “他晕倒了?”虞笙出乎意料, 见老板点了点头,她转身想过去找他,等回头, 他已经走了。   晚上回家, 阿婆做了梅干菜烧肉。   “苡苡,”阿婆给她盛饭:“这几天怎么没看到你去老师家里补课呀?”   “老师病了。”虞笙夹了一块肉,忽然说:“阿婆,你给我盛一碗肉, 我想去看看老师。”   阿婆啊了声, 转身去厨房拿饭盒。   对阿婆撒谎, 让她内心的愧疚又加重了一点。但是有些事情, 她不弄清楚, 可能睡不着觉。   *   1102的房门没有再贴“春满楼”的字条,虞笙有好几天没来了, 还有点怀念,她敲了敲门,段昭很快就开了,站在门口,脸色看起来很差,但很快,他就笑了笑,侧身请她进来,冲屋里喊:“古耐,你的女神来了。”   古耐悠悠的踱步出来,歪倒在她脚边。   “古耐是男孩还是女孩?”虞笙把梅干菜烧肉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揉着猫头找话破冰。   “是……”段昭觉得这个让古耐很伤自尊的答案:“是个太监。”   太!监??   虞笙出乎意料的“哈”了声:“真的假的?”   “真的,”段昭说:“一个朋友给的,送来时已经做完绝育了。”   虞笙不知道怎么形容,就说了句真可怜,其实她还有些疑问的,如果对面的人是桑果,她可能会直白的问绝育割的什么地方,割完会不会对猫的性格产生影响,但换段昭,她就不好意思跟他讨论相关话题了。   她在客厅和古耐玩了会儿,段昭去厨房煮了两包泡面,给她那碗多加了两个鸡蛋,煮完后,连她带的那碗烧肉一起端到餐桌上,又拿了两双筷子。   虞笙挺惊讶的:“我吃完了。”她看墙上的挂钟:“都7点多了,你晚饭还没吃?”   “就吃了顿早点,”段昭自嘲:“中午是没胃口,后来在老马那待一下午,跟他大眼瞪小眼都瞪饱了。”完了他还补充一句:“我是那个大眼。”   虞笙本来还有点紧张,听完直接乐了:“那……小眼说什么了?”   “没什么,”段昭无所谓,拿起筷子给她:“我不太会做饭,要不你再凑合吃点。”   泡面热腾腾的,盖过屋里的沉木香味儿。   虞笙本来对泡面兴趣不大,今天闻着味儿,突然有食欲了,接过筷子,挑着热乎乎的面尝了一口:“好吃,”她惊喜的抬头:“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泡面?”   “小朋友,你夸我能不能夸得实在一点?”段昭无言的笑:“就是超市里最普通的红烧牛肉面。”   “哇,”虞笙很实在:“真的有肉味儿。”   “肉在这呢,”段昭把碗推给她:“你带来的。”   “反正就是,挺好吃的,”虞笙夹了块肉,就着泡面吃:“有句名言说得好,和什么人吃饭,远比吃什么更重要。”   “谁说的?”段昭一面吃一面问。   “我啊,”虞笙拍拍胸脯:“美丽动人的少女哲学家说的。”   段昭愣了好一会儿,然后看着她笑:“是挺哲学的。”   其实她来原本是想问他为什么升旗仪式上突然跑走,晕倒是怎么回事,还想问他胡同里堵常玥是几个意思,还有那天和他打架的都是什么人,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结果吃饭完,她也没问出口。   从进门看到他阴云密布的脸色时,她就没法问出那些可能会让他不开心的问题了。   翌日一早。   虞笙像往常一样坐公交上学,从老城区到火车站的这趟853路,由于途径好几个学校,基本都是没座的。车上汇文的学生很多,她意外的在一大堆蓝白色校服中间,发现一个最显眼的,他还不是跟她一站上的。   段昭穿过几个背大书包的,从车后门过来她身边。   “你不是跟我一站上的车?”虞笙拉着座位旁的扶手:“以前也没看你坐过公交车。”   “起早了,”车停的时候,段昭卸下书包,拿出饭盒放进她书包里:“你哪天在广播站?”   饭盒里装了两个草莓班戟,黄黄的皮,特别可爱。   “我今天吃过早点了,”虞笙道:“你不用每次都给我买了东西再还饭盒。”太费钱了。   “那就当上午甜点。”段昭只回答前一个问题,又问:“今天中午在?”   车开了,段昭身边有个人下车,他侧身给虞笙留了空儿,让她过去坐。   “我这几天中午都在广播站,”虞笙坐下,把书包放在腿上,又要他那个软趴趴的书包:“我帮你拿吧。”   “下车了,”他指门,车进站后,随人群往下走:“中午去找你。”   虞笙都没反应过来,这不是离学校还有两站吗?他怎么在这下车?就好像,他们都不是一个学校的人一样。   明明还是前后座的同学。   结果这位同学,一上午都没跟她说话,桑果还挺诧异的问她,是不是因为昨天的事,她和段昭闹掰了。大课间时,虞笙戳着甜甜的草莓班戟,觉得他不是跟她闹掰了,是在刻意避嫌。   直到上午最后一节课,虞笙手机在兜里震了震,是节不重要的美术课,她大大方方的拿出来看,手机Q|Q发来一条消息。   段昭:中午去哪吃饭?   虞笙:在外面买,拿到广播站吃。   段昭:你直接去广播站,我买完过去找你。   虞笙不想让他花钱,想自己去买,字还没按完,就听见后座男同学的声音:“老师,我上个厕所。”   高中美术课也就是讲讲美术欣赏,美术老师讲得自己都快睡着了,段昭这一声险些给美术老师吓得从椅子上跌下来,摆手让他出去。   虞笙中午下课到广播站时,他已经在门口等着,打包了两盒中午饭,还有一袋零食。   广播室里还有三班一个男生和高一的一个女生,虞笙带段昭进去,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就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坐下。   段昭这个人不太和陌生人说话,对另外两人微微颔首,就搬了个椅子坐在虞笙身边,把拎的午饭和零食给她:“上次说带你去吃的那家饭馆,一直也没去,我就给你买回来了。”   虞笙看了看那些东西:“你怎么买了这么多。”   得多少钱。她没说出口,这话说多了又怕伤人自尊,只能装作不太在意的样子。   “是啊,”他又打开另一个袋子:“等餐时,顺便给你买了点零食,果粒橙还有酸奶,肉松饼,坚果也买了点,学习费脑,你多吃点坚果。”   虞笙挺感动的,伸手去拿夏威夷果,想吃。   他很自然的轻拍了她手一下:“小朋友,先把饭吃了,零食留着课间吃。”   虞笙缩回手,反驳:“我不叫小朋友。”   高一的女生见状,很识趣的说要去吃饭,把男生一起叫走了。   段昭把打包的餐盒挨个打开,每盒都装了二十来个烧麦,顶着个花菇脑袋挤在一起,散发出肥美的肉香,他把餐盒盒盖撕下来给她当碗,又拿了两双一次性筷子:“我去时还排了十多个号,挺火的,你尝尝。”他把餐盒推给她:“这是牛肉大葱的,这个是孜然羊肉的,这两种是招牌,他家还有牛肉西葫芦的,牛肉咖喱的,你要爱吃,回头我带你去。”   虞笙从他打开餐盒时就饿了,夹起一个送进嘴里,满口的肉香特别实在,顿时惊艳:“嗯,好吃。”   段昭也笑着吃了一个。   虞笙吃了会儿才想起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怎么想着来广播站?”   “老马安排的,”段昭停下说:“让我过来广播。”   虞笙:“?”   她惊讶得,一口咬下去,浓浓的肉汁溅了一脸。   段昭忙放下筷子,拿纸给她擦,好笑道:“我来广播站,有这么不可思议吗?”   虞笙觉得自己蛮尴尬的,但比起他要来广播站,显然后者杀伤力更大:“昨天你在马主任办公室待了一下午,最后商量解决的办法就是让你来广播站?”她夹了一个牛肉大葱的压压惊:“这就好像劣迹艺人被封杀,沦为素人,但是素人有什么错呢?”   “我是那个劣迹艺人?”段昭叹了口气:“小朋友,你这是在往我伤口上撒盐。”   “对不起,”虞笙埋怨的又吃了个孜然羊肉的:“没看出你哪难过,你明明心情好得能翻出学校买烧麦吃。”   “那还不是跟你学的。”段昭勾了勾嘴角:“翻|墙。”   虞笙:“……”   吃了一会儿,她慢慢接受了这个现实,问他:“你要从今天开始播吗?”   “还没打算。”段昭说:“今天可能来不及。”   虞笙点着头:“对,今天确实不行,稿子要提前准备,而且今天负责播报的是刘雯雯和蔡嘉,就是刚才出去那两个人,你要是播的话,我可以帮你安排明天。”说完,她还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稿子你准备了吗?”   段昭从兜里掏出个红色封皮的小册子放桌上,手指在上面点了点:“喏,这个。”   虞笙看到都惊呆了。   ——中学生德育手册???   她无语的看着段昭:“你这个播报的主题,就叫以高中生的眼光,看八荣八耻…” 第29章 偏偏招惹   虞笙大致闹明白整件事的事情经过了, 马主任觉得段昭从升旗仪式上逃跑,是一个败坏品德的错误,写检查已经不能达到触动他心灵的目的, 所以干脆让他把中学生德育手册声情并茂, 加以理解和经典事例贯穿的, 为全校同学讲解一遍。   她不得不佩服, 马主任也是人间绝品教师,不过她更佩服段昭。   “我还以为他对你提出这种要求,你就…”她不知道怎么形容, 大概就是按照一个校霸应有的样子, 揍马主任一顿,或者一走了之。   “我就退学了?”段昭收拾吃完的餐盒:“我没那么大脾气, 何况这学校我来都来一趟, 好歹拿个毕业证再走。”   虞笙拿纸把桌子擦了,见缝插针道:“好歹再考个大学。”   “再说吧,”段昭拎着袋子走了:“我放学后过来等你。”   虞笙嗯了声, 他走后她才反应过来, 都一个班的,一起过来也不是不行。   她叹了口气,继续准备今天中午的稿子。   中午这会儿时间紧张,吃完饭到一点的广播时间没剩多少分钟, 根本没法帮段昭整理他需要用的稿子, 只能定在放学后。   段昭也是第一次中午没离开学校, 在教室听了个校园广播, 搁以前, 他是绝对不会听这种东西,总觉得美名其曰“净化心灵”, 其实像一锅烧开的纯鸡汤,把心挖出来摁到里面煮,特别的…适得其反。   今天却突然觉得很有意思。   班里中午只有几个人在小声闲聊,段昭拿了本书装样,默默注视黑板两侧悬挂的那两个黑色大喇叭。   小朋友温柔低频的声音从喇叭里传出来,跟她平时略有区别,好像更加舒缓、吐字也更清楚,而且还不做作。   段昭忽然有种这个声音很适合深夜电台的感觉,他按了按眉心,心内鄙视了一下自己这个奇怪的想法。   放学前最后一节是体育,虞笙很有心事的靠双杠站着,这一下午,她都琢磨怎么偷偷的把买午饭和零食的钱还给段昭,但是每次她有所行动的转过头,后座正睡觉的男同学,就跟头顶长眼睛一样,懒洋洋的抬头跟她四目相对。   简直了。   她出神的望着操场另一边,段昭还是老样子,跟班里男生玩不到一起,倒是跟体育老师在沙坑那边聊了几句,她离得远,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就看到俩人很沙雕的轮流三步助跑,往坑里跳。   段昭脱了校服上衣,只穿了一件短袖,赤着胳膊,站在几米外,助跑、踏条、腾空、落地,夕阳下,帅得非常热烈。   忽然那一刻,少女有些爱上了四五点的太阳。   一轮跳远比完,他比体育老师多跳了足足一尺多的距离。   围着他们的几个女生中,响起热情的欢呼,虞笙看到桑果和蒋星遥都在那那边,桑果的眼里都是光。   可能桑果真的喜欢段昭?   如果桑果喜欢,她就不喜欢了。   虞笙呼吸一窒,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她本来也不喜欢段昭啊,两人就是比同学多了一个邻居的身份,所以接触多了点,就这样。她抓了抓头发,下课铃一响,就往广播室走了。   这回是她先到的,广播室中午用完后就锁门了,她掏出钥匙开门,在里面等他。   少顷,段昭从操场回来,T恤湿透,汗从短刺的黑发上滴落,校服褂子随意搭在肩膀上,气色不错的走到她身边坐下:“你来一会儿了?”他有点不好意思:“那个教体育的老师,非要跟我过几招,我就过来晚了点。”   “过招儿?”虞笙想起他们在沙坑的比试:“是比跳远么。”   “你也看见了?”他拿校服褂子擦头发上的汗:“你怎么没过去看呢,我后来又跟他比了跳高和一百米,让我虐得都没尊严了。”他笑得眼里潋滟:“他还当着班里这么多人的面输的,你应该去看看。”   虞笙重点放在“班里这么多人”,想到她们的欢呼,忽然就没兴趣了:“学校每年都开运动会,比的都是这种跳远跳高的,我不怎么爱看。”   “不一样,”段昭不太在意的说:“我最早就是练田径的,你们学校那些盲目自信的人能跟我比?”   “怎么是我们学校,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吗?”虞笙有些不痛快。   “是啊,”段昭意识到说顺嘴了,调侃着改口:“还一个班,一个楼的呢,都不说去给我加个油。”   虞笙口不对心:“桑果不是去了么。”   “桑果?”段昭很意外:“我没注意,当时人挺多的,不过有几个是给体育老师加油的,好像这个老师人缘还挺不错的。”   “嗯,”虞笙如实道:“他的课要求挺松的。”她不想再聊这个话题:“你要是歇够了,咱们就说说广播的事吧,”她把下午抽空给他找的几个“典型事例”拿给他看:“看这些能不能用。”   段昭看了看,都挺积极的:“能用。”   “光这些还不够,”虞笙提醒:“还要加上你自己的理解。”   “怎么理解?”段昭没太懂。   虞笙把纸和笔给他:“就是把这些和德育手册结合起来,再对照你自己的所作所为,看看你自己有哪些地方做的不好的,需要改进的,写下来照着念就行。”   “这是让我写检讨呢?”段昭转着笔,带了点把人看穿的语气:“我怎么觉得,我得罪你了?”   虞笙:“……”   她表情管理能力这么差吗?   “因为…”虞笙特别怕别人把她看穿,特别是段昭:“因为你赢的那个体育老师,是我特别喜欢的一个老师,他特别帅。”   “他帅?”段昭匪夷所思。   体育老师是个二十六七的男的,从女生角度看,长得算还行,但男的看男的,通常不看脸,而是这人能不能让人服他,段昭把他赢了以后,就没法觉得帅了。   “小朋友,”段昭声音懒倦:“你是不是学习学的,眼睛都不好了。”   “你以为谁都是外貌协会么,”虞笙脑子里憋出已经很多词儿,眼都不眨一下:“我上个学期考八百米时,按规定女生应该跑3分55,但是我跑步不行,跑第二圈就跑不动,他就给我放水,算我合格,你说,现在像这种有爱心,又有担当的男的,是不是不多了?”   “我就知道,”段昭叹了口气:“我碰着个小没良心的。”   “你慢慢写,”小朋友拿出作业本:“我先写作业了,你不会写的地方先空着,攒到一起,等我写完再告诉你。”   段昭的目光在空白纸上顿了半晌,抓起纸团了飞到垃圾桶里。   “不写了,”段昭往后靠了靠:“你收拾书包,回家写作业吧。”   虞笙刚要说什么,听见外面传来锁门的声音。   哎?这是?   她惊了三秒,跑过去拉门把手,发现门已经从外面反锁,她这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她都跟段昭在这待了好半天了,都已经清校了。   段昭过去拍了拍门,朝外面喊:“喂,有人吗!”   喊了好几声,都没人回。   他又去窗台那,扒着往外看,楼下空荡荡的校园连个巡逻的人都没有,平时放自行车的车棚也空了。   “有学校传达室电话吗?”段昭转身问。   “我有二姐的。”虞笙拿出手机拨出去,结果对方关机了,她沮丧的垂下手。   “这楼还有谁在办公?”段昭问。   “基本没了,”虞笙道:“一楼礼堂,没有活动时,本来也没人,二楼有几个琴房,三楼就是广播站和一个负责学校宣传的办公室,老师都是到点就下班,现在可能都跟老公看上电影了。”   “你是比较羡慕她看电影,还是比较羡慕,”段昭忍不住笑了笑:“她有老公?”   “看电影有什么好羡慕的,有老公就更不羡慕了,有老公的人岁数都挺大的,我才十六。”   段昭嗤笑,小朋友每次被逗急了就红扑扑的一张小脸,挺有意思的。   稍顿,虞笙分析出最坏的情况:“大概晚上十点左右,看门的大爷会在学校里巡逻一遍,这个楼虽然靠后,但屋里开着灯,大爷肯定能注意到。”   “十点啊,”段昭寻思。   “你有急事么?”   “我没有,”段昭说:“你家有门禁吗,十点再回去会不会挨骂?”   “我只能…”虞笙拿出手机,给阿婆打电话过去,无奈的说学校明天要办一个活动,她作为班委,得留下布置会场,可能晚点和同学一起回去。   等挂断电话,段昭“啧”了声:“小朋友,这心理素质可以啊,撒谎不乱。”   “那不然能怎么办呢!”虞笙让他这副态度弄的毛躁了:“我说我被困在学校了,阿婆肯定会让阿公来接我,他那个记性,你又不是不知道,都走丢过一次了。”   “你阿公是不是,”反正得到十点,段昭也不急了,拉了张椅子倒着坐下:“没带他医院检查过?”   虞笙摇头:“不敢去。”   “还是得去,”段昭劝了句:“不过老年人,记性差也正常,你跟你阿婆平时多陪他说说话,应该能好点。”   “嗯,”虞笙也找了个椅子坐:“等我妈妈回来,让他去医院。”   “你妈回美国了?”段昭有一搭无一搭的问。   “嗯,”虞笙小声:“定居了。”   “多久回一趟?”段昭问。   虞笙挺冷漠的:“不知道,想回就回了呗,不过她最好还是别回来。”   “怎么说。”   “不想让她管,”虞笙固执的小脾气又上来了:“烦她。”   “你再大点她就不会管你了,”段昭轻叹了口气:“有妈的时候,能多见两面就多见见。”   虞笙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什么,小声问:“你想,你爸爸妈妈么。”   话音刚落,很诡异的,屋里的灯熄了。 第30章 偏偏招惹   灯刚熄灭时, 屋里黑得不见五指。   虞笙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个还午饭钱的好机会,她掏出一百块钱, 去拿他搭在椅子背上的校服褂子。   “小朋友, ”某人忽然开口。   虞笙“啊”的叫出声, 吓得手都缩回去。   “怎么了?”段昭紧张的问, 随后是椅子腿在地上的滋啦声,一只温热的手碰到她的指尖:“我在这呢。”   少女心跳为之一颤。   “手这么凉。”他说。   “突然停电了,吓我一跳。”虞笙悄悄缩回手。   段昭意识到什么似的, 极轻的笑了笑, 也没再去碰她的手:“别害怕,我不在这呢, 你坐着别动, 我去看看是不是跳闸了。”   “嗯,”虞笙胡乱摸到桌上的手机,是段昭的, 她内心暗喜, 凭触感把一百块钱塞进手机壳里,塞完,像完成一件绝密任务,心下一松, 整个人都呼吸顺畅了。   段昭在找东西:“我手机呢?”   黑暗中“啪”的一声。   虞笙慌得手机掉在地上。   她忙弯腰在地上摸, 指尖忽然触碰到温热的手, 她慌乱的缩回手, 抬头, “哐”,又是一下。   虞笙捂着脑门, 疼得她眼泪快下来了。   “我撞着你了?”手机的光打开。   “你脑袋太硬了。”虞笙揉了揉眼睛,光亮中,他的脸被照亮,清楚的能数清睫毛。   他拿手机照她额头,轻轻拨开刘海,看到一道疤痕,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这疤如果在自己身上,倒也不奇怪,但是在这小朋友身上,他就感同身受的不舒服,觉得她被欺负了。   在她妈妈,或者继父那。   “疼么。”他手指擦过那个疤痕。   少女倔强的拨回刘海,别过头不让看:“不疼。”   他手掌罩在她头顶,揉了揉。   这一下险些把她眼泪揉出来,摔伤后,虞婧文都没问过她疼不疼,就只关心她什么时候好。   “小朋友,”他从桌上找到她的手机:“你也把手电打开,有光就不怕了。”   虞笙接过手机照做,她其实没那么怕黑。   段昭拿着手电,找到位于后门的电闸盒,打开,拿手机对着检查:不是掉闸。”   关上闸盒时,他摸着个东西,从手机壳钻出来的,他仔细一看,居然是张一百块钱。想到小朋友刚才的举动,他心里顿时明了。   “这一片都黑了,看来是电路问题。”虞笙趴在窗台,转头看他:“我们这是什么运气。”   “是啊,”段昭走回来,寻思怎么和她聊聊这件事。   虞笙借着光,从包里翻出他中午买的零食:“没想到会被困在这,都没吃饭,你也饿了吧。”她一样样往外拿:“好在还有这么多零食。”   段昭拉椅子坐下,想起停电前的对话:“你刚才是问我,想不想我爸妈?”   虞笙也想起来,嗯了声,拿一个小包装的肉松饼给他:“蒋星遥提过,说他们是…因为火灾?”   段昭很自然的拆开,还给她:“是啊。”   虞笙咬了一口,觉得不对:“我是给你吃的。”   “哦。”段昭伸手要那个被咬掉一口的肉松饼:“那给我吧。”   “这我已经吃了,”她又找了一个放他手里:“你吃这个。”   段昭没吃,拿着在手里玩:“是场意外,我那会儿也就五岁,记得好像是个假期,我爸陪我在小区广场踢球,我妈带着我妹在家,看见好多邻居往我家那栋楼跑,说着火了,我爸带我过去时,已经烧起来了,整个楼都是烟。”   “所以你妈和你妹妹…”她都不敢问了。   段昭稍顿:“我爸进去救人了,拉不住他,结果全都没出来,其实我妈和我妹……”他神情一晃,没往下说。   虞笙把吸管插进酸奶里:“给你这个,香草味儿的,甜。”   另一个是原味儿,比香草的酸,香草的甜,想把甜的给他。   段昭挑了挑眉毛,带了点调侃:“心疼我?”   虞笙嘬着吸管:“就觉得,挺倒霉的。”   “是啊,”段昭让她这个评价给弄乐了:“我一直也这么想,怎么就是我呢,这么倒霉。”他叹了口气:“不过后来想通了,赶上谁是谁,意外这种事,控制不了。”   虞笙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后来是不是过得挺难的?”   他有点走神,缓了缓调侃道:“你又想给我买张五千块的饭卡?”   虞笙:“……”   “也还行,”段昭把肉松饼放回去,抓了一把夏威夷果,没找着开口的小铁片:“你那个手机更亮,给我用用。”   虞笙把手机给他,他倒了个手,在袋子里翻,总算翻出来,手机还给她。   安静的屋里,传来一声声剥硬壳的脆响:“后来住我姑姑家,不至于上街要饭,而且我没跟你说过吧,我爸妈在世时家里经济情况挺好的,我爸和蒋星遥他爸是发小,关系特别铁。”   “这个我知道,”虞笙道:“蒋星遥说过,他们是从小就认识的。”   “老邻居,”段昭剥着夏威夷果:“我爸下海干房地产,拉着蒋叔一块,俩人干起来了,干得还不错。”   虞笙感叹:“那你爸要还在世,你家也挺有钱的。”   “现在也行,开发房子的,哪个家里不自留几套。”   “啊?”虞笙有点懵,嘬得吸管呼呼响。   “没了?”段昭从她手里抽出酸奶盒,换了一小把夏威夷果仁:“喝一肚子空气,小心胃疼。”   虞笙看着手心那一小把白色坚果仁,都惊呆了,以为他自己吃呢,结果全攒着给她。   段昭喝着酸奶,往后靠了靠:“我就是想说,我经济情况没你想的这么差,我爸给我留了好几套房子,其中一套卖了,买的我现在住的,另外‘这里’那间底商也是我的,装修也是我和贺昀一起掏的钱,所以店算是我们俩合伙干的,而且房租收回来也不少,比开店挣的多。”   虞笙啊了声,都不知道怎么说了:“你还是个包租公?”   “就算,”段昭笑了笑:“是吧。”   “那还挺自由的。”虞笙吃了一颗夏威夷果。   “嗯,要是还在省队,还有工资拿,”他啧了声:“现在还得倒贴学费,怎么都觉得亏。”   “你怎么不在那了?”虞笙清晰的吐出两个字:“省队。”   他良久没作声,空气沉默下来。   等待的过程,虞笙开始紧张,坚果在口腔一滑,发出突兀的咔嚓声。   “想知道?”段昭看她。队里那些事,他还真没想好要说。   “你要不想说,”她快速嚼碎坚果咽下去:“也不用跟我说,毕竟咱们就是,同学关系,我开始以为你经济状况不行,又帮过我几次,所以就想作为感谢,替你分担点,但你过得还行,我就不会再做那种傻事了。”   “同学的关系,”段昭抓住重点的重复:“我就没必要多说了,但因为拿你当朋友,可以说,”稍顿,他沉声道:“我是打架被开除的。”   虞笙一愣,半张着嘴,没发出声音。   “前一阵省体育局派人来检查,说我服用兴奋剂,罚我禁赛,” 他声音压得很低:“当时心情不好,特别烦,那天你在学校看见那个人,他来找我麻烦,我就跟他干上了,后来…”   段昭捏了捏眉心,跳过一些东西:“他那边有一个人被捅伤了,后来,我就被开除了。”   虞笙听出很多疑问:“是你捅伤的人?”   “也不重要,”段昭说:“开不开除我也不能比赛了,结果都一样。”   “禁赛…”虞笙凭借仅有的了解问:“是不是有期限的,过了这个时间,你还能比赛?”   “七年。”段昭敞着腿,胳膊肘撑在膝盖上,目光空洞的看着地面。   虞笙能感觉到,这件事,让他抬不起头来,是件能把他压倒的大事。   她只能一点点尝试着安慰:“七年以后,你也才二十三四岁,还年轻,能参加比赛。”   “二十三四岁,”段昭轻叹了口气:“是一个运动员的巅峰,是已经拿成绩的年纪,而我,中间缺少七年比赛经验,在别人到达巅峰的时候,我才刚爬起来准备,太迟了,况且,像省队、国家队这样的地方,是不会收我的,我,成绩再好,也没用。”   虞笙心里像堵了块大石头。   原来这就是朱思明当初说的,他打架还嗑药。   他嗑药……   “你是…”她很在乎的问:“真的服用兴奋剂了?”   段昭抬起头,眼里是黑白分明的清澈:“没有。”   她悬着的心落地。   “是被人陷害的,”段昭皱了皱眉:“但是找不到证据,没法申诉。”   迟疑,他问了句:“你信吗。”   “信。”她伸手,在他眉心上戳了戳:“会找到的。”   小姑娘指尖冰凉凉的,碰到皮肤,段昭内心有一瞬间的异样。   “我不知道怎么劝你,这件事放在谁身上,都挺难接受的,但是我觉得你应该挺喜欢你练的这个项目吧?”虞笙眉眼清亮的看他:“你是不是,总能拿奖?”   “是啊。”段昭有点怀念的说。   虞笙感兴趣的问:“你拿到过,什么奖?”   “最好的成绩是,去年全国锦标赛,还有年初世锦赛的,冠军。”段昭眼睫微颤,扯了扯嘴角:“还提这干什么,都过去了。”   “我不这么认为,”虞笙倔强的看他:“你这么棒,就不应该随便放弃。”   段昭神情微怔的看她。   虞笙态度诚恳道:“你应该继续训练,你的教练、朋友,肯定都在想办法,也许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证据,”她重复的说:“肯定用不了七年这么久。”   段昭也看着她,这话他不是没劝过自己,就是心里别不过这劲。   他一直想好,想往上爬,偏偏脚上拴了块石头。   他啧了声,笑着带到另一个话题:“小朋友,你以后想干什么?”   “嗯?”这问题太突然了,虞笙眨了眨眼:“想考大学…”   “这不废话,”段昭好笑道:“考个什么专业,再往后呢,有什么梦想吗。”   “没想好,”虞笙仔细想了想:“想考京大,至于专业,确实没想好。”   她还没想这么远,从小,她就铆足劲学习,以前给自己定的目标就是京大,因为是国内最好的大学,就业肯定不成问题,她考进去,就能出人头地,逃出虞婧文和继父那个破败不堪的家,带着阿婆阿公过好的、自由自在的生活。   但其实现在,虞婧文也不和继父在一起了。她也该好好考虑自己到底喜欢什么。   “你声音条件挺不错的,”段昭忽然说:“你说会不会哪天,我打开电视,你坐在里面播新闻呢。”   虞笙觉得这个想法实在是太不着边:“电视台哪这么好进的,而且我也没学过播音,我就是觉得好玩,在学校念念稿子。”   “没学过,”他吃惊道:“你要是学过,那还了得?”   虞笙让他夸得直乐:“你夸我,能不能夸得实在点?”   用他的语气,回敬他。   “我没觉得不实在,”段昭感叹:“说不定以后奥运会比赛,都得你去采访。”   “那行啊,”虞笙手攥成话筒伸到段昭唇边,清了清喉:“请问段昭先生,您已经实现卫冕冬奥会短道速滑冠军的愿望,请问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什么鬼。   他笑着,眼前一晃,仿佛出现一副画面:一屋,两人,三餐。   “娶,”少年停顿,这个想法太荒唐了。   “取什么?”没听清楚的少女,笑意盈盈,眼里闪着光。   “你。” 第31章 偏偏招惹   虞笙没太听清段昭最后说的那个字是什么, 想再问一遍时,一道手电光闪擦过玻璃窗,从他脸上一划而过。   兴许是他们手机的光亮在黑暗里格外显眼, 提前引来门卫大爷的注意。   大爷在楼下喊声:“广播站有人吗?”   虞笙得救般的往窗台跑, 被段昭拉住:“等等。”他戒备的关了手机的光:“把你手机也关了。”   虞笙不明所以。   楼下又喊:“谁在广播站!”   熟悉的声音, 段昭眼色一沉:“是老马!”   虞笙瞠目:“马, 马主任?”   楼下没声了。   两人靠近窗台,露出半个脑袋往下看,手电光笔直立刻投射到脸上, 虞笙吓得扯着段昭衣服蹲在地上。   马主任站在楼下仰头怒吼:“什么人!给我下来!”   “得想办法出去。”虞笙慌了:“不能让马主任看见。”   段昭往回拽了拽被小朋友扯大的领子:“叫他过来开门不行?”   “不行!”虞笙一脸大事不妙:“马主任就是老古董, 你跟他说咱俩就是同学之间的互相帮助,就很不巧的被锁在里面, 他肯定不信。”   段昭好笑道:“非得说咱俩早恋他就痛快了?”   “以前有过这样的例子, 在广播站谈对象的。”虞笙挺怕这个:“抓着后还会通知家长。”   说着,马主任声音再次响起:“我已经看见你们了!再不下来,我就上去了!”   喊完, 又停了片刻。   虞笙不知道什么情况, 又不敢起来,段昭起身查看,她吓得心快从嗓子眼蹦出来,某人拍了拍她肩膀。   “没在楼下了, ”段昭垂眸:“不信你看。”   “啊?”虞笙忐忑的站起来往下看:“是, 走了?”   突然, 楼道回音四起:“谁在广播站, 出来!”   “咱俩光明正大的, ”段昭不怕这个,调侃:“除非, 心里有鬼。”   “你才有。”虞笙手压着窗户扶手,哐的推开,秋夜凉嗖嗖的风灌进来,吹起她前额的刘海。   段昭抓住她胳膊:“你干什么?”   “跑啊,”楼道声音步步逼近,她挣脱不掉,软下声音求他:“你跟我一起跑吧。”   “这三楼!”段昭觉得荒唐的提醒她。   “小点声,”虞笙焦急解释:“这,跳下去是二楼阳台的房顶,再往下是礼堂的屋檐,挺宽的,咱们沿着走到侧面,有颗老槐树,踩着树能下去。”她催促:“我都不怕,你一个男的怕什么!”   段昭让她说的好像他要不跟她一起,就挺没种的,走神的工夫,他手松了点劲,小朋友跟条小泥鳅似的,蹭的从他眼皮底下溜走,蹬上窗台。   “哎!”段昭喊了声,没想到她身手这么利索。   楼道脚步声清晰,听声音判断,马主任快过来了。   段昭没得选,抓起那小糊涂蛋扔下的书包作业本乱塞一通,手在窗台一撑,翻过去,身后随即传来暴躁开锁声。   如虞笙所说,从三楼跳到二楼阳台房顶,再到一楼半的房檐,确实不难。   两人贴墙过去,虞笙听见马主任扒窗大喊,吓得走变成跑,段昭想扶她一把都没找到机会,一直到侧面马主任看不见的地方,她才停下。   离房檐很近的地方,有一棵老槐树,虞笙走到房檐边上,伸手去够树干,段昭怕她掉下去,一直扶着她胳膊:“你回来,我先过去,然后接你。”   虞笙拒绝:“爬树我行,爬人我可不行。”   少女柔软的手指触摸到一根粗树枝,牢牢抓住,一条腿伸出,找了树干凹凸的地方踩稳,轻而易举把重心移到树干上,抱着树干往下蹭,剩半米来高时,松手,落地,抬头冲他乐:“该你了,快下来。”   段昭都服她了,这是那个年级第一小学神?他总觉得会受委屈那孩子?   “快点!”虞笙看见正面楼上的手电光,急得催促。   段昭叹了口气,把两个书包先扔下去,原地准备了一下。   接着,少年腾空,屈膝,在空中找了个理想的姿势,落地,向前翻滚一周后停下。   虞笙呆了,就、这么、跳、下来的?   这是跑酷少年吧?   *   两人在学校保安追过来的前一秒,翻墙到外面的小路上,街两边没有路灯,天上的星星密密麻麻的亮。   月光倒映,地上一高一矮的两道人影,并肩慢慢的走。   虞笙背著书包,心不在焉的踢飞一颗小石头子,踢完,继续闷头走路,一辆电力抢修车闪着顶灯擦过,掀起一阵风,少女前额的刘海又被吹起,落下,像有心事似的,一点反应没有的装酷。   段昭提起她背上的书包,趁她没察觉,手一松,书包带着重量坠落。   “啊,”虞笙背向后仰,险些没站稳,被他单手扶住背。   夜色中,他喉间发出极轻的一声笑。   虞笙不忿的仰起小脸瞪他:“好玩吗。”   “还行,”段昭怕把她逗急了,侧过身把自己的书包对着她:“你玩一次?”   虞笙不是不想,但是段昭个儿高,她矮,她提不出那个令人惊艳的重力效果,而且他那个书包,根本就是个摆设。   少女努了努嘴,抛出两个字:“幼稚。”   段昭又笑了声,不太在意的插兜走。   虞笙觉得前面那个背影潇洒得很气人,低头找了块硬币大小的石头子,朝他随脚一踢。   石子划出低空抛物线,落点的位置很诡异——段昭的左屁股上,宽松的校服裤子被砸出一个小坑,他回头,意味深长的看她。   虞笙脸腾的红了,这怎么说呢,她还真的不是故意的。   “小朋友,”段昭漫不经心的带了点故意:“想对我耍流氓啊。”   真是、小人之心!   “我又不是故意的,”虞笙老实巴交的嘀咕:“谁知道这么准,那个石子就弹到那去了,一定是你屁股太大。”   “这你都看出来了,”段昭还是头一次被人说屁股大,还挺意外的,但也没生气,低声笑着:“你是光盯着那看呢?”   “你就是,自己爱耍流氓,就看谁都像耍流氓!”虞笙气得说话都不过大脑了,板起脸警告:“你和你家古耐都耍流氓。”   “啧,”段昭摇摇头:“它可不行了…”   翌日。   课间操改成了马主任的“控诉大会”。   有点谢顶的中年老胖男人立于台上,掷地有声的谴责昨天出现在“广播室”的不光彩行为。   虞笙站在七班的队伍里,头顶上全是马主任言辞激烈的批判——   “我要告诉这两位同学,我已经看到你们了!你们最好在今天放学之前,主动到德育处找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不!堪!设!想!”   虞笙捏了捏校服裤子,马主任横扫一片的目光,突然在她身上停留一秒,吓得她眼神飘走,余光里,站在男生队尾的段昭没事人一样,好像昨天根本不是他。   啧,这个心理素质,她得学学。   课间操结束,虞笙挽着桑果的手,在众学子之中,随着他们的步伐“丧尸入笼”,她一直惴惴不安,桑果偏又对这个八卦特别感兴趣,弄得她烦得不行,差点就承认,对,那就是我,然后去德育处慷慨赴死,也比这么提心吊胆的强。   她今天校服里面穿了件连帽衫,白色的帽子搭在外面,正要上楼时,帽子忽然往下一沉,她吓一跳,抬头看见段昭从身边经过,烦得正要生气,他冲她指了指帽子,从另一边清净的楼道跑走。   虞笙回手伸进帽子,摸着一个饮料,是果粒橙,瓶身上还粘着张纸条。   她是回班以后,才偷偷打开看的。   ——昨天停电,没有监控,放心。   一行潦草的的大字后面,画了个光头丑爆了的笑脸。   虞笙内心豁然,对啊,她紧张什么呢,马主任就是使诈!   广播室虽然昨晚“贼人惊现”,但并不影响中午的校园广播。   虞笙正在整理刘雯雯他们交上来的稿子,写了几个开场白,怎么都觉得不对,她皱着眉看自己刚写上的那句——青春是花,绚丽多彩,青春是云,自由自在。   恶心吐了。   她把稿子放在一边,拿手机给段昭发信息:你今天播吗。   很快,他回:哪天都行,听你安排。   她立刻:今天没准备稿子,你过来吧。   他没回,没出五分钟,传来敲门声。   高一的刘雯雯乖巧的自请离开:“虞笙学姐,学姐夫来了。”   虞笙让这一句叫得心态都崩了,回头看见段昭怀里抱着“中学生德育手册”规律的立于门口,金丝边的眼镜架在鼻梁上,一副温文儒雅的假象。   “我正想问你,什么时候轮到我广播,”他走过来,轻车熟路的坐在她旁边,放下小册子:“你就给我发信息了。”   “我也是没什么可播的,”虞笙指指他的眼镜:“你怎么广个播还戴眼镜。”   段昭轻叹了一口气:“我紧张。”   虞笙狐疑:“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理由?”   “我一紧张,”他眼里划过一丝道貌岸然:“就脸红。”   虞笙心道:你还是个人吗,能说句人话吗。   “又不用你露脸。”她调试麦克风。   “毕竟是第一次,”他说:“还是和著名主持人一起广播。”   “你想多了,”虞笙调完:“你这个题材真是,播出去会让人笑掉大牙的,我可没法播,我给你调好,你还是自己来吧。”   段昭歪头看她:“这么不够朋友?”   虞笙温吞的跟他讲条件:“那要不然,我教你怎么用广播腔播,最起码能让人听得,你自信点?”   “自信点?你就直接让我不要脸得了呗,”段昭看着小朋友无语的脸色,叹了口气罢了:“行吧,你教教我,怎么发音。”   虞笙觉得也只能在这方面帮他一把,趁最后一点时间,认真的把几个发音方法给他说了一遍,说完,又让他自己试了几次,他声音磁性中带着性感,很好听,她都想录个音当起床铃了。   试完后,段昭明显自信多了,一点整,广播开始。   虞笙悠闲的喝着果粒橙,放心的在旁边监听。   段昭把话筒离自己近了近,挺背坐直,抓起桌上的稿子,垂眸,紧张的开口:做作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扩散——青春是花,绚丽多彩,青春是云,自由自在……   虞笙口中饮料险些喷出去,一把掐住段昭胳膊。   顿时,   整个校园都听到,段昭“啊——”的一声。 第32章 偏偏招惹   段昭性感的惨叫通过广播, 传遍校园各个角落。   教室里、走廊中、操场上的学生们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兴趣十足,拭目以待。   马主任正在午休, 沏了杯茶, 正打算伴着广播的心灵鸡汤闭目养神, 被这一声吓得险些尿裤子, 扶正身子,匪夷所思的推了推眼镜。   男生怒道:“你掐我干什么?”   女生吐槽:“你念的什么玩意儿?”   男生:“按你教的念的!”   女生:“你念错稿子了!发音也不对!”   男生:“那你就掐我。”   女生:“你又不是泥做的?我就掐一下你叫什么!”   男生:“你掐我肱二头肌了!”   女生:“我哪知道你还有肌肉,哎不对!广播!”   男生:“掐了掐了!快!”   声音戛然而止, 莘莘学子们露出吃瓜脸, 兴致昂扬。   马主任听完这一串,气得怒砸手中报纸:“今天负责广播的是谁!谁!!!”   广播室里, 虞笙都快吓死了, 闭麦后,脸色苍白的看着段昭:“完蛋了,刚才的对话不会已经播出去了吧?”   段昭按了按眉心:“你们这个广播, 平时听的人多吗?”   虞笙无言:“要正常洒鸡汤的话, 应该是很少有人仔细听,毕竟大家也不爱听学校这种啰里吧嗦的教育,但是今天可能就…不太一样了。”   段昭已料到这个结果,叹了口气。   刘雯雯慌张的跑来敲门:“虞笙学姐, 马主任叫你们去德育处!”   虞笙面如死灰, 喝了一口果粒橙压压惊, 橙子味儿都不香了。   *   拜段昭所赐, 虞笙长这么大, 第一次到德育处,劈头盖脸挨了一顿训, 她腿都站麻了,直到快上课时,才得到赦免,和段昭一起出来。   从德育处一直到楼下的路上,她和段昭并肩而行,由于刚在广播里出了洋相,两人不停的被经过的同学围观议论。   “你别跟着我了,”虞笙现在特别委屈加烦,一想到马主任最后提的那个要求——一万字检讨外加课间操时全校朗读,还得用播音腔,声情并茂,绘声绘色的朗读。她就哀莫大于心死。   后来华蓉过去说情,这件事也最多从一万字检讨降低到八千字,根本没有实际意义上的帮助。   她真是,可以载入史册的丢人。   少女委屈得眼眶都要红了。   “小虞笙,”段昭拉拉她袖子,也不知道怎么弥补:“检讨我写吧。”   又有两个结伴的女生回头看他们,一脸兴奋的叽叽喳喳走了。   虞笙甩开他,校服兜里的拳头渐渐硬了。   段昭不放心的跟着:“要不明天你请病假,我找人给你弄个假条,你歇两天。”   她驻足,心里的烦躁已至顶点,身后的人又说:“检讨的事,我连你的一起念,马主任要不乐意,就让他罚我,你看行……”   那个“吗”字还没说出口,虞笙一把抓住段昭的手腕把他往自己怀里拉,他没明白怎么回事,目光略带诧异的柔和下来。   下一秒,   少女的手已经卡到他腋下,一声不吭,来了个过肩摔。   传闻中汇文新转来的那个校霸,被又萌又乖巧的小学神狠狠砸在了教学楼下的空地上。   经过的同学,都看呆了。   下午,虞笙兴致缺缺的上完两节课,草稿纸上刚写下“检讨”二字,就不胜其烦的团了,扔进课桌箱里。   桑果拿着手机叫她:“小笙笙,我亲爱的少女小笙笙!大事不妙!”   虞笙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用问话的语气哼了一声。   “你上学校论坛了!”桑果急得推她。   虞笙坐起来,一脸迷茫。   学校是有个论坛,是学生间自己建的,大多是在校生问学校门口哪家饭好吃,毕业生回来寻人,偶尔插几个给偶像盖楼的,或者约架的。   约架的那种通常有个统一的冠名——死亡通知单。   也就是谁惹着学校大佬了,谁就会在论坛里收到一封信,上面有约架的时间、地点。特别中二的一个鬼东西,是从高三一个校霸那开始的。   后来段昭来以后,也出现过一次,是高三校霸给段昭发的,时间地点都定了,没多久,有个叫“不染”的好心人回了这个帖子,是段昭一脸冷漠,正在磨刀的照片,加上他那些捅死人的坊间传闻,校霸跟帖——“求删”。   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她往桑果的手机屏幕扫了一眼。   一个帖子赫然登至榜首——猜猜咱们高二的小学神多久会收到“死亡通知单”???   “这是,”桑果声音都有点发颤:“那个高霸天发的帖子。”   高霸天就是高三那个傻逼校霸。   虞笙换自己的手机,一条条看评论——   1楼:“好多人都看见,小学神虞笙把大佬给摔了!这是要命的节奏!”   2楼:“坐等,好戏(默默吃瓜脸)”   3楼:“我跟你们索,我曾经亲眼看见,大佬在堂子路,一个打倒七八个,眼都不眨一下……”   4楼:“大佬好歹是男生,不会对女生怎么样吧(恐惧)”   5楼:“对蒋星遥那种校花级别的不会,虞笙这种呆头呆脑的小书呆子就不好说了!”   虞笙本来心情就不怎么好,看到这句时更生气,点击右上角的注册,想回复,结果尝试了好几个名字都已被占用,急吼吼的填了个:老子是你爸爸。   嘿,成功。   她都无语了,只能顶着这个暴躁的名字,回复:“虞笙长得不可爱吗?怎么就呆头呆脑了?学习好就不能是亭亭玉立的美少女吗(摔桌)”   段昭本来睡了两节课,刚才听见桑果的话,就翻开论坛,趴在课桌上假寐,实则看手机,看到“老子是你爸爸”这条,顿时没声的笑了笑。   用户名再暴躁,他也能猜出是谁。   不染:“别摔桌子,虞笙不是挺可爱,是非常可爱。”   他活动了一下肩膀,不光可爱,还挺厉害,摔得他肩膀现在都还疼。   这条发出去的同时,一个叫“R.屹.R”的人,也发了一句:“我站小学神,虞笙非常可爱。”   段昭看着那句,有点不痛快,他觉得就是连屁都闷不出几个那个陈屹然。   虞笙也看到这两条,确切的说,是这两个人在帮忙带节奏,这楼瞬间歪到“小学神其实也非常可爱”的话题上。   “不染”这个名字,她一眼就能认出是谁,“R.屹.R”又是谁?   走神的功夫,“高霸天”又扶楼:“回到上一个话题,我觉得不出意外的话,大佬今天放学前,就会找这个虞笙算账。”   16楼:“听七班的说,大佬就坐虞笙后面,要算账早算了。”   高霸天:“这种事,肯定不适合发生在班里。”   18楼:“对,都得找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   19楼:“为小学神点一根蜡。”   20楼:“点蜡!”   21楼:“+1”   22楼:“1”   R.屹.R:“你们还有没有点正义感?”   陈屹然这条评论很快被一连串的“1”,给刷没了。   虞笙倒不怎么担心,凭这一段时间的了解,要说段昭会打她,她肯定是不太信,但是她现在还能想起来,摔完他以后,他那个变幻莫测的目光,总之看上去挺费解的,而且从那以后两人就没再说过话,她还是有点担心段昭会不会被她摔得生气了。   毕竟,他亲口说过,把她当朋友。   等大家刷“1”刷得快停下时,有一条带字的评论顶上来。   不染:“不会。”   虞笙愣了下,刚想退出的,注意力又被吸引回去。   118楼:“什么不会?”   不染:“不会算账,大佬也觉得,小学神非常可爱。”   一时激起千层,底下顿时跟了一连串“你是谁”。   虞笙退出这个帖子,没成想另一个更火的新贴被顶上来——“大佬校霸和小学神的绝美爱情”,发帖人叫“人间大明星”。   一楼是非常恶俗的一句:“我不输任何人,却唯独败给你”   二楼还是这个“人间大明星”发的:“笙儿,你要的天下,朕为你赢回来——昭儿”   3楼:“啊,这对CP我磕了!”   4楼:“莫名觉得有点甜是怎么回事?”   5楼:“楼主爸爸,笔给你,十分钟内,我要看文!!!”   ……   这什么鬼?人间大明星是谁?   虞笙心神不宁的往蒋星遥的座位看,整个汇文,她也就知道蒋星遥小时候拍过戏,到现在还做着明星梦,但是蒋星遥不在座位上,她又往后看,视线越过段昭,看到蒋星遥正缠着陈屹然给她讲题,陈屹然烦得不行。   “咳”的一声。   虞笙一愣,撞上段昭的目光,后者拖着下巴,懒洋洋的看她,人家什么都没说,反倒她理亏似的,手一松,手机摔在地上。   这是什么神仙运气。   虞笙懊恼的弯腰想捡,发现手机壳被摔掉了,地上还躺着被折成长条的一百块钱。这好像是,她昨天还给段昭买饭和零食的钱,趁停电塞他手机壳里的,这是什么时候又被塞回来的?   虞笙捡起,回头想问他,人已经不见了。   “找我?”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她措不及防,仰头看见段昭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顿时无言,一百块钱攥在手心里,中午给人过肩摔的气势早没了。   “没找你,”少女嘴硬:“就随便看看。”   “嗯,”段昭好笑的问:“后面有什么让你惦记的,人吗?”   “没人我就不能看吗。”虞笙本来心情就不好,这下更烦了:“而且我就是学习学累了,想活动一下。”   “虞笙,”陈屹然抬头,隔着一个空座喊她:“数学卷子最后那道大题,我想跟你研究一下解题方法。”   她一愣,没过脑子的说了个:“好。”   段昭“啧”了声,拿走她课桌上那个喝空了的水杯,走了:“小没良心的。” 第33章 偏偏招惹   课间还没结束, 水房里,几个学生正轮流接水,接完以后, 三两扎堆闲聊, 聊的也正是论坛里最火的那两个帖子。   “借个光。”   少年性感的声音响起, 冷淡又不失礼貌。   众人的视线内, 闯入一只粉色半透明的hello kitty小水壶。   一个女生惊讶道:“这是去年在日本专卖店发售的那款限量版水壶吧,好可爱啊!”   话音刚落,几个女生投去目光, 脸上的羡慕随即变为震惊。   这不是, 校内论坛上被议论的那位大佬?帅是帅的,就是, 太冷漠了。   段昭旁若无人的叼着根烟, 把hello kitty小水壶的杯口对准,按了下热水开关。   杯里水位线缓缓上升。   几个女生一脸不可思议的推搡着走了。   上课铃响,段昭没回教室, 直接走向德育处。   hello kitty的小水壶被重重置于马主任办公桌上。   马主任推了推眼镜, 由下至上打量这个身高一八五的冷面少年,怎么都觉得,这个态度是在对挑战他的威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让你全校检讨,你不服?”   “没有不服, ”段昭态度诚恳:“水太烫, 我放一下。”   马主任扫一眼那个杯子, 不忿的站起来:“你是想告诉我, 你是老虎, 你不发威是给我面子,我拿你当hello kitty, 就是我目中无人了,是不是这个意思?”   段昭都无语了,一个中年老男人,想象力怎么比小姑娘家家的还丰富。他叹了口气,更诚恳的说:“我有事想跟你谈谈。”   “嘿!”马主任忍无可忍:“你还想跟我谈条件了?”   “是谈谈。”段昭一本正经的纠正。   “谈谈,谈谈?”马主任比段昭矮好多,每次训他时,都得拿出两米八的气势,要不然就显得特别矬,伤害他教师的威严,于是他拿起茶杯,到饮水机旁,将水接满,顺便回来坐下,抿了小口:“那你就说说吧,想跟我怎么谈?”   “中午在广播室的事,”段昭很有耐心的等他喝完,将茶杯放下后才道:“今天在广播站,负责念稿的是我,虞笙是不参与的,我念错以后,她第一时间发现并纠正,是我大惊小怪,弄砸了中午的广播,所以这件事完全是我一个人的责任,请你收回让虞笙在全校师生面前念检讨的决定。”   “哼,”马主任鼻子哼气:“多好的一个孩子,从你来,就被带坏了,我要再不给她敲个警钟,我怕她快找不着北了!等高考时撞南墙,我看她再哭鼻子,还有谁可怜她!”   段昭一时间有点拿捏不好,总觉得那小姑娘可能还有什么把柄被马主任捏在手里,不止这一件事。   “你以为昨天晚上,我真没认出你们俩来?”马主任冷哼:“甭管你们在这学校念了一年多,还是一个月,只要是我的学生,撅个屁股,我也能把你们认出来!”   马主任这人就这毛病,话一起头,就完全不给对方说话的余地。   “还有你跟堂子路那帮小流氓打架,你当我没看见?你真当我不知道虞笙也参与了!?”他连拍桌子,凶相顿显:“我要再不想办法,你们俩小命都没了!”   段昭想起那天堂子路时,他说要和曾琅单挑,头顶忽然响起一声警笛,然后曾琅就跑了,其实要真打下去,顶多受点伤,小命肯定没不了,他也断不会让曾琅往楼上去。但老马这做法,确实让他意外。   马主任把手机摔在办公桌上:“你给我看看!看看!这论坛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段昭猛的移去目光,论坛居高不下的两个帖子赫然出现在眼前。   “说说吧,”马主任问:“你们俩,到底谁追的谁。”   他抿了唇,昨晚广播室里,虞笙惊慌失措的样子犹在眼前,那小孩挺怕被人说早恋,还怕闹到她妈妈那里。   “我追她,”段昭直视道:“这不是,没追上么。”   马主任老奸巨猾,根本不信。   “要不这样,你别让她念检讨,”段昭跟他谈条件:“我也不追了,人家本来也没看上我,这事就算完,我保证,以后跟她没交集。”   “完了?”马主任喝了口茶:“人家是京大的苗子,能让你耽误了?不过呢,这事也不能就这么完了,你要能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收回让她全校检讨的决定。”   “你说。”少年目光笃定。   从小到大,他最不怕人威胁,什么条件,他谈得多了,皮都厚了。   “你这成绩,按道理不该待在七班,是你蒋叔跟校长关系好,愣给你安排进去的,这一点,你心里不会没数吧。”   “你想让我换班?”段昭问他,虽说同学间没什么感情,有的甚至名儿他都叫不上来,但突然要被撵出去,还是很不是滋味,尤其不舍得那小朋友。   “我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马主任道:“我给你三个月时间,这个学期期末考试,如果你能考到年级前五十名,你就留在七班,差一名,就给我滚十班去!”   *   虞笙发现自己水杯没在桌上时,才意识到段昭一节课都没回来,又下课时,她特意穿过操场,去小卖店用那一百块,买了一大盒费列罗,还多添了二十多,想拿回去给段昭,以示“和好”。   进教室的时候,她一眼看见自己课桌上的水杯回来了,整个人都精神了,再往后看,段昭没回来。   “怎么杯子还能自己回来。”虞笙自言自语的回座位。   “杯子长腿儿了。”   从身后冒出的声音,虞笙猛的转回头,看见段昭插兜,刚进班。   “你刚回来?”她诧异。   “早进来了,”段昭说:“又去了趟厕所。”   虞笙小声埋怨着往回走:“你怎么这么多事,不知道还以为你椅子上有钉子呢,坐也坐不住。”   “你是不是,”他紧跟她身后回座位:“一会儿没看见我,就想。”   要不是他声音小,虞笙真想大声怼回去。   她坐下,把费列罗塞进课桌,打开水杯喝了小口,水温刚好,不是新接的水,她转过头:“你接水怎么还能接一节课?”   “接的开水,我拿着操场上晾了一节课。”段昭随口道。   “那也太傻了。”虞笙评价。   段昭问她:“中午广播的事,你不生气了?”   虞笙好不容易忘了的奇耻大辱,又被拎出来嘲,简直不能不生气,抓起他课桌上一块橡皮,朝他脸上扔。   段昭歪头,扬手接住:“你不用当着全校念检讨了。”   “哈?”虞笙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都不敢相信,掐了掐脸蛋,还挺疼的,不是幻觉。   段昭好笑道:“我去找老马了,咱俩都不用念了。”   “马主任是这么好说话的人?”虞笙还是觉得这不对劲:“你怎么跟他说的?明明二姐出面都不管用,那,不念检讨,还有别的什么,更变态的吗?”   “我给他看论坛上那个帖子。”段昭语气平静的说:“还有大佬磨刀那张照片。”   虞笙荒唐的看他:“那种尴尬到脚趾抠地的照片,你就骗骗高三那个中二哥还行,马主任这么老谋深算的人,怎么可能理你。”   段昭轻笑,正经道:“蒋叔,蒋星遥她爸,跟校长是老交情,我提了一嘴,老马可能是迫于官威,说让下不为例。”   这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虞笙眨眨眼,思考着确认:“就完了?”   段昭揉着肩膀:“就是还,白白被人摔了一下,有点冤。”   他这个话说的,虞笙本来就理亏的劲儿又犯了,默默的从课桌里拿出费列罗,放在他桌上:“对不起。”   那个巧克力盒子十分显眼,周围很多同学都看见,起哄声如洪水般袭来。   一阵沸腾。   走廊里,有经过的老师,透过敞开的教室门,向内张望。   段昭余光留意到,态度收敛,只拿一颗,将盒子推给朱思明:“虞班长请大家吃的。”   虞笙神情一怔。   “谢谢小学神!”朱思明爽快的抓一颗,狗腿般的替段昭高呼:“虞笙班长请大家吃费列罗!先到先得!”   一时间,好几个同学乱糟糟的围过来,一只只手伸向盒子,没一分钟,满满一大盒巧克力被一抢而光。   虞笙毫无准备的看着那盒空了的巧克力,心里不痛快到极点,转回身不想再看段昭那张惹人烦的脸。   不要就不要,这是干什么。   段昭注视虞笙倔强的背影,叹了口气,巧克力攥在手里,没剥开。   朱思明吃完自己那颗,垂涎三尺的看他:“老大,你要不喜欢吃,我替你……”   “滚。”段昭打断。   虞笙默默听着后座同学的动静。   “我最喜欢吃巧克力了,”他剥开,吃了,若有所指的说:“尤其是,某个小孩送的。”   那为什么要分给别人,这就很,离谱。   虞笙攥着笔,不痛快了好一会儿。   上课铃响,她拿书翻开,同时收到他的□□信息:刚才有老师经过。   她没回,他连着发了三条:   段昭:你不是挺怕被误会早恋么?   段昭:当着别人的面,咱俩就注意点。   段昭:回家,怎么都行。   虞笙:“?”   本来她看到前两个信息,刚刚觉得可以理解,但后面又说得她好像真跟他怎么了似的,太不要脸了!   虞笙怒回:感觉有被冒犯到!   虞笙:不要以为我给你巧克力,就代表我怕你!   虞笙:该摔你的时候,我还是不会手软!   虞笙:还有!我不想在高中早恋是因为,我,阅男无数!曾经谈过十几个男朋友,但每次都无疾而终,你知道为什么吗?   段昭:为什么?   虞笙:他们都被我打死了!   段昭情不自禁的看着笑,老半天,才回了一句:我身体还行,倒是不怎么怕家暴。   虞笙欲哭无泪,警告没有用,威胁也没用,这人真是脸皮厚,而且还越说越离谱,还能不能痛痛快快做好朋友了。   她索性不理了。   手机又震了震。   他又发来一条:后天放学后,我去滑冰,你想看吗?   *   学校论坛上那两个帖子,关于“段昭会不会报复虞笙”那条,因为当事人一直没有动静,吃瓜群众等了两天,就把这茬忘到脑后了。   至于“站CP”那个楼主“人间大明星”,还真的连着发了好几章小说,但因为涉嫌“小H文”,被管理员删帖。   至此,两个帖子都沉寂了,加上段昭和虞笙两人在班里话也不多,就没人再提到这件事。   两天后放学,是段昭说的那个要滑冰的日子,虞笙对此还挺期待的,她以前只听说过他拿过冠军,还有世界级别比赛,就觉得很牛的,但遗憾的是,一直没机会亲眼所见,她都要怀疑这个段昭是不是个注水的大神。   放学后,她磨蹭到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在楼道里收到段昭的信息:学校门口,车牌666那辆大奔,你直接上来。   超牛的。   虞笙不禁感叹,背著书包小跑出校,在校门口,一眼就打上那辆气派的大奔,后车窗摇下来,蒋星遥冲她招手:“这里!虞笙!快上车!”   看到蒋星遥,虞笙表情瞬间垮掉。   手机收到段昭的信息:贺老师也去,蒋兄弟是贺老师看上的。   女孩子怎么能叫蒋兄弟。   虞笙心情莫名转好了一些,跑过去,拉开车门,和蒋星遥一同坐在后面。   段昭坐在副驾:“正好蒋老板她爸车闲着,让司机叔叔送咱们过去。”   “司机叔叔”转头对虞笙报以和蔼的微笑:“请您系好安全带。”   虞笙找了半天才在车座边上抠出一根带子。   “系什么安全带,”蒋星遥道:“你不用管他。”   车往大路上开,虞笙好奇问:“咱们去哪?”   “七福广场,”段昭说:“地下一楼新开了一个冰场,面积挺大的。”   约莫十多分钟,车开进七福广场的地下停车场,司机找了个靠电梯的位置停好:“几位尽管玩得尽兴,我就在车里等着你们。”   “行,”蒋星遥也不跟他客气:“等会儿我叫人给你送晚饭过来。”   虞笙跟着段昭往电梯间走,看见他手里拎了双冰鞋,还背着个蓝色的双肩包,不是他上学背的那个瘪书包。   “冰场里应该有冰鞋吧?”她问。   段昭已经去按电梯:“有,付押金就行。”   “他这人毛病多,”蒋星遥解释:“不是自己的就不穿。”   虞笙第一反应就是:“你有脚气吗?”   “我没有,”段昭被她噎的笑:“我像是有脚气的人吗。”   虞笙诚实的嘟囔:“脚气又没长脸上,我哪看得出来。”   段昭:“……”   蒋星遥大笑:“爽!终于也有人狂怼段大神,他还不敢吭声了!”   虞笙如实道:“他吭声了,他刚说话了,你没听见吗?”   “不是,”蒋星遥笑够了才说:“往常如果有人这么怼他,他一般直接回,”蒋星遥学段昭骂人:“你他妈放屁!”   逗得虞笙捧腹。   段昭看着她,眼里蕴着一抹笑意,电梯门开了,他下意识挡住门,让她进去,他自己最后。   电梯里,蒋星遥拿着手机搜饭馆:“先吃饭吧,吃哪家?”   “我都行,”虞笙无所谓:“你们吃什么我吃什么。”   “王婆大虾怎么样?”蒋星遥问:“这家新开的,好评特别多。”   虞笙脸色垮了垮,正想借口。   “不吃,”段昭插着兜:“还剥虾你不嫌麻烦?还滑不滑冰了?”   “那吃什么?”蒋星遥催他:“赶紧定一个,贺老师给我发信息说他已经到了,我好让他去拿号。”   “他都不问我了?”段昭还是没说吃什么。   电梯到楼层,最上面三层楼都是饭馆。   门打开,三人走出,虞笙一出电梯就感受到一阵热浪,扑鼻而来的全是各种食物的味道,挨家店都等了乌泱泱的一大堆人,叫号声此起彼伏。什么“姥姥家喊你吃饭了!”“客官请吃鱼!”“亲爱的小主请上座!”   乱得人脑袋疼。   人群中跑出来一个高瘦的人影,直勾勾朝段昭扑过来,到眼前看见蒋星遥时,恬不知耻的愣住:“蒋老板,你来了。”   贺昀冒着光的眼神和苍白的语言,让段昭和虞笙同时笑出来。   蒋星遥问他:“你拿的哪家饭馆的号?”   “一个都没排上,”贺昀挠挠头:“人都太多了,我排的最快的一个,前面都30多桌,我就只好扔了!”   蒋星遥踹他:“干啥啥不行,扫兴第一名!”   段昭征求意见:“要不简单吃点?”   虞笙双手赞成:“地下有麦当劳还有肯德基,都快,反正是来滑冰的,也不是来吃饭的。”   她对看段昭滑冰的期待值,远远超过对吃饭的期待。   四个人合计,在肯德基买几份套餐,直接去冰场。   贺昀吃的最少,只要了两份蛋挞,一个玉米。   虞笙挺惊讶的,这么大个子,相比之下,段昭光自己就点了两个汉堡套餐。   “你就吃这点?”她随口问贺昀。   “啊,”贺昀咬着蛋挞:“炸鸡饮料那种队里不让在外面吃。”   虞笙哦了声,好像真有人跟她说过这个,就是想不起来,她咬了一口汉堡,就不再想了。   匆匆解决完晚饭,段昭去前台买入场券,顺带买了双新的冰鞋和一整套护具。   贺昀无限感慨的跟虞笙说:“小学神,你真是我们段大神的福星!”   虞笙口中的可乐险些喷出来,瞪大眼看他。   “你是不知道,段大神从省队走的时候,冰鞋都扔了,还是我给他捡回来的。”贺昀叹了口气:“但是没用啊,鞋捡的回来,精气神捡不回来,他说他这辈子都不上冰了。”   蒋星遥没什么机会可插话,重重点了下头表示同意。   “但是自从遇到你,他整个人就闪闪发光的。”贺昀眼睛冒光:“我发现他不但爱学习了,还主动问我要队里的训练计划!”   “他开始恢复训练了?”虞笙也很惊讶,难怪这两天,她都没听段昭跟她提晚上补习功课的事。   “是的!”贺昀猛男拭泪:“段大神,他终于要回来了!”   虞笙被他说得内心澎湃,仿佛希望的火苗在熊熊燃烧,然后就看段昭走到贺昀身后,手里拎着的头盔,照他后脑勺来了一下。   “废话呢?换衣服,上冰。”   贺昀吃痛的捂脑袋,看见段昭手里拿的新冰鞋,一声卧槽:“段大神,你可真舍得……”   段昭打断,把鞋和护具拎到虞笙面前:“拿着去换吧,头盔和护具一定要戴好。”   虞笙接过:“这冰鞋是新的?”   “嗯,”段昭说:“怕别人穿过的有脚气。”   虞笙:“……”   她拿鞋和护具去更衣室换,蒋星遥之前摔过一次屁蹲儿,这回说什么不肯再上冰场,在旁边的咖啡厅买了一杯不加糖的红茶,捧着坐在看台,给他们看包。   虞笙最慢,出来时段昭和贺昀都已经换上专业训练服,正坐在长凳上换冰鞋。她拎着冰鞋走过去,段昭系完鞋带站起来,被黑色高弹训练服包裹的身材颀长,宽肩窄腰,修长的双腿线条优美,而且……   虞笙情不自禁往他屁股偷偷瞄了一眼,平时穿校服不明显,乍一换上带弹力的训练服,整个臀部曲线被勾勒出来,肌肉饱满,感觉还挺,翘的。   她偷看大概三秒,才依依不舍的收回余光,低头系鞋带,怕这么一直看下去,他会以为她是个喜欢看人屁股的变态……   虽然她好像,也确实,有点恋臀。   走神中,她不慎打了个死结。   某人好巧不巧的在这时发出一声浅笑。   “小朋友,鞋带你都系不好啊?”段昭坐下。   她刚要反驳,他握住她的脚踝,抬起她腿放到自己大腿上。   他低头一点点绕开她打成死结的鞋带,没半点不耐烦:“以前上过冰么?”   虞笙摇头:“就只玩过几次轮滑,还是很多年前了。”   “这比那个难,”他绑紧鞋带:“上冰前一定要把鞋带绑好,稍微紧一点,方便控制刀刃,但也不能特别紧。”他一边系,一边问她:“这样行吗。”   虞笙点头,男生的手劲大,这个松紧度比刚才她自己系的要舒服多了。   贺昀已经先滑进冰场,虞笙换完衣服,段昭紧紧握住她小臂,扶她进去,她以前玩轮滑,也是三脚猫的功夫,换冰鞋后,虽然能走,但就跟个步履蹒跚的小老太太。   蒋星遥在一旁看得直乐:“段大神,我觉得你应该给她买个屁股垫,她这水平,屁股能摔成橘子瓣。”   虞笙浑身写满拒绝:“我不要那个,太丑了。”   “嗯,有我呢,”段昭笑道:“不会让你摔的。”   少年眼里,前所未有的亮。   虞笙指了指冰场边上的围栏:“我想先看你滑。”她来的目的本来也不是自己要滑:“我都还没看过你滑冰呢。”   “也行。”段昭把她带到冰场的围栏,让她扶好。   算了算,他有快两个月没上过冰了,以前一天不滑浑身不得劲,一晃,两个月过去了。   段昭有些出神的望着白的发光的冰场,非周末的日子,上面没几个人,很清静,可比起省队的,还是差了点东西。   贺昀滑过来:“段大神,来趟500米?”   “来就来,”段昭乐了:“手下败将。”   贺昀放狠话:“我还不信了!”   虞笙看着俩中二少年面对面的刚了几句,各自滑向起点。   蒋星遥从后面递给她一杯热腾腾的水果茶,然后朝两人招手:“我给你们计时!准备!” 第34章 偏偏招惹   段昭冲虞笙的方向笑了笑, 开始做准备的动作。   他双脚分开,屈膝,身体前倾, 双手自然的背放在后腰, 一双剑眸平视前方。   哨响发令。   段昭第一时间就冲了出去, 整个人如鹰击长空, 在白色的冰场上,掠过一道黑色身影。   近距离的视觉冲击直接把虞笙看呆了,她原本已经习惯段昭平日里懒洋洋, 看什么都一副倦怠的样子, 突然看他快似风,矫如鹰, 就特别想喊。   太帅了!   太刺激了!   太……nb了!   段昭滑过她身边时, 疾风掀起热浪,她额前的刘海被撩起。   虞笙拍了拍头发,目光追随他的身影, 脸上仍旧是藏不住的兴奋。   段昭冰上交替发力的那双长腿线条饱满优美, 转弯处,他开始提速,贺昀有好几次想从他身边赶超,不但没成功, 反而让距离越拉越远。   蒋星遥趴在围栏上, 冲冰场喊:“牛.逼!”   虞笙被她声音震得笑, 她刚才也想这么喊, il但这两个字让她有点喊不出口。   “段大神是不是特牛.逼, ”蒋星遥拍她肩膀:“俩月没上冰,一上去照样能甩贺老师两百里地!”   “是, ”虞笙眉稍一扬,眼里是压不住的兴奋:“牛.逼,特别牛逼。”   蒋星遥哈哈笑:“咱俩一块给他加油!”   虞笙点头。   “我数一、二,”蒋星遥铆足劲:“段大神!”   虞笙提着口气,就等那个三呢,也没管蒋星遥喊的什么,她惯性似的,朝冰上的飞人喊:“牛!逼!”   牛逼。   空旷的冰场,回荡的全是她一个人的声音。   喊完,她整张脸都红了。   段昭听见,偏头冲她这边笑了笑。   最后冲刺,他改变滑跑节奏,腿再发力,果断滑过终点。   段昭减速,慢悠悠滑到虞笙面前:“客官,我还让您满意么?”   虞笙笑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什么客官,你怎么又春满楼附体了。”   “我不是花魁么。”段昭说。   “不不不,”虞笙挺骄傲的:“比花魁强多了,你们春满楼虽然就只有你一个,但绝对厉害得能打赢全天下!”   段昭手握成拳,抵在唇边笑了笑。   虞笙让他笑毛了:“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够真诚么。”   “不是,”段放下手:“我就是想起论坛上那句,”他清了清嗓,用播音腔:“笙儿,你要的天下,朕为你赢回来。”   还怪好听的。   虞笙脸又红了。   贺昀之后过来,完全没有输了的沮丧:“段大神,状态不错啊。”   “那不然呢,”段昭一拳捶在他的胸口:“我还想以后跟你赛场见呢。”   贺昀都快哭了,被蒋星遥一掌拍在脑袋上:“有什么可多愁善感的,说点实际的,帮段大神想想办法,等七年再看他比赛,我和虞笙,我们俩都等不了。”她特意撞虞笙肩膀:“是不是?”   “是,”虞笙脸褪不下色了:“挺久的。”   段昭垂眸看她:“你脸怎么红了?”   虞笙:“!”   红就红吧,你干嘛非要说出来!   虞笙搓了搓脸:“冻的,太冷了。”   段昭摘下手套扔给贺昀,手伸向虞笙:“走,我带你兜两圈,活动一下。”   这是,直接就要牵手吗?   虞笙迟疑,段昭两步滑到她身边,托着她右手腕,把她带到身前:“眼睛看前面,别低头。”   她浑身都紧绷成一条线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大气不敢踹,就怕下一秒摔个屁墩儿,疼不说,还丢人。   “我在你后面,你摔不了。”段昭紧跟她身后,左手轻轻推着她腰的地方:“试着滑滑看。”   虞笙咬着嘴唇,滑了几步之后,胆儿就大了,还稍稍提了点速。   她以前和同学滑过几次轮滑,属于绝对能滑起来,但是完全不会停下来的类型,现在虽然这个冰要比轮滑难,但是段昭在她后面,她就觉得自己能上天。   绝对狐假虎威的心理作用。   狐狸骄傲的走在前面,万一摔个屁墩儿,还有老虎垫着。   蒋星遥看着场内眯了眯眼睛:“段大神这是要带出个双人滑的节奏啊。”   段昭带虞笙滑的姿势,确实有点像双人花滑在冰上翱翔那个劲儿。   他开始琢磨让她在他后面拽着自己衣服滑,或者牵手跟她平行滑,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这个方法最稳妥,让她站前面,他能看着她的步伐调整速度,她要摔的话,他也好拽点,万一来个屁墩儿,他垫底,也不至于给小朋友屁股摔成,橘子瓣。   贺昀羡慕的托腮看向蒋星遥:“遥遥,我也这么带你滑一圈吧?”   “行啊,”蒋星遥眼尾一扬:“那你也给我买双冰鞋呗。”   贺昀诚恳的翻钱包,就只翻出十几张百元的:“我没带这么多钱,昭儿给小学神买的那副冰刀,得好几千,不过你要真想滑,我给你买?”   “拉倒吧你。”蒋星遥大笑:“我逗你玩呢,谁要你给我买冰鞋冰刀,我又不喜欢滑这个。”   贺昀失望的移开目光,羡慕的望着冰场。   兜了一圈,虞笙已经玩开了,能听见风声。   乘着自由的风,她现在是飞舞的冰上少女。   什么烦恼,忧愁的,全扔在脑后。   虞笙心情正好时,经过一个转弯,她快速擦过冰场旁的咖啡厅,玻璃窗倒映的身影从眼前掠过——女人端坐,妆容得体,面带微笑的望着对面的男人,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   等等,那是?   虞笙眼前虚晃,迅速切换至下一画面,她猛的回头想看清,完全忘了脚下的速度,和前方的障碍。   她没转弯,人直奔围栏冲撞过去。   段昭在她耳边喊了两次,她都没听见,情急之下,他右腿发力,越过她转身,直接用身体挡她前面,她带着自身重量冲进他怀里,速度快得段昭根本来不及刹住。   “哐”的一声,两人撞着围栏停下。   围栏被冲撞得哗啦啦作响,贺昀和蒋星遥都吓一跳。   虞笙脑门磕在他胸膛上,人也从慌张中回过神儿。   “小朋友,”段昭刚被围栏的横杆硌了下后背,但好在不碍事,低头看怀里惊魂未定的小孩儿:“吓着了?”   贺昀和蒋星遥都跑过来,担心的询问他们俩有没有受伤。   虞笙没吭声,她刚刚好像是看到了,虞婧文。   “怎么了?”段昭看出不对。   她摇头,抓着横杆,回头朝刚才那个位置看,虞婧文谈笑风生,眼里只有对面的男人。   她整个人顿时都不好了。   虞婧文什么时候回国的,为什么她一点消息都不知道,还有,她对面那个中年男人又是谁?她不是已经在美国结婚了吗?   虞笙觉得三观要崩塌了,刚才在冰上飞翔带来的那点喜悦,瞬间被冲散。   兴许是她回头看的动作太显眼,段昭、贺昀、蒋星遥都随着她目光转头。   蒋星遥一片茫然:“你看谁呢?”   虞笙忙把头转回,不敢再待下去了,万一虞婧文出来,撞个面对面,谁脸上都不好看。   “我刚想起来,我晚上答应了阿婆陪她去遛弯。”虞笙眨眨眼,客套:“你们再玩会儿吧,我得回家了。”   蒋星遥不解:“都几点了,明天再陪你阿婆散步吧。”   “不行,必须今天。”虞笙扶着横杆往出口走。   “那就改天再玩,”段昭扶她:“我带你过去。”   她点头,出去后就坐下换鞋,拆鞋带的速度带着一丝烦躁。   段昭坐在她对面,松了松鞋带:“一起回吧,正好坐蒋星遥车。”   “你们时间还没到呢,再玩会儿吧,”虞笙就想快点甩开他们:“别因为我一个人扫兴,而且现在时间也不晚,我打车就能回去。”   “小朋友,”段昭动作停了,抬头:“你是不是,有事?”   “我不是说了吗,”虞笙换上自己的鞋:“我就是要陪阿婆散步,我都答应她好多天了,我不回去她肯定特别失望。”她拎着冰鞋往更衣室走:“我先去换衣服。”   段昭嗯了声,没再往后问,刚那方向他没看出什么,但肯定有问题。   “昭儿!”贺昀在那边喊他:“还滑么?”   他脱下冰鞋:“回吧。”   贺昀冲蒋星遥耸了耸肩,也去换衣服。   段昭从更衣室出来时,蒋星遥就跑过来:“虞笙已经走了,书包她也拿走了,”她把段昭的书包给他:“我说要送她,她不让,走的挺急的。”   段昭把书包甩在肩膀上,拎着冰鞋往咖啡厅那边走。   到底什么玩意儿,把她吓成那样?   他绕着咖啡厅半个圈,看见虞笙她妈和一个男人的身影时,愣住了。   *   虞笙是直接打车回的家,这件事阿公和阿婆像是有所隐瞒似的,从她回家,就小心翼翼,问什么都闭口不答。   十点左右,虞婧文敲响了家里的房门:“听说,你想见我?”   这是她作为一个母亲的开场白,虞笙觉得挺好笑的,她的妈妈,回国了,她都不知道,如果不是意外碰见,妈妈可能都懒得见她。   甚至可能,她之前也是这样,每次回国,离开,都不跟她打招呼,只有在需要她做什么事,才风风火火的赶过来。   虞笙觉得很可笑:“我没有特别想见你,我就是刚好,看见你了。”   “是吗,”虞婧文捋了捋头发:“我没注意,我也是昨天刚回来。”   她嗯了声,别扭的跑去阳台,打开窗户,秋天夜晚的风有点硬,吹得很冷,她不甚在意的用胳膊肘撑着窗台,望着对面楼群的万家灯火。   “进屋去,”虞婧文交叉双臂看她:“晚上吹风你不怕感冒?”   “你不是,”虞笙小声咕哝:“也不关心我。”   “我不知道你看见了什么?”虞婧文踩着高跟鞋朝她走近:“但是我要告诉你,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知道吗,”虞笙转头问:“你在美国的那个大卫?”   虞婧文哑然,几秒后,她脸色阴沉的低吼:“在你眼里,你妈妈我就是一个换男人比换衣服还快的坏女人,我让你觉得丢人,是吗?”   虞笙让她吼得一愣,反驳:“哪个妈妈会跟女儿说这个,你不觉得你问我这个问题,就已经很奇怪吗?”   “是,挺奇怪的,”虞婧文冷哼:“我生了你就很奇怪,我就应该把你给他,还给他!”   虞婧文摔门离开。   虞笙都没听怎么听清她后面半句话,特别累的看着远处,忽然,一道手电光照过来,晃得她睁不开眼,她躲,那道光就追着她。也不知道是哪家熊孩子在捣乱。   她烦得不行,想朝这个没长眼的熊孩子骂一句,结果一抬头,看到11楼阳台的玻璃窗上,画着个大大的,   秃头笑脸。 第35章 偏偏招惹   段昭从到家, 就在阳台站着,想看看9楼那小朋友的情况,但是站了好一会儿, 她都没出现。他琢磨她可能睡了, 回屋里玩了会儿手机, 想给她发信息, 编辑了好几段,都给删了。   虞笙是个自尊心特别重的小姑娘,而且挺敏感的, 他怕哪句说过了, 小孩儿跟他记仇。   就这么心神不宁的待到十点,他准备关窗睡觉, 刚走到阳台, 就看见她和她妈站在那,脸色都挺难看,吵了几句后, 那当妈的摔门离开。   她看了多久窗外, 他就看了多久她。   后来他想起去年圣诞节时烤串店剩下的几瓶喷雪,回屋翻箱倒柜的找出来,摇了摇,还剩一个能用, 他拿着去阳台, 在玻璃窗抡了个圈, 画上笑脸……   看到她盯着那个笑脸笑了半天, 手机震了震, 段昭从兜里掏出来。   虞笙:丑。   虞笙:特别丑。   他舔了舔嘴角,笑着给她回:是吗, 我照着你画的。   他点完发送,特意抬眸去看楼下那小朋友,正绷着小脸瞪他。   手机立刻收到回复:   虞笙:我祝你以后娶一个长成这样的老婆!   他“啧”了声,把手机揣兜里,回屋睡觉了。   *   虞婧文只在洵阳这边住了两晚,就飞去深城,然后直接飞回美国。   走时,虞笙没送她,少女叛逆的希望,她下次回来最好也别告诉她,偶遇也没必要,就这么各过各,再好不过。   很快,十一长假到了,虞笙随阿婆和阿公回老家三都澳探亲,要在那边住到七号一早,再乘飞机回洵阳。   段昭恢复训练后,教练对他很重视,这七天自然是开小灶,加上他最近学习的劲头儿特别足,基本上没有多少休息时间。   虞笙在走之前给他布置了假期的学习任务,每天早晨,都能收到他半夜发来的“作业”,让她批改检查,她检查完,把错题和重点给他写好,再拍照发回,他基本都是不回。   两人就这样不在一个频率的联系了六天。   到第七天时,虞笙吃完早餐,就坐在海边的小院子里,认真给他检查英语完型填空,看到一半就觉得头痛,直接给小老师看得生气了,把满篇红叉叉的卷子给他拍照发回。   虞笙:只有两个空对了,你是懵的么,你这个运气也太差了,考试时你还是丢橡皮吧,我觉得还能多对几道题。   她发完,呆呆的眺望远方的渔船。   海风一吹,她气消了点,可能他最近是真的训练太多,作业才总做得一塌糊涂,想了想,她觉得该宽慰他几句。   虞笙:你训练要是累,就先别补习了,反正以后你申诉成功,你就能回去,不用在学校待了。   发完,她愣了老半天。   如果他申诉成功,他就能回去,回省队,继续职业道路。   这是件好事,她却突然高兴不起来。   十一假期结束。   虞笙晚上回到洵阳,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阳台,看看11楼的灯亮没亮着,结果她只看见阳台玻璃窗上那个白色喷雪画的秃头笑脸,在夜色里格外清晰的对着她笑。   手机也没消息。   虞笙不怎么痛快的睡了一觉,转天早晨,手机还是没消息。她匆匆洗漱,吃了早点,坐公交去学校。   七天没见面,她内心小期待,结果一直到上课铃响,段昭都没来。   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回队了?这也太不够意思了。   虞笙闷闷不乐的趴在课桌上,在笔记本上画了一坨屎,快下课时,她手机连环震,一堆消息发进来,都是段昭发的。   段昭:操,我睡过了…   段昭:第一节 谁的课?   段昭:我错那么多?不是懵的,我态度很认真的做的…   段昭:这两天脑子不行,背完的都忘了,记不住。   段昭:你给我定个惩罚措施吧,没压力不行。   段昭:都在汇文待出感情来了,你怎么又盼我回去?   虞笙一条条的看,看到最后,都忍不住嘴角上翘了,右手不自觉的拿笔在那坨屎上,画了一朵小花花。   桑果斜眼看她,都快吐了。   “虞笙!”这节华蓉的课,讲台上忽然点名。   信息还没停:   段昭:小老师生气了?   段昭:用力摧残我,千万别放弃我。   段昭:在看到你的那一刻,我突然发现我的梦想是京大。   虞笙笑容快溢出来。   桑果忙用胳膊肘杵她:“叫你呢。”   “啊!”虞笙猛得抬头,手机扔进课桌里。   “大课间时,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华蓉道。   虞笙:“……”   下课以后,桑果同情的看她:“我觉得二姐会没收你的手机。”   “我又没光明正大的看,”虞笙小声反驳:“我是偷着放在课桌底下看的,而且她这一节课什么都没讲,都是在总结假期心得,如果她认真讲课的话,我肯定也会认真听的。”   桑果叹气:“啊,我说不过你。”   大课间,虞笙先去了个洗手间,才慢吞吞的移步至华蓉办公室,敲门时内心还给自己找了很多个理由,等门敲开,看到陈屹然和刘岩磊已经坐在里面,心里就猜到七八分,可能跟竞选班长有关系,要不就是学校要开展某项活动。   果然,华蓉朝她招手:“虞笙,过来坐,有件事我得跟你仨研究一下。”   虞笙走过去,陈屹然给她拉了把椅子。   “对了,”华蓉等她落座:“段昭今天没来上课,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我怎么知道,”虞笙佯装无辜的说:“我是偶尔给他补习,但是他请假的事也不会跟我说的。”   华蓉哦了声,直奔主题:“叫你们过来,是因为这周六,咱们学校要开运动会,但是我看了一下,咱们班同学去年的参加情况都挺不好的,所以想让你们分工动员。”   刘岩磊是个马屁精:“华老师您放心,我一定帮咱班办好这次运动会!”   相比之下,虞笙和陈屹然就没这么积极,他们俩对竞选班长也不积极,陈屹然曾说过,班长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不如学生会,而且当班长还会影响学习。虞笙倒没这么反感,她就是天生不热情,也不太“乐于助人”。   沉默了一阵,华蓉直白道:“我想这样安排,虞笙,你负责接力、百米和200米的报名情况,陈屹然负责400和800,刘岩磊负责跳高、跳远和投掷项目,尽可能在班里调动大家的热情,让同学们都积极参与其中,毕竟,这也是咱们建班以来的第一个荣誉!”   虞笙勉强同意,但还是觉得应该给华蓉打个预防针:“但是去年能拿名次的那几个同学,都在理科班,还有两个在十班。”   刘岩磊不怀好意的冲她一乐:“虞同学,我觉得你可以考虑把段昭贡献出来,毕竟段昭是咱们班的段昭,他要赢天下,也应该给咱们班赢,你说对吧。”   “对极了。”虞笙觉得这个人很莫名其妙:“那你去跟他说,你跟我说干什么?”   陈屹然帮腔:“刘岩磊,你这么阴阳怪气就没意思了。”   刘岩磊还想说,被华蓉制止:“好了,之前论坛上的帖子我也看过,作为班里的骨干,刘岩磊你确实不应该以讹传讹,不过段昭,我倒是觉得他该参加运动会,不光是为咱班,也是为他自己,多参与集体活动,对他成长是非常有利的,你们仨谁都行,尽量动员,务必让他积极参与。”   运动会的事说得差不多,数学老师找华蓉聊别的,他们仨就回去了,出办公室时,华蓉又喊了他们一声,冲他们握拳加油:“我看好你们!”   虞笙叹气,虽然觉得华蓉过于乐观,但不可否认,她也挺期待段昭能在运动会上让人刮目相看。   那种心理就好像,她发现了一块宝贝,但别人都说那是石头,她迫不及待的想让她的宝贝惊艳,让那些人大跌眼镜。   回班后,她一眼看见那个朝思暮想的座位上坐着个人。   段昭端坐,拿着笔,写几个字,就拧着眉毛愣一会儿,他旁边,朱思明手里还捧着本英语书。   走近,虞笙才听见他们的对话。   朱思明:“painter。”   段昭潦草的写下一串字母,panter,画家。   “老大,你这不能算对,”朱思明小心翼翼的指:“这少了个i。”   段昭叹了口气:“下一个。”   朱思明:“scientific。”   段昭愣着,就写了一个s。   “scientific,”虞笙走过去,一个个字母给他念出来:“科学的。”   段昭听见声音,抬起头,无奈的把笔放下,手掌伸给她。   啊这?太突然了!   虞笙两手揣进兜里,什么也没摸到,尴尬的坐下:“你想要什么?我什么零食都没带。”   段昭忍不住笑。   “不对啊,”虞笙往他默写单词的本子上扫了一眼,全是涂涂改改,没几个完整写的:“你都没写对几个,我为什么还要给你奖励?”   “谁说是找你要奖励了,”段昭手掌还伸着,懒洋洋的说:“来吧,错一个给你打五下,你数着来。”   “卧槽,那太多了!我是不是闯祸了?”朱思明欲哭无泪的把手也给虞笙:“老大…他…他没错!他都会!都是我的错!是我发音不准!!!”   虞笙都惊呆了:“你们俩都是抖m吗?就默写几个单词,怎么还抢着找虐?”   段昭觉得朱思明挺碍事的,脚踹在他椅子上,一用劲,连人带椅子给踹到中间过道去了。   “小朋友,有个问题我挺好奇的,”他收回手,略带玩味的看她:“你怎么还知道什么m的事?”   虞笙让他问的脑袋轰的炸了:“这都什么年代了,知道一点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又不是古人,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啊,”段昭意味深长:“你还见过?”   “这是比喻,你英语单词记不住就算了,语文里这么常见的用法你也听不懂,笨死了。”虞笙觉得不解气:“是该给你定个惩罚措施。”   段昭托着下巴,嗯了声:“悉听尊便。”   “你说的?”虞笙忽然冒出个主意,试探性的问他:“你报个接力、百米和200米,行么。”   段昭:“?”   *   不出意外,虞笙被段昭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对此,他就回了两个字——“不行”。   虞笙第一次尝试失败,下午上课前,她买了两杯奶茶,进行第二次尝试。平心而论,她对运动会的兴趣,也仅限于想看段昭闪闪发光。   他一中午没离开教室,伏在课桌上抄单词,光一个“scientific”,他就在草稿纸上抄了好几十遍。   虞笙把奶茶放在他课桌上:“英语老师罚你抄写了?”   “没啊,”段昭抬头,甩了甩酸疼的手腕:“这几个总错,我自己罚的,一个抄一百遍,再错我就抄一千遍。”   “你是,”虞笙有点不可思议:“跟你自己过不去么?”   “是啊。”他叹了口气。   可能就是,不想从七班走,也可能是,赌这口气。   虞笙默念牛逼:“你喝点奶茶休息会儿,劳逸结合,你也不能光坐着学习,不动地方。”   段昭顿时明白她的意图,往后仰了仰:“你是想劝我,运动会的事?”   “行吗?”少女心思被猜中,只能怯生生的直白问他。   “上午不是说过吗,”段昭收敛语气:“不行。”   “为什么?”她想不通:“你不是还练过田径?上次和体育老师,你还赢得挺高兴的。”   “那不一样,”段昭道:“那是闹着玩。”   虞笙被他疏离的目光震慑到,小心翼翼的揣测他的心理:“你这次如果能参加,我给你加油?”   他没作声,两人都沉默下来。   虞笙的感受非常不好,坐如针毡,觉得他像是在压抑情绪,有种随时爆发的可能。她都想算了。   末了,段昭以叹气结束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我参加运动会,能带给我什么好处?”   虞笙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愉悦:“好处挺多的,你是专业运动员,水平肯定在普通学生之上,你参加比赛,等于直接包揽冠军。”   “包揽冠军,”段昭思索着问:“然后能得到什么?”   “奖品还挺多的…”虞笙在想他想要些什么:“第一名还能拿到好几份,比如保温杯,书包,还有篮球、羽毛球拍之类的。”   “你想要哪个?”他忽然改变问题走向。   “我不要这些,”虞笙坦白:“是二姐让我负责接力、百米、还有200米这几个项目的报名。”   “我知道了,”段昭半开玩笑:“觉得我能给班里赢一面锦旗。”   这个态度,让虞笙有点恼怒:“我没有想利用你给班里争取荣誉的意思,我就是觉得,这个比赛对你来说挺容易的,轻轻松松拿第一,你就不高兴吗。”   段昭继续抄单词:“对你们来说,拿到第一就挺高兴的,对二姐来说,班里拿到荣誉就挺高兴的,但是对我来说,那是一个赛场,”他笔尖顿了顿:“再小,也是赛场。”   虞笙不知道他要说的方向在哪,也没想好怎么接话,手摸着买奶茶给的吸管,闲闲的挂在手里玩。   写完整行,段昭停笔,斟酌着语气:“我不会因为赢了校运动会就觉得高兴,因为我跟他们不是一个起点,没有可比性,相反,站在赛场上,我就会想起以前,我回不去的那个赛场,你能明白吗。”   虞笙愣了愣,她之前确实是没想到的。   “我现在学习也好,恢复训练也好,都只是在做一些亡羊补牢的事,我不想让你,让对我抱有希望的那些人,觉得我堕落没出息,但能不能补上,我还真不知道。如果我这辈子都不能回去比赛,那我宁愿一辈子不碰体育。”   一根吸管已经被她折弯了,在手上一圈一圈的绕:“我不知道你是这么理解的,我就是觉得,从你来学校后,大家对你有很多不客观的传言,有些还很夸张,连带老师对你态度也不好,”虞笙盯着手指上的吸管,小声道:“现在刚好有这个机会,能改变他们对你的看法。”   “有意义?”段昭拿笔在英语书的页面上做了个记号,合上书,伸了个懒腰:“我跟他们又不熟。”   “那行吧,我不会再问你这件事了。”虞笙把缠在手指上的吸管松开,连同两杯奶茶一起拿走了。   段昭好笑的看着前座女同学小松鼠似的背影,胳膊撑在桌上,托着下巴,戳了戳她的肩膀:“没答应你报名运动会,奶茶都不给喝了?”   这小孩,还挺记仇的。   仅剩的一根吸管虞笙自己已经用了,转头佯怒道:“你别喝奶茶了,越喝就越笨。”   “小没良心的,”段昭笑道:“我就跟欠了你似的。”   刚说完,少女转身过来,奶茶放在他桌上:“没有吸管了,你舔着喝吧。”   段昭:“……”   *   虞笙这两天都没理会运动会报名的事,换言之,这种班级工作对她来说也是负担,报名表就放在她课桌上,谁想报,她就负责记个名。   又一个中午,广播仍旧是虞笙在播,段昭背完几道历史大题,伸个懒腰,趴课桌上伴着广播休息,这两天他回家后,先按贺教练要求的训练三个小时,洗个澡,再用一个半小时写作业,12点前准时睡觉,觉补回来点,脑子也好用多了。   正闭目休息时,有人推了推他胳膊。他从半梦半醒中抬头,看见桑果正歪着身子看他。   “有事?”段昭揉了揉太阳穴。   桑果欲言又止,磨磨蹭蹭。   广播这时已经换成一个男生,段昭没什么耐心听,见桑果又不说话,他脑袋又扎进臂弯里接着睡。   那人又推了推他,段昭再抬头时,就有点烦了,淡漠无声的看了她十秒。   “那个,”桑果有些畏惧的开口:“我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   段昭毫无情绪的嗯了声。   “……”桑果小心翼翼说:“你运动会是不是没报名?”   段昭一听,就气笑了:“这你那小同桌让你问的?”   桑果摇头:“不是,我就是看虞笙负责的每个项目人数都没满,她自己又懒得管。”   “所以你就问我?”段昭反问。   “早晨陈屹然跟她说,他们俩互相报,但是陈屹然那几个项目,400米,800米,都挺难的,虞笙跑步不行,我怕她跑不下来。”桑果说了好多,对方没一点反应,她就说不下去了:“就……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段昭无言,起身走了。   在三楼厕所里,他靠墙点了根烟,转身看着窗外的操场。   他是不是拒绝得太不近人情了?   下午,虞笙回来后,没听桑果提这件事,她也没打算再问段昭,陈屹然和刘延磊那报名情况也不算乐观,仨人放学后合计,互相报,捡着能比的意思意思,最后全填完,除了铅球和跳高,其他基本都选上了。   报名表交给华蓉时,她一声长叹,忧心忡忡的望着窗外:“一点余地都没有?”   虞笙知道她是问段昭的事,摇头:“他最近心思都在学习上,不想分心,我觉得还是应该支持他。”   华蓉也罢:“学习好,他能主动学习也是好事!”   这事就就此作罢。   转眼,到运动会的日子,汇文很不厚道的把这天定在礼拜六,让不少学子苦不堪言,马主任更是下达了“无特殊情况不准请假”的硬性要求。   段昭礼拜四就向华蓉请假了,理由让华蓉不能拒绝,他要训练。   虞笙是礼拜六早晨才得知这个消息的,心里不怎么痛快,还有种,他慢慢的在脱离这个学校的离别感。   早晨她刚正往校门口走,段昭给她发来个秃头笑脸。她看了一眼,都懒得回,手机塞回兜里,贴着大腿,嗡嗡的震起来没完。   虞笙不耐烦的拿出来看。   段昭:我已经在来学校的路上了。   段昭:喝奶茶?   段昭:加芋泥的怎么样,我看这个挺好喝。   她没好气的回:你不是请假了吗?   段昭:啊。   虞笙:请假了你还来干什么?   段昭:我两边请的,开始是,我教练那边不给假,但二姐这行,后来经过我一番苦口婆心,教练那边给假了。   虞笙心情不错的回:大杯全糖热的。   他回了个ok。   “虞笙!”前面有人喊她。   虞笙抬头,脸上还挂着笑,看见是陈屹然,很寻常的打了个招呼:“早啊。”   朝阳下,虞笙笑得生机勃勃,陈屹然目不转睛的看她,觉得真好看:“你也是,刚到。”   “嗯,”虞笙看见他旁边有一辆小面包车跟着:“这是……”   “哦,我买了几箱饮料,”陈屹然等车停稳后,拉开门,从里面搬出三箱可乐雪碧放在地上:“运动会嘛,大家一起喝。”   “你还挺周到的。”虞笙客套。   这时,车里下来一个中年女人,挽着发髻,穿着格子外套,十分朴素:“小然,我给你送学校里边去吧,三箱呢,你也拿不了。”   “我能拿,”陈屹然反应激烈:“不是说好你送到这就走,你下来干什么!”   “这位是,”虞笙当然猜出这个女人是陈屹然他妈,不过她看着眼熟,正在回忆。   女人先认出她,一脸惊喜:“你是小虞笙吧?”   几乎同时,虞笙想起她了:“王阿姨?”   陈屹然脸色半青半白的,很难收场:“你们,你们认识?”   虞笙挑着能说的说:“我上小学时,阿姨就在我学校对面,开了间小卖店,那阵子我家里总是没人,就经常去阿姨那写作业,她还总拿好吃的给我。”   “几年没见,长高了。”王阿姨拍着虞笙的手:“你妈妈还是这么忙?”   “好多了。”虞笙礼貌回答,仍是没全说。   陈屹然警惕的看着学校两边,催促:“妈,有时间再叙旧,你不是还要回去看店,快走吧。”   虞笙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怕王阿姨尴尬,找了个台阶:“阿姨,我帮陈屹然搬进去,你放心回去吧。”   “你这小身子板,”王阿姨不放心:“搬得动?”   “可以的。”虞笙笑着搬起一箱,挺沉的,但还能搬得动,毕竟她也算练过几下子,不至于这么菜。   王阿姨在陈屹然的催促下,依依不舍的上车走了。   段昭站在不远处,这一幕看得挺不怎么温馨的,拎着奶茶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跟她一米间隔的小朋友和那个陈屹然聊得还挺投机,都没注意到身后有人。 第36章 偏偏招惹   看到虞笙和陈屹然有说有笑, 段昭顿时有种,自己精心养大的花,被人连盆端走的那种不适感。而且这种不适感越来越强烈, 他走过去, 冲着那小没良心的脖子, 吹了口气。   “啊!”虞笙吓得尖叫, 猛缩脖子,撒手就把整箱的可乐扔地上了。   咚的一声。   段昭单手插兜站在一旁,这一声听得甚感欣慰。   虞笙回头, 看见是他, 拍着胸脯嗔怪:“你吓死我了!”她刚说完,一杯奶茶套在袋子里, 在她眼前晃, 她拿住:“谢谢。”   “段昭?”陈屹然脸色铁青:“怎么是你?”他不忿:“好好的你吓人干什么?你有病啊?”   段昭都没看他,冲虞笙指地上的盒子:“这你要搬的?”   虞笙点头:“就顺便帮个忙,是陈屹然买给全班喝的。”   段昭叹了口气, 手抠住箱子, 不费力的拎起来:“这种重活,别逮谁给谁干。”   虞笙喝着奶茶:“就也还行吧,没有特别重。”   “不重吗?”段昭斜她:“这一箱,15斤多, 你才多重, 你搬这个, 不怕给自己撂倒了。”   虞笙咬了咬吸管, 她觉得还行吧, 毕竟她是可以撂倒段昭的人,但她不敢直说, 怕提这事段昭很没面子,毕竟还当着陈屹然呢。   “你听说过一个冷知识吗,”虞笙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蚂蚁看起来很渺小吧,但是它能搬动比自己大五十倍的东西,我这么形容,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蚂蚁是蚂蚁,”段昭驻足看她:“你是你。”   虞笙觉得段昭的理解是有问题的,想了想,她直白说:“我就是想说,我劲儿还挺大,没有那么弱不禁风。”   “我领教过了。”段昭单手拎箱子,面无表情的走。   “那你…”虞笙余光瞄着他,怎么觉得他还挺生气的,她看了看手里的奶茶,料加多了太贵了?   “小朋友,”段昭当着陈屹然叫她:“你要有劲儿没处使就冲我来,给人干活就算了。”   虞笙:“……”   陈屹然作为一个空气,既不爽,又怼不回去。   *   汇文中□□动会的开幕式,本着教书育人的原则,贯彻素质教育的方针,弘扬厚德博学的传统,向来都举办得非常河蟹,几个诗朗诵和太极表演的节目之后,校长和马主任各自占用20分钟讲话。   红色横幅标语拉满操场,操场四周的看台,按班级坐满了学生,塑料跑道在正午的阳光下,散发出令人昏昏欲睡的胶皮味。   挨过讲话,比赛正式开始,学生们也兴奋起来,最先进行的是男女生百米跑,七班报名这个项目的是蒋星遥、桑果和另外两个男生。   蒋星遥和桑果属于因为是虞笙,她们才报名的。这一点,虞笙觉得同样作为好朋友的段昭,就不怎么够意思,闷闷不乐的嘬了一大口奶茶。   陈屹然在发饮料,递给她时,她没接,光奶茶她都喝撑了,哪还喝得下可乐,但她记得那位不讲义气的朋友很喜欢喝这个,不禁回头往后看。段昭自己坐在最后一排,双腿上摊开一本习题正在拿笔写字,完全不关心运动会的事。   她平时就够不事不关己了,没想到有人比她更绝。   她坐在同学之间,给他发信息。   虞笙:这么乱你能背进去吗?   段昭:我在写数学题。   虞笙:你还真是挺奇怪的,别人都上课,你睡觉,别人开运动会,你写题。   段昭:我这不是,还没到我想看的项目吗。   虞笙:你想看哪个项目。   段昭:你不知道?   虞笙感觉问也白问,就不问了,少倾,他又发信息来。   段昭:对了,你跟陈屹然他妈,挺熟的?   虞笙:你看见了?你看得出来那个是陈屹然他妈妈?   段昭:?   段昭:我是书读得少,但不是傻。   虞笙忍了半天笑。   虞笙:陈屹然他妈妈,是我小学时学校对面小卖店的老板娘。   段昭:这都能混熟,我小看你了。   阴阳怪气是几个意思?虞笙咬着吸管不爽,迟疑片刻,她飞快的按字。   虞笙:我家那些事,你不是也知道的差不多了,就是,我妈和我继父没离婚时,我和他们住一起,但是有一阵我妈出国了,我,她不知道怎么说,抬头,刚好撞到段昭不可思议的目光,他皱了皱眉,低头,随后,她手机震了震。   段昭:单独把你和你继父留在一起?   虞笙:也没有特别过分的事,就是他经常把门锁上,不让我进去,可能他觉得我不是他亲生的,就不太喜欢。   就不太喜欢。   段昭盯着那几个看似平常的字上,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儿,一个才上小学的小姑娘,到一个陌生城市,连家门都进不去,那种日子是人过的么。   走神的几秒,他手机又震了。   虞笙:我经常去阿姨的小卖店,还有家后面那个网吧,我也总去,老板也都挺照顾我的,可能是,我长得比较可爱。   半天,她才又收到信息。   段昭:是啊。   是啊?   虞笙不太满意这个回答,这也太敷衍了,她不可爱吗?亭亭玉立的妙龄少女,真是的,段昭没眼光。   前面百米和200米的比赛进行很快,七班除了蒋星遥百米拿第三以外,全部出局。虞笙跟他来回发了几个信息,操场喇叭通知参加接力赛的同学去准备。   段昭合上题册,目光跟随小朋友身影,一直到操场上。   女生接力参加的除了虞笙,还有蒋星遥、常玥和戴晓倩,四个人里跑得最快的非蒋星遥莫属,她自然是第四棒,剩下她们仨是随即抽的,常玥第一,虞笙第二,戴晓倩第三。   哨声一响,第一棒的同学全部冲出去,都跑得很快。   周围看台响起此起彼伏的加油声。   虞笙站在第二棒的位置,看着左右两个同学都接棒出发了,着急的盯着常玥,她是倒数第四个跑来的,虞笙朝她伸手,谁料接力棒还没靠近她指尖,常玥突然松开手。   虞笙一怔,在一小片惊叫声中,接力棒掉在地上。   华蓉和七班的同学看见这一幕,都紧张得站起来。   段昭往下走了几节台阶,盯着跑道上的小朋友。   “你怎么接的啊!”常玥冲着她嚷。   虞笙没功夫计较,捡起棒,扭头就跑,她起跑时,已经是最后一个。   段昭为她捏了把汗,小朋友并没有受到影响,拼劲全力,加速,在传给戴晓倩时,把名次追回到倒数第三。   华蓉激动叫好:“好样的!”   带动周围几个同学,也都跟着喊了几声加油。   段昭弯了弯嘴角,她跑完,撑着膝盖大口呼吸,剧烈运动后的小脸,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他看得,想给她竖个大拇指。   虞笙调匀呼吸,翘首注视后面两棒,戴晓倩表现中规中矩,维持倒数第三,棒传给蒋星遥后,她又往前追了两名,最后七班以第四名落败,虞笙遗憾的哎了声。   回更衣室,常玥态度很不好,虞笙经过她时,还被她有意无意的绊了一脚。   蒋星遥正重新绑辫子:“常玥你最好收敛点,你以为你搞小动作我们看不出来?”   常玥关上更衣柜的门,故意经过虞笙:“谁知道她连接棒都接不住。”   “我不是接不住,”虞笙不习惯忍气吞声,她觉得自己没错的地方,就一定要说出来:“是你离我还有两步的时候,你就已经松手了,我想接都来不及。”   常玥翻了个白眼,小声咕哝着走了:“我给你送到嘴里多好呢。”   虞笙真是无语,小声埋怨:“早知道就不跟她报一个比赛了。”   蒋星遥搂她肩膀:“别理她!”   虞笙营业式假笑,从更衣柜里取出手机,有一条未读。   段昭:虽败犹荣。   她勉为其难的回复了一个笑脸,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   虞笙回到看台,穿过过道时,鞋尖碰着一袋子喝空的易拉罐,她往边上踢了踢,邻座男生捏瘪一个空罐儿,垂头丧气的在座位上葛优瘫。   七班这一小片区域,整个都阴云密布的,一个个丧话连篇。   “别比了,浪费时间吗,还不如回家睡觉去!”   “有意思吗弄这个!”   “回家回家回家!”   坐在第一排的华蓉转头给大家打气:“比赛还没结束,大家要有信心!”   又一片哎声叹气。   虞笙走到桑果旁边的空位坐下:“就一个运动会,怎么都跟打了败仗似的,这么丧?”   “别提了。”桑果托着下巴:“理科班男生多,比不过就算了,还让九班十班连环虐,他们都笑话咱班,说都是一帮只会纸上谈兵的废物点心!”   “谁说的?”虞笙恼怒:“这不混蛋吗!”   她这人虽然没什么集体荣誉感,但身为一个七班人,被人指着鼻子骂七班,心里快炸了。   桑果闷闷不乐:“要不咱俩溜吧,等会儿你那个800米,我觉得也挺难堪的,你我还不知道吗,你打人还行,短距离也行,长跑不行,耐力不好。”   虞笙:“……”她都不知道怎么反驳了。   突然,看台前面传来“哎呦”的惨叫。   虞笙抬头看,刘岩磊被两个同学搀扶,单腿儿蹦回来:“慢点慢点!哎呦!”   “快坐这。”华蓉给他找了个近距离的座位:“去医务室看了吗?”   扶他的同学说:“没伤着骨头,就是崴脚。”   刘岩磊满脸哭丧:“伤筋动骨一百天,啊啊啊哎呦…”   虞笙都懵了,问桑果:“这是比赛还是玩命去了?”   “他比跳远,就原地蹦的距离,都能摔个狗啃泥,还把脚崴了。”桑果觉得丢人的说:“真的,还不如弃权。”   虞笙对他这个原地蹦挺佩服的,脑子正开小差,华蓉起身号召:“刘岩磊同学虽然没有赢得比赛,但是精神可嘉,大家为他鼓掌。”   一片静默。   华蓉又道:“刘岩磊同学还有几个未完成的项目,现在他受伤,有没有人愿意接替他,参加比赛?”   又一片静默。 第37章 偏偏招惹   虞笙也挺替华蓉不值的, 一腔热血换一片冷漠,要她,肯定想怎么着都随意了。她摸了摸兜里的手机, 从回来, 也没看见段昭。   华蓉见大家无动于衷, 鼓掌以振士气:“今天运动会, 所有参加比赛的同学,老师都有奖励,还有没有人愿意主动报名?”她一个个投去期待的目光:“陈屹然?朱思明?杨帆?李明泽?”   被点名的同学都一个个低下头去。   虞笙悄悄给他发信息:你回家了?   段昭:没啊。   段昭:看题看困了, 外面抽根烟醒盹儿。   虞笙:你能回来吗。   段昭:你比800米了?   她不知道怎么说, 偷偷拿手机对准华蓉,拍了一小段卑微又无奈的“动员令”的视频, 发给他。   华蓉几乎把全班男生都喊过来。   一片沉默中,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的回了句丧话:“华老师,放弃吧,给咱班留条裤衩, 总比让人扒光了强。”   看台中有情商低的发出几声笑。   但大多数人更加沉默, 头也纷纷低下去。   华蓉脸色僵了僵:“我不知道这有什么可笑的,既然这样,大家看比赛吧。”   “差哪个项目?”   突然从身后传来的声音,虞笙猛的回头, 看见段昭插兜站在看台后面, 满脸写着冷淡、没兴趣、我是被逼的。   她看得想笑, 悄悄冲他戳腮比了个笑脸。   段昭皱了皱眉, 勉强, 回给她一个假笑。   华蓉看到段昭回来,激动得都快眼含热泪了, 连道好几句:“你太棒了!”   “好了,”段昭让她夸得都无语了:“比哪个。”   男生这边还剩800米、标枪和跳高没人参加。先比的是标枪和跳高。   虞笙坐在看台拭目以待,段昭走到台下时,脱下校服褂子,扔绣球似的,越过前两排同学头顶,直勾勾丢进她怀里。   周围一片起哄。   虞笙都愣了,想给他扔回去,又觉得不太合适。   “不好意思啊,”段昭朝她敬个礼:“我扔过了,我是想让二姐给我拿的。”   虞笙瞠目,这,二姐,是这么直接叫的?   华蓉佯怒:“嘿?我是平时对你太和蔼可亲了吗?”   “口误,”段昭吊儿郎当跑走了:“我标枪不行,你别抱希望啊!”   华蓉望着他背影首肯:“重在参与。”   标枪和跳高是连着比的,先是标枪,参加的好几个都是猛男,站在起点,扛着杆子,一边跑,一边怒吼,虞笙远远看着,愣是从他们身上看出了武松打虎的气质。   标枪一丢,体育老师过去计分。   轮到段昭时,他一脸的我不太行,我随便扔扔吧。   虞笙扶额,觉得他可能没有谦虚,就算是体育生他也不一定什么都厉害,段昭跑出去时,她还捂了捂眼睛,怕他扔出刘岩磊跳远那种效果。   少顷,体育老师报成绩,第一。   虞笙都没反应过来,七班的看台上顿时轰得沸腾一片:“七班第一!段昭牛逼!”   段昭看见七班方向,华蓉带头冲他吹彩色喇叭,还有一帮扭来扭去欢呼叫好的,也就小朋友一脸淡定,还算正常人。   “操,”他都没眼看了,看看扔枪的右手,好多年没玩这个,他刚都手滑了,这运动会,什么狗屁玩意儿?   跳高那边让去检录。   地点离七班最近,段昭过去时,喇叭声已经一片了,震得他堵了堵耳朵。   他最后一个出场。   前面比的一共六个,都用的跨越式,头俩都没超过60厘米,第三个挑战1米2碰杆失败,第四个可能有心理阴影了,走到杆底下,钻过去了,第五个也就是理科班号称最牛逼那个,倒是跳出个1米45的成绩,完后朝他们班狂吹口哨,那班前排还有几个敲大鼓的。   段昭一直低头看手机,屏幕上显示搜索结果:high jump[跳高]。   “high jump。”他默念了两遍,鼓声实在太吵,他关了手机,正好第六个跳完,体育老师喊他名字,他走过去。   “多高?”体育老师问。   “一米八五。”段昭把手机给他:“拿一下。”   体育老师目测他个头儿,觉得他听不懂人话:“我不是问你多高,我是问你,跳多高。”   段昭无言,改口:“那一米九。”   体育老师:“……”   跳杆被移到一米九时,全场都静了。   他转速滑项目前,念的体校,那时候岁数小,教练不给选项目,田径所有的都练过,后来速滑队里也有好多田径转过来的,闲的没事大家比划比划,他跳高最好成绩是一米九八,他开始保守说一八五,就是懒得费力气,后来只涨五厘米,也还是懒。   体育老师提醒:“两次试跳机会。”   “不用了,”段昭摆手:“一次过吧,早完事我还回家睡觉呢。”   体育老师:“……”   哨声响过后,他弧线助跑,起跳,如飞燕腾空,掠过横杆,在垫子上翻滚一周站起来,从体育老师手里拿回手机,走了。   顿了三秒,全场都沸腾了,不光七班,连主席台上的校领导都站起来鼓掌。   这一跳太漂亮了!   虞笙举着手机,屏幕里是她抓拍的段昭跃起,背弓过杆的一瞬间,超完美。   后面的800米,对段昭来说,简直就是过家家,平时他都练800米冲刺,就是整个800米冲刺跑,那太欺负人了,他索性匀速跑完,又一个第一到手。   七班都乐疯了,几个没尝过冠军滋味儿的都抱在一块跳。   虞笙看着屏幕里那张照片有点后怕,她当时怎么就敢给人来个过肩摔呢,人哪天要是想报仇,她跑跑不过他,跳跳不过他,他再懒洋洋的扔一根标枪,一枪把她钉在地上,她岂不是小命都保不住。   而且,她跳河都没用,洵阳的冬天快来了,河面上会结冰……   她走神了,完全没听到七班看台这突然沸腾,迎“冠军”凯旋的闹腾声。   “想什么呢?”忽然一个脑袋凑过来。   虞笙吓了一跳,正中他视线,两人对视几秒,她干巴巴的夸:“你,你挺厉害的。”   “怎么还结巴了?”段昭往她手机一扫,她立刻熄屏,不过晚了,他都看见了:“你拍我啊?”   “你不愿意?”虞笙想了想,打开手机,点垃圾箱:“那我删了吧。”   段昭“啧”了声,抢走手机,调出□□,找自己头像的时候愣了半天,最后才不敢相信的点开“小学渣”的分类组,发出照片,手机还她:“小学渣?”   虞笙啊了声,反应过来那个分组,硬着头皮道:“你不觉得这个分组其实也挺可爱的。”   “这么可爱,”段昭拿自己手机保存照片:“那祝你以后找个小学渣当老公。”   虞笙忍气吞声道:“我不会结婚的,我现在的任务是学习。”   “我又没让你现在,”段昭把手机塞回兜:“你性子还挺急,怪不得,一言不合就把人当麻袋摔。”   虞笙听得呼吸一窒,直白问回去:“你这是想秋后算账吗,这件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们男生怎么这么记仇。”   段昭发现这小朋友胡搅蛮缠的本事还挺大。   沉默中,那边有人吹喇叭,朱思明朝他扔了个可乐:“老大!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男神!”   陈屹然买的可乐,段昭又给他扔回去:“滚!”   扔完,他还特意冲虞笙强调:“你看,我还真挺记仇。”   虞笙无语,老实巴交的白他一眼:“对不起,我那天心情不好,就摔了你一下,不过你也有问题,你这么厉害,肯定能躲开的,你怎么不躲呢。”   “我爱碰瓷,”段昭低头找东西,看见虞笙座位上喝剩的奶茶,刚要拿,被小朋友抢先一步:“都凉了还喝?”   “我就是压压惊。”虞笙咬着吸管嘬里边的珍珠,趁操场上跳啦啦操音乐声大,小声抱怨了一句,结果不知怎么的,就一片安静。   她喝奶茶时嘟囔的那句,“不是坏人多了,是熊孩子都长大了”,突兀且清晰。   虞笙嘴里的珍珠都粘牙上了,她今天可能有点水逆。   “熊孩子长大了?”段昭好笑的抢走她那杯奶茶,叼着吸管喝了好几大口。   “我都喝了,”虞笙不满的想拿回来:“你是给我买的。”   段昭长臂扬起,奶茶在她头顶晃:“我也喝了。”   太傻了,她不够了,垂下手闷闷的坐回座位:“我刚在里面吹泡泡呢,你喝吧。”   “我说呢,”段昭敞开腿坐下:“我有点肚子疼。”   虞笙又没好气的白他一眼,桑果在台下喊她:“800米要准备了!快来!”   她哎了声,整个人都垂头丧气,经过段昭时,被他伸展的一双长腿拦住:“借过。”   “不想跑?”段昭仰头看她。   虞笙坦白道:“我耐力不行,800米实在是太远了。”   “那你还报?”他问。   “不是没人愿意报么。”虞笙有点烦了:“你让不让,你不让我迈过去了。”   段昭收腿,冲小朋友背影喊了声:“加油!”   虞笙回头,看他冲自己竖了个拇指。   她一点也不觉得安慰,她又不是段昭,能给人“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的致命一击,她现在都能想到跑完以后那张大红脸,跟剥了皮的丑耗子一样。   小朋友站在起跑线准备时,段昭推了推坐他前面的朱思明:“过去,给小虞笙加油。”   朱思明顿悟,站起来猛的朝操场呐喊:“虞笙!加油!”   虞笙转头看了看,并没觉得怎么样,做好预备姿势。   朱思明冲段昭:“老大,小学神可能没听见。”   “你傻啊,”段昭喝着奶茶:“我让你下去,去赛道上喊。”   朱思明不可思议的指自己鼻子:“我,我去,去赛道,喊?”   “叫上咱班所有男生。”段昭道。 第38章 偏偏招惹   800米开跑, 虞笙全神贯注,冲出起跑线,一呼一吸, 尽量保持平稳的向前跑步。大家几乎都没有在一上来发力, 速度不相上下, 过半时, 她稍稍提了一点速,冲到第三名。   尽管这样,她还是觉得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 400米算是她极限, 超过这个距离,加上刚才又提了点速, 她体力开始迅速下降。   喉咙发干, 整个嗓子都要冒烟了,虞笙喘着粗气,刚才并排的女生已经由跑换成走, 弄得她也有放弃的念头。   忽然, 耳边传来清晰的加油声。   “虞笙!加油!”   “七班!加油!”   她眼前一晃,看见擦肩而过的华蓉,然后是七班的男生。   “虞笙!加油!”   一个一个都在跑道前围了一圈,一声接一声的喊。   一张张面孔从她面前擦过, 除了常玥那几个, 大多数女生也来了。   她抬头看终点, 还剩100米。   桑果蒋星遥他们站在前面冲她招手。   80米。   她都有点感动了, 还有点生气, 想放弃都不敢,怕被人群起而攻之。   50米。   她看见站在人群中的段昭, 他在终点,虽然没有靠近,但脸上浮现着温柔的笑意。   虞笙铆足劲,在最后10米的地方提速,超过了第一名,终点冲线。   一片欢呼。   她都懵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撑着膝盖大口换气。   桑果拿水给她:“虞笙你太厉害了!你是第一!”   “咱班女生项目还没有第一呢!”蒋星遥激动得搂着她蹦:“牛逼!”   “你都没看见,”桑果兴冲冲道:“你去比赛后,段男神把咱班所有男生都哄下去给你加油,那场面,啧啧,我糖尿病都快犯了!”   虞笙缓了半天才匀过气儿来:“段昭?他让大家给我加油的?”   “是啊!我以前觉得段昭性冷淡,没想到啊,”蒋星遥感叹:“完全不是,他对你完全不一样,虞笙,要不你就从了他吧。”   虞笙呼吸一窒,下意识看了看桑果,后者好像没怎么听清蒋星遥的话。   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就扯到那方面了?   “我跟段昭就是邻居加朋友的关系。”虞笙在想怎么解释,脑子乱得像团毛线:“就好像我和你们的关系是一样的。”   “那怎么可能一样,他是男的,”蒋星遥眯眼看她:“你多少,有一点,喜欢他吧?”   “没有。”虞笙头皮一紧,怕露馅的跑走:“我去买点水,不说了。”   身后仍被胜利的欢呼声包围,虞笙朝小卖店走,喧嚣声渐远,冷风一吹,她清醒多了。蒋星遥的话又回荡在她耳边——   “他对你完全不一样。”   “你多少有一点,喜欢他吧?”   困惑笼罩着虞笙。   她忽然不知道怎么形容和段昭的关系,她觉得就是朋友、邻居,很单纯的友情,可是又隐隐觉得,有不对的地方,比如——   看到他,她就开心,哪怕跟他斗嘴,她都不生气。   还有他刚才喝她的奶茶,那是她喝过的,他还喝,还用的同一根吸管,就好像…间接接吻。   虞笙脑袋要爆炸了,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不知不觉,她走到小卖店门口,推开门时,看到少年背对她,正站在柜台打电话,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别开玩笑了贺老师,我怎么可能对她动心呢。”   虞笙脚步一顿,缩回身子。   少年拿着一瓶矿泉水,一口一口的喝:“可能她总是让我想起我妹,段苡苡,我跟你说过吧,也巧了,那小朋友有个小名,也叫苡苡,头回听见,我就想起我妹,要还在,也得跟她这么高。”   虞笙表情凝固住,段苡苡?段昭的妹妹叫段苡苡。   原来是妹妹这样的感情。   屋里的少年笑了:“我喜欢什么样的,你不知道啊……屁,我要安吉丽娜朱莉那样,性感的,胸大屁股大的。”   胸大屁股大,俗人。   虞笙听得生气,强烈的委屈感将她吞没,逃似的从小卖店跑走。   她慢吞吞的回操场,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不痛快,踢了踢脚下的石子。   爱情是最不值得的东西,无论是多久、多热烈、在旁人看来多幸福的小情侣,到最后,也难以摆脱分手的结果。虞婧文就是最好的例子,她为第一个男人生孩子,结果被抛弃,她为第二个男人付出青春,换取六年的婚姻,她还有第三个、第四个,甚至很多个男人,但都只证明一个问题,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东西,来时感天动地,去时薄情寡义。   她为什么要陷入和段昭不明不白的感情里,如果段昭遇到一个让他喜欢的大胸大屁股的女生,对她不再有妹妹的感觉,那卑微就是她自己?   这样不行的。   虞笙几乎是当时就做了决定,她不想再和段昭做朋友了,就做两年普通同学,毕业以后连聚都懒得聚的那种,那才是最安全的距离。   回操场时,运动会已经结束,华蓉被校长邀请上台发言,声音嘹亮愉悦。   虞笙回看台时,一团人正围在一块争吵,可乐液体沿台阶流下来,她跳过那片水渍往上走,看见地上扔的好几个可乐罐。   杨帆推搡陈屹然:“你他妈拿几箱过期的饮料给大伙喝,安的什么狼心狗肺!”   不少人嘘声附和,常玥从箱子里捡了罐新的查看:“我靠,今年1月份就到期,这都10月份了,会不会喝死人啊!”   夸张的干呕声此起彼伏,更多是骂的。   “陈屹然你穷疯了吧!”   “什么东西!”   “老子胃疼啊,你得带我看病去!”   陈屹然百口莫辩:“我真的不知道,可能是看错了…”   蒋星遥挡在他身前:“这件事肯定是误会,陈屹然肯定不会买过期饮料的,说不定是超市老板给他拿错了,”她问陈屹然:“你在哪家买的,小票还有吗,咱们回去找老板要个说法!”   陈屹然支支吾吾,眼神飘忽。   “说话啊!”杨帆指他:“不说清楚这事没完!”   虞笙捡了个易拉罐看,日期果然是旧的,陈屹然家自己开小卖店的事班里没人知道,但她从小在王阿姨的小卖店写作业,相信王阿姨不是做这种缺德事的人。   “啊!”戴晓倩被挤出来,撞着虞笙。   她扶了扶戴晓倩,桑果看见她,急得跑过来:“虞笙,你没喝饮料吧,刚我们都发现,那个饮料…”   “过期的,”虞笙正在想怎么帮陈屹然解围:“是不是买的时候就没看好?要不然去问问厂家?”   蒋星遥赞同:“我也是这个意思。”   李明泽忽然冷笑:“你们还不知道吧,陈屹然他妈就是干小卖店的,他跟他妈就是合计好,把家里卖不出去的存货拿来糊弄咱们!”   众人哗然。   陈屹然被揭老底,犹如被激怒的困兽,双眼通红的朝李明泽扑过去。   一个人动手,大伙就都翻天了,一帮男生围着陈屹然打。   刘延磊瘸着条腿劝架:“大家别打了,有话好好说!哎!”   蒋星遥快急哭了,挨个扯衣服:“你们别这样,肯定有误会!”   “别打了。”虞笙急得脱口而出:“陈屹然他妈妈不是这种人!别打了!”   虞笙喊不动那些人,蒋星遥又被卷在里面拉架,她只好跟着一起拉,让他们停一停。   常玥看热闹似的跟旁边女生聊:“我就说她不简单,跟段昭不明不白就算了,还跟陈屹然扯一腿,连人妈都见过了?”   虞笙本来就很烦,从在小卖店听见段昭那个电话,心里就难以平静。   现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捡起地上一罐可乐,朝常玥头上浇了下去。   *   段昭在小卖店喝完两瓶水,刚他把虞笙给他拍的照片发给贺昀之后,那货就把电话打回来了。   贺昀在电话里说:“太帅了,这张照片让我知道,什么叫做女友视角。”   “滚。”段昭听得直乐:“回头你看见人家,别嘴没把门的,瞎几把说。”   贺昀说:“你有脸做没脸认,还是个男的吗?”   “我做什么了?”段昭无语的倚着柜台。   “你敢说你对小学神没那心思。”贺昀问。   段昭还真想了想,有种说不清的感觉,他能肯定的是,天热时第一次见她,确实没有,那时以为她不过十二三岁。   现在确实有点不一样,但这件事不是说喜欢就喜欢的,她是年级第一,前途大好,他现在全是未知,什么都不好说,舔脸说喜欢,太不负责任了。   段昭敷衍:“别开玩笑了贺老师,我怎么可能对她动心呢。”   贺昀说:“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痛不痛?啊?新的冰鞋,就为带人家滑两圈,花了三千多,你还说你没动心?你钱多烧的?”   段昭拿着水,一口一口的喝:“她总是让我想起我妹,段苡苡,我跟你说过吧,也巧了,那小朋友有个小名,也叫苡苡,头回听见,我就想起我妹,要还在,也得跟她这么高。”   贺昀被他说得没词了,老半天说:“就这样?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段昭笑了:“我喜欢什么样的,你不知道啊……”   贺昀顿悟:“男的?我?”   段昭骂他:“屁,我要安吉丽娜朱莉那样,性感的,胸大屁股大的。”   俩人随便扯了两句,他看时间差不多,往操场走,打老远,就看见校领导往七班那个地方狂奔。   好像是,七班的人,打成一锅粥了。   他迈着大步,在那帮人里看见小朋友的身影,走变成跑。 第39章 偏偏招惹   在校领导到之前, 段昭把虞笙从那伙人里拽走了,都没在学校待,直接给人拽出学校大门。   校对面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小吃街, 麻辣烫、奶茶、炸鸡、各种小饭馆, 都在这一面的街上, 正好中午吃饭时间, 段昭拽着她挑了家干净的炸鸡店。   点餐时,虞笙挺别扭的,完全不想待在这:“我不饿, 我跟阿婆说了, 运动会结束回家吃饭。”   “那陪我吃点,”段昭点了一份蜂蜜芥末的, 要了两罐葡萄汁:“对了, 陈屹然买的那个饮料,你没喝吧?”   “没有,”虞笙想起他小卖店那些话, 就不想跟他走太近, 敷衍说:“奶茶都喝饱了。”   段昭付完钱,拿饮料和叫号牌,走到左边第二个桌子,看着她问:“这吧, 行吗。”   虞笙走过去, 没坐:“我说了, 我不饿。”   打架那件事, 虽然常玥最后只推了她一下, 她也没跟常玥动手,但后来多半个班都掺和进来, 越打越热闹,她还是挺烦的。   而且,她现在就想,立刻、马上,和段昭撇清关系。这种感觉就是,你不悬崖勒马,就会掉下悬崖。   “心情不好?”段昭拉开易拉罐的环,饮料给她,从学校把她拉出来时,他就打量了,小朋友脸上手上都没伤,可能就是吓着了,想了想,他还是问了句:“他们打架,没碰着你吧。”   虞笙摇头。   “那就好,”她不接饮料,段昭也不好一直举着,放在她那面的桌上:“你坐吧。你站着我坐着,我就是想吃点什么也不好意思。”   “我回家了。”虞笙表情不太自在:“你就自己吃点吧。”   “我怎么觉得,”段昭拉开自己那罐,喝了小口:“你是跟我发脾气呢。”   “我没有,你也没得罪我,我干嘛要跟你发脾气,”虞笙否认得很快:“我今天挺累的,不想陪你吃饭,就想回家睡一觉,而且我还有作业没写完呢。”   “行吧,”段昭叹了口气:“晚一点,今天晚上吧,你往我家来吗,我有几篇完型,想让你给我讲讲。”   “我,”虞笙心虚得捏了捏手心:“晚上要上补习班。”   “补习班?”段昭挑了挑眉:“我怎么没听你提过。”   虞笙觉得荒唐,脸上比刚才更淡漠了:“我也没必要什么事都向你汇报吧。”   段昭让她噎了一句,竟无言以对。   “那我今天正式的跟你说一下,”虞笙道:“我以后,每天晚上都上补习班,周六也上,周日我要在家陪阿婆,以后就不能给你补课了,你哪科不明白,就直接问老师,讲得比我好多了。”   “你这是,要跟我,”段昭听明白了,但不知道怎么形容,反问:“我惹你了?”   “我都说了没有,”虞笙语气凉凉的:“我本来也没给班里哪个同学补过课,也不喜欢做这些,还有,我也不喜欢别人管我的事,以后这种把我从学校拽出来的事,你就别做了,太容易让人误会。”   听完她这一番话,段昭心情也不是很好,但还是耐着性子:“有人说什么了?”   “你这人,”虞笙一顿,深呼吸:“能不这么烦吗。”   她绞尽脑汁想结束这一天,现在是个特别好的机会,这句说完,她就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   太压抑了。   她硬邦邦的,转头就走。   炸鸡店门一开一关,进来一股冷风,她出去时,跟一对入店的情侣撞上,跑得很快。   段昭收回目光,盯着桌上她没喝的那罐葡萄汁好一会儿,一股烦躁的情绪把大脑填满。   他来这个学校,本来就不痛快。   本来也没什么耐心。   本来也没想跟这的人往好处混。   何必呢,自讨没趣。   店主在前台喊他:“小伙子,你的餐好了。”   “不要了。”段昭拿起葡萄汁,步子带风的走了。   经过店外一个垃圾桶时,他捏烂了那个铁罐丢进去,靠着垃圾桶旁的树干,点了根烟。   汇文的运动会大概已经结束了,正对的学校大门,陆续走走出来的学校,他冲着那个明亮的大门,吐了个烟圈。   *   虞笙运气好,从炸鸡店出来跑到车站时,刚好经过一辆853路,她飞快的跳上去,中午的车特别清净,她找了个靠窗的座位,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敢,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挺生气的。   虞笙头疲惫的靠着窗子,如果有人对她这么说话,她不光生气,还会记仇的。可能后面的两年,段昭不会再和她说话了。   不说就不说吧,平平静静待到毕业,这不就是她想要的么,她吸了吸鼻子。   途径一个小学校,风风火火的跑上来几个小学生,闹得整车不得安宁。   虞笙心里一直难以平静,被他们一吵,烦得戴上耳机。谁知道两个小男生对着互相推搡泼水,跑到她身边时,一个小孩水壶甩出来的水,直勾勾的拍在她校服褂子上。   几个小学生顿时安静。   虞笙吓了一跳,接着就很生气的冲他们吼:“你们能不能躲我远点。”   情绪就像在那一刻触碰到一个敏感的开关,一打开,就压抑不住。   她咬着嘴唇,抬手抹了下眼睛。   *   陈屹然给大家带过期饮料的事在周一早上得以解决,他妈妈亲自到学校道歉,说是拿货的时候确实没仔细看,让进货商给糊弄了,为了表示歉意,他妈还特意搬了两箱旺仔牛奶和两箱果粒橙放到班里。   四个大纸箱摞在讲台一侧的地上,谁也没动。   班里挺压抑的,虞笙从早上来,就听刘岩磊瘸着腿在一旁惋惜,说是本来七班运动会表现突出,学校为了鼓励,都要给七班发“优秀班集体”的荣誉锦旗了,但因为打架的事,锦旗没了,华蓉也一早就被叫到校长室。   刘岩磊咂咂嘴说:“估计得扣奖金,怎么也得仨月。”   戴晓倩也很丧:“我反正听说,这次参与的人,都得全校检讨。”   蒋星遥小声咕哝:“罚不责众。”   虞笙借回头看蒋星遥的机会,余光看了看段昭,他一早就来了,找朱思明要了周末的作业抄,现在还没抄完,头也不抬,整个人就跟有自动屏障似的,什么议论声都干扰不了他。 第一节 课的上课铃一响,议论声戛然而止,恢复死气沉沉,寂静的楼道突然想起突兀的喊声:“你快走吧,以后别再来学校了!”   大家面面相觑,陈屹然摔门进来,脸色阴沉的走回座位。   约莫十多分钟,华蓉推门走进教室,将怀抱的一盒东西置于讲台,毫无波澜的开口:“之前我说过,参加运动的同学,我都会给一个小礼物,念到谁,谁上来拿一下。”   班里鸦雀无声。   “虞笙、蒋星遥、戴晓倩、桑果……”   大家一个个上去,华蓉发的东西都是一样的,一支钢笔。   虞笙也不知道华蓉为什么要给他们每人一支钢笔,现在确实没有哪个学生拿钢笔写字,连长辈都很少用了,她捏着那支钢笔走了一会儿神。   名字还在一个个念:“…段昭、陈屹然、朱思明……”   段昭没过去,朱思明连他的一起拿回来的。   都念完后,华蓉走到刘岩磊座位上,把笔放到他课桌上,转身回到讲台:“没拿到的同学不必遗憾,愿意参加集体活动,以后还有机会,毕竟,咱七班的同学,个个心有猛虎,出类拔萃,”她顿了顿:“以后都是人物。”   一片沉默。   华蓉折断半截粉笔,转身在黑板上挥墨泼毫,落下九个大字——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写完她放下粉笔:“这节课,自习。”说完,走出教室。   班里彻底陷入死寂。   有人说华蓉把这事扛下了,校长和马主任都不会再挨个追究校运会打架的事。   虞笙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拿着那支笔,觉得好像有点对不起华蓉。   一晃一个多礼拜过去,学校安排月底期中考试,没剩几天了,班里的学习气氛也变得浓厚起来,渐渐的,就不再有人提校运会打架的事。   虞笙从校运会以后,就很少和段昭说话,只有在不得不说的时候,才在班里正常交流几句,段昭学习的劲头也没以前那么足了,作业基本都是抄朱思明的,后来干脆连晚自习都免了。   她有种预感,后天的期中考试,他肯定是倒数第一。   中午,蒋星遥找她和桑果一起吃饭,去的那家离学校稍微有点远,是一家烧麦馆,门脸很小,招牌也不显眼,不仔细看能走过了。她们到的时间刚好剩最后一桌,再后面就得拿号了。   仨人找了个四人桌。   “这家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但是味道特别好,还是老字号,挺有名的,”蒋星遥翻着菜单:“这个牛肉三鲜,还有牛肉大葱,都特别好吃,”她抬头:“你们要哪种馅。”   虞笙有点恍惚,上次吃还是段昭打包给她买到广播站的。   桑果选了份牛肉咖喱的:“蒋星遥,我还以为你平时都去西餐厅那种地方呢,没想到你还能发现这种小饭馆。”   “西餐热量大太容易胖,我们舞蹈老师不让吃,而且我在国外那两年都吃吐了,”蒋星遥选了牛肉三鲜,把菜单给虞笙:“我刚回国时段昭带我来过这,我就觉得瞬间找回了家乡的味道,虞笙,你看看,吃哪种。”   她还没选,店老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个人来的?哎,里面有几个女生,是你同学吧,你们拼一桌,就省得你排号了。”   虞笙听见声,转头,看到段昭也正看着她。 第40章 偏偏招惹   两人对视几秒。   蒋星遥朝他挥手:“段大神!过来, 一起吃!”   段昭收回目光冲老板:“我下回再来。”说完,他头也没回的走出饭馆。   虞笙咬着筷子发呆。   她跟段昭之间这个尺度,挺难拿捏的, 太近她怕自己越陷越深, 远吧, 又远得好像比班里哪个同学都陌生, 就不能好好做两年同学吗。   “整天奇奇怪怪的,”蒋星遥不惯他,还翻了个白眼, 戳戳虞笙:“你吃牛肉三鲜的吗?这个是卖的最火的, 我每次来必点。”   “啊,”虞笙回过神, 筷子掉地上了, 弯腰捡的时候,蒋星遥以为她默认了,直接跟老板报了两份牛肉三鲜。   “我不吃那个。”她攥着筷子回头冲老板喊:“能换牛肉大葱的吗, 我不吃虾。”   “得嘞!”老板拿笔在点餐卡上划了两下, 抬头给她一个你亏大了的眼神:“我在这干三十多年了,不吃三鲜的就碰着俩,一个是小姑娘你,还有一个就你们那同学, 刚走那男孩, 他认识一个小朋友, 上回过来打包, 特意嘱咐我不要三鲜的, 奇了怪了。”   虞笙:“……”   还小朋友,原来段昭在外面都是这么称呼她的, 果然是拿她当妹妹看。虞笙叹了口气,没好意思跟老板说,那个“小朋友”也是她…   没多大功夫,三屉烧麦上桌,冒着香腾腾的热气。   虞笙夹了个牛肉大葱的咬了一小口,熟悉的味道,让她有点睹物思人,冲蒋星遥问:“段昭最近怎么连晚自习都不上了。”   “因为,”蒋星遥笑得不怀好意:“你想知道自己去问他啊。”   虞笙嘴犟:“我不想知道。”   蒋星遥冲她做了个鬼脸。   下午放学回家的时候,虞笙极为罕见的在楼道里看见段昭,俩人离校时间不一样后,就再也没在楼道里碰见过,乍一脸对脸,还有点无话可说。   虞笙看他那个疏远的目光,抓了抓耳朵,想去买瓶酱油。   “你今天回来,”段昭正按手机,抬头看了她一眼:“晚了?”   “我放学陪桑果逛了逛文具店,”虞笙觉得他也不是很想跟自己说话,绞尽脑汁客套:“你不是第三节 下课就从学校走了,怎么也才回来。”   “这是,”段昭悠悠抬眸,懒倦的看她:“想打听我的近况?”   虞笙:“?”   这人真是,给他一口水,他就能汇成海洋,简直自恋到令人抓狂。   “你不是也问我了?”虞笙不怎么痛快的回了句,仰头盯着电梯下降的数字,很快,从2降到1。   段昭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又低头按手机。   电梯停了,门打开,虞笙走进去,按住开关等他:“电梯到了。”   “啊,”他眼睛飞快的从手机屏幕上抬了抬:“你先上去,我等下一趟。”   这态度让虞笙觉得很别扭,躲她就躲她,但是能不这么明显吗。   少女心情有些不顺,从电梯上下来,身后电梯缓缓合上时,她后悔了,她这个不过脑子的动作是怎么回事,下来干什么,这不是…很尴尬吗。   她转身想回去,电梯被楼上的人按上去了。   虞笙:“……”   段昭刚给贺教练回完信息,手机塞回兜里,看她还在:“你怎么没上去?”   “我,”虞笙都不知道怎么解释了,硬头皮指楼梯间:“我想爬楼梯,活动一下,在学校坐一天,太累。”   段昭靠墙,抱臂闲哉的看她:“行,去吧。”   虞笙:“……”   少女内心骂了句,这不混蛋吗。   “算了,”虞笙拽了拽书包带:“今天课本有点多,书包太沉,我还是坐电梯吧。”   段昭嗯了声,转身去楼梯间,靠着窗点了根烟。   电梯再次下来的时候,他一根烟刚好抽完。   虞笙正寻思该不该叫他一起上楼时,段昭从楼梯间走出来:“你先上去,我感冒了,怕离得近传给你。”   原来是这样。   她抿了抿唇,刚才误会他了,她联想到中午,他不和她们一起吃饭,可能也是这个原因?   “你是不是以为,”段昭带着低哑的气息:“我躲你呢。”   “我没这么想,”虞笙下意识反驳:“你感冒了就好好休息,后天就期中考试了,你这样怎么考,作业不写,晚自习也不上,还感冒。”   “我也不想感冒,”段昭好笑道:“这不是没注意么。”   洵阳一到十月份,降温就降得特别快,衣服没来及多穿一件,就特别容易感冒,虞笙有阿婆每天在她耳边唠叨,他一个人住,肯定是容易忽略这些,这么一想,她又有点难过。   “那你按时吃药。”虞笙想了想问:“你有感冒药吗?”   “小朋友,”段昭手放在唇边,偏头咳了声:“你不让我管你,怎么倒管起我来了?”   一句话把虞笙刚开始的一点关心都给弄没了。   “谁爱管你,我就是普通同学之间,很正常的一句关心,换了谁我都会这么说,你不要以为别人都对你有想法一样,”她按了按电梯,走进去:“你上不上,不上我上去了。”   段昭让了让身,没上去。   后来的两天他没来上课。   虞笙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感冒重了,反正一直到期中考试他也没来。   三天考试结束,桑果约她去逛街,去的是洵阳市中心最大的七福广场,两人买完奶茶,经过一家餐厅时,一个女的气哼哼的冲出来,幸亏虞笙眼疾手快把桑果拉开,才免于跟女的撞到。   她们刚躲开,餐厅又跑出来一个男的,在后面喊女的名字,女的不理,男的三两步追上,把人推到墙上狂吻,女的挣扎了两下,轻轻搂住男的腰。   虞笙都看呆了:“这怕不是现实版,霸道总裁爱上我。”   桑果满脸羡慕:“太浪漫了,我就是需要这样一个小哥哥,在我暴躁难哄时,把我推到墙上,对我大喊一句,别说话,吻我!”   虞笙冒出一身鸡皮疙瘩:“你喜欢的人,是叫尔康吗?”   “姐妹,”桑果飞了个白眼给她:“咱俩割袍断义吧。”   虞笙笑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她之前的反常:“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桑果笑得神秘兮兮:“我不告诉你。”   “那就是有,”虞笙第一个就想到段昭,心情往下沉了沉:“他是谁啊?”   “等我追到他再告诉你,”桑果迈了个关子:“我想期末考试以后,放寒假时再向他表白,所以这段时间,暂时保密。”   “为什么,”虞笙走得慢吞吞:“非得等到寒假?”   “万一他不喜欢我,经过一个寒假,这事就翻篇了,再见面也不尴尬,而且,”桑果沉思:“我也怕让马主任知道。”   “他是咱们学校的?”虞笙小心的试探,见桑果点头,又问:“帅吗。”   “全校最帅!”桑果眼睛都亮了,一蹦老高,奶茶都溢出来。   虞笙卸下书包,拿纸给她擦弄脏的校服袖子:“那他学习好吗?”   “应该,”桑果想了想:“不好吧,毕竟是练体育的。”   虞笙心里一咯噔,动作停了:“名字是两个字的?”她就差直接报段昭身份证号了。   桑果捂住嘴巴:“我是不是说漏了什么!”她拽着虞笙的胳膊晃:“你别问了,我如果能追到他,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要追不到,就让这段还没开始就死掉的爱情永远埋在我心里吧。”   虞笙心情复杂,想起段昭之前那个电话,他应该不喜欢桑果这种呆萌可爱的二次元妹子:“我觉得他会喜欢,”她吐字艰难:“那种性感的,胸大屁股大的女生。”   “哈?”桑果整个人都懵了:“你怎么知道?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虞笙都被问住了:“就…练体育的,不都喜欢那种特别性感的?”为证真实,她还举了几个例子:“贝克汉姆,还有科比,娶的老婆是不是都特别性感?”   “……”桑果哑然:“我好像明白了。”   周一上课,期中考试的成绩已经出来了,虞笙毫无意外,还是年级第一,第二不是陈屹然,是八班杀出来的一匹黑马,但并不重要,虞笙比黑马同学高出好几十分。   华蓉非常激动,把她各科的卷子发给班里传阅学习:“大家都看看,看看!这就是未来京大的苗子!你们都要向虞笙同学学习。”   虞笙都习惯了,后面的男同学戳她肩膀,她回头时,心里还挺不平静的,直接撞上他懒洋洋的目光。   “厉害啊,”段昭冲她弯了弯嘴角:“小学神。”   “段昭!!!”   虞笙还没说话,华蓉在讲台上喊:“你不来考试,怎么也不请假?电话也不接,你这几天干什么去了?”   “我发烧了,”段昭说:“躺好几天,我也不知道我手机没电了。”   “好了点吗?”华蓉态度渐缓:“用不用再休息两天。”   “不用,”段昭不甚在意:“好了。”   虞笙的卷子传到段昭手里,就被他扣下了,摊在桌上一科一科的欣赏,到下课,也没还给卷子主人。   虞笙想了半天,是先要卷子,还是先关心他一下,二者之间,她觉得做人不能太冷酷,转过头问:“你感冒是不是没吃药?”   “是啊,”段昭仍在看卷子:“你怎么知道。”   “你一个孤寡老人,猜都猜到了,”虞笙从手机里翻出个电话,写了张纸条给他:“以后你有事,就打这个电话。”   段昭撩起眼皮看了一眼:“谁的。”   “咱们这个小区,有专门负责日间照料的阿姨。”虞笙道:“他们管得挺多的,送饭送药都管。”   “这得有家属签字吧,”段昭好笑的抬头看她:“你这是以什么身份,把我给托出去了?” 第41章 偏偏招惹   虞笙再一次感到, 和段昭这个人沟通是一件困难的事,处处有坑。   少女挺不满意的抻了抻自己的卷子:“你能还给我吗?”   “怎么,”段昭抬眸:“我看看都不行?”   “你又看不懂。”虞笙不满意他的语气。   “两刀了, ”段昭看着卷面道:“小朋友。”   “什么两刀?”虞笙懵了:“你说话怎么没头没尾的。”   “你先说我是孤寡老人, 又说我看不懂中国字, 难得跟我说句话, 还非得往我胸口上插两刀,你自己说说看,”段昭放下卷子, 抬头看她:“我这感冒好了没多久的小体格, 够你捅几刀的?”   段昭最近一直很头疼的一件事就是——女生心思真的特别难懂,得罪人他都不知道怎么得罪的, 这口气儿憋到现在, 他话就硬了点。   “你是真发烧了吗?”虞笙让他怼无语了,其实还是有点理亏:“烧得起不来床?那你怎么不给我发信息?我家里有感冒药,你要说的话, 我可以给你送上楼的, ”为了防止某人误会,她多此一举的加了句:“毕竟我们还有同班同学的情谊在。”   段昭被她最后这句给气笑了:“我没发烧。”   “那,”虞笙有点错乱:“你?”   “骗二姐的。”段昭又低头看卷子:“我考也是倒数第一,不想考。”   这也, 太不可救药了。   虞笙眼色一沉, 啪的一掌按住段昭桌上的卷子, 一张不剩的全抓走了。   段昭:“……”   真的, 女孩子, 特别难懂。   *   由于下午老师有个统一的例会,晚自习暂停一天, 虞笙整理好书包,就往外走。经过女厕所时,桑果跳出来,穿了一件豹纹短袖,一条黑色紧身皮裤,完美勾勒出平坦的幼儿身材。   “你怎么穿成这样?”虞笙都看傻了:“冷吗,今天只有6度。”   “你先说,”桑果扶着厕所门框,摆了个s形:“我性感吗?”   虞笙听完,捂着肚子笑:“你姓桑。”   桑果气得打她:“不是你说的吗,他可能喜欢性感的,我这样不性感吗?我这身衣服在校服里面套了一整天呢!”   “都放学了,”虞笙努力保持冷静:“人都走了,你现在穿有什么用。”   “没走,我刚还看到他了,”桑果美滋滋:“他还回头看我呢!”   虞笙下意识往班里看了一眼,段昭好像是刚走的,她无言的拿外套给她裹上:“就为这一眼,你也是挺拼的。”   两人一起走出学校,桑果家和虞笙是两个方向,今天放学早,她不着急回家,陪虞笙去小卖店买了几根火腿肠,去堂子路喂小猫。   天冷了,堂子路只剩三只瑟缩的小花猫,虞笙把剥好的火腿肠放在小花猫面前,和桑果一起蹲在旁边看它们吃。   看了会儿,桑果目光笃定的说:“我想好了,一定要好好追一次,就算他不喜欢我,我也是爱过的。”   这一点虞笙很佩服她:“你就不怕走不出来吗。”   “怕什么。”桑果不以为然,五音不全的唱五月天的歌:“我不怕会爱错,就怕没爱过!”   虞笙听得直乐:“你把小猫吓得都不吃了。”   桑果也气笑了,又更大声的唱了两句。   “咕噜咕噜”的声音传来,一个脏兮兮的易拉罐滚到虞笙脚边停下,小猫圆眼瞪着前方,突然四下逃窜,桑果的歌声戛然而止。   两人茫然起身,身后狭窄的堂子路,满满当当挤着八个人。   领头的一个,虞笙看着很眼熟,巧的是,对方也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她努力在记忆中搜索可能见过的长相,一张张面孔闪过,断断续续,又不太相关——   深夜,猥琐的;   追逐中,令人不寒而栗的;   某个放学后,阴鸷戾气的;   是他。   虞笙想起来了,那天就是在这,和段昭打架打的最凶的那个,不同的是,他今天换了件金色老鹰图案的飞行棉夹克,新剪了个栗子头,还漂成褪色的稀粑粑色,又丑出几个新高度。   他身后剩下的七个,就是小喽啰,长相发型胖瘦各异,唯一相同的是,都是歪歪扭扭的社会人站姿。   虞笙的胳膊被桑果牢牢的抓着,都能感觉到她手指的颤抖,但虞笙也知道光怕没用,她迅速作出判断,这帮人出现在这,大概率是想堵段昭,目的性很强,应该不会为不相干的人惹麻烦,她现在应该赶快离开,再给段昭发信息让他别过来。   “各,各位哥哥们,”虞笙装作老实巴交的样子:“我们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哥哥们的,对不起,我们现在就走。”   “琅哥,俩小孩,没啥用。”后面小喽啰征求曾琅的意见,见曾琅没吭声,以为默认,摆手:“滚滚滚!”   虞笙唯恐生变,攥着桑果冰凉的手迅速往路口走,靠边的两个喽啰侧了侧身给她们让路,她擦着曾琅过去时,领口忽然一勒,整个人像只小鸡一样被人拽着,拎了回去。   桑果吓得捂着嘴巴,惊恐的哭出来。   虞笙和曾琅近距离瞪着对方,乍现的凶光让她脑中闪过一个动态画面——   深夜,下沉广场,像猎豹一样追她的年轻男人。   她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见过,好像是在一个盛夏。   “妹妹,”曾琅虎目圆睁:“这么快就不认识哥哥了?”   虞笙沉默下来,寂静的小胡同,只能听见桑果嘤嘤啜啜的哭泣。   “要哥哥提醒你吗?”曾琅的声音再次响起:“八月八号晚上,涑河区那个下沉广场,你在那买了瓶果粒橙,没忘吧?”   八月八号,就是她撞破脑袋那天,她是听阿婆阿公说的,她从下沉广场的长台阶摔下来,昏了过去,被好心人送到医院。   她为什么会从台阶上摔下来?   虞笙脑子里,像倒带一样闪过无数画面。   追他的男人、和今天一样虎视眈眈瞪着她的目光、背光的街角、挣扎的女孩……   大脑轰的一下。   虞笙想起来了,她在八月八号晚上,曾撞见一个“犯罪现场”,那个男的就是他!   甚至说,更多的事,她也陆续想起来。   “找不着你,哥哥连觉都睡不好。”曾琅往上拎她的衣领。   虞笙人虽然不大,但却是个犟脾气,曾琅往上拽,她就往下用力,脚就是不从地上抬起来,话倒是在求饶:“哥哥,这件事我会烂在肚子里,我们俩就当不认识,行吗。”   “你在跟老子谈条件?”曾琅耐性到头儿了:“老子凭什么相信你?”   “真的。”虞笙察觉到越来越危险,心突突的跳:“那你能,先让我朋友离开吗,她什么都不知道。”   “放你娘的狗……”曾琅脏话骂骂半截,突然扯着嗓子:“啊!”的一声。   周围小喽啰都惊了,就看这个留着妹妹头的小姑娘狠狠咬住曾琅手腕,曾琅疼得手一松,她抓住桑果就跑。   “拦着她们!”曾琅咆哮:“我操!”   *   段昭放学后没直接回家,在学校门口吃完饭,又去超市买了几节电池,拿了一盒内裤,想去结账时,超市理货员正推着几箱果粒橙从他身边走过,往一个半腾空的架子上码放。   他就是爱屋及乌的觉得果粒橙这瓶子都可爱了,过去想拿,手碰到瓶子时,楼下乱哄哄的人影,把他目光吸了过去。   小姑娘被两个人扯住胳膊,红着眼睛给前面的人来了个正踢腿,手机被她踢飞了,曾琅冲过去,揪着她头发扇了个耳光。   段昭脸色骤变,感觉全身的血往上涌,怀里抱的东西噼里啪啦全掉地上,他转身,朝出口狂奔。   虞笙让曾琅扇了个耳光,耳朵嗡嗡的,旁边桑果的啜泣已经变成大哭,一个小喽啰怕桑果把人叫来,捂住她嘴,哭声顿时变成呜咽。   “妈勒个几把的!”曾琅捡起手机嚷:“把她衣服扒下来,拍!”他瞪着虞笙:“你要敢说出去,我就让整个洵阳都好好看看你,让你爸,你妈,都看看!”   虞笙也瞪着他,她觉得这个人就是疯子,就算她刚才没咬他,没尝试逃跑,这个人也不会轻易作罢。   没逃走,是她水逆,运气差。   小喽啰刚要扯她衣服,半块方砖扔过来,直接砸那人后背,大家动作都停了,虞笙眼眶通红的看见站在胡同口的段昭。   “操,”曾琅骂:“老子堵你堵不见,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有什么冲我来,”段昭压抑情绪,平静的看了过去:“让她们走。”   曾琅对上他目光:“是不是随便个人,你都得插两杠子?”   “她是我朋友。”段昭硬声道。   “呦,有意思。”曾琅鼓掌,声音在胡同里呱呱的响:“女朋友吧?”   段昭没有否认:“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堵她,但是今天这事,我管定了。”   “你想怎么管?”曾琅指虞笙:“她,那丫头片子,她有我把柄,除非她留点什么,否则就是天王老子来,也带不走她。”   把柄?段昭猛的看向虞笙,开始他以为是曾琅撞见过他和虞笙,这次没堵着他,就退而求其次堵虞笙,现在看来,可能不是,他顿时觉得这事不简单。   虞笙让段昭看得紧张,吞吞吐吐说了句:“你,你把桑果带走吧。”   “你别说话。”段昭吼。   虞笙真的就不敢说话了,可是她挺委屈的,段昭为什么要把自己牵扯进来,真是,笨死了。   少女脑子里被这个笨填满,看着段昭单枪匹马的站在那,她就觉得好像惹祸了,连累他了,顿时唔的哭出来,刚才那副瞪着眼装凶的骨气全没了。 第42章 偏偏招惹   小朋友被他吼哭了?   段昭眼里柔和下来, 整个人都乱了方寸。   从在超市看见她时,他就已经乱了,脑子里想的全是赶紧过来, 旁的没想, 现在看这小朋友哭, 就想过去给人抱起来, 抱走,哄哄。   “操,”曾琅破口大骂:“你他妈还有脸哭, 你咬人那劲儿呢?踹人那劲儿呢?合着你看见你男人来, 你就换了张脸,是吧?臭丫头, 你他妈变脸都成精了!”   你男人?段昭迅速把这句话过滤一遍, 只留下这三个字,从曾琅这老混子嘴里听见这仨字,他居然听出一点好笑, 摸了摸兜, 正好摸到一颗刚才饭馆等位时,拿的水果糖。   段昭掏出来,丢给虞笙:“别哭了,吃颗糖。”   拽着虞笙的两个小喽啰看得目瞪口呆, 默默松开拽着她的手, 架是要打, 可是人小男朋友想喂自己小女朋友吃颗糖怎么了, 没错啊!   虞笙啜泣的看着段昭, 伸手去拿那颗糖。   “橘子汽水味儿的,”段昭示意她剥开:“你尝尝。”   虞笙剥开, 看见一颗被夕阳晒得透亮的橘色硬糖,她慢吞吞的放进嘴里,口腔内,立刻酸酸甜甜的味道弥漫,还带着点气儿,这个味儿还挺好吃的。   “你还,”虞笙抽噎着:“还有么。”   段昭一怔,轻笑:“有呢,我回去买给你。”   曾琅看不下去的嘶了声:“有完没完?有完没完!”   段昭敛笑看他,给虞笙糖的这几分钟,他已经想好对策,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对方八个他一个,还带着两个哭啼啼的小姑娘,打出去完全没可能,所以,只能谈条件……   “我不知道她手里有你什么把柄,但是就这次,”段昭沉声:“给我个面子,让我带她们走,如果这件事漏出去,我命给你。”   虞笙呼吸一窒,糖在嘴里被咬碎,什么命啊什么的,为什么要拿这个做赌注??   她畏惧的看向段昭。   “怎么,”段昭见曾琅沉默,调笑里带了点鄙视:“认识这么多年,胆子越活越回去了?”   “行,”曾琅咬牙:“你想让我信你,也不是没办法,但是,多少你得给我留下点东西。”   有的谈,段昭松了口气,冷静的等待他提条件。   “一条腿,换两个丫头。”曾琅看着他:“你不亏。”   虞笙如五雷轰顶。   一片沉寂中,她听到段昭说了个好字。   好什么好。   她惊慌失措起来,未等开口拒绝,已经过去两个人,力气很大的扯住他胳膊,曾琅还从地上捡了根粗糙的木头棍子,作势要打。   “等等,”段昭余光看到在虞笙啜泣,甩开拽他的人:“你先让她们俩走。”   “腿断了,她们才能走。”曾琅毫无余地。   “先让她们走,我们换地方解决,”段昭垂眸,手往曾琅腰间一摸,搜出一把四五厘米的小防身刀,甩腕,亮刀,朝自己右大腿扎了下去:“我不跑。”   全程,他眉毛都没皱一下。   虞笙冲口的叫声都被吓回去,瞪大眼,看着血从他腿上缓缓流出。   僵持到最后。   段昭他们先走的,曾琅他们有辆二手车,一个小喽啰开到胡同口,把段昭推上去,车轮撵着尘土跑走。剩的几个冲虞笙吹了几声口号,骂骂咧咧的警告她别报警,不然段昭废的就不是一条腿。   口号声渐远,这帮人走了。   虞笙脸上挂着泪痕,什么都想起来了。   段昭,暑假里就帮过她无数次的,   温柔又细致的小哥哥。   *   涉及到段昭,虞笙没敢贸然报警,她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回学校。   马主任正带高一和高二两个年级的老师开大会,高三因为师生都在高考倒计时,没有老师参加。这个会也是因为最近堂子路那块,总有学生被外来的混子劫,胆大的告诉家长老师,胆小的就忍气吞声,自己默默承受。   虞笙和桑果闯进去的时候,大家正在商量有效的解决办法,虞笙跳过她看见曾琅犯罪前科那个环节,把其他事都说了一遍。   马主任听得拍案而起,立刻让老师们分头找。马主任毕竟在学校这待了三十来年,又掌管德育处,在好几个地方抓过打群架的学生,堂子路是最近的,另外还有仨地,一个是学校后面靠河边的早市,一个是对面楼群穿过去,也有个类似堂子路的胡同,还一个稍微远点,在两条街以外,有个叫三道庄的待拆平房区,因为地跨三个区,外号叫三不管,据说还混迹不少吸du的。   因为那帮人有车,马主任最先把目的地锁定为最隐蔽的三道庄,和华蓉、加上几个年轻男老师,开两辆车过去,其他老师以另外两个地为主,在学校附近大面积找,剩下英语老师和高二的体育老师,负责送虞笙和桑果回家。   虞笙说什么非要先找着段昭再回家,最后商量完,让体育老师开车送桑果走,虞笙跟华蓉的车去三道庄。   三道庄那一片其实不大,靠着条单行路,边上有一排低矮破旧的灰不溜秋的平房,墙上圈着血红的“拆”字。虞笙一门心思想找段昭,左顾右盼,不小心踩着一块破烂的窗棱,身体一歪,险些跌倒。   华蓉扶住她,拽过她手牢牢攥着,像母鸡护小鸡似的,虞笙心头发涩。   几个男老师和马主任一头一尾,挨屋,挨条胡同的看。   这片平房里面的人早已经搬走,水电没有,一个个破败的木门吊着脏兮兮的门帘,屋子玻璃碎的碎,没的没,冷不丁经过哪个破窗,就闻着一股尿骚味儿。   “华老师,”马主任提议:“你带虞笙在这边等,我们分头去左右两边找找,要再不找不着,就只能报警。”   虞笙仰头,对华蓉要求:“我也想去找。”   华蓉拍她背:“一起去吧,在这等着也不放心。”   马主任点头,突然,远距离的传来一声骂人声,所有人神经都绷成一条线,紧接着,有棍子砸在人身上的闷响,听起来很远。   虞笙指着北方:“那边,肯定是那边。”   马主任首肯:“是,几个男老师跟我走,华老师虞笙,你们必须在这等,绝对不能过去。”   虞笙想去,被华蓉拉住,焦急的看着几个男老师朝那边跑。   几分钟过后,打人声和骂人声都停下,虞笙不知道那边情况怎么样,急得张望,但这一片破房子弯弯绕绕,视野极差。   “马主任去,你就放心吧。”华蓉很有底气的安慰。   虞笙还是挺焦心的:“马主任这么大岁数,别再把自己搭进去。”   “嘿,”华蓉冲她乐:“你也不想想,马主任管德育处三十年,什么样的学生没见过,要没个两下子,能个个镇得住?”   “是学生都给他面子。”虞笙想到曾琅那几个:“但那帮人都不是学生。”   “不是学生就有不是学生的办法,总不至于没办法,”华蓉顿了顿,看她:“但话说回来,你跟段昭你们俩,是有那意思还是没那意思?”   虞笙大脑拉响警报,目光坦然的移向华蓉:“就是好朋友的关系。”   “我倒是相信你,脑子里只有学习,”华蓉闲聊似的:“但是我不太相信段昭,脑子里没有你。”   “老师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虞笙闷闷的反驳:“他脑子里除了滑冰,就只有那种大胸大屁股的外国杂志模特。”   华蓉嗤笑:“我可能看走眼了。”   “是吧。”虞笙附和。   “我看你,看走眼了,”华蓉瞪她:“你也不是脑子只有学习。”   “脑子里只有学习的是书呆子。”虞笙抿了抿唇:“但是我不会掉成绩的。”   华蓉揉揉她脑袋,脚步伴着嬉笑怒骂声渐近,虞笙敏感的循声看去,趟着脚底下的碎石水泥灰,跑到弄子转弯处,段昭被一个老师扶着,正一瘸一拐往外走,马主任和另外几个老师在后面跟着。   虞笙盯着他右腿,好像不太能用力,等他走近后,她跟在旁边问:“你腿坏了?”   段昭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刚要说话,被马主任抢话。   “折了,回头拿个碗,”马主任骂他骂一路了,越骂越不解气:“扔步行街上要饭去!”   “我这么帅,”段昭笑:“我去要饭没准挣得还挺多的。”   马主任气得指他:“打得轻了!”   虞笙笑不出来,看着还挺心疼的,华蓉过来替她问:“你腿到底有事没事。”   “骨头没断,”段昭摸了摸大腿:“养两天就能好。”   马主任气哼哼的走了:“再晚几分钟你试试!”   几个人走出胡同,这事今天也不适合解决,老师们分头走了。   华蓉开车把虞笙和段昭送到小区楼下,本来说是去医院拍个片子,但段昭不想去,下车后,华蓉又把这事提了一遍:“拍个片子放心,而且我看你腿上还有刀伤,这要弄不好,往轻了说感染,往重了说得截肢。”   虞笙听得脸都白了:“去医院吧。”   “二姐你就,别吓唬她了。”段昭揉了揉她的脑袋:“你看都给孩子吓成什么样了。”   虞笙打开他手,眼神警告,怎么能,当着华老师,揉她脑袋?!   华蓉眼睛雪亮,看了看,没说什么:“那行吧,你在家休息几天,不用急着上课,但是作业得写。”   段昭领会:“谢了。”   华蓉上车,车窗摇下警告:“一科都不能差。”   段昭不太正经的冲她敬了个礼,目送华蓉开车离开。   楼门进去后到电梯有一小段台阶,虞笙扶住段昭胳膊,随着他慢慢走,紧张的情绪都体现在脸上。   “我又不是老人,”段昭好笑的看她:“你不用这么扶我,我单腿儿还能蹦。”   “你别说话,”虞笙怕他一分心,摔了,一直牢牢抓着他胳膊,把他送进电梯,才稍微松口气,仰起头问:“那件事,算完了吗。” 第43章 偏偏招惹   段昭靠着电梯, 刚才曾琅那伙人开车把他带到三道庄,他心里就做好了准备,那个地方藏的都是吸的, 不要命的, 想收拾一个人, 再方便不过。曾琅他们跟车来了四个, 一句多余的废话没有,到地方,就把他面朝墙摁着, 曾琅在附近找了根大铁棍子, 朝他大腿一顿猛抽。   那一刻,他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就是疼,那个疼法,让他觉得骨头已经断了, 然后就, 豁出去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大不了这条腿不要了,大不了不滑冰。   忍到最后, 是曾琅手不干净, 说好要一条腿, 逮着他没反抗, 直接往他另一条腿上抡了一棍子, 一下给他弄急了,也顾不上腿疼不疼, 猛得撞开摁他的那两个小喽啰,趁曾琅没反应过来,抢了他棍子,照他一顿猛抽。   曾琅破口大骂,越骂,他就越抽,抽得曾琅鼻子嘴里冒血,他当时红了眼了,情绪完全失控,那几个怂逼吓得不敢上前,要不是马主任他们赶来,他可能会闯祸。   “就算完了吧,”段昭一直盯着虞笙嘴角那块青,直接省略掉很多细节:“他暂时不敢再找过来,你放心上下学,我保护你。”   “你也不能再拿自己拼命了。”电梯门打开,虞笙没走出去的意思:“对了,今天马主任,没说你什么吧,我没敢找警察,就找的学校,他们不会给你处分吧?”   “怎么会,我也算受害者,”段昭按住电梯键,朝外面扬了扬下巴:“小姑娘,你赶紧回家吃饭吧,我明天不上课,给你买糖吃。”   虞笙一怔,听他叫她小朋友,她都听习惯了,突然一声小姑娘,让她有点不知所措。她茫然的走出电梯,刚出来,电梯门很快就被关上。   他刚刚说要去买糖?腿都这样了,还买糖,谁要吃糖啊。   虞笙回家大概是比平时晚自习晚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进门后,一阵饭香,她肚子才有知觉,是饿了。   阿婆做了梅干菜烧肉,还做了土笋冻,炒了两个小菜,虞笙洗完手,就看到一桌菜已经摆到桌上。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虞笙不解的坐下。   “你们班主任来电话了,说你放学时遇到一些校外的坏学生,受了惊吓,让我们一定好好照顾你的情绪。”阿婆说着,看见虞笙嘴角有一点青,忧心忡忡:“苡苡啊,你是第几次遇到这种事,受伤了吗?”   “头一次,”虞笙按了按脸上的伤:“没事的,已经解决了。”   阿公愤慨,拍桌撸袖子:“哪个小王八羔子敢欺负我的外孙女,阿公去替你揍扁他!”   “已经被揍扁了,”虞笙说:“是我们班的同学帮我揍的,后来老师们也来了,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阿婆阿公你们放心吧。”   阿公赞道:“你班上这个同学还是很有正义感的。”   “他是挺好的。”虞笙趁机道:“他帮我揍人,自己也受了伤,阿婆,我一会儿想去看看他,给他送点吃的。”   阿婆会意:“是男孩子吧?”   虞笙正夹菜要吃,吓得筷子一松:“这跟男生女生有什么关系,我们就是同学,他这个人挺热心的,平时就很照顾我,这次又帮我解围,他受伤我也应该去看他,不然会被人说小没良心的。”   “苡苡说得对,”阿公浩然正气而未明其意:“咱们老虞家,没有忘恩负义的人!苡苡!阿公和你一起去!”   虞笙头都大了:“我自己去就行,你去的话他还要撑着精神陪你聊天,他会累的。”   “知道啦,苡苡自己去。”阿婆起身去拿饭盒,回来盛菜时,旁敲侧击的说:“咱们楼上好像新搬来一个挺帅气的男孩子,也穿你们学校的校服,苡苡,你们认识吗?”   虞笙被问住,掩饰住内心的慌乱:“小区离学校不远,我每天坐车上学都能看到好多和我穿一样校服的学生,就算见过他也没印象了。”   阿婆把盛完的饭菜放在她眼前,眯眼笑了笑,声音悠长道:“去吧。”   *   段昭回家后先冲了个热水澡,右腿刀伤的地方,血已经干了,他打开淋浴对着伤口冲,肌肉一跳跳的疼,冲完,伤口又开始渗血,这让他觉得胃里不太舒服,匆匆洗完澡,只穿了条内裤,背对镜子,想往腿上喷点药,棍子抡的这个伤位置很不好,在大腿后面,他扭着身子一顿乱喷,弄得洗手间全是刺鼻的中药味儿。   好歹收拾了一下,段昭回卧室,古耐在他脚底下绕来绕去,可能是看出主人腿瘸了,喵了声,蹲在地上,忧伤仰望。   “你别这个眼神看我,咱俩性质不一样。”段昭打开衣柜,很后悔把药箱放在最下面一个抽屉,他现在这个腿,别说下蹲,走路都一抽一抽的疼,只能硬着头皮弯腰够抽屉。   这销魂的姿势,古耐挑着调,又“喵”了声。   “你没资格笑话我,我就是腿伤了,你是根没了。”段昭手勾着抽屉往外一拽,药箱的东西呼啦啦掉一地,瓶子砸猫尾巴了,古耐喵喵喵的跑了。   段昭叹了口气,在一地碘伏酒精和双氧水之中,选了他认为消炎效果最好的酒精,坐在床上,往伤口上倒了上去。   特、别、爽。   段昭猛的吸了口气,整条右腿都在抖,他拿药布,比量着伤口的大小,贴了一块。   古耐在客厅叫的时候,刚好有人敲门,他家平时很少会有人来,这个时间来敲门的,大概率是楼下那小姑娘。   段昭慌慌张张的扯出衣服,一边往腿上套,一边蹦跶着去开门。   门开时,他刚把T恤穿整齐,心还咚咚咚的直往外蹦,太刺激了,想过吗,当你只穿着裤衩在家时,你班里的女同学在外面敲门。   虞笙在敲门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心若坦荡,何惧纷扰。   她会记着小哥哥的好,把小哥哥当成自己的亲哥哥一样对待,不会因为他很照顾自己,就自作多情的把他当成暗恋对象,给他带来困扰。   结果门开后,她淡然的表情变为惊讶,看着眼前气喘吁吁的人:“你这是,刚跑完步回来吗?”   “是啊,”段昭运了运气:“跑了个800米,还爬了两趟楼梯。”   “你是倒立用手撑在地上跑步和爬楼梯的吗?”虞笙进屋就闻到药味儿,现在见他弯腰拿拖鞋费劲,忙把两个饭盒抱在怀里,自己拿拖鞋换上:“我阿婆做了梅干菜烧肉,还有土笋冻,我也给你拿了点,都是阿婆的拿手菜,你尝尝看。”   “谢了,也替我谢谢你阿婆。”段昭让她呛了两句,非但没生气,还笑了笑,接过她手里的饭盒,拿着单腿儿往厨房蹦。   虞笙赶忙过去扶他:“你都这样了,就好好坐着吧。”   “我都哪样了,”段昭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包挂面,两颗鸡蛋:“你吃过饭了吗,我去给你煮点面,再吃点?”   “我已经吃过了。”虞笙帮他把面和鸡蛋放回去:“这个点儿,你也吃过饭了吧,那些你留着明天中午吃,晚上我叫阿婆做好再给你送过来,你还有什么想要的,我明天晚上也一起给你带来。”   “小姑娘,你这样,”段昭转身,散漫的倚着厨台看她:“我可是会赖上你的。”   还是这个,又欠又招人的语气。   “可以的,”虞笙目光回避,尽量保持冷静:“我会每天早上过来,给你带早点,晚上我会带饭过来,和你一起写完作业,然后我再回家。”她特意补充:“一直到你伤好,能走路的那天。”   “我现在也能走,”段昭看出她担心,慢慢的走回客厅:“你看,不严重,你不用这么担心我。”   虞笙注视他从厨房走到客厅,一瘸一拐的,右脚挨着地时,连眉毛都在隐忍。这个样子,她看得心里很不舒服:“你这样就,挺没意思的。”   “我怎么又没意思了,”段昭好笑道:“你这个变心的速度,我都慌了。”   句句让人误解。   这个人嘴巴真是,特别的崩人设,坏好感。   虞笙深呼吸,让自己心无杂念:“你现在这样,装得特别坚强的样子,就特别没意思。”   段昭叹了口气,胳膊伸给她:“我想去屋里,麻烦你了。”   “不麻烦。”虞笙忙过去扶住他胳膊。   他们这边的房型都是错层,到卧室有两阶台阶,虞笙现在觉得这两阶真的很多余,一直盯着他脚:“你慢一点,”她小声抱怨:“这个房子的开放商是怎么想的,屋里有两个台阶就显得很高级么。”   “是啊,不高级,”段昭笑着附和:“你觉得咱们俩,像不像吃完晚饭,在小区里散步的老两口?”   虞笙心里一咯噔。   “谁跟你老两口,”她淡声警告:“我们就是比普通同学,多了一层纯洁的兄妹之情。”   段昭无奈道:“怎么又变成兄妹了。”   虞笙不想回答,经过洗手间时,她被浓烈的药味儿呛得皱眉,偏头看到里面,还弥漫着没散的水汽:“你洗澡了吗?”   段昭嗯了声。   “也喷药了?”虞笙又问,忽然觉得他自己都能做,她显得有点多余,只剩扶他回屋,他就可以睡觉了。   不对,他蹦回去更快。   进屋后,虞笙有点沮丧的问了句:“我是不是,有点帮倒忙?”   段昭听出小朋友语气里的失望:“药没喷,我够着费劲。”   “那我帮你。”虞笙扶他坐在床上,看见衣柜打开,地上还七零八落的倒了好多药瓶:“你这是……”   “药箱放在最下面的抽屉,刚拿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   “你还是别乱动了,万一再摔着,伤上加伤就更难好,”虞笙总算找到一件合理的,被需要的事,把散落的药瓶一件件收回药箱:“你腿上的伤,应该擦哪个药。”   “洗手间架子上有两瓶云南白药,”段昭说:“就用那个吧。”   虞笙下意识问出口:“就是我买的那个?”   虞笙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恢复暑期记忆,是一件多么令人惊讶的事,就好像这段记忆一直储存在脑子里,说完,更加没意识到段昭愣了好几秒。   她从洗手间找到云南白药,拿回卧室时,才发现他诧异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虞笙摇晃手里的药瓶:“我看过了,先用这个红色……”   “你知道这是你买的,”段昭问:“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虞笙方才恍然大悟,忽然不想承认。   她和段昭就维持在同学、兄妹之情吧,不能再往前了。   “我上星期刚给阿公买过这个,我就是说,你这个,跟我买的那种是一样的。”虞笙打开红色药瓶瓶盖:“喷哪儿?”   段昭敛眸,趴在床上,指了指右大腿后侧,然后想起裤子没卷起来,往上拽了拽裤腿。   “把裤腿卷到膝盖上面行吗?”虞笙放下药瓶,坐在他旁边:“我帮你吧。”   “谢了。”段昭道。   “你不用一直说谢,或者说麻烦我的话,你在堂子路帮我解围时,也没管自己危不危险,我也还没跟你说谢谢。”她小心翼翼的捏着他的裤腿一层层叠上去,少年修长光洁的小腿露出来时,她移了移目光。   冰凉的指尖碰着他的皮肤,他微微缩了下腿。   虞笙以为碰他伤了:“腿疼吗?”   趴在枕头上的那颗黑色短刺的脑袋摇了摇,他耳后那个疤在灯下很显眼。   虞笙忽然想起,她第一次看到这个疤,也是在暑假,那天晚上,他还背过她。   “对了,”段昭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嘶哑:“你和曾琅,你们……”   “你等等,”他刚说了个头儿,就被虞笙打断:“你这个裤腿是松紧口的,卷到膝盖上面就上不去了。”   段昭也刚意识到:“那算了,不擦药也一样。”   这个情况,虞笙也有点不知如何收场,一想到在堂子路,他都舍得用自己一条腿去换她平安,她现在给人家擦个药,却推三阻四这么多借口,就有点鄙视自己。   还什么兄妹之情,如果趴在这的是她亲哥哥,她肯定不会有这么多顾虑。   “你这样,”虞笙没怎么斟酌语言:“你自己把裤子脱到膝盖。”   她话说完以后,段昭足有半分钟无动于衷,她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一副静止画面时,趴在床上的人忽然开口:“我这是,卖艺卖不出去,要靠卖身了?”   虞笙:“?”   您能好好说话吗?   要不是看他有伤在身,她现在,非常,想,把人,拉起来,过肩摔!   “你就不应该拿腿谈条件,”虞笙没好气的回他:“你应该拿嘴谈,或者,你就适合当个好看的哑巴就行。”   段昭“啧”了声,手一撑从床上起来:“光好看可还行?”   虞笙以为他要脱裤子了,有点尴尬的把头扭过去,没几秒,听见他在地上蹦的声音,人已经去洗手间了。   回来时,他换了件运动短裤,又重新趴好,全程动作都很利索。   段昭其实除了那个伤的位置不太够得着,别的没什么影响,他从小就没怎么被别人照顾过,打架受伤倒是家常便饭,挺一挺就过去了,慢慢的也不习惯被人照顾。   这次面对虞笙,他更多的是想让她多留一会儿。   “这样行吧。”段昭拽了拽右腿的短裤。   大腿后侧和外侧那一块都发黑了,肿得也厉害。   虞笙明显被吓着了,她觉得这个肿的程度,没骨折真是万幸,肌肉肯定是有损伤的,鼻尖一涩,她极快的吸了吸,拿手机搜类似这种伤要怎么处理:“我先给你冷敷吧。”   段昭听出她说话带了鼻音:“我腿是不是还,挺性感的。”   性感个屁。   “烤焦的猪腿。”虞笙气哼哼跑走。   段昭让她骂笑了,也没在意。   虞笙回来时,拿着从冰箱找到的两盒冰激凌,直接轻按在他腿上。   段昭凉得整个人一激灵,“哎”的叫了声。   “别动。”虞笙警告:“就得冰的才能消肿。”   “敷完了,”段昭叹了口气:“你过来。”   “干嘛。”虞笙讷讷道。   他一正经说话,她就莫名心虚。   “来,”段昭撑起身,伸手拉她手腕:“我看一下脸。”   是让曾琅打得那个耳光。   虞笙从来就一直忙活,自己都忘了,现在段昭提起来,她也没觉得疼,倒是被他的目光看得有点不好意思。   少女微微偏了偏头。   “还疼吗,”段昭指腹轻轻触碰到她嘴角那一点淤青时,她敏感的躲开了。   “已经没感觉了。”虞笙拍了拍头发:“跟你比,我这点伤也算不上什么。”   段昭敛眸,堂子路那一幕,他可能会记一辈子:“药箱里碘伏,你去擦一点。”   虞笙乖乖点头,过去拿棉签蘸了些,照着手机,在嘴角涂:“好了。”   “我刚才就想问你,”段昭又重新起了个头:“你怎么会认识曾琅的。”   “他叫曾琅?”虞笙问。   “你不知道他的名字?”段昭思考着,示意她说下去。   “开幕式那天晚上,我跟我妈因为去美国的事,吵了一架,”她捏着那个棉签,在手里转:“吵得挺凶的,我一生气就从家跑出去,就在涑河区那边的一个小广场,我看见那个曾琅…”   虞笙把看见曾琅试图对一个女孩子犯罪的事,从头到尾,全说了一遍。   段昭听得紧锁眉毛:“你头上的疤,也是因为他弄的?”   “是啊,”虞笙不太满意道:“还剪了个难看的刘海。”她想了想,说:“我以前不知道他叫什么,后来也一直没见过,直到今天。”   “这个事情,”段昭沉声:“我觉得可以报案了。”   虞笙有些搞不明白:“你不是一直都不愿意报警。”   “性质不一样,他跟我属于个人之间结的梁子,顶多就是打架,我报案他也关不了几天,放出来后只会让我更麻烦,”段昭解释:“但你这件事不一样,这是犯罪。”   *   翌日上午,虞笙向华蓉请了半天假,华蓉怕她和桑果因为昨天的事产生心理负担,所以问都没问她去做什么,只叫她好好休息。   两人打车去的涑河区下沉广场那一片的派出所,负责接案的警察派人查了八月八日前后几天的报案记录,最后得出结论,受害的那个女孩子根本没有报案。   警察对此还有点不满,认为那个女孩不相信警察,还有点纵容犯罪。   从派出所出来,虞笙心情都还很消沉,经过下沉广场,她看都不想看,段昭直接带她去了一家小甜品店。   “小姑娘,”段昭给她点了一份草莓班戟,一份糖芋苗,推到她面前:“吃点甜的,心情也许能好点。”   虞笙拿小勺,一点点的戳着糖芋苗:“你怎么,又叫我小姑娘了。”   “你不是不喜欢我叫你小朋友么。”段昭静静的看着她:“长大了,叫小姑娘。”   她没吱声,脑子里都是在派出所,那十几分钟的对话,她提供的证词,只能作为备案记录,警方会在保护报案人信息的前提下进行调查,但因为受害女孩没有报案,取证立案等等,都比较困难。   “你是不是也觉得那个女孩子挺自私的。”虞笙小声问。   “怎么说。”段昭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你不高兴,是因为那个女孩的事?”   “我站在她的视角,觉得她没报案,是可以被理解的,”虞笙心情难以形容:“你会不会觉得我三观不正?”   “怎么会,”段昭笑了笑,而后沉下目光,认真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虞笙从他眼里受到鼓舞:“我就是觉得,她选择沉默,不是因为自私,而是她肯定很怕这件事被身边的人知道,怕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她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安安静静的生活下去。”   “嗯,”段昭切了一小块草莓班戟,放在虞笙面前的碗里:“这件事错不在她,她当然不应该被人指责。”   虞笙得到安慰,心情顿时好多了,舀了一大块草莓班戟吃:“就是很可惜,曾琅有可能会逍遥法外。”   “不会的,他那种人,进去是早晚的事。”他沉默了几秒,忽然话题一转:“你暑假的事,想起来了?”   虞笙手里的勺子一划,掉在地上,不是很流畅的说:“就只想起曾琅这件事,别的还是……”   段昭笑而不语,又找服务员要了一个干净的勺子。   从小甜品店出来,段昭给她叫了辆出租:“别的别想,回学校好好上课,”关上后座车门,他冲司机道:“师傅,汇文中学,务必把她送到学校大门口。”   虞笙摇下车窗看他:“你自己能回去?”   “好着呢,”段昭拍拍大腿:“我现在能参加运动会。”   虞笙都无语了:“你是不是还能一个跟斗翻十万八千里,翻回家去。”   “是啊,”段昭笑道:“你从哪儿知道我这么多秘密。”   “你一个人,别在外面瞎转悠,”虞笙不跟他开玩笑了,正经嘱咐:“就直接回家,然后把作业做了,晚上我要检查的。”   “我这是,”段昭插兜,神情散漫:“有人管着了?”   这个烦人的语气,说几句虞笙就不想理他了:“师傅,开车吧。”   车缓缓提速,甜品店那一片底商,和门前段昭目送的身影,渐渐倒退,直到消失在视野里。   虞笙收回余光,趁等红灯,拧开保温杯小口喝了口水。   司机从后视镜看着她:“那小伙子是你男朋友吧,对你还挺不错的呢。”   虞笙险些被呛,瞪大眼冲司机反驳:“叔叔你说什么呢,他是我同学,我们还是高中生呢。”   “高中生谈对象有的是,”司机乐呵呵:“那小伙子看你的眼神,就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他就是喜欢你!”   “真的不是,”虞笙别别扭扭的反驳:“他不喜欢我这个类型。”   “他是怕你不喜欢他吧!”司机大笑:“这种事我见得多了,不瞒你说,我儿子跟我儿媳妇,就是打高中在一起的,所以我一看你们俩,准没错了!”   “你别再说了。”虞笙都要崩溃了。   这什么鬼,坐个出租,怎么还遇到这么八卦的司机。   现在人人都这么八卦吗?   生活是不是太闲了?   虞笙生气的喝了一大口水。 第44章 偏偏招惹   索性昨天堂子路的事, 没有大面积的在学校声张,但风言风语也传出一些,马主任利用下午第一节 课, 进行了一次全校性的安全教育, 加上段昭请假, 好多人都猜他是昨天参与人之一。   论坛上有个帖子很火, 叫“扒一扒高二七班段昭和校外大佬不得不说的秘密”。一下课,班里就都叽叽喳喳的讨论这个,比较离谱的是说段昭和校外混子曾经拜过把子, 而且还是在大墙里面, 后来段昭想金盆洗手,这么才惹怒大佬, 一直对他纠缠不清。   还有个更加离谱的说法, 是因为两人爱上同一个女孩。   桑果用胳膊戳戳虞笙:“论坛那些,你信么。”   “当然不信。”虞笙正在整理笔记,忽然就觉得, 很理解那个受了委屈, 还不敢报案的女孩子,人言可畏,真的太伤人了。   她放下笔,不解的看桑果:“你信这些风言风语?”   桑果摇头:“我也不相信段男神是他们说的那样, 不过他也确实, 还挺凶的, 跟咱们学校的男生都不太一样。”她小声:“有点让人害怕。”   虞笙想起来她之前好像还喜欢他, 虽然没捅破, 试着问:“你对他…”   是那种感觉吗?   还喜欢吗?   不喜欢了?   虞笙措了几次辞,都觉得试探的痕迹太过明显, 干脆拿起笔,继续写字。   “他还是我的男主脸,”桑果熄了手机屏幕,幻想道:“而且我觉得更有感觉了。”   虞笙笔尖一顿,愣了几秒后,她手里的笔轻轻敲了下桑果的脑袋,用只有两人之间能听到的音量交流:“这么大的事都没吓到你,你胆子也是挺大的。”   “吓得胆子都没了!”桑果心有余悸的拍胸脯:“我昨天晚上还做噩梦了,哭醒的。”   虞笙心疼的拍了拍她的头发:“不怕了,没事了。”   “不过我也算是因祸得福,”桑果忽然话锋一转,羞涩的弯起唇角,小声道:“昨天,我跟他,又进了一步,我觉得他不光勇敢,也挺温柔的。”   这个他,是谁?   虞笙内心酸涩且疑惑,有种莫名的醋意,但很快她就说服了自己。   她已经拿段昭当同龄的小哥哥了,虽然不知道这个“小哥哥”未来会娶一个什么样的“小嫂子”,但他肯定是会有女朋友的,如果这个人,是桑果,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手机震了震。   虞笙思绪拉回,打开□□,就看到弹出的一张照片——满满一袋子的,橘子汽水味儿的糖果。   段昭:我买到了。   虞笙还挺惊讶的,这怎么就买糖去了,这么突然,而且……   虞笙:现在都下午三点了。   段昭:是啊。   虞笙:那你还在外面,就为了买糖?   这么另类的理由,她都说不出口,昨天她说爱吃那个糖,就是吓得,随口一说,没有非吃到不可的意思。   段昭:买糖是一点多买的,我现在在小区里。   虞笙:你在小区里待了两个小时?   段昭:啊,晒太阳,补钙,预防骨质疏松。   虞笙无语到想笑,给他发了个金馆长表情包。   虞笙:关爱脆骨老人   他也回了一个表情包。   段昭:今天的我很帅嘛。   虞笙笑了会儿,按了两个字。   虞笙:想看。   没过半分钟,他回了一张照片,虞笙点开时吓了一跳——一张360度高清无死角自拍,眉眼翩翩,带着笑意,而且一张脸占了整张屏幕,连背后的秃树楼房都被无情的虚化掉了。   感觉整个人要从屏幕里溢出来。   虞笙心脏猛的一缩,未熄屏幕,手机扣在课桌上。   桑果被她激烈的反应震惊到:“你怎么了?”   “手机中病毒了。”她盯着还在嗡嗡震动的手机。   “是来信息了吧,”桑果说:“你怎么不看啊,谁给你发的?”   “就是一个,”虞笙眨眨眼,淡定的说:“一个□□的。”   桑果不太感兴趣的继续看娱乐杂志了。   虞笙忐忑的摸到手机,把那张自恋的照片,保存,再从对话框删掉。   虞笙:我就是想看看小区的照片。   段昭:小区哪有我好看。   虞笙:?   她快要爆炸了。   另一边,段昭正站在小区里运动器材那块地,找了个简易的单车器械,悠闲的坐在上面,手腕上挂着个袋子,看信息看得直乐。   她最后回的那条是:你闲的!   一想小姑娘那张气得憋红的小脸就觉得有意思。   段昭踩着单车的脚蹬子,踩了两圈,对面老大爷们下象棋的吵吵闹闹声跟唱曲儿似的,他一边听着,一边正玩的高兴,收到贺昀的慰问信息。   贺昀:听说你让曾琅打瘸了?舒服吗?   段昭:通络舒筋,你值得一试。   贺昀:听听,这个口气,你说你上辈子是不是作孽了?   段昭:是啊,我上辈子生了你这个孽障。   贺昀:采访一下我前世的爸爸,当个瘸子感受如何?   段昭:美死了,不用上学,不用训练,晚上还有人送饭,陪读,羡慕吗。   贺昀:卧槽。   贺昀:小学神这回对你以身相许了吧?   段昭拿着手机没回。   大概从运动会结束,那小姑娘突然就跟他疏远了,每次说话都能少则少,能简则简,他寻思半天也不知道哪得罪她了,就算经过这次意外,他都能感觉到小姑娘的疏离和距离。   可能,人家根本没看上他?   手机震了震。   他收到一张照片,是小姑娘发来的。   是一张…   桑果低头看杂志的侧脸照片。   他刚要回个问号,她又接着发,发了一串,他都来不及回。   几乎都是偷拍的班里各个女生的照片,蒋星遥的,常玥的,戴晓倩的,还有的他连名儿都没记住。   手机都快让她发死机了,总算等来一行字。   虞笙:你喜欢哪个类型的女孩子?   段昭开始觉得哭笑不得,她又一条信息发来。   虞笙:桑果你觉得怎么样?   段昭顿时,心里就很不舒服,是他跟她玩笑开过了?她挺烦的,所以用这么一堆别人的照片,警告他别打她主意?   是这意思?   操。   段昭瞬间心情就不好了。   想起来她早上在派出所,对暑假看见曾琅一事描述得头头是道,却唯独不记得在机场见过他那件事,云南白药的事都说漏了,还咬着不肯承认,这个态度,不是明显吗。   不喜欢就不喜欢,至于这样?   段昭生气的从袋子拿了块糖,剥开,丢进嘴里。   难吃的吐了。   他抬腿从单车上下来,也没注意,扯了一下大腿的刀口,疼得眼泪差点下来,一瘸一拐的走到下棋那帮大爷跟前,迎着大爷们同情的目光,把糖扔下,走了。   虞笙刚发完照片,上课铃紧接着响起,一直到一节课结束,她才看他发回的信息。   段昭:你晚上不用过来了,这几天我都不在家住。   没回答她刚才的问题,那是不喜欢那几个女生?还是不喜欢桑果?他要是不喜欢,她是不是要劝桑果及时止损?   她内心在多个想法中反复横跳,又忐忑的按了几个字。   虞笙:就…那些照片 ,你看了吗?   没回。   她想了想,又努力措辞,发了条关心的过去。   虞笙:你哪天回家?我让阿婆做好饭,给你送过去?   没想到,刚点完发送,对话框蹦出一个红色的小叹号:——发送失败,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   虞笙???   她愣了足足半分钟,反应过来后,顿时懵了。   段昭把她删好友了?   虞笙挺生气的,后面那节历史课听得都不怎么痛快,点开他的对话框,一条条往前翻聊天记录,看到一半的时候,她咬了咬牙,把这个人从自己的好友列表里面删除。   她再也不要这个朋友了。   暑假认识的那个温柔细心的小哥哥,她会永远的,深埋在那年夏天的记忆里。   *   段昭是三天之后回来上课的,回来时他腿还没好利索,冷着张脸,看谁都像要打人,很多同学看见他,都大气不敢出,躲着他走。   虞笙跟他有过一次目光交流,但她看了三秒,就强行收回目光,低头写作业,后来再往后传卷子,传作业本,她也都是经过朱思明。   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一个男生删除好友,这个人绝对一生永黑。   段昭似乎也并不怎么想跟她说话了,两人间的疏远,就这么一直持续到学期结束。   期末考试持续了三天,考场是按照期中成绩年级大榜排的,虞笙是年级第一,自然分在本班考试,段昭因为期中弃考,被安排在十班的考场。   他们班分到十班的,就段昭一个人,她听朱思明说,段昭去参加考了,而且听他们那个考场的人说,段昭每场都从开始写到结束,好像没怎么空题,居然还有胆子肥的,找他要答案抄。   她还听蒋星遥说,他也已经恢复训练了,而且练得很认真。   考完试到发成绩,有一周的假期,虞笙在家里整理高二上学期的书本和卷子时,忽然掉出一张被压在书包底下很久的卷子,叠得四四方方,边角有点皱。   她都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的卷子,打开后愣了。   是那次语文课二姐突击检查,她写了,但没带,段昭塞给她的那份,上面的答案,都是张扬潇洒的大字。   她模仿着他的字体,写了一篇字。   一周后,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大榜张贴在学校一进门的宣传窗里。   返校时,虞笙挤到围观的学生中,想看。   桑果一眼就看见她名字,完全没有悬念:“第一名,虞笙,哇塞718分,你太厉害了!”   大姐纷纷转头,投来羡慕佩服的目光。   被众人注视的虞笙毫不在意的,仰着头,找一个名字。   虞笙终于在倒数第四排,找到段昭的名字。   文科年级大榜,一百九十九名,336分。   这个成绩不高,但对他来说,其实是可以的。   人群外,段昭站在后面看着她,小姑娘头发长了点,眼睛依旧亮晶晶的,看完榜和同学有说有笑的走向教学楼,他等到她进楼才过去,站在大榜前,一眼就看见第一个名字:虞笙,718分。   比第二名高出二十多,段昭“啧”了声,不得不说,他眼光真的挺不错的,小姑娘是个挺优秀的女孩。   他是后来才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自己的排名,看完,他低着头,就跟着魔了似的自言自语:“336,718,差飞了。”   连她的一半都没赶上。   旁边那帮学生都费解的看他,那眼神就跟那天下午,下棋那帮老大爷有的一拼。   段昭没说什么,置若罔闻的拨开人群,直接去德育处找马主任了。   不管这个过程,他是不是努力了,是不是好好学了,但结果就是结果,当初的约定,他得兑现。   *   虞笙和桑果进班的时候,所有同学基本都坐齐了,就差段昭没到,华蓉也没到。   班里除了在讨论期末成绩,也就剩下嚷嚷着过年去哪玩这些小事上。   乱糟糟的声音中,朱思明声音格外突兀:“蒋奶奶,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再叫蒋奶奶我揍你!”蒋星遥暴力拍桌,把朱思明吓退。   虞笙转头,从蒋星遥脸上看出不耐烦。   蒋星遥注意到她,看了回去,不耐烦的表情立刻收了,清了清嗓,故意似的命令:“那个,朱思明,你把段昭课桌里的书和东西收一下吧,他一会儿过来拿。”   为什么要帮他收东西?   虞笙预感不好的看着蒋星遥。   朱思明震惊的连着问了好几个“真的啊!”   “虞笙,”蒋星遥看了看她,站起来走出教室:“有个事我想告诉你。”   *   教室外面,蒋星遥的话,让虞笙出乎意料:“你还记得上次你和他在广播站闹出洋相的事吗,老马让你们俩全校检讨,你当时挺生气的,还把他摔了,你都记得吧,但是后来,这个事不了了之,别说在全校检讨,就连一份书面检讨,最后都没让你写,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虞笙迈着大步,急匆匆的走在楼道里,蒋星遥的话,一声大过一声的在她耳边回响。   “是因为他去和老马谈判。”   “他怕你自尊心受不了,他去求老马了。”   “他还答应老马一个条件,如果他这次期末考试,成绩考不到年级前五十名,他就自愿,转到十班。”   “所以,他现在已经不是七班的人了。”   “他去十班了。”   一句句,反复撞击耳膜。   虞笙心里难受得都快哭了。   她也记得那天,他和她说这件事时,那副散漫,又带点调笑的声调。   他说,   “你不用当着全校念检讨了。”   “我给他看论坛上那个帖子,还有大佬磨刀那张照片。”   “蒋叔,蒋星遥她爸,跟校长是老交情,我提了一嘴,老马可能是迫于官威,说让下不为例。”   骗人。   大骗子。   *   德育处里,段昭和华蓉都在,马主任倒是非常满意段昭能够主动来找他说这件事,但态度还是毅然决然,做出的决定也毫无收回的意思。   “期末考试结束,成绩也已经盖棺定论,那按咱们之前的约定,从今天起,你就去十班吧,”马主任坐于办公桌后,掀开茶杯盖抿了小口:“我早晨已经通知十班班主任了,她等一会儿,就来领你去班里,你随便坐,在这等她来。”   段昭懒得坐,找了张办公桌倚着。   “您还有喝茶的心思?”华蓉挺急的,两大步过去,把马主任的茶杯抢走,重重往办公桌上一置,全然无视他吹胡子瞪眼睛的表情:“马主任,您给学生施加压力,督促他提高成绩,这是好事,但是这个目标怎么定,定到什么程度,是不是得根据实际情况来?”   马主任表示我没错:“分班原本就是按年级大榜的成绩分的,我让他考到年级前五十名,就能留在七班,这很公平。”   “他基础在这,”华蓉急得脱口:“马主任我问你,你上幼儿园时就让你做大学卷子,你能做出来吗?”   段昭眉心一跳,和马主任同时看着华蓉,他叹了口气:“我还是去十班吧。”   “你等等,”华蓉确实急得语无伦次,换了种说法道:“马主任,他这次很努力,很多靠背的题,他都能答对,但你让他仅仅用两个月,变成学霸,这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那也不行,”马主任摇头:“他这个成绩,就是十班的成绩,没得说……”   “马主任!”华蓉伸手打断他的话:“您作为一名人民教师,是教书育人,而不是只认分、分、分,我们应该承认他努力的结果,而且我们应该全面看待学生,应该看到他学习成绩以外的优点!”   马主任沿发际线往后捋了捋头发:“那八班考第三名那位同学,我是不是也该给人家转到七班啊?”   华蓉被他的话噎了一下。   马主任立刻占领上峰:“而且这个…”他看了段昭一眼:“除了成绩以外,他哪来的优点?打架?拿棍子往人身上抡,我要不拦着能给人抡死?”   华蓉:“那是为了保护同学。”   段昭:“别说了。”   两人同时开口,段昭抢先一步:“二姐你不用再替我说话,我挺想去十班的,发自内心的想去。”   马主任指他:“华老师你听听,他管你叫二姐,哪有这样的学生,给老师取外号!还有点规律没?”   “这说明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朋友一样。”华蓉不甘心的问他:“你为什么想去十班,七班有什么不好?我对你不好么?”   段昭刚想说话,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都还没等马主任同意,那小姑娘就直接闯进来,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段昭脸上的表情僵了僵,迅速收回目光。   “虞笙?你有什么事?”马主任问她:“你来办公室,怎么不敲门呢?”   “我听说马主任你要让段昭转到十班。”小姑娘眉眼清淡,挺了挺胸脯,毫无畏惧的开口:“我不同意。”   马主任:“?”   华蓉:“?”   和两位老师一样,段昭也震惊的看了过去。   马主任都要拍案而起了,小姑娘用软绵绵的声音把他按了回去:“马主任,你别遗憾,我和段昭没有成为你期待的那种关系。”   马主任:“???”他心梗要犯的捂了捂胸口。   “我们之间就是单纯的,我帮他补习过几次功课的关系,”虞笙声音平稳,却很有力量:“所以我接触他,比你要多一些,我想说说我的看法,他文化课成绩不好,是因为他从小,就把精力放在成为一名职业运动员的训练上,而我们大多数同学,本来就是以文化课为主业的,我们起点不同,终点也不一样,所以期末这个成绩,根本就没有可比性,他在他所擅长的领域,同样拿过无数块奖牌,他去年在全国锦标赛上拿到一千米冠军,今年年初,拿到世青赛一千米和一千五百米冠军,我们不应该否认他过去的成绩,而且我相信,未来他会取得更好的成绩,马主任,这么优秀的学生,难道还没有资格留在七班吗。”   段昭听得都愣住了,小姑娘像带着光,一句一句,说得他心里边还挺骄傲的,原来他这么棒,他都不知道他自己这么棒,低下头“啧”了声。   马主任推着眼镜,明显在沉思。   华蓉都被她说激动了,搂着她肩膀:“太棒了虞笙,果然是我们文科班的状元!”   可不棒呗,段昭低头舔了舔嘴里的肉,他看上这小姑娘,什么时候让他失望过。   “段昭,”华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段昭抬头就看见她鼓舞的目光:“你看看,咱们七班的同学多好!咱们班的虞笙,对你多好,你要还想去十班,你就太没良心了!”   段昭顺势往虞笙身上看去,小姑娘一鼓作气势如虎,再而衰三而竭,现在全说完,两只垂下的手紧张的抠着校服裤子,也不怎么看马主任了。   虞笙正在逐渐胆小,她说的时候不计后果,现在沉默下来,脑子里就各种想法在打架,万一马主任没听进去,还生气,把电话打到大洋彼岸的虞婧文那里,她就不用再继续在这个学校混了。   这就好像吹气球,稍微一停,就瘪了。   她现在也不太敢看段昭,就默默的,忐忑的,等待马主任的决定。   “这个…”马主任缓了缓,刚要抒情,被再次传来的敲门声打断:“哎,看来你们七班的学生很团结啊?这又是谁?”   虞笙莫名的抬起眸子,正中段昭坦荡的目光,她不安的移开。   “请进,”马主任见门又敲了敲,道:“进来吧!”   门打开,屋里几人一同看了过去。   两个身穿警服、面色威严的警察,身姿笔挺的站在门口。   大家都诧异得面面相觑。   “请问,”马主任缓缓起身:“你们是来找哪位?”   “您是汇文中学的马主任吧?”其中一名警察上前,声音中透着凛凛正气:“我们是太河分局的民警,请问你们学校有没有一个叫,段昭的学生?”   几乎一秒不差,虞笙和段昭同时抬头,看向民警。   办公室内的气氛逐渐压抑。   虞笙感到非常不自在,忍不住和段昭用目光交流:出什么事了?   段昭:我不知道。   虞笙:打架?   段昭无言,满脸写着,我是这么爱打架的人?   虞笙:曾琅?   段昭摇摇头。   虞笙:上次…报警的事?   他顿了顿,沉思后,不太确定的摇摇头。   虞笙蹙眉,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原因,需要两位警察叔叔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亲自来学校找段昭,她为他捏了把汗,整个人都觉得不美妙了。 第45章 偏偏招惹   沉默而压抑的气氛中, 马主任痛心疾首的起身,合手立于二位民警面前:“段昭是我们学校,高二的学生, 请问二位今天来找他, 可是有什么事?”   “是这样, ”民警甲开口道:“段昭同学, 面对入室抢劫的罪犯,临危不惧、勇猛果敢、奋不顾身,为我们擒获三名犯罪嫌疑人, 经调查, 这三人正是全国通缉的在逃杀人犯,段昭同学真是为我们破获大案, 提供了非常重要的帮助。”   这反转来得太, 措不及防,华蓉和马主任同时愣住。   短暂的沉默后,华蓉总结为:“你们的意思是说, 段昭帮你们立功了?”   “是这样的!”警察甲道:“我们这次来, 就是是特意来为段昭同学送荣誉证书的!”   警察乙补充:“还有见义勇为的奖金。”   “是这样啊!”马主任僵硬的脸顿时笑开出花,激动万分的往段昭肩膀拍了三下:“这位同学就是段昭,我刚才还表扬他来着,这孩子是我们学校非常, 优秀的学生!”   虞笙惊讶的张了张嘴巴, 又抿住, 果然大人说谎都是手到擒来的本事。   马主任声音颤抖的催:“段昭, 你还愣着干什么, 快,快快, 过去领荣誉证书!”   段昭见马主任抬手又要拍他,侧身躲开:“行了行了,我听见了。”他看向二位警察:“那天的事,也不全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警察顿时明了,又从包里拿出另一份证书:“我们知道,当时和你一起在家的,还有个小表妹嘛,是这样,你表妹的家庭住址,她当时并没有留下,你叔叔也没告诉我们,她是哪个学校的,所以那个小姑娘的荣誉证书,就一起交给你,奖金也是给你们两个人的,就由你代为转交给她!”   等他说完,段昭淡声道:“小姑娘在这了。”   马主任:“?”   华蓉:“?”   警察甲乙茫然的看着众人,终于锁定一旁,正埋头不语那个小姑娘。   虞笙内心如打鼓,她当时做笔录时,谎报的十三岁,这算不算妨碍公务?   “是你吗?”警察甲翻开证书核对名字:“你是,虞笙?”   她鼓起勇气,点点头。   “那太好了!”警察甲把证书递给她:“小姑娘了不得,巾帼不让须眉啊!”   警察乙把证书给段昭,冲马主任:“贵校不愧是市里数一数二的重点学校,培养出这么多优秀的学生!”   “过奖过奖,”马主任已经被兴奋冲昏头了,完全没注意听什么表不表妹的,极力把俩警察邀请到中间:“正好今天,他们俩的班主任华老师也在这,咱们一起合个影!这张照片我要挂到咱们学校的功勋墙上!永久留念!”   功勋墙?   虞笙后颈发凉,那上面挂并排几大天神——爱因斯坦、居里夫人、高尔基、华罗庚等等,要没记错,这些天神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   已故。   这样真的好吗?她晚上会不会做梦跟这几位先人打麻将?   虞笙心怀敬畏的抬起头,发现段昭正盯着她看,嘴角带着不明显的笑意。   就好像看一眼能传染似的,她不明原因的笑出来,隔着马主任和华蓉,俩人谁都没绷住。   警察甲让出C位:“来来来,两位同学站在中间!”   “来,”华蓉跟红娘牵线似的,拉着虞笙和段昭愣拼在一块:“你们俩,到中间来。”   虞笙肩膀撞到段昭时,愣了愣,按马主任的要求,机械性般的打开证书,端在手里,她余光看见段昭跟他做了个同样的,也特别傻的动作。   警察乙负责拍照,现在众人面前喊:“看镜头,一、二、三,茄子!”   马主任目光炯炯,笑容灿烂;华蓉和警察甲笑容温和。   虞笙被那声茄子喊得出戏,轻轻抿了抿嘴角,不知道是该微笑还是该露八颗牙齿,僵硬的转移目光。   余光里,少年漫不经心的勾着嘴角,看着她。   段昭以非常值得骄傲的理由,被马主任强行挽留在了七班,不仅如此,因为他和虞笙暑假里“智斗歹徒”的勇敢行为,马主任还给七班发了一面“优秀班集体”的锦旗。   返校结束以后,当选新班长的刘延磊,脚踩凳子,高举锦旗,像仰仗圣物一样,小心翼翼的挂在教室前面。   “同学们,”刘延磊慷慨陈词:“这就是咱们班的第一个荣誉,让我们感谢……”   没等他说完,蒋星遥用力拿课本拍桌子:“同学们!放假了!”   班里欢呼,一哄而散。   只剩虞笙、段昭、蒋星遥、桑果和还没从椅子上下来的刘延磊。   蒋星遥双手一撑,坐在桌上:“行啊你们俩,一万块钱的赏金,说说看,打算怎么庆祝?”   “晚上去我店里,连贺老师他们,一起喝酒,撸串,反正放假了,玩到尽兴,”段昭像是回答蒋星遥,看得却是虞笙:“班里在场的人都去,我请客。”   虞笙模棱两可的说:“我还不知道行不行,没和阿婆说,你们带桑果去吧。”   桑果立刻道:“你去我就去,你不去我也不去了。”   “虞笙,”段昭极罕见的喊她全名:“你是想和大家一起去,还是想让我,改天单独请你?”   虞笙动了动嘴唇,还是头一次正经听他喊她全名,没加什么“小”的前缀,还挺好听的。   虽然语气硬了些。   不太讲理了些。   貌似还带了点威胁。   但,少女从来都不是惧怕威胁的人。   虞笙理直气壮的回:“去就去,但事先说好,我下午有事,晚上我会直接过去。”   段昭敛眸,抿唇嗯了声。   蒋星遥欢呼:“这就对了嘛,大家一起玩才像话!”   半晌,几个人正准备离开时,还没从椅子上下来的刘延磊指着自己鼻子,吞吞吐吐问:“我,我我也能去?”   段昭无语,走出教室时,不太在意的回道:“你是不在场,还是不是人?”   *   虞笙下午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事先答应阿婆,约好陪她去超市买些东西,买完后,又回家换了件米白色的毛衣,搭配一条新买的小裙子,毕竟是第一次和同学们出去玩,穿校服就太难看了。   经过一个学期,她嗤之以鼻的妹妹头终于长长了些,对着镜子,虞笙给自己梳了个丸子头,蓬蓬松松的一坨肥球顶在脑袋上,她看了看,非常满意,又臭美的找了个蝴蝶结发夹戴上,戴完,她对着镜子欣赏,忽然觉得这样太刻意了。   段昭嘴欠,没准会说,小朋友,为了跟我约会,打扮这么漂亮啊。   一想这个,虞笙就快吐了。   他又不喜欢她,还总逗弄她,算什么意思。   她心情不太高兴的摘掉发夹。   手机突然疯狂震动,是桑果打来的电话,虞笙刚一接,就听另一边暴风哭泣:“虞笙,笙笙,哇……”   “你,你哭什么,出什么事了?”虞笙紧张的问。   桑果大哭:“我失恋了!!!”   虞笙是半小时后,又回学校门口,才看见坐在奶茶店里抹眼泪的桑果。   “怎么失恋了,你告白了吗?”虞笙落座,由于路上赶时间,气喘吁吁的,拿起桌上的奶茶,喝了两口。   谁料桑果又哇的哭出来:“你怎么喝我的奶茶。”   “就一杯奶茶,”虞笙觉得她太小气了:“我喝一口怎么了,你不够喝我再给你买一杯就是了。”   “那是他送给我,最后的,”桑果哭着:“一杯奶茶。”   虞笙为时已晚的看看奶茶杯,还加了挺多芋泥的,她忽然想到运动会上段昭给她买的那杯,也是加了很多芋泥的。   “所以他是,有眼无珠,没有答应你的告白?”虞笙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你也不要太难过了,我之前不是说过吗,他品味低俗,就喜欢胸大屁股大的女生。”   “什么啊!”桑果抹眼泪:“他上个月,已经领证结婚了!”   桑果震惊得张了张嘴,都没说出话来。   “他还邀请我春节后去参加他的婚礼!”桑果悲痛的捶着胸口:“他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啊!”   “不是,”虞笙现在很懵,语言欠妥的问:“他怎么会,结婚呢?”   “怎么就不会了?”桑果说:“结婚证的照片我都看了!”   “你喜欢的是,”虞笙脱口而出:“段昭吗?”   桑果止泣,瞪着两颗桃核眼看她:“谁?”   “段昭?”   “怎么是段昭?”   “不是他?”虞笙直白问:“那你喜欢的到底是谁?”   “叶迟,”桑果道:“叶老师啊。”   虞笙讷讷:“体育老师?”   两字姓名、搞体育的、也确实被很多女生觉得帅、堂子路被劫那天负责送桑果回家的、性子挺温柔的,一个人。   虞笙顿时回忆起来,升旗仪式彩排时,桑果的饮料本来就不是给段昭,而是给叶老师的;段昭和叶老师体育课比赛跳远,桑果也是为叶老师去看的。   每一个虞笙以为桑果为段昭痴迷的时刻,其实都是因为叶老师也刚好出现在事件中。   “你不是说,”虞笙还是觉得这个事实太突然了:“段昭是你的小说男主脸吗?”   “是啊,”桑果都哭不出来了:“可我也没想跟我小说男主角在一起啊。”说着说着,她再次悲从中来:“我爱上的不是纸片人,是三次元的活生生人,只可惜,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这个乌龙真的是,太让虞笙出乎意料了,她揉了揉桑果的脑袋:“你也别难过了,你对叶老师顶多算是短暂的崇拜,以后你还会上大学,会工作,肯定能遇到很多比他又年轻,又优秀的,小哥哥。”   桑果满脸泪痕的点头:“晚上段男神一起去的朋友里面,有你说的这种又年轻、又优秀的,小哥哥吗?”   虞笙:“……”   桑果抹着眼泪:“咱们商量商量,你答应我,我晚上就和你去段男神店里吃饭。”   虞笙:“……”   她其实也没有非要去的。   “你要是不想去,我陪你逛街?”虞笙想了好几种办法:“唱歌也行,或者去游乐场也来得及。”   “虞笙,”桑果郑重的看她:“你该不会是想,独自霸占小哥哥们?”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虞笙皱了皱眉,很不客气的回她:“除了刘岩磊,剩下的全是我的。”   “刘岩磊就算了,他配不上小哥哥三个字,顶多就是男同学,”桑果拍拍她肩膀:“我也不是那种不够朋友的人,这么多小哥哥,我也不全霸占了,段昭分给你。”   虞笙:“……”   可是他喜欢胸大屁股大的。 第46章 偏偏招惹   冬夜的大官南街, 逐渐热闹起来,由于刚过完阳历新年,街口多了一个“福”字的立体灯柱, 蒙面乐队激情澎湃的敲打鼓点。   从街口向里面望去, 灯带如蜿蜒长龙, 左边一个个白色尖顶的简易摊位, 闪着串灯,各种小玩意眼花缭乱,右边的餐厅、酒吧散发着浓烈的酒香和烟火气。   “这里”串吧每年入冬后, 就撤掉了屋外的散座, 从外面的落地窗看,一楼仍旧热火朝天, 二楼是无烟区, 主要就是个小的清吧,通透安逸。   驻唱的歌手抱着吉他,悠闲的哼着小曲, 给悠闲的人听。   段昭请大家在一楼吃完串, 蒋星遥非要去二楼喝酒玩骰子。   段昭叫店员给找了个临窗、有隔断的单间,起身时,朝那个顶着丸子的头小姑娘看了看:“你最晚几点回家?”   “不过夜都行,”虞笙出来时已经和阿婆阿公打过招呼了:“我带家里钥匙了, 不过最好在十二点以前。”   她觉得阿公最近状态又差了些, 虞婧文大概在年前会回来, 带阿公去检查身体, 她不想太晚回去, 就是怕阿公不肯睡,等她。   “行, ”段昭往楼上走:“现在八点多,玩两个小时,我送你回家。”   “你不回家么?”虞笙拿起随身的小包包,跟在他后面上楼:“反正是顺路,对吧。”   段昭回头看了看她:“对。”   没有什么多余的话,虞笙也就不想再说。   一楼到二楼是木地板的楼梯,他们人多,段昭以前队里来了好几个,虞笙只认识一个贺昀,另外三个她第一次见,看起来都挺崇拜段昭,他一动,这仨就跟着,拥着往楼梯上走,踩得地板咯吱咯吱响。   楼梯比较窄,虞笙见这一帮乌泱泱过来,忙侧身,有个叫韩昊的可能喝多了点,从她旁边上楼时,前脚掌还没踩稳,后脚就抬起来,整个人摇摇晃晃,眼看就歪到虞笙身上。   她后背贴着墙,想推开他时,韩昊被人拎住脖子,扯另一边去了,段昭站在高两阶的台阶上垂眸看她。   这个角度,显得他腿特别长,身材特别高。   虞笙揉了揉脖子,把头低下。   段昭冲韩昊踹了一脚,催了两句快上去,才又看她:“上来吧。”   “我等等桑果。”虞笙道。   段昭点了点头,转身上楼。   蒋星遥他们已经上楼了,少顷,桑果从洗手间出来,虞笙和她一起上去时,二楼的驻唱正在哼唱周杰伦的稻香,韩昊朝她们招手:“两位美女!这边!”   他们坐的一张大长方桌。   桑果对韩昊以及另一个叫杨一喆的颇有好感,过去时就主动坐在两人中间的空位上,吴彬彬拎了几瓶酒过来,看见自己位置被占了,很自然的走到段昭旁边坐,贺昀则一直默默的做蒋星遥的连体婴。就还只剩吴彬彬旁边,和刘岩磊旁边有空座。   虞笙觉得怎么坐都不太舒服,她不认识吴彬彬,和刘岩磊虽然比较熟,但刘岩磊很爱吹牛,说话挺不中听的,她目光缓缓移到段昭身上,他正懒散的窝在沙发里玩手机,并没看她。   蒋星遥他们正在玩骰子,噼里啪啦一阵响,落桌:“五个三。”   虞笙在“五个四”、“六个三”的声音中磨磨蹭蹭的走向刘岩磊。   “你往那边挪个座。”有熟悉的声音响起。   虞笙抬头,看见吴彬彬自动平移,空出他和段昭之间的位置。   段昭撩起眼皮,手指在桌上点了点:“坐这。”   虞笙默默过去坐下。   “酒你就别喝了,”段昭转身去吧台拿了杯橙汁给她:“喝这个吧,鲜榨的果汁。”   “谢谢。”虞笙双手捧着,不太自在的坐着,默默注视驻唱歌手懒洋洋的拨着吉他。   “忽然这么客气,”段昭拖着尾音看她:“我还挺不习惯的。”   “客气一点有什么不对的吗?”虞笙不解的看他。   “没有,”段昭叹了口气:“我是不是也应该,跟你说声谢谢。”   “谢我干什么?”虞笙问他。   “谢你,”他拿了瓶酒,打开,喝了一小口:“想让我留在七班。”   “我就是觉得……”   她说一半,被对面几个人突然响起的哄闹声打断。   “昭哥,”韩昊冲虞笙,笑得八卦兮兮:“你身边这位小美女,算是有史以来第一人了吧。”   虞笙不太理解:“什么第一人?”   “你还不知道吧,”杨一喆啧啧嘴说:“以前我们队内的、花滑的、好多小姑娘都追昭哥,平时食堂吃饭、开会,都恨不得跟他挨着坐,他就没有哪次不躲的。”   虞笙觉得他们这个思维有点奇怪:“这不是大家都在聚会么,他也不能一个人坐吧台。”   段昭闲哉的喝着酒:“就是。”   “我靠,”韩昊说:“这都夫唱妇随了可还行?”   杨一喆笑:“亏我以前还担心你性冷淡,想带你挂个专家号呢。”   段昭“啧”了声,从桌上抓了把瓜子冲他脸上扔:“要点脸行吗。”   虞笙沉默的喝着橙汁,希望无声的抗议,能让这帮男生逐渐丧失八卦别人的兴趣,没想到有人并没有罢休。   “人间小可爱?”   “人间小可爱?”   “人间小可爱?”   杨一喆故意卖嗲的声音连续叫了三次,虞笙才反应过来是叫她,抬头看见猛男撒娇:“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虞笙吐了,刚喝的一口橙汁呛出来,段昭忙拿纸给她擦。   她今天刚换的毛衣,粘上橙汁,心里不太痛快:“好像洗不掉了。”   “能洗,”段昭蘸了水,把她毛衣拉起一点,来回蹭:“你要是洗不掉,我赔你一件新的。”   “这怎么好意思,饭都是你请的。”虞笙小声道:“我总不能白吃着霸王餐,还讹人一件衣服。”   “小姑娘,”段昭抬头看她:“你这良心发现,是一阵一阵的?”   “怎么叫一阵一阵的?”虞笙很难接受这个说法:“你怎么说的我就好像,情绪很反常一样。”   他无可奈何的笑,等把那块橙汁印擦淡了,抬眸:“谁说要照顾我到腿伤好了为止的,怎么才坚持一天,就连问,都不问我了。”   虞笙:“?”   简直不可理喻好吗?   男生就能胡搅蛮缠吗?   “是你说你不住家里了,”碍于人多,她只能小声:“也是你把我□□号删了的,你是老年人吗,都记不住了?”   “还不是让你气的。”段昭沉声。   虞笙:“?”   为什么,她觉得,男生才是,小公举???   明明她自己还挺委屈的,怎么说着说着,就轮到要哄人的地步?   虞笙不接受这个设定:“都是第一次做人,我还比你晚了四个月,你别指望我会让着你。”   “行,”段昭气笑了,大手很自然的罩在她头顶,拍了拍那颗丸子:“我知道了。”   目的这一过程的杨一喆同学呈现惊讶状:“昭哥,小可爱,你们俩,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虞笙很无语的看他:“你别乱说,我们就是普通同学…”   她还没说完,换来杨一喆和韩昊“哦”的一长调。   “就比普通同学,”虞笙挺焦急的解释:“再多一点点,单纯的,兄妹,之情…”   又一声“哦”的长调。   段昭还不帮她说话,就看着她笑。   虞笙都无语了,男生们,怎么不是小公举,就是幼稚鬼呢。   她只好直白道:“我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喜欢的是那种,胸大、屁股大的,性感女郎!”   话音刚落,身旁的段昭让一口啤酒呛得咳了好几声。   虞笙转头,对上他难以捉摸的目光。   “我说的,”虞笙让他看得一阵心虚:“不对吗?”   “你出来,”段昭放下酒瓶,起身:“谈谈。”   全场,都静了。   *   虞笙本来也对玩骰子不感兴趣,她想逛夜市。   从“这里”出来,她跟在段昭后面,往远离喧嚣的地方走了走,这个夜市延伸的几条小路,因为直接穿进老旧楼群,相对安静些。   “韩昊杨一喆他们平时就这样,嘴没把门,”段昭看她:“你别介意。”   “男生是不是都挺,”虞笙想了个婉转的说法:“喜欢幽默的?”   段昭直截了当:“贫。”   她觉得这个字很客观了。   忽然传来一声吆喝:“江家水铺,现熬现卖,免费续杯!”   虞笙循声望去,是一个老字号水铺,上面吊着的许多木牌——姜枣水、银耳梨水、桑葚枸杞水、竹叶水……   老板热情伸头:“我们家的招牌,现熬梨水,要不要来一杯。”   她刚才果汁喝得有点多,糊嗓子,指那个梨水问:“这个很甜吗?”   老板笑道:“纯正□□糖熬的,甜而不齁,滋阴润肺。”   虞笙正要摸包。   段昭已经递钱:“梨水、竹叶水。”   “谢谢,”虞笙不太想跟他推来推去,想了想说:“你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一会儿请你吃吧。”   “你在我店里,”段昭看着她:“没吃饱?”   真是的,怎么总能误解别人。   “我没有那个意思,”虞笙解释:“就是觉得不应该让你一个人花钱,我们AA制吧,我把买梨水的钱给你。”   段昭听着像不太乐意的:“不用分这么清。”   没多少功夫,老板把梨水和竹叶水递给他们。   一根麻绳套着透明的玻璃罐子,果肉丰富,虞笙接过来,热乎乎捧在手里特别舒服,她拧开盖子,趁热喝了一小口。   “你那个,”段昭也尝了一口:“好喝吗?”   虞笙点头:“超好喝,”她看他都没怎么喝:“你的不好喝?”   “不甜,没什么味道。”段昭唇角弯了起来:“我想尝尝你那杯。”   什,什么?   “这杯,不行,”虞笙下意识的护住杯盖:“我已经喝过了。”   段昭“啧”了声:“行,那聊完,我再喝。” 第47章 偏偏招惹   从“这里”走到水铺的过程中, 虞笙想了很多事,段昭为什么突然带她出来,只有一种可能。   “你是不是, 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喜欢的女生类型, ”虞笙想了想, 宽慰道:“其实也没什么, 他们都是你的朋友,知道以后,可能还会帮你介绍呢。”   段昭垂眸问她:“你认为我喜欢什么类型?”   “就, 胸大, 屁股大的女生,”虞笙纠正他的用词:“不是我认为的, 是你自己说的。”   段昭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说过?”   怎么还, 敢说不敢承认呢。   虞笙沉默下来。   空气中有片刻安静。   夜色朦胧,他漆黑的瞳孔泛起波澜。   虞笙鼻尖被冻得有点红,吸了吸鼻子, 思考着要不要直接告诉他时, 他突然走到面前,把她戴的围巾往上拉了拉,顺势将她棉服的帽子罩在头上,声音沉下来:“告诉我, 你从谁那听说的?”   “是你说的, ”虞笙抿了抿唇:“上学期运动会, 你还记得吧, 你在小卖店给人打电话, 你在电话里说,你喜欢胸大屁股大的, 性感的,像安吉丽娜朱莉那样的女生,我听见了。”   说完,又再次沉默。   虞笙想了想解释:“我不是偷听的,是不小心听到。”   “运动会?”段昭看着她回忆了半天,方才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我说呢,从开完运动会,你就对我爱答不理,就是因为……”   那通他跟贺昀的电话。   他随口说的,他都忘了。   她就是介意那个?   段昭顿时全明白了:“我真的就是,开玩笑的,”他按了按眉心:“我们这帮人就是,平时训练、睡觉、睁开眼继续训练,枯燥得很,平时就喜欢开点玩笑调节一下心情,安吉丽娜朱莉就是一句调侃,就好像你们女生喜欢周杰伦林俊杰一样,你能,”他歪头看她:“明白吗?”   “那你,不喜欢…”虞笙拧开梨水的盖子小口喝,假装不是那么的在意:“那个类型的?”   这问题他没立刻答,目光在她身上滑过。   一颗丸子头被罩在帽子里,粉嘟嘟的小苹果脸,两颗又大又清澈的小鹿眼,穿着件小棉服,小短裙,棕色UGG,中间露出的双腿穿着白色的打底袜,又细又直。   段昭气息浅淡的笑了:“她好像不是那个类型。”   她?   他有,喜欢的人了?   虞笙呼吸一窒,没再喝了,梨水的蒸汽缓缓腾起,蘸湿睫毛,她抬起手想擦,一只大手闯入视线,指腹轻轻的从她睫毛上滑过。   她窒息的心跳,在这一刻凌乱,条件反射的后退了小步。   “你真看不出来,”他温柔的低头:“我喜欢你?”   虞笙指尖抠着玻璃罐子,摇头。   太突然了,之前还说是妹妹,怎么就?   她没敢抬头看他,就是那种,虽然很心动,但谁知道他是不是开玩笑的。   她绝对不会傻乎乎的,凭一句话,就往上贴。   然后再被人笑话自作多情。   她都能脑补出他漫不经心说,小朋友,还敢说,你没对我动心?   不行的,她不想这样。   下意识的,虞笙转身就走。   段昭没料到她是这个反应,快步跟上:“我们聊聊好吗?”   她摇头,走得更快,段昭也没气馁,一直跟:“你这样弄得,我也挺紧张的,我们找个地方说,行吗?”   虞笙心里挺茫然的,意识全在飘,脑子大概就是一热,想摔人的想法又上来,转身,飞快的抓住他胳膊,用力顶他腰。   结果就在这卡住了。   她顶不动,手用力拽也拽不动。   灯火通明的夜市街头,   路人熙熙攘攘,   只有她和段昭站在路中间,互相较着劲,纹丝不动。   虞笙生气的抬头,对上他笑意宛然的目光。   街口蒙面乐队正在低声歌唱:“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让你今夜都好眠…”   这歌很奇怪,歌很熟,声音却不是记忆中的声音。   她走神时,后背被一只温柔的手掌盖住,往怀里一带,她顺势扑进一个怀抱,冰凉的鼻尖紧紧贴着他卫衣上的Logo。   顿时,她全身都被裹入暖烘烘的体温。   段昭把自己敞开的羽绒服往她身上裹紧,低声商量:“这么多人呢,你想摔我,回家让你摔。”   回谁的家?   虞笙都懵了,只感觉他温热的呼吸烘着她耳朵,心里头一阵阵麻。   她理智尚存的腾出手抵住他胸膛,想推,他没让,攥着她手腕带到他腰间,另一只轻轻托着她的头往左偏了偏,隔着柔软的布料,让她听他的心跳。   很快,像跑了好几趟800米。   “我也是第一次,对喜欢的女孩子告白,”他喉结滚动:“你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再说答不答应?”   虞笙身边不断有人擦过,她余光看见他们羡慕的往这边看,看得她挺难为情的,头转向另一边,还是有人。   段昭裹着她穿过人群,带到路边清净的地方。   她局促的从他怀里起来,脸上温度还没退:“你能不开这种玩笑吗?”   “我没开玩笑,”段昭认真的垂眸,路灯下的睫毛,都在微微颤动:“我很喜欢你。”   我很,喜欢你。   “但是,”虞笙强行让自己冷静:“你自己说的,你有个妹妹,叫段苡苡,对吗。”   “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也是,我那天在电话里说的?”段昭有点超出预期的皱了皱眉:“这跟我喜欢你这件事,有关系吗?”   “很有关系,”虞笙直白的看着他:“如果那天在机场,你没听到我妈叫我苡苡,就不会因为我和你妹妹有一样的名字,而去帮我,更不会在转学后注意到我,你对我不是喜欢,只不过是,下意识把对你妹妹的思念,寄托在我身上罢了。”   “我没有,”段昭荒唐的看她:“对你是什么感觉我还是分得清的,跟我妹妹没有关系,我喜欢的是你,虞笙。”   虞笙默了默:“前后两种说法,我不知道该相信哪个。”   “我之前在电话里跟贺昀说把你当妹妹,是因为,”段昭抿了抿唇:“我当时在逃避。”   虞笙抬眸看他,他漆黑的眼眸安宁、深邃,带着一点点的,不自信。   “我觉得我不够好,”他声音低沉,带了点哑:“我被禁赛、被开除,成绩差,我找不到方向在哪儿,而你不一样,你成绩优异,有理想,有目标,人生很有希望,这么不好的我,哪敢喜欢这么好的你。”   虞笙怔住了,眼前挺拔的少年低着头,微调挑的眼尾藏在修长的睫毛下,弱化了锋芒,这样的他,在她眼前渐渐模糊。   没想到他会这样低的评价自己。   他舔了舔嘴唇:“所以我只能用那种,拿你当妹妹的借口,说服自己去接近你。”   “那你现在,”虞笙小声的问:“为什么又跟我说这些,这不是挺矛盾的吗。”   “我不想这么下去了,”段昭笃定的看她:“成绩差我就学,该练的我就练,什么时候让我比赛,我就把冠军拿回来,我不会一直这么差的,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他顿了顿:“让我喜欢你。”   他双手放在她肩膀上,耐心的又问了一次:“让我喜欢你,跟你在一起,好吗。”   虞笙张了张嘴,虽然脑子还乱糟糟的,但总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刚想开口,手机在小包包里震动,两人都是一怔,随后,敛起情绪。   段昭侧身,往旁边的空地走了走,从棉服兜里掏出那瓶竹叶水,拧开盖子想润润喉,虞笙拿东西碰了碰他胳膊,他回头,看见她边接电话,边把自己那罐梨水递给他,笑着接过。   “阿婆,”虞笙对电话里的人叫了声:“我还在和同学聚会,”她说话时看了看唯一的一个同学,嘴角忍不住漾出一抹笑意:“阿婆,你有事么。”   电话的另一头,阿婆低声道:“苡苡,你妈妈回国了,现在在家里,有一些很重要的事,需要你回来,一起商量。”   “我妈回来了?”虞笙有些讶异,总是这么突然:“她刚回来,怎么也能待几天吧,我同学们都还没走,能不能再晚一点回去,我明天再跟她商量她的事,行吗?”   她说完,对方有片刻的沉默,接着,换作虞婧文的声音:“你现在回来,我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办,后天一早我们就要出发美国了。”   “我们?”虞笙惊讶的喊出声:“我们都有谁?”   “你回来再说,打车回来。”   电话砰的一声,挂了。   段昭听见她后面那句,担忧的看她,直到挂断电话,走过来问:“怎么了?”   “我妈回来了,”虞笙直觉不太好的说:“她让我现在立刻回家,还说,后天要去美国,而且是我们。”   她现在心里像打鼓,恨不得一秒到家,把这个我们,都包括谁,好好的问清楚。   “我绝对不会和她去美国的。”虞笙因为生气,对段昭连续说了两遍这句话。   “先别着急,回家把情况问清楚,”段昭带她快速穿过夜市,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拉开门,和她一起上车。   “叔叔,”虞笙迫不及待对司机说:“御河新城。” 第48章 偏偏招惹   段昭跟她并排坐在后排, 轻轻扣住她手:“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可能阿姨是和她老公一起回来的,她说的我们, 是他们俩。”   “也对, ”虞笙心神不定的点头:“希望是。”   晚上路很好开, 二十分钟没到, 车驶入小区,在楼门前停下。   这一路虞笙都没什么心情回应他告白这件事,一直到电梯抵达九楼, 她都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站在电梯口, 她多停了一会儿。   “行了,”段昭会意, 朝她扬了扬下巴:“赶紧回家吧, 我明天给你打电话。”   虞笙点头,不太舍得的跑回家。   进屋时,阿公和虞婧文似乎正在激烈的争论什么, 虞婧文手里拿着一份纸质文件站在客厅, 虞笙门一推开,屋内声音戛然而止,她换鞋走进去,阿公和阿婆都面色凝重, 虞婧文生硬的咽下想说的话, 去一旁饮水机, 接了一杯水喝。   “妈妈, ”虞笙生疏的看她:“你回来了。”   从上次不欢而散, 她和虞婧文的关系愈发疏远。   “苡苡,你来, ”阿婆向她伸手。   虞笙过去,挨着她身边坐:“阿婆,你急着让我回来,是有什么事要说。”   阿婆欲言又止。   “我来说,”虞婧文喝完水,杯在餐桌一置:“你阿公的病不能再拖下去了,大卫联系了美国最好的医疗机构为阿公提供治疗和恢复,后天一早我们就回去。”   “阿公?”虞笙震惊的看向阿公:“你病了?什么病?”   阿公叹了口气:“根本没有病,都是她们大惊小怪!”   “医院的检查结果都摆在这了,”虞婧文一提这个就来气:“到底是我们大惊小怪,还是你不肯承认现实?”   虞笙听得一头雾水。   阿公刚要反驳,被阿婆按了下去:“还是我来说吧,苡苡,前一阵子我已经带你阿公去医院看过了,诊断结果是阿尔茨海默病。”阿婆见虞笙难以接受的瞪大眼睛,忙拍拍她手安慰:“你也不要太担心,现在还是早期症状,如果能够积极治疗,是可以延缓病情的。”   “怎么会这样,”虞笙喃喃:“你们怎么都没跟我说。”   “你当时快期末考试了,”阿婆说:“你阿公也不想让你分心。”   她觉得喉咙干涩。   这个结果她不是没想过,但每次想,都会自我反驳,说不会,阿公就只是正常情况的,岁数大了记性都会差一点。   现在结果摆在眼前,她就很难接受。   “阿公没事,”阿公拍拍虞笙的头:“我们小苡苡不要担心。”   “什么没事,你就是从来都不懂得在意自己的身体,才会出这种事,”虞婧文扬声:“这次你必须听我的,跟我去美国。”   “我不去,”阿公摆手:“你自己走你的,我在这就挺好。”   “你挺好?你能不能为别人考虑考虑?你在这,我在国外,我想照顾你还得国内国外来回飞!”虞婧文跟他吵。   “我不用你照顾!我就跟苡苡还有你妈,我们仨过。”   “我妈一个人照顾你还要照顾苡苡,她忙得过来吗?”   虞笙抬头看她:“我能照顾阿公。”   “你闭嘴,”虞婧文斥道:“你好好上你的学,别的不用你管。”   “我谁都不用你们照顾!”阿公气得拍大腿:“等我傻了,你给我送到养老院,我绝对不拖累你!”   “不行,”虞笙倔强:“谁也不能把你送到养老院。”   什么养老院,她不舍得。   激烈的争吵短暂的按下暂停。   “这样吧,”虞婧文叉腰叹气:“美国还是要去,毕竟医院大卫已经帮你们联系好了,我们先去治疗一个疗程,如果你觉得不行,不够好,我们再回来。”   阿公阿婆都没作声,虞笙情绪虽然也很不好,但也拿不定主意,静待下文的听着虞婧文的安排。   “至于苡苡,”虞婧文看她:“一起走,以后大学就留在美国上,大学毕业以后,你要回来我不拦着。”   虞笙心里有了最坏的打算:“我可以,休学一年,陪阿公去美国治疗,等阿公病好,我再回来上高中,或者我自学参加高考,我也能考。”   “不行。”   三人几乎异口同声。   阿婆把虞笙搂在怀里:“我们苡苡这么优秀,怎么能休学呢,”她看着屋里僵持不下的阿公和虞婧文:“婧文,你带你爸爸去美国,先看一个疗程,我留在国内照顾苡苡,等这个疗程完成以后,我们再讨论后面的事。”   虞婧文道:“一个疗程怎么够…”   阿婆打断:“美国再好,终究是别人的家,你爸爸这个病,还是待在自己家里舒坦。”   *   卧室里只留了一盏落地灯,虽然已是夜深,但虞笙毫无睡意,坐在床上,抱着笔记本查了很多阿尔茨海默病的情况。   门推开,阿婆拿着杯热牛奶,合衣进来:“苡苡,你还没睡?”   “睡不着,”虞笙问:“我妈走了?”   虞婧文这几次回来都不在家住,她在市中心地段又买了一套房子,和大卫回来,也是住在那。   “走了,我给你热了牛奶,喝完就睡吧。”阿婆把牛奶给她,关切的看着她喝完。   “阿婆,”虞笙放下杯子:“阿公去美国多长时间?”   “快得话,两三个月就回来,慢得话半年,”阿婆说:“不过你阿公那个臭脾气,他肯定两个月不到,就回来了,你就好好上学,别的不用操心。”   “阿婆,”虞笙想了想道:“你和阿公一起去吧,他和我妈妈一见面就吵架,而且还有个大卫,而且,美国人生地不熟的,阿公肯定很不习惯。”   “那你怎么办?”阿婆不放心的说:“你一个小姑娘,自己在家不方便。”   “我从小都习惯了,能自己照顾自己,”虞笙拉着她手撒娇:“我要是闷的话,还能去找桑果,没关系的。”   阿婆捏捏虞笙的手:“我们苡苡长大了。”   虞笙合上电脑,往里面挪了挪,撒娇的搂着阿婆的脖子:“我晚上想跟你睡。”   “好、好。”阿婆道。   后来那一晚虞笙睡得很沉,早上醒来时,看见手机里躺着一条短信,是段昭给她发来的:我在公交车站那边等你。   她还欠他一个回答呢。   昨天真是,脑袋突然被塞得满满的,她到现在都还没怎么缓过劲儿来。   虞婧文一早就去办理签证了,她利用洗漱和吃早点的时间,考虑和他的关系,茶叶蛋咬到一半时,她突然想起来他可能还没吃早点,跑回厨房里翻出一只保鲜袋,装了一个茶叶蛋,两个新烙的肉饼。   经过小区门口时,她特意绕到对面楼群里买了一袋豆浆。   外面温度低,她把这些裹在自己的小羽绒服里,风风火火往公交车站跑,比运动会跑800米的劲头都大。   段昭在公交车站等了一会儿,就看见那小姑娘裹得像团雪球,飞快朝他这边跑,顿时就笑了,张开双臂迎接她。   虞笙不敢扑进他怀里,怕挤破怀里的豆浆袋子,不过由于跑得太快,她脑袋撞上他胸膛,疼得“啊”了声,眼泪差点下来。   段昭收回手,忙低头看她:“怎么还撞上了?磕着没有?”   “你是钢铁侠吗,”虞笙揉着脑门抱怨:“浑身都硬邦邦的。”   段昭好笑的撩起她的刘海,轻轻吹:“你磕我锁骨上了。”   “啊,”虞笙张了张嘴,目光移了移,他里面穿了件款式简单的圆领毛衣,外套敞开,也没带围巾,这个高度刚好能看到露出的锁骨,那个凹凸,十分清晰,还白,就是领口确实有点小了,限制了目光,她不由自主往下看了看,白色毛衣里的胸膛,好像,还挺结实的。   “我这个身材,”段昭拖着腔调逗她:“你还满意?”   段昭突然开口,吓得虞笙收回目光,嘴上还很不痛快的说了句:“不是你说想当我男朋友的,我就看看,你怎么这么多话。”   “不敢有意见,”他歪头打量:“那我这算是,请求通过了?”   “你是不是没吃早点?”虞笙拉开棉服拉链,掏出还热乎的肉饼、茶叶袋和一袋豆浆,捧着早点给他:“你先吃,吃完再说。”   “还真没吃,”段昭把她拉链系上:“你就这么跑来的,你给我打个电话,我去小区等你也行。”   “我哪知道你跑这么远。”虞笙嗔怪。   “你吃完了?”段昭接过早点,见她点头,也就不见外的拆开肉饼咬了一大口:“还挺好吃,”他说:“你妈不是回来了么,咱俩小区门口见,万一让她看见,肯定又得让你去美国。”   “她昨天还说让我去呢。”虞笙拽他,指身后一家银行:“这么冷的天,在外面吃早点容易闹肚子,我去银行拿个号,咱们就装着等取钱,你就在里面吃。”   段昭给她竖了个大拇指:“我女朋友真厉害,这都能想出来。”   “我以前总干这种事,”虞笙插兜走在前面:“工行和农行人最多,中行不行,人少,显眼。”   段昭咀嚼慢下来,看着小姑娘不在意的说着这些,他心里不太是滋味。   虞笙回头:“你快点啊。”   段昭跟上,顺势把她手拽到自己兜里。   她一愣,手心里被塞了个冰凉的小铁片:“什么啊?”   “我家门钥匙,”段昭说:“你想什么时候去都行。”   虞笙当然明白什么意思。   你十六岁时遇到的这个人,认识时间并不算长,可是他却总能第一时间听出你需要什么。   虞笙把那枚钥匙揣回自己兜里,慢慢在手心捂出了温度。 第49章 偏偏招惹   工行里面人不算少, 虞笙拿着刚取的号,159号,前面还有二十多个排队的, 她轻车熟路的在等候位一扫, 指最后一排几个空座:“那吧。”   段昭跟她过去, 在最里面两个位置坐下。   银行时不时就传来叫号声, 人也多,等号的一个个都低头玩手机,看报纸, 根本没人注意他们。   “你妈昨天让你急着回去, ”段昭一面吃一面问她:“是有什么事?”   “阿公的事,前阵期末考试时, 阿婆带他去医院检查了, ”虞笙一说到这个,就有点难过:“是阿尔茨海默,就是老年痴呆。”   段昭皱了皱眉, 并没有特别意外, 但也不吃了:“你阿公多大岁数,怎么就突然得这个病?”   “才六十,还不算老呢,不过我在网上查过, 这个也不全是七老八十才发病, 反正, 都有概率, ”她拿吸管把豆浆袋子戳破一个洞给他:“你继续吃, 别凉了。”   段昭嗯了声。   “我妈在美国联系了医院,明天走, 带他去美国治病。”虞笙补充道:“阿婆会一起去,我去机场送他们,但是我不跟他们一起走。”   “你一个人留在这?”段昭有点惊讶:“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好,不会超过半年,我阿公那个脾气肯定不愿意在那边常住。”虞笙说:“我也,不怎么想去美国,就等他回来,我再继续照顾他。”   段昭点头:“那要不,你去我那我住吧,我看着你也放心。”   虞笙一愣,这个进展速度也太快了吧?   段昭叼着豆浆袋子,轻轻弹她脑袋:“你想什么呢,我就是有什么想法,也得高中毕业后再说吧。”   越说越离谱了。   “你有什么想法?”虞笙急得把豆浆从他嘴里拽出来,手没小心捏了下,豆浆溅出来。   俩人同时叫了声,蹦起来,顿时,等候区的大爷大妈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银行报号继续:“请159号,到03窗口,办理业务。”   这也太快了点。   虞笙看着手里的号,抬头对上他的目光,没忍住,俩人都笑出来。   从银行吃完早点,虞笙就回家去了,家里事挺多的,要帮阿婆阿公收拾行李,还要陪阿婆去一趟商场,买点需要带的东西。   俩人在公交车站分别,段昭依依不舍的搂着她抱了一会儿,公交进站,他一步三回头的上车,去贺教练给他联系的一个俱乐部那里训练。   虞笙站在原地,目送车离开,段昭站在靠窗的地儿,冲她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翌日一早,虞婧文一个国内的朋友开车,送他们一行人到机场。   虞笙一直陪阿婆和阿公办理完值机,听二老不放心的絮叨了半天,这才在虞婧文的催促下,挥了挥手告别。   她往外走,有些感慨的环顾忙碌的机场,半年前就是在这,遇到段昭的,那时候他穿着运动队的统一队服,脸上意气风发,还带着点骄傲,没想到后来发生这么多事。   一想这些,虞笙就有点难过,拿手机想给他打个电话,正巧,手机刚拿出来,屏幕就显示他的来电,就跟说好了似的。   她接听,声音带着愉悦的“喂”了一声。   “小姑娘,”他在手机里笑,声音忽远忽近的:“你就这么走了?”   “我走哪了?”虞笙感到莫名其妙:“我这不是,刚送完阿婆和阿公,就给你打电话了。”   “你回头看一眼。”他有点老套的说。   这话一出,虞笙就猜出八成,转过头,往房顶上看,还故意的说:“你在哪,我怎么看不见。”   段昭站在她对面,看着小姑娘仰着头,笑道:“傻乎乎的。”   她身后正好经过一帮戴红帽子的旅行团,乌泱泱的快撞上,这小孩还全然不知道的仰头望天笑。   段昭偷偷拿手机对准,把这一幕拍下来,拍完,大步跑过去,在她被人群淹没之前,拽到边上。   虞笙后知后觉的拍拍刘海:“我这是什么神仙运气,每次来机场都能看见旅行团。”   “等你老了,”段昭把手机放回兜里:“我也带你报个团,咱们就去德法意瑞荷比卢,七国豪华游。”   “怎么还,等我老了呢?”虞笙很不满意:“为什么年轻时不能去,年轻时我还能穿好看的小裙子拍照,老了我就不好意思穿了。”   “你老了也能穿小裙子,”段昭牵着她手往机场外走:“穿上就是老baby。”   “什么老baby,”虞笙气得捶他:“我一定要趁年轻的时候,环游全世界。”   “是啊,所以我才说嘛,等你老了再带你报旅行团,你老了我也老了,咱俩跑不动了,就只能交给旅行团了,”   感应门打开,两人走出机场,段昭还在说:“年轻的时候,我能就带你疯,你想去哪,都不是问题。”   虞笙心情不错的笑了会儿,想起个事儿:“对了,你今天还要训练吗?”   “今天不去,”段昭说:“我知道你从机场回来没地方去,特意请了天假。”   “我明天也没地方去,你还天天请假吗。”虞笙问他。   “你去看我训练。”   “好看吗?”   “那还用说。”   “你们一般,”虞笙想了想,还挺正经的问他:“都怎么训练?”   “你要是去看的话,”段昭眼里蕴了一抹笑意:“我练的时候,就不穿上衣。”   虞笙:“……”   无语了都,怎么说着说着,就歪了。   “冻死你。”她气呼呼的说:“有本事你脱了裤子坐冰上。”   “你可真是我的好女朋友。”段昭让她气得笑了一会儿,正经问她:“女朋友,今天算是我们俩第一次,约会,你想去哪?”   虞笙让他说得怦然心动,她第一次和男生约会,心里还挺激动的,还有点茫然,瞬间就觉得好多地都想去,都想玩一遍,接着就选择困难了。   “看电影?去商场?游乐场?”段昭一个个的给她灵感:“打电动?看话剧?”   他说了好多,最后连博物馆、科技馆都搬出来了。   虞笙保守的选择了商场:“电影院、吃饭的地方、玩的地方都有,行吗?”   段昭轻轻拍了下她脑袋:“当然行了,一个一个去,有的是时间呢。”   虞笙点头,等出租过来时,忽然很没安全感的问他:“我们会分开吗。”   这个问题很突然,问完后,段昭愣了愣。   她也觉得有点扫兴,可是还是想知道个答案。   在一起时这么好,会不会突然哪一天,他厌倦了,不好了,又留下她一个人。   段昭把她手攥得紧了紧:“没有这个可能。”   虞笙感觉到他手的温度,点了点头。   “小姑娘,”他低头,笃定的看她:“你还记得吗?”   “记得什么。”虞笙发了好一会儿愣,也没从他眼里看出答案:“我该记得什么吗?”   他手罩在她头顶:“你刚才那个问题,上辈子就问过我了。”   虞笙恍然,抿了抿笑。   她不知道上辈子是几岁时见到他的,但这辈子,他在十六岁时,把她找到了。   莫名觉得,有些感动。   *   两人去的最热闹的七福广场。   腊八刚过,年味儿渐渐浓了,商场里到循环播放欢快喜庆的音乐。   商场是综合性的,一楼是珠宝和皮具,二三楼都是卖衣服装的,四楼都是卖小玩意的店铺,有个KTV,还有个室内的动物园,五楼往上,就是电影院和餐馆。   段昭进商场后,还在楼层指示牌前站了一会儿。   “你看这个干什么?”虞笙笑他:“老年人吗?不对,我阿婆来都不看这个了。”   “我很少逛商场,”段昭指了指示牌上几个能玩的:“去电影院还是动物园?”他忽然一指:“KTV也行。”   “我不去KTV,”虞笙拒绝:“就咱们两个人,唱三四个小时,唱完肯定累死了。”   “谁跟你说,”段昭看她:“去KTV就一定要唱歌了。”   就这一句话,虞笙脑子里,顿时有了很多种可能。   KTV除了唱歌,还能做的事,她以前也听桑果说过一些,比如亲亲、抱抱或者更进一步的,她虽然不是很懂,但也不是全不懂。   想了想,她善意的提醒:“那个里面都有监控的,有人看着,你不唱歌,就有人罚款。”   “这么可怕,”段昭笑了笑:“那以后谁还敢去。”   虞笙重重的嗯了声:“我们要不去动物园吧。”   动物园、吧。   动物、园吧。   多么纯真、充满童趣的地方。   她真该为自己鼓掌,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四楼这个室内动物园是新开的,在楼梯一上来的地方,门前被装饰成丛林的入口,前台处围了很多带小朋友参观的家长,正排队买票。   段昭买完票回来,还拿了两包零食。   虞笙好奇的拿过那两包零食看,透明的一小包,里面有脱干水分的大葱,几根胡萝卜条,还有一小把瓜子:“就这点东西,要十五块钱,也太黑了吧。”她不值的摇头:“我下次就不来了。”   “是啊,”段昭无所谓的牵她手往里走:“有这个钱,我还不如给我女朋友买点好吃的。”   “你这么说还,”虞笙点头:“挺对的。”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段昭忽然问她:“把我□□加回来?”   刚进去这个展馆,以小型动物为主。   虞笙站在长相又怪又丑的细尾獴的笼子前,拿葱喂它。   段昭的加好友信息已经平躺两天了,她就是不太想加。   想起这个就还挺生气的,干嘛要删她。   身后的少年摇了摇她胳膊,声音在她耳边软下来:“我错了。” 第50章 偏偏招惹   动物园里好多小朋友, 闹哄哄的在里面跑来跑去。   虞笙佯装没听到,又拿了根葱喂细尾獴,笼子里丑巴巴的小东西慵懒的站起来, 伸过嘴巴咬住食物, 黑溜溜小眼一转, 傲慢跑走。   段昭倚着笼子, 面向虞笙,拉着她胳膊,晃着晃着就牵到手:“我再也不删你了, 加我回来吧。”   虞笙小声咕哝:“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吗, 说删就删,我后来给你发信息时, 都直接被感叹号警告了。”   那个心情真的很!糟!糕!   “那不是因为, ”段昭身边不断有抱孩子的家长,他声音也小:“你老给我发别的女生照片气我,你都快把我气死了。”见她没理, 他又勾勾她手指:“啊?扯平了, 行吗?”   虞笙也没有特别生气了,但就是觉得,这么轻易把他加回来,还挺没面子的。   “那你求求我。”少女很没有气势的提出条件。   段昭弯起唇角:“求求你了。”   这低沉的声线, 软绵绵的语调, 听得她耳朵还挺享受的, 顿时就觉得心情好转:“再求一下。”   段昭:“……”   想过吗, 如果、此时此刻、贺昀韩昊杨一喆那帮同时出现在这, 看到他这个样子,他也没什么办法。   段昭酝酿了一下, 突然把她罩在自己怀里,搂住。   虞笙就刚喂了根大葱,就被他从后背揽进怀里,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暖烘烘的气息,对准她脖颈响起:“求求你了,我知道错了,我下次不敢了……”   她浑身一麻。   顿时,抱孩子的家长全走了。   虞笙捂着嘴巴笑得蹲下了:“你这样,是会被动物园拉黑的。”   段昭无奈的等她笑完:“手机呢?拿过来给我。”   “我不给,”虞笙捂着兜:“我还没听够呢。”   “那我抢了啊?”段昭作势要追。   还没说什么呢,虞笙吓得叫了声就往里面跑。   段昭看着这副画面笑了笑,一块跑走的几个小孩,他家这个像是大龄儿童,也是最可爱的。   他快走了两步,进去看见小姑娘已经忘了跑这事,正凑另一个笼子前看浣熊,里面那玩意儿可能挺稀罕人,好多家长替自己家孩子往前挤,她跟这帮大人比,身高完全没优势了站在最外圈,抻长脖子。   他过去,当着众目睽睽,把小姑娘抱了起来。   *   动物园这一圈,虞笙玩得特别尽兴,洗完手出来,看见段昭手撑着楼层的玻璃挡板等她,她跑过去拍他后背,趁他突然转头,弹了一把水花。   段昭“啧”了声,正笑的开怀,目光在她身后的方向定住。   “怎么了?”虞笙从他脸上看到笑容消失,茫然的转头。   迎面身材高挑的女孩,正朝他们大步走来,这女孩长得不算难看,但眉眼很有攻击性,带着几分盛气凌人。   虞笙觉得她应该是和段昭认识,而且还有些什么关系。   “段昭,”女孩走到段昭面前站住,声音压人:“我没看错吧,你来逛商场,还带着个,”她目光迅速往虞笙身上一扫,又回到段昭脸上:“小妹妹?”   段昭拉过虞笙的手,纠正:“女朋友。”   “女朋友?”女孩又看回来。   虞笙能明显感觉到女孩眼里的憎恶,她对这个女孩也没好感,浓烈的香水味儿呛得嗓子疼。   “你好。”她淡淡的打招呼,目光笔直的看着女孩,全无表情。   女孩皱了皱眉,移开目光,冲段昭:“你什么时候交上女朋友的?我怎么不知道。”   “管呢。”段昭随口一句,牵着虞笙绕开她走。   女孩儿挺不甘心的,两步上前拦住。   段昭没什么耐心:“让开。”   “你以为你随便牵个小姑娘,说是你女朋友,我就信了?”   “爱信不信,”段昭低声且清晰:“滚。”   女孩儿偏就不让,咄咄逼人:“你不是说你心思没在谈恋爱上吗,现在什么意思,你给我解释解释?”   虞笙手被他攥得很用力,她余光看着段昭,他像是连跟她多说一句都觉得多余,不动声色的等着她滚。   场面很尴尬。女孩后面,一个打扮富贵的中年女人走过来,盛气十足的看段昭:“栩栩,这就是你们省队开除那小子吧?”女人阴阳怪气:“我听说是靠兴奋剂拿的奖牌,哎,你那些奖牌还没被没收?”   虞笙听得很生气。   他又不吭声,她就觉得委屈,替他感到不平。   他最在意的事,被人歪曲了事实拿来嘲讽,那感觉,就好像在心里面钉钉子。   “他那些奖牌都是靠自己努力得来的。”虞笙没忍住,直接撞了回去:“我们一定会把这件事弄清楚的。”   说完时,她明显看到那个女孩目光飘了下。   “呦,”女人抱臂:“还要小姑娘帮腔了。”   “别理他们,段昭捏了捏虞笙的手,带她走:“不值得废话。”   身后女人尖锐的声音更甚:“栩栩你给我听好,像这种吃软饭的小白脸,你这辈子都不许再和他联系!你想在垃圾堆里挑男人,也要看看我同不同意!”   虞笙气愤的回头瞪那对不讲道理的母女,一个穿着绅士的男人,拎着蛋糕,从不远处跑向她们,一家人嘀嘀咕咕说了几句,男人安慰母女从电梯离开。   那个男人。   她皱了皱眉。   很眼熟,还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   他们没在这家商场吃饭,直接去了商场外的一家评价还不错的东南亚餐厅。   虞笙翻菜单时,觉得这家挺贵的:“一份咖喱锅底要三十九,牛肉四十九,这还不包括配菜和其他小吃、主食。”她一面看一面问段昭:“要不我们换一家。”   毕竟都还是高中生,这一顿吃饱怎么也要两百。   问完,虞笙良久没听见他回答,抬起头,刚好看见他手里捏着一支铅笔,看着笔尖走神。   “段昭?”虞笙轻声叫他。   “啊,”他回过神,笔在手里不太自然的转了一圈:“在这吃吧,没关系。”   “那我请你。”虞笙觉得他心情多少受到刚才那个女生的影响,把菜单推给他:“你选个咖喱锅底。”   “你选吧,泰国菜,我不会选。”段昭掏出钱包:“要先结账吗?”   虞笙忙摇头,知道他这是在回答她上一个问题:“刚才看动物,是你花的钱,这顿饭我请你吧。”   段昭轻笑:“别跟我分这么清,”他把钱包扣在桌上:“头一次带你出来玩,用得着你请。”   他态度很坚决,虞笙也不好跟他推让,反正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好吧。”她随便在菜单上选了几样,大概够吃,便交给服务员。   等菜的时候,虞笙忍不住替他打抱不平:“刚才那个女生和她妈妈,真的挺没礼貌的,穿的像模像样,但是骨子里就很没素质。”   “她是有点,”段昭拎起桌上的柠檬水,给她倒了一杯:“算是挺张扬跋扈的。”   服务员刚好端一盆黄咖喱放在两人中间,又放了牛肉、鱼丸和一些蔬菜。   虞笙等她走后才问:“你们很熟吗。”   “她是花滑队的,叫周栩,”段昭如实告诉她:“比我早进队,也大两岁,刚进队时年纪都小,她跟贺昀、杨一喆我们几个都能玩到一起,后来,”他不知道怎么形容:“有点变质。”   “她喜欢你吧,”虞笙往锅里放了些牛肉:“我觉得她挺喜欢你的。”   “我可不敢当。”段昭将电磁炉调到高档,正调的时候,服务员陆续把菜上齐,在备菜单上划了一道,走了。   煮东西的空当,段昭弯起手指,轻轻碰了碰她鼻尖:“你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虞笙觉得这很莫名其妙:“她那种喜欢,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特别的病态,偏执,说白了就是,脑子有病。”   段昭让她说笑了,锅里咖喱煮沸,热气在两人之间盘旋,他夹了些牛肉到她碗里。   “她妈妈更够呛,”虞笙根本顾不上吃肉:“人看起来是挺有钱的,穷的是脑子,难怪会教出这样的女儿,你不值得你跟她们生气。”   “是啊。”段昭笑道。   在虞笙看来,他但凡忽然正经,就是心里面装了事,她心不在焉的咬了一口牛肉,想着怎么开导他。   “还记得我说的兴奋剂的事吗,”段昭主动开口:“我们现在知道,匿名信是她写的,可能那个事也有点关系,但是没找着能证明的东西。”   虞笙忽然想起她刚才气不过,提到这件事时,周栩飘忽不定的目光,顿觉背后一凉:“她把你当仇人了吗?就因为你不喜欢她?”   “可能吧。”段昭也不太清楚。   虞笙都无语了:“那这个人也太极端了吧?这都怎么想的?”她只想替他表达对这件事的愤怒:“还有那个叫曾琅的,也很令人发指,真属于一类人了,都很恶心。”   “会不会觉得,”段昭忽然开口:“我身边怎么这么多,不堪入目的人。”   虞笙怒气未消,问题的走向就被带到他自己身上,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她正要反驳时,他又自嘲的问:“会不会有点后悔……”   “后悔什么?”她很敏感的听出苗头不对,打断他:“我们的关系,是你主动跟提的,也是你说不会分开的,才一天,你就问我后不后悔,你觉得这合适吗?”   段昭垂着眼,抿了抿唇。   虞笙忽然想起,她一直忽略了一件事。   她在向他寻求安全感的时候,并没有给他同样的安全感。   “那天你对我说完,我应该给你一个确切的答案的,”虞笙看着他:“我一直都喜欢你,喜欢很久了。”   他略带诧异的挑了挑眉毛。   “你这个表情是,”虞笙蹙眉:“不信吗。”   他愣了几秒,才慢慢有了笑容:“我以为你没有……”   没有那么喜欢我。   像我喜欢你一样的,喜欢我。   “还有,”虞笙想一次性把话说完:“你在我心里,一点也不差。”   她不太会对别人告白,刚才想长篇大论,感人肺腑一番,话到嘴边,也只剩这两句了。   说完,她看着段昭一直在笑,她心里面就慌了,忙问:“你懂我的意思吗?”   他仍旧笑着,点头,站起来,突然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第51章 偏偏招惹   之后的几天, 段昭基本都是去俱乐部训练。   虞笙假期报名了英语和数学的提升班,她虽然不偏科,但数学成绩不算很稳定, 加上英语她想多学一点, 这样进入大学后, 就可以在最快的时间把四六级拿下来。   白天, 两人都过得很充实。下午段昭训练结束,两人在外面吃完饭,有时去看场电影, 逛逛夜市, 有时就一起回他家,写写寒假作业, 她会在每晚和阿婆视频通话的时间, 回到自己家。   周五这天虞笙数学班老师有事,临时空出一个闲来无事的下午,她英语班下课后, 就直接打车去中心大街, 那有家最全的体育用品店。   段昭生日是一月七号,那会儿俩人还没和好,现在在一起,这个日子就刚好过去, 她想给他补一个生日礼物。   体育用品店很大, 小到乒乓球, 大到专业的健身器械全都有, 虞笙不熟悉商品陈设位置, 在琳琅满目的货架中间,慢悠悠的边走边看。   店员从这个小姑娘眼里看出茫然, 走过去:“小妹妹,你想了解哪方面,我可以帮你介绍。”   虞笙有点纠结,太专业的运动装备她不懂,也不知道从哪问,想了半天,倒是想到个东西,不太容易出错:“有没有可以按摩的东西。”   “当然有,在这边,”店员指路,带她到走到一个货架前:“你是想要自己用,还是送人,考虑什么价位?”   “送人的,”虞笙目光粗略扫了一遍,价位、品牌参差不齐,她只好直说:“他是专业运动员,”介绍起这个,她就有点小骄傲:“参加过世界比赛,就要最好的,贵点也没关系。”   店员会心一笑,从最上面取下一款三角形带圆锥的:“这款吧,力度大,适合男生,而且这个牌子是皇马的官方赞助商,皇马你知道吧?”   虞笙点头,觉得很牛逼了,爽快的作出决定:“那就要这个吧,多少钱?”   “4899块。”   她丝毫没有犹豫,从书包里掏出厚厚一沓钞票…   买完,虞笙忽然想起来一件挺重要的事,心下一沉。   *   段昭刚结束上午训练,从更衣室出来,毛巾搭在脖子上,正要去吃饭,收到虞笙的信息:你平时,看足球吗?   这么突然的问题,段昭感觉挺纳闷的,回道,也看。   发完,她老半天没回,段昭在食堂买完饭,端着餐盘找到空位,坐下边吃,边又给她发:你想看足球比赛?想看现场?   虞笙:不想。   虞笙:我就是想问问,你是皇马的球迷,还是巴萨的球迷?   段昭看着这个问题,莫名其妙的笑了,给她回:都不是。   段昭:我就偶尔看,没有那么痴迷。   虞笙:太棒了!   段昭:?   他一头雾水,要说小姑娘看足球,他倒不是不信,就是觉得认识这么久,都没听她提过有关足球的任何话题,平时比赛转播她也不关注,应该不怎么感兴趣。   段昭: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虞笙:我下午想去看你训练,你方便吗?   段昭:来啊,现在就来。   段昭拿毛巾擦了擦汗,忽然觉得下午训练充满了力量。   另一边,坐在麦当劳里,收到信息的虞笙,高兴得咬了一大口汉堡。   匆匆吃完,她揣着礼物,打车去俱乐部,快下车时,她还谨慎的检查了好几遍,确认购物小票没漏放在里面。   段昭在门口等她。   一下车,他就大大方方过来给她一个拥抱,后面不远处有几个小孩,也就十岁左右,大点的十一二,虞笙发现他们鬼鬼祟祟的扎堆起哄。   “有人呢,”她不好意思的推开他的怀抱。   段昭一回头,那帮小孩哄的一声,四处跑走。   “一帮小孩,”段昭不甚在意的牵住她手,往训练馆里走:“我女朋友难得来看我,用不着管他们。”   段昭带她随便逛了逛,一楼是个比商场里还大的冰场,有几个小孩正在滑,二楼是训练房,教练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笑呵呵的过来,亲切的和虞笙打了个招呼,又冲段昭,嗓门洪亮道:“你小子,不能因为家属来就偷懒!”   段昭“啧”了声:“你放心吧,你是老贺派来监视我的,我哪敢偷懒。”   虞笙目送教练走远:“我来是不是影响你训练?”   “没有,国家队封闭训练还能带家属随行呢。”段昭悄悄凑近她耳边,用气音逗她:“不过得是,合法的那种家属。”   虞笙眉心一跳,一本正经的提醒:“我才十七岁。”   “我又没说现在,”段昭冲她勾起嘴角:“你想哪去了?”   虞笙眼眸一沉,余光瞄到刚才在楼下那几个小孩,在他们不远处推推搡搡,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踉跄这个被他们推出人群,朝她撞过来,她小幅度的退了一步,另外几个捂嘴巴坏笑。   真是,超级幼稚的男性幼崽。   段昭揪住撞过来那小孩衣领,冲另外几个,冷笑道:“有一个算一个,楼下,五圈。”   那帮小孩一顿鬼哭狼嚎,又都很无奈的跑下楼。   虞笙有点好奇:“五圈是多少。”   “不多,”段昭说:“就跑两公里。”   她脑袋嗡的一声。   800米她都嫌多,毕竟,他们,还是,孩子。   “他们是小运动员?”虞笙斟酌着措辞:“你这算不算体罚?是不是有点重了。”   “这帮小孩属于练着玩,不一定练职业,”段昭带她到场边的休息区坐下:“如果真的到运动队里,罚人比这狠多了。”   虞笙听得心惊胆战的:“你们都是魔鬼么,而且他们为什么要听你的,你又不是教练。”   “兴趣班的教练不好管,”段昭无奈道:“我也没非要管,但他们老缠着我,要是不听,我就不理他们呗。”   虞笙深深的看了看他,这人如果脸冷下来,眼里的锋芒,就像刀刃,天然凶,对此,她直白的评价:“你以后可别当教练,会吓退小朋友对这项运动的热爱。”   “小朋友,”段昭瞅她,提醒道:“我好像没吓过你吧?”   “你怎么又叫我这个称呼?”虞笙不太满意的皱眉:“我和你同岁,我如果是小朋友,那你也是,而且法律规定,我满二十岁,就能领结婚证,你还得再等两年。”   “你这么一说,”段昭慢悠悠的看向她:“我觉得这个问题还挺严重的。”   “所以吧,”虞笙顺坡就下,声音里些胜利的喜悦:“咱俩谁是小朋友?”   “我是,”段昭悄悄把脑袋枕在她肩膀上,小幅度的蹭了蹭:“我是小朋友,你行行好,多等我两年呗。”   锋芒的眼里,多了几分妖孽。   看得虞笙内心凌乱,这才想起来她来这的正事。   “你起来,”她小力的推开他脑袋,从后背上卸下书包。   “你嫌弃我,”段昭被强行推起来,不怎么乐意:“我昨天洗头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虞笙从书包里掏出个盒子:“我给你买礼物了。”   “啊?”段昭愣了愣。   “生日礼物啊,”虞笙满怀期待的捧在手里:“恭喜啊小朋友,十七岁了。”   段昭反应迟钝,愣了半天才去拿她手里那个盒子:“叫什么小朋友,叫男朋友。”   他低头看着那个盒子。   这么多年,没人管他生日是哪天。   他慢慢就忘了,不再需要了,当初也没跟她提过。   而这个生日,明明都已经过去,她还非要补上。   还给他花这么多钱。   “你喜欢吗。”见他沉默,虞笙有些忐忑的看着他。   “特别喜欢,”段昭拉回思绪,拆开盒子,拿出来看:“还黑色,挺酷的。”   “我不太懂这些,问的店员按摩用的东西,她就给我拿了这个,”虞笙也挺新鲜:“这个叫什么啊。”   “你都不知道叫什么,就花这么多钱买。”段昭看她:“你真舍得。”   “也没多少钱,”虞笙眼神飘忽,想一带而过:“你能用得上吧?”   段昭点头:“这个是筋膜枪,运动完放松肌肉还挺好用的。”他打开开关,筋膜枪传来嗡嗡震动,拿给她试,她有点抵触的躲开,他只好在自己大腿上试给她看:“就这样用,比如你跑个800米,或者体育课练习蛙跳之类的,练完以后腿特别疼,就用这个按摩,按摩完会感觉特别舒服。”他关上后说:“有机会你可以试试。”   虞笙听到什么800米,蛙跳之类的,顿时丧失兴趣:“我觉得你想坑我。”   “我哪敢。”段昭听得笑。   两人聊了一会儿,段昭必须去训练了。   虞笙坐在休息区,静静看了一会儿,这个馆主要是陆地训练,段昭进入训练状态,整个人都不一样了,非常认真,他那些训练内容和她练散打是两个概念,大概就是专业和业余的区别。   她只是从小和阿公学一些招式,基础、体能阿公也让她练过,练的时候觉得累得要命,后来也就维持了很业余的水平,但相比段昭现在练的,可以说是九牛一毛。   而且还还很枯燥。   虞笙托着下巴看了会儿,这要不是在看自己男朋友,她可能会被枯燥到睡着,但她男朋友却日复一日的这么练着,从来都没喊过累。   她忽然有点对他刮目相看了,这个男朋友挺棒的!   *   不久后,是农历新年。   阿婆告诉虞笙,阿公已经开始第一个疗程的治疗,也就是说,不能回来陪她过年了。   由于临近过年,虞笙在课外上的提升班结束课程,一直得到初八以前都没课。段昭那边的训练也暂停,但是贺教练给他布置了一些在家训练的任务。   除夕前一天,俩人非常有仪式感的去老城区那一带采买年货,虞笙主要是想买福字,贴福字是每年过年的传统。   其实段昭不怎么想去的,完全是被她拖着去。   下车时,他脸上都还是拒绝的样子:“什么年代了,还往大门上贴福字。”   “我每年都贴,”虞笙在这个问题上和他分歧挺大的:“阿婆还会贴对联,反正家里就是要红红火火的才热闹,要不然,真的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   她怕那种冷清。   小时候独自在家继父家的那几个春节,什么福字、对联、窗花的,都没有,只有继父桌上的花生米和酒,伴着窗外的雪。   虞笙倔强的低着头:“反正,你不让我贴,我就不去你家过年了。”   段昭沉默良久,扣住她脑袋,轻轻带到怀里:“抱歉,是我忽略了,我们贴最大的福字,再多贴几对窗花。”   *   老城区这一带,每年快到春节,便红火得如同十里红妆,卖灯笼福字的摊位,隔几步就看见一个,其他就是卖各种年货的,砍价、叫卖声,此起彼伏。   虞笙驻足在一个摊位前,挑了个红底金字的,举起来段昭看:“这个好看吗?”   “可以,”段昭目光飘忽,不太自然的清了清嗓:“买两张吧,两家门上各贴一张。”   虞笙从他脸上看出不适:“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没有。”他手在唇边,咳了几声。   “那你脸色怎么挺白的?”虞笙担忧的看他:“你要是不舒服,我们就先回去?”   段昭搓了搓脸:“说什么呢,我不是一直都挺白的。”他手扣在她脑袋上揉揉:“快挑吧,挑完我想去别的地方逛逛。”   虞笙哦了声,隐隐察觉,从到这个市场以后,他就很古怪,但是到底哪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可能是,他不喜欢过年?   她甚至回忆了一下他家出事的时间,有一次她还特意问过,是在夏天,和过年完全没有关系。   那是为什么呢。   虞笙心不在焉的挑福字,忽然,脚底下哗啦啦的撒了一堆东西,她后退小步,低头时,看到很多张窗花福字散落在地上,下意识弯腰去捡。   老板怒骂:“你他妈要买就买,不买滚蛋!少在这给我捣乱!”   虞笙抬头,她是走神了,但是她没把东西弄地上。   她正想反驳时,发现老板也没看她,随后,听到身边的段昭说了一声抱歉,她扭头看他,他脸色苍白,皱着眉猛得呕了一下,匆忙推开挤着买东西的人,逃似的跑走。   这是,怎么了。   虞笙追着他跑出十几米后,看见他手撑着街边一个垃圾桶旁,弓着背,不停干呕,又好像什么都吐不出。   她在旁边买了瓶水,过去轻轻拍他后背:“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段昭对着垃圾桶愣了一会儿,才转过身,咬牙说了句:“没事,不是。”   “喝点水,”虞笙给他水:“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他摆手拒绝,拧开盖子喝了一口,似乎还是很不舒服:“你去买你的,我在这边抽根烟,”他从兜里掏出烟盒,倒出一支,点烟时,手里那个火苗还有点不稳,见她没动,他催:“快去。”   他催了几遍。虞笙觉得他可能是不想让她看着,只好先去买东西,她换了个摊位,挑的时候,余光一直盯着他那边。   他只抽了一口,摁灭烟头,无奈的按着眉心。   很难受的样子。   虞笙买的很快,付完钱,老板给她拿旧报纸包装好,放在袋子里,两人溜达着往车站走,她还是有点不放心他:“你还有哪觉得不舒服吗?”   “没有了。”段昭指她手里拿的福字:“也没陪你挑一下,对不起啊。”   “你好像,”虞笙思考着问出疑惑:“很讨厌过年?”   “没有,”见她不信,段昭解释:“我不是讨厌过年,就是看见红色,会觉得不太舒服。”   虞笙联想到他刚才的反应:“你是因为满街都是红色的福字和灯笼?”   段昭有些说不清:“其实平时路过,看一下也没觉得怎么样,但是忽然特别近,眼前全是那种红色就……”   就有一种强烈的眩晕感,接下来就很想吐,但每次都什么都吐不出来。   刚才那个老板,一直拿各种福字推荐给他看,热情的快要贴在他脸上。   老板的笑容就慢慢在一片红色中,变得狰狞。   “你这么说,我好像想起一件事。”虞笙见他静待下文的看着自己,继续道:“上学期升旗时,你突然跑走,也是这个原因吧?”   听说后来还在学校门口晕倒过。   段昭没有否认:“好像确实不太好,我试着克制吧。”   虞笙捏着拿袋东西,忽然觉得很棘手:“你如果提前告诉我,我就不买这些了,也可以不贴。”   “不,应该贴,”段昭驻足看她,抬手轻轻碰了碰她鼻尖:“你说的对,贴上才像过年,我也不想一直冷冷清清的。”   “但是,”虞笙还是觉得解释不通:“为什么呢,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   他目光看似认真的回忆:“大概是,有记忆以来,我也不知道原因,对身体也没影响。”他耸肩,从她手里接过那个装东西的袋子:“可能就像你,看到虾就过敏,是一个反应。”   “我是吃虾过敏。”虞笙状似无意的反驳:“很多人都对某种海鲜过敏,我这个反应是很正常的。”   “小姑娘,”段昭看她:“你吃虾不过敏。”   虞笙觉得这个人什么都瞒不过他,只好松口:“我就是以前和继父住的时候,他挺偏心的,每次他侄子来玩,他就炒一盘虾,全让他侄子吃,我吃一个他都生气,那我也挺生气的,我看见这个东西我就生气,你懂我的意思吧?”   “你继父还是个人吗,虾是什么吃不起的东西,”段昭都服了:“要我说,你现在就该多吃,气死他。”   “不吃,”虞笙别别扭扭:“它不配进入我的胃。”   看见虾就会想起那段不愉快,还很委屈的回忆,谁要吃虾,她这辈子都不稀罕吃。   段昭揉揉她脑袋:“那有机会,我给你做吧。”   虞笙一生气,就很不给面子:“你做吧,你做了我也不会吃的。”   段昭脾气很好的看着她笑了一会儿,快到车站时,经过一个卖玩具的底商,他视线停留在玻璃橱窗上。   一个乖萌的娃娃,小小一只,全身粉色,斜眼瞪着旁边,一副厌世脸,在一堆传统笑脸的娃娃里,显得特别有个性。   他也不怎么,就觉得很像身边这个小姑娘。   “你看什么呢?”虞笙顺势望去,并没有找到他看的那个点。   “我进去买个东西。”段昭推开玩具店门,找老板要了那个,手一捏,跟他想的挺不一样的,特别的,棉软,这个手感也不错。   虞笙嫌弃的看他拿的那个娃娃:“你不是吧,你挺大一个男孩子了,你还玩娃娃。”   “啊,”段昭不动声色的拿娃娃跟这小姑娘对比,真的还挺像,像得他忍不住笑:“多可爱啊,我喜欢,要不你送给我?”   “我不。”小姑娘斜眼瞪他。   他一下笑得不行了。   虞笙简直想踹他:“你是个什么神经病?”   店主过来:“小姑娘,这个是我们店里卖的特别火的一款解压玩具。”   “这不就是个鸭子吗?”虞笙无语的评价。   “它是鸟类,”店员微笑介绍:“名字叫男朋友和女朋友,你男朋友拿的这个粉色的,叫女朋友。”   虞笙:“?”   魔鬼吗这个玩具,怎么解压,用女朋友解压吗?她无言的看见段昭把那个“女朋友”的脸捏瘪,再慢慢等它的脸反弹回来,特别想打他。   “男朋友呢?”虞笙问店主:“我想要个男朋友。”   段昭刚才可能走神了,听她说完,立刻说:“我在这呢。”   店主送的小黄鸟也刚好拿过来:“这个同款黄色的,叫男朋友。”   虞笙拿到手里,心满意足的笑起来:“男朋友是黄的,男孩子果然都是黄黄的。”   然后,她心情愉悦的把“男朋友”揉得稀巴烂,等它反弹时,她不尽兴的找段昭要:“我也喜欢,你送给我。”   段昭最后两个都买了,但连粉色那个女朋友,一起被虞笙强行没收了,他一个都没捞着。   虞笙把粉的揣进包里,一路上攥着那个黄的脸捏。   段昭叹了口气,一直到吃完饭,各自回家,他叫住她。   虞笙攥着“男朋友”,站在9楼电梯外,呆头呆脑的冲他嗯了声。   这张小苹果脸,还带着点婴儿肥,雪白的皮肤透着点微红,段昭怎么看都觉得,特别可爱。   他伸手,轻轻在她脸上捏了一下:“嗯,扯平了。”   “什么扯平了?”虞笙不明所以。   “没什么,”段昭站在电梯内:“晚上就住在我家吧,我专门给你收拾出一间卧室。”   这段时间的接触,虞笙也了解他不是会乱来的人,毕竟都高中还没毕业。   但突然住在男生家,她自己心里还有点过不去那关。   “太快了。”虞笙直白道:“我觉得怎么也等到高中毕业。”   “你想什么呢,”段昭哭笑不得的看她:“就让你来过个年,明天除夕,哪有不熬夜的,难道咱俩还楼上楼下,视频熬夜吗?”   “那就,”虞笙跟他谈条件:“只有这两个晚上?”   段昭笑了笑,跟电梯上去了。   *   虞笙在自己家里洗完澡,把福字窗花都贴好,给阿婆拍了照片,然后就上楼了。   开门后,古耐先蹿了出来,虞笙乍一看见,差点吐了,然后就是笑,捂着肚子笑得停不下来。   穿着一身皇帝装的古耐,背后还印着一个金光闪闪的“朕”字,仰头看见虞笙笑它,悻悻的勾了勾爪子,走了。   “你这是什么恶趣味。”虞笙笑着:“我怀疑你在内涵某位皇帝。”   “有这样的皇帝?”段昭不敢相信:“我历史没你好,你别懵我。”   “好像活着混到这个位置的,真没有,”虞笙把古耐拖回来,揉它的背:“但是有太监当政的,你想听吗,我可以给你讲。”   古耐喵的一声,表示不想听,顶着个朕字,跑走。   “好啊,我想听,”段昭不疾不徐道:“不如就当今天的睡前故事听吧。”   虞笙呼吸凝固。   怎么说着说着,就到睡觉的事了?   “还是算了吧,”虞笙收回刚才的话,并循循善诱:“那种野史又不在高考范围内,你听了也没什么用。”   “知道了,”段昭并不执着,反而招呼她:“你过来。”   “干嘛?”虞笙还没从刚才的话题里走出来,一时间有点懵。   段昭暗示道:“研究研究睡觉的事。” 第52章 偏偏招惹   场面一度陷入静止。   虞笙满脑子都是他刚才那句话——研究研究睡觉的事。   整个人处于茫然.jpg格式。   段昭见状, 好笑的拉起她手腕,往卧室那边走:“我是说,带你看看你的房间。”   “我的房间?”虞笙讶异的愣住, 良久, 不太相信的笑了:“我在你家怎么会有房间?”   “有啊, 我不是说了吗, 专门给你腾出一间卧室。”段昭说。   就这样,虞笙被他牵着手,走进最里面那间卧室。   记得暑假时, 她阴差阳错的借住他家, 住的就是这间,当时好像是个客房, 很普通的布置, 除了很干净,有淡淡的沉香味儿,就再也没有其他印象了。   段昭将门推开。   虞笙站在门口, 看到房内的布置, 整个人都惊呆了,木讷的捂着嘴巴,老半天没说话。   屋里铺着暖茸的猫爪图案的地毯,原先的床已经换成白色猫咪床头的双人床, 窗帘和床单被子都是浅粉色, 专门给她放了一个小衣柜, 一个写字台, 椅子也是软绵绵的粉色。   怎么会有, 这样,比她还少女心的, 男生!   这人还是她男!朋!友!   关键是,他还是那种寸头、剑眉、眼带锋芒的长相!   而且,门口还挂了一个,铁质的,小!风!铃!   虞笙居然不知道是该先笑一会儿,还是先感动一会儿,轻轻抬手,去拨动风铃,立刻传来清脆的叮铃声。   声音很悦耳。   “这个是,”段昭稍顿,显得有些局促:“我自己做的。”   风铃是个倒扣的小铁碗,上面有蓝色海港小镇的图案。   “这个图案,”段昭又说:“我是从网上找的你老家那边,三都澳的风景图,照猫画虎画的,不知道像不像。”   听完,虞笙感动得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明明两人每天都在见面,她却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偷偷为自己做了这些。   而且,还做的这么好。   一时间,她又想哭又想笑:“有机会,我一定要带你回三都澳看看。”   *   虞笙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的在段昭家睡了一晚,这个猫咪床头的床,比她睡过的所有床都舒服。   床单也是香的,   被子也是软的,   她睡了很长的一觉。   中午时,她被恍恍惚惚的敲门声唤醒几分模糊的意识,揉着被子又翻了个身,门外隐隐传来说话声,她揉着惺忪的睡眼醒来,那个声音又消失了。   她掀开被子,在屋里看了好几个来回,才想起来自己昨晚睡在哪,捞起手机看,已经12点多了。   回想昨晚,她刷了一套题,段昭自己训练了一会儿,然后俩人又一起打了几把游戏,大概一点多才各自回到卧室睡觉,这一觉,直接就到除夕中午。   她光脚踩在毛茸茸的地毯上,心情愉悦的想对段昭说句除夕快乐,推开门,看到眼前的人时,顿时如五雷轰顶。   三个!男生!   如天降雷神!并排站在客厅!   此时,贺昀、韩昊、杨一喆齐刷刷的看向突然从卧室跑出来的小姑娘,全都目瞪口呆。   随后,她“啊”的一声,摔门,回屋。   “怎么了?”段昭听见动静,从厨房那边跑过来,看着紧闭的房门和贺昀他们瞠目结舌的倒霉样,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他低笑一声,过去敲了敲她卧室的门:“虞笙,是我。”   没人回答。   他手机震了震,收到她发来的消息:外面,什么情况?   他回:是贺老师他们来了,说是有重要的事,你刚才还在睡,我也不好叫你,你换好衣服再出来。   刚发完,听到贺昀那几个大喘气的说了声卧槽。   段昭抬眸:“嘴里边干净点。”   贺昀拍着胸脯:“段大神,你金屋藏娇啊。”   韩昊:“人间小可爱穿那件t恤是你的吧?你们俩昨天晚上?”   杨一喆:“你刚还让我们小声点,别吵着邻居,你怎么这么能装!”   “是啊,她也算是我的邻居,”段昭见她没再回信息,把手机揣回兜:“ 她家里人都出国了,昨天就在这睡了一晚上。”   杨一喆抹了把脸:“我亲爱的段大神,昭哥,人家还是高中生啊。”   “我也是啊,”段昭服了他们,催促道:“快点,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贺昀叹气:“我到现在都不适应,他是高中生这件事。”   仨人依依不舍的散开,拿昨天买的福字窗花,一面贴,一面密切关注某间卧室的动静,并随时传递眼神。   段昭又敲了敲门:“我能进去了?”   虞笙已经换好衣服了,但是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段昭进来时,她脸上的红色都还没褪去。   这也太尴尬了,早上起来,直接撞见男朋友的,朋友们。   “我刚是不是特别丢人?”虞笙抓着头发,小声埋怨:“我第一次在你家住,就看见他们,这会不会以为,我一直住这呢,还以为咱俩怎么样了。”   “咱俩怎么样了?”段昭笑着看她。   虞笙一点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反正我觉得,不太好,会让人误以为,我是很随便的那种女生。”   “不会的,”段昭揉揉她脑袋:“本来现在在赛季呢,我也没想到他们过来,想让走的,但是贺老师说有事,可能跟我禁赛那事有关系,我就让他们留下了。”   虞笙吃惊的看着他:“那贺老师怎么说?”   “没说呢,”段昭道:“怕吵醒你。”   “你真能沉得住气。”虞笙嗔怪。   “是啊,”段昭笑着:“那些事哪有你重要。”   虞笙顿时心情好多了,和段昭一起出去,贺昀那仨听见动静,提前到门口迎接,一个个眼里都散着光。   弄得她很不好意思,冲仨人摆摆手,统一说了句:“你们好。”   仨人试图呈现卖萌式微笑:“你好。”   然后,气氛又冷掉了。   段昭不理他们,推着她到洗手间:“你先去洗漱,过年了外面没有卖早点的,我刚给你熬了点粥,还有昨天买的面包和鸡蛋。”   虞笙哦了声。   “牙刷、杯子,毛巾都是新买的,牙膏也给你挤好了。”   她又“哦”了声。   “还给你买了洗面奶,还有擦脸的,”段昭说:“你看着用,要是不习惯,哪天咱们再出去买。”   她第三次“哦”了声。   仨人看傻了。   贺昀摸着下巴:“这高中真不错,挺会教书育人的。”   *   虞笙跟这三个人的见面方式虽然稍显尴尬,但好在大家年纪都差不了一两岁,贺昀和韩昊带她玩了两把最近班里特别火的网游,慢慢就混熟了。   段昭对网游兴趣不是很大,开着电视玩手机,春晚预热节目持续播放,喜气洋洋的歌儿不间断的播放。   虞笙玩游戏也是三分钟热度,同学们都玩,她就图个新鲜,玩明白就不想玩了,过去跟段昭看了会儿电视。楼上那家人好像家里来了不少亲戚,直接在家开起中老年卡拉OK,一声北国之春,震得天花板摇摇欲坠。   虞笙看着段昭笑:“这个气氛可真是太热闹了。”   “是啊,”段昭叹了口气:“平时没觉得这个房子隔音不行,一到过年,毛病全出来了。”   虞笙捏了个草莓吃:“也挺好的。”   她都不敢想象,如果今天的春节,没认识段昭,她可能会一个人在家里,冷冷清清的看着春节晚,看到睡着。   她瞅了瞅身旁盘腿坐在沙发上的少年,悄悄踢掉拖鞋,爬上沙发,将脑袋轻轻枕在他大腿上,躺下。   就像小时候,对阿婆撒娇一样,她想枕他大腿,然后就这么做了。   段昭愣了愣,垂眸,对上小姑娘闪着水光的眼睛。   “你是我男朋友,”小姑娘以为他不乐意,先入为主的提醒:“让我枕一下,也没什么关系吧。”   就好像,小兔子,在招惹大灰狼。   大灰狼肯定没关系。   段昭抿了点微笑,如果他是二十七岁,他可能会把人揉进怀里。   刚满十七岁的少年从桌上拿了一颗草莓,送进小兔子嘴里,手顺势落在她脖子往下一点的位置。   虞笙咬破草莓,心砰砰直跳。   她以前能在阿婆腿上这样舒服的睡一觉,现在,光看看那只手,她都觉得,完全没有睡意。   好像还很,不一样。   屋角键盘噼里啪啦的响。   三个单身狗直勾勾的盯着电脑屏幕,脑袋动都不敢动。   不知不觉就到饭点。   贺昀他们几个大出血,叫了来两个大饭店的厨子,亲自登门做饭,一顿忙活后,天色已晚,外面鞭炮声愈烈,桌上摆满佳肴。   大伙一起碰杯。   虞笙坐下时问他们:“你们每年都来陪他过年吗?”   有这帮朋友也太好了吧。   段昭给她夹菜:“这是第一次,沾了你的光。”   虞笙谦虚道:“我哪有这么大面子。”   “是我们比较荣幸,”贺昀道:“能在这待到现在,还没被段大神赶走,我们也是沾了你的光,我就祝你跟我们大神早日…不对…早…”   韩昊张嘴就来:“早生贵子啊!”   虞笙都懵了。   段昭随手从椅子上抓了个靠背垫扔他,韩昊自知口误,大家一顿笑,也都没计较。   笑过之后,贺昀按捺不住,起了个头儿:“昭儿,我们今天来,其实是有个好消息想跟你说。”   韩昊推他手:“贺教练不让这么快告诉你的,毕竟还没准信儿,我们就是听了一嘴,都挺高兴的,就想趁今天过年,跟你说,让你也高兴高兴,但毕竟…”   杨一喆嗨了一声,替他概括:“要成,你好好请我们,要不成,你也别丧气。”   贺昀打他:“肯定能成!没有另外那个选项!”   段昭从下午,就大概猜到个情况,事是好事,但不一定准确,所以他就没问,沉到现在,既然他们主动提,他就做好准备了:“你们说吧。” 第53章 偏偏招惹   贺昀将他们这次突然到访的目的告诉段昭。   “匿名信确实是周栩写的, 但是咱们之前全都想错了,队里管得严,她根本没有机会, 更没有那么大胆子, 在你吃的东西里面放药。”贺昀叹了口气, 一五一十道:“前一阵子全国锦标赛, 赛前动员大会上,体育局的领导想把你上回出的这件事当做典型,在会上说, 但是后来他们整理材料时, 发现个挺大的问题。”   “什么问题。”段昭皱了皱眉。   “这件事我也是听我爸私下说的,”贺昀说:“好像他们整理资料时, 发现有几分化验报告, 数据结果是不同的,查看后确定,其中一份, 有被人篡改过的痕迹。”   虞笙看到段昭紧紧攥拳, 轻轻捏了捏他的手。   “改动痕迹挺不容易发现的,”贺昀解释:“要不是看见之前存档的文件,还真不容易被发现,这件事发生以后, 体育局长, 也就周栩她爸, 立刻就被调查了, 现在还在调查中, 反正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他爸咬死说不知道, 所以谁干的,还没结果,但能确定的是,你是没有使用过兴奋剂的。”   “能不能恢复名誉,能不能解禁,回队,我们就不知道了。”韩昊说。   “我爸在催这事呢,也申诉了,我觉得,”贺昀思考着道:“最起码,解禁问题不大,至于你回队的事,我们都在写联名信呢,能争取的,用不着你说,大家也都帮你想着。”   “知道了,”段昭应了一声,看着大伙:“谢了,兄弟们,”他又重复了一遍:“谢了。”   虞笙手扣在他手背上,头一次觉得他手这么凉。   “对了,还有个事,你可能想不到,”杨一喆弱弱的说:“周栩,你知道吧。”   这个名字刚被拎出来,仨人顿时表情神秘的,谁都不出声了。   段昭打破沉默:“周栩我知道,你说的那个想不到的事,我不知道。”   韩昊一鼓作气:“周栩,半年前被人,那,那什么了。”   段昭和虞笙都是震惊得一愣。   杨一喆说:“反正这两天,队里关于她的传闻挺多的,她现在也不来训练了。”   韩昊起了个头,就像打开话匣子:“还有人说这事……”   “行了,”贺昀打断:“那些事回再说吧,大过年的,你不嫌扫兴啊!”   段昭留意到贺昀冲杨一喆和韩昊无声的使了个眼神,很明显,似乎有意回避着谁。   他觉得不是自己,那就可能是,虞笙。   这让他感到很奇怪。   后来这事就没人再提起,韩昊和杨一喆嚷嚷着以水代酒,一大帮人,闹闹腾腾的吃完一顿饭。   饭吃完,段昭怕虞笙跟他们一帮男生待得闷,带她到楼下溜达。   虽然才九点多,却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放炮。   窜天猴嗖的冲上夜空,在头顶轰出咚的一声。   虞笙震得缩脖子,仰头望着蹿上天的烟花,冻红的耳朵突然传来热烘烘的感觉,是段昭将双手扣在她的耳朵上,帮她取暖。   她转头,段昭捧着双手哈气,哈完,又重新盖住她的耳朵。   温暖更添几分,她笑起来,眼里亮晶晶的。   两个人就这样在楼下看了会儿放炮放花的,这会儿大家都吃完饭,带孩子出来玩,汽车模样的小烟花在地上咻的一转,托出一道火花尾巴。   “太小儿科了,”段昭看着那个灭了的小汽车,冲虞笙道:“看得一点都不过瘾。”   “小区广场那边有放礼花的。”虞笙往前面一指:“我都和阿婆阿公每年都看,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还真不知道,”段昭惊讶道:“我这是搬到这来以后,头一次在家过年。”   “那你以前在哪儿过。”虞笙问他。   两人往那边走,几个大点的孩子在地上甩了几挂两百响的,炮花屑噼里啪啦飞得到处都是。   “以前就在队里,”段昭下意识把她拉到里面,护在里侧:“一般都有比赛,如果没有,就跟叫上贺老师他们,去‘这里’玩一通宵。”   虞笙想起他们刚才说的话,给他打气:“你肯定能回去比赛的,而且我觉得,肯定挺快就能回去。”   段昭语气带着兴奋:“借你吉言,那到时候,你去看我比赛吗?”   虞笙点头。   她觉得,他会拿冠军的。   而且是世界冠军。   到广场,那户爱买礼花的人家还没出现,倒是各种烟花,也不少。   她抬头看着天上绽开的烟花。   段昭看着她的侧脸,烟花在她的眼里散开,一朵朵很漂亮。   她忽然察觉,扭头看他:“你看我干什么?”   “好看,”段昭不想告诉她这个秘密:“就想这么看。”   “你神经病吧,”虞笙想不明白的笑起来:“我脸上又没放花。”   少倾,那户爱放大烟花的,抱着大纸箱子来了,点燃,随着轰的一声,夜空中绽开绚烂火花。   一朵又一朵,他都从她眼里看的。   一大箱子礼花放完,差不多十点了。   段昭牵着她手,揣进自己兜里,慢慢溜达着往回走:“你说,一会儿是回我那,还是回你那?”   “不回你家吗?”虞笙有点懵,这是要各回各家吗?   他男朋友想让她自己回家?是这个意思?   少女循循善诱:“除夕都玩通宵,咱们楼上楼下的,还得站在阳台上视频通宵吗?傻不傻啊?”   如果他现在邀请她去家里,她还是愿意的,再晚一分钟,她就回家捏“男朋友”,捏到他反弹不回来。   “我是说,”段昭刚开口,身后噼里啪啦的炸开。   有人放炮。   他无奈到只能喊:“咱俩,一起,回我家,还是,你家?”   虞笙被他这副傻样逗得直笑。   段昭无言的等到这轮炮声结束:“我家,贺老师他们肯定没走,要是二人世界的话,去你家也行。”   原来是这样。   虞笙装模作样的露出笑脸:“既然是过年嘛,就是要过人多、热闹。”   段昭:“……”   她忽然有种,第一次调戏男朋友成功的成就感。   结果下一秒,段昭突然朝她“啊”的一声大喊,拔腿开始追她跑。   这一下措不及防,虞笙吓得冲口尖叫,撒丫子往家那个方向逃。   警笛声突然擦肩而过。   虞笙脚步慢下来,看到身边经过的警车,一直停在他们楼门前,有几个下楼放炮的人,不明所以的停下手里的动作,驻足围观。   她见段昭也随她停下脚步,问到:“是不是哪家放炮点着了什么?”   她小心绕开着火这个词,怕他听着不舒服。   段昭并未介意:“着火应该报火警。”   两人边聊边向家的放向走,警车里的人像是看到他们,两侧门同时打开,其中一人短暂的思考了片刻,径直朝他们走来:“请问,你是段昭吗?”   虞笙下意识勾住段昭的手,被这个问题问到茫然,从这位警察脸上看出与节日气氛不符的严肃,她莫名紧张,余光里看到段昭坦然的点了点头,她的手也同时被他紧紧攥紧。   但总觉得不太对劲。   另一个警察随后走来,从口袋里掏出证件给他们看:“段昭,我们现在怀疑你与一起Q奸案有关,请你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冷不丁的一句。   突然,一束烟花炸开,在夜空散落成花,一束未落,一束又起。   虞笙吃惊得看向段昭,他眼里倒映着绚烂的烟花,脸上却是一片迷茫。   “我,”段昭状似无语:“什么案子?”   “带走。”警察并回答他,和另一名同事一左一右的扣住他胳膊,拉着往警车走。   虞笙的手被迫与他松开。   他手上的余温还在。   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   她情急,在后面追,两名警察并没给她机会,速度很快的把段昭按进车里,关门,车开走。   尖锐的警笛划破炮竹声,他在车里回头看她。   什么情况?   虞笙从头凉到脚底,周围还有几个围观的,干脆连炮都不放了,站在树底下指指点点。   太荒唐了。   又一束烟花冲上天。   她抬头,看到11楼阳台上,他喷的那个秃头笑脸,还在看着她。   虞笙第一反应就是去找贺昀他们。   他们本来在玩牌,贺昀给她开门时脸上还贴着三根卫生纸撕的纸条:“你们回来了,”他说完往她身后看:“段昭没跟你回来?”   “楼下来了警车,”虞笙脑子现在一团乱,说话也颠三倒四:“找段昭的。”   贺昀一愣。   韩昊和杨一喆骂了句卧槽,站起来扒着窗台看。   “已经走了,”虞笙急得眼睛都红了:“把他带走了。”   贺昀和他们面面相觑。   虞笙没法准确形容自己的心情,就是,明明好端端的在过年,在期盼来年交好运,看烟花,看鞭炮,就在这时,轰的一下,天塌了。   世界都毁灭了。   “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她声音里带了点哭调。   “你先坐下,”贺昀拉了把椅子过来:“慢慢说,到底什么情况?”   虞笙哪有心思坐下来,就站在那,把刚才楼下的事对贺昀他们说了一遍,他们本来也是惊讶的,等听完,贺昀骂了好几句脏话,紧跟着就拿电话打。   没多大会儿就通了,贺昀对着电话一通质问,那边是个女孩子的声音,极其尖锐,几乎是喊,后来就变成又哭又喊。   虞笙断断续续听到几句,女孩崩溃的喊——   “我才是受害者!”   “你以为我想吗?”   “要不是他!就不会这样!不会!”   “你给我解释!解释啊!啊!!!”   喊到贺昀眼眶通红的沉默下来,随后,电话里的女人厉声警告:“别再打扰我女儿,不然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啪的一声,电话挂断。   虞笙的心跳随之重重一跳。   “是,”她隐约想起一个名字,喃喃道:“周栩吗?”   贺昀看着她,愣愣的坐在沙发上:“这事说来很复杂。”   “你慢慢说。”虞笙咬着嘴唇。   本来已经睡了的古耐,被外面的声音吵醒,迈着悠悠的步子走出来。   虞笙看见它背上顶着那个“朕”字,眼睛鼻子就都很难受。   她蹲下把古耐揉在怀里,揉着它的毛,忍着哭的冲动,对贺昀道:“从头说。” 第54章 偏偏招惹   “周栩是和昊子他们是同一年进队的, 我和昭儿,比他们晚两年,”贺昀说:“刚进队时, 大家关系都挺好的。”   虞笙稍稍打断:“这些我听他提过, 你就从, 周栩为什么会诬陷他, 这件事开始说。”   “我们那喜欢段昭的小姑娘还挺多的,但是他那人吧,在遇着你之前, 就没对女孩子开过窍, 就一门心思拿成绩,一般来说, 他一直淡着, 人女孩也就不上赶了,偏这个周栩,脾气傲, 人也拧巴。”贺昀叹了口气说:“我也是后来听周栩朋友说, 开幕式那天,周栩约了段昭一回,想再次跟他表白,段昭爽约了, 从那以后, 周栩就跟变个人似的, 脾气特别古怪, 她那些朋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问也问不出,直到最近, 周栩被人那个的事传出来,她朋友才知道,她就是那天晚上,被那个了。”   虞笙大概听懂了,但不能理解:“你不是说,段昭没去赴约吗?”   怎么也跟他有关系?   “对,”贺昀点头:“昭儿那天一直跟我,还有大杨在一起,我们那天休息,都在‘这里’,从下午一直待到凌晨。”   “那我们现在去派出所,”虞笙看到希望:“你和杨一喆去跟警察说,段昭那天跟你们在一起,他什么都不知道。”   “是曾琅干的,曾琅你知道吧,他跟段昭从小就认识,我也不知道中间哪个环节的问题,反正,现在就有点扯不清。”贺昀越说越生气,猛砸桌子:“我他妈知道不是段昭,但到底哪出的问题!操!”   虞笙听到曾琅名字时,脸上的表情一顿,瞬间就理解,段昭曾经说曾琅很麻烦,是个纠缠不清的人时,他心里有多无奈。   不对,曾琅,开幕式,晚上,还有那个。   她把这些名词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忽然发现一个巧合,难道,她看见那个被…是…   “我可能看见过,我在现场!”她忽然觉得这件事很容易解决了:“段昭还陪我去报过案,他们应该能查到,这件事跟段昭没关系。”   贺昀感到希望的抬起头。   他们连夜去了派出所。   但是警察不允许见面,只给贺昀和杨一哲做了笔录,后来又把虞笙说的情况调查了一遍,而且据说曾琅已经被抓住了,也在审讯,一名警察让她辨认了照片,确认无误。   虞笙小心翼翼的问:“段昭能走了吗?”   警察摇头:“这不足以证明,他不是曾琅的同伙。”   好好一个人,怎么会是同伙呢,虞笙急得快哭了。   他和曾琅矛盾挺大的。   她心神不宁的在凳子上坐了一会儿。   贺昀他们接到队里电话,不得不在12点之前归队。   走时,贺昀还挺不放心的给虞笙留了几百块钱,嘱咐她别在外面瞎跑,然后才和韩昊、杨一喆一块走了。   她反正不会走,她一定要在这等他出来。   凌晨十二点时。   炮竹声声,焰火映红了天。   虞笙侧坐在长凳上,扒着派出所的窗户向外看,门口值班室的小彩电里,正播放的春晚小品。   有人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虞笙转过头,看到一个值班女民警,手一伸,递给她一瓶果粒橙。   “这,”她看着那瓶橙汁,顿悟,要接没接的轻声问:“他怎么样了。”   直觉就是他。   女民警未答,劝她:“等天亮,你就回家去吧,一个小姑娘自己在外面呆久了,家人担心。”   虞笙问不到答案,更听不进去这些劝,索性扭头,继续看值班室的小彩电了,女民警望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离开。   她手里攥着果粒橙,拧开盖子,放到嘴边,一小口一小口的喝。   *   审讯还没结束,已经陷入僵局多次。   听见外面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段昭向大门的方向看了看。   上次俩人一起进派出所,还是家里闯入劫匪,那次小姑娘已经吓得哭鼻子,现在自己不在她身边,她肯定吓坏了,现在指不定怎么哭呢。   一想到这些,段昭内心的担忧排山倒海的袭来。   “你的要求,我已经答应你了,”对面的警察敲敲桌子提醒他不要走神:“现在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知道,”段昭拉回思绪,目光笔直的看向对面两人。   这个答案他重复好几遍了。   警察问他:“你不知道哪件事?”   “都不知道,”他只能再重复:“我白天在训练,下午四点多和队友贺昀、杨一喆去这里串吧,之后一直到凌晨两点多才离开。”   “你和周栩,原定几点约会?”   “我没有跟她约会,”段昭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我不知道什么约会的事。”   再次陷入死局。   漫长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对面的警察换了一拨,期间段昭问了一次时间,已经是初一早晨了。   很好,很爽。   他有一阵特别困,现在大脑惊了似的,一片空白,瞪着眼,困,也不太困。   新换的警察又把夜里的问题问了他好几遍,死循环到一半,有人推门进来,递交了一份据说是曾琅的口供。   警察看完,抬头看他:“八月八号,周栩有没有给过你一封情书?”   什么情书?   段昭觉得脑子像钝了的机器,现在如果考试,他连一百都考不出,可能连字都写不出来,他按了按眉心,认真的回忆。   八月八日,   他早上起来后照常训练,中午在食堂见过周栩,她好像确实给过他一个…   “好像给我一张字条。”   “到底给没给?”   “给了。”段昭想起来,是有这个东西。   “写的什么?”   “我没打开看。”   “字条呢?”   “……”他想不起来,愣了数秒,只能直白道:“我不喜欢她,那个东西我就随便揣在兜里了,后来是跟衣服洗了,还是扔到哪,我没印象了。”   “你和曾琅几点见面的?”   “四点多,大概,四点五十左右,我和贺昀他们打算去这里,刚走出省队,在旁边车站看见他的。”   “做什么了?”   “就吵了几句。”段昭说:“没动手。”   警察又问了几个问题,起身将一份文件放在他面前的桌上,指道:“在这签字,你可以走了。”   他快速的看一遍上面的问题记录,潦草的签了个名儿,站起来时,还是忍不住问出疑惑:“这事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   *   从审讯室出来,段昭第一时间看见蜷缩在办事大厅的长凳上,已经睡着的小姑娘,眼睫上的泪痕早就干了,裹着件小羽绒服,手可能是因为睡冷了,缩进袖子里,露出的手指还牢牢抠着半瓶果粒橙。   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心疼,还有些内疚。   好像有一个人,和他的命运好坏,慢慢牵连在一起。   就好像段亚松夫妇的死,会让他的生活从天堂掉到地狱。   而他如果真的被关起来,她的世界可能也会经历一场暴风骤雨。   突然就觉得,责任很重。   段昭走过去,轻轻拨了拨她粘在脸上的碎发,她还没醒,这会儿外面天已经大亮,五六点的时候,响过一阵鞭炮声,现在渐渐消停,估计她是刚睡着。   他把小姑娘围巾重新裹了裹,羽绒服帽子给在头上罩好,打横抱起来,往外走。   刚出门口时,虞笙醒了。   是因为手里一松,饮料的瓶子掉了,吓得她浑身一颤,猛的睁眼,看见他黑白分明的眸子,正低头温柔的看她。   虞笙盯着他,有点不敢相信:“你,没事了?”   她昨天也没怎么睡,就困得迷迷糊糊的,还做了好几个梦,有那天晚上在广场看见曾琅和周栩那一幕,有段昭被警察抓起来的,还有曾琅追着要砍她的……   这是有史以来,她过的最兵荒马乱的一个除夕。   “都过去了,”段昭眼睫缓慢的的动了动:“我让你担心了。”   “是挺担心的。”虞笙执意要下来,他不肯,她挣脱了半天,才从他怀里跳下来,脚刚踩地时,还有点麻,身子歪了一下立刻被他扶住:“这件事解决了吗?”   段昭点头,牵着她手,让她原地把脚活动开:“周栩那天给我一张纸条,上面有让我赴约的时间、地点,我也没看,就随便揣兜里,那天下午我和曾琅碰过面,纸条可能就是那个时候,掉出来的,他捡着以后,就按那个时间地点,去了广场……”   虞笙感觉自己能走了,不用他扶,但很惊讶:“所以周栩一直以为,曾琅的出现,是因为你?”   两人走出派出所,沿着街溜达。   过了一个除夕,大家熬通宵,起得都不太早,上午10点这个时间,街上还很清静。   “她是这么和警察说的,说我参与犯罪,”段昭解释事情经过:“如果不是因为曾琅供认不讳,我可能一时半会儿,真挺难洗清的。”   虞笙听得很后怕:“难怪周栩要设计你兴奋剂的事,这……”   她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   周栩是受害者,她的遭遇,让她非常同情,但是周栩这个做法,又让人没法不生气。   “她报复你干什么,”虞笙不知道怎么说,干脆就想起什么说什么:“这是被恨,冲昏了头脑,可是她恨,也是该恨曾琅。”   段昭沉默了,周栩恨他这件事,除了这个原因,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不肯接受她。   所以这个恨,可能这辈子都刻在她骨子里了。   这些他没对小姑娘细说。   “那禁赛的事呢,”虞笙不想再谈这件事,而是关心他的前途:“现在这个案子很清楚了,周栩能帮你澄清兴奋剂的事吗?”   “算了,等调查结果吧,”段昭一五一十道:“我让她帮我澄清,她应该也不会愿意,毕竟那个纸条是我弄丢的,我也没想过最后会变成这样,我如果不收就好了。”   “你不要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虞笙看出他情绪提不起来,不知道怎么安慰:“没人希望是这种后果。”   “知道了,”段昭站定,轻轻刮她鼻尖:“脸都冻红了,从夜里到现在,你饿坏了吧,找个地方吃点什么。”   虞笙往整条街看去,光秃秃的店铺,几乎全部打烊,小饭馆都回家过年了。   两人最后决定,回家吃。   路上,段昭一面接着贺昀的慰问电话,一面朝路口一转,带虞笙走进超市,买了几袋速冻饺子,一袋真空包装的扒鸡,这个日子一般别人都采买完年货了,超市相对清净,买完,俩人推着购物车毫无障碍的结了钱,出来时,段昭还是觉得这样太简单了,毕竟这是大年初一,新年第一天,他不想让小姑娘跟他这么委屈。   转身,又跑回超市,在生鲜区买了条叫不上名字的大肥鱼,外加十个鲍鱼,一瓶适合女孩子喝的甜葡萄酒。   出来后,虞笙都看呆了:“这,你会做吗?”   “不会,”段昭理直气壮:“但是我会百度啊。”   自信得出乎虞笙的意料,她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形容,只好看着他笑。   俩人打车回到家,昨天贺昀他们来聚餐,走得急,客厅厨房都乱七八糟没收拾,虞笙提议先回她家。   段昭从在路上就开始搜各种烹饪方法,进屋后,他突然很感慨:“我还是第一次来女孩子家。”   “这其实算是阿婆阿公的家,”虞笙拿拖鞋给他:“装修风格都是按他们喜好装的。”   “那以后咱们家,按你的喜好装,”段昭换上,直接拎去厨房:“你家有洗菜盆吗?”   虞笙全然懵了,意识不知道往哪飘。   段昭问了两次,她才回过神,跑去厨房里给他拿了两个洗菜盆,起来时,还毛毛躁躁的撞了下脑袋,疼得险些流出眼泪。   “我看看,”段昭扒着她头发,仔细查看:“还好没撞破。”他给她轻轻的吹,吹完,指客厅:“你去看电视,这不适合你。”   他说完,就挽起袖子,开始杀鱼。   虞笙总觉得,这样等着吃现成的,感觉不太好,虽然平时和阿婆在一起她也是吃现成的,但换了段昭,就不太一样。   就好像,两个人过日子,家务活全让他一个人做,就有点说不过去。   她抓了抓头发,不知道脑子里怎么突然冒出“过日子”这么个荒唐的想法,转身去客厅看电视,好几个台都是春晚循环重播,她看得没意思,溜达到厨房看他。   能想象么,当初朱思明口中那个省队小霸王,此刻正系着围裙,站在她家的厨房里,跟一条已经咽气的大肥鱼,徒手搏斗。   她掏出手机,喊了他一声。   段昭回头,脸上挂着血丝,眼神茫然。   她刚好拍下这一幕。   饭做得很快。   他做了一道红烧鱼,一道蒜蓉扇贝,加上煮好的饺子和现成的扒鸡,这一桌还挺丰盛,做完,他去上厕所,虞笙踩在椅子上,举着手机拍了些照片,分享给桑果,两人一来一回聊。   桑果:你阿婆好会做饭啊!   虞笙:不是阿婆做的。   桑果:你阿公?我的天啊,果然男人们都是前世的厨神。   虞笙:这又是什么歪理。   桑果:你不知道吗,男人做饭就是比女人好吃,要不怎么饭店大厨,大多数都是男的呢!   虞笙:好像,很有道理。   虞笙:但这不是我阿公做的,我阿公可能前世是个女人。   桑果:不会是,你妈妈?   虞笙:我家来了一个田螺小哥哥。   桑果一连发来好几条问号。   虞笙正思考要不要把段昭杀鱼时,茫然回眸那张照片发给她时,段昭在洗手间喊她:“虞笙,你能来,帮我一下吗?”   他声音挺一言难尽的。   虞笙放下手机,跑过去,洗手间门关着,怕他正在尿尿,她也不好直接推门,站在外面问:“怎么了?”   这感觉还挺奇怪的,   难道男生还需要别人伺候如厕?   拉完屎还得给他擦屁股???   这时,洗手间灯灭了,她恍然大悟。   段昭的叹气声从里面传出:“你们家厕所这个灯,声控的就算了,怎么时间这么…短?”   灯听见他说话,又亮了。   段昭很无语:“我一边上厕所,一边给自己鼓掌,可还行?”   虞笙已经捂着肚子笑出来。   “你还笑?”他推门出来:“谁的主意?按这么反人类的东西?是为测试,屁响不响?”   虞笙笑得停不下来,看见他茫然无语的表情,就又想笑:“忘了跟你说,”她停下来,指里面:“一进门洗手池上面,还有个开关,是镜前灯的,我们一般用那个。”   段昭叹了口气,大概被她传染,也只剩笑。   “是我阿公当时觉得很高级,要装声控灯的,后来也觉得不好用,”虞笙抿住笑问他:“那你,尿出来了吗?”   段昭:“……”   这顿饭虞笙吃得非常痛快,可能早点就只啃了个面包凑合,又馋又饿,也可能是从昨晚到早上,太压抑了。段昭也和她一样,吃了不少,桌上只剩下一个鸡爪和一个鸡屁股。   吃完,两人都特别困。   虞笙喝了点度数不高的香槟,此刻脑子有点迷瞪。   “我做饭,”段昭声音有些低哑:“好吃吗。”   她揉着吃撑的胃:“特别好吃,特别有天分,等你老了练不动滑冰,你能开个饭馆。”   “不开,”段昭懒洋洋的往椅背靠:“不是什么人都能吃上我做的饭的。”   “那什么人能吃上?”她明知故问,就想听个答案。   “嫁给我的,”他默了默,出声:“一辈子都能吃。”   “你才十七。”虞笙得便宜卖乖的提醒他。   “我又不是不会长大,”他眯了眯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得有点多:“你又不是不会长大,时间挺快的,也就这么几年的事。”   虞笙拿香槟酒瓶查看,明明还没啤酒度数高。   “我没喝多,”他看出她这个动作的意思,解释:“我就是想说,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希望你也是。”   希望你也是。   虞笙看着他,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我也想。”   他笑了笑,眼皮直打架。   虞笙从他脸上看出疲惫:“你从昨天就没睡吧?去我那屋睡。”   “那你呢,”他又撑了撑眼皮:“你阿婆那屋?”   阿婆那屋床挺硬的,说是对老年人腰好,但虞笙睡不习惯:“我在沙发就行,正好还想看会儿电视。”   段昭往电视屏幕上瞅一眼,来回来去的春节节目,那句“好运来祝你好运来”洗脑效果特别赞,他做梦都能唱醒。   “这破节目,你都看成熊猫眼了,”段昭拿遥控器,关掉电视:“你回你屋睡,我在这。”   “沙发小,你睡不开,”虞笙跟他谦让:“还是你去屋里,我在这。”   “那,”段昭撩起眼皮看她:“一起吧。”   一起吧?   一秒的沉默之后。   虞笙含糊的应了一声。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答应了,可能人在睡眠不足的情况下,大脑是钝的,但既然答应了,就不好再反悔,而且就睡个觉,也没什么,她男朋友已经困得不行了,肯定没什么。   她卧室远没有段昭弄得那么少女心,就是很简单的双人床,阿婆买的花朵图案的床单,上面放着一只半米高的草莓熊,屋里还有白色书桌和柜子,上面码放着很多学习资料,旁边立著书包,别的就没了。   虞笙草莓熊移到书桌上,又拿了枕头和被子给他,然后爬到床上,裹紧自己的小被子,准备睡觉。   “你睡觉不拉窗帘吗,”段昭哗的一声,将窗帘拉紧,回头看见那小姑娘双目紧闭,裹得像蚕蛹似的躺着,顿时,又不太困了。   虞笙听见他问,觉得她现在装睡,也不能这么快。   不能太假。   “也不是晚上,我就忘了拉。”她眼皮动了动,这么愣闭着还挺累的,就睁了睁,模模糊糊的,看见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她困意全无,睁开眼,对上他清澈含笑的眸子。   虞笙吓得掀开被子坐起来:“你不是困吗,你睡觉啊,看我干什么?”   段昭侧躺在她身边,托着下巴看她:“你睡你的,我就看会儿。”   “那我怎么睡得着?”虞笙无语的问他:“你睡觉时,我如果全程盯着你看,你能睡着吗?”   “能啊,”段昭把她用的那个草莓熊枕套的枕头垫在自己脑袋下,躺下了,目光懒洋洋的勾着:“你想怎么看我?”   虞笙:“?”   被子也没盖,虽然穿着衣服,但侧躺这个姿势,这个大长腿,这个诱惑人的玩意儿太令人抓狂了。   虞笙快崩溃了:“你换我枕头干什么?”   “我女朋友的枕头,”段昭笑着:“香。”   “你不是睡觉吗?”虞笙没忍住,声音都大了:“怎么这么多毛病?”   “我没说不睡啊,”他带点委屈:“你吼我,我现在不困了。”   “那我是不是还得给你讲个睡前故事?”虞笙逐渐暴躁:“是不是还得拍着你哄你睡觉?”   “你要愿意,”他拖着腔调:“我也没意见。”   “想得美。”虞笙气哼哼的。   “那不然,”段昭又托起腮看她:“反过来,也行。”   虞笙:“?”   能吗?能理解少女是如何被逼疯的吗?   “这个年还能不能好好睡觉了?”虞笙愤愤躺下,瞪着天花板。   “睡吧,我给你唱歌,”他抻被子给她盖上,声音低缓的哼唱:“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让你今夜都好眠……”   虞笙呼吸一窒,这个歌声,莫名觉得耳熟,声音带着点哑,很特别又很温柔的声音,好像每个字,都在挠她的心很可以,她现在完全不困了,还有一种莫名的冲动,但尚存的理智告诉她,那样是不行的。   他歌声暂停:“你怎么不睡?”   “你就是故意的,”虞笙被委屈笼罩:“你就是想熬着我,觉得这样有意思。”   段昭沉默下来。   宁静的卧室,只能听到两人俞来俞烈的呼吸。   “你踏实睡,”   一双手盖住她的眼睛,极轻的,像安抚一个易哭的婴孩:“我不会做什么的。” 第55章 偏偏招惹   过完年不久, 学校就开学了。   除了年初一那天,虞笙还是坚持各回各家睡,两人也说好, 以学业为重, 毕业前不在学校里公开关系。   周栩过完年, 就向省队提出了退役申请, 准备出国留学。   段昭在开学前买了些营养品,去看望过她两次,但都被她父母轰出来了, 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曾琅据说身上还有别的案子, 被判了十五年。   剩下的就只有等待兴奋剂的调查结果。   开学第三周周五这天,虞笙送作业时, 在华蓉办公室看见坐着的三个男人, 两个都穿的运动服,另一个穿的休闲夹克,从他们谈话, 她大概猜到他们是做什么的。   华蓉收下作业, 顺便道:“虞笙,段昭在班里吗,你把他叫过来。”   她回班后,段昭正在刷题, 从这学期开学, 他就跟变个人似的, 学习劲头很足, 连朱思明看了都怕, 但有些课还是会睡觉。   尤其是历史课这种纯文科的学科。   上节历史课还被老学究叫起来罚站了多半节课。   虞笙过去,敲敲他桌子:“二姐叫你。”   段昭停笔, 无奈的往后靠了靠:“我不就是睡个觉,他还告状?”   朱思明在一旁抱拳:“老大,你这是想和老学究一杠到底?佩服佩服。”   “我没那闲工夫。”段昭懒得解释的回。   “你天天熬到两点多试试?”虞笙打抱不平:“还又要训练,又要学习,就不信你还能打得起精神。”   朱思明八卦:“你怎么这么了解?”   虞笙顿时沉默,见段昭笑着看她,低头给他发消息:不是老学究,可能你省队的领导。   段昭眼睛一亮,放下笔,冲出教室。   她是随后收到他发来的信息:谢了。   谢什么,真是的。   虞笙不太痛快,段昭直到放学都没回来,她就心神不宁的直到放学。   最后一节历史课下课铃响,他踩铃进教室,老学究瞪着他擦肩而过,朱思明忍不住感叹:“老大可真会卡点。”   段昭置若罔闻,站在教室前面,看那小姑娘装的无动于衷,埋头整理书包,他笑了笑,走回座位,经过她时从兜里抓了把糖撒在她课桌上。   橘子汽水味儿的硬糖。   她摸了一颗,放进嘴里,背著书包走出教室。   *   离家还有一站地时,虞笙透过车窗,看见段昭骑着自行车在车站等,一双大长腿蹬地,十分夺目。   她从公交车上下来,自觉坐在他车后座,抓好,他脚一蹬,带她往家骑。   “你省队来人说什么了?”虞笙迫不及待的问。   “兴奋剂的事,”段昭声音迎着风:“查清了,我是被人冤枉的。”   虞笙揪紧他衣服:“谁干的,知道了吗?”   “周栩她妈。”段昭说:“我之前就觉得,不是她爸就是她妈,现在看来,她爸那个体育局局长,就是个傀儡,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周栩姥爷是前区长,她爸就一小地方上来的,明白了吧。”段昭挺看不上的:“吃软饭的。”   虞笙感觉还挺惊讶的:“还有这种事,那现在既然查清了,能给你恢复名誉吗?”   段昭骑到小区底商的肯德基,停下:“吃完饭再回家吧。”   虞笙从车上下来,跟他一起进去,点吃的时,他点了两大杯可乐。   “你也不怕喝多了闹肚子。”虞笙只要了一份套餐:“而且破可乐,也没多好喝,你怎么就喝不腻了。”   “我马上就喝不了了,”等餐时,段昭说:“禁赛处罚撤了,让我回队,下个月有个队内测试赛,我得参加。”   虞笙的餐刚好,端餐盘的手一顿,既为他高兴,又有点伤感。   她最近一直在想这件事,他回队,就意味着他要离开汇文了。   段昭的餐也齐了,跟她一起到靠窗的位子坐下,他放下餐盘,歪头看她:“是不是有点,舍不得我走?”   “没有,”虞笙撕开汉堡纸,狠狠咬了一大口:“你就应该回去,你本来就该在省队的。”   他伸手,轻轻揉她脑袋:“我不走。”   虞笙呼吸一顿,口中塞满汉堡的看着他。   “当时开除我,也不是因为兴奋剂的事,是因为打架。”   她想起来,上学期在广播室,他提过,她吞下口中食物:“好像,还伤人了?”   “对,”段昭告诉她:“那阵兴奋剂的事刚出不久,我心情不好,赶上曾琅带人来找茬,我们就跟他打起来了。”   “你们?”虞笙问。   “我、贺老师还有杨一喆,”段昭说:“刚训练完,从队里出来,就碰上了,当时是贺老师正拿着冰鞋,那个刀刃,不小心划了曾琅那边的一个人。”   “那为什么…”虞笙没问,不问她也能想得到,忍住不埋怨:“大傻子。”   “反正我也禁赛了。”段昭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其实贺老师,挺讲义气的,兴奋剂那事之前,我们俩本来都已经拿到国家队的集训通知了,九月份报道,但结果这事后,我名字被划了,贺老师也自动放弃了。”   虞笙“啊”了声,不知道怎么回答。   想了想,她问:“现在还是因为这件事,不太容易回省队吗?”   “现在是我拿这件事,要求不回去,”段昭笑了:“都已经这样了,我拿成绩就好了,他们也没法说什么。”   虞笙又“啊”了声,依旧不知道怎么回答。   就想说,这样会不会耽误他的前途。   段昭心明眼亮似的看她:“我跟学校申请了,会抽出一部分上课时间,回队训练,也就是一半一半,我不走,还跟你一起上高三,一起高考。”   “你这样,”她有点不放心:“会不会太辛苦了?”   “傻乎乎的,”段昭捏了根薯条喂到她嘴里:“我能天天看见你,有什么可辛苦的。”   *   从那以后,段昭开始两边跑的日子,基本是每天下午第二节 课后,他就从汇文走,去省队训练,练到晚上,再回家,转天早上骑车带虞笙到途径的车站,然后两人再若无其事的各自上学。   短道速滑队举办的“金扬杯”队内测试赛就在明天,这两天段昭没来上课,好像是要赛前冲刺,练一下。   虞笙放学前,收到他的信息。   段昭:我在超市楼下等你。   虞笙:今天这么早就结束训练了?   段昭:是啊,明天比赛,教练让早点回来调整。   虞笙回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一打铃,就跑出教室。   现在堂子路已经没有流浪猫猫狗狗了,从上次的事之后,学校就找人清理了这片区域,还拿铁网拦上了,虞笙经过时,还有点怀念那些小可怜。   超市正在店庆,从楼顶挂了好几条红黄绿的彩色布标,门口还立这个充气娃娃,胳膊脑袋明显瘪了,随风摇摇晃晃。   虞笙过去时,正好看见段昭站在充气娃娃旁边,无聊的等着它晃过来,就给一拳,再晃过来,就再给一拳。   特别,沙雕的,中二少年。   她给他发信息:我男朋友好傻,都快把我傻跑了。   发完,看见段昭掏出手机看了眼,接着抬头看她,目光清澈的笑。   “本来应该出去吃的,”段昭推了个购物车,和她在货架中溜达“但是教练规定我不能在外吃饭了,就买点菜,我回去做吧。”   “要求这么严吗?”虞笙正在挑零食。   “可能是上回那事,都有心理阴影了,现在管得特别严。”   “你们食堂饭好吃吗?”   “一般,没国家队的好吃。”   “你吃过?”   “没有,”段昭笑道:“我觉得是这样。”   虞笙:“……”   迎面一个妈妈带小孩的经过,段昭斜了下购物车,让她过去。   虞笙转头按着坐在购物车里的小孩,正羡慕,小孩冲她做了个鬼脸。   “我也想坐。”她把薯片放回货架,冲段昭指了指那个车:“我想坐这里。”   段昭看着她笑了半天说:“我的傻姑娘。”   虞笙:“……”   能打人吗?她现在给他来个过肩摔,不过分吧?   她还没有所行动,段昭两步过去,打横把她抱起来,放进购物车里。   虞笙觉得坐在购物车里,被人推着走的感觉还挺不错的,指哪打哪,要什么还有人给拿,还不用自己走路,简直太棒了。   走到冷藏区时,她正舒舒服服的坐在车里挑酸奶,忽然,购物车猛得一倒,段昭推着她往反方向跑。   身后传来喊声:“段昭!站住!”   虞笙都愣了:“谁啊。”   “老马,”段昭不得不停下,把购物车往旁边的货架后面推:“你下去,从那边下楼,我拖住他。”   虞笙慌慌张张的从购物车跳下来,下来时还没站稳,碰掉几包方便面,她没顾上捡,撒腿就跑。   擦肩的一个理货员嗔怪道:“这小姑娘,毛毛躁躁干什么呢!”   段昭赔笑脸:“我捡,我捡!”   “段昭!”马主任声音从背后杀过来:“你看见我跑什么?”   段昭捡起方便面,放在货架上:“我跑了吗?”   马主任一脑门官司:“我都看见了!刚才那是谁!是不是女同学?”   “哪有女同学,”段昭推着购物车:“全都是单身狗围绕着您。”   “你放屁!”马主任吼:“你说谁单身狗!”   段昭按了按眉心。   虞笙躲在另一个货架后面,快笑过去了。   “别以为我没看见!”马主任仍在骂:“你肯定是早恋!”   “我哪有那个时间。”段昭看见小姑娘从后面伸出头来,拧着眉头瞪她。   马主任顺势看去,吓得虞笙忙缩回脑袋。   段昭松了口气,马主任又瞪着他:“别以为你半个人去了省队,我就管不了你!你只要有一天在汇文中学,你就是汇文中学的学生,就得遵守汇文中学的规定……”   吧啦吧啦。   段昭正愁无法脱身时,超市传来广播:“各位顾客请注意,哪位遗失了马友道的身份证,请速来前台认领。” 第56章 偏偏招惹   虞笙和段昭一路笑到家。   “所以你就骗那个工作人员, ”半晌,段昭才笑着问:“你捡到老马的身份证?”   “是啊,”虞笙还惊魂未定:“但是我是用我自己的虚晃他一下, 我又不敢真给他, 他广播完, 我就跑了, 幸亏我跑得快。”   虞笙说完,露出了放松的笑容,专心踢着石子, 手机在这时震了震, 她从兜里掏出,目光又变得诚惶诚恐。   “怎么了。”段昭看着她问。   “你别说话, 我妈, ”虞笙指着屏幕,再次对他强调:“我妈!”   她小跑到几米外,接通虞婧文的视频时, 同时换做一副毫无戒备的笑脸。   手机屏幕里的虞婧文略带狐疑:“怎么这么久才接?你到家了吗?”   “手机在兜里嘛, 拿出来也是要时间的,”虞笙拿手机对身后景物转了一圈:“我进小区了。”   “这么晚才回家?”虞婧文又问。   “放学去超市买了袋速冻饺子。”   她回答无懈可击,虞婧文便不再问,而是突然道:“你一会儿到家后, 去阿婆那屋的柜子, 找阿公去年7月份的病例, 每一张, 都拍下来发给我。”   通话结束, 虞笙这才松懈下来,拍拍胸脯, 把手机放回兜里,冲正走过来的段昭说了句:“安全。”   段昭无奈的插兜走在前面:“跟自己女朋友,还得鬼鬼祟祟的。”   虞笙瞪了那个吊儿郎当的背影一眼,不紧不慢的在旁边走,也不太在意他的话,反正现在高中没毕业,就不能公开。   段昭也只是句玩笑,两人一起上楼,她按了九楼:“我得回家,我妈让我拍阿公的病例给她。”   “我陪你。”他说。   九楼到的时候,虞笙就听到楼道有拍门声,很大,电梯门打开,她和段昭疑惑的走出去,看见一个穿灰色西装,喝得醉醺醺的中年男人,神情痛苦的正拍她家的门。   “文文,文文,”男人声泪俱下:“你让我见你一面,我有话要问你!”   虞笙和段昭面面相觑,满是狐疑:“我不认识他。”   段昭走近:“请问你找哪位?”   男人缓缓转过头来,抹着泪,迷茫的看着他们。   段昭认出他:“你?”他看向虞笙道:“周栩她爸。”   虞笙也是吃了一惊。   周栩的爸爸,为什么会跑来敲她家的门,还叫文文,文文是,虞婧文吗?   虞笙看着他的脸,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片段——冰场外咖啡厅里,与虞婧文面对面坐的男人!   她顿时如遭雷击。   周爸看了她一会儿,眼前一亮,冲她过来:“文文,文文你回来了?”   虞笙往后退:“我不是文文。”   段昭挡在她前面拦住周爸:“你认错人了,她不是。”   “她是!”周爸一口咬定:“她就是文文。”   “不是。”段昭对牛弹琴的否认了两次,干脆拉着他往电梯走:“我给你打车回去,这没有你要找的人。”   周爸仿佛缓过神来,盯着虞笙看:“你不是?”   虞笙摇头,电梯门开的时候,她伸手挡住门,让他们先进去,她自己也上去了:“你真的认错了,我不是……文文。”   周爸喃喃:“太像了,你们太像了……”   电梯在二楼被人按了一下,门打开,周爸跌跌撞撞往外走。   段昭跟上:“这是二楼,你……”   虞笙也跑下去,想跟他一起把周爸拉回去,但是电梯门关了:“走楼梯吧。”她指了指楼梯间。   “你在这等我,别跟下来了。”段昭对她说,他扶着周爸往楼梯间走,周爸喝得很醉,走两步就往前跪倒在地,段昭搀住他胳膊拽起来。   周爸看了看段昭,浑浑噩噩的笑:“我认得你。”   段昭嗯了声,什么都没说。   虞笙看着他们一阶一阶往楼下走,心里不太痛快,被虞婧文那些破事填满,她都数不过来,这是第几个了?   周爸还在跟段昭絮叨:“那个事,不能怪你,不怪,栩栩被她妈,惯坏了,她不是,不是坏孩子……”   段昭始终未言。   虞笙听说周爸因为周栩和周妈弄假报告的事,已经被开除了,现在混得挺落魄的,估计虞婧文看见他现在这副样子,断不会再对他心生半分怜悯。   不知为何,她还挺同情这个男人,甚至还有点羡慕周栩,有这么个溺爱她的爸爸。   她楼梯扶手走了会儿神,眼前好像有什么一晃,就听见楼下传来咚的一声。   她顿时意识到,周爸和段昭滚下楼梯了,大步跑下楼。   段昭刚才扶周爸下楼时,这货一脚踩空,一百大几的重量直接拖着他滚下去,他这辈子没这么狼狈过,还摔了个垫底,周爸跟个铁球似的滚下来直接砸他身上,他疼得抽了口气,谁料这货爬起来时,大手往他胸口上一摁。   “操。”段昭一把给他推翻。   “你没事吧?”虞笙跑过去扶段昭。   他按了按胸口的位置,拧着眉站起来,周爸还在旁边哀嚎,他看得挺生气,有人当肉垫了还好意思叫。   “你摔哪了?”段昭没什么好气的问。   周爸捂着腿:“脚扭了,扭了……”   段昭自己一个人送周爸回的家,没让虞笙去。   她回家后,找到阿公的病例拍照片发给虞婧文。   虞婧文:收到。   虞笙:上次那个男人来找你了。   虞婧文:谁?   虞笙:七福广场地下咖啡厅,和你约会那个。   她发完,有好一段时间,虞婧文都没回。   她觉得段昭应该不会这么快回来,拿出卷子开始写,约莫半个小时,虞婧文再次发来信息:这件事你不用操心,我会处理好,保证他不会再骚扰你。   依旧是无需向她解释的态度。   虞笙淡漠的删掉和虞婧文的对话框,继续心无旁骛的写卷子。   时间过得很快,她快写完时,段昭发来信息:快到家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去,来不及做饭了。   她想了想回:和你一样的。   没多久,他就回来了,买了两份打卤面,多给她带了一个鸡腿。   虞笙吃着面,还很担心他:“你摔哪了吗?”   “没,”段昭抬胳膊肘给她看:“就擦破点皮,不碍事。”   虞笙放下筷子,跑回屋拿了碘伏,涂完,给他贴上创口贴:“你明天要比赛了,还是小心为好。”   这算是他解禁后的第一场比赛,除了省队的人,还有各市队和一些俱乐部的人也会来,虽然不对外,但属于选拔赛的性质,可能国家队也会关注,同样挺重要的。   “放心吧”段昭揉揉她脑袋:“省内的比赛,能赢我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虞笙心神不宁的点头:“可惜我不能去现场看。”   “以后大赛,有的是机会。”段昭说。   她点点头,继续抱着鸵鸟精神,吃面。   那个“文文”的事,段昭没有主动问,她也没提。   不想提。   *   翌日一早,段昭就去省队了,1500、500和接力的决赛都在这天下午进行。   虞笙今天还是正常上课的日子,他那边好像很忙,两人仅在中午时联系过一次,他说1500米比赛时刚好赶上她那节体育课,到时找人给她直播。   下午第二节 体育一解散,虞笙就跑去没人的实验楼,没几分钟,段昭打来视频,她立刻接听。   屏幕中出现吴彬彬的脸,冲她摆手:“小姐姐,我是奉段大神之命,给你全程直播比赛。”   虞笙兴奋的说了声谢谢,从屏幕里,她看到偌大的冰场,一片干净透明的白色,几个运动员正在热身。   “现在,我们一起来关注,本场比赛最备受瞩目的短道速滑大神,六号选手段昭的,复出首秀!”   虞笙被吴彬彬略带夸张的少年音逗笑了。   镜头慢慢移动,停在一个蓝色头盔上,头盔两侧有曲线花纹,上面印着数字“6”。   这位6号选手,听见声音,脸钻进镜头。   他穿的蓝黑相间的高弹比赛服,蓝色头盔,黑色的护目镜,戴着手套,模样非常酷的,对着镜头弯起手臂,在头顶拢了一个心。   他身后一帮人起哄。   虞笙看得直笑,突然,屏幕晃了晃,那边手机似乎到了段昭手里,他正脸对着镜头,吻了下去。   就好像在吻她。   虞笙都愣住了。   吴彬彬的少年音透着激动:“啊这,实在是太太太温馨了!!!”   镜头又回到吴彬彬手里,他随其他人一起去冰场热身了。   没多久,这场比赛就正式开始。   镜头对准起点,八名运动员各就各位。   吴彬彬:“现在我们看到的是参加决赛的八位选手,位于第三赛道的就是我们的段大神,同时参加决赛的还有第二赛道的杨选手,第五赛道的贺选手,以及第八赛道的南江市队的一名黑马选手,不过请放心,他们都不是段大神的对手!”   虞笙第一次看自己在乎的人比赛,盯着第三赛道的人,心都提到嗓子眼,枪一响,只见所有人都冲了出去。   但是,好像,段昭并没有用尽全力,大概跟在第五还是第六的位置,也不太着急。   吴彬彬默了默,不知道怎么解释:“可能,段大神觉得前面太,太挤了。”   虞笙对这个解释感到很无语,但她觉得他肯定不会是这个水平。 第57章 偏偏招惹   屏幕里, 现在第一是杨一哲。两圈过去,段昭慢悠悠的冲到了第四。   吴彬彬艰难的进行解说:“我们可以看到,段大神他一直背着双手, 他好像, 不太着急, 一直没有抡开双臂……”   又一圈过去, 他从容的超过第三名那匹黑马。   吴彬彬终于兴奋起来:“段大神现在是第三名,他前面只有贺老师和杨一哲,还剩最后两圈, 他提速了, 段大神提速了!”   弯道时,他不紧不慢的从杨一哲身边擦过, 然后是贺昀, 再然后……   狠狠地把他们甩在后面……   吴冰冰声音尖锐起来:“这就是实力啊,段大神他全程都没有手臂摆动动作,马上冲刺, 他已经甩出第二名的贺老师多半圈了……然后, 他,他开始降速了……他这是在……随便玩玩吗???”   段昭慢悠悠的滑过终点,后面的人也还没追上来。   虞笙感觉,这好像一只老母鸡, 身后追着一帮小鸡仔, 伤害性不大, 但……   侮辱性极强的一场比赛。   吴彬彬的镜头在跳跃, 一蹦一蹦的追着段昭跑:“现在段大神已经离开赛场, 他对自己这场比赛应该很满意,还, ”声音有些疑惑:“捂了捂胸口……”   虞笙从屏幕里看,他嘴唇好像有些苍白,脸色也不好,下场时手还扶了下挡板,贺教练正跟他说话,他摇了摇头,吴彬彬拿着手机追过去时,他扭头对着镜头笑了笑。   她想起昨天他从楼梯摔下来的事,顿时第六感不太好。刚想问,通话被对方中断,她心情就更不好了。   桑果跑过来,钻到楼梯底下:“你怎么躲在这呀,鬼鬼祟祟的,看段昭比赛呢?”   她和段昭的事,桑果和蒋星遥是唯二知道的,虞笙没有刻意隐瞒:“总觉得有事。”她小声说:“他今天去比赛,但是状态不怎么对劲。”   “赢了吗?”桑果关心的问。   虞笙点点头:“赢得还挺容易的。”   “那有什么不对劲,”桑果大惊小怪道:“难道要输了才对劲?”   这个解释让虞笙也怀疑她是不是有点杞人忧天了。   体育课后是历史课,段昭后面还有500米和接力,肯定就看不了了,虞笙想等大课间时,再发信息问问他比赛结果。   一直到放学前,她都没收到任何消息,大课间时给他发的也没回。   放学后,虞笙心神不宁的坐公交回家,刚进小区时,他回信息:我在家了,你直接过来吧。   怎么,在家了呢?   记得他说最后一场接力是晚上六点半比,明天还有比赛,今天按理说不会回来。   虞笙立刻往他家跑,到11楼时也没有敲门,直接翻出钥匙,刚拧了一圈,门从里面打开。   段昭穿了件宽松的白色羊毛衫,休闲裤子,短刺的黑发还挂着水珠,正拿毛巾擦头发,古耐跟在他后面一起过来,喵呜了一声。   “你怎么回家了?”虞笙进屋,卸下书包扔在沙发上:“比赛结束了?”   “他们还没有,”段昭声音较轻:“不过我不用比了。”   虞笙表情一僵:“那些事不是都已经说明白了,他们怎么还不让你比赛?你今天还赢了!”她不太痛快的说:“还讲不讲道理。”   段昭不太敢笑,语速很慢的说:“我肋骨骨折了。”   虞笙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折了两根,不是什么大问题,”段昭不甚在意:“不过那个固定带,我洗完澡后就没弄上,等会儿你帮我戴上吧。”   就折了两根?   怎么能说的风轻云淡的?   虞笙担心问他:“都骨折了你还洗澡?你去医院了吗?”   “队医带我去过了,拍了片子,让我回来静养,”他笑了笑:“真没事,这个也不用手术。”   虞笙都服了他:“你固定带在哪呢,我给你戴。”   “不急,”段昭指了指餐桌:“我们领队给带了饭回来,你放微波炉热一下,吃了饭再说。”   大概知道她会拒绝,他揉了揉胃,懒散的笑:“我也挺饿的。”   虞笙顿了下,只好先去热饭。   吃完饭,她帮他戴固定带,他脱掉羊毛衫时,右边胳膊抬起来有些费力,她帮他脱掉。   脱完,她脸先红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盯着一个男孩子的,肉!身!   虞笙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少年身材,整体偏瘦,但肌肉线条饱满匀称,腰也很窄,一点多余的肉都没有。   她还挺吃这个身材的。   也就多看了这么一两秒,他忽然弯着眼看她:“有点冷。”   虞笙:“……”   她收回目光,不太痛快的拿固定带给他戴上,这个东西是松紧的,单肩一根带子,剩下的一片裹在受伤的地方。裹的时候,她看了下他伤的位置,外观上除了有点肿,看不出太大问题,稍稍放心了些,轻轻粘紧粘扣。   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皮肤。   有点温热的,与她冰凉的手呈现明显对比。   她微微缩了缩手指。   “小姑娘,”他忽然开口,声音懒倦:“就绑个固定带,怎么还摸我呢。”   这话弄得虞笙难为情之余,还挺窝火的,立刻撞了回去:“我自己的男朋友,我摸一下,怎么了?”   “不敢有意见,”段昭饶有兴致:“那如果,这句话反过来,也算数吗?”   反过来?   虞笙一愣,直白的反过来说:“怎么了,我摸一下,我自己的男朋友,是这个意思?”   “你别逗我笑。”段昭按了按胸口,拿衣服穿。   虞笙没好气的帮他把胳膊伸进袖子:“你肋骨怎么折的?昨天摔得吗?你是和大地接吻了吗?”   “是啊,我日地。”他好脾气的自嘲。   可能是周栩她爸砸的,要不就是按的那一下冲劲儿太大,他也说不太清楚。   虞笙艰难的挤出笑容,还是不太开心。   “你昨天就没发现吗?”她责怪:“比赛重要还是命重要?”   “倒也没这么严重,”段昭一贯不太在意,但从虞笙脸上看出怒意,就改了口:“昨天不怎么疼,以为没事呢,早上也还行,就去比了,1500米比完后,是有点不舒服,不过后来我500米我还是赢了,全省第一,以后我还是全国第一,全世界第一,我厉害不厉害?”   她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她平时学习也很努力,但生病了还是会主动请假,不会像他这样。   “我可真是厉害死了,”虞笙埋怨:“你这个是不是应该平躺,你还坐着干什么?”   他这次倒是没再逞强,乖乖躺下了。   虞笙看了看时间,也不早了,给他用保温杯装了杯温水放在床头柜上:“水给你放在这,你别下地乱跑,早点睡觉。”   “我又不是熊孩子,”段昭无言的笑:“我干嘛要在地上跑。”   “那你好好养着吧,”虞笙站起来:“我先回家了。”   段昭盯着她,没什么表情。   她刚往外走,他伸手攥住她手腕,嘟囔:“疼。”   虞笙怕他扯着伤了,忙坐下问他:“哪儿疼?”   “这儿,”段昭戳了戳自己骨折的地方,眼睛巴巴的看她:“你能留下来陪我吗?”   虞笙愣了愣。   平时都习惯了他吊儿郎当,什么都不往心里去的样子。   习惯他爱开玩笑,不太正经的样子。   也看过他打架时不要命的样子。   现在这个人在她面前软下语气,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突然觉得,他以前过了这么多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生病,一个人住院,一个人抗下所有事的日子。   好不容易有了她,她现在还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就很说不过去。   都是一个人,在一起,就变成两个人。   “那这几天我就不走了,”虞笙真诚道:“我拿电脑给你,你找个剧看,我还有作业没写完,明天周六,你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早上我给你买早点,行吗。”   虞笙没等他回答,就去拿笔记本电脑了,拿完,又从他冰箱里找到一些昨天没吃完的草莓,洗了洗,装在盘子里,连同笔记本一起端着回屋。   回去时,他还乖乖躺着,这个态度倒是让她消气不少,她打开笔记本:“你喜欢看什么剧?”   “不看了,”段昭小声道:“你写作业吧,我看着你写就行。”   “你怎么跟我妈一个语气,”虞笙不满的把草莓放在他拿得到的地方:“以前我妈出差回来,就只会说这一句话,你写作业吧,我看着你,”她皱了皱眉:“不知道自己多烦人。”   段昭勾了勾嘴角:“那我不看了,我闭眼闭着,你写困了,就回那屋睡觉。”   虞笙嗯了声,拿出作业本准备写。   “小姑娘,”他推了推那盘草莓:“这也不补钙,我吃没用,你拿去吃吧。”   草莓又回到她桌上。   虞笙没再推辞,屋里慢慢静了下来,只剩她笔尖落在纸上的沙沙声。   她一般进入学习状态,就会对其他动静置若罔闻。   段昭看了好半天小姑娘认真写作业的样子,慢慢都觉得骨折的地方没那么疼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了,就想留她,其实也能忍,以前比这个重的伤,也都是自己忍过来的,不知道现在怎么了。   手机震了震,怕影响她,段昭忙静音,看见贺昀发的信息。   贺昀:你怎么样啊现在?   段昭看着小姑娘,回的信息。   段昭:感觉不能再好了。   贺昀:也是,那么多根肋条,才折两根,不多,还有哪根不想要,我现在打车过去给你敲折了,全敲折了也行!   他举相机拍了一张虞笙的背影发过去。   段昭:我们家小学神在这护着我呢。   贺昀:操。   贺昀:我会让你知道、单身狗、是不能、被、凌、辱、的!   段昭现在是不太能笑,干脆就不跟他再贫下去。   虞笙写完,已经十二点多,她伸个懒腰站起来,见段昭闭眼闭着,估计他早睡了,抻着被子给他往上盖了盖。   “谢谢。”躺着的人,忽然说。   虞笙表情一顿,吓了一跳。   他睁开眼,蕴着笑意看她:“作业,写完了?” 第58章 偏偏招惹   他这个样子, 在虞笙眼里,犹如…诈尸。   她良久才缓过来:“你还没睡觉?”   “没呢,”段昭哼哼了句:“疼, 睡不着。”   虞笙又着急又不知如何是好:“你家里有止疼药吗?不对, 你能吃药吗?你队医走的时候, 没给你留下什么药?”   “吃了, ”他说:“药劲儿过了,不能再多吃了。”   “这可怎么办,都这么晚了, ”她急得团团转:“要不带你去挂个急诊?”   “骨头折了哪有不疼的, ”段昭话里虽是在宽慰,却微不可察的弯起嘴角:“你抱抱我, 我也许能睡着。”   虞笙:“?”   好像不对劲。   “那你去睡吧, 也不早了,”他慢悠悠的改口:“我自己再疼一会儿。”   虞笙:“?”   少女,此刻, 明知前方有坑, 也得义无反顾。   谁让他是病人呢。   谁让她是来照顾病人的呢!   她只留了一盏落地灯,倚着床头坐下,把被子裹在他身上,试图营造舒适的睡觉气氛:“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吧, 从前, 有个小孩, 不睡觉, 山里的老马猴看见, 就说,小朋友, 你不想睡觉,我带你去玩好不好,然后,他就把小孩带到了他的胃里……”   “把灯关了吧,”段昭撑起身子,胳膊绕过她关灯,关完,他头轻轻的靠在她怀里:“别让老马猴看见我们。”   *   兴许是骨折的疼,影响了睡眠,段昭很早就醒了,醒来时,看见怀里软绵绵的小姑娘还在睡。   昨天晚上他赖在小姑娘怀里,缠着她聊了很多有的没的,聊得她困极了,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他把她在床上放好,盖上被子,手虽然没想怎么着,但脑子却不由自主的闪过贺老师以前给他看过的那些小h片。   身体里的某根神经线,在蠢蠢欲动。   然后他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抻另一床被子,背对她,数绵羊睡着的。   后来也不知道这小姑娘怎么钻到他怀里的,睡觉还很不安分,他托着腮,侧躺看着她,皮肤白得能看见一层透明的小绒毛,嘴唇微红,一对睫毛很长,像两把小刷子,他忍不住碰了碰,她脑袋在他怀里蹭,睡得更实。   像只懒兔子。   睡在了狼的怀里。   狼难以自禁的,低头,嘴唇触碰兔子的鼻尖,好像偷食禁果,心里有种莫名的紧张和兴奋。   虞笙昨夜睡得格外踏实,怀里抱了个热烘烘的炉子,一觉自然醒,她半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少年闭着眼,雕刻般清晰的下颚线正在慢慢凑近。   她登时睁大眼,他喉结滚动,头抬了抬,收回所有动作。   “我昨天就在这睡的?”虞笙现在还有点懵,昨天她太困了,很多细节都想不起来。   “是啊,”段昭躺了回去,语气松散道:“还说要给我讲睡前故事,结果你自己先睡了。”   “是吗?”虞笙揉着脑袋,想起他刚才那个动作:“你刚才是,干什么呢?”   “想看看你醒没醒,”他揉了揉胃,嘟囔:“饿。”   虞笙没有察觉不妥,还有点自责,本来就是照顾他的,结果她早就睡了,还睡过头,说好的早点也没买,她懊恼的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漱。   这个时间小区外面的早点摊早就收了。   虞笙找了家面包店,买了两个现烤的坚果包,两瓶鲜牛奶,拎着往他家走,路上收到贺昀的信息。   贺昀:小学神。   虞笙:哈?   贺昀:段大神昨天精彩的比赛瞬间,你想不想看?   虞笙:当然想了。   贺昀一连发了数张照片,虞笙不由自主放慢脚步,一张张看,抓拍很棒,看到最后一张,还有些意犹未尽。   贺昀:以上是精彩的。   贺昀:狗吃屎的你想看吗?   虞笙:?   这时,贺昀又发照片来,段昭整个人撞在挡板上,挡板被撞得陷了进去,看起来非常凶险。   贺昀:他有伤也不跟我们说,500米还拼了个第一,结果滑完人就扔出去,小学神,你一定,要,好、好、骂、他!   虞笙看完,整个人都不太好,手机又在兜里震了半天,也懒得看,回去后,看见段昭在客厅站着,心情就更差:“不是让你别乱跑,我就出去半个小时,你就这么不听话?”   段昭挑了挑眉,想解释。   她完全没给机会,把买的面包和牛奶放在桌上:“你这么厉害,还用得着我给你买早点?你跑楼梯跑下去就行了!”   段昭张了张嘴。   “你别说话,”虞笙把面包给他,憋足气势:“你一说话我就说不过你,反正今天我就是想告诉你,早点你赶紧吃,你吃完我就回家了,然后你想滑冰想翻跟头还是想360度自由转体三周托马斯回旋落地,你都随便,你别问我,也别跟我说疼,我不想管你了。”   她发了顿火,说得口渴,接过段昭递给她的一杯水,口干舌燥的喝了大半杯,然后看到段昭倒坐在椅子上,看着她笑。   她简直毛了:“你还好意思笑,带孩子都比带你容易,小孩要是不听话,我还能打一顿,你这么大人,我又打不过你,就这样吧!”   “骂完了,”段昭等她说完,慢悠悠的指洗手间:“我不起来,尿床上啊?”   虞笙眨了眨眼,不知道说什么的“啊”了一声。   段昭拉她手腕,她正在火气上,他拉了两次,她才坐下。   “说说吧,”他颇有耐心:“怎么就跟我生气了?”   虞笙把贺昀发的照片给他看,他恍然大悟,掏出手机发了条语音:“贺昀,别让我再看见你。”   “你这是什么态度?”虞笙不太痛快的嘟囔:“明明就是自己不对,还怪别人。”   “我就是,没想到,”他把手机扣在桌上:“我骨头这么脆…”   虞笙不肯接受这个说法,闷闷的在心里想了个词,脆骨老人。   前段时间可乐喝太多了的、脆!骨!老!人!   段昭拉她手腕,轻轻的晃:“我知道错了,啊。”   虞笙:“……”   “我一会儿就去床上躺着,绝对不动,你别不管我。”   “……”   “我最听话了,最听我女朋友的话了。”   “……”   他这个模样,虞笙心里的火气顿时消了大半,正想拿牛奶去热,传来敲门声,她也没多想,站起来的同时去开门。   门开后,她和外面的人都愣了。   “虞笙?”华蓉拎着保温饭盒和一篮水果站在门外,疑惑道:“这是,段昭家?”   虞笙大气不敢喘,近乎窒息的嗯了声。   这真是,太诡异了。   有种,被抓现场的无地自容感。   “啊,是。”段昭从她后面走过来:“二姐你怎么来了?”   “哎,你不是肋骨骨折么,快坐着,你昨天给我打电话请假以后,我就不放心,过来看看。”华蓉恍然般拉着他坐下,又招呼虞笙:“虞笙也坐,你们俩这是?这是?”   华蓉的目光来回,多了几分狐疑。   “邻居嘛,”段昭拽着虞笙坐下:“多亏了虞同学乐于助人,还过来给我送早点。”   “对,”虞笙眨眨眼:“段,段同学,他行动不太方便,我又是班委,照顾同学也是我应该做的。”   “是是是,”华蓉满怀欣慰的啊了声:“你真是老师见过的,品学兼优的好孩子,段昭也是,你们都是!”   段昭:“……”   虞笙:“……”   *   段昭在家休息了一个星期,就回学校上课了,不过因为骨折的原因,他最起码要一个月不能训练,这段时间就天天泡在学校,虞笙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又突然多了起来,两人小心翼翼的在学校维持着“比普通同学好一点”的关系。华蓉虽然撞上过一次,但一直也没撞破,还很够意思的在段昭受伤期间,每天开车接送他们上下学,偶尔还会带点自己做的饭。   期中考试,虞笙还是年级第一,段昭成绩也比上学期末高了一点。   期中结束后不久,进入五月份,春暖花开的日子,段昭伤好,同时进入新赛季的训练,为了全力应对年底的全国锦标赛,他也更加忙碌,虞笙经常好多天也见不到他一次,只能靠手机联系。   五月底是她生日,难得赶上周末。   周五放学后,桑果和蒋星遥约虞笙去七福广场吃饭,找的是一家日料餐厅。   桑果给她买了一对花栗鼠玩偶。   “谢谢。”虞笙抱在怀里,喜欢得不得了。   “你这么喜欢这些娃娃,应该让段昭带你去迪士尼玩,”桑果笑道:“广告里不都说了吗,爱她,就带她去迪士尼。”   “我就只是喜欢这些小玩意儿,又不是非要去迪士尼。”虞笙把娃娃放在座位里面,顺便看了看手机,没有信息:“而且我如果想去的话,以后自己也能去。”   明天就是她生日,没刻意对段昭提过,可能,他忙忘了?   她有点失望。   蒋星遥说:“自己你不觉得没意思吗?最起码叫上我和小果儿也行啊,我正好想去呢!不如这个暑假怎么样?咱们仨来趟闺蜜香港游?”   “暑假后就高三了,我妈肯定不让,等高考完应该行,”桑果道:“不过话说回来,虞笙,你明天生日怎么过?你阿婆阿公又不在这,段昭会陪你吧?”   蒋星遥咬着筷子说:“他肯定会啊,他要不陪你,我打车去揍他!”她想起什么似的,从包里掏出一支口红:“小笙笙,这是我送你的。”   “口红?”短暂的惊讶的取代了刚才的失望,虞笙打开,擦了一点在嘴唇上:“好看吗?”   “那还用说,这个是经典的,斩男色。”蒋星遥大咧咧的叮嘱:“明天你跟他出去过生日,就擦这个。”   她都不知道段昭能不能陪她过生日。   正在失望的时候,他发来信息。   一张照片。   从洵阳市至福城的机票。   段昭:生日预热第一弹。 第59章 偏偏招惹   虞笙从回家就开始收拾行李了, 虽然洵阳回三都澳,要坐三个多小时飞机,还有一个小时的大巴, 两天时间稍微赶了点, 但她心情还是, 无比!激动!   早就想带他回老家看看, 原计划是暑假,后来他一直很忙,这件事就没提。   晚上, 他还有训练, 回不来,虞笙睡前接到他的信息, 说是一早过来, 接她去机场。   她都兴奋得一夜没怎么入睡,凌晨起来盘了个丸子头,还化了点淡妆, 涂上口红。   早上六点不到, 传来开门的声音。   她想都没想,冲到客厅,看见虞婧文带着阿婆和阿公回来了。   她都懵了。   “苡苡,你怎么?”虞婧文匪夷所思:“你化妆了?”   虞笙心凉到脚底, 还很慌, 她屋里床上还摊着准备换的一套衣服, 还立了个行李箱。   “阿婆,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她表情都不太对劲。   “今天是苡苡生日啊, ”阿婆说:“我们特意赶在今天回来,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阿公大咧咧的, 精神状态也不错:“可不是嘛,总算回来了,哎,苡苡,你是不是听见小道消息,为了迎接阿公回来,还化了妆?”   虞笙都不知道怎么说了,睁大眼睛“啊”了声,喃喃的说了声是啊。   她觉得这个理由肯定不行的,虞婧文肯定不信,连阿婆都瞒不过去,捏了捏裤脚说:“我以为你们不回来了,约了蒋星遥和桑果去游乐场,挺远的,时间定的早,我去给她们发消息,就…下星期再去也行。”   一点都不行。   她遗憾得快哭了。   她都好几天没看见男朋友了,本来以为还能体验一把私奔似的回老家,结果…就这么夭折了。   虞笙回卧室,偷偷把行李塞到床底下,拿手机给段昭发了信息,告诉他计划有变,不能去了。   少顷,段昭回了:你家人陪你过生日?   这句话弄的她心里很不是滋味,输入了一个是字,迟迟没发出去。   段昭:那我把机票退了吧。   她看着这行字,很不开心,眼睛还有点发涩。   段昭:别不高兴,过生日呢,啊,你不是挺想你阿婆阿公的,这不都回来了,高高兴兴的。   段昭:以后再去,又不是没机会。   一颗眼泪掉在手机上,把早就输入的那个是字,发过去。   段昭:是什么是?   段昭:我说这么多,你就回我个是,来,笑一个给爷看看。   虞笙抹掉眼泪,皱了皱眉。   虞笙:我不。   段昭:行吧。   段昭:那你们是中午过,还是晚上过?   虞笙:中午阿婆给我煮面,晚上出去吃…   段昭:晚上吃完饭呢?能找个借口出来?   段昭:想你了。   段昭:想看看你。   段昭:礼物都准备了,也不能送不出去……   这个生日,是她过得最纠结的一个生日,高兴的是,尽管扰乱了她和段昭的生日计划,但阿婆和阿公回来了,阿公的精神状态也比之前好了不少,不高兴的是,虞婧文自己回来就算了,还把大卫一起带回来,还很恶俗的定了个全家福,大卫那个死美国佬还挽着虞婧文的手,偏要拍一套民国风全家福。   虞笙觉得烦死了。   谁和他是一家人。   镜头前,扎着两条小麻花辫,穿着浅粉色小旗袍的虞笙,不高兴的站在虞婧文和大卫中间,她都不知道这算怎么回事?   摄影师喊着:“中间的小姑娘,笑一笑。”   虞笙:“……”   除了和阿婆阿公一起拍的那几张,剩下的,她全程都是僵硬的应付过去。   晚餐是在市内很贵的一家高级餐厅吃的,虞笙吃得心不在焉。   一直拿手机跟他聊天。   虞笙:你吃饭了吗?   段昭:吃了一点。   虞笙:你一直在家呢?   段昭:没有,又回队了,刚出来,去这里了,一会儿你能过来吧?   段昭:你慢慢吃,我这不着急。   她怎么能不着急呢。   “苡苡,”头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她抬头,看见大卫举着个红包给她:“苡苡,生日快乐。”   虞婧文催道:“快说谢谢。”   “谢谢。”虞笙接过。   “你不会喊人吗?”虞婧文叹了口气。   “谢谢叔叔。”她声音很淡。   大卫倒没说什么,但虞婧文不太高兴。   阿婆看出她坐立不安的,主动问道:“苡苡,你是有什么事?”   “我本来约了朋友一起过生日,”虞笙想了想,说:“就是桑果和蒋星遥,她们等我呢,我能过去吗。”   “你和同学天天见面,约哪天玩不一样?”虞婧文冷着脸:“我们大老远赶在这天回来给你过生日,菜都还没上齐,你就想着走,你这样做合适吗?”   “我哪知道你今天回来,”虞笙语气也冲了点:“你事先给我打电话也行啊。”   “你阿婆阿公要给你惊喜的,别什么都赖我!”虞婧文也不让着:“况且,这两年你哪个生日,不是跟阿婆阿公一起过的,怎么今年突然去找同学了?”   “好了好了,”阿婆从中调和:“这件事怪阿婆,阿婆忘了,我们苡苡长大了,是大孩子了,能决定好自己的事,对不对?”   阿婆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得虞笙心里一紧。   总觉得好像瞒不过,但阿婆又没问过。   阿婆拍拍她的手:“你去和你同学玩吧,阿婆阿公既然回来了,就不再走了,天天都能陪着苡苡,不在乎这一天,去吧。”   虞笙感激的看了看阿婆,冲饭桌上的几人礼貌道别,转身跑出饭店。   她直接去了这里,在路上给段昭发了信息。   从饭店打车到老城,是一个从繁华步入市井的过程。   老城这一代,只有大官南街的夜市红红火火,途径的楼群小区,时不时看见一堆打扑克的大爷,吊着高八度的嗓门,一声大过一声的喊:“仨钩!”“仨K”。   虞婧文是很讨厌这些的。   但虞笙不觉得,那种饭店倒让她挺累的。   到夜市口时,虞笙从车上下来,就听到街口的蒙面乐队正在唱歌,顿时放松下来。   为首的是海绵宝宝,背着吉他,站在灯光下,唱的是一首温柔的粤语老歌。   她给段昭发信息说自己到了,他没回,她就在乐队这等。   蒙面乐队刚好结束一首歌,音乐停止,静谧的夜空中,海绵宝宝小幅度的呼吸透过麦克风传来。   鼓手敲出几个鼓点,海绵宝宝调整吉他背带,手握住立式麦克风架,那双手干净,修长,还很有男孩子的力量。   虞笙余光看了一眼,就没法再将目光移开。   是他。   她惊讶的看着海绵宝宝,忽然想起某一个夜晚。   也是这么温柔的晚上,一个男孩子戴着海绵宝宝的头套,长身玉立,站在路灯下,拨动琴弦,慢悠悠的唱着宝贝……   她眼睫动了动,内心触动的看着他。   “今天是一个,特别重要的日子,”海绵宝宝开口,低沉的声音穿透夜色:“是我女朋友的生日,本来有个更完美的计划,但是因为一个小小的插曲,这个计划没有实现,我怕她不高兴,所以,想在这,当着所有人,对她说,生日快乐。”   他清了清嗓,像发信号,鼓手立刻敲响节奏,键盘跟上。   “生日快乐!”他卸下麦克风,大喊了一句:“段昭给虞笙的生日祝福第二弹,对她说,生日快乐,让我们一起祝她,生!日!快!乐!”   从海绵宝宝的大门牙里,她看见他眼里的光,笑了出来。   段昭摘掉头套,随手一扔,长手拨动琴弦,在一片欢呼声中,唱着熟悉简单的生日快乐歌,蹦蹦跳跳的跑到她面前。   眼里全是光,   这是她的少年。   *   他们没有去这里,段昭不想太乱,他带她去的大官南街附近的一个已经停业的工人文化宫。   现在这片是个小广场,中间有个金鱼造型的喷泉,晚饭后的点儿,有大妈在这跳广场舞,九点多散了以后,这个地方就清净下来。   段昭给她准备了生日蛋糕,上面插着数字十七的蜡烛,他找了盒洋火,倒出一根,擦出火苗,点燃。   “你打火机呢?”虞笙问他:“怎么用洋火了?”   “让教练没收了,”段昭看她道:“正逼我戒烟呢。”   “你是该戒,你才多大,现在就抽烟,得抽多少年。”虞笙坐在喷泉池的边上,勾着腿,轻轻的晃。   “小小年纪,”段昭好笑道:“跟我教练一个口吻。”   虞笙瞪了他一眼。   段昭拉她跳下来:“来,小寿星,许个愿望。”   虞笙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她确实有个愿望要许。   默念了数十秒后,她睁眼,吹灭蜡烛。   “你还没告诉我愿望是什么呢,”段昭说:“怎么就吹蜡烛了?”   “愿望怎么能说呢,”虞笙执意:“说出来就不灵了。”   段昭啧了声:“那行吧,今天小寿星最大,想怎么都行。”   虞笙看着他笑。   “我希望以后也是,永远都是,”他真诚的说:“你能过那种,想怎么都行的日子。”   这是个很奢侈的愿望。   虞笙没想好的嗯了声,手腕随即被他拉了过去。   “送你一个小礼物,你别嫌轻。”他从兜里掏出一根红色编织的绳子,戴在她手腕上:“这个是我编的,这三个是路路通,交好运的,这个绳扣叫文昌结,意思是文运昌盛,保佑学业的。”   虞笙顺着他手指,看到三颗分量不轻的小金疙瘩,中间被绳扣分隔开。   他给她戴好,声音带了点哄:“希望你戴着这个,考到任何一个,你想去的大学。” 第60章 偏偏招惹   虞笙摸着那根红色的绳子, 莫名很想哭。   他用红色的绳子,给她编了一根保佑她达成愿望的手链。   这个愿望是她最初认识他时,对他说的那个愿望, 她想考到最顶尖的大学, 出人头地, 远远的离开虞婧文, 离开她不想再回忆的过去。   “那你呢,”她带着点鼻音,很在乎的问:“你会参加高考对吗?”   他想了想, 重重点头。   “也会, ”她没什么底气:“跟我上一个大学吗?”   “一个大学?”他略迟疑,手罩在她头顶, 像在讲道理:“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考上, 我可以试试,但我答应你,不管我考到哪个大学, 我都不会差的, 你站在巅峰的时候,我会和你站在一样高的位置。”   虞笙点点头,没有将剩下的话说完。   可是,   她想和他去一个城市,   想和他像现在一样, 不分开。   *   高二这个暑假, 学校几乎没怎么歇, 紧接着就迎来了高三。   班长刘岩磊在教室后面贴了一张倒计时, 一天天过得很快。   不知不觉,倒计时天数, 从200翻到199,离一模考试还有一个多月,班里全是紧张气氛。   英语下课后,桑果趴在课桌上哭了一鼻子,胳膊底下压着一份85分的卷子。   虞笙揉揉她脑袋:“一次考试,代表不了什么。”   “我上次也是这么对自己说的,”桑果无望的看着窗外,天阴沉沉的,正在飞雪:“可是我就这点分,怎么都提不上来,我每天回家,看见我妈变着花样的给我做饭,我爸连跟我说话,都轻声细语的,我就特别害怕,”她说着,声音发颤:“我觉得我会,让他们失望。”   虞笙叹了口气,她一向不太会安慰人,小心翼翼的拿过桑果的卷子,认真的把她每道错题需要注意的知识点和语法都写在上面。   写完,她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的雪。   她一直羡慕、渴望的父爱、母爱,居然也在有一天变成枷锁。到底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我们太脆弱了。   朱思明进班时叫她:“虞笙,二姐办公室那个是你妈吧?我看她跟二姐聊你聊半天了。”   “我妈?”虞笙惊讶得放下笔。   虞婧文怎么会来学校,她平时连家长会都懒得到场。   朱思明称赞道:“你妈长得可年轻,不知道还以为你姐姐呢!”   虞笙被他夸得头皮发麻,跑出教室。   虞婧文正寒暄着从华蓉的办公室走出来,虞笙过去时,她表情并无不妥,正和华蓉夸她怎么怎么优秀,像炫耀自己的宝贝,华蓉态度倒是很诚恳,时不时加以肯定。   虞笙不喜欢这种吹捧,硬着头皮过去打了个招呼,找借口立刻送虞婧文往校外走。   “妈,”虞笙一面走一面问她:“你怎么突然到我学校来了?”   “我女儿在这上学,我来和老师了解一下学习情况,”虞婧文穿的貂皮大衣,锃亮的毛领随着步伐一抖一抖的:“这挺正常的吧。”   虞笙没法说不正常,嗯了声,也不跟她牵手,就并肩的往外走,走的很快。   “你说巧不巧,”虞婧文主动开口:“我昨天跟客户吃饭,你猜我看见谁了,你们校长的老婆,他正好有事求我,我就想,你们学校现在不是有个京大的保送名额吗,我让他直接给你。”   “什么?”虞笙驻足。   她都没想到是因为这个,保送名额的事她听说了,是华大的,确实很吸引人,但这种得到的方式让她难以接受。   “我不要,”虞笙很抵触:“你别把你生意那套带到我学校来。”   “我那套怎么了?”虞婧文嫌她不知好歹:“你吃的穿的哪个不是我那套换来的。”   “反正你就别管了,学校有考试,我能考。”虞笙只好说。   “放着现成的关系不用,你傻吗?”虞婧文不耐烦了,走之前说:“你不就是想上京大么,我也不反对了,你赶紧把名额定下来,跟我去美国住一阵子,见见世面,别整天闷在这破学校里,一副小家子气。”   虞笙脑袋轰的一声,顿时不想要这个保送名额了。   这两天保送名额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学校很公平的准备通过考试决定,定在下周。   虞笙不怎么感兴趣,更不像刘岩磊,每次说到保送,眼里就燃起一团火。   早晨,她正研究去年的模拟卷子,一瓶果粒橙,一袋子零食落在她课桌上。   虞笙惊喜抬头,看见段昭经过。   “你怎么回来上课了?”她转回头问他。   入冬后,他就没来过学校,忙着准备全国锦标赛。   “高考报名啊。”段昭坐下时,课桌里塞满的卷子和作业本掉出来,他低头去捡:“还是你告诉我的,你都忘了?”   虞笙“啊”了声,她真忙忘了。   “你证件都带了吗?”段昭问道。   “带了吧,”她迟疑的摸书包,摸到后心下一松:“上礼拜就放书包里,一直没拿出来。”   教室里只有叽叽喳喳的聊天声和他整理卷子的哗啦啦声,整理完,他把卷子放桌上,叹道:“这么多啊。”   “都是你不在这些天发的,”虞笙翻了两篇,给他指其中被红色水笔圈出来的题目:“你不用都看,重点我都给你圈出来了。”   桑果突然回头:“她还给你把解题方法都写了。”说完又转回去。   虞笙不想给他压力,轻飘飘的说:“就刚好当复习了。”   “嗯,”段昭笑道:“我一定看。”   他翻了翻,卷首姓名栏上,潇洒张扬的“段昭”二字吸引他注意。   “小姑娘,”他用气音问她:“名字是你写的?”   虞笙“啊”了声,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桑果又回头:“她,模仿你的字体写的。”   虞笙一阵心虚:“也没有。”   “看!”桑果打断,翻开笔记本上的罪证——满满的好几篇,全是龙飞凤舞的段昭、段昭、段昭……   虞笙有种小女生的心思被人揭开的难为情,一把抢走笔记本:“就随便写写,脑子放空时,这招挺管用的,你不用太……”   话未说完,他站起来,身体微弓,随手抓的一本英语书挡住他的动作。   虞笙只觉得额头上一热,短暂的触碰到他的唇。   他在乱糟糟的教室,   吻了她。   “你怎么……”她瞬间慌了,小声道:“这是教室。”   段昭做了个嘘的手势,懒洋洋的坐回座位,转着笔看她:“就是,想你了。”   那个勾人的眼神,虞笙一时无法招架,什么也没说出来。   目睹这一切的桑果抖了抖肩膀:“我现在觉得,全身充满活力!”   虞笙下意识推开她。   门口忽然响起乱哄哄的吵闹声,朱思明和几个男同学跑进来,看见段昭,朱思明兴奋的叫:“老大!你回来了?”   段昭目光未从虞笙身上移开,点点头。   “老大我可太羡慕你了!”朱思明跑过来说:“我们都在没日没夜的刷题,也只有你,还能滑冰!老大就是老大!活得太潇洒了!”   “是啊。”段昭没反驳。   虞笙还摸着脑门:“他也是要训练的,不会比我们轻松。”   “小学神你怎么这么了解?”朱思明挠挠头:“老大你哪天比赛?”   “下周四五。”   “下周四五。”   两人异口同声,虞笙手一顿,缓缓放下,有种不打自招的慌张,也不怎么就,她脱口而出了,可能是她一直在心里盘算这个日子,周四,保送名额考试的日子。   朱思明所有所思的啊了声:“我是不是不该在这。”   “是啊。”段昭手里的笔又转了一圈。   预备铃响的时候,蒋星遥走进教室,眼眶通红的直奔虞笙:“虞笙,马主任找你,”她看到段昭:“整好你也来了,你也过去,可能知道你们俩了。”   虞笙无解的看向段昭,他手里的笔停了,不甚在意的插兜往外走。   她手机一震,收到他的信息:往我身上推,我担着。   虞笙心情不佳的把手机揣回兜里,从教室出去时,她听见刘岩磊大嘴巴的冲班里其他同学幸灾乐祸:“没想到吧,老马一天逮着两对早恋,都是咱班的!这回还想保送,没资格喽!”   *   虞笙她们到德育处时,陈屹然还站在马主任办公桌前,满脸的既无语,又无畏。   四人到齐,马主任目光逐个扫过,最后在虞笙面前站定:“虞笙,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一定能被保送,剩下时间就用在谈恋爱上?”   “比起保送,”虞笙很诚恳的说:“我觉得自己考,更有价值。”   “嘿?”马主任急了:“你还挺有志气?”   虞笙抿唇,余光刚好任何段昭不加掩饰的目光,她心猛得一缩,捏了捏校服裤子。   “马主任,”段昭收回目光:“有志气,有什么不对吗?”   马主任怒气转移,瞪着他骂:“你还敢说话,这么好的学生,都被你带坏了,用不用我打车,送你们去民政局,让你们就地领个证啊?”   “谢谢马主任,”段昭懒倦的笑了:“撮合我们俩。”   这是什么套路?   虞笙猛的瞪他:“你谢什么啊?”   “啊,”段昭眯了眯眼:“马主任这算是媒人了吧?”   什么媒人?   虞笙觉得他说话不清不楚的。   “马主任,”段昭很快又道:“我是挺喜欢虞笙的,你要是能做主,把她许给我,我会念你一辈子好。”   虞笙:“?”   砰的一声。   马主任愤怒的砸办公桌:“简直不可救药!”   “喜欢,是会让人不可救药的,”段昭挠了挠眉毛,直白道:“我就是喜欢虞笙,要不是马主任你今天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对她说,不过我看虞笙也没这个意思,不如我俩这事就过了吧,反正我也不常来学校。”   虞笙沉默下来,知道他是想把这件事揽到自己身上,心里就很难受。   明明是两个人的喜欢,她却不敢承认。   马主任又骂了几句,就不理他们了,甩出一张照片给陈屹然和蒋星遥看。   虞笙垂眸看,是蒋星遥圈住陈屹然脖子的照片,陈屹然是个侧脸,虽然无法看清表情,但能肯定的是他没拒绝。   “还有你们俩,”马主任痛心疾首:“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小小年纪就敢在学校里搂、搂、抱、抱?有没有点羞耻心?”   沉默半晌,陈屹然忽然道:“是蒋星遥死缠烂打。”   蒋星遥咬双眼通红,死盯着陈屹然,似在隐忍。   “马主任,”陈屹然掏出一封信:“这是蒋星遥给我写的情书,我没回过,更没有早恋,但同样,我无法阻止别人喜欢我。”   蒋星遥一愣,随即很微妙的笑了:“是我,自作多情。”   诡异的气氛笼罩着办公室。   门推开,华蓉得到消息进来:“马主任,他们都已经高三了,高三的学生压力本来就大,您就别再拿这些小事,影响大家的情绪了。”   “这是小事?”马主任对峙:“早恋违反校规,虞笙、陈屹然,这两个又是非常有希望获得保送名额的学生,我不弄清楚,到时候让个违反校规的学生拿到保送名额,那就是对别的学生不公平!”   保送保送,又是这两个字。   虞笙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她最近最烦的,就是这个。   “马主任,华老师,”她想了想道:“保送资格我自愿放弃,高考只有一次,我不想错过这个体验的机会,还有就是,”她看了看段昭:“希望马主任你别用成年人龌龊的思想,去理解我们的感情。”   “你说谁龌龊?”马主任眉毛竖起来。   “她说的是某些,成年人,”段昭叹了口气:“马主任你别往自己脑袋上扣屎盆子。”   “对了马主任,”陈屹然也在这时开口:“保送资格我也放弃,我想考医科,不想去京大。”   “马主任,”蒋星遥说:“我马上要参加舞蹈学院的艺考,高考报名后,我也有一段时间不会再来学校,”她把一份签名的字条放在桌上:“这是我爸签字的假条。”   马主任:“……”   华蓉激动的拍马主任肩膀:“马主任,你看看我们七班的学生,未来省状元、运动员、舞蹈演员、还有医科的高材生,我们七班真是卧虎藏龙,都太优秀了,你说是不是?”   马主任:“……”   *   这是唯一一次,虞笙和段昭、蒋星遥、陈屹然从德育处出来,连份检讨都不用写,也不知道是不是高三了,在学校的时间所剩无几,连马主任也对他们放松警惕了。   总之,她隐隐能感觉到,离别的日子越来越近。   保送资格考试那天,是全国锦标赛的第一天。段昭是前几天飞到天海市做赛前准备的,虞笙没告诉他自己会去,也不想耽误太多课,就对华蓉请了两天病假,买比赛前一晚抵达的机票。   这不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远途飞行,以前寒暑假回老家,她也是一个人坐飞机到福城,阿公在那边接她。   天海市比福城近很多,城市规划很完善,她靠导航乘地铁找到事先定的酒店,到房间时已经十一点多,9点半两人通过一个电话,依旧是瞒着他的。   酒店这个位置很好,站在阳台,能看见街对面的比赛场馆,虞笙心情不错的趴在阳台的小方桌上做完两套卷子,才洗澡睡觉。   闹钟定的早上六点,虞笙这种起早贪黑的高三学生,已经没什么起床气了,醒来时肚子咕噜噜的饿,她草草披了一件小棉服,散着头发去吃早餐,想等吃完有了精神,再回房间打扮一下。   这家酒店自助餐很丰盛,光面包就有很多种,还有面条、米线、煎蛋、熏鸡肉和各种粥类、饮品。   虞笙挑了两个牛角包,接了杯咖啡,小心翼翼的端着,想去拿一点熏鸡肉,结果被严严实实的挡在一帮男人外面。   她拿夹子夹了两下空气,觉得等这帮人走后,肯定不剩什么了,再等还要很久,于是退而求其次的去夹煎鸡蛋。   突然,盘子里多了一块熏鸡肉。   然后,又是一块。   她愣了愣,天上又掉了两片煎培根。   啊这,   谁的肉掉了?   虞笙顶着两颗黑眼圈抬头,看见一双深邃的眸子,正深沉的注视自己。   段昭?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顿时啊了一小声:“你,你怎么在这?”   “这话应该,”段昭在思考:“我问你吧?”   这,难道是她订的这个酒店,刚好就是他省队入住的酒店?   也太巧了!   “缘分啊。”反应过来的少女,只好老实巴交的露出一个微笑:“我想来看你比赛,但是我怕提前告诉你,你会不让我来,所以我就……”   “就自己过来了?”段昭垂眸看她:“昨天晚上给你打电话,你已经到了?”   “那时刚下飞机。”虞笙不甚在意的说着,又拿了一点水果。   段昭皱了皱眉,刚在餐厅看见她,特别意外,还以为自己眼花出现幻觉了,走近才确认下来,然后心情就起伏不定,这副小模样,头发乱糟糟的,睡眠也不太够,而且这么个小东西,大晚上一个人坐飞机、打车、走夜路,真让人拐了怎么办?   他越想就越低气压。   “你怎么不惊喜呢?”虞笙拿完吃的,找了个空位放下餐盘,对他冷漠的反应表示谴责:“人家男朋友看见久违的女朋友,还给个大大的拥抱,你就给我扔了两块肉。”   小姑娘这一番可怜巴巴的控诉,让段昭顿时生不起气来。   他放下餐盘,轻轻抱她,略带警告:“以后再敢乱跑,我就,”   “就怎么?”虞笙在他怀里仰起头。   怎么还威胁,她都没胃口了。   他弯起嘴角,搂着她逗她:“打你屁股。”   虞笙:“?”   这是人说的话吗?   还打那?怎么说得出口?   虞笙整张脸,蹭得一下就红了。   她不甘示弱,戏精上身般的在他怀里瞪了足足一分钟的眼睛,总算瞪到眼眶通红,拽他袖子,擦掉脸上唯一一滴鳄鱼泪:“我没看过你比赛,你也不邀请我看,我就想突然出现一下,还以为你会特别惊喜,结果不但不惊喜,还要打我……”   屁股那俩字,她都不好意思说。   而且,越装越生气,真的就有点生气的瞪他一眼:“这种破男朋友,我还留着过年吗?”   段昭没想到真把人惹生气了:“我没邀请你看,是怕你耽误上课。”   虞笙:“。”闭嘴吧。   “你能来给我加油,我当然高兴,我刚才看见你,我还以为我做梦了。”他又说。   虞笙:“。”拉倒吧。   “真生气了,”段昭低头,对上她视线:“我刚才跟你开玩笑的。”   虞笙:“。”少来吧。   “那我跟你道个歉,”他搂着她说悄悄话:“我错了。”   虞笙:“。”你没错。   “你说句话,”他看她:“别不理我。”   “说什么啊,”虞笙也没什么好脾气:“你都要打我了,你这么厉害,我哪敢说话。”   “我厉害都是跟外人,跟你,”他手臂圈着她晃了晃:“我就是个耙耳朵。”   “什么?”虞笙没太听明白。   那边有人叫他,好像是教练,段昭应了声,放开她:“一会儿让吴彬彬带你过去,找个好位置给我加油!”   他走后,虞笙特意百度了一下。   耙耳朵——怕老婆的男人。   她脸色通红的关了屏幕,心里顿时有点美滋滋的。   *   虞笙吃完早点,回房间收拾打扮了一下,然后跟吴彬彬一起去的赛场。   这场是1500米,由于昨天已经进行了预赛,这场就直接争夺冠军,选手们正在准备,段昭仍旧穿的蓝黑色的高弹比赛服,不同的是戴的统一的黄色头盔,看见她时,远远的朝她用手指捏了个心。   虞笙莞尔,跟随吴彬彬到前排座位,视线极佳的位置,在座的基本都是队里的队员、领队、助教,一致回头冲她挥手,统一的问了声“嫂子好”。   虞笙脑瓜子嗡的一声,难为情的推辞:“就叫我虞笙吧,叫嫂子好像老了很多岁。”   众人笑起来。   领队递给她一个小兔子模样的暖手宝:“段昭让我给你的,怕你坐这冷。”   虞笙道谢后,暖烘烘的揣在怀里,专注等比赛开始。   场上正在进行运动员检录,检录完,六名选手滑到起跑线上,段昭戴的316号。   吴彬彬说,正式注册的运动员,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号码,这个是跟到退役的。   虞笙点点头,把这个数字记在心里,这是她头一次看他参加大赛,心都紧张到嗓子眼,兔子暖手宝被捏变了形。   段昭看起来倒很淡定,在赛场上做出准备姿势。   枪响。   所有人大步冲线,没滑几米,运动员们陆续刹车,往回滑。   “这是,”虞笙不太懂:“发生什么事了?”   “四道那个抢跑,”吴彬彬解释:“重新开始。”   虞笙心情起伏不定的哦了声,看他重新做好准备。   再次枪响,大家全力蹬冰。   段昭冲到第一的位置,像场上的一阵旋风,轻盈得一滑而过,他身后紧跟的是一名国家二队选手,距离咬得很近。   虞笙抓紧暖手宝。   但段昭看起来从容不迫,第二圈时,身后的选手紧追不舍,他内道突破,距离一点点,一点点被拉开。   第三圈时,第二名试图外道超越,但段昭忽然提速,完全不给身后之人留余地。   场上再次出现老母鸡遛小鸡的状态。   进入最后一圈,虞笙在身边队员“冲啊,冲啊”的呐喊中,兴奋的捏紧拳头。   弯道进入直道,段昭像滑疯了一样,一气呵成,冲破终点。   比赛结束,他毫无意外的夺冠。   全国滑得最快的人,他做到了。   虞笙兴奋的站起来欢呼。   同一时刻,七班教室前面悬挂的电视,也正在直播这场比赛。   段昭夺冠时,二姐带领全班拍桌呐喊。   赛后,冰场上的全国冠军目光远眺,对着镜头飞了个吻。   拍桌子声一点点停了。   全班八卦的盯着电视屏幕。   二姐皱了皱眉,甚至掏出了近视眼镜戴上。   镜头一转,观众席上抱着小兔子暖手宝的虞笙,无限骄傲的看着赛场。 第61章 偏偏招惹   第二天比赛, 段昭依旧发挥出色,他优势是长距离,1000米也顺利夺冠, 500米由于和另一名运动员发生碰撞, 同时摔出赛道, 不过意外的是, 由于500米的五名选手有四个摔出赛道,唯一滑到最后的贺昀拿到冠军。   他们赛后还有其他安排,但虞笙只请了两天假, 最近虞婧文盯她盯得挺紧的, 这趟出来还是靠阿婆打掩护,多待一分钟她都不敢。   段昭委托一个女助教陪虞笙回洵阳。   到家已经是傍晚。   虞笙临走时, 对阿婆坦白过和段昭的事, 还央求了好久,阿婆才允许她去看段昭比赛,但这件事是瞒着虞婧文的。   虞婧文不和他们住在一起, 加上工作忙, 一两个星期才来一趟,为确保万无一失,虞笙还和阿婆串通好,如果虞婧文问起来, 就说她这两个晚上去桑果家补课, 补得晚就住在桑果家了。   没想到虞婧文还是知道了。   虞笙也是回家后, 才听阿婆说, 虞婧文得知学校没给她保送名额, 气得去闹,从她们班同学口中得知她没去上课, 而是去看段昭比赛了。   当天晚上,虞婧文就怒气冲冲的杀过来,进门,抓起衣架就往虞笙身上打,阿婆阿公拦不住,她胳膊上被虞婧文打出好几道檩子。   她也犟,一滴眼泪没掉。   后来是阿婆抱着她,虞婧文才没打了。   这是个天下大乱的晚上,段昭打来电话时,虞婧文抢了她的手机,啪的摔在地上。   她想捡,黑色高跟鞋踩碎手机屏幕。   这一脚踩碎了她和虞婧文的母女关系。   她们早就不是什么母慈女孝的关系了。   就是一对冤家。   虞笙眼含泪的瞪着虞婧文,忍了半天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你不是看不上你妈吗?你倒是拿出点骨气来!”虞婧文怒吼:“你倒好,你十七岁就和男人过夜!”   虞笙冲她喊:“我没有你想的难么肮脏!”   “啪”得一声。   虞婧文甩了个耳光。   *   凌晨12点,段昭依旧没有打通虞笙的电话,他彻夜未眠,明明问过陪她回家的那位助教,也告知把她送到小区门口,但电话就是打不通。   怕她家里人发现,他一直忐忑。   转天一早,段昭想着周六他们照常上课,于是把电话打给桑果,这才听见她的声音。   心里一块石头也稍微落地。   “你妈真没为难你?”他不放心的问。   “她不知道我去看你比赛,阿婆就更不会为难我了,”她语气很正常:“就是手机坏了,就开门的时候,不小心从口袋蹿出来,摔了。”   段昭叹了口气:“我给你买新的。”   “不用,”虞笙小声拒绝。   “必须买,”他执意:“不然我都联系不到你。”   电话里短暂的沉默。   她忽然问他:“你高考,能考到京城吗。”   “我考体院的话,”他想了想:“应该是没问题。”   “那我们一起去京城。”她说:“不是一个大学也没关系,都在京城就行。”   段昭嗯了声:“我第一志愿就报京城体大。”   “好,”她说:“一言为定。”   他是周日回省队,都统一住在队里。   周一趁午休,段昭去洵阳最大的通讯城给她买了最新款的手机。   晚上,他在宿舍里打开电脑忙活。   贺昀从他身边经过,一目了然的卡着屏幕:“想好了,考这?”   “我看了,”段昭下载报名表,眼都没从电脑屏幕上移开:“往届录取的分我都能达到,没什么问题。”   滴的一声,下载完毕,他打开表格开始填。   贺昀在他身后坐下,胳膊搭在椅背上:“我爸有个好消息,你想听吗?”   “啊,”他正输入身份证号:“你说。”   “算了,你先填吧,”贺昀觉得人心思都不在听他说话上,罢了:“明天等他公布吧。”   “行。”段昭道。   *   保送资格考试结束,因为虞笙和陈屹然弃考,这个名额轻而易举的被刘岩磊获得。   周二一早,结果放出来以后,刘岩磊喜气洋洋的请大伙吃棒棒糖。   桑果连要都没要,想起这件事她就生气:“这件事很明显,你和段昭,蒋星遥和陈屹然,都是刘岩磊打的小报告,就没见过这么卑鄙无耻下作的人。”   “算了,”虞笙已经懒得理这些:“也就是我们不在乎,惯他这一次,谁还惯他一辈子。”   有同学站在教室门口喊:“虞笙,马主任找你!”   她烦躁的扔下正在写的题,最近真水逆,隔三差五的往德育处去,心情差到家了。更差的是,她还没敲门,就听见虞婧文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作为家长,有义务管好自己的孩子,马主任,我请您,现在就把段昭的父母叫到学校,我要亲自问问,他们是怎么管教儿子的。”   “这个学生情况比较特殊,他父母都去世了。”   “什么?我说呢!”虞婧文音量挑高:“既然没有父母管,麻烦你们学校好好管管,这么差的学生,为什么要放在七班?”   虞笙表情凝滞,握着门把手用力推开,虞婧文和马主任都看向她,争吵声停歇。   “妈,”她努力克制情绪:“有什么话你回家再说,你来学校干什么?”   “你现在想回家说?”虞婧文冲她嚷:“你去那个混小子看比赛的事,整个年级都知道了!”   强烈的疲惫感将她吞没,她冲虞婧文嚷回去:“我朋友比赛,我就是去看了,什么都没做,你干什么啊!”   这个乖学生,她装了十七年多,现在再也不想装了。   爱谁谁。   “朋友?”虞婧文冷眼看她,冲马主任道:“我希望您立刻把那个男生调到其他班。”   “虞笙同学的家长,我理解您的心情,”马主任叹气:“调班就不用了,我也是今天早上刚得到消息,段昭不会再来学校上课了。”   虞笙错愕的看向他:“为什么?”   “他已经被……”   “你不用知道!”虞婧文打断马主任的话,拽着虞笙向外走:“你跟我出来。”   *   省队里。   早上,贺教练集合开会时,兴高采烈的宣布这次进入国家队训练营的入选名单,男队这边,段昭、贺昀和杨一喆都入选在内。   贺教练百感交集:“这次集训为期四个月,不是每个人最后都能留下,但是我看好你们,一定没问题!”   队友一片雀跃。   段昭在思考这个时间:“四个月?”   贺教练了悟:“去训练营,就把弓拉满,一心一意给我练,你要敢回来,我就给你从省队轰出去!至于大学,肯定是能上的,你们仨我都想着了。”   段昭点了点头。   贺教练对他这个反应很不满:“你这是什么倒霉表情?不会笑?傻了?”   段昭僵硬的弯了嘴角。   进国家队,这他从小的目标,早就幻想过这天到来时,他该怎么庆祝,怎么撒欢,怎么疯。   结果这一天真到来时,他满脑子都是乱的,好像未来多了很多不定数。   而他只能往前走,不能回头,不能选择,甚至,一步都不能走错。   “行了,”贺教练说:“你们仨回家准备,三天后回来集合,徐领队会送你们和女队队员,一直到训练基地。”   从省队出来,贺昀和杨一喆喊他。   “走吗,去这里,嗨一晚上?”贺昀问。   “我得回趟学校,”段昭说。   “明白,”贺昀拍他肩膀:“跟小学神好好说,我觉得她会支持你的梦想的。”   段昭倒没觉得虞笙会不支持他,但眼皮跳得厉害,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卸下书包给贺昀:“你先给我拿过去,我晚点去。”   杨一喆说:“带她一起过来玩。”   “看情况,”段昭说:“高三了,她挺累的。”   “行吧,”杨一喆看见他手里的手机盒子,咂咂嘴:“以前我觉得你挺冷淡的,没想到谈个恋爱,谈成这副熊德行。”   段昭“啧”了声:“羡慕吧你个单身狗!”   好歹聊了几句,他打车直奔学校。   刚走到班级门口,他就被华蓉叫住:“段昭。”   华蓉大步走过来:“首先恭喜你,比赛赢了,还进了国家队,非常棒,老师为你骄傲。”   “就是集训,不算正式入选,”段昭谦虚,目的明确的问:“虞笙呢,我来找她。”   他经过班时看了一眼,虞笙没在座位,东西也没在。   “她请假了。”华蓉迟疑道。   “请假?”段昭惊讶:“她怎么了?”   “她胃有点不舒服,你也知道,高三压力大,身体有点吃不消也很正常,”华蓉话里有话:“中午她妈妈接她走的,问题不大,但你最近不要去打扰她。”   段昭直觉事情没这么简单,单看华蓉这个表情,就不会对他说实话,不动声色的嗯了声。   他还不会傻到要从班主任口中了解他女朋友的近况,这个电话自然是打到桑果手机上,一顿聊天后,他知道了这两天发生的事,脸色越来越沉。   他打车回的家,走进9楼楼道时,都还想着怎么求一下阿婆,让他见见虞笙,没想到,敲了二十多分钟,门都没敲开。   对门的邻居听见动静,开门道:“这家女儿回来了,下午就把老两口接走了。”   *   虞笙上午和虞婧文在校外吵了一架,可能是情绪过于激动,她特别没出息的吵昏了过去,醒来时就在虞婧文位于市郊的别墅了,虞婧文请医生来给她检查,确认只是有点低血糖,身体没有大碍。   但虞婧文不许她出去,还把她锁在卧室里。   下午,阿婆和阿公也来了这里。   阿婆拉着她手劝:“苡苡啊,这件事阿婆也没有办法帮你说话,毕竟你才十七岁,十几岁的感情,很难说稳定。”   阿公这会儿头脑清晰,叹息道:“你妈妈当年也是吃了这个亏。”   “他和我妈妈认识那个男人不一样的,”虞笙求阿婆:“他很好的,我们也没有乱来。”   说来,他们连认真的接吻,都还没有过。   “阿婆,”虞笙再次恳求:“他是很有分寸的人,我也是,我们不会耽误前途,只会越来越好的。”   “别说了,”虞婧文从屋外走进来:“早恋我绝不同意,就算到了该谈的年纪,这种条件的也不能找!”   虞笙实在不想跟虞婧文再吵。   什么叫这种条件。   根本说不通。   她在这栋破别墅过了三天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的日子,虞婧文让她什么时候想通,什么再去上课,也不知道段昭联系不到她,会急成什么样,会不会误会。   晚上,她捏着从家带来的“男朋友”和“女朋友”,看着它们瘪下去,又慢慢回弹,看得眼睛又涩又疼。   倒是不怎么能哭出来了。   三天后的早上,虞婧文突然对她说:“去上学吧,毕竟高三,课不能耽误太多。”   她都懵了。   *   段昭问了很多人,桑果、蒋星遥,没人知道虞笙妈妈家在哪,她学生登记薄上,也是和他一个小区的住址。   一晃就到去集训那个早上,他行李都收拾完,人还是舍不得就这么走。   蒋星遥打来电话:“我在你家楼下,快下来,我带你去找虞笙。” 第62章 偏偏招惹   蒋星遥据说是听说虞笙这件事以后, 让她爸想各种方法调查虞婧文这个人,直到昨天晚上,才问着她公司地址, 司机跟一路, 总算找着她新买的别墅在哪。   车在一栋小洋房前停下时, 阿婆正好拎着菜往回走。   车没停稳, 段昭就跳下去,迎面跑去。   阿婆见到他,先是一怔, 很快, 便舒展眉目:“是你啊。”   “阿婆,”段昭调匀气息:“我想见虞笙。”   “她去上学了, ”阿婆缓缓道:“听阿婆的, 你们俩,先把高三这关过了,再做别的打算。”   “我马上要走, 想走前跟她说一声。”他说着, 手机夺命的催,他手在兜里,默默挂断。   “她放学后,我告诉她。”阿婆了然:“苡苡很看重你, 别让她失望。”   段昭微怔, 电话又响起来, 这次是贺教练, 接通时, 贺教练在那边破口大骂,让他二十分钟内滚到省队。   “阿婆, ”段昭无奈挂断,拿出一个盒子:“我给她买了新手机,你交给她。”   阿婆收下:“快去吧。”   “阿婆,你告诉她,”段昭目光笃定:“我不会让她失望的。”   *   虞笙到校时,桑果第一句话就是:“段昭今天去国家队!”   迎头一击。   虞笙恍然大悟,怪不得虞婧文好心眼的让她上学,原来是算准日子。她顾不上上课铃响,往校外跑,到传达室时,看门大爷说什么不给她开门,她都快急疯了。   汽车鸣笛从身后响起。   华蓉从车里探出头:“上车,我带你去!   *   华蓉说,她也年轻过。   就凭这一点,她可能做了一件教师生涯永远都不会做的事。   可惜的是,她们一路狂奔,还是晚到一步。   到省队时,贺教练他们正送完人往回走,华蓉二话没说,又开车在快速路上追了一段,直到看见大巴车的尾巴。   快速路的车速不慢,虞笙紧紧盯着大巴车,侥幸希望,那辆车能突然停下。   可是车速却越来越快。   她心快沉到底时,前面路口红灯。   大巴车缓缓停下,虞笙眼里看到希望,华蓉将车并肩停在大巴车旁时,车窗忽然打开。   段昭从车里钻出脑袋,喊她的名字。   虞笙充满委屈的看他,   绿灯亮时,大巴车前行,他回头张望的脸逐渐在她的视线里模糊,不见。   她抽了抽鼻子,拿新手机给他发信息:——我在京城等你。   *   高三的日子过得不快不慢。   一晃春节后,倒计时牌上已经掀开到99。   段昭集训这段时间,虞笙一心扑在学习上,各科成绩都很稳定,一模考完,她以693分稳居年级第一,虞婧文也对她放松警惕。   因为大卫从美国回来,她和阿公阿婆又搬回自己家住。   段昭每周休息一天,也只有这一天能用手机,和她联系。   他刚给她发来一张照片,寸头剃得更短,一侧的花纹也没了,虞笙看得想笑,就忍不住想捉弄他。   虞笙:你是不是被劳动改造了?   段昭:是啊,剃短了省事,贺老师全剃了我觉得挺好。   虞笙:你也全剃吧,好看。   虞笙:真的,相信我的审美。   段昭:我信你个鬼,我全剃了,你就该说丑拒。   虞笙拿着手机笑半天,笑完,又跟他聊闲天。   虞笙:昨天历史课,教室忽然停电,然后老学究吧,他就放了个屁,贼响,然后就来电了,我就想到你在我家厕所,一边放屁,一边弄声控灯那次。   段昭:我是鼓掌,我没放屁。   虞笙又笑半天,还没再回,他发截图过来,在她刚才那段话,圈出三个字——(我)(想)(你)。   段昭:小姑娘,你想我就说想我,不用这么多铺垫。   段昭:我也想你了。   *   周一早晨,出了两件大事。   一是虞婧文因为上回保送名额学校没给到虞笙,气得不行,利用投资的事把校长夫人诓惨了,校长夫人有怨气,见人就说虞婧文到处勾搭男人,开始是在老师之间疯传,后来就添油加醋的传到学生耳朵里。   瞬间就炸锅了,各种谣言满天飞——   “那个虞笙,是私生子,连爸爸是谁都不知道!”   “我靠,她妈十五岁就生她!牛逼了!”   “我知道她,听说上学期末还跟男生出去过夜了!”   “她孩子能上幼儿园了吧?”   谣言远比事实精彩。   班里,虞笙烦躁的撕烂习题册,一个字她都写不下去,虞婧文这些破事人尽皆知,大卫气得回美国,她也追回美国。   她是走了,但是虞笙现在无论在学校哪个角落,都能听见别人对她指指点点。   烦透了。   第二件事就是蒋星遥艺考回来了。   她回来的第一天,就在楼道里跟一帮瞎几把传话的同学打了一架,然后就被叫到德育处,训到最后,蒋星遥怒拍马主任桌子,说这学她不上了!   蒋星遥进班后,抹着眼泪收拾自己课桌里的书和卷子。   虞笙搂着她不想让走:“马主任让你走的?我放学去揍他行吗?”   “我就是不想上了,”蒋星遥眼眶通红:“我不稀罕。”   桑果把她书和卷子都拿出来:“别赌气,就这几个月,考完你想炸学校,我都帮你。”   向来跟她们不和的常玥攥着笔:“要不咱班团结一次,外班再乱传话,咱班就一起打出去,马主任也不能让咱都退学吧?”   刘岩磊怂恿:“我看行!作为班长,我支持你们!”   “得了吧,”朱思明对刘岩磊的态度不好:“要不是你搞小动作,现在会有这事?如果我老大还在这,肯定打得你满地找牙。”   虞笙回头看了看段昭早就空荡荡的座位。   他不在,她都觉得待下去没意思。   有人拍了桌子,虞笙和大家循声看去,陈屹然抬头道:“知道高考还有多少天吗?二姐新发的一模卷子,你们都做完了?”   蒋星遥走过去,一把抓起他正写的卷子,团了,扔进教室前的纸筒。   “蒋星遥你疯了吧!”陈屹然站起来吼。   “是疯了。”蒋星遥冷漠的敛眸,转身走出教室。   虞笙和桑果抓起她扔下的书包,上课铃响时,冲出教室。   她们在实验楼楼梯底下找到蒋星遥。   虞笙贴着她坐下:“你真不想上了?”   蒋星遥双眼放空:“没意义了,”她看向虞笙:“我已经落榜了。”   “舞蹈学院?”桑果惊讶:“你舞跳这么好,还参加过好多演出?”   “我没考,”蒋星遥哽咽到声音变调:“我去晚了,我那天,司机送我去考场的路上,看见陈屹然带他妈打车,他妈情况挺不好的,我们就…”   虞笙和桑果都错愕的看着她。   蒋星遥调匀气息,缓缓道:“送他们去医院,是急性阑尾炎,后来我再去考场,就已经结束了,我就不该对他抱有希望,上回照片那事,是他主动要和我好的,也是他在老马跟前反水的。”   “他追你了,”虞笙觉得很蹊跷:“怎么追的,你就同意了?”   “他妈想扩大店铺,资金周转不开,找我借钱,就好了这几天,还被刘岩磊拍到。”蒋星遥自嘲:“我是不是挺背的。”   虞笙都不敢骂她傻:“你就该告诉马主任。”   蒋星遥抹干眼泪道:“不想说这些了,虞笙,桑果,跟我去香港吗?痛痛快快疯几天?就这几天,什么都不想,行吗?”   虞笙措不及防的看着蒋星遥,她此刻眼里,全是光。   就好像实验楼狭小的楼梯洞,也能穿过缝隙,看到窗外艳阳天蓝。   谁的高三,不是一场腥风血雨。   她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   “我陪你去,”虞笙豁然:“明天就去,这个高三,我也不上了。”   “你们都怎么了?”桑果瞪大眼看她们:“虞笙怎么连你也?”   “我就是不想跟班了,”虞笙宽慰:“但是我还去高考,又没有新知识,不跟班我也照样能考!”   蒋星遥揉她脑袋:“好样的,我真替我姐妹骄傲!”   *   桑果没有一起去,她家很传统,父母不会同意她任何的胡闹行为,她那晚陪虞笙和蒋星遥去KTV唱了半宿歌,然后定好,暑假结束,都在京城见。   虞笙和蒋星遥在KTV睡了整夜,通行证是加急办的,最快也要周五上午去取,两人迫不及待的订了当晚的夜航。   阿婆很开明,虞笙对她没有隐瞒,蒋星遥那边,已经确定今天无缘大学,她爸她妈怕她承受不了,自然是她想怎么玩都先玩着,还给带了张卡。   航班内,粤语播报起飞完毕,蒋星遥兴冲冲的拿卡给虞笙:“咱俩明天,海港城,刷爆我爸!”   虞笙把自己存的几张卡都拿出来:“一起刷。”   “像两个阔绰的傻子。”蒋星遥说,说完,俩人对着笑。   虞笙最近都没这么放松过。   蒋星遥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去香港的事,你别跟段昭说,让他知道得打死我。”   虞笙答应道:“礼拜日我和他视频时小心点。”   *   段昭周六晚上训练完,去储物柜拿回手机,一开机,就看到十多条信息,都是桑果发的,把最近虞笙在学校受委屈,以及休学备考,去香港的事,都对他说了,信息的最后一条,以“你一定要多陪陪她”结尾。   他看完整个人都懵了,一周和她联系一天,这一天,她从来都是笑嘻嘻的,说她复习差不多了,一模分很高,虞婧文也不怎么管她。   他就以为她过得还行,没想到出这么多事。   段昭又找到桑果说的航班时间,这个点,她已经到香港了,他急得电话打过去,响了好半天,被对方挂断,约莫两三分钟,她打回来。   听见她的声音,他吐了口气:“你在哪儿。”   “在家呢,”她声音听起来很远:“刚在刷题,刷睡着了,要不是你给我打电话,我可能就睡到天亮了。”   段昭:“……”   家里会有“请ging压俯搜”的提示音?   “那个,”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阿公看电视剧呢,我让他把音量调小。”   声音果然远了。   段昭叹了口气,没有戳穿:“你继续写吧,别太晚。”   “好啊,那我挂了,”她急匆匆的:“拜拜!”   段昭心里莫名不是滋味,觉得自己这个男朋友做的很不好,她有什么事,都不肯对他说了。   回宿舍后,段昭一言不发的往双肩包里塞衣服,同屋的贺昀和杨一喆歪在床上玩手机,看他连洗漱用品都带上,这才投去疑惑的目光。   “你想跑啊?”贺昀放下手机问他:“不练了?”   “我出去一趟,周一前回来。”段昭塞完衣服,拿手机订机票。   “你去哪儿?”杨一喆从床上坐起来:“不让出去你不知道?”   “不耽误训练,”他订完票,简单解释:“虞笙和蒋星遥休学去香港了,我必须去一趟,不然后边训练我练不下去。”   “谁?”贺昀从床上爬起来:“和谁?”   “蒋星遥,”段昭说:“她没赶上艺考,今年落榜了。”   “操。”贺昀骂道:“订票,一起走!” 第63章 偏偏招惹   虞笙和蒋星遥刚在地铁里, 在海港城附近玩一天,晚上俩人计划去庙街逛夜市,这边夜市超乎想象, 半条街都是算卦摊。   经过时, 虞笙都不敢扭头的拉着蒋星遥直走:“我阿婆说了, 财迷买彩票, 倒霉上卦摊,千万不能算,越算越倒霉。”   “这么邪乎?”蒋星遥咬着凉茶吸管问她:“你刚没跟段昭说漏嘴吧?”   虞笙摇头, 又有点为难:“地铁里那个电梯提示音有点响。”   “没事, 一句半句听不出来,”蒋星遥说:“我跟桑果也说了, 让她别说出去。”   虞笙嗯了声, 两人沿庙街,往热闹的地方闲逛,她很喜欢出来玩, 看什么都是新鲜的, 在学校那些烦恼自然就不叫什么了。   蒋星遥忽然在一个摊位前驻足,虞笙好奇的随她过去,都没看明白,就见摊主冲她们笑得诡异。   摊位上一条条大小各异, 那是什么鬼怪玩意儿?   虞笙没反应过来, 蒋星遥拽她袖子感叹:“可真开放, 真敢卖!”   摊主操着港普问她们要不要, 吓得蒋星遥惊慌失措拉着她跑走。   “什么啊?”虞笙让她拉得杯里凉茶都洒出来, 也没好气:“你跑什么?”   “你就是没见过,你也该认识啊!”蒋星遥表情古怪:“就, 段昭有,你去找他看看就知道了。”   虞笙愣了愣,等经过下一个卖这玩意儿的摊位时,才瞬间反应过来,联想到蒋星遥刚才的话,她脑子轰的一声:“蒋星遥我真想跟你绝交!”   蒋星遥仰天大笑,特别放肆。   翌日的计划是迪士尼。   她们酒店是蒋星遥定的,作为一个港剧迷,蒋星遥毫不犹豫的定在油麻地,虞笙特意把酒店周边拍给桑果看,这一带真是非常、接地气。   从酒店出来,途径一条大排档,一个社区篮球场,一个热闹的棋牌室和美都冰室,直走两百米就是油麻地警署,再走走,就看到地铁站入口,她们在地铁站旁边的通达食店吃早点。   虞笙点了份面,蒋星遥除了面,还痛快的给自己加了块猪扒。   “你都不怕胖了?”虞笙挑着面条问她。   “有什么明年再说吧。”蒋星遥看得很开:“这个猪扒好吃,你也点一份。”   虞笙点头,蒋星遥扭头用她刚学两句的粤语冲老板又要了一份。   没多大功夫,猪扒端上桌。   虞笙闷头道谢,拿盘子时,对方跟她较劲,盘子不给她,肉都快晃下来了。   这不是霸王店是什么?   虞笙抬头想斤斤计较,看见段昭的脸,吓得面汤呛嗓子眼里,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和他同来的还有贺昀。   蒋星遥也呆了:“你,你们俩怎么来了?”   “请ging压俯搜,”段昭懒洋洋的学了句不地道的粤语,坐下后,胳膊搭在她椅背上,递水给她:“小姑娘,你男朋友给你个惊喜,你怎么都不知道抱抱他呢。”   虞笙连喝了好几口水压惊。   她还抱呢,她吓都吓死了。   蒋星遥一拍桌子:“准是桑果,这个叛徒!”   贺昀坐下:“你们俩休学了?到底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知道告诉我和段大神。”   蒋星遥莫名其妙:“虞笙不告诉段昭,是怕他训练分心,他又回不来,知道有屁用,至于我不告诉你,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贺昀:“……”   虞笙能感到段昭挺生气的,也不是多怕他,就是有种骗人后的心虚,她偏头,见他正盯着她,收回目光,忍不住再偏头,见他仍盯着她,实在憋不住,小声咕哝:“我就是怕你这样,才不告诉你的。”   “行吧,”段昭看见她坐在这乖乖吃饭时,气儿就散了,搂过她脑袋,摁在怀里安慰:“我听说你不上课了,不上就不上吧,我女朋友这么棒,不上也能考。”   虞笙复杂的心情,被他怀里的温度抚平,连日的委屈都在这一刻袭来,她搂住他后背,鼻音很重的嗯了声。   他没有怪她,也没有非要问个明白。   就这么静静的抱了她好半天。   一直等到她情绪平静,他捏捏她脸问:“今天计划去哪儿,算上我和贺老师。”   这是一场意外的,四人迪士尼之旅。   开始还是一起玩,几个项目后,段昭跟贺昀俩人就像说好似的,默默带着她们,走散了。   虞笙反应过来时,正排队和花栗鼠合影:“蒋星遥他们呢?”   段昭凑在她耳边说:“给贺老师一个告白的机会。”   她“啊”了一声恍然大悟:“我想看表白现场。”   “八卦。”段昭笑得敲她脑袋:“等好消息吧。”   虞笙没介意,又想了想:“但是贺昀今天这个衣服不太行,他戴个帽子干什么?那帽子也不好看。”   “你忘了?”段昭笑道:“他刚剃的光头。”   虞笙恍悟,伸出手想摸段昭脑袋:“你头发也挺短的。”   他头往后仰,顺势踩上一阶道边的台阶,本来就高,立刻又高出一大截。   这个高度,虞笙够不着,生闷气的瞪他一眼:“又不是老虎屁股,不摸了。”   “小姑娘,”段昭唇角弯起,眯眼看她:“老虎就算了,还屁股,我是不是对你太善良了?”   他说完,装模作样撸袖子。   虞笙嗅到危险。   “是,”她赔笑脸,内心读秒,“啊”字喊出来后,撒腿跑了。   她以为段昭要追她,跑出去十来米,发现段昭就站在原地,拿手机拍她,边拍变笑,简直气炸了,转身走进一家周边纪念品店。   段昭随后跟进来,她挑她的,也不理,他就在后面跟着:“开玩笑嘛。”   她挑了个草莓熊的喝水杯。   他在后面:“我也要,要一样的。”   “你自己买。”她指那一整排:“那么多,你自己拿。”   他“啧”了声:“我就要女朋友送的。”   虞笙恼怒的回头看他,他吊儿郎当的插兜冲她乐,顿时小心眼不起来的少女,只好默默又拿了个杯子,并小声咕哝:“你一个大男生,一米八几的大傻个子,用个粉嘟嘟的小熊水杯,就不怕你队友笑话你。”   “我不怕,”他冲她脖子说话:“我女朋友送的,我有,他们有吗。”   头发被他暖烘烘的气息吹起来,她不由得缩了缩。   “还有,”他故意咬字:“大傻个子,是说我呢?”   这也没别人了。   虞笙赖不掉,只能小声埋怨:“你耳朵还挺好。”   “没到耳背的岁数,”他无声的笑:“你放开声音说。”   “就是你太高了,”虞笙只好转过身,冲他解释:“你看,你都快一米九了。”   “一八五,”他强调:“跟高二一样。”   高二她也觉得他是傻大个子。   从见第一面就这印象,只不过刚才说秃噜嘴了。   “那我收回吧。”虞笙识时务者为俊杰。   “原谅你了,”段昭手扣在她头顶:“小朋友。”   虞笙:“?”   怎么又叫小朋友?   她越想越不对劲,他是在变相说她矮吗?是这个意思?   “我长个儿了,”她手在自己头顶,横向比划:“我现在到一米六,阿婆说二十三还能蹿一蹿。”   “知道了,”段昭笑着,从背后拿出个红色蝴蝶结的米奇耳朵,罩在她脑袋上:“我看看,”他非常满意:“挺可爱的。”   虞笙倒不怎么抗拒戴这个,本来到迪士尼,大家也都戴的,她刚没找着,现在段昭给她戴上,她还挺高兴的照半天镜子,然后拿了同款,礼尚往来的给他戴:“送给我男朋友的,来,低头。”   “我这种,大傻个子,戴这个,你觉得好看?”他故意,咬重“大傻个子”四个字。   还带大红蝴蝶结的,虞笙心虚点头:“好看,极了。”   段昭语气带了点纵容:“换一个,好歹拿个没蝴蝶结的。”   傍晚花车巡游。   段昭和贺昀约好四人在这见面。   还没正式开始,小道两旁围着不少人,巡游放的是一首欢快的英文歌,虞笙也跟着心情飞跃,时不时瞄一眼自己男朋友——挺痞帅,又很酷的一个人,被她强烈要求,戴了一对可爱的米奇耳朵。   啧,亦正亦邪的模样,很勾引人。   虞笙余光看见经过的几个女生在看她男朋友,很刻意的侧身挡住,然后更刻意的仰着头一直盯着段昭宣示主权。   “小姑娘,”段昭发现她这一小动作,悠悠的问:“我是不是很好看?”   “嗯?”虞笙没反应过来。   他垂眸,锋芒的眼里散着温柔:“你一直盯着我看。”   “看你怎么了,”虞笙表示不满:“又不会看得你少块肉。”   “嗯,” 段昭牵着她手揣进兜里:“少也没关系,是你吃的就行。”   虞笙闷声道:“我没这么大胃口。”   他揉了揉胃,笑得不怀好意:“我有。”   虞笙:“……”   就看看,怎么还聊到谁吃谁的问题上了,她又不是听不懂,说得好像她馋他的身子。   而且就算看出来,有必要说出来嘛!   她移开目光,余光刚好瞥见那几个女生,对着段昭的镜头闪了闪,她正生闷气,一个身影逆着光,将她笼罩。   下一秒,他将她往怀里带,低头,亲了亲她的唇。   音乐还在继续,人们雀跃欢呼,花车渐渐露出头脚。   少女的心随着节奏,快要蹦出来。   这个触感,很特别。   软软的,带着一点温度。   *   他们四个人没有在巡游的地方汇合,段昭收到贺昀信息,说是告白成功,要请女神吃晚饭,然后就约在机场见。   飞机是当晚11点的。   虞笙和他在迪士尼多玩了会儿,出来后转地铁,到机场餐厅吃的。   吃完饭,分别的时间也到了,她圈住段昭的腰,有那么一刻,不想从他身上剥离开。   段昭轻轻的拍她背安慰:“就还一个月,我就回洵阳。”   她仰起头看他,好多话不太敢问。   比如,他回去能待多久?   他以后会不会留在国家队?   他一直忙集训,体考有没有耽误参加?   沉默到最后,她小声问:“你这么晚回去,教练不会说你?”   “不会,”段昭语气平静:“我又不耽误明天训练。”   “你飞机落地后给我打电话。”她要求。   “电话就不打了,落地得半夜,你睡你的,”他说:“我给你发信息。”   她点点头。   少顷,贺昀牵着蒋星遥匆匆跑来,一脸喜气。   虞笙和段昭都觉得看到一对鸳鸯,不约而同笑了。   “成了。”段昭低笑着问。   “那必须。”贺昀道。   虞笙欲知详情的看向蒋星遥,蒋星遥松开贺昀手,立刻跑她跟前,挽着她胳膊笑。   “答应了?”虞笙歪头问她。   蒋星遥小声:“回去再说。”   虞笙了然,意味深长的哦了声:“恭喜脱单。”   “恭喜啊贺老师,”段昭笑着催道:“走吧,快晚点了。”   “那个,”贺昀神情微妙:“我就,不回去了。”   段昭:“?”   贺昀挠挠眉:“我吧,留在那,全凭一口气吊着,因为你跟大杨在,我也不好意思走,但实际上,我速度提不上去,两回都收底,再耗也没意思。”   “你这是,”段昭消化半天:“想退役还是,怎么着?”   虞笙疑惑的看蒋星遥,后者面露娇羞。   她觉得定有隐情,问道:“怎么回事?”   贺昀主动说:“我爸是短道速滑教练,所以我就理所应当练这个项目,但我也没多喜欢,正好这个机会,我和遥遥一起,出国留学。”   *   段昭一个人回训练基地,贺昀是改乘零点的飞机回洵阳,找他爸妈摊牌。   虞笙和蒋星遥回到酒店已经半夜,两人都没睡意,坐在一张床,盖一床被子。   蒋星遥勾着虞笙的手指:“以前我看得出他对我有意思,但我没往那方面想,我觉得他没主见,什么都是父母管着,这样的男生没意思,但今天我觉得不一样了。”   “因为他陪你去留学?”虞笙还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决定留学的?不是说要复读吗?”   “就来这前,刚定的,”她说:“我不想复读,出国学舞蹈也挺好的,还能多学一门语言,我今天跟他说这个事时,他立刻就答应了,他说他满十八岁了,自己有存款,能决定自己的事,他还说我去哪,他就陪我去哪,我忽然就觉得,他形象一瞬间高大了。”蒋星遥笑着问虞笙:“你说是不是?”   “确实,”虞笙说:“比陈屹然靠谱多了。”   “别提他,”蒋星遥嫌弃:“陈屹然算个屁!”   “对,”虞笙跟着她笑:“嘣的一声,把他放出去。”   蒋星遥听完大笑:“他那种蔫巴的,是嗖的一声。”   “闷声不响的,”虞笙笑着:“臭屁。”   俩人正笑着,段昭的信息发过来:我到了。   凌晨三点半,虞笙立刻回:回队了吗?   段昭:还在机场,哪这么快。   虞笙:到训练基地多长时间,你怎么睡觉?   段昭:在飞机上睡了。   段昭:打车半小时能到,回去我还能再眯会儿,你怎么还没睡。   虞笙:和蒋星遥聊天呢,我明天又不急着起早。   段昭:行,玩两天就回去,等你考完,我再陪你去。   虞笙:知道了,你也找机会多休息。   虞笙:注意身体。   段昭给她回了个亲亲的表情包。   虞笙有点担心,他这一来一回,还要训练,会不会太疲惫了。   就应该让他下午去机场,她懊恼的放下手机。   “你听没听我说?”蒋星遥秒变煽情妹,打断她思绪:“反正我就是这种感觉,我的男孩,踏着祥云来找我了!”   “他们不是坐港航来的吗?”虞笙回神,拒绝被强行煽情,开玩笑道:“那你答应他前,他帽子你摘下来看过吗?”   “帽子?”蒋星遥敛笑:“我没摘啊,有问题?”   “有啊,”她憋笑:“他秃的,你没看到他没有鬓角?”   “我靠!”蒋星遥跳起来,人都暴躁了:“他这是遗传吗?”   “他爸有头发,不秃。”虞笙憋得肚子疼:“你先别扔,再养养,看能不能长出头发。”   蒋星遥:“……”   *   万籁俱寂,晨露缭绕。   凌晨五点多时,段昭终于乘出租抵达训练基地,他们这个地方远山环绕,空气绝对无污染,但打车太难了。   他拿着双肩包,翻墙进去,直奔宿舍。   推开门时,杨一喆就醒了:“回来了?贺老师呢?”   “退役了,”段昭放下双肩包,去厕所洗手,声音从里面传出:“昨天没什么事吧?”   “查房,我说你家有急事,”杨一喆忍住惊讶,且先道:“你赶紧想个合适的理由,去找教练吧。”   洗手间里水声停止。   段昭出来,直接从宿舍离开。   教练是个笑面虎,长得不凶,练人练得挺狠,捧着集训名册,眼皮都没抬:“你跟贺昀,名字都划了。”   名册上,段昭位列第一,后面已经有很多被横线划掉的人名,教练在末尾找到贺昀二字,笔尖一拉,毫不留情的划掉。   段昭诚恳认错:“我真有急事,下不为例。”   “你们来时我怎么说的,请假可以,走了就别回来。”教练抬眼瞧他:“何况你还没请假?”   “我错了教练,”段昭态度端正:“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之后是漫长的沉默。   段昭微低着头,等待结果让时间变得难熬。   十多分钟过去。   “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他自嘲的扯嘴角,为自己做最后的申辩:“但我保证,半年内,打破2分11秒。”   2分11秒,是现任国家队员1500米最好成绩。   教练手里的笔尖迟迟没有落下:“去吧,”他叹气,指外面:“跑山,二十公里,早训前跑得回来,跟着练,回不来,收拾东西走人。”   段昭松了口气,转身跑步出去。   这块地方就是山多,离他们最近的那座山,有条环山小路,不通车,从山底跑到山顶再下来,差不多就是二十公里,他们每周都跑,但都是跑半圈下来,十公里。   二十公里是第一次跑。   离早训也只剩一个小时多点,他得快跑,多半圈下来,衣服都湿得贴身上,短刺的头发上全是汗,一滴一滴顺着睫毛流到眼里,他抬手抹了,没掉速度的向前跑。   杨一喆迎上来,陪他跑:“你这不折腾自己玩呢。”   “别跟我,”段昭扯嘴角:“废话。”   “行吧,还十五分钟,”杨一喆催他:“你快点吧,跑起来。”   段昭点点头,牟足劲,加快步伐。   他差三分钟跑回训练馆,教练让杨一喆给他肌肉放松,休息半小时再跟大家训练。   俩人在器械馆,段昭不愿意让杨一喆来,自己拿虞笙给他买的筋膜枪一点点往大腿上按。   杨一喆倒挂在器械上,屋里只有嗡嗡震动声。   “开心吗?”杨一喆打破沉默:“非走这一趟?”   “开心。”段昭拿筋膜枪冲他显摆:“我女朋友给买的,四千多,你有吗?”   “操,”杨一喆骂:“傻美呢,昨天老贺来电话,说你志愿表交了,你这定下来,人不得甩了你?”   人不得甩了你?   甩了你?   段昭耳朵里嗡的一声刺响,皱了皱眉,眼里瞬间空了。   杨一喆从器械上跳下来,手在他眼前晃:“真傻了?四年!异地!你不怕别人撬你墙角?”见他没作声,杨一喆提议:“告诉她吧。”   段昭“啊”了声,手指蹭了蹭筋膜枪,关上:“你要告她,咱俩绝交。”   “行,你死撑着。”杨一喆无语:“咬着牙撑。”   “对啊,我不撑着,我倒下,谁管我?”段昭自嘲道:“我又不像贺老师,像你,有爸妈给我锦上添花,我不得自己挣。”   所以每一步,都是深思熟虑的,都不敢走错。   十八岁以前,他和虞笙之间的差距,顶多是336分到718分的距离。   可如果他不努力,十八岁以后,他们之间,就是身份、地位、三观的差距,甚至越往后,这个差距就越大。   迟早会让虞笙产生和她妈妈一样的看法,到时,就算她再重感情,也不过是靠拽着他,同情他,在一起。   所以他必须拼,必须站上巅峰,才敢堂堂正正牵她的手,面对她的家人。   *   高三在忙碌中进入尾声。   盛夏六月迎来高考,华蓉、马主任、老学究这帮老师们像打了鸡血,分布在各个考点的门口,挥拳拉横幅的为自家学生加油。   虞笙手腕戴着段昭送她的红绳走进考场,她和段昭不是一个考点,她在五中,和家是两个方向,赶上这两天虞婧文正在美国和大卫打离婚官司,顾不上她,阿婆和阿公就在五中附近找酒店住下。   她在第二天文综考完的中午,见到来找她的段昭,一起吃了顿午饭,段昭说他在本校考,考完后得还得回位于松城的国家队训练基地。   虞笙渐渐感觉到,她和段昭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   下午,坐在英语考场里的虞笙,摸了摸手腕的红绳,听力开始时,她一个走神,漏了题,等反应过来,已经是第五题,她立刻排除杂念,专心应答。   到最后一分钟,这场高考终于结束了。   虞笙长长吐出一口气,从学校出来,就听到守在五中门口华蓉的欢呼声。   没有再看到他的身影。   她有些茫然。   只知道,高中结束了。   她和段昭不再是同学。 第64章 偏偏招惹   高考后, 华蓉请全班聚餐。   蒋星遥也来了,虞笙和她还有桑果坐在一起,包间里, 大家都在传着写同学录, 虞笙拿着朱思明递过来的本子, 大笔一挥, 签上自己的姓名。   朱思明看了好一会儿,笑道:“小学神,我记得你原先的字不是这样的?”   虞笙莫名抬眸, 桑果意味深长:“你的字越来越像某个人写的了。”   “没有, 就是,长大了嘛, 也不能总写幼儿园字体。”虞笙小女生心思被人看穿, 含糊的合上同学录,转移话题:“朱思明,你是在本校考试?”   “是啊。”朱思明说。   “你和他一个考场吗, ”虞笙问:“他考得怎么样?”   “谁啊?”朱思明关键时刻, 变成傻子。   “段昭啊,”蒋星遥抄起同学录拍他:“你考傻了?”   “老大?在咱学校考?”朱思明茫然瞪大眼:“我没看见有他!”   虞笙呼吸一窒。   段昭是晚上才回的她信息:本校考场那么多人,朱思明那个800度睁眼瞎,看不见, 也很正常。   虞笙:你真考了?   段昭:考了, 作文题目是, 留给明天, 对吧, 我写了810个字呢。   她总觉得不对劲,作文题目, 那不是个人都能知道的吗。   虞笙:你估计多少分?   段昭:400左右吧,考体大够了。   段昭:我去训练了,不能总看手机,不然挨罚。   虞笙:你能考到京城?   段昭:能啊,必须能。   她宽心的回了个哦字。   这件事一直困扰她到填志愿那天。   成绩下来,虞笙考了691分,省文科状元是694,如果不是英语漏听了四道听力,她肯定超过694分了。   志愿表放在桌上,旁边是手机,她悬着笔尖,等段昭的信息。   他回的很快:387,京城体大没问题。   她松了口气,在志愿表上写上“京华大学”四字,又觉得不够保险,拿手机回了条:你考号多少,我再帮你查查。   段昭:这点分一看就是我的,还能查错?   虞笙:我查一下。   段昭:求学神放过,我这种学渣,这点分,你查我都不好意思。   段昭:咱们就在京城见吧,别老跟我提分了。   虞笙呶呶嘴,可能他觉得分数挺伤自尊的,就没再回,拿笔将志愿表填完整:京华大学,新闻系。   不久后,第一批的录取通知寄到,虞笙被京大新闻系录取,桑果来电话说,超常发挥考上京大中文系,两人当即约蒋星遥去唱歌。   走到KTV附近时,虞笙看见华蓉从便利店买完东西出来。   看见她们,华蓉也是满脸惊喜:“通知书都收到了?太棒了,我真替你们高兴!”   寒暄后,虞笙问:“体育大学的通知要多久下来?”   “体育大学?”华蓉一愣,这才说:“段昭还没跟你说?”   她摇摇头:“说什么?”   华蓉说:“段昭保送到松城体大,他怕你受他影响,填错志愿,让我别告诉你。”   虞笙整个人都懵了。   松城体大。   松城。   距离京城一千多公里。   而他的决定,她却是最后知道的。   一连三天,她拒接段昭电话,信息也不想给他回,就觉得太生气了,这个人怎么能这样,拿她当三岁小孩子骗。   第四天的时候,他没有再发信息过来,也没电话。   一直到一周后的晚上,虞笙出去玩回来,刚进小区,就看见老槐树下站着个人,黑色短刺的头发长了点,轮廓分明,眉眼深邃,清隽英气的脸被路灯照亮,直勾勾的盯着她。   虞笙下意识的绕开他走,谁料他两步迎过来,打开手臂想抱她,她弯腰,从他臂弯下钻走了,要以前,她绝对不会用身高劣势赢得他无语,但这会儿管不了这么多了。   委屈感就像漫天的夜色,压得她喘不上气,毫无间歇的蝉声,更像一声声嘲笑:你傻、你傻、你傻…   “虞笙,”他在后面喊她:“能听我解释吗?”   虞笙驻足,转身微笑着看他:“听你语文作文写了810个字?听你考了387分,还是听你说京城体大没问题?”   段昭从她的微笑里读出一种含义——生气。   两人间隔了几米,夜色下小姑娘黑漆漆的眼里,全是失望。   他叹了口气,慢慢走向她,谁料刚到她面前,她突然抓住他手腕,转身,弯腰。   明知力量悬殊,但虞笙还是用足了吃奶的劲儿,宣泄被最信任的人欺骗的愤怒。   他眼里松懈,手也卸掉全部力气,由着她把自己摔在地上。   听见人砸地面的巨响时,虞笙愣了。   她以为他不会让她摔的。   “你怎么,”虞笙看着他,都不知道怎么问:“你就不能较着点劲?”   “让女朋友摔一下,怎么了,”段昭站起来,过去问她:“摔完我,还生气吗?”   虞笙咬着嘴唇,宣泄过后,有点自责,就是犟着不肯承认。   段昭趁机牵住她手,小姑娘手凉凉的,开始还僵着,到他手心里,就完全软了下来:“年后全国锦标赛,我拿了两个冠军,符合体育生保送资格,”他一句句解释:“京城体大,也确实能选,但是我们集训要在松城,我在松城上大学,会方便些,而且即便选京城,也没法去上课。”   “你有必要瞒我吗,你被保送,我也会替你高兴的。”虞笙没消气的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的保送资格取消了,你被保送,我会嫉妒你?你这不是小人之心是什么?”   “我倒没这么想,”段昭气笑了,牵着她手,慢悠悠的往小区外逛:“你一直想去京城,我要是告诉你我不去了,你不痛快,影响考试,那我不得后悔一辈子。”   “我也不一定非要去京城,”虞笙看他说:“你要早告诉我你去松城上大学,我也能跟你去松城。”   段昭垂眸看她,小姑娘眼里笃定,但就这个,是他最不敢赌的。   不能搭上她的未来,来迁就自己。   “我就是怕这个,”段昭捏着她手:“松城的学校能比得了京大?都不是一个水平,我女朋友这么棒,就该去最好的大学。”   虞笙沉默下来。   她第一次感到,学习好,分数高,是个负担。   未来四年,他们会隔着一千多公里。   这一千多公里,会随着时间,越来越短,还是越来越长,她都不清楚。   *   两年后。   虞笙一次性过完四六级,她进入新闻系的成绩就是第一名,现在仍旧是。   桑果也在京大,虞笙常和她同来同往,倒也没有新城市的陌生感。   陈屹然当年考上京城医科大学,陈母为了陪儿子,卖了洵阳的房子,在京大附近贷款买了套小底商,一边开饺子馆,一边居住,陈屹然性格比原先开朗了很多,常常会邀请虞笙和其他老同学来他家店里做客。   蒋星遥考上英国一家私立大学,学的舞蹈编导,贺昀当年说服父母,和蒋星遥一同去了英国,他英语有点底子,去了以后先学一年语言,后来也上了一所私立,学的计算机。   段昭一年前进入正式队,集训在松城,比赛就到处飞,非赛季有时会留在洵阳的省队训练,时间非常紧迫,她来京大后,他也只来找过她两次,还是当天往返。   刚开始,她还会盼着和他过过七夕,过圣诞,过情人节,慢慢发现连手机信息,他都不能及时回复,她的期待就变成暑假回洵阳和他团聚,但就算他在省队,也只能陪她半天。到大二时,她把全部心思放在学习上,各种课安排得从早到晚,也开始不再及时回复他的信息,她那些室友都怀疑她编造的假男朋友。   大二学年快结束时,教授找到虞笙,说是有一个可以去布里斯托尔做交换生的机会,为期一年,问她愿不愿意去,还挺巧的,就是蒋星遥和贺昀去留学的那座城市,虞笙非常动心。   五月二十九,是她二十岁生日,还是阿婆打来电话,她才想起这天的,后来就没人再给她打过电话,她摸着腕上的红绳,才意识到已经快一年没见到他。   好像,距离真的会让人生分。   她一直上课到晚上,刚回寝室,就被室友宋薇和冯佳齐刷刷的祝了句生日快乐。   虞笙狐疑,她也没对她们说过自己的生日。   宋薇指桌上的饭盒说:“有个帅哥,给你送了生日餐。”   冯佳说:“帅哥等你好半天,走的时候,还恋恋不舍的。”   “帅哥?”虞笙满脑子问号:“什么样的?”   不可能是他,他不会见不到她就走的。   “挺高挺瘦,也挺文气,”宋薇形容:“总来给你送东西那个阿姨,是他妈妈吧?”   冯佳插嘴:“我看见他戴的校徽,医科大学的。”   “拿得起手术刀,也拿得起菜刀。”宋薇羡慕道:“真贤惠!”   “不是,”手机震了震,虞笙着急忙慌的解释:“他不是我男朋友。”   手机上是陈屹然发来的信息:你今天过生日,让我妈给你做了几个菜,放寝室了,记得吃,还有,生日快乐。   快乐什么啊。   虞笙很礼貌的给陈屹然回信息,谢谢他和他妈妈的饭菜,又告诉他以后不要再送东西给她。   她来京城后,和桑果去过几次陈屹然家的饺子馆,后来看出陈屹然对她有意思后,就去的少了,奈何王阿姨每逢节日,就盛情邀请,她小时候受过人家帮助,也不好总冷着脸拒绝。   尤其王阿姨念着同乡旧情,赶上换季,还会给她送些暖宝贴,要不就带点自己熬的梨水,姜枣茶,分给她和室友,有几次,室友都以为王阿姨是她妈,可是王阿姨终究是陈屹然的妈妈,她只好在不伤人的情况下,慢慢避嫌。   该送祝福的人一声不吭,不该送祝福的人都送到她寝室了,这叫怎么回事。   虞笙郁闷的把饭菜分给室友吃。   翌日中午,她和宋薇一起去食堂吃饭,刚坐下,收到段昭的信息:我进你学校了,在哪呢?   她眼睛一亮,心情顿时好起来:食堂,你认识吗?   段昭:能找着。   “我男朋友来找我,”虞笙揣回手机,抱歉的对宋薇说:“我可以先去陪他吃饭吗?”   “你快去吧,”宋薇虽然好奇,但很讲道理:“孟子欣和冯佳也正往食堂来,我等会儿跟她们吃。”   虞笙点头,刚起身,听到身后,冯佳声音雀跃的叫她:“小虞笙!有人来找你了!”   虞笙一眼看见和她们一起进来的段昭。   这可真是,太巧了。 第65章 偏偏招惹   冯佳这个人自来熟, 一听说是找虞笙的,又是个大帅逼,就八卦兮兮的领到食堂, 还把人拽到她身边, 她走都没机会了。   虞笙久违的看着段昭, 有种他又长高了的错觉。   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头发长了, 别瞎想。”   他是头发长了,比高中的寸头长了不少,好像该理发了。   “你昨天…”虞笙温吞的开口, 想问他怎么都没打个电话来, 结果被冯佳打断,她只好闷闷的闭嘴。   “来来来, 帅哥你坐这。”冯佳拉椅子给他:“你是, 手机里那个男朋友?”   段昭疑惑的看她,她没给眼神,坐下后, 他低声问她:“你还有手机外的男朋友?”   这还不是怪他从不露面, 现在反而他来质问她。   虞笙不太高兴,也没吱声。   孟子欣很好奇的问宋薇:“昨天送饭的是他吗?我都没看见,还挺…”   宋薇直捅她,不让说。   虞笙余光看到段昭一愣, 再次低声问她:“有人追你了?”   “没有, ”她小声咕哝:“谁让你昨天连电话都不打一个。”   段昭:“我昨天…”   “帅哥, ”冯佳急于帮腔的说:“追我们虞笙的人可多了, 你可加把劲!”   虞笙怕他介意, 急忙搪塞:“冯佳你别乱说了,哪有这么多, 不对,根本没有好吗?”   “你也太妄自菲薄了,”孟子欣说:“学生会的付磊,不是从大一就追你吗?”   “他是想让我加入学生会,”虞笙解释:“我这么忙哪有那个时间。”   “林学长最近也总往咱寝室送东西。”冯佳说。   “林超是托我给孟子欣送巧克力的,”虞笙说:“不信你问孟子欣。”   “就他,”孟子欣说:“大三了还没过六级,怕不是个傻子,我还是觉得金融系的张骁易挺好的。”   虞笙听到那句大三没过六级是傻子的结论,就觉得很不妥,想反驳,还没说,又被冯佳的八卦给憋回去。   “就在昨天,张骁易跟咱们系的!”冯佳大喘气:“辅导员好上了!”   宋薇和孟子欣都瞠目结舌的看着她,虞笙也难以免俗的产生兴趣,接下来,就岔开话题的聊起校内八卦。   少顷,虞笙察觉冷落了段昭,见缝插针的对室友说:“你们慢慢聊,我带他去附近逛逛。”   热火朝天顿时冷却,气氛有片刻的尴尬。   “你看我们,”宋薇抱歉道:“一聊八卦就没完没了,都没顾上你男朋友。”   “不好意思啊,”冯佳想了想,夸赞道:“虞笙你男朋友多好啊,又帅又高,而且你未来婆婆也给力!”   哪来的未来婆婆?   虞笙迎头一击,装洋蒜的咳起来。   冯佳最后那句“冬天送暖贴,秋天熬梨水”在她的咳嗽声中,偃旗息鼓。   段昭递水给她:“我去外面抽根烟,”他起身走了:“门口等你。”   虞笙:“……”   从食堂出来,虞笙和他并肩在校园里闲逛,她有点心不在焉,一直在想去英国的事,怎么跟他说,如果他不愿意,她还去不去。   不去也行。   她抬眸,正准备说,刚好对上他的目光。   “小姑娘,”段昭悠悠的问:“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了个妈?”   这是,一见面,就兴师问罪?   虞笙想说的话憋回去,尴尬的站在原地,然后,更加狗血的剧情出现了。   知道什么叫,说曹操曹操到么。   就是这样,她“未来婆婆”的儿子,正满面春光的朝她大步奔来,手里还捧着两个饭盒。   虞笙想拽着段昭走,都来不及。   陈屹然看见段昭时,笑容变得苛刻:“少见啊,老同学。”   段昭笑着没说话。   虞笙从他的笑容里看出,他现在心情很差。   “虞笙,”陈屹然呈上饭盒:“前天你在我妈那吃鲅鱼馅的饺子,看你挺爱吃的,我妈就又包了些。”   “你自己吃吧,”虞笙把两个饭盒推回去:“我吃鲅鱼过敏。”   她拽着段昭就走。   陈屹然在后面紧跟:“你不是吃虾过敏,怎么鱼也过敏。”   “都过敏。”虞笙就差求他了。   她很烦,真的烦。   和段昭一年不见,即便用手机联系,也是隔三差五,三言两语。之间的距离,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可以说得清,拉得近的。   然后他就这么突然的来了。   突然到,   她两年的生活,像一副丰富的画卷,却只来得及在他面前展开一小块,这一小块上的细枝末节,被无限放大,就全是瑕疵。   她没办法立刻把整幅画拿给他看。   而就在这时,段昭停下脚步,扬起胳膊。   她拽着他衣服的手顿时松开。   “刚在食堂看你没怎么吃东西,”段昭挣开她的手,来时的好心情,错过一天生日的歉意,一点点的被消耗掉。   看见陈屹然的那一刻,听着他如若平常的给她送饭,说着前天、昨天、今天的事,他关在心里的火就压不住了。   他接过饭盒,塞到虞笙手里:“拿着吃,多吃点。”   他也不知道这个语气说出来怎么这么难听。   说完,也觉得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转身走了。   想来陪她过生日,想给她惊喜,生日礼物也买了,到这以后才发现,他的姑娘,说的、做的,哭的、笑的,完全与他无关。   仿佛她的生活里不再需要他。   知道是他陪她少了,可是时间就这么多,他分不出两个段昭。   这种自责、随着醋意爆炸,越来越重,让他没法保持风度。   虞笙拿着饭盒,麻木的看着他头也不回的往学校大门走,经过一个垃圾桶时,从兜里掏了个东西,掀盖子扔进去。   扔完,还朝垃圾桶踢了一脚,然后越走越远。   所以,这是,来甩脸给她看吗?   她生气的把饭盒还给陈屹然,淡漠的朝宿舍楼走去。   *   虞笙一夜未眠,屋里三个室友安慰了她一个晚上,后来都实在太困了,相继睡下。   怕吵醒她们,寝室里没开灯,她抠着从家带来的“男朋友”,脸被她抠得变形,松开手,都好久没弹回去,不知道是不是玩具坏了。   她抹了下眼睛,一滴眼泪掉下来,就再也忍不住,隐忍的抽噎声断断续续从嗓子里往外钻。   桑果是转天知道的消息,旷了一节课跑到寝室来找她。   虞笙彻夜未眠,状态不太好。   桑果摸她额头:“不烧,”她泡了杯柠檬水:“喝点柠檬水,去火。”   虞笙捧着杯,也不怎么想喝。   “他昨天就这么走了?”桑果问:“不是,那天陈屹然他妈让你去吃饺子,又不是你一个人去的,你没跟段昭说,我也去了,常玥也去了,朱思明也去了,而且这还是这个学期头一次去,陈屹然这两天连着给你送东西,可能就是赶着你生日了,平时也不至于。”   虞笙摇头。   “你摇头什么意思?”桑果问:“他不信?”   “没听我说,”虞笙小声:“就突然就走了,我没机会说。”   “那我给他打电话。”桑果掏出手机,拨电话过去。   虞笙没拦她,嘟声开始时,她心提到嗓子眼,一门心思想听他的声音。   结果数秒后,被对方挂断。   她心里的希望之火被掐灭。   “我靠。”桑果愤怒了:“他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虞笙慢吞吞的喝柠檬水,酸味儿刺激味蕾,那个味道,就像十几岁开始爱情,酸涩都有,甜味不足。   有血缘关系的人,尚且做不到牵肠挂肚,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又怎么可能,一辈子拴在一起。   何况还是十几岁的决定。   她是不是应该,先把感情的事放一放,成熟点再决定,未来要怎么样。   这场冷战,她和段昭持续了快一个月,他中间来过信息,想找个台阶下,她没给,他就不再发了。   开始时,她就是生气,看见他名字就生气,后来习惯了,就算没有冷战,他们一个月也多联系不了几次。   自然,去英国的事,也因为这次争吵,没告诉他。   七月份,她的签证、各种手续都办好,和阿婆、阿公还有虞婧文待了几天,便提前结束假期,从洵阳回到学校,蒋星遥那边,她也没说,想到了后再联系。   机票是三天后的,走之前那晚,段昭意外的给她发来信息,说想见她,她谎称留校实习,跟他扯了很多无关紧要的话,聊到最后,她险些就要告诉他去英国的事了,怕听见他质问的声音,硬是咬着牙关机,吃了一片艾斯挫仑才昏昏沉沉的睡着。   她就是在逃避这段感情,异地恋坚持了两年,她快坚持不下去了。   早上要不是教授来电话,她可能就睡过了。   虞笙匆匆忙忙跑到机场,桑果放假回洵阳,还没回来,她以为送机的只有教授,谁知道陈屹然和王阿姨也来了,教授还以为是她男朋友,还乐呵呵的夸了几句,弄得她非常尴尬,澄清后,就慌不择路的赶着去办值机。   直到登机,都没敢停留一刻。   也忘了在机场多站一会儿。   多看看京城,   多看看一千公里外的那片蓝天……   飞机落地布里斯托尔是上午十点多,拿完行李,办理出关手续后,虞笙一眼看见接客人群中,举着她名字的蒋星遥,还有身边的贺昀,稳重的朝她挥了挥手。   意外之余,她感到既亲切,又心虚。   蒋星遥比高中时更漂亮,个儿也更高,气势十足的冲过来搂住她,嘴里全是埋怨:“你决定来怎么不告诉我?瞒我这么长时间,还拿不拿我当姐妹了?”   “我想到了再告诉你们的,”虞笙理亏的问:“是桑果说的吗?”   蒋星遥支吾未答,拿她的行李箱往外走:“就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主意也太正了!你住哪?”   “学生公寓。”她说。   “别住了,”蒋星遥说:“我们俩在这边租的房子,你跟我们一起住。”   “不方便。”虞笙拒绝。   “还有一个室友跟我们一起住,也是女生,”蒋星遥说:“你去了才更方便点。”   蒋星遥定了车直接送他们到公寓。   另一个室友去上课还没回来,蒋星遥带她把行李在卧室放好,放完,贺昀刚好从外面买了午饭,拿到餐桌上,他手机在这时响了,接的时候,他看了虞笙一眼,背过身低声说:“到了,在我们这。”   虞笙心猛的一缩,预感到对方是谁,她悄悄看自己的手机,几条未读信息分别来自:阿婆、桑果、宋薇、陈屹然、还有教授。   “你想和她说话吗?”贺昀又低声问,少顷,他转过身,把手机给她:“段昭的。”   有这个心里准备,但她迟迟没有去拿贺昀的手机,看着屏幕上闪烁的“段大神”三个字,不知道怎么是好。   觉得理亏,这样瞒着他不对。   但就是还想这么做。   也不会后悔来英国。   就这么僵持了一段时间,电话里忽然传来叹息,接着是几近沙哑的声音,他说:“算了,你告诉她,好好照顾自己,然后就,分了吧。”   分了吧。   分,了,吧……   在她信心不足的时候,他替她结束了这一切。   本以为落定,   但话音落下时,她眼泪唰的,流下来。   贺昀和蒋星遥也是没想到,蒋星遥急得拽着她回卧室,关上门,她还听见贺昀对着手机咆哮,说是就这么点事,你女朋友没敢告诉你,你生会儿气就算了,不就一年吗,她又不是不回去,你他妈分什么分?你心眼这么小还算个男的吗?   后来对方好像挂断了,贺昀一连喂了几声,接着发狠的骂了句街。   “我想搬出去,”虞笙擦干眼泪,看蒋星遥:“我想去学校公寓。”   “为什么啊?”蒋星遥冲她喊:“你是想,把我们,都忘了吗?”   虞笙摇头。   她也没想到弄成这样,会让这么多人为她担心。   但明明,他决定上松城体大的时候,也是瞒着她,为什么她做了同样的事,就好像罪人一样。   蒋星遥蹲在她身边,耐心的摸她头发:“到底因为什么,你和段昭会闹成这样?”   “他很好,是我不好,”虞笙抬起眼,忍住喉间的哽意:“我没尝试过这种,看不到头儿的,异地恋,我不敢去往后看,就想找个壳,缩起来,什么都不看…”   偏偏就,走到了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   总之,他们都在努力,可却不是一个方向,他会一直留在国家队,退役了还能做教练,而她应该不会考虑到松城工作,她可能会留在京城,也可能去任何一个国家。   未来,他们会越走越远,越飞越高,到最后,就只剩下回忆里,十几岁时最美好的一段感情罢了。   这就是她没有信心的原因。 第66章 偏偏招惹   转眼, 四年后。   四年前,虞笙刚到英国时,从贺昀手机里听到段昭说的那句不知道是赌气, 还是预谋已久的分手, 真的就成了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通电话。   也是她最后一次, 听到他的声音。   比那些求婚啊, 誓言之类的,靠谱多了,绝对的说到做到。   那她就也长点志气吧, 绝对不会跟他联系, 也不看任何有关他的消息。   走着走着就散了,那就散了呗, 就像小时候她冲虞婧文嚷的那样, 说你一个人怎么就不能过了,完全没错,她一个人, 也能过, 还能过得很好。   只有来英国半年的时候,她隐隐约约得到一点关于他的消息,是贺昀无意中说漏了,说他在韩国的一个兄弟出了点事, 连夜坐飞机走的。   贺昀在韩国哪来的兄弟, 那几天刚好是短道速滑韩国站大奖赛。虞笙不知道他会出什么事, 也不想知道, 她一个被分手, 被甩的,多少还是有点生气的。   不, 是非常生气。   当初删她□□好友的也是他!   早知道男孩子都是这种狠角色,她就不该理什么爱情。   但好在,她爱情无果,事业开花。   从英国回来后,她就在教授的推荐下,经过层层面试,进入华视电视台,在新闻部做实习生,户口也落到京城,虞婧文在她刚上大学时,就和大卫离婚,也从原先的公司离职,现在在洵阳陪伴阿婆和阿公,偶尔会全家来京城,陪她住上一段时间。   一年多前,带她的老师唐庆利作为外派记者,前往东京,她跟着唐庆利时,也顺便考了日语1级,这次通过驻外记者选拔考核,也得到这次大开眼界的机会。   转眼在东京,已经工作一年半。   虞笙已经从一个留着妹妹头,身高不超过一米六的小姑娘,蹿到一米□□,成为一名笑容极具亲和力的华视驻外女记者。   后来蹿的这四公分,基本都长在腿上,身材比例比小时候更好,虽然还是娃娃脸,但婴儿肥褪去,五官也比以前多了几分精致。   这几天,虞笙都在负责中日东海安全研讨会的采访报道,已经连续加了一个多礼拜班,昨天休息,在家整理了一天资料,上午她和搭档摄像小哥哥焦阳一起回到记者站,就看到老唐正在和新闻二组的丁晓淇和纪祥交待事情,老唐看到她,就招招手叫她过去:“虞笙焦阳,你们俩来的正好,下礼拜在东京举办的短道速滑世锦赛,我打算派新闻一组和二组去现场报道,”老唐很看好的说:“虞笙去年报道羽毛球超级赛,就非常不错,能调动咱们队员的参与性,那个新闻还在热搜上挂了两天,这次,务必要出色完成任务。”   什么比?赛?   短道速滑世锦赛?   虞笙内心的敏感词被触发,拒绝的神经线蠢蠢欲动,但老唐没给她拒绝的机会,连声道:“来来来,你们四个人一起,咱们开个小会。”   虞笙魂不守舍的听了近两个小时的会,老唐干劲十足:“这次世锦赛,咱们国家的代表团,有几大冲金点,一个是段昭的男子1500米和1000米,还有就是袁晨的女子500米和女子接力赛,尤其是段昭,是上届冬奥会1500米和1000米的冠军,还是连续两届世锦赛冠军,这个人号称冰上鹰隼,是主要的采访对象,而且,一定要拿到赛后独家专访,绝不能让华今社那帮人抢了先,”老唐说完,满怀期待的看着在座四人,鼓掌道:“有没有信心?”   虞笙在其他三人朝气蓬勃的口号中,滥竽充了个数。   有什么有。   她都想象不到,她去采访段昭,会有多尴尬。   从会议出来,虞笙都还闷闷不乐,真是的,他们这个驻外记者,三年就可以轮换,为什么这三年内,日本要办世锦赛,把这个优秀的机会让给祖国母亲不好吗?   她无奈的打开笔记本,开始收集袁晨的过往比赛信息,心不在焉的点了点鼠标,脑子就开起小差。   失去联系的四年多,她强行屏蔽掉一切与他有关的信息,竟然没想到,他22岁就已经拿到冬奥会冠军。   “哇塞,”身后传来赞叹:“这个段昭太帅了,完全,长在我的审美点上!”   虞笙思绪拉回,回头看见丁晓淇满脸花痴的盯着她的屏幕。   “你也喜欢这个类型的?”丁晓淇朝屏幕使眼色。   “哪个类型,”虞笙茫然:“我正在看袁晨的过往比赛数据。”   袁晨不是个女的吗?   她再怎么淡泊感情,也不能喜欢类型为女吧?   丁晓淇拍拍她,指屏幕,虞笙狐疑的看,顿时一惊。   她笔记本屏幕上,赫然亮着段昭的新闻网页,确切说,没有文字报道,全是高清大图,还是抓拍的高弹比赛服包裹的完美身材,在冰上飞翔的帅照。   “满满的荷尔蒙。”丁晓淇感叹。   虞笙头皮发麻,她也不知道怎么点出来的,立刻关掉网页:“晓淇姐,要不这样,我主攻袁晨,那个,那个谁的独家专访,就让给你了,你看行吗?”   “段昭?”丁晓淇非常满意:“当然行!太可了!姐姐请你和焦阳,吃雪花和牛!”   焦阳抱拳:“谢晓淇姐!”   一直在擦镜头的纪祥抬起眼,半开玩笑道:“丁晓淇,你这顿雪花和牛请的有点冤。”   “为什么?”丁晓淇不解。   “一看你们就不了解,”纪祥说:“这个段昭为什么叫鹰隼,知道吗?”   “快呗。”焦阳说。   “这是其一,”纪祥道:“还有就是,在媒体眼里,这个人特别狂,你们可以去查,网上但凡能查到一个关于他的专访,我脑袋砍下来给你们当凳子。”   丁晓淇:“……”   焦阳:“果然,大神都是怪人。”   虞笙没有发表意见,很狂……   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分手时挺干脆的。   *   这两天,虞笙和丁晓淇作为这次短道速滑世锦赛的出境记者,没日没夜的整理资料,不管怎么说,这个报道肯定也要做好。   纪祥和焦阳作为团队的摄像成员,也留下来和她们一起。   凌晨2点多,东京的大片楼宇都已经暗了,街边只有夜场的霓虹灯闪烁。   写字楼只有19层,还亮着。   虞笙已经写了好几份报道的草稿,写完,在桌上敲整齐:“明天上午我想去比赛馆看看现场的走位。”   “明白,”焦阳主动说:“我开车带你!”   “我自己也能开,”虞笙揉了揉酸痛的脖子。   “你还是算了,”纪祥笑道:“开本田撞宝马的事,我们都还记着呢。”   “那还是在国内,”虞笙咕哝道:“刚考完驾照上路,而且也没撞,就蹭了一下。”   “那一下,”焦阳大笑:“老唐的心都快让你蹭碎了!”   那次就是意外,不过因为她当时开的老唐的车,老唐这个大嘴巴,就把这事兜到日本来了。   虞笙懒得辩驳,被迫营业的陪了个笑脸。丁晓淇那边还差一点完事,虞笙已经适应这种作息时间,也不急着走,点开去年女子500米的比赛视频,往后靠了靠,开始看。   赛场上,伴随解说激动的声音,枪响,袁晨为首的几名运动员冲了出去。   她忽然想到某节体育课,她拿着手机,激动不已的观看吴彬彬为她解说的段昭比赛视频。   那时的少年,也是,这么吊。   她下意识摸了摸腕上的红绳。   “我发现一个问题!”丁晓淇不知道看到什么,突然兴奋的看虞笙:“段昭是洵阳人,我记得,你也是吧?”   “啊,”虞笙也没办法否认:“我们洵阳,人才辈出嘛,前两天电影节拿影后的女明星,也是洵阳人,厉害吧。”   “他高中是汇文中学,”丁晓淇完全没被她带偏的强调:“这个学校你知道吗,是体校吗?”   虞笙含糊道:“哎呀你报道比赛相关就好了,你管人家高中在哪念的。”   “笙笙,”焦阳凑过来:“我好像记得,你说过你高中就是这个……汇文?中学?”   “我说过吗?”虞笙自己都不记得了。   焦阳重重点头。   丁晓淇抱臂,下结论的说:“你俩同年生日,还是校友,那就是一届的,你要还敢说不认识他,就太不真诚了。”   话已至此,焦阳、纪祥也全部向她投来目光。   “为了咱们大家能完成这项工作,”丁晓淇拍拍她肩膀:“独家专访你必须,亲自上阵,找你这个老同学,开个小小的,天窗。”   虞笙被逼到无路可退,心里斟酌着拒绝的理由。   “我真的不是不愿意帮忙,”虞笙非常诚恳的回答:“我觉得他不愿意被采访,也是有原因的。”   三人同时投来好奇的目光。   她被盯得,陷入沉默。   见她迟迟未做声,纪祥和焦阳暂去忙别的,只剩丁晓淇,又追着这件事问了几遍。   虞笙糊弄不过去,绞尽脑汁道:“他那个人,毛病挺多的,就是,他特别爱放屁,还异常的臭。”   丁晓淇:“?”   “对,几乎每隔五分钟,就要放一个。”虞笙眼都不眨一下的说。   丁晓淇出主意道:“开窗户采访,再戴个口罩,反正也就是,十几二十分钟的事,真有杀人现场要去报道,肯定比一个屁臭。”   虞笙:“……”   她捏着笔,只好重新想借口。   “他脾气也比较古怪,很爱生气,而且生起气来就,就会脱衣服,连裤子都会脱,然后坐在冰场,好像就是说,冰场温度低,这样便于冷静,所以我们上学时,没人敢惹他。”   丁晓淇:“?”   “他如果被别人知道他放屁很臭,”虞笙见她信了,继续道:“肯定特别生气,然后就会……想办法冷静……你懂我的意思吧?”   丁晓淇皱眉:“那这个采访,我去可能也不太合适。”   虞笙频频点头,又叮嘱道:“这种隐私问题,千万别乱说,也别问他。”   丁晓淇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虞笙吐出口气,感觉,很对不起他,可是又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总不能说,那是我老死不相往来的前男友,采访什么的就别想了,独家就更死了心吧!   虞笙他们报道稿准备得差不多时,短道速滑队抵达东京机场的日子也到了,那天虞笙刚好还要出一个日本华人访谈的任务,去机场拍摄报道,就交给丁晓淇和纪祥了。   她是转天直接去比赛场馆,主要是报道赛前准备情况,赛场位于郊区的一片空地,椭圆形的建筑外观看起来柔美流畅,在蓝天的映衬下,让人有种心情豁然的愉悦感。   馆内白得晃眼,虞笙特意约好女队员训练的时间,他们到的时候,以袁晨为主的几名主力队员都在冰上驰骋,是个非常合适的拍摄机会。   和助教简单的沟通完毕,虞笙和焦阳找好拍摄角度,她拿好话筒,面对镜头盈盈大方的笑着,开始播报:“午休过后,为了备战即将开始的短道速滑世锦赛,队员们来到比赛场地,做赛前的适应准备。”   镜头随着她甜美清澈的声音缓缓移动,从教练指导袁晨训练开始,层层递进,一一带到场上的其他队员,将大家逐渐带入赛前的紧张气氛。   虞笙报道的十分顺利,队员们训练完,爽快的接受了采访,她还和袁晨及另一名队员约了稍后进行赛前专访的时间,大概在一小时后,她一面收拾东西,一面往外走,笔不小心从包里掉出来,她弯腰去捡。   前方嘈杂,伴随脚步,她听到有人喊出一个无比熟悉的名字——“段昭”。   她心猛的一缩,随后的提问接踵而至。   “去年您拿下两块世锦赛金牌,今年您对自己的成绩有什么期待?”   “您为这次大赛做了什么特别的训练吗?”   “第一次来东京比赛,您有什么感受?”   虞笙弯着腰,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视线中,白色运动鞋缓缓在她面前停下,一只干净修长的手,闯入视线,捡起地上的笔。 第67章 偏偏招惹   虞笙如梦惊醒, 抬起头。   眼前的男人一身高弹训练服,身姿颀长,仍旧是短刺的寸头, 脸庞比以前更成熟, 微扬的眼尾, 锋芒更甚, 蕴着一抹难以揣测的深邃。   这一面,隔了四年,   恍如隔世。   虞笙无措的收回目光, 也忘了自己掉的笔, 她刻意避开男队训练的时间,就是没做好与他见面的准备, 没想到还是撞见。   正想走, 她听到他带着懒调的声音。   “这位记者,”笔在他的指尖轻巧的转了一圈,他眉眼微挑, 透着不拘:“有没有想问的?”   久违的对视, 她第一次从他的眼里看到如此冰冷的情绪。   就好像,他才是被辜负的那个人。   虞笙不太痛快,眼里藏着木然,从他手里拿过笔, 赛回包里:“我采访已经结束了。”   他们停留的这段时间, 有好多个记者追上来, 问题像一个个炸弹, 毫不间断的扔过来, 一个话筒伸到段昭面前,声调飞扬的问:“听说您之前因为辱骂裁判金俊焕先生被禁赛半年, 而他刚好是本届世锦赛的总裁判,对此您怎么看?”   犹如一颗重磅炸弹袭击水面,周遭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虞笙辨认出,提问的记者里,有一些就是小门户网站的八卦记者,总不干正事,专喜欢挖花边新闻博眼球,她顿时感觉很不舒服,刚要反驳,听到他轻飘飘的扔了句:“不看。”   “会因为金俊焕先生是总裁判而影响心情吗?”八卦记者追问:“还有当年醉驾的事,您有什么要解释的?”   虞笙觉得这种记者到外面是有可能被群殴的,她向来不太愿意卷入这种是非,但今天心里却有点拱火似的,小声咕哝道:“请您注意言辞。”   八卦记者被点名,态度更加恶劣,正欲激昂反驳,段昭上前一步,拿起他脖子上的工作证,打了个电话:“安保吗,A区赛场这边,火狐网记者,帮忙清理一下。”   “你拽什么拽,”八卦记者暴怒:“你这么嚣张,我会让你后悔的!”   他气哼哼的走后,暂时没有人提问,没出一分钟,安保人员赶到,找大家查看了入场工作证,赶走了一些人。   虞笙感到处境尴尬,偶尔也会遇到让她觉得丢人的所谓同行,但今天偏偏是这种情况,当着他的面,有种被人归为一类的不适感。   正走神,她听见淡淡的一句:“谢了。”   等她抬起头时,见他已经拎着冰鞋进训练场,也没有想和她多说一句话的意思。   虞笙默默收拾采访器材,往外走。   她和袁晨约的专访还得有会儿,加上中午出来的急,也没吃饭,现在胃饿得有点难受,就想现在比赛场内的综合餐厅吃点东西,顺便再整理一下采访的问题。   两人走进餐厅时,焦阳还很惋惜:“我觉得段昭对你态度还算不错,是不是看在校友的情分上?咱们应该找他做个专访。”   “你看不出来,他挺烦记者的?”虞笙敷衍着,顺便点了一份意面,问他:“焦阳你吃什么?”   “和你一样,”焦阳说:“他怼人是因为那个记者欠怼,但他还给你捡笔,还跟你说了谢谢,我觉得没有祥哥说的这么狂。”   “还好吧,”虞笙没什么头绪的咕哝道,然后对餐台内的服务员说:“两份意面,两杯柳橙汁,谢谢。”   服务员指旁边的机器:“请刷脸,或者请出示餐卡。”   虞笙狐疑的看了看那个方盒子状的机器,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机器亮起红灯,上面中日英三国语言告诉她:人脸识别错误。   她顿时明白,这个餐厅仅供内部人员使用。   焦阳说:“我来的路上看到有便利店,我们开车去买点吃的?”   “算了,”虞笙揉揉胃,走出餐厅:“还能坚持。”   焦阳见缝插针的说:“反正这点时间,我们饿着也是饿着,要不再去拍一些男队的训练情况。”   虞笙无言三秒,只能硬着头皮回去。   抛开个人感情,确实应该拍的。   回到训练馆时,冰上已经来了大部分男队的运动员,总教练刘海安正在场内指导,刚才的记者也散了不少,只剩华今社的人正在报道。   虞笙获得刘海安的同意,找好角度,也开始进行拍摄,她的重点都落在刘教练和另外几个队员上,但焦阳的镜头还是连连对准段昭。   介绍的时候,她喉咙一阵阵干涩,不用想也知道,这段配合非常不默契。   冰上,队员们稍事休息,他们也得到采访机会,华今社抢着去采访段昭,都吃了闭门羹。虞笙也没打算问他,刚好趁这个空闲采访刘教练,队里的宋迪和陈修宇表现欲望比较强,也入镜接受了几个采访。   段昭靠着围栏,视线越过冰场,注视另一边正在进行采访的虞笙。   小姑娘长大了,肤色韵白,穿着浅蓝色运动上衣,修身牛仔裤,一双笔直长腿格外显眼,似乎也长高了些,她拿着话筒,采访陈修宇时,笑得明眸皓齿,眼里水光粼粼。   属于那种勾人而不自知的。   段昭低头“啧”了声,不太痛快。   少顷,那边采访停了,他抬头,见她正在收拾采访器材,还下意识揉了揉胃,露出不太舒服的表情。   杨一喆拿水瓶敲他肩膀:“我替你把她轰走?”   段昭接过水,慢条斯理的喝着:“你能干点人事吗?”   他看见和她同行的男记者,正关心的询问什么,她摆摆手。   “你不是不愿意看她?”杨一喆非常理解的说:“或者,咱们现在去接受华今社那个记者的采访,气死她,你觉得……”   段昭冷冷的往杨一喆身上甩了个东西,滑走。   虞笙正准备离开,身后有人没好气的喊她。   “虞笙,虞大记者!”   能听出是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虞笙和焦阳同时回头去看。   是杨一喆,高二时她见过他几次,那时候印象不深,现在再见,觉得他对自己敌意挺重的。   “你有事么。”虞笙淡淡的问他。   杨一喆黑着张脸,给她一张餐卡:“教练给你的,让你们别饿着,去吃个饭。”   “啊,谢谢。”虞笙接过,疑惑的看了眼刘海安,那位教练正和宋迪说话,都没往这边看。   “有人让我这么说的,”杨一喆没什么好话:“有人就是吃饱了撑的,怕你饿,怕你因公殉职,你呢,要是有点良心,就自己去跟人说谢谢,别跟我说,我听不着。”   虞笙:“……”   她立刻想还回去,结果杨一喆嗖的滑到另一边,和段昭说了什么,段昭朝这边看了一眼,就继续去训练了。   装的心无旁骛,毫不知情。   就是很烦他这个样子。   明明她没做错什么,却弄得好像,她是小没良心,小白眼狼。   全世界都觉得是她,辜负了他!   吃你的粑粑吧!   虞笙恼怒的把餐卡放在冰场边上的一个置物台上,转身走了。   “谁给的卡?”焦阳被她弄得莫名其妙:“咱们不去吃饭吗?杨一喆和你认识?哦对了,杨一喆也是洵阳的,你们?”   “有仇。”虞笙没好气。   *   翌日,虞笙到记者站时,就听到大家正在议论纷纷。   丁晓淇拿手机给她看,一篇名为“令人唏嘘,短道名将被扒黑历史,段昭疑跌下神坛”的新闻成为今日体育的热点。   这篇来自火狐网的报道,数次提到段昭四年前在首尔大奖赛1500米决赛现场,多次辱骂裁判金俊焕,态度恶劣嚣张,并因此遭到禁赛半年的处罚,并且指出,段昭曾在赛后醉驾,被处以高额罚款,不但质疑其人品,甚至还污蔑他速度无人能及,是因为借助药物。   最可恨的是,报道还配上一张段昭指着裁判怒骂的照片。   虞笙越看越生气,啪的把手机摔在桌上:“身为一名记者,怎么能乱说话呢。”   “小心点,这是我手机!”丁晓淇心疼的摸摸手机:“不过真的是,一条臭鱼搅得满锅腥,记者的名声都是让这种人败坏的。”   “金俊焕啊,不就是那个臭名昭著的韩国裁判?”老唐面对这些,就比她们沉稳多了:“就短道速滑这个项目来说,这么多年,咱们队员一直都被韩国队欺负,就说去年世锦赛,也是在韩国办的,除了段昭拿到金牌,其他人,一金未得,但是却遭了九次判罚,所以现在出这种新闻,就是因为,他们怕段昭,怕他赢,想尽办法,让他受影响,丢金牌。”   虞笙听得很郁闷。   她从网上找了很多之前的相关报道,老唐说的去年那场世锦赛,段昭除了1500米和1000米夺冠以外,500米也是第一个冲破终点,但赛后因为并不存在的身体接触被判犯规,丢了一枚金牌,袁晨和女队的接力也被因为判罚丢金。但那场比赛段昭没有任何过激的举动,从当时的照片来看,他挺无奈的。   或许是长大了,心态也变成熟了。   她又找了四年前的新闻,那个时候段昭还不是很有名,而且时间久了,相关报道很少,她找了半天,才找到三言两语的信息,但那个比赛时间,她忽然愣了愣。   大概是12年年底,记得那时她正在英国学习,异国忙碌的生活和实习工作,加上对感情的失望,使她拒绝接受任何关于他的信息,但记得年底时,贺昀急匆匆的飞了趟韩国。   大概,就是和这件事有关。   她立刻给贺昀发了信息过去,想要了解这件事的真实情况。   等回信息的时候,老唐又单独找她谈话,她昨天的报道,只能用一部分,女队那部分做的挺好,采访刘海安教练也是正确的,但是男队训练情况拍的不理想。   老唐语重心长道:“并不是说,不给新队员被采访的机会,但是这个比赛本来就是偏冷门的项目,你采访要有主次之分,段昭就是这个项目的名片,这就好像,你看网球,首先就想到李娜娜,看跨栏,就非常期待刘小翔,是一个道理,所以,段昭的专访,还是要拿到,无论是赛前,还是赛后,你务必找个时间约他。”老唐信任的拍拍她肩膀,笑得八卦兮兮:“我知道这块骨头不好啃,但是我相信,没有能哪个男孩子能拒绝我们华视当家的小王牌,我甚至都看好你们俩的PC了!”   虞笙本来都无语了,听到最后,神情古怪的看少女心的中年老唐:“是,CP吗?”   老唐:“……”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第68章 偏偏招惹   晚上回到酒店, 段昭收到贺昀的信息。   贺昀:虞笙问我四年前韩国的事,我告诉她吗?   段昭:算了。   贺昀:因为她是记者,你怕她会写什么?   段昭:没有。   段昭:她不是那种记者。   贺昀:她好像就是看到网上那个报道, 挺生气的, 就想弄清楚这件事。   段昭:那个报道我不太在意。   段昭:你这两天是不是去什么邀请赛, 你忙你的吧, 这事不用管,她问,你就说不知道。   贺昀从法国回来后, 弄了个电竞的战队, 现在自己成立工作室,带了帮新人, 有时也到处比赛, 在圈内也慢慢攒了点名气。   等了一会儿,他没再回,段昭就去洗澡了。   火狐网毕竟也不是登得上台面的大网站, 相关报道被一系列正面新闻顶下去, 最后也只能在些强制下载APP的小软件上,博博眼球。   不过有很多记者,怀揣各种目的在酒店外蹲点,刘教练和领队怕他情绪受影响, 特意交代, 不许进, 暂不接受任何采访。   段昭虽然不在意网上那些, 但不被记者打扰, 倒是能够多出些时间训练。转天是其他国家的代表队适应场地,他们就在酒店的健身房, 做些陆地训练,整天都没外出,一直到深夜,刘教练和其他队员回去休息,就只剩他和杨一喆。   弯道训练需要两人配合,一个人拉绳,另一个人腰间系绳,模拟冰上动作在地上行进,杨一喆已经帮他练了老半天。   现在段昭自己练深蹲,杨一喆就站在窗前看景:“真佩服这帮记者,你猜他们耗到几点?”   “爱几点几点。”段昭一组练完,停下,礼尚往来的问:“用我帮你练弯道?”   “歇着吧您,别拿我跟你比。”杨一喆胳膊撑着窗台悠哉的看,突然,目光沉下来,转头说:“那什么,你那小冤家,也在外面呢,用我出去,让她走?”   段昭闻言一怔,立刻走过去看。   窗外夜色凝重,这几天赶上入冬后的降温,寒风凛冽,寂寥无人的街上只有酒店门口的一小堆记者。   她穿着印有华视台标的羽绒服,瑟缩的站在树下,一阵寒风吹来,头上的羽绒服帽子被吹掉,她重新拉上,冷得双手合在嘴边哈气。和她同行的男人跑回来,递给她一杯热水,她捧着,笑意宛然。   杨一喆看得很不舒服:“不是有车吗,俩人车里等呗。”他推段昭:“行行行,你别看了。”   段昭没让他推动:“你回去睡觉,你别管我。”   “我不管你行吗?”杨一喆急了:“上回差点死韩国,怎么着,你这回想死日本?咱能有点爱国心,落叶归根吗?”   段昭被他气笑了,骂了声操:“你说的我好像,想一了百了一样。”   “你敢说你没有?”杨一喆揪他领子:“看着我说。”   “没有,真没有,”段昭无奈的拿开他手:“我差点让你们打死。”   就是,意外。   刚进国家队时,教练们要求都严,而且国家队的名单是允许替换的,也就是说,成绩末位,如果被省队队员超过,是会被代替的,他刚进队,没成绩,自然就是末位的,那时不敢倦怠,打电话都是偷摸的,被逮着,也不敢承认有女朋友,想来也是,你一个屁都没有的新队员,一来就先谈个恋爱,哪个教练会给你好脸色。   那时确实忽略她,大概12年夏天,他有回回家,顺道想去看望阿婆阿公,不巧的是,从阿公口中听说她要去英国,但阿婆瞒着他,支支吾吾的什么都问不出,他就找在京城的同学,一路打听到京大新闻系,得知她拿到交换生资格,机票都定了。   走前那晚,他故意说想见她,想着如果她主动告诉他,他是可以接受的,时间也不长,一年而已,可她就是不说,几次聊都把话题扯远。他实在没办法,请假定了机票去京城,想送送她。   就是机场那一面,他心都冷了。   他女朋友,瞒着他这么重要的事,却对着陈屹然母子,有说有笑,好得像他妈一家人。他没露面,浑浑噩噩的回到队里,这事就压在心里,谁也没说,连给贺昀蒋星遥打电话,也没提。   那半年,他失眠,话也少了,但就是不想跟别人说。   半年后,他随队去韩国参加大奖赛,赶上个傻逼裁判,压的火就在当时全蹿上来,如果不是刘教练杨一喆他们拽着,他拳头可能就砸金俊焕鼻梁骨上了,他是从赛场走的,直接找了酒吧宣泄,喝到半夜才回酒店,后来是胃疼,疼得没意识了,杨一喆和刘教练送他去的医院,那回是急性的酒精中毒,胃炎。   反正,特别爽。那时也不知道会禁赛多久,刘教练那个老不靠谱非吓唬他,说最起码两年起。他就觉得,没什么可努力的,不如自暴自弃算了。   再后来,杨一喆把贺昀和韩昊他们都叫来了。   *   酒店健身房里,杨一喆胳膊搭在段昭肩膀上:“我以前怎么看不出来,你他妈还挺记仇。”   “废话,”段昭打开他胳膊:“我那时候住院,手背上还吊着针,你叫俩人过来,就不能好吃好喝伺候我几天,进来两句不和,就抡拳头,这不混蛋吗?”   “谁让你当时说你不练了,你可是我们的希望。”杨一喆理亏的讨好:“那我们不得,把你打醒。”   “我谢谢你,”段昭说完,找了个杠铃练力量:“大爷。”   四年过去,现在很多事,爱与不爱,公与不公,虽说还是不能看淡,但确实能做到,一声不吭的自己消化掉。   杨一喆以为他要拿铁打人,上赶着解释:“你还,真往心里去了?你知道我们当时就是急的,一帮大老爷们儿,也不会安慰人,你说对吧?”杨一喆试探:“要不你打我一拳,咱扯平了?”   段昭从地上捡了个小杠铃佯装朝他脑袋砸,杨一喆秒怂,段昭一笑了之,放下杠铃时,脚下地板忽然剧烈晃动。   随后,架子上的杠铃、器械掉下来,咕噜噜的在地上滚。   杨一喆踉跄的骂了句:“我操。”   段昭抬头,见那些器械吊环什么的都在晃,顿时反应过来,地震了。   他猛的看向窗外,大步冲出去。   *   虞笙因为在外面,察觉到的震感并不算强烈,有轻微晃动,已经秃了的树枝在颤,酒店前的旗杆好像也晃了,但酒店的楼,从外面看,安然无恙。   但他们这帮在外守候的记者还是出现了一阵骚动,手机提示音此起彼伏的响起。   虞笙收到老唐的信息:千叶县北部发生地震,6.8级。   接到消息后,她第一时间和焦阳驾车赶回记者站。   段昭跑出酒店时,没有看到虞笙的身影,好多没走的记者围上来,他没顾上,心神不宁的拨着她的手机号,那边只有通话中断的提示音,焦急中他将电话打给袁晨:“晨哥,华视记者站的电话,告诉我。”   *   虞笙不是不接,而是手机信号出了问题,大概是受到影响,很多电话接连打进来,一接就断,乱七八遭到她都没看清谁打过电话。   还没到记者站,车内的通讯设备持续和老唐连线,让他们连夜赶往震源千叶县。   车在路上狂奔,不知从哪开始,外面下起雨,抵达成田市时,雨越下越大,倾斜着打在车窗上。已经凌晨两点,遥远的警笛一声连一声的响起,街上的灯杆树木,因为地震,已经歪倒得七零八落,随处可见受惊的市民,无措的站在屋檐下。   她在日本一年多,不是第一次经历地震,但看到这样的景象,心里还是惆怅的叹了口气。   车开进一片民居后停下,虞笙将老唐发来的信息一并整理后,披了件雨衣,和焦阳一同踏着水花跑到某处坍塌的民房前,找好拍摄角度后,她通过卫星信号,连线国内的总台:“你好,能听到吗,”   她调整耳返,得到对方回答后,她稳下气息道:“我是驻日本站记者虞笙,我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日本千叶县成田市,这里是东京时间26号23点17分发生的千叶县北部6.8级地震,震感最强烈,也是受灾最严重的地区之一,我身后是一片民房,我们可以看到由于地震,造成了多处墙体坍塌……”   夜晚犹如一片幽深的潭,路灯杆吱吱作响,昏黄的灯泡摇摇欲坠,被风裹挟的雨水滑过虞笙的脸庞和冻得泛白的嘴唇,她紧握话筒,不断靠近现场,以便传递最真实的情况。   “据了解,截止至目前为止,此次地震造成28人受伤,没有人员死亡。”   并非经历过,就不会紧张。   站在随时有可能发生余震的城市,虞笙内心的慌乱不比街上那些无助的不敢回家的市民少。   也许再往前几年,她会吓得哭,还是一面哭,一面咬着牙说我不怕的别扭少女。   但是人终究会长大的,她在一个人,面对所有发生的一切。   虞笙稳住内心的惊慌,更加从容的随着焦阳的镜头,对各个地方进行报道,忽然,像是错觉,她看见对面灯下的人影。   男人穿着黑色外套,长身玉立,脸上的轮廓在昏黄的灯光下,柔和了些,他没带伞,也没穿雨衣,就这么站在摄像机后,雨水顺着睫毛从脸颊淌下,他没有管,始终焦急的看着她。   虞笙的语速明显慢下来,都不知道他是如何在这个黑灯瞎火的陌生城市,准确的找到她的位置。   忽然,脚下剧烈的晃动,她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耳返随即传来滋啦的声响,将她思绪拉回。   余震来得措不及防。   警笛声、呼喊声连成一片,不断有碎石从屋檐上掉落。   虞笙捂住脑袋,正在判断该往哪个方向跑,余光中,一个路灯杆朝她砸了下来,速度快得,她完全来不及反应,就在她以为自己有可能“因公殉职”时,一个人朝她扑了过来,抱着她往旁边倒了下去。   “哐当”一声巨响。   灯杆砸在距她身体仅一厘米的地方。   她吓得闭眼。   耳边的雨声渐渐停了,她感受到浑身都被暖烘烘的温度包裹。   睁开眼,看到自己正在一个真切的怀抱。   鼻间是混合泥土味儿的极淡的沉木香,还有他,   余惊未定的黑色眸子。 第69章 偏偏招惹   从分开, 虞笙就再也没想过,某一天会再次拥有这个怀抱。   看着他的脸,她脑袋里蹦出无数画面——   初见时, 意气风发的他,   逗她玩时, 懒倦散漫的他,   和曾琅打架时,不要命的他,   还有那年初一, 在她阿婆家的厨房, 杀鱼时冲她茫然回头的他,那张脸,   眉宇间的少年感仍在,   但是他的怀抱,却和以前不同了,   比那个瘦高的少年更加结实, 更有力量, 像一个很坚硬,又很暖和的壳子,让她缩在里面,隔绝了外界的冷空气。   鼻尖触及, 全是暖烘烘的体温。   忽然就意识到, 她的男孩蜕变成男人, 而这四年, 她都错过了。   当初说好的不会分开,   说好的青梅竹马,   谁也没陪谁长大。   段昭不知道她是傻了还是怎么, 扶她坐起来,蹲在她身边查看有没有伤到哪,就随口训了句:“怎么不知道躲呢?不要命了?”   就这一句,小姑娘在他怀里,忽然哇的哭起来,雨水混着泪水,特别委屈。   他让她哭得心软,擦她脸上的眼泪:“活动一下手腕,脚腕,看有没有地方摔了?”   “哪儿也没摔伤,”虞笙抽噎着摇头:“我哭不是因为我摔着了。”   就是因为这个怀抱,   就是不一样了,   就是忽然觉得,她藏在记忆里的少年,被岁月带走了,回不来了,   再也回不来了。   “吓着了?”段昭无奈的看她,迟疑着,伸手罩在她头顶,带了点哄:“胡撸胡撸瓢儿。”   虞笙哭得更凶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又没法直说自己哭的原因,她怕再这样下去,段昭要给她叫魂了,情急中,她磕磕巴巴的随便抓了个借口:“就是,我不是不想躲,是没反应过来,也不是不要命,我也不想死……”   把他刚才吼她那两句全吐槽回去了。   段昭气笑了。   “我以为你,”他稍顿,“啧”了声:“我就说了这么一句,行,我给道歉,不该对你发脾气,别哭了。”   那句话本是,我以为你看见我,感动的。   她不是他女朋友了。   拿袖子给她擦干眼泪,段昭才回头看她那个同事,小伙子正端着摄像机,一饶有兴致的拍他们,他无语的叹了口气:“没我怎么办。”   “什么?”虞笙慢慢停止抽噎,觉得好像错过什么重要信息,看着他:“你刚才说的什么?”   “你出来工作,带这么个二货,”段昭指焦阳:“出了事也不会保护你,要他有屁用。”   “他拍东西挺好的,会抓重点,关键是,”虞笙不想自己同事被误解的说:“能把我拍的很上镜。”   段昭沉着脸问她:“男朋友视角?”   什么男朋友,哪的男朋友?   虞笙不太痛快的抹干眼泪,手撑地从水洼里坐起来。   “以前连水都不愿意踩,”段昭找焦阳要了瓶矿泉水,冲她手上的脏:“现在能在水里打滚了。”   “我还好吧,”虞笙看看自己,忽然想起重要的事,抽噎声都停了,睁大眼看他:“你摔伤没有?你后天,不对,明天就比赛了,不能有意外。”   “我没事,”段昭说:我有分寸。”   焦阳抱着摄像机,也走过来,他已经惊讶好半天了,现在光剩喜悦:“段昭你好,我是华视网的摄像记者,我叫焦阳。”   段昭点点头:“见过。”   “你刚才英雄救美的画面我都拍下来了,”焦阳一脸喜气:“笙笙,你还敢说你们不认识?”   虞笙怕引起不必要的猜测,死不认账:“真的不认识,就刚好……”   “对,不认识,”段昭的声音很冷:“我是夜跑跑到这的。”   虞笙:“?”   说谎也请认真点啊……   焦阳摸摸脑袋:“你可真会开玩笑,跟网上写的不太一样。”   “行了,”段昭问他:“你们拍完了吗?拍完上车?”   “哦,这边。”焦阳指了指前方的车。   三人忙向车停的地跑,段昭脱下外套罩在她头顶上,上车时,他看见她左胳膊的雨衣划破了一大块,里面的外套也蹭脏了。   回车里后,焦阳负责往回开。   车里暖风烘得很足,焦阳问他们:“这个温度行吗,我看你们也都淋了雨,我开热一点,免得感冒。”   “可以的,这个温度。”虞笙脱下雨衣,和段昭两人都坐在后面,她找了条备用的毛巾给他:“你擦擦头发,衣服湿了也换不了,你将就一下,我们先送你回酒店。”   “对,”焦阳说:“你明天比赛,可不能生病,对了,你怎么过来的?”   段昭擦着头发:“打车。”   “那司机也是够勇敢的,”焦阳笑道:“换我的话,给多少钱我也不跑这一趟。”   路边挺黑的,焦阳一路上又开车又闲聊,虞笙听得都不放心了,而且她和段昭坐在车后面,气氛也挺尴尬的:“焦阳,你在前面停一下。”   “怎么了?”焦阳问。   “你从昨天就没怎么睡觉,你来后面眯一会儿,”虞笙找了个很好的借口,然后说:“我开吧。”   “我不坐你开的车。”段昭忽然不太高兴的扔掉毛巾。   “你是歧视女司机吗?”虞笙被他这一句弄得恼火,小声咕哝:“直男。”   “这个我同意段昭说的,”焦阳的车没停:“我也不想坐你开的车。”   “为什么。”段昭挑了挑眉。   “你是不知道,她啊,”焦阳像打开话匣子:“开本田把宝马蹭了,而且……”   死大嘴巴。   虞笙不愿意听这种丢人的事:“你要再说,咱俩就结束合作吧。”   焦阳闭嘴巴抿成一条缝。   “不就是剐蹭,没关系,”段昭安慰:“肯定还有下一次,剐几次就会开了。”   焦阳憋不住,大笑出来,   虞笙无语了都。   如果她有罪,请让法律惩罚她。   而不是派这个前男友,坐在旁边气她。   “车里热,你把外套脱了,”段昭忽然开口:“我看你胳膊好像是摔了。”   “没事,”虞笙活动左手臂,是有点疼,于是脱了外套,想自己看一下。   段昭顺势拉起她的胳膊:“这吗?”他边问,边挽起她的袖子。   腕上的红绳露出来时,两人都怔住。   “还戴着,”他指腹蹭了下:“你是还对我……”   余情未了?   “没有,”虞笙内心汹涌,硬邦邦的解释:“就是这个东西,属于比较有灵性的,不能随便扔在哪儿,不好,所以就一直戴着。”   她不会对前男友抱有希望的。   不会纠缠,会放下的。   “你别误会,”虞笙小声的说着,从腕上摘下红绳,赛到他手里:“刚好也见到你,这个就还给你吧。”   她的手腕空了。   段昭拿着那条红绳,扯了下嘴角:“行吧,我看看你胳膊的伤。”   “也不用了,”虞笙小心保持和他的距离:“就是磕了一下,衣服挺厚的不会破,你不用担心。”   段昭淡淡的嗯了声,把头转向窗外,合上眼睛。   *   晨光熹微,城市从梦中醒来,又恢复往日的忙碌。   虞笙昨天折腾了一夜,回到租的房子已经凌晨四点多,早上起的晚点,到记者站时,老唐和同事们都对着她笑得意味深长,她莫名其妙的回到自己的工位,打开笔记本,准备整理昨天的报道。   丁晓淇从她身边经过,悠悠的将文件夹放在她桌上,看她的眼神,略带敌意。   “怎么了?”虞笙猛的抬头,见她脸色难看,眯起眼笑问:“谁惹你不高兴了?”   丁晓淇没理她,坐下后开始工作。   虞笙打开文件夹,里面是一份整理好的专访问题的草稿,受访对象是段昭,顿时疑惑:“你怎么把这个给我了?”   “这不正是你希望的?”丁晓淇冷着脸:“咱们又不是按业绩拿提成的,大家都是奔着一个目标,想把这次世锦赛报道好,麻烦你把你那些小心思,用在该用的地方。”   虞笙还挺茫然的,丁晓淇说一半就结束了,把整理好的文件装进包里,拿上工作证走了。   纪祥挎着包经过时,敲敲虞笙桌子上的专访文件:“晓淇为这个专访,做了很多准备工作,结果被拒绝不说,人家还直接点名让你给做专访,而且昨天那个直播…你们俩关系这么近,早说不就完了,何必不承认呢。”   “纪祥!”丁晓淇站在门口喊他:“你走不走?”   纪祥无奈,拎包跑走。   什么点名专访,什么直播?   虞笙满脑子问号。   弄得好像她抢了丁晓淇的专访,可是她真的不愿意给段昭做访问啊。   躲还来不及呢。   老唐站在门口,亲切招手:“虞笙,你过来。”   虞笙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工作过去。   办公室里,老唐将笔记本移到她面前,屏幕上播放的是昨天和总台连线直播的地震报道相关画面,她站在坍塌的民房旁,对受灾情况进行说明,开始看起来一切正常,不多久,屏幕中的镜头开始晃动,她身后不断有碎石掉落。   弹幕滚动——   余震开始了!   是余震啊!   前方高能!   虞笙这才反应过来,这是网上视频。   随着画面愈发颤抖,弹幕多了起来,距她一米多外的灯杆不堪重负,倾斜倒下,眼看就要向她砸下来,危急时刻,一个疾如闪电的身影闯入镜头,在灯杆倒下的一瞬间,将她扑倒。   距离危险,仅差分毫。   弹幕像被点燃——   我的关注点全在这几秒谢谢!   一分钟之内,我要知道这个小哥哥的全部资料!   他是段昭吗?短道速滑世界冠军?我没看错吧?   短道之王配华视美女记者我觉得可以的!   这对cp我先磕为敬!   恭贺华视喜提收视密码!   虞笙崩溃的看着那个视频,她也没想到会这样,好在,视频截止到她失声痛哭前,不然她真是丢人丢到全国人民面前了。   “我以为信号中断了,不知道怎么,还有一点播出去,”她很担心的问:“这算播出失误么?”   难怪早晨老唐、还有同事们,都用奇怪的眼神看她,还有丁晓淇会生气。   难怪呢,都是因为看了这条视频。   但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会不会扣钱?扣多少?扣多了的话,她可能会生气一个月,心态顿时,快崩了。   “这怎么能算播出失误呢,你没受伤就是万幸,我还是那句话,咱们工作在新闻一线的记者,最重要的,是先保证自己的安全,”老唐意犹未尽的瞅她:“不过这段视频,虽然惊险,可是事后,却越看越有意思。”   虞笙前一秒还在感动老唐的安慰感动,后一秒,就觉得挺莫名其妙的:“唐老师,我差点都被砸死,你怎么还觉得有意思?”   “我早就觉得,你和段昭有PC感,没想到真让我说成了,”老唐意犹未尽的伸了个懒腰往外走:“哎呀,我也先磕为敬啦!”   怎么能这样,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险些殉职的危险之上,这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该做的吗。   虞笙不太痛快的关电脑,都懒得纠正他是,CP。   C!P!   从老唐办公室走出来,她也慢慢得知了昨天晚上的全部事情经过,老唐之所以如此看好他们,是因为昨晚段昭把电话打到记者站时,刚好就是老唐接的,为了要她的定位,段昭还答应老唐把赛后专访的独家给华视,当然,条件是他只接受“虞记者”的采访。   所以这算,余情未了,还是故意为难?   整个一上午,虞笙的思绪都在飘。   中午刚过,有人敲门进来:“请问,虞笙记者是在这里工作吗?”   她今天没有外出任务,正在整理稿子,抬起头,看见办公区门口站着一个怀抱花束和礼物的外卖小哥,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签收时,她侥幸的问:“是谁送的?”   她觉得自己还没到有粉丝的程度,更不可能有人专程送花,而且还是在日本。   外卖小哥中文说得很流利:“我不知道。”   虞笙:“……”   他走后,焦阳八卦的凑过来,也没有在花束里找到卡片。   虞笙狐疑的打开礼物盒,看到里面躺着一件叠得整齐的白色带红边的运动服,她往外拿时,一张卡片掉到地上。   方方正正的写两行字:想让我配合专访,就在我夺冠时,穿应援服来给我送花。   留名是段昭,旁边还画了一个秃头笑脸。   四年过去,他的字迹比上学时规矩不少,但画画的水平一点都没有进步。   虞笙指腹蹭了下那枚秃头笑脸。   焦阳的笑声将她的思绪打断:“这件衣服,这,这是认真的吗!”   虞笙侧目,看到被焦阳展开的衣服,赫然写着四个大字——   段、昭、加、油、   几个同事瞧见,发出八卦兮兮的笑声。   啊这,不是跟她过不去,还能是什么?   虞笙恼怒,拳头渐渐硬了。   男的,都是这么,自信爆棚吗?   弄得好像,给他加油,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且天经地义的事!   被逼疯的虞笙有点抓狂,恨不得来一阵龙卷风,把这几个笑她的男同事都卷跑,把段昭也卷跑。   手机偏在这时震了震,她从兜里拿出来看,一个叫“dz”的人加她微信。   她正在气头上,加完,很讲道理的发了几段话过去:“在千叶县你救我的事,我谢谢你,你比赛时,我会以出境记者的身份,到现场加油,但我不是只给你一个人加油,我是给整个中国队加油。”   “另外,请你不要送东西到我单位,我不想被别人知道我们以前的关系,因为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   “那个花,你比赛那天我不会带去的,我不会养,到时候它就蔫了。”   “网上的视频,不是我们故意发的,如果给你队里带来不好的影响,我也可以去解释。”   半天,他只回了一句:抱歉,脑子不清楚,多有打扰。   虞笙没在回,她刚才是有点冲动了,但是往她工作的地方送东西这件事,她确实不能接受。   已经是前男友了,她怎么解释得清,就希望这段关系不要被人发现,安安稳稳的度过这几天,然后,各过各的生活。   她不太痛快的想把“应援服”和花一起丢掉。   老唐在这时走过来,为人之父般的拍拍她的肩膀:“孩子,扔不得啊,这是国家队的运动服。”   虞笙:“……”   “或许,”老唐又道:“这就是命。”   虞笙:“……”   比赛是从转天下午开始,由于第一天是资格赛,不作转播,虞笙是第二天参与全程直播,报道比赛的。   段昭送来的那件中国队的队服,她还是穿了,不过那天回去后,她用了一整瓶洗衣液把衣服上的“段昭”的名字洗掉,改成中国队。   中国队加油。   这样还像点样子。   比赛从晚上八点开始,最先进行的是男/女子米半决赛。   虞笙找好角度,先进行了一段赛前报道,接下来,陆续有运动员上场热身。   男子1500米这场只有段昭一人进决赛,所有压力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她站在场外,茫然的注视白花花的冰场,心里默默祈祷他能赢。   很多媒体只对赢家宽容,输了的话,他可能会遭受很多非议,赛前那篇不好的报道也可能被再次拎出来。   突然,有人从后面拍她肩膀。   虞笙猛的回头,对上段昭的视线。   “衣服还是穿了?”他目光从她身上一扫,念上面的字:“中国队,加油。”   “我是华视的记者,”虞笙严肃提醒:“我代表的是整个电视台,不是我自己,我不能只给你一个人加油。”   “字改得不错,”段昭弯了弯唇角:“我就当做,也包括我了。”   他嗓音很低,带着磨人的沙哑。   “你嗓子怎么了?”虞笙皱眉,问道。   “你这是,”段昭玩味道:“在关心我?”   总是这么不正经。   “我就问问,”虞笙懒得计较,低低的说:“我会给你加油的,你好好比,别紧张。”   “我紧张什么,”段昭不甚在意:“有我的比赛,紧张的只有对手。”   虞笙头一次感受到他的狂,不做评价的点点头。   “一看就是,”他叹了口气:“从来没看过我比赛。”   虞笙心里没底的说:“也,看过。”   “高中看过?”段昭嗤笑,手从兜里拿出来,抬到一半时,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行了,等着看我拿冠军吧。”   他说完,去场上热身。   “加油。”她冲他背影认真的说了句。   他没回头的,冲她竖了起拇指。   让她放心。   快九点时,1500米的决赛的运动员开始检录。   段昭身穿红黑相间的比赛服,检录完,站在场边和刘教练交谈,说几句,就侧过脸,用手掩着轻咳几声,好像身体不太舒服的样子。   少倾,他和其他运动员一同站在赛道上,两个韩国人和一个加拿大人,他在第三道,左右两边都是韩国选手,属于背腹受敌。   虞笙紧张得捏紧拳头。   但站在赛场上的他,反倒非常从容,护目镜后的眼里,胸有成竹。   枪响,比赛开始。   段昭第一个冲出去,率先拿到领滑的位置。   由于比赛中只进行拍摄,虞笙不用出境,可以专注的看几分钟,这是长大后,她第一次看他的比赛,就像网友们形容的一样,冰上的他就像一只鹰隼,乘风出发,一骑绝尘,无人能及。   她原本紧张的心,在一圈后,就慢慢放松下来,段昭与第二名的距离拉开的很快,基本上保持了半圈之距,稳稳的,冲在前面,到最后还提了些速,滑过终点时,他在庆祝,后面的还没滑到……   伤害性很大,侮辱性也挺强。   虞笙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了,拿着话筒,声音激动的笑着:“这真是一场,让人舒适的比赛。”   之后一直到比赛结束,都异常顺利。   两天赛事,段昭包揽1500、1000和500米三项个人冠军,在之后的超级3000米,以积分第一,再度拿下全能冠军。   国旗升起时,她都忍不住为他鼓掌。   抛开个人感情,他的确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运动员。   他在他的领域,就是王者。   翌日下午是赛后专访的日子。   上午,虞笙很早就到记者站准备采访的资料,逐一过滤问题,把一些不太好的问题,能删则删,能改则改。   不太好的,主要就是四年前他和裁判金俊焕的矛盾,这个赛前有过报道,这次金俊焕虽然不是之前传说的总裁判,但仍作为裁判组成员出现,段昭和他毫无交流,金俊焕还挺记仇的,对韩媒说了不少段昭坏话。   虞笙决定借专访机会,澄清这件事。   至于问题里有关酗酒醉驾这件事,她弄不清楚,贺昀也没回信息,她就默默的都删掉了。整理好后,她忽然有种,曾经珍藏在心里的宝贝,终于要被所有人知道的自豪和失落。   因为这个宝贝,   早就不属于她了。   刚忙完,蒋星遥发来信息:网上的视频我看了,姐妹你们和好了吗,真是活久见!   虞笙:没有啊,那些小道消息有几个是真的?   蒋星遥:我看这个就挺真的。   虞笙:我看就都是闲的,要么就是作业少了,要么就是工作量小了,反正我和他不可能和好。   她手腕上,现在都是空荡荡的。   那四年半的痕迹,也在一点点的消失,会慢慢到,什么都不剩下的。   虞笙:只不过就是他这个比赛刚好来日本,我又在这边,就是不得不见,产生的一点交集,你懂我的意思吧?   蒋星遥:随你怎么说吧。对了,你快回国了吧?   虞笙:不知道,可能还要等几个月。   蒋星遥: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虞笙:慢慢期待吧,这是一个没有结果的过程。   阿公这两年身体虽然硬朗,但记忆力却是愈发差了,去年春节她抽空回家,阿公居然不记得她了,她当时就泪眼婆娑,怕某天会因为子欲养而亲不在的事后悔,于是过完年,就递交了回国申请,但是一年快过去,也没批下来。   蒋星遥的信息没有再发过来。   老唐这时过来,面带遗憾道:“虞笙啊,这个,专访的事临时有变,暂时取消。”   “可我已经准备好了,”虞笙问:“是,他那边反悔吗?”   “不是不是,”老唐怕她误会,急忙摆手:“是刘教练来的电话,说段昭是带病参赛,现在比完,想让他好好休息调整一下。”   生病了。   虞笙心神不宁的哦了一声,想起这两天看他比赛时,他嗓子哑的,还一直咳嗽,赛后也是一比完,就在领队和助教的安排下匆匆离开,记者们想找他简单采访,都很难抓住机会。   她也习惯性的以为他有脾气,不爱理人,没想到是病了,紧接着,就想到他冒雨出现在千叶县的夜晚,送他回酒店时,他衣服从里到外都湿透了。   脑子一热,她拿起手机,点开微信,给他发消息,看着生分的对话框,迟疑良久,按了两个字——   “您好” 第70章 偏偏招惹   虞笙发完后, 对方持续在正在输入,没消息,正在输入, 又没消息之间切换, 虞笙以为他要长篇大论时, 他回了几个字。   段昭:怎么用您?我老?   虞笙:我就是觉得, 这样比较礼貌。   段昭:还是用你吧,最起码,还是高中同学, 用不着这么生分。   也是, 老同学。虞笙理清思绪,内心逐渐静成一潭死水。   虞笙:唐老师说, 你病了, 严重么?   段昭:不严重,就是嗓子发炎,说不了话, 所以没办法接受采访, 抱歉。   虞笙:不用说抱歉,身体重要。   虞笙:是不是那天晚上淋雨淋的?   段昭:不是,来的时候就有点感冒,加上这些天训练忙, 喝水少。   虞笙:哦。   她突然想起来, 昨天她忙着报道颁奖典礼, 之后采访没抢上好位置, 是磊叔去的, 她都没来得及祝贺一下。   虞笙:祝贺你取得世锦赛四项冠军。   段昭:谢谢。   他有这么几分钟,没再发。   她以为话题即将终结时, 手机突然又震了。   段昭:你下午有工作吗。   虞笙:本来约了你2点专访,取消后,刘教练可能觉得很不好意思,就推迟一个小时,他自己来补一个采访。   段昭:……   酒店房内,段昭放下手机,从行李箱翻出几件衣服,来回在身上比了比,最后挑了件白色的毛衣套上,正在洗手间对着镜子弄头发时,刘教练和杨一喆一起进来。   酒店房间本来就是两人间,段昭和杨一喆一间,本来他看刘教练不敲门就进,还有点意见,但和杨一喆一起,他也不好说什么。   杨一喆见他要出去,一副了然:“我说什么,这个采访他肯定去,你拦不住,教练两百块,现在结清吧。”   “结个屁,”刘教练不乐意,冲段昭道:“你发烧呢瞎跑什么?再说去了你也说不出话来。”   段昭无言的看他,刚一听便知,刘教练打赌打输了,从兜里掏出两百块,走时拍在刘教练胸前。   下楼时给他发信息。   “不是你劝我的,华视记者的采访,别错过,怎么现在跟我抢上了?”   刘教练收到信息后,低骂了声,问杨一喆:“他跟这个记者是不是有什么?这垂死病中惊坐起,说的就这副德行吧?”   “他还能苟延残喘聊半天,”杨一喆不客气的把刘教练怀里的两百块拿走:“教练啊,不是我说你,他刚进队时,要不是你回回没收人手机,这个小记者现在就是徒弟媳妇了。”   “合着,”刘教练扪心自问:“还怪我了?”   “所以这采访,”杨一喆拍拍他肩:“您就别厚着脸往上贴了,没劲。”   刘教练:“……”   *   下午快两点时,虞笙把原先打印采访问题的那几张纸夹在文件夹里,突击准备了几个问刘教练的问题,刚准备完,听见前台的小妹妹兴奋到尖叫。   她笔尖差点把纸划破,抬起头,整个人都怔住。   段昭意外的出现在办公区,手里还拎着两袋外带的咖啡,放在入口的大理石台上。   他指了指袋子:“请大家喝的。”   前台小妹妹挑了一杯:“谢谢。”   老唐闻声迎上来:“刘教练说你病了,来不了,我要是知道你愿意接受采访,我派虞笙和焦阳去你的酒店也行!”   段昭客套的笑,低声道:“不碍事。”   “真是,太有礼貌了。”老唐拍他后背:“优秀,太优秀了!”   虞笙说瞬间有种,看到高中时,华蓉激动样子的错觉。   终究是,过去太多年了。   段昭的到来让记者站热闹起来,很多同事都围上来要求合影,丁晓淇一直对段昭挺崇拜,也一起过来,想单独和他拍个照。   老唐就有点不解风情,把在场的焦阳他们都叫过来,又朝虞笙摆手:“来,咱们记者站的同事,一起和世界冠军拍张合影。”   “唐老师,”丁晓淇气笑的抱怨:“您是不是故意的?”   “我就不拍了,”虞笙过去时,接过手机,对丁晓淇使了个眼色:“我给你们拍吧。”   她调好镜头,连拍了三四张,最后两张,她故意抓拍的丁晓淇和段昭。   镜头里的男人,表情淡漠,僵硬。   个子却好像是更高了些,站在一米六的丁晓淇身边,要比她高出很多。   “一,二,”虞笙调匀呼吸,让自己心无旁骛道:“笑一笑。”   丁晓淇趁机,手挽住段昭胳膊。   虞笙的手指微颤,忙按下快门,心跳凌乱的数秒。   拍完,她给丁晓淇看,终于得到她满意的一笑。   合完影,大家陆续散开,段昭忙掏出自己手机给丁晓淇,指尖在自己和虞笙之间划了个来回。   “行吧,”丁晓淇不计前嫌的笑:“反正是我抢不到的男神。”   她说时,特意看虞笙,催促到:“快点,站过去啊。”   “不用了,”虞笙觉得尴尬,冲段昭指直播间:“你跟我过来吧。”   他垂下眸,什么也没说。   虞笙把他带到直播间。   直播间里,补光灯、摄像机这些东西都一应俱全,除此外,还有两个宽大的沙发,中间有一个木质茶几,上面摆放插花。   “刘教练说你病了,我看你好像不太能说话,”虞笙调好设备,还很担心:“这个采访,是要出境的,也必须说话,刘教练跟你沟通过吗?”   不能说话还逞强来干什么,这又不是笔录。   “能。”他嗓子是哑的:“能说话。”   她听得很难受,是能,但很费劲。   想了想,她转身出去,从自己的储物柜里,找了一只大号的运动水壶,又老唐要了半个柠檬,切开,加好蜂蜜,泡了杯温热的柠檬水。   回直播间时,段昭正安静的发呆。   “你是,不舒服吗?”虞笙过去,把水给他:“我给你泡了柠檬水,你多喝,如果还是不行,不采访,或者随时中断,都可以。”   “谢了,”他抿小口水,下意识清了清喉咙,指墙上:“我没有不舒服,我就是在看那张照片。”   虞笙回头,看到墙上悬挂的合影,差不多是记者站的全部同事了,还有几个生面孔。   “在想,”他说:“是什么时候拍的。”   想知道没有他的这几年,她的生活是怎样的,是精彩、快乐,还是有些孤单。   会不会偶尔也有点想他。   想和他在一起的日子。   “跨年夜,”虞笙说:“那天在华人街上的一个川味菜馆,还有华人联合会的几个人,一起吃了顿饭,然后就直接去报道了。”   “你喜欢,吃川菜么,”段昭思考着问:“我记得你以前很少吃辣。”   “丁晓淇是川城人,总让我陪她去吃,一来二去,就慢慢能吃了。”虞笙说了两句,察觉偏题的提醒他:“是我采访你。”   他微不可察的笑了声,气息全压在喉咙里:“你问吧。”   “那我们今天的采访正式开始。”虞笙等他整理了衣服后坐好,才将摄像机位调整好,先说了一段开场词。   段昭也对镜头微笑颔首后,她开始了第一个问题。   “首先要祝贺你,在刚过去的世锦赛,取得了非常好的成绩,一共包揽四枚金牌,那么可不可以跟大家分享一下,夺冠后的感受。”   “感受就是,”他直勾勾的看她:“属于我的东西,我拿回来了。”   他嗓子坏了后的声音自带低音炮,还是很磨人的沙哑声。   虞笙听得内心起伏,只得稳住气息,一个接一个的问后面的问题。   他每个回答,都很简练,但能说清,采访到一半时,她稍微中断,让他喝些水。   “采访过程中你也可以喝水,”虞笙说:“我刚才已经告诉观众,你是带病比赛。”   “这算,”他放下杯子:“公然卖惨。”   “实事求是而已。”虞笙不想让他有压力:“就是想通过这个采访,让大家看到你的坚持和努力,这不也是,体育精神。”   “我是,天赋型的,”段昭开玩笑道:“不用怎么努力。”   虞笙:“……”   她特意提醒他,还是要注意措辞,然后将摄像机打开,不过从他之前的采访记录,好像也充分体现他运动场上“学霸”的人设。   几乎都是,正常训练,不加练,早睡早起,吃饱喝足,反正我就是,很,厉!害!   无人能及!   他这样说,虞笙也只好这样陪他聊下去,不知不觉,就聊到四年前,在韩国那场比赛上。   虞笙在问前,给他看了接下来的问题,他点头同意,她才开始问:“四年前,你在韩国大奖赛上,因为冲撞裁判而被判罚禁赛半年,能说说这件事背后的真相吗。”   她的问题从抛出,就带有引导性。   这件事不是无良媒体歪曲的那样,而她没问,就毅然选择相信他。   “那次的1000米比赛,我快要冲到终点时,被身后的韩国选手拽了一把,这是一个非常明显的犯规行为,”段昭不徐不疾的说道:“当时我失去重心,只拿到银牌,事后我向裁判组提出抗议,但金俊焕没有理会,加上我……”   他迟疑,省去一些内容,直接跳到:“而且当时的情况是,我那场比赛的队友,也是因为碰撞,撞翻防护板,受伤挺严重,但我不能回头看他,只能往前冲,结果在冲刺时,我被人拽,当时就非常生气,所以,就算再回到四年前,我还是会骂他。”   “所以,那次比赛,是遭到了多次不公正判罚,”虞笙光听,都觉得很生气了:“经常发生这样的事吗?”   “后来还好,”段昭不带情绪的说:“这个项目,本身就是在高速下竞技追逐,难免会发生碰撞,所以会有误判的可能,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调整。”   “面对这样的判罚,你自己会做出怎样的调整和部署。”   “就是让人都追不到我,”段昭一笑了之:“追不到,自然就撞不到我。”   这个回答,也是,相当的霸气了。   虞笙听得笑了,清单上,只剩最后两个问题,其中一个是被她划掉的酗酒醉驾的问题,她刚想跳过时,段昭余光带到,主动提道:“没有醉驾过。”   她目光被点亮:“所以这是误会。”   “刘教练开的车,”段昭荒唐道:“我醉得没意识,怎么醉驾。”   虞笙点头,有些关心的问:“是因为心情受到这件事的影响,才会在比赛期间去喝酒么。”   问完,他沉默下来。   采访有片刻的中断。   “这个问题算采访,还是算,”少顷,他语气懒懒的问她:“私人问题?”   虞笙心猛的一缩,下意识关掉正在工作的摄像机。 第71章 偏偏招惹   短暂的沉默后。   虞笙看似平静的说:“采访已经差不多了,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如果不方便对着摄像机说,我可以记录下来, 帮你写一篇报道, 解释掉一些误会。”   “解释的话, ”段昭看着她:“我只对我在乎的人说, 其他人,就不必了。”   虞笙哦了声,没有再问下去。   余光里, 他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 从采访开始时,就完全没有离开过, 虞笙开始还有些紧张, 后来就慢慢适应了。   一晃,两个小时的采访时间,很快就要过去。   这之后, 她和段昭, 似乎就真的不会再有交集。   “你,”她迟疑着问:“哪天回国。”   “也是私人问题吗?”他反问,见摄像机关着,人也比刚才放松, 往后靠了靠, 未等她答, 主动说道:“明天一早。”   虞笙又哦了声, 麻木的说了句:“那, 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段昭挑眉, “啧”了声:“这么多年,还是个小没良心的。”   他以前就总这么说她,从高二时就这样,弄得好像,她从未付出过真正的感情。   虞笙指尖抠着文件夹,忍住吐槽的冲动,毫无波澜道:“随便你怎么想,今天的采访就到这,我打开摄像机,录一段结束语,你就可以回去了。”   “飞机,在顺风的情况下,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段昭捡起桌上的笔,慢条斯理的在指尖转:“掉下来。”   虞笙皱了皱眉,好好的,干嘛提这个?   “你祝我,一路顺风,”他手里的笔停下:“很难不让我误会。”   虞笙瞠目,刚才说这句了?她真的没过脑子,都不记得,反驳的也很没底气:“我没有那个意思。”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有情绪,才刚好说明,放不下我。”   “?”   这是什么歪理?   虞笙都听愣了,好好一个采访,怎么关掉摄像机后,就被他带偏到这个程度?   “我没有,”她不太痛快的合上文件夹,生硬道:“现在,录结束语。”   段昭手极快的挡在她刚合上的文件夹内,掀开,修长的手指在最后一个问题轻点:“还有个问题没问,怎么就结束了?”   虞笙低头看那个问题——“你已经卫冕冬奥会、世锦赛、亚冬会,实现了运动生涯的大满贯,请问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这个问题也没什么。   她忍气吞声的打开摄像机,见他又像模像样的坐好,挪回视线,照本宣读似的,把那个问题背诵了一遍。   段昭被她气笑了。   “很多年前,”他慢悠悠的说:“我还上高中时,有个女孩,问过我类似的问题,如果答案还是那个,你还想再听一遍吗。”   虞笙恍了神,多年前在广播室,她和他穿着汇文中学的校服,她手握拳成话筒,曾经佯做记者,采访过那个眼里满是希望的少年。   可是那个答案是什么,她没听清。   没想到多年以后,她真的成了记者,而他也成为世界冠军。   可是那个答案,她还是不知道。   到底是什么答案。   虞笙眼里忽然湿润,余光带到摄像机正在运作的指示灯,猛然惊醒,慌忙站起来想关掉,脚下被电线绊了一下,身子倾斜,手里的文夹扔出去,采访清单哗啦啦的撒了一地。   他起身,扶住她的手腕,面色潮红的低头看她:“哭了?”   “摄像机还开着。”她小声警告。   段昭伸手关掉机器:“现在,好了。”   什么好了?   虞笙呼吸非常不顺,心跳不知道漏掉多少拍,一直咚咚咚的缓不过来。   她手腕被段昭攥在手里,他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那双眼,像穿透黑夜,带着勾人又凶险的光,一直戳到她心里。   “这是在记者站的直播间,随时有可能进来,”虞笙有意闪避:“如果你觉得不想录下去,结束语也可以不录。”   “就这么,”他听后,微弯唇角,气息嘶哑的笑了笑:“急着,让我走?”   这算什么话。   虞笙恼怒,脾气也上来:“你如果不想录的话,随时,都可以走。”   她现在思绪很乱,门外就是忙碌的同事们,而她告诫一遍后,他仍未有所动作,情急之下,她手腕用力,想要挣|脱开他。   他目光微征,有点急了,握着她肩膀摁到门上。   咚的一声。   她心脏猛的一颤,都没顾上后背撞得疼,他人已经压下来,吻上她的唇。   是,前所未有过的一个吻。   好像带着怒气,但在触碰后,又慢慢的温柔下来,她没有躲,也不敢把手放在他背上,双手维持着无处安放的姿势。   就不明白了,明明当初先放手的是他,为什么总好像,她欠他的。   虞笙被他亲的有点窝火,手抵住他胸膛,男女力量悬殊很大,尤其是在多年后的此刻,他从少年成长为男人,成为运动员,身上的力量,让她根本不是对手,她用力推了好几次。   他逐渐平静,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那张脸,像是喝多了酒。   半天,她憋出一句:“我跟你已经分手了。”   如平地惊雷。   他睫毛颤动,手劲随后松了,缓缓垂下。   沉默须臾。   段昭眉梢抬起,嘴角一松:“我刚才…”   确实,很失控。   可是她跟他计较不起来。   “还好,这个直播室,挺隔音的。”虞笙十分别扭的开口,心跳逐渐缓慢下来后,她从他脸色上看出不太对劲:“你是不是发烧?”   “可能有点,”他站直,与她拉开距离:“脑子不清楚,冒犯到你了,很对不起。”   “你病了好几天,”虞笙有些担心:“从你去千叶县找我那天。”   如果没想错,就是因为千叶县那晚,他才病的,毕竟连夜奔波,淋雨,再加上训练,比赛,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压力,不生病才怪。   “我好像欠你一个人情,”虞笙瞥开目光,不太自然的说:“那刚才,就算扯平了。”   “你这个还法,”段昭按了按眉心:“我倒想多借你几个人情。”   虞笙一本正经的看他:“就这一次,以后绝对不行,毕竟咱们已经……”   分手了,而且是你提的。   希望你记住。   她目光变得淡漠:“对吧,前男友。”   他也不怎么的,就脱口问了句:“你有现男友吗?”   这什么破问题?   “你管不着,”虞笙赌气:“你是烧的挺厉害,烧得说胡话了。”   “那就是没有,”段昭心情好多了:“前男友,虽然不好听,好歹也占了男友两个字。”   他这个胡搅蛮缠的本事真可以。   虞笙服了:“你病了,就赶紧回去休息,我要录结束语了。”   “这么乱,”段昭指了指身后一地凌乱:“我帮你收拾吧。”   虞笙愣着,想说不用,他长腿一迈,弯腰捡起地上凌乱的电线。   “结束语我就不录了,确实太不舒服,”他将电线在手上缠了几圈,打结,放在桌腿下,然后将散落的文件一一拿起来,码齐,放回文件夹,交给她时,他问:“你过年,回国吗?”   “可能吧,”虞笙接过文件夹,含糊道:“也不好说,不知道工作忙不忙。”   段昭点头:“听蒋星遥说打算同学聚会,你有兴趣吗?”   虞笙迟疑着:“我…”   段昭啊了声:“不好说。”   虞笙:“……”   “行吧,”他按了按眉心:“我回去了。”   虞笙木讷点头,目送他一刻没停的离开,关上门时,她摸到文件夹里有个硬邦邦的东西,打开,看见躺在里面的红绳。   他悄悄的,还给她了。   *   段昭是转天的飞机回国,从那天后,虞笙就没再和他见过了,红绳她戴回手上了,不得不说,自从戴上这个,她的学业事业都一帆风顺,好像还挺灵的。   她和段昭也不是全无联系,他偶尔会发信息过来,不算频繁,虞笙慢慢接受了这个频率,不觉得烦。   最近一次联系是他那则采访播出,他非常高兴的说网友都误认为他是低音炮。   她正在家里休息,拿手机回:你一定要少说话,不然大家就知道你原本的声音了。   段昭:我原本的声音,不好听?   虞笙顿了顿,他声音挺好听的,很有磁性,加上总懒洋洋的,就很勾人,尤其是唱慢歌时,气息的轰鸣,特别像哄人。   手机又震了。   段昭:断在这不回,是什么意思?   虞笙忍不住笑。   虞笙:就,回想了一下你是什么声音。   约莫数秒,他发了一条语音。   她点开,他拖着尾音,略微压低的说了句:起床了。   起?床?了?   虞笙让他弄得脸色一红:你突然发这句是什么意思?   段昭:怕你记不住我的声音,就用这个做起床铃吧。   虞笙:……   可太谢谢你了。   大早上听这么懒的声音,她可能会想再睡一觉。   刚想放下手机,他又发一条语音:晚安。   虞笙:……   虞笙没再回,打开电脑重温了一下那天的采访,之前火狐网的恶意评论不攻自破,采访底下的好评还挺多的,弹幕刷的全是让他们在一起。   网友可能不知道,他们真的在一起过。   *   年后,老唐来找她,告诉她回国的申请批下来了。   后天的机票,回国前,这边的同事为她举行了欢送party,喝到半夜。   一觉醒来后,她终于结束了在外漂泊的日子。   虞笙是两周后,才回到洵阳的,她先去京城的总台,办理调职手续,台里的领导给了她两个选择,一个体育部门记者,另一个是驻洵阳分部记者。   她刻意躲避他,果断选择后者。   和段昭,能恢复到普通朋友的关系,已经算很好了,不会再有进一步的可能。   没想到,落地洵阳后,她第一眼看到等候在机场出口的男人。 第72章 偏偏招惹   虞笙见到他时, 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当年初次见面,也是这个机场。   可能不想被人认出, 他戴了只黑色口罩, 头发仍短, 眼里仍厉, 穿着件橄榄绿色的休闲外套,里面搭件白衬衫,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既慵懒, 又很禁欲。   见到她后, 眼里才放得柔和,长腿阔步而来, 很自然的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 歪头笑道:“欢迎,回家。”   虞笙心里顿时毛躁。   也没告诉他回国时间,没告诉他航班号, 怎么就一到机场, 是前男友来接她的?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好像她在这个城市混得很差,没家人疼,没朋友理。   只有个,前、男友。   “别多想, ”段昭带她走到停车场:“我就是刚好在楼下碰见你阿婆, 她站在路边打车, 说来机场接你, 我说开车带她来, 她反倒不来了。”   “真巧,”虞笙不太信的, 小声埋怨:“我阿婆也真是,麻烦人都不带眨眼睛的。”   “也眨眼了,不过就是,”段昭按了按汽车钥匙:“你不在家,她除了我,也没别的人能麻烦。”   虞笙还是觉得不妥:“那也不该麻烦你。”   “我这不也是,顺理成章的,去她家里蹭几碗肉吃,”段昭故意提醒似的:“我还威胁阿婆,我说从高中时,就吃你做的梅干菜烧肉,吃上瘾,就得对我负责呗。”   虞笙:“……”   “阿婆就是个挺精明的人,”她没好气的告诫:“你小心点。”   “我小心什么?”他停下看她。   “这年头有捡便宜爸妈的,可没有人捡老人家的,”虞笙嘟囔:“小心她让你陪她,看伦理剧,唠家常。”   他一笑了之:“我觉得挺好的。”   眼前停的一辆黑色SUV,车灯闪烁,段昭过去拉开车门:“上车,我送你回家。”   都买车了。   变化是挺大的。   一路上,虞笙沿途看着风景,她上大学就离开这座城市,虽然偶尔也回来,但每次都来去匆匆,就只窝在家里几天,立刻就得走,从来也没好好逛逛,忽然就觉得,好多地方,都陌生了。   “这两年建了好几个大型商场,你可能都没去过,去年三道口也拆了,还是蒋星遥她爸负责的,也要盖楼,”段昭悠闲的握着方向盘,跟她聊:“学校正在扩建,除了超市还在,别的都要拆,有时间带你回去转转。”   虞笙转回头看他:“你现在是,住在洵阳了?”   “大前年洵阳承办亚冬会,在省队附近,又新建了冰上训练中心,不集训的话,队里会经常在这边,集训有时在松城,有时去国外,”段昭问她:“你呢,以后就一直在洵阳?”   “嗯,阿婆阿公岁数都大了,我妈虽然也陪着,但我也不想错过,就把工作关系调回来了。”虞笙说。   “挺好的。”他指尖子在方向盘行敲了敲,看着前方,似在思考。   虞笙将目光移至车窗外,专心的看景。   经过一段熟悉的路,车开进小区。   段昭一直送她进楼,按完电梯,便就此止步:“回去吧。”他将行李还给她。   “你不上去?”虞笙还挺纳闷的,觉得礼尚往来,应该邀请他到家里坐坐,吃个饭,但摸不透虞婧文对他的态度,而且,毕竟,都分手的,话就没说出口。   “我不住这,”他主动说:“我也不是就这一套房子,这边就偶尔过来看看。”   她脱口问:“你现在住哪?”   “这是想,”他唇角弯角:“套我家地址?”   “不想。”虞笙立刻收回所有心思,电梯一到,便上楼了。   段昭一直站到电梯门缓缓合上,才笑着离开。   从在日本见过她,他就再也不能若无其事。   考虑过提前把她追回来,但毕竟四年过去,两人之间发生了不少变化,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拉近距离,重新回到亲密无间。   就像那天在东京记者站的直播间里,他一时冲动,将她抵在门上,她眼里的淡漠,他是看得懂的。   但是她回国,总归是比以前进了一步,慢慢来。   *   虞笙风尘仆仆的推开家门,桌上已经准备了丰盛的接风宴。   阿公精神状态不错,见到她后的,嗓音洪亮的笑道:“苡苡!放学啦,快去洗手,你妈妈给你做了很多你爱吃的。”   站在一旁的虞婧文和阿婆都是为难的叹了口气。   阿婆拍拍她的背:“习惯就好了。”   虞笙嗯了声,愉快的对阿公回道:“我这次期末,又考了年级第一呢。”   如果时间真的停留在那一年,倒也不错。   她想起11楼,曾贴过“春满楼”的那个小哥哥家。   “哎,”阿公忽然又说:“你当我老糊涂了,你不是早就大学毕业了吗?考什么年级第一?”   虞笙:“……”   阿婆和虞婧文面面相觑,忍不住笑。   虞笙无语的去洗手了:“阿公你真是的。”   洗完手,四人围桌而坐。   虞婧文可能是人到中年,比以前收敛了许多,和大卫分手后,就没再找,也没出去工作,她在美国还有些朋友,时不时利用人脉,在微信上做些代购。太闲了,就带阿婆阿公出去旅个游,日子过得不紧不慢。   但虞笙知道,虞婧文心气不减,只不过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罢了。   吃饭时,虞婧文主动提:“苡苡,你也快24岁了,事业有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我这样挺好的,”虞笙敷衍:“我挣钱多,花销也大,一个人都习惯了,而且我这么忙,哪有时间陪男朋友。”   “话也不能这么说,”虞婧文道:“迟早得有个家,我是没指望了,你不能跟你我一样。”   阿婆在一旁,语重心长的嗯了句,菜也同时夹到她碗里:“这两年,小昭倒是常来看我,家里添的按摩椅,还有我屋里新换的空调,都是他给买的。”   虞笙险些没听出是谁。   “什么小昭,阿婆你酸不酸,”她表情不太自在的说:“你花了他多少钱,我改天给他转账。”   阿婆看朽木似的看她:“人的感情是能用钱衡量的?你怎么和你妈妈一样,张嘴闭嘴就是钱。”   虞笙吃着饭,撒娇似的瞅了阿婆一眼:“你可真是,一句话,得罪两个人。”   阿婆气笑的打她。   虞婧文思考着说:“段昭呢,我觉得不太合适。”   虞笙动作一顿,咬着筷子。   “倒不是嫌他家庭条件,都拿世界冠军了,肯定不会差,”虞婧文说:“我就是想,你就这么忙,他也这么忙,你们俩谁顾得上谁,再说了,他现在是运动员,退役肯定就要做教练,到头来还是一整年东奔西跑,你连人都看不见,还谈什么抓住人心。”   “我跟他,”虞笙淡声道:“都过去的事了。”   “我记得你高中还有个同学,”虞婧文忽然提到:“叫陈屹然。”   “有。”她说,   “你上大学时,他和他妈还挺照顾你的,”虞婧文若有似无的聊:“听说留在京城了,在医院上班,这倒是挺稳定的,他妈岁数也不大,以后带孩子什么的都…”   “妈。”虞笙反感的打断:“你别乱点鸳鸯谱了,我一点都不喜欢陈屹然。”   她真是,和虞婧文,话不投机半句多。   吃完饭,虞笙倚在阳台看夜景。   比起日本,还是国内的城市街道更宽敞,看着心里更舒服。   她转了个身,不经意抬头,看见11楼阳台关着灯,玻璃上却仍旧用白色喷雪画的大大的秃头笑脸。   顿时有种,脑子里的每根神经都在倒带的错觉。   阿婆洗了些草莓拿来给她,顺目光瞧见楼上,笑道:“想谁了?”   虞笙立刻收回目光,吃了颗草莓:“阿婆你真是,被他收买了吗,怎么句句都离不开你大宝贝外孙。”   “你阿婆我还没老糊涂,我有个外孙女就够了,你要是给我带回来个外孙女婿,我好好招待着,要是个外孙,那就不必了。 ”   小老太太。   虞笙不太痛快的又拿了颗草莓。   这是她家没错吧?怎么弄得,好像到了,他的地盘!   阿婆揉揉她头发,语气和蔼的说:“阳台上那个笑脸,本来早就擦掉了,是他知道你回来,又画上去的。”   “他怎么知道我回…”虞笙刚想问,小老太太放下草莓,悠悠的回屋里了。   真是,这小老太太的背影,精气神愈发十足,都会气人了。   虞笙闷闷的在阳台又站了会儿,收到蒋星遥的信息:本周末中午11点,御宫大酒店三楼,同学聚会。   她回:都谁。   蒋星遥:就咱班那些人,赶上在洵阳的,都去。   蒋星遥:以前就小范围的,这回二姐主动邀请,去的挺多的。   虞笙:哦。   蒋星遥:段昭也去。   虞笙:倒也不必,每个人,都对我提他的名字。   蒋星遥:提得你内心小鹿乱撞了?   虞笙:开玩笑吧,我24,又不是17,还动不动小鹿乱撞,那就是心脏有毛病。   蒋星遥:你都24了?早能领证了?   虞笙回了个再见的黄脸表情。   这一晚上她都没怎么睡好。   收到很多信息,桑果的、朱思明还有陈屹然的,和桑果聊得稍微多点,不过也还是围绕着同学聚会。   她这两天刚回洵阳,去电视台跑了两天档案,基本就是在家吃了睡,睡了吃,没正式开始工作,忙惯的人,突然闲下来就有点无聊,周末本来想推掉的同学聚会,倒也成了调剂心情的良药。   虞笙和桑果、蒋星遥约的十一点一刻,在御宫酒店门口见。   三人好久没聚了,一见面,就被蒋星遥和桑果叽叽喳喳的聊了半天,然后乘电梯到酒店三楼,半个班同学都到了,分成三桌坐,记忆里的稚嫩的面孔都已褪去,正三五成群的聊着,虞笙她们进去时,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就被华蓉叫道她那桌坐下,华蓉倒是除了头发长了,没有什么变化,也不显老。   “能看见你们真好,”华蓉拉着虞笙她们闲聊:“你们真是,我带过的,最优秀的一届。”   虞笙抿了笑容,确实,很优秀。   除了她和段昭,   蒋星遥是舞蹈演员,桑果做了编剧,陈屹然是年轻的外科医生,刘岩磊跟她算是同行,在洵阳电视台,朱思明考上警察,常玥留学回国后当了翻译,每个人的结局都很圆满。   唯一的残缺,就是她和段昭没能走到最后。   大家叙着旧,虞笙除了和桑果、蒋星遥,再加上多年未见的华蓉能聊几句,和别人都话不多,本来上学时,就没话。   陈屹然自动换座位到她身边:“我的工作关系,调回洵阳了。”   “京城这么好,”虞笙并不在意:“你怎么不留在那。”   “洵阳发展也很不错,”他若有似无的提起:“而且你不是,也没留在京城。”   “我回来是因为……”   “因为我。”   她刚开了句头,便被人打断,抬起眼,看到段昭不知何时的站在面前。   *   段昭的出现,使在座气氛瞬间被推至高潮。   “老大!”朱思明兴奋,眼睛都亮了:“我现在出去,见人就说,世界冠军段昭,是我同学!一个班的!”他让出座位:“来来来,坐我这!”   蒋星遥起身,空出虞笙相邻的座位:“你坐这儿。”   她自己坐到朱思明那,朱思明又拉了把椅子插空当里坐。   段昭过去,和华蓉打了招呼,在虞笙身边坐下:“来了?”   两人四目对视,虞笙啊了声,她不太会说客套的话,而且现在她这个位置,左边是段昭,右边是陈屹然,坐得很不自在。   偏偏陈屹然还在这时给她把饮料杯满上:“买的果粒橙,我记得你上学那会儿,特别爱喝这个。”   倒完,那个杯子就被段昭拿走了,她随着杯子移动目光,看到他堂而皇之的笑容:“渴了。”   虞笙没拒绝,她反正也不是很想喝。   陈屹然皱眉道:“这是虞笙的杯子,你……”   他依旧笑得很有涵养:“那又怎样。”   说完,他看向她,那个闲闲的眼神分明是说:人都亲过,用个杯子至于大惊小怪?   虞笙不正眼看他,就低头抠着手机壳,他就是,很有涵养的,做着人模狗样的事,陈屹然那种,肯定斗不过他。   “你来得晚,”陈屹然突突兀起身:“理当罚酒三杯。”   段昭挑了挑眉:“队里不让外出饮酒。”   华蓉拦住陈屹然:“同学们好久不见,高兴是好事,酒还是要少喝!”   陈屹然手悬在半空数秒,窝着气坐下。   华蓉提到前一阵在日本的比赛:“比赛我看了,我的一个学生是冠军,一个学生负责报道直播,都特别厉害,老师真为你们骄傲。”   虞笙谦虚了几句,下意识看段昭,他笑道:“是二姐教的好。”   “这么多年,还喊二姐。”华蓉气笑得打他,众人一阵哄笑。   刘岩磊突然道:“虞笙,段昭,你们俩在学校时,可算是最轰动到德育处的一对,你们那个采访我也看了,简直是青梅竹马,是不是,就差领证,修成正果了?”   虞笙被这句话呛得直咳,段昭拍了拍她的背,说:“快了。”   虞笙:“?”   她瞠目的看他。   快了什么快了?   他低头,在她耳边嘟囔:“帮我,常玥在,追我。”   最后两个字,咬得十分重,像从齿间磨出来的。   而且还,很磨人是怎么回事?她忿愤抬头,见他眼尾勾着,冲她做了个“啵”的口型。   这也,   她头皮顿时发麻:“你是不是来时喝酒了。”   “没有,”段昭坐直了些,一只手仍闲散的搭在桌上:“我还得送你回家,喝什么酒。”   “不顺路,”虞笙小声拒绝:“不用了。”   “我房子又没卖,”他轻声道:“想顺路还不容易。”   这么一人一句,也没个头儿。   虞笙想了想,无言的保持缄默。   就在这时,常玥不信的说:“虞笙,我记得,你们早就分了,好像在京大时就分了。”   陈屹然帮腔:“我可以证实。”   虞笙本来就让段昭磨得不行,旁边这个没好感的又插句话,顿时挺不耐烦的回道:“有你什么事。”   段昭微不可察的笑了声。   桑果有些喝多的说:“还不是怪段昭!瞎吃什么毒瘤老陈醋!就陈屹然他家那个饺子馆,咱们在京城上学的,哪个没去过,怎么我们虞笙去一次,就生气了!”   众人哦的一声。   嘈杂声中,虞笙拍着桑果的背,给她拿水喝,想让她别再说了,但余光里,段昭一直看着她。   “是我,”他低声问:“误会了。”   “就是你!”桑果脸通红的拍桌子,嚷道:“给你打电话……也不接……”   “我送你回家吧,”虞笙扶着她:“你怎么喝这么多。”   “交给我,”蒋星遥挤过去:“我没喝酒,一会儿我顺路送她。”   华蓉怕事情往僵处发展,从中打了几句和,大家又一起碰了碰杯,段昭来的就比较晚,他到时,基本已经吃了大半,这会儿好多人都喝的有点多,陆续有人撤离,华蓉和刘岩磊顺路,走的时候,又一起带走两个女生。   最后,酒店里,只剩下虞笙、段昭、蒋星遥、喝醉的桑果、和迟迟不肯走的陈屹然。   虞笙没走,主要是因为桑果趴在桌上,揪着往事絮絮叨叨,都是围绕当初段昭是怎么误会她,怎么吃醋,怎么冷落人的。   这事她以前觉得委屈,现在过去了,就不愿意一遍遍的提,她拽了桑果几次,也没拽动,蒋星遥最后找来酒店的服务生,把人扛到楼下车里。   聚会到此,告一段落,虞笙也拿起包往外走,陈屹然叫住她:“我叫了车,先送你回家,我再回去。”   “我自己也能打车。”虞笙拒绝。   “她跟我回,”段昭不动声色的站起来:“你忘了,我们顺路。”   “确实不记得了,”陈屹然说:“我只记得,你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没能陪在她身边,现在她不再需要你,她需要的是……”   “是我自己。”虞笙猜到他想说什么,立刻打断,毫不掩饰的冲陈屹然道:“在京城时,你和你妈妈对我的帮助,我挺感谢的,但是后来你妈妈生病,我也照顾过她,这就算是,扯平了,你回洵阳,就好好工作,我们没事就别再联系了。”   “你还不明白吗,”陈屹然并不气馁:“我一直都喜欢你。”   “可我一直,”虞笙略带歉意的说:“都没喜欢过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她说完,陈屹然似乎还想争取,她就觉得,很不对劲,屋里是还有一个人对吧?   那个人刚才还让她帮他摆脱常玥,对吧?   现在这个人呢?   怎么就,该出手时,销声匿迹了?   她恨铁不成钢的回头,看见段昭一直失神的看着她,那模样,傻死了。   跟以前一样,傻大个子。   她情急,悄悄冲他做了个口型:帮、我。   段昭恍了神,随后,手轻轻的搂住她的肩膀,微笑道:“我们,回家吧。”   *   从酒店出来,段昭还在回忆桑果的吐槽,以及虞笙聚会后对陈屹然的那一番回答。   “我一直都没喜欢过你。”   小姑娘眼里的坦然,绝不是装的。   就算她没说,他也纵然不相信,她会看上陈屹然那种类型,仅凭机场那一幕,说服力远远不够,但他当时就像给自己拴了个死结,说什么都挣脱不出来。   走到停车场时,虞笙见段昭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以为他有事要走,又不好意思脱掉她:“刚才,谢谢你替我解围,我从这打车回家,也挺方便的。”   “打什么车,”段昭回神,替她拉开车门:“你好长时间没回来吧,上车,我带你逛逛。”   虞笙也便没有推辞,钻进车关门,系习惯性的扯过安全带要系,结果没有找到扣眼,正要看怎么回事,段昭这时上车,忙把压在副驾坐垫下的锁扣拿出来,卸掉上面米奇头的插片。   “平时,这个位置,”他俯身,摸到她一侧的安全带,扯出来扣好:“我不让别人坐。”   这话说的,虞笙顿时不想再坐下去:“那我坐后面吧。”   他系完安全带,身子没起来,双眼就这么盯着她看,须臾,问道:“你是别人吗。”   虞笙不太自在的递把头看向车窗外,他发出浅笑的气息,也没再逗她,坐好开车,她觉得应该主动说点什么:“你今天是回以前,那边住?”   “今天不回,那边好久不住人,要提前收拾,”段昭偏头看她:“你想让我回去住?”   “没有,你随意就行了,”虞笙随口聊着:“反正我也不会一直住那。”   “怎么,”段昭语气一顿:“不打算一直留在洵阳?”   “我是说,想在离电视台近的地方,买一套房子,”虞笙毫无戒备道:“我这个工作有可能早出晚归,或者半夜写稿,怕影响阿婆阿公休息,而且我妈回来了,她那个人,我和她聊不到一起,你也知道。”   段昭点了点头,像在思考。   少顷,他岔开话题:“你今天不用工作吧,我带你逛逛?”   “好啊。”   虞笙这两天待得很无聊,蒋星遥因为有巡回演出,最近都很忙,桑果这两个月也刚好跟组改剧本,今天这趟还是专程请假,她从日本回来后,只在周边简单逛了逛,就已经发觉城市焕然一新,现在当然很想到处看看。   车在前面路口左转弯,往市中心开。   他车速很慢,方便她走走看看。   一路上话也不算很多,基本都是遇到哪个地方,她不太认得,他就说一两句,车开了一会儿,经过一家影楼。   虞笙猛的回头:“停车。”   段昭顺势看去,见到影楼门口悬挂的一张全家福合影,照片里的人正是虞笙一家,他将车靠边停下。   两人走过去,照片里,虞笙扎着两条小麻花辫,穿着浅粉色小旗袍,不太高兴的站在虞婧文身边。   “你什么时候照的?”段昭看她:“我都没见过。”   “十七岁生日,这怎么还,”虞笙在大街上看到自己照片,感觉不太好:“摆到外面来了。”   “我去跟他们说,”段昭拉开玻璃门进去,顺势回头问道:“这算侵权吧。”   虞笙点点头,肯定算了。   段昭进去后,找到影楼的负责人说明来意,对方自知理亏,当即让工作人员撤掉照片。   工组人员把照片从橱窗里摘下来:“这张照片确实很漂亮,原先就在客片展示的册子里放着,大概半年多前,有位先生来店里修复老照片,无意中看见,后来每隔两三天,就来看,店主怕他打扰其他客人,只好就挂到橱窗里了。”   “什么先生?”虞笙疑惑的结果照片。   “应该是认识的人吧,”工作人员说:“我看你们长得还有几分像。”   越说越离谱了,虞笙皱了皱眉。   就在这时,工作人员指他们身后:“这不是,他又来了。” 第73章 偏偏招惹   虞笙循声望去, 见到影楼外,站着一个既陌生又眼熟的中年男人。   还是段昭先认出来,在她耳边很低的提醒:“是, 周栩的爸爸。”   “周栩?”虞笙抬眼看他:“是, 那个?”   她看到段昭点了点头。   要是不提, 她也都快忘了, 那年因为周栩、曾琅,发生了特别多的事。   “他看我照片干什么?”虞笙说这句话时,感到后脊一凉, 总觉得这一家人都不太正常。   而恰恰刚好, 周爸隔着橱窗,也抬起头, 眼里的怔愣一闪而过, 随后,便被温情替代。   虞笙不知道脑子里为什么会想到“温情”这两个字。   她一定是刚才聚会,脑子被陈屹然的话呛着了。   一个陌生男人, 而且还是女儿和他们有些过节的陌生男人, 会有什么温情。   她愣着神,段昭拉了拉她胳膊:“先出去再说。”   虞笙恍了神,这里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她和段昭推开玻璃门, 走出影楼。   周爸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 最后落在段昭身上:“来陪朋友逛街?”   “对, ”段昭手里拿着照片, 问的直白:“听里面的人说, 你经常来,看这张照片。”   “我就住在附近。”周爸说着, 看向虞笙。   虞笙被他看得很不自在,不示弱的看了回去,瞬间,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   多年前冰场旁的咖啡厅内,周爸和虞婧文谈笑风生。   她目光顿时弹回,心虚得飘,人家哪是看她,是看虞婧文的,不过是个老情人罢了,她不想跟段昭解释这么丢人的事情,提到:“我们走吧。”   段昭很是疑惑。   她佯装若无其事的看街上来往车辆:“我想去前面逛逛。”   “照片的事?”段昭戒备的盯着周爸,没有说下去。   “是这样,”周爸主动道:“我经常看华视的新闻,也看过很多虞记者的报道,都非常喜欢,我就算是,”他亲切的笑了下:“虞记者的一个,中年小粉丝。”   中年,小粉丝?   虞笙弯唇道:“谢谢。”   她觉得这个称呼实在,不怎么好接受。   喜欢虞婧文就喜欢虞婧文,干嘛硬要扯到她身上,这样很有意思吗?   段昭站在一旁,自始至终注视着周爸脸上的表情。   他开始听到影楼工作人员的话时,第一反应觉得很不正常,一个男人,隔三差五的跑来,就为看个小姑娘的照片,而且那小姑娘当时才十七,这就很难让人往好处想。   说难听点,他怀疑这个人的动机。   直到看见,周栩爸爸的脸,就更匪夷所思。   段昭立刻回想起多年前,在楼道里碰到醉酒的周爸时,他敲的也是虞笙家的门,便琢磨着,是不是该立刻问清楚这件事,没想到虞笙却主动打断。   “我们先走了,”她冲周爸颔首,立刻紧握段昭的手腕,用力的拉,脸上却是笑的:“前面是不是新开了一家烤肉店,我刚才聚会,都没吃饱,我想再去吃点。”   前面没有烤肉店。   段昭眼睫动了动,反手将她手牵在手里:“走吧。”他侧目冲周爸道:“周叔还是保持些距离,我女朋友只是记者,除了我,她不太习惯被别的粉丝追。”   周爸很有教养的点头,停留在原地。   虞笙和他往前走了走,透过街边的玻璃橱窗,留意到周爸是在目送他们几分钟之后,才缓缓转身离开,背影看起来很落寞。   很难和骚扰二字联系到一起。   走了一会儿,她想起一个问题:“我怎么又成你女朋友了。”   “这样说会,比较安全。”段昭牵着她手,步子逐渐放慢:“作为出镜记者,难免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我不介意你对外宣称,我是你男朋友。”   虞笙松开他的手:“我介意。”   他话在喉间一哽,和好的话,脱口就能说出来,但他觉得这个场合不对,太随意了,反而会引起她的反感。   这小姑娘是个很犟的脾气。   “我在京城,在英国,在日本,都是我一个人,”虞笙的语气很平,目光也在疏离:“我一个人过了很多年,都习惯了,也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说出来的话,她自己都被冷得一哆嗦。   人真的会变。   她以前会希望他多陪她。   会因为异地,见不到他,只能看着校园里其他小情侣成双入对,难过好长时间。   刚到英国时,她也疯狂的想他,连他的消息,一个字都不敢看,就是怕看到了,她会忍不住想回国,那时候,如果他来跟她说,虞笙我们和好吧。   我后悔了。   我们重新在一起吧。   任何一句,她都答应。   但是现在,不会了。   虽然她不能狠下心把他当路人,但终究是不想再踏入爱情。   虞笙叹了口气,尽量委婉的笑道:“你不用担心我,我觉得我还,挺厉害的。”   “是,非常厉害,”段昭了然,颇有耐心的指前面:“没有你说的,烤肉店,但是有一家还不错的自助餐厅,你想不想去?”   “我其实也没有那么饿,”虞笙揉了揉胃:“不过还是可以吃一点。”   段昭笑着点头,插兜跟在她身边走。   “你和周栩的爸爸,”虞笙还想多知道一点关于周爸的事,看似闲聊的问:“后来又见过吗。”   “这两年见过,”段昭若有似无的提:“咱们高二时,周栩不是出国留学了?她爸爸,我记得还来过咱们小区。”   虞笙心里一咯噔,正在想要如果掩盖这个问题。   段昭却把话题一带而过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冲我来的,带着我从楼梯上摔下去,还肋骨骨折,我也挺生气的,后来就没再见过他,一直到,”他想了想:“前年,碰到过他,才知道他家里出了挺多事,他妻子癌症去世了,周栩也。”   “周栩怎么了?”虞笙听得心都沉下去,那时候年纪小,因为兴奋剂的事,多少有点迁怒周栩,后来觉得,摊上那种事,是会让一个正常人发疯的。   “周栩抑郁症,在国外自杀过两回,”段昭说:“就被她爸接回家了,好在后来经过治疗,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前年我去看过她,以前省队的朋友,给她介绍了工作,离上次见面,也有快一年了。”   快到自助餐厅时,他刻意补充道:“平时没有联系。”   “本来好好的一个女生,就因为曾琅,一辈子都毁了,她家里人也挺可怜的。”虞笙说出口时,自己也愣了愣,不知道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同情那个老男人。   虞婧文的老情人,他有什么值得可怜的。   虞笙见段昭也好笑的看她,不太自在的推开餐厅的门:“进去吧。”   段昭嗯了声,去前台去餐牌。   她手机在兜里响起来。   刚一接通,就听到那边传来领导的声音:“虞笙,就在今天凌晨,二棉厂职工宿舍这边,发生了一起非常恶劣的杀人案,咱们记者都在外面,你现在立刻到经司路那边,我让小武在那等你,你们赶紧过去了解一下情况。”   “杀人案?”虞笙挂断电话,焦急的冲段昭道:“我今天不能跟你吃饭了,临时有工作。”   “我送你。”段昭二话没说,带她跑出餐厅。   虞笙只让段昭送她到经司路的一家好利来面包店旁,印有台标的摄像车已经在那等候,她从摄像小武的手里接过工作证,急匆匆的挂在脖子上,就要上车。   段昭在车下叫了她一声:“注意安全。”   虞笙点点头,关上车门。   段昭目送车走远,心里还不太平静,他的小姑娘,终究是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套着大校服,因为被马主任罚念检讨,就哭鼻子的小孩。   走神的功夫,他的手机也响了,看到屏幕上陌生的名字,他拧着眉毛接通,气压很低的道了一声:“喂。”   *   电视台的车直接开到二棉厂职工宿舍,案发地点是30号楼1门503的一家住户,在车上时,虞笙就已经从小武嘴里了解了大致经过,说是凌晨四点多,这户的女主人趁男主人熟睡,拿刀把他砍死,而且还,分解了……   这是有多大的仇和怨。   虞笙看着车窗外,叹了口气。   从进职工宿舍,她就感受到一种诡异的死寂,大概是因为刚发生一场骇人听闻的大案子,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   30号楼的气氛更加压抑,他们车停下时,同时也看到停在楼下的警车。   虞笙拿着话筒,和小武一前一后的走上楼。   这栋楼有年头了,一共八层高,没有安装电梯,楼道里贴满各种小广告,途径三楼时,忽然响起的狗叫声,吓了她一跳,扛着摄像机的小武也不由得抖了抖身子。   虞笙不由环顾这一层内的五家住户,沾满灰的老式防盗门紧闭,一片灰蒙蒙,唯独门上猫眼闪着诡异的光,她浑身起鸡皮疙瘩,总感到每家门后都有眼睛盯着他们。   就这样走到五楼,她闻到一种怪味儿,下意识捂了捂鼻子,见503门虚掩着一条缝,门口拉了警戒线。   虞笙攥着话筒,刚要推门,从里面出来一名戴白手套的警察,两人都愣了。   “朱思明?”虞笙瞠目,没想到刚和老同学分别,又以这种方式再见。   朱思明一看便知,无奈道:“现场不能拍,”他好心的劝:“而且太那个什么了,你懂吧,我怕你会吐。”   虞笙站在楼道里,就已经闻到很刺鼻的味道。   是那种不太新鲜,比任何没人打扫的公共洗手间,都还,上头的,味道。   虞笙征求性的问他:“那你方便说一下现场的情况吗?”   朱思明想了想,转身进屋,片刻后出来:“犯罪嫌疑人已经缉拿归案,但具体情况,还在调查中,我们晚一点会在网上发布通告,如果介绍的话,也只有这几句。”   虞笙同意,将话筒打开,递到他面前。   朱思明简单介绍了这户夫妻的年龄,是一对年过六旬的老夫老妻,目前看来,还是一起家庭纠纷引起的凶杀案,两口子有矛盾,发生争吵,女的一怒之下,就把男的砍死了,但因为手段比较残忍,男的身中数刀,甚至胳膊被砍下来,所以在网上出现很多被碎shi的传闻。   虞笙也在镜头下,告诉大家不要因为这件事造成恐慌,警方会继续调查,媒体也会持续关注。   采访后,她和小武心事凝重的往楼下走,总觉得有隐情,这个报道放出去,可能会让人觉得,敷衍了事。   这时,三楼狗叫的那户人家列开门缝,露出半只眼睛。 第74章 偏偏招惹   三楼的房门打开, 一个蓬头的女人,冲门缝冷笑:“报应。”   虞笙毛骨悚然,壮了壮胆, 走上前采访:“阿姨您好, 我是华视驻洵阳电视台记者, 请问您是这里的常住居民吗?”   女人打开门, 身上还穿着睡衣,阴阳怪气的:“不然呢,房子成了凶宅, 卖不掉, 想不常住都不行了。”   虞笙略过这些:“那请问您昨晚有听到楼上住户发生争吵吗?”   “没日没夜的吵,”女人见怪不怪:“都几十年了。”   “能说说具体情况?”   女人正要说, 一个男人跑上楼, 见此情此景,放声哭泣:“我妈是有苦衷的!我妈,我妈她, 太容易了, 呜呜呜呜呜……”   砰的一声,三楼的女人,冷着脸摔上房门。   虞笙和小武面面相觑,思考后, 决定对这位“事主之子”进行采访。   职工宿舍自行车棚附近, 有一个小的花园, 因为位置靠后, 特别清净。   小武架好摄像机, 准备拍摄,被虞笙制止, 她打开录音笔。   这名自称“钱淼”的男子,情绪还异常激动。   虞笙看不下去一个三十好几的大老爷们儿,坐她面前哭,只得抽出张面纸递给他:“你先缓缓,有什么要说的,慢慢说。”   “我只能跟你们说,”钱淼抹着眼泪,哽咽:“警察不听,他们不听我的,他们就要给我妈定罪,可是我妈,她冤呐。”   “你和父母同住吗?”虞笙问道。   钱淼摇头,情绪渐缓。   “那昨天事发前,你在家吗。”   “在,我上个月刚离婚,”钱淼叹息道:“婚房给她了,我这段时间就偶尔回我妈这住,也是偶尔,但是昨天我刚好在。”   “能说说你父母是因为什么事争吵,最后发展到动手的地步?”   “他们俩,从我记事起,就一直吵,我爸就是,总喝得醉醺醺的回来,我妈看不惯,就数落他,数落烦了,我爸就扇她嘴巴。”   “打人?”虞笙有些惊讶。   “喝多了就打,怎么说呢,我爸这人脾气不好,喝完酒就跟疯子一样,除了打我妈,也打我,”怕她不信,钱淼当即挽起袖子,给她看小臂上歪歪扭扭排成一列的圆形小伤疤:“这是我小时候,他拿烟头烫的。”   “我操,”小武震惊的骂:“这他妈是人干的吗!”   虞笙下意识冲他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不过他现在打不动我了,只能拿我妈撒气,最狠的一次,把我妈锁骨、肋骨,都打断了,”钱淼的语气很是无奈:“我也想过把我妈接去跟我一块住,但是我媳妇,你能明白吧,婆媳之间不好处,这事就一直拖到现在,没想到我妈…我妈…”   钱淼再度哽咽,小武好心的拍了拍他后背。   “所以,”虞笙想了想,字斟句酌的问:“你母亲,是在常年遭受家暴的情况下,杀了你父亲?”   “对,”钱淼说:“她快被逼神经了。”   “这次争吵也是因为你父亲喝了酒,对她实行家暴吗?”   “对,”钱淼几度哽咽,说不下去了,捂着脸哇哇的哭。   采访到此,被迫中断。   小武送钱淼去酒店,他们走后,虞笙心里还压抑得很。   她在日本时,报道的多是一些大的会议,活动,这种社会性的新闻,只要无关国内,基本就不会接触,听到钱淼一番哭诉后,内心很不平静,家暴一词,深深的刻在脑子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一个常年家暴的男人,一个在家暴环境中苟且生存,被逼至疯狂的女人。   虞笙慢慢收拾起采访设备,从小花园离开,心里各种情绪都在翻涌,很不是滋味,回到台里后,她连夜整理稿件,交给编辑杜源,杜编辑是个资历很老的中年女编辑,待人随和,说话也轻声细语,看到虞笙这篇稿子后,非常气愤,单独叫她到办公室。   “你教教我,怎么用微博。”杜源拉虞笙坐下,把手机给她:“要用手机号注册吗?”   “对,”虞笙接过手机,帮她申请账号:“你怎么突然想注册微博?”   “听台长说,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网上热度也居高不下,”杜源感同身受的说:“这个杀了老公的女人,让我觉得既可怜,又可悲,我必须为她说点什么。”   虞笙“哦”了声,注册到一半时,被提醒该手机号已经使用:“杜老师,你的手机号已经注册过,你输入验证码,直接登陆就行。”   杜源一拍脑门:“你看我这记性,是我儿子,他前些天用我的手机说要注册什么,好像就是微博。”   “那…”虞笙迟疑。   杜源面露遗憾,少顷,她建议道:“虞笙,我觉得你作为这篇稿件的报道记者,是不是也该发一些声音。”   她其实很少用微博发工作上的事,早先上学时,教授就说过,让他们不要轻易在公共平台发出带个人感情色彩的声音。   “我,”她撒了个小谎:“没有微博。”   这件事便罢了。   虞笙是翌日一早,看到她那篇采访事主之子的报道被发到网络上的,一时间,小武、和其他几个人也都纷纷转发,做出声援。   她一个报道记者,再装聋作哑下去,就很不地道,而且这件事确实可气,想了想,她也发了一条关于女性如何远离家暴的看法。   发完,她去附近一家常光顾的餐厅吃饭。   刚走到门口,大门被身后的人抢先一步推开。   看见是段昭,虞笙表情一顿:“你怎么?”   “刚好来这吃饭,”段昭从容的垂眸:“虞记者也是?那还挺巧的。”   巧什么,她一点都不觉得巧。   全市那么多餐厅,他偏偏来这家。   “你训练基地又不在这,”虞笙在服务员的指引下走到空位落座:“需要跑这么老远吃饭?”   “路过。”段昭很自然的坐在她对面。   虞笙知道问这些都是废话,自然也不会傻到让他另找位子坐。   两人点了几个小菜,他外出饮食要求比较严格,只点了份素面,虞笙这两天想的全是“杀人案”、“家暴”,虽说没有亲眼看到作案现场,但也没有多大胃口,要了一份莲子粥,拿勺舀着,一小口一小口的喝。   服务员上火焰牛肉粒时,需要点一下火,让她往后坐一坐,她也没听见,段昭伸手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   她一愣,看见他澄澈明亮的眼睛:“小心点,油别崩到你身上。”   虞笙“啊”了一声,身子向后靠,服务员将盘子置于桌上,一番操作后,牛肉粒的盘子燃起一小股火苗,熄灭,滋滋啦啦的冒着热气。   段昭将盘子往她面前推了推:“你的那篇报道,我看了。”   “那个女的其实也挺可怜的,”虞笙还挺希望他能问的,这样她就能很合理的宣泄一下:“年轻时不得善始,年老后不得善终。”   “你就凭钱,”段昭刚发了个音,下意识收住,挠了挠眉毛:“你就只听他一个人的话,就下结论了?”   她报道里使用的都是化名,并未提及事主一家姓钱,段昭这个发音,就很突兀了。   虞笙察觉的问他:“你怎么知道他叫钱淼?”   “叫钱淼啊?”段昭啧了一声道:“我有个租户,住职工宿舍,听他说的,出事那家姓钱。”   “你还真是,”虞笙戳着碗里的粥:“处处留房。”   “我可能,”段昭忍俊:“命里多土木,房子多…”   这很,值得骄傲吗?   虞笙都没力气计较他的话:“你房子多就多吧,不用跟我炫耀了。”她小声提醒:“而且你职工宿舍那套,都成凶宅邻居了,肯定租不出去。”   “不至于,”段昭不甚在意:“不行,就先放着。”他又将话题拉回正轨:“但是这个钱淼的话,你就不觉得,很奇怪吗?”   虞笙微怔。   从她发出那篇报道后,所有人都是同情的声音,他是唯一一个质疑的。   她不太理解的抬头看他。   “钱淼三十多一男的,事发时人又在家,他爸就算喝多了,也是一个六十多的老爷子,”段昭看她问:“他打媳妇,这儿子会拦不住?”   “你是,怀疑钱淼说谎,”虞笙喃喃:“总不能说,家暴是他编出来的?”   段昭未答反问:“你亲眼看到姓钱那男的家暴媳妇了吗。”   “我怎么可能看到。”虞笙让他问的底气不足,小声嘟囔。   “那你就敢写,”段昭叹了口气:“最起码,他家邻居,钱淼前妻,都应该问一下,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虞笙无言的愣了愣,以往过稿都是层层审核,但这篇确实意料之外的快,她就觉得,可能大家都太气愤了,而且关乎新闻的时效性,怕晚了,就凉了。   现在发都发了,她当然不希望有问题:“钱淼胳膊上,都是小时候被他爸用烟头烫的疤,这个总不能说谎吧?”   段昭不假思索道:“也有可能是自己烫的。”   虞笙荒唐的看他:“除非这人有毛病,自残?”   “我是说,”段昭解释:“有的人,十几岁时,会觉得在自己胳膊上烫烟疤,很厉害,尤其是,在认识一些混子的情况下,你懂我的意思吗?”   “不懂。”虞笙琢磨这话的深层含义,就很生气。   这是,想一点点,为家暴男洗白?   “你和家暴男共情,”她很不痛快:“让我挺难以理解的。”   “我和他同情干什么,他家暴,他肯定是个垃圾,”段昭立刻否认,几次欲言又止:“我就是觉得,这件事可能不像你报道的那么表面,你再多问问,或者等警察那边的调查,别做不实的报道。”   不实的、报道。   虞笙眼睛瞪大了些,觉得很,不可思议。   “你,”她难以形容,似乎眼前这个人变得陌生:“我跟你真是,说不通。”   她拿起包要走,一桌的饭菜也没动。   “我知道他家的事,”段昭闭了闭眼,下了很大决心的说:“他是我…”   虞笙手机铃声恰好在这时响起,台里打来的,她一面聊工作,一面往餐厅外走,段昭后面说了什么,一个字都没听到。 第75章 偏偏招惹   段昭也不想自己一人坐在餐厅吃饭, 索性开车回训练中心,这边新建的场馆,配套设施都很完善, 他到时, 中午饭店还没过, 直接去食堂吃饭。   从训练中心建好后, 省队一些主力队员也会过来训练,他跟其中一些人都熟,碰着面, 大家都习惯叫他昭哥。   段昭正要选餐时, 杨一喆也刚进餐厅,站在门口, 从老远就朝他喊:“昭哥, 看谁来了?”   段昭循声望去,低声骂了句操。   杨一喆把贺昀带进来了,站在门口, 张着胳膊冲他热情挥手, 这货头发留长了,染的蓝灰色,还新烫了个羊毛卷。   段昭过去,看他头发:“蒋星遥真能受得了你。”   “这你就羡慕不来了吧, ”贺昀得意道:“我是我们家小遥遥的贺宝宝。”   段昭和杨一喆异口同声骂“我操”。   杨一喆丢下他, 往数据器上一站, 刷脸, 屏幕显示一串数字后, 餐盘自动呈出,杨一喆拿着, 拍段昭肩膀:“走吧,吃饭去。”   “行。”段昭和他往里面走。   贺昀跟在后面登上数据器,发出错误警告,顿时慌了,站在原地冲前面两人喊:“哎!哎!这什么意思!合着我爸退休了,你们俩都开始欺负我,是呗?”   段昭和杨一喆勾肩搭背的回头冲他乐,乐完,俩人回去,段昭在机器上选择访客模式,勾选自己的名字,点击一人,餐盘自动呈出:“拿着吧。”   “操。”贺昀端着餐盘,觉得手里沉甸甸的:“时代不一样了啊?这换的什么高科技玩意?”   杨一喆拍拍机器:“这个,新装的,刷脸取餐盘,系统里有身体数据,每天摄入多少卡,多少糖分,多少蛋白质,都给推荐,你说你是不是土,啥都没见过。”   “这玩意儿,还挺懂事,”贺昀好奇的摁按钮:“我怎么能知道,他推荐我吃多少?”   “你就是个访客,”段昭说着往前走:“别想太多。”   贺昀:“……”   三人往餐区走,食物种类齐全,每种都标有具体的营养成分数据。   段昭拿了一份笋烧牛肉,一份腊味竹筒饭,正要拿别的东西,听见贺昀跟他说话。   “你这吃的够精致的,”贺昀低头看自己盘里摞成山的烧麦肉饼,咂咂嘴:“要不知道,以为你是个南方人。”   段昭笑笑,没说什么,继续按自己的喜好拿。   杨一喆拿胳膊肘捅他:“一看你就是,好长时间没见我们了。”   “怎么说。”贺昀说。   “他,”杨一喆指段昭背影:“心里装个人,家是南方的,这几年就把自己假想成人家的习惯,好像这样他就不是单身狗似的。”   贺昀叹了口气。   拿完餐,三人坐在靠窗,贺昀感慨一顿后问段昭:“跟小学神,还没和好呢。”   段昭低头吃饭,摇了摇头。   “用兄弟我帮你吗?”贺昀问:“遥遥跟虞笙关系好,我让她劝劝?”   段昭抬头,笑着说了个:“行。”   “我以为你得拒绝呢,”贺昀吃着说:“你不一直都,特牛逼么。”   “让人治服了,”段昭余光见那俩一脸惊讶,语气松散道:“也不用劝她,适当时候,让蒋星遥多跟她说我几句好话就行。”   “谈个恋爱,”贺昀摇头:“你谈得也是又漫长又恶心。”   杨一喆伸手去掏段昭衣领:“体谅体谅我们昭哥吧。”   “别对我动手动脚,”段昭打他手:“我有主儿了。”   “操,”杨一喆从他衣领拽出个五毛钱的钢镚:“我拿这个,贺老师,你看看,就这破玩意,他戴多少年了,这不要饭的吗?”   段昭置之不理的把钢镚吊坠塞回已衣领:“别老说我,贺老师,你今天过来,是不是有事?”   “没有啊。”贺昀没忍心说:“就想你们了。”   这会儿发狗粮,那就不叫狗粮,叫毒药,能直接给人送走。   从训练中心出来后,贺昀特别痛心疾首的给蒋星遥答了个电话:“遥遥,遥遥女王?”   “说事。”那边很酷。   “那啥,”他态度极好的承认错误:“结婚请帖我没发出去。”   啪一下,电话挂了。   贺昀正愁着,蒋星遥把电话打回来:“没送出去?那改日子吧,婚不结了。”   “别别别,”贺昀忙说:“你体谅体谅我兄弟吧,人正饱受失恋之苦呢,我唰一下,给他来个结婚请帖,还得让他随份子,他不得别扭出毛病来?”   “你就不怕我别扭,”蒋星遥怒道:“出毛病来?”   “怕怕怕,”贺昀指引道:“要不这样,你帮他在虞笙跟前说几句好话,咱们,两两成双,你看怎么样?”   “我看,你跟段昭,”蒋星遥冷道:“你们俩,凉凉成双吧。”   电话又挂断。   贺昀马不停蹄的拨回去,卖惨:“遥遥女王!遥遥!女王!”   *   虞笙回到电视台,就听小武说,上午他们这边接了一通电话,是钱淼的媳妇打来的。   小武嘴瓢,呸了声,改口道:“是前妻,他前妻打来的。”   “说什么了?”虞笙比较关心这通电话的内容。   “她挺生气的,钱淼和他爸,都一个德行,都是家暴男,而且钱淼比他爸更青出于蓝。”   虞笙目光一紧。   “不仅这样,”小武大喘气的说:“她还说,钱淼他们一家子,没一个是好东西。”   “没一个好东西?也包括钱淼他妈妈?”她她还想再确认一下:“有没有说,钱淼爸爸常年家暴,钱淼妈妈忍无可忍这类的话?”   “好像说了,”小武回忆着,想到重点:“哦,对了,她说钱淼妈妈特别强势,阴阳怪气的,脾气也很暴躁,钱淼反正是,有点妈宝,你懂吧。”   虞笙点点头,很难不犯恶心:“三十多了,还,妈宝……”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小武突然提高音调:“钱淼好赌,家里钱都被他败光了,他爸他妈的养老钱也都赔进去,他前妻就是因为这个,才下定决心跟他一刀两断,但好像听说,他还欠不少外债。”   虞笙忍着想骂人的冲动,咕哝:“这是在屎盆子里挖出来的老公吗?”   “就是说么。”小武也说。   他们交谈了没多大一会儿,这边记者站的领导关主任找他们谈话,主要也是围绕上午那通电话,据说公安局也来电话了,说目前警方的调查还没有出最后结果,希望他们不要在网上发布未经确认的观点。   从关主任办公室出来,虞笙回忆起中午在餐厅,段昭说的那些话。   难道说,她真做了一篇,不实,报道?   虞笙决定再扑一趟二棉厂职工宿舍,小武也觉得很奇怪,和她一起去。   跟上次来时差不多的光景,因为一起恶劣的命案,这片老旧住宅区更加荒凉破败。   虞笙和小武走在小区里,都觉得瘆,好在经过停车棚时,有两三个老太,坐在院里晒太阳,像是正聊什么,看见他们,立刻就闭嘴,神色隐晦。   “大娘,”虞笙走上前,因为不在工作范围内,也没拿话筒:“昨天30号楼那起命案您听说了吗?”   老太正要说,被老姐妹打断:“我见过她俩,记者,你别瞎说话。”   顿时,仨老太太,都拍拍腿,起身打道回府。   小武很无语:“记者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   虞笙没心思抱怨,只好继续在院子里寻找可以询问的目标,一直转悠一个来小时,一个拎菜篮子的大爷,正往30号楼,走,她和小武一起过去,说明来意后,大爷似乎有些松口。   “我们就是,”虞笙尝试说服他:“希望给这件事一个真相。”   大爷重重叹气:“老钱那家伙,活该。”   大爷找了个石墩坐下来,点着根烟:“这一家子,就是作,放着好好的日子,不好好过。”   几缕烟雾盘旋升起,大爷慢吞吞的说:“我也算,看着钱淼出生长大的,老钱家这两口子,从年轻时就打,打一辈子,老钱窝囊,加上结完婚出过一回工伤,掉了三根手指头,人就变得特别暴力,一句话不对心思,就动手打媳妇,打儿子,老钱媳妇呢,就是人强命不强,看亲戚朋友日子过得好,她就嫉妒,回来就跟老钱闹,闹急了,老钱就揍她,有几次打得是真狠,至于他们家那小子,就钱淼,更别提了,缺家教,从小就混社会的,老钱就知道打,老钱媳妇就知道护着,惯着,后来好像还发了点小财,也都让这小子败进去,这小子能结婚,就是他们家给包装得好!里儿都是烂的!”   虞笙听得心里很生气,这不只是一起夫妻纠纷引起的冲动杀人,更像一个扭曲的家庭,终食恶果。   尤其是从职工宿舍出来,她想起段昭说的:“有的人,十几岁时,会觉得在自己胳膊上烫烟疤,很厉害,尤其是,在认识一些混子的情况下。”   还有大爷那句:“至于他们家那小子,就钱淼,更别提了,缺家教,从小就混社会的。”   这两句在她脑子里拉回翻滚,弄得她心思特别乱,下意识问了句:“小武你说,钱淼爸爸真的是钱淼妈妈杀的吗?” 第76章 偏偏招惹   虞笙也说不好自己怎么会冒出这么可怕的想法, 她觉得,会不会是钱淼和他妈妈,一起合谋, 杀了钱淼爸爸。   小武震惊得瞪大双眼:“咱们就当, 什么都不知道吧, 这件事, 越想越可怕。”   “是啊,”她插着兜,心不在焉的走:“越想越可怕。”   记者站这边工作是弹性的, 虞笙不需要再回电视台, 就直接回家了。   刚到家,她接到蒋星遥的电话:“虞大记者, 我给你寄的惊喜, 收到了吗?”   “什么惊喜?”虞笙进门就接的电话,都没得空跟阿婆他们说话,就直接回卧室了, 听到有惊喜, 又推开卧室门,喊客厅里正在摘豆角的阿婆:“阿婆,有我快递吗?”   “有啊,”阿婆擦擦手, 起身去拿了个小盒子:“你回来前, 刚收的。”   “谢谢阿婆。”虞笙抱着回屋里拆。   蒋星遥在那边催促:“看见没?”   “你急什么。”虞笙说着, 划开盒子, 打开后, 看见一瓶包装精美的香水,愉悦道:“呦, 怎么想起给我买香水了。”   “伴手礼,你再看看,”蒋星遥挺急的:“还有更重要的!”   虞笙又找了找,见盒子边上竖着一个信封,她拆开,顿时尖叫:“结婚请帖!”   白色欧式请柬,内页嵌着婚纱合照,蒋星遥一席长纱,表情傲娇的揪着贺昀耳朵,贺昀满脸搞怪,又幸福又好笑。   日期是初秋,其实还有几个月呢。   蒋星遥说:“给你们这帮大忙人送请柬,就得提前几个月送,我告诉你,就是天塌下来,这天你也得给我留着,听见没有。”   “知道了,我肯定去,”虞笙看得嘴角上翘:“还有天怎么会塌呢,你真不会说话,天肯定在上面笑呢。”   蒋星遥满意道:“这还差不多。”   “他,”虞笙迟疑,问道:“也收到了?”   “你想让他收到,”蒋星遥特别仗义:“还是收不到?”   “你们俩的婚礼,肯定是你们决定。”虞笙这点还是很能理解:“我跟他也还能当普通朋友,没关系。”   “那他是伴郎行吗?”蒋星遥试探问:“你是伴娘?行吗?”   原来在这等她呢。   什么伴郎伴娘,这,怎么行呢?   “不行。”她想都没想,完全没余地的说:“你找桑果吧。”   蒋星遥:“……”   沉默几秒,蒋星遥示弱道:“那你还是伴娘,至于那谁,无所谓了,不请他就是了。”   虞笙:“?”倒也不必。   蒋星遥又说:“我早就觉得,他配不上你,就看不惯他那个穷酸样,五毛钱钢镚,都能做成吊坠,戴得屁颠颠的,还以为卡地亚呢,你说可笑不可笑?”   听着听着,她就觉得,不对劲。   虞笙干巴巴的笑着迎合:“啊?是吗?他这么穷啊?连五毛钱钢镚都不放过?”还学了一句小岳岳:“我的天呐!”   蒋星遥:“……”   挂断电话,虞笙敛笑,不怎么领情的给蒋星遥微信发了一枚炸弹,以示威胁。   发完,她将请柬和香水收好,经过书桌时,看到桌上的“男朋友”和“女朋友”,她无论到哪,都带着这两小只。   “男朋友”挺惨的,常常因为承受她的发泄,脸上都捏出皱纹了,有一只眼睛也有点褪色,她拿起来,指腹蹭了蹭,又放了回去。   走出卧室时,阿婆已经摘完菜,时间尚早,她还没开始做饭,跟阿公两人坐在沙发里,看华视的老歌汇节目。   “我妈不回来?”虞笙随口问着,坐下拿了橙子剥。   “她约了老朋友去做美容。”阿婆道。   虞笙注意全在老朋友三个字上,立刻警惕:“男的女的。”   “做美容,当然是女的,”阿婆瞅着她笑:“你这孩子,还管起你妈来了?”   “没有,我哪管得了她,”她想起要买房子的事:“对了阿婆,我打算在电视台附近买房子,住的近平时也方便些。”   阿公插了句嘴:“你才高一,哪来的钱买房子?”   虞笙:“……”   阿婆使了个眼色,挪到虞笙身边坐,理解的问道:“房子看中了?钱够不够?阿婆这里有。”   “我这几年存了些钱,再用公积金贷款,足够了。”虞笙想起这事,又立刻给蒋星遥发了条信息过去:帮我找到合适的房子了?   蒋星遥:找到了,我办事你放心。   蒋星遥:等这两天我演出完,就带你去看房!   虞笙回了个ok的表情。   发信息的过程,阿婆好像又问到段昭:“他没再约你?”   “约了,也不怎么聊得上来,”虞笙想说明白些:“阿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你就别再跟我提这些了。”   她说完,起身回卧室:“我还有点工作,待会儿再陪你。”   阿婆望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这丫头。”   *   虞笙发的那篇报道,开始时还不觉得有什么,没想到仅仅三天,便在网上迅速发酵,好多明星也参与转发,一时间,许多人开始为杀夫案的当事人发声,加上钱淼陆续接受许多媒体采访,大家都认为钱某妻子在长期家暴的压迫下,杀夫行为虽然恶劣,但情有可原,希望法律给予宽容。   虞笙现在再在网络上看到钱淼当着镜头痛哭流涕的展示手臂上的烟疤,都觉得很不安,毕竟这篇新闻,最开始是她报道的,如果是错的,也是她开了这个头,她必须解释清。   她找小武要到钱淼住的酒店地址,打车去找他。   钱淼住的是一家快捷酒店,虞笙七拐八拐才找到酒店的入口指示牌,正要过去,就听到拳头砸在人身上的声音。   她心猛的一缩,脚步停下,小心翼翼的贴墙根走到拐角,看见酒店门外,钱淼正被一帮皮衣金链的男人围着踢。   其中一个人叫嚣着让他还钱。   果然是,欠了外债,虞笙神经紧绷起来,立刻从兜里翻出手机,对着那帮人拍。   那帮人晃来晃去,钱淼的脸不怎么能拍清楚,她心怀忐忑的将镜头凑近。   突然,一只大手捂住她的嘴巴,将她人搂在怀里带着向后拖,那个人力量极大,她瞪大眼,也无法挣脱,更喊不出来。   直到被带出胡同,他忽然松力,虞笙冲口的叫声在看到他脸的那一刻,咽了回去,平复心情的问:“你怎么在这?”   “在网上看见你那个报道火了,我不放心,就问的小武,”段昭盯着她,因为担忧,话里很急:“知道钱淼是什么东西?敢一个人来找他?工作重要还是你安全重要?”   “就是因为我发现他满嘴谎话,我才过来找他,”虞笙拿手机看,视频短的只有几秒,还看不清楚钱淼正脸,根本没法用,她固执得想回去重新拍,被段昭一把拽回来,有点生气:“我不能发一篇错误的报道在网上。”   “这件事不该是你查,交给警察解决,”见她还想回去,段昭也不让步,一把把人拉回来:“你在那拍,都没看后面吗?那帮人还有俩在那边抽烟呢,也就是一时没看见你!”   虞笙顿住,她刚刚全部注意都在钱淼和那帮要债人身上,没顾得上观察周围环境,现在再重新看那条细细长长的胡同,就觉得,很诡异,越看越觉得冷嗖嗖的风吹过来。   就像,汇文中学附近那条隐晦的堂子路。   想起那年的危险,她顿时产生放弃念头:“那钱淼,会被他们打死吗。”   “不会,”段昭心下一松,忙拉着她往车那边走:“那帮人目的是要债,不是要人命,打他就是给他个教训。”   他拉开车门,让她上车。   虞笙系好安全带:“能麻烦你送我去市展览馆那边?”   “客气什么,”段昭发动车子,眉眼稍扬:“你去那干什么?”   “钱淼婚房在那,”虞笙老实巴交的告诉他:“钱淼前妻还给台里打过电话,她肯定愿意说出钱淼是个怎么样的人,最起码,能阻止他继续在媒体面前卖惨。”   她说完,段昭沉默须臾,手指敲着方向盘,像在思考。   “未必,”他目光看着前方,平静道:“她要愿意接受采访,早有人去了,没有,就是她不愿意露面,婚都离了,谁愿意给自己找麻烦。”   “那就,”虞笙郁闷的反复看手机视频:“由着他继续卖惨,让所有人都同情他?”   “还是那句话,”段昭不慌不忙道:“警察会查清楚。”   虞笙:“……”   是会查清楚。   可是她还是做了错误的报道。   少倾,他又道:“我今天确实还有个事,抽不开身,明天,咱俩再见一面,有些话,也许对这个案子帮助不大,但我觉得,你应该想听。”   虞笙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没有细问,既然去问钱淼前妻的计划也落空了,她只好回电视台。   想找关主任承认错误。   关主任是华视驻洵阳记者站的总负责人,和老唐岁数差不多大,更巧的是,他和老唐都是京大传媒毕业的,关主任比老唐低一届,两人私交不错,虞笙来这边前,老唐还事先打电话托付了几句。   关主任这两天应付各种电话,忙得焦头烂额,看到虞笙心情欠佳的来承认错误,出于对晚辈的爱护,脸上反倒挂着笑:“也怪我,你刚调回洵阳分站,就让你跑这件事,应该事先先嘱咐你几句。”   虞笙摇头:“是我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急着发稿,太义气用事了。”   “你之前接触社会新闻,不算多吧?”关主任突然问。   虞笙低下头,她在京城实习时,因为英语很好,主要负责外宾接待和翻译工作,后来又在老唐的督促下自学日语,考到日本记者站,就主要报道跟国内有关的会议活动、至于社会新闻,只要不涉及国人,肯定不会去理的。   “光凭一股冲劲是不行的,”关主任叹息道:“时间长了你就知道,无冕之王不好当,我们能做的,就是报道看见的事,其他的,别管。”   虞笙从关主任办公室出来,还是有点郁闷,因为关主任让她把手上跟这件案子相关的工作放一放,回家休息两天。   这会不会是,想让她停职?   走到电视台门口时,她接到蒋星遥的电话:“姐妹,明天来看房吧!” 第77章 偏偏招惹   那晚, 虞笙失眠,开着台灯玩手机,到后半夜才昏昏沉沉睡去。   还做了一个, 乱七八糟的梦。   梦里, 她站在“洵阳实验小学”门口, 看着层层叠叠接孩子的家长, 从来不接她的虞婧文也站在其中,她愣了愣,看到远处, 还只有9岁的自己, 背著书包,正一个人往外走。   虞笙朝她挥手, 想告诉她, 别理虞婧文,直接回家。   可是小虞笙毫无察觉,看到虞婧文时, 一双黑亮的眼里全是喜悦, 小心翼翼的将小手塞到她手心里,仰着头,喋喋不休:“妈妈,我所有学科都考满分, 我是全年级第一。”她指了指胳膊上的两道杠:“我还是中队委。”   虞婧文心不在焉的嗯了声:“争取当大队委。”   小虞笙抿唇, 绞尽脑汁想了很多话题, 想让虞婧文知道自己有多棒, 虞婧文漫不经心的听了几句, 忽然捏她手说:“苡苡,你陪妈妈去趟医院。”   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到医院后, 小虞笙被安排坐在等候区,看虞婧文跑进跑出的做检查,缴费,换上病号服,忙完这一切,虞婧文到她身边,从兜里拿出两张一百块钱:“苡苡,妈妈要做个小手术,你在医院陪我两天。”   “妈妈你怎么了,爸爸知道吗。”她小声问,那时虞婧文一直是要求她叫继父为爸爸的,她看人脸色生活,自然是怎么都行。   “让你陪我两天,你这么多问题,”虞笙文很不高兴:“生你干什么?”   小虞笙觉得委屈,又不敢反驳。   晚上,她到医院外,给虞婧文买了热腾腾的包子,买了粥,回到病房后,又学着隔壁床男人照顾媳妇的样子,给她打了洗脸洗脚的水,拧了一把热毛巾,小姑娘力气小,她毛巾拧的水汪汪的,又被虞婧文嫌弃了几句。   虞婧文是转天的手术,术后,小虞笙依旧这么照顾她,直到晚上,病房门被撞开,继父冲进病房,指着虞婧文吼:“孩子是我们俩的,你凭什么问都不问我,一个人就决定?”   “我替你养闺女,你却杀我儿子,你安的什么心?”   “怎么会有你这么恶毒的女人?”   病房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吱声,小虞笙吓得去拉继父的胳膊求他:“妈妈病了,她刚做的手术,你别骂她……”   “滚!”继父将她推倒在地,一怒之下,他扑到虞婧文的身上,掐她脖子,场面一度混乱,小虞笙扯着他胳膊哭,也扯不开,最后是隔壁床的丈夫回来,和一个医生一同拉开继父。   小虞笙这才知道,妈妈肚子里有了小弟弟,也可能是小妹妹,不像继父说得那么绝对,就是儿子,但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他都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了。   她也第一次看到继父抽噎,一个大老爷们儿,就坐在医院走廊里,红着两眼,虞婧文从病房出来,刚要解释,继父眼都不抬的打断:“离了吧。”   虞婧文当即眼泪就下来了:“你以为我想吗。”她坐下,搂着继父的肩膀哭:“我知道你想个我们共同的孩子,我也想啊,可是这就是个意外。”   “意外?”继父冷哼:“那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怎么出的意外?”   短暂的沉默后,虞婧文看了小虞笙一眼,缓缓道:“前几天苡苡学校组织亲子运动会,我也不知道我当时已经怀孕,就陪她去了,回家流了好多血,我问过医生,这种情况,孩子是保不住的……”她看着继父央求:“所以,真的是意外。”   小虞笙站在一旁,错愕的瞪大眼睛。   哪有亲子运动会?虞婧文什么时候陪她参加过学校的活动?她连家长会都从来不去!   她不敢吱声,虞婧文和继父都看着她,前者目光复杂,后者目带仇恨,好像她是个罪人。   从那天以后,本来就对她不冷不热的继父,态度更不好。她写作业时,继父就把电视声开得老大;吃饭时,慢一点,桌上的菜就被端走;她帮继父做家务,也是怎么做都不对。   虞婧文并没有表现出歉意,只是说,她之所以这么说,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让她忍忍,等继父过去这个劲,就都好了。   她忍了大半年,结果虞婧文被公司外派,出国三年。   追着虞婧文出门那天,继父狠狠扯着她的胳膊,拎小鸡一样的把她拎起来,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死丫头,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   虞笙被这声怒骂惊醒,睁开眼瞪着天花板,浑身冷汗,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个噩梦,可能最近压力太大了。   枕边传来嗡嗡震动,她恍了神,捞起手机,看到小武的信息:警方公布了,钱淼案件反转,台里电话都被打爆了。   虞笙匪夷所思,立刻打开网页查看相关新闻。   警方调查的结果是,钱淼欠下巨额外债,便想出杀父骗保的方法还钱,当日凌晨,确实是钱淼杀死钱父,钱母得知后,怕儿子遭受牢狱之灾,这才用她舐犊情深的母爱,将她三十多岁的幼崽保护起来,母子二人合唱了一出“不堪家暴,无奈杀夫”的悲情戏码。   虞笙看着钱淼昨夜被捕的照片,心里反倒一块石头落地,可憎之人,不会再利用媒体,欺骗大家的同情心,也得到应有的惩罚,肯定是最好的结果。   小武又发来信息:早知道咱们就不该把采访钱淼的报道发出来,现在被人骂死了,而且老关也让咱们俩先别去台里。   骂声肯定有,不过也还好,顶多是指责媒体报道不负责任,虞笙简单看了看,没太往心里去。小武对这件事很生气,再次发信息过来说:杜编辑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明明这篇稿子就是她急着发,催着发,现在出事,就想让咱俩背锅,真没想到她是这种人,笑里藏刀。   虞笙迅速按了几个字:难得放假,好好休息几天。   她倒不是心大,就是相比真相和责任在谁,她更在意前者。   虞笙换了件衣服,给蒋星遥打电话,一个多小时后,蒋星遥开车来接她。   去的是离电视台不远的一小片别墅区,叫“檀府”,房子和其名一样,建得错落雅致,非常有逼格。   但虞笙觉得很不对劲:“蒋星遥,你高估了我的能力,我是想买套房子,最多,两室一厅,小区环境安静点就行,不是想买别墅,我没这么多钱。”   毕竟现在房价挺高的,洵阳虽说只是二线城市,但这个地点买别墅,对她来说,有点强人所难。   “我保证你,看过之后,不舍得再走,”蒋星遥不疾不徐的将车开进“檀府”,在一排小楼的最后一栋前停下:“这里属于连体别墅,相比独栋的,房价要低,而且省去了后期维护等很多问题,我觉得还是不错的。”   虞笙随她下车,仰头看,这一排是八个单元,每栋都是三层小楼,顶层有露台,环境没得说,而且这种小面积的小区,住的都是熟脸,物业管理起来肯定更安全。   唯一的问题,就是贵。   “还有没有小点的房子?”虞笙问道。   “这没你想的大,”蒋星遥指给她:“这个别墅,是一跃二,二跃三,等于一栋楼住两家,车库是两家共用,你得买车吧,存车费就省了,而且每户面积不到两百平,房价和附近楼盘一样,你就多花点面积钱,但是露台白送你,还是精装修,家具电器全部到位,原房主没用过,都是新的,保证你拎包入住,今天付款,明天搬家,怎么样宝贝,你还不动心吗?”   虞笙应了声好:“就是觉得,房子主人是不缺钱花吗?”   “是我一个朋友,”蒋星遥领她从外面楼梯直接上二楼,拿钥匙开门:“脑子受过刺激,对钱没有概念。”   “那还挺可怜的。”虞笙随她进屋。   屋内装修大气简洁,非常符合她的审美,样样没得挑,又是好朋友介绍,虞笙爽快道:“那我就买了,你朋友什么时候来,我是不是应该先跟她签个合同,交个定金什么的?”   “合同我准备了,”蒋星遥放下包,从里面掏出文件和笔:“你也知道,他有点傻,看不懂这些白纸黑字的东西,就委托我来代理。”   虞笙看完,都是很正常的合同条款,拿笔正要签字时,顺嘴问道:“这朋友不会是你吧?”   蒋星遥吊着口气,见她笔尖悬空,内心忐忑道:“你是想说我傻?”   “没有没有,”虞笙大笔一挥,名字签得洋洋洒洒:“我怎么不认识,这么又傻又可爱的朋友。”   “你会认识的,”蒋星遥指合同上约定的百分比:“先交二十万定金,回头你们俩定个日子,交全款,办过户,明天你就能搬过来。”   虞笙用手机给她转账:“合同她也没签字,我怎么见她,她给我打电话吗?”   蒋星遥见钱已到账,心彻底放平:“我舞蹈团那边还有点事,得先走,这反正也是你家,你就在这待会儿,等等他,他马上就过来。”   从别墅出来,蒋星遥立刻把钱转到另一个账号,拿手机给段昭打电话过去:“这位,傻朋友,我只能帮你帮到这,能不能把她追回来,看你自己本事。” 第78章 偏偏招惹   平心而论, 虞笙对这套房子还是很满意的,对于房价不是全无疑惑,但蒋星遥她爸是做房地产生意的, 能拿到更好更便宜的房子, 也说得过去。   在屋里等了会儿, 虞笙感觉到困意渐渐来袭, 加上昨晚本就没睡好,现在眼皮都在打架,转身走进卧室, 原本只想休息片刻, 结果稀里糊涂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翻了个身, 迷迷瞪瞪中, 对上一个人的目光,就像游走在梦境里,那人的轮廓, 虚虚实实, 她眯眼注视,定格数秒,忽然认出来,这不是段昭吗?   脑子轰的一声。   虞笙彻底醒盹, 陡然睁大眼从床上坐起来:“你怎么在这?”   “我来的时候, 看你睡得正香, ”段昭低声道:“就没叫你。”   “你就拉了把椅子, 专门坐在这看我睡觉?”虞笙崩溃的抬手摸脸, 然后掏出手机看,快中午了, 她竟不知不觉睡了一个小时:“你几点来的?”   能想象吗,   她一个很要面子的人,睡觉时有人,   全!程!在!看!   这人还是她,前!男!友!   “刚来,”段昭身子往后靠,真诚的语气里带着调侃:“你睡相很好看,没流口水。”   虞笙忍无可忍的看他。   事到如今,她只好给他加上狗脸滤镜,试想,狗看她睡觉,她会不会觉得难为情?   肯定就好多了。   “你怎么进来的?”虞笙回归正题的问他。   “来交钥匙,”段昭逐一掏出这套房子的门禁卡、钥匙:“顺便跟你约一下,明天过户,你方便吗。”   “你是,”虞笙如遭雷霹,不敢确定这个事实:“房主?”   “蒋星遥那个,脑子有点傻,的朋友,”段昭坐在椅子上,一下下的晃着椅背:“就是我。”   虞笙恼怒的将电话打给蒋星遥,听到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气得她脱口骂了声靠。   段昭在一旁,气息极轻的笑出了声:“还学会骂人了。”   虞笙放下手机,想到自己还在床上,顿时有种,上了段昭的床的错觉,忙搭下双腿,穿好鞋子:“这个房子,你自己留着吧,我不要了。”   “小姑娘,”段昭饶有兴致的叫她:“我又不是淘宝网,还七天无理由。”   “你什么意思?”虞笙穿完鞋,抬头看他。   就这副赖账的模样,他都不配做个狗。   “合同上写了,房子你要不要,”不配做狗的人悠悠的说:“定金我都不退。”   虞笙:“?”   “你联合蒋星遥骗我,让我觉得,”虞笙忍无可忍道:“我好像捡了很大便宜,还穷高兴,高兴了好半天,我看你倒挺高兴的。”   “你也可以继续高兴,”段昭纵容的看她:“毕竟这个房子,你买的不亏,除了送露台,送车库,还同时加赠一枚又帅,又体贴的,邻居。”   虞笙:“?”   自知之明呢?被嚼碎了?   而且重要的还是,邻!居!   虞笙被接二连三被打击,顿时把内心的话骂了出来:“我不跟狗做邻居。”   “这个狗,”段昭咬字清晰的看她:“说的是我?”   虞笙:“……”   “说得我,”段昭捂了捂胸口:“怪伤心的。”   虞笙:“……”   她说人是狗确实有点过分,到底也是,卖给她房子,还卖得不贵的人,虽然目的和动机,都很经不起推敲。   可是她话说出去,也拉不回来,只好转移话题道:“我贷款手续还没办好,全款暂时交不上。”   “明天先过户,”段昭不甚在意的说:“然后我帮你搬家,房子先让你住着。”   “你就不怕,”虞笙绞尽脑汁的反把事态发展说得恶劣些:“我赖账,房子住了,钱不给你。”   “怕什么,”他站起来,边伸懒腰边往外走:“我一小奶狗,你赖账,我就咬你呗。”   虞笙:“……”   见过一米八五,不,现在绝对有一米八八,长得还蛮凶的,小奶狗吗?   脸都被狗吃了。   段昭来的时候正是中午,从队里食堂带了饭菜过来,放在楼下餐厅。   “不介意,”段昭看她问:“留邻居在你家,吃个饭吧?”   “你随便。”虞笙反正饿了,而且他饭都拿来,肯定没要走的意思。   至于这套房子,段昭弄这么一出,肯定不是在意钱,扣她的二十万,也就是想要把她留下来,虽然隐隐察觉到他的想法,但她绝对不会往那上面去想。   等到她买下后,就会转手卖了,再去买别的房子。   有了这样的想法,她心里顿时顺畅多了。   两人坐下,段昭将饭盒一个个打开:“尝尝国家队的伙食,不比外面饭馆差。”   “我自己来,”虞笙从他手里接过一次性筷子,掰开,也很诚恳的回道:“是挺好的。”   国家队的饭菜种类很全,她尝了一小口,夸赞道:“这个笋烧肉,味道还挺正宗的,有机会,我可以去拍一期关于国家队食堂的专题,很多人都挺好奇国家队运动员平时怎么安排三餐,既能保证营养,又要兼顾美味。”   段昭嗯了声:“家属,可以随便进。”   虞笙咬着筷子一愣,怎么,处处是,陷阱呢?   还能不能简简单单聊天了。   她闷闷的闭嘴,沉默的吃着饭菜。   快吃完时,段昭打破沉默:“我昨天说,今天咱俩会见一面,你还记得么。”   虞笙想起他昨天的话,点头道:“就是,你这个方式,还挺不光彩的。”   “我卖房子,你买房子,”段昭好笑的看她:“怎么就不光彩了。”   “你也不是没我电话,”虞笙咕哝:“明明能直接问我的事,却非要通过蒋星遥,糊弄我,骗我。”   “那还不是,怕你不要。”他说:“方才出此下策。”   “确实不想要的,”虞笙想了想,决定坦诚道:“毕竟我们之前,”她吞掉一半,含糊道:“反正这样不太合适,你懂我的意思吧。”   “你就当是,朋友间的互相帮助,”段昭叹了口气:“我一个人住不了两套房子,而且,卖或租给别人,多个不认识的邻居,还不如给你,所以这件事,你别怪蒋星遥,她也只是觉得,你一个小姑娘自己在外面住,有我这个老同学照应,多少更安全些。”   “你是,把你家留的房子,卖了,新买的这两套?”虞笙还是觉得解释不通:“你一个人住,干嘛要买两套房子。”   这不是故意,还是什么。   “不是我买的,”段昭说:“这个是我取得大满贯后,给我的奖励。”   虞笙恍然。   那可能,是她想多了。   毕竟她的少年长大后,这么耀眼。   他还是少年时,也很耀眼,只不过经历过一段低谷时期,而那段时间,就是在汇文的一年多。   他在那样的情况下认识她,好像,完全,就是个意外。   “对了,”段昭突然打断她思绪:“网上的报道我看了,这件事对你有影响吗?”   虞笙怕再给他添麻烦,很客套的摇头:“没什么的。”   “是吗,”他挠挠眉:“实不相瞒,我早上问刘岩磊,他都和我说了。”   “他虽然和我在一个楼办公,”虞笙忙说:“但属于两个单位。”   “我明白,但是他告诉我,”段昭说:“你们那有个叫杜源的编辑,对吗?”   虞笙神情怔愣。   “我听刘岩磊说,她以前就是因为家暴,才离的婚,”段昭舔了下嘴唇:“所以看见你那篇报道后,就特别感同身受,急着写了推荐稿,发出去了?”   虞笙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这还挺惊讶的,不过她倒是记得,杜编辑还催过她发微博的的事,大概就是和原先的家暴经历有关,恨不得为有同样遭遇的人说话。   只不过用错了地方。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确实是我太着急了,还轻信钱淼的话,我会和关主任说清楚的,”虞笙感叹的长吁,反问道:“你昨天说,对案子帮助不大,但我会很想听的话,是什么话?”   段昭微垂眼睫,看她吃完了,他站起来收拾起桌上的碗筷。   “我帮你,”虞笙拿碗想去洗。   段昭按她肩膀坐下:“就两个碗而已,我洗。”   语气不容拒绝,让虞笙觉得他好像不愿意面对面和她说,便也没拦。   他拿碗走到厨房,拧开水龙头,声音和着水声传来:“当时觉得,警察那边真相一直没发出来,怕你沉不住气,到处乱碰钉子,就想,你采访我,也行。”   虞笙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很快又跟了一句:“钱淼,是我表哥。”   她迟钝的“啊”了一声。   “钱淼妈妈,是我亲姑姑,死的那个人,是我姑父,”他两个碗都洗完,摞在一起,水还没关,声音在哗哗声里,平淡得不带感情:“以前跟你说过,我5岁时,家里出事,就只有我没死,蒋叔作为我爸的发小,又是合伙人,帮我料理完父母妹妹的后事,后来,他想收养我,带我出国,但是我姑姑不答应,她和姑父,抢着要养我,知道为什么吗。”   他说时,侧过脸看她一眼,短暂的这一秒,他对她挂了笑容,然后头便转回去,装作在洗手。   虞笙认真的想了想,问他:“是因为你爸爸生前有几套房子?”   段昭嗯了声:“不止房子,还有些钱,在当时,也不算少,所以姑姑和姑父,自然不会放过我的抚养权,这一点,蒋叔作为外人,是没办法跟他们争取的。”   “他们收养你以后,”虞笙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测,但仍抱侥幸的问:“对你好么。” 第79章 偏偏招惹   段昭停顿在, 手一直在冲水的这个动作上。   “我是,带着我爸我妈的遗产,到姑姑家的, 那些钱自然也都归他们所有。”   “他们既然拿了钱, ”虞笙尚存一丝侥幸的问:“应该能对你好点吧?”   “开始还行, 但是那时候我家里刚出事, 总被噩梦惊醒,醒了就哭,姑父嫌我吵, 就挺生气的, 然后就……”   那段经历段昭有些不愿说出口,无非是承受那个野蛮男人的责打, 钱淼当时已经上初中了, 往往会是非不分的帮着姑父一起欺负他,所以他那时候总是在想,为什么他没有死掉。   段昭自嘲的扯了下嘴角, 将这些含糊其辞, 一带而过后笑道:“谁让我当时小,打不过他们。”   这个答案将虞笙心里仅存的侥幸捻灭,她越听越生气:“年纪小是被欺负的理由吗,而且, 你姑姑, 她毕竟是你亲姑姑, 她也能做到坐视不理?”   “姑姑跟我爸, 早就不联系了, 她嫁人时,已经跟家里断绝关系, 爷爷奶奶都是被她气死的,我爸因为这个,也愿意不认她,自然,即便是血缘上的亲姑姑,对我,也不会有亲情可言,姑父和钱淼打我时,她自然不愿引火上身,她觉得,只要打的不是她儿子,姑父就怎么打我,都行。”   虞笙听得无语。   这一家还是人吗?花着人家的钱,非但不能好好待人家的孩子,还打。   “而且一家子,全都嗜赌,”段昭平静的说:“我爸妈留下的那些钱,两个月不到,就被他们赔得精光,钱花完后,就开始找我要房子,我也不知道房子在哪,后来才听蒋叔说,他出国前,把房本什么的,都带走了,怕姑姑他们抢我的,想等我年纪大点再还给我。”   “幸亏蒋叔叔。”虞笙后怕的想,如果所有东西都被姑姑一家败光,他该怎么活下来,怎么长大。   他爸爸妈妈在天上看到,会有多难过。   想到这,虞笙忍不住鼻子发酸,极小声的,吸了吸鼻子。   恰好在此时,段昭拧上水龙头,犹豫着问她:“还继续说吗。”   虞笙不知道如何形容:“我想知道,你是怎么逃离那一家人的。”   “应该说,是他们迫不及待想丢掉我,”段昭状似无所谓的靠着厨台:“那时钱淼已经挺浑的,大概初中没念完,就跟曾琅混,打架、偷钱、劫小学生,什么都干。”   “曾琅?”虞笙意外的瞪大眼睛:“就是那个……”   “就是他,有回钱淼从家偷钱给他,说是我偷的,姑姑明知不是,但还是帮着她儿子说谎,后来姑父知道,抓起我往地上摔,我就,”他尽量无所谓:“昏过去了。”   “这是,”虞笙险些按捺不住火气:“虐待儿童,是犯罪。”   “是啊,”段昭语气松散道:“可我那时候不认识你,不然你肯定会,保护我的,对吧?”   “我……”虞笙一直听得特别气愤,也特别同情,就是不知道怎么,这事就扯到自己身上了,她有心无力的告诉他:“我肯定会帮你报警,但是我也打不过,”怕他难过,她又补充道:“或者能,抱着你安慰一下。”   段昭好笑得看她:“那我快点说,说完,好让你抱着我,安慰一下。”   虞笙没有反驳,是因为,她听得很难过,她长这么大,唯一喜欢过,即使分开,也没法讨厌他,这样一个人,他小时候,曾被人这样虐待。   以前她觉得,继父那种人就很讨厌了,纵使继父再不好,除了那个耳光,后来便再没有对她动过手,只是冷漠,不理。   相比下,段昭姑姑这家人,就是人间魔鬼。   她很担心的追问:“他们送你去医院了吗。”   “他们不敢,不过幸好,我命大,经过那次以后,姑姑也怕姑父哪天真把我打死,就联系了住宿的体校,送我过去,可是钱淼跟曾琅混的,他觉得我有钱,藏着不给他爸妈,就总带曾琅去堵我,他就是打小在那个环境,暴躁,易怒,可能都是打娘胎里带的,所以他能杀死他爸这个事,我也不觉得很惊讶。”   虞笙感同身受的看他,怕说同情的话,会让他伤自尊,就犹豫着没说。   “别这么看我,”段昭不太自在的从兜里摸出烟,拿出一根,咬在嘴里点燃,吊儿郎当道:“我不好欺负,后来我也,谁打我,我就打回去,打着打着,就谁都打不过我,也挺……”他侧过身,含糊的吐了个烟圈:“挺那什么的。”   虞笙记得,他没有多喜欢抽烟,高中时抽,是因为,在经历许多无奈后,身上的硬壳碎了,没有力量再坚持下去,但后来两人在一起,再到他被选入国家队,就彻底戒掉了,即便带着,也是让烟所用。   他现在抽,肯定因为他身上的硬壳,因为这件事,正在慢慢的碎掉。   那些被践踏自尊的,让他性格也险些暴戾、易怒的往事,被揭开。   他会觉得慌。   觉得狼狈。   “我应该再早几天,跟你说,”他叹息了声,依旧没看她:“你就能整理成采访稿,去揭穿钱淼和姑姑的真实面目,反正我也没什么怕的。”   “你早几天告诉我,我也不会写这篇稿子,”虞笙走过去,轻轻拍他的后背:“其实你原本,想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说的,对吗。”   这个看似安慰的动作,让他身体一颤,随即熄灭剩的半根烟,面朝她转过身。   一双黑眸,仍是干净清透,毫无杂质的看她:“你不一样。”他抬手,很自然的在她头顶揉了揉:“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以前不说是因为,谁还没点小秘密了。”   知道他在故意制造轻松气氛。   “可是我希望你是真的,能过去了,”虞笙并未像他一样看似轻松:“希望你不是在逞强。”   他垂下手,目光放空,淡声道:“我不能释怀,这辈子都不可能,我一直在想,我到底做错过什么,要在尝过被父母疼爱的滋味以后,被人推到深渊里面,遭受这些,生不如死,又不会死的对待,所以钱淼家出事,我会觉得活该,我还会有点,幸灾乐祸,”他忽然看她:“你会不会觉得,这样的我,很可怕?”   “我觉得,还挺正常的,”虞笙还有点没消气:“我希望你能过去,不是想让你不计前嫌,这次的案子,你姑姑的罪没这么重,关不了几年就会放出来,到时候,如果她活不下去,来找你,就算跪下求,你都别理她,就该让她好好品尝自己酿的恶果。”   段昭目光一顿,随后好笑的弯起唇,嗯了声:“我也做一次坏人,晒着太阳,看她求我。”   “这不算坏人,”虞笙不知道怎么表达,直白道:“我一向都不太会安慰人,”她想了想,目光量着他的身高:“这样吧,你把头低一下。”   “嗯?”段昭不解的微低下头。   她觉得,以前段昭哄她,都喜欢摸头杀,那她是不是,也可以,摸回去?   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伸出手,在他头顶,刚碰着短刺的黑发,还没揉下去,他脑袋立刻支棱起来,表情古怪的看她。   “怎,怎么了?”虞笙被他看得心虚:“我就是想,安慰一下你,能明白吧?”   “我以为,”段昭气笑了:“你想撸狗。”   虞笙:“?”   “还低一下头,”他笑罢,吐槽道:“我以为我怎么了?”   虞笙让他弄得满脑子问号,脸也垮下来:“这么煽情的时刻,你能不煞风景吗?”   “能啊,”他不要脸的张开双臂:“刚才不是你说,要抱我一下,我还等着呢。”   “那就,出于友情,给你一个拥抱,”虞笙自认为说得很清楚后,才过去,轻轻抱住他。   他丝毫未犹豫,回抱住她,趁势俯下身子,将下巴轻轻垫在她肩膀上:“我们。”   声音在她耳边烘着,钻心的麻。   “和好,行吗。”   虞笙的呼吸一窒,脑子一片空白,犹豫得对上他的视线,他很坚定,但是她不行:“现在先不说这个事。”   “提分手,是我的错,”段昭声音软下来:“不怕你笑话,跟你,是我第一次去喜欢,去爱一个人,有时可能,有些情绪控制得不太好,或者方式不太对,这些我以后会……”   “段昭,”虞笙很冷静的推开他:“我就是怕你这样,你别用这种语气。”   她对他狠不下心,可是很难接受。   “说要跟我在一起的人是你,冷落我的人也是你,”虞笙本来不想说这些,觉得都分手了,还说这些,就很矫情,可是不说,她心里不舒服:“然后,分手也是你说的,和好也是你,那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生气,不高兴了,又要再分手?这不是,恶性循环吗?”   “我现在说得再多,都是空谈,无凭、无据,你不相信很正常,”他叹了口气,随后目光坚定的看她:“只要你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证明给你看,行吗。”   虞笙小幅度的向后退了一步。   弄得好像,她被逼到墙角,说行,自己心里那关过不去,说不行,又很对不起人,而且他刚刚经过情绪的起伏,她也不想这么刺激他。   “那你就别说了,”虞笙憋半天没过脑子的冒了句:“你先慢慢证明……”   说完,她看到段昭眉眼一松,露出笑意,忙抿住唇不再吭声。   这算是给他机会了吗?   知道说出去的话难以收回来,她强行又扯出句:“我粉丝挺多的,追我的人也特别多,我可能等不到你证明出什么来,就…”   她编不下去了。   段昭“啧”了声,刚好打断:“都有谁?”   虞笙没明白的“啊”了声,看着他眨眼睛:“什么都有谁。”   “你说的这么热闹,”他从兜里掏出个打火机,拿在手里玩:“也说来让我高兴高兴,都有谁,在追你。”   “有人追我,”虞笙觉得这个人逻辑不是很通:“你觉得,高兴?”   “高兴啊,”他低着头,专注的转打火机:“说明我喜欢的人,她很优秀。”   虞笙一时说不上来什么滋味,看着打火机,也不知道这个有什么好玩的,能让他愉快的转了一圈,又一圈,还转得笑。   “不过呢,”段昭手里的打火机停了,眼皮抬了下,看她:“我倒是要看看,我在这拦着,谁敢追你。”   虞笙:“?”   *   虞笙没有立刻搬家,她的原则是,等到贷款申请下来,交全款和过户,同时进行,这个问题上,段昭也没有执意坚持,和她互相签了几份委托书,怕两人时间不容易凑到一起,让蒋星遥去代办过户的事,正好那几天短道队里组织去京城军训,段昭刚好走了几天,两人联系得也不多。   她最近还是住阿婆家,但是东西七七八八的也都收拾了不少。   “我有空的时候,”虞笙一面整理行李,一面对阿婆说:“还是会经常过来陪你,毕竟现在回洵阳,就方便多了。”   “什么时候回来都行,”阿婆笑着,往屋外瞥一眼。   客厅里虞婧文正陪阿公看电视,父女俩也不知道聊的什么,倒是没脸红脖子粗。   阿婆把门关好,悄悄的说:“你妈活到四十多,好像比以前懂事了,她在这,你就放心吧。”   虞笙忍不住笑,从衣柜挑出常穿的一些衣服:“如果她早这样,多好呢。”   “我倒是不希望,你妈妈一个人过去下,”阿婆在床上坐下,拿虞笙的衣服,帮她叠得平平整整:“你妈妈那个性格,我再了解不过了,要强都是假的,她就是怕人看不起,恨不得身边人,都捧着她,顺着她,谁要踩着她,立刻就急了,这可能也跟她当初小小年纪,就跟人,”阿婆叹息了一声:“有关系,其实就是个小女孩的脾气,恨不得有人照顾,有人依靠。”   虞笙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听到屋外传来的,虞婧文和阿公爽朗的笑声,内心也很复杂,忽然就想到一个人,就问了:“阿婆,那个男的,后来就,再也没跟我妈联系过吗?”   “你快两周岁时,他往家寄过一封信,”阿婆目光感慨:“信里说要分手,没有回转的余地,你妈妈当时,”阿婆摇了摇头:“你都不知道,你妈妈有多喜欢那个人。”   她可以想到的。   一个辜负她的男人,在她怀孕初期,就毅然离开,她还是选择生下这个孩子,就证明,她有多希望,那个男人能念及旧情,能看在孩子的份上,回头看她一眼。   虞笙整理行李的动作停下来,挨着阿婆坐下,挽着她胳膊:“他为什么,非要离开我妈妈。”   “他是作为下基层的干部,来咱们镇上的,如果不是你妈妈这件事,大伙还都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为人随和,工作也很卖力气,哪家有事,都很热心肠,长得,”阿婆不太满意,态度也冷下来:“反正我是不喜欢,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不好。”   虞笙无语的笑:“阿婆,我看你这个反应,是不是有很多女孩喜欢他?”   “你妈妈就是一个!”阿婆声音都大了,见虞笙忙冲她使眼色,又忙降低音量:“两个人真是,相见恨晚,可是那个男的,他有家庭的,还一直糊弄着你妈妈,说要跟她结婚,带她去大城市,给她规划得怎么怎么好,到最后,人家老婆闹到你妈妈学校,她连学都上不了,还查出来怀孕了。”   阿婆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男的也,”虞笙听得生气:“真不是东西,渣男,我妈就应该…”她都不知道怎么说:“不要我。”   她要是不生她,会不会过得好点。   “说什么呢,”阿婆揉着她的头发:“你妈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生下你这么好的女儿。”   虞笙神色黯然。   到底是虞婧文的痴傻,才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   可她和虞婧文,好像永远都不在一个频道,她也从没站在她的角度想过。   那一刻,忽然就,很多事都放下了,可能虞婧文再找个男人,她也不会像小时候一样,这么反感。   *   这几天,网上的舆论风波渐渐平息。   钱淼被绳之以法,钱母也逃不了干系,这两个人都被关起来后,钱淼的前妻终于主动站出来,同意接受采访。   采访仍旧是虞笙和小武去的,钱淼前妻揭露出这家人一锅腥的丑陋面目,事情真相得以还原,网上的骂声也自然都偏重在钱氏一家人身上。   这件事之后,暂时没有值得关注的社会性新闻,虞笙工作又恢复平静,这两天都在和小武参加城市马拉松的报道。   其实他们这种华视分站记者,主要是将所在城市的重大事件,传递到总台,社会新闻除非是影响力很大,否则也不怎么接触。杜源编辑对她阴阳怪气了几天,小武说可能是怀疑她对关主任说了什么。   她其实什么也没说,以后都还要在一起工作,她也不想弄得很难看,不管是不是被人当枪使,以后她自己小心点就好了。   后来关主任组织大家聚餐,杜源在桌上主动和虞笙碰杯,这事也就算彻底翻篇。   钱淼定罪的那天,虞笙写了一篇稿子——   “遗憾无法弥补,伤害就此止步”   文中到她自己对于原生家庭的一些看法,杜源和老关都觉得不错,发到网上,也算对此事,做出正面的引导。   大概一个多礼拜之后,银行的贷款申请下来。虞笙回信息给段昭,答应他下午去办理房屋过户。   中午吃完饭,虞笙和小武一起从电视台出来,就看到停在路边的黑色SUV,从左侧倒车镜里,她看见段昭挑着眼尾,意味深长的瞧她。   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虞笙有些介意他们的关系被台里同事看到,找了个不同方向的借口,打发掉小武,转身钻进便利店,站在自动饮品售卖机旁,按了一下拿铁。   咖啡液体汩汩流出。   她透过玻璃窗,看小武走远,咖啡接满,她觉得吃独食不太好,又别无选择的给段昭买了杯热牛奶,买完,确认电视台门口没有熟脸,这才捧着两大杯喝的,飞快的走到他车前,拉开门,钻进去。   “给你买的,”虞笙把牛奶给他:“不是说好,在房管局见面,你怎么自己就过来了?”   段昭接过时闲散的道了谢,喝了一口,奶香在唇齿间蔓延,他忽而一笑:“你给我买的,牛奶?”   虞笙慢吞吞的喝着咖啡:“你又不能喝咖啡。”   “也是,”他调笑道:“我一个小奶狗,可不就该喝点奶。”   虞笙眉心一跳,喝到嘴的咖啡险些吐出来。   “你能照照镜子吗,”虞笙忍不住打击道:“就你这个身高,长相,怎么好意思管自己叫,小奶狗?”   段昭很好脾气的对着后视镜照了照,那镜子本来就很窄,虞笙坐在副驾,刚好看到横条的镜子中,剑眉下锋芒毕露的双眼,除了睫毛很长,能稍微遮敛几分凶气,其他的,她真一点也没法把他往“小奶狗”身上联想。   他好像也默认了这个实事,往后靠了靠,闲散道:“性格像。”   虞笙惊讶得扭头看他,很不给面子的吐槽:“你这个形容就和,披着羊皮的狼,没什么区别。”   “狼也只愿意,”他喝着牛奶,抬了下眼皮看她:“对小红帽,披着羊皮。”   虞笙简直不想再理他,不满的嘟囔:“这个梗,能过得去吗?”   “能啊,那说点别的,”段昭挑眉看她:“刚才和你一起出来那个男的,是你同事?”   虞笙不太痛快的嗯了声:“总不至于,这个你都要管吧?你也管不着。”   “我就问问,”段昭若有似无的提:“那个类型的男的,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这话根本哪都不挨着!   “他就是个,普通同事,”虞笙快炸了:“你是不是,看谁都像情敌?”   “倒没有,”段昭一杯奶喝完,舌尖舔掉唇边残留的牛奶,扬着眼尾看她:“我就是在琢磨,你现在喜欢哪种类型的男人,我好,学着点。”   这什么动作。   那个牛奶,非要喝到嘴外面吗?   好像这样,他就能装成小奶狗一样?   “我现在没有喜欢的类型。”虞笙没好气的说。   “也是,”他忽然俯下身,扯住安全带给她系上:“泡过我,哪还看得上别人。”   虞笙:“?”   *   耽误了一点时间,到房管局时,已经有很多人在等候,段昭刷身份证取了号,显示前面有四十多个人。   虞笙塞给他一只口罩:“你还是戴着点,毕竟也,挺多人知道你的。”   而且还高,鹤立鸡群,显眼,不像她,虽然在华视新闻出过镜,但也不算知名,缩一缩脖子,钻进人群,也不一定会被发现。   “白色的,”段昭有点嫌弃的戴上口罩:“你下回给我买,就买粉色的。”   虞笙快吐了:“我能抽你吗?”   “能啊,”段昭凑过来:“你想摸我,哪个地方?”   “我说的是,抽。”虞笙闭了闭眼,忍气吞声的往里面走,只剩靠里面两个空位,不挨着,是斜着面对面的。   “你那个力气,”他笑道:“对我来说,就是摸。”   虞笙:“……”   “得有会儿了,”段昭下巴指那个空位:“过去坐吧。”   虞笙松了口气,她觉得这样不和段昭挨着坐,反而这样更自在,省的听他嘴欠。   坐下后,她拿手机开始玩,段昭坐在她斜对面,余光里,他也在玩手机,隔着一米多宽的距离,两人谁也没抬头看谁。   业务办得很慢,半小时过去,才过去不到十个号,虞笙坐得累,翘起二郎腿,不经意的,看到他也同样翘起二郎腿。   这动作巧合得她不太自在,索性把腿放下来,结果,他又和她做了同样的动作。   这是,在模仿她吗?   虞笙不太确定,胳膊肘撑着座位扶手,托下巴,余光里,他和她同一方向的,托着下巴。   她坐直,他也同样坐直。   这就很明显了!   虞笙不大乐意的看过去,他懒洋洋的冲她,眯了个笑容,那种,又痞又乖的模样,让她脑袋疼。   恰好此时,他邻座的人排到号,站起来走了,一个没位子的人走过去。   段昭眼疾手快,手机扔到座位上,歉意道:“我女朋友坐这,麻烦您坐到对面。”   虞笙被段昭直勾勾的看着,甚至不用他说,她都能感受到站着那人,迫不及待叫她起立的目光。   感觉下一秒,人家就会说:“姑娘你占着我坐了!!!”   她起身,慢吞吞的挪到一旁,靠着墙,玩手机。   没多久,他的声音一遍遍响起:   “抱歉,这是我女朋友的位子,她还要坐的。” 第80章 偏偏招惹   如此两三次。   虞笙忍无可忍的走到段昭旁边的位子, 坐下,渴求座位的人们终于消停了。   “你这样好吗?”虞笙小声对他说:“这样显得你像,素质教育的漏网之鱼。”   “我又没抢别人的位子, ”段昭扫一眼那帮人:“再说也没有老人, 孩子, 行动不便的, 凭什么我要让给他们。”   “可是我不想坐。”虞笙嘟囔。   “坐着冷?”段昭视线往下稍移。   她穿的紧身牛仔裤,上衣是一件束腰的短款,从腰到臀部的曲线都被勾勒得很美妙。   像她这种胸部不怎么值得骄傲的, 就靠穿一些显身材的裤子, 让自己高兴一下。   现在段昭看的她很不得劲。   而且经他提醒,她忽然就觉得这个纯不锈钢坐的椅子, 真有点凉嗖嗖的。   “你是, ”他想了想,建议道:“我腿上不冷,你过来坐。”   “?”   “你老实坐着吧, ”虞笙恼怒的低声斥道:“别说话了。”   她简直比, 带孩子的老母亲,都累。   冲这个,她以后,也不会要, 小!孩!   “那我就, 不说话了。”段昭很痛快的答应了。   虞笙吐出一口气, 还没坐稳多久, 发现他, 就这么,明目张胆的, 盯着她看。   “你别总是盯着我看。”她抗议:“你自己找点事干,再不行玩会儿手机,不好吗?”   “手机,”段昭看着她,淡淡道:“哪有你好看。”   “你再看我就不办了。”虞笙底气不太足的威胁。   她一个二十万块钱已经退不回来的人,有什么资格说不办就不办。   真走了,她可能还得求这人抽空跟她办。   “别生气嘛,”段昭扯她衣服,贴着她耳朵沉声道:“那我闭眼小睡一会儿,你自己玩手机,排到号之前,别叫我,行么。”   他说完,未等虞笙点头答应,立刻眼睛就闭上,看似睡着的模样。   虞笙目光在他脸上停了一会儿,一个长得很白的,寸头男人,这么看,五官其实挺好看的,鼻子也高,下颚线弧度很性感,而且闭着眼睛,睫毛微微颤动,就一点也看不出来凶。   倒是可以装一下,小奶狗。   虞笙不怀好意的掏出手机,想拍他睡觉,相机还没打开,他脑袋忽然一歪,落在她肩膀上。   她整个人定住。   这是干什么?   她浑身都僵硬了,一动不敢动。   想起他睡前说的那句“排到号之前,别叫我”,就很无语的把手机装回兜里。   也不知道是成心,还是故意,反正她觉得,叫醒他,他指不定又说什么骚话。   就这样清清静静的睡着吧。   虞笙调整了一下坐姿,倒也没觉得他脑袋很重。   等候的时间过得很漫长,尤其是午后这段时间,更加疲乏。   大概又过了十多分钟,虞笙也开始犯困,眼皮在打架。迷迷瞪瞪的视线中,她看到一双黑色皮鞋,缓慢在她面前驻足。   “虞笙,”男人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没想到在这碰到你。”   虞笙困意全无的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周,”她吐出一个字,不太自在的把话说完整:“叔叔。”   是周栩的爸爸,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巧。   段昭几乎是在她抬头的同时,也醒过来,大脑非常清晰的看着这位:“你怎么也在这?”   虞笙怀疑他一直都在装睡。   那个脑袋,就算脑子少长了点,也不能分量那么轻。   “我是过来找朋友的,”周爸怕引起误会的解释:“真的是碰巧遇见。”   虞笙哦了声。   “你们是来办什么业务?”周爸及时道:“我也许能帮你们。”   虞笙想拒绝时,段昭主动说:“房屋过户。”   “我看看你拿的号。”周爸说。   段昭看一眼,把纸条给他:“235号。”   “来得太晚了,你这号,排到下班,也未必能叫到你们,”周爸使了个眼色,小声道:“别声张,跟我过来。”   虞笙也不太介意这个,早点办完,都省事,她和段昭默不作声的,随他绕到大厅后面上楼。   他们之前各种手续、税务都已经办完,这算最后一步,帮他们办理的是周爸的朋友,过程很顺利。   更换完新的房产证后,周爸朋友郑重交到虞笙手里,夸赞道:“老周,你闺女和你长得可真像。”   什么真像?   虞笙顿感荒唐的解释:“叔叔您误会了,他不是我爸。”   周爸态度平和的笑了笑:“这是我的一个,小朋友,不是栩栩,你认错人了。”   段昭听到“小朋友”这个称呼,有些敏感的侧目,对方正在和周爸客套,虞笙也陪着笑脸。   这个角度,这两个人同步的笑脸,他居然也觉得有点,像。   段昭按了按眉心,没有说什么,待客套完,他和虞笙、周爸一同下楼。   到房管局门口时,周爸若有似无的停下脚步,问到:“你们是在,谈朋友?”   虞笙刚要否认,段昭一把搂住她的肩膀,答道:“是的。”   她报以微笑,也没有反驳,下意识觉得,对这个周叔叔,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又不是很熟的人,也没有关系。   “挺好的,”周爸认可的点点头,旧事重提的说:“段昭啊,以前那些事,确实是栩栩和她妈妈太过激了,叔叔一直欠你一句道歉。”   “这不也帮了我们一个忙。”段昭不太在意的说。   “这点小忙,举手之劳罢了,”周爸摆摆手,又问道:“你们哪天搬家,叔叔帮你们联系车?”   “我有车,”段昭道:“房子我也收拾过了,拿东西就能住,不劳周叔费心。”   虞笙点头附和道:“对,我这两年经常在外面,也没有什么固定的东西,就一些衣服和随身物品,很好搬。”   “这两年都在外面啊,”周爸看着虞笙,欲言又止,最后问道:“大学毕业,有两年了吧?”   “两年多。”虞笙犹豫道。   她也不知道周爸问她这个做什么,迟疑的看向段昭,他仍搂着她的肩膀,非常适宜的替她结束对话:“周叔叔,今天的事谢谢你,我们俩还有些东西要买,就先告辞。”   周爸连应了几个好,目送他们上车。   段昭开车带她缓缓驶离房管局,直到看不见周爸的身影,才收回视线看她:“你跟周栩她爸,认识?”   虞笙猜到他会问这个,想了想,便没再刻意隐瞒:“高二时,咱们和蒋星遥、贺昀一起去滑冰,我在冰场旁的咖啡厅,看见他和我妈在一起。”   “咖啡厅,”段昭看她问:“倒也没什么吧,可能就是认识。”   “对,周栩她爸,那时候应该还是体育局长,我妈也很喜欢和这些条件好的人接触,”虞笙摆弄着手机,低头说:“我也没觉得他们有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毕竟那个时候,两个人都有家庭,不过后来,就是周栩出国以后,他来我家找过我妈,还喝多了,”她抬头看他:“你记得吧?”   “记得,”正好红灯,段昭停车,手指闲闲的敲方向盘:“他还砸断我两根肋骨,你当时还,抱着我睡觉,你也记得吧?”   他说这话时,目光明显带着勾引的看她。   “不记得。”虞笙赌气低头:“我不是想跟你说这个,你怎么总跑题,难怪从小学习就费劲。”   “是啊,”绿灯,他发动车子:“所以我才对学习好的人,特别喜欢。”   虞笙深吸了口气,完全不想说了。   倒是段昭主动将话题带回正题:“周栩爸,和你妈,是这几年才认识的吗。”   她呼吸顿住:“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就是,忽然间,让她有了很多猜测,天马行空的,种种。   段昭不确定的按了按眉心,含糊道:“没什么,随口问问。”   她哦了一声,也不愿意追究下去。   车在路上开了会儿,段昭转移话题问:“晚上一起吃饭吗。”   “我要回家,”虞笙刚才恍了神,反应过来后说:“明天就搬过去住了,今天和阿婆说好,回去吃。”   “好,”段昭说:“我送你。”   车到虞笙家楼下,他没下车,把装好房本和过户手续资料的文件袋给她:“明天下午,我过来帮你搬家。”   “不用麻烦,我就只有两个行李箱,”虞笙想拒绝:“你还要训练吧,毕竟你也挺忙的。”   “训练我能安排好,”段昭执意:“放心吧。”   虞笙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时,才想起钱还没给他,一下午,都在打岔,打岔,后来又看见周栩爸,她意识都是乱的。   “这张银行卡,密码是你生日,”虞笙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给他:“一分不少。”   “先放你那吧,”段昭看一眼,没接。   “你的钱,放我这干什么。”虞笙拿着那张卡,给也不是,收也不是,这么多钱,怎么好像烫手山芋一样。   “你留着,”段昭眯了笑:“请我吃饭。”   “这得吃多少顿饭?”虞笙离谱的看他:“而且你也不能总在外面吃饭,这怎么吃的完。”   “那再加上,我每月的零花钱,”他说:“一号记着给我发点钱。”   虞笙捏着卡老半天,见他确实没有要收的意思,只好暂且放回包里:“那我分期给你吧。”   说完,她拉开车门,下车。   “还有个事,”段昭声音带着懒调喊她:“那房子,你别想着卖。”   虞笙摸着手机,心虚的看他。   就在房管局等号时,她就已经注册了卖房网站的信息,只不过还没发布而已。   他怎么就,知道了似的。   “我没想卖,”虞笙骗他道:“谁会刚买了房子,立刻就卖的。”   “最好是,”他说:“但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虞笙问。   段昭:“你家二楼储物室的柜子,是个暗门,能直接进我家,所以这房子,可能就卖不出去了。”   虞笙:“?”   “还有,”他又说:“晚上九点,你别来我屋,一般那个时间,我都在洗澡。”   虞笙:“……”   “我怕人看。”   虞笙:“……”   她快炸毛了。   看你个大头鬼?!   送虞笙离开后,贺昀打电话叫段昭去这里吃饭,杨一喆也去了。   段昭进国家队以后,贺昀也在忙电竞的比赛,“这里”就是贺昀爸妈在经营,他不再过问营业情况,只当出租房子,租金低于市价。   来吃饭,贺教练和贺昀妈也不会收他钱,他慢慢就不会常来了。   贺昀也很少定这吃饭,每回聚,贺教练都喜欢凑到他们一桌,拉着段昭、杨一喆交流经验,这顿饭也就变成“短道速滑的战术切磋会议”。   这回也还是这样,匆匆撸完串,贺昀非要去泡个澡,主要是,“这里”没聊痛快,下一场必须安排上。   去的是个很正规,也特别豪华的一个养生馆,装修全是印尼风情,走几步就看见点着鸡蛋花瓣的香薰。   洗完澡,贺昀要了个包间,仨男的就一人围条白浴巾,各自找了床坐下,服务员是个小姑娘,敲门进来,柔声细语的问他们需要哪种服务。   段昭让姑娘的热情弄得不怎么想做了,就觉得,这让虞笙知道,指不定又怎么看他:“算了,”他趿拉拖鞋:“不就是说会儿话,你们俩做吧。”   “你能不扫兴吗,”贺昀拿白眼抽他,掏出尊贵vip,点了三份大保健:“再来壶上好的龙井。”   杨一喆顿时很爽:“贺老师大方了?”   段昭看他:“蒋星遥给惯的?”   “你千万别告她,”贺昀神秘道:“这个卡,是我从她那顺出来的,凭什么,她能去,我不行。”   “技师是女的呗,”段昭一语命中:“你换男的,按蒋星遥,你能高兴?”   贺昀:“……”   段昭最后就要了个精油开背,他不太喜欢陌生人碰他,还揉,想了想也就后背敏感度低一些,而且平时训练,也有专业的肌肉放松,就够他受的了,实在没必要。   上完茶,仨技师就进来了,一人分配一个。   段昭不做全套,技师开始还给他推销,他没兴趣拒绝了,趴在床上,随便让人按了两下,就给打发掉,然后闲闲的喝着茶看他俩被人生揉。   屋里贺昀和杨一喆嗷嗷声此起彼伏,也挺有意思。   段昭冲身边正按杨一喆的技师说:“这个,承受能力强,你得使劲。”   “操!”杨一喆胳膊让人拧的嚎,也调侃回去:“你这,姑娘都还没追上呢,就整的自己就跟学了三从四德似的,看给你保守的。”   “我这不是,”段昭撩眼皮看他:“不想被你们俩,逼良为娼吗。”   “谁娼了?行不行你?”贺昀被按得嗷了一嗓子:“我是不是还得给你报个男德培训班?”   “行啊,”段昭寡欲的抿茶:“能把我家小朋友追回来,别说男德,男宠我都干。”   杨一喆瞪大眼,也只骂出个“操”。   “段大神啊,”贺昀恨铁不成钢的咂咂嘴:“你就不怕到最后,只感动了你自己?”   段昭沉默下来。   他不是没想过。   虞笙之所以会在高中时期,这么容易就被他追到手,一是因为年纪小,再有,就是因为他们有类似的经历。   都是在不太幸福的家庭里,坎坎坷坷长大的小孩,就自然而然,更容易彼此靠近。   但恰好也是这个原因,让她保护欲比同龄人更强,对人、甚至对爱情的信任度却更低。   而他又冲动的向她提过一次分手。   如果到最后,她也还是没法接受,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可能就是,孤注一掷去做了,要真不行,就打一辈子光棍,   他这个脾气,也不是能随便接受谁的脾气。   “段大神,”杨一喆喊他:“怎么没声了?难过了?”他无奈的叹气:“你说你这要颜值有颜值,要事业有事业,还好几套的房子,就这条件,倒贴都得排队。”   “我痴情啊。”段昭调笑道。   杨一喆:“我没话了,贺老师,你来。”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贺昀想了想:“我精神上支持你。”   段昭笑了笑,没说话。   *   虞笙手机里的“泡鸭阵线联盟”群被炸锅了。   这群本来就仨人,她、桑果和蒋星遥,刚有微信时就建了,开始时名字还有梦想有理想,叫什么“魔仙堡”,“一夜暴富群”,后来桑果做编剧,认识不少刚出道的小鲜肉,经常各种照片刷屏,蒋星遥就很邪恶的改群名为“泡鸭阵线联盟”。   炸群的也是蒋星遥,她说她花一万五千块新办的养生馆vip卡丢了。   蒋星遥:暴风哭泣!   蒋星遥:谁来救救孩子!   虞笙:丢哪了?   蒋星遥:我要记得,我就找着了!   桑果:你卖个厕所,能办好多张!   蒋星遥:毁灭吧!   虞笙:你绑定手机号了吗?直接去前台挂失不就好了!   蒋星遥:仙女发呆。   蒋星遥:学神果然是学神!爱你呦!   虞笙聊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买房子那件事,都还没找她算账呢,闷闷不乐的发消息:别爱我,我还生气呢。   蒋星遥:我真不是想帮他。   蒋星遥:我就觉得,狗男人负了你,他愿意给你房子,还给你当保镖,你就住呗,多解气!   桑果:正在码字的我嗅到了瓜的味道。   虞笙:他就跟只小蜜蜂一样,天天在我旁边嗡嗡嗡嗡的,我都快炸了。   虞笙:我以后还要跟他做邻居!   虞笙:而且那个房子他早就给打漏了,我还卖不掉!   桑果:憨厚老实的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虞笙:蒋星遥把段昭的房子卖给我了。   桑果:卧槽哈哈哈哈哈哈。   蒋星遥:我刚去尿尿了。   蒋星遥:住着呗。   蒋星遥:你现在就,怎么使唤他都行,他理亏,你最牛逼,你怕啥?   蒋星遥:渣女大波浪,甩起来!   桑果:你!可以的!   虞笙:我现在心里有点复杂。   虞笙:我没准备好要跟他和好,我看见他我还容易心软,就是那张脸,太好看了,你们懂我的意思吧?   蒋星遥:滚去睡觉吧!   桑果:和好吧,何必为难我们!   虞笙:就不,我长这么大,还没被人分手过。   蒋星遥:你也就谈过这一个啊!   虞笙:你滚去睡觉!别跟我说话!   蒋星遥:就不!   虞笙:我俩就是因为异地,见面少,没时间,才越来越陌生,就分了,然后四年多也屁都没联系一下,然后就在日本,偶遇这么几次,他也不怎么想的,就回来要跟我和好,但是,我还是忙,他也还是忙,那会不会,好了没几天,就又淡了?   虞笙:然后他又分手?   虞笙:而且四年半,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再谈过?   蒋星遥:他没谈,我人格担保。   桑果:你就当泡个鸭子,毕竟脸好看!   虞笙:我泡完要是不负责,他会不会杀了我?   蒋星遥:可能会吃了你……   虞笙烦躁的揉了揉脑袋,发了几个表情包,稀里糊涂的睡着了。   翌日是周六,虞笙休息,正好用来搬家,她一共的行李就是两个大箱子和一个登山包,没有大件。   段昭是中午过后来的,来时还给阿公和阿婆从城西那边带了他们很喜欢的那家糕点,给虞婧文带了一份即食的碗燕。   虞婧文对他话仍旧很少,让进屋后,就自己去厨房忙活。   虞笙就听到从厨房传来嗡嗡声,也不知道她在忙活什么,过去时,看她正往果汁机里面塞剥好的橙子,榨好,她拿玻璃杯接了两杯,一言不发的放在厨台上。   “谢谢妈。”虞笙弯起唇角,拿走两杯橙汁回到客厅。   阿婆正拉着段昭寒暄:“你帮苡苡搬家,反倒要你给我们买东西,这怎么好呢。”   “应该的,”段昭礼貌道:“最近也没抽出空来看你们。”   阿公又打岔:“快期中考试了吧,你小子,好好学习,心思别总放在这闲白上。”   虞笙递给他果汁,冲他报以无奈的笑。   “知道了,”段昭笑道:“阿公。”   坐了一会儿,段昭站起来和几位长辈告辞,去拿她的行李,看到只有两个箱子,还有些奇怪:“全在这了?”   虞笙手里还有个包:“就这些。”   “也给我吧,”他接过她鼓鼓囊囊的包,背在身上,一手拉着一只箱子,向外走。   到门口时,虞婧文趁势拉住虞笙,建议道:“你抽空买辆车吧?钱要不够我给你,别总麻烦人家。”   “我这不是,刚回来没多久,”虞笙直白道:“我是想买的,也要一件事一件事的来,你就别操心了,好好照顾阿公阿婆。”   她听出虞婧文对段昭还不是很认可,说话的态度也有些生硬。   虞婧文便没说什么,和了和衣服,转身回屋。   虞笙望着她背影叹了口气,幸亏没告诉他们,她和段昭是邻居,不然虞婧文可能都不会同意她搬这个家。   她转身走向电梯,段昭按着开门键等她,以为他什么都没听到呢,不想电梯门合上时,他主动问到:“你想什么时候买车?”   虞笙怔了怔,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觉得这样接送她麻烦,所以问这句。   “我抽空去看看,”她应付道:“总要有几个备选目标吧。”   “行,”电梯门开,他挡着让她先走:“以前省队有几个退役的,在4s店,你想买的时候,我带你过去,能优惠。”   虞笙哦了声。   可能就是,她又把他想错了。   四年,那些默契都被狗吃了吗。   周六的午后,路上车不多,比较清净,段昭开了二十多分钟,到“檀府”,门禁看得挺严的,车辆出入也要有通行证。   “外面车不能进么?”车往里开时,虞笙有一搭无一搭的问。   “也能,”段昭说:“要登记车牌,但是不许过夜。”他以为她还是问买车的事,笑道:“你买车后,我带你去物业办理登记。”   “我就只是问问。”虞笙嘟囔。   他们住的是六号楼三栋,虞笙家是二单元,段昭是一单元。   车停下后,虞笙看见一单元门外堆着几袋水泥,不解道:“你家这是,在做什么呢?”   “装修,”段昭下车后,从后备箱拎出行李,他一手一个,从外面的楼梯直接上二楼她的房门前:“你先上去,我还要回家拿点东西。”   虞笙奇怪的看他,也没说什么,开门进屋,把两个行李推进去,估计他还会过来,她门就没有碰锁。   不多时,段昭又拎着一个行李箱敲门进来:“我家正在装修,能在你家借住两个月吗?”   虞笙:“?” 第81章 偏偏招惹   段昭突然拎着行李站在门外, 让虞笙顿时有种,举步维艰的困惑。   “你住的好好的房子,怎么就我刚一搬来, ”她荒唐的看他:“你就要装修?这不是太刻意了吗?”   “这你就误会了, ”段昭站在门口, 笑得道貌岸然:“装修是早就计划好的, 至于这套房子,怕你急住,就先卖给你。”   虞笙不爽的看他:“那我还得谢谢你呗?”   “这么熟了, ”段昭眯着笑:“跟我就不用客气。”   “谁跟你客气了, ”虞笙不太痛快的转身去拿箱子:“你一个包租公,有这么多套房子, 你随便在哪凑合一个月不行, 非要跑我家来住?”   卧室在三楼,她有两个大箱子,拎着走上去也挺费力气的, 她两手拽住一个, 用力往上拖了一个台阶。   由于烦躁,轮子磕碰出声响。   “我来,”一只大手突然按在她手上。   触碰到他手的温度,虞笙动作一顿, 侧目看他, 那双锋芒的眼里毫不遮掩的勾引的笑。   她心跳凌乱的别过目光, 缩了缩手指。   “那我就当你是, 同意了?”他莞尔, 拎着箱子上楼。   虞笙站直,抿唇看他:“你能, 不这样么。”   “哪样?”他将箱子推到主卧门口,站在楼上,垂眸看他。   “就是,”虞笙深呼吸,决定说得直白些:“我们就维持在老同学,朋友的关系上,你也别再做那些,费力不讨好的事,行吗?”   “那作为朋友,”他走下楼,很讲道理的问:“我家装修,没地方住,能借我住两个月吗。”   虞笙沉默下来。   她就不该扯什么朋友的事,现在反倒弄得自己没法接话了,不借他住,就显得很小气,借他住,就等于明知道是圈套,还往里跳。   “我虽然有很多房子,但离得远,不方便随时跟进这边的装修情况,”段昭已经站在她面前:“我可以付你租金,我卖房的钱,不是还在你那么,从里面扣,多少都行。”   “先不说这个,”虞笙理清思绪,直白道:“我想和你谈谈。”   段昭拉了把椅子坐下:“想怎么谈。”   “是这样的,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虞笙一直很抵触提这件事,可又不得不提:“我们已经分了,就说明,在一起并不太合适,而且已经四年,连面都没见过,不管是你,还是我,都变化挺大的,”她说得很乱,完全是想起什么说什么:“我现在不想交男朋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又突然要,对我好,但是我觉得,这样下去不太行,我明知道我不会答应你,还吊着你,这就是对你的不负责任。”   这一段话,她觉得说了一个世纪这么长,说完,心里很没底的抬眼看他。   他坐在餐厅的椅子上,一只胳膊悠闲的搭在桌上,垂着眼睫,像在思考。   “就是,”虞笙猜不到他在想什么,绞尽脑汁的解释:“我不想浪费你的感情,也不想辜负你,你理解我的意思吗?”   “说完了?”段昭抬了下眼皮。   虞笙不知何意的“啊”了声:“你怎么想的?”   “我就来租个房子,”他指尖在桌面画着圈圈:“怎么听起来,你好像要泡我,还不想对我负责?”   怎么会曲解成这个意思?   “谁要泡你了?”虞笙逐渐暴躁:“你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和你一个老师。”段昭装无辜:“不过大多数功课,还是你给我辅导的。”   太狗了!   “那随你怎么理解。”虞笙郁闷的去饮水机旁接了一大杯水,一口气喝下去试图冷静,喝完,发现并不奏效。   “真的不行?”段昭忽然打破沉默,起身道:“那我就去找别的房子。”   虞笙手指抠着杯子,虽未阻止,余光却追随他的身影慢慢走到门外,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原本这个房子也是他的,卖的也很便宜。   而且,到现在,他拿到手的也只有二十万,全款虽说她一定会想办法塞给他,但终归还没给出去,是不是也不该太绝情。   “算了,”待他亮要出门时,虞笙放下水杯:“你要住就住吧,但前提是,只有这两个月,你房子装修好以后,就搬走。”   段昭驻足转身,神情舒展的往回走:“谢谢收留。”   虞笙也不想再说什么了,正要带他去楼上选一间卧室,敲门声随即传来,两人相视诧异,她过去开门。   很意外的,周栩爸爸笑容可掬的站在门口,怀里还抱着一个大纸箱子。   段昭也出乎意料走过去。   “周叔叔?”虞笙侧身,礼貌的让他进屋:“你怎么来了?”   “知道你要搬家,”周爸往里面走了一小步:“就想着来给你送一份,乔迁之礼。”   他将怀里的纸箱递给虞笙。   箱子上的图片是个扫地机器人。   “谢谢周叔叔,”虞笙没有接:“但是这个礼物,我不能收。”   “不是多么贵重的东西,”周爸直接将箱子放在地上:“这个就是过年时,亲戚送我的,但我家已经有一个,我就想,你们年轻人工作忙,哪有工夫收拾屋子,所以这个应该用得上,你就拿着用,别有心理负担。”   虞笙不好推来推去的,勉为其难的道了谢,觉得是不是应该还礼:“那你要不要,留下来,吃个晚饭?”   “好啊,”周爸看了看自己的脚:“我换个拖鞋吗?”   虞笙走神了,她原本就是,客套一下。   这个时候,对方难道不是该说,不了吧,不麻烦了。   怎么就,答应了?   她还从未在家里招待过客人,而且刚搬来,有没有炒菜锅都不知道,自然也不知道,怎么应付关系这么微妙的长辈。   段昭见她愣神,打圆场道:“家里只有一双男士拖鞋,不需要换了,你进来坐吧。”   仅有的那一双,他正穿着。   周爸一目了然的看了看他脚上的拖鞋,笑着应声,走到客厅坐下。   段昭给他接了杯水:“你随便坐会儿,刚搬来家,来不及做饭,我叫几个菜送过来。”   “给你们添麻烦了?”周爸不太好意思的问。   虞笙这才恍神过来,摇了摇头:“没关系的,我们也要吃饭。”   “你们俩,”周爸试探的问:“已经住在一起了?”   “我住旁边一单元,”段昭抬了下眼,迅速点好饭菜。   周爸眉目舒展,连道了几声,挺好,挺好:“有结婚的打算?”   虞笙险些呛道:“没有。”   “还在恋爱中,”段昭很自然的说:“我们想要多谈一阵子。”   “年轻人,有你们自己的想法,”周爸还是那句:“挺好的。”   虞笙看他像个老好人,满面和善,也说不上讨厌他,段昭拉她一起坐下,三人聊了些场面话,突然,楼下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响起汽车报警器的声音。   “哎!”周爸神情一愣,脸色顿时垮下来:“好像是我的车?”   他刚说完,楼下传来叫嚷:“周文良你混蛋!我妈才走几天!你就在外面养女人!周文良!你给我滚下来!周文良!!!”   屋内的三人都是一惊。   “是栩栩。”周爸慌忙起身:“我去看看!”   “我跟你去。”段昭主动说,在门口迅速的换好鞋。   虞笙察觉情况还挺严重的,就下意识跟着,段昭把她塞回来:“你别下去。”   她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周栩可能是跟踪周文良过来的,怀疑她爸在这跟小三私会。   她下去确实不太好,段昭和周文良走后,她蹬蹬跑上楼,从卧室窗台,扒开窗帘向下看。   周文良的车头处被砸了个坑,两个物业保安闻声赶来,想要拽走疯狂谩骂的周栩,但被及时赶到的周文良和段昭制止住。   周栩和很多年见到的不太一样了。   虞笙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商场里偶遇时那个骄傲刁蛮,被宠坏的小公主,几年过去,她模样变化虽说不大,但是穿着打扮很不修边幅,和以前很不一样。   楼下,周栩骂到一半时,看到从楼上下来的是周文良和段昭,顿时就没声了,惊讶的看段昭:“怎,怎么是你。”   “你以为是谁?”段昭淡淡的看她问。   “人呢?那个小贱人呢?”周栩情绪忽然失控,往周文良身后冲:“肯定还有别人!让她出来!”   “栩栩!”周文良无可奈何的抱住她:“栩栩,别再闹了好不好?没有你说的那个人!”   “我不信,”周栩丝毫听不进去:“你们俩是不是合伙把她藏起来了?”   “就只有我和周叔,”段昭道:“我前几天去办房租过户,找周叔帮了个忙,正好今天搬家,就请他来做客。”   “你搬家了,”周栩情绪慢慢稳定,眼睛闪亮的看他:“这是你家?那刚好,我跟我爸一起去你家做客。”   周文良及时组阻止:“下次,下次爸爸再陪你来。”   “我现在就要去,”周栩眸色一深,怀疑道:“除非里面还有人。”   “是我女朋友在里面。”段昭平静的答:“你去很不方便,但跟你爸没关系,这点请你相信。”   良久,   周栩安静下来,目光空洞,像是在消化这句话:“你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   段昭不愿再跟她解释,过去检查周文良的车,只是外观受了些影响,能开:“周叔,你带她回家,好好照顾她。”   “好、好,”周文良连拖带拽,将周栩塞进车里。   到走,她还在又嚷又叫,一直到车走远,这个声音才消失。   虞笙看她走后,才收回目光,在屋里等了约莫半个小时,房门才再次敲响。她都有点后怕,开门时,特意从可视镜里看了看门外,是段昭拎着外卖回来的饭菜,站在门口。 第82章 偏偏招惹   虞笙开门。   段昭拎着外卖的袋子进屋, 换下鞋后,伸手罩在她头顶,很轻的揉了揉:“吓着了?”   “倒不是害怕, 就是觉得, ”虞笙从他手里接过袋子向餐厅走, 确实有些郁闷:“周栩既然能跟踪她爸找到这, 就说明她还挺执着的,这次是把她打发走了,但是她会不会哪天又过来?”她小声嘟囔:“这不是很麻烦。”   “我刚才已经去找过物业了, 她再来的话, 不会让进小区,会先给我打电话, ”段昭拿了碗筷给她:“你安心住, 这个小区隐私性还不错,不会让这件事发生第二次的。”   虞笙心不在焉的哦了声。   她和周栩只在商场见过一面,当时还有周栩她妈, 这么久过去, 物是人非,周栩对她应该早没印象,可是她说的那个缠着周文良的人,该不会是虞婧文?   “我以为周叔要在这吃饭, 就买了几个他们那个年纪爱吃的菜, ”段昭逐一打开饭盒, 看见她面前的一盒菜里放了虾, 想起她是不吃这个的, 正要用另一盒菜替换掉,见她心神不宁的伸了筷子过来, 夹起一只虾,送进嘴里。   “小姑娘。”   熟悉的称呼响起时,虞笙神情一顿,方才反应过来的看着她。   “你吃的,”段昭提醒道:“虾。”   “啊,”虞笙并没有觉得不妥,慢慢吞掉口中的虾肉:“已经,没有这么多讲究了。”   “不觉得,过敏了?”他好笑的看她。   虞笙摇头,咬着筷子嘟囔:“本来也是不过敏的。”   总在外面跑,有时忙起来,饭都来不及吃,而且在国外,也不会顿顿都合口味,谁还在意饭菜里有没有放了虾。   可能有些事,时间一长,很多事都会变淡的。   她忽然想到的问:“你呢,还讨厌红色么?”   段昭想了想:“还是会不太舒服,不过能克制,”他无奈道:“毕竟颁奖时,要升旗的,有时候拿冠军,还会有人给我旗子,让我披着再滑一段,如果再闹出高中那样的事,我可能会被全网黑,你也救不了我。”   “我救你干什么。”虞笙不肯承认。   “采访你忘了,”段昭带点骄傲:“网友都说是,是女朋友视角拍的我。”   虞笙:“……”   段昭:“可不就是么。”   “你吃饭吧,”她逐渐暴躁:“吃都堵不上你嘴。”   “接吻,”他笑着:“可能管用。”   虞笙:“……”拳头渐渐硬了,能打人吗现在?   *   翌日。   虞笙上班时,接到周文良的致歉电话,对昨天的事,他感到特别愧疚,也不知道周栩跟踪了他。   虞笙发自内心觉得,周栩的经历挺让人同情的,叹了口气:“我听说,周栩妈妈刚去世没多久,她可能情绪上会比较难接受,你有时间就多陪陪她,别…”作为一个晚辈,总不能说出叫长辈别“乱搞”这样的话,她斟酌着道:“别忽略她的感受,就她现在这个时候,家人的陪伴,还挺重要的。”   “我知道你的顾虑,”周文良叹气道:“栩栩有的时候想法是会比较偏激,我已经和她在美国的小姨联系过,想让她去美国住一段时间。”   “我不是顾虑什么,”虞笙思索着说:“就是希望,不管在国内,还是送她出国,你都能多关心她。”   拉了几句客套,虞笙想着,她跟这位周爸也不熟,总不好建议人家里的事。   她就是,至少不要扯到虞婧文头上就行。   毕竟恩怨纠葛这些事情,她真的觉得太麻烦了。   客套到最后,周爸忽然问了一个让她很担心的问题:“你妈妈身体还好吗?”   虞笙顿时像被戳到逆鳞,不太痛快的问回去:“你问她干什么?你认识她吗?”   “我跟你妈妈是,”周文良温和道:“老朋友,也很久没见了。”   “我从来没听我妈提过你。”   电话挂了,她不想再听周文良说下去。   这两天工作不算忙,上午跟关主任报道了一个多省商会的洽谈会议,下午,就在办公室整理稿件,整理到差不多时,手机震了震。   是“泡鸭阵线联盟”发过来的消息。   蒋星遥:破案了!姐妹们!   桑果:?   虞笙:?   蒋星遥:我今天去养生馆办理会员卡挂失,发现被盗刷了五千多!我就调监控查了一下,你们猜是谁偷的???   虞笙都还没猜呢,她按捺不住的发来一张贺昀捏着耳朵跪键盘的照片。   桑果:哈哈哈哈哈姐妹你太虎了!   虞笙:贺老师不要面子的哈哈哈!   蒋星遥:妈的我气死了!   蒋星遥:五千多!   蒋星遥:什么按摩能按五千多!!!   蒋星遥:我跟你们说,这里边绝!对!有!问!题!   一条接一条,虞笙忙把手机调静音,她都找不到插话的机会,估计桑果也是。正要把手机放下时,段昭也发来信息。   段昭:晚上贺老师和蒋星遥去咱家,说要过来稳居。   虞笙刚想回个哦,顿时发觉不对劲。   虞笙:什么叫,咱家?   虞笙:那是我家,你是来租我房子的。   段昭:我管租的房子,也叫家。   虞笙简直没脾气,这时蒋星遥也私聊她:晚上我们去你家吃,你什么都不用准备,吃火锅,全让贺昀准备,吃完让他洗碗!   虞笙:这,不太好吧?   蒋星遥:没什么不好的,他活该!我当着桑果就没好意思说,五千多的账单,还有特殊服务费?你说这是几个意思?而且,还不是他一个人去的。   虞笙:还有谁?男的女的?   半天,蒋星遥没回。   段昭:我现在往家走,你还多久下班,我接你。   虞笙:又不远,我走着都能回去。   段昭:顺路。   蒋星遥:见面再说吧,我估计你这辈子可能要,蒋星遥:一个人发呆,   蒋星遥:一个人睡觉,   蒋星遥:一个人玩手机,   蒋星遥:一个人裹紧被窝,   段昭:我到了。   虞笙让这一连串刷屏弄到暴躁,回了一句:我祝你一个人孤独终老!   少顷,蒋星遥没回,另一个倒是回了。   段昭:?   段昭:小姑娘,你倒也不必对我这么狠吧?   虞笙先是一愣,然后再仔细看,妈的,她刚发错人了,她那句送给蒋星遥的美好祝福,手一滑,发给段昭了,整个人顿时尬住。   虞笙:我手滑了,我没想要发给你的。   他没回。   虞笙心道糟糕,这玩笑是不是有点大了?   手滑这个事实,怕是很难被人相信吧?   她收拾起桌上的稿件,放进包里,准备回家整理,拿手机的时候,看到他仍是没回,心情顿时很难美丽,未来两个月,还要每天同住一个屋檐之下,“玩笑”开成这样,他要是当真了,以后要怎么见面啊。   电视台对面,是一排临街的底商,段昭将车停在附近,回完虞笙最后一条信息后,手机意外的没电了,他打开副驾的储物盒,想找充电器,翻了半天也没找到,只好作罢。   下午四点半,虞笙如果正常下班,是五点半,还有一个小时,段昭解开安全带,本想调平座椅休息一会儿,不经意转头,看到旁边的花店。   各色鲜花生机勃勃,错落有致的装点着店门,宛如庭院。   他以前从来不会留意这些,今天却饶有兴致的从车上下来,走进花店。   虞笙从电视台的写字楼走出来时,太阳从天边渐渐落下,余晖渲染整片天空。   很多年前,她曾在夕阳下,因为看到少年在操场挥汗,便爱上了下午四五点钟的太阳。   多年以后,她站在街的这头,一眼就看到街那头的鲜花店里,穿着白色衬衫,浅色牛仔裤的男人,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微低着头,一支一支,认真的挑选玫瑰。   一缕阳光穿透落地的玻璃窗,在他短刺的黑发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   虞笙内心怦然,悄悄举起手机,拍下这个瞬间。   街上,车辆川流不息,鸣笛混合着偶尔传来的叫卖,蒸发着烟火气,花店里,男人手中一捧娇艳欲滴的红色,仿佛也不再是他的心结。   多年后的今天,已经长大的少女,再一次爱上了四五点的太阳。   她偷偷替换掉原来的手机壁纸,换成刚抓拍的段昭的照片,待信号灯变成绿色时,走过去,轻轻推开花店的门。   门前的木牌风铃“叮铃”响了一声,伴随老板娘一声亲切的“欢迎光临”,男人转过头来,看到她后,露出笑容。   “早下班了?”段昭直起身,手里已经拿了十几支。   “这两天不太忙,工作可以拿回家做,”虞笙好奇的问他:“看不出来,你还喜欢花啊?”   “你是真看不出来,”段昭懒懒的带点漫不经心:“我是想给你送花?”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么?”虞笙怀疑自己过糊涂了,拿手机出来看。   “就是看到,花很漂亮,”他又低下头继续选花:“就想买来送给你,没有特别的原因。”   花店老板娘在这时羡慕道:“小姑娘,你男朋友看起来很喜欢你呢。”   虞笙不在自在的对她报以微笑,也不好反驳他们的关系,怕段昭下不来台,可是不说,又怕他听到心里去。只好走到他身边,凑到他耳边小声咕哝:“老板娘那么说就是为了让你高兴,她好多卖几支花,你别被糊弄了。”   “她说不说,”段昭又从花丛中挑出一支开得正旺的:“我都是要买33支。”   “怎么还非得,”虞笙问他:“33支。”   这不强迫症么。   “这代表三生三世吧,”段昭看她说:“我也不许你太长,我们在一起,就三生三世吧。”   虞笙内心波澜,起身在屋里四处张望着花花草草,口是心非的的说了个:“有点俗。”   “嗯?”段昭刚好选完最后一支:“我怎么俗了?”   “就是,”她不是很理直气壮的回:“网上那些一心一意,三生三世,长长久久的说法,都有点土味情话的意思。”   段昭叹了口气:“我这不是,不想孤独终老,就想方设法的,再挽救一下么。”   虞笙:“……”   这话提的,   就还挺突然的。 第83章 偏偏招惹   关于“孤独终老”这个话题, 虞笙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清楚的:“我真的就是发错了,”她掏出手机想给他看,按亮屏幕时, 新换的壁纸顿时让她收回想法, 她赶紧熄灭屏幕:“我那个信息, 就是和蒋星遥发着玩的, 没想到就点到你那去了。”   “那可能是,”段昭对她这个说法很满意:“你满脑子都是我。”   虞笙险些呛到,忍不住小声反驳:“我又不是恋爱脑。”   段昭看着她笑了笑, 将花交给老板娘。   “我给你配一些满天星吗。”老板娘问。   段昭答了声好。   虞笙靠着前台, 低头看身旁的白色、粉色玫瑰:“这么多种颜色,你怎么非要买红色, 你又不喜欢红色。”   “红玫瑰代表最热烈和纯洁的感情吧, ”段昭说完,又意识到的扬起眉毛问:“我这么形容是不是也俗?”   他目光炯然。   虞笙刻回避:“还行吧。”   前台上摆着一只挥手招财猫,她放了一根手指在猫爪下面, 等着它一下下的碰她。   段昭被她这个幼稚的模样逗得看着笑了会儿:“我就是觉得, 不能因为我抵触红色,就让我女朋友收不到红玫瑰。”   “谁是你女朋友。”她抓住重点的别扭道。   段昭扬眉道:“谁问的就是谁。”   老板娘在后面不远处正在将花束包扎成束,窸窸窣窣的纸声中,听到他们的对话, 倏地笑了。   虞笙意识到屋里还有第三人在, 不再吭声, 闷闷的掏出手机玩。   段昭偏头看她, 小姑娘背对夕阳, 温柔的余晖勾勒脸颊,少女时的婴儿肥褪去, 杏眼樱唇,五官出落得十分俊俏,过肩的长发轻轻的垂下。   一眼便难忘。   然后就很想,将她搂进怀里,不放开。   段昭下意识走过去。   小姑娘突然抬起眼看他:“干什么?”   那双眼秋水盈盈,看得段昭一愣,好像心里所想,被她发现,反倒有些局促的,勾起手指,想轻轻刮她鼻子一下。   手伸出去时,他余光里恍惚,花店的落地窗外,一片红色衣裙翩翩坠下。   像一片血色,迅速蔓延,   填满他的视线。   “咚”的一声。   虞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看到段昭面色惊慌,如寒蝉哑然失声,接着,将她一把带进怀里。   “别回头。”他的声音在她耳边震动。   虞笙鼻尖紧贴他的胸膛,胸口那一块由于她的呼吸,很热,心跳也非常剧烈。   她不知道怎么了,就觉得段昭抱她抱得很紧,手臂都是僵硬的。   直到身后传来嘈杂的人声。   老板娘停下手里的动作,迅速起身跑向玻璃门前,脸色煞白的看着:“有人跳楼了!”   虞笙大脑嗡的一阵。   有人在电视台对面的楼顶,一跃而下。   她手机开始疯狂震动,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台里同事群被这件事炸锅了。她虽然没参与讨论,但也能猜到一二,会选择电视台对面跳楼,恐怕就是想借这种方式说些什么,但像跳楼自杀这种新闻,如果不涉及刑事案件,台里是没人进行采访或报道的,对死者不尊重,即便是社会新闻部门,可能也只会在清理现场后,出一个警示作用的报道。   出于职业病的心理,虞笙想挣脱段昭,想去看看情况,但他搂得很用力,一只手按着她的头,不让她看。   “姑娘,不看为好,我就往那看了一眼,心里到现在还哆嗦,哎,还是在我店门口,真是的,有多大事想不开啊,”老板娘絮絮叨叨的,去倒了两杯水回来,关切的看段昭:“小伙子,你看了个满眼吧?坐下缓缓?”   虞笙抬头看段昭,他额角渗出细微的汗,脸色也难堪,老板娘跟他说什么完全没听到,目光笔直而空洞的盯着某个方向。   “你也别看了,”虞笙以为他是害怕,推他过去:“去坐一会儿。”   段昭恍了神,仓促的收回目光,拉虞笙的手坐在店里面。   老板娘想要挂上门帘时,一个女孩子正推门,等她进来后,老板娘这才将门帘拉紧。   女孩是来取花的,从兜里掏出订购小票给老板娘,嘴唇打颤的念叨:“太吓人了,太吓人了。”   老板娘收下,拿起一束已经扎好的花给她,好心道:“你要是现在不敢出去,就在店里等一会儿,等警察清理现场再走。”   “我等等吧,”女孩心有余悸:“我刚过马路,就看她跳下来,就摔在你家旁边的奶茶店门前,太可怕了!”   “男的女的啊,”老板娘跟她攀谈。   “女的,”女孩说:“挺年轻的,也不知道几楼跳的,地上全是血。”   虞笙大概听了几句,又从同事群里看到几百条的聊天记录,好像前面有人拍到全过程,但被群里的领导命令删除了。   从聊天内容看,她都觉得是一个很可怕的过程。   她捏了捏段昭的手,感觉他手还很僵:“你是不是,有晕血症。”   想到他原本就抵触红色,看到那一幕后,又一直脸色缓不过来,就想到这个答案。   段昭已经平复呼吸,勉强弯起唇:“应该没有。”   “那就是被吓着了?”她特别担心,看他拿着水不喝,就端着他手往他唇边送了送:“你喝点水,压压惊。”   段昭似是缓过来许多,笑了笑:“你怎么不给我胡撸胡撸瓢儿呢。”   老话都是这么安慰受惊的小孩子的。   “你还开玩笑,”虞笙悠悠的叹气:“这么大人了,真是的。”   嘴上虽然是这么说,小姑娘却很够意思的搂住他脑袋,放到自己肩膀上,像在安慰:“你别害怕。”   段昭眉目舒展,手也轻轻覆在她后背上。   *   约莫半个小时,警方清理完现场,又将附近看热闹的人全部疏散。   回去是虞笙开的车,她怕段昭心里还是不舒服,任他怎么说都没让开,好在从这回家,也就三公里的路,很近。   他们到的时候,刚好和蒋星遥贺昀的车碰上,贺昀带的羊肉和肥牛,段昭回自己家里找了电锅,又从外卖叫的锅底和其他吃的。   开锅,不久,鲜嫩的汤汁沸腾,翻滚着散发出香味儿,屋里都是升腾起来的热气。   “多大岁数的?”贺昀听虞笙说完电视台对面跳楼的事,听得直皱眉:“有啥想不开的?”   “不知道,”虞笙很惋惜的说:“我同事群里说,有人看见时就报警了,但她动作太快,一点都没犹豫,就跳了,都没等到警察来。”   “八成失恋了,”蒋星遥被自己气到:“以前就听说过这种新闻,姑娘被分手,想不开就自杀,我就纳闷,这姑娘怎么这么傻,狗男人哪不能找!偏偏选了最没用的办法!”   “遥遥女王,”贺昀戳她胳膊:“别狗男人狗男人的,这还坐着俩男的呢!”   蒋星遥眸色一沉,分别指贺昀和段昭,分得很清的说:“狗,男人。”   “我是狗不要紧,”贺昀无奈:“你还得嫁给我呢。”   “我现在还没决定,”蒋星遥撂下筷子:“贺昀,当着虞笙和段昭的面,我把话撂这,什么时候你给我说清楚,什么时候再谈结婚。”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贺昀扶额:“我真就去做了个按摩,没有别的任何服务,那个订单一定是扣错费了,正好段昭在这,你问他,是不是我说的这情况?”   一直没吭声的段昭抬眼,调笑的看他:“后院起火了?”   “你自己顾自己吧,”蒋星遥没好气,起身从包里拿了个键盘给虞笙:“乔迁之礼外的附加赠品,你的人你自己审,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贺昀拍了拍段昭的肩膀:“我替你试过了,膝感还不错。”   段昭不甚在意的骂了声滚。   虞笙总觉得怪怪的。   蒋星遥来时带了一对实木的大象,寓意很好,她很喜欢。这个键盘,她就不太喜欢了,弄得好像,段昭真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但是即便他有过什么,和她关系也不大,她又没答应他和好。   而且,不管怎么,她也不可能会让人跪键盘什么的,这太荒唐了。   不过心里还是不太痛快。   虞笙默默的看了看键盘上的型号,然后放了起来。   “收了,”段昭饶有兴致的逗她:“晚上我试试。”   “你想多了,”虞笙说:“就这个牌子的键盘,稳定性还挺好的,我正好想买来着。”   贺昀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小学神,真有眼光,这个是我们比赛专用的,你留着自己用。”他戳戳蒋星遥:“看看人家,多会维护我兄弟。”   “滚,”蒋星遥也没什么好脾气:“刷五千多块钱,订单异常,你好意思跟我说维护你?”   “五千多?”段昭颇为意外。   “我当时也没看,”贺昀焦头烂额:“遥遥去办理挂失时,查余额发现的。”   虞笙默默的吃起肥牛片,她有点不太敢说,办理挂失的主意是她给蒋星遥出的。   “价格要不对,你就该找总部公司投诉,”段昭见虞笙碗里都吃没了,拿筷子蘸酱吃,忍着笑,替她夹了些肉和丸子放进碗里,仍是和蒋贺二人道:“那天确实是,贺老师和杨一喆,做了个全身按摩,我点了一个精油开背,但是没做,钱可能是不会退,其他也就是一壶茶,应该到不了一千块。”   “真的?那我去查查?”蒋星遥还是有些信他:“你什么都不做,你干什么去了?”   “我是去观摩学习的,”段昭斜飞向虞笙的眼里,蕴着笑:“我不好好提高业务能力,怎么服务我家,小朋友?”   虞笙猛的看他。   谁?是?   你家?   小朋友? 第84章 偏偏招惹   饭吃完, 贺昀和段昭去厨房洗完。   电视里正随机播放着没人看的都市婚姻大戏,蒋星遥坐在客厅,本来就不太痛快, 不经意瞥了眼电视里老公出轨的画面, 心情就更糟:“你说男的, 追到手以后, 是不是就很不靠谱?”   电视里的女人刚好嚷了句:XXX你个混蛋,你对得起我们七年的感情吗?   虞笙听得头皮发麻,忙拿起遥控器关掉:“你还没弄清楚呢, 弄清再说呗, ”她拿了个桃子塞到蒋星遥手里:“大家都认识这么多年了,贺老师也不是那种人。”   蒋星遥一提这个就有气:“你知道, 为什么段昭他们都管贺昀叫贺老师吗?”   “就是个绰号吧, ”虞笙回忆道:“我记得上学时,你们叫段昭段大神,他们还叫你蒋老板呢。”   “段大神, 是因为人家速滑厉害, 蒋老板,是因为我爸是老板,”蒋星遥冷冷的扯了下嘴角:“至于贺老师的由来,是因为他是, 小电影供应者。”   虞笙非常单纯的问道:“什么小电影?谁演的?”   “日本人演的, ”蒋星遥无语的摸摸她脑袋:“禁片。”   虞笙愣了三秒, 顿时了然, 佯装不懂的笑道:“战争题材吗, 那,贺老师还真挺出类拔萃的。”   都收拾完后, 段昭和贺昀过来,她们俩这个话题自然就没再继续,四个人拿纸牌玩了会“种豆”游戏。游戏规则很易懂,就是通过所种豆子的价值换取金币,最后一名的要接受第一名的惩罚,就是被弹三下脑门儿。   虞笙作为一名游戏界的小气鬼,可以不赢,但绝对不能输,谁不要面子的,美美的仙女怎么能被人弹脑门儿呢!   所以从一上来,她的胜负欲就很强,不断套路其他三人,和他们交易有用的卡牌,没几轮,她点豆成金,开垦三亩良田。   段昭看出她这点小心思,轮到他交易时,他故意把对她有用的牌留着,以低价卖给她,等游戏玩完,报金币时,虞笙以32金遥遥领先,其次贺昀,25枚,蒋星遥玩得有点迷糊,只有13金。   贺昀大声哇了一声,咆哮:“这么少啊!”   蒋星遥气得拿抱枕砸他。   贺昀躲着:“别别别,还有段大神没看呢,你还有希望!”   虞笙看了眼段昭,他剩的金币牌藏在背后,不往外拿,神秘兮兮的冲他们笑。她刚玩得特别尽兴,脑子一直在算数得金,就没怎么太在意段昭是不是故意把好牌都给她了。   现在贺昀问,她也跟着催道:“你有多少金,拿出来看看。”   “真是,”段昭啧了声:“小没良心。”   贺昀见状,扑过去要抢,段昭不做挣扎的出牌。   6个金币。   贺昀和蒋星遥顿时笑吐了。   虞笙看他:“你能玩到这个金币数,也是挺不容易的。”   “你知道就好,”段昭懒洋洋的窝在沙发里:“为了成全你摸我,我也是费了些力气的。”   蒋星遥:“……”   贺昀:“……”   虞笙:“?”   什么叫,她想摸???   而且,这是弹,弹,好吗?   虞笙做好心理建设,勾起的指尖都带了点力道,等坐在他对面时,一秒破功。   眼前的人,依旧温和淡定,眉梢眼尾都是毫不掩饰的勾引,往前伸了伸脑袋,喉结滚动着出声:“轻点。”   她手顿时松开,蒋星遥和贺昀又反复催了几次,她这个已经塌掉的心里堡垒,才勉强的堆起来,只敢盯着他鼻尖,伸出手,在他额头上轻轻的弹了一下。   段昭“啧”了声。   这什么反应,她也没怎么使劲,弄得她好像多那什么似的。   “你别碰瓷,”虞笙沉下眸警告:“我根本就没用力。”   “我知道,”段昭弯起唇角:“就像被,亲了一下。”   虞笙无言的看他:“你这样就挺没意思的,明明就是你自己,玩游戏玩输了,你得愿赌服输。”   段昭:“我这不也没,逃避惩罚么。”   虞笙:“你怎么这么多话,一看就是很不情愿的。”   段昭:“那我不说了。”   虞笙顺了顺气,勾起手指准备弹第二下。   “最后一句,”他忽然开口,眯了眯眼:“开始吧。”   虞笙觉得还是,不理为妙,免得他又生出什么是非。   男人真是那种,越长,毛病就越多的生物。   她勾起手指,不轻不重的连弹两下,他一动未动,始终直勾勾的盯着她,弹完,却忽然承受不住似的,俯下身,朝她扑了过来。   虞笙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已经被动的,接住他的身体,顷刻间,暖烘烘的体温遍布全身,错不及防间,她的嘴唇被极为柔软的触感填满。   她被亲吻得目瞪口呆,脑中画面像被按下暂停,陷入茫然无措。   连心跳声,都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   *   蒋星遥和贺昀要离开时已经十点多,虞笙当晚还有稿件要整理,加上莫名其妙的,就被段昭这个装洋蒜的高手占了便宜,心情一直无法平息,送他们出去的任务,就由段昭一个人去做了。   她站在客厅里,喝了三杯凉白开,又从果盘里拿了一个桃子啃,还是觉得,口腔里都是他的味道。   甜丝丝的,带有很强的占有欲。   刚才亲完的时候,段昭很混蛋的直起身,揉揉额头,满脸无辜的看她说:“刚才头晕,发生什么了?”   虞笙顿时有,想要摔人的冲动。   本来她也不想再说的,他倒恶人先告状的又问道:“你是不是,趁机亲我来着?”然后啧了声:“怎么能这样呢,初吻二吻三吻每个吻都给你了,你还不对我负责。”   虞笙忍气吞声拍拍他的肩膀:“大兄弟,你要是身体这么弱,你以后就别玩什么游戏了,你就在床上躺着吧。”   他嗤笑,在她耳边极小的说:“我真在床上,就一点都不弱。”   虞笙:“……”   现在她要怎么冷静。   怎么写稿子???   段昭送蒋星遥和段昭到小区门口。   贺昀对他抱拳以示敬意:“我以前怎么看不出来,你骨子里这么贱了吧唧的。”   段昭理由充分:“我又没看上你。”   “行吧,”贺昀道:“革命尚未成功,您继续努力。”   蒋星遥好心的拍段昭肩膀:“光霸王硬上弓也不行,还是得攻心。”   “这不是内外一起么。”段昭笑道。   “慢慢来吧,”蒋星遥叹息:“四年的距离,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把人拉回来的,你说你也是,四年,你早干什么去了。”   “忙着出人头地。”段昭言而简之:“我不站稳,怎么护着她。”   蒋星遥理解的点头:“但是有一点,我应该提醒你,虞笙最在乎的是,陪伴和长情,毕竟这个世界上,最贵的不是你有钱,而是你有时间,去经营好和她的感情。”   “钱和时间,”段昭说:“我都会给她。”   “遥遥,”贺昀趁机道:“昭儿都这么说了,咱们得帮他,对吧。”   “我要是不帮的话,虞笙也不会买这个房子,”蒋星遥说:“为这事我都好多天没敢接她电话,所以后面,我就不会再帮了。”   “房子的事,”段昭说:“谢了。”   “谢就不用了, ”蒋星遥想了想说:“我是想,你说分手时,谁都没帮虞笙把你摁到她跟前,现在你说和好,大家就都一边倒的帮你,让她怎么想,反正换我的话,我会觉得凭什么。”稍顿,她说:“所以,我虽然心理上支持你,但我可能会,无条件现在虞笙那边了。”   “都明白,我就送到这,”段昭了然,插兜站在原地:“家里还有个小朋友,我得回去了。”   *   卧室的门关着,书桌上,放着一束娇艳的玫瑰,在灯光的衬托下,更加动人,一旁,笔记本电脑正在运行。   虞笙好不容易让自己静下心工作时,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她知道是他送完人回来,定了定心神,没有起身。   少顷,有脚步声传来,再然后,传来几声极轻的敲门声。   “还在工作么。”是段昭的声音。   “对,”虞笙沉稳气息答道:“我明天不上班,今天可能会晚一点,你困了就先睡。”   “好,我会在楼下训练一个小时,”他说:“然后就在楼下的洗手间洗澡,你事随时喊我,别工作太晚。”   虞笙哦了声,手指在键盘上悬着,侧耳聆听他的脚步声,确认人已经下楼,才继续工作。   不知不觉,就过去一个多小时,虞笙将采访省财政局长的采访稿整理好后,保存备份,伸了个懒腰,已经快十二点,一直没有听到楼下的动静,也没注意他什么时候上楼,睡没睡觉。   虞笙起身活动,顺便想去厨房冲一杯咖啡。   走到楼梯口时,就看到在楼下客厅,全身只穿了一条运动短裤,正在做深蹲的段昭,而且还是正面。   他皮肤白皙,腹肌紧绷,手臂肩膀也很匀称美观,加上运动后出了很多汗,在客厅灯光的照射下,全身反射着耀眼的光。   她不由得,视线渐渐的向下移动,好像能隐隐看到一点,人鱼线。   段昭感受到目光,停下时,短刺的黑发还滴着汗,他抓起丢在沙发上的t恤抹了下,仰头看她,略带玩味:“我这么好看?”   虞笙耳根蓦的发烫,移开目光嗔怪:“你训练就训练,怎么还光着练。”   “我穿裤子了,”段昭指了指脑袋:“你又,脑补把我扒光了?”   这叫什么话?   虞笙心虚,没什么底气的威胁:“你要再这样,我就不租你房子了。”   “我就自己练一下,”段昭叹息的走去洗澡:“这也被人警告,而且明明被看的人是我…”   虞笙走下楼时,不太痛快的小声嘟囔:“反正面都一个样子,谁稀罕看。”   真是的,说的好像自己吃了很大亏一样。   她一推开卧室门,就看到一个半裸男在,蹲下去,站起来,蹲下去,又站起来。   想过她心情吗?咖啡都省了,还能持续工作一整夜。   虞笙闷闷的从冰箱里拿出一桶牛奶。   突然,关上的洗手间门,又忽然打开。   还是那个臭不要脸的男人,露出半个身子,眯着笑警告:“我现在要洗澡,还要光着洗,别偷看,小姑娘。”   虞笙气得将牛奶置于桌上:“你要是不想被人偷看,就把门锁好。”   从里面传来声音:“我想。”   虞笙:“……” 第85章 偏偏招惹   虞笙最后是什么都没喝的, 回到卧室。   精神是很不错,注意力就不太集中,她恼怒的抓起一篇英文版采访稿, 强行翻译文件冷静。   少顷, 传来几声敲门, 她快炸了, 啪的拍桌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大晚上,还能不能好了。   “给你热了杯牛奶,”他隔着门说:“趁热喝。”   虞笙忍气吞声的起身, 开门, 看到已经穿好衣服的段昭,手里端着杯牛奶, 目光坦荡的笑。   她从他手里接过牛奶:“你明天是不是还要回队里训练?怎么还不去睡觉。”   “现在就去睡。”他站了一会儿, 要求道:“小姑娘,跟我说晚安。”   “晚安。”她识时务者为俊杰。   “好,晚安, ”段昭轻轻拍她的头:“明天见。”   道完结束语, 他果然也没有再说别的,转身走乐。   虞笙听到他房间传来的关门声,松了口气。   她现在确实困意全无,一闭上眼睛, 就是半裸男在做深蹲的样子。   就还, 挺好看的。   他如果不说话, 那个画风就很美, 她可能还能站在楼上多看一会儿。   虞笙闷闷的逐字翻译稿件, 其实也不能怪他,整晚, 除了玩游戏时,他故意而为之的那个很轻的吻,他便也没有再做过什么,是她的心思不能斩断。   翻译完一段,她拖着下巴,对著书桌上的那束红玫瑰发呆,指尖一下下的碰着花瓣,回忆他买花时的样子。   和好,就是挂在嘴边的两个字。   容易到可以忽略不计。   尤其是看到那名跳楼的女孩以后,就觉得,这个世界上的未知数太多了,不幸也太多了,就算小心翼翼,也不能保证,每一步都万无一失的,走到终点。   也许她应该,尝试着,放开胆量去,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她恍了恍神,这好像是,曾经她生日时,他对她的生日祝福。   满脑子都是,这一个人。   虞笙揉了揉头发,集中精神,将英文稿放好,继续在键盘上敲字。   快写完时,忽然听到“砰”的一声。   像有什么东西碎裂。   她吓得身体为之一颤,大概是因为傍晚的阴影,心跳久久都没有恢复,然后居然,下意识的,去窗前,将窗帘拉开一条缝隙。   深夜下的小区,十分宁静,只有月光和路灯遥相辉映,亮着柔软的光。   那声音是,从他卧室传来的?   虞笙合上窗帘,推开卧室门,屋子大的坏处就是,半夜起来的时候,黑漆漆的就很吓人,她打开过道里一盏顶灯,站在他卧室门口听了会儿,听见隐约响起的打火机声后,才试探的叩响房门。   过了几秒。   他打开门,同时开了灯。   骤然点亮的卧室,使他不太习惯的皱了皱眉,下意识熄灭指尖的烟,冷然的眸子,生硬的柔和起来:“你还没睡。”   “刚才的声音是,”虞笙未答反问,目光往他身后扫了一遍,看到台灯摔在地上,关切的看他问:“怎么了?”   “没什么,”他局促,挠了挠耳后:“你回去睡,我不会再有动静。”   “你没吵到我,我本来也没睡,”她从他脸上看出疲惫,脸色也不对劲:“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向来是这样,他一本正经的时候,就是心里装着事情。   “因为傍晚的事?”虞笙目光盈盈的看他。   段昭扯了扯嘴角,转身进屋,弯腰捡摔散的台灯,灯泡也碎了,地上还有些玻璃渣。   虞笙见状,光脚趿着拖鞋跑下楼,拿了扫帚上来。   “我扫,”段昭垂眸,提醒道:“你站远点。”   虞笙退了一小步。   他迅速清理地上的碎屑,把剩的多半根烟也扔进去,然后去楼下倒掉,回来时,神情已经明显好转:“没事了,就是做噩梦,”他弯起唇角:“担心我?”   虞笙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他开玩笑,如实道:“挺担心的,毕竟下午,你看见那个事时,脸色就很难看了。”   “如果不太困,”他眼睫颤动:“能陪我坐一会儿?”   “可以的,”她走进屋,屋里还是和很多年前一样,有淡淡的沉香味儿,她看到他桌上点的藤条香薰:“你很喜欢点这个?”   “偶尔,”段昭在床边坐下:“睡得不太好,就会点。”   虞笙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毕竟现场她没有看到,听老板娘和后来进来取花的女孩说了几句,好像挺惨烈的,就试着问了下:“是不是,地上有很多血的那种?”   段昭平和的笑着:“就别再让我回忆了。”   “对不起,”虞笙在他旁边坐下:“我也不知道,就是这种恐惧要怎么克服,或者你可以试一下,听着歌睡觉,要不就多看一些,有意思的电影,如果都不行,你试试睡前编几个小故事?”   “编小故事?”段昭扬眉看她,似是不懂。   “就是,你有没有喜欢的明星,比如,安吉丽娜朱莉,你可以编,你和她一起制霸好莱坞,然后参加电影节,你们俩挽着手迈上红毯…之类的…”虞笙说着说着,就看到段昭意味深长的盯着自己,顿时有点说不下去:“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个道理,你听说过吧,这就是一种心理疗法,让你把现实中幻想的事,在梦里,得到完美的,体验…”   段昭听完,轻轻的给她鼓掌。   “虽然我这个想法,挺伟大的,”虞笙报以心虚的笑:“但也不用鼓掌。”   “你编过和谁,什么样的,小故事,”段昭眼尾带着兴趣:“说来让我听听。”   “这怎么能说呢,”虞笙满脸写着拒绝:“这是隐私,而且睡前迷迷糊糊的,想的什么根本就记不住,就算梦到了,醒来以后,也就忘了,就一时的开心。”   她当然、不可能忘。   她编过,她站在台上唱歌,台下周杰伦、五月天、林俊杰这些人,都为她举牌呐喊,然后为了邀请到她做他们演唱会的嘉宾,这帮人还打了一架。   这是她睡前的故事,等睡着后,就迷迷糊糊的看到,台上戴着海绵宝宝头套的少年,唱着歌向她走来,摘掉头套后,露出段昭的脸。   “那我就当,”段昭似是看穿的笑:“你梦里都是我。”   “所以我不会做噩梦,”虞笙反正推脱不掉,所幸学着他那种臭不要脸的说话方式回道:“你肯定是梦里没有我,所以,全是噩梦。”   段昭愣了三秒,非常爽朗的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话,有什么可笑的,他笑的肩膀都在颤。   可从再次见面后,她就还没看到过他这么笑。   忽然就有点,恍惚。   “你笑什么?”虞笙都快被笑毛了,很不给面子的说:“你这种人真是,表面上看起来很厉害,实际上胆子小得不行。”   “是啊,”他纵容道:“那你哄着我睡呗。”   “你也好意思,这么大人还说这种话,”虞笙嘟囔:“太不要脸。”   “早就没脸了,”他心情不错的认了这个词,贴身过来,搂着她:“现在胆子还小,也不会编故事,我怎么办呢。”   他离她很近,气息烘着她脖颈,弄得她全身都麻了。   “你别说话了,快睡觉吧你,”虞笙躲避的抓起被子,蒙在他脑袋上。   低沉笑声从被子里传出来。   她都服了,这个人该不是夜来疯,这种病去哪看比较好?   “你有事没事,光笑干什么?”怕他闷,虞笙好心眼的掀开被子。   顿时,大灰狼骗过小兔子,露出得逞的笑容,一把把她揉进怀里。   *   那晚,她给了他一个很深的吻,却也没有再继续什么,这是到目前为止,她最大的限度了,虽说是没有挑明这层关系,却相对的,可以默认为,不介意和他的接触。   段昭也没有提起过什么,似乎也并不急着要一个答案。   三天过去,跳楼女孩的事件被确定为自杀行为,并无媒体报道,电视台门口也很快恢复如常,只是奶茶店关门了,门口贴着招租电话。   却是一个偶然的机会,虞笙刷短视频时,刷到关于跳楼女孩的悼念信息。   一个名字跳入她的视线。   周栩。   她指尖悬着,迟迟未翻过那条视频。   网友在祝福中写到:愿你在天堂,栩栩如生。   她看着周栩从小到大,逐渐成长起来的影像,心生怜悯的同时,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错觉。   *   于情于理,虞笙都觉得,应该去看望一下周文良。   约的是周末这天,段昭听说后,陪她一起去的。   周文良家里,充斥着浓烈的燃香的味道,入口供奉着佛堂,可能是周栩刚刚去世的关系,电视机这种娱乐设备,被蒙上一层白布,看起来凄凄寥寥,屋内的陈设也非常简单,客厅一侧的墙上,有一副被摘掉的挂画,由于时间太久,露出的墙面,勾勒出一片不同于其他地方的白色。   “是栩栩小时候拍的,一张,”周文良看似苍老了些,叹气道:“全家福。”他招呼她和段昭:“你们坐吧。”   虞笙对他道了节哀,看他要拎了茶壶,去厨房沏茶,客气的拦道:“周叔叔,不要麻烦了,我们就是来看看。”   “之前不知道出事的是周栩,”段昭沉声道:“也没帮上什么,今后你有事,可以随时联系我。”   “对,”虞笙也说:“我和段昭的电话,你都有。”   “好、好。”周文良眼里有一些动容。   虞笙低下头,错开他的目光:“周栩,她怎么会,”她声音极小,也不知道怎么问:“自杀了呢。”   “是我对不起她,”周文良眼里失色:“我对不起的人太多了,对不起栩栩,也对不起…”   虞笙余光见他看着自己,警惕的看了回去,他立刻咽回想说的话,摆摆手:“希望她下辈子,找个好人家投胎,别找我跟她妈这种。” 第86章 偏偏招惹   虞笙事后去墓地祭拜了周栩, 去的时候并没有告诉段昭这件事。   天色很阴,满天都是厚厚的、低低的浊云。   墓碑上的周栩,安静的笑着。   虞笙在她面前站了一会儿, 什么也没说的, 然后, 轻轻将一束百合, 放在她的墓前。   周栩的墓碑和她妈妈是挨着的,虞笙放下花之后,特意留意了周栩妈妈墓碑上的碑文, 是以周栩的名义写的,“慈母杨丹琳之墓”   红字居中,并未给周文良百年之后, 留一席之地。   忽然间, 她猜到一些事。   咬着嘴唇,眼角滑过一滴眼泪。   怪不得,周文良会说, 对不起周栩, 他确实,对不起的人,太多了。   *   约莫半个多月后,是虞笙24岁的生日。   早先就已经说好, 这个生日, 她打算在家过, 和阿婆、阿公, 还有虞婧文一起, 毕竟在国外奔波这几年,也从来没和家人一起过过生日。   不过她同意段昭一起和她回家。   虞笙这几天在跟进一个华人企业家的专访, 上午去拜访的是一位从美国回来的美女商人,一起吃了个下午茶,访谈到快四点才结束。   到家时,段昭已经系着围裙,和阿婆在厨房里忙活。   “你今天不用训练么?”虞笙和阿公还有虞婧文打了招呼,去厨房里帮忙。   她一进去,段昭就拿了个草莓送进她嘴里:“就早回来一会儿,这不是要给,小寿星做好吃的。”   虞笙咬破草莓,酸甜的汁水在唇齿间蔓延:“你又不会做饭,能好吃么。”   “阿婆手把手教我的,”他凑在她耳边:“你质疑我,就是质疑阿婆。”   突然一阵满满的肉香袭来。   阿婆端着一份梅干菜烧肉,在她鼻间晃了晃:“香不香,这可是小昭做的,我只在旁边指导,全程没有帮忙。”   虞笙有点厉害的看他,他得意的朝她笑,正把切好的笋片装进碗里。   “苡苡,”阿婆若有似无的夸:“小昭真是不多见的好男孩,你要真不喜欢,阿婆给他说个姑娘?”   虞笙一口草莓险些吐出来,心情从起到落,就一句话,足够了。   “你介绍呗,”她嘴犟的又捏了个草莓吃:“我无所谓。”   阿婆意味深长的哦了声:“无所谓啊?”   “阿婆,”段昭先听不下去了:“你饶了我吧,我还在考察期呢,你这不是,要我命呢?”   阿婆爽朗的笑了笑,端着碗走出厨房。   虞笙扭头注视那个小老太太走远后,才收回目光,冲段昭道:“什么考察期?”   “你对我的考察期呗,”段昭在切好的肉的碗里,淋上酱油:“慢慢证明,不行我就,”他盖上瓶盖,看她时扬起眉毛笑道:“照一辈子追。”   照一辈子追。   这叫什么话。   追的人不累,跑的人都累了。   虞笙闷闷的拿草莓,倚着厨台:“行啊,我跑得还挺快的。”   “那说定了,”他顺着道:“咱俩反正三生三世,一世我追你,一世谈恋爱,最后一世见面就先把婚结了。”   虞笙不太痛快的扭头,挑了个最大的草莓,塞他嘴里:“你最好就,只干活,别说话。”   段昭含着草莓笑,也不敢咬破,伸手拉她一下。   “干嘛?”虞笙没什么好脾气的看他,他指嘴里那个草莓。   是挺大的,那颗得有鸡蛋那么大。   他咬也不是,吞也不是,无可奈何的看她。   这实在是,太解气了。   虞笙捧腹,她现在没手机,否则一定照下来,当微信头像用。   他哼哼两声,见她不管,也不乐意了。   一张脸凑过来。   剩的半颗草莓,强行塞到她嘴里。   这算,怎么回事!?   虞笙瞪大眼睛,余光看见客厅里还坐着三位长辈,吓坏的关上厨房门。   怎么好像,早恋被抓的样子。   傍晚。   一桌饭菜做好。   虞婧文是从来都不太会做饭的,难得也煲了一个鸡汤,加上段昭提前订好的蛋糕,十分丰盛。   切蛋糕前,照例先许愿,段昭拿买蛋糕送的那个金黄色的帽子给她戴。   虞笙十分拒绝:“我不戴这个,丑死了。”   “你是小寿星嘛,”他连哄带劝:“乖。”   阿婆附和:“戴上,好看!”   虞婧文也难得笑得开心:“戴上吧,妈妈还没看你戴过呢。”   “好看个鬼。”虞笙被闹的没办法,勉强的被段昭把那个东西戴在脑袋上:“我就戴到吹完蜡烛。”   蜡烛只有一个“1”,连8都省了,也不知道买蛋糕的人是怎么想的。   段昭点燃时,看她笑道:“祝我们1岁的宝宝,永远长不大。”   阿公偏在这时清醒了一把:“你们以为我老糊涂啦?还宝宝呢,我们家苡苡大学都毕业了!现在都是记者啦!”   虞笙扫兴的看他,嘟囔道:“阿公,我就一辈子当个宝宝,怎么了。”   段昭轻轻揉她脑袋:“我同意了。”   她心情顿好,吹灭蜡烛时许了个愿望。   和十七岁生日一样。   一个和他有关的愿望。   许完愿正切蛋糕,有人按响门铃。   “我去开门,”虞婧文说着转身,开门后,却没了动静。   一屋人都怔愣的看门外那个不速之客。   周文良手里也拎着一个蛋糕,趁虞婧文愣神,侧身挤进屋来:“我来是想,给笙儿过个生日。”   “啪”的一声,阿公似乎是头脑非常清楚的,摔下筷子,站起来,指着大门怒道:“你给我滚。”   向来和善的阿婆转身背对:“今天是苡苡的生日,你要是还有良心,就别在这里胡闹。”   “伯父,伯母,”周文良尴尬的站在门口:“我知道你们对我,很失望,可是我不是来闹事的,我就是,”他吐字艰难:“只想陪苡苡过个生日而已,毕竟,她也是我的……”   虞婧文打断:“她不是你的女儿。”   虞笙心里一顿。   抬头,对上段昭的目光,他将她头上的帽子取下来,温柔的护在怀里。   周文良执意:“小文,你别再瞒我了,我找人调查过,笙儿就是在我离开三都澳的转年出生的,那时你一直跟我在一起,你当时还问过我,如果未来有个女儿,给她取什么名字好,笙儿这个名字还是我取的,你还记得吗,我们当时叫她,如笙。”   “够了!”虞婧文漠然置之:“你还真是,心机算尽,你给我女儿取名叫如笙的时候,可曾告诉过我,你还有一个女儿,叫栩栩?”   周文良看起来很痛苦,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想要挽回。   多可笑啊,虞笙扯了扯嘴角。   她的名字,难怪她的名字里有个笙字。   虞婧文依旧用了这个字,因为她放不下他,可周文良呢,他会取这个名字,是因为他还有一个女儿叫周栩。   栩栩如生。   太荒唐了。   虞笙疏离的看他:“周叔叔,你女儿刚过世,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不是你女儿,你别乱认了。”   段昭揉了揉她的背,走过去冲周文良:“你先走,有什么事等大家冷静下来再说。”   “我真的没有恶意,”周文良无奈道:“我是后来才知道,笙儿是我女儿,我真的是后来才知道的。”   “先别说了,”段昭换鞋,请他出去:“没看到谁心情都不好吗?”   “我只是想补偿小文和笙儿。”   周文良还在说,段昭朝虞笙使了个眼色,推着拦着,硬是把周文良请了出门。   他一直在说,直到大门关上,他的声音,都还是一点点消失的。   直到声音彻底听不见,虞婧文浑身瘫软的靠墙缓缓蹲下。   “妈,”虞笙过去,扶她到沙发里坐:“你还好吗。”   虞婧文看了看她,捋了捋头发,强颜欢笑:“让你看笑话了。”   “你这什么话,”虞笙有点生气:“谁会看你笑话?”   阿婆和阿公叹息的坐下。   阿公一下下的捶着大腿:“这个畜生,他怎么好意思登门!”   阿婆拍他的背,问虞婧文:“小文,他是不是,找过你?”   “找过,”虞婧文摸出根烟,点燃,叼在嘴里,一圈圈的吐着烟雾,空洞的看着某处:“我还跟我爸在美国治病时,他就来找过,我当时骗他,说苡苡是我前夫的女儿,暂时养在我家的,他老婆那时还在,就没再往下问。”   虞笙想起在冰场看到虞婧文和周文良那次,刚想问,见虞婧文抬了眼睛看她。   “你不是看见过么,”虞婧文掸了掸烟灰:“那就是来找你呢,女儿养大了,想认回去。”   阿婆和阿公听得很生气。   “但我当时还许给他呢,他要是敢离婚,我就敢跟他在一起,”虞婧文冷哼:“你猜怎么着,他不敢,他怕让他家里那个母老虎吃了。”   她说完,仰脖笑了笑,一根烟也燃到最后,她熄灭,动作极快的又抽出一根。   虞笙立刻上前握住她手腕:“烟抽多了,对身体不好。”   “轮到你管你起我了?”虞婧文跟她对视着问。   “对啊,”虞笙不示弱的从她手里夺走烟:“以后我管你的时候多着呢,你就得听我的。”   虞婧文荒唐的笑了。   虞笙很计较的把她剩的半盒烟和打火机都攥手里:“现在周文良老婆死了,你和他之间没有障碍了,你不会是想,”   虽然是,亲妈、亲爸。   但如果说,他们结合在一起,她应该会很难接受。   虞笙稍顿,底气不足的问道:“你还有想和他复合的想法吗?” 第87章 偏偏招惹   沉默须臾。   阿公想要插话的时候, 被阿婆拦住。   “你当你妈,”虞婧文撩起眼皮:“这么没骨气呢?”   虞笙吐出口气,她第一次认真的看虞婧文, 她长得其实很好看, 19岁生孩子, 现在也才44岁, 还有半生的路要走。   如果她真的选择周文良,虞笙可能,也是狠不下心去阻拦的。   但此刻, 她是真的, 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他老婆死了,俩人生的那个女儿也没了, 这叫什么, ”虞婧文幸灾乐祸的笑:“报应,现世报,”她越说越气愤:“现在找来, 合着是怕自己老了没依没靠, 又惦记上我的女儿了!想得美!”   虞笙心情好些了,附和道:“噢,是想得美,你别生气了。”   “我告诉你, ”虞婧文不放心的叮嘱:“他没养你小, 你也不许养他老!听见没!”   “我就养你、阿婆还有阿公, 别人都不养。”虞笙道。   “谁用你养, ”虞婧文别别扭扭道:“往后, 你跟你老公去过,我跟我老公过, 咱俩谁也别妨碍谁。”   虞笙措不及防的瞪大眼看她:“你又有老公了?”   阿婆和阿公也都意外的投去目光。   “别人刚给介绍的,还不熟呢,”虞婧文显然不怎么想聊:“等成了,我会告诉你们的。”   阿婆还是很关心这点的:“你又找了一个?做什么工作的?人品怎么样?”   “差不了,”虞婧文自信的看虞笙道:“跟你那个小朋友,在一个单位工作,你们不就是都,喜欢这个类型吗?”   “一个单位是,”虞笙觉得这挺不可思议的:“也是,练短道速滑的?国家队的?那他退役了吧?现在做什么?”   “没退役啊,”虞婧文说:“事业正蒸蒸日上呢,退什么役?”   没退役?那得多大年纪的?   运动员过三十岁还在赛场上的,也就是围棋选手比较普遍吧?   虞笙备受打击:“你找了个几岁的?”   “小一点是可以的,”阿婆从中调和:“但是小文啊,如果小得太多,那也不太……”   “你们就别一人一句了,我经过这么多事,要么不找,找就找个最完美的,都放心吧,我看中的这个人,虽然是练体育的,但人很文气,还很有才华,”虞婧文站起来:“好了,不说我了,苡苡,你那小朋友呢,送人送哪去了?赶紧叫他回来,切蛋糕,接着过生日。”   虞笙也不想再问下去,拿手机给段昭打电话,少倾,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回头一看:“他没带手机。”   这可,真是。   虞笙拿着手机茫然的走到阳台,向远处眺望,想看看他那边情况如何,没想到余光一带,留意到楼下他的车里,是亮灯的。   她慢慢放下手机,低头看着。   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车里。   阿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后:“这孩子仁义,知道家里可能会有怕见人的话要说,他就不上来。”   “他也没拿手机。”虞笙心里一阵钝痛。   怕自己在场,虞婧文会觉得尴尬,他就置身事外。   也知道阿婆虽然对他很好,但却是因为和她的一层关系,也没有把自己置于家人的位置。   再想到他从来她家,就帮着阿婆忙前忙后,跟阿婆学做饭,事事讨好她的家人。   她总习惯性的以为他很自信,甚至还很不要脸的自信,其实比谁都有分寸,知进退。   虞笙顿时,心里不是滋味:“阿婆,我想带些饭菜,和他回去吃。”   “也好,”虞婧文主动说:“今天发生这件事,现在再叫他上来,难免都有点尴尬。”   虞笙嗯了声,立刻跑去厨房拿出几个饭盒。   *   虞笙跑出楼时,段昭也刚好从车里下来,看起来,他是估算着他们对话结束的时间,准备上楼的。   见她跑出来,他脚步一顿:“你怎么下来了。”   “你还问我,”虞笙小声的责怪:“手机也没拿,还自己坐在车里,回来了就上楼去嘛,也没人把你当外人。”   “那我是,”段昭专挑着重点:“你家人了?”   “我就是说,你和我是高中就认识了,又是邻居,”虞笙察觉到自己言多语失,只好将话往回拉一拉:“阿婆也是拿你当自己小孩的。”   “高中,”他饶有兴致的看她:“就只是认识吗。”   “不管是什么关系,最先都是以,认识,为基础的,”虞笙闷闷的强词夺理:“我说的也没有问题。”   “行吧。”段昭并未深究的笑了。   虞笙想结束这个话题:“那个人走的时候,没缠着你吧?”   “没有,就说了点后悔之类的话,我让他别再打扰你,不过我估计,他不会听。”段昭道:“你和阿姨,有需要我出面的,给我打电话。”   虞笙嗯了声,坦然道:“该面对的反正都要面对,不过,不管是我妈,还是阿公阿婆,就算是我,我们都不可能让以前的事翻过去,”她小声嘟囔:“没有这么大度。”   路灯下,小姑娘较起真时,气呼呼的模样,甚是喜人。   段昭忍不住,在她脸颊上轻轻捏了捏。   “你掐我干什么?”虞笙不太痛快的瞪他:“你是不是,我觉得我小心眼还记仇?”   段昭故意:“有点。”   “这怎么能叫记仇呢?”虞笙很受打击:“这个男的,他婚内出轨,欺骗我妈的感情,他对不起的是两个家庭,而且周栩的死他别想逃脱关系,如果他不是这么急着认我,多陪陪周栩,带她旅个游什么的,她肯定不会跳楼,我一想到这个,我就觉得,怎么跳楼的不是他呢!”   段昭默不作声的看着她笑。   虞笙被他看毛了:“真是,谈恋爱,最后倒霉的都是女孩子,就只有你们这些渣男,还在一门心思想认个孩子给自己养老,太坏了。”   “什么叫我们这些渣男?”段昭气笑的看她:“你说他,能不带上我?”   虞笙委屈的瞄他。   一言不合就,删好友。   一言不合就,分手。   “你也讨厌。”她不太痛快的说。   段昭叹了口气,看她嘟囔道:“你就是对我,特别小心眼,还记仇。”   怎么就扯到这个问题上了。   虞笙不肯承认的别过头。   “不过,我能接受,”段昭不甚在意的拍拍她脑袋:“你要是对谁都这态度,我就要吃醋了。”   “你这,”虞笙的思绪都在飘:“说的都是些什么,我们不是在说,周栩爸爸的事么。”   段昭哦了声:“周文良这个事,你们做的对。”   “真的?”虞笙反复确认他的目光,觉得倒很真诚。   “不是什么都能说和解,就和解的。”段昭看她:“对吧。”   虞笙点头,心情也逐渐好了起来,给他看手上的东西:“我让阿婆给带了饭菜,还有蛋糕也分过了,咱们拿回去吃。”   段昭欣然同意,回车上时,想起什么的,从后座拿了个纸袋给她:“我刚回来时,还给你捎了点零食。”   “什么啊,”虞笙好奇的拆开:“糖雪球?这个要吃完饭才能吃吧,消食的,我肚子都饿瘪了。”   “走,”段昭发动车子:“回家。”   *   到家后,段昭把带回来的饭菜又热了热,端到桌上。   虞笙正在切蛋糕,阿婆阿公他们都很少吃甜食,就只留了一小块给他们,三分之二都被带回来了,她拿刀比划带两颗草莓的那一大块,问他:“这么多够吃吗?”   段昭将两颗草莓捏起来放到她那小块上,端起来,拿叉子戳着吃,顺便开了个玩笑:“够我明天跑二十公里了。”   “热量太高么,”虞笙去抢他手里的:“你那给我吧,你别吃了。”   段昭刚吃一口,她就过来抢,他不干的举过头顶,让她够不着:“你都说要给我吃了,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我不是怕你跑的累么,”虞笙不再跟他抢,坐下吃自己的。   段昭不太在意:“我习惯了。”   虞笙有点心不在焉,忽的想起虞婧文新交的那位“超低龄男友”,就忍不住想打听:“你们训练都是这个强度么,那是不是年纪再大点,就练不动了?”   段昭没怎么听出重点:“哪至于。”   虞笙攥着叉子,没什么情感的戳着蛋糕,也不吃。   她该如何让他知道,不是在问他。   想了想,她决定直奔主题:“你们队里,最大的运动员,多大年纪?”   “三十一了。”段昭说。   “谁?”虞笙眼睛一亮。   段昭迟疑着答:“李恒。”他往她碗里夹了些菜:“你怎么光戳蛋糕,也不吃?”   虞笙回过神,见蛋糕上已经被戳成蜂窝,忙把那一小块挖下来,吃掉,若有似无的感叹:“都三十一了,还一直训练,也没时间谈恋爱吧?”   “他孩子都两岁了,”段昭放下筷子,看她问:“怎么想起问他?”   虞笙顿时兴致全无,急于切换目标:“噢,就随口问问,”她咬着那个光秃秃的小叉子:“这不是,上次采访你们,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就想,多了解点。”   段昭意味深长的哦了声:“别把叉子咬碎了,往肚里吞。”   虞笙恍然拉回思绪,忙又挖了一小块蛋糕吃:“你们队里,就没有别的,岁数大的?”   “教练、助教、领队,”段昭颇为疑惑的迎合她的问题答道:“还有个队医,六十多,返聘回来的,这够大吗?”   虞笙觉得,像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队医条件够优秀吧?六十多是老了些,不过也不是没可能。   “队医,”她说:“就六十多那位,他老伴,还有孩子都不管了?”   “孙子都上幼儿园了, ”段昭配合道:“再说人也不是长期跟队。”   “哦,”虞笙迅速切换下一个:“我上次采访,好像见过你们领队,就应该是上有老下有小,这个年纪吧,这么忙,怎么兼顾工作和家庭啊。”   段昭:“队内消化。”   虞笙:“什么意思?”   段昭:“领队的老婆,是队医。”   “这倒是个解决的办法,”虞笙又划掉一个选项:“像教练,助教他们,是不是也都队内消化?”   “小姑娘,”段昭悠悠的盯着她看:“我坐在你对面,陪你聊别的男人,这个滋味,不太好受。”   虞笙:“……” 第88章 偏偏招惹   两日后, 刚好段昭休息,虞笙决定让他陪自己去买车。她已经看了无数款车子,最终因为对颜值的期待战胜了性能, 打算在mini cooper和mini one这两款中选择一辆。   去的前一晚, 她才兴冲冲的把这两款车的图片搜出来给他看。   段昭正窝在床上玩手机, 看完, 还有些意外:“怎么买这个车?”   “好看啊!”虞笙趴在他的床上,兴奋的捶他大腿:“你看它那个壳子,又复古, 又可爱, 我每天上下班开这么可爱的车,就觉得上班都很幸福, 心情就会很好。”   段昭腿动了动, 沉默三秒,目光从小姑娘莹白的小拳头,一直滑了过去。   最近天气渐热, 她穿的白色棉质睡裙, 趴在床上,轻薄的棉布料在灯光的照射下,微微有点透,能看到她圆滚滚的小屁股, 被草莓图案的小内裤包裹, 看起来, 很可爱。   “你觉得怎么样?”虞笙见他不说话, 迫不及待的问了句。   段昭收回目光:“是挺可爱的。”   “是吧, ”虞笙非常满意这个答案,又问:“那你觉得cooper好, 还是one好?”   段昭恍了神:“你说的是车?”   “我不是一直在跟你聊车的事,”虞笙不太满意他这个反应,嘟囔:“那你说的是什么?”   “说的是,”段昭目光胶在她身上:“小草莓。”   虞笙觉得在和一个神经病对话。   根本就说不明白,兴致缺缺的拿手机走了。   那个软软的带点傲娇的小背影,段昭看得心里直痒。   他得快点了,等不到什么下一世再谈恋爱。   翌日。   两人直奔4S店。   段昭找的是一位非常、非常、实诚的朋友。   虞笙满怀期待的问该专业人士:“这两款车,你觉得哪个性价比更合适。”   “要说性价比,”对方摸了摸脑袋,满脸颓然道:“这俩车就是,矬子里面挑将军。”   虞笙:“?”   朋友:“一个是低动力,一个是更低动力…”   虞笙:“……”   朋友:“说好听点,你买的是情怀,但实际上,它就是样子货。”   虞笙:“。”   朋友:“还费油,你再考虑考虑?”   虞笙不怎么痛快的坐在休息区。   段昭给她倒了杯咖啡:“怎么,还没拿定主意?”   虞笙拿着宣传彩页:“这个车有这么差么。”   “性能上来说,不太值这个价钱。”   段昭的话让她陷入绝望。   虞笙郁闷的嘴角向下:“我就是个颜狗,你现在让我选别的车,我也选不出来,先不买了。”   “我还没说完呢,”段昭话锋一转,带了点纵容的看她:“从美术学上来说,这么出色的外观设计,岂能是用钱衡量的。”   “嗯?”虞笙一愣。   “所以它绝对对得起这个价格,”段昭从她手里抽出一张彩页:“既然是冲颜值买,就买cooper,不差那几万块钱。”   “对吧!”虞笙眼睛顿时亮起来,激动得拍他大腿:“我就说嘛,肯定是有知音的!”   虞笙最终选择的是一辆胡椒白的cooper,朋友很够意思的给了最大优惠,让另一个店员带虞笙去随便挑礼品。   段昭趁机把钱付了。   朋友还挺惋惜的:“发动机之神它不香吗?大皮座椅它不香吗?怎么就看中这个了?这东西,开两年准后悔,你就给她买个one,玩玩就算了,你还都买顶配的,何必呢。”   “她喜欢,”段昭在小票上签上自己名字:“就买最好的。”   虞笙回来的时候,怀里抱了两只草莓熊。   段昭看到后也是一愣。   朋友笑着说:“你这个小女朋友,还真是,把我们送不出去的礼品,都给挑出来了。”   这个声音虽然不大,但虞笙也听到了一点,过去后,小声解释:“我也要了油卡,还有一些装饰的东西,取车的时候再拿,谢谢你。”   “不谢,”朋友当着店里其他人,也就不再聊这个,从兜里翻出些优惠券,给段昭:“做保养和抵交强险的,我看还有哪些值钱的,取车时,给你们配齐。”   段昭道谢,客套两句,朋友又去接待别的顾客。   虞笙拿卡去付款时碰了钉子,回来后问他:“你怎么把钱交了?”   “算我送你的生日礼物。”段昭看她道。   “我买房的钱,你都还没收,”虞笙不太认可这个说法:“现在又送我这么贵的礼物,我不能要。”   “回去再说。”段昭示意她向外走,看她怀抱两只草莓熊,饶有兴致的逗她:“我记得你家里有一个,这是想,凑成一家子吗?”   “那个丢了,”虞笙说:“我本来带去英国的,但是回国办理托运时,就给弄丢了。”   两人闲聊似的向外走。   “这个草莓熊是正版的,”虞笙并不认为自己吃亏:“我拿两个,是想给你一个,毕竟挑礼品这种让人高兴的事,也不能只让我一个人高兴。”   段昭含笑的看她:“谢谢。”   虞笙温吞的哦了声,觉得段昭可能和他朋友一样,认为她拿的东西不值钱,还幼稚,可能他都忘了,他曾非要和她买一样的草莓熊水杯的事。   也确实,没看到他用过。   “怎么了?”段昭察觉她情绪低落,站定看她:“买完车,不太开心?”   “我也不是非要这个熊,”虞笙想了想说:“要不我去退了,换点有用的东西。”   “你喜欢,就是有用的,”段昭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伸手从她怀里拿走一只,抱着:“而且这个,已经归我了,不能退。”   虞笙仰头看他。   一米八八的大个子,也不是小孩子了,怀里抱着一只骚粉色的草莓熊,这个画风,就让她想起高三时,那个风风火火,突然降临在她面前的少年。   段昭不解的歪头看她:“不想给我了?”   虞笙忙摇头:“就是忽然想起来,高三时,我和蒋星遥跑到迪士尼,然后在纪念品商店,我买草莓熊的杯子,你也要跟我买一样的,”她装得不太在意的笑:“我就觉得,你这么大一个人,怎么好意思用这么可爱的东西。”   说完,她心里有点忐忑,怕他记不清了。   “我用了,”段昭了然的看她:“你没回来时,我很少回家,一直住在队里,那个杯子就拿到宿舍用了,不过有点遗憾,前年被杨一喆那个混蛋给摔了,男生宿舍,都挺乱的。”   “前年?”虞笙眼神微妙:“我的杯子也是,前年,到东京不久,整理东西时,不小心碰到地上的。”   “这么巧?”段昭眉眼一挑,笑道:“那今天这一对熊先生,熊太太,就选得,很有意义了。”   “什么熊先生,熊太太,”虞笙斤斤计较道:“这个又不分性别。”   “谁说的,”段昭揉着怀里那只的脑袋:“我这只是女孩子,就叫,小鱼儿,你那个是男的,就叫,”他想了想:“叫男神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   不好听。   “难听死了,”虞笙不给面子:“我这个叫,昭贵人。”   段昭:“……”   “昭贵人。”她越来越觉得这个名字很高级。   段昭凑她耳边商量:“那你好好对他,晚上抱着睡,多亲一亲?”   虞笙下意识反驳:“你想得美。”   “我又没让你,亲我,难不成,”段昭懒散的看她:“你想?”   虞笙心跳漏掉一拍。   脸色瞬间垮掉,为防止被人看穿,她若有似无的借草莓熊,宣泄内心的不爽:“你这个负心的昭贵人,你是不是忘了,是你删朕的好友,誓要跟朕,老死不相往来,现在还想让朕翻你牌子,你说,你是不是,想得美?”   她真的还,挺生气的。   说起这个,就很不痛快。   也就,捏着草莓熊的耳朵,来回来去的拧着玩。   身旁的段昭“啊”了声,捂着耳朵,看着她嘟囔:“疼。”   她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你疼什么?”   “我耳朵,”段昭眼里勾着,声音懒散:“你拧得疼”   虞笙蓦的松开手:“我又没拧你,你瞎碰什么瓷儿?”   段昭笑着,放下手时,顺势将她牵住,往怀里一拉。   虞笙措不及防,被他带进怀里。   他低下头,贴着她耳朵,用了气音:“我错了。”   虞笙被他弄得痒,缩着脖子:“回家再说。”   “你先饶了我,”段昭低头,对视她的目光:“回家再说,行吗。”   弄得好像,她是个很作的女朋友,在欺负男朋友似的。   虞笙不想吭声,稍稍移开目光,忽然,温热的气息凑过来,她耳朵一凉,被他咬住,她惊得在他怀里微颤,全身都麻了。   光天化日,进出4S店的人来来往往,只有她在店外的树荫下,和一个人模狗样的男的,苟且,还全身快爆炸了。   这,好刺激啊。   “嗯?”他不松口,带点威胁的哼声:“不行?”   她说行,是不是代表,和好的意思?   其实也没什么。   她想过了,可以和好的。   那个,怀疑的,不太信任的,害怕迈出那一步的,心里防线,已经慢慢的在淡化。   虞笙被他压到有点发麻的手动了动,就想,从他怀里先抽出来,然后也同样的抱住他,再告诉他,可以,和好。   就在这个过程中,   他眼里忽然闪过一丝异样,松开她的耳朵,低着头,眼尾微勾:“小姑娘,你往哪摸呢?”   虞笙像个木头人一样的看他。   她好像碰到了什么,但也不太确定,就,多碰了一下,他便稍微直起背。   也不是小孩了,她瞬间全懂。   她要怎么解释,她不是故意的?   下一秒,一只大手罩在她头顶,揉了揉。   “摸了我,”   “人就归你了,”   “这辈子,”   “别想赖。”   虞笙一度怀疑,她和段昭上辈子是一对冤家,弄得她好像,总欠他什么似的。   和好,都不能,浪漫、唯美,像韩剧般的展开。   虞笙有些不太爽的吹起前额刘海。   这一小动作被段昭发现,他捏着她手:“等回家,我再郑重其事的,补给你一个,和好仪式。”   虞笙不再故作矫情,痛快的点了点头。   段昭眉目舒展,走到车旁时,按下钥匙。   车灯闪烁,他过去拉开副驾驶的门,虞笙刚要上车,听到背后传来喊声。   “是虞笙吗,”一个穿职业装,妆容精致的女人迎面走来:“你也来选车,真是太巧了。”   虞笙认出她,笑着问好:“杨总您好。”   “叫我杨苒姐就行,”杨苒打量她身旁的男人:“我如果没认错,这位是短道速滑世界冠军,段昭吧,虞笙,他是你男朋友?”   虞笙点头,对段昭道:“这位是刚从美国回来的,和美集团的杨总。”   段昭颔首:“您好。”   杨苒欣赏道:“郎才女貌,很般配。”   虞笙道谢,双方客套了几句,杨苒还约了人,便就此别过。   上车后,段昭发动车子,随口问道:“朋友?”   “前几天采访的一个独自在美国华尔街奋斗,成功跻身500强企业的华人,叫杨苒。”虞笙说。   “她现在是,”段昭手指拨转向灯,打算变道,看着后视镜闲聊:“打算回国了。”   “嗯,挺有魄力的一个人,”虞笙无意识的玩着手机绳:“美国名牌大学毕业,离过一次婚,离婚后,才开始考研,读博,凭自己的努力,在华尔街找到一份经济分析师的工作,现在已经是大中华区这边的负责人。”   段昭从她的语气听出:“你对她印象还不错?”   “刚好是我,生日那天采访的她,”虞笙说:“我觉得她,就是那种虽然快四十岁了,但完全找不到中年妇女的影子,整个人特别有活力,生活也是,很积极的一种状态,还有很多,”她轻声细语的陈述:“我很羡慕的点。”   “哪些,”段昭留意着后视镜问道:“是你羡慕的,说给我听听。”   “她会经常去不同的国家,看不同的地方和人,”虞笙怕他误会成旅游,解释道:“不是跟团出境游,那种走马观灯的旅游团只适合老年人。”   “你说的是,自由行,背包客?”段昭目光从后视镜移开,看她问:“是不是还要带点冒险精神?”   虞笙有种他领悟到精髓的畅快感,唇角弯起,非常愉悦的嗯了声。   “我也喜欢,”段昭手指敲着方向盘:“等我退役,你陪我一起去,我长这么大,除了香港迪士尼,连个景点都没看过。”   “那你还,挺可怜的。”虞笙由衷的感叹。   “是啊。”段昭目光又回到后视镜。   车在路口遇到信号灯,停在左转弯道。   虞笙见他总是盯着后视镜,已经看了一路,就有些奇怪:“后面有什么问题吗?”   段昭啊了声,回过神道:“那辆白车,好像跟咱们顺路。”   虞笙没太明白的看他:“认识的人吗。”   “不认识,”段昭说:“但从4s店出来,都二十多分钟了,也不能一直顺路。”   虞笙匪夷所思的回头。   与此同时,段昭连忙说:“别回头。”   已经晚了。   她连后面车主是男是女都没看见,就忙把头转回来。   信号灯换成绿色。   段昭开车左转,从后视镜看到,白车左转调头,两车分道扬镳时,对方车司机从他视线里一闪而过。   是一个带着黑色棒球帽,墨镜,着黑色长袖的,看不出是男还是女的人。   *   两人在外面吃完饭,才回的家。   这个外面,对于段昭这种不怎么能外出饮食自由的人来说,也就只有“这里”比较安全。   虞笙有很多年没来过“这里”,也没来过大官南路的夜市了,还记得他第一次告白,就是在这,现在又回来,就有种,重回旧时故里的亲切感。   遗憾的是,他们走的也比较早,没有等到夜市出来摆摊的时间。   回家后,虞笙把两只草莓熊立在沙发里,越看越顺眼,为区别开,她从化妆包里翻出一枚小皇冠的发夹,夹在其中一只的耳朵上。   段昭背着手,悄悄走到她身后:“戴发夹的是,我们小鱼儿?”   “不是,”虞笙强行拉扯:“戴发夹的是昭贵人。”   “还贵人啊,”段昭调笑道:“你后宫还有谁,说出来,我替你做掉。”   “没了,”虞笙觉得自己斗不过一个妒妇,老实巴交的说:“暂时就你一个。”   段昭咬住重点:“暂时?”   “你怎么总是挑我语病,”虞笙无法反驳,干脆就想赖掉:“你这不就是杠精属性吗,你别当运动员了,去工地搬砖吧!”   段昭盯着她直到说完,那个眼神,盯得虞笙头皮发麻,好像下一秒能把她吃了,她就立刻,走为上策,想从他身边溜掉,没想到被他一把握住手腕,反手拉进怀里,她肩膀蹭着他的胸膛,人就被带得,侧身坐下。   虞笙今天为了方便试驾,穿了一条浅色的牛仔裤,但夏天的布料,即便是牛仔,也是极薄的那种,坐下去时,她就感受到真实的,很有肌肉感的,人腿坐垫。   关键是,他的长腿,折起来,还是很长,她这么坐,等于,双!脚!离!地!   整个人的重量,都完整的,压在他腿上。   虞笙不太安分的想下去,被他搂进怀里。   “你这个是拿金牌的腿,就和郎小朗的手一样,一条腿能值一个亿,”她很不踏实的建议:“你还是让我下来吧。”   “那你就当,”段昭弯着唇道:“坐在两个亿上。”   “我就是个比喻,”虞笙说:“也不是真的有两个亿。”   “两个亿,我还得再努努力,不过,”段昭从背后拿出一堆红色封皮的本子,还有一个小小的,黑色卡包:“这件事一直没对你说,我用上次过户,你留下的复印件和委托书,已经把,所有房子,都过户到你名下了,哪套在租,哪套空着,都标记过。租金,还有我所有收入、存款的银行卡,都在这个卡包里,密码我统一改过,都是你的生日。”   他把这些东西放在虞笙腿上。   她看着那些,完全不敢拿,仰头看他时,意识全在飘,眼前他那张脸,重重叠叠,有时是一张,有时是两张,都是笑的。   但她一点都笑不出来。   还很想哭。   “我又不是财迷,又不是图你钱,”她话问出来,就是不接受:“你给我这些干什么?”   这也就刚和好,还没有几个小时,怎么能把自己全部家当交出来呢。   “不是说了,要给你一个,”段昭搂着她,懒倦的托着尾音:“和好仪式。”   “我不要。”虞笙气得说小孩话。   “名字都改了,”他声音带点哄:“这又不是债务,看把你吓的。”   她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手落在房产证上面,翻开一页,看到最后的日期,情绪就更加控制不住。   她一个一个的翻。   日期都只有一个,5月29日。   她的生日。   可是那天,他都没对她提和好的事。   “你是不是,不太聪明,”她努力控制眼里的酸意,言不由衷的继续说着气话:“你就不怕,我不答应跟你和好,或者说,我们到最后,还是发现,互相不太合适,走不到一起,那你怎么办?你什么都没有了!”   “我有你啊,”他圈着她,更紧:“我身无分文,肯定赖着你,就看你了,要不要我。”   “这些东西,”她还在纠结这个事情:“我替你收着,但还是你……”   “我问你要不要我,”段昭气笑了:“你跟我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是想赖账?”   “我不是那个意思……”   顿时觉得,解释不清了。   也没法解释,她现在整个脑子里,都是乱的,捋不出一点头绪。   虞笙和他对视着,那双深邃的眼里溢着温柔。   再也没有比他更傻的人了。   下一秒,她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仰头吻上他的嘴唇。   他的喉结滚动,像是已经等候多时,反射性的搂住她的腰,热情回应。   红色的证件、卡包,稀里哗啦的掉在地上,他们谁都没有管。   淡淡的沉木香味儿在两人之间弥漫。   她能感觉,他的吻很炙热,舌尖正在一点点撬开她的唇齿,一阵酥麻感,立刻在口腔中环绕。   比以往任何一个吻,都深。   她在过程中,微微睁开眼。   他啧了声,稍微停下,鼻尖的气息在游荡:“闭眼。”   她眼睛刚闭上,腰上被他惩罚似的掐了一下,敏感的“啊”了半声,嘴巴又被他堵上。   好像是在慢慢对她说,他不再是那个少年,已经长大成一个真正的男人,会用男人的方式,继续爱她。   *   车是几天后提回来的,虞笙车牌尾号也用的段昭的生日,0107。   她第一天开新车上班,小心翼翼的停好车,收到段昭的信息:到电视台了?   虞笙:刚到停车场,你到训练馆了吗。   段昭:也刚到。   虞笙:你不是,早就走了吗?   段昭:高架桥堵了快3小时,卖盒饭的都上来了。   虞笙:那你迟到了?   段昭:是啊,罚我一千块钱,我教练不是穷疯了吧?   虞笙:虽然很心疼,但还是很想,发出反派的笑声…   段昭:小没良心。   虞笙正在电梯里,看到这个称呼,不太在意的笑着,转念又觉得,他们这段感情,她总在慢慢试探,抱着保守的态度,可他却全无防备,始终努力迎合她的想法。   感情应该是,互相的。   想了想,她很善解人意的回:要不你还是住在队里吧,这样会方便一点。   沉默数秒。   电梯门打开时,他也刚好回信:别想赶我走。   虞笙向办公区走,手速飞快的按字:我不是这个意思,那,我再给你转点钱吧,留着下次迟到用?   段昭:……   段昭:钱就不用了。   段昭:明天早上,把我亲醒。   虞笙:你还要不要脸?   段昭:我没脸。   虞笙笑了会儿,低头找了个亲亲的表情包发给他,还没落座,关主任叫她:“虞笙啊,总台有慢生活体验类的综艺节目,点名叫你去录一期。”   “我?”虞笙拿着手机疑惑道。   什么综艺?   要在电视里播出吗?   她去做什么,她又不是明星?   “就是你,”关主任笑眯眯:“这期拟邀嘉宾是国家短道速滑队,节目导演觉得,你跟他们能够碰撞出,”关主任手比烟花,砰的炸开:“收视火花!”   虞笙:“?”   也才,刚和好。   华视莫不是在她家里装了摄像头? 第89章 偏偏招惹   训练基地。   快到中午, 冰上训练课趋于结束,段昭和其他队员正在冰上滑行,偌大的冰场, 只有冰刀滑过冰面的锐利声。   最后一圈, 段昭仍旧遥遥领先的越过终点。   “1分24, ”刘海安计时。   “没破记录?”段昭心情不太好的啧了声。   这成绩维持有一段时间, 一点没提,他就不太高兴。   “还能快,一会儿我跟你说。”刘海安拍拍他肩膀, 后面队员陆续到了, 他忙计时,也没空跟段昭多说。   段昭摘下头盔, 在场边看着。   刘海安背对他, 队员冲刺时,卖力鼓掌:“快一点!再快一点!”   段昭舔了舔嘴唇,平心而论, 他觉得自己退役后, 做不了教练这个职业,不光管训练,队员身体情况,甚至每天吃多少饭都要管, 太操心, 容易老, 老了就会变丑。   他家小虞笙这种颜控, 肯定接受不了丑。   从买车就能看出来, 发动机之神她不care,大皮座椅她也不care, 她就在乎那张皮。   段昭搓了搓脸,看队员都滑完,收回思绪,想和刘海安聊一下训练的事。   刘海安也很有默契的主动来找他:“我上礼拜就跟你说过,你滑的时候,一是注意出弯道节奏,还有,角度再低点,速度肯定还能提,就是个人习惯问题,得改改。”   段昭戴上头盔:“那我再去滑。”   “上午结束了,”刘海安把他拉回来:“你先回来,还有,”他朝队员们放眼一看,喊道:“杨一喆,你们俩跟我过来,其他人解散!”   刘海安带他们俩到场边清净的地方,将装订好的拍摄合同,分给两人:“现在,有一个很不错的综艺节目,找到咱们短道队,需要我、还有你们俩,去录制一期,时间是本周五六日三天,有没有问题?”刘教练笑里藏刀的拿出笔:“没有问题就签字吧!”   杨一喆看都没看,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签字:“我录完,是不是有机会出道?”   刘海安不爽的拿文件砸他脑袋:“想得美!”   段昭默不作声的翻看合同。   综艺名称:你好,远方。   录制地点:泰国,曼谷。   后面也包括了出发和归队时间,周五一早走,周日晚回。   “要在外面住两晚?”他合上合同,意识到问的是句废话,忙为自己争取道:“周日,我休息。”   刘海安不知好歹的拿文件朝他肩膀砸:“让你白玩三天还给你钱,还在乎那一天休息?”   “在乎。”段昭把合同还给刘海安:“我不去,你换人吧。”   “我知道你不喜欢面对镜头,”刘海安循循善诱:“不管是代言,还是综艺,我都是挑着给你选的,这个是华视的节目,根红苗正,指名要你去,你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他家,这个道理不明白?”   华视的节目?   “我看看能不能请假,再说吧。”段昭从训练包里翻出手机,飞快的给虞笙发信息,询问这件事,她可能在忙,没立刻回。   软硬说不通,刘海安无语的瞪眼:“休息天你请哪门子假?”   杨一喆恍然大悟:“这你都听不出来,有人管了啊!”他胳膊肘戳戳段昭:“是不是,成了?”   段昭笑而不语,点了点头。   “我操!”整个冰场爆发出杨一喆的骂声之声:“这也算万年的古树开花了!”   “等等!”刘海安一头雾水:“什么情况?”   “你怎么反应这么慢呢!”杨一喆无语的看刘海安:“华视那个记者,总算被段昭拿下了!这不就是,华视亲姑爷,这个节目算什么!”   “哪个记者?虞笙啊?”刘海安反应迟钝的感叹:“你小子行啊,说说看,你是怎么,把那小姑娘追到手的?”   “青梅竹马,”段昭不要脸的弯起嘴角:“就是这么吊。”   刘海安:“……”   就在这时,段昭手机连震几声,他懒洋洋的捞起来看,眉间舒展。   虞笙:啊,你已经知道了!   虞笙:我还想着回家再告诉你呢!   虞笙:你快签字吧!我和你录的一期节目!   段昭给她回完信息,顾虑扫清,还很高兴。   “教练,”他朝刘海安伸手:“合同给我,我决定了,去。”   刘海安把合同给他,顺便夸道:“不愧是华视的记者,能从大局出发,真懂事,难得,难……”   “她跟我一起去。”段昭撩起眼皮,笑了笑。   刘海安:“……”   合同签完,段昭还想再练一会儿,杨一喆就先去吃饭了。   像他这样,已经取得很好的成绩,也没有什么对手的运动员,对手就只剩自己,还有就是世界纪录,自然,想多提速一秒,都是一个很大的突破。   相对也难。   但他就是不喜欢突破不了的感觉。   滑几圈过后,段昭发现刘海安还没走,减速,滑到场边:“你吃饭去吧,我自己练,不用你陪着。”   “这个,长期的习惯,”刘海安了解他脾气,就劝道:“你自己意识到,后面训练注意了就行。”   段昭嬉皮笑脸的:“你别管我了,我改过来我就去吃饭。”   他说完又去滑。   刘海安叫住他,欲言又止。   段昭看他,就觉得有问题:“你有什么就说,别磨叽来磨叽去的。”   “嘿!你还教训我了?”刘海安捋了捋头发,掏出手机,脸上堆满了笑容的递到他面前:“收藏夹里这些,你帮我选选,哪个好看。”   “什么玩意。”段昭点开他那个某宝的收藏夹,顿时皱了皱眉。   一堆,花里胡哨的,连衣裙,夹着几双,恨天高,偶尔能看到,几个不太入眼的女士挎包。   “你这是,”段昭觉得挺不可思议的:“又唤醒了,春天?”   刘海安个人情况藏得比较深。   段昭也是进正式队有一段时间,看见他坐冰场里边哭,才知道他被妻子劈腿了,原因是无暇顾及家庭,但没想到的是,那已经是他第三次被甩。   后来好像就一直单着,他也不太想找了。   “教练平时对你也不错,”刘海安搂着他肩膀:“傻儿子们一个个都找着主儿了,地主老爹也不能一直单着吧?”   段昭叹了口气,接过手机帮他选。   *   婚纱店。   虞笙下午刚好有空,答应蒋星遥陪她来婚纱店选款式,桑果这段时间也在洵阳,难得一起出来。蒋星遥选中一款一字肩长拖尾,选完,就去结账。   店里,最显眼的模特身着抹胸礼服,泡泡袖和薄纱斗篷的设计很新颖。   虞笙觉得它有别于传统婚纱,托着下巴多看了几眼,店员收到信号,微笑走来:“女士,您眼光真好,这款婚纱上过纽约新娘时装周,您要不要试一试?”   她摇头,礼貌回道:“不了。”   “你应该试试,”桑果悠闲的吃着店里赠送的黄油曲奇:“万一哪天,你又想嫁了呢?”   “那我肯定要穿那种,”虞笙指另一件:“最性感,最显身材的,人鱼款。”   “你没胸。”桑果小声的笑。   “说的好像你就有一样!”虞笙不太吃亏的反驳回去。   她还没来得及把和段昭和好的事告诉蒋星遥和桑果,不想就这么平平淡淡说出来,怎么也要等一个正式的场合。   蒋星遥付完款,店员正在给她打包婚纱,她过来坐下,拿起茶杯喝了几口水:“等你们结婚的时候,也来这家,给好多明星做过私定款,而且我们舞蹈团的姐姐,跟这认识,还能打八折。”   桑果展开幻想:“等我泡到一个小鲜肉的。”   虞笙不给面子的戳破:“每次见面你都是这句话,到底是你眼光太高,还是小鲜肉都不太靠得住?”   “我觉得应该快了,”桑果兴奋道:“我上个月跟组,有个男孩子敲我的门,说想和我聊聊台词,哇塞,超奶的,叫叶斯安。”   虞笙和蒋星遥面面相觑,都不认识。   “是个新人,不太红,但是真的,超可爱,”桑果诱惑道:“我们还一起去玩密室,他带了几个朋友,有一个叫宋彧的,是个富二代,又帅又有钱,对了虞笙,他还看过你的采访,说特别喜欢,我就把你的微信推给他了!”   虞笙正在悠悠的喝茶,听到最后一句,震惊的吐了出来。   “你这是什么反应?”桑果忙拿纸给她擦:“多认识个朋友不好么?”   虞笙呛得脸都红了,连连摆手:“你那微信,还来得及撤回吗?”   “当然来不及了,”桑果说:“我昨天发给他的,他说他在泰国度假,打算回来后再约你出来。”   “你跟他说,”虞笙一本正经道:“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桑果震惊道:“谁啊?”   此情此情,显然已经瞒不下去了,虽然不是她预期的正式场合,但说出来也很高兴。   “就,还是他,”虞笙渐渐弯起唇角:“我们已经……”   她刚要开口,蒋星遥意味深长道:“戴着人家的红绳和小金珠,可不就是人家的儿媳妇。”   虞笙不由一愣,话也就此止住。   她摸着腕上戴了很多年的那根红绳:“你这个辈分是怎么排的,哪来的儿媳妇,段昭都让你说成,我公公了。”   “那几颗小金珠,从理论上来说,”蒋星遥笑眯眯的告诉她:“是段昭他爸妈花钱买的。”   虞笙后知后觉:“他们不是,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是啊,”蒋星遥说:“是段昭百岁时,段叔给他买的长命锁,后来他想送你一个有意义的生日礼物,就让我爸找了一家专门订做珠宝首饰的工作室,把那个锁化了,做的小金珠。”   虞笙恍然:“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是你们分手以后,才偶然听我爸提的,”蒋星遥说:“怕你有压力,不敢告诉你,不过既然和好,那就无所谓了。”   虞笙摸着腕上的小金珠。   真是,什么都敢给出去,   也不给自己留退路,   这个大傻子,从小,就不太聪明。   她忍不住,给他发信息:幸亏你遇到的是我。   段昭:我遇到的只能是你啊。   虞笙:万一是别人呢。   段昭:绝对不可能。   虞笙:为什么?   段昭:上辈子你就这么问我。   段昭:怎么忽然,说这个?   虞笙:就觉得后怕,换个人,你现在可能连裤衩都不剩了。   段昭:?   段昭:你也可以,大大方方的,扒光我…   虞笙:??? 第90章 偏偏招惹   段昭那个微信, 虞笙光看看都觉得很刺激。   虽然表面上,她回的是一个没有台词的表情包,但实际上, 她是内心凌乱的, 不知道该给他回一些什么。   如果她说, 她其实还挺想摸摸他的肌肉, 胸肌腹肌屁股这些都挺想的,他会不会觉得她很变态?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虞笙脑子里挺乱的,就在这时, 蒋星遥丢给她一只黑色纪梵希的小化妆包, 她疑惑的打开,看见许多五颜六色的小袋子。   “橘色的这款, 号称甜心小草莓, ”蒋星遥大方建议:“推荐指数,五颗星。”   桑果一口茶喷出来。   虞笙迟钝的反应过来,脸色猛的蹿红到耳根:“你现在给我这个, 是不是有点早, 我们也就刚和好。”   “不会太久的,”蒋星遥拉着椅子往她身边挪:“除非他有问题,否则,绝对, 不可能, 沉得住气!”   虞笙默默的拉上化妆包。   “不过你不要主动提, ”蒋星遥仍在科普:“也不能让他看见你有这个, 看他会不会主动给你准备, 这也能看出这个男人的品格。”   虞笙闷闷的哦了声,她觉得她的宝贝不需要这么试探。   “还有, 也不能太容易让他得到,”蒋星遥继续道:“那个时候,就是男人最好说话的时候,你说什么,他都听,你让他干什么,他也都能赴汤蹈火,一定要试试!”   虞笙忽然觉得,很有意思起来。   从婚纱店出来,蒋星遥接到贺昀的电话,开车去找他,虞笙顺路先把桑果送回家,再回自己家。   开车经过一家水果店时,虞笙车停在路边,去买些车厘子,回车上时,桑果对她说:“后面那车挺怪的,你走哪他走哪,你停他也停。”   虞笙有些意外,想到买车回来那天,段昭曾说过类似的事:“什么颜色的车。”   “白的,”桑果说:“停在你后面的后面。”   有了上次的经验,虞笙这次没有回头,发动车子:“可能顺路吧。”   她随口敷衍,开车离开时,余光多留意了几眼,车里没人,也没跟上来,看起来没有不对劲。   可能是她想多了。   送完桑果,虞笙一路回家,都开得很顺畅,她留意着,没有尾随的可疑车辆,戒备的心就放下了,车开进小区,往他们那栋楼行驶时,她远远看到段昭正在和一个女人说话,女人背对她,看不出是谁。   她心里,立刻有点,酸溜溜的。   这小区,段昭也没比她早搬来多久,怎么这么快就跟女邻居搭讪了。   她车缓缓开过去,临近时,段昭听见动静看过来,朝她招手。   女人随即转过头来。   是杨苒,那个华人老总。   虞笙惊讶,停下车,下来和她打招呼:“杨苒姐,你怎么会在这。”   “我刚买的房子,今天第一次过来,”杨苒莞尔:“没想到这碰到你男朋友,我看你们也在装修,我也正找装修公司呢,这不,段昭把名片给我了。”   虞笙想到刚才的不痛快,还没缓过劲的哦了声,生硬道:“那还挺巧的。”   “是啊,”段昭见她反应迟钝,主动说:“杨总跟我们隔着一栋。”   杨苒爽快道:“以后就是邻居,大家互相帮助。”   虞笙拉回思绪的客套:“你装修的时候,有什么需要,也尽管跟我们说。”   杨苒点头,似乎还有别的事,急匆匆的走了。   因为只是巧合,虞笙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不过一路上经历了太多巧合,换鞋时,还有点闷闷不乐。   “怎么了,”段昭看出的问她:“我和杨苒说话,你吃我醋。”   “你别臭美了。”虞笙很不给面子拿车厘子去厨房洗。   “我不臭美,”段昭插兜跟在她身后:“我就是美。”   虞笙险些吐了,又很想笑。   “有这么好笑吗,”他无奈看她,自己也觉得好笑的,哼着歌:“我这么美,我这么美,我这么美美美美美……”   虞笙气笑的转头看他:“歌词是你,你这么美!”   “是啊,”他吊儿郎当的点头:“就是我。”   虞笙:“……”   她跟他说不清了都,受不了的拧开水龙头,找了个菜盆,把车厘子一股脑倒进去,手刚放进水里,他从背后,将她搂住:“我刚回来就碰见她,跟我问东问西的,我正在想怎么甩掉她,幸亏,你回来了。”   虞笙早就不吃醋了:“人家快四十岁了,也就当你是邻居问你两句,还真能怎么想。”   段昭嗯了声,贴着她耳朵说:“我帮你洗。”   虞笙弯起唇角:“那好吧。”   她还挺喜欢,别人洗好,给她吃现成的,就转身打算离开厨房,但段昭手圈着她,不让。   “就这样洗,”他把她人拢在怀里,手穿过她腰间,伸进水里,轻轻的搓车厘子。   他身体蹭着她后背,体温暖烘烘的,连带她的体温也逐渐升起来,手放进水里降温。   一盆洗完,他从身后拿了个盘子,端着:“配合一下,我端着,你捞出来。”   虞笙觉得两个人一起做一件事,还蛮有意思,一小把一小把的捞起,装盘。   全捞完时,段昭头忽然枕在她肩膀上。   “干嘛,”虞笙偏头看他。   “喂我吃一个。”他要求,随即张开嘴。   “你自己没手吗。”虞笙小声埋怨,其实还挺喜欢这么喂。   有种,喂小狗的感觉。   一颗喂完,她兴致上来的问:“还吃吗。”   “吃。”他又乖乖张嘴。   他这么配合,她就不想喂了,想捉弄,捏着一颗车厘子,缓缓经过他嘴边,眼看要给他时,她吃了。   段昭啧了声,一把将人搂进怀里,凑过脑袋,去抢她嘴里那颗车厘子。   虞笙都被他,整懵了。   真是连核带半个肉的抢走。   这……自己吃一颗,它不香吗?   *   晚上,虞笙还惦记着旅行合同的事,从包里翻出来跟他确认:“你看看,你签的是不是这份?”   段昭指内页的行程安排:“就是这个,周五一早出发,周日回来。”   “这也太,好了吧。”虞笙激动得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了:“我都想叫华视爸爸了!”   “替我谢谢,我老丈人。”段昭起身去洗手间,从她装面膜的小盒子里,拿了一片,拆开,贴在脸上。   虞笙还兴奋着,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去干什么,只顾拿手机搜旅行攻略:“抽空的时候,我要去逛这个火车头夜市,我还想看个泰拳,按摩是肯定会,做……”她正说着,余光里出现一个大白脸的怪物,错愕抬头,顿时,受惊不轻的缩进沙发里。   “你受什么打击了?”虞笙有些难以置信的看他。   “贴面膜,”段昭在她旁边坐下:“这个贴多久?半小时?一小时?”   “你贴面膜干什么?”虞笙惊讶之余,还想着回答问题:“二十分钟就够了,贴完把脸洗了,不能就这么睡觉。”   段昭不便说话,回了个ok的手势。   “那你到底贴这个做什么?”虞笙想了想问:“为了上节目?好看?”   段昭摇头,就是不肯说话。   虞笙闷闷的看他这样,看了二十分钟,直到他去洗脸,她都不能理解,为什么贴面膜,不能说话?   而且她现在,什么做攻略的心思都没有了。   还学男明星贴起面膜了,这不就是想,上节目,吸粉丝吗?肯定吸的都是女粉丝。   这个问题,想想,她就不高兴。   段昭洗完脸回来,看她问:“我又好看了吗?”   虞笙直白的告诉他:“一张面膜就能明显美白嫩肤的,肯定有荧光剂,所以就是……脸干净了点。”   “那我是不是,”段昭问:“要一直贴下去,才能有效果?”   “你想要什么效果?”虞笙问出内心所想:“让人看完你的节目,就都很喜欢你,然后出去时,都追在你屁股后面要合影签名吗?”   段昭盯着她三秒,笑了:“你吃我醋?”   “谁吃你醋。”虞笙不肯承认:“猪怕出名,猪怕壮,我就是不想跟你出去看个电影,都被人打扰。”   “猪怕出名,猪怕壮,”段昭咬着字重复:“拐着弯的骂我是猪啊?”   “谁想出名谁就是猪。”虞笙嘟囔。   “谁稀罕出名了,”他坐过来,眉稍一扬:“我这不是,想给你看?”   虞笙顿时被噎得没话,瞪着眼看他,这又是哪门子鬼主意?   “谁让我女朋友,”段昭悠悠的控诉:“是颜控。”   这个结论是?   虞笙皱了皱眉,好像是从买车那时候,彻底暴露的,也没法反驳,就是颜控。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这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她说完,觉得还是应该对他多些肯定:“但是我选你,跟选车不一样,我就是很喜欢你这个人。不管你以后是老了,还是胖了,我也都还喜欢你这个人。”   段昭看着她,眼眸深邃,少倾,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虞笙觉得他这个感动来得有些快,她毕竟,还是,有点,颜控。   “但最好也别,”她底气不太足的建议:“放纵自己长成油腻大叔……”   段昭还保持着刚亲完她的姿势,听到这话,反倒笑了:“我也有必要,跟你说明一下。”   虞笙迟钝的“啊”了声。   “你选的那辆车,只有好看的皮囊,但我,”段昭慢条斯理道:“不光皮囊好看,性能也好。”   虞笙:“……”   她脑子快要炸开了。   *   去泰国前一天晚上,虞笙和段昭去超市,想买些旅行中带的东西。   货架琳琅满目,人也不少,可能是快到端午节的关系,通明的超市里挂了很多粽子叶装饰。   入口就有卖的,摞成小山,放在展示台上。   “你想吃粽子吗,”段昭看到,就问了。   “吃,”虞笙说:“我要豆沙的。”   段昭挑了一袋,六个装的,放进车里:“买了明天吃早餐?”   虞笙点头,悠闲的跟在他身边,经过日用品区时,段昭拿了几条毛巾,又挑了两条床单。   她看这个寸头男人一副居家过日子的模样,就觉得很新鲜:“你买床单干什么?还带床单出国吗?”   “不带,”段昭说:“就放在家里,我觉得应该多备两个。”   “男人还有喜欢买床单的?”虞笙看着他笑:“和阿婆一样,看到好看的布料,就忍不住想买。”   段昭推着购物车,眉梢一扬,腔调:“不一样。”   虞笙莫名其妙,慢悠悠的逛到零食区,她的精神劲就来了,看哪个都很想拿:“甜杏干要带一点,飞机上无聊可以吃,鱿鱼丝也要带点,薯片…”   “薯片就算了吧,”段昭建议:“太不健康,你要到时想吃,曼谷便利店肯定有卖。”   虞笙想想,觉得也有道理,又放回去,一面逛,一面又随手拿了盒咖啡,走到饮料区时,她在一小片贴着促销标志的区域前驻足。   世面上各种口味的饮料陆续上市,丰富了人们的选择,她自己甚至都慢慢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买果粒橙喝了,如今,这款坚持售卖十多年的饮料,已经被放在不太起眼的低价促销区,而且也只有零散的几瓶。   “你还用这个,帮我干过架,”段昭拿起一瓶,感受到久违的亲切感。   “我在厕所里帮你打的,”虞笙回忆起那个味道,直皱眉:“那个厕所臭死了,满地都是尿。”   段昭听得笑:“可见,你多爱我。”   虞笙纠正道:“我是怕你被人打死。”   他摇摇手里的瓶子问:“那买一瓶回去,晚上咱俩碰个杯,怀念一下,青春?”   青春从他嘴里说出来,她就觉得不正经,然后又很想笑。   段昭无奈看她:“你跟我出来,是被人点笑穴了?”   “被你点的,”虞笙笑罢,看他只拿一瓶,忍不住调侃:“这个第二件5折,要买两瓶才合适,学渣男朋友。”   “我就是不会算数,”段昭不甚在意的背过身,盯着一排矿泉水,不知道拿哪个:“学神女朋友,4块钱500毫升的合适,还是3块5,450毫升的合适。”   “你自己除一下。”虞笙不想理他这个问题。   货架外面那几个瓶子有点凹陷,她挪了挪,拿起最里面一瓶完好无损的。   与此同时,瓶子后面,   一双凌厉的人眼,   眼珠一转不转的盯着她看。   像深邃黑夜里,穿透而来的极光。   虞笙吓了一跳。   “啊”得一声,饮料瓶被她扔在地上。   段昭闻声,猛的回头:“怎么了?”   虞笙茫然失措,看着已恢复如常的货架:“刚才这里这个人盯着我看,但我一叫出声,他就消失了。”   就像是幻觉,那双眼,让她措不及防,就像被迎头一击,等再想看清楚时,一个东西把货架的缝隙填满。   段昭凑近看,货架另一侧,是一包印着“出前一丁”的方便面,他推了推,方便面倒下,光亮穿透进来,对面没有人。   “是不是理货员,”虞笙慢慢缓了神,猜测:“我总看到他们在货架上码放东西。”   “我过去看看。”段昭说。   虞笙点头答应。   少顷,他的身影出现在对面。   “有吗?”虞笙小声问:“理货员。”   段昭弯下腰,把眼睛对准货架缝隙。   她心猛的一缩,小幅度的后退一小步:“刚才就是,这样。”   明明就是段昭的眼睛,她还是被吓一跳,就是角度问题,里面空隙很黑,且眉毛往上,鼻梁往下,都被遮住,就很诡异。   “没有理货员,”他语气疑惑:“这边是啤酒区,不知道谁塞了一包方便面在这。”   “可能是,”虞笙情绪稳定多了:“小孩子闹着玩,买了以后,又不想要,就偷偷放回去,刚好被我发现。”   这个高度本来就是十来岁小朋友的身高,偷着塞方便面时,刚巧被她拿果粒橙,看了个满眼。   段昭收回目光,敲货架:“我现在过去找你,你买完,就往外走。”   虞笙答应,弯腰捡起地上的果粒橙。   哐当!   一侧货架受到冲撞,剧烈晃动。   她吓得直起身,恐惧的瞪大眼睛,视线里,纷杂的矿泉水瓶,从倾斜的货架上,劈头盖脸的往下掉,她下意识抬手挡住脸。   这件事突然到,她连惊呼的声音都发不出。   段昭跑到通道口时,就看到这一幕,冲过来,一把将她搂住,他背对那个险些倾倒的货架,用自己的身体隔开不断掉落瓶子。   地上狼狈不堪,掉落的水瓶滚得到处都是,不断传来顾客的尖叫。   超市的工作人员见状,也都朝这边跑。   虞笙耳边全是嗡嗡的嘈杂音,脚背可能是被水瓶砸到,一阵钝痛,她被打散的意识这才回归本体。她缓慢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纯棉t恤上的logo,一点点变得清晰。   想说话,但是头被他牢牢扣在怀里,脸贴着他的心口的位置,发出的声音,都是闷在喉咙的里热烘烘的气息。   立刻就被重物砸在人身体上的声音淹没。   幸好货架被人为的从另一边扶住。   货物滚落下来,段昭一声不吭的挡住,头上、肩膀、后背好像都被砸到,但因为慌乱,也没感觉到哪里疼,等过去后,他全身松懈,才发现心口那一小片T恤,都是湿乎乎的。   “哭了?”他低头,揉她的背:“没事,都过去了。”   虞笙视野开阔,地上全是狼藉,她担心的抬头看他,这都不用问,被这么多东西砸,肯定疼死了。   她想想都觉得疼,然后就忍不住想哭。   “吓坏了?”段昭见两边都是围观的人,怕小姑娘难为情,又摁怀里安慰:“真没事。”   她心里变幻莫测,好多想法。   就觉得,他总是因为自己受伤,很愧疚。   “华视王牌小记者,”段昭气息悠长的在她耳边响起:“在我怀里哭鼻子呢?”   *   虞笙情绪缓解后,和段昭一起到超市的监控室。   经理调出录像,给他们回看事发经过——   两个十来岁的男孩,在超市里追逐打斗,其中一个推另一个,撞到货架上,才险些造成事故。   一切都很合理。   虞笙忍不住又问了啤酒区放泡面的事。   经理也给看了,和虞笙猜想的情况差不多,不过不像小孩,戴的棒球帽,黑色连帽衫,牛仔裤,从走路姿势来看,是个半大小伙子,可惜监控模糊,他又低头,看不清楚长相。   段昭眼底闪过一丝疑惑,想起买车那天,跟他们顺路的司机,也是这副打扮。   “不瞒你们说,超市里,来的什么人都有,东西乱放这种事,见怪不怪!”经理打断他的思绪,再三道歉:“两个小孩和他们家长已经被我们拦住,没让走,两家家长答应过来谈一下赔偿的事,还有,我觉得,二位还是到医院检查,在责任划分之前,医药费由我们超市承担。”   段昭自己不太愿意就医,觉得没太受伤,不想麻烦。   加上碍于身份,也不想事情扩散开,就没有接受和小孩家长见面。最后超市经理给他们买的东西免单,又硬塞了一千块购物卡,事情就此告终。   从超市出来,月光皎洁,夜风伴着蝉声,沙沙作响。   虞笙还闷闷不乐:“你真没事?不是逞强?”   “我逞什么强,”段昭挺了挺背:“我像有事的?”   虞笙也不好再说什么,看他手里还拎着他们买的两大袋子东西,就不想让他受累,伸手去抢。   到停车场也没几步路,段昭顺从的给她:“拿得动?”   路灯下,小姑娘纤细的身影被拉长,倒映在地上,拎的东西大得像两个秤砣,他挠着眉毛笑了笑,大步追过去。   开的是SUV,打开后备箱,段昭把东西放进去,盖好,转身,看到前面车灯下,站着一个男人,是周文良。   他冲虞笙扬了扬下巴。   从上次生日一别,他们就没再联系过。   虞笙不愿意认他,想装没看见,但周文良已经迎面走来,她装不了,只好抬头直视,不带感情。   “我来超市买东西,刚进门,听说你们俩的事,”周文良主动说明来意:“就一直在门口等你们,怎么样,俩人受没受伤?”   段昭摇头。   虞笙态度不算友好:“还真是,挺巧的,不管去哪儿,总能碰见你。”   在影楼是、在房管局是、在这里也是。   莫不是,一直跟踪的人,就是他!   她下意识看段昭,他还在思考,仓促中和她对视了一眼,没作声。   “城市就这么大,我和你们住一个区,难免碰面。”周文良耐心的解释,又叮嘱道:“你们俩,工作都比较特殊,好多人都认识你们,平时进出,一定要多加小心,别被,别有用心的人盯上。”   他话音刚落,段昭抬起眼皮看他:“别有用心的人?”他语气波澜不惊:“你指的是谁。”   “万一有,狗仔,或者就是好事的,小心驶得万年船,没害处嘛!”   虞笙余光留意到,周文良目光躲闪,心里就更不太痛快。   她以前幻想过,亲生爸爸是什么样的,跟继父过的那几年,还想过去找他,但想到他对虞婧文的决绝,甚至对周栩的疏于关心,这个爸爸,就觉得,没有什么必要去认了。   “知道了,”虞笙敷衍,拉着段昭上车:“你自己多保重。”   车开后,周文良在原地久站,迟迟不肯离开,看起来很,一言难尽。   虞笙收回目光,攥着安全带,心事重重。   “你怀疑,是,”段昭看她:“周叔找人跟踪你?”   “我不确定,”虞笙心烦意乱:“就是觉得,怎么总能碰见他,这个城市,哪有这么小。”见他没答,她又问:“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如果是他跟着你,我倒觉得,”段昭目光笔直的看着前方:“还好。”   虞笙没反应过来的“啊”了声。   “他应该算是,比较自私、懦弱的父亲,你和阿姨,以及,周栩母女,在他心里的地位,都没他自己高,他不是不爱你们,只不过在关乎自己的选择时,首先想到的,是妥协,”段昭看她说:“但最起码,他不会主动去做,伤害你的事。”   虞笙神色一顿,和他想到一起的问:“你也觉得,超市的事,很蹊跷?”   段昭用目光告诉她,是。   “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没敢告诉你。”虞笙小声道。   “说。”段昭道。   “那天我开车送桑果回家……”   手机突然响起,虞笙受惊的浑身一激灵,话也随之打断。 第91章 偏偏招惹   看到来电是阿婆的, 虞笙心才稍稍放下:“喂,阿婆。”   电话那边的声音却很紧张:“苡苡啊,你妈妈刚才来电话, 说她脚扭伤了, 正在医院, 你阿公这边我走不开, 你能去看看她吗?”   “我妈?”虞笙心立刻又提到嗓子眼:“她在哪个医院?”   段昭察觉不妙的看她。   *   阿婆在电话里说得不清不楚,虞笙只得知,虞婧文在市中心医院, 和他们现在的位置是两个方向, 段昭忙调头往回开,她在路上又给虞婧文打了电话, 虞婧文说自己只是脚踝扭伤, 挂了急诊,正等着拍片子,身边也有朋友陪, 不想让他们跑这一趟。   但她想去一趟, 才能放心。   晚上快十点,医院大堂早已清净下来,保洁员刚拖过地,虞笙跑进来时, 大堂里全是刺鼻的消毒水味儿。   导诊台没有人, 段昭正在找急诊的位置。   门外120的鸣笛声传来, 嘈杂的脚步声接踵而至, 担架上的人捂着小腹, 在家属和医生的陪伴下,哼哼唧唧被推进左侧走廊深处。   他们顺着那个方向, 找到急诊,刚进大厅,就看到独自坐在等候区的虞婧文。   “妈,”虞笙跑过去,看到她左脚光着踩在高跟凉鞋上,脚踝肿成馒头:“你怎么坐在这,片子拍了吗?”   “拍过了,没伤到骨头,”虞婧文精神尚佳,指急诊室道:“里面在缝合伤口,那个人叫得,我实在听不下去,就坐在这清净。”   段昭上前打了招呼,看到虞婧文身上穿的裙子和脚下的凉鞋,神情一顿。   那天在队里,刘海安让他帮忙选些送给女人的礼物,他凭直觉挑了几件,就有这双鞋、这条裙子,因为不确定对方多大岁数,参照比刘海安小一点的年纪,选的高跟鞋。   他莫名的叹气:“阿姨,你自己来的?”   “我朋友去交药费了,”虞婧文拿手机打给对方。   段昭插兜站在一旁,听见远处手机铃响时,下意识朝急诊大厅外看过去,正向这边走来的刘海安,和他目光撞上,蓦的刹住脚步,做贼心虚似的,猫着腰,转头就走,铃声随之戛然而止。   这边,虞婧文不甚在意:“准是快过来,就挂了。”   虞笙觉得这是骗人的套路:“你又交这种不靠谱的男朋友。”   “也许是,看我们在这,”段昭知道缘由的解围:“没好意思过来。”   虞笙很意外的看他。   “就是嘛,我跟他认识时间又不长,他肯定没做好准备见你们,”虞婧文豁然开朗:“苡苡,你别总是盲目的认为,我眼光差,这个人跟以往的都不一样,我今天差点被车撞,幸亏他护着我,才就崴了个脚,不然后果,我都不敢想!”   虞笙脑袋嗡的一声,质问:“你被车撞?你报警了吗?”   “没撞到!报什么警,都没来及,就开走了,”虞婧文说:“估计就是喝多了!”   虞笙和段昭面面相觑,这一晚上发生这么多事,她就觉得不简单:“什么颜色的车?车牌号呢?看到没?”   “小破黑车,”虞婧文想得烦躁:“就那么一晃,谁看得见车牌号!”   “你最近得罪过什么人吗?”虞笙问。   虞婧文荒唐的看她:“我除了得罪你,没得罪别人了。”   虞笙也很无语:“我在跟你说正经的。”   “我也没跟你不正经,就是意外,”虞婧文快炸了:“你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   虞笙还想问,段昭拉她衣服,示意她适可而止:“阿姨刚受伤,心情肯定不好。”   “就是嘛。”虞婧文借台阶下,捋了捋头发,什么都不说了。   虞笙心里还很不安,就觉得,这么多意外,就不是巧合。   恰在此时,虞婧文接到“男朋友”电话,烦躁的脸上增添一抹愉悦,随即,爽朗笑道:“真的啊?那太巧了?对对对,亲上加亲!我知道了,我让他们先走!”   挂断后,虞婧文说:“段昭,你带苡苡回去,我男朋友说,他会找机会跟你们说这件事。”   段昭了然:“行,你好好养伤,我们从泰国回来,再来看你。”   虞笙很不情愿的跟他走,路上什么都没问,回想虞婧文最后那个表情,就好像,巴不得他们赶快走一样。   真是,这女人只有男朋友才跟她亲。   上车后,虞笙系上安全带,觉得不对劲,又解开。   “怎么?”段昭看她问。   “都已经来医院了,”虞笙说:“你也去拍个片子,万一砸到哪块骨头呢,你还是运动员,就靠身子吃饭,不能受伤。”   “我是靠,”段昭无语的想笑:“身子吃饭?”   虞笙咬了咬嘴唇,刚说时没觉得有什么,现在细品,越品越奇怪。   “我这身子,”他俯身,扯住她安全带系上:“就不对外营业了,留着让我女朋友高兴。”   虞笙:“……”脑阔疼。   *   回家后,两人分别洗完澡。   一晚上的折腾,已经12点多,虞笙思绪还很乱,从洗手间吹干头发出来,回自己屋里找了两支跌打损伤膏,看见他还蹲在楼下客厅整理两人的行李。   幸好昨晚他们已经把衣服和用的东西都事先拿出来,只剩装箱。   “我找了两支跌打损伤,不过,不知道你能不能用。”她站在楼上说。   段昭抬头:“可能不行,用不好的话,有兴奋剂,赶上飞行尿检,我就麻烦了。”   “那怎么办,”虞笙很为难:“你自己有专用的药膏吗?”   “有,我刚洗澡时看了,”段昭习惯性的不太在意,把新买的毛巾装进箱子:“就是有一点青,问题不大,你快去睡吧。”   虞笙执意:“给你擦完药我就睡。”   段昭知道拧不过她,放下手里的活,上楼,回屋,从衣柜的抽屉里找出一瓶药酒,给她时,扬起眼尾:“那我就,脱衣服了?”   那是什么眼神?   勾引吗?   虞笙内心坦荡:“只脱掉上衣就行。”   “我也没想脱裤子,”段昭偏头瞧她:“你这是在,暗示我?”   “我没有。”虞笙口是心非的低头,余光偷瞄着。   他看着她笑了笑,手抓住T恤下摆,往上一撩,紧实的腹肌和收紧的腰线露出来,运动裤松松垮垮的卡在腰间,还露出一点灰色的内裤边边和人鱼线。   虞笙看得,心里有点不太坦荡了。   他裸背,漫不经心的坐在床边:“就擦擦药,别趁机,占我便宜。”   “坐好吧你!”虞笙恼怒的训斥。   他背对,笑出声。   这个笑,弄得她格外羞恼,就好像,她要坚持擦药的动机就不对,就是为了在睡觉前看一眼他这个后背。   什么鬼。   谁稀罕。   虞笙不爽的在手心倒了点琥珀色的药酒,淡淡的中草药味儿立刻填满整个房间,本来她还想,捉弄他一下,等看到他后背的淤青,就没这个想法了。   肩膀和颈椎那里最重,都有点紫,背上还好,但也有几块被砸青的地方。   她手轻轻按在他肩膀上,小力道的揉:“要不知道,还以为你被群殴了呢。”   “你怎么不说,”段昭调笑道:“是女朋友亲的。”   “你女朋友是大象吗?”她脱口而出。   他听得直笑。   虞笙郁闷,手没轻没重的揉了两下。   他背猛的一弹,“哎”了声,偏过头求饶:“我是大象。”   虞笙也不是故意的,忙又温柔下来。   她也就是,不太习惯温柔,摔个人,拧个胳膊什么的,她都很习惯。   “小姑娘,”他忽然开口,略显正经:“去医院路上,你说要跟我说个事,还没说完。”   虞笙措不及防的“啊”了声。   整晚她思绪还很乱,洗澡时,把所有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还是不明白。   “我那天,跟蒋星遥试完婚纱,送桑果回家,”她又倒了点药酒,在他背上,转着圈的抹:“停车买水果,然后有辆白车,就停在我后面,桑果说,那个车一直跟我们顺路,但是我注意他以后,他就不跟了,和我们买完车那天的情况,挺像的。”   “几号的事?”段昭转身看她:“司机看到了吗?”   “上周五,”虞笙让他坐好,手心慢慢的擦着药:“司机当时没在车里。”   他沉默下来,像是在想事情。   虞笙则很不安:“你说,这是巧合,还是,真的有人跟着我,会是什么人。”   “你工作上,”段昭想了想:“有没有碰到过,不配合的采访对象,或者是,你报道的事,是对方介意的,就像上回钱睿的事,你非要弄清,这就是对他不利,”他说:“你想想,其他类似情况,还有没有?”   虞笙认真反复的,把回国后的大小采访报道都捋了一遍,最后确认说:“没有。”   段昭啧了声,想不通:“有追求者吗?”   “就你一个。”虞笙没好气的说。   “我不算,我追上了,”段昭强调:“我是你男朋友。”   “那就没有了,”虞笙憋屈的说:“你怎么好好的,又说到这个。”   “万一是哪个疯狂粉丝呢?”他问。   “我哪有粉丝,有的话也是你有,”她心情不畅:“如果是我的追求者,跟踪一下倒还能理解,为什么要伤害我,这根本就没道理,除非是你的追求者。”   她忽然打开一个新思路,拿着药酒,歪头审问:“老实交代,有没有人在追你?”   “我这种三从四德都能给我女朋友倒背如流的,”段昭看她:“早没人敢追了。”   虞笙被他逗笑,笑完,陷入短暂的沉默。   一桩桩、一件件,拆开看都不觉得怎么,联系到一起,就让人难免生疑。   “我觉得这样,”段昭打破沉默:“反正明天我们要去泰国,阿姨那边,她崴了脚,这几天也不会出门,等回来,再多留意一下,但凡发现问题,不管有没有证据,都先去派出所备个案。”   虞笙答应,手不由自主的摸到他耳后那个圆形的疤。   段昭有点敏感的哎了声,回手抓到她手腕:“怎么摸到那了。”   “你这个疤,”虞笙手被他抓着,也没有任何不妥:“是疤痕吧,怎么弄的?”   段昭哦了声:“烟疤。”   “是,”虞笙迟疑,想到他以前说的:“你那个混蛋姑父烫的?”   “是啊,”段昭带着她手放下来:“我也弄不下去,就带着呗,你管它干什么。”   虞笙另一只手把药酒放在床头柜上:“就是觉得,有点心疼。”   段昭转过身面冲她,见小姑娘情绪不高,指腹摸索着她纤细的手腕:“怎么还,难过上了,我还觉得挺酷的。”   “骗谁呢,”小姑娘带点鼻音,抬眼看他:“你放心,我以后会对你好。”   “我还有点,”段昭笑着看她:“期待了。”   “你要是没擦药,”虞笙诚恳说:“我现在就特别想抱抱你。”   “也就是,”段昭眼里懒懒的,带着些许的欲:“再洗一个澡的事。”   虞笙反应迟钝的“啊”了声,本想说,那衣服怎么办,蹭上药酒很难洗掉吧。   正想着,她人被他拉进怀里,细碎的吻,落在她唇上。 第92章 偏偏招惹   短暂的几秒, 如蜻蜓点水般,浅尝辄止。   虞笙心里的小火苗刚被点燃,他忽然起身离开, 留她一个在卧室。   这还是他的卧室。   虞笙还穿着睡裙, 莫名的坐在床上, 感觉有点窝火, 还很委屈。   谁家男朋友是,接个吻,会被吻跑的?   是她身材不好?胸小?他连看一看的兴趣都没有?   还是, 这男人有问题???   这么一想, 她整个人就慌了,脑子里蹦出两个矛盾重重的小人儿, 在打架。   ——你们俩认识时, 他还不到十七,高中也没法怎么着,后来大学异地, 见不到两面, 也没有过吧?而且他24岁了,就只谈过你一个女朋友,完全没有性生活?一个24岁的男人,他是怎么憋过来的?这还不是有问题?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他对你不好吗?你是原始人类吗?找对象就为这个?他就算这方面弱一点, 还有很多优点吧?你好意思抛弃他?   ——无性夫妻, 万事衰!   ——灵魂伴侣, 是真爱!   虞笙烦躁的抓起被子蒙住脑袋, 掀开时, 看见床头那只草莓熊,正面面相觑的看着她, 那对蜡笔小新眉,就很像是嘲笑,她不爽的把熊脑袋头朝下摁在床上。   想了想,她从睡裙的兜里,摸出手机,善用百度的搜索关键词。   她这么善良的小天使,一定会不离不弃,而且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就算有点毛病肯定也能治好。   手机屏幕上,一段广告词,吸引她的注意。   ——聚阳刚气,做健康人,XXX男科医院,助您重展雄风。   虞笙顿时抓住希望的,点击进去,立刻弹出一个小对话框:请留下您的问题和联系方式,会有专业医生,虔诚为您效劳。   她也不懂怎么形容,就言简意赅的直接说明,然后留的自己手机号码。称呼时,她不好意思填自己,就输了个“段先生”。   反正也不会打到他手机上。   点完发送,她觉得,人生自此,像有了期待。   忽然,屋里灯暗。   虞笙抬头,看到站在卧室门口的身影,立刻把手机屏幕关掉。   “我换个灯,”段昭拿着手机走进来,打开落地灯:“那个光太强。”   屋里由于灯光转换,更加柔和,像蒙了一层滤镜。   虞笙在想他是不是要睡觉,不想为难的把腿搭到床边,想穿拖鞋。   他偏头瞧见,脚一踢,她两只拖鞋飞出屋外。   这叫干什么?无聊不困想干一架吗?   虞笙气势不减的,光着脚丫,在床上站起来。   “想去哪,我抱你。”段昭漫不经心的抬头看她,指尖在手机上一滑,一段轻柔的英文歌缓缓流淌,他把手机扣在桌上,慵懒的朝她走过来。   “你睡觉还听歌?”虞笙莫名。   “谁跟你说,”段昭看她:“我要睡觉了?”   大晚上,这又是什么古怪的毛病。   虞笙站床上,脑子正开小差,一双手,从她睡裙下面,钻进去,她脑袋轰的一声,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腰上就被他轻轻捏了一把,她痒得喊出声,随后,那双不安分的手,就盖在她身上。   他手心的温度,顿时席卷全身。   而且还是摸的那个位置,她整个人都不太好,羞得脸红。   “过来,”段昭把她带到怀里:“让我抱抱。”   他一把将她抱起来,虞笙双脚离开床,条件反射性的搂住他脖子,腿也下意识盘在他腰上,他手往下挪,拖住她的腿,捏了捏她大|腿的软|肉,头顺势陷进她脖颈,亲了下去。   虞笙被亲的仰起脖子。   耳边的英文歌,缓缓流淌,旋律出奇平淡,却也格外磨人。   “你刚刚出去,”她喘着气:“就是想拿手机?”   “不光是,”段昭鼻尖蹭着她心口的位置,气息压低:“回了趟隔壁,还拿了点别的。”   他声音在她心口蹭来蹭去,隔着睡裙单薄的棉布,亲她弧度并不怎么样的曲线,她抿直了唇,指尖抠着他肩膀的肌肉,怕反应太过被他笑话,另辟话题:“从二楼那个储藏室过去的吗,你那边,都装修完了,我好像一直没听到工人干活的声音?”   “我说装修,”他撩起眼皮看她:“你就信了。”   虞笙意识全在飘:“你没装修?那你楼外那两袋水泥是干什么的?”   “放给你看的。”段昭把她放在床上。   虞笙正无语,屁股还没坐稳,就感到他手指带了件贴身之物,从她腿上滑过,瞬间,宽阔的睡裙里面,凉凉的,空荡荡的,真是刺激极了。   她下意识裹紧小被子。   “你又不是,没穿。”段昭好笑,站在床边,捏着自己运动裤的裤带,一本正经的求助:“系死结了,过来帮个忙?”   虞笙咽了咽口水,目光胶在人鱼线的位置,慢吞吞的掀开被子,蹭过去,手刚碰到他裤带,那个裤子,就他妈,碰瓷一样的自己掉下来了。   这个角度,她内心汹涌澎湃,就那个边边,她也完全可以,手指一勾,让他也尝尝凉凉的滋味。   想归想,她动作上不敢。   “让你帮我解开,”头顶传来悠长的笑声:“你怎么还给我脱了。”   这得了便宜,还卖上乖了?   虞笙仰起头反驳:“你就是故意……”   话还没说完,他眼里蕴着温柔,俯身亲上她的唇。   什么话都没来及说,她头贴着他的枕头,喘着气,接受他密密麻麻的亲吻,从上至下,他亲她的睫毛,她的鼻尖,她的嘴唇。   温柔里,还带着点欲。   她被这感觉折磨得不行,掐着他的肩膀,也完全,把持不住,趁机亲他的脖子和锁骨。   突然间,手机在枕头下面嗡嗡的震。   俩人都没理,那个手机就持续震,虞笙让它震得脑袋都麻了。   他撑起身子,捋了捋她贴在脸颊上的发丝:“你的电话。”   “谁啊,大半夜的,”虞笙不太痛快的捞起手机,也没看,就按下去:“喂。”   “段先生您好,”对方传来婉转女声:“我们这里是XXX男科医院,聚阳刚气,做健康人,助您重展雄风,请问,您需要咨询哪方面的问题?”   虽然不是免提,但这女人尖锐的声音,整个屋里都听得见。   伴随低缓的男人歌声。   空气,瞬间,凝固了。   虞笙心虚的和段昭面面相觑,他眸色越来越深。   “段先生?”他毫无征兆的笑,从她手里拿走手机,放在耳边“喂”了声。   对方又重复刚才的话。   “可能是个误会。”虞笙想把手机拿回来:“肯定是,骚扰电话!”   他手扬过头顶,挂断,目光扫过屏幕上没关掉的网页,饶有兴致的念:“我那方面不行,怎么挽救?”念完,撩起眼皮看她:“小姑娘,我在你眼里,是这个形象?”   “我以为,”她理亏,硬着头皮解释:“你刚才,想躲我…”   “手机在二楼,还有就是,想顺便,拿个东西。”段昭放下她手机,人凑过来。   虞笙“哦”了声,没问他去拿什么。   不问,她也能联想到。   然后就想到蒋星遥的话——“看他会不会主动给你准备,这也能看出这个男人的品格”。   这么看,他确实挺好的。   “之前没有过,是不想刚和好,就把你弄哭,”段昭指腹轻蹭她的嘴唇:“既然你想要,那我当然,毫无保留,给你。”   “给,给我,”虞笙血往上涌,紧张得结巴:“给我什么…”   “我啊。”   他说完,把灯关了。   屋里,单曲循环,歌声永驻。   床单被揉抓褶皱,伴随浅唱低吟,粗重的喘息,声声入耳。   如奏响夜曲。   *   机场T3航站楼。   灯光通透的机场大厅人声鼎沸,玻璃拉门一张一合,不断吐入拖着行李的旅客,航班展示牌,来回滚动。   抵达曼谷的飞机,将于一小时后登机。   上午八点,杨一喆和刘海安站在标有“中国海关”的醒目位置,焦急向外张望。   “打电话,”刘海安催:“你再给他打!这小子什么都好,就他妈爱迟到!”   “我觉得我打也没用,他现在一把贱骨头,谁能催动他,他说十分钟,你就得当半小时听。”杨一喆怨声载道,被刘海安瞪着,只能又打一遍。   出租车里,手机铃声响起时,段昭和虞笙的手正十指紧扣,放在他的大腿上,他懒洋洋的接听,看着前方映入眼帘的蓝色指路牌,“洵阳市双桥国际机场,3km”,几个大字:“在机场里了,一分钟后见。”   虞笙小声提醒:“一分钟开不了3公里。”   “这不是,” 他指腹搓着她手背:“怕教练岁数大了,脑溢血。”   “你还真是,”虞笙当着司机,不好意思怼他:“挺会心疼人的。”   段昭侧头看她笑:“听起来不像夸我。”   “你知道就好。”虞笙暗地里,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抬起拇指,按住他那根不老实的,搓她手背的手指头。   段昭叹了口气:“我都是为了,全家人的幸福着想。”   所以这个教练,他现在还真得敬他三分。这事要怎么对虞笙说,他还得再想想。   “你少操心吧,”虞笙没什么好脾气的回他:“操这么多心,你脸上敷一盆面,也得长皱纹!”   段昭喉咙里极轻的笑了声,头蹭到她耳边,压力音量问:“还疼?” 第93章 偏偏招惹   虞笙嗔怪的瞪他, 想起昨天那个动静,真像野狼上身,就想问他, 这是24年没尝过肉味儿, 一掀开肉锅, 眼珠子就掉里面了吗?   这样就这样了, 他吃完肉,他还问肉,喜不喜欢?   喜欢你mmp啊!   “真不喜欢。”段昭捏捏她的手, 气音喷着她耳朵。   虞笙稍微回想了一下, 其实,除了疼, 都感觉还好。   不过她不想妥协:“你这个问题问的, 就很直男。”   段昭笑了出来:“对不起了,我也是,不太有经验, 我以后会, 再轻点。”   虞笙没说什么,她早就不是小孩了,这些东西都明白,两人身高差得多, 某些配置肯定随身高成正比, 加上初次是会疼的, 他昨天已经很轻, 很照顾她的感受, 她哭的时候,他还亲吻她的眼泪, 其实她挺喜欢的,就是这个说出来,很别扭。   她指尖,轻轻挠他手背,就算回答过这个问题了。   约莫五分多钟,他们车停在进站楼4号门前,段昭拿行李下来,牵她手慢悠悠的进机场。   杨一喆看他们,冷哼了声,扭头就走。   刘海安都快急疯了,叨叨几句,替虞笙接她背的挎包。   虞笙觉得不妥,没给他,段昭给刘海安手里塞了个箱子,让他快去排队。   办完安检,赶到登机口时,前面正陆续检票。   刘海安跟在队尾,习惯性叨叨:“再晚点,飞机都赶不上!”   段昭不紧不慢:“早一分钟,都是浪费。”   刘海安回头想数落段昭,虞笙就看他一眼,他忍气吞声的把头扭回去了。   这还挺怪的。   她拿手机打了一行字给段昭看:你教练,是不是生气?觉得我们太耽误时间了?   段昭扫一眼,拿她手机按字:他怵你。   哈?虞笙诧异的睁大眼,看前面那个黑不溜秋的老男人,又按字:怕我拐跑,世界冠军?   段昭笑而不语,到她检票,这话题就中断了。   检完票登机,他们座位是两两挨着,虞笙喜欢坐靠窗,教练和杨一喆本来在他们后面,段昭非要跟他们换,让他们坐前面,觉得方便些。   刘教练换完座时,从两个椅子缝中转头过来,冲虞笙道:“他要欺负你,你告诉我,我替你收拾他!”   这是哪的话?   虞笙忙摆手:“他不会的,他对我挺好的。”   段昭悠长的叹道:“听见了吗,别瞎操心,管好你自己的就行。”   刘教练鼻子哼气,头转回去了。   飞机上不允许开手机,虞笙也不好意思背后议论人,就从包里翻出支笔,在小随身本上写:你们教练怎么怪怪的。   段昭接过笔回:更年期。   虞笙:男的,也有更年期?   段昭:有吧,这不就是。   虞笙:完了,那你到更年期,会不会也变得脾气很古怪?   段昭:我没有更年期,我和你在一起,心理非常,阳光。   虞笙:说的你们教练好像老光棍一样。   段昭:差不多,他刚脱单。   段昭看她,想慢慢渗透,提前打个预防针,省得到时接受困难。   没想到小姑娘的注意力不在那。   “你这个字,”虞笙默默看笔记本上的小学生字体:“怎么越写越回去。”   看人挺张扬的,谁能想到字写的一笔一划,横平竖直。   “你写的倒是,”段昭意味深长:“龙飞凤舞。”   他不说,她都没意识到,猛的盯着本子上的对话,恍然大悟的笑了。   她在模仿他字体的同时,他也在模仿她。   虽然那四年谁也没有联系谁,却都在潜移默化的,向对方靠拢。   约莫五个多小时,飞机抵达曼谷机场,他们到的这个时间,正是午后最热的时间,走出登机桥时,虞笙就感觉到扑鼻的热气。   段昭替她拿包,顺势牵住她手:“走不动了?我背你?”   “不要了,这么多人,”虞笙见他额头上热的出汗,从自己包里翻出包纸,抽一张给他。   他靠边驻足,头向她微低下来。   虞笙只好拿纸,帮他擦头上的汗。   “咳咳。”   “咳咳。”   杨一喆和刘海安从他们身边走过。   “这样是不是,”虞笙收回手,看他:“不太好。”   他手腕上挎着包,捧着她脸,在额头上嘬了下:“出来就是玩的,怎么开心怎么好。”   虞笙释然。   她来之前,其实已经对台里领导报备了和段昭的恋情,节目组导演经过讨论后,也问她介不介意在节目前发个博公开一下,她是觉得,她和段昭虽然属于公众人物,但她作为记者,知名度不怎么大,段昭更是没把自己当明星,更不会去改行做明星,所以谈恋爱这个事,就属于私事,不会特意公开,也不会刻意隐瞒,节目里,就是恋爱关系,问到就说。   经过一个多小时车程,他们来到节目组位于曼谷市郊的一座小庄园。   他们这个节目,名为“你好,远方”,顾名思义,就是要涵盖当地文化和旅游景点等等,不过和地方卫视的旅游综艺不太一样。   华视爸爸做的这个,固定嘉宾是台里的两个主持人买哥和晓淇,地点就是围绕东南亚这几个国家,每期会有不同的嘉宾参与进来,一起来一场“文化与心灵交流”。   虞笙总结后形容给段昭:“就是不太有综艺感。”   “挺好的,”段昭说:“我也不太想在节目里被人闹,太傻了。”   节目组在曼谷这个庄园,非常简约漂亮,入口是一个铁艺的栅栏,左侧立着几棵耸入云天的椰子树,右侧是象征吉祥的大象,往里走,是三层的白色小楼,灰瓦尖顶,露台有一个半圆镂空的装饰,楼边是一个方形泳池,池水湛蓝。   他们进去时,就已经有跟拍导演扛着摄像机在拍,虞笙比较习惯镜头,不过也是第一次和他以情侣的身份出现,难免紧张,余光瞧他,他倒是大方自然,就是话不像单独和她在一起时多。   买哥和晓淇从房内出来迎接。   晓淇就是虞笙在东京做驻外记者时二组的那个丁晓淇,她也是后来才听说,丁晓淇任满三年后,回台里接了一档谈话节目,继而慢慢往主持人方向靠拢。   这个节目也是因为丁晓淇的关系,她看过前面已经播出的,柬埔寨特辑,感觉还不错,挺安静文艺的。   再次见面,两人关系不错,还借机叙了几句旧。   节目组在客厅里准备了泰式的晚饭和水果,众人一番客套后,各自落座。   镜头稍歇。   丁晓淇意味深长的看段昭,偷偷撞虞笙肩膀:“你从东京走以后,老唐就预言,说你一定会和段昭在一起,还真让他说成了。”   虞笙想起她之前还对段昭有想法,而自己还鼓励过她,就觉得很对不起人,小声解释:“那时候确实,没在一起。”   “我明白,那个事我没放在心里,而且我就是很喜欢看帅哥罢了,也没真对哪个动过心思,这你还不知道吗。”丁晓淇说。   虞笙点头:“知道。”   说话时,段昭将一个插好吸管的椰子送到她面前:“去火的,喝一点。”   虞笙弯唇,嘬了一口,椰汁很甜,还特别清凉。   丁晓淇又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以前就在一起过,”虞笙嘬着那个吸管一直喝:“和好是最近。”   “青梅竹马?”丁晓淇恍然,羡慕的砸砸嘴:“难怪,你那时候那么了解他。”   虞笙余光里,段昭往这边看了一眼,好像听见什么,目光久驻。   他这个人,人多的时候,话就比较少,全桌加上正在沟通节目流程的导演,听的最多的就是刘教练和买哥的聊天,偶尔还有杨一喆能接住几个梗,跟着哈哈哈,至于这个段昭,就悠哉靠在椅子里,看着她这边,问到他,他就嗯一声。   既没问题,又不太热情。   虞笙想提醒他一下,拿手机按字:你多和大家互动,积累观众缘。   他垂眸扫一眼,没回,伸手把她喝一半的椰子捧走,叼在嘴上,眼里带点挑衅。   虞笙无语,谁让他这么互动了?   她这个学渣男朋友是不是理解能力不太好。   虞笙只好放着不管他,拿面前的菠萝饭舀着吃,一面吃,还一面和买哥、刘教练他们聊了些短道速滑世锦赛的话题。   聊着聊着,她听见勺子相撞的声音,低头一看,段昭也正在,慢悠悠的,舀她菠萝里的饭吃。   买哥他们顿时一笑。   “你自己不是有吗,”虞笙当着人,不太好意思,把他那份往拉到面前:“吃你自己的。”   段昭看她,做了个“我、不”的口型。   就像是个傻子。   虞笙叹了口气,看他正在回答买哥关于恋情的问题,笑得像个斯文败类。   丁晓淇这时戳戳她:“段昭看起来,还挺粘着你的。”   “是吧。”虞笙戳着饭粒。   “那你现在还嫌他放屁臭吗?”丁晓淇又说了句悄悄话。   虞笙一惊,饭粒都被戳到桌上。   这要她,怎么回答。   她底气不足的回答:“屁,可不都是,臭的。”   在丁晓淇爽朗的笑声里,虞笙察觉段昭神情古怪的看她。   丁晓淇佩服得给她竖起大拇指:“你申请调回洵阳,也是为了陪他训练?”   “不是,”虞笙解释:“是我阿公身体不好,而且我回洵阳时,也不知道他每年有一半时间也在这,他集训就去别的地方了。”   “集训,家属可以陪吧,”丁晓淇好奇的问刘海安:“刘教练,是不是这么个情况。”   “是可以,”刘海安说:“不过得是直系亲属。”   “那你们快领证吧,”丁晓淇激动得催她:“你就能陪他集训了。”   “我就算……”虞笙觉得这根本不太可能:“我也没这么多假能去啊。”   “这倒是,”丁晓淇喃喃,贴耳道:“我还以为你心疼男朋友,怕他在冰场哭,特意调回洵阳,我还感动了好长时间呢。”   “不是,”虞笙听得一头雾水:“他为什么要在冰场哭?”   “不是你说的,”丁晓淇同情的瞄了眼段昭:“他爱生气,比如训练累的时候,就一个人坐在冰上哭,还特意……”后面那句话,她难以启齿:“脱光衣服,让自己冷静,多可怜啊。”   丁晓淇这个音量,虞笙确定旁人肯定不会听到。   但段昭凉凉的看过来,她就知道,他听得一个字不差。 第94章 偏偏招惹   第一天的拍摄都是断断续续的, 主要是为让嘉宾调整适应,很早就可以自由活动,回房间, 或是自己去逛。   节目组给虞笙和段昭安排在同一个房间, 三楼的一间大床房。   虞笙回房后, 将行李粗略整理好, 站在门口:“去外面逛逛吗?”   段昭侧对她站,侧脸的五官曲线如雕刻般清晰硬朗,他摘下腕表, 放在桌上, 朝她走来:“我,毛病很多?”   虞笙:“……”   她慢慢回想起当初跟丁晓淇说的那个八卦, 那时世锦赛还没开始, 她和段昭已经四年没联系过,又被丁晓淇知道,他们是校友, 就被强行委任采访任务, 她推脱不掉,胡乱编了个非常荒唐的谎话,丁晓淇半信半疑,后来也没再问这个, 她就忘了。   谁会想到, 她和段昭还能和好, 而且丁晓淇还会回国, 她还参加丁晓淇的节目。   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圆。   “我还, ”他走得更近:“一生气就脱衣服冷静?”   虞笙被问得头皮发麻,生硬道:“那时我跟你已经, 老死不相往来,他们又让我要你的独家专访,我怎么要,你自己说说看,换你,你能怎么办?”   他沉下眼眸,突然搂住她腰,抵在门上,近距离看着:“换我,我就按你说的方式,冷静一下。”   “被所有人逼着去采访,前男友,”虞笙背贴着门,脸就快贴到他,整个人被他的气息笼罩,憋屈道:“又不是你面对那种情况,你肯定理解不了我当时的心情。”   沉默数秒。   他忽然低头,轻轻的吻。   她神情一顿,随即跟他昨晚,有样学样,舌头顶他的嘴唇。   他一愣,咬了她舌尖一下。   她偷袭失败的缩回舌头。   “以后不用为难了,”他轻笑出声,揉着她的头:“我的采访,都留给你。”   *   第二天的拍摄从一早开始进行。   上午比较悠闲,睡到自然醒,然后就只去了附近一个水上集市采买食材,一条条卖货的小船交错往来,他们这一行人格外显眼,走到哪,都一帮船围着。   虞笙挑了几个当地的小工艺品。   “嗷”的一声。   她吓一跳,猛的扭头,看见段昭蹲在一跳船前面,手里拿了只尖叫鸡,兴致勃勃的,又冲她捏了一下。   “你幼不幼稚,”虞笙哭笑不得:“你多大人了玩这个。”   段昭指船上横七竖八的另外几个:“这破玩意儿不是挂在网上都没人买,还弄到国外来了?”   “泰国小朋友需要这种欢乐。”虞笙说。   那个船老板一直在对段昭讲价,说的英语,段昭把东西放回去,用英语告诉他,这个玩具国内很多,他不要,然后象征性的拿了两个金色大象的钥匙扣,付钱买下。   他没划价,老板挺高兴,俩人还全程英文的交流了几句。   虞笙听那意思是,老板觉得他挺帅的,想把自己女儿许给他,她快吐了。   这男人勾三搭四,到泰国都会被人看上?   结果下一句,她更要吐了。   段昭对那个船老板指着她说:“我是被这个富婆买的,你说的话有可能让我回去被割掉小兄弟。”   虞笙:“???”   富婆?是她吗?   她都没工夫解释,船老板就恐惧的看着她溜了。   段昭把买的钥匙扣给她一个:“情侣钥匙扣。”   “土死了,”虞笙很不痛快:“你刚才怎么这么说我?”   “我不就是卖给你了。”段昭拖着腔调的笑。   “那我也没有这么残暴,”虞笙纠正道:“船老板光说一说,我肯定不会割你的,你要是答应,我倒有可能。”   “别聊这个,”段昭一言难尽的啧了声:“突然觉得,有点疼了。”   虞笙没忍住笑出来,也决定跳过这个话题:“你英语还挺好的。”   “还行,”段昭看她问:“六级考过了,没给你丢脸。”   六级?   她思绪一晃,突然想到某天中午的大学食堂里,他来找她。   室友无意说的一句:“大三了六级还没过,怕不是个傻子。”   她当时就觉得,很不妥。   他又不像这种遍地学霸的环境,他可能根本就没打算过考六级。   后来那天,她和段昭还因为陈屹然闹了不痛快,再后来就冷淡了。   没想到他去考了六级,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较这个劲。   正走神,段昭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刘教练叫咱们去吃水果。”   虞笙“啊”了声,站起来。   刘海安那边买了很多小菠萝,一根签子插着一个,分给他们,给她时还专挑了一个最大的:“苡苡,你吃这个?”   虞笙意外的瞪大眼睛。   他怎么叫她苡苡?   这都家里人叫的。   她走神,就没接。   刘海安举的那个小菠萝,滴滴答答的掉水。   旁边杨一喆的鞋上被滴了一滴,脾气有点冲的催:“教练给你举着,你拿一下?”   虞笙拉回思绪,没等拿,段昭忙替她接过,顺势抬脚踹杨一喆小腿:“客气点不会?”   杨一喆无语的看他。   段昭把小菠萝给她:“晚上不录节目时,我再跟你说。”   虞笙点头,接过小菠萝,吃的时候,水滴在手上,段昭拧开一瓶水,浸湿纸巾,给她擦手。   他做这些很自然,虞笙也很自然的接受。   杨一喆看得就不太得劲,笑着嘟囔:“整的跟小公主养成游戏似的。”   这话带刺。   虞笙假装没听到,没在意。   段昭拿纸团扔他:“再阴阳怪气,别怪我跟你翻脸。”   “行,”杨一喆拍他肩膀:“自己受着吧。”   虞笙也不知道杨一喆对她意见怎么这么大,觉得反正录完节目,也就没什么交集,也不会再一起出来玩,就没理会。   下午,是分组任务。   六个人分成三组,分别前往三个景点,按照照片上具体地点打卡拍照,一共五个,全部打卡成功,即可解锁明天的出海游。   分组当然是事先安排好的,虞笙自然是和段昭,另外两组,刘海安和买哥,杨一喆和丁晓淇。   午饭后补了个午觉,四点半,虞笙和段昭坐节目组的车去河畔夜市。   夜市靠湄南河而立,人潮涌动的海滨大道,灯光璀璨,晚风徐徐。   虞笙一面沿街闲逛,一面看节目组给的打卡照片:“蓝色摩天轮已经打过卡了,这个古铜色的大象应该好找,这些小吃摊,好像都长得差不多。”   她正想核对照片上的摊位,茫然抬头,恰好对上段昭的手机镜头,莞尔:“你拍我干什么,这又没有要打卡的地方。”   “好看,”段昭调整角度,又拍一张:“就拍了。”   “这个景色,很一般啊。”虞笙回头看,身后长街,各种小吃果汁琳琅满目,叫卖声此起彼伏。   很有烟火气的一个地方。   “人好看,怎么拍都好看,”段昭指了个位置:“你站这边,我帮你把后面的摩天轮全都拍下来。”   虞笙迟疑,瞄着摄像老师肩上扛的黑机器,上面小红点点闪烁,还在录制中。   这次虽说是旅行,但也只是带着工作的旅行,限制有些多。   “要不我们先把这几个需要打卡的地方找到,”虞笙小声提醒:“然后再拍。”   段昭“哦”了声:“差点忘了,”他收起手机:“那先做任务。”   导演也是年轻人,很随和,你们俩一起站过去,我给你拍合影吧。   “好啊。”虞笙愉悦答应,拉段昭跑过去,拍了拍刘海,侧目道:“那我们比个心,你会吧?”   段昭好笑的点头,拇指和食指捏出一个心:“这样?”   两人在镜头前站好,他手搭在她肩膀上。   虞笙也比了一个心,眼里闪着水光。   快门按下时,段昭忽然亲吻她的脸,笑意宛然的女孩怔忡睁了睁眼睛。   导演过来说:“我们一路上给你们拍了很多照片,晚上我整理一下,微信发给你们。”   虞笙很惊喜:“我能先看看吗。”   “当然能。”摄像卸下机器,回翻照片。   虞笙一张张的看,两人并肩前行的、聊天的,她在买东西,而他在看她笑的。   她欣赏着,嘴角上扬,忽然,一张照片引起她注意。   “等等。”虞笙按下暂停。   段昭闻声,也凑近看。   照片中,两人正在买东西,身后人群中,一个戴棒球帽的人,正压低帽檐,面朝他们,很像窥视。   面面相觑后,段昭又往后翻了几张,没再发现疑点,他立刻四下张望。   来往的热闹人群,每个人看起来,都十分正常。   反倒他们俩显得紧张。   摄像问道:“怎么了。”   虞笙恍神,忙摇头,拉段昭的胳膊,小声说:“可能看错了,毕竟国外呢。”   他沉默的点点头。   一行人继续前行,段昭将她护在内侧,他们有摄像机,走哪都被围观,慢慢的,也就觉得,确实多疑了。   毕竟是国外。   不知不觉,虞笙看见烤鳄鱼的餐馆,也是打卡地之一,一过去,就看到被穿在架子上烤至焦黄的鳄鱼。   “我第一次看见鳄鱼,”虞笙思绪都被唤回,看得新鲜:“没想到是在饭馆。”   “是啊。”段昭抬头看了看周围,拿手机拍那个鳄鱼,拍完,就随手转给贺昀,想炫耀一下。   贺昀很快给他回信息:我操,深海大鳄?好吃吗?   段昭:我替你尝尝。   他问虞笙:“买一份?”   虞笙又想又惧怕的说:“我吃一口就行。”   段昭好笑道:“你吃你的,它要不高兴,晚上梦里我跟它聊聊。”   这店很大,主打烧烤,各种美食也都很全,导演和节目组的人也都很好奇这个,各自找地方坐。   虞笙要了小份,然后和段昭一人点了份香芒糯米饭,点了两瓶石榴汁。   她戳一小块送进嘴里。   “好吃吗?”段昭舀着糯米饭问她。   “还行,和烤猪肉味儿差不多。”虞笙把盘子往他面前推:“你吃点?”   段昭给贺昀按了几个字,摇头:“等我退役吧,我能吃下一整个。”   虞笙了然,没说话。   她在这时收到蒋星遥的信息,确切说,是“泡鸭阵线联盟”的信息。   是段昭发给贺昀的烤鳄鱼照片,被蒋星遥传给她,还让她带点回去给她。   她忙着看手机,就暂时忽略了身旁的人。 第95章 偏偏招惹   虞笙随便跟她扯了两句, 脸上挂笑。   腰上忽然被人掐了一把,她身子猛的一弹,看见段昭正懒洋洋的托着下巴看她。   “怎么又不理我, ”他另一只手搭在她大腿上, 指腹欠欠的蹭:“我不会太晚退役的, 我今年26, 虚一岁就27,转眼就30了,我肯定会在30岁之前退, 这么想, 也还挺快的?”   怎么突然提这个,而且还听得她一头雾水。   “我上个月才过完24岁生日, 你怎么就, 27了?”虞笙说:“你虚一岁,也是25,怎么还有你这种喜欢把自己往老了说的人。”   段昭“啊”了一声, 淡笑着:“算错了。”   “学渣男朋友, ”虞笙舀了块芒果吃,指他:“你,周岁,24岁零五个月, 离30岁还有五年半, 你好好训练吧, 只要不受伤就行。”   她采访过一些其他项目的运动员, 很多都是因为伤病退役的, 她听着就很心酸无奈,就只有一个心愿, 他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比赛到他想退役的那一天,只要没有伤病和意外,她可以接受,四年半的,两地忙碌。   其实也还好,最起码他四月份到八月底这段时间,会经常待在洵阳。   已经很好了。   段昭叹了口气:“还挺多年的。”   “也没几年,我会支持你,也一直陪着你,你就,照顾好自己,”虞笙轻轻的说着自己的想法:“最后能,圆满退场,就最好了。”   段昭侧目,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清喉咙道:“我顶多,再比完后年冬奥会,大概27,不可能再等一个四年,所以,我应该能早点退。”   虞笙明白他的意思,故意调侃道:“我还是头一回,听到同龄人,开始计算自己哪年退休。”   “退役,”段昭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好笑道:“说好的学神呢?就这水平?”   “被你带的。”虞笙也跟着笑。   扣在桌上的手机嗡嗡的震,大概是蒋星遥又炸群了,虞笙拿起来看,都是一堆表情包。   段昭朝她屏幕上瞧了一眼,目光随即定住,一字一顿的念:“泡鸭阵线联盟?”   虞笙脸色一顿。   他还想细看,她忙把手机关了,揣兜里:“这群就我、蒋星遥还有桑果,就叫着玩的。”   段昭拖长音的“哦”了声:“都泡着了?”   虞笙不怎么想理的嗯了声,手默默在兜里把手机调成静音。   他故意,手指在她大腿上画圈圈:“昨天晚上,货也验了,也用了,这鸭还满意吗?”   怪痒的,虞笙把腿移开。   “不满意?”他立刻又问。   撩人夜色下,叫卖声此起彼伏,这男人压低声线,问着一些极其隐私的事,就好像他们正在做某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虞笙撩了下头发,别过目光,小口喝着石榴汁:“不满意,还能退货?”   “一经售出,概不退货,”段昭拉椅子凑近:“这边建议您,永久使用。”   虞笙:“……”   她都快疯了。   *   曼谷的六月,雨水相对较多,来的又快又突然,他们刚打卡完最后一个景点,几声闷雷刺破夜空,倾盆大雨便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大家只好到最近的一间酒吧避雨。   这虽然是清吧,但表演的不是歌手。   台上身姿妖娆的女郎,手握钢管,开叉,翻转,曲线婀娜的顺时针旋转。   虞笙见段昭朝她看,不太愿意的两手捧住他脑袋,扳回来。   “不能看?”段昭扬眉,牵她到背对舞台的位子坐:“那我就不看,我要看,就看你给我跳。”   导演他们买了几杯苏打水。   虞笙正喝着,险些呛一口,垂眸看自己的胸,再瞄钢管上那个女的,就觉得老天不太公平,没好脾气的说:“难看死了,还俗,而且她那个裙子,还能再省点布吗?”   段昭察言观色的笑,还没等说,她又继续道:“最关键的,她还有可能是个,”她压低声:“人妖。”   段昭喝半截苏打水,笑了:“女朋友说的都对。”   “你别阴阳怪气的,”虞笙闷声:“你们男的,是不是都特别喜欢这个。”   “我一鸭子,”段昭懒倦的看她:“哪敢有这么多想法。”   “别聊这个,”虞笙身子转了大半圈,几乎背对他:“我回去就改群名。”   段昭笑了会儿,一腿踩着高脚凳,一腿撑地,懒洋洋的打量起酒吧里的人。   虞笙察觉他沉默良久,转过头去看,见他目光落在某一处,眉间警惕。她顺势看去。   男人身着黑T恤,黑裤,和三两好友,坐在角落的转角沙发里,手持酒杯,看似闲聊,却时不时,涣散的,朝他们这个方向,瞟一眼。   虞笙看向他时,他目光锁定,随后,指尖捏着酒杯,起身,绕过几个好友,朝他们这个方向过来。   “认识。”段昭低声问道。   虞笙忙摇头:“我都不记得见过他。”   说话间,男人已经过来。   “你是,虞笙,虞记者吗。”男人问。   “我是,”虞笙起身时,段昭也同时站起来,将她手牢牢抠在手里,她顿时踏实多了:“请问您是哪位?”   男人展开笑容:“我叫宋彧。”   宋彧?   虞笙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对这个名字没印象。   “桑果是你的朋友吧,”宋彧说:“我听她提起过你,也看过你报道的新闻,没想到,真人远比电视上好看。”   桑果?   虞笙恍然想起,这是,桑果以为她和段昭不会和好,就从她认识小鲜肉那里,给她介绍的朋友,桑果说他在泰国度假,就还没加上微信,没想到,居然在这碰见。   所以,这个国家,也,这!么!小!吗!   “谢谢你,”段昭伸出手,搂住虞笙的肩膀:“对我女朋友的欣赏。”   虞笙身体僵了僵,听声音,她都能感觉到段昭的醋意。   怎么就这么巧,还被他碰见。   “你们是,”宋彧疑惑的笑着:“我怎么听说,虞记者是单身?”   “我是他男朋友,”段昭冷声道:“还有什么问题。”   “那应该是,刚在一起吧。”宋彧话里待着挑衅。   虞笙觉得,这男人有毛病吧,又没见过,也不了解,处处针对,这人是刺猬变得吗?   “在一起很多年了。”虞笙说。   “是吗,”宋彧若有所思,看了他们身后的摄像机,顿道:“我明白了,你方便的时候,我们再联系。”   他说完,转身离开,旋转沙发里那几个朋友都关注这边的动态,他刚一回去,那边就一阵起哄。   虞笙被这声音弄的心情很差,坐下时,重重将玻璃杯在吧台上一置。   “我女朋友的,”段昭在她身边坐下:“男粉丝,叫,宋彧。”   他把宋彧两个字咬得极重。   虞笙不太痛快:“你别胡思乱想,什么男粉丝,就一个男神经病。”   “我怎么觉得,”段昭看她:“他还会找你。”   “他就是客套一句,”虞笙无奈的,只好硬着头皮承认:“行吧,他就是桑果认识的一个朋友,之前,我跟你也没和好,她就想,把这个朋友介绍给我认识。”   “相亲啊?”段昭问。   “不算相亲,你能不能脑子里别只有这一种男女关系,”虞笙快要窒息掉的,吞着苏打水,还用舌尖捞起一小片薄荷叶让自己冷静:“这个介绍就只是,多认识一个朋友的意思,而且,我跟他,谁也没联系谁,也就是,谁也不想认识新朋友,但就挺巧的,今天在这碰到了。”   谁知道这么巧。   虞笙好心情全都没了,闷闷不乐的用指尖抠桌子上的一道木纹。   都快抠出木屑了。   “瞎生什么气。”她嘟囔。   段昭侧目看了她一会儿,温和道:“我就是怕,有人会伤害我的。”   他压低声:“宝贝。”   虞笙心猛的一跳。   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们从酒吧离开时,宋彧那几个人还没想走的意思,宋彧坐在朋友中间,朝她扬了扬下巴,算是道别。   虞笙漠然置之,完全没给好脸色。   路上还给桑果回了信息:我在泰国碰到你说的那个,宋彧了。   桑果:啊,怎么这么巧?   虞笙:就是,巧合得非常想吐。   虞笙:煞风景。   虞笙:影响心情。   虞笙:还被段昭看到了!   虞笙:他还说要再跟我联系!   桑果:对不起啊,我当时不知道你们会和好,不然我就不会把你微信号推给他了。   虞笙:那你让你那个小鲜肉朋友,跟他说一声,别再跟我联系什么的,我不想认识新朋友,我社恐!   桑果:哈哈哈哈哈哈我明白了!   晚上车很好开,虞笙和桑果聊了一会儿,车就开到住的地方,下车时,刘海安和杨一喆那两拨人也刚好同时回来,可能都是雨停后,同时往回开的。   买哥和丁晓淇都很正常,热闹的过来说任务完成,明天能出海半日。   杨一喆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跟段昭打个招呼,就伸懒腰进屋。   刘海安过来时,拿了一条装在袋子里的红色纱笼,给虞笙:“我看这个挺好看的,给你捎了一条。”   虞笙一愣,余光看见段昭冲刘海安摆手,刘海安立刻意识到什么,改口道:“我们进景区送的,我看晓淇已经有一条,这条你拿着拍照玩。”   段昭接过:“知道了,你回去休息,”他拍拍她肩膀,指旁边的便利店:“走,去逛逛。”   刘海安走时冲段昭比划口型,气音道:“一人一条。”   段昭摆手让他赶紧走。   虞笙余光看完他们交流的全过程,推门走进便利店。   手机连震,进来很多消息,她以为是泡鸭群又在闲聊,就没看,漫无目的的在货架中逛。   段昭的手机也同时在震,他拿手机过来,给她看:“摄像把我们的照片发过来了,看看?”   “不是已经看过了,”虞笙想说的不是这个,憋不住的问他:“是你跟刘教练说,我小名叫苡苡的?你们俩是不是有事瞒我?” 第96章 偏偏招惹   段昭手腕松散的挎着个购物篮, 红色纱笼放在里面,他闲哉的从货架拿起一个小玻璃瓶看:“不是要瞒你,我们也是那天在医院, 才知道, 阿姨新找的对象, 是刘教练。”   虞笙恍然大悟, 虞婧文之前说的,也在短道速滑国家队,还没退役的那位“男朋友”就是刘教练。   “这事对他们俩也挺突然的, ”段昭把那个小玻璃瓶放进篮子:“没想好怎么跟你说。”   “刘教练, 是单身?”虞笙倒也没觉得很难接受的问。   “离过婚,无子女, 离婚都是因为, 工作太忙,这个人性格倒没什么问题,工资也不少, 有住房, 在京城,”段昭逐一介绍:“42岁,可能比阿姨,小点。”   “小两岁, 年龄也还行, ”虞笙有点担忧:“我之前为报道世锦赛, 从网上看过他, 教练人是不错, 也挺有能力,不过, 为人耿直,脾气火爆,是外界公认的魔鬼教练,这是真的吗?”她解释道:“我妈脾气也不太好,这万一是,两坨炸药绑在一起,那岂不是,毁灭性的伤害?”   “他当教练,是挺严的,也是为成绩,”段昭说:“私下里不凶,还挺随和的,你让阿姨跟他多接触,合得来就是缘分,合不来,也不能强求。”   虞笙觉得自己操了一份月老的心,还是操心的她妈妈,也确实有点好笑,装老成的感叹:“这届妈妈真难带,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才能懂事!”   “我估计,阿姨这辈子,也就这性格了,”段昭破罐破摔的叹了口气:“你自己看开吧。”   “你是想说,”虞笙用力抿了下唇,佯怒:“我妈性格挺差的?”   “我不敢,”段昭笑道:“我什么都没说。”   她是真的没介意他这么说:“确实,性格不太好。”   虞婧文从很早,就对他态度极差,尤其是高中知道他们早恋以后,气得去学校骂他,幸亏他那时在国家队集训,才避免一场难堪,即便他后来很优秀,他是世界冠军,那四年多里,他回去看望阿公阿婆,虞婧文对他,也是冷冰冰的。   这些她都知道。   和好后,这些也就在她心里,慢慢埋下一颗愧疚的种子。幸好,因为虞婧文选择了刘海安,也顺带对段昭态度温和多了。   不然她都不敢去想,有一天她和段昭步入结婚礼堂时,虞婧文会不会歇斯底里。   虞笙捏捏他手,带歉意道:“我妈让你,受委屈了。”   段昭不甚在意:“我一大老爷们,你还怕我受委屈?”   虞笙嗯了声,看他要去结账,这才注意他购物篮里,拿了很多瓶瓶罐罐:“你这都买的什么?”   “即食燕窝,”段昭提起篮子放在收银台:“买几个你先喝着,明天空出时间,我去买些干燕窝,给阿婆,还有阿姨,都带一些。”   虞笙看着他,喉间发涩。   她的少年,从来未曾改变。   是最好,也是最耀眼的少年。   *   回房后,虞笙洗澡时,隐隐觉得小腹有点不适,腿也有点疲软,以为是生理期快到了,没放在心上,洗完后,悠闲的靠在床上看泰国电视剧。   叽里呱啦,也没字幕,她只能看个热闹。   段昭去洗澡前,故意把自己脱得只剩一条内裤,在她面前慢悠悠的晃了几个来回,找了三次毛巾、两次牙刷、还摘了一次手表,最终才不那么高兴的进洗手间。   这男人,鸭感怎么越来越重了?   虞笙余光注视他关上洗手间的门,只剩磨砂门后的一道肉影,吐出口气,她刚才根本没敢给正眼,怕被他误认为,她接受到他的暗示。   都快到生理期,她现在不太有那个心思。   虞笙扯过被子,搭在小腹上,只留两条白细的长腿,搭在床上,她伸手,摸到床头柜的燕窝,想喝一个,那个金属的盖子很结实,她拧得小腹抽疼了一下,不禁皱眉。   这总不会,明天要出海,结果她大姨妈驾到,这么倒霉吧。   突然,洗手间的门打开。   “想吃燕窝?”里面那个肉影走出来:“拧不动?”   虞笙闷闷的看他,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段昭走过来,从她手里拿走瓶子:“叫声哥哥,我就给你拧开。”   虞笙小腹痛意越来越明显,没力气反驳,示弱的叫他:“哥哥。”   她这一声,咬字软糯。   “这么乖,”段昭心情转好,瓶盖早已在他拿过来时,就拧开,现在,就很想逗逗她:“那先给哥哥尝一口?”   “你喝吧,”虞笙似乎感到,痛感愈发明显,她这个体质,每次也就是不太舒服,不会疼得受不了,可能今天喝了冰镇石榴汁,才会这样:“你都喝了吧。”   段昭这才察觉,虞笙的状态不对,不是故意无视,也不是开玩笑。   她脸色不好,揪着被团,手大概按在上腹的位置,痛苦的把脸埋进去。   “哪疼?”段昭放下手里的东西,神色紧张,去摸她的脸,房间里空调开的温度不高,她额角却渗出汗,肩膀也在微微打颤,他心下一沉:“我穿衣服,带你去医院。”   那颗缩在被团里的脑袋轻轻摇晃,闷在里面的声音也在颤:“我就是,大姨妈要来了,你帮我找丁晓淇,要颗止疼药就行。”   她以前也有过几次,来前吃了太多凉的的东西,那次就会特别疼。   而且,这还是在曼谷,人生地不熟,就不想麻烦。   段昭正在快速的套上裤子T恤,盯她手按的那个位置,淡声道:“你那是胃。”   虞笙自己也没反应过来是哪,反正就觉得很疼。   段昭穿完衣服,随手拿起一件她的薄外套,披在她身上,将人打横抱起,匆匆跑出去。   *   他们出来时,买哥刚好在一楼的客厅整理东西,得知虞笙身体不适,忙和节目组联系,导演那些工作人员都住在附近酒店,车也不在这边,刘海安、丁晓淇他们闻声出来后,段昭已经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沟通后,对方拉他们到最近的一家大医院。   检查室外,段昭心情尚无法平息,脚步徘徊不定,就是坐不下来,到医院时,虞笙胃疼得已经说不出话,嘴唇也没有血色,指甲抠着他的胳膊,看起来特别难受,又忍着没有哼出声,他心里就很不是滋味,觉得跟她出来,也没照顾好。   现在还是国外的医院,到底是什么原因,怎么治疗,水平行不行,他光想想,就觉得很不安。   约莫十多分钟,刘海安、节目组导演,以及一个当地向导一同赶到。   刘海安跑在最前面,问:“怎么样。”   “正检查。”段昭喉间发涩。   “等等结果再说。”刘海安安慰。   不多时,医生推着虞笙转移到病房,段昭寸步不离的跟着,小姑娘手背上吊着瓶,药液应该是含有止痛的成分,她情绪看起来好了些,就是脸色还很疲惫,汗湿的长发贴在脸颊上。   回病房后,段昭把人抱到床上,被子盖好,将她碎发捋到耳后。   “没关系了,”虞笙还有心情安慰他:“就是有点胃炎。”   “有点,胃炎?”他嗓音发哑,语气也不太好。   虞笙拉直唇线,不再吱声。   段昭揉了揉她的头发,没有再问,医生在病房,通过当地向导,详细说明了她的病情,是饮食不当引发的急性肠胃炎,不是很严重,吊瓶打完就能回去。   医生又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段昭听得很仔细,反复确认她情况不严重,才吐出口气。   医生走后,导演他们不放心,打算一直陪到完。   虞笙弄得挺为难的,这医生也很烦,急性肠胃炎就急性肠胃炎,干什么还要加上饮食不当???   刘海安这时问她:“小米粥能吃?我给你熬点,你早上回来喝?”   “谢谢教练,”虞笙客气多了,就是不太想说话:“我不太饿,不用麻烦了。”   段昭看出她情绪低落,了然,过去对导演他们说:“她来前,胃就不舒服,加上水土不服,应该没有大问题,你和向导、带刘教练先回去,我在这陪着就行。”   导演“哦”了声:“向导送刘教练回,我在休息室等,你们完事后,咱们一起走。”   段昭也不好再推辞,点头同意。   他们都离开后,段昭关上病房门,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捞起她的手,指腹轻轻的蹭:“胃还疼么。”   虞笙摇头,看了眼上面那只吊瓶:“有止疼药,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这两天都要吃好消化的东西,”段昭低声说着:“生、冷、刺激的不能吃,都要多忌口一阵,回国后,晚饭我从食堂带回来,你中午的饭,我早上做,你带到单位去吃,外卖就别再点了。”   虞笙觉得不妥:“不行,你这样就太累了。”   “也就早起一会儿的事,”他挑眉看她:“你还真觉得,我只能干鸭干的事?”   这男人嘴欠的毛病,真没法改了。   虞笙忍气吞声的回:“那你随便吧。”   说起这些,段昭又想到在东京碰到她去赛前报道那次,中午饭点已经过去几个小时,她还没吃饭,那次也是看她饿得胃疼。   “你是不是,平常饮食,就不太规律?”他问:“以前犯过胃病吗?”   “没有啊。”虞笙觉得以前还挺正常的,当记者,肯定会饮食不规律,有时忙起来,饭点就错过了,最多也就饿得胃疼一会儿,吃饱就不疼了。   “这次就是,挺突然的,”虞笙聊起这个,就不太痛快:“我今天在夜市,明明跟你吃的喝的,都一样,”她稍顿,改口:“也就比你多吃两块烤鳄鱼,但那也不叫什么,导演他们吃的更多,不也都没事,怎么我碰巧胃疼一下,这的医生就说我饮食不当,弄得好像,我吃了节目组很多东西一样!”   段昭的神经,却在这一刻绷紧,有一句话很值得深思,同样的吃喝,为什么只有她“饮食不当”?   虞笙郁闷的总结:“会不会让人觉得,就我最没出息!”   还都是台里的同事,回头传开,她在外面吃到住院,简直笑掉大牙!   段昭拉回思绪,脸上却全无反常的浅笑道:“谁敢说你,我揍他。”   虞笙叹了口气,默默盯着吊瓶里一点都不见下的液,仍旧没那么开心:“明天出海,我是不是去不成?”   “还想这个呢?”段昭荒唐的看她,把枕头给她放平,扶她躺下:“你看看几点了,快睡。”   “你肯定不让我去,”她躺下,睁眼看他:“对么。”   “我下次再带你来。”段昭纵容的哄着:“睡吧,我给你唱歌。”   “我还买了件比基尼。”虞笙想方设法想让他答应。   “那就更不行,”段昭神情一顿,带点漫不经心:“那种小衣服,留着回家勾引我。”   虞笙:“?”   真是,完全说不通了。   她悻悻的叹了口气,不太困的,闭眼酝酿睡意。   哐当一声。   门被人猛的推开,连敲都没敲,她有些错愕的睁开眼。 第97章 偏偏招惹   见到来的人是宋彧, 两个人都是一怔。   段昭近日来,已经被接二连三的怪事,触发到敏感的神经, 任何风吹草动, 他都拉警报, 更别说, 这个宋彧的出现。   余光里,虞笙下意识撑床边要坐起来,动作过猛, 带得吊瓶剧烈晃动。   段昭忙扶她:“你躺着。”   余光里, 宋彧也和他做出相同的反应,只不过宋彧离得较远, 没来及扶到虞笙。   反而, 这个动作,让她抗拒的抓住段昭的手,宋彧站在这, 她很不自在, 也特别疑惑。   段昭看他,明显带敌意:“跟踪过来的?”   “你说的什么话,”宋彧直言:“我为人光明磊落,跟踪个屁。”   段昭扯了扯嘴角:“你光明磊落的出现在我女朋友病房, 就很说不通了。”   “我听说虞笙病了, 特意过来看看, ”宋彧说:“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毕竟我家在这边有……”   段昭截断道:“你听谁说的?”   虞笙混乱的意识, 有一瞬的清晰,她胃疼得很突然, 根本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国内的桑果,而且桑果也不会再让宋彧和她联系。   他来的就,很不正常。   她慢慢坐起来,段昭见状,把枕头竖起来,让她倚着。   “当然是你们节目组的人说的,”宋彧对段昭嗤之以鼻:“有些话,我也不想说太难听,你别再死缠烂打,我既然来了,就会照顾好她,再负责把她送到家。”   虞笙震惊的看向宋彧:“我跟你又不认识,你瞎说什么话呢?”   “你别害怕,”宋彧看她,眼神像是宽慰:“你不喜欢他,就应该让他死心,如果他还敢骚扰你,我管他是干什么的,都能让他从你面前消失!”   虞笙全程都觉得很像,听了一个可笑,又笑不出的笑话,她正想要问他,是怎么得出这么荒唐的结论时,就听到段昭毫无征兆的看着宋彧,轻笑出声。   随后,他一拳挥在宋彧脸上。   她吓了一跳,这一下措不及防,宋彧被打得踉跄退后,后背撞在桌子上,疼得叫了一声。   “你他妈敢打我?”宋彧也急了,起身就朝段昭脸上挥拳,他显然不是打架的好手,这一拳刚一出去,就被段昭抓住手腕,反手一拧,宋彧疼得倒吸凉气:“你信不信我让你回不了国?”   “来啊!”段昭揪着他衣领,把人往墙上撞,他全身的神经,都在跳。   耳边只剩一个声音,在说,   这人有问题。   盯着宋彧数秒,段昭压低声道:“你最好告诉我,这些话,都是谁教你说的。”   他指节卡着宋彧脖子,后者憋得眼眶通红,断断续续的咳,从嗓子眼蹦出来。   虞笙恍惚间,像是又看到,汇文中学门口的堂子路,那个看到她有危险,不顾一切的跑来,单枪匹马对曾琅那一帮人,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少年。   但很快,理智让她清醒。   这不是打架的地方。   而且宋彧不是曾琅,宋彧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段昭,”虞笙喊他:“你这样按着他,他什么也说不了。”   段昭愣了愣,收回理智,但眼里火气未减,手松开后,抓着他肩膀按坐在椅子上:“说。”   宋彧憋的这口气突然畅通,呛得连咳好几声:“我都说了,我既然敢管,就不会怕你威胁的。”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谁让你管了?”虞笙问宋彧。   宋彧脖子一梗,瞪着眼说不出话。   段昭拿脚踢他:“问你呢。”   “你别来横的,我不怕你,”宋彧问虞笙:“他是不是总这么对你?”   “我听不懂你这话的意思,”虞笙露出一个关切脑残儿童的表情:“我不知道你要来管什么事,段昭是我男朋友,我们关系很好,我倒觉得,你挺有毛病的。”   “我有毛病?”宋彧嘲讽般的看虞笙:“你这女的,是不知道好歹吗?”   他话音落下,段昭挑眉,手按住椅子背,一抬一推,宋彧从椅子上溜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女朋友,”他慢条斯理,语气极冷:“轮得到你说三道四?”   “行,行,”宋彧很生气的揉着屁股:“我算看出来了,虞笙你成心整我是吧?”   “我都不想认识你,”虞笙无辜的说:“怎么可能想整你,我有这个时间,亲亲我男朋友的嘴不好吗?”   她悠悠的朝身旁站的男人瞥了一眼,他原本带怒的脸上,因为她这句不太要脸的话,带了一丝缱绻的笑。   宋彧肯定觉得被毁三观,从地上爬起来,愤恨的质疑:“你真是闲的,给我递什么小纸条,我也是闲的,我理你!”   小?纸?条?   虞笙和段昭相视一惊。   据宋彧说,他们从酒吧走以后,他自己又和朋友玩了一会儿,然后就有个华人男服务生过来,趁送酒的机会,给他递了一张小纸条,纸条上面,是他们摄制组所在的庄园地址,而那个送纸条的服务生,会讲中文,还告诉他,是刚离开的那位女士给的,女士让其转告,她受到身旁男追求者的骚扰,十分无奈又无助,希望能够得到他的帮助。   “然后我的心里,就像燃起了一团,正义之光!”宋彧慷慨陈词:“接到纸条后,我就立刻找到你们住的地方,我说我是你的朋友,然后你们节目组那个买哥,就是他,跟我说的医院地址。”   他这一段话,存在诸多疑问。   不多时,虞笙吊瓶输完,一起回到庄园,宋彧也被带回来。   导演的安排是,虞笙肯定不能再录后面的节目,段昭留下来陪她,除此还有部分工作人员留在庄园这边,负责照应。   宋彧也被带回来,她和段昭商量的意思是,不把这件事扩大,毕竟跟节目组无关,对外,也是称其为虞笙的一个朋友。   摄制组走后,段昭让虞笙待在房间里休息,他特意拜托节目组的女导演,帮忙照看。   “你去哪。”虞笙问他。   “跟宋彧去趟昨晚的酒吧,”段昭如实相告:“谁知道他是不是撒谎,我必须亲自去见一见那个服务员。”   虞笙思索道:“我觉得他看起来倒不像骗我们,问题关键就在那个服务员身上,他会不会给我喝的苏打水里放什么东西了?”   “我会去问的,你身体刚好点,就别想这些,”段昭忽然凑近了些,音拖着:“有这个工夫,亲亲你男朋友的嘴不好吗。”   “我那不是,怕你吃醋,才这么说的。”虞笙拉直唇线。   这么不要脸的话,还提个什么劲。   段昭“啧”了声,不怎么乐意的捏了捏拳头:“替你打人打的,手还疼着。”   虞笙好笑的看他:“你一个打人的,居然还喊疼,那宋彧还不得哭一鼻子。”   “力是相互的,”段昭听见宋彧这名,脸色略沉:“我就不值得你心疼了?”   虞笙顿悟,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谁家醋缸漏了?”   段昭吃醋,她怎么这么,高兴的,还想让他,多吃一口。   “这世上,不是没良心的人多了,”段昭见人没反应,转身去桌上拿手表,扣在手腕上:“是小没良心的,都长大了。”   这,好大的一口,醋。   虞笙偷偷在心里笑了一会儿,然后才蹭到他身后:“你回个头。”   她准备了一个吻,跃跃欲试。   男人不理她:“有事说事,我听得见。”   她一直戳他后背:“你回头。”   她热情都快耗尽了。   直到他宽松的T恤,被她戳出一个个小坑,他还没回头。   虞笙放弃了,心里暗暗埋怨,小心眼、幼稚鬼、脾气还是差、那你就自己气着吧……   她一面埋怨,一面转身要走,刚转到一半,腰上被人用力掐了一把,痒得张开嘴想叫,顺势被一只大手扣住,带进怀里。   嘴巴被人堵住时,她都没缓过来,睁大眼,愣是被他吻得气儿都喘不上来。   好像胸腔里的空气都被抽干,有种,真空的感觉,快窒息时,他手偷偷捏了下她不太拿得出手的那个地方。   她敏感得仰头,他才停下。   好不容易呼吸顺畅,虞笙幽怨的看他,张着嘴大口故意,半天才缓上气来:“瞎生什么气。”   “谁生气了?”段昭饶有兴致的看她。   “那我叫你这么半天,”虞笙控诉:“你都不理我。”   “也才半分钟。”段昭抬腕看表:“怎么轮到你哄我,就这么点时间。”   虞笙:“……”   确实不太长。   “不过,”段昭手扣在她头顶,揉了揉:“也够了。”   他说完,又随口叮嘱了几句,就和宋彧出门了。   *   段昭和宋彧回到昨晚那家酒吧,白天的河畔夜市远没有夜晚的美丽热闹,街景都显得光秃秃的。   酒吧上午没营业,但是老板在,是个当地的男人,宋彧这个人,就是典型的富家子,家里在东南亚几个小国都有工厂,优越感很强,上来就掏名片想压人一等,老板态度还算客气,但宋彧话都说不明白。   段昭只好自己和老板交流,他英语还可以,以往在国外比赛,也能正常和国外的队员交谈,了解一番情况后,段昭弄明白了一件事,这家酒吧,就没有会说中文的服务员,更别说华人,全他妈一水的,当地土著。   但老板不同意给看监控,段昭只能另想办法,从酒吧出来,他懒得跟宋彧解释,站在路边打车,宋彧在旁边跟着:“什么情况?你问出什么了?”   “你没长耳朵?”段昭伸手拦下一出租,扬下巴示意宋彧上车。   “不是,”宋彧尝过他拳头,有点惹不起的上车:“我英语,就只能听懂美式发音,你跟那老板,你们俩发音都不太标准,你明白吧?”   “明白,”段昭上车后说:“那我用中文再说一遍?”   “行,”宋彧大佬似的往后靠了靠:“你说。”   段昭:“离我女朋友远点。”   宋彧:“……”   *   虞笙在庄园里待了小半天,除了和节目组的人聊了会天,就什么都没做,十一点多时,段昭给她回了最后一条信息是,还有点事,晚回一会儿。   之后,他就没再跟她联系过。   她就开始担心。   万一这个宋彧,他说的在酒吧的那些,都是编的,然后他本来就是最近一直在搞小动作的人,那段昭会不会有危险?宋彧家本来在曼谷就有厂子,有人,段昭一个人,能不能应付?   越想,她就越不安,立刻给他发信息:你现在在哪?   他没回。   她想了想,找到昨天宋彧申请微信好友的消息,点接受,然后发信息问他,是不是和段昭在一起。   宋彧很快回了一条:情况有点乱,一会儿他会回去的。   她心情阴晴不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午饭后,她正在整理行李,房门敲响时,她立刻跑过去,结果是刘海安和杨一喆拍完节目回来,她失落的抿唇。   “就你一个人在?”刘海安诧异:“饭吃了吗?”   “吃过了。”虞笙说。   “段昭呢?”刘海安问。   他们飞机是下午三点起飞,按原计划,再有半个小时,就应该出发去机场,但是段昭连信息都没回。   想了想,虞笙把这件事对刘海安和杨一喆说了,节目组那边,因为不了解情况,也在找段昭,刘海安见状,下楼前去协调。   杨一喆给段昭打电话,那边无法接通,他低骂了声“操”,不爽的问虞笙:“昨晚带回来那个,姓宋的那个玩意,是你认识的?”   “我不认识,”虞笙面无表情的说:“这就是个误会。”   “你也就拿这话骗骗昭哥,”杨一喆态度恶劣:“我反正不会信的。”   虞笙无语:“那你还问我干什么。”   她知道杨一喆看她不太顺眼,也就不想跟他说话,觉得没必要迎合别人,房间门也没关,他要走随意,不走她也不会和他主动说话的。   虞笙从一旁的沙发上,拿起整理一半的衣服,一件件叠好,放进行李。   “我也是没见过,昭哥再对除你以外的女的,有这么大耐心了,”杨一喆似笑非笑的感叹:“估计上辈子欠你的,这辈子生下来,就围着你转。”   虞笙手中一顿,保持缄默的,看了看他:“我不迷信。”   这个话,她不太爱听,没有谁会无条件的对一个人,同样的,她也会爱段昭,更从来没想过,让他无条件去付出。   这反倒勾起给了杨一喆说下去的欲望:“你高三那年,记得吧,段昭、我、贺昀,我们去集训,你说跑香港就跑香港,他二话不说,就去找你,你是玩痛快了,你想过他吗,他一回来就让老刘罚二十公里跑山,统共就歇了二十分钟不到,又接着训练,三天两晚,愣是没合眼,你知道那时候训练强度多大吗,他累得吐,我都怕他倒下。”   虞笙的意识都在飘。   想到去香港的那一次。   她那个时候,满脑子都是,刷题、想他、写卷子、想他,以及,能不能和他一起考到京城。   直到后来虞婧文在学校闹出很大的笑话,她被人指指点点,紧绷的神快断了,所以蒋星遥说去香港时,她就完全没犹豫。   她需要有一个发泄的出口,那时也没敢告诉段昭,更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   以至于看到他时,她就只剩下高兴,然后就觉得很踏实,也确实忽略,他的压力。   “后来你们俩异地,你也不想想,那是他不想给你打电话吗?他光手机,就让老刘没收六七个。”杨一喆只顾着说:“你们分手,我是后来才听贺老师提的,你去英国你干嘛不告他?你不告他就算了,你还让那个陈什么的去送你?你跟那对母子机场告别时,你想过他去找你吗?这么多年,他就怕你看不上他,嫌他没你好,没你们学校那帮,眨眼就能过六级的人厉害,你就非得找个学霸气他,我就纳闷了,我们这,最牛逼的人,怎么就让你给整自卑了?”   虞笙怔忡。   没想过,那天,段昭会去机场找她,更没想到,他会看到那一幕。   真的,就是误会,就只有这极为短暂的一分钟,却让他们分开四年。   记忆一点点的倒带。   想到他在韩国和裁判的冲撞,想到采访时,他不肯告诉她的,酗酒的原因,然后也想到,那年在大官南路的夜市,路灯下的少年,目光笃定,说的却是,我不会一直这么差的,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让我喜欢你。   明明那么耀眼少年,   在她面前,却是小心翼翼的,   可明明是她先开始暗恋的。   虞笙吸了吸鼻子,偷偷咬舌尖,不想哭,太难堪。   杨一喆察觉,也有点慌张:“你别哭啊,我说这些,我也没怪你的意思,这他妈都段昭自己乐意,他贱骨头,他活该受的。”   哪有人说话,立场这么不坚定的。   虞笙去洗手间,收起电夹板,慢吞吞的缠电线,情绪逐渐平静多了:“我挺谢谢你,能跟我说这些的。”   “你别来这套。”杨一喆不信。   “我说真的,”虞笙把洗手间剩的东西也收进行李箱,合上箱盖:“你如果没提这些,我们俩是不会提的,我们都会避开这个话题,不过确实,不应该回避。”   他们之间,对于分手的四年,都默契的选择避而不谈,但如果谁都不说,她就以为过去了,可是关于机场的那件事,会不会像个死结一样,埋在他心里,慢慢的变成一颗定时炸弹,谁也无法保证。   “行吧,”杨一喆挠挠头发:“那我多说几句啊,这四年,他就是一个没感情的训练机器,老刘,魔鬼教练,看见他都怕,跟你好了以后,确实像点人,我反正就,由衷的希望,你俩别再分了。”   “不会的,”虞笙把行李都收拾完,准备去楼下:“我去问问刘教练,找没找到他。”   杨一喆一拍大腿,想起来:“你看我,一说就没完了,走走走,去问问。”   虞笙走下楼时,导演他们也都挺急的,刘教练更是在屋里团团转,节目组的车已经在外面等,丁晓淇过来问了两句,虞笙都敷衍过去,焦急的不断拨打电话,但就是,无法接通。   她等不下去,想打车回夜市的酒吧找,刚跑出去,一头撞进一个风风火火的怀抱。   是她熟悉的,淡淡的沉木香味儿。   她惊喜的抬头,看见段昭漆黑明亮的眸子。   *   由于耽误了一些时间,他们离开曼谷时,居然和来时,如出一辙,也是跟在检票的队尾,登的机。   刘教练都服了:“你小子真是,一次不迟到,你就难受,你说你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肯定是能,”段昭牵着虞笙的手,悠哉的步入登机桥,凑她耳边说:“结婚时,我肯定不迟到。”   虞笙无言的小声咕哝:“这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吗,这不是应该吗?”   “我以为你会反驳我,说,”段昭学她那个别扭的样子:“你想得美,我才不会这么容易,被你娶到手。”   虞笙还真的想说一下的,结果被他抢了词,顿时,破功的笑:“那肯定,也是要求婚什么的。”   “都有,”段昭牢牢握住她手:“该有的,一样都不会少。”   机舱门口,空乘笑容亲切的迎接。   这个话题也就打断了,飞机上已经坐着大部分人,虞笙对着座位号,找到他们的位置,段昭将包放到行李舱后,在她身边坐好。   “这次没玩痛快,”段昭主动提:“我再找个时间,带你出来玩一趟。”   虞笙点头答应,她更关心今天上午的事:“你手机呢?怎么一直无法接通?”   刘教练和杨一喆也转过头来,谴责的看他。   “摔坏了,开不了机,”段昭也刚腾出时间说正事:“酒吧没有宋彧说的那个人,我就直接带他去警察局,泰国这边办事的节奏是真的慢,一个事,翻来覆去的换了八个人说,最后让宋彧,把那个冒充服务生的人,大概长什么样,记录了一下,”他不太看好:“不过我觉得,别对他们抱有希望,太差了。”   “你手机怎么会摔坏呢?”虞笙问。   段昭挠挠眉毛:“我这英语,也就是半吊子,开始没解释明白,他们也没听明白,差点就要关宋彧,然后就,推搡两下,”他牵着她手,指腹习惯性的磨损她手腕内侧的皮肤:“我女朋友要在就好了,学神级的,什么都会,多棒。”   “你也很厉害了,”虞笙很真诚的瞧着他:“是我的话,我都不敢自己去国外的警察局,更别说跟他们交涉了。”   杨一喆和刘海安听着听着就不对劲。   刘海安“哎”了声:“说正经的,先别腻歪。”   杨一喆嗤笑:“就是,你跟那宋什么,最后,就没抓着人呗?要我说,就是姓宋的骗你,就是他捣乱。”   “宋彧没说谎,”段昭冷静道:“找到警察局以后,我们又回去看了监控,苏打水没问题,而且确实有宋彧说的这个,服务生,但应该是冒充的,而且……”   他稍顿,脸色沉下来,虞笙警惕的看他。   “他虽然穿的服务员的衣服,但,”他继续把话说完:“戴黑色棒球帽,身材也,和之前看的差不多。” 第98章 偏偏招惹   抵达洵阳已经是晚上, 等待取行李时,虞笙给虞婧文打了一个落地平安的电话,虞婧文因为脚踝扭伤, 这几天一直没有外出, 也没有遇到任何奇怪的事, 虞笙叮嘱她, 最好多在家修养几天,虞婧文不了解情况,反倒嗔怪虞笙多疑。   挂断电话后, 她和段昭、刘海安说好, 也暂时不把最近接连发生的怪事,对虞婧文以及阿公、阿婆说。   大家向机场外走, 因为这些事, 多少显得心事重重。   刘海安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他看了看虞笙:“去泰国前,险些撞到你妈妈那辆车, 我隐约记得, 司机是个女的。”   虞笙和段昭的神情,都是微微一怔。   *   和刘海安和杨一喆在机场告别以后,虞笙和段昭打车回家,出租不允许进入, 两人在门口下车, 段昭取下行李箱, 牵着她的手, 慢悠悠的走。   “从明天开始, ”段昭紧了紧她的手:“我接送你上下班。”   虞笙道:“不用的,就几分钟的路, 眨眼的工夫就到了。”   段昭:“眨眼的工夫,我也不放心。”   虞笙从他脸上看出紧张,想办法缓和他的情绪:“像我这么好的人,谁都没得罪过,怎么会有人要害我,而且,你不是也看过监控,我在酒吧喝的苏打水,没问题,”她指尖戳他的嘴角:“你能,笑一笑么,你不笑的时候,就有点凶。”   段昭垂眸,眼睫颤动,嘴角不太自然的扯了扯。   他心里疑点太多,在夜市,他们经过的每个摊位,每一张面孔,都像过电影似的,在他眼前一闪而过,直到模糊成,难以分辨的眼睛、鼻子、嘴巴。   无论怎么排列组合,也拼不出一张,有可能见过的面孔。   还有那些,喝过的苏打水、石榴汁、吃过的芒果糯米饭、烤肉、等等,如果想让某一种食物有问题,太易如反掌。   因为他们在明,而那个人在暗。   “本宫想翻,”小姑娘柔软的指尖轻轻挠他的手心:“昭贵人的牌子,今晚侍寝。”   段昭拉回思绪的看她,扯了笑道:“昭贵人?”   “侍寝好的话,”虞笙绞尽脑汁的想逗他笑:“本宫直接晋升你为,段皇后?”   段昭气笑了:“那皇帝是谁?”   “我啊,”虞笙拍拍胸脯,眼里水亮:“虞皇帝,快叫一声,陛下万福。”   路灯下,段昭驻足,轻轻捏她的脸:“恭迎陛下,万福金安。”   虞笙捧腹。   段昭眼带纵容的看着,忽然,余光里一晃,一道疾影飞速落下,笑的眼眸骤然紧缩。   虞笙还未知有何事发生,被他卷入怀抱,带离几步。   哗啦——   一个花盆从天而降,白色瓷盆砸烂,   鲜红的花朵破土而出,支离破碎。   虞笙吓了一跳,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抬头看向顶楼,露台放着很多花盆,一只黑猫昂首站在空出的位置,喵的叫了一声,蹿离。   这一栋紧挨他们,住的是哪位邻居,她却是没见过。她看着段昭,知道那种不好的预感,已然将他吞没。   下一秒,她被他拉着手,大步跑向那个单元位于二楼的大门,他压制怒气,捏紧的手,一下、一下的,敲门。   虞笙的心,也不由提到嗓子眼。   她也不会相信,是猫把花盆踢下来,这么,天衣无缝的鬼话。   夜晚中,一声又一声。   门一直紧闭,他的力气越来越大,慢慢就变成砸。   楼下的女人合着睡衣出来:“这家人出国了!你找他们有事啊?”   段昭停下:“平时是谁住这?”   女人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出国了当然是没人住!”   断断续续又有几家出来围观,物业也有人过来。   虞笙拉他走下楼梯时,看到杨苒。   杨苒可能刚洗完澡,湿的头发还没干,披着件外衣,主动走过来:“出什么事了?”   虞笙将刚刚险些被花盆砸到的事对她说了。   杨苒看到砸烂的花盆,也很惊讶:“你们没有受伤吧?”   虞笙摇头:“你已经搬过来了?”   记得前不久,才听她说要装修。   “夏天不方便装修,”杨苒说:“房子之前是精装修,先住着,等秋天再装。”   虞笙哦了声,也不太有心情跟她寒暄,段昭一直在对物业的工作人员说明情况,物业联系了房主,确认过房子没人住,也没养猫,至于放的花,等他们下个月回来后,会处理掉。   最后物业在楼后面,发现那只肇事的黑猫,从模样看,确实就是野猫。   又一件,看似意外,却巧合的,很不正常的事。   *   吹风机嗡嗡作响。   虞笙对着镜子放空,一小片头发,她吹了好久,这件事怎么想,怎么觉得委屈。   “你这个吹法,”段昭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身后:“再吹一个小时,头发也干不了。”   虞笙“啊”了一声,拉回思绪,吹风机被他拿走,她没吱声,安静的由着他弄。   段昭轻轻的揉她头发,均匀吹干,吹完后,缠电线时,他留意到她莹白的脚踝处,有一道刺眼的红色,不禁皱眉:“你受伤了?”   “可能是,刚才碎的花盆弹起来溅到的,”虞笙低头看了眼,不太在意的安慰他:“没关系,不疼。”   话刚说完,她双脚离地,被他打横抱起,条件反射般的勾住他脖子。   进卧室时,她盯着他的脸,觉得他眸色更深,似乎被她这一点小伤,影响到心情。   她回来时,穿的在泰国玩时的短裙和凉鞋,意外发生得很突然,他虽然带着她躲过,但距离并没有很远,也难免擦到,但真的也就是,指甲那么宽的小伤口。   虞笙沉默的,被他放在床上,他转身去拿碘伏和药棉,拿回来后,在她身边坐下,握着她脚踝,将她的腿,放在自己大腿上。   “你这个不应该碰水,”段昭拿着棉签,动作极轻的擦着伤口:“弄不好很容易感染。”   “就这么一丁点,阿婆切菜不小心切到手指的口子,都比这个大,她还能洗菜做饭,手也照样好了,”虞笙抿唇,想活跃气氛:“你肯定是戴着八倍放大镜看的。”   段昭抬眼看她,眼角微微上挑,手上动作还是很轻,但说的话不太好听:“那你就别管它,等着留疤,看你怎么穿凉鞋。”   虞笙唇线拉直,凶什么,不太高兴。   他敛眸,也没再说话。   虞笙想换个话题,但不想说被险些被花盆砸的事:“你头发有点长了。”   “我留长点?”他像是征求意见:“你想,让我换个发型吗。”   她还真想了想,比如韩剧帅哥里面那种又蓬又帅的头发,然后套在他的脸上,一想,就觉得很,违和,想想还是算了。   “你还是留寸头吧。”她建议。   段昭轻笑,伤口擦完,他轻轻的吹干上面的药,吹完,起身去收拾碘伏那些东西:“我主要是懒,这个头发,好洗,但不是说,我留别的发型不好看。”   虞笙改口道:“那我回头,帮你选一个。”   她说完就拿手机,开始找发型。   “选帅点的。”段昭回来时说:“能配得上我的脸。”   虞笙对着一张张花美男的发型图,只选几分钟就放弃了,觉得不适合,息屏说:“你要是想换发型,先把头发留长点再说吧,你现在这个头发,什么也剪不了,只能寸头。”   他侧躺在床上,头快扎到她怀里,他穿的短裤,肤色白,腿毛也不重,露出的小腿细长的搭在床上,眼尾勾着瞧她:“让你给我选个发型,就这点耐心?”   像个勾人的艳后,但是个男的。   “你头发短。”虞笙收了收目光,生硬的扯借口。   “小没良心。”他朝她大腿捏了一下。   她收起腿,其实就是舍不得他这个寸头,就好像那种,一直珍藏在心里的宝贝,就会有种恋旧的情怀,不愿意接受改变。   “你留寸头挺好看,”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发根:“我挺喜欢这个的。”   “那行吧,”段昭把她拉进自己怀里,嘴唇就贴上去,含糊着说:“我明天,去剪剪。”   手机恰在此时震动。   虞笙愣了愣,发现是自己的,装没听见的,去亲他的喉结。   手机直接拨了语音通话过来。   屏幕显示宋彧二字。   段昭咬了她嘴唇一下,然后便退开。   虞笙调整到免提模式,宋彧欢快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虞记者,你到洵阳了吗?我已经回京城了。”   虞笙瞄着段昭,他坐在一旁,神色不明的等着她接完这通语音。   弄得她顿时没底气,声音平淡:“已经到了,我们正要睡觉。”   宋彧哦了声:“那我就不打扰了,我后天去洵阳,顺便去找你玩。”   “你别来找我,”虞笙说:“我工作很忙的,没时间玩。”   宋彧啊了声:“这么可怜啊,那你做我女朋友吧,你不用工作,天天去玩,怎么样。”   虞笙不耐烦的挂断,然后,拉黑此人。   “中午给你发信息,你不回,手机又打不通,”她过去搂住他脖子,声音轻轻的说:“我才加的他微信,你是介意了吗?”   段昭回头,把她拽进怀里,贴着她耳垂:“我女朋友,总被人惦记,我都不介意,我还是个男的吗。”   声音很痒,话里带些警告的意味,说完,他惩罚性的,在她腰上掐了一把。   虞笙被这一下激得险些跳起来,手腕立刻被他箍住,往前一带,她就措不及防的,被他裹进怀里。   带着欲的气息,向她扑来。 第99章 偏偏招惹   窗帘紧闭, 将夜色隔在窗外,此刻,房内重新开了灯, 缱绻的灯光平添暧昧。   虞笙有点累的躺在床上, 空调开着, 段昭抻过被子, 裹在她身上,往怀里拉,含笑的看着。   这副模样, 就像极了啃完兔子, 心满意足的狼,心情也看起来比刚才好多了。   兔子还有点记仇, 摸着他清瘦的后背, 掐了一下。   段昭没被她掐疼,反而掐笑了,手在被子里也不安分, 摸到哪儿, 虞笙措不及防的仰头,不敢瞎报复了。   她耳垂被他咬住,声音呢喃:“我喜欢你。”   虞笙调整呼吸,也没有答。   他气息烘着她的耳朵:“我会一直喜欢你, 不管过多少年, 有什么人出现, 我都喜欢你。”   虞笙有点茫然的看他, 不知道怎么突然告白。   “就算哪天你烦了, 你有别的人喜欢,”他说:“我也还是喜欢你。”   她恍然。   还是在吃宋彧的醋。   段昭这个移动大醋坛子的体质, 她也不是第一次见,但是这个事,真的不能怪她,别人的想法,她左右不了,而且她也绝对不可能,因为怕被人追,就不化妆、不打扮、不买好看的衣服。   但是换位思考,如果今天是段昭的追求者给他打语音过来,她可能会气得睡不着觉,还亲个屁,肯定不会亲他,还会让他跪键盘谢罪!   这么想想,他脾气已经算是好的了。   虞笙揉枕边那颗黑短刺的脑袋:“我也会一直都喜欢你的。”   说到这些,她想起一件事,就是杨一喆白天在泰国,跟她说的,他们当时分手的原因,顿时想解开这个结。   “段昭,”虞笙撑身子坐起来,捏他耳朵,小声的试探:“我想跟你说件事,你不能生气。”   段昭由着她捏:“我什么时候,真生你气了?”   “四年前。”虞笙平静下心情,说道。   段昭听到这句时,明显神色一顿,没作声。   “我后来才知道,你去机场找过我,还看到陈屹然和他妈了,”她问他:“然后你就觉得,我可能变心了,你才提的分手,对么?”   段昭没想到她忽然提这个,这事说来,他是挺冲动的,那个脾气上来,就怎么都拧不过这个劲。   那确实是,唯一一次,跟她置气。   “没觉得你变心。”段昭舔了下嘴唇,不知道怎么形容,只好沉默下来。   “我去英国的事,不是我故意要告诉他们的,更没让他们送,”虞笙见他神色不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勾了勾他手指:“大二下学期,陈屹然妈妈被电动车撞,右肩骨折,手术需要押金,店里资金周转不开,我就借了他一些,毕竟我小时候,那个阿姨也照顾过我,再后来,我和桑果,还有朱思明,也会轮换着,去给阿姨送点饭和水果什么的,都是同学之间的帮助,那段时间我就刚好在准备去英国的手续,他们就都知道,航班时间,也都知道,这件事就是,闲聊时说的,但我真的没想到,他们会去送我。”   虞笙见他还不吱声,又忙补充道:“我如果知道,肯定不让他们去。”   似乎听明白了,段昭缓缓的道了声“哦”,然后,言简意赅的看她问:“合着这件事,就瞒我一个人了?”   这话,弄得虞笙挺尴尬的。   段昭看出她不痛快,摩挲着她手:“过去了,咱不说这个。”   “不行,”虞笙执意:“该说的话,必须要说开,我不想让你心里有个疙瘩,而且我们以后要一直在一起的,不能你心里一装着事,就说过去了,早晚有一天,过不去怎么办?你再跟我分手吗?”   段昭眉心一跳,立刻说:“我再说就让我被车撞死。”   虞笙忌讳这个,气得朝他脑袋打了一下:“说三个呸,收回你的话。”   “不收,”段昭揉脑袋,调笑的看她:“你家暴我,我也是这句话,放心了吗。”   虞笙唇线拉直:“谁家暴你了,我没用劲。”   “我就是想碰个瓷,”段昭说:“好顺理成章的赖着你。”   虞笙皱眉,这人真是的,好好的,又岔开话题。   “还是说正经的,”她把话拉回来:“你还记得你来学校食堂找我那次,教授就告诉我交换生的事了,但当时我还没答应,想问你的意见,如果你不想让我去,我也可以不去,结果你来找我以后,没说两句话就生气了,好像也是因为陈屹然,你走以后我也特别生气,转天桑果给你打电话,你还挂了,所以我就赌气,不想理你了。”   段昭回忆那时的事。   那天回训练中心后,心情也不好,训练课精神不太集中,被刘海安罚了好几次,转天桑果来电话时,也是在训练课上。   “我当时在训练,规定不能带手机,来电话时,老刘发现了,他挂的,手机也没收了,反正就,”他啧了声,叹道:“刚进队么,还总违反规定,教练可不就,收拾我呗,我心情也确实,不太好,”他凑过来,掐了掐她的脸,带点哄说:“忽略你了,对不起。”   其实就是,两人都不太成熟。   换做现在,他们可能都不会这样。   虞笙听得不是滋味:“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没在东京碰见,是不是就,真的散了。”   “那你觉得,我考六级,是干什么呢?”他声音懒散:“我这么拼命努力,又干什么呢?”   虞笙反应迟钝的“啊”了声。   “不就是想,”他指腹摸索她手腕:“想和你一样好,让你重新喜欢上我。”   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虞笙喉间发涩,搂住他的脖子:“我从十六岁,就只喜欢你。”   *   翌日,虞笙起床后,见他人不在,就以为他去队里训练了,她收拾完,走到楼下,屋里淡淡的,都是食物的香气。   桌上放着面包、炒鸡蛋、煎培根、南瓜粥。   段昭拿了两只小碗,一人盛一碗南瓜粥,放在桌上:“过来吃早点。”   “都八点半了你还在这?”虞笙坐下,惊讶的看他:“你肯定迟到了。”   “我请假了,”段昭拿面包给她:“这件事弄清楚之前,我先陪着你,晚上把你送回阿婆家,我再回去训练。”   “那怎么行?”虞笙忙拒绝:“我经常这去那去,工作地点时间都不固定,而且我都是跟电视台的车,你陪我没意义,还耽误你的时间。”   “你去哪我去哪呗,”段昭说:“也比你出了事我再后悔强。”   “我自己会小心的。”虞笙说:“你晚上还训练,太累了,我不同意。”   “这有什么,”段昭不甚在意:“我一大老爷们,还怕累,像话吗。”   虞笙最后说不过他,但也只说好,先这样一个星期,毕竟也不能让他总请假。   从泰国回来的第一天工作,虞笙基本就是在办公室里整理些视频,也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下午两点多,虞笙想把工作拿回家做,也好让他早点回去训练,这样晚上还能多休息。   等电梯时,她给他发信息:我提前下班,你在地下停车场吗?我去找你。   段昭:你在一楼大堂等我,我开车出停车场。   段昭:最好找个伴一起出来。   虞笙环顾四周,并无异常,电视台里面其实还是挺严的,也不允许随便进,她正要回时,编辑部的同事也要乘电梯下楼,她就立刻把信息改为一个好字,发出去。   到一楼大堂时,段昭车已经停在外面,见她出来,他立刻就从车里下来。   他戴着口罩,同事没认出来是谁,羡慕道:“虞笙你男朋友来接你下班啦,好幸福哦!”   虞笙心情爆好。   撒狗粮居然是这么美妙的事,她兴奋得想转圈圈。   “是不是有点,”段昭自觉的牵她手,往车那边走:“小虚荣心?”   虞笙嗯了声,上车,系安全带:“你就一直在停车场等我?”   “睡了一会儿,”段昭发动车子:“你这么早下班?”   “回家整理采访稿,”虞笙说:“我明天要去直博会,可能要早走一会儿,但下午完事也不会太晚,我还是可以回家整理稿子。”   “行,我早出来接你,”段昭说:“现在送你回阿婆家,这几天先住那吧,和阿姨俩人有个照应,我还听老刘说,阿姨约他明天去吃饭,楼上钥匙你有吧,不行就让老刘和阿姨在楼上住,也方便点。”   “你呢,”虞笙问他:“训练完回家?”   “训练完就在宿舍睡了。”段昭说。   他们从泰国带了些礼物,回阿婆家后,段昭陪她上去坐了一会儿,就急匆匆走了,也没留下吃饭。   虞笙还是按照之前说好的,没把那些事告诉阿婆和虞婧文。   晚上吃饭时,虞婧文反倒欲言又止。   “妈,”虞笙见她面色迟疑,主动问:“你是不是心里有事?”   虞婧文支支吾吾的说没有。   阿婆和阿公也在,阿公吃饭时,注意力就都在电视上,这是老毛病,阿婆倒是心思细腻的看出几分:“和刘教练吵架了?”   “他哪敢惹跟我吵架?”虞婧文又犯她那个小公举的脾气:“他喜欢我还来不及呢。”   阿婆哈哈的笑:“你要是苡苡这个年纪,我还信。”   虞婧文顿时气很不顺的回阿婆:“我这个年纪怎么了?四十多像我这样,皮肤好,身材好的,能有几个,刘海安比我小两岁,还不是活的像个糙汉子一样,我也就是图他踏实,能托付。”   “行行行,你都对,”阿婆不跟她吵:“我当然希望你找个能陪你过后半辈子的。”   饭后,虞笙去虞婧文卧室,把楼上的钥匙给她:“段昭说,你和刘教练,如果觉得这不方便,可以去楼上住。”   虞婧文一惊:“他让你给我的?”   虞笙点头:“他说他有一阵子没住,可能屋里落点灰,要擦一下。”   虞婧文摸着钥匙,心思不明的“哦”了一声。   给完,虞笙就想走。   虞婧文忽然喊她:“我以前那么反对你们,他记仇吗?”   “他要记仇,能愿意让你住楼上?”话说到这,虞笙就想多替他说两句:“他可能不是,你心里想的那种女婿的样子,但他是我最喜欢的人,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如果你能祝福我们,那最好,如果你不能……”   “我没说不祝福啊,”虞婧文打断她的话:“我就是觉得,我以前对他也不算好,原本你跟他分了,我还挺自在的,现在你们俩和好,我找的这个又是他教练,你说这会不会,挺尴尬的?万一他再和刘海安说点什么,那就不太好了。”   “他不会说的,”虞笙笃定的说:“他是个很好的人。”   虞婧文还是不太放心。   虞笙也知道,不可能凭她一两句话,就让虞婧文特别认可一个人:“反正慢慢你就知道了,”她问:“刚才你吃饭时,支支吾吾的就是想说这个?”   虞婧文神情一顿。   “不是,”她慌了神,脸上露出一丝为难:“是另一件事,我接到医院消息,说周文良脑出血,人够呛,你如果想看他,就趁他还活着,到底也是……”   “……”   “你亲生父亲。”   “……”   上午工作结束后,段昭陪虞笙到医院,先到医生那了解了一下情况,医生的意思是,让做好准备,人可能就这几天的事。   问完,他们去了病房,一个年轻男人将他们拦在外面。   男人自称是周文良的侄子,态度强硬,说全家上下,都不承认周文良有私生女的事,觉得她是冒充,也不想让她看。   虞笙对这些事情再了解不过,开门见山的说:“我只是来看望病人,我不会要他一分钱的财产。”   男人眉目松动:“真的?”他拿出手机:“那你录个音给我。”   段昭拿走手机,放回男人兜里:“别拦,你拦不住,你在乎那些,都是她最不在乎的。”   男人迟疑,移步,让出病房门。   虞笙推开门,就闻到刺鼻的消毒水味,她走进去,看到病床上,一动不动的人。   距离上次见面,也就半个月,周文良却像变了个人,脸上全无血色,双目紧闭,嘴唇发干,气管被切开,身上连着各种管子,像一具靠机器运转的,毫无生气可言的怪物。   虞笙看得心里很难受,即便是个陌生人,她也会有同样的感觉。   “我来看你了,”她调整情绪,轻轻开口:“我不知道怎么称呼你,暂时还是叫你,周叔叔,你对我来说,太陌生了。”   虞笙没有坐下,也没有想要久留的意思:“你侄子,在处理你住院的事,我以后可能不会再来。”   “我妈跟我说了一些,你们当年是怎么好的,我不否认,你喜欢过她,但很抱歉,我不感动,因为你有家庭,有妻子,有女儿,你骗了我的妈妈。”   “让她成为被人议论的第三者,让她19岁怀孕生子,让她辍学,让她这一辈子经历坎坷,如果不是你的欺骗,她这一生,可能会过的很不一样。”   “可能也不会有我,这大概就是我,没法恨你的原因,但生儿不养,我和你之间,也没有更多感情了。”   周文良全无反应的躺着,好像她说什么,怎么责怪他,他都无动于衷。   虞笙捏了捏手心。   病床上的人,是她亲生父亲,可她没有一点想哭,只有对一个陌生人的怜悯。   不知道这样,是不是过于冷漠。   她清了清喉咙:“还是希望,你能挺过去,我虽然不太迷信,但你这么离开的话,我觉得会轮回到一个不太好的人生……”   不如,就把这辈子犯的错,先还一还。   虽然这个病,即便能好,也一定是个瘫痪的,需要靠别人照顾的人。   可她还是觉得,也许他活下去,去弥补,她说不定,会改变一点对他的看法。   病房的门推开,护士进来监测身体情况,虞笙便没有再说下去。   离开病房后,段昭揉了揉她的头:“难过了?”   虞笙闷声说:“医院这种地方,本来就挺难过的。”   周文良侄子抽烟回来,手里拿着纸笔:“我看你们俩不像缺钱的,知道你看不上我叔这点财产,不过我觉得,还是立个字据,保险。”   虞笙接过来看了一眼,是一份自愿放弃遗产声明,她签上名字,还给男人时,顺嘴问:“他怎么就,突然得这个病?”   “本来就血压高,平时也不太注意吧,”男人将声明折好放进兜里,阴阳怪气:“你妈不是跟他在一起,她不知道?”   虞笙被触怒的撞回去:“你妈才跟他在一起!”   男人气得一瞪眼,段昭把虞笙拉到身后:“他们早就断联系了,你别瞎揣测。”   “不是我瞎揣测,”男人不耐烦:“我叔住院,还是她妈给我家打的电话!”   虞笙身体明显一僵:“我妈?”   虞婧文?   这怎么可能。   男人转身进病房,虞笙还愣着。   “阿姨是,”段昭疑惑的看她:“怎么知道周叔住院的事?”   “医院给我妈打的电话,”虞笙犹豫了下,说:“她现在一心都在刘教练身上,肯定不会和周叔叔见面,我觉得她没说谎。”   段昭拉她去医生办公室:“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主治医生也不清楚。   段昭对这件事很执着,接连问了几个部门,才找到那天接急诊的医生。   “是个女的送他来的,”医生形容:“四十左右,挺年轻,也挺漂亮,还给留了两万押金。”   “这个不可能是我妈,我妈一直在家,”虞笙断定:”而且她要是给周叔叔垫钱,一定会找他侄子要回来,不可能这么算了。”   那这个人是谁?   周文良一个独居的人,身边怎么会还有一个女人?   总不会,他还有个对象?   察觉到疑点,虞笙和段昭面面相觑。   “能看监控吗?”段昭对医生说:“是这样,这位女士垫付了押金,我们想知道是谁,好把钱还给她。”   “监控哪能随便给你们看,”医生见他们神色焦急,叹了口气:“这样吧,我给你们找一下缴费单子,上面应该有她的签字。”   虞笙眼前一亮。   眼看多日来的困惑,就要得以解开。   医生从抽屉里拿出一沓单据,哗啦啦的翻至最后一页,终于找到的念出:“缴费人是,周栩。”   *   从医院出来,虞笙被困惑笼罩。   “周栩不是已经自杀了吗,”她茫然无措的看段昭:“怎么会是她的签名?”   “明显是人冒充的,”段昭开着车,眉头微索:“医生都说了,送周叔去医院的人,四十岁左右。”   “也对,”虞笙松了口气:“周栩才二十七。”   段昭暂未得出结论,一直盯着前方,像在思考。   “他还有一个,女朋友?”虞笙说着自己都说服不了的猜测。   这太荒唐了。   周文良这个人,她觉得算不上多好,但从虞婧文的描述来说,也不是个处处留情,见一个爱一个的人。   “她还有别的亲戚吗?”段昭忽然问。   “周叔叔?”虞笙正想的周文良,脱口也是他的名字。   “不是,”段昭沉声说:“周栩。”   虞笙认真思索后,没有回忆起任何答案,心情烦闷的给虞婧文打了一通电话。   她没直接质疑,就是,想知道那天的事情经过。   “就你们去泰国那天下午出的事,”虞婧文不太有耐心的说:“我哪知道医院为什么把电话打给我。”   “那你去了吗。”虞笙问。   “他就是活该,报应,”虞婧文不痛快的说:“我去看他?想得美,我托了一圈朋友,才找到他兄弟家的电话,替他报个信,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虞婧文说完,挂断电话。   看出虞笙心情不太好,段昭手按在她手上,宽慰:“也许就是,邻居、朋友,人家可能不愿意透露姓名。”   “是吗,”虞笙茫然不带情绪的问:“有这么多,隐姓埋名的好心人,两万块钱都不要了?”   “你怎么知道那两万块,就一定是她的,”段昭说:“怎么就不能是,周叔叔昏迷前给的?”   虞笙豁然开朗。   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那天谁也没在现场,况且她和周文良不熟,也不了解他的生活圈子,人家有常往来的朋友,或者关系不错的邻居,也都很正常。   她在庸人自扰什么呢。   虞笙对着倒车镜拍了拍刘海,这事就算过了。   车开出一段时路程时,经过一个理发店,段昭靠边缓停:“你要是不急着回家,陪我去理个发?”   “不急,这两天都不忙,”虞笙待车停后,解开安全带,下车:“你经常来这家吗?”   段昭按钥匙锁车:“没来过,我就这么个发型,挑什么地方。”   “那你胆儿还挺大的,”虞笙推门进去。   两个迎宾小弟声音慵懒的喊了声“欢迎光临”,顿时,里面闲哉的几位理发师,精神抖擞,站成一排,眼含期待的等待被选。   虞笙顿时有种,大型选鸭现场的错觉。   段昭随便指了一个,然后去洗头,她坐在一旁等,没什么事做的在屋里环视一圈。   这家店清一色的男理发师、小工、连前台接待都是男的,统一穿的黑T恤黑裤,T恤正面还有个白色的书法大字“色”。   啊这,真是。   虞笙被那些等活的男人看到头发发麻,低头玩手机,顺便给他发信息:这家怎么好像是鸭店?   段昭洗完头,顶着个毛巾出来,他头发短,没让包脑袋,拿手擦了擦,坐在椅子上,手机来信息时,理发师正给他围上围布。   虞笙看见那个黑色围布上,也印个大大的“色”字,顿时快吐了。   有种自己男朋友要被扣在这当鸭的感觉。   段昭透过镜子,意味深长的看她。   信息回道:怎么还,看谁都像鸭。   虞笙低头回:主要是男的太多了。   段昭:啊,你车上等我吧。   虞笙:不行,你已经被我赎身了,万一他们再把你回收了怎么办?那我不是亏了吗?   段昭:我女朋友真是不容易啊。   虞笙看得莫名其妙,这是什么,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紧接着,她手机连震,微信对话框被他刷爆。   段昭:买了只鸭。   段昭:还要带他来修毛。   段昭:还要操心这鸭会不会被回收了。   段昭:我是不是还得学着点。   段昭:下回我女朋友到我床上,我先鞠躬90度,问声欢迎光临。   段昭:完事,我再说声,欢迎再次光临。   段昭:您看满意吗?   虞笙都快笑吐了。   余光里,店内一帮闲的发慌的,直勾勾的盯着他们看。   段昭头发短,本来就是个寸头,也就是修整一下,二十分钟就完事。   虞笙看见剪完,长出一口气,觉得总算能摆脱被众目睽睽注视的时候,段昭走的比她还快。   走时,悠悠的说了句:“我主人付钱。”   店里一帮男的都惊呆了,看虞笙时,脸上全都写着:佩服佩服!我操太刺激了!   虞笙一脸懵逼的,被收小弟笑眯眯的拦住:“女士您一共消费128元。” 第100章 偏偏招惹   虞笙头都快炸了。   叫什么主人???   而且就这个破头发, 剪了两下,要这么多钱吗?   出来时,段昭站在门口等她, 眼里含笑。   虞笙还有点不太痛快:“你刚才怎么这么叫我。”   “我以为, ”段昭两手插兜, 刚剃的完的头发, 贴头皮的短,脸上的笑也比平时坏了几倍:“你喜欢。”   “那也不能在外面叫,”虞笙不爽的看这家店名:“什么破店, 居然叫□□, 你是不是就认准店名才进去的?”   段昭站她身后,托她脸往上看:“你再仔细看看, 是叫什么?”   店铺招牌, 写着巨大的“邑琇发型”。   是魔鬼吗?   虞笙眨了眨眼,回忆他们穿的那个T恤,写的也不是色, 是邑?   “这肯定是, 有那个心,又不太好意思直接用,”她强行辩解道:“所以故意取了个形似的店名。”   段昭纵容道:“啊,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很明显, ”虞笙小声:“而且还这么贵, 你这点头发, 用得了128块钱?”   “我也是要发型的, ”段昭说:“我不好看, 你能宠幸我?”   她嘟囔:“128够给你剃光了!”   “我这不是想,”段昭牵她手往车那边走:“留点给你。”   虞笙:“……”   不能再说他鸭了。   不然, 这个男人会,越来越,不要脸。   *   送虞笙回家后,段昭又返回医院。   急诊那位医生还挺热心的,又多形容了一些送周文良来那个人的形象,确实是他没见过的人,医生还解释了给虞婧文打电话的原因,是周文良的手机指纹解锁后,在里面找到一个被命名为“爱人”的联系方式。   问完,他去病房那边。   周文良的侄子还在,看见他,一脸警惕:“你们不是说过不会再来吗?怎么,才半天不到,就反悔了?”   “我说反悔了?”段昭冷着脸,对这种贪财的亲戚,向来没好感:“冲你这态度,我提醒你一句,那声明没公证,不算数。”   男人哼气:“人不为钱天诛地灭,我就知道,谁放着现成的钱不要?”   “别一口一个钱,讲点良心,按医生说的,把你叔叔照顾好,没人跟你抢,”段昭慢条斯理的笑:“要昧良心,一分钱也别想捞着。”   男人抹了把脸,服软:“你来就为跟我说这个?”   “这好像,还是你提起来的,”段昭懒得废话,直白道:“我来是想说,周文良家里有没有老相册,有的话,你给我找出来。”   “你要那玩意儿干什么。”男人问。   “家属留个念想。”段昭拿手机,给男人拨了个号,拨完,走的时候,朝周文良的病房扫了一眼。   不该说是报应。   可能这就是一个人的,   命数。   *   一晃从泰国回来已经三天,虞笙照常工作,除了刚回来那一晚,险些被花盆砸到,就再也没遇到蹊跷的事。   段昭也还是接送她上下班,遇到外出,他就陪着,她想让他消假回去,他也不听,她只能想别的办法。   反正就是,不想耽误他的时间。   早上到电视台,虞笙给他发了一个信息,告诉他自己已经到办公室,然后便直接去找关主任,想跟他申请,最近一段时间暂时留内工作,不出外勤。   “哎,虞笙,”关主任笑容满面:“刚好,我也正想找你,进来坐。”   虞笙进去坐下。   关主任说:“后天的MG慈善晚宴,你和小武去吧。”   虞笙正琢磨怎么拒绝,关主任又说:“到场的好多当红明星,还就得你和小武去,你们年轻人,对这个感兴趣,明星认的也全,换我,换老孟,可能名字跟人都对不上来,行了,你去准备准备。”   关主任说完,就接了个电话。   虞笙想说的话完全就没机会说,只能先把这件事做完。   她这一天都是零零碎碎的小事,报道一下毕业季,又去了一个汽车厂,段昭全程陪同。   “我还要回去拷一份录像,还要和杜编辑交接一些工作,”虞笙看手机,已经四点多,不想耽误他太久:“你先回去吧,我可能要晚一会儿。”   “我都请假了,”段昭说:“不急这点时间。”见她犹豫,他揉揉她脑袋:“我在附近商场逛一逛,你有什么想吃的喝的?”   虞笙犹豫,没有说话。   段昭下车,送她上电梯,插兜笑道:“给你买杯奶茶。”   电梯门缓缓合上。   虞笙心疼的看他,觉得这段时间,他黑眼圈都出来了,肯定是在宿舍也没睡好。   段昭倒不太在意,去旁边商场买完奶茶,拎着往回走时,看见玩具店柜台上会说话的玩偶。   店员迎接:“先生您好,这款公仔是可以录音的,很适合送给女朋友!”   段昭“啊”了一声。   他又没玩过这种玩具,不知道怎么录音,也没好意思问。   店员会意,拿起一只小狗,按左手,然后对它说了个你好,再按右手,小狗重复了一遍,店员演示完说:“女孩子都喜欢这些可爱的东西。”   他最后选了只周身雪白,肚皮粉嘟嘟的兔子,选完,回车里录了句“虞笙,我爱你”。   他向来羞于表达,每次说的都是,   我喜欢你。   其实那种感情,不能用喜欢形容。   不是喜欢,不仅仅是喜欢。   是爱。   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   他爱的人。   *   虞笙加了一个小时班,到停车场时,已经快六点半,远远看见段昭的车,跑过去拉开车门后,空气静止。   副驾座位上,放着一杯奶茶,旁边还有只可爱的小兔子。   而他敞着腿,头歪在座位上,睡着了。   虞笙蹑手蹑脚,拿起副驾座位上的东西,探身子进去,车门没关严,怕发出声音吵醒他。   坐下后,她抱着小兔子,托着下巴,静静地看。   眉眼轮廓很好看,五官凌厉了些,但偏生了一双修长的睫毛,中和了眼里的锋利,但他睡得神色并不舒坦,睫毛颤动,眉毛深蹙,好像是个不怎么好的梦。   不用想也知道,就是最近事情太多了。   虞笙轻轻碰他搭在腿上的手。   没想到他浅眠,稍微的动静,像是被迎头一击,猛得睁开眼,虚空的盯着四周,额角都是汗。   “你做噩梦了?”虞笙从抱里拿出一包纸,擦他额头:“梦见什么了?”   看见是她,段昭才缓缓的松了口气,带着点调笑:“我梦见,你把我从床上踹下来了。”   虞笙听出他故意逗她,回得就不太正经:“那还挺痛快的,我真想去你梦里踹一次,毕竟真实情况是,你踹我。”   段昭挑眉看她。   小姑娘这个诬陷人的能力可以。   “我踹你了?”他挠她手心。   “踹了,”虞笙抿了抿唇,镇定自若的控诉:“你晚上特别不老实,不但踹我,还挠我后背,你还抢我被子,明明就是双人加大的被子,最后都裹你身上,我连一个被角都碰不着。”   “小没良心的,”段昭不甚在意的笑,见她拿着那只兔子,迟疑一下,想让她自己发现那个录音:“喜欢吗,给你买的。”   虞笙捏兔子毛绒绒的耳朵,再看一旁的男人,就莫名想笑:“挺可爱的,你怎么想起来,买这么可爱的东西?”   她以前就记得,他在他家里给她布置过一间粉粉嫩嫩的卧室,还有“男朋友女朋友”那个发泄玩具,也是他看上的。   原来,猛男审美,都是,   萌萌哒?   “看见就买了,”段昭说不上来,反问:“怎么了?”   “就是挺意外的,”虞笙笑着捏兔子耳朵:“你这么大个子的人,心里就像住个小公主,审美都是这种可可爱爱的小玩意。”   “不然怎么会,”段昭手指敲着方向盘:“对你,格外的喜欢。”   “我是小玩意么?”虞笙开怀,捏了下兔子的肚子,捏到个硬邦邦的电池盒:“这还是电动的?怎么玩?”   段昭清了清嗓子,坐直:“你捏右手。”   虞笙疑惑的,刚要捏。   耳边一道刺耳声划过。   随后,一道闪电蓝色晃过眼前。   待停稳,她看到,是一辆蓝色跑车,很不地道,车停在他们车前面的过道。   这就没素质,他们的车两边,一面是墙,另一面车距不远,后面也有车,这辆跑车停这个位置,等于直接把路堵死,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段昭脸色冷下来,手放在车门把手上,刚要下车理论,跑车后背箱自动打开,呈现出满满一车箱的玫瑰,中间也放着一只兔子公仔。   和段昭买的那只不同,段昭买的更萌,车箱里这只有点皮。   虞笙察觉不妙的看向车前方。   驾驶座位门打开,下来一个人,是宋彧。   她真是,活见鬼。   段昭“啧”了声,开门要下车,虞笙拉他一把:“你别动手。”   “怎么,”段昭挑眉看她:“怕我揍他?”   “我怕你手疼,”虞笙坦诚的眨眼:“你要非揍他的话,我来。”   段昭毫无征兆的看她三秒,笑了:“我是这么,暴力的人?”   虞笙唇线拉直。   段昭揉揉她的脑袋,下车:“我就讲讲道理。”   虞笙还是不太放心,跟着下车。   宋彧容光焕发的迎面跑来:“好久不见,老朋友。”   段昭神色不明:“不熟。”   “没关系,”宋彧不介意:“我也不是来找你的,我来找虞记者。”   “酒吧那个人,”段昭问他:“有消息了?”   “哪有这么容易,”宋彧说:“大海捞针的事,而且泰国警察那个做派你也看见了,拖延得要死。”   段昭啧了声:“那你好意思来找我们?”   “我没想找你,我又不知道你在这,我来找虞笙,”宋彧向后面的车看:“本来还想去她台里找,没想到在这碰上,你说,这是不是挺有缘的。”   “要点脸行么,”段昭双手插兜,声音闲淡:“我不想当我女朋友的面揍你。”   宋彧不理他,直接朝他们车走,经过段昭时,他一把拉住宋彧胳膊,往回一拽,那货踉跄得连退几步,一屁股坐进后车箱的玫瑰花田里。   顿时“嗷”的一嗓子。   那一屁股的刺儿。   虞笙看得都疼,捂了捂眼睛。 第101章 偏偏招惹   趁宋彧没从车厢里爬起来, 段昭上他车,直接开出几米外。   虞笙换到驾驶位,倒车, 左转前行, 稳妥的停在宋彧车旁, 朝刚下来的段昭招手:“上车。”   段昭也是没料到, 不动声色的笑了笑,过来开门上车。   车轮飞速驶过,空洞的停车场, 全是宋彧喊声的回响。   一路开到阿婆家楼下, 虞笙还心惊胆战:“也不知道他走没走,我怎么会有这么丢人的追求者, 万一让我同事看见怎么办?”她越想, 心里越没底:“他不会明天还来吧?”   车窗敞着,段昭胳膊肘撑在窗沿上,慢悠悠道:“灭口。”   虞笙缓缓调整了一下呼吸:“那我帮你放哨, 你记着下手快一点, 最好别让他叫出声。”   段昭收回手,饶有兴致的看她:“一言为定。”   虞笙说了个好,抓起他买的奶茶,咬着吸管, 边喝边拿包要走, 拿完, 才想起来那只兔子不见了, 四下寻找:“你给我买的只兔子呢?”   段昭挠了挠眉毛, 立刻收回向后看的目光,没作声。虞笙察觉到, 转过身看后面,发现被扔在后面车座缝隙里的兔子。   她下车,拿完,又回车上,拍兔子身上的土:“你怎么扔了。”   “土,”段昭嫌弃的看那玩意:“别要了,我送你点别的。”   “你是因为,宋彧也买了一只兔子公仔?”虞笙揉兔子耳朵:“这怎么能一样呢,他就是把天上的月亮拿下来,我也不喜欢,但是你送的这个就很可爱。”   段昭看她:“会安慰男朋友了?”   “我说真的,”虞笙看他问:“你不是说它是电动的,开关在哪?”   段昭沉默几秒说:“手上。”   虞笙摸了一遍,碰到兔子右手的按钮,顿时,男人气息低沉的声音响起——   “虞笙,我爱你。”   她有点恍然,紧接着,又按了一遍。   “虞笙,我爱你。”   她听得弯起唇角,第三遍响起时,段昭看着窗外,“啧”了声,耳根莫名烧红了,回手把那只兔子脸朝下扣在她退上。   虞笙没再按,伸手摸他耳朵,男人不大好意思,反手拉住她手腕,头埋进她怀里。   这有什么嘛。   那什么时候比狼还凶还不要脸。   自恋也很不要脸。   逗她时就更甚。   就这,还能猛男害羞了?   虞笙捏他耳朵,笑得不怀好意:“我想听你亲口说。”   她怀里,段昭“哎”了一声。   “快一点嘛。”她摸他短刺的发根,因为喜欢这个手感,她又蹭了蹭。   男人耳垂通红,发根整齐,干净的脖颈线,延伸至T恤领口,这个角度,居然有些性感。   他搂着她也更紧,闷在怀里的声音,低低的呢喃:“我爱你。”   她凑在他耳边,也同样道:“我也爱你。”   又恶心又感人的情话。   *   凌晨。   夜色稀薄,天将亮。   空旷的冰场,冰者如闪电,极速滑过,一道道,冰刀滑过冰面的声音。   哨声“咻”的刺破。   段昭余光看到刘海安走过来,减速滑到他面前停下。   “你来了,”段昭摘下护目镜,看他拿的早点,笑道:“昨晚上过得不错。”   一看就知道,他从虞婧文那回来。   两人是商量过的,让刘海安晚上偶尔去原先他那个房子住,一是方便他跟虞婧文生活,二来也能帮着照看虞笙。   “这个粥阿婆给你带的,”刘海安拧眉到:“你是早上刚过来,还是晚上就没走?”   “没走,”段昭坐下,捧着粥喝了一大口。   食堂里什么都有,但他就是喜欢这种家里的饭。   从高中时,那小姑娘小心翼翼的捧着肉碗敲他门时,他就喜欢极了。   刘海安在他旁边坐:“下礼拜不能这样,天天不睡谁受得了,再说训练课,就算你晚上补回来,我也不能让你请假。”   段昭打岔过去:“下礼拜我再想办法。”   “最近我看都挺正常的,”刘海安挠挠头:“你丈母娘,天天早晨出去健身,也没事,都挺好的,你别自己吓唬自己。”   “行吧。”段昭敷衍。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心里不踏实,总觉得要出事,全身每一条神经都绷着。   下午在车里睡着也是。   做了个特别不正常的梦,梦到有人从楼上跳下来,绽开一片红色。   很大的一片。   梦醒后,再看到宋彧那一车箱的红玫瑰,就更不舒服。   刘海安拍他肩膀:“原先看你挺冷淡一人,没成想摊上女朋友的事,比谁沉不住气。”   “我庸俗,”段昭轻笑:“除了拿金牌,也就这个追求。”   刘海安畅想:“说来也挺有意思,你说,要不咱俩挑一个日子,你娶闺女,我娶她妈。”   “你快滚吧,”段昭嫌弃的看他:“我拿你当教练,你想给我当现成的老丈人,你脸呢?”   刘海安美得哈哈大笑。   段昭也气笑了。   *   翌日的MG慈善晚宴,在洵阳电视台新建的演播大厅举办。   停车场分区,出席晚宴的明星、富商使用A区,停车后通过VIP通道直接进入会场,BC两区为工作人员停车使用。   门口警戒严格。   段昭执意要送她到现场,等她工作结束,再一起离开,虞笙只好让他开电视台的车,带她和小武一起入场。   他们车,驶入C区时,已经看到许多媒体,还有很多不明情况的粉丝,每当有黑色商务车经过,便掀起一小股热浪,蜂拥而至的追上十几米,在一片唉声叹气中悻悻而归。   电视台的车因为车身印有明显台标,经过时,并没有引起骚动。   虞笙和小武下车,两人将工作证套在脖子上,虞笙等小武调试机器,这时,段昭把车窗摇到底,大咧咧的看她。   “你把车窗摇上,”虞笙环顾嘈杂的车场:“这人挺多的。”   “怕我被人看,”段昭胳膊搭在车窗上,不甚在意:“我又不是明星。”   “这也不好说,你还是摇上吧,”虞笙谨慎的看周围,从包里掏出口罩给他:“厕所在左边一直走,你想去厕所时,一定要戴口罩,还有,你吃的和水都有吧,你要都吃完,我们还没出来,你就叫外卖,反正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别下车了。”   他这张脸,这个身材,网上都说能直接出道,偏这个停车场,还有这么多小姑娘。   虞笙感到,让他来,她自己反倒患得患失的。   “你这是想,”段昭眼尾上翘,懒散的看她:“金车藏娇?”   “猛男撒娇还差不多。”虞笙幽怨道。   话音刚落下,一个女孩子径直朝车子走来,抱着手机试探:“小哥哥,你是电视台的吗?我是做自媒体的,能换个微信?”   正调试摄像机的小武猛的抬头,发现女孩看的不是自己,尴尬得走远两步。   “小哥哥?”女孩又喊了声。   段昭下意识撩起眼皮时,虞笙也看过去,是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正拿着手机翘首期盼。   几乎同时,女孩认出坐在驾驶位的男人:“我知道你!你是短道速滑的冠军吧?你是段昭?”女孩顿时兴奋:“你真是啊?能加微信吗?”   她就知道!   这个妖孽!挂张脸在车上!迟早会被围观!   虞笙闷闷不乐的站在一旁。   段昭瞧着她,敛笑朝那个女孩看了眼:“不能,你没见看我女朋友在这?”   嫌她不走。   段昭伸手把虞笙拉过来,探出脑袋,亲她额头。   女孩尴尬的把手机放回兜里,走了。   虞笙摸摸脑门,还不太痛快:“我就说嘛,让你老老实实在车里,你非要出来勾搭人。”   “我错了,”段昭从副驾的储物盒里拿出金边眼镜,戴上:“我也没想到,我这么好看。”   戴上眼镜,也是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   “你是很得意吗?”虞笙绷着脸。   “我有点害怕,”段昭含笑,拉起她胳膊,从她手腕拽下一个小蝴蝶扣的发绳,套在自己手腕上,然后戴上口罩,帽子:“我把我自己包严实点,乖乖在车里等我女朋友工作完,来拆开我。”   虞笙听得鸡皮疙瘩都掉下来了:“你开点空调,别中暑。”   “谢谢女朋友关心。”   “那我走了。”   “我会想你的。”   “嗯。”   “你亲亲我脸。”   “你摇上车窗吧!”   ……   去电梯间的路上,虞笙收到他的信息:人多也乱,自己小心点。   她回了个好,把手机放回兜。   小武笑看她:“我以前觉得段昭是那种特别酷的性格,没想到谈起恋爱这么腻歪。”   “也挺,”虞笙故作平静:“酷的。”   跟个男同事,她也没什么可聊自己男朋友的。   电梯到负二层,门打开,虞笙和小武与另外几个上楼的人一起走进去,门还没关上,外面响起一阵嘈杂声。   不知道发生什么,一帮小粉丝跑进来。原本宽敞的空间,立刻变得密不透风。虞笙往角落里挪脚,后背紧贴玻璃镜子,前面乌泱泱的脑袋,推来挤去,她护着包里的采访设备,脚背上不知道被谁踩到,吃痛的皱了皱眉,小武把摄像机扛起来,想给她腾点地方,门口又挤上两人,一阵推力,她和小武之间那一点缝隙塞进一个人,顺带撞了她肩膀。   虞笙手扶了下电梯厢壁,无奈的和小武对视了一眼。电梯里,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也都不太好。   差不多全上来后,电梯发出超重警报。   一个男的喝道:“起什么哄,下去几个。”   小粉丝们也都是岁数不大的孩子,被突然凶了一嗓子,都是一愣,靠外的几个立刻就下去,电梯门缓缓合上。   段昭在车里这个角度,看不到电梯那边,但从刚才那些人跑的方向来看,应该是去乘电梯,他给她发信息:到一楼了?   隔一分钟她回的:刚被挤出电梯,粉丝太热情了。   段昭放心,把座椅调平,在密闭的车内,又按了几个字。   虞笙走出电梯后,呼吸顷刻间归于顺畅,她朝一楼红毯那边走。   段昭:采访男明星时,多想想你车里的男朋友,别对他们太热情了。 第102章 偏偏招惹   红毯两侧, 闪光灯齐聚,万千灯牌涌动,身着礼服的明星步入红毯, 行至途中, 面对媒体站定微笑。   就像一场, 豪门盛宴。   虞笙找好拍摄角度, 进行报道,也采访了几个关注度比较高的明星。   红毯这边就是签到的仪式,来宾亮个相, 然后会去楼上休整, 晚宴在三楼举办。   还有一个小时,虞笙和小武去三楼会场, 到的时候, 人还不多,基本都是工作人员。   虞笙把包给小武:“我去个洗手间。”   “行,”小武指休息区:“我在那边等你。”   虞笙:“好。”   三楼女洗手间候着几个人, 保洁员提着拖把经过, 善意提醒:“这要等好一会儿,楼上的洗手间也能用。”   虞笙应了声,见里面很慢,从洗手间旁的楼梯间上四楼, 确实清净。她上完, 正在洗手, 听到某个隔间的门被撞出巨响, 屏吸去看。   空荡荡的洗手间, 又恢复安静。   气氛很诡异。   虞笙关掉水龙头,正想走, 恰在此时,手机铃声突兀响起,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慌张的从兜里摸手机,想按掉声音。   “谁。”   一个女孩的声音。   虞笙手猛的从兜里拿出来,手机摔在地上,她弯腰捡的时候,洗手间隔断的门打开,一双高跟鞋缓缓步入视线。   “虞笙?”   很,熟悉的声音。   虞笙眨了眼睛,起伏的呼吸逐渐平缓,抬头,看到桑果同样惊讶的看着自己。   “你怎么会在这?”虞笙捡起手机,惊慌的心已落地。   “我以为这个洗手间不会有人……”桑果脸上绯红,对里面的人喊:“你出来吧,是我朋友。”   隔断门再次打开,一个长得白净秀气的男孩走出来。   “这……”虞笙不知如何形容,想到上次桑果对她说的,泡了个小鲜肉的事,了然,偷偷对桑果竖起大拇指。   “我们是真的好的,”桑果羞涩,把男孩拉过来:“他就是,叶斯安。”   叶斯安展开微笑:“你好,我看过你的节目,也听桑果提起过。”   虞笙礼貌问好。   桑果和他小声说了几句,他点点头,警惕的从另一边跑走。   “你们在,谈恋爱吗?”虞笙等他走后问道。   桑果为难的咬着嘴唇:“是,但是他经纪人不同意,所以我们就,地下恋。”   “那要到什么时候,”虞笙和她下楼,手机是小武的来电,估计是在催,她匆匆给他回了一电,告诉他自己马上就来:“他多大岁数?还在上大学吧?是爱豆出道吗?”   “就是长得小,也23了好吗,”桑果说:“而且他就是演员,他经纪人还管这么多,死巫婆。”   虞笙抿唇:“你来也不告诉我,不够意思。”   “宋彧带我进来的,”桑果说:“而且我也不知道你要来。”   两人走到楼下时,看到叶斯安从另一边也回到三楼,整理西装后,在经纪人的安排下和宴会的名流敬酒。   小武跑过来,包给她:“我看很多人到场,就给你打了电话。”   虞笙哦了声,正要准备工作,宋彧摇曳红酒杯,缓缓而来。   真是,令人发指。   “桑果,”虞笙对她道:“我还有工作,先走了。”   “虞记者是在故意躲我吗。”宋彧走过来,身着黑色燕尾西装,内搭白衬衫,黑领结,笑得人畜无害:“昨天还真是很遗憾呢,原本是想邀请,虞记者作为我今天的女伴,前来出席晚宴的。”   “我有男朋友了。”虞笙说。   “那又如何,”宋彧晃着杯中红酒:“只要你们没结婚,我就都还有机会,和他竞争。”   “问题是,你已经输了,”虞笙目光疏离,像看一颗仙人掌:“你输在起跑线上了。”   “那就试试看,”宋彧微笑:“谁先到达终点。”   “你,”虞笙不忍打击:“可能连他的屁股都看不见。”   桑果在一旁笑爆了,偷偷把这一段录下来,直接发给段昭。   宋彧听见笑声时气炸:“喂,桑果,桑大编剧,你是在笑我吗?你还想不想我投资你的新剧本,给你那个小男朋友拍了?”   “哦,你是在威胁我吗?”桑果莞尔:“我刚好也不太让我男朋友继续拍戏。”   “你这叫过河拆桥。”宋彧单手叉腰:“别忘了,还是你给我推的,虞记者的微信号。”   “我以为她要采访你呢,”桑果说:“你想哪去了?”   “你要采访我?”宋彧看虞笙,勾起嘴角:“现在也可以。”   虞笙手机有消息进来,见是段昭,她刻意强调:“等着,我给我男朋友回个信息。”   段昭:我女朋友,表现很出色啊。   她这才看到桑果偷拍的视频,挑眉,和她相视一笑。   虞笙:我这么好,有奖励吗?   段昭:我侍寝。   虞笙刚输入一行:你是不是太频繁了。   余光看到宋彧,想了想,她撤回,换做语音,连发了两条。   “好啊,我们晚上回自己家。”   “mua。”   发完,她抬眼看到宋彧嘴角僵硬的含着红酒,保持微笑道:“很抱歉,有男朋友的生活,就是比较忙。”   宋彧:“……”   她还有工作,拉桑果到一旁聊几句后,就继续抱着话筒,和小武奔波在采访报道的道路上。   报道间歇时,虞笙接了一通电话,对方是个女人的声音:“请问您是尾号529的车主吗?”   “我不是,车是我男朋友的,”虞笙走到安静的地方:“怎么了?”   “那就对了,你男朋友的车停的有些靠外,我车过不去,刚才联系过他,他人不在停车场,你方便来挪一下车吗?”   虞笙“啊”了声:“那我给他打电话,让他马上回去?”   女人说:“他回来还要十多分钟,就是他给我你的电话的。”   虞笙想了想,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平常段昭在车里等她,等得烦了也经常会去附近的商场小逛,她也确实工作几个小时了。   “那好,您稍等。”虞笙说着,向电梯间走,边走,边打电话给段昭,他没接。   电梯就停在三层,她按了下,门开,走进去,关上门时,电话回拨过来。   他声音懒倦的响起:“刚睡着了,你工作结束了?”   “你睡着了?”虞笙莫名眨眼:“你不是在外面吗?”   段昭疑惑的“嗯?”了声,后半句她还未听到,手机信号中断。   以为是电梯里信号不好,虞笙没再拨过去,抬头盯着电梯下降的数字。   突然,一阵晃动,她抓住扶手。   轰隆——   电梯轿厢骤然停住,像是卡在某个位置,灯光在一瞬间全部熄灭。   她在黑暗中,看到镜子里,自己睁大的双眼。   三层的宴会厅,晚宴已经开始。   桑果既然是被宋彧带进来的,本着善始善终的原则,宋彧也只能带她到一桌落座。   推杯换盏中,两人低声交流。   宋彧:“我是真的,对她有点喜欢,不是玩玩,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劝你放弃,”桑果真诚道:“她和段昭的感情不可能被你影响,还是别让自己难堪了。”   “那如果,”宋彧沉思道:“我帮她找到在泰国冒充服务员的那个男人呢?”   桑果:“什么服务员?”   宋彧见她不知情,没有说下去的欲望,跟邻座女士交谈,忽听有人说了句:“电梯坏了。”   *   停车场,段昭在车里,连续回拨了几次,对方都是无法接听,回想和她通话结束时那句,“你不是在外面吗”,说得不明不白。   他眸色渐深,意识到不对劲,忙下车,远远看见几个保安往楼梯间跑,他快步跟上,经过电梯时,看到指示灯全部熄灭。   电梯,坏了?   她也没有接电话。   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段昭快步从楼梯间跑下去。   保安正笨拙的捶门,狂按按钮,依旧毫无反应,旁边有人围观,但不多,大概因为楼上的晚宴正如火如荼。   段昭跑过去,冲破人群:“谁在里面。”   保安说:“按警铃的是个姑娘,被卡在地下二楼到三楼这个地方。”   姑娘。   段昭晃了神,瞳孔缓慢的,锁定那扇冰冷的金属门,手掌忽的落在门缝中,用力想扒开。   那扇门,一动不动。   坚硬而又不带任何温度的,将他隔离在外。   没理由的,他预感她在里面。   “虞笙。”他喊出声,手依旧用力的扒着门缝,又喊了一声:“虞笙!”   *   漫无边际的黑暗和等待,虞笙被恐惧填满。   报警铃她已经按过,保安刚才告诉她,修理工正在路上,她估算时间,已经被困十多分钟,闷热感加速袭来,氧气正在被一点点抽干。   她靠着轿厢壁,疲乏的坐在地上。   没有喊,没有说话,想保存力气,撑到修理工来。   他的声音响起时,她眼睛点亮,起身摸到电梯门的缝隙:“段昭?”   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一刻倾泻。   “电梯坏了,我在里面,我按了报警,可是,”她吸着鼻子:“维修工还没来,我……”   她抬手抹眼睛。   人有时候脆弱敏感的很有意思,刚才她情绪稳定,一心觉得自己,能够撑下去,觉得自己足够勇敢,也不怕黑。   偏偏在听到他声音的这一刻,心理防线溃于一旦。   他在外面说:“我这不是来了么。”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虞笙往门处挪,耳朵贴着冰凉的门板:“我明明没给你打通电话……”   “我觉得你需要我。”   他的声音笃定。   “别怕,我会带你出来。” 第103章 偏偏招惹   电梯外已经聚集很多人。   保安正在拨打维修电话, 得知维修车被堵在路上,急得团团转。   有好心人拨打了救援热线。   段昭咬紧下颌,仍在尝试用手扒开门缝, 双手骨节泛白。   很多人劝他。   “你弄不开, 这得拿扩张器。”   “别白费力气了。”   “等几分钟救援的人就来了!”   “我的姑娘等不了。”他声音低哑。   等个屁。   她已经等了二十多分钟。   一想到这二十多分钟, 她没有氧气, 没有光亮,被一个人困在狭小的黑洞,又憋又闷, 他就不能冷静。   *   虞笙缩在里面, 闷热的环境让她汗从额角上流下,淌进衣领。脸颊、脖颈, 都是细密的痒感。   外面的声音她都能听见。   贴着门, 她声音很轻的安慰他:“我能等。”   “你别废话!”他急了。   这还是第一次,他对她发这么大脾气。   她拉直唇线,手摸着那道门缝, 也想用力。   “手拿开, ”他找了根铁棍,用力的撬门,声音清晰得能听见呼吸:“别碰着你,拿开。”   虞笙缩回手, 一动不动的盯着那道缝隙, 逐渐看到光亮。   五毫米,   八毫米,   一厘米,   那道缝被撬开后,他手指抠进来, 强行将门撑出一条两厘米多的宽度。   冷风涌进,脸上泪痕被吹得凉嗖嗖的。   借着光,她看见他的脸,又哭又笑。   远处警笛响起,消防队的人来了,几个人拿液压扩张器,顺着已经扒开的缝,强行破门。   视线被光点亮,她余惊未定的看着他。男人眉间松动,将她从半米高的电梯轿厢里抱出来,如获珍宝般,亲她的唇。   虞笙被他打横抱着向楼上走,在楼梯间碰上焦急赶到的桑果、小武还有宋彧。   宋彧跑上前:“虞笙,你被困在电梯里了?我说怎么,打你电话一直打不通。”   “让一让。”段昭冷淡。   桑果很内疚,往后拉了宋彧一把:“你快别说话了,”她从包里翻出纸,给她擦脸上的汗:“你头发都湿了,没受伤吧?我们找你半天,就没往电梯这想。”   “没事了,”虞笙接过纸,攥在手里,觉得人多,这么抱着显得她很娇气:“段昭你放我下来吧,我能走。”   “走当然能走,但不是现在,”段昭看小武说:“你给她请个假吧。”   小武了然:“我会和老关说的,虞笙你就好好休息。”   段昭颔首:“那么,桑果,小武,我先带我女朋友回家了。”   唯独没提宋彧。   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虞笙手圈住段昭脖子,听见宋彧在后面很徒劳的喊“我送你们”,刚喊完,被桑果没好气的骂了几句,然后偃旗息鼓。   这真是一场,不太愉快的,采访经历。   走到地下二层停车的位置时,虞笙不经意看到自己T恤上的带血的指痕,不禁皱眉:“这血……”   她能肯定,不是她的。   “你手受伤了?”虞笙心揪起来。   “划破点皮。”段昭随口道。   刚扒电梯时完全没感觉,等人救出来后,才察觉右手手指一跳一跳的疼。   走到车旁,他把虞笙放下,开门,上车,顺便抬手看了眼,操,不是划破,是右手食指指甲掀起来,他把指头在手心摁了下,疼得眉心一跳,转头扯上安全带扣好,挂挡:“今天就不去阿婆家了,回檀府那边,我也回去。”   车倒出车位,虞笙看他左手闲散的搭在方向盘上,右手插兜:“右手划破了?我看一下。”   “先回家。”他说。   他这态度,她就觉得不对劲。   这人向来这样,一严肃,就很有问题。   虞笙解开安全带,车内顿时响起“滴——滴——”的提示音。   段昭看她:“怎么解开了?”   “靠边停,”虞笙指前方空地,轻声细语的装厉害:“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段昭意外的扬眉,忍笑,车缓缓靠边停下,刚停稳,右手腕就被她抓着拉过去。   看见他血肉糊成一片的指尖时,虞笙吓了一跳,然后鼻子就有点酸:“这得去医院。”   “回家擦点碘酒就行,”段昭抽回手:“我哪有那么娇气。”   从小就自己长大,打架受伤,训练受伤,都是家常便饭,除非爬不起来,否则都是自己处理,处理多了,就不会再把这些当回事。   真要沾点事就往医院跑,他能直接包个年卡。   “医院就是小题大做,一个小伤,给你开全身检查的单子,还不如自己上点药,”段昭看她模样恼怒,带了点哄:“回去路过水果店,买点草莓,再看场电影放松一下?”   他这些在虞笙看来,就叫盲目逞强,心里就很不舒服:“就你这样,我哪还有心情吃草莓,还看电影?看鬼片吗?”   段昭顺坡下:“你要不怕,也行。”   “你自己看吧。”虞笙也不知道这话题怎么就被带偏了。   能听出她生气吗?   能听出她很在意这个事吗??   能听出她根本不想聊电影吗???   “你要不去医院,”虞笙嘟囔:“我就自己回阿婆家,不用你送,我不想坐你车。”   “行,”段昭啧了声:“下车。”   虞笙睁大眼看他,手顺势放在门把手上,确认这个问题:“你让我下车,我就不回来了。”   “你不回来去哪儿,”段昭气笑了:“你下车,坐过来,我这手都要去医院了,还开什么车。”   这个伤也不用挑医院,虞笙开车,在回家的路上,绕了个小弯,去了一家综合性的医院,在急诊处理完,出来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   虞笙心情不太好,眼眶刚才红过,一句话都不想说,跟在段昭旁边走到车旁。   段昭驻足,亲了亲她额头,柔声道:“上车吧。”   她点头,忙跑到副驾,像他平时那样给他拉开门,段昭看着她笑了笑,挠挠眉毛,上车,坐下后,他刚要系安全带,她又凑过来,扯住安全带,在他身上绕过来,扣好。   “我就,拔了一个指甲,”段昭看她:“你还把我当小公主惯着了?”   虞笙抿唇。   她以为就清创消炎,包扎一下就能好,谁会想到要拔指甲,也没用麻药,他倒是老老实实的配合全程,也没吭声,她一个旁观的,差点疼哭了。   “我不知道会这样,”她握着方向盘,声音里带了哭调:“就应该听你的,回家擦点药,肯定也能好,也不至于过来受这个罪。”   “这有什么啊,”段昭歪头,戳她目光,一双眼含着笑:“医生不是说了,必须得这么弄,我再耽误几天,回来也得拔,而且更厉害,还亏了你坚持,我才没走弯路。”   虞笙抿着唇,不知道说什么。   反正就是,心里不太好受。   宁可他提些要求,也不想他自己受着罪,还反过来安慰她。   “那我们回家了,”虞笙吸了吸鼻子,开车离开:“水果店应该还在营业,你想吃草莓吗?”   “想吃。”段昭说:“还想吃点车厘子。”   “那我都买点,你还想看电影吗。”虞笙问。   “看啊,”段昭补充道:“不想看鬼片,容易做噩梦。”   虞笙沮丧的劲儿还没缓过来,被他这一句说的笑出来:“你是怕鬼吗?我都不怕,你怎么还怕那个?”   段昭头懒洋洋的靠着:“我就不能胆子小了?”   “那你也没去鬼屋玩过?”虞笙的注意力跑到“猛男怕鬼”这个点上:“万圣节你肯定也没去游乐场玩过,百鬼巡游你也没看过吧。”   “我怕死了,”段昭嗓音压低:“你别吓唬我,我今天晚上要是做噩梦,我就咬你。”   “那我不跟你睡。”虞笙笑着说。   “你这时不时就给我来一刀,”段昭摸了摸心口:“我都快犯心脏病了,啊,你好意思吗,丢下你胆小的男朋友,独守空房?两行泪?”   车在路上飞驰。   虞笙开怀:“不会空房的,你每天晚上睡觉,屋里都好多人看着你睡呢!”   *   水果店门还没关,不过草莓卖完了,虞笙买了些车厘子,又挑了几个黄桃,回家后洗干净,还非常勤快的把桃核剃出来,桃肉切成小块,装在两个小碗里。   虞笙端着水果走进卧室时,看到段昭拿笔记本,已经找完电影,倚着床头,正等她,她爬上床,随手拿了个本子垫在床上,把碗放在上面,拿叉子给他:“你找的什么电影?”   段昭愣了愣,看着碗里的桃肉:“我还没这么吃过桃子。”   “你都啃着吃?”虞笙不以为意的叉了一块吃:“我平时也啃着吃,这不是怕你弄到手上,还要洗,你手指又不能沾水。”   “谢了。”他叉一块,送进嘴里:“这还,挺甜的。”   “你谢什么?”虞笙古怪的看他,又尝了一块桃子:“你是傻了吗?还是没吃过桃子?这个也就是一般,随便买都比这个甜。”   “是吗,”段昭随便笑笑:“我没吃过桃子。”   虞笙:“?”   这又不是什么吃不到的水果?开什么玩笑呢!   她收回看怪物一样的目光,指电脑屏幕:“你挑的什么电影?”   “北京遇上西雅图。”段昭说:“我看这个是,爱情片。”   前几年的电影了。   “我看过这个,”虞笙现在还能背出剧情:“要不换一个?”   “这个呢?”段昭退回到影片类别:“夏洛特烦恼?我看这上面写的,喜剧爱情片。”   虞笙尴尬的扯了扯嘴角:“也看过了。”   “唐人街探案?美人鱼?”段昭一口气问好几个:“要不,速度与激情,这种你看吗?”   他挑的都是最近这两三年票房还不错的电影,这些她确实都看过。   “也看过?”段昭见她没说话,猜到,饶有兴致的看她:“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挺喜欢看电影的?”   “以前上学,电视都没时间看,”虞笙说:“哪有时间看电影。”   段昭“哦”了声:“这都是去,电影院看的?一个人看电影啊?不无聊啊?”   一句又一句的。   虞笙顿时,恍然大悟。   这电影都是他们分开这段时间上映的,他肯定以为她和别人去看的,又炸醋厂。   “我就是因为一个人在东京待的太无聊,再不看几个电影,我就真的除了上班工作,一点娱乐活动都没有了!”虞笙把电脑拿过来:“而且全都在网上看的,你想看哪个,这么久过去剧情我都忘了,再看一遍也行。”   段昭最后挑了个评分低的。   想必是冲片名选的,叫“咱们结婚吧”。   这虞笙确实没看过,光看介绍就不怎么有意思,不但还是不忍再扫兴的和他看了。   事实证明,剧情也很平,看得人脑子开小差,一半都没演完,段昭就开始不太老实的亲亲这,摸摸那。   最后在39分17秒时,把她压倒。 第104章 偏偏招惹   一百二十多分钟的电影, 演到完,虞笙都没注意到故事讲的是什么,他选这部电影, 根本就不是为了要看电影, 就要个背景气氛。   简直太美妙了。   虞笙累得躺在床上, 有点缓不过来, 感觉腿软,不知道是在电梯里吓的,还是刚才弄的。   段昭捏车厘子喂她吃:“我给你捏捏腿?”   虞笙咬着车厘子, 眼神带怨:“捏就捏, 你还问我干什么?”   段昭好笑:“包您满意。”   他好脾气的坐在她旁边,有模有样, 在她腿上捶了一遍, 又力道刚好的按。   “我觉得你还挺有当按摩师的天分,”虞笙被按得浑身舒服,翻个身要求:“后背也按两下。”   “颈椎也给你按按吧。”段昭说着, 指腹找准穴位, 稍微用点力的按:“我这个是跟队医学的,绝对很专业。”   虞笙被他按得浑身既酸痛又舒服:“你小心点手,别碰手指。”   段昭嗯了声,继续按, 从脖子按到后背, 腰部。   “对了, ”她头枕在手臂里, 为抵挡困意, 脑子开起小差,不由想到被困电梯的事:“我在楼上采访的时候, 你去哪儿了?”   “我一直在车里。”段昭说。   虞笙一愣,没等他停手便翻身坐起来:“你没去,逛商场?”   “离演播厅最近的商场,开车也要十多分钟,”段昭敛眸:“谁跟你说我去商场了?”   “我猜的,”虞笙说:“就是六点多时,有个人给我打电话,说你的车挡了她的路,你在外面回不来,让我去挪车,”想了想,她补充道:“她还说是你告诉她我的手机号。”   “男的女的。”段昭问。   “女的,”虞笙说:“不是我认识的声音。”   “什么号码?你拿来我看一下。”段昭说。   虞笙“哦”了声,从床上跳下来,去桌上拿手机,找到那个号码给他:“就是这个。”   段昭按住那个号,拨回去。   不知道对方是谁,出于什么目的。   虞笙心都提到嗓子眼。   几秒钟之后,卧室外面,诡异的响起手机铃音。   虞笙:“……”   她脑袋轰的一声,心都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段昭挂断电话,铃声也随之中断,他拿着手机走向卧室门口,再次拨通。   诡异的铃声又再次响起。   这卧室开着灯,虞笙都觉得气氛不对劲,跳下床,紧随段昭身后。   卧室外只有楼上过道开着一盏小壁灯,但声音从楼下传来,虞笙顺势看去。   楼下一团漆黑,沙发上倒着一具破烂的尸体,身首分离,脑袋摇摇欲坠的在另一边,她吓得不敢多看,侧着头,整颗心都在颤抖。   段昭胳膊往后背,摸到她手,一把握住:“手这么凉,”察觉她怕,他说:“你在屋里等,我自己到楼下去看看。”   “我不。”虞笙也不敢自己留在屋里:“我怕你胆子小。”   段昭挑眉:“哦,我还真是,挺怕的。”   “是吧。”虞笙抓着他。   “是啊。”段昭带她往楼梯口走。   啪——   虞笙吓得“啊”了声。   二楼楼道通明。   “我开个灯,”段昭说:“我可能就没这么怕了。”   “我也不太怕。”虞笙声音发颤的给自己壮胆,特意往楼下又看了一眼。   沙发上搭着几件衣服,另一边放的是她的包包,所谓黑暗中的,“身首分离之尸”。   灯开后,段昭就看清了一切:“屋里没别人。”   虞笙点头,心刚定下,随他下楼,只见他再次拨打电话,诡异铃声也再次响起。   更近,更清楚。   走下楼后,她和段昭几乎同时锁定一处——她放在沙发上的包包里。   两人面面相觑,虞笙摇摇头,不想去拿,段昭过去,打开包,铃声突兀的扩散,包里手机屏幕亮着,他拿出来。   是一部看似普通的手机。   “这是,”虞笙感到匪夷所思:“谁的手机,怎么在我的包里?”   “你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人放进去的?”段昭问。   虞笙回忆了一下,摇头,拿过那个手机,能直接打开,没有密码,常用的APP都有,但都被退出了。   她下意识打开图库,看见里面图片时,吓得扔在地上。   “这是,这是,”她结结巴巴:“钱,钱淼的手机。”   段昭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   这件事很明显,是有人故意要引诱虞笙乘电梯去停车场,然后制造了一起电梯被困事故。   *   虞笙一夜浅眠,她这个人不太迷信,钱淼既然已被执行死刑,是不可能恶作剧的。   回忆良久后,她觉得,这个人只有一个机会能把手机塞到她包里,就是昨天刚进电梯,被一大帮人挤的时候。   人挨着人,想放东西还是想偷东西,都很好实施,但电梯里的人,除了小武,她都不认识。   可能真的是,有人单纯看她不顺眼?   早上,虞笙把包又翻了一遍,什么都没丢,她给关主任打了一个电话。   段昭正在洗漱,声音停下后,他走进卧室,靠门说:“这件事我会报警,你在家休息两天?”   “手里还有点工作,”虞笙从床上下来,拿皮筋束起头发:“我和你一起去公安局,然后再去上班。”   “我送你先上班,”段昭说:“钱淼手机的事,我还想再问一下。”   “会不会跟我第一次误报钱淼的新闻有关,我已经把这件事跟关主任说了,他说以前也碰到过记者遇到类似的骚扰事件,毕竟,接触这个行业,难免碰到过激的人,”她不想让段昭太紧张:“他让我暂时都在编辑部工作,等事情水落石出以后,再外出报道。”   “也好,”段昭说:“我送你。”   “我中途不会离开办公室,”虞笙说:“你送完我就回队里训练,晚点过来接我也没关系,不能总因为我耽误你的正事。”   “知道了,”段昭笑着:“我金牌不会丢的。”   她又叮嘱:“你手记得去换药。”   段昭右手食指裹着纱布,笨拙的比了个ok,逗笑虞笙。   *   送虞笙到电视台后,段昭去负责办理钱淼案子的公安分局,得知钱淼私人物品都交给他前妻了,说明关系后,他问到钱淼前妻的电话。   钱淼前妻对有关钱淼的一切都很冷漠:“他私人物品是我去拿的,能卖钱的就卖了,卖不了的就扔了。”   “……”段昭又问:“手机你卖给谁,还记得吗?”   “大官南路那个手机修理店,”她说:“最大的那家,电脑手机,都卖到那了。”   夜市里那家,段昭知道他们店,就在“这里”斜对面,老板还总去他们那吃烤串,应该能问到。   “我知道你和钱淼家是亲戚,”电话里那个女人又说:“钱淼他妈,也就是你姑姑,以前总跟我显摆,不过你跟他们家关系不怎么样吧,那些手机电脑什么的,你真没必要去拿回来,像他们家那种人,有什么可留念想的。”   段昭嗯了声,挂断电话。   在车里坐了一会儿,他开车去了趟女子监狱。   钱淼他妈因为作伪证,被判两年,段昭去时,谎称是父辈的朋友,没承认和她的关系,接待的警察也很诧异,然后便劝:“她说她没亲人,从进来也确实没见有人来看过她,寻死过两次了,你们要是认识,劝劝她也好,让她积极改造,重新做人。”   段昭心不在焉的答应着,跟她往里面走,在会见室等了会儿,段亚兰被带进来,头发凌乱的扎了个马尾,穿得橘色马甲,黑眼圈极重,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   见他,段亚兰冷笑:“我就知道你会来看我笑话,老钱和大淼都没了,你高兴了?满意了吧?”   “这对我没什么好处,”段昭语气如常:“你们挥霍掉的,我爸妈的遗产,我好像也拿不回来,我有什么可满意?”   “那你是来跟我算账的?”段亚兰一惊一乍的瞪眼:“你死了心这份心,我一份钱都不会给你。”   “好啊,那你可得看住了,钱淼生前无子嗣,按法律来说,我现在算是你,”段昭不疾不徐道:“唯一的继承人。”   段亚兰气得拍桌子,立刻被两个警察按住,她由怒转静,随后仰着脖子干笑,笑罢,她盯着他:“我弟弟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方人的种。”   段昭眉头微蹙。   家里出事后,他就经常被灌输这种话。   就好像,他在那场火灾幸免,活下来,本身就是一种错。   “但凡跟你扯上关系,有几善终的?”段亚兰说:“我就后悔,小时候没打死你,留你这么个祸害,害老段家,没一个有好下场。”   “你家的事,”段昭手攥拳,保持最后冷静:“是你教子无方,跟我有什么关系。”   段亚兰目光阴鸷:“那你爸你妈你妹,哪个不是你方死的?你是不敢承认吗?消防车都快到了,也就再多坚持一两分钟的事,还不是你催催催,把你妈和你妹给催死的?”   “我妈……”段昭开了口,但是想不起来,每次想,就觉得太阳穴突突的,整个脑子都很乱。   当初就是,林辞带着妹妹在家,段亚松带他在小区里踢球,听见人说家里着火,段亚松就跑回去想救林辞和妹妹出来,当时火烧的旺,很多邻居拦,但拦不住,他也要往楼里跑,被人给拎回来,再后来,消防车来了,他看见段亚松被抬出来的。   林辞和妹妹……   林辞和妹妹……   他的确看到了,她们也被蒙着白布。   探视时间到。   段亚兰被带走,疯疯癫癫的重复:“孤辰入命,六亲缘薄。” 第105章 偏偏招惹   从女子监狱出来, 段昭始终心神不宁。   去见段亚兰,纯属一时冲动,此生, 他应该不会再去见她。   但段亚兰最后那句话, 像一句咒语, 反反复复撞击着他的耳膜, 他开车在路上前行,被这个挥之不去的声音弄到心烦。   火灾是意外,后来好像听老邻居说过, 是洗手间热水器的线路老化, 引发火灾,林辞当时在卧室照顾妹妹睡觉, 闻到烧焦味儿时, 火已经烧起来。   可他再怎么努力回忆,想起来的,也只有段亚松蒙着白色布单, 被消防员抬出烧焦的楼, 林辞和妹妹是如何被找到的,如何确认死亡的,他一丁点印象没有。   一丝一毫都没有。   车停下,段昭在路边的小卖店买了瓶矿泉水, 猛灌了几口, 剩下大半瓶猛的顺着头浇下去, 透心凉, 人也清醒多了。   大官南路这个时间还没开始夜市, 但底商商铺大多在营业。靠左一侧,破旧的“手机维修”四个红色大字帖在玻璃门上, 他推门进去,这是钱淼前妻说的那家店。   段昭跟老板相熟,简单聊了几句后,老板立刻就想起来:“你是说那个死刑犯的手机啊,当时就被一个女的买走,给的钱还不少,我还纳闷来着,这么晦气的玩意,买它干什么,我要知道那女的拿手机干这缺德事,就不该卖给她。”   段昭也没详细说,只问:“店里有监控吗,那女的张什么样,我想看看。”   “有,不过我得找找,”老板说着去翻电脑:“三十多岁吧,长得挺漂亮,还挺有气质,你找地方坐,等等。”   段昭点头,坐在一旁,掏出手机,给虞笙发信息:在办公室?   虞笙:在啊,一直没出去。   虞笙:冷不丁在办公室坐班,还有点不习惯。   段昭:还俩小时下班,下班后,我陪你随便逛逛,然后再回家。   虞笙:好啊。   虞笙:你去换药了吗?   段昭不禁液了声,抬起手指,看到有些脏了的纱布,整整一天,他都在探寻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换药的事,早忘到脑后。   放下手,他敷衍的回:换过了。   虞笙:还疼吗。   段昭:不疼。   正聊着,另一个微信消息进来,是个备注叫“周侄子”的人。   接连发来一串照片。   周侄子:相册给你找了,都是我婶和周栩的比较多,有我叔的,统共就这十多张,给你拍了发过去。   段昭:谢谢。   周侄子:对了,叔刚醒了,不太好,想见虞笙,你跟她说还是我跟她说?   段昭:我晚上跟她说。   周侄子:挺急的,我现在给她打电话吧。   段昭闻此,退出微信,立刻拨电话给虞笙,那边占线,这个侄子速度快的他一心下一慌,忙给她发信息:周叔想见你,我忙完就过去接你,你待在办公室,别出来。   发完,虞笙没立刻回。   他手在屏幕上划着照片,有单人,有全家,翻着翻着,一张多人合影引起他注意,他点开。   照片是周栩幼时生日照,除了周文良两口子,还有另一对更年轻的夫妻,女人眼熟。   好像见过。   “段昭。”老板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指屏幕道:“就是这个人,你过来看。”   段昭正在看照片,听见叫他时,着实吓了一跳,息屏,走过去。   看到屏幕上女人的时候,他脑袋嗡的一声,眉毛深深蹙起。   是杨苒,   虞笙采访过的,后来搬到他们家旁边的那个新邻居。   他打开手机对比那张合照。   也是,照片上的年轻女人。   联想到之前发生的一幕幕,各种不好的预感,全在这一刻上涌。   然后便是段亚兰那句话“孤辰入命,六亲缘薄”。   从来没有一刻,他比现在更恐惧。   虞笙在这时回了信息:周叔叔要见我,我想提前一点下班,去趟医院。   段昭立刻把电话打过去,低哑的嗓音命令:“你哪也别去,就在办公室等我,也不能一个人在办公室,去同事那里,跟他们待在一起……”   “你怎么了?”虞笙听出不妥。   “听我的,”他感觉很累,不知道从何解释:“听我的,我求你了。”   他自己也仅是猜测。   开车,去了公安局。   *   电视台。   虞笙正在剪辑昨天慈善晚宴的片子。   同事春娜接了一份外卖咖啡,给在办公室的几个人每人一杯,给到虞笙时,在她身边坐下:“我听说昨天慈善晚宴,你被关在电梯里了,没受伤吧。”   “我倒是没有,”虞笙暂停工作,把吸管戳到杯里:“就是,想想还挺后怕的,好像总有这么个人,跟我过不去,但是之前又没有证据报警。”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春娜耸肩:“我最早在老家的电视台,有回暗访拆迁纠纷,片子发出来后,把我名字打出来了,后来我就,连着有一个多月,都有人给我寄恐吓信,还说要干掉我。”   “这么恐怖?”虞笙惊讶的问她:“那最后怎么解决的?”   “连着收了几个威胁的快递,我那个报道最后也没有太大影响,拆迁纠纷也得到解决,这件事就不了了之,”春娜拍拍虞笙肩膀:“你这个,大概率就是有人看不惯你当初替钱淼说过话,所以搞这种小动作,现在钱淼早就被枪毙,他肯定也不会没完没了的骚扰你。”   “我那篇报道早就删了。”虞笙想不通,也就没再聊这个事。   她感到不安的是,她在明,对方在暗。   从怀疑开车被人尾随以后,到超市,到回来后险些被花盆砸到,每次都能完美的解释为巧合,完全没有依据,跟谁说,都会被认为是,被迫害妄想症。   直到在泰国,从宋彧口中得知一个伪装成服务员的男人,最后到这次故意为之的电话。   虞笙隐隐察觉,这场暗中较量,很快就要搬到明处了。   她给段昭发信息:你去报警了?   直到快下班他才回:已经备案了,我现在过去找你。   虞笙:好的。   虞笙:你自己也小心点。   段昭:放心。   已经到下班时间,她心事重重,也很难静下心来工作,索性关掉电脑。段昭去报案了,那个暗地里盯着他们的人会不会看到,会不会做什么小动作。   这么一想,虞笙心里的烦躁又增添几分,春娜又陪她多留了一会儿。   少倾,电梯传来动静,门打开时,虞笙眉目一松,段昭风尘仆仆的出现在她的办公室。   悬着的心在这一刻落地。   “哇,”春娜在一旁羡慕道:“朝思暮想的人来了。”她挎上背包:“虞笙,男朋友来接你,我就下班了。”   虞笙点头说:“谢谢春娜姐。”   春娜挥挥手,和段昭打了个招呼,乘电梯离开。   这个时间办公室里已经没什么人,虞笙看到他,匆忙拿起包,从椅子上起来时,脚踢到桌子腿,疼得嘶了一声。   “怎么毛毛躁躁的,”段昭扶她坐下,蹲下查看,见没什么事,才调笑道:“朝思暮想的,想见我?”   “我怕有人跟着你,会对你不好。”虞笙如实道,她心很慌,没有开玩笑的心情:“你报案了?警察怎么说?”   “正在调查了,”段昭把报案的事大致对她说了一遍,说到杨苒时,他稍顿:“还有些事,回家后,我慢慢跟你说。”   虞笙答应,脚上的磕的疼也好多了,拿包要走,不经意看见他食指裹着的纱布,有点渗血,也不太干净,这明显就是没换药:“你不是说你去医院了。”   “现在去,”段昭接过她的包:“正好,跟你去看看周文良,我听他侄子那个语气,可能情况不太好。”   *   医院停车场在急诊楼后面的空地,傍晚这个时间,停泊车辆不多,想着应该不会久留,段昭靠出口找了个车位,停完后,他回头,粗略扫了一眼,没觉得哪辆车有问题,和虞笙一起向住院楼走。   一辆急救车从他们面前经过,停下后两个医生下来,准备卸担架。   急救车黑漆漆的车窗倒影着一辆白车,正在缓慢倒车入库。   段昭拉着虞笙的手,正想绕过急救车时,目光一顿,紧盯那辆白车的倒影,深深蹙眉。   而这时,已经调正车尾的白车,像是发现他的注视,嗖的一声,突然前行开走。   段昭随着车的驶离,视线瓢远,像是那辆熟悉的车,可又是路面上极常见的车型。   “怎么了?”虞笙察觉他的异常。   段昭眼睫颤动,未动声色的收回思绪:“没什么。”   虞笙并未深究,两人走到后面的住院楼,乘电梯到12楼的神经外科病房。   敲门进去时,周文良侄子坐在床边的陪护椅上,正低头玩手机,看见她来,男人起身将手机揣回兜里:“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我刚下班。”虞笙说的时候,看了看病床上的周文良。   他闭着眼,听见声音,眼皮动了动,无力的撑开。   眼珠苍白而混沌。   “行,那你跟他说吧,”男人插兜对周文良说:“你不就是想见她吗,人给你叫来了,见吧。”   周文良没有反应,男人未留,走出病房。   “你慢慢聊,我就在病房外,”段昭也出去:“有事及时叫我。”   门关上。   病房里又安静得只能听到仪器单调的滴滴声。   虞笙走近周文良,他垂在病床上的手微抬,知道他要做什么,她过去,犹豫的握了握他的手指。   很轻。   但周文良仿佛受到鼓舞,干枯的手突然紧紧攥住她,整个人也艰难的撑起一丝力气,盯着她,眼角有泪。   “我可以多陪你一会儿,你,”虞笙不知道该和他聊什么,余光看到桌上的水杯:“你想喝水吗。”   周文良摇头,嘴唇微张,显得很急。   “你需要什么?”虞笙凭猜测问道。   周文良仍旧摇头,嘴巴一张一合,眼神也变得畏怯。   “你有话要对我说?”虞笙看到他艰难的点了一下头,凑近。   粗重的呼吸烘着她的耳朵,却依旧什么也听不到。   气管切开的病人,根本无法说话。   虞笙只能,尽可能安慰着他的情绪,对于他的完全听不懂的气息,给予回应。   病房外。   段昭给周文良侄子让烟:“我要下趟楼,大概十分钟回来,你让虞笙就待在病房里等我,别出来,别乱跑。”   “行,”男人借着他火点上:“你这烟不错。”   段昭把整盒烟给他,转身大步离开。   到停车场时,天色逐渐变暗,距离老远,他看见有个黑衣黑帽的人,弯着腰,在他车的后轮胎旁边鬼鬼祟祟。 第106章 偏偏招惹   路灯昏黄, 黑衣人的背影瘦小单薄,蹑手蹑脚,正在他的车旁搞小动作。   段昭脑子里迅速闪过两个字。   ——杨苒。   他心里的火蹿上来, 几步过去, 猛的按住黑衣人肩膀, 一把抓起来。   一张陌生的, 黝黑的男人面孔,错愕惊慌的看着他。   不是她,   不是杨苒。   “你是谁, ”段昭怔愣, 抓住他的手下意识松力,又忙攥紧:“你在我车旁边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这是你的车?”小个子男人面色窘迫, 手里拿着十块钱:“但这钱我不能给你, 我先捡起来的,就是我的。”   捡钱?段昭疑惑,上下打量他:“你的衣服?”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你说这个呀, 人扔在这不要的, 还挺合适,你说是吧,”小个子男人咧嘴乐:“我这两天运气太好了。”   段昭追问:“扔衣服的人长什么样?”   小个子男人摇头,喃喃:“没看见, 没看见。”   看停车场的老头听到动静, 气哼哼过来:“你小子, 别在这捣乱, 要捡破烂那边捡去!”他冲段昭解释:“附近一个流浪汉, 你用不着搭理他。”   段昭别过脸,他平时出门会戴一副细边框的眼镜, 不太容易被人认出来,大爷跟他说了两句,就骂骂咧咧的轰赶小个子男人。   他粗略检查,车没问题,并没有他所想的被动了什么手脚。   但同样的衣服,掉钱的位置,这样的巧合,让他没法掉以轻心。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   调虎离山?   段昭心里一咯噔,忙朝住院楼跑。   进楼时,大厅内电梯门将将合上,他快跑,按住按钮,半合的门打开,里面推车上躺着个刚做完手术的病人,一名医生,两名护士,都戴着帽子口罩,站在左右陪伴。   段昭上去时,空间稍微有点挤,他身旁的医生往里面挪,他下意识对人点点头,按下楼层按钮时,他余光不经意一瞥,撞上医生一双阴鸷的目光,后者仓促埋头,将口罩拉过鼻梁。   那双熟悉眼眸?   段昭呼吸一窒,登时认出,怒目微睁,长久以来压抑的怒火,在终于见到本人的这一刻烧起来。   电梯停靠七楼,门打开,医生紧随手术车快步要逃,经过身前时,段昭一把抓住她胳膊,压低声喊出名字:“杨苒。”   像拉火引爆。   杨苒眼里刻意收起的阴鸷被顷刻点燃,抬手推搡着想要挣脱。   段昭只觉得胸腹被什么东西狠狠刮蹭了一下,还未感到异常,便听到两个护士瞠目尖叫——   “杀人啦!”   “快跑啊!”   护士吓得推着病人跑。   七楼的住院大厅顿时乱做一团。   段昭在喊声中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白色T恤被割破,缓缓的有血渗出。他没松开她胳膊,同时看见杨苒另一只手的指缝中,夹着一片明晃晃的东西。   是手术刀。   怪不得,她刚才推他,是手里藏东西了。   杨苒眼神诡异,拿刀的手,在他眼前毫无章法的挥舞。   段昭抿住唇,迎上去拧住她手腕,反手一扳,刀片落地,他趁势将她胳膊反扣在背后,猛得摁在地上,戴的帽子同时被扯掉。   长发散落满脸。   杨苒到底是个女人,力量悬殊之大让她毫无还手之力,被段昭按在地上,发出猖狂的笑声。   在空旷的住院部,像一道道滚雷。   笑得无人敢靠近。   鲜红的,粘稠的血液一滴滴的掉在地上。   那些红色,在他眼前逐渐放大,直到视线所及之处,都被红色填满。   他能感觉自己呼吸越来越重,大脑在恍惚中,一点点感觉到疼,他咬紧下颌,牢牢摁住杨苒,直到保安和两个患者家属冲过来。   他终于感到,如释重负。   然后是,很轻松,   很困。   *   虞笙到底没有从周文良口中听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为了不刺激他的情绪,她只能一遍遍重复,“好的”,“我知道了”,“你放心”。   一直到周文良累极,合上眼。   她从病房出来,只看见周文良的侄子:“段昭呢。”   “他说下趟楼,十分钟回来,让你在病房里等,”男人熄了烟,看表:“不过这有二十多分钟了,你要急就给他打电话。”   虞笙惴惴不安,拿手机拨过去,段昭迟迟未接。   两个小护士经过,神色凝重的议论。   “七楼有个医生把人捅伤了。”   “别侮辱医生了,我听主任说她是冒充的,把人吓死了,抓她时她还笑,简直就是疯子。”   “主任还说什么了?”   “被捅伤的好像是个运动员。”   虞笙脑袋轰的一声,一时间竟茫然得不知道该往哪边走。   手机有电话打进来。   屏幕上是他的名字,她拇指悬着,不敢接。   怕听见不好的消息。   怕打电话的不是他。   但又迫不及待按下。   “喂,”熟悉的声音传来:“是我。”   虞笙的心抽紧,眼泪在听见他低哑的声音时,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你在哪儿。”她拿着电话,快步在走廊穿梭,到电梯时,走变成跑。   “急诊,”他淡声道:“我没事,你先别过来,去医院门口的服装店,给我买件衣服。”   虞笙:“……”   段昭:“要衬衫,样子好看点的。”   虞笙:“……”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样子好看不好看。   虞笙抽着鼻子,飞快的跑到医院外。   路边有好几家个体小服装店,但男装就一家,她直接买的模特同款衬衫,又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瓶水,买完,片刻不停地向急诊大厅跑。   这一段路,居然像一条漫长的隧道。   惨白的灯光照着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到处充斥消毒水味儿,耳边时不时有手术车轮划过的声音,她穿梭在来往的白大褂和各种病人之中,被冷不丁响起的一句哀嚎吓得神情一慌,然后继续跑。   想见到他。   一刻未停的跑到急诊室门口。   虞笙猛的推开病房门,看他的那一刻,气喘吁吁的呼吸,才逐渐平复。   段昭坐在病床上,光着上身,手臂抬着,医生正在他下肋处一圈圈的缠纱布,见到她,他眉眼微扬,散漫的弯唇:“来了。”   好像习以为常的见面。   虞笙向医生点头示意,轻关上门,走进去:“你伤哪了,严不严重。”   “小伤,”段昭压着气息:“就肚子上蹭了个小口子,包扎完就能回家。”   医生是个五十多的女人,偏在这时打岔:“缝20多针还叫小口子,非要开膛破腹才叫大?”   段昭“啧”了声,气笑:“医生你非要这时候拆我台吗,我这都伤了,你还得让我挨说。”   “你不打麻药都不怕,”医生开玩笑:“还怕让女朋友说几句?”   虞笙听得心情沉重,又盯着他那张脸看,眼里带着懒倦,干裂的嘴唇被咬出血痕,由于脸色过于苍白,趁得嘴唇格外红艳,额角疼出的汗也还没干。   整个人看起来,疲惫且虚弱。   医生包扎完,固定好纱布。   虞笙不敢大意,注意事项仔细询问多遍,问完,到医生离开,她思绪都是乱的。   刚听医生说的那些,他下肋到腹部有一道十多厘米的大口子,手术刀刃锋利,这一下划得很深,流了很多血,里外一共缝24针,她一想就觉得后怕。   以至于医生走后的好几分钟,她神情都恍惚,没缓过劲来。   甚至有那么一刻,她触到最坏的可能。   万一那个伤再深点,   万一他今天不是在医院,没被人及时救治,那个结果,她稍微想一下,都觉得窒息。   “水给我买的?”段昭打破沉默,从她手里拿走水瓶:“正好渴了。”   虞笙眼睫动了动,神情缓过来的看他拧开瓶盖,仰脖,喝了大半瓶的水。   他是平安的。   她心里的阴霾,终于渐渐散开,条件反射的过去搂住他脖子,手摸到他的身体,他的体温,能感觉到,是个真实触感的人,是个活生生的,有温度的人,她眼泪才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   “怎么还哭了,”段昭轻轻揉她的脑袋:“衣服给我看看,好不好看?”   哪有这样的人。   伤成这副样子,还总关心衣服好不好看。   *   从医院出来,两人直接回家。   段昭靠在床上,拿手机正在点餐:“晚饭还没吃,你想吃点什么。”   “我什么都行,早就不饿了,”衣柜打开,虞笙正在给他找衣服,手里已经拿了条运动裤和一件面料柔软的T恤,想了想,她又拿了条内裤:“你点面包和牛奶吧,外面好多东西你都不能随便吃。”   “行吧,”段昭怕她吃不饱:“给你叫一个披萨,好歹吃点,要不晚上睡不踏实。”   虞笙拿完,关上柜门:“我看你这样我就挺睡不好的。”   “我这是,”段昭点完,放下手机,看她:“要挨骂了吗?”   他这话一说出来,她就怪不起来他。   “谁说我要骂你,”虞笙拿着衣服,心有余悸:“我在病房里时,你去楼下干什么?你什么时候发现我们被人跟踪的?你发现你怎么不报警呢?”   “你问这么多,”段昭淡淡的笑:“让我先回答哪个?”   虞笙也意识到自己问的太急,往身后桌沿上靠了靠:“那你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段昭理了下思路,从早上去调查钱淼手机的事开始说起,跳过他去见段亚兰,一直说到在医院看到杨苒。   杨苒?   虞笙听得心情起伏,最后脑子里都是这个名字。   “我想起来了,”她猛然想到病房里,周文良始终对她重复的那个口型:“周叔叔想见我,就是要跟我说杨苒,他肯定见过杨苒了,想提醒我。”   她忽然有个不好的想法,周文良突然脑出血,会不会也跟杨苒有关,被她气的?   “杨苒跟周栩家,好像有关系。”段昭拿手机,找到周文良侄子发来的照片:“你看看这个。”   虞笙盯着那张合影看。   年轻的杨苒,和周栩还有几分相似。   不对,应该说,她和周栩的妈妈更像。   她的回忆一点点打开。   想到她刚搬过来时,周文良来稳居,周栩还跟踪过来闹过,事后她给周文良打电话,好像听周文良提起,要让周栩到国外的小姨家住一段时间。   以及,   周栩去世后,她去墓地看到的,周栩妈妈的墓碑。   杨丹琳之墓。   她记得是这个名字。   “她会不会是,”虞笙说:“周栩的小姨。”   话音刚落,楼下的门铃响了。   听见门铃,段昭手撑床边坐起身。   虞笙把他按回去:“你老实坐着吧。”   就是外卖到了,她拿完,跑上楼,把东西放在屋里的桌上,那个桌子和床有一段距离:“你在哪吃?”   “我坐椅子。”段昭想从床上下来。   “你别动了,”虞笙觉得不妥,找出一条床单,折成一块方型铺在他面前,把那些吃的都放在上面,撕了一角披萨给他:“你就这么吃吧。”   “我这是,”段昭接受了这项福利:“要懒到在床上野餐?”   “你想得美,”虞笙自己也拿了一角披萨吃:“你这顶多算是,床上吃喝拉撒。”   “说的我好像是,没有自理能力的危重病人。”段昭瞥她笑,拿牛奶,插好吸管,塞到她手里。   “这也挺重的,”虞笙捧着盒牛奶,嘟囔:“我现在想起来都后怕,你发现杨苒跟踪,第一时间应该先报警,你瞎逞什么强。”   “主要是,我没看见她跟踪,怎么报警,”段昭沉声:“等我看见,就是在电梯里,我再拿手机,再拨号电话,有那工夫,她早逃了,万一她藏在哪儿,对你造成伤害,我损失不是更大?”   这让虞笙觉得很内疚。   杨苒在她身边蓄谋已久,她毫无防备就算了,居然还因为上次的采访,把杨苒视为女神般的人物。   这不是傻子是什么?   可还有一个人比她更傻。   “你本来不应该受伤的,”虞笙指尖抠着牛奶盒,闷声道:“每次都是因为我。”   段昭忍不住乐:“因为别人也不正常啊。”   就这一句。   成功让虞笙充满嫌弃的看他:“你这个理解能力,是真的不太行。”   “是啊,”段昭吃着披萨:“就好像,你觉得我受伤了,可我觉得,我赢了。”   想到段亚兰那句,孤辰入命,六亲缘薄。   以前,他没有这个能力。   以后,他绝不会让亲近的人,遭受危险。   *   晚饭吃完,虞笙把床上的东西收拾好,拿起她刚才找出来的干净衣服,想了想,她小心翼翼把内裤用T恤运动裤包裹起来,放在床上:“这个衣服,等会儿给你换的,我先放在这。”   段昭扫了一眼,拒绝:“我穿这个衬衫就挺好的。”   “那个衬衫不是纯棉的,穿着不舒服,而且你晚上睡觉,肯定也要换背心的,”虞笙不跟他说了,转身去洗手间:“我去拧个毛巾,给你擦擦身。”   段昭神情一顿,没敢确认:“擦什么?”   “擦你。”   也不知道他是真没听清还是故意,虞笙不想说第二遍的溜出卧室。   她在洗手间接了一小盆热水,浸湿毛巾,拧干时,对着镜子给自己做心里建设。   心无旁骛,四大皆空。   就当自己是杜莎夫人蜡像馆负责做蜡像清洁的保洁工。   默念三遍,她转身回卧室,进门时,对上段昭那个意味深长的目光,她就有点反悔了。   说的也是,她为什么要对自己男朋友心无旁骛?四大皆空?   她占点便宜也没什么关系吧?   不过,装装样子,也还是有必要的。   “天气这么热,”虞笙拿毛巾走过去:“你这个伤口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洗澡,我每天晚上给你擦个身,你睡觉会舒服一些。”   “每天晚上?”段昭咬着重点,懒懒的看她:“我都要被你摸一遍,还怎么睡觉?”   “那就是你的事了,”虞笙爬上床,去解他衬衫的扣子,衬衫从上面敞开,他好看的锁骨和胸膛露出来,她脑子有点乱:“你要真不愿意,我给你把毛巾拧好,你自己擦,也行。”   这是肉做的,怎么也没法把他当成蜡像。   “我说不愿意了吗?”段昭喉结滚动:“我愿意极了。”   虞笙:“……”   她深呼吸,扣子全解开,段昭很配合的脱掉衬衫,腹部缠的纱布显露无余,他的刀伤是从下肋处斜着划下来的,纱布缠的宽,她看着就觉得心疼。   明明早上还是好端端的一个人。   “碰到我你也是倒霉,”虞笙轻轻的擦他的脖颈、肩膀:“你要是不跟我和好,就没这些事……”   她话未说完,腰被一只大手覆盖,瞬间被卷入一个极有力的怀抱。   吻落下来,很重,他完全不给她留呼吸的机会,咬磨她的唇。   虞笙被他亲得氧气耗尽,更别提说话,怕扯到他伤口,她睁大眼,对上他眸色深邃的目光。   少倾,他放开,指腹蹭她嘴唇:“怎么个意思,觉得这一刀划得不深,想补?”   虞笙底气不足的摇头,刚就是看见他伤,就很内疚。   “我认识你之前,也没少受伤,”段昭抿唇,眼里柔和下来:“但被人这么细心的照顾,就没有过了。”   虞笙嗯了声,重新浸湿毛巾,擦到他胸膛,光滑的皮肤包裹结识而匀称的肌理,她小指尖碰到,传来心跳的信号:“你缝针怎么都不打麻药。”   上次指甲的事,是医生建议没必要打,但这次不一样,这么深这么长的刀口。   “要向教练、队医申请,既麻烦也费时间,就让直接缝了,”段昭屡次被她用小指碰到胸膛的皮肤:“可以摸。”   虞笙脑神经顿时绷紧。   就碰了碰,有这么容易被发现吗?   “你圣贤一点,”她小声提醒:“把眼睛闭上。”   段昭忍笑,闭上眼。   虞笙擦完上身,拿背心给他穿,完全忘了里面裹得东西,手一抖落,一条内裤掉出来。   明晃晃的落在,他们两人之间。   偏就在这个时候,他眼睁开,看着,漫不经心的问:“需要我,怎么配合?”   虞笙手顿住。   已经这样了,她也没必要扭扭捏捏。   反正也不是没见过。   她看向他,面色未改:“躺平。”   两人目前的关系,已经算是很亲密,也坦诚相见过,但虞笙给他擦腿时,心里还是很微妙,慢慢发现他的变化,小声提醒:“你克制一点。”   段昭“啧”了声,不在自在的皱眉。   他当然也不会在肚子被人划一刀,还想着那些事的,但被自己喜欢的姑娘,摸了个遍,就全身每一根神经都在跳,还不让想,这种感觉就像是折磨。   偏又很上瘾。   这就好像,前.戏都做足了,不开场,说不过去。   “小姑娘。”他声音低哑,喘着气。   “你这个伤口刚缝上,”虞笙一听便知,也不再擦了,直接拿被子盖到他身上,吓唬他:“如果再扯开,你还得再缝一次,又不能打麻药,而且撕开的伤口边缘肯定会烂的,要缝二十多针都不止,你想想,你肯定会被扎哭的。”   “那还挺,”段昭配合道:“吓人的。”   “对吧,”虞笙觉得这招管用:“说不定还会住院呢。”   “那我就不动了,”段昭拉她手腕,弯起唇角:“你坐上来吧。”   虞笙:“?”   *   手机响起时,虞笙脸色通红的去洗手,她刚才还是不太同意,好在段昭也只是一时的冲动,看在他听话,她就出手相助了一下。   她洗手时,电话又响了一遍,随后改为信息提示音。   洗完手,虞笙拿手机看,是蒋星遥:才几点,你不会睡觉了吧?   虞笙想了想,含蓄的回:我刚才在撸猫。   蒋星遥:你养猫了?   蒋星遥:等等,撸猫就可以不接我电话吗?   虞笙:猫发情,尿床上了……   蒋星遥立刻回了个兴奋的表情包。   蒋星遥:为什么我会幸灾乐祸。   虞笙:再见。   虞笙:我回去洗床单了。   蒋星遥:你养的什么猫啊?   虞笙:白的,个儿挺大的。   蒋星遥:布偶啊?我记得段昭以前就养过,后来没时间养给贺昀他妈了,我还在‘这里’看见过几次。   虞笙:不是布偶,没有那么甜美的长相。   虞笙:顶多算,无毛猫。   蒋星遥:哈哈哈哈哈。   蒋星遥:有个性,我也想撸。   虞笙额角抽搐,蒋星遥平时比她们都懂,怎么这就不理解了。   虞笙:别说猫的事,你给我打电话什么事?   蒋星遥:哦对了。   蒋星遥:明天你有空吗,陪我去趟宜家。   虞笙:我最近可能不太行,过几天行吗。   蒋星遥:你不是,刚买只猫,就天天没别的事了吧?   虞笙:不是。   虞笙:段昭受伤了,肚子上被人划了一刀,刚缝完针,我得照顾他几天。   蒋星遥:真的假的?   虞笙正要回,蒋星遥把电话打过来。   她这段时间遇到这一系列怪事,从来也没对蒋星遥提,这一通电话打了一个多小时,挂断后,她又给关主任打电话请了一周假。   回卧室时,段昭正在换床单,还剩一个角没铺平。   “你怎么起来了,”虞笙抻平床单,把脏的那个团起来丢到一旁的椅子上,回来后看见他站着,就更不痛快:“你要换床单,等我换,我不就是打个电话,这么点时间你也等不了?”   段昭说:“我就站起来活动一下,这个伤没那么娇气。”   “你可厉害死了,”虞笙说:“我请假了,最近都会在家里看着你,你有什么就跟我说,别觉得自己能耐,什么都自己来。”   段昭妥协的笑:“遵命。”   虞笙把枕头放好:“那现在睡觉吧。”   段昭乖乖上床,坐着:“推倒我。”   虞笙:“……”   这玩意儿大脑结构是不怎么正常吗?   她话都说出去,也不好上来就这不同意,那不同意,扶他胳膊躺下。   段昭指被子:“给我盖上点。”   虞笙扯过被子,蒙他身上。   段昭:“你也进来。”   虞笙:“?”   她没什么好脾气的躺下,见他眉稍眼角都是笑得得意,直接把被子抻到他脸上,捂了个严严实实。   被子里闷着懒洋洋的声音:“哎,谋杀亲夫啊!” 第107章 偏偏招惹   这是近一段时间以来, 段昭睡前最放心的一晚,本以为会一觉到明天中午,谁知道夜里做了个噩梦, 醒的时候才凌晨2点。   段昭看了看身边的小姑娘, 仍和十几岁时一个模样, 睡眠中像一只安静柔软的兔子, 脸上挂着长长的睫毛,手攥着被角,一直盖到鼻间, 蒙住浅浅的呼吸。   怕吵醒她, 段昭弯腰捡起地上的拖鞋,按了按肚子上扯到的伤口, 动作极轻的光脚出卧室。   刚才那个梦太过真实。   梦里是只有五岁多的自己。   他仰着头, 不断地喊着:“妈妈!妈妈!”   六楼的阳台上,林辞身着红裙,怀抱年幼的妹妹, 身后是蔓延肆虐的大火, 眼看就要将阳台吞没。   林辞那年,也才30出头,是个做事果敢的女人,但那一刻, 她在哭, 眼里极力隐忍恐慌与不舍。   他那时还看不懂林辞的情绪, 朝她招手:“妈妈!你下来, 我接着你!”   身边的很多人都在喊不要。   就只有他一个人, 执着的喊着妈妈。   而林辞好像也做出决定一样,毫不犹豫的爬上阳台, 在嘈杂的喊声中,紧紧抱住妹妹,纵身一跃。   那件红裙,像一朵娇艳的花,   在空中绽开。   砰——   他只觉得眼前突然被一片红色填满,紧接着,被身旁的大人摁到怀里。   梦醒后,这段就像挥之不去的阴影,越来越快的在段昭脑子里重复。   然后就是林辞的、段亚松的、妹妹的面孔,来回交替的在他眼前闪过。   段亚兰那句话如魔音般响起——   孤辰入命,六亲缘薄。   段昭跑到一楼洗手间,拧开水龙头,接了一捧又一捧的水撩到脸上,那个噩梦也丝毫没被冲淡。   他抬头,看着镜子里眼眶通红的自己,愣了许久。   慢慢意识到,   那不是噩梦。   卧室里,虞笙翻身时,扑了个空,摸着空荡荡的床单,缓缓睁开眼,屋里仍是漆黑一片,他却不见人。   她摸到手机,点亮,屏幕显示,才凌晨3点,出于担心,她趿拉拖鞋,推开卧室门,见楼下灯亮着,段昭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发愣。   “你怎么了,”虞笙走下楼:“是伤口疼吗?”   听见动静,段昭抬头:“没有,不疼。”   “那你怎么不睡了?”虞笙走到他面前,见他眼神有点涣散,摸摸他脑袋:“你是,做噩梦了?”   段昭未答,数秒沉默后,一把搂过她,头埋进她怀里:“不是噩梦,就是,睡不着。”   虞笙揉了揉他那颗脑袋,她睡觉时也只穿了件轻薄的纯棉睡裙,他短刺的头发,扎得她肚子痒:“你要不再去床上躺一会儿?你这么干坐着,肯定更睡不着。”   段昭头抬起来:“你回去睡,我自己待会儿。”   “你又不是没女朋友,为什么要自己待着。”虞笙察觉他情绪不好,坐在他身边:“我可以陪你聊半小时,你有什么不痛快就跟我说,我不喜欢你婆婆妈妈,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说完后,你就回去睡觉,要不然我就跟你发脾气了。”   段昭挑眉看她,忍笑道:“行。”   行什么行。   虞笙皱了皱眉:“那你想说点什么吗?”   “我白天去见段亚兰了,就是钱淼他妈,”段昭斟酌着说:“她说我,方人。”   “什么人?”虞笙没太听明白。   “就是说,我这个人,不太好,克人。”段昭挠挠眉:“你怕么。”   虞笙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等反应过来,顿时就急了:“我怕你个鬼?这都哪个世纪的迷信思想?她愚昧无知,你还能听进去?今天也没给你打麻药,怎么脑子好像坏了。”   “我一直以为,我爸妈,妹妹,都是被火烧死的,”让她这么一顿说,段昭也没生气,拉过她手,指腹摸索着她手腕:“刚才梦里都想起来了,我妈和我妹,算是,被我害死的。”   虞笙震惊的看他。   段昭把那个梦对她说了:“我嘴要没那么欠,她也不会抱我妹往下跳,最多等几分钟,消防车就来了。”   “阿姨哪知道消防车什么时候来,”虞笙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这件事:“她也不会因为你说要接着她,她就敢往下跳的,她这么大人,肯定知道你一个五岁的小孩,连你妹妹都接不住,她肯定是,心里也这么计划,觉得这样做,能保住你妹妹,但是那个结果,她也没想到。”   说完,虞笙泄气的往后靠,她真是不适合安慰人,说一堆都像废话:“反正就是,你不能把意外,怪到自己头上。”   段昭轻轻的应了声:“是意外。”   “本来就是,”虞笙受到鼓舞,又说:“我觉得,你这个人还挺吉利的。”   “吉利?”段昭挑眉看她:“这是什么形容词?”   “从我认识你,你就在保护我,”虞笙反握住他的手,抠着他手指纱布上的线头:“从我被曾琅认出来时,到在日本遇到地震,这次又是被杨苒盯上,要没有你,我都不敢想。”   “挺好的,”段昭听得乐,舔着嘴唇:“最起码有个人,不是被我克,是被我保护的。”   虞笙绷脸警告:“你怎么还有这个思想?”   “没有了,”段昭揽她入怀:“现在就想一直这么下去。”   但愿,从此以后,   只有天晴。   *   翌日。   俩人昨晚聊到后半夜才去睡觉,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被门铃声叫醒的。   虞笙透过对讲门屏幕看见是虞婧文,回头冲正要下楼的段昭摆手:“我妈,我妈,你快把屋里那个床单藏起来!”   段昭忙往回走。   虞笙稍微整理头发,开门,微笑:“妈,你怎么来了。”   这还是虞婧文第一次登门拜访,她平时也常会回阿婆家,虞婧文便也不会刻意过来。   “昨天刘海安接到电话,说段昭受伤了,让我来看看。”虞婧文开门见山,打量着屋内。   虞笙让她进屋。   段昭从楼上洗手间出来,已经换好T恤运动裤,走下楼时问好:“阿姨好。”   “伤怎么样,”虞婧文看他问:“严重吗。”   “不碍事,小伤,”段昭说:“谢谢阿姨关心。”   “缝24针,流好多血,算什么小伤,”虞笙小声替他提了句,提完,过去拽他手,他站着没动,她催:“你别站着,坐下吧。”   段昭不动声色的看她,招呼道:“阿姨您坐。”   虞婧文应了声,放下手里的袋子,坐在单人沙发里。   虞笙选择和段昭坐在一起,段昭刚坐下,又起身,拿茶几上的玻璃杯要去接水,虞笙见状,抢着干,被他轻飘飘的看了一眼,按回去。   她瘪嘴,顿时就有点不痛快。   “段昭,你别忙了,”虞婧文目光在两人间来回:“我待不久。”   “没关系。”段昭从柜子里拿了包茶叶,倒了点到杯子里,泡好,拿回来,放在虞婧文面前:“您别拿我当病号,我没那么娇气。”   “受伤了就多休息,”虞婧文把带的饭菜推了推:“你们俩都不太会做饭吧,给你们带了点吃的,梅干菜烧肉和鸡汤是阿婆做的,牛肉饼是刘海安烙的,还炒了个菜,尝尝合不合口。”   虞笙捏了一个牛肉饼,咬一口,吃惊的看她:“刘教练还挺会做饭。”   “您替我谢谢阿婆,”段昭也笑道:“刘教练,我回头就拿成绩谢他吧,不过还真是,托您的福,我才有机会吃上教练做的饭。”   “让他做,他研究做饭有一套,”虞婧文提起这个就高兴:“我反正在家也没事干,这几天他做完,我就给你们送过来,外卖少吃,那玩意不健康。”   虞笙抢在段昭前面答应下来。   客套几句,虞婧文离开,出门前,她驻足问:“杨苒的事最后怎么定的?”   “还不清楚,”段昭说:“昨天她是被警察带走的。”   虞笙趁机问:“妈你认识她吗。”   “我连周栩她妈都不认识,怎么会认识她,这个周文良真是,临死还惹出这么多麻烦,”虞婧文看了看段昭:“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保护我女儿。”   “您见外了。”段昭笑了笑:“我保护的是我的命。”   虞笙内心澎湃,面不改色的抓住他手,扣住。   虞婧文沉思片刻,最后点点头离开。   她走后,虞笙推着段昭的后背回沙发上坐着:“我妈现在,都拿你没办法了。”   “不是她没办法,”段昭松了口气:“是我挺紧张的好吧。”   “你也真是,我想把昨天的事形容得壮烈一点,好让她对你心存感激和愧疚,你倒好,”虞笙压低声,学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我不碍事,小伤,我没那么娇气。”   段昭被她逗得不敢大笑,捂了捂肚子。   虞笙学着学着,自己也笑:“你是专业拆台的吗,一点默契都没有。”   “那我总不能跟她说,”段昭笑罢说:“我现在身体虚弱,吃喝拉撒都靠你闺女伺候,她晚上还得帮我擦身……”   “去你的吧,”虞笙眉心一跳:“你别说话了。”   段昭把她搂怀里笑。   *   没想到的是,自虞婧文走后,家里的门铃就没断过。   先是来两个警察,找段昭做了个笔录,据他们说,杨苒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   跟踪的白车是她。   成为邻居,也是她租下房子故意接近。   在超市,是她哄骗小朋友恶作剧。   开车想撞虞婧文,是想要给她一个警告。   虞笙之所以在泰国饮食不当,是因为她在石榴汁里做了手脚。   突然掉的花盆,是她从自家阳台翻到隔壁那户阳台的。   慈善晚宴的电话是她打的,维修车也是被她堵在路上。   那晚,也是她去找周文良,激烈争吵后,周文良脑出血,送他去医院的神秘人就是她。   最后出现在医院,她是想要和虞笙同归于尽。   听到最后,虞笙后脊发寒:“她有没有说,为什么要这么做。”   “据医生检查,”警察说:“她患有胃癌晚期,剩下时间不多了,这么做的目的好像是,报复。”   杨苒什么都说了,唯独没有说明原因。   但即便她不说,虞笙大概也能猜到几分,杨苒是把周文良出轨,导致她姐姐和侄女不幸的一生,怪罪到她和虞婧文身上了,加上绝症,便选择这样一种不择手段的报复方式。   幸亏,她被段昭保护着,不然那个后果,她可能真的没法想。   送警察离开的同时,贺昀和蒋星遥来了,一直目送警车走远,两人才进屋。   “兄弟,你挨刀子了?”贺昀大大咧咧去撩段昭的T恤:“让我看看口子,高兴一下。”   段昭捂着T恤侧身躲开:“盐吃多了吧你。”   “我这可是,专程来,”贺昀不怀好意的强调:“探病的。”   段昭好笑的看他:“探病没带点花和水果。”   “你要什么花和水果,”贺昀说:“惯的你,当自己坐月子呢。”   “是啊,”段昭闲淡得说:“我女朋友爱惯着我,羡慕吗。”   贺昀呕,呕完,指正在厨房榨果汁的蒋星遥和虞笙:“我们家遥遥现在,什么活都不让我干,操办结婚典礼的事,都是她自己来的,厉害吧?”   段昭扯嘴角:“怕你给她办砸了?”   贺昀:“操。”   虞笙和蒋星遥以前在英国时,就喜欢窝在家里,勾兑各种水果酒,现在只要一见面,还保留这个习惯。   虞笙正在切草莓块:“你们下个月办婚礼,会不会太热了。”   八月份,虽说洵阳这边的夏天算不上酷暑,但婚礼整个流程走下来,也会忙得一身汗。   “八月底,也还行,”蒋星遥拿草莓在玻璃杯口擦一圈,倒置,蘸上白糖:“主要是贺昀还有我公公,他们朋友好多都是短道队的,好像是说九月份就开始忙,怕到时候来不了。”   “九月份吗。”虞笙动作一顿。   她和段昭是过完年在洵阳重逢的,这小半年,他都处于非赛季,训练规律得像正常上下班。   久而久之,她习惯了这样的朝夕相伴,习惯了每晚回家都能看到他,转天早上再一起醒来,差一点就不记得,即将分别的日子快到了。   这个时候,客厅里传来两个男人的笑骂声,虞笙思绪被打断,朝客厅看去,俩人东拉西扯,瞎逗弄,时不时还上个手,顿时有种,把两个男人放在一起,年龄和智商都会减半的感觉。   “你家有辣椒粉吗?”蒋星遥蘸完三个杯子,停下问。   虞笙草莓已经切完,从冰箱拿出几瓶水蜜桃味儿的锐澳,顺便拿外卖赠的小包辣椒粉给她:“你要这个干什么?”   “蘸杯子边。”蒋星遥撕开,杯口朝下,蹭一圈红色,给虞笙看:“这个颜色好看吧?”   “好看但是,”虞笙吐槽:“这怎么喝啊。”   “拿嘴喝,刺激,”蒋星遥放了点草莓,倒满锐澳,稍顿,直接把剩的辣椒粉全倒杯里,搅拌均匀。   虞笙露出恐惧的表情,又往另外两个杯子里倒满锐澳,剩下一个,她想了想,泡了些柠檬水,倒进去。   做完特调酒,两人一人拿两杯走到客厅,虞笙和蒋星遥喝的是完全一样的,都是粉红锐澳酒,红草莓,杯口蘸着白糖,段昭那杯是白色液体,贺昀那杯是红色杯口。   “还有例外?”段昭问虞笙。   虞笙理所应当告诉他:“我们放的都是锐澳,虽说度数不高吧,但也是酒,你这样你还喝什么酒。”   段昭了然:“遵命。”   蒋星遥扯嘴角,冲虞笙做了个呕的表情。   贺昀碰碰她:“我这个也是,爱的小例外呗?”   “对,”蒋星遥面不改色:“对你特别的关照,你快喝,一口闷。”   虞笙看着,居然还有几分期待。   下一秒,贺昀扬脖喝一大口,哇得一嗓子蹦起来,两耳蹿火,张着嘴,拿手猛扇。   “他那是什么呀?”段昭看虞笙问。   虞笙贴他耳朵说:“辣椒粉。”   段昭看热闹的笑,指旁边饮水机:“水在那。”   贺昀气得叫:“蒋星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这就算,婚礼前的小彩蛋,”蒋星遥不甚在意:“你以为接新娘这么容易,不拿出西天取经的精神怎么可能给你开门,”她胳膊撞撞虞笙:“对吧姐妹。”   虞笙咬着吸管,重重点头:“对。”   “那你可不能徇私舞弊,”蒋星遥看段昭一眼:“偷偷撬开我闺房的大门,放这帮狼进来。”   虞笙信誓旦旦:“我怎么会,我是你这边的。”   “没事,反正段昭是我伴郎,”贺昀缓过来,眯眼笑:“蒋星遥你就可劲整,你看人虞笙会不会放水。”   蒋星遥瞪着虞笙:“你刚才已经答应我了。”   虞笙看看这俩,又看看一旁闲散的段昭,特别无语道:“你们俩结婚,怎么我们俩倒成敌人了。”   “什么敌人,”段昭搂着她,看贺昀反水:“算起来,我跟蒋老板认识时间比较长,我算娘家人吧?”   “操,这笔账我记下了,”贺昀咬牙:“虞笙,到时候我给你堵门,保证让这玩意儿进不来!”   虞笙额角抽了抽,看段昭说:“私奔吗?”   “不私奔,”段昭看她:“我看谁敢拦我的门。”   虞笙捧腹。   贺昀焦虑,在客厅暴走数秒,转移话题说:“不跟你们说话了,段昭,你们家养那猫呢?我需要撸猫冷静一下!”   “猫在你妈那,”段昭懒洋洋的看他:“你失忆了?”   “你做人能不这么小气吗,”贺昀说:“人虞笙都说了,你新养只无毛猫,昨天还发情尿床了,赶紧拿出来,让我□□一下那小东西。”   虞笙联想到昨晚和蒋星遥的信息,缓缓咽下口中甜美的草莓酒,察觉到段昭疑惑的目光,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圆过去。   这时,蒋星遥很善意的提醒:“你带你家猫做个绝育吧,做完它就不会发情,也不会总尿床了,不然你总得洗床单,麻烦死了。”   虞笙:“……”   段昭轻飘飘的看她:“昨天,家里进猫了?”   虞笙“啊”了声,故作镇定:“流浪猫,晚上蹿到阳台上,我就拿回来喂了喂。”   段昭:“长什么样。”   虞笙:“就一只,小黑猫。”   “白的吧,”蒋星遥问:“我记得你说它挺白的,无毛猫?”   虞笙:“……”   正要编不下去,跑上楼找猫的贺昀忽然从洗手间里喊:“哎,这床单……”   喊一半,突然没声了。   虞笙:“……”   要死了。   *   蒋星遥和贺昀走后,虞笙把肉菜放进蒸锅里,点上火。   肉饼需要重新重新煎一下,段昭没让她做,往锅里倒了点油,反正面的加热,装进盘里。   蒸锅上气,闷了一会儿,段昭关火。   虞笙默默无语,想给他拿个毛巾垫一下,他已经抠着碗边拿出来,小跑着放到桌上,然后又热好汤。   她想打个下手都没机会。   他还一直不怎么说话。   虞笙郁闷的靠门站着,以为他因为猫的事,不高兴。   不过也确实挺尴尬的。   她叹了口气,转身回厨房拿碗筷到桌上,看他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有点累,”段昭声音很轻,弯唇看她:“昨天晚上,有只猫被你撸得尿床了?”   怎么又提这个。   虞笙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舀了小碗汤,给他:“你吃饭吧,吃完饭去床上躺着,这一天乱糟糟的,你都没休息。”   “也是,”段昭若有所思:“不躺好,你怎么撸猫。”   虞笙脱口而出:“你就算没受伤,这也不能每天一次,这样太频繁的,对身体是不利的,何况你身上还有伤,好不容易吃的营养,就这么喷出去,你还怎么恢复?”   “我说的是猫,”段昭揣着明白装糊涂:“啊,你们聊的猫,是我啊?”   虞笙不打自招,脸色垮下来:“昨天,蒋星遥刚好给我打电话,问我干什么,我也不能直说,可不就是,拿撸猫当借口。”   “那怎么还提到,”段昭问:“给猫绝育呢,会不会太残忍了?”   “你以前也是这么对古耐的。”虞笙嘀咕。   “古耐给我时就已经绝育了,”段昭慢条斯理道:“你替它报仇,毁掉的可是自己的幸福。”   虞笙咬一大口牛肉饼冷静:“我也没说要绝育你。”   “那就好,”段昭捂了捂胸口:“怕死我了。”   虞笙给他夹肉:“你快吃饭吧。”   段昭弯着眼角,就着烧肉,吃牛肉饼,好不容易安静一会儿,他计较的抬头:“对了,我怎么还是无毛猫?”   虞笙:“……”   她服了:“这话题过不去了吗。”   “无毛猫太丑,”段昭说:“我长这么奶,这么可爱,不能是布偶吗?”   “你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吗?”虞笙受不了的吐槽:“你这个脸型,长相,都还挺像无毛猫的,而且你也没毛。”   段昭挑眉:“哪没毛?”   “腿、腿啊,”虞笙都快被他问结巴了:“你本来就属于,汗毛不太重的那种吧,也没腿毛,行了,你闭嘴,吃饭吧。”   段昭把人逗急了,笑道:“我闭嘴怎么吃饭?”   虞笙恼怒的放下筷子。   门铃又响了。   她现在要炸。   这一天,是过不去了吗。 第108章 偏偏招惹   虞笙从可视窗内看到, 是宋彧。   “谁。”段昭起身过去,看到人脸,牵虞笙手回屋:“不开, 别理他。”   虞笙:“哦。”   门又被敲响, 然后是手机铃, 虞笙和段昭的手机先后响一遍。   段昭没什么耐心的接:“你他妈闲的慌?滚。”   “你们房里亮灯呢, 你开个门,”宋彧的声音从手机、门外同时传来:“我有大事要跟你们说,非常!大!的事!”   这四面环绕的诡异效果, 令虞笙捂了捂脑袋。   段昭把电话挂断。   虞笙的手机又响了。   她没办法, 接了,宋彧在里面说:“虞大记者, 我是因为你的事才到洵阳来的, 刚下飞机就他妈让人把包偷了,身份证和护照都在里面,我实在是酒店没法去, 你让我借住一晚, 明天我再想办法,你看行吗?”   虞笙犹豫。   门又敲响,传来咆哮:“虞大记者啊,你们俩行行好, 我在洵阳也没别的朋友了!”   “要不让他, 在沙发……”虞笙看段昭神色不明, 改口:“在地上凑合一晚?”   段昭咽下口气, 过去开门。   惯性使然, 正敲门的宋彧带着他的行李闯进来,段昭嫌弃的闪开身子, 这货踉跄的趴地上,十分狼狈。   段昭关上门:“谁跟你是朋友。”   宋彧爬起来,虞笙注意到他鼻青脸肿,浑身脏兮兮的,吃惊道:“你跟小偷搏斗了?”   “不是,”宋彧一言难尽:“我这是让泰国警察揍的。”   虞笙“哈”了一声:“你不会是,犯法逃出来的?那你还是别在这。”   “不是,你能别这么不够意思吗,”宋彧哀怨,看屋里有做好的饭菜,眼睛点亮,饿狼似的扑过去,坐在虞笙的位子,抓起块牛肉饼狼吞虎咽。   他刚要拿筷子夹肉吃,段昭抢先拿走碗筷。   宋彧不忿:“至于吗?”   “这我女朋友的筷子,”段昭去厨房拿了副新碗筷,置于桌上,单独给他拨出一份菜:“注意卫生,你不介意,我们也介意。”   “……”宋彧无语几秒,又继续边吃边说:“虞笙,那个在泰国假扮服务生的人,我知道是谁了,是个女的,我还弄到她照片了。”他说着掏出手机,翻开一个虽模糊但能看清的监控截图:“就是她,我昨天为弄到这个,还被那帮泰国佬打了一顿,差点命都不保。”   虞笙抿了抿唇。   手机图像的人正是杨苒。   她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特别不靠谱的宋彧,还真说到做到,给她把那个人找出来了,弄得她不太忍心告诉他,这一切已经结束。   房内变成宋彧的单口相声,他说累了,才缓缓看她问:“虞笙,你怎么不说话?不高兴吗?我帮你把人找着了。”   段昭插兜,冷声告之:“我们昨天已经把她送到公安局了。”   宋彧迟钝的张着嘴,少倾,拿手机说:“那这个能当证据用吧,我发给你们,你们拿给警察看。”   “她全招了,”段昭说:“包括泰国的事。”   宋彧放下手机,消化这件事:“那我这个就,没用了对吧。”他笑得尴尬:“没关系,抓到就好,省的提心吊胆。”   虞笙真诚道:“还是谢谢你。”   “没事。”宋彧又咬了口牛肉饼,扯到嘴角的伤,问虞笙:“你家有药箱吗,我想洗个澡,涂点药。”   “有的。”虞笙点点头。   安顿好宋彧,虞笙和段昭回卧室吃完晚饭,碗筷没有洗,段昭不让她走。   “我刚才已经跟他说了,不许他上楼,再说我们也不能不出屋啊,”虞笙说:“我还要上厕所,洗澡,还要给你擦身。”   “不擦了。”段昭说。   “不行,天挺热的,”虞笙说完,想到他可能被她摸来摸去很难克制,清了清嗓说:“要不你自己冲冲胳膊和腿。”   “我跟你一块洗吧,”段昭说:“节约用水。”   虞笙:“?”   他给她看伤还没好的那根手指:“我自己冲也不太方便。”   虞笙一时恍神,居然脑补出那个画面。   楼下突然传来声音:“虞记者,你有毛巾吗?”   段昭嫌这人碍事,起身要开门出去,被虞笙拉住胳膊:“我去吧。”   她怕这俩人打起来。   出卧室,虞笙站在二楼,冲楼下的宋彧问:“你自己没带毛巾吗?”她指他的行李箱:“里面没有?”   宋彧一拍脑门:“忘了。”   虞笙:“……”   她回屋,门关上,楼下隐约有窸窸窣窣声,段昭换了一盏较暗的灯,人过来,在她腰上捏了一把,顺势搂住,下巴在她肩膀,偏头想吻。   楼下又喊:“虞记者,你家有膏药贴吗?”   虞笙情绪被打断,只见段昭背直起来,手也随之从腰间松开,转身去收拾碗筷,动作不轻,碗被摞起来时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她怀疑碗都要被磕破了。   “虞记者。”宋彧又喊。   虞笙裂开门缝回他:“我找找。”   “好的,”宋彧说:“多给我几贴,我肩膀疼,后背也疼!”   虞笙瘪嘴,看着已经摞完碗,暂时找不到事做的段昭:“你有,膏药吗。”   段昭叹了口气,打开柜子,拿出一卷蓝色的绷带:“给他这个吧。”   “这是什么?”虞笙拿在手里看。   “肌效贴,”段昭转身回床上坐着,捞起手机玩:“你从二楼扔下去就行。”   隐隐感受到酸溜溜的味道,虞笙点点头,开门,丢下去:“厨房抽屉有剪刀。”   给完,她回屋。   段昭埋头划着手机屏幕,神情专注,眉毛紧锁。   虞笙爬上床,想看一眼他在玩什么,见屏幕上显示网页名字——货拉拉。   “要拉货吗?”她问。   “订辆车,”段昭迅速下订单,预约时间填的早六点:“把一楼那玩意送走。”   “网约车也行。”虞笙建议。   段昭:“他不配。”   虞笙看他这凶巴巴的模样,觉得有点好笑,默默替宋彧捏了把汗。   “虞——记——者——”   “我后背够不着,你能给我贴一下吗?”   哀嚎再次传来时,虞笙魂魄都被叫得出窍,还有种,七窍生烟的怒意。   本念在宋彧因为她的事被泰国警察暴揍,还弄得这么狼狈,好心收留他一晚,谁知道这个人这么多事。   比大老娘们事还多。   而且,这个怎么能帮呢。   虞笙掀开被子,要炸。   “我去。”段昭放下手机,起身,抱着收拾完的碗筷,出卧室,脚一带,哐的关上门。   虞笙愣住,这是,生她气吗?   这男朋友怎么还是,挺爱生气的,这个毛病总也改不掉。   生起气跟炮筒一样。   就这还好意思说自己像布偶猫?   无毛猫都便宜他了。   虞笙为难的抓了抓脑袋,随手捞起床上的手机,搜索:怎么哄男朋友高兴。   网页显示内容,让她面红耳赤。   这简直就是小h文啊。   她兴致勃勃的看了好几段,正投入时,听到“嗷”得一嗓子惨叫。   紧接着,一声接一声,惨叫震天。   虞笙吓得丢掉手机,跑出卧室,稀里糊涂的看见段昭摁着个蓝色木乃伊,宋彧头和脚在哪都没看清。   “你进屋!”段昭扭头训她:“这是你能看的?”   虞笙被他吼得一愣,摸着门回卧室,还很委屈,凶什么凶?   门外,宋彧在骂人:“我操,你他妈有病吧,你让你给我贴后背,用得着你全给我贴上!”   楼下。   宋彧被胳膊腿都被肌效贴缠得严严实实,像坨肉墩子。   段昭叉腰看他:“没完了?信不信我现在给你扔出去?”   宋彧无奈求饶:“你先给我撕开,我保证不再提要求了。”   段昭:“我信你?”   宋彧:“我发誓。”   段昭:“你发的誓跟屁一样。”   宋彧:“我再把你厨房里的碗洗了?”   段昭:“别再打我女朋友主意,她跟你没关系。”   宋彧咬牙:“行。”   卧室里。   虞笙按捺不住,溜到门口,裂开一道缝,向楼下看。   伴随震耳欲聋的惨叫。   她看见段昭速度极快的把缠宋彧身上的肌效贴生生的撕下来。   只剩一条内裤的宋彧抱着身子叫:“我的腿毛,我的胸毛啊啊啊啊啊!”   瞎了她的眼吧。   虞笙砰的关门,太辣眼了,怪不得段昭刚把她凶回去。   惨叫声渐歇,脚步声传来。   虞笙心虚的刚跑回床上,段昭推门回来。   她装模作样的拿手机,屏幕其实都没打开,保持微笑:“你给他贴完了?”   段昭不动声色的扬眉:“你不是看见了?”   虞笙怕他还生气:“我什么都没看见,”她慌乱的下床,打开柜子翻起衣服:“去洗澡么?”   想到那些小h文。   不不,是哄男朋友的方法。   她咬牙决定:“节约用水,人人有责。”   段昭狐疑的看她,顺手拿起手机,按亮,看了一眼,顿时目光胶住,拖长音的“啊”了声。   啊什么啊。   虞笙莫名回头,见他正看手机,嘴角还留着意味深长的笑,慌作一团,跑过去抢:“你怎么能偷看我手机?”   段昭手扬过头顶:“这我手机。”   “不可能,”虞笙仍在抢:“我指纹打开的。”   她手机和段昭差不多大小,都是黑色,区别在于,段昭没有手机壳,而她手机壳也是黑色,只是多了个煤球精的头。   争抢过程中,她确实看到,那手机没壳。   虞笙底气不足的放下手:“你手机,怎么还有我指纹。”   “你睡觉时我按着玩的。”段昭不甚在意,手机丢到一旁,按了按肚子:“对了,我刚收拾宋彧,可能扯到伤口了。”   段昭说他扯到伤口时,虞笙还没来及反应,他就自己躺平到床上,叫她:“你给我把衣服脱了,帮我看看,是不是出血了。”   “怎么出血了,你也太不小心,”虞笙担惊受怕的爬上床,撩起他T恤下摆查看,白色纱布看起来还好好的:“没出血啊。”   段昭看她嘟囔:“疼。”   “哪?”虞笙不敢大意的轻轻按他肚子,找位置:“哪疼?”   段昭:“下面点。”   虞笙摸到他肚脐:“这块?”   段昭:“还要往下。”   虞笙照做,觉得都要越过纱布了:“你是伤口疼,还是哪不不舒服?”   段昭:“我看看啊。”   他手突然放下来,虞笙手被他撞到,惯性向下一滑,指尖敏感的碰到,某个,位置。   虞笙顿悟,正想缩挥手,被他摁住,太阳穴突突的。   “让你验个伤,”段昭垂眸,嘴角带着明显的笑意:“怎么又占我便宜?”   弄得好像,她伺候这伤员,就是为了,占!他!便!宜!   虞笙抽回手:“你伤没事,不疼对吧,都是骗我玩的?”   段昭:“疼啊。”   虞笙没什么好脾气:“信你个鬼。”   “真疼啊,”段昭摸着她指尖,拽到手里:“我又没吃什么止疼的药,这一天都疼,我就是没说。”   虞笙:“那你现在怎么又说了。”   段昭:“不哭的孩子没奶吃。”   虞笙微张着唇,恍悟。   尽管知道她对宋彧完全不可能,但,   因为宋彧的突然闯入,   因为她无意的说他像无毛猫的玩笑话,而宋彧偏属于汗毛比较重的,因为宋彧一再提要求,获得关注,   他依旧会,每个细节,都在吃醋。   她伸手,抱了抱她的大醋坛子。   翌日一早,货拉拉司机准时来接宋彧。   虞笙单独送他离开。   临走,宋彧依依不舍的看虞笙:“论打架我是打不过他,但咱是文明人,有事说事,也不会总打架,所以我觉得这不叫缺点,至于家世和事业,我不输他,我家在东南亚都有厂子,我又是独生子,那些还不都是我的,你明白吧?”   “明白,”虞笙诚恳:“但是我从十六岁起,除了他,谁都看不见。”   宋彧无语:“我就纳闷了,你怎么这么死心塌地?惯迷魂汤了?”   “我专一啊,”虞笙敛起玩笑道:“他是我的少年,是我的现在,将来也会是我的一辈子。”   屋内,段昭站在饮水机旁,慢吞吞的喝完一杯水,注视门口的姑娘。   他的姑娘,也是他的一辈子。   *   进入八月份,许多事尘埃落定。   段昭伤后一个礼拜,回队开始训练。   虞笙也回到电视台继续工作。   办公室里,虞笙坐在马主任对面,陈述完理由,气氛有一瞬间的静默。   桌上静放着一份打印文件,马主任握笔,目光良久落在“借调函”三个大字上,少倾,他抬起眼,看着虞笙:“唐老师受到邀请,特意回国,他参与筹备的这档国际时事评论栏目,台里非常看好,他能点名把你调过去,可以说是对你非常器重,这么难能可贵的机会,你说放弃就放弃?”   虞笙面色坦然道:“我对自己的职业生涯,有其他规划。”   “这就是你的,”关主任手指轻点桌上文件:“规划?”   虞笙点头。   关主任长吁口气,大笔一挥,签字同意。   从关主任办公室出来,虞笙接到周文良侄子的电话,对方说,周文良三天前抢救无效过世。   自上次医院一别,周文良病情日益恶化,再无好转可能,只能靠呼吸机维持残存的生命。   前一周她又去医院看过,但周文良当时处于昏迷,他侄子、胞弟和弟妹都在,拦着不让她看,她后来就没再去了。   连去世,也是隔了三天才告诉她。   电话里,周文良侄子说:“后事都办完了,跟我婶葬在一起,遗产那块,也办得差不多,他还剩下些老相册,和私人物品,你看看要不要,不要我就都处理掉了。”   虞笙轻嗯一声,挂断电话。   趁下午有空,她开车去了趟周文良家。   接待她的还是周文良侄子,没让进门,他指楼道那个大纸箱子:“都在这了,你翻翻看。”   说完,门关上。   虞笙打开纸箱,最上面是个全家福的相框,照片上是并不和睦的一家人,她往里面翻了翻,东西很乱,有一些证件,还有周栩小时候拿过的奖牌和证书,她逐一打开那些证件,将上面印有身份信息的页面扯下来,撕碎,其余的放回去。   一个老旧本子吸引她的注意,她拿出来,翻开,首页上,遗书二字被黑色笔凌乱的划掉。   后面的内容还在——   我的一生,就像是个笑话。   出生在一个,看似很幸福,却处处危机的家庭。   我妈妈,虽然很极端,但也确实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爱我的人,我爸不是,在他眼里,只有他的名声。   可惜我妈走了,和我姥姥一样,胃癌,从查出来,到结束,半年时间都不到。   她走了,我就没有家人了。   周文良不是我的家人,我以为我妈走后,他才找的女人,没想到,他早就出轨过,他骗过一个女大学生,还和那个人生了另一个女儿,那女孩只比我小2岁,工作什么的都好,人也体面,难怪周文良,死活都要把她认回来。   难怪妈妈死的时候说,他这么多年,从来就没爱过她。活了半天,我是和我妈相依为命的,她走了,我一个人留在这,有什么意思。   小姨让我替我妈报仇,可能是因为,她就是被人出轨的,所以对这些格外的憎恨,她还觉得我不报仇,就是背叛我妈。   可笑吗?我要报什么仇,我要报仇也是先杀了周文良!他们那些恩怨都怪周文良,一个渣男毁了两个女人,我妈也傻,这垃圾凤凰男哪好?为什么不和他离婚?为什么?   反倒是离开周文良的那对母女,过的更好,而且那个女孩,我早就见过她,她是在我出事那天,冒着危险替我引来曾琅的那个孩子,我恨不起来。   那天我躺在地上,看着曾琅追她,我说不出话,可我真的希望,她跑快点,跑快点。   后来看到她活的很好,她的身边是他,真是,很嫉妒,也很羡慕。   还真是,和我眼光很像的一个孩子,像到连喜欢的人都一样,那我恨周文良,她能恨吗,能不认周文良吗?   周文良不配,不配有女儿,我怎么才能让她知道,让她相信?   我死她能相信吗?   后面的字迹越来越乱,语句不通,划了改,改了划,最后满篇写的都是恨恨恨恨恨。   虞笙看得眼眶通红,她能感到,周栩当时多崩溃。   难怪,她会在电视台对面跳楼,她以为她会去她家里报道,然后找到这封遗书吗?   傻死了。   虞笙深呼吸,调整情绪后,把那封遗书装进文件袋,又拿了一块周栩获得全国青少年花滑比赛的金牌,留作纪念,其他的东西,放回箱子里。   从那离开,她直接去了趟位于郊外的民营医院。   杨苒罪名没有很重,被判了一年半,但医生介绍说,她胃癌已经扩散,引起器官衰竭,最多活不过三个月。   见到她是在病房,门口有一值班民警看管,虞笙推门进去,就闻到连消毒水都无法遮盖住的臭味儿。   原来挺精致一人,沦落至此,瘦骨嶙峋,蓬头垢面,连个专门看管的护工都没有。   “我就知道你会来。”杨苒瞳孔混浊的看她。   虞笙没理她的茬,站在床前,淡声相告:“周文良死了。”   杨苒神情微怔,随即疯癫的笑起来。   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笑着笑着,变成哭。   这声音回荡在病房中,让人不寒而栗。   “他死了,”虞笙捏紧手心:“你是不是能放下一点仇恨?”   “我不想让他死,”杨苒哭够了看她说:“该死的是你和你妈!不是周文良!他不配去地下,和我姐姐,和栩栩团聚!”   虞笙拉直唇线,暗道了声变态。   “你姐姐感情的好坏,都是她自己的人生,周文良这个人也是她自己选的,是原谅他还是恨他,也是由你姐姐决定。”虞笙无言的看她:“用得着你操心。”   “因为你妈,造成我姐婚姻失败,家庭不睦,她会得绝症,就是你们气的,”杨苒哼笑:“还有栩栩,她就是被你们逼死的!”   “你、你姐、还有你妈,你们都是胃癌,这说明,你们有家族史,这虽然不是遗传病,但发病率和遗传、基因,都有关系,”虞笙语气不带一丝温度:“至于周栩。”   她将那个写着遗书的本子放在病床上:“你看看这个吧。”   杨苒怔愣数秒,慌乱的翻那个本子。   虞笙没多停留,走出病房时,她听见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喊。   八月底。   虞笙他们在的这个小区,有两户人家开始装修,一家是原先杨苒租房的那个房东,因为杨苒这个事,房东总觉得给邻居带来麻烦,很说不过去,不想继续住,房子卖给一家四口的老外。   另一家就是段昭那间,她一直没进去过的房子,但好像也没怎么装,就是运了点水泥进去。   “你怎么又装修?”虞笙问他:“这次是真的还是假的?”   “想在一楼留出一间能练体能的地方,”段昭说:“毕竟以后不集训时,就常回来住了。”   虞笙哦了声:“我都差点以为,那套房子不是你的。”   段昭笑:“现在都是你的。”   虞笙有点同情:“你谈个恋爱,都给自己谈身无分文了。”   “有你啊,”段昭看她,若有似无的问:“你如果装修,喜欢什么风格?”   “我?”虞笙没想过,对装修也没研究。   她看到蒋星遥从头到尾装修、选各种材料到选家具的这个过程,觉得要麻烦死了。   像她这种选择困难的人,绝对会被逼疯的。   最后虞笙笼统的说了句:“简单一点,好看就行。”   反正她也没打算装修。   段昭揉了揉她脑袋:“行吧。” 第109章 偏偏招惹   八的最后一天, 蒋星遥和贺昀的婚礼在一家西式酒店举办,室外婚礼。   前一晚上,蒋星遥彻夜无眠, “泡鸭阵线联盟”的群被轰炸到后半夜, 虞笙才昏昏沉沉睡去, 凌晨五点就醒来准备。   微光晨曦, 段昭送虞笙到蒋星遥家楼下。   “你直接去贺昀家吗。”虞笙问。   “刚给他打电话没接,可能还没起,”段昭看看自己:“我也得回去换身衣服, 我这还运动裤呢。”   虞笙吐槽:“你们男的心都真大, 特别沉得住气。”   “我不一定,”段昭低笑道:“分跟谁。”   “跟谁沉不住气?”虞笙明知故问。   段昭垂眸, 低笑道:“你会不知道?”   虞笙忍笑。   段昭垂眸, 倾身过来:“亲亲。”   楼上刚好有人开窗,虞笙谨慎的扯住安全带:“我下车了,一会儿见。”她刚要开车门, 车窗唰的合上。   段昭:“这样就没人看见了。”   她被一把拉回去。   *   蒋星遥布置的很热闹, 家里亲戚都来了,蒋爸蒋妈在客厅忙着招待,卧室里还算清静,只有虞笙他们几个朋友和化妆师。   他们衣服和造型都弄好后, 正忙着准备待会游戏用的东西, 虞笙手机传来信息, 她打开看。   段昭:到楼下了。   她忙跑到窗台向下看, 车停下, 几个西装款款的男人下车,她一眼就看到段昭。   平时看惯了他穿运动服、比赛服、连光屁股都看过, 唯独没看过他穿西装。   还挺特别的。   寸头,一身黑色西装,宽肩窄腰,身形笔挺,还戴着他从小就喜欢的金丝边眼镜,绅士里带点禁欲。   与此同时,段昭抬头,对她笑得温和。   她太吃这个颜了,一直看他跟大家一起进楼,才慢吞吞的缩回头,报信:“他们来了,正上楼。”   屋里的女人们顿时炸开锅,门砰的关上。   蒋星遥兴奋:“草裙还有那个兔耳朵,快准备出来!”   虞笙莫名有点惆怅,她男朋友才穿了一次西装,这么好看,马上就要被整了吗。   不过,一想到段昭戴兔耳朵,穿草裙跳舞那个画面,她还蛮期待的,想了想,她觉得该给他打个预防针。   虞笙:婚礼当天,逗新郎和伴郎团,不能生气。   段昭回的很快:我生什么气。   “虞笙,”蒋星遥突然凑过来:“你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我不会的。”虞笙熄屏,静待好戏:“我也有点想看。”   闹哄哄声响起时,她神经也随之兴奋。   蒋星遥真是她见过最不像新娘的新娘,听到贺昀一声高过一声的在客厅那道门外大喊:“爸!妈!老婆!开门!”,她高兴的在床上蹦。   蒋星遥她爸妈到底是长辈,也不好意思为难贺昀,那道门很快开了,脚步和笑闹声越来越乱近,敲门声传来时,虞笙也被桑果拉到门口,一起堵着。   蒋星遥表弟朝门外大喊:“谁敲门!”   “遥遥,”外面喊:“是我,你爸!”   屋里几个小姐妹正起哄,蒋星遥静止:“爸?”   全屋都静了。   蒋星遥跌坐床上,铺好裙摆:“爸,你捣什么乱?”   “啊,你开个门,”蒋爸笑呵呵道:“让你弟进去。”   虞笙她们几个堵门的面面相觑后松手,门被推开,段昭探身进来,关门后,看着她笑得意味深长。   “你,”虞笙表情一顿,讷讷站在原地:“你怎么还攀上亲戚了?”   感觉放了只狼进来。   狼带着笑意,语速不疾不徐:“我说了我是娘家人。”   虞笙:“……”脑阔疼。   蒋星遥抓起个苹果扔他:“谁是你姐!”   蒋星遥也就比他早出生半个月,听大人们说,小时候她拿这事占过他便宜,过年时让他跪下磕头喊姐,他回回不乐意。   段昭接住苹果:“蒋叔给排的辈分,姐姐,红包我就不要了,门我给你堵,姐夫绝对别想进来。”   蒋星遥:“……”感觉要完。   后来的节目,就异常精彩了。   有段昭在,贺昀着实把蒋星遥给他准备的游戏项目全用上,连带另外两个伴郎杨一喆和韩昊也跟着倒霉,跳完草裙舞,做了50个深蹲,还用胸口捂化了七个冰坨,才找到藏鞋盒子的钥匙。   接到媳妇的贺昀拍拍段昭肩膀,竖起大拇指:“兄弟,这笔账我记下了。”   接下来的典礼,非常正式,全程有点像新郎新娘携伴郎团和伴娘团的一场大秀。   整场婚礼和婚宴都进行完,已经是晚上,段昭没有参加后面的闹洞房环节,开车和虞笙回家。   到家时是晚上九点,虞笙正要下车,被段昭拉住手,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被塞到她手心里。   她低头,看见是一个红色的圆形小盒,心里顿时有了猜测。   “打开看看。”车灯下,段昭穿着合体的黑色衬衫,镜片后的眼角弯着,笑看她:“送给你的。”   虞笙打开,盒里是一枚戒指,心形钻石,光泽剔透。   “你怎么突然送我这个,”虞笙若有所思的轻声咕哝:“这不都是,求婚时才会送的。”   她其实也不怎么急的,毕竟两人和好后,也才在一起几个月,还没好好享受恋爱,就步入婚姻,确实仓促了些。   正走神时,段昭轻轻刮她鼻子:“这个场合求婚,好像不太正式。”他从盒子里取出戒指,戴在她右手中指上:“我看蒋星遥手上戴了一个,就觉得你如果戴的话,应该更好看。”   “就这么简单?”虞笙看着手指上那颗戒指。   这个东西也不便宜,仅仅因为,觉得她戴好看,就送了?   段昭眼睫稍扬,会意道:“求婚的时候,我会再为你定制一个更特别的,”他指腹蹭了蹭她无名指,声音低下来:“集训的通知下来了,九月初开始,到十一月份,结束后立刻进入新的赛季,到比完世锦赛,大概要三月中旬,紧接着还要备战冬奥,所以我接下来一年多可能会,特别特别忙,不能像现在这样每天都能和你在一起,我先跟你道个歉。”   虞笙了然。   他即将开始集训、到处比赛、再集训、备赛、参加冬奥的日子,肯定会随队住在宿舍,也不会总回洵阳。   他就是顾虑这个问题。   “你怎么动不动就道歉,那是你的工作,你也不能谈个恋爱就别的什么都不做了,”她忍不住吐槽:“还说的好像,我很不讲理,还会吃了你一样。”   “是啊,”段昭吊儿郎当的笑:“我这不是,怕你吃不着,馋得慌。”   虞笙思考着,反击回去:“我饿的时候会去找你的。”   段昭笑意未改:“你现在饿吗?”   虞笙微张着嘴,车灯下的男人松了松领带,衬衫的两粒扣子随之被扯开,欺身过来。   嘴唇碰上时,她的思绪全在飘。   这是在车里,也没到家家户户都关灯睡觉的点,这样不太好吧?   真是,她刚才好好的说这些干嘛。   男人真是经不住逗的物种。   “我现在不饿。”虞笙下意识抵住他胸膛:“在车里呢。”   段昭拖长音的“啊”了声,声音磨人的嘟囔:“可是,我饿了呢。”   虞笙头皮发麻。   这玩意儿怎么越来越黏糊糊的。   段昭从她身上剥离开时,顺便替她解开安全带:“回家再吃。”   *   转眼,到九月初。   段昭要去集训的日子。   虞笙今天恰逢工作日,上午有个原定好的报道,等小武来接。早餐有昨天在超市买好的面包牛奶,她大口咬着面包片,一副很赶时间的样子。   与之相反,屋里的男人一直在磨蹭。   脸洗了半个小时,   衣服换了五套,   行李打开合上重复三遍,   到九点半,他早点还没吃上。   虞笙注意到他在故意拖延时间,小声提醒:“你十点一刻要到队里集合,再晚会误机,会被教练骂的。”   他终于忍不住,站在她面前,叉腰看她,语气不紧不慢:“我这次走,再回到洵阳,要明年三月份。”   “那我,”虞笙叼着牛奶盒子的吸管,默默思考着问:“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段昭:“……”   沉默须臾,他总算在她对面坐下来,开始吃早点。   虞笙反省了一下,她刚才表现是不是过于冷漠,想了想,她语气温和哄他:“你要,好好吃饭,好好训练,好好睡觉,好好……想我。”   段昭撩起眼皮:“你呢?”   “我啊,”虞笙漫不经心的笑:“就还是老样子,上班,下班,回家,睡觉。”   “不想我?”段昭盯着她看,没食欲了。   “我看有没有时间。”虞笙底气不足的说完整句,都不太敢去看他那个眼神。   以他那个脾气,估计肺都气炸了。   “我应该能腾出,”虞笙缓和道:“一点点时间吧。”   “一点点?”段昭咬着字反问:“有多点?”   “不太多,”虞笙充满歉意的嘟囔:“你可能不了解记者的工作,忙起来根本没有自己的时间,而且,你又不在我身边,我总想着你,会觉得日子很长,还不如不想。”   段昭眼睫颤动,叹了口气:“小没良心。”   虞笙手机发来消息,她低头看完,从餐桌起身:“小武的车到小区门口了,那我就走了?”   段昭情绪不佳的嗯了声。   “祝你一路平安,”虞笙挥了挥小拳头:“顺利夺冠。”   “这么生分,”段昭皱眉:“是打算明年三月份以前,都不见面了?”   “我又不是家属,你队里集训,我去了也不让我进,”她抓起包,跑走:“回来再见吧,保重!”   关门时,听见段昭朝她喊了声:“我抽空回来找你。”   虞笙咬了咬嘴唇,忙拿手机给他回了个好字。   还好,这玩意没再次把她拉黑。   跑到小区门口,蒋星遥在车窗朝她招手:“虞笙,这里!”   虞笙左顾右盼,确认他没跟过来,忙速度飞快的上车,系安全带:“快走,别让他看见。”   “你这样真的好吗?”蒋星遥大笑。   “我觉得挺好,”车开出小区一段距离,虞笙眉目舒展:“让你帮我带的化妆品和衣服带了吗?”   “全都给你带了,”蒋星遥说:“这两天贺昀还问我,怎么寄来这么多衣服和鞋子,昨天我收拾行李时,他差点以为我要离家出走。”   “谢谢你了,”虞笙笑得乖巧:“我超爱你的。”   “爱你的男人去吧,”蒋星遥笑着给她看手机:“我怕他快让你气得抑郁了。”   虞笙莫名其妙的拿手机看。   是贺昀发给蒋星遥的聊天截图,段昭问他——   你去外地,蒋星遥什么反应? 第110章 偏偏招惹   飞机落地京城。   大巴车上, 段昭给她发信息:已落地。   她没回,估计是在工作中,想到她早上那个态度, 段昭心里滋味就不太好受, 觉得她是打心里排斥异地。   快到时, 杨一喆闲聊:“袁晨留下当助教了, ”他说的因伤提前退役的女队主力:“这回她也来。”   段昭“啊”了声,手机传来消息。   贺昀:我最多走一周。   贺昀:赶上她外地演出,走的时间比我长, 我都陪她。   段昭:嗯。   贺昀:你走了啊?   段昭:集训。   贺昀:人家没反应?   段昭按了个“没”, 觉得没面子,删了没回。   贺昀主动发:那就对了。   贺昀:女孩子都是矛盾的, 遥遥就总说, 没对象时想找男朋友暖被窝,有对象就觉得热得慌,还说什么, 剧不好追吗?CP不好磕吗?舞蹈不够练吗?哪有功夫陪男朋友?   段昭:?   贺昀:正常情况, 别瞎他妈琢磨,给人空间追个男明星。   段昭:滚吧。   “还依依不舍呢?”杨一喆仍在搭话:“我刚说话你听见没?”   “听见了,”段昭把手机塞回兜:“袁晨当助教了。”   “你以后退役干教练吗。”杨一喆问。   段昭头靠椅背,望着匆匆倒退的街景:“不干。”   这些年, 他的人生里只有训练、比赛, 单纯而枯燥, 往后,想多陪陪她,   想带她去看看世界,   想过一些, 随心所欲的日子。   闲聊中,几辆大巴依次驶入训练基地,队员们浩浩荡荡下车,进训练馆,放下行李,列队集合。   到入列前,她没回消息,段昭失望的归队站好。   一队二队,加上新选入的国青队,来了五十多人,教练组则是以刘海安为总教练,包括四名外教,两名执行教练,和多名助教的十六人队伍。   照例是教练训话,刘海安向来不负责这环节,每回都是熊指导板着脸,说点训练安排,再强调些纪律,完事,解散。   不过这次熊指导说完,刘海安清了清嗓:“给大家介绍一位记者朋友。”   以往也有过专项记者随队报道,段昭没在意,待人出来,他神情一顿。   这是,吃早饭时,还在故意气他的那个姑娘?   她挎着相机,休闲着装,在领队的指引下,站在队伍前面,盈盈大方的笑着:“大家好,我是华视体育频道短道速滑专项记者,虞笙,专门负责报道中国短道速滑队的训练和比赛情况,”   小姑娘视线扫过众人,对视的瞬间,她有片刻的停留,眸中闪着水光,声音清澈道:“希望大家,多多关照。”   掌声剧烈。   解散后是午饭和调整时间,待队员和教练们走的差不多,虞笙缓缓向他走近,仰着脸笑:“我不是,小没良心的。”   她的男朋友被她吓得不轻,良久后,才反应过来,啧了声,心情大起大落的摸着胸口,笑了:“你刚来的?”   “比你早一班飞机。”虞笙说。   “小武送的?”段昭问。   “不是,”虞笙如实道:“是蒋星遥。”   “所以我刚跟贺昀发消息……”   “我都知道。”   段昭百感交集的看她,一把过去将人搂进怀里:“怎么也不告诉我。”   “想给你惊喜,”虞笙回抱住他的腰:“不想每次都是你迁就我,我也想,向你靠近一点。”   段昭紧了紧怀抱,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你高兴吗。”虞笙眼睛水亮的问。   早就做了打算,放弃老唐的实事新闻出镜主持的机会,申请借调到体育频道,一天天,一点点,偷偷学习着这个项目的规则、技术常识,为的就是能够以专项记者的身份出现在他的训练馆。   从此,有他的地方,她都可以光明正大的陪在他身边。   会一直到,他想要退役的那一天。   “高兴,”段昭头埋进她颈弯:“就这么刚好。”   虞笙:“嗯?”   “我一想你,”他气息低沉的在她耳畔呢喃:“你就来了。”   虞笙抿唇,摸到热乎乎的男朋友,觉得这一切都值得,正想煽情片刻时,余光留意到训练馆大门后的动静。   那是,一串脑袋。   虞笙目光微怔,下意识去看。   大概都是一二队的男队员,个个争先恐后,扒门看热闹。   她微乎其微的提醒:“有人。”   段昭蹙眉,身子直起,扭头看。   这一回头,偷看的队员吓一跳,如井喷般推搡涌入,七扭八歪的扑在地上。   尴尬中,大家嬉皮笑脸问好。   “大嫂好!”   “大嫂金安!”   “大嫂吉祥!”   这都什么跟什么。   谁要做大嫂。   虞笙太阳穴突突的,笑容僵硬的挥手。   还是很尴尬。   段昭叉腰看他们,沉声警告:“都滚。”   轰的一声,全跑了。   训练馆重回安静。   段昭拉她入怀,低头亲吻。   *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飞快。   虞笙逐渐适应了队内的训练节奏,段昭训练的时候和平常吊儿郎当的样子判若两人,是队员里最拼的。   闲下来,他也会给她讲些专业上的东西,不过都伴随着夜间的某种双人瑜伽一起食用。   转眼到来年世锦赛。   这种一年一次的比赛对于段昭来说,可谓轻车熟路,一举包揽全部个人项目冠军。   应了那句,只要有他的比赛,是不会给别人赢的机会。   唯一的遗憾,就是接力赛的金牌。   总体实力上来说,韩国队稍胜一筹,上届冬奥,男女两项接力的金牌,都是他们拿的。   这次男女两队都铆足劲,加练、调整训练计划,希望能一举夺冠。   偏偏在距离冬奥会仅剩两个多月时,队里老将李恒因伤病复发,无法继续。   顶替李恒的,是从国青队破格提拔的小将,叫邢易,才十九,几轮队内资格赛下来,积分蹿到第五,教练组商量后,决定留在在一队。   虞笙转天报道训练情况时,发现一队换了张新面孔,少年居然很眼熟。   黑色短刺的寸头,剑眉,一张冷峻还带点拽的脸,正在助教帮助下,练起跑冲刺。   虞笙立刻举起相机,抢拍下少年笃定的目光。   段昭也在训练,虽说是自己女朋友,但她作为专项记者,自然不能光拍他一个人,这点他已经习惯,偏这次,他留意到她脸上洋溢着少女的笑容,不禁微皱眉头,顺镜头看去,发现是邢易。   虞笙照片没少拍,不知不觉,上午训练结束,教练吹哨后,队员们离开。   段昭一般会多练半个小时,虞笙知道他的习惯,便也没催,收起相机去场边休息区等他,经过邢易时,发现他也和段昭练相同的体能,驻足看了会儿。   邢易感受到注视,停下,略带腼腆的勾起嘴角:“小姐姐,你上午是不是在拍我,拍得好看吗。”   别人都叫她大嫂,叫得她觉得老,这个小孩倒是嘴巴蛮甜的。   虞笙微笑,拿相机给他看:“很好看的。”   邢易一张张的看,满意的挑眉:“要不是知道你是我们队长的女朋友,我还以为你暗恋我呢。”   “小屁孩,瞎开什么玩笑,”虞笙板起脸:“已经中午了,你怎么不去吃饭。”   小孩敛笑,一本正经道:“世界冠军还在努力,我有什么资格休息。”   虞笙目光一偏,落在段昭身上。   忽然的,她从这个少年身上,看到他当年的影子,没有她陪伴的那几年,他也是这样日复一日的努力,训练,超越,脚腕上那些伤疤,和不太正常的骨头,都是他荣誉背后,付出的辛苦。   “我来国家队的目的,就是追上我们队长,”邢易带点挑衅:“小姐姐,我给你签个名吧,我一定会是,下届世界冠军。”   虞笙就当是鼓励一个有梦想的孩子,把本子给她:“你加油。”   邢易还未落笔,手里的本子被人拿走。   “我听说,”声音闲哉的从身边传来:“有人想追我?”   邢易收起狂傲:“队长。”   段昭毫不客气问:“计划怎么追?”   邢易抿唇:“一定会努力的。”   段昭啊了声:“行,跑几圈清醒。”   邢易未作停留,转身小跑出训练馆。   虞笙侧目,看到他硬朗的侧脸,略带不满的咕哝:“你怎么动不动就罚人,让人说你欺生,还特别不讲道理。”   段昭挑眉:“我不讲道理?”   “就是你。”虞笙点头,手被他拉过去,强行十指相扣,她略带恼意的夹紧指头。   段昭“嘶”了声,看她嘟囔:“为别的男的,欺负你男朋友?”   虞笙被逗笑的松力:“就一小屁孩,人才十九。”   “十九小吗?”段昭说:“我十六就被你泡到手了。”   虞笙险些脑溢血:“那能一样么,我也十六!”   两人向食堂方向走。   虞笙留意到场上,邢易独自在塑胶跑道奔跑,没敢多看,须臾便收回目光,就这么个小动作,都被段昭察觉,漫不经心的挡住她视线,倾身,在她唇上咬了一下。   经过的队员八卦的笑。   这玩意真的越来越明目张胆。   虞笙被亲后,面无表情的看他。   段昭反倒笑了:“觉得我不讲理?”   虞笙嗯了声。   “你没发现吗,”段昭淡声道:“他在学我。”   虞笙迟疑,回忆邢易的模样、动作、说话的语气,甚至训练内容,都刻意和段昭保持一致。   但邢易不是段昭。   他们眼里的内容不同,经历不同,先天条件,肯定也不会相同。   进餐厅时,段昭替她推开门:“模仿,是不可能会超越的。”   吃完饭出来时,段昭照例去队医那里接受肌肉放松和按摩,虞笙暂回宿舍休息,经过操场时,邢易刚跑完,正气喘吁吁往回走。   两人又见面,邢易双手插兜,懒洋洋的过来打招呼:“小姐姐。”   阳光反射到他胸前一枚闪烁的金属片。   是枚五毛钱钢镚的吊坠。   想起段昭平时戴一枚,虞笙皱眉:“你怎么也?”   “是不是很酷?”邢易扬眉问道:“我觉得,很有个性。”   虞笙摇头:“没有意义。”   “怎么没有意义,”邢易反驳:“不瞒你说,队长是我的偶像,我从来没看见过,赢比赛这么轻松的人。”   虞笙想了想说:“没有人是轻轻松松就能夺冠的。”   “我也是来集训后,才看见他多努力,”邢易说:“只要我像他一样努力,我也一定会成为冠军的。”   她想到段昭那句,模仿,是不可能会超越的。   “你应该,”虞笙建议道:“发挥你的优势,找到适合自己的训练计划,而不是,他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那样是不对的。”   邢易神情一顿。   见他迟疑,虞笙立刻补充道:“是你队长让我告诉你的,他让你,加油。”   少年眉目舒展。 第111章 偏偏招惹   二月初, 冬奥会在挪威拉开序幕。   华视又派了几名记者,和虞笙一起,为这场比赛进行实况转播和报道。   赛前场地适应时, 段昭从另一名记者口中得知, 虞笙为做专项记者, 推掉了唐主任那档国际时事评论节目的主持人。   段昭特意从网上搜索, 时隔一年多,这档节目已经跻身国际新闻报道热度排行榜的前三位,参与其中的主持人更是获得更高的地位和知名度。   而她, 默默选择当一名体育专项记者, 还不是正式调动,借调的期限两年, 也就是说, 年底,她可能还会回到洵阳分站,做普通的驻站记者。   他想想, 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赛前一晚, 虞笙在宿舍,正在擦相机镜头,段昭敲门进来。   “你还没睡。”虞笙抬眼看他。   “怎么都没跟我商量。”段昭在她对面坐下,从她手里拿过相机, 帮她轻轻的擦。   从他脸上, 她看出有心事, 也知道他心事的根源在哪, 诚实道:“告诉你, 你可能会不同意。”   “肯定不同意,”段手指微顿, 语气带了点火:“国际频道节目的主持人,多难得的机会,多少人抢破脑袋都抢不上,你老师给你留着,你就这么给推了。”   “这就好像,小时候开运动会,第二名的奖品,是一本书,我刚好很喜欢它,我为它参加比赛,可我却拿到第一名,我用第一名的电子词典,换了书,”虞笙慢吞吞的说:“所有人都觉得我傻,替我不值,可是我却很高兴,”她抬头,认真而又坚定的看他:“因为我做了我喜欢的选择。”   你能明白吗,   在你身边的这一年多,我有多高兴。   段昭喉结滚动,良久,才出了声:“还是觉得欠了你。”   “是啊,”虞笙学着他以前的语气:“你上辈子也是这么说的。”   段昭啧了声,忍笑道:“看来是还不完了。”   “可能要,”虞笙抱歉道:“麻烦你多还几辈子。”   “分个期吧,”段昭放下镜头,伸手轻轻掐她的脸:“我想,永远都还不完。”   *   经过前几个比赛日,段昭毫无悬念的拿下1000米和500米金牌。   男子接力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比赛,当时作为最后一棒的段昭,在同时落后韩国队和俄罗斯队的情况下,逐渐追平,没想到在最后两圈时,和韩国选手发生碰撞,同时摔倒。   全场静止。   虞笙的心也提到嗓子眼。   所有人都以为,俄罗斯选手会侥幸得胜时,他从冰上站起来,重新出发,在最后一刻,率先冲破终点。   她也是第一次感受到竞技体育的残酷。   下场后,队医给他做了检查,脚踝有轻微扭伤,略肿,其他并无大碍。   回去的车上,段昭捏她的手:“吓着了?”   虞笙平复着心情:“你明天,还能比么。”   还剩最后一场,1500米,明天是资格赛,后天决赛。   这是他强项,但他脚踝有伤。   在她眼里,那个伤再小,也是伤。   “比啊,”段昭眼尾带笑:“我这人有强迫症,差一块金牌没拿到,我不舒服。”   “你脚腕肿了。”虞笙抱着摄像机,目光落在他左脚挽起的裤腿上,脚踝肿的比刚才厉害。   “我这不是,”段昭轻笑:“没腿毛,就有点明显。”   虞笙皱眉,这话弄得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要是有腿毛,”段昭说:“你都看不出来。”   虞笙小声辩驳:“有腿毛又不是穿了条毛裤。”   “我没见过,”他扬眉问:“你见过啊,谁的啊?”   虞笙气得想掐他嘴。   人是好人,就是嘴欠。   段昭刮她鼻子,带点哄的说:“给爷笑一个,等比完赛,爷还有惊喜给你呢。”   虞笙:“……”   终于迎来最后一个比赛日。   体育馆内通明,上空悬挂各国国旗,冰面反着耀眼的光。   这个地方,虞笙工作一周多,见证过激动,惊喜,与泪水。   最后一天,她惟愿他顺利度过。   摄像机调整好,虞笙手持话筒,进行最后一场报道:“现在是当地时间,晚上7点15分,今天也是短道速滑项目的最后一个比赛日,一共将进行男子1500米和女子接力两个项目,也是最后两枚金牌的争夺战,希望每位选手都能出色发挥,冲击金牌,好,现在我们来看一下现场画面。”   英文广播提醒运动员停止热身,尽快到检录处,比赛很快就要开始。   段昭上场前,队医给他伤处喷了药,此时看不出异常,他身着红黑相见的比赛服,戴着头盔和护目镜,远远的,向场边拿话筒的姑娘,在头顶拢出一个心形。   三层看台,属于国内同胞的那一片,立刻红旗飘扬。   虞笙激动的看着他。   比赛枪响时。   他一触即发,像冰上滑翔的鹰,坚毅,笃定的冲在最前,狠狠地将对手甩在身后。   她忽然,眼尾湿润。   一圈又一圈,从未被人超越,只有越来越大的距离。   虞笙激动的解说比赛,到最后一刻,她声音颤抖:“冲刺!段昭赢了!他打破了自己的记录!”   2分9秒395!   赢了冠军!   赢了自己!   与此同时,已是凌晨两点半的国内。   “这里”串吧,灯火通明。   贺教练把阿公、阿婆和虞婧文都接到这里,贺昀、蒋星遥他们也在,众人蹲守在电视机前。   夺冠的瞬间,一片沸腾。   电视屏幕中,段昭身披五|星红|旗,又滑了一圈,待运动员全部离场后,他滑到教练那边,从刘海安手里接过一捧玫瑰,缓缓滑向虞笙。   阿婆激动的握紧阿公的手。   贺昀由衷感叹“卧槽”:“兄弟牛逼啊。”   “我柠檬了,”蒋星遥捂住嘴巴:“贺昀,你给我重新求婚!”   *   场上,虞笙被两个女队队员拉到冰上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看见他的身后,杨一喆、邢易、陈修宇他们那些队员,齐刷刷的举起字母灯牌——   MARRY ME   看台上,不同国家的观众,像是感受到这一份浪漫,各国的小旗挥动。   整个冰场,像一片绚烂的光斑,在她眼前模糊了一片。   她的少年,捧着鲜红的玫瑰,从光中,向她滑来,缓缓停在她的面前。   他声音低沉,在空旷的冰场,传来共鸣。   “零八年的夏天,我们认识,到现在,已经进入第十个年头,是因为你的出现,让我想,更加努力,也想以更加优秀的姿态,站在你身边,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度过下一个,下下个十年,直到更久,所以,”   段昭稍顿,从背后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单膝跪地:“你愿意,嫁给我吗。”   你愿意,嫁给我吗。   毫无征兆,她以为像他这样的人,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她单膝跪地,   对她说这句话。   没想到,他当着全世界,向她告白。   虞笙抑制自己的情绪,仍感觉到,眼泪滑过脸颊。   全场的沸腾中,她抹着眼泪,对他不停地点头。   半个月后,赛季结束,虞笙和他一同回到洵阳,在阿婆家吃过接风宴,他执意带她回家。   虞笙习惯性的向二楼走。   “这边,”段昭拉住她手去一楼:“闭上眼睛。”   虞笙看着他眨眼,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段昭被她看得笑,站在她身后,手轻轻盖在她眼睛上。   他手心的温度传来,整个夜都暖了。   “来,”他声音贴着耳朵响起:“往里面走。”   虞笙感到肩膀被他搂着,轻轻带到一个温暖屋里,顿悟:“这是你那套房子?你装修完了?”   那套被说了无数次要装修,却一直未动工的房子。   段昭瞒不过去的拿下手:“看看,还满意吗。”   家里装的北欧风格,色调柔和明亮,家具也都齐全,从进去,就觉得很放松。   想到他以前,还会装出公主风,虞笙忍不住笑。   “笑什么,”段昭看她:“不喜欢?”   虞笙摇头:“就是忽然想起来,你以前还喜欢买那些粉的,带花边的装饰。”   段昭笑道:“我以为女孩子都喜欢。”   虞笙被他的笑传染:“也还好。”   “那你过来看看这个,”段昭拉她到二楼的储物室,打开,里面还堆着杂物,后墙上有个门,他打开锁,推开,就是那屋。   虞笙想到他之前骗她买房时,特意叮嘱的那句:“这就是你说的,打通的那个地方。”   “对,这里我是打算,改成玄关,直接通那屋,”段昭建议:“然后咱们暂时在这边住,那边也再重新装一下。”   “那边本来就新装的吧,”虞笙不想太破费:“而且你这边的房子,你也没搬来多久,怎么就重新装了。”   “我这边没装过,”段昭说:“之前就随便刷了个墙,放些健身器,地板都没铺,也没家具。”   虞笙错愕:“那你之前是怎么住……”问出口,她才恍悟:“你本来是住我这边的?”   段昭被说中的抿了笑。   原来如此,他把自己住的那套卖给她,难怪他死活要租她房子。   哪有什么两个月,   就是想一辈子住下去。   “不用重装,就把这两间储物室打通就行。”虞笙在这小空间里转个身,留意到地上的杂物箱。   里面是几个包装纸非常少女心的盒子。   段昭下意识踢那箱子一脚,踢到墙角,随手抓起废的杠铃片,哐当丢在箱子上,箱子瘪下去一大块。   “里面是什么啊。”虞笙问。   段昭“啊”了声:“要卖的废品,还没来及。”   “好像还,挺可爱的。”虞笙不信那是废品,好奇心驱使,她过去蹲下,看着里面东西问:“我能看看么,好奇。”   段昭挠挠后脑勺:“就是几个,没送出去的东西。”   没送出去的。   虞笙意识到:“是送给我的?”见他未答,她心里有数的移开杠铃片:“那我看了。”   她一个个拿出来,拆开。   第一个,是个dior的口红套盒,生产日期还是2012年,早放过期了。   第二个,是一个苹果5手机。   还有一张卡片。   ——21岁生日快乐。   你在英国,还好吗。   我想你了,不知道你还会不会想起我。   我错了,我不想分手。   第三个,是一个粉色的钱包。   仍有一张卡片。   ——22岁生日快乐。   我拿奥运冠军了,   六级考两次,考下来了,   我在努力,可惜我没有你了。   还是想你。   第四个,是一支精致的小银镯子。   ——23岁生日快乐。   一直看你播的新闻,想和队友炫耀,我女朋友多优秀。   猛的想到,我不是你男朋友了。   然后就慌了。   我怎么这么蠢。   可能,太想你了。   虞笙全部看完,喉咙发涩。   24岁的生日,她已经回洵阳,他们是一起过的。   那第一个,就是那年他去京大找她,本想送她,却在看到陈屹然后,扔掉的那个礼物。   以为分手,只有她一个人难过。   才知道他比她过得更煎熬。   “你怎么做出,这么傻的事,”虞笙眼眶渐红,强压着声音的哽咽:“要是我没回国,你就这么,送一辈子吗。”   怎么不懂,来找她。   段昭手盖在她脑袋上揉了揉,扯着笑:“一直关注你呢,也是想,等忙过去这几年,能好好陪你时,再主动找你认错,这不是,计划有变。”   虞笙忍了半天的眼泪,没忍住:“我要是嫁人了呢。”   段昭把姑娘搂进怀里:“我在呢,谁敢娶你。”   我在呢,   这一生,就只能是你。 第112章 番外一   冬奥会结束后, 段昭有一个长假期,虞笙的年假加上平时多加的班,也有二十天的休假, 两人计划去旅行, 毕竟在一起这么多年, 还没有正经的旅行过。   这一趟必然要选个远途, 才对得起这悠长假期,虞笙在几个目的地之中,选了最想去的舍夫沙万:“想去住半个月。”   “半个月, ”段昭打开笔记本, 查攻略:“这个小镇好像不怎么大,也没有直达的机场, 路上要不要多去几个地方?”   虞笙想了想:“那行吧, 也有几个城市,都还挺值得玩的,沙漠也值得去。”   段昭认真思考后, 问她:“报个团?”   虞笙让他这句话整懵了。   她就是不喜欢旅行团那种上车睡觉, 下车尿尿的观光模式。   “逗你的,”段昭揉揉她脑袋:“我做攻略。”   虞笙点头,开始期待了。   机票是三月底的,出发前一天, 两人去逛商场, 准备些要带的东西。   洵阳这边, 三月末的气温还很低, 商场里也刚刚上新春装, 但摩洛哥那边是夏天,逛了好半天, 虞笙也只买到两条长裙,是春夏都可以穿的那种。   但段昭私自给她买了很多,基本是趁她去试衣服时,他就开启狂买模式,结完账,直接撕掉小票,她退都退不掉。   快血压高了。   “你下次买的时候,”虞笙无奈看他拿的那些袋子:“能不能先问我一下。”   “不能,”段昭思路清晰道:“我问你,你不要怎么办。”   简直和他卖房子先砸漏的做法如出一辙,虞笙得了便宜,也不好再埋怨他,指楼上一层说:“我带你去逛逛男装吧,你衣服都是T恤和运动裤,还都是黑白灰,太单调了。”   “你想让我穿得花花绿绿的?”段昭把购物袋挂到腕上,腾出手牵着她:“而且我衣服够穿。”   “那也不行,”虞笙执意:“好不容易出去玩,必须要有仪式感。”   段昭也就随她了。   一起逛男装店,也是第一次。   虞笙表现出一副“我有个很好看的男朋友,我现在要打扮他,就像打扮我儿子一样”的兴奋感,从上到下,搭配出好几套不同风格的衣服,颜色也很丰富。   段昭看她问:“用我试一下?”   虞笙本来是要的,环顾店内,发现几位可爱的小姐姐全部盯着段昭,于是冷静道:“不用了,相信我的眼光。”   她把衣服全部丢到收银台,豪放道:“全买。”   从服装店出来,虞笙手里也已经拎满,好在衣服这种东西也不重,只是显得很多,走到哪,都有人回头看他们。   “你看咱们俩,”段昭心情不错的弯着眼看她:“愣是走出了又土又豪的气势。”   “就几件衣服,”虞笙在等点的奶茶:“加一起不够买个包的。”   段昭仍带着笑意:“这才说明,你对男朋友好。”   “女生都有个情怀,你知道吧,”虞笙不太给面子的吐槽:“就很喜欢给娃娃换衣服玩,那玩一个大活人,肯定比玩布娃娃有意思多了。”   奶茶做好,只有一杯,段昭主动接过,插好两根吸管,他叼着喝了一口:“我也这么觉得。”   “你不是说你不喝吗?”虞笙看出他想共享一杯奶茶,好心问:“要不给你买一杯。”   “你看不出来,”段昭直白拒绝:“我就是想喝你的?”   虞笙作罢,想起刚才的话:“你刚说,觉得什么?”   段昭呵了声:“我想给我的娃娃买套内衣。”   虞笙:“……”头疼。   *   行程的开始,异常顺利,到机场后有接驳车辆直接送到酒店,盲订的这家别墅式酒店也非常可以,紧挨大西洋,站在露台上,可以听到海浪声。   他们在这家酒店只住两晚,除了逛几个清真寺,基本上就泡在酒店,倒倒时差,格外舒适。   虞笙还得到了一个LV包包,简直不能再快乐,坐在床上,按着计算器:“最起码六折,太划算了。”   段昭脱掉上衣:“再买几个?”   “倒也不必,又不能煮了吃,”虞笙放下手机看他:“你脱衣服干什么?”   “洗个澡。”段昭解开皮带。   “大白天你洗什么澡,”虞笙问:“你要睡觉吗?时差还没倒过来?”   “就是倒过来了,才去洗澡。”段昭毫不介意的,把裤子也脱了,丢在椅子上。   虞笙险些喷鼻血。   男朋友养熟了,都是这么肆无忌惮的吗?   还在她面前晃,晃什么晃。   段昭晃完,拿浴巾,松松垮垮的系在精瘦的腰上,向洗手间走,虞笙看着那几块腹肌,内心狂乱数秒,等水声响起,她渐渐趋于安静之时。   洗手间门打开,段昭探头问她:“一起洗吗?省水?”   虞笙:“……”   淋浴的水很冲,打在地上,砸出哗哗的声响,伴着沐浴液的香味儿,热腾腾的水雾渐渐弥漫,整个玻璃门,全是水汽。   洗完,虞笙累得被他抱到床上,整个人用浴巾裹着,里面还真空。   那人也裹着浴巾,擦干头发上的水,看着她,带点故意:“就洗个澡,怎么给你累成这样。”   虞笙裹紧被子:“你这是人说的话吗?”   段昭看她蒙得只露一颗小脑袋,直乐:“你不热?”   屋里虽开空调,但是她本身有点体寒,温度开得并不低,这样被子和浴巾全裹在身上,一分钟不到就已经感觉浑身出汗。   “你把衣服拿给我。”虞笙指行李箱。   “拿可以,”段昭还在笑:“我给你穿。”   虞笙:“……”   *   翌日一早,两人乘大巴直达舍夫沙万。   车在颠簸的土道上驶过,远远望见山那边光秃秃的小城,虞笙内心凉了几度。   “就这么大点?”她扒着车窗感叹:“果然,好看的景色都在照片里。”   车一直在颠,车速开的也快,虞笙被晃的七扭八歪,紧紧握着前座的扶手。   段昭把人拉到怀里:“好看的人在我怀里。”   虞笙嘴角弯起,心情好了几分。   傍晚,车在小镇口停下,司机示意,沿坡路向上走即可抵达。   坡路较陡,两边都是卖小工艺品的店铺,身旁不断有蒙着头巾,来回穿梭的当地妇女。   两人边逛边走,也没觉得多累。   日头渐落,斜阳下,亢奋热闹的市集上空,陡然响起婉转低沉的诵经声,将小城笼罩在神圣之下。   坡路很长,他们来时带了两个大行李箱,虞笙不愿意让段昭一个人拿,自告奋勇推着只略小的慢吞吞的向上爬。   像只夕阳下,努力的小蜗牛。   段昭稍停下脚步,拿手机拍下小蜗牛的背影,拍完,紧随其后,手抵在小蜗牛背上,轻轻的推。   虞笙顿时感到,可以在坡路上飞起来,这感觉好得她边走边乐。   经过的当地男人回头,夸她漂亮。   刚好走完坡路,段昭啧了声,站到身边,拿了条纱笼,披在她肩膀上。   虞笙皱眉,她穿的是件针织宽吊带背心,目前体感还有点热,还披纱笼干什么。   “太热了。”虞笙拒绝,想拿下。   段昭给她裹紧了些:“防晒。”   虞笙也没怎么在意,注意力都放在美景上。   照片也不全是骗人的。   置身于外,和置身其中的感受,完全不一样。   她现在觉得这个小镇太漂亮了。   回民宿放完行李,夜色已经降临,两人找了家小饭馆解决完晚餐,虞笙就兴奋的拉着段昭逛。   经过一家传统服饰店时,虞笙目光被吸引,拉他进去,老板是个大胡子老头,笑眯眯的拿起两件长袍推荐,一件是浅橘色,另一件是很正的红色,嵌金色的绣扣。   虞笙一眼看中红色的,但却犹豫。   知道他不喜欢红色,她就一直很少穿。   她犹豫着指那件浅橘色,状似无意,声音中的兴奋却淡了许多:“这件,多少钱。”   老板还有点遗憾,咂咂嘴说觉得她更适合穿红色的:“都是150迪拉姆。”   “买红的。”段昭从兜里掏出正好的钱,交给老板,替她决定红色那件。   走出服装店时,虞笙还有点担忧:“你不是不喜欢红色。”   “早就没关系了。”段昭温和道。   他曾误以为妈妈和妹妹死于火灾,而忘了那天看到的事,脑子里却永远留下一片令他恐慌的红色。   那以后很多年,他都讨厌红色,条件反射的对这个颜色感到不适,尽管慢慢在克制,但抵触的情绪还在,直到后来,他回忆起全部过程。   红色,忽然就没这么可怕了。   甚至觉得,这个颜色穿在他最爱的姑娘身上,会很好看,很惊艳。   “回去试给我看,”段昭凑她耳边递声:“我想看。”   不过因为这件长袍,段昭可谓吃尽了醋。   虞笙很喜欢这件袍,她故意买小两号,上身后没有当地妇女穿的那样肥肥大大,反倒非常修身,穿出去以后,回头率超高,还都是各种当地男人,和欧洲脸的老外。   一整天下来,她都异常兴奋,享受被人视为女神的舒适感,以及,看男朋友满脸不爽,也很有意思。   傍晚,一个卖钥匙扣的小男孩跑到虞笙面前,捧着钥匙扣:“买一个,10迪拉姆!”   小孩看起来不到十岁,瘦瘦小小,但满脸老成。   段昭把人拎到身后:“谢谢,我们不需要。”   “10迪拉姆!10迪拉姆!”小男孩高喊:“姐姐很漂亮!”   虞笙被夸得心情大好,觉得这个小男孩超可爱,顿时头顶光环:“他肯定家里困难,才出来卖东西,你凶什么,”她掏出零钱,一共三十,蹲下和小男孩商量:“我要三个。”   小男孩摘下四个:“多送你一个。”   “好的,谢谢。”虞笙把钱给他,接过钥匙扣。   小男孩突然的,凑近虞笙,正想在她脸上吧唧一口,被段昭发现端倪,手速极快的揪起领口拎起来,小男孩两腿离地,扑腾的看他。   “小孩,你想亲我女朋友?”段昭杀气满满:“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呗?”   啊这。   虞笙忙着劝架:“就是个小孩,而且这在国外呢,你把他放下来。”   “别觉得你小,就什么都行,我告诉你,你这样一点也不可爱,对女孩子,要先学会尊重。”段昭教育完,瞪着小男孩滴溜溜的大眼睛问:“说你错了没。”   小男孩被迫连说了几个sorry。   段昭这才把他放下,小男孩落地后,朝他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了。   虞笙幽怨的看她男朋友。   真爱吃醋,   都吃到小朋友身上了。 第113章 番外二   不紧不慢的玩十多天, 两人踏上返程航班。没想到离开时,发生意外。   虞笙把入境卡丢了:“我明明和护照放在一起,怎么就没了。”   “慢慢找, ”段昭拉她到队伍外:“是不是放在别的地方了。”   两人找了个清净地方, 把双肩、行李箱全找一遍, 也没找着。   “我就是放在随身小包里, ”虞笙肯定道:“重要的东西都在这。”   来时她怕段昭粗心,把卡片弄丢,这才信誓旦的要自己保存, 没想到转眼就没了。   段昭忽然想起件事:“你还丢什么了?”   虞笙冷静下来, 仔细查看:“护照都在,还有点零钱, 大概三百多, ”她翻不到,抬头说:“钱也丢了,我原本是想带回去当纪念币的, 就每个面值都留了一张。”   段昭沉思后, 猜测道:“应该是那小孩偷的。”   虞笙错愕。   卖钥匙扣的小男孩?   原来他故意接近是为偷东西,亏她当时还觉得自己挺有魅力,被路人夸,被小孩子喜欢。   这么一想, 她就更加懊恼。   还很羞愧。   “都怪我, ”虞笙自责:“瞎自作多情, 还以为别人觉得我好看才看我, 根本不是。”   段昭眉稍一扬, 反倒笑了。   虞笙被笑的生气:“你还笑?”   “谁怪你了,”段昭揉她脑袋:“我想想办法。”   “实在不行就, ”虞笙掏出手机:“给大使馆打电话吧,应该能补办的。”   段昭好笑道:“华视记者,和国家队运动员,在摩洛哥被限制出境?”   虞笙:“……”   这个说出去,是挺丢人的。   焦急中,段昭看见带队过海关的国内领队。   “你站这等我,哪都别去,”段昭说着,向那位领队跑。   虞笙看他跑走,和对方说了些什么,领队带他去找当地工作人员,一番交涉后,那个穿制服的大胡子阿拉伯人朝她看,脸上带笑。   她已经有心里阴影了,忙转过身,不给人看的机会。   少倾,有人从背后,轻轻拍她肩膀。   在这陌生的机场,刚被限制出境,低落的情绪和对陌生人的戒备,让她心提到嗓子眼,猛然转身,立刻被圈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撞上段昭含笑的目光时,她冲口的惊叫才缓缓吞回去。   段昭搂着她腰,温和道:“回家了。”   海关过的很容易,没要入镜卡。   赶在最后一刻,两人急匆匆登机,坐下来后,虞笙还心神不宁:“怎么解决的。”   “一人两百,算是走个后门,”段昭把包举到行李舱里,在她身边坐下:“幸好查得也不太严。”   “就这么容易?”虞笙问。   “是啊,”段昭说:“觉得干领队的应该总遇到这种情况,就找他问了问,就这么容易。”   虞笙哦了声,仍沉浸在自责中,话也不多,呆呆的望着窗外停机坪,手忽然被他拿过去,塞了东西,她低头,看见三百多块迪拉姆。   每个面值一张。   还有一小把钢镚。   比她之前丢的那一套,还要齐全。   “你怎么,”失而复得,虞笙又哭又笑,一时语无伦次:“你该不会也是,偷了谁的。”   “我除了把你偷到手,”段昭气笑的看她:“别的就没偷过了。”   也是,她男朋友这么光明磊落一个人。   是她急得嘴瓢。   “你从哪换的?”虞笙带点小兴奋。   “说好一人两百通关,我又多给他一百,跟他说我女朋友很喜欢你们国家,想存一些货币,当纪念,他就同意帮我换一套。”段昭眼里宠溺:“幸亏我女朋友漂亮,不然人家肯定不管这闲事。”   “别提漂亮的事,”虞笙闷闷不乐:“你一说这个,我就觉得我蠢。”   段昭笑:“那以后就漂亮给我一个人看?”   “那也不行,”虞笙找到合适理由说服自己:“我不能因为别人心术不正,就惩罚自己,那岂不是,受害者有罪论。”   段昭继续笑着:“行吧,反正你掉线了,还有我呢。”   她拉直唇线,须臾,想起件事:“你也是掉线。”   段昭挑眉看她。   “你等于给了海关那个男的,500块?”虞笙无语道:“那咱俩都是,二百五?”   段昭:“……”   *   2018年秋,虞笙两年借调期限已到,可以留在体育频道,或者回浔阳,出于长期考虑,她选择后者。   领证定在七月二十日,并非热门节日,仅因为,这是十年前,他们相遇的日子。   虞笙兴致勃勃的挑明天拍照要穿的衣服:“你说穿什么好看?”   段昭从满床衣服里挑出件白衬衫:“这个吧,一般不都是穿这个。”   “就是因为都穿这个,我才不想穿,”虞笙别扭:“不想和别人一样。”   “情侣装?”段昭思考说:“问题是也来不及买,商场这点都快关门了。”   情侣装?   虞笙突然被点醒:“你校服还留着吗?”   “什么?”段昭出乎意料。   “汇文的校服啊,”虞笙说:“你扔了?”   段昭“啊”了声:“难得和我女朋友同校一回,怎么可能扔了。”   两人一拍即合。   虞笙校服还在阿婆家的杂物室里堆着,连夜,段昭开车带她回家取,觉得校服既然都穿了,这事还应该有个仪式感,楼下等她时,他给贺昀发信息。   段昭:在洵阳吗?   贺昀:在。   段昭:明早9点,你开我的小狂野,我家楼门口等。   小狂野是段昭新买的敞篷牧马人,比基尼蓝色,又骚又野,专门为带虞笙出门拉风用。   贺昀:两日游?哪去啊?   段昭:民政局,扯证。   贺昀激动的把电话打过来,两人一通研究,末了,贺昀撂下句“你瞧好吧”。   翌日一早。   虞笙一身蓝白色相间的校服,对着洗手间内的穿衣镜,拉上拉链,又将里面白色夏装的领子整理好。   比穿上婚纱还要正式。   换完,她推开洗手间门,段昭著同样的蓝白色校服,双手插兜,懒洋洋的靠在墙上看她。   她眼前顿时恍惚。   时光好像突然倒退,她又看到那个被华老师带进班,留着寸头,充满杀气,脾气又很暴躁的男生。   “你以前,不是这么穿的,”虞笙拉回思绪,走过去:“太整齐了。”   她将他的拉链拉开,然后伸手,指尖落在他领口第一颗扣子上,轻轻解开,从他颈后捋一圈,落点在胸前,抚平,拍了拍。   隐隐露出一小块锁骨。   她视线所及的,见他喉结活动,气息烘着她头顶。   当初那个被同学们传为校霸的人,很快,就是她合法老公了。   想到这,虞笙低头,笑得耳根通红。   段昭察觉,摁着她的头顶,亲了亲:“我以前,校服是这么穿的?”   虞笙抿笑,如实道:“还会更拽一点,还特别凶,好像整个学校都欠你一个亿。”   “那你怕我么?”段昭忍不住乐:“当时?”   虞笙摇头,想了想,还是直说:“有点,反正不想招惹你。”   段昭叹了口气。   “谁让你后来,惹上我?”他慢条斯理:“惹上,就别想逃。”   虞笙一把将人搂住:“本来也不想逃,我会一直赖着你。”   楼下。   贺昀带来蒋星遥和桑果,提早把段昭的小狂野改装一番——车尾绑着一簇气球,车身两侧各贴几个大字——   “和你长大”   “陪你到老”   虞笙出来看见车,整个人惊呆得说不出话。   更加意外的是,蒋星遥和桑果都穿着校服,不知道从谁那,竟也给贺昀借了身。   虞笙看着,眼眶一热:“你们怎么都来了。”   这么几个蓝白校服站在她面前,竟好像真的,穿越回高中。   桑果沉浸在兴奋中:“来给你助威。”   “虽然只是领证,”蒋星遥笑道:“我和桑果还是决定,来给你当送亲团。”   贺昀说:“我这就算,大龄转学生。”   段昭捶他胸口:“谢了兄弟。”   “别谢,”贺昀说:“这顿饭我记账,等你退役,好好请我们。”   段昭道:“一定。”   这天,七月二十日的上午。   小狂野载着汇文高中的小情侣,招摇过市,绝对是整条街最亮的风景。   行人纷纷驻足,拍照议论。   贺昀故意似的,特意绕路到汇文中学门口,隔着围栏,停了一会儿。   学校正直大课间做操,训话声通过喇叭扩散:“我听说,很多同学不愿意做课间操,甚至找各种各样的理由,逃避做课间操,以为我马某人不知道吗……”   虞笙惊讶的和段昭对视:“你听见了吗,还是老马?”   “是啊,”段昭好笑道:“十年了,没升职啊。”   虞笙捧腹,正笑着,大喇叭话锋一转。   老马的咆哮声传来:“校外是哪个班的同学!别走!给我回来!”   操场上同学齐刷刷回头。   段昭远远看老马跳下宣讲台,向校外跑,他朝老马吹了个口哨,指挥贺昀:“走!”   贺昀大笑,油门踩到底,蹭的一声把老马的声音甩在身后。   民政局人不多,不用排队。   整个过程也极其简单,填表、缴费,拍照,取证。   办理手续的是个老阿姨,见两个穿校服的学生进来,尤其是那小姑娘,长得娃娃脸,小小的身板套在校服里,还真被唬了一下。   “小姑娘成年了吗?”老阿姨有点不高兴,以为哪家孩子叛逆:“不好好上学来这干什么。”   虞笙喃喃:“我有这么显小吗。”   段昭小声:“现在你相信,我当年误会你是小朋友,真的不是故意。”   虞笙蹙眉,瞪他一眼。   老阿姨清了清嗓:“别聊悄悄话了,那男孩,说你呢,赶紧给人小姑娘送回学校。”   “合着我不像高中生呗?”段昭气笑了。   虞笙忍不住补刀:“你当年也不怎么像。”   “行吧,”段昭领她手过去:“我俩领个证。”   老阿姨警惕的看虞笙:“你有二十?”   “有了,”虞笙给她看身份证:“我俩一样大,都26了。”   老阿姨多次核对身份证和本人后,妥协的拿表给他们:“你这小姑娘,长得可真显小,不知道以为这男孩拐带幼女呢。”   虞笙:“……”   “小朋友,”段昭得意的看她:“我说什么来着。”   虞笙没好气的翘起腿踢他屁股:“闭嘴吧你。”   老阿姨:“是自愿的?”   虞笙&段昭:“……”   两人拿表去空位上填,段昭瞄着虞笙,小姑娘坐姿有板有眼,挥舞张扬大字,也笑着落笔,在姓名一栏,一笔一划写下:虞笙。   虞笙回看他一眼,惊了:“你怎么写我名?”   “操。”段昭低声:“抄串了。”   老阿姨又重新给他一张表:“这以前都抄作业抄过来的吧。”   虞笙内心笑炸。   表填完。   两人终于如愿以偿的坐在大红背景前,拍了一张,校服结婚证件照。 第114章 番外三   婚礼定在九月初。   原本虞笙考虑到段昭的情况, 想免去婚礼,只办婚宴,但段昭说什么不同意, 觉得婚礼这种一生只有一次的事, 非办不可, 还要漂漂亮亮的办。   有过贺昀和蒋星遥办婚礼的经验, 两人在计划婚礼流程方面,也刻意避雷。   有一点,虞笙就很在意:“婚礼后要闹洞房吗?”她斟酌着道:“不会觉得, 太难为情吗。”   蒋星遥他们闹洞房的小视频她看过, 玩得特别开,蒋星遥也是那种性格, 换她的话, 确实会有点不好意思,而且段昭那帮练体育的兄弟,想想就头疼。   “春宵一刻, ”段昭懒散的斜靠床头:“凭什么让别人耽误时间。”   “真的?”虞笙反复确认:“那就是, 不闹了?”   “嗯,”段昭胸有成竹:“我自有安排,他们过不来。”   虞笙嘴角弯起,盘腿坐在床上, 腿上摊开一张婚礼策划方案, 将末尾的闹洞房三个字, 毫不留情划掉。   段昭眉稍微扬, 目光落在堵门游戏那一环节上, 指尖点了点:“这个要不也删了,我也怪难为情的。”   虞笙硬巴巴拒绝:“不行。”   段昭啧了声:“我女朋友, 大型双标现场。”   “那怎么能,这么容易让你娶到我。”虞笙翻开下一篇,看着目前已经列出的几个小游戏,忍不住笑。   “我看看。”段昭凑过来。   “不给,”虞笙小气吧啦的合上:“这不能提前剧透,到时候就不好玩了。”   “玩我,”段昭也没抢,吊儿郎当看她:“还得玩高兴了?”   虞笙意犹未尽的嗯了声:“一辈子就一次嘛。”   段昭气笑的弹她脑门:“你高兴就好。”   虞笙缩了缩脖子,敛起笑容,正经道:“敬茶这个环节,就不在婚礼上进行了。”   他们这边,一般会在婚礼上设置四个主婚人的席位,流程之一,便是向对方父母敬茶,改口。   “改成,你来我家接我时敬茶,行吗,”虞笙小心翼翼照顾他的情绪:“我会让阿婆,还有我妈,一人给你包一个特别大的红包。”   段昭垂眸,沉默须臾,看着她浅笑:“我还有红包拿?”   “有的,”虞笙摸着他手,郑重承诺:“这是一定要给的。”   段昭小幅度的点点头,像在思考,半天,才茫然的问:“你那份,怎么给呢。”   “我不需要啊,”虞笙没想到会勾起他这个心思,忙宽慰:“我有你就够了。”   “但是,”他低着头,嗓音沉下来:“别人家姑娘嫁人,当婆婆的都会给些首饰什么的,不是现买的那种,就是……”他话到半截,扯了无奈的笑:“偏到我这就,什么都给不出来。”   原先家里还真有几个值钱的老物件。   林辞娘家祖上当过官,留的两只白玉镯子和几样纯金的首饰。他只在妹妹周岁生日宴时见过一次,林辞说等他娶媳妇,等妹妹嫁人,这些就给新媳妇当见面礼,给妹妹添嫁妆。   那些到底是随着那场大火,被烧没了,还是被某些人变卖,他就不得而知了,也再无可能追回来。   虞笙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试探问:“我,是不是应该去你爸妈的墓地,祭拜一下?”   “这几天就要办婚礼,不去那地方了。”段昭像在思考什么,松开她手说:“你等我一会儿。”   他起身出卧室。   虞笙也不知道他去做什么,笔尖闷闷的在纸上戳出个墨点。   这话题怎么就聊得这么沉重了。   她犹豫着,想把那个敬茶环节也删了,注意这么多繁文缛节干什么,就不该提。   突然,卧室门推开,段昭手背着,神神秘秘进来,脸色也比刚才好些。   “你不会是,”虞笙局促的直了直背:“自己偷偷去洗手间哭一鼻子吧。”   段昭好笑的走过去:“我又不是你。”   虞笙有些不满:“我也没偷哭过。”   “你每次都是,”段昭轻笑:“咬牙切齿的哭完,再把鼻涕眼泪蹭我衣服上。”   “我什么时候蹭你衣服上了,”虞笙反驳:“不对,我从没哭出鼻涕过。”   段昭趁她被逗得急,坐下,揉了揉她的背:“我女朋友最出息了。”他藏在背后的手拿出来,手里捏着两个红包:“那奖励你,两个大红包。”   虞笙愣住,思绪都在飘:“你这是干什么。”   段昭手里还有张照片,也一起给她。   虞笙看过去,是张发黄的老照片,背景是青草地,年轻父母蹲在绿荫中,妈妈年轻貌美,怀里揽着一个单眼皮,却挺漂亮的小男孩,另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则坐在爸爸腿上,攥着一个小风车。   “认识一下,”段昭声音温和:“这是我爸妈,那小不点是妹妹。”   虞笙看着,喉间哽咽。   “家里东西都没了,剩的照片,也是放蒋叔家的几张,”段昭搂住她肩膀,像是对照片上的人介绍:“爸妈,我要结婚了,这是我媳妇。”   她觉得也该说些什么。   “爸,妈,”她轻声,不由自主的摸到段昭的手,攥住:“我叫虞笙,是会一辈子陪在段昭身边的人,你们把他交给我,就放心吧。”   段昭乐出声:“这话不应该是,把你交给我吗?”   “都一样,”虞笙执拗的告诉他:“我也会让你依靠,会和你一起面对,以后所有的,好的还是不好的事。”   段昭嗯了声,拉她到怀里,深深的吻。   两人最终定的教堂婚礼,并不是正常进行礼拜活动的教堂。而是一处民国时期的建筑,翻修后,在原基础上建了一家五星酒店,从远处看,绿荫层叠,教堂的尖塔高耸,庄重气派,也刚好在教堂里举行完典礼,在酒店办婚宴。   之前虞笙心心念念的堵门游戏,也照常进行,蒋星遥和桑果带头,贺昀报复性的同为娘家人,一串不按常理出牌的快问快答加惩罚,让段昭深刻体会了一把娶媳妇不容易这件事。   不过后来有点歪了。   段昭那帮带来接亲的,队里的兄弟,大概平时被这位凶巴巴的队长压迫够呛,最后时刻全员反水,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虞笙眼睁睁看自己男朋友,就接受个俯卧撑的惩罚,结果被一帮男的摁在地上又掐又挠他痒,她顿时就看不下去。   宣布:游戏到此结束。   真是的,她自己的男朋友,她都没舍得这么欺负,干嘛要让别人欺负他。   晚上婚宴后。   刘海安作为自己人,吹哨,命令:“所有队员,半小时内归队。”   至此,那帮离谱的小哥哥们,闹洞房计划彻底泡汤。   回家后,终于拥有难得拥有小夫妻的二人时光,洗完澡,躺在床上,面对面的看着。   虞笙越想越觉得不圆满:“我还准备一套草莓熊的睡袍,想让你穿着给我跳个舞,给忘了。”   段昭弯着眼:“谢夫人,高抬贵手。”   “可我还挺遗憾的,”虞笙不准备领谢:“我想看你穿。”   “草莓熊睡袍?粉的?”段昭眉稍微扬,见小姑娘眼里都是兴奋,不忍拒绝:“你是想看我穿睡袍,还是想看我跳舞?”   “小孩子才做选择,”虞笙有点贪心:“我都想。”   段昭拖长尾音,啊了声,身子将她拢住:“那我答应你,有奖励吗。”   虞笙也不怎么的,就从侧躺,变成平躺,眼对眼的看着撑着在她身上的某人。   这个奖励还用问吗。   这不很明显吗。   即便不让他穿草莓熊睡袍跳舞,这不也是会做的。   虞笙呼吸凌乱中,忽然想到蒋星遥曾经教育的,男人想的时候,你可以对他提要求,他会很容易答应。   “你先跳了,”虞笙呼吸加快看他:“我觉得满意,就奖励你。”   段昭起身。   十分钟后,家里客厅多了一个扭扭捏捏的大草莓熊。   段昭无奈求饶:“我不会跳舞,真不会。”   “那一起跳?”虞笙来了兴致,跑回卧室,自己也换了一套草莓熊的睡袍,换完,光着脚丫跑回他面前:“我真的不是想故意整你,我就觉得这个熊,挺可爱的,而且这个衣服毛茸茸,暖乎乎的,手感也好,我想和你在家穿。”   “行吧,”段昭纵容的笑:“那我能邀请,我的小熊太太,一起跳支舞吗。”   说完,他绅士的欠身,伸出右手。   虞笙内心雀跃:“可以啊,我的小熊先生。”   *   婚后,虞笙回到电视台,杜编辑离职,虞笙接任她的工作,调到编辑部门,工作比做记者的时候更加规律。   段昭开始新的赛季,回京城集训。   她和段昭蜜月都没过几天,就开始两地分居的日子。   刘海安和虞婧文在他们结婚前就领证成为正式夫妻,国家队去京城集训,虞婧文大部分时间会随队一起。   大概是2019年春节前,虞婧文给她发信息:段昭递交了退役申请。   虞笙毫无准备,之前一点都没听他提起过,而且也才刚满27岁,这个年纪,还在奥运赛场的,大有人在,除非是什么不好的原因。   她心顿时揪起来,发信息给他:你要退役。   他回得很快:是啊,申请了,还没批下来。   虞笙:为什么?你哪不舒服吗。   她认真回忆了下,他除了脚腕有些这个项目运动员大多会有的老伤以外,没听说有什么严重到不能比赛的伤病。   段昭:傻姑娘。   段昭:我要说哪不舒服,那就只是。   段昭:太想你了。 第115章 番外四   2019年世锦赛结束后, 段昭在包揽全金的情况下,宣布正式退役。   作为运动员,在没有伤病, 没有失败的情况下, 功成身退, 他属于幸运的, 不光队内教练中心,连各种综艺、影视合约,都向他抛开橄榄枝。   段昭一个都没答应, 回洵阳后, 高高兴兴给老婆做起专属司机,外加私人大厨。   饭是他退役后, 专门跟阿婆学的, 学得有模有样,味道也不错。   虞笙心满意足的过了小半个月,渐渐有点不安, 尤其每天回家, 看到他丢的喝完的大可乐瓶子,就很不痛快。   平时也是,饭量做的又精致又少,就够她一个人吃, 他自己专挑些外卖的麻辣香锅、汉堡、烤肉这种东西吃。   虞笙感觉他垃圾食品填了一肚子。   这天饭后, 两人穿着草莓熊睡袍, 窝在沙发里, 拉上窗帘, 用段昭新配的投影,看些之前错过的电影, 是挺温馨。   但虞笙看见他抱着大可乐,就冒无名火。   “你晚上刚吃的麻辣香锅,还吃了冰激凌。”虞笙婉转提醒,他这样不健康。   “我健身了。”段昭说:“不会胖。”   家里一楼有间空房专门用作健身,这个习惯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虞笙自然也不会怀疑。   可她要说的也不是这个:“你这样吃对身体不好。”   “憋这么多年了,”段昭搂着她说好话:“让我放肆几天。”   这话听得她不忍心责备,觉得他如果有点事干,生活就会规律,就不会这样胡吃海喝了。   想了想,虞笙商量的问:“你想,待字闺中,多长时间。”   段昭扬眉:“想把你老公嫁出去?”   “不是,”虞笙小力气的掐他腰,见段昭被她掐了一下,反倒笑,就知道他是故意装糊涂逗她,轻声建议:“女队的袁晨退役后留在国家队当助教,不也挺好的,或者你觉得国家队太累,省队也行。”   段昭若有所思道:“是觉得我会,失业?”   虞笙:“……”   倒也不必说得这么直白。   她只好讲道理:“你当奥运冠军带来的热度和优势,不会维持一辈子,会有新人,前仆后继的涌现,这个机会如果错过,你以后选择的机会就可能越来越少。”   “我也正想,跟你说这件事,”段昭拿遥控,关掉投影:“大官南路的夜市重新规划后,‘这里’要牵到别处经营,我那个房子就空出来,我想重装,干健身房。”   虞笙感兴趣的问:“你想当健身房老板?”   “干个副业。”段昭说。   “那主业呢?”虞笙比较关心的问。   “等等,”段昭说着,起身跑上楼,少倾,拿着一个红皮的硬本,给她。   虞笙打开,看到聘书二字:“这是,洵阳大学的聘书?”   “今天才见的面,让我去做体育老师,学校里也有短道训练队,”段昭直白道:“我挺想去的,如果行,九月份报道。”   “这会不会有点,”虞笙温吞的问:“大材小用?”   “大学老师多体面,还能留在洵阳,这不挺好的,”段昭说:“而且我吧,也辉煌过了,荣誉也拿过了,以后就想,跟你过点柴米油盐的小日子。”   虞笙先前的焦虑散尽,看着他笑。   几天后,段昭和学校签了合同,但现在才是四月份,距离九月份的新学期还有一段时间,学校给他一些授课的教材,让他在家先准备着。   大官南路的健身房也在装修中,一切都正在步入正轨。   虞笙这两天心思都在给他找些教育心理学的书看,几乎隔几天下班,就抱回几本。   段昭没尝试过彻夜看书,坚持几天后,开始找借口:“眼都看近视了。”   “你本来也戴眼镜。”虞笙置若罔闻。   “我眼镜平光的,为好看戴的。”   “那也没办法,谁让你要做老师,洵阳大学好歹也是重点,你怎么也得装一下,不能让人看出你的学渣本质。”   “我教体育,练不好就滚去跑操场。”   “大学又不是职业队,你这样不行,你这种体育课,要上的寓教于乐,你太凶谁会买你的账。”   “当学生还当出优越感了,怎么着,一个个都是温室的小花朵,我还得哄着?”   “你可以凶,那你凶吧,”虞笙发现他脾气一直冒,不想硬吵,嘟囔道:“以前高中教历史的老师也凶,你不照样在他课上睡觉,还有老马,你想想你怎么对他的,而且现在的小孩,有个性多了。”   段昭啧了声,有点摸不着门路:“我对教练都毕恭毕敬,我刚进队时让刘海安罚成狗我都不敢有意见。”   “你是职业运动员,应该知道成就一个奥运冠军需要付出太多东西,教练凶也是难免的,但是普通大学生不是,人家是强身健体,或者培养一个爱好,你就没必要凶巴巴的。”   “我也没说我要凶,我就长这样。”段昭妥协,规规矩矩坐回书桌前,重新翻开书看。   从运动员转变到另一种身份,都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他已经很努力在适应。   虞笙体谅的收回目光,想去帮他做杯果汁提神,走到厨房时,看见垃圾桶旁的纸袋里,扔了好几个喝空的星巴克杯子。   这是,又迷上了咖啡的味道?   虞笙刚想去问他怎么回事,蒋星遥发信息来:看热搜了吗,炸了我的天。   然后是“泡鸭阵线联盟”的群内呼叫。   蒋星遥:果果,什么情况?   虞笙蹙眉,蒋星遥叫桑果叫得这么腻歪,肯定有原因,她走到沙发里坐下,翻微博看。   置顶带了爆字的一条——叶斯安恋情。   就是桑果那个地下小男朋友,这两年倒是拍了几部小热的剧,有了点流量。   她顺着点进叶斯安的微博账号,看到公开恋情的消息,微博设置禁止评论,只留下一句:她是圈外人,希望勿打扰。   半天后,桑果在群里回了消息:查出怀孕,他陪我检查,被人拍到了。   虞笙表情一顿,瞬间不知道怎么回,桑果、蒋星遥算上她,唯独桑果没结婚,却是第一个怀孕的。   找桑果要了医院地址,虞笙和蒋星遥前去看望。   桑果在一家环境不错的私立医院,由于孕初期,胎儿情况有些危险,让留院保胎,桑果妈妈陪着,她本人精神状态看起来还可以。   见虞笙和蒋星遥来,桑果妈妈就出去了。   蒋星遥从坐下就很生气:“我们俩来时看见好几个狗仔,明目张胆,毫不避讳,还有脑残粉,都有毛病吧,他叶斯安也26岁的人,谈个恋爱怎么了,非要给自家哥哥幻想成接吻都不敢的小纯洁,那还是男的吗。”   虞笙也觉得不太讲道理:“叶斯安本来也不是爱豆出道,他就是个演员。”   “就是他经纪人,一上来给他定位的那个人设,就有点,”桑果一言难尽:“但是他不愿意,一直想转型,他那个长相又不太好转,太漫画脸,太好看了,就容易让人,忽视他的才华。”   虞笙和蒋星遥默默对视,感觉两人像炮仗一样的进来,正想打抱不平,没想措不及防被塞狗粮。   虞笙跳过这一话题:“你们俩今后怎么打算。”   “等胎儿稳定一点,就先把证领了,他说他无所谓红不红,”桑果笑道:“就是没想到,平时总吃别人的瓜,结果有一天,我自己成瓜了,还挺甜的。”   虞笙:“……”   蒋星遥:“……”   从医院出来,虞笙和蒋星遥分别接到段昭和贺昀的电话,接完两人再次对视。   两个男人正在家准备火锅,叫她们俩直接回去。   进门,熟悉的火锅香味儿已然飘来。   蒋星遥笑道:“我以为你俩自己做呢,是叫的海底捞外卖啊。”   段昭说:“欠你跟贺老师一顿火锅,我自己对付,那多没诚意。”   蒋星遥说:“这没免费冰激凌啊。”   “有啊,”段昭拉开冰箱门,展示满满一层的哈根达斯:“够到位吗。”   蒋星遥没得挑剔了:“这还差不多。”   吃饭时,段昭又拎出十多瓶啤酒,跟贺昀说酒也管够,说完,一人开一瓶,一边聊一边热火朝天的吃。   虞笙一般也只喝一瓶,不是酒量行不行,是她没那么喜欢喝啤酒,蒋星遥喝的也不多,为保持身材。   段昭和贺昀就比较尽兴。   虞笙闷闷不乐,以前挺自律一个人,退役下来就沾染这么多臭毛病。   不过由于刚发生了桑果那件事,他们几个都在聊,而且聊着聊着,这事就聊到蒋星遥和贺昀身上,好像是贺昀爸妈急着抱孙子,但蒋星遥放不下舞蹈事业,暂时不想要,一打岔,虞笙这点不痛快就暂时过去。   蒋星遥吐槽:“我婆婆现在天天给我煲汤,嫌我瘦,体质不好,我要跳舞的,我总不能,一只小肥鹅在台上戳开戳去吧!”   虞笙和段昭听得直乐。   贺昀安慰道:“你放心,我肯定支持你事业,大不了,我跟我妈说,怀不上是我的问题!”   “你别光对我说,你去跟妈说,”蒋星凑虞笙耳旁,小声:“我真羡慕你没婆婆。”   虞笙警惕的拍她大腿:“别这么说。”   她见段昭正和贺昀碰酒瓶,应该是没听见,这才松口气。   贺昀突然把话题扯到她身上:“虞笙,你跟段大神有计划吗。”   虞笙反应迟钝问:“计划什么?”   “都结婚了当然计划下一步,”贺昀说:“你俩喜欢男孩女孩?”   虞笙一愣,看向段昭,他也是一愣。   说实话,在桑果这件事前,她尚未考虑过怀孕的事,两人婚后就有近半年的异地,这才刚团聚半个月,生活还没完全步入正轨,怎么可能想到要孩子。   晚上,蒋星遥和贺昀走后,虞笙和段昭收拾妥当,她这两天工作有点忙,颈椎疼,让段昭给她按了按,吃饭时贺昀问的那个话题,她几次想问段昭是怎么想的,最后都给咽回去。   她自己没做好准备,甚至还有点担心,如果段昭说想要,那她是,要还是不要。   意外的是,一直到按完,段昭聊的也是健身房装修的事,对于那个话题,只字未提,洗完澡后亲昵时,他还很自然的拿了安全套。   一切如常。   做完,虞笙困倦想先睡,段昭还想看会儿书,她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忽然感觉,以前那个很努力的人,其实一点都没变。   这一觉睡到半夜,她被轻微的动静惊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发现另一半床空着,顿时醒盹,走出卧室时,看到楼下客厅开着灯,他人窝在沙发里,手搭在腹部,阖着双眼,脸色不太好看。 第116章 番外五   段昭似乎是听到脚步声, 微微睁眼,稍顿道:“我吵醒你了。”   虞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走过去, 灯下, 他脸色惨白, 看起来有些虚脱:“你不舒服?”   “晚上看书, 喝了杯咖啡,不太困,”段昭缓道:“你先去睡。”   就喝杯咖啡, 哪有这么大威力。   虞笙蹙眉, 去开冰箱,这两天他买了些玻璃瓶的星巴克冰在里面, 她过目, 少了两瓶。   “哪有你这么喝咖啡的,”虞笙嗔怪:“而且晚上还吃了火锅,还喝这么多酒, 你是找死吗。”   “刚吐过, 已经好多了,”他安抚,又轻声催道:“你快回去睡。”   “睡什么睡,”虞笙过去摸摸他额头, 感觉有些烫:“你发烧了。”   “不至于吧, ”段昭弯了弯唇角:“可能, 你碰我, 我就会热。”   都什么时候了, 还开这个玩笑。   虞笙略带恼意的转身去拿衣服:“去医院。”   出发已经快凌晨,天蒙蒙亮, 路上车辆稀少,但淅淅沥沥的下着雨,路滑。   虞笙车速丝毫不减,不留神闯了一个红灯,她扣紧方向盘,心里忐忑了下。   “开慢点。”良久,段昭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抿住唇,头歪向窗外,不再吭声。   虞笙稍慢下来,余光留意到他手用力摁在腹部,额角渗出汗,好像很难受。   下一个信号灯时,她偏头看他:“胃很疼吗?”   “还行,”段昭摁在腹部的手顿时松了,调侃:“我又不是信号灯,你看灯,别看我。”   虞笙:“……”   一路开到医院,挂的急诊,验完血还要去做b超和CT,凌晨五点的医院大厅,冷冷清清,还有些许凉意。   虞笙不能跟进去,要在外面等。   段昭把外套脱了丢给她:“拿着。”   虞笙不肯要:“你都这样了,你自己穿。”   “哪样,”段昭把外套裹她身上:“我要拍片子,穿这么多也不方便。”   他说完和医生走了,脚步没显得很虚,虞笙摸着他的衣服,心里更加不安。   这人就是这样,表现得越轻松,反而才让人更担心。   检查后,医生诊断为急性胰腺炎,直接扣下住院,换完病号服,段昭被送到一个单人病房,虞笙手里拿一堆药费单子跟着,脑子还很麻木,等安顿好他,她才趁缴费时,找医生了解情况。   说是这个病可轻可重,大概率是过量饮酒和暴饮暴食引发的,段昭来得比较及时,是轻度,吊几天液,日后注意饮食就能好转,再晚点,拖成中度重度,会发生休克,后果不堪设想。   虞笙脑袋嗡的一声,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想到他退役后这段时间高高兴兴乱吃乱喝的样子,就是一种很生气,哄不好的状态。   偏一进病房门,就看到他躺在病床上按手机,手里屏幕显示外卖下单成功。虞笙火当时就蹿上来,抢走手机。   段昭一怔,刚要说什么,被她打断。   “外卖你想都别想,”虞笙不面子的泼他冷水:“你要禁食三天,后面也要吃半个月的流食,你好好受着吧。”   段昭并没恼,反倒笑了:“我知道,医生跟我说了。”   虞笙反问:“那你还叫外卖?”   “给你买的早点,”段昭指手机:“我不能吃,就连你一起饿着?”   虞笙冒出的火被憋回去一半,想起身上还穿着他的衣服,脱掉,蒙在他身上,交待这几天的安排:“你住院这几天我会请假照顾你,但是还有些工作,上午必须回去交接一下,然后回家给你拿几件换洗衣服,最晚下午五点之前就会回来,你还有什么要的,想到就打电话给我。”   段昭思考后道:“你就好好上你的班,下班回阿婆家吃饭,我这不算什么病,也没说不能动,不用人照顾。”   这话如同戳中她的怒点,刚压下去的火气,顷刻间全冒上来:“你没病,你都是自己找病,我就多余送你来医院,就该让你好好体会身体不行的滋味。”   段昭气笑,想拉她手,话里有话的说:“我没不行的时候。”   虞笙完全不给机会,手插进兜里,有点厉害的训斥:“你最行,那我不管你了,你自己好好在这反省吧。”   说完,她气恼的抓起包,头也没回的离开病房。   门关上时,段昭也愣了。   老婆生气了,怎么办?   *   从医院出来,虞笙开车准备回电视台,手机有消息进来。   段昭:你下午回来?   虞笙没什么好脾气:不回。   段昭:晚上呢。   段昭:明天呢。   虞笙:都不回。   段昭:你给我寄两条内裤过来行吗。   虞笙:你光着吧。   段昭:冷。   虞笙没再回,开车离开医院。   她当然不是真不管他,下午,交接完工作,她回家整理出几件衣服,把电脑也带上,回住院部。   走到病房时,门半掩,虞笙尚未推开门,听到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你老婆人呢,就留你自己住院啊。”   茶言茶语。   虞笙警觉的后退小步,借门缝,看到一小护士,正借给段昭换液之余闲聊。   段昭靠在床上,低头看手机,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每场比赛我都看过,我可喜欢你呢,”小护士若有似无的说:“我要是有你这么厉害的老公,肯定会陪在你身边,24小时照顾你。”   段昭边玩手机的说:“结婚不是尽孝。”   虞笙忍俊,看小护士脸色垮了大半。   “对了,我最近正在挑冰鞋,”小护士另外找话题:“初学者买的话,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别学,”段昭淡声道:“岁数大了,禁不住摔。”   这小姑娘也就二十出头。   虞笙默默同情了一下。   “我知道了,”小护士尴尬的拉回话题:“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练到你这样的水平,那你退役以后,在哪工作?”   段昭:“在家吃软饭。”   小护士:“……”   虞笙:“……”   她实在是看不下去,推门进去,小护士撞见她,有点难为情,匆匆拿起床尾的记录册,写了几笔,放回,逃离病房。   “不是不来了,”段昭眉稍带着笑意:“这么快就想我了。”   虞笙放下手里的包,佯怒:“我要是不来,怎么知道你住着院,还能勾搭小姑娘,这么大本事。”   “谁啊,”段昭冤屈:“我是被勾搭的那个。”   虞笙又向他身上泼了盆脏水:“她怎么不勾搭别的病人?”   “别的都是老大爷。”段昭道。   虞笙:“那你凭什么没到老大爷的岁数,就学老大爷住院?”   段昭:“……”   虞笙:“你住院就是错的。”   段昭:“那我现在出院。”   虞笙:“你根本就没意识自己哪错,你就不该生这场病,现在病了还想出院,那就是错上加错。”   须臾,段昭看她笑。   “你笑什么?”虞笙被他笑得没底气。   “我怎么都是错呗,”段昭哭笑不得:“你今天怎么这么凶。”   虞笙忽然被问得愣住。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语气有多不好。   就是听到医生说的那些话,就特别后怕,然后想到他之前那一阵子毫不忌口,就特别生气,一肚子火,就忍不住撒到,最亲近的人身上。   可他还生着病,他心里也一定不舒服。   虞笙自责,刚要缓和语气,见他转过身,指自己后背,她看过去。   他病号服的后面用黑水笔写了三个大。   ——我错了。   她微怔,顿时气焰被浇灭,只剩心疼,嘴上却没明着表现:“这衣服是医院的。”   “我买了还不行么,”段昭转回身,拉她手坐下,指腹轻轻的蹭她手腕:“就是好不容易退役,没管住嘴,上回从省队出来,也这样,而且论喝酒,贺老师他们,哪个不比我能喝,到我这就……”   他自嘲的扯嘴角,似在意问她:“有点废物吧。”   “你别这么说,”虞笙小声咕哝:“你可能就是,一直都在国家队,吃的喝的都很严格,突然还俗,肠胃总该有个,适应的过程。”   段昭嗯了声,手臂将她圈住:“那别凶我了。”   虞笙茫然看他:“我刚才,态度很差吗。”   “有点厉害,”段昭忍笑道:“我都没见过,我老婆还有这么厉害的时候。”   “那以后,把你对我的细心,多用点在你自己身上,”虞笙小声咕哝:“除非你还想,挨骂。”   段昭:“我不敢了。”   *   几天后,段昭出院,靠这个病,他成功提高了一个月家庭地位。   虞笙高高兴兴买了很多破壁机、炖锅、早餐机,她研究了很多种粥的做法,做完,捧给她的小白鼠食用,一直到他身体完全康复。   暑期结束,段昭也开始去洵阳大学工作,一切都在慢慢步入正轨,小两口日子也过得其乐融融,还计划国庆节再出去旅游一趟。   阿婆却觉得,少了点什么,试探的对虞笙提过好几次:“苡苡,你和小昭准备什么时候要个孩子。”   虞笙每次都推辞:“顺其自然。”   “你妈妈那个性子,她未必能帮你带,小昭家里也没什么亲戚,”阿婆说:“趁阿婆身体还硬朗,能帮你。”   “阿婆,”虞笙心疼的说:“你把我妈带大,又把我带大,已经很不容易了,我怎么能让你再给我带孩子呢。”   阿婆不介意的笑:“帮我们苡苡,把孩子带大,阿婆就没有遗憾了。”   作为隔辈人,阿婆确实比她同龄人的外婆都年轻很多,但也是快七十岁的人,当初她留在洵阳,是想让阿公阿婆安享晚年,不是要他们帮带孩子。   虞笙推辞了几句,找其他话题带过。   她并没有顺其自然,她和段昭,还做着措施。   没想到虞婧文也居然也打电话问她:“你怎么还没动静,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吵架了?”   “妈,你这个想法太奇怪了,”虞笙吐槽:“你和刘教练也没动静,你们俩也吵架了?”   “胡闹,”虞婧文责怪:“我们多大岁数,你们多大岁数?”   虞笙咕哝:“那也没规定说,我这个岁数,就必须要孩子。”   虞婧文怒道:“你这怎么不懂事呢,哪个男人不想要孩子,甭管男孩女孩,你总得给人生一个,我以前不就是吗,就因为把那孩子打掉,离了吧。”   虞笙呛到:“我又不是你。”   两人又一次不欢而散。   她接电话时,刚好和段昭下飞机,正在哥本哈根的机场等候行李,她接这个电话,也没有刻意回避他。   挂断后,她看向段昭,他刚好取完两个行李,放在推车上,过来牵着她手向机场外走:“车定好了,我们先酒店,把行李放一下。”   “再洗热水澡,”虞笙揉了揉脖子:“飞机时间太长了,真累。”   段昭嗯了声:“一起洗?”   虞笙看他:“又是节约用水?”   段昭顿了下,笑出声:“是啊。”   她想到虞婧文的那通电话,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似乎每次她和家人聊到这个话题,也都没避他,但他也从未就此说过什么想法。   走出机场大门时,虞笙脚步稍缓。   段昭随之停下,似是了然的看她,少倾,他先问道:“你想要么。”   虞笙一怔。   他补充道:“孩子。”   虞笙之前听桑果说过,她和叶斯安是意外,叶斯安从没问过她想不想要。   没想到,段昭会很认真的征求她的意见,他语气里,丝毫没有强求。   一切都是,在照顾着她的感受。   虞笙拉直唇线,温吞吞的表态:“还没做好准备。”   她确实幻想过,她和段昭生的小孩,会长什么模样,会是什么性格。   但也只是幻想,相比之下,她更喜欢两个人目前这样的状态,能够不断地充实、学习、慢慢过属于他们自己的一辈子。   段昭纵容的笑:“那就不要呗,这有什么可纠结的。”   “可我这个想法,有点自私,”虞笙情绪低落下来:“应该要一个的,毕竟他会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人。”   段昭忍不住笑出声,手罩在她头顶轻轻的揉,话确实调侃:“我老婆,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土了?”   “我哪土了?”虞笙计较的看他。   “我问你,”段昭正经下来:“你在公园里,看见挽着手的老头老太,会不会觉得,很感人?”   “会啊,”虞笙理所当然:“那不就是,白头偕老,最好的状态。”   “那他们有血缘关系吗?”段昭问。   虞笙抿唇:“你这不废话吗。”   “所以这,”段昭懒散的笑:“有这么重要吗。”   虞笙沉默了下,吞吞吐吐的问:“那,那你是,不想要?”   “非要一个,”段昭眉稍一扬道:“等我老了给我拔氧气管还是怎么的?”   虞笙觉得离谱:“你为什么要教育出一个熊孩子?”   “我不太喜欢小孩,”段昭收敛玩笑:“但肯定,如果是我们的小孩,他来了,我就会喜欢,也会对他负责,会让他过上,你我小时候渴望的,却得不到的日子。所以我一直在想,如果你想要,咱们可以要一个,但最多就一个,后来看你也没那么迫切,这事我就没提,毕竟这二人世界,我还没过够呢。”   虞笙迟钝的啊了声:“真的。”   “当然真的,”段昭比她想的开:“这个决定权给你,不过我建议,除非你对孩子喜欢的不行,否则,真没必要受那份罪,我也舍不得。”   虞笙咕哝:“没有孩子你多遗憾?”   “我有你,还有什么可遗憾,而且,”段昭掐了掐她的脸:“我想让你永远当个孩子。”   每个为她过的生日,他的愿望都只有一个,希望她能随心所欲,像孩子一样生活。   听到他的话,虞笙踮起脚搂住他,声音埋在他的脖颈:“我也可以把你当孩子。”   段昭偏头,亲了亲她:“那,开始我们的旅行吧。”   在丹麦,   古老的童话王国,   像两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开启旅程。   大概这就是爱情最好的状态,   让两个人都变成小孩,   曾经失去的那些,   我都会给你。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