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信长是个女魔王》作者:白菜   文案:   德川家康:老大是流氓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羽柴秀吉:主公是流氓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明智光秀:主君是流氓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织田家众家臣:主公大人是流氓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以下克上又克不动,当然只能原谅他啦。   织田信长懒洋洋的笑:是她。   叱咤风云女魔王,兼具流氓和戏精属性,翻脸如翻书,刷下限是日常,喜欢的小天使们请收藏哦。   有电视有漫画有游戏有金手指,非考据党,和真实历史会有出入。   女主从小被当成继承人培养长大,野心雄心狠辣手段都不缺,但并非杀人狂魔,不过想看善良感性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就请勿入了。   内容标签: 女强 无限流 女扮男装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织田信长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流氓戏精女信长。 第1章 001   天正三年六月 那古野城   已经入夏的天气,就如同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原本白天还是晴空万里的天气,当夜就下起雨来。   雨势越来越大,伴随着夏日的炸雷和闪电,使得整个空气中如同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   而就在雷雨交加之中,尾张守护代旗下三奉行之一的织田信秀的嫡妻土田夫人,即将临盆。   对于这个孩子,不但土田御前盼之已久,连织田信秀也是暗暗祈祷夫人平安产子,他已年岁不小,虽然身边已有庶长子在侧,不至于使得织田家后继无人,但侧室所生的庶子,又怎么能跟正室所生的嫡子相提并论。   所以就在土田夫人在产室里生产之时,织田信秀也是默默站在屋外的回廊上,等待着孩子的降生。   按照这个时候的传统,妇女产子并不是躺着用劲,而是站立着双手使劲抓住一根长绳,嘴里咬着白帕。   据说,这种方式能更顺利的产下孩子。   在布置得干净的产室里,将要产子的土田夫人在几个小时的折腾后,早已痛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双手也快要脱力,唯一支撑她进行下去的念头,只有产下男孩,产下织田家的嫡子。   她绝对不会让庶子占据了织田家家督的位置。   “夫人,请再加把劲!”随着旁边有经验的侍女的鼓劲的声音,土田夫人终于觉得身下有什么东西滑落而出,织田家的嫡出子孙,终于落地。   “生出来了,生出来了!”旁人欣喜的声音,并没有传入土田夫人的耳中,在被人抚着躺下,缓过一口气之后,她最先问出的话只有一句,“是不是男孩?”   刚抱起孩子的侍女表情僵了片刻,才呐呐着开口,“夫人,是个女孩儿。”作为夫人的贴身侍女,她当然知道夫人有多盼望生个男孩,在怀着孩子的时候,就经常抚着肚子喃喃自语。结果现在却生下一位姬君,也不知道夫人会有多少伤心难过。   土田夫人原本就不好的脸色在瞬间煞白,“为什么?”她颤抖着手,想去够侍女手上的孩子,“为什么是个女孩?”她心心念念的儿子,怎么会变成了女儿?   这样一来,织田家的家督之位,不就会落入侧室生的庶子手中?   这是土田夫人绝不能忍受的奇耻大辱!   “夫人,”侍女将小公主包裹了起来,放到土田夫人身边,“请不要伤心,是位很漂亮的姬君呢。”   土田夫人强撑着身体看了眼自己的孩子,才生出来的孩子,红彤彤的,哪里看得出来美丑。   但在母亲的心中,那必定是美的。   可再美又有什么用,她只是个女孩儿啊。   不,她不能是女孩儿!绝对不能是女孩儿!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土田夫人在瞬间下了一个决定,一个影响了此间数十年,甚至是成百上千年的决定!   “这是个男孩!”土田夫人顶着张汗水淋淋的脸,以一种决绝的口气说道。   “夫人?”侍女被土田夫人的说词吓了一跳,“您在说什么啊,这明明是一位姬君。”难道夫人被刺激得开始胡言乱语了吗?   “我说,这是一个男孩!”土田夫人死死的抓住侍女的手,黢黑的眼睛里犹如幽火在燃烧,“他就是个男孩!”   侍女被土田夫人的动作和说法吓得瑟瑟发抖,“夫人,夫人,您怎么能……”怎么能说这种谎言。   “我说这是个男孩,这就是个男孩!”土田夫人手上用劲更甚,“你听懂了吗?”顿了顿,她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清楚,“如果你不懂,我就再说一遍,或者,”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心腹侍女,那是陪伴了自己好多年的人,正好她前段时间刚生了孩子,所以也是她为孩子选择的奶妈,“让你儿子来让你明白。”   土田夫人的一句话,让侍女听得魂飞魄散,她双手抚地,深深的埋下头,颤抖着声音开口,“这是,这是小公子。”   土田夫人冰冷的话,仍旧响彻侍女耳边,“我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夫人生的,”侍女狠狠一咬牙,她身家性命都系在夫人身上,夫人好,她自然好,夫人如果不好,这个世道,她全家也活不了两天,“生的是位小公子。”   “很好。”土田夫人这才放开侍女的手,“等小公子大一些,就让你儿子来随侍他吧。”   侍女先是一惊,随后就是一喜,“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土田夫人躺了回去,“去给大人报喜吧。”   “是。”侍女战战兢兢的打开屋门,走了出去。   土田夫人不顾身体的疼痛,伸手抱住了身边的孩子,“你是个男孩!”她的话,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却有种破釜沉舟的声嘶力竭,“你要作为织田家的继承人存在!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男人!”   门外,回廊的尽头,家主织田信秀大人正看着天空的方向,口中念念有词。   侍女轻手轻脚的走到家主身边,家主素来有威严,侍女在行礼的时候,腿一直发软,低下头才能掩盖苍白的神色,“家主大人,夫人已经平安生产。”   对家主撒谎,是死罪,但若不撒谎,不止是她死,她全家都得死!   “生了?”织田信秀一下反应过来,刚刚土田夫人的惨叫声太过凄厉,他心中着实不安,才离开产室,到走廊这头来祈求神灵的保佑,没想到神灵果然显灵了。   织田信秀在瞬间喜上眉梢,“男孩女孩?”   侍女的身体在黑暗中微微颤抖了下,才死咬着牙开口了,“是位小公子。”   织田信秀闻言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我织田家后继有人了!有赏,通通有赏。”说罢,根本没管地上俯趴着的侍女,大踏步向着产室走去,他要立刻看看他的嫡子!   在织田信秀的大笑声中,侍女一直跪在原地,瑟瑟发抖。   好在,黑暗掩盖了一切,所有的一切。   织田家的嫡子,被他的父亲赐名吉法师,从出生的第一天起,就被当作织田家未来的家督来培养。   现在的织田家,在家主织田信秀的领导下,虽然取得了尾张大部分地区的实际统治全力,但尾张仍旧未能统一,只能暂时臣服于青州织田家。   当然,这一切暂时和小吉法师无关,她才是个两三岁的孩子,才学会了走路,正在织田家的家宅里到处乱窜。   没办法,出门是不会允许的,所以吉法师的活动范围也就只有屋子和庭院这么大了。   不过,对于一个三头身的豆丁来说,要从院子的这一头跑到那一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就算不容易,也不能打消吉法师对于外界想要知道更多的念头。   “小心,吉法师大人!”随行的侍女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吉法师,防止少主摔倒。   其实吉法师早就已经走得稳当,根本无需如此,但少主身份贵重,由不得下人不更加上心。   只是,无论是跪坐在走廊上看着吉法师的土田夫人,还是护着吉法师的侍女,谁也猜不到这个小小的孩童心中所想。   哪怕因为年龄限制无法离开这个院子,但从降生到现在两三年的时间,也足够吉法师零零散散的拼凑出身世的秘密。   毕竟,她并不是真正的孩童,再活一世,比普通孩子更加机敏的同时,也比普通孩子更加重视自己的处境。   最开始,她只是知道自己这辈子降生在了一家姓织田的人家中,还没开始习字,之前也不懂日语也不太清楚日本历史的她,还无法将织田和oda的发音联系起来。   后来哪怕知道了自己是降生在织田家,也暂时无法了解这个日本常见姓氏的含义。   只是慢慢的,她看明白了自己母亲的处境,还有为什么她明明仍旧是她,却被其他所有人称为少主,并一切按照男孩子来对待。   这世的母亲将她搂在怀里,如同催眠一样反复念叨着她的身份,她是男孩子的事,还有那些只有母亲和奶娘神神秘秘掩盖的事实。   她,这辈子仍旧是女性,却从小被当作男性养大,所为不多,也不过是织田家的家主之位。   而就是这个位置,足够她母亲这样一个深闺妇人铤而走险,瞒住了所有人。   女人狠起心来,那才真正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虽然母亲有着这样那样的私心,但这辈子被叫做吉法师的她却认为这样的身份,没什么不好。   哪怕隐瞒身份性别是件无比艰难的事,但作为男性,在这个时代能做的事,却是是女性无法相比的。   况且,从大人们的言行中她也能推断得出,这是个战争频频的乱世,女性生存更是不易。   她想象不出自己被当成联姻的礼物送到另外一家,在贤惠的为人生儿育女,一辈子守在庭院之中这样的事。就算对所处的世界还一知半解,她也能看出女性地位的低下和朝不保夕。   否则,她母亲又怎么会甘冒如此风险,做出这样的事来。   所以吉法师对于现在的状态很满足,也愿意配合母亲这场大戏。   至于如果有一天身份被拆穿会如何,还是小豆丁的她表示,她现在还想不了那么远,也暂时不想为之后的事提心吊胆。   等她了解清楚这个世界,还有她自己所处的位置,再做打算不迟。   对于一个蹒跚学步的幼儿来说,好好的活下去,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   吉法师这样的想法,在她父亲,织田信秀常年征战回归之后,因为事情的急转直下,有了巨大的改变。 第2章 002   织田信秀作为能在这个乱世撑起织田家,并将织田家暗暗发展为尾张一国实际统治者的家主,自然不是庸才。   吉法师的真实身份在这两三年间并没有被拆穿,并不是因为织田信秀的大意,而是因为他在吉法师出生后一直频频在外征战,在家时间不多。   而等织田信秀终于从战场上归来,准备着力教导嫡子之时,立刻就发现了不妥。   开始,他以为是妻子好容易盼来了嫡子,所以才对吉法师分外小心翼翼。但越到后来,他越觉得不对劲,再怎么宝贝儿子,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草木皆兵,一有风吹草动就心惊胆战的模样。   到底,是吉法师有哪里不妥?还是在他不在家中的时候,出了什么事?   说到底,土田夫人虽然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但到底是养在内宅的妇人,在手段和心性上还是有所所欠缺。   怀抱着这样巨大的秘密,难免寝食难安。   所以最后吉法师的身份秘密,并不是因为她自己做得哪里不到位被拆穿,而是土田夫人经不起织田信秀的恐吓询问,心慌之下自己吐露了真相。   怎么也想不到妻子竟然有如此胆量,一时之间,织田信秀甚至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   等吉法师被奶娘带到室内的时候,整个房间里的气氛异常紧绷。   她的父亲正握着腰间的刀柄,脸上的表情是种怒气勃发到极致的狰狞,而她的母亲正俯趴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吉法师留下,你出去。”织田信秀转过头来,硬邦邦的命令道。   奶娘赶紧放开吉法师的手,行礼退了下去。   吉法师目光流转之间已经将屋内的情形看了个分明,她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份秘密,所以见状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难道是父亲得知了真相,所以才来质问母亲的?   她在瞬间提起心来,小心翼翼的跪坐在地上,尽量对屋内诡异的情形视而不见的行礼,“父亲,母亲。”   这个时候的吉法师,还不知道她的秘密是被一手做出此事的母亲顶不住压力亲口承认的,不然,只怕她也只能感叹一句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了。   织田信秀看着小小的孩童一板一眼行礼的样子,那原本该是他的嫡子,他的骄傲,他早已经昭告天下的继承人。   然而一切都在今天被颠覆,他是怀疑妻子在吉法师的事上有什么瞒着他,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妻子竟然胆子大到篡改孩子的性别。   如果世人知道织田家的未来家主是个女人,那该是多么大的耻辱!   想到织田家可能面临的种种责难和危机,织田信秀脸在瞬间憋得通红,下意识的朝着吉法师拔出手里的刀。   吉法师的眼睛猛地瞪大,在她还来不及有任何动作的时候,土田夫人已经扑过来抱住织田信秀的腰,“请您手下留情。”   “你放开!”织田信秀又扬了扬手里的刀,“现在只有用她的血,来洗清织田家的耻辱了!”武家的耻辱,只有用鲜血来清洗。   “不要啊,吉法师是我们的孩子啊!”土田夫人跪在地上,紧紧的抱着织田信秀的腰,又哭又求,“是我们好不容易才盼来的孩子,她才那么小,您怎么忍心啊。”   织田信秀的眼底闪过一丝犹豫,这是他的孩子,他盼了多久才盼来的嫡子,吉法师那么小,什么都不懂。   就算是女孩,他又怎么忍心对自己的孩子痛下杀手。   这时的吉法师,在面对着怒气冲冲的父亲和刀光凛冽的生死一线时,紧张到极致,反而冷静了下来。   她看得清楚,父亲其实还是有些犹豫,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不然以母亲的力道,又怎么拦得住常年出征的武士。   那么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加重这种犹豫,让父亲舍不得杀死她,甚至是……主动保住她继承者的身份。   “父亲大人。”孩子清澈又冷静的声音,打破室内命悬一线的紧绷氛围。   随着这声呼唤,织田信秀和土田夫人都下意识望了过去。   就见小小的孩童正襟危坐,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瞬也不瞬间的注视着自家的父母,在这样的时刻说话仍旧条理分明的镇定,“我不会是织田家的耻辱,我会是织田家的骄傲!”   就算是女性又如何,她有这个自信,自己绝对不会比任何人做得差。   织田信秀的动作真正的顿住了,他的儿子,不对,是女儿,他的女儿如此年幼,却能在这样的时刻分毫不乱,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等她长大之后,又该是如何的优秀?   如果她真的是男孩子的话,说不定,说不定真的会成为织田家的骄傲。   但是,她是个女孩子啊。   就在织田信秀迟疑的瞬间,土田夫人就像是捉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死死的抱着织田信秀的腰,“对对,吉法师会成为织田家的骄傲,她会的啊!求求您,求求您,看看您的孩子吧。”   织田信秀在妻子和女儿的双重压力下,手也软了,心也软了,“但是,她毕竟是女孩子啊。”   “那就把她培养成一个强大的男人就行了!”土田夫人这辈子最快的反应,都在这一刻了,“只要外人都以为她是个男人,那就行了。”   织田信秀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两下,然后顺着土田夫人的力道颓然坐倒,“哪怕性别能瞒住外人,但男人和女人天生就有差异,就算着力培养,也很难弥补这些差异。”   见到父亲的样子,吉法师知道自己的机会到了,而她必须立刻死死的抓住这个机会,“父亲大人,男人和女人有什么不一样?”   织田信秀杀人雪耻的念头早就再而衰三而竭了,闻言摇摇头,“不说其他,男人和女人力气就不一样,要作为武家的男人,继承我织田家,你必须要能挥刀,到时候在战场之上,女人怎么能打得赢男人。”在织田信秀看来,女人都是柔弱的代名词,就算他女儿现在看来不差,但有些差距,是天生无比弥补的。   吉法师内心在这一刻转了无数的念头,从用计谋智慧获胜到培养人才获胜,但这些话都不适合她一个才两三岁的孩子来说。   将这些话咽了下去,吉法师换了种说法,“就算我力气没有别人大,但是我可以比别人快。”这一句,已经很不像孩童的话了,但她若要织田信秀无条件培养她,除了感情因素和身份因素外,还要表现出自己异常聪慧和与众不同的一面。   不然,她凭什么认为,在这样一个重男轻女的时代,身为织田家家主的父亲,会培养她一个女子。   织田信秀听得眼前一亮,吉法师能这么聪慧,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然而吉法师还不满足,“父亲大人,就算我有什么比不上别人,只要在找到另外的方面,比别人强就是了。”她从来不拿自己的短处去比别人的长处,用自己的长处去和别人的短处比不好吗?   “这……”虽然在织田信秀听来漏洞十足的话,但从一个孩童口中说出来,就非常不同寻常了。   更何况,吉法师还能处惊不变,沉稳冷静,并没有像普通孩子那样吓得哇哇大哭。   “您看,吉法师多么聪明啊!”土田夫人适时添上一把火,“比其他所有的男孩子都要聪明!”   织田信秀目光炯炯的注视着自己的女儿,而她毫不畏惧的抬眸与自己对视。   片刻之后,这个男人站起身来,下定决心,“我明白了,吉法师我会亲自培养,让他成为织田家的骄傲。”事已至此,他既然对吉法师下不了手,与其公布真相让世人耻笑织田家,甚至是更坏的结果。不如将错就错,或许,真的会走出不一样的道路来。   土田夫人愣住了,随即眼泪流下脸颊,喜极而泣,她深深的弯下腰,“感谢您。”吉法师保住了,同样的,她自己也保住了。   而吉法师,在内心大大的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打叠起所有的精神,她知道,她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不过,打赢了这一仗,她仍旧有些高兴,所以她对着这么宣布的父亲,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微笑。   然而事情,却不像年幼的吉法师想的那样顺利,等她正式开始被织田信秀好好培养之时,首先要面对的是改名一事。   原本按照这个时代惯常的做法,男子会在元服之后正式改名,但织田信秀却在此时力排众议,直接将改名提上议程。   就吉法师父亲的说法,是时候给织田家的少主一个正式的名字了,既然是少主,自当与众不同。   所以吉法师最先开始学习字,学的就是自己的名字——织田信长。   看着负责自己学业的家臣平手政秀将写着名字的纸递到自己面前,吉法师,不对,现在该改成织田信长了。织田信长猛地瞪大了眼睛,生于战国的尾张,织田家的信长,应该不是那么容易巧合的事吧?   这可是连她都知道的如雷贯耳的名字。   “少主,您怎么了?”平手政秀有些不解自家少主的模样。   “没事,”织田信长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只是惊讶原来自己的名字是这么写的啊。”   “原来如此。”平手政秀当然知道这只是少主随意找的一个借口,但他虽然侍奉少主日浅,也看得出来少主是个很有自己主张的孩子,聪慧,且固执,还有那么些不同寻常。   所以既然少主不想说,平手政秀也无意深究,“那我们继续吧。”   “好。”织田信长点点头,看似平静的外表也掩盖不了内心的波涛汹涌。   是谁都好,怎么会是织田信长?哪怕她对日本历史了解不多,也知道这位第六天魔王。   所以她,要成为历史上那个织田信长? 第3章 003   自家少主的心不在焉,平手政秀当然看得出来,但他也只是归结于小孩子的好动和注意不集中而已,并没有多做他想。   不过既然主公把教育少主的重任交给他,他自然要竭力去做。   所以哪怕自家少主并没有多用心,平手政秀的教育仍旧是一丝不苟的持续到规定的时间结束。   那一天,织田信长的精神都有些恍惚,她已经接受了自己女扮男装将要在乱世中撑起织田家的未来,自己的命运,当然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没想到,命运却给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织田信长是什么人,哪怕是她这种对日本历史并不算特别熟悉的人,也对这个名字耳熟能详。   若不是本能寺一把火,只怕最后天下绝对不会落入德川家的手中。   而这种距离天下人一步之遥却不得跨出的悲剧性结局,却是日本人最为喜爱的结束方式。   就像花,凋零在即将最盛之际。   结束课程后,织田家的少主在回廊上坐了下来,看着庭院里熟悉至极的景色皱起眉头。   虽然已经来到这个世界有几年的时间了,但她骨子里仍旧是华夏之人。华夏几千年来的传承已经融入她的骨血中,从古至今,华夏歌颂和赞扬的是胜者,讲究的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所以她对于这种为他人作嫁衣的事没有丝毫兴趣,也不想作为悲剧英雄为人铭记成百上千年。   她不想要失败。   更况且,现在的她虽然有作为织田家家主不会输给别人的自信,却并没有狂妄到认为自己一定能比历史上的织田信长做得好。   乱世造就英雄,织田信长不能被称为英雄,她更乐意称这样的一个人为枭雄。   在这样的世道,比起英雄,她更赞赏枭雄,但欣赏是一回事,超越却是另一回事。   “呵,”随意捡起一颗石头,织田家的少主将之扔了出去,“真是比想象中还要糟糕,也还要精彩的人生啊。”   再次捡了颗石头,她这次没有扔出去,而是在手中掂量着,就如同她衡量利弊的思绪。不管她是不是织田信长,既然她顶了这个名字,必然就与既定的历史有了不同。   以现在她的能力和眼界,若说要规划谋夺天下,未免也太过于自负。   就算是历史上的魔王,她敢说,在打败今川义元之前,只怕一统天下的野望,也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而已。   更何况,她现在还只是织田家的少主,而织田家,连尾张都尚未统一。   一口气,是吃不成一个大胖子的。   所以,她现在要做的,不是不切实际的妄想着天下,而是脚踏实地从头做起。   作为乱世里武家的少主,习字、练武、学习排兵布阵,研究天下大势。   这些都是之前规划好的,并不需要多少修改,不过既然顶着织田信长的名字,她或许可以将目标定得更高一点,做更多的准备工作。   毕竟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而她的优势,就在于比这里所有人都多了数百年的见识,也多了知道历史走向的把握。   比如,她知道在历史上,刀剑必然被枪支所替代。   想到这里的时候,织田信长的眼睛突然一亮。   才几岁的孩子,还看不出成年后的魅力,但在这一刻,她也显得分外的神采焕发。   之前她父亲就提到过,女人比起男人天生力弱,这样她就需要比别人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在习武之上,以轻灵快捷取胜。   但若有了火枪呢?拿着一把枪,她可以轻松干掉比她孔武有力的男人。   而若真是要站上争夺天下这个战场,拥有铁炮队的织田家,绝对比其他所有大名都有优势。   如果她之后的队伍,能以火枪为武器,以纪律为准绳,以悍不畏死为理念。   说不定,她真能训练出一只纵横天下的劲旅。   当然,这一切都还只是她的想象,她即没打过仗,也没练过兵。   但她有见识,也愿意下苦功与实际相结合,又有谁说一定不可能呢。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但若连想都不敢想,那就更不要说开头的勇气了。   她现在已经拥有如此明显的优势了,又有什么不敢想的呢!   将手里的石子都扔掉,织田家的少主拍拍手掌上莫须有的灰尘站了起来,她并不喜欢纠结太多东西,也不会太过于杞人忧天。   不管今后如何,从今天开始,她就是织田信长了。   下定决心之后,年幼的信长同学就开始了她作为织田家继承人的成长经历。   从某种方面来说,她是个很固执的人,又比别人多活那么一辈子,所以并不甘心输给别人,无论是读书习字还是练习武艺,都想要做到最好。   这种固执甚至可以称之一种偏执了,但落在织田家家臣的眼中,却是无比的欢欣鼓舞。   谁会不想要一个勤奋努力又聪慧的少主呢。   虽然现在少主尚且年幼,但无论是在习文还是习武上,都展现出无比的天赋,更何况,他还异常刻苦,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而同样满意的,还有织田信秀。   其实当时做出这样的决定的时候,织田信秀半是看好女儿的天赋,半是被逼上梁山。   若天下都知道织田家的少主,其实是女人的话,那真正是这个家族的奇耻大辱,无论多少鲜血都无法洗清。   所以织田信秀才在吉法师的出众的表现后,头脑一热做出这样的决定。   或许,吉法师真的能生而不凡呢。   这样的认知,在吉法师被改名为信长,真正开始被当成继承人来培养后,不但没有被摧毁,反而更加坚定。   信长的优秀,是他之前连想都不敢想的。   学文几乎是过目不忘,字也很快写得有模有样,学武或许力道方面确实不如同龄的男孩,但他能够勤学不缀,一次不行就两次三次,力道不够就速度弥补。   而且最难得是,他有一种坚持,不管是学什么,从开始学习的第一天到现在,没有一天懈怠,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努力,从未有过孩童的贪玩好耍。   所有被指派去教育信长的家臣,莫不对这个少主夸奖连连。   而织田信秀从最开始的忐忑,到真正的以信长为傲,也不过半年的时间而已。有时候甚至,他连自己都忘记了信长其实是个女孩子,而真正以为,这就是他的儿子,他织田家的骄傲。   就在织田家对少主的一片称颂声之中,土田夫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此放松了心情,竟再次有孕起来。   对于这个孩子,织田家还是抱着相当期待的态度的,虽然他们已经有了优秀的少主,但少主也是需要兄弟扶持的,现在夫人有孕,若能产下健康的婴儿,之后也能帮助少主。   比起其他人期待的心情,织田信长心情就有些复杂了。   母亲一直以来,对她的态度就颇为奇怪,一边将她这个女儿当成依靠,费心竭力的保证她的地位,掩盖她的秘密,一边又因为她的真实性别不能完全的对她放开心胸,总是若即若离,三天好三天坏。   若只是普通孩童,只怕要被土田夫人这种状态逼到精神紧张甚至崩溃,但织田信长毕竟是个成人的灵魂,对于母爱并没有普通孩子的那种强烈渴望。虽说是血浓于水,怎么也是这辈子的生母,但若要她做到无怨无悔的付出,热脸去贴母亲的冷屁股,她也是做不到的。   不过她也能了解几分母亲心底的纠结,所以虽然对母亲不是特别亲密,但仍旧是恭敬有礼的。   以后,她也愿意保证母亲这辈子的尊崇顺意。   只是没想到,母亲这么快就再次怀孕,如果生下的同样是个女孩子便罢,如果生下的是个男孩子,只怕,母亲那边还会有变数。   现在,母亲的态度不就是有微妙的改变了吗?   织田信长还带着幼儿圆润的脸上露出一种颇为奇怪的表情,她微微勾起唇角,竟带着几分不羁的洒脱。   片刻之后,织田信长整整衣装站起身来,之前她和父亲提过,想从家臣的孩子中挑些人出来,陪她习字练武。表面上是说的是想要玩伴一起玩,实质上她比谁都清楚这种童年玩伴的作用。   只要织田家最重要的家臣们的嫡子忠于她,今后在织田家,她的地位就稳如泰山。   且从小培养的忠诚和默契,有她潜移默化灌输的理念,有这批人在手,她无论是争夺天下还是治理地方,都绝不会产生无人可用的情况。   她可从来没想过,要靠武家一贯以来的方法来建立自己的势力啊。   放着有更先进更好的理念,干嘛不用呢,又不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而现在是时候,建立属于她织田信长,而不是织田家的班底了,这些家臣的孩子们,只是开头而已。   至于母亲肚子里的那块肉,就算是弟弟,等他成长到能对她构成威胁的年龄时,她早就羽翼已丰。   到时候哪怕母亲想,父亲也容不得母亲乱来。   更何况,真当她织田信长是吃素的吗?   想要从她手里拿走什么,也要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第4章 004   命运大概最是喜欢开人玩笑,土田夫人久盼嫡子,心心念念,求神拜佛,到头来盼来的却是长女。而在彻底放松心情,并不那么在意孩子的性别后,得来的第二个孩子,却是个健康的男婴。   看着完成符合自己希望的这个孩子一天天在眼皮下成长起来,无可避免的,土田夫人对这个孩子倾注了绝大部分的关爱。   这个被称为信行的孩子,从小就乖巧听话,举止有礼。   最重要的是,他真的是一个可以继承家业的男人,而不是像她的长女一样,虽然看起来像是长子,其实却是女人。   而就在这种时候,长女的某些言行,在土田夫人眼中看来,渐渐的荒谬起来。   若之前土田夫人还因为信长的优秀,而觉得自己做的事没错的话。   有了信行之后,土田夫人心里的天平渐渐失了衡,而开始长大的信长,做出的事,也慢慢超过了土田夫人的心理底线。   人最怕就是被比较,乖巧听话的儿子,和荒唐乖戾的女儿,谁更能得到母亲的喜欢,简直不言而喻。   当然,这个时候的织田信长,并不知道母亲心底所想,就算知道,她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做法。   她从来就没想过要长成母亲期望她成为的样子。   在织田信长身边被选出来的几个家臣之子逐渐开始对自己信服之后,织田信长又有了新的计划,她精力充沛,并不满足于这小小的成功。   这次的计划,和火枪有关。   在了解之后,织田信长才发现这个世界的火枪和她自己的想象,有着极大的区别。   从种子岛传入日本的铁炮,被称为铁炮,造价昂贵难得暂且不谈,现在这种铁炮不能连发,每放一枪都需要极长的准备时间,才能放出下一枪。而且,极易哑火和炸膛。   但就算如此,织田信长也并没有因此对铁炮有丝毫的不满,她知道任何事物的发展都有一个过程,绝不能因为过程的曲折因噎废食。   所以她仍旧非常的看好铁炮,她的计划是组织自己的铁炮队。   虽然现在看来这个计划困难重重。   首先,织田信长她没钱,虽然作为织田家的少主,她的日常供应自然不差。但她也没觉得多好,毕竟织田家真的称不上最上流的家族,而武家和公家在本质上有着极大的区别。   就算不论这种差别,日本古代的某些习惯在织田信长看来也是相当的简陋。   比如兜裆布的设计和罩袍下光裸的腿,还踏着一双草鞋。   所以等织田信长稍微长大到能做主之后,就是改变了下自己的着装习惯,哪怕被人说奇装异服也无所谓。   她讨厌兜裆布,就是这么任性。   日常生活这些方面都可以去改变,不过是引来几句织田信长并不在意的流言蜚语,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现在这几句算什么,之后只怕她做了些事情出来后,说得更难听的也有,但织田信长手里确实没有多少钱。   其实织田家的家财算得上颇丰,织田信秀是这个时代少有的重视商业的大名,也鼓励治下的商品流通。   但就算如此,织田要给自家少主弄几把昂贵的铁炮来玩是没问题,甚至弄上十几把也并非难事,现在铁炮也应用于守城作战中,只是运用不广罢了。   但若要组织一个织田信长理想中的队伍,那就算是卖了整个织田家,也是玩不起的。毕竟织田信长想的不是几十人的队伍,而是从几百人的队伍,逐渐发展到几千人的队伍。   铁炮只有在这样大规模的装备使用中,才能发挥出应有的威力。   其实若不是现在条件还不成熟,她还真想弄几架大炮来玩玩,不是她看不起这个时代的所谓的城,但那些建筑,大概真的撑不了被炮轰几下。   不然,也没有历史上有名的黑船事件了。   先来个炮击,再加个放火,织田信长简直可以想象对城池造成的致命打击。   然而,织田家少主的野望不小,而家督织田信秀,却不会拿出大把的钱财,无条件支持还未元服的少主这样在他看来不切实际的想法。   武士嘛,当然还是要以刀来纵横天下。   铁炮这种东西,只能作为刀剑的补充,哪里能作为战场的主力。   他儿子还是年纪小,还不太懂得武士与刀剑的关系。   织田信长白眼翻上了天。   当然除了没钱,织田信长也没人。   她现在不缺伺候的人,身边也有几个家臣之子在她的引导下对她渐渐有了忠心。   但一来这些人年纪小,就算现在已经能熟练应用铁炮,仍旧需要一些时间来成长,二来这些人都是受传统的武家教育长大,拔刀、哪怕是用枪或许没问题,但要改良枪支更或者赚钱买枪。   别说他们,就是他们的父辈也没那根筋。   再况且,织田信长本身年纪也不大,还没经历过出阵又没元服的人,哪怕是少主也不算成年。   所以她说出的话,在所谓规矩之内的,那些年长的家臣们会选择听从。   在规矩之外的,对不起,他们还是只听织田家现任家主的话。   这些都是现在年纪尚幼的织田信长面临的困难,但是再难,她也会去做。   她始终记得一句话,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对于读书习武是如此,对于做事,做大事,同样如此。   既然人才没办法从这些思维已经固定的武士阶层里找,她就从更下层的市井里找。   她现在急需两类人才,一是工匠,二是商业人才。   这些人才在现在这个时代都属于很低级的阶层,但这对于信长来说却并不是坏事。   首先是工匠,那些人活得很艰难,所以为了活着,他们能做出更多的事。   而且这个社会等级森严,下位者对上位者天生有一种盲目的崇敬和畏惧,这样会让他们对上位者的某些不合时宜的言行就不会多做干涉,而是拼了命的去完成。   她现在就需要这样一些工匠,能按照她的意图来行事,等慢慢的潜移默化,这些工匠就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其次是商业人才,这些人又有所不同,这么多年的织田家少主当下来,她早就发现了,这个时代虽然已经有商业萌芽,但做生意的手段确实是相当拙劣的。   虽然她也不精通这个,但怎么也比其他光靠战争吃饭的武士阶层好太多了。   这些商业,用得好的话,能为她带来的巨额的利润。而她需要钱的地方太多了,这个时代的战争从根本上来说,一个是人,一个是钱。   所以,她缺钱,缺很多很多的钱,等她赚到足够的钱,她就要建立整个日本第一只铁炮队,这才是她之后立足甚至是更进一步的根本。   她想要找到几个有商业天赋的人来培养,同时从现成的商人中选拔一批人出来,以她的想法结合这个时代自己的方式,来赚钱。   作为每个时代最圆滑的一群人,她想他们是能够理解她的,只要,她能让他们赚钱,还有,保障他们的安全。   其他的,又有什么重要呢。   当然,她也不会莽撞,她的想法能不能行得通,还有待考证,所以有什么比现成的商人更能得用呢。   至于今后,她也会不断培养自己的人,而现在这一批,能用的,留下,不能继续用的,淘汰,仅此而已。 第5章 005   织田信长向来是个很有行动力的人,说干就干,很快,她就开始和这些市井上的人频频接触。   有她织田家少主的光环在,她又不是那种自诩高人一等的顽固份子,对于商人什么的也并不抵触,所以事情自然进行得很顺利。   虽然短时间内还没发掘出她觉得可堪大用的人,但很是找到了几个胆大心细的商人,愿意为织田家的少主所用,再培养培养,未尝不是好帮手。   而这些商人受惯了上位者的轻视,或者把他们当成随时可以养肥了再宰的羊,现在突然冒出一个不轻视他们,也没打算要宰了他们吃肉的人。   哪怕织田家的少主年纪尚幼,又经常有她荒唐的名声传出,但那又如何,她的态度诚恳,她的观念新奇,她的地位稳固。   总有些豁得出去的人想在织田信长这里奔个前程。   对于这种人,信长当然不会亏待,她要的是双赢的局面,而不仅仅只是从商人身上找些快钱。   而工匠的事说来简单,但也绝不简单。   最开始,织田信长通过父亲信秀那里弄来几个,再通过市井上结交的一些朋友找到几个。   织田信长试了试这些人,虽然完全没有什么创造力,但手艺的精细程度简直堪称可怕。   而且只要稍微对他们友善一点,甚至称不上礼贤下士,都能得到他们的感激涕零。   织田信长甚至觉得,若给这些人足够的时间,搞不好他们能靠着纯手工打磨,给她制造出一把铁炮来。   但是这样耗时耗力,并不是织田信长想要的,首先她想让这些人了解枪支,从维护开始到修理,制造什么的现在还不切实际,暂时推后。   不过这样一来,又引出一些麻烦,这些工匠们虽然一个个人手艺惊人,对现在的最基础的度量衡却一无所知。   更不要说一些基本的化学物理知识了,那对于他们来说,是天书一样的东西。   说到这个,织田信长自己也是抓瞎,她对基础科学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不过也无所谓,她不知道,总有人知道,哪怕是这样一个时代也不例外。   所以理所当然的,织田信长又把结交的目光放到了几个难得的传教士身上。不管是铁炮、火炮,还是基础科学,现在日本国内,又会有谁会比他们更了解呢?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织田信长打量传教士的目光,让传教士们没来由的心底一凉。   上帝保佑,为什么这位有名望的公子看他们的目光,就像是待宰的羊羔一样?   当然织田信长这样的目光转瞬即逝,下一刻就撑起一张天真好奇的嘴脸,装作对西方文化很有兴趣的样子。   因为信长的伪装太过于到位,以至于让传教士们直划十字,他们刚才一定是看错了,这位小公子只是好奇而已。   这么年幼又对未知充满了好奇和向往的小公子,怎么可能用那种眼神看他们呢。   既然织田信长是难得的有身份的人,又对他们的教义教派深有兴趣,这些传教士们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现在的日本宗教界还是牢牢的被佛教所占据,传教士们花费了多少功夫,也不见多少成效,现在突然出现一个织田信长,足够让他们欣喜若狂。   若仅仅只是些知识就能换来这位公子对他们的支持,那就真正是上帝保佑了。   而另一方面,织田信长觉得这个时代的传教士们很有意思,虽然她知道里面肯定有些心怀不轨的人。   但她遇到的这几个传教士,却真正是抱着全身心奉献给上帝的态度来进行传教的,虔诚得让人不敢想象。   不过虔诚当然是好事,至少知识需要虔诚得对待的,不是吗?   织田家的少主眼底闪过一丝兴味的光芒,就让她来看看这些传教士们到底有多虔诚吧。   和市井之人交往不算,还和传教士们过往甚密,织田信长这些并不符合当时武士阶层对武家少主企盼的举动,在织田家引起了震动。   首先做出反应的是她的父亲信秀,他找来信长训斥了几句,信长在她父亲面前答应得爽快,但转头就该干嘛干嘛,完全没有任何改变。   接着就是织田家一些思想守旧的老臣坐不住了,首当其冲就是林秀贞。   作为家督任命的织田信长的老师,他找到家督劝诫少主这些不良行为,希望信秀能再次教导少主不要出格。   织田信秀在重臣五体投地的土下座的劝诫下,自然也是满口答应,转头又把信长叫来,这次的训斥声势浩大多了,只是对于信长来说仍旧是不痛不痒,让她依旧顾我。   其实织田信长之所以敢明目张胆这么做,就在于她早就看出父亲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对她的举动怒气冲冲,但根本没往心底去。   对于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儿子(织田家的家主大概已经忘记其实是女儿了),织田信秀其实是相当放纵疼爱的,况且,他儿子这么优秀,有点与众不同怎么了。   就是看准了父亲的态度,织田信长才敢放手这么做,至于那些思想守旧的家臣的反对,她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她之后也绝对不会是他们心目中理想的家督,早晚是要和这些人因为理念冲突对上的,只要现在父亲站在她这边,等她羽翼丰满之后,那些人就该被时代的洪流淘汰了。   她难道还会为了讨好这些人而埋葬自我,做一个规规矩矩的少主吗?   滑天下之大稽吧。   织田家的少主从小表现出的,就是一种带着顽固的自信。   就在织田信长为了她的大计忙碌的时候,不同于她父亲对她的放纵,她的母亲土田夫人在弟弟信行的对比下,对她这个长女更加失望起来。   看着信长在市井中人的包围下,神采飞扬的样子,土田夫人是深深的失望。   是不是因为到底是女儿身,所以信长才会长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知不知道,因为她的种种特立独行,已经有人在背后偷偷传言织田家的少主是尾张的大傻瓜。   带着些茫然转头,土田夫人的目光落到正在和家臣比试的小儿子身上,虽然小儿子年龄还小,力道不足,但他挥舞刀剑的样子已经有模有样。   土田夫人这才扬起了嘴角,如果,她先生出来的,是信行多好。   这样不但不需要兵行险招对外宣告信长是男孩,而且信行如此优秀,如此符合她的期望。   “母亲,我刚刚做得如何?”正这么想着,信行已经拿着刀剑跑了过来,小脸红扑扑的求表扬。   土田夫人摸出手帕,温柔的擦了擦小儿子汗湿的脸,“信行做得很棒哦。”   得到了表扬的孩子更加兴高采烈的投入到他的练习中去,土田夫人收起手帕,在心底涌上一个念头。   如果信行能够继承织田家就好了,大概女人,还是不适合成为织田家的家主的吧。   这样的念头才兴起就被土田夫人压了下去,信长做了这么多年织田家的少主,虽然近年来行为越发荒诞不羁,但她毕竟并无大错,文治武功也是一时之选。   所以就算有些老臣对少主的行为颇有微词,但却从来没有哪个兴起过想要换个少主的想法。   嫡长子,且优秀。   至于顽劣,那是因为少主还年轻嘛。等他长大元服之后,自然就好了。   所以土田夫人也只是有这样一闪而没的念头。   可惜有些种子一旦种下了,就不会无缘无故消失,哪怕现在被深埋地下,也等待着时间发芽成长。 第6章 006   就在这样的日子中,织田家迎来了第一位名正言顺的嫡出公主。   也就是日后被称为战国第一美女的织田市。   对于这个妹妹的名气,连织田信长上辈子也有所耳闻,而她更是知道,阿市虽然有名,但她生的三个女儿更加有名。   三个女儿中,大姐茶茶嫁给了丰臣秀吉,诞下了秀吉的唯二两个儿子,风头甚至力压秀吉的正妻北政所宁宁。二姐初嫁给了大名京极高次,三妹江则是最有传奇色彩的女子,三嫁嫁给了德川家的继承人德川秀忠,最后成为大奥第一任将军夫人,儿子则成为德川家第三代将军了。   当然这些织田信长并不知之甚详,她仅仅记得茶茶嫁给了丰臣秀吉,江嫁给了德川家的将军而已。   不过这对她来说已经足够,因为,这些对于她来说并不重要。   只要她在,她妹子的女儿,就不会像是礼物一般,顶着织田信长侄女的名头,却任人欺凌了。   当然不管以后阿市会如何,她现在不过是个蹒跚学步的婴儿。   信长看着笑而无齿的妹妹,完全想象不出之后她倾国倾城的样子。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喜欢这个妹妹。   不知道为什么,弟弟信行总跟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怎么也亲近不起来。   现在好容易有了个身娇体软的小妹妹,还这么可爱,她当然会多喜爱一两分。   而大约因为是公主的关系,土田夫人并未对阿市灌输什么奇怪的想法,所以阿市从小就和长兄亲近。   信长表示,这很好,她很满意。她以后会给妹妹找个好婆家,然后在乱世中也尽力护她一世安康。   就在阿市公主成长到自己能在庭院里玩的时候,她的长兄,织田家的少主做出了一件很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在说这件事之前,这里先要介绍下织田家现在的状况。   这个时候的织田家还未完全取得整个尾张的实际统治权,因此织田家在家主织田信秀的带领下,表面上是忠于清州织田家的,不提信秀内心深处有着怎样的野望,但至少表面功夫做得是滴水不漏。   所以整个织田家在对待清州织田家的态度上,也显得各位慎重。   当然,这并不包括织田家的少主。   十来岁的小少年,头发高高的竖起,面容清秀雅致,甚至有些女气,只是坐在石头上还翘着二郎腿,又叼着根野草的画面,怎么看都显得吊儿郎当,完全不会让人觉得和姬君有任何的相似之处,只觉得这个少年标新立异,极不符合当时的礼仪规范的。   不过围着她的那群同样半大的少年,早就习惯了自家少主的作风,根本就是见怪不怪,仍旧是十分恭敬的半跪在她的周围,簇拥的姿态下是十足的忠诚。   当然,忠心并不代表会变成无脑傻瓜,无条件听从命令。   比如现在最靠近中间织田信长的秀千代,就已经就着半跪的姿势,抬起的脸上满是忧色,“少主,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秀千代当然并不是质疑少主的权威,在平时他也是对自家少主言听计从的,只是这次少主的命令,太过于匪夷所思了,竟然要带着他们去清州放火。   那可不是别的地方,而是清州织田家,现在他们尾张织田家臣服的人家。   所以不但秀千代迟疑了,其他人也跟着迟疑了。   坐在中间的织田信长丝毫不见其他人的诚惶诚恐,反是优哉游哉的吐掉叼在嘴里的野草。   嗯,不好吃。   “你们不想去的话,我就一个人去。”织田信长慢悠悠的说着话,慢吞吞的爬起来,就像真的要一个人跑去清州放火似的。   周围跪着的半大少年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少主,少主!”边各种叫着,边跪在织田信长似乎将要前进的方向,就差没抱住大腿了。   当然,之前他们也不是没抱过,不过被少主狠狠招呼过几次后,自然这种习惯就改了。   毕竟,他们家少主会踢的地方实在让他们在再次兴起这种念头的时候立刻反射性的隐隐作痛。   少主他,可不懂得什么脚下留情啊。   织田信长低头看了看地下这群跟班,有些高兴又有些发愁。   高兴的是这群家臣之子被她调教得很好,就算她要做这种胆大妄为之事,也没有一个人跑去告密的。   发愁的是这群家伙忠心是有了,脑袋灵活度实在欠缺,连劝人都翻不出什么花样来,只会跪来跪去,说上几句这不能,那不行的话。   不过算了,也不能什么都占全了,至少占着一样也不错了。   在心底安慰了自己两句后,织田信长垂眼看了看秀千代他们,“去不去?”她话说得并不严厉,那群半大少年却听得心底一颤,真要说起来,他们家少主可不是什么脾气很好的人。而且,是极有主见且固执的。   领头的秀千代狠狠的一咬牙,这种事情,哪能让少主自己去,“听从少主的吩咐。”就算有什么事,也有他们在前面顶着,绝对会让少主平安无事的。   秀千代开口之后,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开口了。   织田信长刚沉下的脸色立刻放晴,她小小年纪已经无师自通了翻脸如翻书的高明技巧,各种场合信手拈来完全不带任何转变过程的。   织田信长面露微笑相当满意的拍了拍秀千代的肩膀,“我就喜欢秀千代你干脆的样子。”   “嗨!”秀千代大声的答应着,心底涌上被少主夸奖的自豪。   不过这种自豪之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另一种担忧所笼罩了。   他……回去之后一定会被父亲大人打死的吧,带着少主(大雾)去做这种事,他一定会被父亲大人打断腿的。   他的父亲,可是负责教养少主的平手政秀啊。   织田信长跑到清州放火的事,是从清州传回到织田信秀耳朵里的。   最开始的时候,他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家儿子有这么的胆大包天?竟然敢带着人去清州放火?   但看着清州来使疾言厉色又言之确凿的样子,织田信秀是不相信也得相信了,这真是他的宝贝儿子(女儿)干的好事。   为了平息使者的怒火,织田信秀又是请罪又是许诺好处,好说歹说才把人给哄走了。   不管怎么说,至少人没被当场捉住,他还是有些能说道的地方的。   只不过,等清州的的使者一出门,织田信秀转过头来就是满脸怒容,“那个逆子在哪里?”看看这些年他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另一边,那群半大少年,是哭丧着脸进清州,又兴高采烈的从清州出来的。   虽然他们多多少少都知道这样的事是不对的,但这个年纪的少年,被自家少主带领着,干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怎么想来让人值得让人吹嘘的。   况且还干得如此之成功。   所以干完这一票之后,连最是沉稳的秀千代都止不住的神采飞扬,更别说其他人了。   只有领头的织田信长,仍旧是那种漫不经心的表情。   从头到尾,她那种表情似乎从未变过,只有在事情做完离开的时候,她才略微收敛了神态,在瞬间变得慎重起来。   干坏事无所谓,但被当场捉住就丢脸丢大了。   只要没被捉住,那能操作的范围就大了,当然,她也没想过要完全隐瞒这件事,只要不被清州织田家捉住就行了。   至于之后嘛…… 第7章 007   织田信长早就知道去清州放火这件事,会传到父亲耳朵里,所以被父亲的人叫走的时候,她没有半分慌乱的样子。   溜溜达达走进织田家议事的大厅,织田信长在满面怒容的织田信秀面前跪坐下来,低头行礼,“父亲。”   织田信秀看她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就是怒从心起,狠狠的一拍地面,“逆子,看看你干的好事。”   对于父亲的怒火,织田信长早就达到了泰山崩于前不动声色的境界,现在也不例外。   现在才十来岁的少年,撑着张无辜的脸望了过来,“不知父亲大人在为何事生气?”   织田信长演得再好,作为她的老父亲,也是一个字都不相信,更何况她原本就没有太过于掩饰。   所以织田信秀反手就把清州织田家的问罪信扔了过来,“你哪里来的胆子,敢到清州放火。”   想也知道书信里的内容没什么好话,所以织田信长根本就没费力去捞地上的信纸,而是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眼,然后恍然大悟,“原来父亲是说清州的事啊。”   织田信秀更是火大,“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看着自己这个儿子(女儿),织田信秀简直觉得心累。   他这个儿子(女儿)优秀也是真优秀,无论习文习武,教导她的老师就没有不夸奖的,这也让织田信秀无比的骄傲。   但同样的,在优秀之外,信长的性格也是让他头疼至极。   之前小时候还好,越长大越是神奇。   胆大包天不说,还偏偏与众不同,这也就算了,他就当孩子还小有些奇思妙想了。   但她还固执又有自信得很,总觉得自己做的事是对的,非要坚持到底。   奇装异服、交好下层、喜好奇特又胆子奇大。   织田信秀觉得自己每次一听到少主又怎么怎样了,就要少活好几岁。   “知道啊。”织田信长好整以暇的样子,完全没有做坏事被抓包后的尴尬,就好像做了一件极其普通的事情一般,“不就是去清州放了把火嘛。”她可是瞧准了没什么人的地方放的,虽然有自己的打算,但她也不并不是以杀人为乐的。   “不就是去清州放了把火?”织田信秀猛地站起身,指着信长手直抖,“你到底是有什么大不了的理由要去清州放火?”   织田信长仔细想了想,“因为想去,就去了。”她说着,一双清凌凌的眸子就这样直直的看着自家父亲。   织田信秀差点没给她气个仰倒,想也不想就拔出腰间的脇差,“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你这个逆子……”虽然话是喊得很有气势,架势也有模有样,只是怎么都看着有些慢动作。   “主公不可。”织田信秀的刀还没举到半空中,平手政秀救场的声音已经传来。   很快,这位年纪不轻的家臣就以一种绝对干净利落的动作冲了过来,跪在地上抱住织田信秀的腰,“主公千万不要动气,少主只是年幼,只是年幼啊。”那动作也是顺溜的熟,看起来就是演练过无数次的。   “年幼,他都快元服了还年幼?”织田信秀仍旧怒气冲冲的样子,只是手上的脇差举着是举着,怎么都砍不下来就是了。   “少主还未正式出阵过,自然还是年幼。”平手政秀说得半点不亏心的诚恳,完全看不出前两天在和织田信长探讨天下大势时,那种已经将少主当成可独当一面的成人看待的样子。   织田信秀的动作又顿了顿,是了,信长还没正式出阵过,确实是年纪还有些小呢。   平手政秀哪里看不出自家主公的动摇,又是一阵好话如同迷魂汤一样灌下去。于是原本就非常宠爱信长的织田信秀心也软了,手也软了。   织田信长再配合着自家老师来了个恳切的道歉,这件事也就像之前的很多件一样,不了了之了。   只是跟随着自家少主从主公那里出来,平手政秀也是不解,“少主,你为何要带秀千代他们去清州放火。”在织田信长身边这么些年,平手政秀也是看出来了,他家少主虽然经常看起来行事荒诞不经,却每每有出人意料的结果。这些外人看起来无法理解的行为,其实是经过少主深思熟虑的。虽然他对于少主的作为还有很多不明白之处,但并不妨碍他觉得少主其实并不像外人说的那样是个大傻瓜。   嗯,就是这么无脑吹少主。   织田信长转过头来,嘴角上扬出一缕微笑,“觉得有趣就去了。”她不是向来被人觉得行事荒诞吗,那就再多做做,这样大家也都会习惯的,免得以后她再做点什么,就搞得人大惊小怪的。   平手政秀其实也没期待能从自家少主嘴里听到什么确实的回答,不过他总算知道为什么主公火气这么大了。   因为这种理由去清州放火,大概纵观全天下,也就只有他家少主了。   不过,这好像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那为什么他还是从心底不可抑制的涌上骄傲之情呢?   在织田信长行事越发荒诞不经的传闻中,织田家的继承人,时年十二岁的信长终于到了元服的日子。   这个日子,是织田家上上下下,都无比重视的日子,代表着织田家的继承人正式成年,可以挑起重任了。   在这样一个乱世,没有什么能比少主的元服礼,更能安定人心了。   哪怕这个少主这些年行为举止越发怪异,不符合武士阶层大部分人的认知,也引起了织田家很是一部分家臣的不满。   但少主虽有出格,他的优秀也是有目共睹的,所以还是有部分家臣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再加上主公织田信秀对于少主无条件的支持,所以信长的地位,还是相当稳固的。   “明天就是少主元服的日子了,”平手政秀看着自家已经元服,并从秀千代改名泛秀的儿子,怎么都觉得有些不放心,“少主那边可还一切正常?”   平手泛秀恭敬的跪坐在下方,“请父亲大人放心,少主一切如常。”   平手政秀听儿子这么说,反而越发不放心了,“少主,就没提点什么要求?”太如常,反而不正常啊。   平手泛秀摇了摇头,“没有。”   “知道了,”平手泛秀点点头,“明日是重要的日子,务必好好跟好少主,不要让少主出事,明白吗?”虽然,他也不觉得自家儿子能看住少主,但有总比没有强。   “嗨!”对于这个相当看得起自己的叮嘱,平手泛秀还是深深的低下头去,答应得大声。只是声音里的心虚,他自己心底清楚,估计他家老爹,也是清楚的。   这样的忐忑,不但平手政秀有,其他支持织田信长的家臣们有,连织田信秀都有。   所以当元服的当天,原本一直表现乖巧的信长,死活不肯剃头后,织田信秀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生气,而是有种终于来了的石头落地的放心感。这些年,织田信秀也被他儿子(女儿)折腾出一种坚韧的精神了。   “逆子!”这些年,这个称呼早就取代了其他的称呼,成为织田信秀称呼信长第一位,“还不快乖乖坐好剃头。”他都不知道自家儿子在闹什么,不就是剃个头,明明每个人都是这样过来的,这样也值得他闹一闹?   跪坐在下方的华服少年,脸上犹带稚气,还有些女性的秀气,但浑身上下那种舒展不羁的洒脱风流感,却完全冲淡了样貌过分精致秀美带来的柔弱感,自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现在在这样的场合,她也没有收敛起自己的气势,做出几分慎重的模样,反而嘴角一扬,少年风华,莫过于此,“父亲大人,头顶剃秃一块实在太丑了,我又不是七老八十头顶没毛,干嘛要这样和自己过不去。”   在场所有头顶秃了一块,自己和自己过不去的武士们齐齐觉得膝盖中了一箭,痛得厉害。他们之前怎么没发现,他们家少主嘴巴能这么讨嫌呢!   连织田信秀脸都涨得通红,想也不想又去拔腰间的刀,这个逆子,逆子!   看他说的是什么话,这次谁也别拦着,他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个逆子。   这次,拦的人不止平手政秀了,还有织田信长的其他几位老师,不管心底怎么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可千万不能让主公砍了少主,不然传出来,他们织田家一定会沦为全天下的笑柄的。   所以几位老师抱腰的抱腰,抱腿的抱腿,挡人的挡人,一起涌了上去。   好好的一个元服仪式,一地鸡毛。   可想而知,传到外间,织田信长尾张大傻瓜的名头,又再次响亮了些。   作为风暴的中心地带,信长少主才不在乎呢,外面的流言,有她的头发重要吗? 第8章 008   织田信长可以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但有的人却不能不在乎,比如她的母亲:土田夫人。   对于长女近年来在她眼底越发不堪的举止,最开始,土田夫人觉得自己是抱着容忍的态度的,毕竟,女儿不同与儿子,年纪小又不懂事,有些举止失措也正常。   但信长的动作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荒诞,流言蜚语也是日渐袭来。   在这样的环境里,土田夫人心底对于长女的不满也慢慢加深了起来。   再加上信长从小由织田信秀亲自教养,稍大一点又有织田信秀任命的老师负责辅弼,与她这个母亲的感情可以说是平平。   而小儿子信行就不一样了,在土田夫人身边长大和她感情深厚。而且从小就聪明听话,举止有礼,文武兼备。   在两方面的对比下,土田夫人的心,渐渐的越来越偏了。   信长,毕竟只是个女孩子,还是不适合担任织田家的家主重任的,织田家,还是该托付给信行的。   这样的念头,在信长元服礼上的消息传来后,到达了顶峰。   等织田信秀回来的时候,迎接他的就是土田夫人忧心忡忡的脸,“您回来了。”   “嗯。”织田信秀还沉浸在怒火的余韵中,这混账东西,简直是翅膀长硬了,竟然连他也敢忤逆,不知道谁给他的胆子。   当然,这个时候的织田信秀,是绝对不会承认信长之所以成长成这样,他的纵容算得上是居功至伟。   “元服礼上的事,我都听说了,”土田夫人小心翼翼观察着丈夫的脸色,当然也从中看出了不满和怒气,而这些给了她说话的勇气,她边帮着丈夫解开铠甲,边开口道,“果然,信长还是不适合织田家少主的位置吧。”女人,哪里比得上男人来得优秀。   织田信秀猛地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土田夫人既然说出了口,当然要把话说完,“她,她毕竟是个女人,行事荒唐举止乖戾,现在外面都说她是,是……”咬了咬牙,土田夫人说了出来,“是尾张的大傻瓜。”   织田信秀蓦地皱眉,他当然知道外面的传言,但他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可他没想到的是,妻子竟然把这些话放在了心底。   还有,连他都快忘记了的,信长其实是女儿身。   看到织田信秀的表情,误以为他也是对信长不满的土田夫人说话渐渐流畅了,“织田家,还是托付给信行吧,他那么优秀,才是能承担起这个重任的人。”   织田信秀猛地一抬手,“这话不要再提!”不是没有家臣因为信长的荒唐举止隐晦或直白的提过信行更是适合继承织田家,但织田信秀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哪怕信长是女人,哪怕他现在已经有了信行这么一个看上去还不错的嫡子,他从未动过一丝一毫更换少主的念头。   对于自己一手教导出的信长,织田信秀不但抱着父亲绝对的骄傲,而且他还隐约有了些想法,信长的行事虽然看起来像是荒诞不羁,但却并不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无迹可寻,而是有着种统一的目的和规律。哪怕,他仍旧看不太明白信长的所作所为,但人对看不透的东西,要么尊敬,要么厌恶,织田信秀是前者,虽然对信长谈不上尊敬,但却隐隐有些觉得不同凡响。   不说其他,就像信长这些年亲近平民,织田信秀可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那些商人,可给他这个儿子,咳,女儿,赚了不少钱。   作为一个主张发展商业的家督,织田信秀当然知道钱在这个乱世的作用。   当然这还仅仅只是一方面,还有信长身边的那些家臣之子对她表现出的忠心,甚至是影响了一部分家臣紧紧的站在她的身边。   织田信秀见微知著,多多少少也能看出信长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荒唐。   当然,这些他是不会仔细和妻子解释的,也没必要和女人解释这些,反正妻子也是听不懂。   这个时候,织田信秀又下意识的忘记了,他认定的继承者,他的长女,也是个女人。   没想到,丈夫竟然回了她这么一句,土田夫人惊讶的抬头,“大人,为什么?明明信行更是适合啊。”   信行?确实不错,但怎么比得上信长。   织田信秀摆了摆手,“信行不合适,信长才是能引导着织田家走向辉煌的人。”   “您在说什么啊,”土田夫人不敢置信的样子,“信长,信长只会把织田家引向毁灭。”一个女人,怎么能带领织田家呢。   说着这话的土田夫人,全然忘记了,之前自己是怎么护着信长,说她会成为织田家的骄傲,把她推上少主的位置的。   “住嘴!”织田信秀喝止了土田夫人,“继承我织田家的只能是织田家的嫡长子,”他特意强调了这几个字,“织田信长!”   “啊!”土田夫人颓然倒地。   然而不管土田夫人怎么想,着力于培养信长的织田信秀很快又有了新动作。   既然长子已经元服,那么是时候宣告天下了。   于是在织田信长元服的次年,织田信秀另筑新城古渡城,准备在信长首次出阵获胜之后,就迁居新城,将旧城那古野城给予信长。   在当时,把主城托付给少主,就意味着将整个家业托付,织田信秀这样的举动,无疑是向天下宣布了织田信长作为织田家继承人的身份不可动摇。   因为有了织田信秀这样的支持,信长在织田家的地位再一次稳固了下来,之前有提及让次子信行继承织田家的家臣们的声音,也一时消声灭迹。   于是就在新城驻好之际,织田信长迎来她人生中的第一次出阵:领命出阵织田家宿敌,今川家治下的吉良大滨城。   作为织田家少主的首战,织田信秀当然不会选择难打的战役,毕竟信长没有经验,且全天下人都在看着织田家少主的首战,当然是要顺顺利利的大胜而归才好。   所以织田信秀给信长的任务很简单,也不过是要求她吉良大滨城下各处放了几把火,然后于野外扎营过了一夜就行了,这样就算是取得了胜利。   信秀觉得,以他这个儿子的能力,这样一个任务还不是手到擒来,反正信长不是放火放出经验来了的吗?   他就等着信长大胜而归的消息就好。   当然老父亲的想法是美妙的,而织田信长却并不是这么想。   经过了这些年的努力,她手下的铁炮队虽然在她看来人数仍少的可怜,但两百人的规模在当时却绝对不是一只会让人忽视的力量了。   所以这一次,她准备带着她手下的铁炮队,去见见血,免得到时候真的上了阵,就跟只菜鸡队伍似的。   这天初阵,织田家的少主坐在矮凳之上,装束停当,等着平手政秀为她戴上头盔。   平手政秀看着容貌清秀,神色却是沉稳的少主,偷偷转头抹了把眼泪。   当年小小的幼童现在已经长大成人,马上就要经历自己的初战了。从此之后,织田家后继有人,他也安心了。   平手政秀的举动自认为隐秘,织田信长却哪有看不到的,她眉头一扬,“我知道老师您看到本少主的英姿心情激动,但您再哭下去,我可赶不上出阵了。”   平手政秀的动作立刻就顿住了,刚刚涌上的感动立刻就烟消云散。   少主还是那个少主,并不会因为初阵就成长了,所以他教导少主的重任,仍旧是任重道远!   绝对不能松懈!   看着一心为己的老师眼中再次冒出火花,抿着唇给自己戴头盔的架势好像那头盔能给予他无限力量似的。   织田信长相当无赖样的耸了耸肩,她说的是实话嘛。   等织田信长装束停当的时候,织田信秀也赶了过来,这是信长的初战,他当然不会置之事外。   同平手政秀一样,织田信秀看着廊下站着的少年,身披铠甲羽织,腰悬长刀,长身玉立的样子看上去风华正茂、英姿勃发,也差点忍不住眼睛一阵酸疼。   他织田家的少主,终于长大了。   然而织田信长一开口,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让织田信秀刚升起的欣慰感就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   这个时候织田信长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是出阵之前,谁不是严阵以待,这家伙竟然还是这么没个正行,简直是要气死人了!   于是,织田信长的初阵,是被自家父亲拿着刀,赶出门的。   当然,还伴随着织田信秀的怒吼声,据说整个府邸都听到了。   逆子,如果没大胜,你就别回来了,还不赶紧给我滚滚滚滚滚……   主公,还是如此中气十足啊。   跟着自家少主准备出阵的大家们,不由自主的这样感叹道。 第9章 009   虽然在自家老父亲和老师面前看起来放荡不羁,但出了门,织田信长自然而然就换上了另一张面孔。   心底再演练过无数次,这也是她初次上战场,无论多强的心理素质也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   只是不管心里怎么想,她现在是这只队伍的领导者,怎么也不能表现出丝毫的慌乱和缺乏自信。她自己哪怕有一丝的紧张,作为领导者,这丝紧张都会被手下无限放大。哪怕是自信到自大也好过于紧张慌乱,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她不能犯这种错误。   更何况,她这次带出来的人,有不少从小跟随她的家臣之子或者出仕于她的人,也是初次上战场,那她就更不能慌乱。   所以这个时候带领着队伍的织田信长,表现出的是一种沉着和冷静。以她这些年养出的翻脸如翻书的演技,这完全不成问题。   于是雄赳赳气昂昂的队伍,就这样一路来到目的地,今川家治下的吉良大滨城外。   “少主,在这里执行主公的命令就好。”这只队伍里,有初次上战场的菜鸡,当然也有压阵的沉稳老臣。原本平手政秀也是要来的,但有了自己主意的织田信长可不想把老师气出个好歹的,便找了些借口让人留在了织田家。   织田信长装模作样的观察了下,随即摇头,“这里离大滨城主城尚远,再近些吧。”   她到底是少主,虽然是初次出阵,但这样的面子老臣也不好完全不给,于是只好在这种小事上听之任之。   如是再三,大滨城已经赫然在望了。   “少主,不能再前进了。”老臣再次阻止了织田信长,虽然大滨城的城主是主公千挑万选的蠢货,这才拿来给少主练手,但万一蠢出一定境界,一定要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呢。   织田信长似乎也没有一定违背老臣想法的意思,她听劝的停下脚步,然后朝着她那帮子手下一挥手,“点火。”   于是早就得到织田信长私下命令的手下们抱着东西就往前跑。   开始老臣还没觉得有问题,眼见着那群家伙火都要烧到人家城下,甚至引来了城上的反击,这才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少主,快叫他们回来。”   “回来干嘛?”刚看起来还神采奕奕的少主现下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他们不是按照命令去放火了吗?”   也没叫他们直接放火烧人城啊,老臣在心底狠狠的咆哮着,嘴上还得劝,“少主,我们带的人不多,如果大滨城的人倾城而出,我们并不一定能大获全胜。”这还是委婉的说法呢,不是他说,他可看不起少主的所谓铁炮队了,从没见过人将铁炮用于野战的,也就只有他家少主异想天开,少主手下那些人,千万别上了战场反而拖后腿才好。   “不是说这大滨城城主是个怂包,不会轻易出城应战吗?”织田信长取下马鞍上挂着的铁炮把玩着。   再是怂包看到自家城要被烧了,也会拼死一战的。   老臣再次咆哮着腹诽了一发,表面上仍旧苦口婆心,“少主,不可挑衅太过啊。”   但老臣的良苦用心注定了白费,无论他好说歹说,他家少主表面上应着,就是没有半分下令退回来的举动。   直到大滨城城门打开,里面的人鱼贯涌出准备列阵,老臣看得心都凉了,忙不管不顾的想要拉织田信长的马笼头,“少主,我们快退吧。”   他可不敢让少主在这里有丝毫的损伤,不然回去只怕切腹都无法赎罪。   织田信长一带缰绳,就将脱离了老臣能够到的范围。   下一刻,她手向着城下一指,“不是退了吗?”   老臣差点没因为用力过度摔下马,忙稳住重心回头一看,一口气快提上来了。他家少主说的退了,是点火的那群小子,现在撒腿跑的比谁都快,刚点起的火瞬间就被人灭了。   没用,太没用了,如果让火多烧一会儿,是不是能阻挡一下敌人的脚步?现在对方灭了火,又重新列好了阵,冲过来他们不是要完?   就在老臣就差没捶胸顿足的时候,织田信长已经嘴角一扬就笑了出来,那是一个满是自信的笑容,在这战场之上有一种奇特的魅力,让人安心跟随的魅力。   她高高的扬起手,“铁炮队,准备。”她就喜欢对方列队列得整齐的样子,正好给她的铁炮队练手,连瞄准都不用太过于去瞄准。   铁炮队虽然有部分也是初次上战场的新手,不过仍旧有些战场老兵,听到少主的命令,下意识就按照平时的训练动了起来。   点上火绳,瞄准对方。   这是练习了成千上万次的动作,不需要去想,就能准确的做出来。   “第一轮,”织田信长收敛起所有表情,目不转睛的盯着向着她这个方向跑来的敌军,在看到他们跑入射程范围之内后,毫不犹豫的挥手下令,“齐射。”   这是日本历史上,第一次有人将如此多的铁炮用于野外作战。   大滨城的足轻们,从未见过这么可怕的景象。   那是一种山崩地裂的声音,巨大的声音之后,身边的同伴一个个倒了下去。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如果这些铁炮只是打响一次,在恐惧之后,那些悍不畏死的武士们还能带领着手下继续进攻的话。毕竟,他们也不是完全没见识过铁炮。   但那如同噩梦般的枪声却再次响了起来,这不同寻常的可怕之处,在那一瞬间,让他们身上所有的勇气一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只想逃离,似乎只要离开之后,就能脱离这种恐惧了。   原本织田信长在看到前两次齐射的结果时,并不那么满意的。   上了战场和之前训练的时候果然不一样,不但准头差了不少,而且拿着枪没有打出去的人也有。   不过她也知道,对于这群战场铁炮菜鸡来说,这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所以她根本没有其他动作,直接挥手让第三队上前。在了解这个时代的铁炮之后,她准备的是三段式的射击方式,不管怎样,打完再说。   然而就在这一刻,她刚举起手,就见攻过来的敌军在片刻的呆滞后,像是没头的苍蝇那样掉头就跑。   虽然织田信长的手下意识的挥了下去,铁炮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但她的的确确是愣了下。   也没见打倒多少人,这群人怎么就吓得掉头就跑了呢?   下一刻,织田信长表面上无比沉稳的把手收回来摸了摸下巴,看来,这个时代铁炮威慑的力量还更大一些。   哪怕她枪不多,对付这些没见过市面,人数又不多的菜鸡,还是够了。只不过随着战争发展下去,她这些枪肯定是不够的,还是得多攒攒啊。   当家不易啊。   其实不但是织田信长在那里发散思维,她那群首次上战场的小伙伴们也愣住了,他们也没想到对方转头就跑啊。   还是其中一个老兵恍恍惚惚的上前,“少主,要追吗?”   织田信长这才回过神来,立刻毫不犹豫的下令,“追!给我追!”顿了顿,“追上去用刀给我砍!”铁炮只有一发,重新装填弹药需要时间,这种时候还是上刀比较实惠,打顺风仗嘛,相信她手下再菜也是会的。   “嗨!”这种时候,听到少主这种命令,也没人管什么阵型了,随着呼啦呼啦的乱吼声,织田家的人追上去就是一阵乱砍。   织田信长看着乱糟糟的情况嘴角有种抽搐的感觉。   虽然一直说着别人是菜鸡,其实之后纵横天下的魔王大人,现在也不过是战场菜鸡一只,还不懂铁炮与步兵的配合,也忘记了乘胜追击,更别提约束士兵什么的了。   但是再菜,受了多年武家少主教育的她,也下意识的追了上去,拔刀开始砍。   她没真刀真枪的杀过人,但现在绝对不是想这么多的时候,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不想自己死的话,就让别人去死吧。 第10章 010   顺风战,结束得很快。   看着满地的敌人尸体,跟着织田信长来的老臣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结局,就,就这么赢了?   在脑海里一片乱哄哄之中,老臣在看到自家少主的时候,常年养成的习惯还是让他恍惚着上前,在少主面前单膝跪下,“恭喜少主,完美的初战。”   这个时候,织田信长,正在憋气。   刚顾及着生死还不觉得,现在战斗结束,看着自己的满手满身的鲜血,还有地上的尸横遍野,她只觉得一阵阵反胃感涌了上来,握着刀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如果不是死死的憋着一口气,她真的就要吐出来。   杀人了,她第一次杀人了,原来夺走一个人的生命,是如此简直的事。   平日里受再多的教育,做再好的准备,她其实也只是个从未沾染过鲜血的普通人而已。   老臣的这句话,一下将她炸醒过来,作为织田家少主的初战,她绝对不能表现出丝毫的软弱。   狠狠的咬在舌头上,剧烈的疼痛让织田信长清醒了不少,紧紧的握着手里的刀,她哑着声音开口,“不急着打扫战场,我们进城。”   “少主?”老臣在一怔之下回过神来,“少主,大滨城离今川家其他城池不远,得到消息之后,今川家肯定要不顾一切夺回城池,我们守不住的。”   织田信长猛地转头,年少的主君眼睛里宛如有鬼火在燃烧,惊呆了老臣,“谁说,我要占据城池的?”   她都这么拼命的打这一场仗了,难道不应该拿点好处吗?   就在织田信长在战场经历她的初战时,她的父亲织田信秀在城中怎么都有些坐卧难安。   对于信长的首战,任务是他一手布置的,他当然知道极其简单,只要今天放上几把火,在再野外宿营一宿,就算完美完成首次出阵了。   但儿子第一次上战场,如果信长是稳重的性格,织田信秀自然会少很多忧心,但深深了解自己儿子的信秀怎么都觉得放不下心。   哪怕兵是带够了的,连信长的铁炮队也是随他高兴让他带上了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事情不会像他想的那样顺利的。   不,他肯定是想多了,信长的初次出阵肯定能获胜的,他该对信长有信心的。   这可是他自己一手培养,将来要继承织田家家督的人。   这么想着,织田信秀似乎又有些了信心,然而这种信心没持续几分钟,又陷入担心之中。   就这样在七上八下之中,报信的使者到了。   听到有信使前来,织田信秀心底就是一跳,按道理,这个时候是不会有急使来报信的。   这么简单的任务,他只需要等候信长明日凯旋就是了。   但这个时候却来了使者,难道是途中出了什么意外,或者是今川家得到什么消息,想要截杀信长?或者是松平家?   在这一刻,织田家的现任家督脑袋里脑补出了不下十种可能性,一种比一种可怕。   以至于在听到使者说出大获全胜时,他竟然还没能在一时之间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使者被织田信秀的表情吓了一跳,不过还是秉承着报信的职责再重复了一遍,“少主大获全胜,打下了大滨城。”   “哈哈哈哈,好好好!”织田信秀这些年从未觉得自己如此高兴过,就像一件原本只抱有少许期待的事,突然给了一个巨大的惊喜一般。   然而笑过之后,他到底是老辣,立刻就想起大滨城的位置来,“信长还留在大滨城?”那个地方,可离今川家其他城不远,如果被围攻又如何是好。   使者诚实的道出下文,“少主并未留在大滨城,现在已经在返程的路上了。”   “很好!”织田信秀猛地站起身来,他织田家,后继有人了!   就在织田信秀为了织田家的未来而高兴的时候,织田信长已经带着人和从大滨城得到的财物在返程的路上了。   比起其他人的兴高采烈,这个时候的织田信长已经收敛起了神色。   首战胜利了她高兴吗?当然高兴。   虽然第一次杀人上战场让她产生了强烈的不适,毕竟上辈子的那些教育还是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但她这辈子从小被当成织田家的继任家督培养,十多年的教育就算是洗脑式的,也足够将她的认知重新洗刷一遍了。   乱世的人命,是最不值钱的,而战争之后,并不是完结,而是下一次的战争。   她不以暴虐为乐,无论如何都谈不上喜欢战争,但她也同样看得清楚,要想结束乱世,要想天下太平,非以武力不能成功。   织田信长并不认为现在的自己已经成长到能够肩负天下,但如果不想被杀,战场、杀人却都是她必然面对的现实。   她是个实际的人,不会把心思多花费在矫情上,在尽力调整过自己的心态后,她现在想的不是自己已经杀过人这样一个无法更改的事实。而是大滨城这件事会引发的一系列后果和可能产生的影响。   大滨城打下来,比她想的还要容易,但后续,却并不是那么容易处理的。   好在,在做这件事之前,织田信长也不是毫无准备,既然决定了要在这一次带着她的铁炮队真刀真枪的干,她当然也推演过这次事件可能造成的后果。   首先是今川氏,肯定不会毫无动静。   真要论起来,这是将今川家的脸面抽得啪啪作响的行为,不过今川家现在虽然与武田家初步达成了同盟,但原本与今川家天然同盟的北条家和武田家却是大敌,今川义元这一举动自然引发北条家的不满,现在今川家与北条家还在较劲,所以暂时还没办法全力对付织田家。   她虽然把大滨城打了下来,但是并没有占据城池,这可能会引发今川义元的动作,但这动作不会太大,毕竟今川义元知道什么对于他来说是最重要的。   其次,这次攻打的大滨城的城主,既然能被织田家选出来作为少主的首战的地方,毫不客气的说,那就是个蠢货。   还是个没有实际能力,惯会钻营的蠢货。   所以这位城主,大概不会实实在在的向今川义元上报自己的过失,而是粉饰太平,这样今川义元会直接因为这事和织田家大动干戈的可能性再次减小。   最后,今川氏和松平氏在小豆坂合战时输给了织田家,现在织田家对三河实际上是压倒性的优势,所以今川家更是不会轻举妄动。   因此这次事件最后可能产生的后果,就是无止尽的扯皮,一直持续到下次今川家和织田家真刀真枪的干起来。   当然,这一切都是织田信长建立在已知消息上的推断,具体事情会怎么发展,还得看今川义元的动作。   而织田信秀作为织田家的家督,不管是信息来源,还是处理事务的能力,都比信长更为老辣。   他既然敢放心让信长去大滨城,自然也是有自己的考虑。   现在织田氏正处于一个良好的上升势头,小豆坂合战脸今川松平联军都打赢了,当然不会惧怕今川家。   所以这次信长就算动手动得过了些,把人家城池都给打了下来,他也不觉得会有严重的后果。只是织田信秀也不是自大的人,仍旧做了些准备,也算是为了自家儿子擦屁股了。   不过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给儿子收拾烂摊子,倒是没有哪一次有现在这次这样痛并快乐着就是了。   而之后事情的进展和织田家家督和少主两人料想的不差,今川义元接到的消息,已经是粉饰过太平的了。   所以这位着直衣公卿打扮,染齿涂粉描眉的大名虽然狠狠的皱了皱眉头,却只是暂时将此事压下,和北条家的同盟进展到了最重要的时候,他不会在此时横生枝节。   等之后若同盟成立,他早晚是要向三河进军的,所以不管有没有这件事,织田家和今川家,必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这一切,要到之后的第二次小豆坂合战,才初见端倪。   当然,我们的织田信长还不知道这么多,在织田家,这年来了一个小小的质子,也是今后信长手下最重要的人物之一。   松平竹千代。   他将来有个所有人更耳熟能详的名字——德川家康。 第11章 011   就在织田信长元服的这一年,尾张织田家和三河松平家之间的战火再起。   这里要先说一说尾张现在周边的形势。   现在的日本,被分成数十个小国,国家之间征伐不休,所以也被称为日本的战国时期。   尾张居于日本古政治经济中心近畿一带,是非常重要的战略重地,这里土壤肥沃,自古就是日本重要的粮食产地,也是各个大名垂涎的目标。   好在尾张地形易守难攻,这也是织田家能牢牢的掌握这个地方的另一大优势了。   不过除了内部有清州织田家之外,尾张的周围也并不太平。南部临海暂且不提,北面是斋藤氏的美浓国,东边是松平氏的三河和骏河名门今川氏,西边还有近江和伊势,不谈小的地方势力,仅仅是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就已经足够让织田信秀头疼的了。   这当中,不谈其他势力,仅仅是三河的松平家,和尾张的织田家,因为三河的争夺,就一直处于剑拔弩张的关系。   织田信秀对三河觊觎已久,在第一次小豆坂合战以“小豆坂七本枪”重创松平家和今川家联军,取得了西三河的实际控制权。但仅仅如此织田信秀当然不会满足,在松平家试图夺回安祥城又被击败后,织田信秀觉得,已经到了取得整个三河地区的时候,他是个相当瑞利进取的武家家督。   于是,织田信秀以西三河为桥头堡,兵锋直指松平氏所在的冈崎城。   已经被逼到这种境界的松平氏,只得再次向今川义元求助,今川义元欣然允诺,然而空口白话无凭,要请今川氏出兵,松平家当然是要拿出诚意来的。   今川义元指明要的诚意,就是现任松平家家督的松平广忠的嫡长子,也就是松平家的继承人,松平竹千代。   竹千代,是每代松平家的继承人,才会被赐予的幼名。   这次,松平广忠要将松平竹千代送往今川氏的骏府城。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在松平竹千代路过田原的时候,田原的户田氏竟然不顾与三河松平氏的长久以来的亲缘关系,直接将竹千代的行踪卖给了织田信秀。   于是织田信秀毫不犹豫的劫走了松平竹千代,虽然竹千代有改嫁的母亲代为求情得以免死,却开始了在织田家的质子生活。   织田信秀已经向松平广忠放话,投降,才能换得幼子的平安。   然而,难得硬气一会的松平广忠并没有就此妥协,所以竹千代在织田家的生活,可以称得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这个时候,松平竹千代遇到了织田信长。   织田信长并不知道这个叫竹千代的小家伙之后会是鼎鼎大名的德川家康,最开始,她只是觉得这孩子有点意思。   武家没有小孩,虽然松平竹千代只有几岁,但他却也能明白自己的处境。   所以他见到织田家少主的时候,是认真行礼的。   织田信长看着才几岁的孩子一本正经朝她行礼的样子,没有让免礼也没让起来,而是直接蹲在了他的面前。   松平竹千代俯身下去半晌不见动静,他到底只是个才几岁的孩子,便有些莫名其妙的抬起头来,正撞上一双兴趣盎然的眼睛。   织田家的少主正以一个吊儿郎当的样子蹲在他面前,手摸着自己下巴,用掂量砧板上猪肉的目光打量着他,随即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你叫竹千代?”   年幼的竹千代被这样的笑容吓了一跳,仍旧忍着心跳小心翼翼的答道,“是。”   然后,就见织田家的少主伸出大拇指指向自己,“你以后要不要跟我混,我这里有秀千代(平手泛秀),万千代(丹羽长秀),犬千代(前田利家),加你一个竹千代正好凑一桌麻将。”   松平竹千代一脸茫然,“什么是麻将?”   “什么是麻将啊?”织田家的少主元了服还是没什么正行,这是每次平手政秀看到都想要痛哭流涕的,“你认我做老大我就告诉你。”   “认你做老大?”松平竹千代也是从小被人当做少主继任者长大的,当然不会胆小怯懦,有些话哪怕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也是张口就来,“可是别人都说你是尾张的大傻瓜,我可不想认一个傻瓜做老大。”   “大胆,不可对少主无礼!”跟着织田信长的几个千代立刻上前一步,威吓着瞪着松平竹千代。   可惜越是如此,竹千代反而被激起了气性,不肯认输的瞪大了眼睛。从小被当成家督培养的孩子,哪能没点傲气。   倒是织田信长毫不在意的样子,她挥挥手让她那几个跟班退开了些,又收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看起来像傻瓜吗?”有见过她这种长相好看,又聪明绝顶的傻瓜吗?嫉妒这种东西,真是要不得啊。   竹千代打量了她几眼,硬生生的把一个像字憋了又憋,但脸上毫不掩饰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他的倾向。   在幼小的松平家少主看来,眼前的人,不是看起来像傻瓜,而是明明白白就是个傻瓜吧。   织田信长一眼扫过去就知道这小子的想法,她也不生气,而是伸出两根指头,“小子,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认我当老大,从今往后我罩你。”   竹千代皱了皱眉头,“那还有另外一个呢?”如果有其他选项,他真不想选这个,认个傻瓜做老大,感觉真是丢了松平家的脸。   织田信长收敛了带着几分痞气的表情,微一勾唇,又冷又美,“让我把你从这里,”她指了指城外,“扔下去。”   竹千代被她吓得脸色立变,小脸白成一团。   织田信长却丝毫没有怜惜的样子,而是干脆站起身来,“快点,选哪一个?”她可没时间在这里和小鬼耗,只是她并不认同用一个孩子的性命来要挟对手投降这种手段罢了。   不是觉得下作,而是觉得无能。   咳,她当然不是说自己的父亲。   所以,她才特意花费时间来见一见这个松平家的竹千代。   机会她是给了,愿不愿意抓住,就看竹千代自己了,她织田信长可不是什么很有耐性的人。   怎么看织田信长都不像随便说说的样子,松平竹千代年纪小也明白人在屋檐下道理,他可不想被织田信长扔下城去。   所以虽然万分不情愿,松平竹千代点了点头,别别扭扭的叫了句,“老大。”老大就老大吧,到时候如果老大太犯傻,他也可以看着点。   “成了。”织田信长伸手指向他身后的一个跟班,“万千代,扛上,走了!”   “嗨!”万千代二话不说上前就扛起小小的竹千代,于是竹千代的跟班生涯,就是从一声突如其来的惊叫声开始的。   当很多年后,德川家康的嫡长子,同样被赐名为竹千代的孩子,带着好奇和崇敬,问那个时候已经是英明神武的父亲大人,他和主公初见时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和他一样被主公的英姿所震撼,心生仰慕,从而追随一生的时候。   早就修炼得刀枪不入的德川家康嘴角还是不能控制的抽了抽,他能将这样的初见说给自己的儿子听吗?   他见到主公的时候,其实是被人扛着撸走的。   至于他家主公是不是傻瓜,现在的德川家康只想送给当年的自己两个字:呵呵。   嗯,如果德川家康明白这个现代网络词语的真正含义的话。 第12章 012   真要说起来,松平竹千代在织田家的小日子过得不错,虽然他是质子的身份,但他不得不认的老大好像却从来没这么想过。   就好像他口头上认下这个老大,就真的是跟着他混,由他来罩着的人一样,和织田信长身边的其他跟班没什么区别。   而织田家的生活,和松平竹千代在三河的生活,完全不一样。   从小,松平竹千代作为松平家的少主,受的就是最正规的武家教育。   他原本以为织田家也不例外,没想到织田家已经元服的少主的生活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就好像某种不学无术又游手好闲的公家子弟一样,不对,说是公家子弟还抬高织田信长了。应该说就好像某种地痞无赖一样,成天带着他那群手下,一窝蜂的从这里跑到那里。   要么就是去找那些奇怪的传教士,要么就去那些市井人物混迹,或者用一种古怪的方式训练他的铁炮队,甚至是将一些武士也投入到奇怪的训练当中。   织田信长这些事,松平竹千代大部分是看不懂的。   但才几岁的孩子,天天被人拎着扛着到处跑,看的听的玩的都是以前没见识过的新奇事物。   开始松平竹千代还会偷偷撇嘴,越到后来,却越是被那些古里古怪的东西吸引。三观还未成熟的小孩子,很难不被这些眼前的新鲜吸引。   不但如此,松平竹千代天天处于织田家少主的跟班队伍之中,时时刻刻听到的都是少主好棒,少主好厉害,少主简直天下第一聪明人这么满满都是充沛感情的话。   哪怕是谎话说上一千遍都会被人认为是真理,更何况那些跟班们说得还是如此的情真意切。   久而久之,连竹千代都被洗脑,难道,他家老大真的不是大傻瓜,而是行事别人看不透的聪明人。   这种渐渐升起的小崇拜,在一次因为他质子的身份被人欺负,然后被知道此事的老大一脚将欺负他的人踹到鼻血横流,信长老大还不忘在人胸口踏上一只脚喝问,敢动他罩着的人,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这样的事件发生后,攀升至了顶点,他家老大,真的好厉害啊。   那一刻,幼小的松平竹千代看着踏着人胸口,一脸居高临下表情的织田信长,觉得好像自己找到了一生追寻的伟大目标(大雾)。   就在松平竹千代在那古野城跟着织田老大一路混迹的时候,织田家与松平家、今川家的第二次小豆坂合战,进入关键时期。   这一次,胜利之神并没有继续站在织田家身后,今川义元亲率大军,力挫风头正劲的织田信秀,将织田家赶出了除了安祥城之外的三河范围。   听到织田军败退的消息的时候,织田信长正在练习弓箭。   经过长时间的锻炼,她现在使用铁炮的准头哪怕称不上百发百中,也能十发九中,而弓箭近年来却生疏了不少了。   她当然知道铁炮在战场上的局限性,所以准备趁现在将弓箭捡起来,织田家正在和今川家、松平家死磕,作为织田家名正言顺已经元服的少主,说不定她哪天就会被派上战场,要做好十分的准备才行。   当使者跪在她身边说出这个消息的时候,织田信长射出去的箭偏了偏,看着已经挂在靶子边缘的竹箭,她微微皱眉,看来,要做到心性坚韧,她还有得磨啊。   将弓箭递给一旁随侍的人,织田信长拿过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回古渡城。”等父亲回来,她也想听听这次战役的详细情况。   边说着,她边扫了一眼旁边陪侍的松平竹千代,这小子看起来单膝跪得倒是稳稳当当的,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忍不住喜上眉梢。   织田信长挑了挑眉,竹千代大概从未想到,松平家和今川家打赢了这场仗,不但不会对他的处境有任何帮助,大概说不定还会对他的安危产生影响。   “竹千代。”织田家的少主将毛巾扔给侍从,懒洋洋的叫了句。   “嗨。”被调教的有模有样的松平竹千代立刻换了方向,朝着自家老大低头。   “我不在那古野城的这段时间,无论谁来,你都绝不要离开这里。”只有在这里,她才能保证这小子的安全。   松平竹千代有些茫然的抬头,“老大,这是什么意思?”   织田信长回了他一个阴森森的微笑,“会有鬼来捉你哦。”   松平竹千代被唬了一跳,然后瞬间反应了过来,“老大你又胡说八道。”   逗完小孩子的织田信长也没理会竹千代委屈巴巴的眼神,哈哈大笑着离去。   虽然织田家在第二次小豆坂合战中输了,但现在这个世道天天打仗,输输赢赢太多,只要没伤了根基,养养伤口重新来过就是了。   之前松本家不是更惨,只剩唯一的冈崎城在手,不也缓过这口气了,这次织田家不过是退出了三河而已。   所以织田家上上下下虽然对这次失败铭记于心,却也并没有到一蹶不振的地步。   只不过这次战役的失败,还是对织田家有很是有些不好的影响,至少之前织田家上升的势头被狠狠的遏制住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织田家少主的老师,平手政秀提出了织田家应与美浓的斋藤家联姻的策略,不能让织田家四面受敌。   也就是说,让织田信长迎娶美浓国大名,人称“蝮蛇”的斋藤道三的长女。   听到平手政秀这个提议的时候,织田信长正半躺在地上啃一个苹果。对,就是那种侧躺着万分懒散的姿势。因为和商人们联系紧密,她这里总有各种最时鲜最难得的东西,当然也包括遥远的青森产的苹果。   经过这些年,平手政秀已经彻底放弃纠正自家少主的仪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看到,望定空气他也能把话说得流畅自如,就像在讨论正事是的。   好吧,他就是在探讨正事,大事。   “联姻?”织田信长咬苹果的动作顿住了,她将剩下一半的苹果挪开些许,“和蝮蛇的女儿?”   “嗨,”平手政秀维持着脸上严肃的表情,“少主应该也知道现在织田家的形势,与美浓联姻,是最好的选择,我相信美浓那边也会这么认为的。”打了这么多年,再打下去,就要两败俱伤了。   “嗯,我知道联姻对于现在织田家的好处,”织田信长换了个姿势,转着手里的苹果,“也知道娶这样一个女人,对于我自己的好处。”近年来因为她在保守派眼里越发荒谬的举止,支持弟弟信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再加上她的母亲也是站在信行那一边,所以她几乎可以预见,只要父亲有任何问题,织田家的分裂不可避免,虽然她从来不觉得自己会争不过信行,如果连这点能力都没有,她还在战国玩什么,不如找个以后注定会飞黄腾达的人嫁了,还至少有个依靠。   但就算她再有信心和实力,有一个强力的岳家,对她也是好处多多。   “那少主是同意了?”平手政秀露出满意的神色来。   “意见倒是不大,”信长玩腻了苹果,干脆扔到一边,坐起身来,盘腿坐着的姿势,手撑住下颚,“不过老师您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忘记什么?”平手政秀莫名其妙。   “我是个女人啊,现在要去娶另一个女人,真的没问题?”夕阳的光线,慷慨的照在织田信长秀雅的脸上,平添几分柔和的神色。但眉宇间的洒脱不羁又完全冲淡了柔美的意味,将她和普通的少女完全的分割开来,不会让任何认错,她就是织田信长。   平手政秀愣住了。 第13章 013   平手政秀是知道织田信长真正的身份的,当初织田信秀给信长选择的几位老师当中,他是信秀最信任的一个。   虽然最开始织田信秀并没有贸贸然向平手政秀透露女儿的真实性别,但在确定平手政秀对信长的忠心之后,他就向这位有谋略有胆识也有忠心的家臣告知了真相。   他没法看顾信长一辈子,信长身边需要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来辅佐。   平手政秀,就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而且,平手政秀作为信长的老师,自己的嫡长子又出仕于信长,早就已经牢牢的绑在了信长这一边,再加上平手政秀本身也是值得信赖的。   于是,织田信秀就这样坦然的告知了平手政秀真相。   当时,才刚知道真相的平手政秀完全是风中凌乱,甚至一度产生过要不要剖腹来以告慰织田家先人这种要不得的想法。   可渐渐的,看着文治武功无一不优秀的少主,平手政秀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不就是少主是女人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自家少主除了是女人外,哪里比其他任何人差了,甚至可以说,比其他家所有的继承人都要优秀。   再说句不好听的,少主那个样子,就算她自己大声嚷嚷着是女人,也要有人信啊。   除了那张脸,有见过这个样子的女人吗?   在用奇怪的理由自我安慰了一番之后,平手政秀接受了这个让人悲伤的无奈事实。   大概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一旦接受某个事实之后,也就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最开始,平手政秀还日日悬心过这个问题,生怕自家少主一不小心穿帮引来一连串的恶性后果。   那大概是他剖腹都不能赎清的罪孽了。   再后来,在织田信长一边优秀一边荒唐的举止中,成天跟着忐忑不安的平手老师,早在不知不觉间把这件当时看起来天都要塌下来的事抛之脑后了。   什么,少主是女人?   这件事有少主今天有干出什么让家主动怒要砍她的事重要吗?   于是这么多年下来,平手政秀也和他家老主公一样,早就把少主是女人这个事实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所以这才在少主元服成年之后,提出政治联姻这样一步棋来。   棋是好棋,但他忘记了,他持的不是黑子,而是白子啊。   现在被织田信长一朝挑明,平手政秀当场就呆住了。   对啊,少主不是少主,少主是女人啊,不对,少主是少主,少主也是女人。   脑海里搅成一团的平手政秀花了点时间才理顺这个诡异的逻辑关系。   但就算理顺了这个逻辑,平手政秀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来该怎么去解开这个死结。就在他冥思苦想的时候,抛出问题的织田信长又躺了回去,换了个苹果继续接着啃。   美浓的浓姬吗?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以后闻名天下的归蝶夫人了。   对于这位相当传奇的女性,她还有点小好奇呢。   最终,美浓斋藤家和尾张织田家仍旧议定了归蝶和信长的婚事,这不但是平手政秀的期望,也是斋藤道三和织田信秀的希望。   美浓和尾张交战这么多年,也是时候握手言和了。   婚礼的时间,就定在第二年的二月。   “老大,听说你要结婚了?”那古野城中,织田信长的小跟班松平竹千代好奇的问道。   “是啊,我要结婚了。”织田信长拿着一把□□练习瞄准,话说得就好像晚上她要喝味增汤一样,没有任何波动。   “是蝮蛇的女儿?”松平竹千代半跪在一旁,白嫩的小脸一脸严肃的表情。   “对,就是斋藤道三的女儿。”信长一枪放出去,在看到破碎的罐子后满意的点点头,放下□□,“觉得如何?”   松平竹千代皱着眉头,“希望她不要像她的父亲。”他不喜欢在背后说别人坏话,但他也真心不希望自家老大娶一个和她父亲蝮蛇一样的女人。   从这个外号就可以看出,当时斋藤道三的名声有多烂,以阴谋盗国背叛旧主闻名天下的人,确实让人看不起。   织田信长见松平竹千代纠结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觉得蝮蛇名声不好听?”   松平竹千代迟疑着点头,确实太难听了些,但好像,以后就是自家老大岳父了?   织田信长弯下腰,凑到小男孩面前,“你老大我名声难道就很好吗?”   “那不一样,”早就被洗脑的松平竹千代答得那叫一个义正言辞,“那是外面那些人诋毁老大的。”老大怎么会是傻瓜,外面那些人才是傻瓜!   “那说不定,蝮蛇也是如此啊,”织田信长直视着竹千代认真的眼睛,“更何况,蝮蛇的女儿,也不等于蝮蛇啊。”   “是这样吗?”松平竹千代有些困惑了,难道蝮蛇的名头,也是误传?   织田信长嘴角一勾,伸手就拍在竹千代的头上,“嗯,骗你的。”蝮蛇可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人物,更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老大!”竹千代发出了愤怒的叫声。   织田信长收回手,“我结婚,记得准备贺礼啊小子。”   松平竹千代愣住了,“可是,可是我没东西好送啊。”他本来就是质子的身份,哪能准备出什么像样的贺礼。   织田信长丝毫不在意的,“那是你的问题,可不是我的。”说吧潇洒的拍拍屁股走了,留下竹千代一人在那里冥思苦想,他到底要送老大什么好呢。   没等小小的竹千代思考好这个问题,一个噩耗突然之间传来。   松平家的现任家督松平广忠突然之间病亡,今川义元害怕松平氏由此倒向织田氏,于是进攻织田氏在三河唯一留下的安祥城,生擒织田信秀的儿子织田信广,并以此作为人质交换的条件。   当然,听上去是为了松平家的幼主,但今川义元又怎么会放弃如此好的将三河收入囊中的机会。   竹千代,也不过从尾张换到了骏府当人质罢了。   而且,比起有生母和信长庇护的尾张,形势更不容乐观。   “老大,我要走了。”单膝跪在织田信长面前,松平竹千代低着头,声音有些闷。他知道,就像他到尾张来是身不由己一样,他到骏府,也是如此。这就是他身为松平家继承人必然承受的命运。   说完这一句,竹千代也没停,“我走之后,老大您要自己保重。”   织田信长闻言反手就敲在竹千代头上,“你老大我还轮不到你这小子来操心。”   竹千代动了动嘴,到底没说出什么来,“嗨。”   就像和松平竹千代第一次见面时一样,织田信长蹲到他面前,“竹千代。”   “嗨。”竹千代有些疑惑的抬头。   “下次见面的时候,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难得的收敛起吊儿郎当的表情,织田信长认真的看着小小孩童的眼睛,这样说道。   “老大?”竹千代有些愣愣的看着从未见过的信长的另一面。   织田信长手里的短刀往身边狠狠的一杵,“我是谁,我可是织田信长,我说出的话可不像有些人说的,像放屁一样。”   “老大,这话太粗俗了,被平手大人听到,又该教育你了。”竹千代眼睛有些发酸,却下意识的选择了最熟悉的劝诫。   “说了我还轮不到你来操心。”信长揉了把竹千代的头,“你只要乖乖的等着我就好。”她的手下,她会罩着。现在的她,还太弱小,但总有一天,她会做到的!   竹千代咧开嘴笑了,这样答应的声音大大的,“嗨。” 第14章 014   松平竹千代离开尾张之后,时间过得飞快,转瞬之间就到了第二年的二月,也就是说,织田氏和斋藤氏联姻的时候到了。   这个时候的美浓城内,斋藤道三和女儿归蝶正在进行着一场特殊的对话。   “这个给你。”斋藤道三递给女儿归蝶的,是一把锋利的短刀。   这个时候武家送女儿的陪嫁,多有各种□□,所以归蝶也不以为意,以为是普通陪嫁直接接了下来,“谢谢父亲。”   没想到,斋藤道三一把就摁在女儿握刀的手上,他的表情严肃,没有半丝玩笑,“如果织田信长真的如同传言中是个大傻瓜,你就用这把刀杀了他。”   斋藤归蝶猛地抬头,对上父亲的视线。   父女两人的目光相对,在屋内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   片刻之后,归蝶却是扬唇而笑,笑容带着几分艳丽,将原本就漂亮的容颜更是衬托得美了几分,“也说不定,这把刀会因为夫君的优秀,最后会刺向父亲您呢。”   斋藤道三怔了怔,随即哈哈大笑,“好好好,那我就放心了。”他的女儿,就是如此聪慧和独立,就算嫁到尾张,她也会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斋藤归蝶在父亲的笑声中收好短刀,斋藤也好,织田也罢,她会以自己的意志来掌控自己的命运,这就是她独一无二的魄力。   当月,斋藤归蝶从美浓的稻叶山城,嫁到了尾张的那古野城。   婚礼按照当时武家传统举行,也就是在婚礼上,织田信长第一次见到了斋藤归蝶。   虽然端坐着的女子涂着厚厚□□的脸,嘴巴画得嫣红,但也隐约可见轮廓优美,是个美人呢。   织田信长微微扬了扬唇角,无论这场婚姻的真假,对着一个长得好看的姑娘,比对着一个长得不好看的姑娘,她觉得自己会更有耐心些。   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她当然也不例外,哪怕只是看着更养眼些呢。   织田信长的目光太过于肆意,让垂眸跪坐的斋藤归蝶也微微皱眉。   片刻之后,这位怀揣着短刀嫁来的姑娘蓦地抬眸,长长的睫毛下一双黢黑的眼睛毫不躲闪的与人对视,紧绷的下颚带着两分高傲,两分紧张。   两人的目光相遇,织田信长挑了挑眉,带着一点邪肆的动作她做起来却宛如行云流水般的潇洒。   就算有心底的傲气支撑,斋藤归蝶也从未与人,还是个男人这样对视的经历,更何况这人还是她未来的丈夫。虽然表面上是不甘示弱的样子,她放在腿上的手却一点点的收紧。   眼前的男人面容秀美却肆意风流,仅仅端坐就会吸引人全部的目光,而他的目光太亮,根本不像传说中的大傻瓜,也和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看懂斋藤归蝶的紧绷,原本就毫无为难她意思的织田信长嘴角一扬,刚还是放肆的样子,现在却在唇间春风化雨般的笑容里尽数化为温柔。   斋藤归蝶怔了怔,刚还有的莫名紧绷的情绪就在这样的笑容里被安抚慰贴。她微微垂下长长的睫毛,掩了脸上有些发烫的神思。   似乎嫁到这尾张来,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坏的事呢。   婚礼进行得很顺利,两位新人被送进新房之内,其他服侍的人鱼贯退去,并贴心的为两人关上了房门。   察觉到其他人的离开,斋藤归蝶再如何也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女,这个时候难免有些紧张起来。   她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这是她为人妻子的开始,她不能逃避。   但是对于这样一个几乎是全然陌生的人,她又怎么可能完全的冷静对待。   低头盯着自己的膝盖,斋藤归蝶心跳得很厉害。   片刻之后,有人坐到了斋藤归蝶的面前,她下意识抬起头来,就对上织田信长的目光,近在咫尺的感觉,让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看着她的动作,织田信长似是觉得相当有趣的样子,她稍微离远了点,也没故意去吓这个其实才十多岁的小姑娘,“你怕我吗?”   斋藤归蝶在退了之后立刻就后悔了,她其实并不是害怕,只是织田信长凑得太近了,她才会有这样反射性的动作。任谁的眼前突然出现一张脸,也会下意识让一让的。   现在听到织田信长这么问,她立刻就是摇头,“我不怕。”   “嗯?”织田信长颇有兴趣的听着。   斋藤归蝶稳了稳心神,目光清澈如水,“我是您的妻子,又怎么会怕您呢。”   长相美丽的小姑娘说得那么认真的样子,又带着几分固执,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也气势不落。   于是织田信长看着她的目光,几近带上相当的欣赏了。   她毫不吝啬自己的表扬,“你很好。”这真的是个很聪明又有骨气的小姑娘。   斋藤归蝶闻言并没有露出被夸奖的高兴笑容,而是相当理所当然的点头,“作为您的妻子,我当然很好。”   织田信长笑得犹带三分痞气,“作为一个傻瓜的妻子吗?”   斋藤归蝶纹丝不动的,“那不是一件很好的事吗。”   “为什么?”织田信长挑眉笑问。   “我也是个傻瓜啊。”斋藤归蝶有些高傲的抬了抬下巴,“尾张的傻瓜和美浓的傻瓜,不是正好吗。”   织田信长忍不住哈哈大笑,她觉得斋藤归蝶比她想象的还要有趣呢。   “您笑什么?”斋藤归蝶有些不满的皱眉,她话都说到这里了,却引来对方的大笑,“我说得有什么不对吗?”   “不,你说得很好,”织田信长好容易停下笑声,只是眉梢眼角的笑意遮也遮不住,“非常好,我很庆幸,是你嫁入织田家。”   这样一个头脑聪明,反应敏锐的姑娘,比一个蠢货要好成千上万倍。   听到织田信长这样的话,斋藤归蝶也不由得松了口气,然后不等她这口气完全落下,刚看起来还十分友善的织田信长却在片刻之间已经变了脸色。   在烛火的照耀下尤其秀美的脸在瞬间收敛了神情后,竟然流露出一种冷冽来,“不过,嫁入织田家,大概和你想的并不一样。”   这次疑惑的轮到斋藤归蝶了,“您的意思是?”她不懂为什么会有人变脸变得如此迅速,刚才还称得上温情浓浓,现在却如此冷然。   织田信长猛地凑近,几乎是在斋藤归蝶的耳边轻声道,“你能保守秘密吗?”   这样冰冷的声音,让斋藤归蝶差点忍不住抖了抖,“什么秘密?”   “一个就算是你死,都不能说出去的秘密。”织田信长继续说道。   斋藤归蝶感觉到一种可怕的慌乱感涌了上来,明明在刚才她都还那么镇定,但到了现在,却无法抑制那种从脚底传来的冰凉感。   然而织田信长并没有等斋藤归蝶回答的意思,而是用一种平淡到极点,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说了下去,“若你说出这个秘密,无论是对什么人。那么,哪怕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然后,”刻意的顿了顿,然后在斋藤归蝶神经紧绷的瞬间,接了下去,“挫骨扬灰。”   斋藤归蝶猛地瞪大了眼睛,深刻的恐惧在瞬间席卷她的全身,她感觉得出来,这不是一个威胁,眼前的人,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而就是因为这是一个陈述,所以才显得分外可怕。 第15章 015   “害怕了吗?”略微拉开些距离,织田信长看着斋藤归蝶煞白的脸轻声问道。   斋藤归蝶蓦地抬头,“不。”硬邦邦的语气里几分是心虚,几分是傲气,说的人明白,听的人也明白。   织田信长满意的笑了,既然不怕就好,她没有吓唬小姑娘的兴趣,但是对这种事,真要她下手,她也不会手软。   斋藤归蝶看着织田信长的笑容,除了害怕,还有种叫做不满的情绪升起,“现在能说是什么秘密了吗?”她的语气有些硬邦邦的。   织田信长也没多言,她伸手就抓起斋藤归蝶的手,在归蝶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之前,直接拉开衣襟将归蝶的手放了进去。   这辈子因为一直男装的关系,她胸束得很紧,所以实在称不上波涛汹涌,但解开束胸之后,还是能摸出不同的。   有些事,直接说,不如让对方体会一下来得直接。   她不是都慷慨的贡献出自己的胸来让对方摸了吗,简直是诚意满满有没有。   斋藤归蝶在被抓住手的瞬间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刻就被塞入对方的衣襟里。   就算性格再坚韧高傲,斋藤归蝶也只是个十几岁未经过人事的小姑娘,她只觉得脸上在刹那之间如同着火了般。但就在这么摸过去的瞬间,又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   偶尔,斋藤归蝶也见过斋藤家的家臣们裸露上半身的情况,所以对男性和女性的身体状况还是有所了解的。   但是她的丈夫,织田家的少主怎么会……   一时之间,斋藤归蝶也顾不得羞涩或是恼怒,只觉得脑袋里乱哄哄的,这怎么可能,但是如果不可能,她现在感觉到的是什么?   看斋藤归蝶的样子也知道她已经明白了什么,织田信长放开她的手,任由她像被烫了下缩回手去。   好整以暇的整了整衣襟,织田信长嘴角还挂着点微笑,“现在明白了吗?”   斋藤归蝶点点头,又摇摇头。   织田信长看她混乱的样子,也不以为意,“知道这是个为什么要誓死保守的秘密了吧。”   这次斋藤归蝶毫不犹豫的点头,如果信长大人真的是个……女人,这个消息绝对会引起轩然大波。   只要稍微想一想,她都觉得脑袋一片空白。   她假设过各种嫁到织田家来的结果,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一种。   织田信长换了个姿势,盘腿而坐,手撑在膝盖上,“你也不想成为天下的笑话吧,嫁给了一个女人。”   斋藤归蝶虽然已经在心底认定了这个事实,现在听到织田信长挑明,仍旧不可抑制的抖了抖。   她嫁给了一个女人,一个货真价实的女人!   知道斋藤归蝶现在的神经已经紧绷到了一定程度,织田信长觉得是时候给她稍微放松一下了,她可没想过要把归蝶逼到自己的对立面去,她想的是能够好好合作。   这些生于战国武家的公主们,能发挥的能量,绝对比任何男人能想象的大。   她和斋藤归蝶说白了,和则双赢,她为什么要放弃这种可能性呢。   “不用担心,”织田信长的声音转为缓和,甚至带上写安抚的味道,“没人会知道这件事,也不会有任何人笑话你。”   斋藤归蝶这是没有回答,低下头,在心底的惊涛骇浪之中,她也在尽力平稳自己的思绪。   织田信长没有催,她知道归蝶需要点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   烛火爆出一点灯花,斋藤归蝶在片刻的考虑后,重新抬起头来,“您有什么打算?”既然敢这么告知她真相,眼前这位……大人,必然有自己的考量。   对于斋藤归蝶的冷静和理智,织田信长嘴角的笑容更甚,战国公主们的生存之道,比任何人都要辛苦的同时也比任何都要坚韧。   更何况眼前这位,真正称得上是佼佼者。   “十年,给我十年的时间,任你去留。”织田信长语不惊死人不休。   饶是斋藤归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到这样的回答,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任我去留?”   “是,”织田信长点点头,“若你愿意留下,便是织田家最尊贵的女主人;若你再嫁,我必将以亲妹待之,织田家公主有的一切,你都会有;若你要自由,我便放你自由,护你周全,天下之大,任你来去。”织田家的少主深谙打一巴掌给颗甜枣的真谛,之前竟然威胁了对方,当然要给点真正的好处。   更何况,她也并非是在说谎,若斋藤归蝶真能为她保守这个秘密十年,十年之后,她必将遵守诺言,天下之大,任她来去。   “天下之大,任我来去?”斋藤归蝶怔住了,片刻之后,她微微勾唇,就如同在美浓时和父亲斋藤道三谈话时一样,有些艳丽有些讽刺的笑容,“就算您继任织田家的家督,织田家也不过是龟缩小小尾张的一地,这样竟也好意思妄言天下。”未免也太自大了吧。   织田信长并不想就此与斋藤归蝶争执,“十年后,你就知道我能不能说这句话了。”   斋藤归蝶忍不住瞥了人一眼,“信长大人哪里来的自信?”   “就凭,”织田信长顿了顿,然后在斋藤归蝶目光扫过来的瞬间嘴角一勾,那是一种混合着极度极度自信的笑容,理所当然到好像是她说的话,就一定能成为事实,“我是织田信长。”   斋藤归蝶愣住了,就在那么一刻,看着眼前的人,就好像她说的似乎真的能成真一般。   片刻之后,她转过脸,撇了撇嘴,也不知道是不屑眼前的人还是不屑适才好像相信了对方的自己。   “说了这么多,你愿意吗?”织田信长唇边的笑容已经转为温和,她问话的语气,也显得温情浓浓。   “愿意什么?”向来自诩聪明的斋藤归蝶一晚上都没跟上织田信长的思路。   “成为织田信长的妻子。”织田信长问得近乎温柔了。   斋藤归蝶也扬起了唇角,只是笑容怎么都有几分苦涩,“现在这种情况,我愿不愿意还重要吗?在知道了这种秘密之后,您也不会放我离开吧。”   织田信长倒没有骗她,“没错,我是不可能在现在放你离开的,”她说着手指点了点膝盖,“但是你如果愿意接受这个交换条件的话,会过得更开心一点。你要知道,”她说得那么诚恳的样子,就像真的一样,“人怀抱着希望而活,和带着绝望来活,是完全不一样的。”   怀抱着希望?那个十年的约定吗?   斋藤归蝶微微闭了闭眼睛,然后睁开,眼底是种倔强,“我愿意成为织田信长的妻子。”   这样的话,没想到,引来的却是织田信长的失笑,“不用那么紧张,慢慢的你就会发现,织田家的生活不会糟糕的。而你,也会获得织田信长的妻子所有应得的尊重和权力。”甚至,除了一个真正的丈夫,她还能给的更多。   “只要保守那个秘密对吧?”斋藤归蝶到底也是聪慧的。   “我相信你知道轻重。”织田信长完全没有反驳这一点。   “我知道了。”斋藤归蝶在心底叹了口气,现在这种情况,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谈完了正事,织田信长便相当自觉的爬进已经铺好的被子里,“时间不早了,睡吧。”   斋藤归蝶皱眉看着人自顾自的躺下,一派悠然的样子,她咬了咬唇,怎么都有些看不惯织田信长这么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样子,“您就不怕知道秘密的我对您不利。”万一她来个鱼死网破呢。   织田信长转过身来,黝黑的眼睛在烛光的反射下流光溢彩,“你不会。”   “您……”   不等斋藤归蝶开口,织田信长已经接了下去,“不是你不敢,而是你不会这么做,因为你知道,这么做对于你来说,总是利大于弊的。”权衡利弊,在夫家与自家之间生存,是战国武家每位公主的本能。   当然,她也不会完全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斋藤归蝶身上,她是笃定归蝶不会杀她,不过对于秘密的保守嘛,这段时间,她都会让自己的奶兄看着人的,她不会小看任何一个人,也不会把自己的生死放到别人手中。   斋藤归蝶……无话可说。 第16章 016   经过那么惊心动魄的新婚之夜,斋藤归蝶以为在织田家的生活,怎么也会波澜壮阔,充满各种未知的,但之后生活之平静,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   作为拥有自己城的城主,织田信长在那古野城拥有绝对的权威。而她作为织田信长的妻子,生活不但不糟糕,就像织田信长在新婚之夜所承诺的,她获得了作为织田信长妻子所有应得的尊重和权力。   而越是了解织田信长,斋藤归蝶就越是惊奇。   无论是言行礼仪,行事方式,织田信长没有哪一样是符合世人对于武家少主的期望,若只是举止荒诞,言行奇特,按道理说,织田家上上下下,都会反对她、厌恶她。   真要说,织田家确实有不少老臣厌恶她这个少主,但奇怪的是,仍旧有一部分家臣,牢牢的站定在她的身后,无条件支持她这个少主。   甚至是织田家的现任家督织田信秀,声声怒吼之中,是掩盖不了对信长的极度宠爱和纵容。   斋藤归蝶很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织田信长的魅力到底在哪里?更何况,她还是个女人。   而对于不明白的情况,斋藤归蝶既会自己观察,也会出声相询。   夏日的傍晚,在一阵突如其来的骤雨之后,吹过回廊的风,也是清新而凉爽的。   因为下雨中断了今天的事情返回家中的织田信长,正半躺在回廊上欣赏雨后的夕阳。   大片大片的火烧云将天边染出瑰丽绚烂,映得注目着天边的人眼中也是一片艳色。   斋藤归蝶刚从屋中出来,就撞上正端着酒走来的侍女,见到夫人,侍女自然欠身行礼。   “是端给信长大人的吗?”斋藤归蝶示意了下侍女手里的托盘。   “是的,夫人。”侍女恭敬的回答着。   “给我吧。”斋藤归蝶朝人伸出手。   侍女忙将手里的托盘递上,斋藤归蝶接过托盘,缓步走到似乎沉迷在美景中的织田信长面前,跪坐到人的身边。   察觉到斋藤归蝶的靠近,织田信长懒洋洋的看了眼人,“特意来给我送酒?”她是明知故问。   “嗯。”斋藤归蝶答应了声,从酒瓶里倒出酒来,几个月的相处,足够让她了解到她这位名义上的丈夫的一些爱好。   比如,织田信长不喜欢喝酒,但偶尔有兴致的时候也不排斥饮些低度数的果酒米酒,对于男人要喝更烈的酒这种说法,她是嗤之以鼻的,而且,讽刺得毫不留情。   将倒好的酒递到织田信长面前,信长伸手接过,浅浅的抿了一口,她不是酒鬼,喝酒只为助兴,也就没必要豪饮了。   “信长大人。”倒好酒之后,斋藤归蝶轻唤了声。   “有什么事?”将酒杯拿在手里把玩着,织田信长问得颇有些漫不经心。   斋藤归蝶想了想,才开口问道,“您的有些行事,我看不懂。”   织田信长闻言哈哈一笑,她颇觉有趣的坐直了身体,看向有些局促的斋藤归蝶,“你想说什么?”   斋藤归蝶整了整衣袖,“在尾张的日子,比我想象的好了百倍。”除了丈夫只是名义上的外,只要不涉及那个秘密,她可以说是事事顺心。织田信长不但对她没有任何约束,甚至在她想做点什么的时候全力支持,也不管这些事是不是符合规矩。日常更是温和以待,从不乱发脾气让她受什么委屈。   也就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在不明白的时候,如此大胆又直接的询问。   织田信长朝斋藤归蝶举了举杯,“做你想做的事就好,本来让你嫁到尾张来,就不是来让你受苦的。”   听上去只是普通陈述的话,斋藤归蝶却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忙将那些思绪沉静了下,“但是,我却不明白您的做法。”   “想知道什么,你说。”织田信长很有耐心的问道,她真的对这位名义上的夫人很温柔。   “如果您想的话,肯定会成为最优秀的少主吧。”斋藤归蝶眼睛有些闪亮,在思考问题的时候,女人展现出的是一种独立的魅力,“请不要否认,我看出来了,无论是哪个方面,您都能做到最好。”她看到过织田信长与人对战时的样子,也看到过她和家臣们指点江山的时候,作为从小受过良好教养的女子,斋藤归蝶当然知道这样的信长有多优秀。   织田信长倒没有否认的意思,她微微抿了口酒,“只不过不想比蠢货们更蠢罢了。”   斋藤归蝶被噎了下,不过她也知道织田信长说话向来如此,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行了,“您为什么不这么做呢?”成为一个优秀的少主,至少,会得到更多的好处。   织田信长没有敷衍斋藤归蝶,她认真问了,她也就认真的答,“如果我循规蹈矩,做一个所谓的优秀的少主,我还能做我现在做的那些事吗?”   斋藤归蝶怔了下,随即皱眉,“但那些事……”   织田信长摆了摆手,打断斋藤归蝶将要出口的话,“没人做过的事,并不代表就不正确对吧。”   没人做过的是,并不代表就不正确。   斋藤归蝶回味了下这句话,然后她到底思维敏捷,“那您又怎么知道这些事是正确的呢。”   织田信长一仰头,将剩下的酒一口饮尽,她将酒杯放到斋藤归蝶面前,连语气都没有提高,一如新婚之夜那么理所当然的语气,“因为,我是织田信长。”   斋藤归蝶撇了撇嘴,正大光明的,“敷衍。”   “哈哈,”织田信长爽快的笑了笑,也并不生气,“正确不正确,谁说了都不算,唯一能证明的,只有事实而已。”她的铁炮队,人数正在稳步增加中,这就是她的资本,她的依仗。   将酒杯往斋藤归蝶面前推了推,织田信长一挑眉,“不如,等等看看,到时候,就什么都知道了。”   “到时候,到什么时候?”斋藤归蝶忍不住继续问道。   “快了。”短暂的和平,持续不了多久,这个时代注定是个风起云涌的时代。   斋藤归蝶一时陷入沉思。   “在此之前……”   织田信长的话,让斋藤归蝶蓦然的回过神来,“大人?”   “你到底要不要给我倒酒?”织田信长低头看自己空空如也的酒杯,她都暗示多少次了,为什么她家夫人就是能当成看不到。   “啊,对,对不起。”斋藤归蝶难得手忙脚乱的时候,倒是有些可爱了。   就在织田信长厚积薄发,在暗地里累积自己实力的时候,天下形势仍旧在不断变化之中。   其中对尾张织田氏影响最大的,就是今川氏,在得到三河的实际控制权之后,今川义元势力进一步壮大,和甲斐武田氏、相模北条氏的同盟也在加紧联系中,一旦达成盟约,作为一个对天下怀有想法,同样也实力强劲的大名,今川义元势必要上洛,那么挡在他身前的最后一块石头,就是尾张的织田氏。   上洛,是这个时代武家大名的最高追求,也是实力的象征,只有最有实力的大名才能做到这一点,而只有做到了这一点的大名,才能被承认有称霸天下的实力。   所以今川义元心心念念,就是达成上洛,成为天下霸主。   尾张,他觊觎已久。   就在今川义元对尾张的虎视眈眈之中,织田信秀终于走到了人生的终点。   而作为织田家的继任家督,织田信长,即将正式走上台前,开始她天下布武的传奇人生。 第17章 017   织田信秀这两年身体一直时好时坏,这也是他急于给信长娶妻的原因之一,若他有什么三长两短,信长便要一个人挑起织田家的重担。   现在织田家的形势算不上乐观,织田信秀就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老父亲一样,也尽力的想给自己的儿女留下最好的环境。   所以美浓的联姻,是必不可少的。   什么,织田家的少主其实是个女人,怎么能娶另一个女人回来?   这个……织田信秀表示,他相信信长的能力,这点小事(?),她一定能够处理得好的。   越是这么想,织田家现任家督越是信心十足,就像给自己鼓劲之后,就真的成为了一个气势十足的气球一样。   当然,话是这么说,但对于这场联姻,织田信秀关心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信长所在的那古野城。   而这点担心,也随着时光的流逝消失无踪,那古野城风平浪静。   因为从美浓嫁来,所以被称为浓姬的儿媳,被信长带来见他和妻子的时候,也毫无异样。   果然不愧是他选定的继承人,哪怕是这样的事情,也能处理得得心应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连这个方面也放下心来,天文二十年,虽然对内在尾张尚未统一,对外又有今川义元虎视眈眈,织田信秀仍旧有些突兀的走完了他的一生。   织田信秀过世后,留给少主织田信长的,是财力物力人口都颇为可观的尾张,同时也是风雨飘摇的尾张。   在前家督信秀的葬礼后,顺理成章的,少主织田信长继承了织田家的家督地位。   因为织田信长一直有着支持自己的家臣和势力,所以她的继承可以称得上是风平浪静,但在表面的平静下,底下却是因为母亲土田夫人和部分守旧家臣对弟弟信行的支持而起的波涛汹涌。   “主公大人。”平手泛秀在一次织田家家臣议事之后,单独留了下来。   从织田信长继承织田家开始,少主的称呼已经不再适用,所有人一律改称主公,以示对家督的尊敬。   “是泛秀啊,”对于这个和自己一起长大,万年跟在身后做事循规蹈矩却也忠诚万分的人,织田信长一直很有好感,她觉得聪明人让人喜欢,不聪明的人如果能不自作聪明也让人喜欢,平手泛秀就是属于后者,“有什么事吗?”   平手泛秀咬着牙,脸色不太好看,“刚才,林大人和柴田大人对主公大人太过于无礼了。”在平手泛秀的心目中,少主,不对,现在是主公了,主公是织田家的家督,也是自家誓死效忠的对象,作为织田家的家臣,竟敢对家主无礼,简直是罪无可恕。   只是可惜,他是跟随主公出仕的,现在在议事厅也只居于末席的位置,对于那些坐在前面的,曾经跟随老主公的重臣,就算想要反驳两句,也显得力不从心了些。   但平手泛秀又怎么可能眼看着主公受辱,是以在和从小跟随信长的其他几人商议后,今天特意留下来奏对。   武家一直以来都有以下克上的传统,若主公真有意对那些老臣做什么,他们肯定会毫不犹豫的为主公挥刀。   比起平手泛秀的咬牙切齿,织田信长倒显得从容淡然,哪怕之前在议事的时候,那些老臣当面反驳,她也丝毫没有变脸,只是摇着她那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折扇,像看耍猴一样看着那些老臣在那里作态,最后搞得那些老臣挂不下脸,拂袖而去。   所以对于平手泛秀的愤恨,她并没有什么感同身受的体会,真的,能把厌恶都表现都如此明显的人,注定做不了阴谋家。   当不了阴谋家只能凭实力硬上,但是拼实力,她织田信长,会怕几个顽固的老臣吗?   哎,这种时候就有点快点见到那位明智光秀了,是说这位要怎么才会到她身边来呢?是归蝶的本家表哥,还是需要从足利家族那边挖角?   她还真想把自家这些老臣送去那位那里进修进修,说不定还能翻出点新的花样来。   不然像现在这样,就算是看耍猴,就那么几招来去,她也有觉得无聊的一天啊。   当然织田信长虽然对于那些她觉得就快被扫入历史的尘埃中的老臣不屑一顾,对于平手泛秀的热血还是相当欣赏的。   这种急主公之所急的好手下,她喜欢。   因此织田信长随即调整了下脸上的表情,“他们到底是父亲大人还在时的老臣了,又有世代侍奉我织田家的,我才继任家督不久,也不好完全不给他们脸面。”   平手泛秀闻言怒气更甚,“主公大人待他们以诚,他们竟然如此回报主公。”   泛秀啊看不出来,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文绉绉了,这样会显得我这个主公比较没文化。   在心底发散了下思维,织田信长才开口,“泛秀无需如此生气,”她嘴角扬了扬,那是个肆意洒脱的笑容,就如同之前还是少主时一模一样,“要知道我的退让也不是无底线的,”不过是时机未到罢了,“只是做任何事都需要一个名义,这样听起来才会比较有道理。”   “比较有道理?”平手泛秀完全跟不上自家主公的思路。   织田信长也不在意,她手里还拿着那把折扇,在随意着把玩着,“简单的说,就是要师出有名。”她才继承家业,如果贸然对老臣们出手,恐怕会引发织田家的动荡,而且这样说不定会打草惊蛇。她的目光,从未放在小小的尾张一地,但尾张作为稳固的后方,必不可少。   所以这一次,她不出手则已,出手必定以雷霆之势,将所有反对者一举拔除。   她可对拖拖拉拉反反复复一点兴趣都没有呢。   拔出萝卜带出泥,她就等着所有人自己冒头出来,这样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清理整个织田家了。   当然,她也没有太大耐性陪他们在那里耗着,如果他们的步伐不够快,还不兴她用鞭子抽着他们赶快吗?   平手泛秀还是一脸懵懂的,“主公大人,师出有名是什么意思我明白,但是现在您是什么意思?”   织田信长早就对这个年幼伴当的智商绝望了,所以听到这样的问话,干脆直接点明,“若他们要公然谋反呢?要知道,他们支持的可是信行啊。”   “他们敢!”平手泛秀猛地站起身来,手放在腰间的武士刀上,似乎一言不合就要拔刀一般。   “不要太冲动。”织田信长扬了扬扇子,“我只是说的如果。”   平手泛秀却没有因为主公说的如果而放下心来,他重新盘腿坐了下来,向着织田信长行了一礼,“失礼了。”抬起头来,平手泛秀又继续道,“主公大人,如果他们真的敢……”   织田信长挥了挥手,带着几分懒洋洋的样子,“我不就等着他们来吗?”等得她都快要不耐烦了。   “主公大人?!”平手政秀震惊了,知道他们要谋反,为什么还要等着他们来。   织田信长却是耐性耗尽了,她觉得自己耐心不错,但怎么也没办法跟个木头交流,“至于为什么,你回去问老师去。”真是奇怪的遗传,明明平手政秀如此机智,生下的嫡长子确是颗木鱼脑袋。   平手泛秀再迟钝也看出主公是不耐烦了,虽然还满是不解,他仍旧恭敬的行礼,“嗨。”   织田信长挥手让平手泛秀下去了,她打算想办法去归蝶那里侧面打听一下明智光秀其人,感觉上,好像会比较有趣。   说起来,除了明智光秀,还有丰成秀吉呢,这个又在哪里?   织田信长表示,还是新人比较能引起她的兴趣,至于泛秀,就丢去给他老子教导,她再厉害也没办法把木头变出花儿来。   自己说话连带解释也是跳跃着进行的信长大人,丝毫没觉得是自己的教育方式有什么问题,只觉得家臣不开窍呢。 第18章 018   织田家的老臣们,果然没有让织田信长失望,就在她正考虑着是不是做点什么加快老臣们大业的步伐时,那些人已经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   或者说,她的弟弟,织田信行迫不及待了。   到底也是受了多年武家正统教育,织田信行也明白,在家督的位置上坐得越久,信长的地位就越稳固。   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不允许织田家被父亲交到一个女人手里。   是的,一个女人,织田信行已经从母亲土田夫人那里知道了这个秘密,但他并没有打算将这件事公之于众。毕竟,这会是整个织田家的耻辱,曾有过一个女人曾经坐过家督的位置。   只要他能将织田信长拿下杀死,织田家这个耻辱就不会被公之于世了。他之后可以要继承织田家的男人,当然不希望家族因为他的姐姐就此蒙羞。   至于他到底能不能拿下织田信长,织田信行从未怀疑过这个问题,那可是一个女人啊,女人能有什么作为。   “所以,信行是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织田信长饶有兴致的盯着烛火里的阴影,那里有一个将身影隐藏在黑暗中的人。   “是的,主公大人。”回答的声音一丝不苟且低沉沙哑。   这是织田信长费尽心机才出来的情报探子,每一个都倾注了她无数的心血和金钱。   对于情报工作的重要性,比别人多了一辈子的见识,她自然是了然于胸。   而对于这个年代粗陋得简直不值一提的情报工作,织田信长相当直白的表示了她的看不起,所以她从多年之前就筹划组建了自己的情报部门,在对外收集情报的同时,对内也没有放松。   不是她不相信自己的亲人,实在是她的母亲,真的没什么好信任的。   说她母亲胆子大也是真的胆子大,竟然敢为了自己的地位稳固,将一个女人推上少主的位置。但她这种胆子打很明显并不会因为有冲破世俗的眼光和能力,自从织田信行出生之后,她就再也没把目光放到过长女身上,而是找出无数的借口来支持弟弟信行。   土田夫人这些作为,虽然也有信长自己观念行事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原因,更多是,不过是因为信行才是男人罢了。   身为女人却看不起女人,在这个世代,并不是什么很奇怪的现象,哪怕到了现代,也不有很多女人就是如此吗。   所以织田信长从未对这个母亲抱有多大的希望,既然没有什么希望,就谈不上失望,她现在才能在听到消息之后冷静以对。   “看来母亲是确定要站在信行那一边了呢。”织田信长嘴角带笑,但笑意不达眼底。既然把这样性命攸关的消息告知给信行,土田夫人是打定主意要她的性命了。   下面跪着的人闻言没有半分动摇,而是操着沙哑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的问道,“主公,是否需要对信行大人实施清除计划?”他们是情报探子,也是主公的死士,在必要的时刻,探子也能化身为杀手,执行最后的计划。当然,织田信长手下并不是每个情报探子都能有这个作用的,只是她派遣到信行那边的可以罢了。   织田信长手指在矮几上扣了片刻,“暂时不需要,我这个弟弟,我太了解了,他是典型的武家人。”对于家族的荣誉,无比看中,所以不会允许有她这种玷污家门的人出现,在他的思想中,大概只有她的血,才能洗清这种耻辱了,“他暂时不会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而且,”织田信长嘴角嘲讽的勾了勾,“他从未看得起我这个大哥。”大哥的时候都是如此,更何况她其实是个女人,所以信行大概会很自信一定能正面战胜她。   这种话,哪怕是知道一切的死士暗卫,也不会接的。   织田信长也只是随口一言,“不过,看好我这个弟弟,我不希望事情有什么意外。”暂时,她的真实身份还必须是个秘密。   “嗨!”来人深深的行下礼去。   就在织田信行知道信长真实身份之后,他就迫不及待的召集支持自己的织田家老臣们,发起了讨伐信长的战争。   一直都看不起信长的他在这一刻信心暴涨,好像拿着这个把柄,就能把信长轻易拿下一样。而他的这种自信,也给了支持他的家臣以信心。   老主公还是年纪大了,根本看不到信长大人行事荒诞怪异,怎么适合继承织田家,还是信行大人这种优秀之人,才堪为织田家的家督。   至于这样的起兵是不是仓促这种问题,他们根本没考虑过。他们这些人联合起来实力不小,信长大人那边能有什么,古怪的举止吗?   所以从织田信行到支持他的老臣们,都充满了奇怪的自信。   对于只愿意看到自己想看到事的人,真相哪怕是放到他们面前,他们也会掩住耳朵当听不到,捂住眼睛当看不到的。   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的织田信长在得到消息的那一刻没有丝毫慌乱,反而有种如释重负之感。   终于来了,再不来,她都要等得不耐烦了,她可不觉得自己是个很有耐性的人,特别是在这种事情上面。   虽然她安排在信行身边的情报探子早已经送来情报,但明面上的情报传来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想送她弟弟那群人一个白眼,真的。   有那么几个人也敢谋反,谁给他们的勇气?   冷静冷静,她要习惯这个年代所谓的战争的规模,她自己手下人不也不多吗。   “你说信行他们谋反了?”织田家的家督听到这样重大的情报,仍旧是不动声色,应对自如的样子。   原本有些慌乱的前田利家在看到自家主公这样淡然的神色后,莫名的有了种心安感,不过他还是觉得自家主公太不上心了,那可是谋反,谋反!   “主公大人,请不要大意,支持信行大人的家臣不少。”前田利家做事相当靠谱,虽然有些慌乱,但仍旧在禀报主公之前把能收集到的情报都收集到手了,所以现在,他才能流利的吐出一连串的名字来。   “嗯,没什么好意外的。”织田信长勾了勾唇,就算没有情报探子的情报,也和她判断的差不多,“不过,你难道觉得我赢不了吗?”   前田利家还叫犬千代的时候,就已经出仕于她,在她身边做了小姓,这么多年下来,如果还对她这么没信心,她都想送利家去看眼睛了。   当然,她对利家还是有信心的,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前田利家算得上她身边相当得用之人了,只是少年气盛,还欠缺磨砺。   前田利家没有辜负信长的期望,他在自家主公的询问下,认真思考了下主公这边的力量,然后安心的感觉更甚,“胜利当然属于主公大人。”   织田信长这才满意的微微颔首,“不过就算如此,也要做好准备。”她希望手下有自信,但不是自大,只要涉及到战争,哪怕再小对手再弱,也要慎重对待。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这句话她可是记得清楚又身体力行的。   在召集手下议事之前,织田信长看了看底下跪坐着的前田利家,“我记得,你的父亲是从属林秀贞的与力吧。”林秀贞,可是支持信行的主力啊。   前田利家身体僵了僵,随即深深的低头,“是的,主公大人。”听主公提到父亲,他也是止不住的苦涩,作为前田家的四子,他在家里的地位有限,虽然也曾多次去信规劝过自己的父兄,一再的劝说父兄支持主公,奈何他人微言轻,现在看来,那些信都白费了。   比起前田利家的僵硬,织田信长倒不以为意,犬千代在她身边多年,她对他的信任,并不低。对于她信任的人,她并不需要试探。   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哪怕这种情况也一样。   所以织田家的家主特意站起身来,走到前田利家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前田家的利家,更是我织田信长的犬千代。”   前田利家闻言,更深的埋下头去,“嗨。”那一刻心底涌上的感动,就叫士为知己者死。   从此之后,哪怕是在他最艰难的情况下,前田利家也从未改变过对织田信长的忠心。   而这种忠心,也为他日后荣宠不衰,俸禄百万石打下坚实基础。 第19章 019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战前鼓起的再多的自信,也如同一个被风吹大的气球,用针一戳,就原形毕露。   所以这场织田信行的谋反,还没形成什么样的势头,就被信长强势压制了下去。   虽然想要一举拔除织田家的不稳定因素,但信长可没想过要把好几代人建立起来的尾张打得稀烂。要知道重建比起初建也不遑多让啊,更何况尾张的百姓也是要吃饭的,如果田地被践踏,还要救灾。   织田家的家主表示,她自己也并不富裕,养军队很花钱的,所以也并不想处理这一系列麻烦的后续,那就干净利落点,把她弟弟摁下去就对了。   织田信行那边,还没缓过终于起兵这口气来,就兵败如山倒,除了信行之外,带头支持他的几个老臣,也都被生擒活捉。   这种在织田信长眼底如同儿戏一样的叛乱好解决,怎么处置这些人反倒是个问题。   先暂时没去管也不知道怎么长歪成这样的信行,织田信长坐在主位,撑着头看着底下被捆成粽子状的几个主要叛乱家臣。   按道理来说,这种叛乱的家臣也没什么好留的,勒令切腹就是了,也算给他们世代侍奉织田家留了颜面。其他家人该流放的流放,该砍头的砍头,反正也不是没有前车之鉴,照做就是了。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织田信长可没觉得她有对叛臣还心软的一面。   只是现在情况有些特殊,今川氏正对尾张虎视眈眈,如果把这些支持信行的家臣们统统都砍掉了,织田家也是要少好一些人的。   苍蝇腿再小也是肉,况且这些家臣联合在一起的势力还不算特别小,虽然用来谋反织田信长觉得是不值一哂的,不过用来对付强大的今川氏,能多些人是些人啊。   织田信长觉得,大概不久之后,她就要面临今川家大兵压境的情况了。   所以现在,她还是想尝试着撬了一撬她弟的墙角,不是俗话说得好,只要锄头抡得好,什么墙角都能撬吗?   她现在可是一占着大义,二占着实力。   这些家臣支持信行,不也是因为看好信行比她更能胜任家督的位置吗?现在她用实力证明了自己,说不定这下面已经有两个动摇的呢。   虽然心底在各种盘算着,表面上织田信长仍旧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架势,看着这些叛臣们的样子带着些高深莫测。   她在那里发散思维,底下跪着的人就不好受了,是死是活给个痛快的也好啊,偏偏信长大人来了个软刀子割肉。   这群人可不是什么很能隐忍的,看他们会跟着信行谋反就知道了,所以在一片静默之中,终于有人忍无可忍,“信长大人,要怎么处置我们,直接给个说法就是。”   “大胆!”在这次平叛战争中颇是立了些功劳的前田利家大声喝道。   织田信长摆了摆手,目光朝着打头的傻瓜,不对,打头的胆大之人望了过去。   那人留着把络腮胡,在这样的处境中也是看上去桀骜不驯的样子,正是织田家的谱代重臣,柴田胜家。   “是胜家啊,”织田信长也不知是叹还是唤了句,“不要着急,我不是正在思考这个问题吗。”   耿直的柴田胜家被织田信长噎了下,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能偏过头,粗声粗气的道,“请快一些。”   “那你们认罪了吗?”织田信长偏了偏头。   柴田胜家倒是光棍,“谋反就是最大的罪。”他们既然都输了,不妨干脆一些,拖拖拉拉的不认罪,让人看不起。   织田信长颇觉有趣的看着这位柴田胜家,这家伙很有意思,勇猛也是真勇猛,耿直也是真耿直,耿直到她都想赠一句力大无脑给他了。   不过战国时期的武家将领多是如此,战场上以勇武取胜,真要让他们用什么计谋,那才是要了他们的命了。   当然,这样一根肠子通到底也有好处,只要他们认准的人或事,就会从一而终,不会更改。   而且,反正战国时期武将智商不在线的也多,能在勇武上胜过别人,也是一种高明之处嘛。   再说了,这些人虽然不支持她,但对织田家还是忠心耿耿的。矮子里拔高子,也不算是一无是处的。   织田信长觉得,自己还是挺心胸宽广的,竟然能看到这些优点。   在心底权衡了片刻之后,织田信长最终决定将柴田胜家当作此次挖墙角的突破口,她站起来,走到几人面前,“在决定你们的处置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们。”   几个被绑着的家臣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胜利了的家督想玩什么花样。   不过好吧,他们好像从来就没搞懂过这位。   织田信长也不是要听他们答应的,她自顾自的继续了下去,“在清州城外,你们将近两千人的队伍,被我五百人的队伍完败。”她顿了顿,看着几人都惭愧的低下了头,看来,还是有些羞耻心的。   只是再提一次谋反的人数,织田信长还是忍不住想翻白眼,不过想想现在整个织田家能征兵的人数,她又稍微淡定了下来。   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嘛,就算是谋反也一样,不然她干嘛耗费时间在这里和这些人墨迹呢。   “你们现在觉得,我适合当织田家的家督了吗?”这些人支持信行不过是因为她的奇行和信行更符合武家家督身份的要求罢了,既然现在她能这么轻易取胜,是不是代表她更适合家督呢?   慕强心理,可是每个人都会有的,特别是武家这些人。   下面跪着的几个人都没想到织田信长问的是这样的话,还问得这么直接,都有些愣住了。   织田信长可没给他们思考的世界,直接转向了柴田胜家,“胜家觉得呢。”   柴田胜家皱眉,这次战斗,确实颠覆了之前他对信长大人的所有认知,看来弱不禁风又举止怪异的大人,竟然能在战场上如此轻易的取胜,他手下的铁炮队又如此厉害。   真要从柴田胜家内心来看,这一仗,确实是打得他心服口服了的,但是要让他亲口承认织田信长的优秀,他又说不出口,这有种不但是打自己的脸,还见风使舵的感觉。   柴田胜家不答,织田信长却不会放过他,她上前一步逼近人,“我强吗?”对于这些胸(肌)大无脑的武将,就要问得这么直接。   就算再怎么不想回答,以强者为尊的武家思想,还是让柴田胜家无法撒谎的答道,“强。”   织田信长满意了,她就像很多年前蹲到竹千代面前一样,蹲到柴田胜家面前,大拇指指向自己,“我很强。”   柴田胜家嘴角抽了下,还是答了织田信长的话,“嗨。”   “那么,如果我赦免你这次谋反的罪,”织田信长就差没伸手去挑人下巴了,当然,是因为眼前的人长得不够好看,“你以后要不要跟着这么强的我混?”   嗯,她很强,就是这么有自信。   对于织田信长这样如同市井流氓般的问话,柴田胜家一时也愣住了。该说果然不愧是言行标新立异的信长大人吗?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是,为什么又觉得好有道理,信长大人这么强,跟着他混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第20章 020   柴田胜家反对起织田信长干脆,要叫他投效就有些扭捏了,都反对了这么多年,突然要变成听从,死脑筋的人还真不容易转过这个弯儿来。   不过织田信长也没奢望一次就能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种事做点水磨功夫的耐性她还是有的,更何况所谓的主公亲手解开束缚,敌方大将纳头便拜这种说法,她还是觉得有点扯淡了。   至少也要给人家一个思量空间,考虑考虑再找个台阶下来嘛。   不然以死威胁能成功的,你也不敢用对方是不。   当然织田信长也没对这些叛臣们客气,褫夺俸禄,把他们手下的家臣领地都分散给效忠她的人。   她要让这些人就算再有反念,也没有人为他们效力。   回家吃吃自己,说不定就能加速他们想通的过程呢。   这些处理起来都很迅速,接下来有些伤脑筋的,是信行的处理。   虽然发动了叛乱,但毕竟是血缘至亲,说杀就杀,好像有点太不近人情了。   要说织田信长对这个弟弟有多少感情那就是胡扯,她弟弟从小就被她母亲教育得不服她这个长兄,她是那种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人吗。   更何况她弟弟都要杀死她了,她难道还会顾念亲情手软?   但织田信长并不想让她手下的家臣们觉得她是个冷血之人,而且也不想那些之前支持信行,现在却有意投效她的家臣以为她会赶尽杀绝。   像是柴田胜家这类人,她还是要用一用的。   而最麻烦的是,信行还牵扯到她母亲,如果她要杀死信行,谁都拦不住是肯定的,她也不在乎在举止浪荡之外再多个冷血无情的评价。   就是母亲大人那里麻烦,土田夫人当了那么多年织田家名正言顺的女主人,若要撕破脸,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候。   一刀杀了人简单,但这笔买卖,织田信长算来算去都觉得不太划算。   于是宽宏大量,自觉相当有容人之量的织田信长大人决定,在真正把这个弟弟摁到地底下去之前,再压榨一下他的剩余价值,同时顺便解决一下自己拖后腿的母亲大人。   据说只要努力,连石头里都能榨出油来,更何况她弟弟这么个大活人。   在和今川氏正面对决之前,她要把织田家所有的事全部理顺,才有和东海道第一弓取叫板的勇气。   毕竟,光从可征兵的人数实力对比上来看,她和今川义元的等级差距,就像小孩子和大人似的。   如果自己内部还不安宁,她又怎么敢去打这样一场仗。   织田信长既然已经决定了下来,等土田夫人到她这里来连哭带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求的时候,她一点都没生气,而是像看稀奇一样看着自己的母亲。   真的很稀奇,好多年了,如果她不是还有着幼年时微薄的记忆,她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子的母亲。   织田信长觉得她能养成现在翻脸如翻书的戏精作态,也是遗传了她的母亲嘛,看这哭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和想要她当少主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他毕竟是你的弟弟啊,有什么做得不好的你好好教就是,不能杀了他啊。你弟弟那么小,就算做出什么,也都是那些家臣们撺掇的,他懂什么啊……”   土田夫人一个人在那里哀嚎了半天,才发现长女根本没吭声,咬了咬牙,她用袖子办遮着脸抬起头看长女的脸。   织田信长原本一副看热闹的样子,见状立刻收敛了神色,瞬息之间就换了沉痛的表情,“信行,是我弟弟啊,他怎么会谋反呢?”那沉重的话音,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她有多伤心呢。   土田夫人多年不和这个长女亲近,当然不懂她的作态,几乎是立刻就相信了她的样子,“信行是被那些叛臣们害了啊,害了啊!他根本从未想过要谋反的!”   织田信长露出震惊的表情,“可是那些人并不是这么说的,他们都说是信行领头做的。”   “信行不会做这种事的。”土田夫人答得毫不犹豫的斩钉截铁。   “可是,”织田信长脸露为难的神色,“母亲或许并不清楚信行是怎么想的。”   土田夫人忙不迭摇头,“我已经问过信行了,他说自己绝无背叛兄长的念头,都是被那些叛臣们威逼利诱的。”   “真是如此吗?”织田信长看上去有些动摇了。   土田夫人再接再厉,“当然,信行从小就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对信长你也一直抱有亲近的想法,只是你一直被你父亲带在身边,他才没有办法和你好好相处。但私底下他不止一次和我说过,十分尊敬你这个兄长,也想好好为你效力。这一次,也是那些叛臣自己反对你,然后威逼着信行不得不和他们一起,你也知道,信行年幼,在这种时候也什么主张,自然就被他们连吓带骗的蒙蔽了。”   真的好有道理,我都差点相信了呢。   趁着土田夫人唾沫横飞的时候,织田信长微微一低头,掩了眼中的神色,果然不愧是能说服父亲让她成为少主的母亲嘛,口才不减当年,而且经过这些年的磨砺,更见犀利了啊。   这样的神思稍纵即逝,抬起头来,织田信长又换上了忧色,“母亲您问过信行了吗?他真是如此想的?”   “是的,”土田夫人点头,“我已经去见过信行了,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原来如此,”织田信长的点头饶有深意,“我知道了。”   “信长?”土田夫人有些摸不透长女的想法。   织田信长挥了挥手,这场戏演到这里也够了,“母亲请放心,信行再怎么说也是我弟弟,我是不会杀死他的。”   土田夫人这才松下一口气,“那……”   但不等她开口,织田信长又继续道,“但他犯下的错也不能不罚,就让他在自己的家里反省。”嗯,活动范围也不要超过自己家就好,消息什么的也不要往外送了,“母亲不放心信行,就跟他住一起去吧。”关在一起也方便管理和监视嘛。   “这……”土田夫人多多少少听懂了织田信长的意思,她有些惊骇的瞪大了眼睛。这是要将她和信行一起关起来吗?   没想到,刚似乎还有些顾念兄弟的织田信长瞬间已经翻过脸来,她微微一勾唇,“母亲,这已经是最好的处理结果了,不是吗?”虽然她觉得现在就摁死弟弟信行不划算,但如果一再挑衅,她也不介意偶尔做做不划算的生意。从小到大,织田信长就没觉得自己是脾气很好的人。更何况这些日子她家督的位置已经坐得越发稳当,对于顺者昌逆者亡更是有了自己新的见解。   虽然织田信长连话音都没提高,但土田夫人却觉得有股凉意从脚底冒了上来,将刚刚想要出口的话全然咽了回去,土田夫人答应了下来。   等土田夫人离开后,织田信长喝过一杯茶,才开口道,“把门打开。”   立刻就有门口之人,将障子门推开,露出里面端坐着的柴田胜家。   这个时候,被人称为鬼柴田的勇猛汉子脸色难看的跪坐在那里,难得的一言不发。   织田信长倒是没有在意,而是慢条斯理的换了个姿势,“这就是你选择效忠的主君?”她那个弟弟啊,德不配位就算了,还没有担当。柴田胜家都能有输了就是输了,哪怕切腹也认了的想法,而织田信行竟然让自己的母亲来用这种话求和。实在是,太难看了些。   柴田胜家无话可说,是的,这就是他之前认为能够继承织田家家督的人。   “不用难过,”织田信长反而安慰起柴田胜家来了,“信行,是跟着母亲长大的,难免软弱了些。”她不认为长于妇人之手的男人就一定没出息,但也要看这个妇人是谁。   毕竟不是人人都做得岳母的,刺字也不止是一门手艺活。   特别是像她母亲这种的,能教出像信行那样的孩子,她真是一点也不意外。   织田信长的言语很恳切,神态很真诚,对着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话语,柴田胜家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被安慰到。 第21章 021   不管柴田胜家有没有觉得自己感觉到了安慰,织田信长是认为反正自己已经安慰过了,那么也该谈谈正事了,她也不是闲得无聊今天才陪着母亲大人在这里演戏的。   所以在略等了片刻,让柴田胜家稍微缓和过心情后,织田信长便开口了,“我这里有件事,想让你去做。”她也没有再直接提让柴田胜家效忠她什么的,而是换了种说法,若是柴田胜家答应下来,那么不出意外就是有意对她投诚了。自觉费了不少功夫还问得这么婉转的织田信长觉得自己都要被感动了。   这些武家出身的人玩阴谋什么的怎么这么差呢,这天下并不是完全靠蛮力就能取得的呢。   她还有好多招数没使出来呢,真是高处不胜寒,寂寞啊!   这次,柴田胜家只犹豫了片刻,就答应了下来。   既然信行大人不值得拥戴,信长大人,不对,主公大人不但对他如此诚恳,又武功卓著,那就像他说的,跟着他混吧。   看来,老主公的眼光,还是比他自己的眼光好啊,在这么久之前,就从主公大人的荒唐言行,不是,特立独行中看出主公大人的优秀来。   这么想来的话,主公大人做的那些事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荒诞不经,其实好像都有自己的道理。   不管是和商人什么的结交,还是组织自己的铁炮队,现在不就渐渐看出威力了吗。   就像织田信长所说的,如同柴田胜家这种人,就是一根筋的模式,只要观念转变过来了,那就是一条道路通到底的执着。   之前他看织田信长行事荒谬,就是看哪儿哪儿不对。   现在既然要认织田信长为主了,便在一瞬间给他找出无数的理由和借口来合理化他的行为。   这是织田信长不知道柴田胜家所想,知道的话,连她都想给他点赞了,她自己都找不出那么多理由来呢。   她就喜欢这种主动给主公找理由的臣子!点赞!   解决了织田信行这次叛乱之后,织田信长并没有就此闲下来,反而更是忙碌。   她首先用兵的方向,就是清州织田家,尾张分裂了这些年,也到了该统一的时候。   这些年原本就被渐渐蚕食的清州织田家的势力,在织田信长强大的武力之下,如同摧枯拉朽般纷纷瓦解。   织田信长终于确立了对整个尾张的统治权,然而这还不是庆祝的时候,在今川义元的强大压力下,也容不得她有丝毫的懈怠。   在和今川义元正面对上之前,她还有一件事需要去做。   不管是上辈子的经验,还是这辈子受的教育,都让织田信长无比的清楚,两线作战是自取灭亡之道。   所以为了能集中起全部力量对付现在已经对尾张蠢蠢欲动的今川义元,她必须将尾张北面的形势安稳下来。   那么,是时候去见见她的岳父大人了。   美浓的蝮蛇斋藤道三,又是怎么一个人呢。   “归蝶啊,你的父亲,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屋外的回廊上,织田信长相当舒服的躺在斋堂归蝶的大腿上,等着自家夫人投喂水果。   斋藤归蝶这些年来已经完全习惯织田信长这种样子,手上剥着葡萄,眼睛却是翻了个白眼,这个动作她跟着织田信长学的,做出来可比她家夫君有风情多了,“不是都已经告诉过您了吗?”能说的,她都已经告诉给信长大人了,这么多年,她已经融入织田家中,看着织田信长慢慢成长起来,掌握整个织田家,又确立了尾张的绝对控制权。斋藤归蝶觉得即是惊讶,又似乎理所当然,她是织田信长,不是吗?   虽然是她,不是他,但就是如此,斋藤归蝶越发想要看看,她……到底能走多远。   真的能将天下掌握在手中吗?   斋藤归蝶不知道这个答案,但是她也期盼着这个答案。   “嗯,你是说过,不过我还是想听听,你对他是怎么看的,”织田信长吞下口里的葡萄,才慢悠悠的开口,“作为一个女儿。”   “作为一个女儿啊,”斋藤归蝶抬起头来,望向庭院里的花花草草,因为夏日的关系,这些花草都显得分外精神抖擞,“他是一个好父亲。”   她当然知道外界对于父亲的传闻,也知道他得到美浓国的手段并不是那么正大光明,但父亲对于她,是真心宠爱的。   织田信长看着陷入沉思的斋藤归蝶,像是有些好奇的开口,“就算他将你送到织田家来,也是个好父亲吗?”   斋藤归蝶回过神来,“不来织田家,我又会去哪里呢?今川家?武田家?还是北条家?又有什么不一样。”   “这倒也是,”织田信长赞同的摸了摸下巴,“对于美浓的选择来说,也不过是这样罢了。”   “比起其他地方来说,尾张并不是一个多么不好的选择。”斋藤归蝶又重新开始剥起了葡萄,“至少和美浓离得近,只要尾张不与美浓死战,看在美浓的份上,织田家也会对我善待几分。”   “太清醒。”织田信长给她家夫人下了这样的评论,倒不是说不好,比起那些随波逐流的女性来说,活得清醒些,看得明白些,也更知道怎么能让自己站在最有利的位置。   斋藤归蝶把剥好的葡萄喂到织田信长嘴边,“不然,父亲又怎么会如此宠爱我呢。”她到尾张,肩负的使命可不只是成为织田信长的妻子啊。   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自觉不自觉的站到了织田信长这边。   难道就像她自己说的一样,她是个织田信长一样的大傻瓜吗?   织田信长轻笑出声,这两年她又长大了不少,已经完全脱离了年少时的稚气,轮廓越发清丽,甚至不少人私下议论她男生女相。   但因为她在织田家权柄日重,那种从小被当成继承人培养,又在年少时就大权在握培养出来的威势,只是坐在哪里,就给人气场强大的威压感。   所以哪怕她长得再好看,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怀疑她的真正身份,甚至是羡慕这种据说会有大福气的长相。   而现在她放松心情这么一笑,眉宇间有多了几许少年风流不羁之气,婉转又倜傥,独具一格的魅力。   这样的笑容,看得斋藤归蝶也是一怔,只怕再没有人,会有信长大人这种奇特的吸引力了。   无关男女,仅仅是因为她这个人所有的魅力。   察觉到斋藤归蝶的恍惚,织田信长略一挑眉,“怎么了?”   “不,没事。”斋藤归蝶拿过一旁的手帕擦了擦手,“大人,这次去美浓,您想好要怎么应对了吗?”   织田信长又是微微扬唇,“备了厚礼。”她可是去见岳父大人呢,礼不厚又怎么能体现出她这个女婿善解人意呢。   斋藤归蝶才不觉得事情这么简单,不过织田信长不愿细说,她也就不问,“大人何时回来?”   “快则两三天,慢则四五天吧。”织田信长答道,尾张初定,她不可能久离的。   “那妾就盼望着大人早日归来。”斋藤归蝶的声音在夕阳西下中有种特别的温柔感。   织田信长却是一摆手,“比起这个,我倒是有另一件事想同你商量。”   斋藤归蝶有些莫名,“大人所谓何事?”   织田信长从斋藤归蝶腿上翻身坐起,收敛了神色,夕阳暖光映在她眸中,顿生波光粼粼之感,“御浓,”她换了称呼,声音却是极温和的,“你想不想来帮我做点事?”这趟她去美浓,有把握得到斋藤道三的支持,毕竟能教养出归蝶这样的女儿,还能在美浓稳坐这么多年守护之位,被称为蝮蛇之人,绝对不可能是个蠢货的。   当然如果所料不对,蠢货,不是更好对付吗?   既然为归蝶消除了后顾之忧,那么小蝶儿是不是也该出来做点事了,她现在可是很缺人手的,特别是缺清醒又聪明的人。   经过这些年的相处,织田信长相信,只要不是在涉及到美浓的事情上,斋藤归蝶是完全可以让她相信的。   至于美浓嘛,暂时不急,毕竟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才对。 第22章 022   织田信长第一次见到日吉(丰臣秀吉)的时候,他正浑身上下只挂着一块兜裆布,被人当成偷萝卜的贼一般四处追赶。   不过追他的人跑得快,他却比追的人跑得更快,像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他本身又长得黑瘦,动作又敏捷,稍不留心还真容易被人错认。   日吉一路跑来慌不择路,虽然看到这边有队伍经过,却仍旧滚到了队伍旁边,差点没被马蹄踩到。   “大胆,这是织田家信长大人的队伍,还不快离开!”前田利家狠狠一勒缰绳,冲着地下正利索的爬起来的人道。   来人也不多说什么,灵活的从队伍里蹿了过去,利用他们的队伍略略一挡,追着他跑的人就只能捶胸顿足的找不到人了。   走在队伍中间的织田信长带着些兴味看着那人猴子一样灵活的动作和小聪明。   果然是高手在民间嘛,一个偷萝卜的贼都能这样。   “好大的胆子。”前田利家看得火从心起,挽袖子就要抓人来教训一通。   “利家。”织田信长慢悠悠的声音响起。   “主公大人。”前田利家忙答应道。   “让他去,赶路要紧。”织田信长说着却在心底摇头,真是安全意识极差,如果只是普通百姓撞过来还好,万一是来暗杀她的人呢。   虽然织田信长并不觉得现在的自己有什么值得别人处心积虑来杀的,也不觉得她现在的敌人中有人能聪明到这样来暗杀她。   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呢,不要去试探别人不要脸的程度。   看来以后还是要加强对这些亲卫家臣的安全教育才是,特别是她开始征战天下之后。   不过这倒是个她提了个醒,反正现在的武家人安全意识都极差,如果以后她有难啃的骨头,不如干脆直接用暗杀的方式把人干掉好了。   只不过这个方法只能用一次,之后所有人都会有防备了,她得好好想想把这份独一无二的“荣誉”留给谁比较好。   还要做得干净利落,不留痕迹一点才是。   刺客,可是一种传承千年的文化啊。   “嗨!”前田利家瞪了一眼那像猴子一样的小偷远去的方向,还是按照他家主公的话一抖缰绳,继续出发。   倒是织田信长抖了抖手里的马鞭,也看向了那个那人逃走的方向,真是灵活得像猴子一样的男人。   等等,猴子……   织田信长手里的马鞭在腿上拍了拍,她可是知道,日后权倾天下的丰臣秀吉,外号就叫猴子的。   所以,这个偷萝卜的贼就是秀吉了?   因为觉得有趣,织田信长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个抓着萝卜逃走的男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背后而来的目光,几乎是神差鬼使的,日吉在逃跑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正好对上织田信长的目光。   那天的阳光正好,如同天光般撒在织田信长的身上。   在日吉的眼中,那是个极其耀眼夺目的人。   虽然他身着的衣服那么奇怪,面容也过于清秀,甚至可以说貌若好女。但他就这么随意的坐在马背上,就把周围的一切衬托得如同背景一般黯然无光。   就好像,他身来就该是光芒万丈,万人之上一般。   日吉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准备再仔细看去,却不想太不留意脚下,被什么绊了一跤,他一个跟头栽倒在地。   等他再次爬起来,迫不及待去看的时候,才发现那一行人已经走过,他再是张望,也只能看到对方的背影了。   因为衣服的独特,就算是背影,也远比平常人更吸引瞩目些。   刚才,那个人好像说了,这是尾张织田信长大人队伍。   织田信长大人吗?   日吉举起萝卜,也不管那萝卜是不是还带着泥土,只狠狠的一口咬上去,他决定了,他要跟上去看看,刚刚那一下是不是看花了眼。   织田信长当然不知道她的队伍后面已经偷偷跟上了一个人,而且很快,就不止一个了。   日吉买一送一,在路上遇到了正在周游各国,寻找合适机会出仕的明智光秀。   知道日吉在跟着织田信长之后,明智光秀也跟了上来,他已经去过不少地方,见识过不少大名。但对这位之前一直传言是傻瓜,最近却统一了尾张的织田信长大人,却最是好奇,他也想看看,这位大人到底是真正的傻瓜,还是大智若愚之人。   斋藤道三约见织田信长的地方,是在正德寺。   虽然织田信长到现在都觉得这个年代的人喜欢住寺院很奇妙,不过想想这个年代也没其他什么地方好住,而寺院掌握着大量的人口田产,修建得也很是干净整齐,甚至是这个时代称得上的华贵,也就能理解了。   站在正德寺的门口,织田信长看着才翻修过的寺院,微微眯了眯眼睛。   寺庙吗?   若是人人都跑去修佛了,这个社会会变成什么样?   “主公大人。”前田利家有些不明白自家主君在看什么。   “走,进去。”织田信长率先迈步,现在,还不是时候,这些所谓神佛在现世的代言人,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斋藤道三可不是来和他这个女婿喜团圆的,抱着试探甚至是为难打压的态度,从最开始,他并未直接出面,而是令美浓三人众,将织田信长拦在了回廊上。   织田信长能统一尾张,斋藤道三相信他不是傻瓜,但只有分量有多重,还需自己审查。   给织田信长前面开路的是平手泛秀,被挡在外面,他看着高高在上显得十分傲慢的三人众,又左右望了望铠甲持枪的军士,狠狠皱眉,“三位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在对主公无礼吗。   斋藤道三的几位重臣岿然不同。   平手泛秀咬了咬牙,手已经握在刀把之上,只是,他也并未轻举妄动。   “泛秀,怎么回事?”熟悉的声音,响起在平手泛秀身后。   平手泛秀回头,在看到自家主公的时候,就宛如找到主心骨一般,深深的低头,“主公大人。”   织田信长目光扫过自家秀千代,又抬头看看扬着扇子,准备等他上前见礼的美浓三人众,已经明白了过来。   这么明显的下马威,她该说她岳父大人果然很直接吗?   不过有时候直接也挺有用就是了。   那么,她也直接一点好了。   织田信长也没急着上前,而是朝身后摆了摆手,身后的前田利家得到了信号,立刻往后两步,呼和了两声。   随着前田利家的喝声,一队队手持利器的足轻们,从后面的涌了出来,这些足轻们身着黑甲,动作迅速,举止统一,连跑步落地的声音都保持了一致。   瞬间,排山倒海一般的威压感,向美浓众人袭去,而那种感觉在这些足轻们对着他们举枪的瞬间,达到顶端。   “信长大人,这,这是什么意思?”煞白着一张脸上前,美浓三人众中稻叶良通有些慌忙的起身喝问道,只是怎么听起来都觉得底气不足。   织田信长根本没有理会,她手里的鞭子在掌上轻拍了拍,前田利家已经上前一步,“这是主公,织田信长大人,给岳父斋藤道三送上的重礼。”他说着微一抬手,那些足轻们便在刹那间举枪向天,向所有人演绎了一出什么叫令行禁止。   “全部,齐射!”随着前田利家的挥下去的手,震耳欲聋的枪声,响彻云霄。   这一刻,被震撼的不止斋藤道三,还有远远的爬在寺庙的围墙上,准备围观织田信长的日吉和明智光秀。 第23章 023   日吉和明智光秀的相遇是个意外。   明智家家道中落,父亲早亡,为了撑起整个家业,明智光秀必须得寻找一个可以出仕的地方,他出身美浓,斋藤道三看来是最好的选择。   但明智光秀胸怀大志,并不认为斋藤家就是最好的归宿,于是在母亲的支持下,他带着妻子女儿周游各国,寻找可以出仕的明主。   安云的毛利家,备中伊达家,甚至是京都的松久,他都一一见过,但总有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   在归家的路上,明智光秀的妻子生病,想给妻子找些有营养东西来吃的明智光秀巧遇了在泥地里抓泥鳅的日吉。   可惜明智光秀的钱已经用完,为了妻子只能厚着脸皮向日吉讨要泥鳅,日吉当然不愿给,但转头见到明智光秀脸色煞白的妻子,却到底是心软了下来。   一饭之恩后,两人也算结下了友谊,日吉这才向明智光秀透露出自己只穿着兜裆布在这里偷萝卜抓泥鳅的真相。   日吉的父亲曾出仕于织田信秀,可惜只是位无名的足轻。   他的父亲在战场上受伤,回家务农后不久病死,他的母亲为了度日,只能再嫁。日吉和继父不和,为了生计,日吉便追随松下之纲,做了个杂役,“主公给我了三贯钱买马具,没想到钱却被高野僧偷走,我这个样子,就算回去解释,主公也是不会相信的。”现在僧人的地位,远远不是他这种长相丑陋出身低下的人能比的。   明智光秀为人正直,闻言安慰的拍了拍日吉的肩膀,“不要灰心,你的面相很好,真的很好。”   日吉摇了摇头,“不要骗人了。”   “不,我很会看面相,”明智光秀微微一笑,他原本就生得英挺,这样笑起来更是增添几分风姿,“双目有神,鼻梁高挺,嘴唇宽厚,是做大事的面相。”   日吉的沮丧只在片刻,闻言他重新打起精神,“真的吗?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哈哈。”   明智光秀也笑了,“那你今后打算如何?”   日吉早就有了打算,“你知道尾张的织田信长吗?”   “知道,”明智光秀点头,“传言他是个傻瓜,”   “啊,”日吉点头,“据说是脑袋不好使,不过我看不见得。”   “怎么说?”明智光秀也来了兴趣。   “之前,就是在遇到你之前,我曾经见过他一面。”日吉微微眯了眯眼睛,想到之前见到的那个宛如朝阳一样耀眼的人,“他看起来根本不像傻瓜。”   “那像什么?”明智光秀问道。   日吉伸出双手,划了个大圈,“闪闪发光的人。”   明智光秀被他的形容逗乐了,“哪有人会闪闪发光啊。”   日吉倒没有坚持,“我也觉得不会,所以我准备再去看看,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你想再去看看织田信长?”明智光秀思索了片刻,“那我也一起去吧。”   “好啊。”日吉高兴的答应下来。   于是这才有了两人跑到寺院外爬树看人的事。   “太厉害了!”向来沉稳的明智光秀也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些铁炮齐射的威力。他不是没见过铁炮,他自身也会使用,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多的铁炮齐射,会有这种摧枯拉朽般的气势。   “耳朵,耳朵听不见了。”日吉更是捂着耳朵大叫了起来。   不但是日吉,还有其他听到铁炮声音的人也是如此,一时之间,寺院内外,人仰马翻。   混乱之中,只有织田信长的军士们,早已习惯了铁炮的威力,在烟尘四起之中仍旧岿然不动,如钢铁铸就一般。   他们簇拥着织田信长,就像是最坚贞最勇敢的护卫,拱卫着最纯粹的信仰。   织田信长就站在她的那群嫡系精锐军士前面,因为要拜见岳父大人,她难得的礼服打扮,宽袍大袖,花纹华美,在硝烟之中翩翩而立。   原本是风流少年,却于阵前稳若泰山,甚至嘴角扬笑,反差到极致,就有了种张扬且洒脱的绝代风华。   “看到没有看到没有?”缓过一口气得日吉指着织田信长叫道,“真的是会发光的人啊。”   明智光秀心有余悸的抚了抚胸口,他终于明白日吉所说的闪闪发光的人是什么意思了,当然不是指这个人真的会发光,而是那种站在高处的夺目感。   “我要去追随信长大人。”日吉蹲在树上也猛地站起来,结果差点摔下来,明智光秀忙一把拽住了。   两人吓了一跳,缓过这口气,才都笑了笑。   明智光秀拍拍日吉肩膀,在心底叹了口气,日吉已经决定要去追随信长大人,那他自己呢?   刚刚那一刻,他也不是不心动的,但是他的母亲还在美浓,对于连头发都舍弃为他们凑足旅行盘缠的母亲,明智光秀是十分尊敬的,所以他在下决定之前,还需要和母亲商议过后才行。   不提在寺院外的两人如何的心潮起伏,寺院之中,原本打定主意来为难织田信长的美浓三人众都震撼于铁炮齐射的威力。   在几人惶惶之时,织田信长已经如同闲庭信步般踏上回廊,她动作闲适潇洒,不像是踏入刀剑之中,反而像是春日赏花般,几乎是下意识的,美浓三人众朝着她低下头行礼,“织田大人。”   织田信长不置可否,从几人中间穿行而过,她姿态从容,带着理所当然的架势,等她从身边穿行而过,几人才反应过来,“等一等,织田大人。”   织田信长恍若不闻,径直走到寺院的屋内,那里,已经等候着的是斋藤归蝶的父亲,被称为蝮蛇的斋藤道三。   早就望定门口的斋藤道三在织田信长进来的一瞬间就望定了她的眼睛。   还可以称之为少年的人身姿挺拔秀美,眼神却平淡无波,在对上斋藤道三如鹰般的视线仍旧没有任何动摇,仍旧是冷静到冷寂的模样,与唇边微露的笑意形成强烈的反差。   美丽,却冷酷。   这就是斋藤道三见到织田信长的第一个印象。   再结合之前信长统一尾张的作为,和今天带着铁炮队来的作态。   斋藤道三完全可以肯定,织田信长,不但不是世人所说的大傻瓜,反而绝非池中之物。   也难怪女儿写回来的信中,越发的对他这位女婿赞誉有加。   看来,也绝不仅仅是女生外向而已。   当然,虽然那一刻斋藤道三脑海里转过无数的念头,表面上仍旧是不动声色的样子,虽然信长比他想象的还要好,但好到什么程度,他仍旧会再次确定。   被称为蝮蛇的男人,拥有的不仅仅是绝佳的眼光和狠辣的手段,还有能在任何时候隐忍的心。   织田信长可不知道斋藤道三想了什么,她在斋藤道三面前坐了下来,率先向着对方行礼,不为他的身份地位,而为他是她的岳父。   看在斋藤归蝶的份上,她也会更客气一点的。   至于刚才外面那些对付她的阵仗,她还真没放在心上,她不是当场就还回去了吗,谁欺负了谁还不一定呢。   斋藤道三见状略微有些诧异,以织田信长的年纪和作为,应是难免傲气。刚在外被人拦住,现在就算不显得怒气冲冲,也不是那么容易低头的,没想到竟然能主动低头行礼,且动作行云流水,毫无违和。   微微一怔之后,斋藤道三也回了一礼,他是在外面安排了人试探织田信长,但他这个女婿能走到这里,再用傲慢的态度就不适合了,随着变化而改变态度,斋藤道三也不遑多让。   于是两人行礼之后再抬起头来对望一眼,莫名的就有了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不多,却足够了解对方的戏精程度不比自己少了。 第24章 024   织田信长的这次拜见岳父大人,取得了空前的成功,甚至在信长离开的之后,斋藤道三就对美浓三人众感叹,“以后我的子孙,大概就是给信长牵马的命吧。”他这个贤婿啊,只怕比他能预料的前途更为远大。   三个家臣面面相觑,最后才由稻叶良通小心翼翼的开口,“主公,信长大人确是不凡,但少主却也优秀。”   斋藤道三摇了摇头,“我知道的。”他心底清楚,义龙虽然勇猛,但好高骛远的性子,阴谋诡计也不合格,若得人庇佑,还能落个善终。可惜幼子年纪太小,不然他早就有意废了那个长子,现在也只能暂且如此了。   不过正德寺和织田信长会面之后,斋藤道三倒是觉得美浓有了另一条出路,如果他那个儿子能和这个女婿搞好关系,依托着尾张,美浓未必没有立足之地。   只是,他那个儿子的性格刚愎自用,怕是不能接受这样的安排。   一时之间,斋藤道三未免有些意兴阑珊。   可惜了贤婿这样的人才,为什么不是出自斋藤家。   好在斋藤道三也是从底层爬上来的,心智自然坚韧,片刻的低落之后又重新强打起精神。   虽然不是儿子,但是女婿也不错了,至少他的外孙能够得到的,比他想象的都要多。   至于他儿子,再看看,再看看吧,若他能多活几年呢。   只是,这个时候斋藤道三再是如何,也没想到他那个儿子比他想象的更加胆大妄为。   在斋藤道三回到美浓对织田信长大加支持后,原就对斋藤道三不满的斋藤义龙在察觉到父亲有废长立幼的想法后,决定先下手为强,将所有弟弟招至稻叶山城,并借机把他们杀死。   接着以土岐氏正嫡的名义向斋藤道三宣战,兵锋直指道三所在鹭山城。   斋藤道三能走到这一步,自然是个狠人。   被儿子背叛之后并没有呼天抢地心若死灰,而是直接给女婿织田信长修书一封,并附上美浓让国状,言明将美浓赠与信长,让信长立刻出兵相救。   “岳父大人,真正是个狠人。”接到这封信的织田信长在一系列的布置后,又将信拿给了斋藤归蝶。   斋藤归蝶看着信狠狠的皱眉,“义龙兄长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蠢事?”之前斋藤归蝶就从织田信长那里知道了兄长杀死其他所有弟弟的事,只是这说到底算是斋藤家的家务事,织田信长当然不会插手,斋藤归蝶虽然有些伤心,却也莫可奈何。没想到,现在斋藤义龙竟然会出兵讨伐自己的父亲。   织田信长在斋藤归蝶身边坐了下来,“真要评论的话,这件事你兄长做得并不蠢。”她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信,“你的兄长知道,如果他不先下手为强,岳父大人知道这件事后,绝不会把美浓交给他。”斋藤道三,就是这样的狠人,哪怕他现在已经名义上冲家督的位置上退了下来,并让位于斋藤义龙,但如果他知道了斋藤义龙干出的蠢事,哪怕将美浓交给其他人,也不会给斋藤义龙。   “当然从整件事上来看,你兄长还是蠢的。”对于蠢货,织田信长可丝毫不懂什么叫口下留德,“他怎么会觉得自己不是岳父大人的儿子,而是土岐氏的正嫡。”这也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一点。   斋藤归蝶说起这件事也是想要翻白眼,真的是蠢得连她都不想帮忙说话,不过,归蝶还是将事情向着信长缓缓道来,“义龙兄长的母亲是曾经担任前美浓守护土岐赖艺妾侍之人,他又是在父亲放逐土岐赖艺之时出生的,所以一直有流言他是土岐赖艺的遗腹子。”   织田信长摇了摇头,“我以为你兄长是一般蠢,没想到他竟然是蠢得不可救药,岳父大人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留下土岐赖艺的遗腹子,并当亲自养大。”真当美浓的蝮蛇是做慈善事业的,喜欢头顶带点绿?   斋藤归蝶也百思不得其解其兄长的想法,只能说脑回路完全不一样,“不知道义龙兄长是如何思量的。”   “不过,”织田信长手指扣了扣膝盖,“如果斋藤义龙仅仅只是以这个名字出兵讨伐,而不是真的这么认为,那你兄长就不是蠢,而是相当聪明了。”他特地来找浓姬,就是为了了解斋藤义龙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啊。   “大人您已经决定对美浓用兵了吗?”斋藤归蝶闻弦音而知雅意,再结合父亲的信,立刻就听出织田信长的弦外之音。   织田信长表情真挚,言语恳切,“岳父大人的美意,我自然要笑纳了,不然,怎么对得起岳父大人的深情厚谊。”   斋藤归蝶直接偏过头去,难得理会那个戏精上身的人。   看归蝶不捧场,织田信长也不在意,她对于这些事情上面相当乐意纵容身边这些姑娘们,浓姬是如此,她的妹妹市姬也是如此,“好吧,那就换个说法,”她微微勾了勾唇角,“自己的东西,当然要小心呵护。”言下之意,已经将美浓国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了。   斋藤归蝶这才转过头来,比起织田信长怎么都带着几分轻狂的姿态,她显得稳重了不少,“大人有这个自信能拿下美浓吗?”   “要看小蝶儿你啊。”织田信长的话说得带着三分真真假假的温柔。   “我?”斋藤归蝶不明白。   “嗯,等你告诉我,你的兄长,斋藤义龙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如果真是认为自己是遗腹子,那就是真蠢,如果是假的,那就是真聪明。不管怎么说,这个时代也和任何时代一样,都有一个所谓大义的名分。起兵讨伐自己的父亲,和原本就是正统统治者的继承人,来讨伐盗国之人,那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我……”斋藤归蝶皱眉迟疑。   织田信长老神在在,丝毫不紧张也不催促,她相信以归蝶的聪慧,一定会给她一个正确的答案。   是年,织田信长在接到斋藤义龙的求救书信后,立刻发兵美浓。   奈何她的动作迅速,斋藤义龙的动作更快,在织田信长还未赶到之时,就以绝对的兵力优势,攻破了斋藤道三的本阵,杀死自己的父亲斋藤道三。   织田信长闻讯大怒,挥兵与斋藤义龙对峙于稻叶山城下,然而,这个时候尾张却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今川义元经过数年的努力,终于达成了于甲斐武田氏、相模北条氏的三国同盟,完全化解了来至于东北方向的压力。   至此,拥有骏河、远江、三河的领地的东海大名,号称东海道第一弓取今川义元终于腾出手来,发动全员总动命,号令全军向尾张进发,兵力高达三万余人。   织田氏,就是今川义元上洛路上的最后障碍,只要扫平了尾张,今川义元即可上洛成功。   收到这样的消息,织田信长不得不立刻从美浓退军,应对今川义元的攻势。   当然,织田信长虽然没有成功拿下美浓,但她也不算完全白走一趟,连石头里都想着榨油的人,从美浓带回不少原本效忠斋藤道三的家臣。   这些家臣中,其中一人,在以后信长争夺天下的战役中起了重要作用,并贡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他叫森可成,而他更为出名的,是他的三子,今后会常伴信长身边,成为信长最为亲近信任之人,日本历史上真正惊才绝艳、空前绝后的美少年:森兰丸。 第25章 025   织田信长从美浓回来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立刻排兵布阵应对今川义元,而是接见了一个人。   柴田胜家,从上次被信长击败之后就默默站到了信长这边,带着信长给他的任务监视织田信行。   “所以,你说我这个弟弟在我去美浓的时候密谋暗杀我。”织田信长听得差点没笑出来,当然不是笑柴田胜家,而是笑织田信行。   她一直知道这个弟弟各种的有自信,没想到竟然有自信到了这种程度。   织田信行凭什么认为他能够暗杀她成功呢,那些效忠于他的人不是已经投靠了自己,就是被杀被流放,他所能依靠的不过是几个花钱买来的浪人武士,或者……柴田胜家。   微微扬起唇角,织田信长语气真挚的表扬了一句,“信行,还是很有些想法的。”她这句表扬绝对是真心的。   柴田胜家现在已经足够了解他效忠的主公是个什么德行,戏精做派什么的,虽然和他的想法不符,但人生之不如意十之八九,只要主公够强,能带领着织田家走向辉煌,就值得他的追随。   所以对于主公这种感叹句,柴田胜家就当没听到了,“主公大人有什么想法。”   织田信长手撑着头,语气慢悠悠的,“虽然掀不起什么风浪,但总这样蹦跶也很烦,趁此机会,一次性解决了吧。”   信行最后的价值早就被她压榨完了,平时她容忍度可能还会大一些,但现在今川逼近,正是尾张危急的时刻,信行还这么蹦跶,就特别烦了。   而且她可没什么以德报怨的想法,既然信行都想让她去死了,她不想死,那还是对方去死吧。   柴田胜家早就猜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闻言也没有惊讶,“主公大人打算怎么去做?”   “就说我病了,让信行来这里见我。”织田信长的借口也显得漫不经心的,“你陪他来,他应该就敢来了。”   “嗨。”柴田胜家低下头去。   织田信长顿了顿,这次换了慎重的语气,比起秋后蚂蚱的信行,这才是重要之事,“这件事完成之后,你立刻回去,带上所有兵士出阵。”   柴田胜家明白织田信长的意思,毕竟今川家现在的势头,实在让人觉得有些恐惧。   所以在先答应下信行的吩咐后,柴田胜家也略微有些迟疑,“主公,今川势大,您可有什么准备?”   织田信长挑了挑眉,柴田胜家作为织田家最为勇猛的家臣之一,对于这次对阵今川义元都有些疑虑,更何况其他人了。   “害怕今川义元吗?”织田信长有些突兀的开口问道。   “当然不是!”柴田胜家想也不想的开口否定,身为鬼柴田,他又怎么会惧怕对手。   没想到织田信长却是不以为意笑了笑,“现在的织田家和今川义元的差距表面上看来是不可逾越的。”这不是在开玩笑,说的是两方能够调遣的人数差距,就算她把尾张所有能上战场的男人抽调一空,也比不上现在东日本最有实力的大名手下兵力的三分之一,更何况有些人是不能上战场的,地要人来种,路要人来修,还有各行各业必须的一些人,这样算下,又要减少一些人数,所以最后织田家能上战场的,大约只有四千人的规模,也就是今川家兵力的七八分之一吧。   柴田胜家却被织田信长的话激起了气性,他可从来没怕过什么,“就算兵力不及,我们也会取得胜利!”   织田信长摆了摆手,柴田胜家有些莫名,“主公大人?”   于是织田信长接着说了下去,“胜家,取得一场战役胜利的原因是什么,你应该能说得出许多吧。”兵力、勇气、阵型,甚至是大将的指挥,随口说说,就是许多条,甚至是天气运气。   所以柴田胜家没有任何游移的答应了下去,“是的,”顿了顿,柴田胜家抬起头来,手捶了捶胸口,“但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要有获胜的勇气和拼死的决心。”   织田信长手点了点柴田胜家,“果然不愧是以鬼柴田为名的人。”以勇猛来取胜,不是说不好,但现在,她觉得还不到这种程度,她觉得,那是走都最后无路可走的时候才需要的,破釜沉舟,“除了勇猛外,武士的战争,使用武士刀、长枪、弓箭取胜才是完美吧。”   “当然,”柴田胜家听得热血激昂,“主公的想法和我一样,武士就应该握紧手里的武器,以勇武取胜。”   “我就是说的你想的,”织田信长毫不犹豫的泼了柴田胜家一盆冷水,这也是……今川义元所想的,铁炮大炮什么的,根本不是武士正统,“不过你忘记了在清州城下,你是怎么输给我的了吗?”   柴田胜家,一时之间哑口无言,当时在清州城下,他们联合起来队伍有两三千人,却被主公五百人的队伍轻轻松松就收拾了。   片刻之后,柴田胜家倔着一偏头,再出口的话有点含混,“只要下雨,铁炮就不能使用了啊。”到时候,还不是要靠手里的刀。   出乎柴田胜家意料之外的,织田信长竟然没有反驳,“现在的铁炮,确实还有其局限性,所以需要长枪队配合。”   之前在大浜城下所犯的错误,她不会再犯第二次,这些年,她一直都尝试将铁炮队和长枪队进行配合练习,虽然还有些不尽如人意之处,但也算有了些头绪。   步炮协同,可是火器的使用中永恒不变的主题啊。   只是,这次对阵今川义元可能还不太成熟,所以,她要把这次和今川义元决战的时间控制在自己手里,将她手里铁炮队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这一战,将成为她逐鹿天下的起点。   “铁炮和长枪配合?”柴田胜家很明显跟不上织田信长的思路。   织田信长也没有详细解释,现在也解释不清楚,“总而言之,这场战役,胜家你是必不可少的,”她直视着柴田胜家,眼睛亮得惊人,“今川义元兵力众多,不是什么值得恐惧的事,而是我织田家的机会。打败今川义元之时,就是我织田家名扬天下之时!”就是天下为她织田信长侧目之日。   柴田胜家愣住,他家主公,平日里总是看起来没什么正行,不是懒洋洋的,就是漫不经心的,在这一刻,竟然有了种豪情万丈之感。   似乎只要他出说口,就一定会实现一般的信心和肯定。   这是个好机会,是织田家名扬天下的好时机!   瞬间,柴田胜家被织田信长的话激起了无限的豪情。没错,以下克上是他们武士的传统。   打败今川义元,打败想要上洛的今川义元,打败东海道第一弓取,东日本最强的大名。   那他们织田家,他家主公织田信长,就会成为天下最强之人!   而这些,主公大人说,都离不开他柴田胜家。   热血在血管里沸腾,身体感觉到了战栗,柴田胜家换了正坐的姿势,朝着织田信长深深的鞠下躬去,“嗨!”敢不效死命! 第26章 026   对于将织田信行诓到清州城来进行处置的行为,织田信长没有丝毫愧疚,她对信行本来就不多的兄弟之情,早就在信行一次次想要杀她的行为中磨得一干二净。   不过出乎织田信长意料之外的是,她和信行的母亲土田夫人也跟着过来了。   她一直以为如果是这样的借口,她母亲多半是不会来的,现在来了是说明她这个母亲对她还有那么点亲情?   当然,织田信长觉得这个猜测的不可靠谱程度堪比她弟弟信行其实是爱戴她的。   所以土田夫人跟着织田信行前来,并不是因为她就有多担心信长这个长女了,而是担心信行一个人来清州城而已,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在担心什么,这个消息又是柴田胜家大人传来的,应当是无误的,但是她就是觉得有点忐忑,这大概是女人天生对于危险的一种直觉了。   如果土田夫人一直跟着信行,虽然并不能就此打乱信长的计划,但到底多多少少会有些妨碍。   而织田信长怎么也没想到,有人帮着她,把土田夫人拦住了。   她唯一的嫡出妹妹,织田家最尊贵的公主:织田市。   “母亲大人,请您留步。”这些年来,织田市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战国第一美女,已然初见雏形。   “是阿市啊。”见到织田市,土田夫人脸色也略微放松了下下来,虽然比不上信行,但是对这个名正言顺的公主,她还是颇有疼爱的,更何况这些年她一直跟着信行,小女儿则跟着信长和浓姬,和小女儿少了见面,现在见了更是平添一丝念想。   “信行兄长要赶着去探望信长兄长,就不要耽搁了。”市姬的美,是种华贵的端方,从小被千娇百宠着长大的公主,自信、独立且耀眼,“母亲大人还请留一下,我有话说。”   土田夫人有些犹豫,“可是你信长兄长……”她怎么都不能完全放心。   织田市微微摇了摇头,“信行兄长只是去探病而已,母亲大人无需担心。”   土田夫人见织田市这么说,也稍微放了点心,“那信行就先去吧。”还有柴田胜家大人跟着信行,不会有事的。   “那母亲大人就和妹妹说话吧,我去去就来。”信行便朝母亲行礼之后,带着柴田胜家向着信长那边走去。   “阿市,你是有什么话要说?”转头看向小女儿,土田夫人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温情。   织田市沉默了下,脸上的神情渐渐化为哀伤,虽然她已经选择了自己的道路,但信行兄长,到底也是她的兄长,对她也算疼爱,她又怎么会完全无动于衷。   土田夫人见状有些担心,“阿市,你这是……”   织田市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移向了织田信行走去的方向。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一直挂心着信行的土田夫人蓦地像是明白了什么,她转过身,就想往那边追去。   没想到,织田市竟在瞬间上前,一把抱住土田夫人,“不要过去,母亲大人。”   “你放开我,放开我!”土田夫人疯狂的挣扎起来,只是她年老体弱,怎么比得上正值年华的织田市。   织田市既然打定了主意不让母亲大人过去,无论她怎么挣扎,就是牢牢的抱住。   土田夫人一直挣扎到脱力,才带着绝望的神色滑倒在地,“信行……”   织田市这次没有阻挡土田夫人的滑倒,只是,在土田夫人跪倒在地的时候,轻声问了句,“母亲大人,您就没想过一丝一毫信长兄长吗?”   悲伤绝望的土田夫人,根本听不到市姬的话。   比起屋外的形势,带着柴田胜家走到屋内探望信长的信行则是惊惧万分了。   侍从打开屋门之后,织田信行走进屋内看到端坐的兄长,狠狠皱眉,“兄长,我听说你病了。”   “我是病了,”织田信长慢悠悠的摇晃着扇子,“听说自己的弟弟要杀自己,我能不生病吗?”她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这是心病啊。”   刚坐下来的信行猛地回头看柴田胜家,“你出卖了我?”   织田信长摇头,“胜家没有出卖你。”   信行惊讶的转过头来,就见他的兄长,不对,长姐,微微勾了勾唇,那是个异常美丽的微笑,却带着一种危险入骨的冷,“胜家原本就是站在我这边的。”   “你……”信行猛地站起身来,“你不就是……”   织田信长哪里容得他在这里胡说八道,挥手之间跪坐在旁边的河尻秀隆和柴田胜家已经一跃而起,同时拔刀向着信行砍去,其他人也在这个时候拔刀看向信行的侍从们。   “啊!”织田信行发出最后一声惨叫,倒在了血泊中。   织田信长见状起身,弹了弹衣角,“叫人来收拾吧。”这一地的血,久了可不好打理了。   “嗨。”河尻秀隆收刀弯腰答道。   织田信长跨过信行等人的尸体,就如同跨过普通的障碍物一样从容出门,身后的小姓侍从们立即跟上。   穿过回廊,织田信长一眼就看到了在地上瘫软成一团的土田夫人,和仍旧保持着环抱她姿势的织田市。   扫了一眼哭得涕泪横流的母亲大人,织田信长从旁边走过。   母亲,她会荣养,仅此而已,从她选择站到信行那边要自己性命的那一刻起,她们之间就不能更多了。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选择的道路负责而已,就这么简单。   就在织田信长从土田夫人和织田市两人身边经过之后,还噙着泪水的织田市突然开口,“信长兄长,请等一等。”   若是土田夫人开口,织田信长大概不会理会,但这是她心爱的妹妹阿市,所以她的脚步顿住了。   下一刻,织田市也没管眼眶里摇摇欲坠的泪水,从地上爬起来,她拉着衣服快步走到信长面前,理了理和服,然后认真的在兄长前面跪了下去,双手撑地深深的低头,认真的道,“恭喜您,信长兄长。”   织田信长闻言略微怔了下,随即缓缓勾唇,刚刚才令人杀过人,甚至是自己的亲兄弟,她的目光却没有丝毫的动摇,既不恼怒,也不凶狠,就如同西伯利亚万年不化的寒冰,寒到极致带来的湛蓝,冷,又是种危险的美,“阿市,抬起头来。”和脸上的神色不同,她的语调近乎温柔了。   织田市缓缓抬起头来,正对上信长的笑容,小公主愣住了,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兄长的另一面。不可抑制,她微微颤抖起来,比刚才知道信行兄长死去更甚。   “害怕吗?”察觉到阿市的颤抖,织田信长收敛了笑容轻声问道。   织田市狠狠的一咬唇,止了颤抖,“不。”   于是织田信长再次笑了出来,这次的笑容如同春风吹开百花盛放,温柔如杏花春雨,“好。” 第27章 027   现在的今川氏,正处于整个家族传承中最鼎盛的时期。   今川义元在迫使松平氏臣服,又将松家幼主松平竹千代作为人质带到骏城,取得了三河的实力控制权后,一举将今川氏的势力推广骏河、远江、三河的领地,所领达百万石。   使得今川义元当之无愧成为东日本最强大名,有东海道第一弓取之称。   此外,今川义元又和甲斐国守护武田晴信,以及相模国小田原城主北条氏康组成“甲骏相三国同盟”,断绝了领国北面和东面的后顾之忧。   在出发上洛之前,今川义元将家督的位置传给了嫡子今川氏真,保证了后方的安全。   这次进攻尾张,今川义元带上了所有能带上的军队,以老鹰搏兔的姿势,准备一举拿下尾张,为上洛扫平障碍。   然后今川义元不知道的是,从他召集军队开始,源源不断的信息,就从不同的渠道汇集到织田信长手中。   拿着手中最新出炉的情报,织田信长再一次感叹,这个时代的武家大名,对于打仗这种事,真的实在是太过于粗糙。   情报工作大概是一团混乱就不说了,还要恨不得把自己的动向嚷嚷得天下尽知,才能显出起气势来。   所以织田信长根本没费什么功夫,就对今川义元所有的动态了若指掌。   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讲,这种举动也挺好的不是?   “告诉竹千代,不用再传消息过来,我对今川义元的所有动向都很清楚。”织田信长顺手把手里的信纸在火上烧了,“我让你在他身边,是保护他的安全,不是用来做情报探子的。”   她说过,自己的小弟,自己当然要罩着,虽然那个时候的她还做不到让竹千代不去骏城。但从知道消息开始,她就开始在骏城布置。这么多年下来,不说能在骏城做出些什么事来,只说如果今川氏真的要对竹千代不利,她也能让人抢了人就跑,今川义元绝对只能跳脚而无法。   只是不管是织田信长还是松平竹千代都觉得,这样跑了太窝囊了,竹千代是松平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还有不少忠于松平家的家臣们。   松平竹千代要走,就要找个适当的时机,带着这些人,正大光明的回三河。   大概是质子做了多年,松平竹千代又多多少少传染了些他认下的老大的作态,所以他在骏城一直表现得相当恭顺。   以至于之前松平竹千代元服成婚之后,今川义元就有意让他回三河的冈崎城。   经过这些年,今川义元深觉松平家还是忠诚于今川家的,再加上松平竹千代又娶了今川家家臣关口亲永的女儿濑名姬。赖名姬的母亲是今川义元的妹妹,有了这层关系,那么放松平竹千代回三河也不无不可,不过是今川家又多了个忠心耿耿的家臣而已。   在经过多方考虑后,今川义元终于松了手,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时候已经改名松平元康的松平竹千代一边回到冈崎城,一边和织田信长加强了联络。   比起骏城,当然是冈崎城离尾张更近更方便,而比起一副公家做派的今川义元,小时候被强制洗脑认下的老大更得松平元康的心。   更何况,这些年老大为他做了多少,松平元康还是心底有数的。   到这次今川氏全体动员出阵,松平元康立刻就遣人送来了今川义元的消息。   “元康大人说,主公大人英明,肯定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但是他送情报来是他的心意。”烛火的阴影下,送来情报的人恭敬的答道。   织田信长闻言勾了勾嘴角,微笑在烛火的光线里带着几分戏谑的柔和,“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小时候那种别扭的样子,怎么长大了反而嘴甜。   对于主公大人的感叹,来人深深的低头,他当然不能跟着主公评价元康大人,毕竟一边是主公,一边是他现在侍奉的大人。   更何况是这种亲密的感叹,他也不知道怎么接。   织田信长当然也没想过要人回应,就丢下另一个炸弹,“此战之后,你便改称竹千代主公吧。”   来人浑身一震,“主公大人?”主大人公的意思,难道是要让他从此改为效忠元康大人?   织田信长点点头,“你跟着竹千代这么多年,也算看着他长大,他优不优秀你也清楚,而且你是什么人我也清楚,既然我都欣赏你的能力,竹千代不可能不欣赏。”竹千代暗搓搓挖他墙角的事,别以为他不知道,不过当年他既然把人派到竹千代身边,也是有这个意思的,至于能不能收服人,就看竹千代自己的手段了。   现在看来,她家竹千代还是很有几分手段的。   “主公大人!”来人原本听到前段关于松平元康的赞扬,也是要暗暗点头的,听到后半部分,却忍不住的涌上激动之情,主公大人对他知遇之恩,他是最清楚的,“我愿意在此战后,回到主公大人身边。”   织田信长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她对喜爱信任的人向来大方,“这些年来,你跟着竹千代从骏城到冈崎城,他重视信赖你,再加上现在三河缺人手,你跟随竹千代,将有大作为。况且,你不在我身边多年,就算回到我身边,也要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你在他身边比在我身边要好得多。”   “可是主公大人……”来人仍旧没有放弃,就像主公大人所说,他对元康大人确实很有几分真情实感,如果没有主公大人,他也愿意臣服于元康大人,但是主公大人,到底是不同的。   “不用再说了,”织田信长对于已经下定决心的事,并不喜欢纠缠不清,更何况她并不是在征求意见,而是在告知而已,“就这么决定了。”   来人怔了怔,随即深深的埋下头去,“嗨!”他知道的,主公大人这个决定,多半还是为了他和元康大人,他会将主公这份心意,原原本本的转达给元康大人的。 第28章 028   今川义元的来势凶猛,从发兵尾张的那时起,就在清州城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是尾张最为动荡的时刻,甚至比之前织田信秀去世的时候更甚,那个时候,至少少主还是名正言顺的少主,就算有人支持信行大人,也不是全部。   但是在面对今川义元的时候,尾张织田家似乎已经到了存亡的危急时刻了。   军情十万火急,织田信长便按照惯例召开了军议,所谓一人计短,众人计长,说不定还能发掘出什么人才呢。   军议开始之初,就有家臣提出死守清州城的建议,理由也很充分。   今川义元的目的是上洛,为了节省时间,他说不定在攻一阵清州城然后发现攻不下来后,就放弃这块难啃的骨头,转而去京都了,这样织田氏就能得以保全。   这样的建议,得到了不少家臣的支持,只是仍旧有些从小跟着信长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壮派们愤愤不平,他们有实力有准备,为什么要龟缩在城里当缩头乌龟。   今川义元敢来,就让他吃不完兜着走,就算不能击败他,啃也要啃两块肉下来。   于是一场军议成了口舌混战的战场,开始织田信长还坐在上座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听到现在她反而以扇掩唇微微一笑,这样的场景,让她想起了一场著名的战役:赤壁之战。   所以她这边就是那位等待着一鸣惊人,生子当如的孙仲谋吗?   有点意思,不过孙仲谋之后就后继乏力了,她可不愿意辉煌只在一战。   所以还是不要做这样的比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两边吵得谁也不服谁的关系,终于有人看不惯上面的主公大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将织田信长拖入了战团,“主公怎么看?”   一句话,让下面争吵的人都看了过来,众目睽睽之下,织田信长好以整暇的扬了扬折扇,“军议,就此结束。”   满场哗然,不管是哪一派,都没想到主公大人会给这样一个结论。   然而织田信长难道还会理会这些议论之声吗?她早就在话音刚落的时候站起身来,在无数主公大人,主公大人的呼唤声中从容离去。   她当然知道,在大战之前的思想工作有多么重要,而如果能说服所有人同心协力,拼死一战胜算会更高。   但是他们和今川义元这一战,不能这么打。   今川义元来得太快,人数太多,她根本来不及去说服大多数人,也没有时间来整合所有家臣,只能依靠自己的嫡系队伍。   况且,这一战人数的巨大差异,早就注定了她只能以奇胜,所以乌合之众来得多了,也没用。   等她胜了一场之后,不用多说,其他人也会跟着打顺风仗了。   所以其实原本连军议她都不想召开的,不过在危急时刻才最见真心,她也想看看底下的家臣们,到底是什么样的。   目的已经达到,也就不需要再浪费时间了。   现在重要的是,今川义元。   织田信长是走了,其他家臣面面相觑之后,不少人围上了平手政秀,“平手大人,您看主公大人的意思是?”   平手政秀这些年在儿子出仕之后,越发的精神矍铄,当然装傻的本事也越发一流,现在听人这么问,老头子一袖手,老神在在的回答,“主公大人自然有主公大人的想法。”   “平手大人,现在可不是玩笑的时候啊。”听到这样的回答,当然并不能使人满意。   平手政秀则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我确实不知道主公大人的想法。”虽然是装傻,但这句也确实是实话,从小到大,他好像都没摸清过之前的少主,现在的主公大人的想法。   主公大人,实在不能以常理来推论啊!   所以别看平手政秀表面上这样的平静,其实心底想到这个也是一口老血的。   不过平手政秀这么说了,其他人也是无法,只能各自散去。   只是散去之前,不少人唉声叹气,总有种乌云压顶的感觉。   织田家上层人物的心情,当然能影响到不少底层的人,但对于有些人,却是影响不到的。   比如织田信长直属的精锐部队。   这些人,正接到了新的命令,他们现在要做的事很多,吃饭,检查兵器,整理行装,在这只队伍里,织田信长的命令就是绝对的存在,在这么紧急的时间里要做这么多的事,根本没精力去想其他。   他们当中,有一个长得特别像猴子一样的男人。   就是在正德寺曾经和明智光秀围观过织田信长拜见岳父大人的日吉。   在今川义元进攻尾张之前,日吉已经投效到织田信长的帐下。   但对于一个除了自身的聪明要什么没什么,而且又什么都不会的下层人士来说,就算下定决心要为信长大人效力,也只能从杂役做起。   日吉的杂役做得不错,他原本就脑子灵活,学什么东西都快,虽然长相实在不那么好看,不过做杂役也不讲究这个。   很快,日吉就因为出色的工作受到赏识,从普通杂役荣升到专职给信长大人提鞋。   别看这小小的提鞋,这可是第一个日吉能接触到织田信长的工作。   这是他的一个机会,而日吉,把握住了这个机会。   织田信长从小就以奇装异服著称,其中一项就表现在并不喜欢日式的木屐拖鞋,特别是冬天,她嫌冷。   对于这些方面说来,织田信长可丝毫没有亏待自己的打算,她从小到大可没穿过兜裆布。   所以外出的时候,织田信长经常会着皮靴,比盔甲的靴子轻便,又比拖鞋保暖。   不说其他,踹起人来也方便又给力啊。   只是皮靴穿起来麻烦,偶尔在庭院不太远的地方,织田信长也会穿穿拖鞋。   日吉的工作,就是给织田信长拿各种鞋子。   开始,织田信长还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她也不会特别注意底下低着头给她拿鞋的人。   但锥在囊中,到底是不同,很快,织田信长就发现了这个提鞋的人的不同。 第29章 029   对于普通人而言,不过是给主公大人提鞋这种工作,难道还能提出花儿来。   但日吉就是硬生生把这样一件看似普通,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甚至完全不会引人注意的工作做得精彩纷呈。   织田信长很快就发现,这个提鞋的人,不但从来没有给她拿错过她想穿的鞋子,而且在入冬的天气,在她偶尔穿拖鞋的时候,鞋子也是暖和的。   暖和的鞋子,穿进去就知道不同,连织田信长都有些诧异的扬了扬眉,暖鞋只是小事,但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这么做过。   于是信长大人饶有兴趣的看向跪在旁边的提鞋之人,“这鞋子,是你暖的?”   日吉正跪在旁边,听到自己崇敬的发光之人这么询问,他有些激动,却仍旧压抑着心情,“嗨,是小人暖的。”   “你叫什么名字?”织田信长继续问道,她从小在市井里混迹着长大,从来不在这些底层人物面前摆什么架子。   所以别看织田信长是傻瓜的传言就没断过,但百姓们总亲切的称她为尾张的傻瓜。   “小的的叫日吉。”日吉的声音有些颤抖,却仍旧努力清楚的答道。   “太阳之子吗?”织田信长摸了摸下巴,这个名字听起来取得不错,不像一个杂役的名字,让人印象深刻,“抬起头来我看看。”   太,太阳!   这样的一句话,让日吉几乎是止不住的心潮澎湃,他从小丧父,习惯了被人瞧不起的日子,现在主公大人竟然说他是太阳之子?   简直不是激动,是感动了。   所以听到织田信长让他抬头的时候,他想也不想的抬起头来。   原来真的有人长得这么像猴子啊。   看到日吉的脸的时候,织田信长忍不住在心底感叹了句。   然后在下一刻她就认了出来,这不就是那个她在去拜见岳父大人的路上碰到的偷萝卜的贼吗?   什么时候竟然混到她身边来了,还真是有趣。   “偷萝卜的那个?”织田信长微微眯了眯眼睛。   织田家家督的气势太盛,哪怕没有特意针对,也让日吉猛地俯身下去,“主公大人请恕罪!”   就在织田信长问话的时候,来拜见她的前田利家已经走了进来,见状也不知道误会了什么,冲上前来直接提起日吉往地上一摔,“猴子,你这混蛋,要我说几次才明白,就算你现在做的是给主公大人提鞋的工作,也丝毫不能懈怠。”说罢还提着拳头就往人脸上揍去。   织田信长哪里看不出前田利家凶狠的话语下对日吉的维护,她也没有生气,只语气淡淡的开口,“利家,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利家啊,忠心是真忠心,有才华也是真有才华,人也重情义,就是做事太冲动,瞻前不顾后的,什么都不知道也敢张嘴就来。   前田利家被吓了一跳,也跟着日吉的模样低头,“主公恕罪。”   织田信长摆了摆手,“算了,”她连日吉都没想过要为难,当然更没有为难前田利家的意思,不过也确实觉得犬千代这家伙欠打磨。看来,真的需要找个时机好好的磨砺他一番了,玉不琢不成器啊,“猴子是吧,你自己给利家解释。”这人,还真是不简单啊,这么快就能得利家另眼相看,看来能做的并不仅仅是提鞋。   说吧,织田信长也懒得理会这两人,转身就走,她一动,身后的小姓侍从自然跟上。   而被留下来的两个人,前田利家爬起来就去提日吉的衣领,“你到底干了什么?”   “请放手,请放手。”日吉被他勒得差点喘不过气来,“您这么提着我我怎么说。”   前田利家这才放开他,“赶紧说。”   于是日吉在喘过口气之后,一五一十的给利家讲述了之前的经历。   日吉和前田利家两人私下怎么相处不提,织田信长在再次穿上暖和的拖鞋时,自然也就想起了日吉。   虽然名字和她知道的不相符合,但她在战国呆了这么些年,也知道这些人改名就是家常便饭,长成这样可不容易,有一个也不会有两个,那么很有可能这个给她提鞋子的,就是以后权倾天下的丰臣秀吉。   只是,是与不是,她其实也并不那么在意,比起历史书上她知道的寥寥几笔的记载,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看到听到感觉到思考出的。   她已经不是那个织田信长,又干嘛要纠结日吉是不是那个丰臣秀吉呢。   所以织田信长愿意再见见这个人,给这个人一次机会,也不过因为这人做事很出众罢了。   能把普通的事做出不普通来,就是与众不同,更何况利家也不是眼睛瞎,会维护一个无用之人。   于是随随便便的抱着手,织田信长叫了声,“日吉。”成为尾张的实际统治者后,虽然她身上权威之气日重,但大部分时候,信长还是那个举止肆意洒脱,甚至是没什么正行的信长,并没有因为权势而把自己变成严肃的面瘫。她从来就是破除陈规陋习之人,而不是要把自己往那些条条款款里面套,作少主的时候如此,作家督了,当然更是如此。   “主公大人。”提鞋之人忙爬了过来,恭敬的叫道。   “鞋子,你是怎么暖的?”如果他敢说是屁股坐在上面来暖的话,她不介意让他屁股再也没办法坐。   “小人抱在怀里的。”日吉答得毫不犹豫的,“因为天寒地冻,小人抱着鞋子温暖它,”日吉说着,恭敬的朝着织田信长磕了个头,“小人将您视作父亲,为父亲做这些事,是理所应当的。”   “父亲?”织田信长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人的父亲,就是侍奉老主公的足轻,最后为织田家献出了生命,小人侍奉您,就跟侍奉自己的父亲一样。”日吉说得那么诚恳,情真意切的模样看起来没有丝毫虚假,“小人愿意为您献出自己的生命。”   织田信长上下打量了下这个貌不惊人的杂役,随即扬天大笑。   她以为她已经够不要脸了,随时随地都能翻脸如翻书,能根据需要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没想到竟然有人比她更不要脸,果然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啊。   说实话,织田信长这个样子站出去,谁不说织田家的家督风流倜傥,风华正好。现在竟然被一个怎么看起来都比她年纪大的人说当父亲一样看待,如果不是真的亲耳听到,她还真不敢相信。   就冲这份能把不可思议之马屁拍得这么理所当然,如此泰然自若的不要脸,她就不能等闲视之啊。   于是在那之后,织田信长将日吉从杂役,提拔成了足轻组头。   而这次出阵今川义元,也是日吉第一次作为织田家的家臣上战场。 第30章 030   和今川义元这一战,织田信长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是奇袭,自然就要寻找最合适的时机。   以她现在的实力还做不到一力降十会,那么就打蛇打七寸,一招致命。   经过这些年对于强敌今川氏的情报收集,织田信长对今川义元的了解,可以说不比其他任何人少。   今川义元,能将骏城治下发展到这个程度,虽然有太原雪斋之力,自己却也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   只是今川氏的势力发展到现在能够上洛的态势,对于尾张织田氏,今川义元也不免有小看之嫌。   需知,战场之上情势千变万化,是容不得任何骄傲自满情绪的,不到尘埃落定,又怎知鹿死谁手呢。   既然今川义元骄傲,那就让他更为骄傲吧。   织田信长这次迎战的气魄,不可谓不大,在今川义元开始正式攻势之后,她直接将花大力气建造的丸根砦、鹫津砦半卖半送给了今川义元。   戏演全套,她连两地的守军都没有泄露分毫,只下令两地死守。   以至于两地在今川义元的猛攻下,先后陷落,今川义元经此一战,更是信心十足,一路高歌猛进至桶狭间。   而这个时候的织田信长,早已出了清州城。   在今川义元进攻丸根砦、鹫津砦的时候,早就料到两地必然陷落的织田信长已经带领着本部人马出阵。   这次的出阵,和之前的战役不同,既然确定了奇袭的战术,自然要占一个快字,而这个快字,织田信长比谁都有信心。   早在织田信长还是少主时起,她手下的嫡系队伍,就与众不同。   这个时候的军队,说是军队,不如说是一群武装过的农民。平时耕田,在领主需要的时候就征召平民,入伍打仗。   真正论起战斗力,以信长的话来说,一群乌合之众。   所以从很早开始,织田信长就开始尝试让手下的军士和农民完全脱离,完全不是农闲时或者需要出阵的时候才练兵,而是不间断的进行训练。   这很难,真的很难。   这样能聚集起的人数很少不说,养这样一只职业军队所花费的钱粮,也是个天文数字。   那个时候的织田信长哪怕有投效的商人赚来的巨款,也架不住这样的折腾。   但就算如此,织田信长也一直保持军队贵精不贵多的概念,她的队伍,纪律严明、令行禁止,不管是军事素养还是体能素质,都远超这个时代其他军队。   也因此,她能在织田信行谋反的时候,仅仅以几百的兵力就轻松取胜几千的对手。而在和斋藤道三见面的时候,道三与其说是震撼与信长手里的铁炮所造成的威力,不如说看到这只与众不同的军队所蕴含的力量。   这只军队,就是织田信长敢于奇袭今川的依仗。   就是因为自己的军队不管在体能还是纪律上,都能承受得了这么强的行军作战,所以织田信长,才敢放手一搏。   出阵之前,织田信长聚集起所有的军队,火把的灯光下,这只着黑甲的劲旅人人目光肃穆,屏息以待,在大战将至的时刻没有丝毫动摇,也没有发出任何质疑或者嘈杂之声。   织田信长满意的以目光巡视过自己的队伍,能有这样的素质,也不枉费她在军队上所投下的巨额金钱了。   要知道,虽然奇装异服、言行荒诞,但织田家的家督的生活,以这个时代的目光而论,实在简朴得让人发指。   一来嘛,是她的钱都花在这些上面了,二来嘛,她也确实对这个时代的很多享乐方式敬谢不敏。   织田信长欣赏的东西非大雅即大俗,比如这个时代贵族喜欢赏玩的茶碗,如果不能给她一个雨过天青色,就给她一个纯金的。   可惜,很多两样都不占,她也根本不需要花费时间精力了。   简单的以目光巡视过队伍之后,织田信长也没有废话,从前田利家手里接过盔甲的面具,罩在脸上。   瞬间,就从织田家风流俊秀的家督变成了地狱索命的厉鬼。   她高高的抬起手,“出阵!”   黑色的洪流如同出栏的猛虎,以这个时代军队难以比拟的速度,向着今川义元袭去。   看着织田信长的直属精锐部队动了,其他家臣如柴田胜家等,也带领着手下的队伍动了,不同于信长队伍行军的鸦雀无声,尾随在之后的队伍,乱哄哄的叫着喊着,有点能耐的骑着马,足轻们跟在后面撒腿狂奔。   原本这是柴田胜家等人见惯的景象,出阵嘛,不就是这样以气势取胜吗?   但是现在一对比起自家主公的直属精锐部队,立刻就有了种自己队伍都是乌合之众的感觉。   莫名的多了些想向自己手下发脾气,又想对自己生气的怪异感觉,还有些莫名的悲愤感涌上来的辛酸。   作为武士,他们对手下的兵士不可谓不上心,怎么会差主公大人的队伍这么远?!   当然,除此之外,人类天生的慕强心理,也在这一刻表现得淋漓尽致。   家臣们跟在织田信长的身后,远远的借着火把并不明亮的灯光看着那个平时看实在算不上强壮的背影。   激昂澎湃的心绪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来,那就是他们的主公大人,他们追随的方向。   必当以死报之!   这一路之上,源源不断的情报汇集到织田信长手中,在全军稍事休息的时候,她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道痕迹,最后点在一个地方,“今川义元,就停留在这里了?”   “是的,主公!”跪在地上的情报探子哑着声音答道,连夜狂奔,他的体力消耗也是巨大的。   “今川军的状态如何?”这是织田信长最想知道的。   “久经战阵,疲惫不堪。”探子这样答道。   “布阵的方式呢?”信长问得很是详细。   “西北、东南方向一线展开布阵。”探子来汇报之前,早就把所有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   “那今川义元本阵在哪里?”   “就在桶狭间。”   “很好!辛苦了,你下去休息吧。”织田信长挥手让人退下,然后卷起地图。到现在,作为今川军前锋的竹千代已经联系上了,他会带着队伍好好的“避开”自己行军的路线,并不断为迷惑今川义元送上胜利的战报;今川军虽然人数众多,却是按照一线方向来布阵,就算今川义元本阵被袭击,也没办法立刻救援;而之前特意安排给今川义元的“劳军”的队伍也已经达到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而她,就是东风!   “桶狭间吗?”面具下,织田信长微微勾了勾唇角,冷到极致的笑容,“对于东海道第一弓取来说,一个绝佳的葬身之所啊。” 第31章 031   织田信长带队出阵,在与今川义元正面开战之前,最后停留的地方,就在中岛砦。   在这里,她做了最后的战前总动员。   织田信长话不多,她知道说多了,下面站着的这些士兵也未必能明白,所以从开口,她的话就简略而直指中心,“今川军虽然人数众多,但战线很长,所以与我军正面接触的人数不会太多,不过是本阵的几千人,”这样的话,让最是勇武无畏的士兵,也松下一口气,谁也不想每次战斗都是提着头和敌人拼命的,“而本阵的今川军经过连翻苦战,已经非常疲惫,现在仍在饮酒作乐之中,”所以,防备也不会太严密,“这次出阵,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一样,”织田信长略微压低了声音,危险冰冷的声音,让人过耳难忘,“今川义元的人头!”   因为之前就已经下达了不允许出声的命令,所以无论是家臣们,还是更下层的士兵们,都保持了一种静默感。   在这样的寂静当中,织田信长的声音传了很远,她原本就声音洪亮,这样一来,更多的人都听到了她的话。   就算没听到也不要紧,自然会有人代为转达。   稍微顿了顿之后,织田信长重新提高了声音,“割下今川义元人头者,为此战首功!”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出阵!”   不能呼和,底下的士兵们便随着这声命令,举起了手里的武器,热血开始沸腾,首功,他们都想要首功!   织田信长跨上前田利家牵来的马,也不废话,仍旧一马当先向着桶狭间而去,她的身后,跟着这次出阵的人马。   除了她的嫡系精锐部队之外,其他家臣的兵士们跑丢了不少,但织田信长丝毫不在意。   跟不上来就算了,她的目的从来都只有一个——今川义元!   她要用东海道第一弓取的人头,来给她称霸天下的大业奠基!   织田家的人一路急行,就在路上,突然之间天降大雨,这样的大雨,使得原本还有些警惕的今川军戒备更加松弛。   这样的鬼天气,不会有人来了。   但是他们错了,就算是这样天气,也有人来了,而且来得快如闪电,猛如迅雷。   在桶狭间的山间,织田家的军队就像一道道黑色的刀锋,直直的插入今川军的阵中。   就算是大雨倾盆,早就受过训练的织田军将铁炮用稻草等物好好的包裹了起来,虽然有部分火药被大雨淋湿失去了效果,但没有被浸湿的火药仍旧发挥了作用,在瞬息之间就撕开了今川军的防守阵线。   之后所有的作战目的,都是围绕着今川义元进行。   织田信长坐在马上,一双利目不停的扫过战场的方向,只要找到今川义元的旗帜所在,就是找到了人。   熟练的提了提缰绳,织田信长在向前冲刺之间已经将偶尔突破到她身边的漏网之鱼斩于马下,“不要收集人头,只要今川义元!”   这个时代的军功,是以人头来论的,织田家的家臣们总会下意识收集对方重要人物的人头。   平时织田信长也由着他们,毕竟谁拼死上战场不是想立点功劳呢。   但这次不行,这次奇袭原本就是要以快速取胜,他们必须要在今川军反应过来合围之前,将今川义元人头砍下。   不然,就算她有自信,今川军留不住自己,这场仗,也是织田家输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连翻搜寻之中,织田信长终于看到了今川义元旗本。   在确定之后,织田信长手里的马鞭往今川义元的方向一指,“今川义元在哪里,追!”   随着她的大喝声,还跟着她的家臣士兵们立刻向着今川义元的方向跑去。   今川义元,人送外号东海道第一弓取,之前也是弓马娴熟之辈,一手箭术更是出神入化。   但其人喜好公家那一套,所以总是以直衣染眉白粉敷面的公卿形象示人,出行必有人抬轿。这么多年下来,骑术早就退步得差不多了,现在被人突袭,逃命的时候哪里还能做轿,只能骑马。可惜慌乱之中要去找马,又哪里来适合他骑的温驯的马。关键时刻,还是两条腿最为可靠,带着还紧跟他的几个家臣手下,今川义元慌不择路,正好被一直仔细观察战场的织田信长找到。   找到了今川义元,织田信长的手下们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冲着军功奔了过去。   这个时候也不管什么阵型什么攻防了,所有人都只恨爹妈没多生两条腿,倒是骑马的众人,在泥泞山道之上,反而没有两条腿跑得快了。   机灵一点的家臣这个时候也不顾及马匹了,将缰绳扔给手下自己拔腿就跑,老实一点的还在不停和胯下的战马较劲。   在这样的狂奔之中,今川义元终于被织田家的家臣们围堵住了。   生死一线的关键时刻,今川义元和手下都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跟随着今川义元的家臣们死战不退,先后被织田军杀死,而今川义元更是拔出腰间的太刀,亲自出手想要杀出一条生路。   到了这种关头,今川义元再也顾及不到什么形象,用刀砍,用脚踹,甚至上了牙齿,直接咬掉了织田家家臣的两根手指。   这个时候也已经赶过来的织田信长居高临下,正好看到这位被称为东日本最强大名的人,血红着一双眼睛,恶狠狠的咬着她手下家臣手的样子。   微微摇了摇头,占据着绝对优势的织田信长不忘戏精本色,虽然戴着面罩其他人看不到她的表情,也能从她的语气里听出某种戏谑,“义元啊,你这个样子可真是不风雅啊。”   这位最是喜好诗歌的大名,平时里穿直衣、戴立乌帽子、涂黑齿、描蝉眉、抹脂粉、召开诗会,举止风度皆效仿公卿,现在竟然像他最看不起的那类人一样,用牙齿咬人。   跟着织田信长的家臣们忍不住嗤笑出声,他们平时都经常受到主公的言语暴击,现在看到敌对方也这样,感觉很安慰有木有。   原本在不顾一切挣扎着求生今川义元闻言,只觉得眼前一片血红,恨不得冲上去给那个不要脸的人两口,才能泄愤。   织田信长看着困兽犹斗的人,伸手轻轻拍了拍战马的脖子以示安抚,正想再说点什么,却不想今川义元到底还是久经战阵,知道这个时候什么最重要,也不再理会信长,转头就跑。   于是织田信长只能略显遗憾的叹了口气,“跑这么快做什么,我又不会像你一样咬人。”   “……”家臣众表示他们都想同情今川义元了。   当然织田信长也只是随口感慨了下,下一刻她重新收敛起神色,“追上去,砍下今川义元的人头。”   “嗨!”这个任务很简单很好!   随着信长最后这道命令,锲而不舍的织田家的家臣们对着今川义元一拥而上,混战之中,双方都伤亡惨重。   然而胜利之神,仍旧是站在织田信长这边的。   今川义元被织田家的家臣杀死,并砍下首级。   桶狭间,如果如同信长所说,成为了这一代东海道最强大名,拥有上洛实力的今川义元的葬身之处。   “主公大人,主公大人,砍下今川义元的首级了。”提着那颗死不瞑目的人头,织田家的家臣大声欢呼道。   而这种欢呼声,以这里为中心向着战场四周传了开去,今川军在瞬间兵败如山倒。   这欢呼声,也是织田军胜利的欢呼声。   随着周围织田军欢呼声四起,这一战,终于以织田军的全面胜利落下帷幕。   收拢手里的缰绳,织田信长勒马驻足在欢呼声的中央,缓缓的取下了面罩,微微勾起唇角。   那是一个代表着胜利喜悦的笑容,如同旭日初升,铄石流金,织田军在看到主公大人这样的笑容后,爆发出更是强烈的欢呼声。   这就是他们的主公大人,带领着他们打赢了今川义元,带领着他们走向胜利,走向辉煌的人。   只要跟随着他的背影,他们……无所畏惧! 第32章 032   “主公大人,这是今川义元所持有的太刀和胁差。”打扫战场的时候,织田信长身边的家臣为她献上今川义元的佩刀,这是作为武将打赢这张战役之后,最重要的战利品之一。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地方大将的人头。   对于今川义元的首级,织田信长半点兴趣没有,在确认过是今川义元本人之后,就和他的身体放在了一起,准备找个机会送回骏城。   不管怎么说,战场上是敌人,战场之下,就算是敌人也应该保持基本的尊重,这也才是尊重慎重对待这次战役的自己。   但对于佩刀这种战利品,织田信长就有些兴趣了,这可是她正大光明赢来的,哪怕是作为战利品看看,也会让人心情不错。   今川义元身为东日本最强大名,随身佩刀当然都是名刀。而织田信长作为织田家的家督,日常当然也少不了刀剑随身,对刀剑的鉴赏力也属一流。   在依次查看过今川义元的佩刀后,织田信长拿起其中的一把,那是一把无铭的太刀,拔刀出鞘,刀锋犀利,如同一泓秋水。   织田信长伸手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弹了弹刀身,“这把刀叫什么名字?”   被押解的俘虏中,有今川义元的随从,也是织田信长问话的对象。   “这把太刀叫,叫宗三左文字,是左卫门尉安吉所作,”被捆绑起来跪在下面的人,脸上的神色是种深入骨髓恐惧。到现在,他都不敢置信,义元大人就这么死在眼前之人手上,那么强大的今川军,竟然就这么在突然之间兵败如山倒。所以这人回答的语气,有种忐忐忑忑的飘忽感,但到底是把事情交代清楚了,“这把太刀原是三好大人,三好大人之物,三好大人转增于武田大人,夫人嫁到今川家来的那个时候,就把这把刀,这把刀作为陪嫁带来了。”   “义元经常带着这把刀吧。”织田信长问话的语气很亲切,叫着今川义元名字的样子也显得很亲昵,不知道的人听到她这样的问话,八成会以为两人是什么之交好友。   从未见识过织田家年轻家督戏精本色的今川家人只觉得两股战战,刚回答问题的人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又不能不回答,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答道,“义元大人确实,确实很喜欢这把刀。”   “行了,”织田信长收刀入鞘,“那这把刀,我就收下了。”她说得好像收下了今川义元送来的礼物一般,“其他刀剑,连同义元,就麻烦你送回骏城了。”   ……连同义元?   那人怔住了,这是什么说法?   “有问题?”没听到人的回答,织田信长的声音再次响起,仍旧是亲切的声音,但在这战场之上,尸横遍地之中,不但丝毫不给人安慰,反而像是催命的阎王。   那人浑身颤抖着,狠狠的俯下身子,“嗨,嗨!”   织田信长当然不会为难这么一个小人物,挥挥手就让他下去了,自然有人带着他去收敛尸体。   把玩着手里的太刀,织田信长颇觉有趣的再次将刀抽了出来,凌空挥舞了几下,“确实是不错的刀。”从这个方面来说,今川义元还是很有眼光的。   织田信长有兴致,底下的家臣们当然捧场,吹捧的方面即包括人,也包括刀。   才打赢了这场重要战役,织田信长对手下的马屁,笑着照单全收了,顺便也夸了几句手下作战英勇。虽然她并不觉得经过吹捧她就真的突然变得厉害了,不过这个时候干嘛要去泼手下的冷水,之后虽然她会让他们不至于因为此战而骄傲自满,但赢了就是赢了,赢了就该获得表扬。赏罚分明,织田信长觉得这是一种美德。   和手下进行了一场商业互吹之后,织田信长手抚过太刀刀背,这把刀最让她喜欢欣赏的,并不在于锋利,毕竟,她过手的名刀也不少了。这把刀的特殊之处在于它是今川义元的佩刀,且是佩刀中的名刀。   微微勾起唇角,盔甲将年轻的家督衬得英气勃勃,一笑之间,却又美不胜收。她顺手把回鞘的太刀递给前田利家,“利家,重新打磨这把刀,刻上这次战胜的日子和我的名字。”作为庆祝胜利的纪念。   前田利家恭敬的接过太刀,“嗨。”   “宗三左文字?”织田信长带着那种让敌人胆战心惊的笑容摇了摇头,“不合适,以后就改称……义元左文字吧。”   当天,首级检之后,织田信长就带领着手下的直属精锐部队和家臣们一起回了清州城。   这次被称为桶狭间合战的战役至此虽然结束,影响却是十足的深远。   原本织田信长只是作为蛰伏在尾张一地的小小大名,并未被世人放在眼中。   经此一役,织田信长以少胜多,以弱胜强,打赢了东日本最强大名,拥有上洛实力的今川义元。   织田信长之名,如同长了翅膀的鸟儿,无风自起,传遍了整个日本。   哪怕再是偏远地区的人,都知道了信长之名,知道了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从此之后,织田信长的名字,会随着她的每一次动向,响彻南北,成为这个暮霭沉沉的战国时期,照相整个夜空最亮的那颗启明星。   当然,这是后话了,现在的织田信长,还刚从桶狭间回到清州城。   迎接这位年轻家督的,是已经沸腾起来的清州城和欢呼的人群。   如果之前今川义元一直如同强烈的阴影般笼罩在尾张上方,现在这片阴影被主公大人毫不留情的撕碎,就像是久旱逢甘霖,久雨遇初晴,清州城里的人们蜂拥而出,举着双手,放开声音,为他们的主公欢呼胜利。   在这样的乱世,有什么能比跟着一个强大的主公,能保障家园的安稳更为重要的呢。   经过浴血厮杀,又是在大雨之后,出阵时军容整齐的队伍,现在一个个脸上身上都是泥泞血迹,但围观的人群半点不在意,仍旧给予最热烈的欢呼。   而在这些军士之中,无疑他们的主公大人,是最为出色的。   在进入少年阶段之后,织田信长就似乎停留在了那个阶段,这些年褪去了稚气的轮廓,更显得俊秀清雅。现在挟大胜而归,高头大马上的信长大人,嘴角含笑,顾盼神飞。   那不是无知者无畏的轻狂,而是种经过血与火的淬炼,才凝练出的风华。   就像翱翔天际的雄鹰,就像奔腾海底的潜鱼,于不经意之间散发出独特而不羁的魅力。   几乎是年轻的家督目光扫向哪里,就引来一片更加热烈的欢呼声。 第33章 033   大胜而归,织田信长这时也是心情正好,时不时还向治下的百姓们挥挥手,她从小在市井里混惯了,和这些底层人物熟悉得很,完全不摆高高在上的架子。   这也是虽然她一直风评不好,但真正不管是征兵还是其他,都能得到平民支持,没遇到多少阻碍的原因。   “听这个欢呼声,是兄长大人到了吧。”织田府的门口,已经等候在那里的织田市笑着向自家嫂子搭话道。   织田军能取得胜利,不但是男人们高兴,女人们也是跟着兴高采烈,若是清州城被今川义元攻破,她们的下场,才是最难料的。   斋藤归蝶嫁入织田家已经有不少年,可以说是看着织田市长大的,姑嫂关系一直很好,现在听到小姑子这么说,便是带笑点了点头,“是啊,是信长大人。”也只有信长大人,能得到清州城最多最热烈的欢呼声。   “兄长大人真是受欢迎啊,”织田市掩唇而笑,“嫂子不要吃醋啊。”   斋藤归蝶被小姑子调侃,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她当然知道信长大人有多受欢迎,“阿市也要长大了,我一定和你兄长说说,给你订一门好亲事。”她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取笑的。   在尾张的这些年,因为织田信长的纵容,浓姬的棱角不但没有被磨平,反而越见犀利。这也是织田信长乐于看到的,归蝶这些年遵守了诺言,那么她也必将守诺而为,这个年代的女子若要成为展翅的鸟儿,就不能被磨成圆滑的模样。   织田市根本就不在意,她笑呵呵的挽了嫂子的手,“好啊,那我就靠嫂子了。”   就在斋藤归蝶和织田市两人说笑的时候,织田信长已经走到了离家不远的地方。   不同于城里那些平民们,靠近织田家府邸的地方,站的都是家臣的家眷。这些得到消息的妻子女儿们等候在此迎接得胜的大军,不少女子手里还捧着慰劳大军的饭团年糕等物。   现在看到织田信长领着人过来,这些穿着最好衣服的姑娘们一拥而上,献上自己手作的食物,和如花的笑靥。   织田信长的马下,也是围过来一堆的姑娘们,叽叽咋咋的声音如同黄莺出谷,“主公大人,主公大人。”   这个说着,“信长大人,恭喜您获胜。”   那个也不甘示弱,“主公大人,恭喜您了。”   织田信长对妹子们向来和颜悦色,所以这些家臣家的姑娘们也不惧怕她,只是不停的将手里的食物举过头顶,希望能得到主公大人的垂青。   那可是能炫耀上好一阵子的最好谈资呢。   虽然很是感谢这些姑娘们的心意,但信长深知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果她不想被噎死撑死的话,就谁的东西都不要接。   所以她虽然放缓了马的速度,朝着献上食物的人点头,却并没有真正去接谁手上的食物。   这些姑娘们也不恼,主公大人不吃,她们的情郎或者倾慕的人还在后面呢,不管怎么说,不是还有父亲或者兄弟们垫底吗,他们才不介意吃信长大人不吃的东西呢。   于是姑娘们在尝试过献给主公大人无果之后,就转而就往大军后面寻找去了。   直到一个容貌俏丽的姑娘捧着自己做的饭团上前,“信长大人。”姑娘笑容甜美,让人一见难忘。   作为信长的家臣之女,偶尔这些姑娘们也会来陪侍市姬或者浓姬,信长大部分都见过,不过只是挂着眼熟,眼前这个因为格外好看些,所以她认识。   正是她手下家臣浅野长胜的养女,被称为宁宁的姑娘。   对长的好看的信长会在耐心之外再多些耐性,她微一勒缰绳,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见一个长得像猴子似的男人从她后面的军士中一下窜了出来,趁着宁宁高举着大碟的饭团举得手软,刚放下歇一下准备再举起来的档口。那人上前,一口就咬在顶端的饭团上。   织田信长微微挑眉,这么像猴子的男人,她手下除了日吉之外不做他想。这家伙跑这么快来抢宁宁手里的饭团,莫非是对宁宁有意?   宁宁愣住了,“你,你……”   日吉抬起头来,还带着满嘴的饭粒,“好吃!”他饭粒都不抹一下,直接开口请求道,“请做我的新娘。”   织田信长闻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大概是她见过的最荒诞不经的求婚现场了。   而且还充分的演绎了一出什么叫一坨牛粪想要鲜花插上去,她该感叹真是一坨有思想有梦想的牛粪吗?   宁宁原本愣着,结果被织田信长这么一笑,小姑娘下不来面子,狠狠的一跺脚,气得脸都红了。   织田信长忙轻咳一声掩了笑意,她手里的马鞭直接就敲在日吉头上,“日吉。”这家伙在桶狭间作战勇猛,立下了不少功劳,所以信长的语气并不严厉,更何况,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又不是什么坏事,只要不用什么恶心的手段就好。   “嗨。”日吉听到主公大人的呼唤,立刻转头俯趴在地,“主公大人。”   “你喜欢宁宁就正大光明去浅野家求亲,这像什么样子。”织田信长摇了摇头。   “嗨,嗨!”日吉深深的低下头。   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所以织田信长也只是提了一句,就一提缰绳继续前进了。   虽然织田信长只是这么一提,没想到的是,竟然就这么成就了一段姻缘。   桶狭间合战极大的改变了尾张周围的形势,原本所有人都以为织田信长会借此机会向着东边扩张,那边是今川家的地盘。现在今川义元刚死,虽然他早就将家督之位传给了儿子今川氏真,但今川氏真是真正如阿斗一般扶不起的人物,爱好就只是蹴鞠,今川家的大事还是由今川义元做主。他的突然被讨伐,让整个今川家陷入一种混乱的状态,这个时候若是进攻,必能收到奇效。   这是人人都能看出来的事,谁知道,这位织田家年轻的家督,做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在击败今川义元之后,她只将军队稍事休整,就仗着手下嫡系精锐部队的超强机动能力,立刻就调转方向,奇袭美浓。   打了斋藤义龙一个措手不及,起兵败如山倒之势,比今川义元更甚。   就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织田信长已经打下美浓,将尾张和美浓连成一片,成为两地的实际掌控者。   如果说在桶狭间打赢今川义元使织田信长名扬天下的话,这一战,更是将她的声望推至高峰。   从小小的蜗居半个尾张一地的无名之辈,到统治尾张、美浓两国的大名,人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位信长公的强势崛起,快速、且迅猛。   然而再是震惊,也没有人知道,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织田信长一统天下的开始。 第34章 034   织田信长能这么迅速的打下美浓,除了她用兵迅速且极为出人预料,再加上士兵精锐的关系。   其实还有美浓本身不稳的关系,原因非常之……神奇。   这个要从美浓之前的情况说起。   斋藤义龙本身是一员勇猛的战将,手下家臣也不弱,之前与织田信长对峙的时候就能看出端倪。   虽然信长这边确实有今川义元进攻尾张而退兵的原因,斋藤义龙那边的排兵布阵也是一时之选。   这得益于斋藤家的一名天才军师——竹中半兵卫。   这位竹中半兵卫年少即继承家督之位,出仕斋藤义龙,首次上阵就遇上来势汹汹的织田信长。   竹中半兵卫年纪虽轻,却用计极是沉稳,他料到织田信长出兵美浓,是客军作战,更何况尾张还有今川义元虎视眈眈,必定想要速战速决。所以建议斋藤义龙并不直接和织田军对阵,而是摆出乌龟一样的防守阵型。   这样的阵型严密,让织田信长一时之间也有种无处下嘴的感觉,因此才在得知今川义元消息后,干净利落的从美浓退兵。   她不是拿不下斋藤义龙,而是没时间和斋藤义龙在这里耗时间。   没想到,等织田信长一退兵,原本就因为打赢了斋藤道三有些膨胀的斋藤义龙更是要上天。   自认为自己是举世无双的良将,这么快就在拿下斋堂道三之后,又逼退织田信长。   那个织田信长有什么用,拿着那所谓的美浓让国状跑来代父亲,不对,代斋藤道三讨伐他,还不是灰溜溜的跑走了。   欣喜若狂的斋藤义龙很快就陷入花天酒地的境界,他美浓国的稻叶山城固若金汤,有什么好担心的。   斋藤义龙是放心了,但竹中半兵卫却没有。   虽然这次织田信长并没有拿下美浓,竹中半兵卫却在和织田军的对峙中看出这只黑色队伍的不同寻常。   而且,这人敢于正面应战今川义元,当是野心勃勃又极具自信之辈。   他又手持之前主公的美浓让国状,于公于私,都不会这么轻易放过美浓。   现在有今川义元拖着人还好,万一他从那边腾出手来,对美浓必不会善罢甘休。   就着这样的担心,竹中半兵卫劝诫斋藤义龙早做防范。   斋藤义龙根本不以为意,“半兵卫你想得太多了,现在今川义元上洛的势头正胜,织田信长能不能从他手里活着出来都还说不定。”   虽然是劝诫主公,但竹中半兵卫也从未想过今川义元会栽在织田信长手里,不过他也是有另一种担心,“若是织田信长在输给今川义元之后,与今川义元结盟,或者直接臣服于今川义元呢?”年少才高的俊秀少年一脸严肃,“今川义元急着上洛,会同意这个提议的可能性很高,那么等织田信长腾出手来,必定会再次进攻美浓。”   斋藤义龙挥了挥手,“到现在织田信长还没向今川义元投诚,可见他是个极为刚愎自用的人,等他真正走到这一步的时候,织田军也早就被今川军打残了,说不定织田信长就已经死在了今川义元手上,所以根本无需担心。”   竹中半兵卫承认斋藤义龙说得有道理,但他并未就此放松下来,在见识过织田军的军容后,他总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可是……”   然后不等他说完,斋藤义龙已经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就这样吧,我还有事要处理,半兵卫你先行退下吧。”   斋藤义龙话都说到这里,竹中半兵卫再是不愿,也只能躬身退下,“嗨。”   等他从斋藤义龙那里出来不远,就听到屋内传来的乐舞声的时候,竹中半兵卫忍不住微微皱眉,之前主公并不是这样的,自从拿下稻叶山城之后……   摇了摇头,竹中半兵卫整了整袖子,又恢复成平日里斯文优雅,且有些文弱的贵公子样子向外走去。   就在竹中半兵卫劝诫斋藤义龙之后没两天,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传来。   织田信长不但正面刚了今川义元,还给他刚赢了,顺便还砍下了这位东海道第一弓取的人头。   美浓城内,人人震惊,议事厅里一片哗然。   被称为美浓三人众的稻叶良通在震惊之后深深的叹了口气,向着身边的其他两人叹道,“难怪之前老主公感叹那样的话。”他为人虽然顽固,但事实如此,还是要认得。   其他两人也情不自禁的点头,还是老主公的眼光精准啊,安藤守就也是叹气,“老主公眼光真正过人。”   这样的话,正好被竹中半兵卫听到,他有些好奇,“岳父大人,老主公难道提到过什么吗?”   “是半兵卫啊。”安藤守就很喜爱自己这个聪明过人的女婿,虽然他身体是不太好不能直接上战场应敌,但是他聪明啊,能指挥别人获胜也是一种本事。   除了安藤守就之外,美浓三人众的其他两人对竹中半兵卫也很有好感,于是就向他复述了翻斋藤义龙在和织田信长见面之后说过的话。   “这样啊。”竹中半兵卫点了点头,表面上看起来还是淡然,只是心底掀起阵阵滔天巨浪。   他自诩才华过人,向来自视甚高。   而情况也确实如此,从他初次出阵对阵织田信长就可以看出其眼光独到,用计精准。   没想到自己虽然看出织田信长不凡,却没有老主公那样犀利的目光,在与人见过一次面之后,就能断定此人不凡。   看竹中半兵卫在那里若有所思的样子,美浓三人众相互看了看,他们几人心意相通,早就在斋藤义龙背叛自己的父亲上位的时候就不想继续留下来效力了。   只是他们对美浓对斋藤氏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感情,才怀抱着一线希望想要看看斋藤义龙到底是怎样的。   如果他还能有些担当,能将美浓发展壮大,那么就算对不起老主公,他们也不是不能继续留下效力的,毕竟,他们忠于的可是斋藤氏啊。   结果呢,在初时的昙花一现之后,斋藤义龙的表现实在让美浓三人众失望至极。   所以在得到织田信长大败今川义元的消息后,他们就打着改投织田氏的想法了,信长大人是老主公的女婿,也是老主公认下的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而且如此出色,他们不投奔他,又要投奔到哪里去呢?   下定决心之后,他们现在看竹中半兵卫这样,就想着是不是给未来的主公撬一撬墙角?   半兵卫,可是美浓最出色的天才军师型人物了。   这个时候远在尾张的织田信长,绝对想不到有人帮她抡起了锄头。 第35章 035   几人一阵眼神交流之后,还是由和竹中半兵卫关系匪浅的安藤守就率先开口道,有些担忧的语气,“织田信长现在打赢了今川义元,也不知道是不是会反过手来对付美浓。”   氏家直元跟着点头,“如此一来,美浓危矣,毕竟那可是赢过了今川义元的人。”   “嗯,”稻叶良通简短的答应了声,“只是主公到现在还是对织田信长不以为意。”   虽然是抱着挖墙角的想法,但说到这一点,三人都是摇头,他们也没有虚言欺骗,斋藤义龙完全没有因为织田氏的强大而振作起来,仍旧夜夜笙歌,可以说已经被美酒灌晕了头脑,根本无法维持清醒的判断了。   之前安藤守就曾就此事劝诫过斋藤义龙,结果引发斋藤义龙的大怒,幸得其他几人求情才的以身免。   这也是促使美浓三人众下定决心投奔织田信长的原因之一。   竹中半兵卫听过三人的话,便微微一欠身,“那就让我再去劝谏主公吧。”   安藤守就还想开口,却见稻叶良通微微摇头,于是他也就此闭上嘴巴。   等竹中半兵卫离开之后,安藤守就才疑惑的看向稻叶良通,稻叶良通胸有成竹的开口,“多碰壁,也不是坏事。”斋藤义龙什么德行,他们几人还不清楚了。   其他两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啊,让竹中半兵卫多去斋藤义龙那里看看是什么德行,之后再劝说他一起投奔信长大人,才更容易不是。   美浓三人众的主意打得是好,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竹中半兵卫在口头劝诫斋藤义龙无果后。   竟然干净利落的干出了一件大事。   是什么事呢?   这位天才军师型的人物胆大包天,行动又迅速,劝诫不行就兵谏。别人的兵谏都是带着士兵真刀实枪的上,他却仅仅带着十七个人,靠着里应外合之计,直接就取下了在斋藤义龙心底固若金汤的稻叶山城。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领可见一斑。   因为竹中半兵卫行动的迅速和出其不意,还在饮酒作乐的斋藤义龙一下打翻了手里的酒杯,“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他猛地站起来,提起来报信的从人的衣领,“你说竹中半兵卫谋反,已经占领这座城池了?”   “是,是的。”被斋藤义龙勒得说不出来话,从人坑坑巴巴的说着。   “主公不用为难下人了,还是我来说吧。”这时,从并未关闭的门外走进来一个年纪很轻的男子,他长相清俊,风姿卓绝,只是看上去比普通人多了几分白皙,不甚健康的模样。   但他的眼睛很亮,亮到甚至有种灼人之感。就像斋藤义龙,就像被他的目光烧了一下,提着侍从的手一下松开了,侍从失去支持的力道,一下滑倒在地,斋藤义龙一字一顿的叫出他的名字,“竹中半兵卫。”   竹中半兵卫大概是走得太过□□速了,在说完那句之后,就呛咳了起来,并没有立刻接下斋藤义龙的话。   只是这个时候,没人敢去指责他什么,都静静的等他咳完,在外面的喧嚣之中,屋内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安静感。   片刻之后,竹中半兵卫才压下喉咙涌上的腥甜,他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才缓缓的继续开口,“主公,稻叶山城并没有您想象的那样牢不可破,我现在仅仅是带着十几人,就能攻破它,所以还请主公振作起来,好好守护这座城才是。”   斋藤义龙根本没有回过神来,他到现在还觉得像在做梦一样,“竹中半兵卫,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难道要谋反吗?”   “没什么意思,”半兵卫轻轻摇了摇头,“我也不谋反,所以这座城,就还给主公您了,我就先告辞了。”他说,微微欠身行礼之后,转身就此离去。   “你去哪里?”斋藤义龙下意识的高声问道。   竹中半兵卫回过头来,“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完,该做的事我也已经做完,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主公您效劳,从此之后我会归隐,请主公您,不对,请义龙大人您好自以为。”   对斋藤义龙说完这番话之后,竹中半兵卫就相当干脆的把稻叶山城还给了斋藤义龙,自己拍拍屁股隐居去了。   他也是有自尊有傲气有才华的人,对于侍奉这样一个沉迷酒色的主公没什么兴趣。   竹中半兵卫这一系列的动作太快,快到美浓三人众甚至来不及多挖两下墙角,人就已经离开了。   虽然没挖到人,不过美浓三人众也趁此机会,一举离开了美浓,投奔到织田信长麾下。   也就因为竹中半兵卫这一历史性的创举,再加上美浓三人众的离开,内部不稳的美浓被用兵如迅雷闪电般的织田信长轻而易举的夺下。   早在之前就对如何取得美浓有了考量的织田信长对于这样的结果并没有多少欣喜若狂的感觉。   按战功赏赐了家臣,又将如美浓三人众这样的有识之士进行安抚任命官职之后,织田信长便把目光放在了一个人身上。   对于这位用区区十几人就多下稻叶山城的竹中半兵卫,她很有兴趣。   那么,就问问美浓三人众好了。   虽然她在美浓城中也有不少情报探子,但情报总不会嫌多,而且角度不一样,看待事物也会完全不同。   对于新任主公的询问,美浓三人众并没有太过于惊讶,对于竹中半兵卫这样一个人,也就只有前主公斋藤义龙才不放在心上了。   现在的主公信长大人雄才大略,当然会对人才有兴趣,更何况是竹中半兵卫这样世间难得的天才。   于是早就打着挖墙角想法的三人将竹中半兵卫的生平事迹抖了个底朝天,织田信长也从三人的说法中拼凑出一个饱读兵书、年少才高、身体状况欠佳却容貌俊秀的青年军师形象。   这样的人,似乎和她一贯了解的战国时候的武士相差极大啊。   不过,就是这样才有趣不是。   织田信长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微微勾唇露出一点笑容来。   而被织田信长觉得很有兴趣的这竹中半兵卫,这个时候已经隐居到了近江伊吹山。   只能说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更何况像竹中半兵卫这样一个有名的人,就算离开美浓,其他地方的大名,只要不是像斋藤义龙一般,也会对他礼遇的。   比如近江小谷城主浅井长政,就对他十分推崇,只是竹中半兵卫暂时没有再次出仕的念头,他安静在家读书,然后等一个或许有或许没有的机会。   他的等待,不是没有价值的。   这天在家读书的半兵卫,终于迎来了一个客人,一个出乎他意料之外,却改变了这位天才军师一生的尊贵客人。 第36章 036   常年人烟稀少的林间小路,今日被清脆的马蹄声打破宁静。   来人并不多,一行不到十人,只是这样规模的队伍也因为其中人物的出色而显得分外与众不同。   打头的那位穿着打扮与这时代的公家武家之人,都有着极大的差异,似乎更偏向于西洋的样式。但那袭被微微斜扣在颈侧的披风衬得人英挺洒脱,顾盼神飞。   独特的气质,绮丽的美貌,还有眉宇间与众不同的风流潇洒,让人一眼难忘。   正是刚刚拿下美浓,震惊了整个日本的织田信长。   她的身后跟着的家臣不是常常跟随的前田利家,而是另一位长相异常俊美的武士,对织田信长忠心耿耿的森可成。   因为担任着保护主公大人的重任,森可成一直警惕的注视着周围的动静。在进入这片山林之后,他示意牵马的侍从稍快一些,然后在道路略宽之时驱马赶上织田信长,“大将,这里已经快要进入浅井家的领地了。”   他们织田家和浅井家,可没什么交情啊。   “嗯,不用担心。”比起一脸警惕的森可成,织田信长的表情看起来是种郊游的闲适随行,“浅井家并不知道我们会来。”   她身边的保密工作向来做得很好,出行时间也是一时意动,她可不认为这个时代的大名能把情报工作做到这种程度。   森可成当然知道他家大将说得极有道理,只是要让他完全放松下来也是不可能的,“嗨。”答是这么答着,只是仍旧时不时注意着周围的动向。   这是森可成的工作,织田信长也没有一定要打断他的打算,她就喜欢他这份稳重和忠心,特别是在前田利家被她逐出门去后,对比起来,就更显得难得。   没错,那个从小就跟随她的前田犬千代被她赶回家了,不是因为战场失利,而是那家伙仍旧和以前一样做事大大咧咧的冲动,前瞻不顾后。   事情要从织田信长奇袭美浓之后说起。   在拿下美浓之后,织田家不少人都有种暴发户的心态,感觉自己家突然抖了起来。   就像是织田信长的异母弟弟,爱智十阿弥。   虽然同为织田信秀的儿子,但爱智十阿弥生母身份低微,连带着他这个人在信秀心里也是可有可无。   于是爱智十阿弥只能依附于兄长织田信长,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在信长身边担任小姓。   织田家的人大部分生来就有十分的美貌,爱智十阿弥也不例外,他兼具美貌和伶牙俐齿的属性,颇得织田信长的眷顾。   不过织田信长也早就看出,他这个弟弟长相不俗却脑袋里都是稻草,所以就算有几分喜欢,也没有让他出任更高官职的想法,一直让他在身边打杂。   而爱智十阿弥本身也没什么大的野心,有兄长罩着,衣食无忧,他也就满足了。   然而事情坏就坏在爱智十阿弥的嘴上,伶牙俐齿的结果就是太过于伶俐了,从小就仗着兄长的宠爱嘴下不留情。   当然爱智十阿弥能仰仗的也就只有那张嘴而已,只要没惹出大事,织田信长也就随他去了,她还真没时间和精力管到这点小事上。   也就因为爱智十阿弥的毒舌,他和还是犬千代的前田利家结下了仇。   起因其实也就是爱智十阿弥嘲笑前田利家的乳名,说开了也是屁大点事。   但前田利家也是少年气盛,被嘲笑了就反唇相讥,甚至两个人还动过几次手,一来二去也就越发厌恶对方。   如果再过上几年,等前田利家发达了,爱智十阿弥还是有些懂得看人下菜的,说不定他就不敢再毒舌了,他退了,前田利家大概也就不会再追究什么了。   可是还没等前田利家发达起来,织田信长先一战成名,成为天下侧目的大名。   有兄如此,爱智十阿弥自然就跟着抖了起来,那可是他的兄长!织田信长看人很准,这家伙就是十足的草包,他得意起来之后就想着报复一把前田利家。   然后干了件什么事呢?   他去偷了前田利家家里的东西,还在前田利家面前炫耀。   于是忍无可忍的前田利家也跟着干了件事,他又干了什么呢?   他不是去找自家主公告状,也不是背后下什么黑手,而是当着织田信长的面前,一刀就砍下了爱智十阿弥的人头。   当时织田信长正站在回廊之上,爱智十阿弥的献血还溅了两滴在她脸上。   “你好大的胆子!”随侍在旁边的柴田胜家和森可成惊怒交加,拔出刀就向着前田利家逼去。   前田利家根本没给人捉拿他的机会,直接把刀往地上一扔,五体投地俯趴在地上,“请主公大人降罪。”   织田信长伸手擦过脸上的鲜血,俊秀的脸上毫无波动,眼底却泛出一种冷,“怎么回事?”犬千代,真是胆子肥了,竟敢在她面前砍人!   前田利家也光棍,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情抖了个干净。   两个蠢货!   织田家年轻的家督差点没叫人给气乐了,这都是什么事儿,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蠢。   现在好,一个把自己给蠢没了,一个看起来也快把自己给蠢没了。   爱智十阿弥她之前就知道是草包就不提了,犬千代她一直以为是普通欠收拾,还想着什么时候磨一磨这家伙,结果这家伙的愚蠢真是超乎想象。   她就不信犬千代没有别的办法来收拾爱智十阿弥,只是一是懒得想,而是情绪上头就不管不顾,就跟之前给猴子求情一样。   于是快被犬千代的蠢哭了的举动气到肝疼的信长大人直接把他一撸到底,让他回家反省兼吃自己去了。   什么时候反省明白了再回来,当然,这句话信长大人是不会说的,她是真的生气了。   如果不是有柴田胜家和森可成他们求情,前田利家还少不得要受些皮肉之苦的,还是看在爱智十阿弥有错在先的情况下。   前田利家回家吃自己去了,森可成就此接下来护卫信长的重任。   他跟了织田信长几天后,织田信长就发现他比前田利家更适合这个工作,稳重、细心,且拥有绝对的忠心,除了信长自己,其他谁的账都不买。   当然,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森可成的长相在整个织田家的家臣中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英武,持枪往那里一站,就是英姿飒爽、风度翩翩。   仅从脸(?)这一点来说,织田信长也会认为他十分适合这种近卫工作。   于是织田信长很放心的把自己明面上的安全护卫工作交给了森可成,当然她的暗卫忍者,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第37章 037   进入伊吹山之后,山路越发难行,织田信长看着四周偏僻而荒凉的环境,手里的马鞭轻轻拍了拍给她牵马人的肩膀,“猴子,确定竹中半兵卫就是隐居在这里的吧?”   给织田信长牵马的人回过头来,一张比起人类更像猴子的脸,正是在和宁宁结婚后改名为木下藤吉郎的日吉,“是的,主公,再往前面不远就是了。”   这个时候的木下藤吉郎远没有另外一个历史上的自己风光,那个历史上的藤吉郎因为在墨俣筑城有功,帮助织田信长打下了美浓,已经得到晋升。   然而现在因为织田信长奇袭美浓,并没有在墨俣筑城,所以木下藤吉郎仍旧担任着他的足轻组头的职务,兼职给信长打杂跑腿。   当然,也因为织田信长动作够快,现在的木下藤吉郎远远比那个历史上攻占美浓之后年轻,他这个年纪混成足轻组头,也不算太没出息就是了。   “好。”织田信长望了望前方,“那就加快点动作吧。”慢慢磨蹭她会不耐烦。   “嗨。”木下藤吉郎答应着,牵着织田信长的马儿加快了步伐,身后的森可成的人自然跟上。   果然如木下藤吉郎所说,竹中半兵卫隐居的地方,已经不远了,转过两个弯,就有木屋赫然在望。   一行人走到木屋面前,织田信长示意了下木下藤吉郎,“猴子,去敲门。”   “嗨。”木下藤吉郎放开马笼头,快步跑到木门前面使劲敲了敲,“有人在家吗?”   “来了。”随着应门的声音,有侍从打开了门,看到织田信长一行人,侍从忙弯腰行礼,“贵客光临,我家主人正在等候。”   织田信长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从人,闻言饶有兴致的问道,“你家主人知道有人前来?”   “主人确实这么吩咐过。”那人有礼的答道。   “那他知道来的是谁吗?”织田信长接着问道。   从人摸不着头脑,“这个主人就没说了。”   “知道了,引路吧。”织田信长觉得有趣,这位竹中半兵卫,知不知道来的人是她呢。   房子的庭院不大,也没什么景致,几步就走了过去。   走到回廊之前,从人就停下脚步,“贵客,那就是我家主人。”   于是织田信长抬头望去,就看见这位让她很是好奇的竹中半兵卫。   那是个年纪很轻的男子,着一身素衣,正倚在回廊上读一本书。天光正好,慷慨的洒在他的身上,将人衬托得俊秀出尘,丰神俊朗。只是眉宇之间的几分病弱,怎么看都不是能上战场杀敌的武将,而更像是于决胜千里之外的军师,是在这样的战国中难得一见的人物。   察觉到有人进来,竹中半兵卫放下书籍,整了整衣衫才抬起头来,“信长大人,请进。”   织田信长可没和人客气的想法,她踏上回廊,在竹中半兵卫面前坐了下来,“竹中半兵卫先生知道我要来?”森可成忙跟上她的脚步,在她身后正襟危坐。至于木下藤吉郎,他在外面牵着马呢。   织田信长原本以为这样的问题,会引出竹中半卫兵会有些装逼的回答,这样才能显示格调嘛,没想到他竟然摇了摇头,“我猜到可能有人要来,但没想到是您亲自前来。”   “为什么?”织田信长目光扫过那人,“难道竹中半兵卫先生觉得自己不值得我跑这一趟,还是觉得我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不是,”竹中半兵卫仍旧是摇头,“信长大人重视人才天下皆知,不过我大概和信长大人重视的人才有所不同。”   “有什么不同?”织田信长觉得眼前这人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如您所见,我身体不好,是没办法直接上战场为您征战的,我能做的,不过是出谋划策而已。”竹中半兵卫不疾不徐的道来,“但我听说信长大人并不需要人出谋划策,遇事往往都是独断专行,自己拿主意。”   “胡说八道。”织田信长翻脸比翻书还快,她沉下声音,“我最喜欢听取下属的建议了,对于好的提议往往是从善如流。”她说着回过头去看向森可成,“对吧,可成?”   耿直的森可成目光游移着答道,“……是。”主公大人,求不为难。   竹中半兵卫见状轻笑出声,他是长得好看的男子,笑起来清澈如山涧的溪流,“那请问信长大人,桶狭间一战是谁的主意?”   织田信长答得爽快,“当然是我。”   “那奇袭美浓呢?”竹中半兵卫继续问道。   “我。”织田信长答曰。   “之前对阵织田信行大人,第一次进攻美浓呢?”   “是我的主意,我下的命令。”织田信长答得可诚实了。   “与人商议了没有?”   织田信长认真想了想,“没有。”她不是不想,奈何手下都是一群胸(肌)大无脑的人啊!   竹中半兵卫笑得了然,“那信长大人还认为不是自己拿主意吗?”   “当然不是。”织田信长答得斩钉截铁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不好意思,“我对于家臣好的建议绝对是从善如流的。”   于是这下换成竹中半兵卫怔住了,他真的没想到,闻名天下的织田信长是这样一号人物。   真的。   从织田信长进入屋中,其实他眼神的余光就在观察这位异军突起的信长公了,目之所见,此人貌若好女容貌妍丽,目光从容举止风流,让人见之忘俗。   哪怕竹中半兵卫没有想过要出仕织田信长,也不得不承认,仅从外表而论,这位信长公实在是独具魅力的一个人,那份气度那份风姿,也是他平生仅见。   但竹中半兵卫怎么也没想到,看起来如此有风度的一个人,竟然是这样流氓无赖的性子。   有些无奈的揉了揉额头,竹中半兵卫开口问道,“信长大人从哪里得出这样的结论的?”   “嗯,”织田信长相当不羁的摸了摸下巴,“我觉得。”她觉得自己会是相当善于纳谏的人。   这样的回答,连森可成都不忍直视的低下头去,他跟随织田信长时间不短,当然也知道自家主公是个什么样的德行。   但是,但是在第一次见面还是特意来拜访别人的主人家面前也这样,森可成可没有织田信长脸皮厚,又说不出主公的不是来,只能低头不语了。   竹中半兵卫差点被织田信长给气乐了,真是就怕流氓有文化啊,“信长大人既然有如此自信,那何必不远千里来到这偏僻之地呢,请离开吧。”这是要送客了。   织田信长大人当然不会因为竹中半兵卫的一句话转身就走,她还没开始呢,怎么会离开。   她会让眼前这位美男,不对,军师充分了解到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难,哦,对了,对方没请,是她自己撞上来的。   一样,一样嘛。 第38章 038   “不要着急,竹中半兵卫先生。”织田信长相当随意的挥了挥手,“我不会做讨人嫌的客人,”才怪,“不过刚才半兵卫先生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我都诚实回答了,我也有几个问题想问半兵卫先生,若先生据实已告,我自然就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言下之意就是达到目的,就会自动离开,不需要送客了。   竹中半兵卫话出口,就有些后悔,倒不是后悔送客,而是作为出谋划策之人,绝不该轻易被人挑动情绪。   他自来身体就不好,之前也曾有人口出恶言,他却从未因此动过怒,该怎么收拾收拾了就好。   没想到,竟然织田信长几句话挑起了火气,这其实是动脑之人的大忌。   怒气勃发之间,很容易被情绪控制,做出错误的判断来。   竹中半兵卫也是极能反省自己的人物,瞬息之间已经平静下心绪,现在听到织田信长这么说,便又恢复成平日冷静的样子,“若我诚实回答了,信长大人就会离开?”   “当然。”织田信长自然满口答应,没说完的下文就是,当然是看情况啦。   还不完全理解这位信长公流氓本色的竹中半兵卫点头,“那么信长大人请问吧?”   织田信长手指在下巴上敲了两下,随即嘴角一勾,露出一个怎么看都和善良温和这类形容不沾边的无赖笑容,“我长得好看吗?”   竹中半兵卫……竹中半兵卫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他难道是产生了幻觉,才会听到这样一个问题?   被问的人愣住了,问人的人可没有什么自觉,她看起来还很无辜,“我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竹中半兵卫脸上的表情相当精彩,给原本称得上苍白的脸上增添了几分血色。   织田信长也不以为意,她左右看了看,她背后的森可成头都差点埋到地板下面去了,看来也是回答不出来了。   想都没想,织田信长扬声唤道,“猴子!”   她本身声音就大,而门外牵马的猴子大人一直注意着里面的动静,一听到主公大人召唤,立刻答应一声,把缰绳扔给其他侍从,转头就往里面跑,几步就跑到织田信长等人坐着的廊下。   往地上一跪,木下藤吉郎扬声问道,“主公大人有什么吩咐?”   织田信长懒洋洋的撑了头,“猴子,我长得好看吗?”   木下藤吉郎也愣了下,不过他到底不是森可成,能对着信长说出你就像我爸的人脸皮的厚度也是可观。   只是一愣之下,他立刻反应过来,“主公大人当然好看!”因为这句说的是实话,所以他说得比织田爸爸那个说法还要诚恳。   “猴子!”森可成忍不住呵斥了一句,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又没说谎,”木下藤吉郎耿着脖子答道,“主公大人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嘛。”可惜主公大人是主公大人,不然换上女装的话,大概比他心目中的仙女市姬大人更好看。   森可成感觉到了强烈的暴击,然后在头晕目眩之中,也忍不住扫了一眼身前坐姿完全不端正的大将。   真要说起来的话,大将他的长相确实是,是……某人相当俊美的脸上闪过一片可疑的红晕,眼神也跟着飘忽起来。   织田信长背后可没长眼睛,不知道自己的心腹家臣此刻的想法,不过就算知道了,她也只会笑眯眯的夸一句有眼光,不愧是我信任的手下这样了。   在得到木下藤吉郎的回答后,织田信长又转回目光看向终于缓过这口气的竹中半兵卫,“半兵卫先生?”   “信长大人确实拥有常人难及的绮丽容貌。”也不知道是不是破罐子颇摔了,竹中半兵卫这样答道,而话一出口,反而轻松了下来。   原本好像很难以出口的话,说出来,好像也没那么难嘛。   在不知不觉间,某人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就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织田信长得到答案,相当满意的点头,“先生很是诚实。”她喜欢诚实的人。   “信长大人太客气了。”这是抬脚进入新世界的竹中半兵卫。   “那么第二个问题,”然后织田信长的第二个问题立刻就接踵而来,没有任何先兆的,立刻就转换了话题,“半兵卫先生为什么要夺下美浓城呢?”   竹中半兵卫微微一笑,正待说什么,却被织田信长挥手打断,“让我来猜一猜吧,是因为不满斋藤义龙的花天酒地不务正业?”只有这种特殊方法,才能让对方警醒过来,“还是因为自己的进言不被重视被伤及的自尊,”年少才高者必然有的傲气,你不听我的话,那么我就让你看看,我说得对不对,“是和对方无伤大雅的玩笑,”真正智者的对决,绝不仅仅于此,“还是让天下人都看到竹中半兵卫这个人,为自己的未来铺路呢?”   “你……”这一刻,竹中半兵卫才是真正的怦然色变。   织田信长却没有就此乘胜追击,她又再次转换了表情,温柔一笑,带着几分春雨的缱绻,“这个答案已经是过去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半兵卫先生想成为怎样的人?”她慢悠悠的站起身来,抬起手指,指着庭院外的远山,“就此绝迹尘世,安心做一个田园翁,还是,”瞬间,织田信长收敛起笑容,双手往背后一负,叱咤风云,独步天下的气势如同风暴般,笼罩全场,“以这天下为棋局,以天下豪杰为棋子,下一盘空前绝后,绝无仅有的好棋?”   竹中半兵卫被震得蓦地瞪大眼睛,以天下为棋局,以豪杰为棋子,这是何等的眼界,何等的气魄,何等的豪情壮志!   这一生,若真能如此,何负此生,何憾此生啊!   竹中半兵卫放在膝盖上的手,在微微颤抖着,但就算如此,他仍旧咬紧了牙关开口,“为信长大人下这一盘棋吗?”   “非为我!”织田信长猛地转身,目光亮得宛如闪电般,刺入人的眼中的夺目,“为苍生结束这个乱世。”   唯有万民,不可辜负!   竹中半兵卫怔愣当场,当他还在为了自身隐居的时候,却有人为了天下太平,万民苍生而奔波。   片刻之后,这位清俊文雅的青年认真的整了整衣衫,然后朝着织田信长,恭敬的拜了下去。 第39章 039   竹中半兵卫这一拜的意思,不用明言,织田信长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也不枉费她刚才一番作为了。   “半兵卫先生不用如此多礼。”目的达到,织田信长忙上前一步扶起人。   抬起头来,竹中半兵卫的眼睛很清透,话说得让人好感顿生的朗直诚恳,“从今往后,请让我追随信长大人,为结束这个乱世尽力。”   织田信长笑声愉悦而爽快,“那就多谢半兵卫先生了。”   织田信长这一笑,也惊醒了其他两个听到这话的人。   刚她的这番话,不但使得竹中半兵卫心潮涌动,也让森可成和木下藤吉郎大为震撼。   不提森可成在之后涌上的钦佩敬重,和自己没有投错主公大人的欣喜兴奋之情。   木下藤吉郎则是目瞪口呆的盯着织田信长,原本他追随信长的目的很简单,追求一个武士的身份,跟随一个值得的主公。   但出生乡土的他,何曾见过如此雄心壮志和豪气冲天,这一刻除了震动之外,他心底也有了个模模糊糊的想法。   有这样的主公大人,他是不是也能更进一步,让梦想更大一些。   那一刻,豪情壮志在木下藤吉郎胸中涌动,出生农民又如何,他想要追随主公,成为有城池的大名!   当然现在是没有人关注木下藤吉郎的想法的,竹中半兵卫其实是个很干脆的人,从他下定决心就立刻夺下稻叶山城就可以看出。   现在他既然决定了要追随织田信长,立刻就从信长的角度开始考虑起来,改口也是改得干净利落,“主君太客气了。”顿了顿,马上就进入正题,“不知道主君在夺下美浓之后,可有下一步打算?”   织田信长也重新坐了下来,“暂时还没有明确的想法,我打算先稳一稳再说。”她实际控制的地区蓦然之间增加了一倍,她觉得这个时候最要紧的不是想着打下另一块地盘,而是对内先把两国进行整合,对外保持边境的安稳。而关于这一点,她已经有了些初步的构想,也是这段时间主要做的事。   竹中半兵卫闻言赞同的点头,“先巩固两国确实是必要的,不过我问的是今后主君下一步的目标。”   听到他连续的发问,织田信长明白这位新投效的军师只怕是心里有谱了,“半兵卫先生怎么说?”   作为为新主公献上的第一计,竹中半兵卫自然是打叠起精神,“我觉得主君已经到了上洛的时候了。”   一句话,满场皆惊,只有织田信长半分表情未变,“上洛?有意思。不过我和京城之间还隔着近江,北近江的浅井氏和南近江的六角氏。”   虽然她十分明白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好处,但不把浅井氏和六角氏打下来,她怎么上洛?   竹中半兵卫目光扫过,在场诸人的表情已经映入眼中,看到自家新主君波澜不惊的样子,不由得对他的评价又高了两分,“主君是否考虑过与浅井氏结盟呢?”这个俊秀的青年笑意浅浅,就仿佛在讨论春花秋月,而非军国大事,“只要与浅井氏达成联盟,六角氏不足为虑,到时候到京城的道路自然而然就打开了。”顿了顿,他的话有些意味深长,“天下,并不是仅仅只是靠武力就会获得的啊。”   竹中半兵卫的话,如同打开了一扇大门,森可成和木下藤吉郎听得热血沸腾,恨不得主公大人立刻就和浅井氏结盟,然后上洛成功,成为天下人。   倒是织田信长若有所思的样子,“和浅井氏结盟?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样的联盟关系未必牢靠。”   竹中半兵卫既然敢提出这个计划,当然已经想到了方方面面,“单仅仅只是普通的结盟确实未必,如果将您的妹妹嫁给浅井长政呢?”   “市姬?”织田信长略一挑眉,随即摇头,“我不会将妹妹嫁给日后可能成为敌人的人。”   就算和浅井长政结盟,但战国局势瞬息万变,今天的朋友说不定就是明天的敌人,而且她要一统天下,除非浅井氏彻底臣服,不然很可能以后会刀剑相向,到时候阿市又该如何自处。   她早就下过决心,她的妹妹,不会是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竹中半兵卫这个提议,不但织田信长摇头,连木下藤吉郎也在心底使劲帮着主公大人摇头。   市姬大人可是他心目中的仙女,他一点也不想市姬大人嫁到浅井家去!不想!   奈何竹中半兵卫可听不到木下藤吉郎的心声,就算听到了,只怕也会不屑一顾,主君的大计是小小的一个家臣的想法能阻止的吗?   听到织田信长毫不犹豫的拒绝,竹中半兵卫也不着急,而是叫人摆上茶,亲自给织田信长奉上一杯,“主君,请。”   见织田信长欣然受之,他才继续开口,“主君很疼爱您的妹妹。”   “嗯,市姬很可爱。”织田信长毫不掩饰对自己这个聪慧的妹妹的疼爱之情,“而且,我不认为大业需要建立在女人的幸福上。”就算不要市姬牺牲,她一样能夺得这个天下!   “那主君想把市姬大人嫁给谁才能获得幸福呢?您的家臣吗?”竹中半兵卫的话不疾不徐,“可是您的家臣也有上战场战死的风险,”他轻轻抿了口茶,“嫁给京城的公家子弟,莫说现在这些人早已经是一群废物,就算您想将妹妹嫁过去,对方会接受吗,就算接受了,又会对您的妹妹好吗?”他一样一样将事实摆出来,“那如果嫁给不用上战场的普通人,这样一个乱世,那人又能保护好您的妹妹吗?更何况,市姬大人如此出色,您忍心将她下嫁吗?”   “所以你认为浅井长政是个很好的选择?”织田信长眯了眯眼睛。   “是的,”竹中半兵卫毫不犹豫的点头,“我见过浅井长政大人,一表人才,文武兼备,而且从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就能看出他的才干。这样优秀的人物,又与市姬大人地位匹配,您难道不觉得如果除去是为了结盟联姻这一点,这原本就是一桩好婚事吗?”竹中半兵卫微微一笑,“另外还有一点,您知道浅井长政的长字的由来吗?”   织田信长微微偏头,“嗯?”   “那是取自您姓名中的一字。”竹中半兵卫端起茶杯,朝织田信长遥遥一礼,“如何?主君?” 第40章 040   竹中半兵卫语气温和,织田信长沉默了片刻,才带着几分欣赏开口,“你很会说服人。”摆事实、讲道理,站在对方的立场来思考问题,都是说服人最好的方法。   竹中半兵卫微微欠身,“那是因为主公说过,是善于纳谏的人啊。”   织田信长闻言却是笑了,“突然之间战斗力爆表啊。”刚刚还会因为一个不符合常规的问题目瞪口呆,现在竟然把她说过的话来还给她,这个战斗力的增长真是惊人得很。   “嗯?”竹中半兵卫有些不解,主君的战斗力爆表是指?   “我是指,说服人的能力。”织田信长笑道,她早就发现了,这个时代的人说服对方真的不是靠口才,而是靠气势,或者说觉悟,只要你比对方更理所当然,拿出你一定会赢的架势,那你就赢了。   以织田信长的眼光来看,真是太粗糙了!   竹中半兵卫能发挥到这种程度,已经算是出人意料了,只是手下没有一个舌绽莲花之人,也是一种遗憾。   织田信长不知道的是,她这个遗憾,要等到有一天,一个叫黑田官兵卫的人来访,才会被弥补。   人才难得,她当场就没让人离开,还顺手把当时自己最喜欢的一把刀,被她命名为压切的刀,赠与了这位黑田官兵卫。   从此之后,竹中半兵卫,黑田官兵卫,那个历史中助秀吉得到天下的两位天才军师,都被织田信长在不自觉之中挖角,为她称霸天下立下汗马功劳。   “主公太过于夸奖了。”竹中半兵卫也是笑了,“那您的决定呢?”   “我要先见见浅井长政,”织田信长下了决心,“然后让市姬也见见他。”确实如竹中半兵卫所言,浅井长政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人选。她之前是着想了,这个世道瞬息万变,她就算挑选一个她觉得保险的人又能如何呢?也不过是她觉得而已。   这句话,已经足够令竹中半兵卫满意了,他觉得,只要见过浅井长政,主君一定会同意这场婚事的,市姬大人也一样。   竹中半兵卫是个很有分寸的人,知道什么叫过犹不及,所以他向着织田信长拜了下去,“嗨。”   虽然织田信长其实已经同意和浅井长政结盟的提议,只是联姻还有待考虑。   不过这并不是一朝一夕能达成的,所以在和竹中半兵卫谈过之后,织田信长就先行离开了。   现在美浓还不稳,她不能长久的离开,目的到达了,就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   至于竹中半兵卫,也不能说走就走,至少也要收拾下东西,处理些事情,这些都不急,他随后赶来就行了。   美浓的路,他还是熟悉的。   织田信长算得上是乘兴而至,尽兴而归,所以回去的路上心情一直不错。   而更让她高兴的时候,她回到清州城的时候,已经有一个她念了很久的人,在等候着她了。   “现在,该叫你元康了吧。”议事厅之中,织田信长坐在主位之上,看着下面俊秀英武的少年,话说得很亲切。   因为,那是很久不见的松平竹千代,之前在桶狭间合战中出了大力的“今川军前锋”。   “嗨。”松平元康有些拘谨的低头行礼道,原本他在桶狭间合战之后,就立即想去清州城拜见织田信长的。结果谁也没想到,他这个幼年认下的老大竟然转头就跑去美浓,而且就这么把美浓打了下来。   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松平元康不是不惊讶的,甚至可以说震惊至极,集斋藤家数代之功,建立起来的天下有名的坚城稻叶山城,就这么被打下来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但惊讶过后转头想想,好像又不是不能理解。   他家老大,不是从来就是出人意料之外吗?在桶狭间合战之间,谁会料到尾张一个无名之辈,能战胜东海道第一弓取呢?   只是松平元康虽然在心底还是很认这个老大的,不然桶狭间合战也不会直接站在织田信长这边。但毕竟这么多年没见,当年被人扛在肩上的小子,现在已经元服继承了家主的位置,要说完全和之前一样随意,那是怎么也不可能的。   更何况,他面对的也不是那个吊儿郎当的织田家少主,而是名震天下的信长公了。   虽然老大的样子和之前他幼年时的记忆,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只是略微褪去了稚气而已。   但松平元康又怎么敢等闲视之。   看出松平元康的拘束,织田信长微微勾了勾唇,“竹千代,我应该不吃人吧。”那个时候跟在她屁股后面,成天叫着老大的小子已经长大了,多了几分礼数,却了少了几分儿时的可爱。   松平元康有些莫名的抬起头来,太多年没在身边,他已经不太习惯信长跳跃的思维了。   “虽然你秀色可餐,”织田信长手撑着头,完全没有外面传言的威武霸气的样子,反而自然而然流露出几分痞气,“但我怎么都不吃人的,那你那副样子做什么?”   松平元康眉头无意识的抽了两下,完全是反射性的开口,“老大,别开玩笑了。”什么叫秀色可餐,这种话能来形容他吗?用来形容老大自己还差不多。   只不过以他家老大现在的身份,绝对不会有人敢这么形容就是了。   织田信长闻言便是扬起嘴角,“果然,还是这个称呼听起来顺耳。”她说着戏精本色就开始浮现,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我还以为竹千代长大了,就不认我这个老大了呢,”她拍了拍胸口,“实在太让人伤心了,亏我这些年一直都念着竹千代呢。”   松平元康于是抽搐的地方换成了嘴角,年轻的松平家家主以为自己过了多年的质子生活,早就练就了泰山崩于前的不动声色,没想到才遇到织田信长几分钟就面临着破功的趋势。   冷静冷静,虽然以下克上是武家传统,但这个老大好歹也是自己认下的,以下克上又克不动,不冷静还能怎么办呢。   他以前小时候都能够习惯的,现在肯定也没问题。 第41章 041   虽然经历了很多波折(?),但松平元康这次和织田信长的会面结果却是相当好的。   松平元康正式承认了织田信长主公的身份,松平家也从依附于今川家到正式投入织田家门下。   而织田信长也对这位从年幼时就认下的小弟相当照顾,将在桶狭间合战后向东扩张的不少的原本属于松平家的土地直接还给松平元康。   至此,松平氏终于摆脱了只有一座城的窘境,虽然还达不到鼎盛时的势力范围,不过以织田信长和松平元康野心勃勃的样子,估计也快了。   松平元康到底不好长期离开冈崎城,所以在拜见过织田信长,表达过自己的想法又取得了对方的支持后,他便要启程回冈崎城了。   经过这些天和织田信长的相处,两人分开了数年的陌生感逐渐褪去,松平元康也不再是之前见面时的拘束。   在离开之前,他特意来向织田信长告别。   “要准备回冈崎城了吗?”对于松平元康的辞别,织田信长半分没有惊讶的。   “嗨。”松平元康坐在织田信长的下方,微微欠身致意。   织田信长手里的扇子拍了拍手心,“回骏城也好,今川氏真那家伙继承了义元爱好风雅的性格,却没继承到他的聪明才智,”要她说,就是个纸糊的灯笼,样子货,一戳就破了的,没啥意思,“以他的性格,就算今川氏有人想要进军三河,他也是下不定决心的,”她说着,自己微微一勾唇,“不过就算他真要动手也无所谓,不是还有我在吗。”她可不是当年那个护不住竹千代的织田家少主了,敢动她的人,她就让对方吃不完兜着走。   当然,在桶狭间一战之后,今川氏还得舔很久的伤口才能复原,但她会让对方再次强大起来吗?   这几天已经足够让松平元康清楚的认识到自家老大就算是成为了两国大名的现在,说话也是随心所欲的放飞自我,所以他听话听意,不去在乎对方怎么表达,明白他的意思就好。   “今川氏真确实如主公所说,性格软弱,”就算他现在公然背叛今川氏,在今川义元才被主公讨死在桶狭间的现在,今川氏真也没那么那个胆子兴师问罪,“当然今川氏现在的能力也有限。桶狭间一战今川氏元气大伤,只怕还需休养生息。”   “嗯,你自己有考虑周全就好。”织田信长知道且信任松平元康的能力,所以她也只是随意叮嘱两句,让人知道他不是没后台,谁都能欺负的,就像她自己说的,自己的手下,她自己会罩着。   松平元康再次欠了欠身,“只是有一事想要请教主公大人。”   “什么事?”织田信长说着随意转了转手里的扇子,“怎么这几天下来还是这么拘谨,有什么话说就是了。”她说着,有些嫌弃的看了人一眼,“长大就没小时候可爱了。”   一本正经的松平元康差点平地一个踉跄,忙稳住了身形,“主公说笑了,”当听不到当听不到,“我是有些好奇,当日桶狭间合战结束之后,主公为何直接转战美浓,而不是继续攻入今川氏的领地呢?”   织田信长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颇有兴致的问道,“元康你是怎么想的?”   松平元康整理了下思路,“当日今川军兵败如山倒,再加上有我和主公里应外合,今川氏真来不及反应,定能一举获胜。”   “有道理。”织田信长点了点头,“那美浓呢?”   “主公攻下美浓是打了斋藤义龙一个措手不及,出其不意间便以实力取得了胜利。”松平元康还曾设身处地想过,如果他是斋藤义龙,他会料到织田信长会突然转过头来攻打他吗?在认真思考过之后,他只能无奈的承认,就算是他,也不会想到这一点。他家主公大人,如此胆大妄为,又如此的成竹在胸。   若织田信长这一仗输了,所有人只会在震惊于桶狭间合战的胜利后,嘲笑他的愚蠢和轻率,但他不但赢了,还赢得如此漂亮。   只有一场胜利,大家会感叹实力和运气,但连接两场这样干净利落的胜利,那就只剩下惊叹了。   大概有些人,生来就是让人仰望的。   合该就在万人中央,享受万丈荣光。   这也是松平元康在幼年的交情、多年的照顾之外,对织田信长心服口服的原因。   “既然按照你所说,攻打两边都有道理,那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织田信长挑了挑眉。   松平元康怔了下,随即老实的回答,“大约会继续攻打今川氏的领地。”他也是极聪慧的人,听到这里便是恍然大悟,“所以主公的意思是,既然所有人都这么认为,您却反其道而行之,所以取得了胜利吗?”他想了想,又自行补充道,“而且美浓和骏城两边的情况也完全不同,美浓正值内部动乱之时,若不趁此时机将之拿下,之后攻略美浓会越加艰难。而今川氏真的性格早定,哪怕给他时间,他也无法将骏城完全的稳定下来,说不定还会越来越糟糕。”按照这个思路来分析,松平元康豁然开朗,果然不愧是主公大人吗?   从小就不按照规矩传统来,却往往能取得出人意料的结果,让人心悦诚服。   织田信长听完了松平元康的话,然后在她家小弟近乎崇拜的视线中,缓慢的打开了手里的扇子,“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那是你的道理。”   松平元康真正有些吃惊了,难道主公还有其他想法。   哪怕到了现在,就着结果去分析前因,他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   对着主公,除了佩服,一时之间连他也无话可说了。   织田信长摇了摇手里的扇子,“至于我为什么攻打斋藤义龙而不攻打今川氏真,”她轻声笑了两声,“那家伙竟然敢在岳父大人送给我的美浓上称王称霸,那可是我的美浓,让斋藤义龙稳坐稻叶山城,我的面子往哪里放!”   已经做好洗耳恭听准备的松平元康目瞪口呆,“这,这……”主公大人的意思是说,他出兵美浓是为了面子吗?   看着已经长大的竹千代露出小时候常见的呆滞表情,织田信长忍不住哈哈大笑。   为什么这么多次了,她说什么,竹千代都还是会这么相信呢。   是她的演技又进步了,还是说竹千代同学太单纯了呢?   原本她还以为人长大了就不那么可爱了,没想到还是和以前一样啊。   扇子掩了唇,织田信长露出一双笑意盎然的眼睛,“真可爱啊,竹千代。”   “……”再次被骗了的松平元康。 第42章 042   就在织田信长和松平元康两人愉快(?)交谈的时候,木下藤吉郎捧着一把刀过来,“主公大人。”   “是猴子啊,”织田信长笑容亲切,她这里没那么多规矩,只要不是在商议机密,她人在议事厅,其他家臣就可以进来拜见,偶尔兴致一来,她也是为家臣亲切的主君,“有什么事吗?”   木下藤吉郎小心翼翼的捧着一把刀走到织田信长面前,原本和织田信长相对而坐的松平元康往旁边让了让,木下藤吉郎朝他点头致意了下,就行至信长面前单膝跪下,“主公大人,前些日子您吩咐利家大人重新打磨的义元左文字已经打磨好,重新铭文了,利家大人托我呈给主公大人。”   织田信长这才知道木下藤吉郎捧着那把刀是怎么回事,打磨这把义元左文字那是之前她吩咐前田利家去做的事,只是后来前田利家让她赶回家吃自己去了,这把刀才托付给木下藤吉郎带来。   对于桶狭间合战的战利品,织田信长还是有些兴趣的,更何况,铭文还是她亲手写下的,“拿过来我看看。”   “是。”木下藤吉郎将刀呈了上去。   织田信长接过,拔刀出鞘,那是一把非常优美锋利的□□,原本是太刀的长度已经被磨短成打刀的模样,上面也重新刻上了铭文,正是桶狭间合战胜利的标志。   修长的手指抚过刀身,织田信长喃喃着赞道,“真是一把美丽的刀。”原本就是秋水般的刀刃,在被打磨之后非但没有失去色彩,还如同被重新赋予了新的颜色,她喜欢这把刀,因为这是她的战利品,她亲手写下的铭文,她的……刀,“做得不错。”能把刀打磨成这样,可见是用了心的。   听到织田信长的赞赏,木下藤吉郎喜形于色,“多谢主公大人夸奖。”他顿了顿,“利家大人……”   没料想木下藤吉郎的话未说完,却被织田信长一挥手打断,“求情的话就不必了,”她也听了不少了,“犬千代最近在做什么?”   木下藤吉郎忙俯身行礼,“利家大人寻了最好的工匠来打磨这把刀。”然后,求到他这里来,寄希望于能用这把刀让主公大人消气。   织田信长不置可否,“嗯。”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木下藤吉郎傻眼了,嗯是什么意思?不让他求情,是主公大人的气还没消吗?   对不起了,利家大人,猴子我已经尽力了,但看来您还得再等等了。   了解到大概前田利家还并没有充分接受到教训后,织田信长也不再理会木下藤吉郎,而是顺手将刀递给了松平元康,“元康你来看看。”   “嗨。”答应一声后,松平元康上前接过那把刀,欣赏了片刻后,真心实意的赞扬道,“主公大人,这真是一把好刀。”   “嗯,”织田信长摇了摇手里的纸扇,“从义元那里得来的,左文字的刀。”   松平元康恍然,“难怪刚才藤吉郎大人称这把刀是义元左文字。”   “这是主公大人为此刀赐的名。”木下藤吉郎开口解释道。   “原来如此。”松平元康点头。   没想到织田信长却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开口了,“我刚认真想了想,”虽然她并没有怎么认真的想,“如果这把刀被称为义元左文字的话,名字太长很麻烦,我总会想要简单称呼的。”   松平元康和木下藤吉郎面面相觑,这个名字很长吗?不就是普通的名字长度。   不过这种小事上,两人都是相当识时务的人,不会去反驳他们的主公大人就是了。   至于不识时务的织田家家臣,经过这些年信长的□□,也学会哪怕不说,也不要乱说了。   当然织田信长也没想要两人回答,她继续兴致勃勃的说道,“这样的话,我就会想称呼这把刀为义元,那么我要使用这把刀,就会说,我的义元在哪里,把我的义元拿过来。”顿了顿,她的语调近乎温柔,温柔得温情浓浓,“我的义元~”   松平元康和木下藤吉郎瞬间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每次,当他们觉得已经足够淡定到抵御主公大人的无耻时,主公大人就又会刷新他们的下限了。   再这么下去,他们真的会无所畏惧……吧。   织田信长目光扫过两个家臣几乎称得上是僵硬的脸,嘴角略微扬了扬,这样的笑容怎么都带着几分严重的恶趣味,“虽然义元这个名字也没什么不好,但是我这样天天念叨着,他万一舍不得我,不去三途河畔了怎么办?”她的语气加了点感叹的意味,“虽然我也是舍不得他的,但是那是他必须要去的地方,为了他好,他还是去吧。”说完,她还没有放过木下藤吉郎和松平元康的意思,用一种征询意见的语气道,“你们觉得呢?”   木下藤吉郎和松平元康对望一眼,到底还是能叫信长爸爸的木下藤吉郎人也更没下限一点,“主公大人说得是,就让,就让,”虽说如此,他还是磕巴了下,才把话完整的接了下去,“义元大人安心的去吧。”他家主公,真的才在桶狭间合战砍下了今川义元的人头,而不是今川义元的好友吧?   为什么他自己都快产生一种不确定的感觉了呢?   “果然不愧是猴子,说得很有道理。”织田信长高兴的用扇子拍了拍手心,“那这把刀还是改回之前的名字,宗三左文字吧。”她说得就像一个善于纳谏的君主似的,完全无视于是自己随心所欲的态度。   既然已经开了口,木下藤吉郎也就光棍到底了,“果然是这个名字比较合适这把刀。”   “我也这么认为。”织田信长从松平元康那里拿回刀,深情款款的注视着这把名字被她折腾了半天的刀,“我的宗三。”   木下藤吉郎和松平元康再次齐齐打了个寒颤。   好在织田信长向来是翻脸如翻书的,她玩够了,就把宗三左文字放下来,“说起来,元康腰间挂着的是什么刀?”   终于转换回了正常话题,松平元康也松了口气,忙接下腰间悬挂的刀来,“是是由相模国的刀匠贞宗打造的一把无铭刀。”   织田信长接过看了看,虽然这把刀也称得上锋利,但她见过的好刀太多了,也就随意称赞了两句,然后将刀还给了松平元康。   松平元康也知道这把刀看起来并没什么特别出彩之处,所以毫不在意的接过来挂回腰上,“主公大人,若没有什么其他事,我就先告退了。”   织田信长点头,“去吧。”该交代的事她都交代完了,竹千代也该回去冈崎城了。   在松平元康退下之后,织田信长想了想,对着木下藤吉郎道,“猴子,你去送送元康。”   “嗨。”对于主公大人的吩咐,木下藤吉郎当然是慎重应是。   织田信长勾勾唇角,“带上两把好刀,给元康。”她这里好刀多,而且送的是竹千代,她不心疼。   “嗨。”木下藤吉郎弯腰行礼,对松平元康升起浓浓的羡慕之情,元康大人得主公大人亲自赐刀呢,真是太让人羡慕了有没有!   而松平元康作为被送礼的对象,他的感叹更深一些,主公大人虽然偶尔(?)给人感觉举止荒诞不经,但雄才大略又对手下仁至义尽,还有什么不能追随的呢? 第43章 043   织田信长统一美浓和尾张两国之后,基于美浓的地理位置和其他一些考量,将权力中心从尾张的清州城迁到美浓的稻叶山城,并将稻叶山城的井之口改称岐阜。   她深知名不正则言不顺的道理,在给岐阜改名后,又将目光转到印信上。   “主公大人想要改用何种印信?”听到信长想要改变印信的想法,家臣们都有些茫然,还是在之前作战中表现勇猛,再次受到重用的柴田胜家开口问道。   织田信长不比其他家臣们端坐着,她斜靠在扶手上,手撑着头,懒洋洋的开口,“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如何?”她觉得这个不错。   家臣们面面相觑,半晌才有平手政秀皱眉开口,“主公,这似乎是明朝皇帝所用的印信?”   织田信长拍了拍手,“果然不愧是老师。”看这些人茫然的表情就知道了,基本上是没人听懂的,还是老师厉害啊。   不过她估计竹中半兵卫也能听懂,但那家伙磨磨蹭蹭的,竟然还没到岐阜,难道要让她叫人去催?   平手政秀早年也是不知道这些的,但这些年颇受信长影响,对唐文化有了些了解,这才知道这句话的始末。   现在听到织田信长夸他,他也没有露出得色,人老成精的人,说话也是老成持重,“主公用这个作为新的印信,是否有些不妥当。”那毕竟是唐皇的印信。   织田信长不以为意的挥手,“织田家的旗帜都能使用明朝的铜钱,”现在还是日本流通的货币呢,“印信有什么不可以?”   “主公已经下定决心了吗?”平手正秀这些年被织田信长的突发异想折腾了快没了脾气,不过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小心翼翼的问道。   织田信长嘴角一勾,“当然,”特意顿了顿,才接了下去,“没有,只是一个提议而已。”她真的只是在开玩笑,奈何没人懂这个梗,高处不胜寒,寂寞啊。   听信长这么说,家臣们也不知真假,不过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当然如果实在主公大人要用……他们也没办法。   接下来,这些织田家的家臣们就织田信长的新印信使用什么做了一系列的讨论。   主公既然提了要改,那就改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他们出出主意,万一主公采纳了,也是自身的荣耀。   织田信长开始还挺有兴致的听着家臣们的讨论,想看看他们能不能提出什么有创意的想法,后来越听越不耐烦,这些人也没什么好提议,翻来覆去的炒冷饭也就算了,还想拼着嗓门大吵赢,头都给她吵疼了。   织田信长不耐烦了,脸上的神色自然而然就翻了过来,从暖日春阳到冰天雪地,也不过片刻的功夫,“够了。”   她声音不大,但争吵着的家臣们却自然而然停下声音,一起看向主公大人。   “我决定了。”织田信长冷着一张漂亮至极的脸,坐正身体。   随着她的动作,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底下所有的家臣都自觉不自觉的跟着动了动,让自己的坐姿更显端正一些。   “新的印信就叫,”织田信长微微顿了顿,然后一字一字的开口,她的声音没有丝毫提高,但那瞬间的气势,却如同风暴一般席卷全场,“天下布武。”   刹那之间,议事厅里一片寂静,只余这几个字,掷地有声。   下一刻,不少家臣们微微一抖,有种兴奋到发麻的感觉从脚底一直涌上来。   天下?布武!   主公大人这个意思,是正式确立以天下为目标吗?   天下?天下!天下!   仅仅这样一个词,就足够让人颤栗到发抖。   织田信长才继位之初,没人能从尾张的大傻瓜身上联想到天下这个词。   但仅仅数年时间,他不但一统尾张,击败最有实力上洛的大名今川义元,还成为坐拥美浓、尾张两地的强大大名。   最重要的是,他还如此年轻,精力充沛,拥有无限的可能性。   现在,他终于把目光放到了天下上,天下步武,一统天下!   几乎是不有自主的,织田家的家臣们朝着他们的主公,深深的弯下腰去,用最虔诚的姿态表达自己的忠诚和跟随的决心,“嗨!”   从今往后,他们将追随着他们的主君,天下布武!   是年,织田信长正式开始使用“天下步武”印信,野心和雄心表露无遗。   再也无人用尾张的大傻瓜来称呼这位年轻的织田家家督,哪怕她再是年轻,哪怕她的举止再是怪异荒诞,但就算是她的敌人,也会在背后尊称她一声信长公,来表达对她的尊敬。   织田信长趁着自己名望在一时之间到达顶峰的时候,并没有急着扩张,而是像她对竹中半兵卫所说的一样,在美浓和尾张内部开始实行一系列的内政和军事上的改革。   这也是她早就想做而苦于无从下手的事,现在,时机正好。   虽然织田信长向来自诩个性急躁,但在这种重大问题上,她也从自家岳父大人身上学到了一种美德:忍耐。   忍耐之后得到的果实,更为甜美。   这位年轻的信长公野心勃勃,在军事上不但是自己的嫡系部队,而是开始在整个统治境内开始实行民兵分离,军队职业化。将军队完全从农民中分离出来,极大的提高战斗力和机动能力。   在内政上她重视和鼓励农桑,通过重新丈量土地等确立了绝对的统治,并实行了新的检地制度,将家臣们牢牢绑在自己这辆战车上。   另外她仍旧一如既往的鼓励商业,并强制性的取消了所有收取来往商队关税的税卡,使得统治区内的商业异常繁荣,并很快有取代骏城成为东日本最繁华地方之势。   她对于西方文化也极具包容性,不但开放和外国的交易,同时也支持先进科学文化的传入,在赚得盆满钵满的同时,她手下的军队,也经历了一次大换装,火炮□□的装备,使得她的军队在日本各诸侯中独树一帜,也为她之后纵横天下战无不胜打下坚实的基础。   自此,日本历史,即将翻开新的一页。 第44章 044   织田信长从来都不是事必躬亲的人,无论是做什么事,她总是将大致的思路布置下去,任由手下去摸索总结实施,她自己只会盯着大方向不出错就是了。   至于一些小的失误错误那是难免,让手下的人吸取点经验教训也好,她也没那么不近人情到一点容错率都不给,她自己有时候都要犯错呢,只是要把握这个错误的程度就行了。   所以哪怕是在尾张美浓两国进行重要改革的现在,织田信长也是如此。   更何况嘛,她还有丹羽长秀。   这个小时候幼名万千代的家伙,也是从小就出仕织田信长,跟着少主一路厮混到大的。之前在竹千代才来的时候,被织田少主戏称可以凑一桌麻将的人。   其忠心耿耿自是不必说,之所以没有像前田利家那样经常随侍身边,是因为他拥有织田家臣中难得的内政才能,比前田利家、森可成这种强了不知道多少。   从发现丹羽长秀这一点开始,织田信长就如获至宝,着力培养。   勇猛的战将她不缺,她就缺能够在内政上一展长才的人,手下一个个都是胸(肌)大无脑的人的信长大人也很绝望啊。   所以虽然丹羽长秀也是作战勇猛的武士,但每次织田信长上战场的时候,都不会把他编在最危险的作战部队中。   废话,难得有这样的人才,死了多可惜。没人搞内政难道要她自己挽袖子上吗?   而从小就被自家少主耳濡目染,再加上织田信长的有意培养,丹羽长秀比历史上的那个自己更加擅长内政,特别是织田信长不同于其他大名的内政运作方式,他知之甚详。   这次内政改革,这位稳重的长秀大人,可以说是挑起了大梁,再加上有其他家臣的辅助,比如平手泛秀,织田信长就可以在制定下规则,又盯住大方向不出错之后,就彻底的放飞自我了。   以这位年轻家督的话来说,什么都要来问我,要你做什么?   或者,这种小事你自己决定不就好了,我可不想英年早逝过劳死。   于是为了他们家戏精主公不要英年早逝,织田家的家臣们只能含泪战战兢兢的工作。   因此哪怕织田信长在岐阜实行了一系列的改革措施,以致不断有新的问题冒出来,又要着手解决,或者调整大政策下的细微部分,搞得手下的人都快跑断腿了,她仍旧是每日优哉游哉的模样,还有闲暇和心情赏一下景,开一开小宴。   反正又花不了几个钱,还挺有趣的,这是织田信长对浓姬说的原话。   “长秀大人,泛秀大人,他们看到您这个样子,只怕要哭了。”边给织田信长收拾出行要用的东西,斋藤归蝶嘴上毫不犹豫的犀利吐槽。   是的,她的丈夫,美浓尾张两国的统治者,又要出门了。   被吐槽的某人懒洋洋的将手搭在竖起的膝盖上,说话却毫不留情,“那就让他们哭,别让我看到就行了。”她可是石头里都要榨油出来的人,压榨起手下的能力来丝毫不手软。   斋藤归蝶叠好一件衣服,挑了挑眉,“不忍心了?”   “太丑。”织田信长的评价扎心得厉害,“又不是美人能哭得梨花带雨,胡子拉碴的大男人哭起来简直不忍直视。”万千代和秀千代都是属于年少老成的人,作为从小就跟着她混的人自然年轻不是打,但管理内政又不想让老臣们看轻,于是早早就留起胡子,被喜爱美色的织田信长鄙视了个彻底。所谓不要别人觉得自己年少无知,也不一定要老成持重才会像样,于翩跹细雨之中微微一笑,决策于不动声色之间,那才是美如画的景象嘛。   看人家竹中半兵卫就没留胡子,看起来也不严肃,优雅文秀的公子,一样被称为美浓的珍宝,天才的军师。   所以听到说这两个要哭,织田信长打从心底是拒绝的,并不想看。当然如果像竹中半兵卫那种哭一哭,她还是愿意看的,奈何那家伙也是个会躲懒的。好容易终于拖拖拉拉的来了美浓,却推说现在尾张美浓正在进行大的改革,他对新的内政方面并不是很熟悉,还需要时间摸索,就关起门来读书了。   搞得织田信长差点后悔送他那一箱书。   好在她对美人的忍耐性总是要好一些,现在还没急这把人拖出来使劲压榨,不过看样子也快忍不住了。   斋藤归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美人如花,笑起来也如花般正好,她正值人生中最好的年华,生活顺心又如意,连眼睛都是晶莹剔透的,“大人们知道您这么评价他们,会更伤心的。”   织田信长不以为意,“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斋藤归蝶转了转眼珠,“那在您的眼中,谁才称得上美人。”   织田信长终于坐直身体,目光转向为了配合季节一身市松和服的浓姬,她目光如水,在春日的风中有几许的缱绻,认真的看人,人就倒映在她的眼中,“浓姬甚美。”   哪怕早就了解织田信长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斋藤归蝶也在瞬间霞染双颊。   织田信长手里的扇子极不正经的挑起斋藤归蝶的下巴,“如此更美。”   和织田信长相处了这么些年,斋藤归蝶也在片刻的怔愣后直接回过神来,她一转头离开了扇子的范围,然后回头就是一笑,“大人也可以很美。”   织田信长扬了扬眉,“嗯?”顿了顿,她颇为自恋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不是一向很美吗?”   斋藤归蝶被信长的不要脸噎了下,随即起身,从衣箱里拿出一件漂亮的和服,自己的衣服,抖开直接盖到织田信长身上,然后掩唇而笑,学着信长刚调戏她时说的话,“如此更美。”   织田信长扯了扯归蝶披在她身上的和服女装,“好看?”   “好看。”斋藤归蝶点头首肯。   “那今天就穿这个吧。”织田信长说着就开始拉扯自己的衣服。 第45章 045   织田信长动作不慢, 甚至可以说是有条不紊的进行,原本只是玩笑的斋藤归蝶愣住了, 片刻之后她以很久没有过的慌乱扑上去抓住织田信长的手,“信长大人。”   织田信长被斋藤归蝶死死的抓着手,“嗯?”轻轻的一个音, 带着几分戏谑,她家浓姬就是这么可爱。   “请住手!”斋藤归蝶严肃的道,手抓着织田信长的手不敢有半分放松的。   “不是浓姬你让我穿的吗?”织田信长说得还挺诚恳,大有斋藤归蝶一点头,她就真的这样去做的架势。   斋藤归蝶急得快满头大汗了,“我只是随意说说而已。”她不敢想象啊, 如果织田信长真的换成女人的衣服出去, 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这样的后果, 她承担不起。   织田信长也不想逗哭浓姬, 便顺势放手了, “哦, 我也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斋藤归蝶见信长不再抓着衣服叫着要换了, “不穿了?”她还有些心有余悸。   “当然都听浓姬的, 你说穿便穿,你说不穿便不穿。”织田信长还回了斋藤归蝶一个温柔笑容, 春风化雨般的笑容。   斋藤归蝶点点头,放开死抓着信长的手,只是脸上的表情还不那么放松。   “不要担心, ”织田信长顺势躺回了地板了,“我真的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当然,她本就是十分随性的人,现在这一刻是随便说说,下一刻说不定就会当真。   这位年轻家督的想法,织田家的家臣们从来就没摸透过,对上她没有半分优势的。   斋藤归蝶对于这一点倒是十分了解的,闻言回了织田信长一个极度不信任的目光,她不觉得织田信长是随便说说,她自己是开玩笑,但她觉得织田信长可能真的做得出来。   看到斋藤归蝶这样的目光织田信长也不恼,还是痞子样躺在地上,只是翻了个身侧卧,开始对自家妻子晓以大义,“放轻松,就算我真的穿出去,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不过多一条织田信长有喜好女装的怪癖的传言而已。”她的传言太多,越来越光怪陆离,她自己有时候都当笑话来听,有趣着呢。   斋藤归蝶原本也是极聪慧的,只是在突然之间失了分寸,现在被信长这么一说,也就认真的打量眼前的人。   片刻之后,斋藤归蝶有些挫败的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织田信长说的话是极有道理的。   就算信长大人身着女装出门,就算再像一个美貌的女人,也不会有人认为她是一个女人。   没有人会想到统御两国,闻名天下的大名,是个女人。   “所以穿什么并不重要,”织田信长说话的方式很随意,但落在斋藤归蝶心底,却一点也不随意,“重要的是谁来穿这个衣服。”站得越高,就越自由,若能俯瞰众生,不是神,就是魔。   当然,她既不是神,也不是魔,只是织田信长……而已。   斋藤归蝶沉默了下来,她伸手将和服拿过来重新叠整齐,因为是做过太多次的事,所以不需要她耗费多少心神,也能做得一丝不苟。   织田信长看斋藤归蝶陷入沉思,也没去打扰她,而是将目光投注到屋外的庭院之中。   良久,斋藤归蝶将所有衣衫放置整齐,然后下定决心般抬起头来,“信长大人,之前您问过我的那个问题,我知道答案了。”   织田信长调转视线,看向斋藤归蝶,女子的目光坚韧又清澈,带着重大的决心,仿佛能于山崩之前而毫不动摇。   她微微点下头去,“你说,我听着着。”   对上织田信长的目光片刻之后,斋藤归蝶双手撑地,深深的弯下腰去,“我愿意帮您做您需要我做的事。”   斋藤归蝶的语气慎重,织田信长却并没有急于说什么,她语调温和,如同园中的拂过的清风,带来草木的香气,“浓姬,你考虑清楚了吗?在我们新婚之夜,我曾经承诺过你,给我十年,十年之后,天下之大,任你来去。”顿了顿,她继续道,“但如果你确定要帮我做事,那么很可能十年之后,你无法像那时我答应的那样离开了。你只能作为织田信长的妻子活下去,放弃为人母的权利。”   这么多年来,斋藤归蝶在她身边,织田信长了解归蝶的才华,也欣赏她的才华,若只是将这样的女子锁在深宅内院之中,她觉得真正是浪费了这种天赋。   所以,织田信长才向斋藤归蝶提出那样的问题,愿不愿意,来帮她做事。   不是以织田信长妻子的身份做的事,而是以家臣的身份,做那些之前只有男人能做的事。   而聪慧如归蝶,也明白信长的意思,若她答应,那就不是做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而是真正接触到她之前无法想象的大事。   因此就算是斋藤归蝶,也没法在一时之间确切回答出这样的问题。   是的,她出色,她美貌,她优秀,她甚至自信能在夫家与自家之间活得游刃有余,如鱼得水,但是要换一种活着的方式,却是她从未想过的。   没有迈出的那一步,让斋藤归蝶迟疑了。   但到了现在,这一刻,斋藤归蝶终于做出了最重要的决定,并没有任何动摇,“我知道您的意思。”她对于信长的提醒,微微扬起唇角,如同斋藤道三把短刀交到她手里时那样艳丽的笑容,“但我的回答不变,仍旧是:我愿意。”   离开这里,获得自由又如何,无论是再嫁成为相夫教子的良妻,或者隐姓埋名过沉浸在山水之间的平静生活,都不是现在的她想要的。   信长大人,给她展现了另一种可能性!   身为女人,却不输给任何男人,不,甚至说比她见过的任何男人都要强大的女人。   她不认为自己能做到像信长大人那样,但她也想要试试,除了成为某人的妻子某人的母亲这种活法,能不能有另一种不一样的活法。   不,她还是某人的妻子,她是织田信长的妻子,那是会让她骄傲到无复加以的身份。   瞬间,斋藤归蝶目光之中迸发出的是一种热烈的野望,这样的神采,使她整个人注满了活力,生动而鲜明得如同春日里颇土而出的幼苗,蕴含着无限的可能性和希望。   她眼睛眨也不眨的望定了那个如此与众不同的人,“我想要试试看。”   “我明白了。”织田信长也微微翘起嘴角,拉出一道上扬的弧线,“等我回来之后,我们就来看看,你能从什么开始吧。”   其实,织田信长已经有了一个想法,只不过还待时间来验证。   浓姬心思细腻,和她关系又如此不同,知晓她最大的秘密,对她拥有不属于任何的人的忠诚,所以,织田信长想把自己手下的情报人员交给她来管理。   之后随着她的地位上升,掌控的地盘越来越大,她也会需要抽出更多的精力来决策更重要的事,所以这些之前她一直亲手掌控的东西,都要渐渐交给别人。   比如对情报的管控,对死士的训练管理等等。   说实话,这些人不好找,至少要拥有她绝对的信任,还有相应的能力。   但织田信长不急,慢慢来,浓姬,就是她最期待的人之一。   于是斋藤归蝶笑容再次绽放,她深深的俯身,“感谢您。”   织田信长点点头,终于懒洋洋的爬起来伸了个懒腰,“时间不早了,也该出门了。”   斋藤归蝶抬头,笑容里几分可爱,“早去早回,一路顺利。”   “那我走了。”织田信长站起身来,“回来我想吃你亲手准备的鱼汤。”浓姬的手艺很好,只不过也并不是有多喜欢下厨,只偶尔会下厨会她准备点吃食,她都挺喜欢。---   斋藤归蝶忙跟着起身为织田信长整了整衣服,动作轻柔,“我知道了。”   织田信长这次出门,是要去拜访一个人,近段时间,她听人提起这个人的次数有些多。   但这个人不是武将,也不是大名,而是一名茶道名家,就是因为如此,才更让织田信长兴趣盎然。   她对茶碗的爱好仍停留在雨过天青或者金光闪闪,但并不妨碍她在闲暇时候享受一碗别人奉上的茶,至少她觉得陪着和果子吃确实是不错。   当然,作为一位坐拥两国的大名,有的是人愿意为她奉茶,她也没有对茶道爱到愿意特意出门寻访名家的地步。   织田信长之所以安排这次行程,就在于常有人提及的这位千宗易(千利休),静坐偏僻之处而声名远扬,若对方自诩为姜太公,她也不介意做一做那条被钓起的鱼。   真才实学有没有暂时是不知道,但能被人提及,也是一种本事。   她喜欢有本事的人,喜欢到不在乎他是不是有其他方面的缺陷,只要有本事,就足够她动这一次了。   抱着这样的心情,织田信长见到千宗易的时候,也略微有些惊讶。   织田信长喜欢欣赏美人,也爱好美景。   对于长相上佳之人,她也愿意额外多两分耐心。当然从小到大,她见过的长得好看的人,也并不少见。   织田家大概是有出美人的基因,无论是她自己,还是她的妹妹市姬,或者那个被前田利家宰了的爱智十阿弥,单单从容貌上来看,都是一时之选。   而她的运气大概不错,她的妻子浓姬,也是极为出色的美人,甚至是那只猴子的老婆宁宁,也称得上长相甜美,还有前田利家的老婆阿松。   当然这些除了爱智十阿弥之外都是女子,而或许是因为织田信长见过的男人更多的关系,所以长得好的也不少,比如她的小弟竹千代,称得上是少年俊秀,或者前田利家,也算满身英气。更不用提掌管她近卫的森可成,那是真正一表人才俊美英气,还有军师竹下半兵卫,也是温文尔雅风仪出众……果然不愧是她的家臣们,都很符合她的审美。   不,她不想想起猴子,一点也不想。   将脑海里感觉像是未进化完成的某人人影一脚提出脑海外,织田信长再次打量了眼前之人。   没错,她的家臣们或许外貌出众,但这些都及不上眼前之人来得让人影响深刻。   他不是织田信长见过的人当中长相最顶尖的,仅从外貌上来看比不上森可成半兵卫,但轮廓也称得上清俊,然而最吸引人的是他那种端坐于静室之中也如身在山林的静谧气息。   悠远,又余味无穷。   似乎仅仅是坐在他的身边,就能让人凝神静气,享受山川的精粹,大地的馈赠。   就如同,他端上来的那碗茶。   “请。”亲手将雨过天青色的茶碗放到织田信长面前,千宗易举止从容淡定,没有丝毫面对这位名满天下大名的慌张感。   或许在他眼中,织田信长仅仅是一名茶客,虽然,这名茶客与众不同了些。   织田信长倒没有急着去品这杯茶,而是看着茶碗几不可见的挑眉,“宋朝汝窑?”若是真品,那这只茶碗,只怕价值不菲。   当然,钱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不记得她表露出过喜欢雨过天青色瓷器的态度。   那么千宗易此举,是巧合,还是大有深意?   果然不愧是名头传到她耳中来的人吗,仅仅一个照面,就如此与众不同。   “确实如此。”千宗易答得万分平淡,似乎并不是拿了一个如此贵重的茶碗来待客,而是奉上的寻常之物。   “千宗易先生真是大方。”织田信长勾了勾唇角,几分懒洋洋的笑容,也不在意着价值千金之物似的。   千宗易回视织田信长看上去兴趣盎然,但望到深处,才能品出有几许冷的视线,他的目光宁静悠远,“茶碗的作用,不就是饮茶而已。”   “确实,”织田信长端起茶碗,“茶碗就只是用来喝茶的。”无论是什么制成的茶碗,也不会多一个功用。   看织田信长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千宗易微微一笑,“茶凉则失味。”   织田信长也不矫情,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信长大人,”千宗易笑问道,“我的茶如何?”   织田信长放下茶碗,“茶,只是茶。”   千宗易怔了下,随即笑了出来,“信长大人说得是,茶,只是茶而已。”就像茶碗是用来喝茶,用来喝的,也只是茶。   这位大人,与他想象的完全不同,但比想象的还有有意思呢。   “不过,你的茶我喜欢。”没想到,织田信长竟然又如此接了一句。   千宗易重新给织田信长倒上茶,“信长大人不是说只是茶。”他将茶碗放回织田信长面前,“若只是茶,我的茶未必比别人的好。”   “就算只是茶,”织田信长扫了一眼对面气质绝佳的男子,“也要看是谁泡的。”   “信长大人是在夸奖我泡茶的手艺?”千宗易笑意浅浅。   “不是,”织田信长很诚实的看着对方,真诚极了,话说得坦坦荡荡,不带半点猥琐的,“我是在夸奖你长得好看。”   喜欢喝长得好看的人泡的茶,她就是这么耿直的人!   千宗易怔了下,随即温和的笑了笑,“信长大人真是个有趣的人。”没有半分变色的样子,端的是好修养。   织田信长就喜欢他身上这边静谧平静的气质,还有处惊不变的沉着,她又端起茶碗来喝了口茶,“千宗易先生也是个有意思的人。”   “因为长得好看?”千宗易动作从容的舀起一勺水,完全不像在探讨自己的样貌,那份超然让人动容。   “好看的人不一定有意思,”织田信长扬唇,“有意思的人也不一定好看。”长得好看是老天赏饭吃,而有意思则可以靠自身发挥了。   “那信长大人是偏向好看的人,还是有意思的人。”千宗易看着织田信长的目光温和淡定,只有他自己心底,才知道那一刻的心底其实不如外表的淡然。   他等织田信长来,并不仅仅是为了请他喝上这么一碗茶。   “茶碗是用来喝茶,”织田信长嘴角挂着懒散的笑意,混合着洒脱不羁,凝聚成自身才有的,独特的魅力,“茶是用来喝,茶碗不能用来喝,茶也不能用来盛茶。”她喜欢看长得好看的人,也喜欢和有意思的人交流,有什么不妥当吗,各司其职罢了,“春花与秋月都是最好,千宗易先生也不会定要分出个好歹来吧。”   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全都要。   “那若是两者兼得呢?”千宗易的问话似乎并没有结束。   织田信长将茶碗向千宗易身边推了推,“就像千宗易先生的茶碗配上千宗易先生的茶,世间难得。”就因为稀少,所以才贵重。   千宗易至此终于大笑出声,“信长大人说的话,才是世间难得。”   织田信长就像千宗易所说,真的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如果她欣赏某人或者想要对人好,几乎没有人抗拒她的魅力。   若最开始千宗易和她的对话还抱着几分试探的机锋,在她千回百转,永远猜不到下句却暗含言语之道的话说下来,怎么也放下些心防,多了些真诚。   被夸奖了,织田信长也没有露出得色,而是慢悠悠的继续道,“那是因为我只说实话。”   说这话的时候,她并没有刻意强调,语气平常的同时,那双眼睛也瞬也不瞬的望人,让人一望见底的诚恳,绝无虚言。   被手握大权又风姿卓绝的人如此夸奖,千宗易自觉不自觉的,也放松了很多,“信长大人,和外面的传言很不一样。”   “总要给人一点茶余饭后讨论的话题嘛。”织田信长从小到大听的各种流言多了,之前有人当着她面叫尾张的大傻瓜,她都没要和不懂事的孩子计较过,更何况现在的流言已经好听了许多,当然也神奇了很多。   千宗易在斟茶的时候也不动声色的拍了个马屁,“信长大人心胸宽大。”虽然是称赞,但他说得也是实话,所谓流言可畏,能完全不惧流言的人,要么是真的傻瓜,要么就是心智极为坚定的人。   而眼前的人,很明显不是傻瓜,那么其心智之坚定,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被长得好看,还如此有气质的人夸奖,织田信长笑容渐深。   所谓商业互吹存在的意义,不就在这种时候吗?   难道还要见面就剑拔弩张来怼来怼去吗。   织田信长不觉得那是引起注意的方式,只觉得浪费时间又脑子有病。   之前不是没有人试图用骂她的方式来引起她的注意,按照她的话来说,她现在红了嘛,人红是非多(?)。   当然织田信长对于这种不识相的人,完全没有放到自己身边来恶心自己的想法。   若言之有物还好,夸大其词还胡说八道,她听都懒得多听,直接让人提着流放到她永远看不到的地方去了。   懂得把握时机,又能合乎人的心意,织田信长觉得千宗易这样的,很好。   因为有了良好的开端,两人接下来的话题就自然而然引申了开去。   织田信长很快发现,千宗易的想法,和这个时代很大部分人都不一样。   大概是从小学习茶道,又受大师熏陶的关系,千宗易很能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美,也能从别人从未想过的方向去思考问题。   虽然和千宗易说话达不到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境界,但能提供另一种思路,也是相当不一般了。   更何况这个人非常静,大概在茶道大师看来,没有什么是一碗茶解决不了的,人间百态,世间万物,都在这一碗茶当中了。   嗯,如果一碗不行,就再来一碗。   至于你能从他的茶里品出什么来,端看自身了。   而千宗易这种能让人平心静气的特质,织田信长觉得这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再好不过了,她从小被作为织田家的家督培养长大,到少年时期就手握大权。   时间久了,她也担心自己的性子越来越急躁,越来越独断。   有这样一个人能用一碗茶来让她心平气和,真正是可遇不可求的。   更何况,这个人还在识时务、明是非之中,自有傲骨,不会为了献媚而无所不用其极,大概能令他动容的,只有他所追求的美的事物了。   而且,也不是完全的超然物外,不然也不会用一个昂贵的宋朝茶碗来招待她了。   虽然不染凡尘难得,但有那么点不行于色的烟火气,更让人觉得可爱,相处才会愉快嘛。   这么想来,如果能把这位千宗易请回去给她泡茶,也是个相当不错的事呢。   这样的人才,才是真正的难能可贵。   织田信长决定下得很快,而以她的性格,下定决心之后就要付诸于行动。   她可不喜欢做事犹犹豫豫,瞻前顾后的。   当然,作为一个有品味(?)有身份的人,织田信长也没有直接开口问人家,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去,虽然她觉得这话挺符合她平时风格的,她平时无赖起来,大概是属于叫人扛起人就跑的那种,颇有山大王风格。   但是既然对方是这么典雅的人,还是要说委婉一点的。就像之前竹中半兵卫,她也没有抢了人就跑啊,到底还是要有个心甘情愿。   想了想,织田信长拿起千宗易招待她的那个茶碗,“千宗易先生,这个宋代的茶碗,我很喜欢,不知能否割爱?”   千宗易闻声抬头,正对上织田信长的目光,眼前这位年轻的织田家家督,拿着茶碗,却是看着他问的话。   他原本请织田信长喝茶就有几分其他念想,本身又是心思机敏的,闻言哪里不懂信长的意思,他也没有矫情,但也没直接回答,“信长大人觉得这茶碗价值多少?”   千宗易这么干脆的询问,颇得织田信长肯定,她思忖了片刻,报出了一串时人听起来会吓一跳的数字。   她之前是没什么钱,钱都拿去养军队了,但最近开始实施内政改革,她手上也积攒了不少,如果不够,她还可以欠嘛。   人都拐回去了,欠着就欠着呗,反正她又不赖账,只是多花些年来还罢了。   脸皮厚如城墙的信长大人这么愉快的想到。   织田信长报出这样的数字,连千宗易也怔了下。   于是织田信长弯了弯嘴角,“不够吗?”   千宗易便笑了,虽然从他见到织田信长起就笑了很多次,但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如同山涧的清泉般的笑容,带着清澈见底却不骄不躁的意味,“不,已经够了。”   千宗易答应下来之后,得偿所愿的织田信长满意的笑了笑,“既然如此,这个茶碗,我就带走了。”   茶喝了,人也请到了,来的所有目的已经到达,也到了她该告辞的时候了。   “请等一等,信长大人。”没想到,千宗易竟然伸手拦了下。   “嗯?”织田信长扬眉看了过来,难道还有什么事。   “信长大人如此大方,”千宗易收回手,跪坐的姿势端正优雅,“我也有一物回赠。”   送她东西?买一送一,感觉这是笔划算的买卖呢。   织田信长可没什么受之有愧的想法,极是自然的开口,“那就拿上来吧。”   千宗易轻笑了声,这位大人,能把这样的话都说得毫不粗俗,满满都是洒脱的意味,真正是了不得,“还请大人稍做等候,东西还未备齐。”   既然送礼之人都这么说了,织田信长相当大方的点头,“那我就再等等好了。”反正,和千宗易聊天也称得上愉快,让她等一会儿,就等一会儿吧。   她也有些好奇,千宗易所谓的回礼,到底是什么东西。   于是织田信长边品茶边和千宗易聊着天,千宗易除了茶道之外,对不少艺术类的事物都有极高的见解,而织田信长到底出身尾张织田家,哪怕她从小就是家臣眼中不务正业的少主,但耳濡目染,也并不欠缺品味,所以真正聊起来,两人说话也是投机。   时间一晃而过,直到月出东山之巅。   “啊,时间到了。”千宗易抬头看了看窗外正好的月色。   “准备好了吗?”织田信长早就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她向来不在意规矩礼仪,再谈下去,她大概就会躺下了。   千宗易站起身,唤过一位仆人吩咐了几句后,转头对织田信长笑道,“请大人跟我来。”   “好。”织田信长从善如流的站起身来。   千宗易带着织田信长去的地方并不远,就在回廊之上。   月光柔和,在庭院的山水之间洒落一地碎银,院子不大,却布置得极有意境,看得出来,期间主人必是对美有极为丰富感知的人。   这样的景色,让织田信长也赞了一句,“好景。”   千宗易比起织田信长来说,怎么都要谦虚得多,“今夜月色绮丽而已。”   织田信长闻言却是一笑,“你说今夜月色很美?”   千宗易没听过这个梗,闻言有些莫名的看了看月色,“有什么不妥吗?”今夜的月色确实很好啊。   “并没有什么不妥,”织田信长手里的扇子拍了拍手心,“只是,我听人说过一个故事。”   “那大概是一个很美的故事。”千宗易的声音,在这样的夜色里也显得溢满了清辉。   “是很美,”织田信长接下话道,“讲的是有位学生问自己的老师,若要向心上之人表达心意,要用什么样的句子,才显得婉转又不唐突,那位老师便答道:说今夜月色真美就是了。”   千宗易怔了下,织田信长展扇望了过来,月色流动在她的眉宇之间,是异常绮丽的景象。   这位明满天下、杀伐果决的大名,在卸下戎装之后,是位不输月色清光的美人,极美。   于是茶道大师也微微偏过头,“确实是很美的故事,不知是否从光之君与六条御息所之言化来。”   织田信长目光敏锐,一眼就看出眼前之人的心绪波动,她知道自己样貌殊丽,连有些侍奉她的家臣有时都会看呆,所以也并不以为意。   她喜欢自己长得好看,有问题吗?   话虽如此,织田信长还是笑了笑,合上扇子转移了话题,“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是听了这么一个故事而已。”顿了顿,“千宗易先生的东西备好了吗?”   她今天心情很好,不欲与茶道大师为难,更何况如此环境之下,也正该如此才是。   “应该快了。”千宗易回头看向回廊尽头,真巧,他的从人正端着一个托盘缓缓走来,于是他也笑了,“来了。”   织田信长静静的等待,有耐性,是一种美德。   片刻之后,侍从走到面前,他将手里的托盘递给千宗易,千宗易拿起上面的漆盒,然后稍微调整了下方位。   他动作从容,与不慌不慌之中自带一种闲适脱俗,在月色下越发的赏心悦目。   织田信长目露欣赏之色,月下观美人,这话果然不假啊。   片刻之后,千宗易完成手上的动作,并没有把漆盒递到织田信长面前,而是停下动作,“大人请看。”   织田信长闻言上前一步,凑过去看了看,只见千宗易手上捧着的漆盒中,放了浅浅的一层水,现下倒映着月色,正是潮起生澜、夜月飞鸟之景。   瑰丽的景致,让织田信长绽开笑容,月色下织田家家督的笑容,也似染了月色撩人,“千宗易先生赠我一握月光,一泓秋水,一盒绝景。”   千宗易抬头看向织田信长,四目相对,他也是笑了,“那信长大人可愿珍藏?”能拥有如此鉴赏美的能力,这位大人,果然拥有上天的馈赠,他果然没有找错人!   “看过,便藏于心底了。”织田信长手上的折扇点点千宗易手里的漆盒,“如此之美,在于今夜、今月,今人,一期一会,不可复制。”   千宗易闻言大震,是啊,与景交融,一期一会,才是真正至美,他于谈吐之间想到漆盒美景,已是万般巧思,极其难得,但却并没想到要与外物呼应。   一直以来,千宗易对于自己对美的感知,是有种不行于色的自傲的,茶道名家,当有自己的傲气。   却没想到,今日却这位大人一语惊醒。   将手里的漆盒放置在栏杆上,千宗易整整衣服,在织田信长面前真心诚意的跪拜了下去,“多谢信长大人。”一言之师,也是难得。   织田信长忙扶住人,“不用谢我,只是随口一言罢了,”顿了顿,“不过如果先生真要谢的话,有一事想与千宗易先生商量。”   “信长大人有何事?”千宗易有些不解了,有什么事需要这位大人用上商量的话。   “就是刚才提到的买茶碗的钱,能分期付款吗?”刚还一派风流气度浑然天成作风的信长公,相当无赖的一摊手,“我现在可没那么多钱。”虽然她是薄有积蓄,但一次性拿这么大笔钱出来,也是很困难的啊。   “……”千宗易的动作顿住了,这就是他刚认下的主公大人?   明明是如此绮丽风雅之人,为什么会有这样流氓无赖的性子?   遭了,想要反悔不去织田家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千宗易抬头望向织田信长,还摊着手的人嘴角含笑,浑不在意自己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有种深深想要叹气的感觉,千宗易轻声开口,“那不若,留下茶碗?”   “那不行。”织田信长忙是摇头,一副我很正经很守信用的模样,“既然说好了要买,怎么能反悔。”   “所以就赖账?”千宗易有时候说话也挺犀利。   “没赖啊,”织田信长才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呢,“就多等段时间给而已。”   “那若我不想将这个茶碗出售了呢?”千宗易的话心平气和。   “不会,”织田信长完全没有任何恼羞成怒的征兆,反而很是笃定,“千宗易先生会割爱的。”   “为什么?”千宗易难得的穷追不舍。   “因为,”织田信长折扇往手心一拍,月色下沾染了清光的人在瞬间化为遮掩不了的狂傲,不可一世的狂傲,“这天下到哪里去找另一个如我一般的人来买这个茶碗呢?”   千宗易瞪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位目中无人的信长公,片刻之后微微垂眸,“确如您所言。”不是这位,他又到哪里去找另一个如他一般的人呢?   织田家年轻的家督独自带着人出去,回来的时候就带回一个男人。   虽然这不是她第一次带男人回来,也不是第一次带好看的男人回来,比如之前的森可成,再比如之后的竹中半兵卫,所以其实这一点并不算什么。   但神奇的是这次带回来的不是效忠的武士,也不是谋划的军师,而是茶道的大师。   仅仅是这一点,就足够人好奇万分了。   虽然身为织田家的家督,他们家主公大人品味一向很好。但品味好是品味好,他们家主公大人也确实还算喜欢喝茶,但并没有对茶道达到热爱的地步啊,现在竟然千里迢迢去请了位茶道大师回来。   难道这位茶道大师有什么特异之处?   一时之间,织田家不少人都把目光放到了这位千宗易的身上。   但更让人奇怪的是,织田信长在将千宗易任命为织田家的茶头之后,就再也没有其他不同了,她并没有将这位她花重金买回来的人太过于特殊对待。   毕竟,对于织田家来说,千宗易到底只是个才投效过来的新人,太过于特殊,要么会让他受到其他人的排挤,要么会让其他人对他众星捧月,阿谀奉承。   然而如同千宗易这般将茶道当作追求的人,就和其他对要对某样事物潜心研究的人一般,对于喜爱的事物精益求精势必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心血,其实并不适合太过于热闹喧嚣的环境,哪种热闹都不需要。   重视,却不过于重视,才是最正确的态度。   她是请人回来泡茶给她喝,顺便给她提供不同的看待事物的思路的,可不想毁掉这样一个难得的人才。   大概是因为织田信长对千宗易的态度寻常,就如同任命了一个普通的茶头一样,所以织田家的人对于新人茶头的事,很快就接受下来。   特别是在喝过这位茶道大师一碗茶之后,家臣们对主公大人的品味交口称赞,如此大师,确实应该请回来礼遇。   下手这么快准狠,果然不愧是他们织田家的主公大人啊。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咦?我没说现在有女装哦,哈哈哈哈。   不过有美男,2333333   刀剑乱舞有没有这个问题,我真的回答过很多次了~ 第46章 046   虽然织田信长偶尔会比其他人显得悠闲, 还能抽空去带回一位美男,不对, 茶头。但其实现在整个织田家可以说全员动员,内外兼顾的忙碌。   在这位年轻家督对大方向的严格把控之下,对内, 以岐阜为中心,美浓和尾张两国的改革正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这些措施,如同润物无声的春雨,在一点一滴深入改变着整个美浓和尾张,虽然不会在立时之间就见成效, 但这个影响确实非常深远的, 当这些涓涓细流汇集起来, 就会产生强大的力量, 足以推动历史, 改变整个国家。   而对外, 织田家与浅井家的谈判也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着, 其实不但是浅井家, 甚至连更远处的武田家, 也接待了来自遥远美浓的使者,虽然武田家并没有和织田家结盟的意思, 但也和织田家关系暧昧着,能不能同盟是一回事,会不会翻脸又是另一回事嘛, 留点余地,日后有事好相见。   毕竟,这位甲斐之虎,现在私下里正紧锣密鼓,磨刀赫赫的准备朝着昔日同盟今川氏动手,又有上杉谦信这越后之龙在旁牵制,暂时还没能力管到织田信长的美浓尾张这边来。   远交近攻这一手,武田晴信武田信玄还是玩得比较顺溜的。   织田信长当然也知道武田晴信的想法,她向来就觉得战国时期这些大名热血激昂者有,作战勇武者有,重情重义者有,但脑袋里装着权谋二字的还真是几乎没有。   懒得用什么计谋(根本不会)硬怼看不惯对方的是大多数,偶尔有几个天性狡猾的用些手段出来也粗糙得很。   武田晴信是她难得看得起的一个,当然还有上杉谦信,所以在对待甲斐的态度上,她也会慎重许多。   暧昧着,就暧昧着吧,看过两天能不能塞个旁支的女儿去联个姻什么的。   不过现在还不行,现在她还没上洛成功,实力不够的话,嫁人过去也会被牺牲掉。   虽然织田信长对别家的女儿绝不可能像对自家妹妹那样,但在可以顺势为之的时候,也不会随便就牺牲别人。   天下难道就只能建立在女人的血泪上吗?织田信长嗤之以鼻。   不过除了派出使者之外,织田信长没有坐等武田晴信发展壮大的想法,本来就是个难搞的老头了,如果真把今川氏的地盘吞并下去,不是更难搞。   所以她看上去没动,但私底下,确实暗暗支持着松平元康动了。   松平元康的野心不缺,雄心也不缺,实力虽然弱小,但背靠大树好乘凉,谁叫他认了个好老大呢。   织田信长对他是要人给人,要枪给枪,所以这位年轻的松平家家督,正好好的计划着,从之前把他当质子关押了那么多年的今川家身上狠狠撕下一块肉来。   松平元康当质子这么多年,在骏城也是出了名的乖巧温和之人,十分之能忍。   计划照做,士兵照训,表面上却一副无害的样子,就等着抢武田晴信一个措手不及。   他实力弱小嘛,当然不能让别人起太多的防范之心啊。   松平元康的计划得到了织田信长的大加赞赏,不但狠狠地夸奖了自家竹千代一番,还暗搓搓的指点了不少缺德的把戏。---   务必要让武田晴信吃上这么一个大大的哑巴亏。   松平元康在接到织田信长的信后,差点忍不住倒抽凉气,他家老大,怎么能这么损啊?   不过好像感觉很不错的样子,就让他来试试好了。   哎哎,跟了这么一个老大,就要有紧跟老大步伐的觉悟嘛!   被织田信长越带越歪的松平元康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的把她的提议好好的执行了下去。   只能说,祝这位风山火林的武田晴信好运了,真的。   当然比较起甲斐那边的难搞,与近江这边的结盟谈判却是渐入佳境。   浅井长政能在少年时期就联合家臣废黜自己的父亲自己上位家督,并在野良田合战,大破六角军,将浅井家发展为北近江的有利统治者,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他早就看出了织田家冉冉上升之势,对织田信长年纪轻轻就能坐拥两国也极为敬佩的。   对于这些胸有丘壑的人而言,仅仅是听到织田信长的名字,就足够让人热血沸腾。可不是每个家主,都能在如此年纪轻轻的时候,就做出如此一番大业的。   所以,浅井长政才将自己名字由贤政改为长政,就是取织田信长名字中的长字。   恰好这时,织田家向浅井长政递来了橄榄枝。   就是否和织田氏结盟的问题,浅井家立即旗帜鲜明的分为了两派,以老主公,浅井长政的父亲浅井久政为首的人坚决反对这次结盟,他们是坚定的反织田派,看不惯织田信长霸道的行事作风,大约是出于某种难以言说的嫉妒心态,恨不得这个人立刻死去。   而以浅井长政为首的实权派则十分好看这次结盟,他们也知道织田信长为何要和浅井氏结盟,上洛的大名,目标直指京都。   那可是击败今川义元,奇袭美浓的织田信长,支持浅井长政的重臣们鼓掌相庆,若是能支持着这位信长公更进一步,上洛成功,他们浅井家也必然跟着水涨船高。   浅井长政更是心情激动,他早就想见一见这位信长公了。   在一翻争执之后,到底是以实力说话,浅井长政以绝对的优势决定与织田家结盟,而自身也应织田家使者的邀请,前往岐阜,拜见织田信长。   浅井长政可不知道结盟并不需要他亲身前往,织田信长打着挑选妹婿的主意,他还以为信长公是欣赏他,所以邀他前往会面呢。   当然,这也是织田家的使臣想要看到的和特意引导的,所以当然不会去解释这个美丽的误会了。   带着浅井家的家臣赤尾清纲,浅井长政一路轻装简行,很快就达到了之前斋藤氏的稻叶山城,现在的岐阜。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到岐阜了,但看到岐阜繁华至极的城下町,赤尾清纲仍旧是忍不住感叹,“岐阜的城下町,大概是东日本最繁华的地方了,比今川氏的骏城还要繁华,甚至还有不少西洋来的东西。”顿了顿,他目露钦羡之色,“而且,也比我见过的所有城下町都有秩序。”也不知道织田信长大人到底是怎么管理的。   浅井长政没有到过这两个地方,无从比较,虽然他也有些震撼于城下町的繁盛,却还是冷静的开口道,“岐阜之前就是斋藤氏所在的地方,经过斋藤家数代经营,也是有些底蕴的。”   没想到赤尾清纲肯定的摇了摇头,“主公大人不知,我之前来过稻叶山城,虽然也称得上略有人气,但比起骏城还是远远不如,没想到在信长公接管这座城池没有多久,就将之发展成了如此模样。”   浅井长政向来是以织田信长为目标的,不然也不会改名长政,但现在听到赤尾清纲这么说,就有些与有荣焉的感觉,他微微一笑,看起来英武俊朗,“看来我们的选择没有错。”   赤尾清纲赞同的低下头答应道,“嗨。”是的,他们没有选择错,也不枉费与老主公那翻争执时站定立场不动摇了。   浅井长政和家臣说话之间,已经转过一个弯,岐阜城,已经赫然在望了。   “清纲,快看,”浅井长政示意赤尾清纲看向远处的城池,“好一座坚城。”   赤尾清纲抬头看去,也忍不住露出赞叹的表情,“信长公又加固了城池,让这座城池看起来更是雄伟坚固了。”   浅井长政也跟着感叹了句,“果然不愧是使用天下布武印的人。”   天下布武,何等雄才大略,何等惊人气魄,又是何等的光芒万丈,让人拜服。   对于两人的赞美,织田信长一点也不知道,她现在正做一件大事:陪妻子和妹子逛街。   “嫂子,你看这布匹多漂亮。”织田市指着市集上漂亮的布料,笑靥如花。岐阜的城下町比清州城的城下町还要繁华,东西也多得多,让市姬公主很有逛市集的兴致。   斋藤归蝶上前,伸手摸了摸花纹独特的面料,点头称是,“确实是难得的纹样。”   跟在两人后面的织田信长想也不想,立刻干净利落的一挥手,“买!”然后招手,“猴子,付钱。”   “嗨!”近来没有出战,专职跑腿的木下藤吉郎立刻跑上来付款拿东西。   “那就谢谢兄长啦。”织田市也没跟自家兄长客气,笑嘻嘻的谢了一声之后,又转头去看其他东西去了。   织田信长也不以为意,又转头看向斋藤归蝶,“喜欢什么就说。”对于织田家的家督来说,哪怕再是没钱,给身边妹子们买买买的钱还是有的。   斋藤归蝶抿唇而笑,指了另一块布料,“我也要布料做衣服。”她最近开始在接手织田信长建立起来的情报系统,忙得昏头转向,难得有时间出来逛市集,也是兴高采烈的样子。   “买!”织田信长又叫道,“猴子,付钱。”   “嗨。”木下藤吉郎又再次重复了刚才的动作。   斋藤归蝶心细,扫一眼一直忙上忙下的木下藤吉郎,“这块也要,”然后在木下藤吉郎接过东西的时候温和一笑,“这块就不用带回城里,藤吉郎大人带回去给宁宁吧。”   木下藤吉郎忙捧着东西跪下,“夫人,这怎么敢。”   织田信长踹了他一脚,没怎么用劲,“夫人赏给宁宁的,关你什么事。”她也很喜欢那位聪慧温柔的姑娘,每每都会感叹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嗨,嗨。”被主公大人踹了,木下藤吉郎忙低头不再说什么了,虽然刚拒绝了下,但其实他心底很是高兴,他现在只是个足轻组头,得到的俸禄有限,宁宁已经很久没穿过新衣服了,现在得到这块布料,宁宁一定会很高兴的。   大概大方的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会让人好感顿生的。   在相当一阵买买买之后,不但织田市看自家兄长的眼神显得温情浓浓,斋藤归蝶的目光温柔得几近要滴出水来,更不要说收到赏赐的木下藤吉郎了,在背后跟着那个眼神简直是崇拜了。   于是难得出来放松的信长大人在这样的目光中,相当满意的“左拥右抱”着。   三人一路说说笑笑,后面跟着木下藤吉郎和其他几个侍从,人人手里都提着一堆东西。   容貌殊丽又气质出众,这样的组合,在岐阜热闹的街上也是极为引人注目的。   只是这里到底不是清州城,认识织田信长的人没那么多,才免于被人围观的景象。   “主公大人,您在看什么?”跟着浅井长政的赤尾清纲有些莫名的看到自家主公突兀的停下脚步。   浅井长政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望定了一个方向。   赤尾清纲有些奇怪的顺着浅井长政看的方向看去,那边站着的几人,最为引人注目的就是中间那个男子。   虽貌若好女,却气质独特,现在他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正哈哈大笑,于潇洒不羁中平添几分不同寻常的魅力。   这样的人,连赤尾清纲都怔了下,才反应过来,“信长大人?”   他的声音不小,浅井长政当然听到了,“信长大人?”他有些诧异的回过头来。   赤尾清纲忙点头称是,之前因为织田氏和浅井氏结盟的问题,他也到岐阜来拜见过织田信长,所以认识人,“是的,那边那位大人,就是织田信长大人了。”   浅井长政忙转头过去看了看,随即露出震惊的表情,“这……何等风姿啊。”果然不愧是信长公吗。   赤尾清纲有些莫名,“难道您刚才不是看到了信长大人?”那至于人都看愣了吗?   浅井长政轻咳一声掩了尴尬,“那跟随在信长大人身边的是?”   赤尾清纲这才注意到织田信长身边两位佳人,忙继续介绍道,“左边那位是信长大人的夫人浓姬大人,右边那边我没见过,想来应该是信长大人的妹妹市姬大人了。”   浅井长政闻言上前一步,“那我们就去见过信长大人吧。”还不等赤尾清纲说什么,他自己又停下脚步,“可是在这种时候这样突然前往,是否太过于失礼?”   赤尾清纲总算反应过来,忙不迭点头,“确实有些失礼,主公,我们还是等正式拜见吧。”他完全没明白人都到这里了,主公大人突然在急什么。   “也好。”浅井长政这么答着,目光却再次放到了那边已经向一边走去的几人身上,或者说,其中一人的背影上。   作者有话要说:  买买买的信长大人,23333   感谢泓茗小天使的地雷。 第47章 047   浅井长政在情绪一时激动下突发异想, 想要立刻就去拜见织田信长,好在他也是当了很久浅井家家督, 在乱世打滚过不少年的人。---   片刻之后就反应了过来,这个时候绝不是拜见人的良好时机,所以在目送了织田家的几位尊贵的人离去之后, 立刻带着赤尾清纲准备进行了正式的拜见。   当然这次他多了个心眼,知道这个时候就算去城里,织田信长大人多半也是不在的,所以特意多等了一天,才去到了岐阜城中。   织田家早就得到了消息知道浅井长政要来,也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所以浅井长政并没有等多久, 就被请入了城中, 织田家的家主大人, 已经在此等候了。   行走在岐阜城中, 浅井长政边感叹于城池的广阔, 同时也有些忐忑, 这样的心情, 一直持续到见到织田信长。   织田信长和浅井长政的会面场面并不大, 除了两个主角外,两边都只有一两个家臣作陪。   浅井长政那边当然是赤尾清纲, 而织田信长这边除了森可成之外,还带上最近好像一直在偷懒的竹中半兵卫。   竹中半兵卫被人突然从书海中拖出来,面对主君大人的指责, 表示自己很是无辜。   其实也不是他想要偷懒,奈何他到岐阜的第一天,他家主君就送来一箱子书,全是从唐国过来的珍贵书籍,甚至还有他之前从未听闻过的兵书。   让竹中半兵卫如获至宝的书籍,怎能不让他全然忘了外界,专心闭门读书。   更何况,他对于主君大人的改革措施,也需要时间去了解消化,虽然他是个决断力很强的务实性人物,也不会贸然行事,那不是他的风格。   织田信长开始也没去管他,哪怕暗地了嘀咕了两句这人还真是会躲懒,但她也知道,才到新的地方,又面对的是全新的事务,在多动之前多看多听必然是好的。   直到浅井长政来了,织田信长才叫人去传唤了竹中半兵卫来,读书是好事,不过理论也要用于实践嘛。   毕竟,和浅井家结盟的事,可是竹中半兵卫一手促成的。   所以等浅井长政跨进屋中的时候,屋内除了织田信长,已经有织田家一文一武两个家臣在此了。   织田信长这两个家臣均不同凡响,森可成原本就是极为引人注目的英挺长相,竹中半兵卫也是风姿出众,但浅井长政一眼过去,还是直接被主座上的人吸引。   那是个长相美若少女的男人,他斜斜的靠在扶手上,随意的样子并不像是来见外客,而是会见极熟悉的人似的。但那种别人做起来毫无礼仪的姿态,他翩翩这样不经意的靠着,却并不显得唐突,反而有种理应如此的洒脱不羁。规矩礼仪,不过是他信手拈来的玩物,喜欢就看上两眼,不喜欢就弃之若履,于随心所欲之中的旁若无人。   如此风姿气度,浅井长政平生也仅见过一人,织田家的家督,坐拥两国的大名:织田信长。   在织田信长面前坐了下来,自然有家臣介绍两方,“这位,就是织田信长大人。”   作为实力较弱的一方和来客,浅井长政率先向着织田信长行礼,“信长大人,初次见面,我是浅井长政。---”   之后便是浅井长政,织田信长也颔首回礼,“我是织田信长。”   浅井长政行礼之后抬起头来,目光不经意的往织田信长身边扫去,这才注意到她身边的家臣,森可成不提,在看到竹中半兵卫的时候他也有些震惊,“竹中半兵卫先生,您怎么在此?”   这位美浓国的天才军师也是他极为推崇的人物,在对方隐居在近江山里的时候,他也曾前往拜会,可惜对方似乎并无出仕的想法。   浅井长政本身是个真君子,并不会勉强于人,所以也就此按下不表,不想竟然在此地遇上了人。   竹中半兵卫微微朝浅井长政欠身,话也说得相当直白,“长政大人,我已经投入信长大人门下。”   “原来如此。”浅井长政的话微微带着感叹,他是赏识这位天才军师,奈何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又怎么比得上坐拥美浓尾张两国的信长公,也难怪半兵卫先生会投入对方门下。   “之前在近江,承蒙您的照顾了。”竹中半兵卫在外人面前,也是相当温文有礼的人物。   “半兵卫大人太过于客气了,”浅井长政也就此换了称呼,“哪里谈得上什么照顾。”虽然浅井长政也是有私心的,但却有种毫不掩饰的坦荡。   浅井长政这样的性情举止,织田信长看在眼底,便多了两分满意。   织田信长自然知道浅井长政对于竹中半兵卫的招揽,但现在浅井长政却并没有在他这个现主面前有丝毫遮掩,不显得卑微的同时又坦坦荡荡,知进退识时务,而且稳得住,总比轻浮的蠢货要好。   而且最重要的是,浅井长政长相不赖。   织田信长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她从未掩饰过这一点,她妹妹阿市也是。   按照织田市偷偷给斋藤归蝶说的原话就是:“看惯了兄长大人的长相,再去看其他人,真的觉得我大概要嫁不出去了。”   斋藤归蝶就这句话笑了好久,“那妹妹不如看看其他人?”   织田市恰如其分的撑起一张幽怨脸,“如果不看兄长大人,就只能看跟着他的人,就算是可成大人看惯了,也不太容易嫁出去啊。”   斋藤归蝶笑不可抑,“那没办法,谁叫你有个长相好看的兄长,偏偏这个兄长还喜欢长相好看的人呢。”   织田市深以为然。   后来斋藤归蝶把这件事转述给了织田信长听。   织田信长相当自恋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对浓姬说,“和阿市说,不要拿我当标准,不然真的嫁不出去了。”   斋藤归蝶差点没被这句话给乐死,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瞧这目中无人的样子哦。   所以织田信长这次会面在评估与浅井家结盟的利弊之外,主要也是相看妹婿,她妹妹喜欢长相好看的那还不简单,给阿市找一个长相好看的就是了。   因此织田信长首先看的就是浅井长政的外貌,不仅仅是长相,还有举止风度。   好在,竹中半兵卫的说法也是很靠谱的,浅井长政的样貌风度,是她也不由得要暗暗点头的,如竹中半兵卫说言,浅井长政样貌端正俊美,而且,有一双看起来非常清正的眼睛。   这样的人哪怕不是重情重义之人,也是心胸开阔之辈。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在看到她的时候竟然有那么些拘谨,是……不好意思?   倒是没什么,只是让织田信长有些不解罢了,难道浅井长政是一个比较容易害羞之人?   说武家家督害羞,织田信长连自己都是不信的,所以哪怕信长大人再是聪明,也想不到浅井长政因为阴差阳错之下已经见过市姬,并非常有好感,抱着想要求亲的想法来的,又怎么会大大咧咧,毫不在意。   更何况,这次浅井长政来拜见的还是自家原本就十分推崇的信长公。   两相叠加,浅井长政虽然已经尽力掩饰,但仍旧被织田信长看出不同来。   外貌这一关过了,再论起其他,经过一番言谈之后,织田信长就更是满意了。   浅井长政能把被近江打理得井井有条,当然不是无能之辈,想来运气手段都一样不缺的。   现在观其本人,无论自身的谈吐修养,还是对未来的规划理念,都让织田信长颇为欣赏。   虽然并没有什么超出这个时代的想法,但在这个时代也算得上见识顶尖之辈了。   也难怪竹中半兵卫敢肯定自己一定会看上这个妹婿。   趁着谈话的间隙,织田信长目光扫过旁边作陪的竹中半兵卫,朝他微微点头。   竹中半兵卫立刻意会到自家主君的意思,便回了她一个微笑。   不卑不亢,并不因为主君的赞赏有丝毫的得意之态,这才是真正的气度风华。   这一次见面,不但织田信长相当满意,浅井长政也是对这位信长公叹为观止。   因为是相看妹婿,织田信长难得的收敛起自己流氓的嘴脸,端着“兄长”的威严派头,态度严谨又不失温和,她想做的时候,自然能让人感觉又敬又亲,因为她的威仪而尊敬,又因为她让人如沐春风的态度想要亲近,分寸拿捏得一分不差的刚刚好。   这使得浅井长政对织田信长的印象简直是好得不能再好了,无论是胸襟气度,还是雄才大略,都足以称雄。   而且信长大人对人还如此礼貌周到,温和礼贤,简直是让人打心底升起敬仰之意!   所以在最后竹中半兵卫代替织田信长送客的时候,浅井长政也忍不住感叹了句,“半卫兵先生,信长大人真正是世间难得的人物,让人敬佩仰慕。”   竹中半兵卫目光一转,就明白这位浅井长政是被自家主君戏精表现所迷惑了,在心底同情了他半秒钟不能更多之后,就一本正经的点头,“我家主君,确实是胸怀天下的一流人物。”   只要他不耍流氓的时候,竹中半兵卫默默的在心底加了这么一句。但问题在于,他流氓的时候比不流氓的时候多多了。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浅井长政才告辞离开,竹中半兵卫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挑了挑眉。   他实在很想看到浅井长政看到自家主君另一面时候的表情,对于这样一个正直的人来说,大概脸上的表情会很精彩吧。   嗯,不过会想这种问题,他是被主君传染了奇怪的趣味吗?   真是可怕啊,他明明到岐阜来的时间并不长。   随意发散了下思维,竹中半兵卫又倒回了织田信长刚才宴客的地方。   就见到刚还一副威严长君模样的信长大人,已经懒洋洋的躺倒在了回廊上,见到他倒回来也没起身,随意指了指身前的地方,“过来坐。”   竹中半兵卫面不改色的走到织田信长身边坐下,“森可成大人呢?”刚才不是还在。   “让他办事去了,反正在自家宅院也安全得很。”织田信长顺手把刚才侍女才端上来的果子推到竹中半兵卫身边,“才刚送来的,试试吧。”   这样的鲜果,在其他地方也是高价难得,但是在织田信长这里却是常见,竹中半兵卫也没和自家主君客气,随手拿了一个,“浅井长政大人对主君很是推崇。”   “嗯,”织田信长漫不经心的点头,“他很有眼光。”马屁拍得也不错,挺真诚的。   竹中半兵卫很不雅的翻了个白眼,这也是他到岐阜来之后学会的,真的,人人都会,据说都是跟主公学的,“那主君对浅井长政大人的看法呢。”   “长得不错。”织田信长答得很诚恳。   竹中半兵卫被噎了下,忙给自己顺了顺气,冷静冷静,主君是自己认下的,自己的锅自己要背,“我是问其他方面。”   “对于和浅井长政结盟我没有意见,”织田信长总算说到了要点,“至于市姬要不要嫁给他,让市姬先见见他再说。”   “那就好。”竹中半兵卫闻言放松的笑了笑,“看来我该给市姬大人准备贺礼了。”   织田信长眼风已经扫了过去,“就这么笃定市姬一定能看上浅井长政。”   竹中半兵卫悠悠然的啃了口水果,跟着一个不在意规矩礼仪的主君嘛,他当然也要随性一点,况且,也没什么不好的。   等咽下那口水果,他才慢悠悠的开口了,“主君大人既然对长政大人并无不满,相信市姬大人也一样。”以他家主君这么挑剔的眼光都能看上浅井长政,他难道还会担心市姬大人看不上吗?   织田信长倒没急着反驳,而是同样拿起一个水果,“也说不定,市姬看人并不一样。”   她看浅井长政,看得的外貌、能力、人品能不能值得她将妹妹托付终身,而她妹子嘛,或许还要看看喜不喜欢呢。   竹中半兵卫笑而不语。   “嗯?”织田信长咬了口水果。   天才军师军师这才意味深长的答道,“市姬大人,是名很聪明的女子。”既是聪明,自然知道,什么样的选择对她才是最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市姬:兄长大人,我一直看习惯您的样貌,会眼光高到嫁不出去的。   信长:言之有理。   于是第二天就把身边随侍的人换成了木下藤吉郎。   玩笑玩笑,233333。   感谢玉生小天使的地雷。 第48章 048   “就是这样的情况了, ”斋藤归蝶将浅井长政的所有情况都告知给了织田市,“你兄长的意思是, 你愿意嫁就嫁,实在不愿意嫁也不需要为了织田家勉强。---”这么说着的时候,连自持如斋藤归蝶, 都难免涌上对织田市的羡慕之情,放眼整个日本,又有哪个手握实权的大名会对自家妹子说,你想嫁就嫁,不想嫁也不需要为了家族勉强呢。   或许,这样才是那个能对她说出, 许你十年, 天下之大, 任你来去的织田信长大人吧。   生于织田家, 是阿市的幸运, 而能嫁到织田家, 则是她斋藤归蝶的幸运。   织田市手里拿着花儿顿住了, 她嫂子来的时候, 她正在插花自娱, 开始时是漫不经心的听着,到后面就听住了, “兄长大人,难道并不是很想和浅井家结盟?”   她早就知道织田家欲和浅井家结盟的消息,也知道她家兄长大人有意将她许配给浅井长政, 听到这样消息的时候,织田市连眉毛都没有多动一下。   身为武家的公主,这是她既定的命运,也是她作为织田家公主的责任,她从未想过要逃避。   不过女子对于要嫁的人怎么也会多几分在意,而且织田市到底是织田家养出的公主,和织田信长相处了这么多年,勇气半点不缺的,这次浅井长政来到岐阜,织田市也想着要见见这位浅井长政。   虽然婚事不是她决定的,她也相信自家兄长大人不会丝毫不为她着想,但浅井长政是她要嫁的人,这点权利,她是怎么也会去争取的。   然而,织田市怎么也没想到,她等来的却是这样一番话。   她没想到其他地方去,聪慧的公主殿下,第一个反应就是其实兄长大人并不好看这次结盟,所以才并未想着把她嫁到浅井家去。   斋藤归蝶摇了摇头,“并非如此,这次织田家和浅井家的结盟,你兄长很是重视。”她渐渐接手织田信长之前埋下的情报系统后,越看越是心惊胆战,原来从这么早开始,信长大人就下了这么大一盘棋。震惊之后,斋藤归蝶也是由衷的敬佩,难怪,在那么多年前,她就敢如此自信满满的说着天下这样的话。那时候她以为她不过是妄言,到了现在,她真的觉得,天下可期。   当然,也就是因为如此,斋藤归蝶才对织田家现在的战略部署十分了解,她知道和浅井家结盟是打开织田家上洛道路的好方法。   但就是如此,才会让她心生感叹,哪怕天平的一端是天下,信长大人……也没有想过要放弃阿市。   “那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织田市将手里的那朵花插进瓶中,“作为织田家的公主,难道不就是为了这种情况而时刻准备着吗?”她抬起头,娇艳的脸上是种疑惑,完全没有谈论自己终生大事的娇羞,“不是所有武家的公主,都应该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吗?”包括她,也同样是做好了准备,之前和嫂子说的那些话,不过是玩笑而已。   斋藤归蝶笑了笑,有些苦,“是啊,就像你说的,所有的武家的公主,都应该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哪怕她的父亲大人再是宠爱她,她也是要作为联姻的工具的。   到现在,她都还记得那把短刀,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幸好,那把刀从未有出鞘的一天,之后,也不会有。   “那兄长大人?”织田市偏了偏头,再是聪明的公主殿下,但现在也有些疑惑了。   斋藤归蝶回过神来,“阿市,你兄长是不一样的。”她的语气很轻,轻到极致反而有种慎重,“他说,无论是什么样的大业,都不应该建筑在女人的血泪上。”斋藤归蝶说着,嘴角微微一翘,那是个很温柔的笑容,比春日的花朵还要温柔,“他在外面拼死拼活,难道不是想让家人过得更好吗?他要得到天下,也不会牺牲家人。家人,也是要他想要保护的天下之一啊。”那个人,说着这种话的时候,仍旧是那种懒洋洋的不正经模样,但斋藤归蝶知道,信长大人是认真的,认真到哪怕会影响这次与浅井家的结盟,也不会让织田市的婚姻不幸福。   “兄长……”织田市咬了咬下唇,她眼眶有些酸,酸到似乎有什么东西马上要掉落下来,但其实并没有。织田市揉了揉眼睛,露出一个快乐的笑容来,“那就是兄长大人会说的话。”她甚至能想象得出兄长大人说这话时的样子。   她的兄长大人,就是如此与众不同的存在,他不会将女人仅仅只是当做工具,在他的眼中,她们是人,活生生有喜有怒的人。   他视这个世间的规矩如无物,别人的理所当然,在他那里是行不通的。   那是她织田市最重要的人,也是她最大的骄傲。   斋藤归蝶笑了笑,捡起一枝花来递给织田市,“那是你兄长大人的想法,阿市怎么想的?”信长大人虽然也是女人,好吧,虽然她也经常会有意无意忘记这一点,但这确实是事实。但她到底是从小被当成织田家的继承人培养长大,和她们这种生来就是武家公主的人想法不同,信长大人的想法应该更贴近于男人的想法。所以,斋藤归蝶才想要问一问织田市。   织田市接过那枝花,思考了片刻之后,插了进去,“我要先见见浅井长政。”她不想辜负兄长大人这份心意,但是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和想要承担的责任。   斋藤归蝶赞同的点点头,她挪到织田市身边,伸手搂了搂这个已经长大且有了自己想法的姑娘,“阿市,我们是女人,或许在男人们的眼底我们只是可以随意利用的工具。但我们不是,我们也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意愿。无论你做什么样的选择,我都希望你最后能幸福。”这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啊,她希望她能幸福。不,不仅仅是幸福。她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同的道路,她无怨无悔,并为之努力幸福着,但阿市不同,她想看着阿市获得普通女人的幸福。   织田市往自家嫂子肩膀上靠了靠,“谢谢您,嫂子。”是归蝶嫂子嫁到织田家来,真好,不是吗?   斋藤归蝶摇头,手抚了抚织田市的长发,“这也是你兄长的期望。”信长的初衷,不过是想要这个妹妹获得幸福而已,不是说信长大人的做法不好,她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就为了自己妹妹的幸福,然而这个幸福,更应该由织田市来定义。   “嗯。”织田市点点头,在默默的闭了片刻眼睛之后重新睁开,她黢黑的眼底,是种带着坚毅的光芒。   她不是别人,她是织田市,既是织田家视若珍宝的公主殿下,也是织田信长疼爱的妹妹。   作为妹妹作为女人,她能为兄长大人做的不多,这是个好机会。   如果,浅井长政是合适的人选,那么她会抱着嫁给兄长大人这种想法,嫁到浅井家去的。   兄长大人对她是真心的珍视,她知道,但她其实能做到的,比兄长大人想象的更多。不,兄长大人或许已经想到了,毕竟,他也曾多次赞扬过自己聪明。他只是舍不得她来做这些事而已,他尽力的张开羽翼,想把自己护在他的保护范围之内。她很感动,也很开心,但是她可是织田信长的妹妹,又怎么甘心成为锦衣华服、珍馐佳肴堆砌的不知世事的天真公主,她也要活出她自己的精彩。   她能做得很好的,一定!   因为织田信长和织田市的坚持,然后,在一个樱花飞舞的日子,浅井长政被请到织田宅中,见到了织田家最尊贵的公主——织田市。   轻风拂面,粉色的花瓣如同雨落,那是极为美妙的景象,但这景象再怎美,又怎么美得过树下亭亭玉立的妙龄公主。   粉面含笑,玉指纤纤,再美的花儿,在那一刻都成为了她的陪衬。   在花雨之中,她比花还要娇艳,也比花还要多情。   只一眼,就让浅井长政怔立当场,久久回不过神来。   浅井长政呆头呆脑的样子让公主殿下轻笑出声,引得战场之上英武的战将脸上火烧一般,虽不好意思,但到底回过神来行礼,不至于完全失了礼数。   织田市分寸拿捏得极好,只轻轻一笑,就收敛了神情,带着温柔的神色,她引着浅井长政就在廊下,为他泡上一杯茶。   柔声细语若轻柔至极的美梦,浅井长政几乎立刻就醉倒在梦中,不愿醒来。   到后来浅井长政离开织田家,赤尾清纲问他情况的时候,他竟然是一脸茫然,记不起自己到底说过什么了。   引得赤尾清纲不住摇头,他家主公大人说起来也是成亲过一次的人了,只不过后来离异而已,说起来也是有经验的人,现在看起来竟然跟毛头小子无异。   是该说他家主公太沉不住气,还是织田家的公主太过美貌迷人了呢?   浅井长政如坠梦中,织田市可没有,织田家的公主也是当机立断的人,在见过浅井长政之后,她立刻就告诉自家嫂子,她愿意嫁给浅井长政。   斋藤归蝶和织田市那次谈话之后,就有了某种默契,对于织田市的决定,她半分没有阻止,而是将此转告给了织田信长。   织田信长却是十分关心这个妹子,得到消息之后还特意来见市姬一面,话也很简单,让织田市不需要为了织田家委屈自己,现在的织田家,也不需要她如此委屈自己。   织田市笑意浅浅,“兄长大人,请放心,我没有勉强自己,嫁给浅井长政,我会幸福的。”   她很满意浅井长政这个人,他本身很出色,又如此明显的喜欢自己,再加上现在织田家和浅井家结盟的形势,怎么看这都是一桩极好的婚事。   以织田家公主的聪慧,又怎么会可能不幸福呢?   对于这个妹妹的才智,织田信长还是知道几分的,见织田市坚持,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尊重了妹妹的选择,“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不过记住,”她难得的收敛了神色,“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在浅井家,待得好就待,待得不好,这里永远是她妹妹的家。   不过是离个婚而已,多大点事,只要有她在,她妹妹想要二嫁三嫁,越嫁越好绝对不是问题。   织田市怔了怔,随即向着自己的兄长拜了下去,“谢谢您,兄长大人。”她会幸福的,有这样的兄长,她一定会幸福的!   “对了,”停顿了片刻之后,织田信长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既然你要结婚了,有件事要给你说。”   “兄长大人还有什么吩咐。”织田市抬起头来的时候,嘴角还挂着些许的微笑,她以为织田信长有什么事宜要叮嘱她。   “我知道如果生下男孩的话会是浅井家的继承人,我是说如果生下女孩的话,”织田信长唇角微扬,“就过继给我当织田家的继承人吧。”养个可爱的女孩当继承人,怎么想怎么美滋滋啊。   织田市愣住了,片刻之后以袖掩唇挡住了嘴角的抽搐,“兄长大人又在胡说八道了,要继承人你和嫂子生不就是了,再说了,哪有过继女孩当继承人的。”如果说兄长大人真的没有孩子,说过继她的儿子当继承人,她还不会以为兄长大人在说笑,但过继女儿什么的,也只有她家兄长会这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了。   织田信长颇为诚恳的样子,“我没胡说八道啊。”她和浓姬哪生得出来孩子,有外甥女也不错啊,看浅井长政和她家妹妹的长相,外甥女只要不长歪,肯定是绝色佳人。   “那就别开玩笑了。”   “我也没开玩笑。”   “好了兄长大人,我要收拾东西备嫁了。”   “你竟然赶我走,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   这个时候把织田信长赶走的织田市,怎么也没想到,她的兄长大人的话,竟然真的一语成谶。   是年,织田信长的妹妹,有战国第一美女之称的织田市,下嫁浅井长政。   织田家与浅井家也正式达成同盟,浅井家全力支持织田信长上洛,织田信长上洛的道路,已经完全打开了。 第49章 049   织田家最尊贵的公主殿下出嫁, 织田市是带着笑容,脚步坚定的离开的, 但她的身后,碎了一地的玻璃心。   织田信长刚送完妹妹,转头就看到跟着她给她打杂的木下藤吉郎泪眼汪汪的表情, “市姬大人,市姬大人……”他心目中的仙女就这么嫁人了,木下藤吉郎心里难过极了,简直可以说是泪奔。   本来这家伙就长得不好看才被叫猴子的,现在这样眼泪鼻涕一出来,可把织田信长恶心得够呛, 刚才升起的一丝离别的哀伤之情, 就此烟消云散。   “猴子!”她忍不住呵斥了一句, “在把你的眼泪鼻涕擦干净之前, 不准靠近我十步以内。”如果不是嫌脏, 她真想把这只猴子踹到天边去。   “嗨, 嗨。”木下藤吉郎抬起袖子就往脸上糊, 织田信长想也不想掉头就走, 简直够了, 更恶心了。   好容易离开木下藤吉郎的“攻击”范围,织田信长转个头, 又看到了另一张泪水纷飞的脸。   那是每次作战都十分英勇,总要冲到前面的柴田胜家。   虽然这家伙长相比木下藤吉郎好那么一丢丢,但这一丢丢在织田信长眼里也有限得很, 谁耐烦看留着一把大胡子的男人泪眼汪汪的。   还和那猴子一样,把鼻涕都哭出来了。   感觉受到了暴击的织田信长立刻转身就走,准备去斋藤归蝶那里洗洗眼睛,虽然小蝶儿肯定也有些伤心,但美人垂泪怎么好过这些男人痛哭流涕了。   没想到穿过回廊,又撞上另一个眼睛通红的大男人。   织田信长嘴角抽了抽,很好,没想到连恒兴都这样,她该称赞她家妹子实在是魅力超群吗?   好在池田恒兴本身长相端正,眼眶微红的样子也不像前两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所以织田信长才没给予他同样的待遇。   “主公大人。”看到织田信长,池田恒兴忙往走廊旁边一跪。   织田信长走过去,“快把眼泪收一收,像什么样子。”话是这么说着,但语气并不严厉。少年知慕少艾,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也不会因此发怒。   当然像猴子和柴田胜家那样的就不用了,辣眼睛。   “抱歉,主公大人。”池田恒兴忙使劲擦了两把眼睛,掩饰道,“市姬大人嫁去那么远的地方,我只是有点担心。”   “我知道。”织田信长随意的在回廊上的栏杆上坐了下来,不算铭心刻骨,只是如同春风拂面一样的悸动,甚至来不及表达,可能连自己都不甚清楚。   嗯?她原来也挺有浪漫的一面的嘛。   “我,我其实并没有……我不是……”难得平时里沉稳可靠的人也有语无伦次的时候,织田信长嘴角扬了扬,“不用说了,我知道。”   织田家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不多,她的奶兄河尻秀隆是一个,她的另一个奶兄池田恒兴也是一个。   没办法,谁叫这种事瞒得了谁也瞒不住奶娘,而身为织田家的少主,她的奶娘就是多,有问题吗?   要论起信任程度,这几个知情人在织田信长心目中的排名,绝对是最靠前的。---   当然感情也是不一般。   自家主公大人难得温言细语,池田恒兴跪在织田信长脚边,抬头看人,春日暖阳下,她的表情很温和,看起来竟和市姬大人有几分相似了。   池田恒兴低下头,眼眶再次红了。还好,主公大人不会出嫁,还好,他能一辈子追随主公大人。   完全不知道池田恒兴这一刻思维滑向深渊的织田信长失笑,伸手安慰的拍了拍自家奶兄的头。   虽然织田家最尊贵的公主出嫁会带起离别之情,但到底结婚也是喜事,织田信长也并不是会儿女情长的人,在唏嘘过之后,就放下此事。   现在有了浅井家的支持,她已经可以上洛了,但这个上洛怎么走法,也是个重要问题。   名不正,则言不顺,哪怕她有实力,也得举上一杆大旗才是。   有时候人的运气大概就是这样极佳,这天在织田信长和竹中半兵卫下棋的时候,就有人来报,有自称是足利义昭大人的使者,求见主公大人。   竹中半兵卫执棋子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微微一笑,将棋子轻轻放下,“主君运气极佳。”这大概就是想瞌睡就来了个枕头,织田家才开始商讨上洛事宜,有人就送来了最有利的梯子,而这梯子,会助眼前之人扶摇直上。   织田信长虽然领会了竹中半兵卫的意思,却并没有立刻有什么反应,她拿着棋子的手中把玩着,织田家的家督很沉得住气,“义昭大人派使臣来,朝仓家就没有为难他吗?”一如既往亲切得很的语气,就像当初称呼今川义元一样,谁能听出这位从来没见过足利义昭呢。   竹中半兵卫端起旁边的茶来喝了一口,自从到岐阜来之后,虽然他也经常在心底吐个槽,主君实在是懒散没规矩,但仍旧在不知不觉间被影响了不少,没有了表面上严苛的礼仪束缚,这位天才军师越发显得自由随性的洒脱了,反正他家主君在这种小事上也不在意嘛,“只怕现在朝仓家当这位足利义昭是个烫手山芋,十分之想送出去,但却没人愿意接手。”他放下茶杯,“而这位将军之弟要留在朝仓家,朝仓家也奈何他不得,他可是名正言顺的将军继承者啊。”请神容易送神难,朝仓家不是没有上洛的野心,是没有上洛的实力,空有这么一张好牌,也只能烂在手里,还只能看着他在家里作威作福,真是让人同情半秒钟不能更多了。   当然虽然这么说着,但竹中半兵卫的语气里,对足利义昭的尊敬实在很是缺乏就是了。   乱世之中,武家当道,室町幕府名存实亡,也就只剩下表面的名义而已了。   “既然是这样的烫手山芋,到我这里来,”织田信长挑了挑眉,“你还夸我运气好?”   竹中半兵卫就只是反问了一句,“主君难道不想要吗?”   织田信长哈哈大笑,她就喜欢竹中半兵卫这样的性子,对她尊敬却不畏惧,机敏百变又求真务实,还挺有幽默感,怎么都觉得很有趣,“想要,当然想要,”甲之砒霜乙之蜜糖,这对于别人来说是烫手的山芋,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义昭大人对我这么热情,我当然是要好好款待,才不辜负人家啊。”   竹中半兵卫微微偏头看人,他现在已经不会被某人的表面迷惑了,“主君上一位这么说的人是谁?”   织田信长露出相当无耻的表情,“当然是义元咯。”她说就差没深情款款了,“啊,真是想念他啊,等会见过足利义昭的使者后,就去见见我的宗三吧,睹物思人也不错啊。”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竹中半兵卫再一次被主君的流氓样震惊了有没有。   织田信长心情正好,也没管竹中半兵卫什么表情,直接转向前来通报的从人,“义昭大人派遣了谁来担任使者?”要见人,总要知道个姓名吧。   负责通报的人自然口齿清晰,“是一位叫明智光秀的人。”   明智……光秀?织田信长勾了勾嘴角,真是兜兜转转,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听到了这个名字,而且还是以足利义昭使者的名义。   今天给她的惊喜还挺多的。   “竟然是他。”看来认识明智光秀的也不止是织田信长,竹中半兵卫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也出声道。   “你认识他?”织田信长回头有些好奇的问道。   “在美浓的时候曾有过交往,”竹中半兵卫对自家主君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明智家世代就是美浓明智城的城主,但在他父亲那代已经败落,当时有人劝明智光秀出仕斋藤家,不想被他拒绝了。后来听说他似乎是去了越前,出仕了朝仓家。”他和明智光秀有几分交情,两人都是才华出众的人,很有几分惺惺相惜,不过各为其主,交情和公事就不会混为一谈了。   “所以他认为朝仓家比斋藤家更值得出仕?”织田信长问得颇有些玩味。   竹中半卫兵也答得很有意思,“至少比斋藤义龙好。”   织田信长忍俊不禁,“说得很有道理。”顿了顿,“那这位出仕朝仓家的明智光秀又怎么成为了足利义昭的使者?”   “这就不清楚了,”竹中半兵卫笑道,答得又快又机智,“不过从理论上而言,整个朝仓家应该都是将军大人的臣下。”   织田信长又是一阵笑,这就是和竹中半兵卫相处的乐趣了。笑过之后,织田信长就吩咐从人,“请明智光秀进来吧,也不好让客人久等。”她并没有问竹中半兵卫明智光秀是怎样一个人,对于这个她早就很有兴趣的人,她更希望自己去观察。   “嗨。”从人领命而去。   “半兵卫先生。”织田信长回头。   “主君?”竹中半兵卫有些不解。   “你刚才说,我的运气不错?”织田信长似乎只是随口问道。   “主君确实运气颇佳。”竹中半兵卫点点头。   信长手里的扇子拍了拍手掌,她语气轻缓,“各种好运加在一起,不就是气运吗?”   竹中半兵卫怔了下,随即带着笑容朝着织田信长深深的俯下身去。   是的,这就是他家主君,织田信长的气运了。   就在织田信长和竹中半兵卫讨论的时候,在外面等候的明智光秀其实颇为忐忑。   他仕途坎坷,虽一直在寻找能够投效的明主,奈何一直不能如意。   朝仓家并不是他最好的选择,却是他不得不的选择,作为家主作为男人,他必须先要养家糊口,才能再论其他。   而这次遇到足利义昭,是他最好的一个机会。   明智光秀从小就受最正统的武家教育,与织田信长这种偶尔想起来用武家身份包装一下自己,或者竹中半兵卫这种碍于身体原因更注重实际不同,他是更正统更纯正的武士。   所以为了心目中的大义追随足利义昭,足以让明智光秀尽心竭力。   然后事情却并不顺利,足利义昭其实并不是从小就被当成幕府的将军继承人来培养的。   室町幕府第十二代征夷大将军是足利义昭的哥哥足利义辉,足利义昭之前曾出过家,法号觉庆。   足利义辉可以说是室町幕府崛起的最后希望,可惜最后损落于永禄之变。之后足利义昭就被细川藤孝等人从寺院里接出来,想要拥立他成为继任将军大人。   但被松永久秀与三好三人众等人抢先一步,他们已经将足利义荣拥立为第十三代将军,足利义昭只能流落于各个大名之中,以求将军正名,幕府复兴。   可惜幕府的权势早已凋零,有个将军已经可以了,谁管将军是谁,就算没有也无所谓,没有好处的事谁干啊,有这个功夫不如去干点其他。所以足利义昭一直在流亡,一直得到各个大名礼貌的对待,却也一直没有取得帮助。   直到明智光秀跟随他之后,将目光投向了现在风头正劲的织田家。   足利义昭正看好这位年轻的大名,而明智光秀也和日吉一起,震撼于织田信长的才干,两人一拍即合,足利义昭立即就派出明智光秀来到岐阜,拜见这位织田公,给他探路。   明智光秀之前就见到过足利义昭遇冷的情况,知道这件事其实并不那么容易达成。   而他又见识过织田信长的风姿,知道她绝对不是一个简单人物,这样的人往往很有想法,不会轻易被人说服。   所以对于说服织田信长支持足利义昭这件事,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这是其他那么多有权势的大名都不看好的事。   这位织田信长大人,会同意他的请求吗?   在听到从人让他进入的话之后,明智光秀整了整衣衫,眼神转为坚定,他一定要说服这位惊才绝艳的大人支持将军大人,一定! 第50章 050   作为足利义昭的使者, 明智光秀现在代表的是将军家继承人的身份,不管这个现在室町幕府的将军还剩多少地位, 而这位所谓的继承人又有多水,哪怕足利义昭背后被人称为“贫乏公方”又如何,表面上的面子还是应该给的。---   就像你捉了一只野鸡回来准备杀了吃肉, 但在没有杀死这只鸡之前,你还得好好养着,毕竟,谁你叫觊觎这只鸡的“肉体”呢。   所以织田信长和竹中半兵卫就从下棋的回廊上,转移到了正式的议事厅。   “殿下,你看起来像是十分期待呢。”等待的时候, 竹中半兵卫带着几分笑意道。   虽然有着三分玩笑, 但其实竹中半兵卫说的是实话, 他家主君大人无论何时, 总是带着几分随性的不羁样子, 难得露出像现在这样的表情。   所以哪怕是竹中半兵卫, 也有些好奇, 明明刚刚主君还很从容的样子啊。   “那可是足利义昭大人的使者。”织田信长信口就胡说八道, “这么尊贵的人派人到我织田家来, 我当然很期待。”   她说得不甚真诚,就像活生生的演绎反正我就是在胡说这样一句话, 竹中半兵卫直接翻了个白眼,相当草率的答道,“是啊, 是那么尊贵的人。”   主君大人太敷衍了这句回答,听起来还没有刚才那声义昭大人情真意切。   织田信长笑而不语,她当然只是随口说说,她又怎么能告诉竹中半兵卫,她对于足利义昭反而没那么动容,她更想见的是人,是明智光秀。   等明智光秀被从人领进来的时候,一眼望过去,看到的就是两位都认识的人。   织田信长他和日吉一起围观过,只是让人惊讶的是,比起那个时候,这位大人似乎更为风仪出众了,就这么随意的坐着,就是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存在。   当然明智光秀毕竟是见过织田信长的,在略微的怔愣之后,眼睛的余光就扫过屋内的另一个人。   然后,又一次让明智光秀震惊了。   竹中半兵卫,他在美浓的时候也交往过,甚至可以说两人颇有些交情。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位被称为美浓之宝的天才军师,并不待见织田信长大人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看样子,已经出仕织田信长大人了。   当然疑惑是疑惑,明智光秀却是个很讲究礼节的人,他并没有立刻就跟竹中半兵卫打招呼,而是按照礼仪先向着织田信长行礼,“在下明智光秀,见过信长大人。”在织田信长点头回礼之后,他才朝着竹中半卫兵微微欠身,“半兵卫大人,好久不见。”一连串的动作做下来,颇有些行云流水之感。   从明智光秀踏入屋中的那一刻开始,不但是他在打量织田信长,织田信长也在打量这位因为本能寺烧烤而名扬天下的男人。   只是原本明智光秀就是未曾见过的使者,她性格又是如此,所以织田信长打量得光明正大。---   在见过明智光秀之前,织田信长也曾想过,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才能在被称为魔王的人丝毫没有怀疑的时候发起本能寺之变。   对于战国历史,后人或许不会知道竹中半兵卫,不会知道浅井长政,甚至不知道武田信玄,但只要知道织田信长,多半就会知道明智光秀。   而织田信长这个名字,是所有讲述这段历史的人,谁都无法绕过的高峰。甚至有人开玩笑说,在日本的年代剧,信长平均两年要被烧一次。   所以连她的上辈子,也知道织田信长,知道明智光秀。   等见到明智光秀之后,织田信长大概也是心里有谱了。   明智光秀是不是阴谋家暂且不论,仅仅从第一印象来看,他就是一个很让人能产生好感的男人。   比起她身边的竹中半兵卫,明智光秀的长相称不上俊美,但他样貌端正,目光清明,没有丝毫猥琐犹豫,十分的光明正大,一个为了心中大义而勇往直前的人,是让人打心底会觉得这是个值得信赖的人的。   除此之外,大概是出身世家的关系,明智光秀身上有种武家人罕见的儒雅之气,风度翩翩又温文尔雅。   他就是那种往满是武家家臣的议事厅里一坐,也会显得鹤立鸡群的人。   这样一个人,看起来就会是为心里认定的主君不惜生死的人,又怎么会让人想到他会突然做出背叛的行为呢。   更何况,她虽然和那个历史上的信长不一样,但毕竟都是信长,她也可以想见,那位有多少自信和狂傲。   根本就不认为心腹之臣会悍然背叛。   也难怪本能寺突兀的一把火,直接终结了第六天魔王的一生。   看过人之后,织田信长便往旁边的扶手上撑起身体,颇为亲切的问道,“明智光秀先生是来传达足利义昭大人问候之意的吗?”   哪怕是对着之后可能会要她命的人,织田信长的神态也没有丝毫异样。   明智光秀原本想要出口的话就这么顿住了,他不觉得这位信长公不知道他的来意,但是人家就是能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而且,还让人说不出其他来,难道足利大人连礼貌的问候都没有,还要请人帮忙吗?   好在明智光秀也是机变的人物,并不呆板,闻言重新欠身行礼,“如信长大人所言,我代足利义昭大人转达他对信长大人的问候之意。”   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的话,就从这里开始吧,转达问候之意,也是个好的开端了。   织田信长似是相当满意的点头,她手的扇子点在唇边,明明就是有几分不羁的动作,她做起来却宛如白衣公卿一般优雅,“那明智光秀大人是否带来了问候的礼物呢?”   明智光秀这次是真的傻眼了,他根本没想到前面那句只是铺垫,后面这句才是重点,他原本还打算着用那句问候之语来打开话题的。   真的,就算抓破头皮,明智光秀也不会想到竟然有人这样大刺刺的要问候礼物,还说得这么的理所当然,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的感觉。   但是,但是,他现在到哪里去找所谓的礼物来呢?   漫说现在足利义昭大人原本就是辗转于各方,自身都有些难保,无甚钱财,就算能勉强拿得出来些钱财,他们也根本没想到要置办礼物啊。   看着明智光秀怔愣当场,万般话语一句也说不出来,竹中半兵卫忙轻咳一声掩了笑意,虽然主君的流氓习性偶尔会让他们这些家臣无奈,但对着外人的时候,还真是怎么看怎么爽呢,反正主君又不想要什么好名声,按他的话来说,能吃还是能穿?他被人叫了这么多年尾张大傻瓜,还不是一样混到现在。   老实说,在接受了这个设定之后,竹中半兵卫觉得他家主君大人混得还不赖。   不过明智光秀到底和竹中半兵卫有点交情,而且足利义昭他们也并不想推出去,所以竹中半兵卫还是开口解了围,“主君大人就不要和明智光秀大人开玩笑了,看他都被吓到了。”   被竹中半兵卫这么说,织田信长也不生气,而是从善如流的笑开,“哈哈,抱歉抱歉,和明智光秀先生开个玩笑而已,”顿了顿,“我没想到明智光秀先生这么严肃。”   咦?和她想象的不一样嘛,好像挺有趣的样子,下次再换个方式逗一逗好了。   完全没想到织田信长的思维已经滑向了深渊的明智光秀能怎么说,只能低头说不在意了。   只是,明智光秀并不觉得能在短短时间名震天下的大名会如此无聊到说没用的话,那么要礼物,到底有什么隐藏含义呢?   信长大人肯定是知道将军大人现在流落在外,拿不出什么物质上的东西的。   在那一瞬间,明智光秀的思维也滑向了深渊,只是这个深渊和织田信长的那个深渊,完全不同就是了。。   织田信长当然不知道明智光秀的想法,就算知道她也不在意,大概会回他一句,你猜?   好在明智光秀并没有就此话题进行试探,不然只怕要受到深刻的暴击。   既然明智光秀说了不在意了,织田信长便是笑笑,“那明智光秀先生这次代替足利大人前来,是所谓何事呢?”她主动将话题递了过去,希望明智光秀不要让她失望啊。   总算进入了正常的话题,明智光秀提起了精神,“信长大人,您应该知道,足利义昭大人作为先将军足利义辉大人的弟弟,是名正言顺的将军继承者。”   织田信长刚还微带笑意的表情在瞬间沉了下来,翻脸如翻书的功夫可谓惊人,“哎,先将军大人是位多么让人尊敬的人啊。”那种哀痛之色,看起来真真切切的,“我之前有幸拜见过先将军一次,他的风采实在让人难忘。”她这可不是说谎,是真真切切的确有其事,在足利义辉还在将军的那个位置上的时候,她曾经觐见过这位将军,那个时候,她还被人称为尾张的大傻瓜。   但非常有趣的是,哪怕是这样荒诞不经的谣言,哪怕她觐见时候的规矩礼仪完全是一团糟,然而足利义辉非但没有就此看轻她,反而像是十分欣赏她的样子,这位为人刚毅的公家十分和颜悦色的和她谈话,还赏赐了她□□作为礼物。   而等到下一次知道足利义辉的消息时,他已经被人暗杀了。   得到消息的时候,织田信长也忍不住叹了好久,她喜欢有眼光的人,而这位足利义辉这么欣赏她,可不是很有眼光。   明智光秀没有见过足利义辉,但多多少少也听过这位将军大人的美名,他的脸色黯淡了片刻,“先将军大人的遭遇确实让人唏嘘,若不是永禄之变(松永久秀与三好三人众谋杀足利义辉的事变),只怕天下现在又是另一番模样了。”   织田信长在心底不以为然,虽然她还挺喜欢足利义辉的,但是观其行事,她并不觉得他有改变天下的能力,虽然太过于依赖六角氏也是无法,但没有自己的力量,又为人太过于眼里揉不得沙子,虽然有将军的大旗在,但现在室町幕府势微,足利义辉能做的实在有限。   永禄之变怎么来的,不就是因为足利义辉稍微开始掌握权力吗,松永久秀与三好三人众就一刻不停的用武力将之诛杀了。   当然织田信长虽然是这么想着,表面上却是丝毫不露,“先将军身为剑豪,哪怕仅剩自己一人,也挥刀战至最后一刻,也足以让人激赏。”她不认为足利义辉能改变天下,但是对于他最后的勇烈却是欣赏的。   “确实如信长大人所言,先将军威风赫赫啊。”在感叹过之后,明智光秀仍旧记得正事,他肃容继续道,“不过先将军虽然逝世,好在还有足利义昭大人在。现在天下大乱,唯有足利义昭大人是名正言顺的将军继位者。”明智关秀直直的注视着织田信长,也没有再卖什么关子,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再说点其他的话又会被绕到莫名其妙地方去了的危险感觉,“若信长大人能支持足利义昭大人回京,恢复将军之位,相信天下必能随之相应。”   “随之响应?”织田信长转了转手里的扇子,似笑非笑的看了看明智光秀,“明智光秀先生自己相信这话吗?”若是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又怎么来说服她呢?   她倒要看看,明智光秀除了长相气质外,到底有几分本事,可不要光给她喊些奇怪的口号啊。   大概是刚才经过礼物那一环节,明智光秀的心理承受能力强了不少,哪怕被织田信长问得这么直接,也没有丝毫变色,而是掷地有声,“如果是信长大人的话,就会让其他人相信的。”   他虽然相信大义,但也知道仅仅只是名义是不够的,在这个世道,更重要的是实力。   而明智光秀相信织田信长有这份胆识,也有这份实力。   这才是他力劝足利义昭大人选择织田信长大人的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  同情明智光秀半秒钟不能更多,之后大概会受到更多的暴击。 第51章 051   织田信长闻言扬起嘴角, 这不是一个笑容, 却有着不同寻常之势, 她扇子点了点手心,“明智光秀先生很看得起我织田信长啊。---”   看上去君子端方的人这么认真的说起来, 确实有非常强大的说服力,让人不由自主信以为真。   不过仅仅是看起来很有说服力,在织田信长这里却是行不通的, 她早就说过,用气势什么来的说服人,太粗糙了!   原本,织田信长其实并不想要在这次为难明智光秀的, 就如同之前她对竹中半兵卫所说的一样, 足利义昭,她想要。   哪怕就干净利落一点又何妨,矜持什么的, 并不适用于织田信长。   只是明智光秀却激起了她的些许兴趣,所以才有了这样的对话。   明智光秀闻言却是慎重的摇头, 他看着织田信长的目光真挚而诚恳, 带着种显而易见的热烈,就像是温雅的表面下隐藏着的火焰,“并非是在下看得起信长大人,而是实际上,信长大人真正可称为天下大名中第一人。所以,我相信信长大人。”   辗转于各个国家之间寻找明主, 明智光秀有过太多次的期望,得到的却是更多次的失望,他以为自己在经历过那么多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是冷静自持之人。   就算之前他和日吉一起看到织田信长优秀强大的那一面,比起日吉的如获至宝,明智光秀也只是片刻心神的动摇。   但他错了,他不是不会激动,而是没有真正见识过何谓织田信长。   这位大人,就是如此一个会让人哪怕已经结冰的血液,也重新沸腾起来的人。   织田信长也没料到明智光秀会对她如此推崇,而且看起来如此真心实意,只是走到她这一步,对她尊敬推崇的人实在不在少数,所以她只是微一扬眉,抓的重点和其他人略有不同,“从实际上?”明智光秀所说的,从实际上的意思是指?   明智光秀早有腹稿,现在听到织田信长的询问,也并不失措,而是侃侃而谈,“我曾经见识过信长大人的铁炮队,纪律严明,装备精良,是我见识过的大名中唯一一只让人赞叹的铁炮队伍。”坦言自己的想法,明智光秀也是双眸有光,“我认为,铁炮的威力无穷,虽然现在还存在不少缺点,就像是不能淋雨,不能连发,造价也很昂贵。但将铁炮运用大规模作战中,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而就我所知,现在整个日本国内,能看到这一点,并实际付诸于行动的,却只有您。”其他人看不到铁炮的犀利吗?他们当然能看到,但或是不愿跨出这一步,或是更为迷信刀剑,或是只看到铁炮的缺点。唯有信长大人,只有他,大胆的将铁炮用于作战之中,雄才大略,屡战屡胜。   织田信长听到这样的话,也是有了兴趣,“你觉得铁炮会取代刀剑吗?”夸赞的话她不以为意,她想知道的是明智光秀的见识到底如何。   明智光秀点点头,又摇摇头,“铁炮确实是更为犀利的武器,但要完全取代刀剑也是不可能的,我刚才也说过了,铁炮还是有其局限性,但是,”明智光秀顿了顿,又道,“若能大规模装配铁炮,并补以刀剑,将成为战争胜利的关键。”作为传统的武士,他很少用这种断然的语气来述说一件事,但是这事不同,他可以用肯定的语气来陈述。   织田信长听得也是暗暗点头,目露赞赏之色,明智光秀的眼光甚至已经不仅仅是限于大规模装配铁炮了,他甚至已经看到铁炮和刀剑的协同作用,虽然看起来对这个理论他的认识还不够深入,但已经是她见识过在这个时代,对于步炮协同最具有高瞻远瞩想法的人了。---   真要说起来,就算是到了枪炮已经成为现代战争主角的日后,冷兵器仍旧是不少人迷恋甚至是在近身搏斗中发挥致胜作用的关键。   或者说,步炮协同,会是现代战争中最不可或缺的重要战法。   明智光秀能看到这一点,已经很出乎织田信长的意料之外了,要知道,连竹中半兵卫如此的聪明人,对铁炮和铁炮与步兵协同作战的认识,都是到了岐阜之后,才慢慢转变过来的。   见织田信长似有赞同之色,明智光秀更是谈兴渐起,“如果仅仅是对铁炮的运用,我或许会说信长大人是强大的大名,但我之所以会说您是大名中第一人,还是我来到美浓之后才转变的看法。”   织田信长闻言,片刻之后已是有些了然,“是因为明智光秀先生在美浓看到了什么吗?”   明智光秀有些惊讶于织田信长反应的迅速,却仍旧点头,“是的,确实如您所言,我这次来到美浓所看到的事物,已经超乎我的想象。之前,我只是听说过一些信长大人在尾张美浓两国实行的改革措施,但我也并不知道这些改革措施的作用,”明智光秀说得很诚实,端正的脸上闪过些许尴尬,他是说一是一的人,并不擅长为自己掩饰,在来到美浓之前,他虽然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嘲笑织田信长的举动,却也并没有多重视这些举措,而到了美浓,现实却给他扎扎实实的上了一堂课,“直到我看到了美浓的改变,这些改变有些是潜移默化的,有些是迅速而猛烈的,但无论是怎样的变化,都是朝着好的方向在发展。”   到了美浓之后,明智光秀震惊于织田信长在两国实行的内政改革带来的巨大变化,他不像浅井长政那样只看到岐阜城下町的繁华,他走过更多地方,眼界更是非比寻常,看到了更多的方面。   因此虽然行程紧凑,明智光秀仍旧花费了些时间精力来打探这些改革之策。   如果说之前他只是粗略的了解,而后深入了解之后,他才明白这些举措是多么的利国利民。   “虽然我还不是很能了解信长大人所进行的改革的深意,但是仅仅看大人对农桑的鼓励,对农民的照顾,就能知晓信长大人对待百姓是所有大名中少有的仁慈。”明智光秀这样说道。   他并没有胡说八道,在这个时代,武家争斗不休,对底层人民的关注很少,而织田信长的改革,却异常重视这些方面。   兴修水利,鼓励农桑,取消关卡,甚至铺路修桥,轻徭薄赋,明智光秀一路走来,简直被美浓的繁荣震惊得目瞪口呆。   这到底是怎样的魄力、怎样的才华、怎样的一位仁爱的大人,才能为治下的底层人民,做到这种程度啊。   明智光秀看上去是谦谦君子,但他走过那么多地方,看过那么多大名,并没有谁引起他投效的决心,就可知其人还是有些傲气的。   但不管多少的傲气,都已经在现实中被织田信长的胸有丘壑所折服。   所以他才能真情意切的说出织田信长是大名中第一人这句话来。   听明智光秀说到这里,竹中半兵卫也是点头赞道,“主君大人对治下的民众很是看重。”他也是到了岐阜才知道,他家主君那句唯有万民不可辜负并不仅仅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他真的就在这样一步步的去做着,“在尾张和美浓,不管是农民还是其他人,都比别处要过得好得多。”   所以哪怕平日里织田信长再是戏精流氓,竹中半兵卫心底的吐槽也是照吐,但对她的忠诚却是日渐加重。   他敢说,放眼整个天下,也就只有他家主君——织田信长能为底层的民众做到这一点。   天下太平,不,他甚至已经做到了更多,并不仅仅是带来太平的日子,而是让人过得更好。   “是啊,”竹中半兵卫虽然是自卖自夸,明智光秀却也是相当赞同,“所以我才说,信长大人可称为天下大名第一人。”哪怕明智光秀在了解过尾张美浓两国的改革后,并不完全赞成织田信长的所有做法,比如说对商人的看重,但那些都只是细枝末节,并不妨碍他对织田信长的推崇。明智光秀觉得,若这样一个人,能拥立将军大人,保持对朝廷的忠心,何愁天下不平,大业不兴啊。   “哈哈。”织田信长笑声清亮,“明智光秀先生话都说到这种程度,若我不允,似乎就辜负这份期望了。”很多人能看到她在战术上的运用,但真正能意识到她最着重的根本,不是那些武器,也并非那些战术,而是民生生民的人,少之又少。他们或许知道她强大,但并不知道她为何强大。明智光秀已经模模糊糊的意识到这一点了,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是在另一个历史上,背叛了织田信长给予的信任,一把火烧了信长的人。真是有意思,不是吗?   明智光秀面露喜色,“那么信长大人有意奉足利义昭大人上洛了吗?”   织田信长从笑容切换到一张正经脸也就只用了半秒钟时间,收敛起懒散的样子,她端坐起身体,瞬间便是一种凛然感倾泻而出,让人不由自主的收敛起心神,“足利义昭大人才是将军正统,奉正统将军继承人入京,是我辈武士该行之事,信长自然义不容辞。”   竹中半兵卫在心底很不雅的翻了个白眼,表面上仍旧向着自家戏精主君躬身行礼,“主君大人英明。”他没织田信长那么戏精能立刻就露出感叹的表情,便用肢体语言来补助。   虽然明智光秀再次被织田信长变脸的速度震惊了下,不过这一天翻来覆去,莫名的就多了些抵抗力,所以下一刻就回过神来还是跟上了两人的节奏,“信长大人如此大义,果然不愧为大名当中第一人。”   织田信长这一阵的表演还没过去,她露出相当矜持的笑容,目光却是打量了下明智光秀,这家伙看起来儒雅有礼,又正直诚实,结果还挺会拍马屁的嘛。   比起猴子只会叫爸爸的粗糙,这种什么天下第一人的马屁听起来才会让人身心愉悦啊。   有见识、有能力,说话还好听,也难怪他能在短短数年时间扶摇直上,甚得另外那个织田信长看重了。   嗯,莫说是那个信长了,连她也觉得很喜欢啊。   “事不宜迟,”明智光秀也不是拖拉的性子,或者说,他也是等得太久了,并不想再等下去,“我这就回去禀告足利义昭大人此事,请信长大人做好奉迎足利义昭大人的准备。”   织田信长自然是无有不可,“我明白。”她会做好准备的。   明智光秀微微扬唇而笑,他是风度翩翩的男子,这样笑起来的时候却莫名了多了半分可爱。   正准备说点什么,明智光秀又想起些什么,便面露迟疑之色,“只是,信长大人……”这一点,要怎么说才好呢,有些伤脑筋啊。   那一刻,明智光秀心底升起一种可称为甜蜜负担的情绪。   “明智光秀先生还有何顾虑?”既然事情都谈到这里,织田信长自然也不希望出什么纰漏。   明智光秀想了想,选了个比较委婉的说法,“足利义昭大人出身将军之家,对礼仪有些看重。”他也没想到,他现在会担心这样的问题,但从刚才短暂的相处就能看出,这位信长大人,做事实在是有些……出人意料啊。简直不敢想象,如果他对着足利义昭大人伸手要礼物是什么样的场景。   画面太美,不忍直视。   “所以至少在上洛之前,”明智光秀说得有些困难,“请信长大人……”   明智光秀说得婉转,织田信长和竹中半兵卫却都是听懂了,也就是说不管私底下足利义昭是如何的野鸡,但表面上他还是端着他将军家的架子的。   要奉他入京,那么至少在表面上,礼仪是要做得到位的。   所以请织田信长大人在上洛成功之前,哪怕是装一下,也要装得到位一些。   理解了明智光秀的话之后,织田信长微微勾唇,“请放心,我等毕竟是奉足利义昭大人上洛,当然会尊重大人的。”至少在上洛成功之前,她不会露出丝毫破绽的。   难道明智光秀以为她只会翻脸如翻书,脾气阴晴不定吗?或者害怕她对于礼仪完全没有在意,随心随性到让人惧怕的程度吗?   真是太小看所谓的戏精了好吗,她明明就是能按照不同的需要,随意调整到最佳状态而已。   况且,她还年轻,真的很年轻,还有足够的时间和耐性来做需要的事,她不急,真的不急。   明智光秀抬头,正对上织田信长的目光,年纪轻轻却坐拥两国的大名看起来真诚恳切,目光清明又赤诚,让人在不由自主间就会信赖他。   于是明智光秀朝着织田信长深深的行下礼去,“嗨,嗨!”   是年,足利义昭达到美浓,在岐阜城中受到了织田信长的热烈款待,织田信长上洛之势,已成。   作者有话要说:  信长样:是时候让他们见识下所谓的戏精本色了!   2333333   感谢泓茗小天使的地雷。   有小天使提到战国时期可能有女城主,是的,他们不但有女城主,还有女天皇。   但是,女性上位并不是说女性就和男性一样平等的拥有继承权了,她们而多半是作为一种过渡,或者实在没有男性继承者了。   比如有小天使提到的伊井直虎,虽然她作为唯一的子嗣应该是家督继承人,但伊井家的继承人其实她父亲为她选定的丈夫,所谓婿养子继承家业。只是后来已经另娶她人的前未婚夫挂了,家督之位空悬无人继承,她所有的直系旁系男丁都挂完了,她前未婚夫的儿子还太小,为了不使得伊井家断绝,她才还俗继承家督的位置,作为过渡,真正的伊井家继承人还是她前未婚夫的儿子,也就是之后的德川四天王之一的伊井直政。   其实并不仅仅只有直虎一个女城主,还有立花訚千代,情况也和这个差不多,大家有兴趣可以查一查。不查也没关系,之后文中两位女城主都会出现哒~ 第52章 052   上洛, 作为这个时代所有大名的共同梦想, 不知道是多少人穷其一生追寻的目的。---   所谓同一个京都,同一个梦想,谁又没有在午夜梦回的时候, 流着口水想一想自己能手握大权、号令天下呢。   比如今川义元, 在成为东海道最强大名之后, 大概是连白天晚上都梦想着能有上洛的一天。   比起他的儿子, 大约是只会踢蹴鞠论和歌的今川氏真,今川义元是个实力派,也是个行动派,在他认为自己的实力已经足够之后, 他就开始了自己上洛的行动。   带齐所有的家臣兵马, 高举上洛的旗号, 向着京都气势汹汹的扑去。   然而上洛除了是个美好的理想外,也是件危险的事, 毕竟不是人人都临近京都,或者能把上京途中的所有大名都变成自己的同盟的。   今川义元就是如此,怀揣着梦想而来,只可惜路连一半都没走到,就败于织田信长之手, 自己也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等今川义元身死桶狭间之后,他的继承者今川氏真就是扶不起的阿斗,今川氏的势力也在织田氏的不停打压下逐渐衰退了下去,再也不复当年的强盛。   而与之相反, 织田信长却如同冉冉升起的启明星,讨今川,战美浓,以天下布武的名义,迎奉足利义昭,其上洛的势头,一发不可阻挡。   要扶植起早就在各个大名之间名声如同野鸡一样的足利义昭,织田信长及其手下当然也是尽心竭力,至少自己这方面要做出一个表面上的表率来。   所以这次上洛并没有直接商量过后就下了定论,或者是带上足利义昭就是一阵狂奔,而是在足利义昭来到岐阜之后,正儿八经搞了个仪式。   按照织田信长的话来说,人生嘛,多多少少要有些仪式感,特别是对于足利义昭这种长期流落在外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再说了,搞个仪式又花不了什么钱,却能让不但是己方,还有对方都能得到双重满足,何乐而不为呢。   竹中半兵卫:难道重点不是花不了多少钱?   织田信长:明白就好,不用说出来,我毕竟连千宗易那里都还欠着钱呢。   织田信长自从拜见岳父大人之后,已经多年没穿过正式的礼服,偶尔兴致来了,她还会指点侍女改一下已有的衣服。   而她的家臣们早就从最初的震惊到现在的视而不见了。   什么?主公大人今天又穿了奇怪的衣服?他高兴就好。   所以所谓底线这种东西,真的是越刷越低,越刷越没有的。   当然既然决定了要正式拜见足利义昭,领命上洛,织田信长秉承着有始有终的戏精本色,正式的礼服也要穿起来的。   她穿着打扮只是偏好随意舒适,又没有给自己规定过一定不能穿什么,偶尔隆重打扮一下也无所谓嘛。   俗话说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不管这句话的由来,但不管男人女人,黑白二色确实是最能衬托气质的。---   织田信长这天穿着的,就是一身里白外黑的正式武家礼服,只在两襟的地方绣着织田家的家纹,这样一套甚至称得上肃穆的礼服,却被织田信长穿出了风流自若,翩翩少年。   “信长大人看起来一点都没变呢。”给织田信长整理好衣服,斋藤归蝶忍不住轻声叹道,她嫁到尾张来也有好些年了,信长大人比起当初还是少主的时候,除了眉宇间略微褪去了稚气,看上去仍是当初的模样。   “那是因为我仍旧很年轻。”事实上也确实很年轻的织田家家督这样说道。嗯,她说的是实话。   斋藤归蝶忍不住掩唇而笑,“自信这一点也没变。”还记得新婚之夜,这人就能那么张扬的说,因为自己是织田信长。   “有实力才自信。”织田信长扬了扬唇角,如同出鞘的利剑,在顷刻之间光华必现。   她的自信,向来不是建立在盲目的自大的基础上,能够无所畏惧的说出这样的话,是因为她付出了足够的努力,还加上一点小小的运气,才能有这样的回报。   表面的放荡不羁下,掩盖的是十数年如一日的布局,不然,她又怎么敢妄言天下。   斋藤归蝶闻言嘴角的笑容更艳丽了些,她伸手,温柔的给织田信长理了理领口,“那么有实力的信长大人,快去为了自己的大义而努力吧。”   织田信长哈哈大笑,“那我走了。”   斋藤归蝶跪了下来,双手放在身前,虔诚的俯身,“祝您武运昌隆。”   织田信长点点头,转身出门而去。   等织田信长踏上回廊的时候,织田家有头有脸的家臣们全体正装打扮,已经安静的恭候在此了。   看到织田信长出来,家臣们齐齐的跪倒,“主公大人。”   收敛起神情,织田信长朝众家臣们一点头,“走吧。”   “嗨!”家臣们躬身齐声答道。   一路行来,织田信长走得并不快,脚步却很稳,她的家臣们整整齐齐的跟在她身后,肃静无声。   若单从外形上来,走在最前面的家督大人身形显得最是单薄,又因为容貌妍丽而显得年纪幼小。但她只是往那里一站,甚至不用特意的显露威仪之色,所有的织田家的家臣们全部恭恭敬敬,无一人敢高声言语。   那是打从心底的一种敬畏,并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地位,毕竟战国武家,以下克上的太多,那种敬畏是对于自身强大者的敬畏,对于能带领他们走向辉煌人的敬畏。   人的慕强心理,在织田家的家臣们身上,表现得尤为淋漓尽致。   所以哪怕织田家家督大人的背影再是纤细,也不能阻止身后家臣们炙热又忠诚的追随目光。   信长大人马鞭指向的地方,就是他们前进的方向,无所畏惧,绝不妥协,哪怕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还没来吗?”议事厅的主位上,等得有些不耐烦的足利义昭转头问旁边挺直了背脊端坐的明智光秀。   听到足利义昭发问,明智光秀便微微转了身体,欠身行礼,“请再稍等片刻,信长大人应该马上就到了。”   足利义昭皱眉,“还要让我等多久?”顿了顿,“织田家的人难道就如此不知礼数。”   明智光秀安抚着足利义昭的情绪,“信长大人是为了慎重,并不是有意怠慢大人。若不然,就不会有如此隆重的仪式了。”明智光秀的声音不疾不徐,如同清风拂面一般,带着焦躁的情绪。   等待得有些焦躁的足利义昭也被明智光秀的声音安抚了,“那就再等待片刻。”   幸好,让足利义昭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只片刻的功夫,外面就有人通传的声音高声响起,“织田信长大人到——”   随着这一声,武士们上前的步伐整齐而迅速,在门两边分开两路,单膝跪下迎接他们的主公大人。   他们的动作虔诚严肃,在那一瞬间,肃穆的气氛涌来,连足利义昭都自觉不自觉的挺直了腰背,等待着来人。   这天阳光正好,如同天然的光芒,洒落在门外的回廊上。   就在这样的天光之中,有人走入视线之中,从障子门遮掩的阴影到天光下的明亮,也只不过瞬息之间。   然后那光芒就这样毫无障碍的洒落在那人身上,他踏光而来,脚步却不疾不徐,让人忍不住屏息以待。   那一瞬间,整个屋里的人如同被按下了停止键,不由自主的看着缓缓进入屋中之人。   他不是天之骄子,生来就大权在握,尾张竖子白龙鱼服,打磨出了他山崩于前不动声色的从容,天塌于地也敢与天相争的恢弘大气。   这一刻,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天光毫不吝啬的为他镀上最灿烂的金芒,他如在万人中央,光芒万丈、风华绝代。   直到那人走到足利义昭面前,按照礼仪坐下行礼,一举一动,从容潇洒,“初次见面,我是织田信长。”   足利义昭才这回过神来,却仍旧止不住的面露惊容,他当然听说过这位织田信长面若好女,风姿卓绝,也在私下里嗤之以鼻,一切都不过是以讹传讹,看织田信长对外那样的手段,就能知道这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也许是生得稍微好看了些,也就值得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土包子们吹捧罢了。所以足利义昭刚才虽然看了过去,但怎么都都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他怎么也没想到,在逆光中走进来的如同少年般隽秀优雅,风仪非凡之人,竟然就是那个讨死了今川义元的织田信长,于是足利义昭也只能含混的应了声,“嗯。”   倒是见过织田信长的明智光秀反应迅速,他原本就是作为两人之间牵线搭桥的使者,所以他朝着织田信长微微一礼,“信长大人,这位就是已故十三代将军足利义辉大人的弟弟,足利义昭大人。”   有了明智光秀的提点,足利义昭也醒悟过来,他将军继承的人架势仍旧端得很足,并不直接自己说什么,“具体事宜,就听光秀说吧。”   闻言织田信长微一低头,“嗨。”说着,她便转向一旁端坐的明智光秀,“明智光秀先生。”   织田信长的目光平静无波,淡淡的看人,既没有逼迫,也毫无戾色,但明智光秀在这样冷静的目光中,却觉得无端的有些紧张起来,稳了稳心神,他缓缓开口,字正腔圆的声音清晰入耳,实在是再适合没有的宣读之人,“织田信长大人听领,请拥立足利义昭大人上洛。”   织田信长俯下身,礼仪是十足的到位,甚至有些人畜无害的样子了,“遵命。”   明智光秀继续道,“请为被三好义继,松永久秀杀害的第十三代将军,足利义辉大人报仇雪恨,并流放伪将军:足利义荣。”   织田信长再道,“遵命。”   随着织田信长两声遵命,此事就此落定。   刚无论怎么都还提着心的足利义昭一派实打实的放下心来,而已经恢复过来的足利义昭也开始显露出本色,大剌剌的看人,目光带着些放肆,“织田信长和我想象中有些不一样啊。”   已经成年的武家家督,竟然现在都还留着少年样的头发,虽无损其风华,却因此显得格外的幼小。但奇怪的事,明明是看起来并不是那种威风凛凛的样子,但谁都不会认为这样有损织田家家督大人的威仪。   当然,如果足利义昭愿意承认的话,这种发型其实很适合织田信长。   毕竟高马尾赛高嘛。   过足了一回正经的戏瘾,织田信长嘴角一勾就笑了出来,淡淡的笑容看起来意味深长,“多谢足利义昭大人夸奖。”   足利义昭嘴角抽了下,他好像没夸奖织田信长吧,这位是从哪里听出来的,还道谢得如此情真意切。   但是他能这么样,难道直接说,我没夸奖你吗?   再是端着架子,足利义昭也知道现在到底是形势比人强,怎么也不会这么明显的得罪人的。   况且,他原本也不是什么机变的性子,所以一时之间就沉默了下来。   织田信长才不管足利义昭怎么想,足利义昭说多少她接多少,绝对能接到无比顺畅,点都不虚的。   现在见人偃旗息鼓,虽然织田家的家督有些遗憾,不过她原本就意不在足利义昭,再向着足利义昭微微欠身之后,她要说的话才继续,“说起来,关于明智光秀大人。”织田信长抬起身体,微微偏头过对着明智光秀温和一笑,“希望你成为我的家臣。”   “哦,哦?”足利义昭惊叹了两声,终于接上了话,“没想到光秀竟然被看上了啊,真不错啊。”急着上洛的足利义昭,就这么毫不抗拒的,甚至可以说十分爽快的把明智光秀卖给了织田信长。   明智光秀有点傻眼,他也不知道这个话题是怎么转换的这么快的。而且,足利义昭大人竟然就这么干脆的答应了?   但是,如果是成为信长大人的家臣的话……   明智光秀的目光下意识的转向那位光芒四射的大人,瞬间,从他心底涌上一股无法抑制的激动之情,他朝着织田信长深深的俯下身体,“敢不效命!”   作者有话要说:  信长这么做的原因,下章会有解释~   sa~期待明天吧~ 第53章 053   织田信长在如此重要(?)的仪式上, 向着足利义昭的当众要人的举动, 在织田家的家臣里可以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以至于后来竹中半兵卫来随侍信长的时候,也提到了这个话题,“主君大人对光秀大人很是欣赏?”如若不然, 他家主君也不会有这样的举动了, 只是, 之所以再次向着织田信长当面提起, 竹中半兵卫也有些疑惑在心底。   “他不错。”织田信长并没有掩饰她对明智光秀的想法,“有想法有魄力,”连拍马屁也是杠杠的,“让他跟着足利义昭是浪费, 还不如到我织田家来。”   她是谁, 她可是连石头里都要榨出油来的织田信长, 传说中小气到极点的小气鬼。   有明智光秀这种这么有才华的人,当然是要狠狠的挖过来用一用, 不压榨出对方最后一分剩余价值,岂不是对不起被烧烤的另一个自己?   “这还是主君大人第一次这么直白的表达对一个人的欣赏之情吧。”竹中半兵卫的笑容文雅。   “怎么会,”织田信长想也不想的反驳,“我就很欣赏猴子啊。”那么不要脸的人,可不是谁都可以办到的, 而且她也确实挺欣赏猴子的做事能力,只要交给他办的事,哪怕过程诡异了点,他拼死也都会为你办到。   竹中半兵卫想翻白眼了, 主君大人对猴子大人的欣赏和对光秀大人的欣赏明显很不一样啊。   虽然最近猴子大人是升官了没错啦,咳咳,错了,是木下藤吉郎大人。   他真是被他家主君大人影响得太多了。   “所以说,”织田信长没理会自家军师大人带着几分“我听您在胡说八道的”眼神,相当满意自己做法的点了点头,“只要是人才,我都会很欣赏。”甚至,不拘哪方面的人才。只要有能让她看入眼底的才华,她对其他方面就不会苛求,人总没有十全十美的,若真一个人毫无缺点,她反而要担心这人要么是心机深沉到不可测定,要么是有秘密到别有用心了。   “欣赏人才是好事。”竹中半兵卫已经很习惯自家主君的无耻,所以才心底翻过白眼之后,立刻就回到了正题,“但这一次,主君的做法似乎是激起了织田家大部分家臣的情绪呢。”   织田家毕竟是世家,有不少出仕过两任主公的老臣,也有从小就随侍主公的旧臣。   但这么多年,并无一人享受到主公大人当面招揽入麾下,且一来俸禄就不低的待遇。   什么,你说他们本来就是出仕织田家,当然不用招揽?   他们不听他们不听他们不听,他们没有得到主公大人的格外关照,伐开心!   织田信长展开了扇子,笑容里有了几分毫不掩饰的狡诈,“所以大家最近工作都很努力啊。”在上洛之前,其实事情繁多,她现在能如此悠闲的坐在这里和竹中半兵卫闲谈,就在于她家这些家臣最近拼了命的想挤到她面前来表现自己。做得好的,她当然有嘉奖,做得不好的,她也能惩罚得毫不犹豫。---赏罚分明,才是为主之道。   从小就被当作家族继承人来培养的织田信长,这一手玩得很好也很溜。   竹中半兵卫在心底其实隐隐有了些猜测,闻言也并不太惊讶,“主君御下有道。”对那些老臣也能在不知不觉间指使得团团转,“只是……”   “只是什么?”织田信长好整以暇的摇了摇扇子,她知道这件事最难就是要把握一个度,太过头了,就会搞得家臣离心离德,毕竟都是为织田家卖命这么多年,还不如一介外人空降下来,多少会让人寒心。   所以她亲自挖来明智光秀,也给了他不错的待遇,但仅仅是不错而已,并没有触及到织田家老臣们的底线。   老臣们会愤怒会不满,却并不会将此种不满发泄到她这个主公大人头上,用人这个权利,她从来就是牢牢抓在手上的。   所以,织田信长并不认为竹中半兵卫这样的聪明人会就此说什么。   果然,竹中半兵卫根本提都没提此事,他觉得自家主君这御下之术,可称为炉火纯青,他要感叹的,是另一点,“只是这样一来,光秀大人的日子,要不那么好过了。”还是区区一个外臣,就能得到主公大人如此赞赏,甚至不惜从足利义昭大人手里将之亲手挖过来,可想而知,到织田家之后,明智光秀会被多少人排挤了。   “那又如何?”织田信长语气从容,摇晃扇子的动作也缓慢优雅,只有那双清到极致的眼睛深处,才流露出一种冰寒之色,那种清,不是一望见底的清透,而是冷到极致才呈现的色泽,“若这一点都处理不好,以后哪怕我再欣赏他的能力,给他更高的位置,他也是站不稳的。”明智光秀和猴子不一样,并不适合从底层做起,他的见识他的能力,注定了这人要用,就用在位置不低之处。   他是外臣投效,这一点不可更改,所以哪怕被织田家其他老臣排挤,也是他自己必须要面对的问题。   她是欣赏明智光秀的才华,可她却并不是在意明智光秀这个人,或许之后随着天长日久的相处会改变,但绝对不是现在。   竹中半兵卫怔了怔,他微微抬眸,便对上织田信长的目光,他家主君表情并不冷厉,大概是因为和亲近的人说话的关系,他眉梢眼角甚至带着几分柔和,但眼波深处,不是春水溶溶,而是寒冰冷极。   对着这样的目光,竹中半兵卫莫名的就想起自家岳父大人曾转述过斋藤道三大人对信长这个爱婿的评价。   美丽,却残酷。   是的,织田信长是残酷的,表面的温情浓浓或者亲切和蔼都不能掩盖她心底的那种冷然。   她欣赏明智光秀的能力,却不会因此对他特殊以对,利用他利用到对方对她真心实意的感激涕零。   没人会不喜欢信长公这样地位人的欣赏的,还是那样特殊的欣赏喜爱。   每个人,如论老少,都渴望得到尊重、欣赏等等,越是重要的人给予,越能让人满足。   更何况织田信长的欣赏,是真心实意。   竹中半兵卫敢肯定,若果明智光秀不能达到自家主君的要求,他会毫不留情的抛弃这个人,没有丁点的怜惜,无情到极致的残酷。   但就是这样无情的一个人,却把万民装在了心中,把天下太平放在了心底。还有,对认定之人的看重信赖,他甚至会为了妹妹的幸福,不惜减缓自己大业的步伐。   他那双眼睛倒映着天空时,最是无情,也最是有情。   竹中半卫兵……不讨厌这种无情,若是不能将自身感情置之度外,又如何能下好天下这盘大棋。   而他更喜欢这种有情,不是每个大名都能拥有这样博大而宽广的胸襟的。   大概无情到极点,就是有情,而有情到极点,也就是无情了吧。   “半兵卫先生,半兵卫……”在织田信长的呼唤声中,竹中半兵卫才回过神来,“殿下?”他竟然,在主君大人面前就这么走起神来了,这是说明,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对主君完全卸下心房了吗?   瞬间的思考,在明白这一点后,竹中半兵卫半点意外也没有,织田信长,就是这么一个有着自己独特魅力的人。   只要他愿意,没有人能从这种奇异的魅力中逃脱。而大概,被他所吸引的人,也是如此的心甘情愿。   “在想什么好事,你一直在走神。”织田信长饶有兴趣的盯着自家军师,带着半分戏谑玩笑道,“可真是难得啊。”这个务实的军师,可不像是会随时随地神游的人啊。   “在想上洛之事。”竹中半兵卫当然不会诚实回答刚才想的事,不过他今天来找织田信长,也确实因为上洛的事。明智光秀,也不过是顺口多提了一句罢了,现在最重要的,仍旧是上洛。   “有什么好想的,”织田信长伸了个懒腰,半点不在意的态度,随性极了,“都准备得差不多,直接走就是了,京都又不远。虽然带着足利义昭这个麻烦,不过想来在现在,他也不会和我翻脸。毕竟,他可是钓了很久,才钓到我这条大鱼的。”比起她来说,足利义昭对上洛感觉可是重视多了,也焦急多了,感觉恨不得派人来一天三顿的催她,要知道,时人都还只吃两顿饭呢。   竹中半兵卫觉得自己又想翻白眼了,哪有形容自己是鱼的主君啊,不,这不是重点,他差点都被自家主君带歪了。   收敛了神色,竹中半兵卫肃容道,“主君,不要忘记了美浓和京都之间还隔着近江,虽然北近江是长政大人的地盘,但南近江还有六角氏在,而京都仍旧被三好义继,松永久秀把持着。”哪能说得那么简单,直接就走。   “北近江有阿市在,我不担心。”织田信长根本没提浅井长政,虽然她觉得那是个不错的妹婿,但却并不会仅仅就信所谓的结盟,所谓的崇拜。   要知道,这可是最乱的战国时期,所有人之间相互攻伐,背叛多如过江之鲫,最靠不住的就有同盟,最信不过的也有崇拜了。   不过,织田信长却相信市姬,在毫无动静的现在,就是能让人放心的存在。   织田信长说着,却想起一件事来,“对了,路过的时候顺便去看看阿市吧,据说都怀孕了,还真是快啊。”她说着微微笑了笑,笑容里有几分温柔,她之前提过要让阿市过继一个女儿来当织田家的继承人,并不是在开玩笑,她是真心如此,只是她妹妹的女儿当中,谁合适来继承织田家呢?   织田信长神态温和,竹中半兵卫却觉得有些辣眼睛,微微偏转了视线,不去看进入家长里短状态的主君,“那南近江的六角氏呢。”   “六角氏?”织田信长嗤之以鼻,“秋后的蚱蜢而已。”趁现在使劲蹦跶吧,蹦跶不到两天了,顺手收拾了六角氏,阿市也会高兴的吧。   好吧,虽然竹中半兵卫也觉得六角氏不足为惧,“那京成的三好义继,松永久秀呢?”   织田信长一挥手,显出一种狂傲来,那是种天经地义的理应如此,“更是不值一提。”等到了京都,不服的话,就打到他们服气为止。   “主君就没有具体战略构想吗?”竹中半兵卫微微皱眉,“虽然三好义继和松永久秀确实没什么特别让人注意之处,但他们手里毕竟有足利义荣。”哪怕他们自己说足利义荣是伪将军呢,但人家毕竟是受过天皇正式册封的将军,怎么也有几分名义在的。   织田信长理所当然的看向人,浑不在意自己的流氓样,“那不是军师你该做的事吗?”不然要军师来何用,她跑到近江去请人出山,难道不就是为了这种时候?况且既然竹中半兵卫来特意给她提这件事,多半是有了自己的主张了,她不就只需要择其善者而从之就行了吗?   某人突显的痞气完全打破刚才的狂霸之气,竹中半兵卫嘴角实在忍不住抽了抽,“主君大人,之前今川义元上洛之时,大概也是这么想的,什么都不足为惧。”   织田信长蓦地抬眼,“你把我和今川义元比?”瞬间,收敛起神清,织田家家督的雷霆之威以泰山压顶之势,向着竹中半兵卫袭去。   竹中半兵卫脸色一白,却仍旧固执的不愿低头,“难道不是如此吗?”劝诫主君,这就是他必须要做的事,他绝不想主君因为最近事情的顺利而失去了分寸,上洛,并不是结束,仅仅只是开始!   两人对视,织田信长气场强盛,竹中半兵卫处于风暴的正中心,被那样狂气肆意的目光盯着,几近有不能呼吸之感,但他仍旧咬紧了牙在支撑着。   然而就在片刻之间,织田信长嘴角一扬,顿时冰消雪融,春回大地,浅浅一笑,仿佛有融融春水,从她的眼角荡漾开去,“我们,要不要来打一个赌?”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光,要努力争取在信长大人心目中的地位啊(bushi)   2333333   感谢暴躁老哥,喜欢骂人小天使的手榴弹和地雷,感谢芋头小天使的地雷。 第54章 054   当竹中半兵卫从织田信长那里出来之后, 就有熟悉的喊声, 从背后传来, 带着几分恭敬, “半兵卫大人。---”   竹中半兵卫停步回头, 随即微微颔首,“是藤吉郎大人啊。”他对这位长相酷似猴子的织田家家臣印象不错, 他觉得这是个很有趣的人,他喜欢让他觉得有意思的人。织田家,主君大人不算在内, 其他让他觉得有意思的人不多,但木下藤吉郎就是其中的一个。   木下藤吉郎正撒丫子跑过来, “半兵卫大人刚从主公大人那里出来吗?”   “是的,”对于木下藤吉郎, 竹中半兵卫也没什么隐瞒的意思, “刚从主君那里出来。”   木下藤吉郎看着竹中半兵卫的目光有种很纯粹的虔诚和尊敬, “半兵卫大人是和主公大人讨论上洛的事吗?”上次织田信长去拜见竹中半兵卫他也去了,他听过这位大人的事迹, 知道这位大人是怎样一位天才军师。再加上竹中半兵卫出手就劝服了固执的主公大人和浅井长政结盟, 还把市姬公主嫁给了对方, 所以在木下藤吉郎心底,虽然偶尔也会想瞪将市姬公主嫁出去的对方一眼,但对这位竹中半兵卫又有种莫名的尊敬。   竹中半兵卫打量了下木下藤吉郎,却是笑了,“藤吉郎大人也要跟主君一起上洛吧?”所以才打听到他这里来了?   虽然竹中半兵卫的话有些跳跃, 但木下藤吉郎还是在一怔之后立刻点头答道,“是的,主公大人是这样吩咐的。”   其实织田信长向来喜欢使唤木下藤吉郎跑腿,大事小事也不一定,木下藤吉郎也不挑剔,大事好好做,小事也稳稳做,所以这次上洛,织田信长也打算带着木下藤吉郎。   在织田信长看来,在她身边磨炼了这么久,是时候放这只猴子出去独当一面了。   就是,猴子走了,她又要到哪里去找这么一个会跑腿的人呢。   算了,反正现在织田家不差人,一个跑腿不行就两个呗。   织田家的家督大人表示,这都是小事。   “那藤吉郎大人觉得这次上洛会顺利吗?”竹中半兵卫话问得很是温和。   木下藤吉郎想也不想的点头,“当然会顺利,主公大人一定会上洛成功的。”虽然对着主公大人那张脸叫爸爸实在有点拍马屁之嫌,但只要不看着脸,木下藤吉郎还是能叫得非常情真意切的。他对织田信长是真正的尊崇爱戴,忠心耿耿,甘为主公马前卒的那种。   竹中半兵卫笑容中带着一种了然,“藤吉郎大人对主君大人很有信心。”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木下藤吉郎的神色中带着狂热,“那可是主公大人。”那可是他心目中最闪闪发光的人,无人能及!   竹中半兵卫没有接这句话,而是话锋一转,“那藤吉郎大人觉得主君大人能够在一个月内上洛成功吗?”   “啊?”木下藤吉郎的动作顿住了,他张着嘴的姿势甚至显得有些蠢,片刻之后才带着些结巴开口,“一,一个月?”他没听错吧,他怎么听到竹中半兵卫先生说主公一个月之内上洛成功啊?   “是的,一个月。”竹中半兵卫的回答云淡风轻,好像说的不是什么上洛成功的大事,而是一个月后请客吃饭一样。   “这有可能吗?”回过神来的木下藤吉郎反问起竹中半兵卫,“从美浓出发到京城,还要经过近江,就算北近江的浅井长政和我们是同盟,还有南近江的六角氏,而且京城也还有伪将军在啊。”   虽然他觉得主公大人上洛绝对会成功,但是这些都需要时间去处理,一个月,会不会太紧了啊。   “确实如此。”竹中半兵卫赞同样的点点头,别看这位木下藤吉郎尾张农民出身,脑袋瓜子可是足够灵活啊。   木下藤吉郎到底还是如竹中半兵卫想的那样脑筋灵光的,在震惊之后,又开动起脑筋来,“半兵卫大人,难道是您向主公大人提议一个月内上洛成功吗?”所以,才在这里和说一个月内上洛的话,“半兵卫先生是有什么计划了吗?”这位可是能用十几人就夺下稻叶山城的天才军师啊。---   竹中半兵卫摇了摇头,觉得有些好笑,猴子大人是脑袋灵活,但也灵活得过分了,“不是。”   “那难道是主公大人?”木下藤吉郎瞪大眼睛,主公大人有这样的雄心壮志,觉得会在一个月内上洛成功吗?   这次,竹中半兵卫却没有再回答了,他只是神秘的笑笑,“藤吉郎大人,再看看吧。”说罢,也不等木下藤吉郎回答,朝着人一礼之后,准备离去。   “等一等,半兵卫大人。”木下藤吉郎却就此放过他的打算,“等看什么啊?”没明白的事务,他会想方设法的去弄个明白,更何况这是关乎主公大业的大事。   竹中半兵卫回头,嘴角挂着一丝笑容,“看会不会起风。”   “起风?”木下藤吉郎有听没懂,他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天,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今天是个无风的好天气。   所以,竹中半兵卫先生怎么会突然提起要起风了呢?   竹中半兵卫好脾气的解释了一句,“起风了,风铃就会响。”说罢,也不再理会木下藤吉郎,而是转身从容而去。   留下尚在原地的木下藤吉郎仔细咀嚼着这句话,“起风了,风铃就会响。”片刻之后他露出一个笑容来,然后理了理腰间的刀,大踏步转身离去。   虽然他还是不是很懂这句话,但并不妨碍他觉得这是句有意思的话。   而且,竹中半兵卫先生不是说了吗?要等等看就知道会不会起风了。   那么,他就等等看好了。   是年,美浓尾张两国大名织田信长迎奉足利义昭,以天下布武的大义名义,发起上洛的行动。   一时之间,天下为之侧目,这次,这位年纪轻轻的信长公,又会如何呢?   是如今川义元一般就此折戟沉沙,还是最终取得成功?   然而织田信长的动作比所有人料想的都要快,按照她一贯的风格,如同迅雷闪电般带着军队直插入近江。   早就得到了消息的浅井长政已经做好了和兄长大人一起迎击六角氏的准备,然而他人还在迎接兄长大人的路上。   织田信长已经领着他手下的精锐部队和家臣们,将六角氏打了个落花流水。   坐拥着甲贺,有着这个时代与伊贺齐名的最强忍者,号称甲贺五十三家的近江,连个水花都没翻起来,就被织田信长扫入了历史的尘埃。   “兄,兄长大人就这么胜利了?”浅井长政几乎是不敢相信的听着织田信长遣来的使者的说词。   不但是浅井长政不敢置信,他手下的那群家臣们也是目瞪口呆。   和他们争夺近江这么多年的六角氏,甚至一度还差点压得他们浅井氏抬不起头来的六角氏,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被织田信长给灭了?   不是还有甲贺忍军在支持他们吗,怎么也没能多支撑一段时间,就这么容易就被灭了。   这不能够吧?   然而报信的人却不管前面的这群人有多么难以相信,他暗暗的挺了挺胸膛,恭敬的话里不能抑制的流露出骄傲来,“是的,浅井大人,主公大人已经将六角氏讨伐,观音寺城已经被主公大人攻陷,六角氏的余孽已经逃亡伊贺了。”   浅井长政和家臣们一时面面相觑,谁都能从对方眼底看着一种茫然无措来。   片刻之后,还是原本就推崇织田信长,现在更是被织田市洗脑的浅井长政首先回过神来,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果然不愧是兄长大人,果然用兵如神!”   浅井长政动了,其他浅井家的家臣也跟着反应过来,反对织田信长的人低下头去,而支持织田信长的人则在瞬间活跃了起来,接着主公大人的话夸奖起信长公来。   浅井长政兴奋难抑的在帐中走来走去,“我要去迎接兄长大人,”他说着又想起什么,“对了,快去回禀夫人兄长大人的胜利。”他搓了搓手,“市姬一定会很高兴的。”   如同浅井长政所预料的,织田市得到消息之后确实十分高兴,大约是心情十分愉悦的关系,她顺利的生下了长女,被命名为茶茶的公主殿下。   所以等织田信长来到琵琶湖畔的小谷城时,迎接她的不只有自己的妹妹阿市,还有她的侄女茶茶。   “来来。”织田信长随手取下腰间的短刀逗着襁褓里的孩子,“抓这个,抓这个。”   茶茶是个很活泼的小姑娘,也不管什么人拿着什么在逗她,伸出手就一阵抓。   “加油,抓到就给你。”织田信长觉得有趣,也不管人家拿不拿得住,短刀就往茶茶手里塞。   织田市在旁边也没管甥舅两人的玩耍,好像自家兄长拿刀逗自己的女儿没什么不对似的,“兄长大人能在近江停留多久。”她和兄长大人有段时间没见,现在见到就觉得分外开心。当然织田市毕竟是聪明的女子,虽然巴不得织田信长能多呆一段时间,但也知道那是不现实的,兄长大人,还有大业要忙,能百忙之中抽空来小谷城,已经是不错了。   织田信长看茶茶的小手抓到了她的佩刀,就随手把佩刀放到外甥女旁边,她是个信守承诺的人,说了抓到就给,那就给就是了,“我来小谷城主要是来看看你们,马上就会离开。”   她还有个赌注没有完成呢,可是分秒必争的,当然,看妹妹和妹妹女儿的时间还是有的。   嗯,她就是这么一个有原则的人,没毛病。   完全明白自家兄长就是专程来看望自己和女儿的,织田市嘴角翘了翘,“我这里一切都好。”   浅井长政待她可以说如珠似宝,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捧到她面前。而且她的丈夫对她的兄长很是推崇,哪怕只拥有这样一个共同话题呢,也不愁没话说。   所以织田市从嫁到近江来,日子一直过得很舒心,所以才能这么快就生下茶茶。   “看出来了,”织田信长让奶娘抱走了茶茶,“长政对你不错。”那种眼神和下意识的呵护的举动,绝对不是演戏能演出来,除非浅井长政是个演技炉火纯青,又隐忍至极的演技帝。   只不过若他真有这个本事,也不会和六角氏打了这么多年都没分出胜负了。   “嗯,长政大人人很好。”织田市的笑容,自然而然就平添几分幸福女人的风韵。   织田信长却没有就此放下心来,她修长的手指敲了敲地面,“那浅井久政呢。”她称呼浅井长政为长政,却称呼浅井长政的父亲为浅井久政,好恶之间一眼分明。   她向来狂得很,根本没把小小北近江一个已经被逼迫得退位的家督放在心上。   织田市的回答云淡风轻,“还好。”   “嗯?”织田信长挑眉,这样的语气却答的是很好,有点意思。   “父亲大人年纪大了,需要更多的静养。”织田市这一刻的语气特别淡然,和她家兄长某些时候的语气有种异曲同工之妙,只能说,有时候果然是血浓于水了。   听自家妹妹这么说,织田信长便确定她是心底有数了,北近江地方不大,但有人的地方就有争端,有和她织田信长亲近的一派,当然也有敌视她的一派。   她对那几个跳梁小丑般的存在根本不在意,毕竟浅井长政还算很些本事,自身牢牢的掌握着北近江的政权,那些人翻不起什么浪来,也对她没有丝毫影响。   但是她也担心那些人对自家妹妹不利,哪怕是让她妹妹不舒服呢,“能把握得住?”   “放心吧,”织田市在自家兄长面前自然而然露出几分娇态,和小女儿家的狡黠,“我可是织田信长的妹妹。”   织田信长微微勾唇,“你心底有数就好。”织田信长很了解织田市,所以她也没有多说,“我这次来,还给你带了一个人。”   “什么人?”织田市有了些兴趣,她可是知道的,能让她家兄长大人提议带来的人物,绝对不是普通人物。   “进来吧。”织田信长提高声音道。   随着她的声音,障子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进来的人是个面貌普通,丢进人群里都不会引人注目的侍女。   只是这位侍女的面容普通,举止却很有度,她从容上前,跪到织田信长和织田市面前,“见过主公大人,见过市姬大人。”   “她叫妩子。”织田信长示意织田市道,“从今以后,她就听命于你。”   虽然有些不解,但织田市仍旧点头,“多谢兄长大人。”   而妩子显然是早就得到了消息,所以没有半句疑惑的话,紧紧的等候在一旁,存在感极低。   “先别忙着谢。”织田信长的话却没有说完,“你应该多多少少知道,我对于各地的事情有自己的一套消息来源吧。”虽然她没有特意提过,但以阿市的聪明,她也没有特意隐瞒,应该能察觉得到的。   织田市点点头,“我也曾惊讶于兄长大人消息的准确和快速。”无论是什么样的消息,她的兄长大人似乎都能了若指掌,洞察先机。   “那是因为我有专门的情报收集的人员。”织田信长点了点妩子,“具体的,就由妩子之后来告诉你,现在,我把近江整个所有情报的人手都交给你。”   “兄长大人?”织田市蓦地瞪大了眼睛,“您怎么……”因为过度的震惊,她的话难得的有些语无伦次,“我已经嫁人……”   按照这个时代的观念,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哪怕她再是心系织田家,也不再是织田家的人了。   而她的兄长大人,竟然将如此重要的事交给她。   “那又如何?”织田信长浑不在意的样子,“你是浅井长政的妻子,但也是织田家的公主,就像茶茶,同样也会是我织田家的公主。”血脉相连,不能更改。   织田市一咬牙,“您就不怕我生下浅井家的继承人后,背叛您吗?”不管是兄长大人,还是她自己都知道,虽然现在浅井家和织田家正处于蜜月期,可能的争端都被压在了温情浓浓之下。但日后呢?谁能保证两家永远如此没有纷争,而那个时候,她又会站在织田家这边吗?   “就将我在近江所有的布置,都送给我的妹妹又如何?”织田信长一挥手,显出一种狂傲来,那是任何人无法比拟,立于顶端的狂气四溢。   “兄长大人……”织田市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阿市,你选择哪边都没错,无论是织田家,还是浅井家,”织田信长片刻之间已经转换过表情,温和得近乎温柔的神态,就像个对妹妹无限温情的好哥哥一般,“但如果你选择浅井家,”织田信长顿了顿,她训练出来的人手她自己有数,若不是忠诚又机警,她是不会放出来当情报人员的,所以她有信心,这些人,虽然会听阿市的指挥,但只会对她织田信长尽忠。所以若是阿市选择了浅井家,她必定需要将这些情报人员斩草除根。   片刻的沉寂后,织田信长继续开口,“我会为他们报仇的,没有人能在伤害了我的人之后全身而退,哪怕,”她盯着织田氏的目光,温柔又冷漠,有情又无情,“那个人是你。”   织田市怔愣当场,片刻之后,这位战国第一美人,捂着自己的脸,似哭似笑,这就是她的哥哥啊,如此美丽,又如此残酷,无与伦比的魅力,也是无人能及的可怕。   她的,兄长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奥,其实是姐姐,哈哈哈哈~玩笑玩笑。   那个,我看到有小天使说日本战国史,其实……我是乱写的,和日本历史肯定很多不符的地方,而且之后历史也会随之改变,捂脸,不管怎么说,谢谢小天使们的喜欢。   今天这章有点肥哦,求鼓励求支持! 第55章 055   特意绕道北近江来看望过自家妹妹和新生的侄女儿之后, 织田信长再次带着足利义昭转道京都。---   足利义昭虽然一路上被织田信长堪称神速的进军拖得够呛, 但看到阻碍的人都如同摧枯拉朽一般被这位信长公扫荡一空, 现在还很识时务的足利义昭也只敢私下抱怨几声, 根本不敢到织田信长那里去挑三拣四。   他还要靠着这位织田家的家督夺回将军大人的宝座呢。   而织田家的家臣们早就习惯了主公大人跟得上就跟, 跟不上你就别来了,反正就依靠她的直属精锐部队也能获胜的作风。   一旦开始行军, 就使出吃奶的力道使劲狂奔,生怕落后一点,连点残羹冷炙都剩不下了, 谁叫他们家主公大人打仗快准狠,完全是秋风扫落叶之势呢。   所以到进军京都之前, 整个织田家的队伍,还是大致保持了完整性, 并没有谁掉队了。   越是接近京都, 所有人越是严阵以待, 上洛能不能成功,就看这一遭了, 毕竟京都还有个伪将军在那里等着, 那人好歹也算是足利家的血统, 还受到过天皇的赦令册封呢。   这样的氛围,连足利义昭都不再多吭声,一双眼睛盯紧了京都的方向。   就在这时,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还没等织田信长开始讨伐伪将军足利义荣, 这位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真的突发疾病,竟然就这么一命呜呼了。   之前还在野外搭起来的军帐里讨论得热火朝天的织田家家臣们面面相觑,随即爆发出惊人的欢呼声,伪将军死了,他们拥立的足利义昭大人,才是名正言顺的将军继承人。   在各种兴高采烈之中,只有竹中半兵卫微微勾着唇角,看似高兴,实则在走神。   “半兵卫先生,半兵卫先生?”木下藤吉郎的声音,唤回了竹中半兵卫的神志。   “藤吉郎大人有何事?”竹中半兵卫的问话很是温和。   木下藤吉郎凑到竹中半兵卫身边,他目光如同在燃烧一般,难掩兴奋之意,“风起了,风铃响了,是吗?”虽然织田家的家臣中仍旧有不少人并不服气这位看似文弱的竹中半兵卫,但木下藤吉郎对他简直是心服口服,连这种时机都能料到,是怎样一种神机妙算啦。   木下藤吉郎简直快把竹中半兵卫奉为世界上让人尊敬的人了。   什么?主公大人?   那是让人敬若神明的人,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竹中半兵卫笑了,他的笑容在往日的清雅里增添了几分灼灼,“是的,起风了,但是这风,却不是自己吹起来的。”   “不是自己吹起来的?”木下藤吉郎这次是真的不解了,“风难道还能不是自己吹起来的吗?”作为尾张出身的农民,他其实有时候不太懂这些玄乎的说法。   “当然能,”竹中半兵卫答得斩钉截铁的模样,“风,是因为一个人而起的。”   “一个人?”木下藤吉郎瞪大眼睛,“难道有人能呼风唤雨?”他还从来没有听说过竟然真有人有这种能力,不,不对,那根本不是人,那是神。   “不,”竹中半兵卫摇头,随即微微偏头,看向主位之上噙着一抹微笑,带着近乎懒洋洋的笑容看着下面家臣议论纷纷的人,“有人,是掌控风雨的人。”   他刚才之所以走神,就是想起之前明智光秀来拜见的时候,主君大人那句狂傲至极的话。   无数的运气叠加起来,不就是气运吗?   主君大人的气运,不,是天下人的气运!连整个天道,都为之俯首称臣。   织田信长气势太盛,实力又太强,盘踞京都的三好义继的军队几乎是被织田家的军队一触即溃。看到这样的情况,相当狡诈的松永久秀也不敢正面掠其锋芒,在织田家使臣的劝说下,直接对织田信长表示了臣服。   从织田信长开始上洛到最后上洛成功,仅仅只半个月的时间,消息传出,天下为之震动。   织田信长,正式从一个盘踞地方的所谓乡下大名,一跃成为整个日本最有实力的大名之一。   由他拥立的足利义昭即将接任幕府将军的位置,也代表着织田政权的正式确立,很快就要名正言顺拥有了号令天下的资格。   只是,有名义号令天下是一回事,天下群雄会不会听令又是一回事。   在有名义和有能力之间,织田信长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而这段路,就像她自己所说的,她是一个拥有良好耐性的人,她不急。   只不过到了京城,除了拥立足利义昭成为将军,她还有一个必须得要觐见的人。   一个以她现在的实力,也只能毕恭毕敬觐见的人。   毕竟,足利义昭要成为将军,可不是随便呼喊两句就行了的,还要有人下正式的赦令,而挟天子以令诸侯,挟的可是天子,而不是将军,足利义昭确实得织田信长看重,不过也就仅止于此了,她更看重的是另一个人——正亲町天皇。   当然,虽然这位天皇大人仍旧顶着天皇的名头,日子却并不好过。   室町幕府风雨飘扬,也就只剩一个空架子了,而被幕府架空的天皇,更好不到哪里去。   到上一位天皇大人过世,皇室已经贫困潦倒到正亲町天皇差点没钱举办继位仪式,后来还是在毛利元就等人捐出的献金后才勉强完成了继位仪式,成为了天皇。   在织田信长上洛之前,人人都知道有天皇,但皇室已经威严扫地到敕命根本发不出宫中的地步。   哦,当然,发还是可以发的,有没有人理会就不知道了。   但无论皇室再怎么落魄,正亲町天皇毕竟是真正顶着天皇的名头,其深入人心的敬畏感,根本不是幕府将军所能比拟的。而且哪怕是表面上的名义呢,将军继任也需要正式的天皇赦令。   也就是说,现在的局面是:大家都不听天皇的,但是大家都还是要尊敬天皇的。   听起来很荒谬,但事实确实是如此,而织田信长想要看到的,就是这一点。   “天,天,天皇。”木下藤吉郎磕巴了半天,才终于把这个名号磕巴了出来。   对于一个出身尾张的农民来说,将军大人已经是他难以想象的高位人士了,只不过他更推崇自家主公,才能对足利义昭视若无物。   但天皇,那可是天皇!是木下秀吉根本不敢想象的存在。   “是啊。”倒是织田信长保持着那副闲适的样子,在带领着织田家的家臣们成功上洛之后,她的威仪更盛,常常是收敛起表情,就有强大的压迫感。但织田信长似乎觉得更喜欢这副不那么正经的样子,这是她从织田家少主时期就习惯了的模样,吊儿郎当,随心随性,看起来也是分外的潇洒从容。   所以大部分时候,织田信长还是保持着这种样子,而织田家的家臣们,早就已经习惯性的视而不见了,至于其他京都的人,什么?他们是公卿他们不习惯?   那关她什么事,不习惯就去习惯,不然就滚回去吃自己,就这么简单。   想对她指手画脚,下辈子都不可能。   “主公大人要去,要去觐见天皇吗?”木下藤吉郎终于稍微恢复了正常,不再哆嗦了,只是脸上的神色怎么看都是种敬畏感。   “是的,我要去觐见天皇,”织田信长说着戏谑的扫了一眼激动的木下藤吉郎,“不过不能带猴子去。”按规矩来说,她的侍从家臣都是带不上殿的,因为没有殿上人的资格。   宫里规矩:除公卿之外,五位以上,被允许升殿。   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等她觐见过天皇后,如果对方是个知情识趣的,不妨要几个殿上人的资格来玩玩。   除了有趣之外,放几个人在天皇身边,还是很有用的,不是吗?   “嗨,嗨。”还在激动的木下藤吉郎根本没注意到自家主公大人的嘲笑,他还是很清楚自己的身份的,忙俯下身五体投地,“猴子不敢。”   原本是自己笑话自己的下属,听到木下藤吉郎这么说,织田信长却不高兴了,虽然她口头上猴子猴子的叫着,但木下藤吉郎一直兼职给她跑腿,机敏又知情识趣,对她忠心耿耿,她一直都相当满意这个家臣的。   所以年轻的家督脸一沉,“有什么不敢的,不过是殿上人的资格而已。”   “主公大人,猴子不敢,猴子只是,”木下藤吉郎更低的俯下身子,“猴子只是尾张的农民出身。”   织田信长微一眯眼,上前就是一脚踹在木下藤吉郎的身上,因为天气有些凉她又要出门,所以这位织田公才换上了皮靴,这一脚她丝毫没有留情,踹下去力道十足,一下就把木下藤吉郎踹了个仰倒。   木下藤吉郎爬起来却全然顾不得身上传来的疼痛,慌忙重新换回俯趴的姿势,“主公大人恕罪。”他不在知道主公大人在气什么,但他知道,惹怒了主公大人,就是他的错。   织田信长却没有放过他的打算,抬脚就踩在人身上,“抬起头来。”   “主公大人……”木下藤吉郎抖了抖。   “我叫你抬起头来。”织田信长的声音不大,却是一种透彻心骨的冷,虽然她经常自诩脾气急躁又不好,但真正生气的时候不多,她不暴虐,只是有种无情的冷。而且该忍耐的时候,又确实是耐心十足。在自认为脾气好和不好之前自由切换,也是织田信长玩惯了的。   所以现在,织田信长这种危险至极的声音让木下藤吉郎在身体猛地一僵之后,咬着牙抬起头来。   木下藤吉郎的瞳孔很黑,现在这双眼睛里,除了一点恐惧之外,还有一些倔强。   在这样的年代,一个出身底层的人有这样的傲气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木下藤吉郎就是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人。   对上这样一双眼睛,织田信长一勾唇,却是心情愉悦了起来,她微微俯下身,在离人很近的地方,一字一顿的开口,狂傲到惊动天地却理所当然,“你是我的人,我说你有资格,你就有资格。”   木下藤吉郎完全怔住了,他一直都觉得,他家主公的样貌,那是他心目中的仙女市姬大人都比不上的绮丽,现在这张让人惊艳的面孔,在离他那么近的地方,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说着这样的话。   下一刻,如同热血在血管里沸腾,木下藤吉郎几乎不能抑制手脚的颤抖,“主公大人……”   那个在他眼中,如同天神一般闪闪发光的人物,告诉他,他可以。   因为他是他的人,他认可的人,所以他能够拥有他之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眼睛酸涨得厉害,有什么冰凉的东西顺着眼眶流了出来,他咧了咧嘴,却让脸上的表情更加不受控制。   “听懂了吗?”织田信长脚下使了点劲,说到这里还不明白,她就真的要失望了。   不过她想,猴子应该不会让她失望。   果然,在片刻的失态后,木下藤吉郎收敛心神,用最大的声音使劲答道。“嗨,嗨!”   织田信长看着那张涕泪横流的脸,露出相当嫌弃的表情,把自己的脚从木下藤吉郎身上移了开来,“丑死了。”本来就难看,哭起来更是丑,丑到简直惨不忍睹,“真不知道宁宁看上你哪点。”果然恋爱中的女人眼睛都被翔糊住了吗,明明宁宁又漂亮又聪明又善解人意,连她都挺喜欢来着。   对于主公大人的嫌弃,木下藤吉郎没有半分不满,忙乐呵呵的擦了把脸,“主公大人恕罪。”   “恕罪就不用了,难道我不恕罪你还能长得好看点?”织田信长懒得理会又哭又笑的某人,转身就走,她的动作很干净利落,使得她斜披着的披风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华丽而潇洒。   木下藤吉郎忙不迭跟上,落后一步的位置,毕恭毕敬的回答,“这个猴子确实做不到。”   “嗯。”织田信长不置可否的哼了声,回头打量了下木下藤吉郎,“改个名字吧。”   木下藤吉郎愣了下,“名字?”他家主公大人的思维向来跳跃,随便转换话题也是经常的事,所以他在一愣之下随即涌上狂喜,“主公大人要为我赐名吗?”   “秀吉,”织田信长停下脚步,手里的马鞭拍了拍木下藤吉郎的肩膀,“以后就改叫木下秀吉吧。”   这个时候,能蒙主公大人赐名,是件非常光荣的事。   所以木下藤吉郎,不对,现在是木下秀吉了,立刻跪下,朝着织田信长磕下头去,“感谢主公大人赐名。”   “嗯。”织田信长答应着,转头翻身上马,她一提缰绳,却发现木下秀吉还趴在那里,“走了,猴子。”傻乎乎的趴在那里干嘛,捉蚯蚓啊。   “嗨!”木下秀吉在自家主公的呼唤声中,终于从激动中缓和了过来,他忙不迭爬起来,小跑到织田信长身边,仰头满是仰慕的望着自家主公。   主公大人在他眼中就是天神一般的存在,他会为了主公大人,毫不犹豫的献出自己的生命。   织田信长骑在马上,低头看了眼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木下秀吉,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声中一抖马缰,“走。”   木下秀吉忙小跑着跟上织田信长的动作,其他侍从也在第一时间跟了上,只是木下秀吉动作最快,一直紧跟在织田信长的马边,哪怕跑得气喘吁吁,也丝毫没有放慢步伐的想法。   他要永远跟随着主公大人,只要是跟随着主公大人的脚步,哪怕是三途河边,他也敢去闯一闯。   作者有话要说:  想被踩(并没有)23333333   感谢七月,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小天使的地雷。 第56章 056   虽然现在正亲町天皇已经穷得连继任大典的钱都成问题了, 但他居住的皇宫经过历代天皇的修缮, 至少占地面积还是够的。   至于因为没钱的原因大部分地方都年久失修什么的, 其实也不算什么重点了。   至少, 不管是里面生活的人, 还是服侍的人,心底都还保留有一种自傲。   不管是缺少吃穿, 还是住所简陋,都不能打磨掉他们的这种傲气。大概也是因为,这是他们仅剩的东西了, 对于仅剩的东西,当然要牢牢的抓住。   “听说了吗?今天那个织田信长要来觐见天皇大人呢。”宫内伺候的侍女们, 凑在一起小声议论着。   公家的侍女们,和武家又是不同, 在武家从夫人到侍女都开始身着比较简洁的和服, 只有身份特别贵重的夫人, 才会在多加一件打挂的现在。在皇宫是服侍的这些侍女们,还保留着平安时期的穿着打扮, 十二单铺成开来, 就是一地的绚烂。   只是就算是天皇大人, 也没钱给时时添置新装,更何况只是服侍的侍女们,所以如果仔细看那些衣服的话,也会发现不少衣服的布料有些浆洗得褪色了,甚至还有缝补过的痕迹。   然而这些侍女们却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她们服侍的是天皇大人是中宫大人是女御们,当然有高人一等的资格。   所以在听到之前开口这位的话的时候,另一位侍女以袖掩唇而笑,“是传说中那个大傻瓜吗,不知道是什么的人。”   有侍女闻言摇头,眉梢眼角里都是居高临下的不屑,“有什么好猜测的,武家的人向来粗鲁又无礼,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哪里比得上公卿子弟温文尔雅,风度翩翩。这位织田信长又是传说中的大傻瓜,八成是又呆又蠢,还很不知礼数吧。”   她的话,引起侍女们的一阵附和笑声,“就是,就是。”   “照你这么一说,真的完全没什么好看的呢。”   就在侍女们窃窃私语的时候,这位传言中的织田信长刚踏进皇宫的范围内。   觐见天皇和其他时候又是不同,因为织田信长是武家出身,所以哪怕是正式的礼服,比起公卿子弟来说也会比较简单,且符合武家身份。   就如同她之前见足利义昭时穿过的礼服一般。   但这一次又是不同,织田信长是以官位觐见天皇,自然穿的是符合身份的公卿礼服。只是织田家的家督再是盛装打扮,公卿礼服也被她穿出了一种潇洒不羁的感觉。   临出门的时候,重视这次觐见的平手政秀因着老师的身份,在其他人给织田信长收拾着装的时候,左边右边仔仔细细看了半晌,看到某人都快不耐烦了,“老师,你到底在看什么?”她的衣服上上下下不知道被整理过多少遍,还能出什么错吗?她又不是动物园里的猴子很新奇,有什么好看的。   “没看什么。”平手政秀这么说着的时候,目光有些游移,“就只是看看。”   真是奇了怪了,主公大人明明衣服都穿得整整齐齐,能抚平的地方都抚平了,没有不明的褶皱,也没有系错的带子,该佩戴的东西也都乖乖佩戴了没有什么不妥,连帽子上的结都系得美观大方,没有任何问题。   那为什么他家主公就是能有种怎么看都不正经的感觉呢,更别提这种场合应有的庄重了。   他家主公,好歹也是上洛成功的大名了啊,怎么看上去还是这么吊儿郎当的。   织田信长轻嗤了声,也不知道是接受了平手政秀的说法还是没有接受,“老师你看完了的话,我就要走了,让天皇等久了可不好。”   正在冥思苦想的平手政秀闻言蓦地茅塞顿开,他知道了,他终于知道了他家主公哪里不对了。   她提到天皇的时候,没有时人一般的尊重感,就和她提到今川义元、武田晴信时一样,吊儿郎当的态度下隐藏的是唯吾独尊的不屑一顾。   所以无论怎样正式的礼服,她才能穿出漫不经心的感觉,因为她心底没有敬畏。   “老师?”织田信长见平手政秀愣住了,便出声催促了下,没什么话说的话,她可走了啊。   平手政秀回过神来,让到一旁单膝跪下,“主公大人,今天去觐见天皇,请恪守之前学习过的礼仪。”不再多叮嘱两句,平手政秀怎么都不能放心。   真是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啊,都到了他这个年纪,他家少主也已经从少主成长为天下闻名的大名,为什么他还要继续担心主公的礼仪问题?   怎么想平手政秀都觉得好心塞。   “礼仪啊,”织田信长手里的扇子拍拍掌心,“老师,我们什么时候学过礼仪的?”她说的那么理所当然的样子,就像真的一样。   “就是之前……”平手政秀话说到一半怔住了,他想起来了,面前这位还是少主的时候,对于学习礼仪最是兴趣缺缺,只要是涉及到这方面的课程,就常常领着那帮小子逃课跑出去。   自己平时也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因为这个,没少被老主公教训。惹得整个宅院里鸡飞狗跳,老主公被气得要拔刀砍她,她还丝毫不以为意的样子。   平手政秀愣住了,织田信长却是放声大笑,“哈哈哈哈。”笑过之后还是很好心的安慰了平手政秀一句,“放心吧老师,我都记得。”   丢下这句话,织田信长潇洒的转身离开,留下平手政秀在原地就差没捶胸顿足了,他不放心,他真的一点都不放心好吗。   他家主公所谓的礼仪,不会是随随便便往天皇大人面前一坐,就此了事吧。   ……越想越可怕,他该不会到最后需要切腹谢罪吧。   老主公,呜呜呜呜,我对不起您,是我没把少主,不对,主公大人教好。   先不提平手政秀在那里使劲自己吓自己,织田信长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皇宫前,然后进入了宫中。   织田信长入宫觐见的态度,其实比平手政秀想的不知道好了多少,她虽然是相当随性的人,但是别忘了她也是个戏精。   所谓戏精这种生物,总会在自己需要的时候,摆出自认为最正确的态度。   虽然她觉得觐见天皇本色演出也没啥,不过在摸不清状况的时候,她还是选择了以当代认可的礼仪行事。   她都能在拜见足利义昭的时候正经对待了,天皇怎么也比那个流亡公卿更尊贵吧。她是来希望达成同盟的,而不是来踢馆的,这点区别她还是懂的。   那么既然是同盟,至少还是要让对方感觉到自己受了尊重吧。   所以在进入皇宫的时候,戏精信长自然而然的就收敛了神色。   皇宫的面积不小,在从人的带领下,织田信长走得很悠然。   让原本准备看笑话的从人也不得不赞扬这位信长大人的气度,虽然是武家出身,但也有不输给公卿子弟的容姿呢。   其实到了室町幕府末期,就如同今川义元信奉的风雅一般,这时候的公卿子弟多涂脂抹粉描眉染唇,织田信长一概不喜欢,但她那张丽色惊人的脸,优雅从容的举止,还有打从心底流露出的一种自信,却比任何公卿子弟都要让人惊艳。   随着她一路行来,看到她的人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屏息以对,在等她过去之后,立刻就是议论纷纷,刚才那位姿容出众,风仪过人的大人到底是哪位殿上人,为何之前从不曾看到过?   刚凑在一起小声讨论织田信长的侍女们,远远的见到人来,忙避让了开去。从小学习的礼仪,自然能让她们应对自如。   于是有被带领着的贵公子般的人物,从她们面前经过。   天光正好,分外厚爱的照在那人身上,却丝毫没有让他失色。他沐浴在阳光中,光芒衬托他的容貌,清风装点他的风采,华服成为他威仪的陪衬品。   他于皇宫之中从容而行,不像来觐见天皇,却似春日踏落一地碎花。   于闲适中带着优雅,在从容里沾染风雅,独特的魅力如同一道夺目至极的光,瞬息之间在人心底留下最是深刻的印记。   到织田信长走出很远,那些侍女才像是回过神来,面面相觑,“那到底是哪家公子啊,如此出众,为什么从未见过?”   “那是织田信长啊,织田信长大人。”有知道的人,小声和这群侍女说道。   侍女们哗然,“怎么可能,不是说那个织田信长是个大傻瓜吗?”这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大傻瓜啊,难道那些说这话的人都是瞎子不成。   “对啊对啊,他不是两国的大名吗?肯定年纪很大了,这位公子看起来这么年轻。”说话之人用完全不信的目光看着回答之人。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来人得意洋洋的道,“织田家这位家督大人,可是在刚元服不久之后就继承了家督的位置,然后统一尾张,大败今川,奇袭美浓,短短时间就成为坐拥两国的大名,当然是年轻得很啦。”   侍女们再次没了声息,她们相互看了看,然后一起发出惊叹。   原来这位有名的织田信长大人,并不是传说中不通礼仪的武家傻瓜,而是面若好女般秀美,风姿仪态出众的翩翩公子啊。   这位在皇宫里走了一圈,就赢得了交口称赞的织田信长并不知道外面的闲言碎语,不过就算她知道大概也不以为意,或者还会暗暗得意于自己演技的炉火纯青。   而现在,织田信长终于被侍从带到了正亲町天皇面前。   按照觐见天皇大人的礼仪,天皇端坐在御帘之后,只隐隐约约看得到对方的轮廓,却什么也看不分明。   织田信长当然并没有如平手政秀所想直接往天皇面前一坐,而是规规矩矩的开始行礼,一连串的动作做下来虽然称不上标准规范,但她动作潇洒,自有一分行云流水般的洒脱感,所以不但不显得不协调,反而会让人忽略她所有的动作和礼仪严格的要求并不完全一致。   这样的织田信长,让正亲町天皇也不由得微微点头,这位织田信长,和传闻中大不一样呢。   从行礼的这点功夫就可以看出,织田信长并非那种完全不知所谓,仅凭心意行事之人。   也没有因为上洛成功就自视甚高,摆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丑恶嘴脸出来。   而且听说,织田信长自从踏入京城的第一天起,就对手下的军士们严加管束,他的军队既没有奸/□□子,也没有盗窃钱财,使得原本因为大批军队进入京都而显得相当不安的京城很快就安稳了下来。   这么想起来,织田信长确实是位和其他武家大名都有所不同之人,这样的人,也不是不能合作一番。   毕竟,哪怕是皇宫已经破败至此,皇室已经势微至今,他到底也是名正言顺的天皇,傲气早已经养成,不会将自身看得低入尘埃,哪怕再是需要人帮助,也不想和不知所谓的人合作。   简单来说,他也是要挑人的。   至少织田信长到目前为止的表现,还是能让正亲町天皇满意的。   更何况,织田信长还长得好看,长得好看的人,其实在不知不觉间就是能比别人多了些特权,古今中外,莫不如是。   正因为这些因素叠加在一起,正亲町天皇在织田信长行完礼之后,就让从人打起御帘,将真容露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正亲町天皇:我喜欢他长得好看。   2333333   感谢andreaqing小天使扔了一颗手榴弹。 第57章 057   天皇大人的真容可不容易见到, 隔着御帘影影绰绰的身影和直视其真面容又怎么能够相比。   于是织田信长也是颇为好奇的看着侍从打起帘子, 然后从帘子后露出正亲町天皇的样子。   正好, 正亲町天皇也正看着织田信长,两人四目相对,织田信长欠了欠身,以作礼仪。   刚刚惊鸿一瞥, 织田信长对这位正亲町天皇的第一印象, 其实只有一个:相当有气质的美大叔。   俗话说三代才培养一个贵族,日本天皇虽然已经势微, 被幕府架空了全部权利, 但到这个时候,已经传承了不知道有多少代了。这位正亲町天皇作为后奈良天皇第二皇子,在皇室里长大,举手投足之间都能让人感觉到那种扑面而来的皇家贵气, 哪怕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 无需特意展示,都有种与众不同的高贵感。   而大约是因为到自己继位的时候, 皇室已经式微,皇家也贫困潦倒,正亲町天皇也是吃了不少苦,所以他在那种华贵之气外, 又有种被磨砺后才有的从容坦然,哪怕达不到平易近人,也不会给人太过于高不可攀的凛然感。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交融, 就混合成独特的风貌,成为织田信长口中相当有气质的美大叔了。   “卿无需多礼。”看织田信长欠身行礼,正亲町天皇朝着织田信长微微抬手。   织田信长从善如流的抬起头来,她脸上的神态恳切真诚,“今天得见皇上真颜,真是在下的荣幸。”   戏精是从小培养的技术,现在织田信长在正亲町天皇面前,所有的神色都那么自然,就像出自真心,配合着她原本就妍丽的容颜,实在让人忍不住打从心底相信她的说辞。   于是正亲町天皇也被织田信长逗乐了,他经历过太多,其实并不太在意织田信长说的恭维话是真是假,只是这位织田家的当主说话做事,让人如沐春风,实在让人赞赏。   “今天能得见卿,也是吾心甚慰。”正亲町天皇投桃报李,作为高高在上,什么都不过问也什么都不能问的天皇,破天荒说了这样的话。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出一种亲切来。   别管这种亲切是真是假,至少正亲町天皇与织田信长对对方的第一印象都不赖。   有了相当良好的第一印象之后,接下来织田信长和正亲町天皇完全可以说是相谈甚欢。   在需要的时候,织田家的家督也是风雅宜人的贵公子,更不用说这位知情识趣的天皇大人了。   正亲町天皇性子干脆,织田信长也相当欣赏,她喜欢能看清自己的地位,并同时不忘坚守自己底线的人。   这种识时务又聪明,合作起来才愉快,不像足利义昭,似乎才上洛成功有些让他忘乎所以了。   因为交流愉快,所以在一番客套之后,织田信长便提出了由天皇下正式的赦令,让足利义昭接任将军之事。   这原本就已经是既定事实,所以正亲町天皇相当干脆的同意了,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这件事不过是事后知会他一声,让他作为人形图章罢了。---   反正都是这样,他何妨干脆点答应,还能留个良好印象呢。   由了良好的开端,那么接下去谈的事情就更加顺利了,虽然扯开看似君臣相得、温情浓浓的面具。   两人做的也不过是利益的交换,正亲町天皇以天皇的名义支持织田信长,而织田信长则是实质上的实力力挺皇室尊严。   但盖上一层漂亮的薄纱,交易也能显得冠冕堂皇、光鲜亮丽的。   于是在织田信长和正亲町天皇两人都有意的情况下,很快就一系列事情达成了谅解,虽然只是口头上的,但是已经足够了。   毕竟这种事,说得再多,也不如实际上的行动有用,剩下的,留待日后检验就是了。   再说了,聪明人说话,有时候并不需要说得太明白,点到即止就行了。   不过毕竟算是达成了表面的一致,所以织田信长和正亲町天皇之间的氛围自然而然就轻松了下来。   正亲町天皇算是相当有亲和力的天皇,谈完正事之后,便扇子点在唇边笑道,“卿似乎在宫中,引起了骚动呢。”   他到底是一宫之主,织田信长还在路上,就已经有人将她的一举一动回报给了天皇大人。   当时正亲町天皇还有些惊讶,虽然皇室衰微他心知肚明,但哪怕他只是个象征来,来觐见过他的人也不在少数,所以宫人也不算是没有见识。   现在只不过仅仅一面,宫人们就被这位武家大名所倾倒。武家这些武将,说得好听叫大名,不好听就是粗野的武人,怎么比得上公卿子弟风度翩翩。   难道来人真的犹如光源氏一般的美貌过人吗?   而等真正见到织田信长,正亲町天皇就知道了,什么叫所谓空穴不来风。   这位织田家的当主,自有自己的风流气度。   要知道,这个时候的日本受中国影响深远,无论是在古中国还是古日本,男生女相都是种大富大贵很受欢迎的长相,更何况织田信长眉目之间没有丝毫妩媚,而是自在潇洒,从容风流。   貌美者易寻,风仪出众者却是万中无一,两者得兼之人更是凤毛麟角了。   织田信长被天皇这种带着几分亲昵的玩笑笑了当然不在意,她微微一笑,“是因为宫中少见武家之人吧,毕竟京都来往的人都是公卿子弟。”   虽然皇室潦倒,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大概没事的时候,谁也想不起来见见天皇大人。   当然需要的时候,大家还是会来觐见天皇的,这可是作为必不可少的一道程序。   正亲町天皇扬起唇角,他觉得和织田信长说话让人很舒服,随意出口的话,都能让人神清气爽,“是卿风姿出众,出乎宫内人的意料呢。”这句话,也算得上是正亲町天皇的心底话,在他眼里,织田信长是个有着奇异魅力的人,说他是武家人吧,又能有着公卿子弟般的典雅,但若说他像公家人吧,他又有着公家人绝没有的利落洒脱,与众不同。   织田信长四两拨千斤,微微欠身,“皇上太过于夸奖了。”   正亲町天皇扇子放至手心,“并非如此,若卿般风流的人物,确实难得一见,”他上下打量了下织田信长,“若卿生于京都之中,合该在春日宴上,舞一曲青海波。”   平安时代的传统,只有当时最是华贵典雅,相貌翩翩的贵公子,才有资格在宫中举办的春日宴上,舞一曲青海波。   那可是年年宴席当中,最让宫内人期待的事了。   “皇上太抬爱臣下了,”织田信长顶着张陌上少年的脸,也能说得理所当然,“臣年纪大了,已经舞不动青海波了。”   年纪,大了?   正亲町天皇抬眸扫了一眼织田信长那张过分昳丽的脸,动作便顿了顿,“卿尚年轻。”顿了顿,他也有些迟疑,“卿应该已经元服,为何还是少年发型?”   按照武家传统,元服之后就应该剃头,但眼前这位,虽然戴着官帽,也能明显的看出并未剃头,仍是少年的样子。   所以偶尔一眼看去,显得尤为年少。   总不会还未元服吧?   好吧,他自己其实都是不太相信的。   对于自己的玩笑正亲町天皇没有意会到织田信长并不意外,不但是这位天皇大人,其实她很多家臣们都不能领会她的玩笑。   偶尔也会让她产生高处不胜寒的寂寞感,哎,为什么就没有一个能理解她幽默心情的人呢,她明明就是一个相当有幽默细胞的人。   而大概天道对织田信长确实眷顾,哪怕这么一点的小遗憾,也在不久之后替她圆满了心愿,让一个人来到她的身边。   真正让织田信长觉得合心合意,能与日月争辉,把旁人衬托得如同枯木的美少年,森兰丸。   回到现在,织田信长听到正亲町天皇问了这样的话,在怎么回答这位高贵的盟友之间只犹豫了半秒钟,就决定实话实说,“皇上难道不觉得头顶剃秃一块很难看吗?”   虽然她也不会去管家臣们留什么样的发型,但从她开始,身体力行的告诉他们,她觉得半月头什么的简直是太反社会反人类了!   长相如猴子这般她就不吐槽了,反正剃不剃都是没差的丑,像是森可成这种,每次看到这位俊美的近卫那样的头发,织田信长就觉得辣眼睛。   还好竹中半兵卫身为军师并不需要频繁的领兵,所以并未剃头,这才让她有了一丝安慰。   正亲町天皇怔了怔,根本没想到织田信长是这样的回头,片刻之后,上座的天皇大人展开扇子,掩了唇边的笑意,“卿当真如此觉得?”   “是啊,”织田信长相当诚恳的点头,“相当难看。”她当然知道剃这种头发是为了征战的时候方便,但她就这样也没觉得哪里不方便啊,如果以后觉得不方便了,大不了她剪短发。   咦?她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短发好像也不错的样子啊,干净利落还好打理。不过会不会让家臣们以为她要出家呢?   不过或许家臣们都已经习惯她独特的举止了,如果没习惯的话,那就是她调教还没到位,还得多多努力啊。   正亲町天皇掩在扇后的唇角高高扬起,他下意识的左顾右盼了下,然后放轻了声音,“其实我亦如此觉得。”如果是正式觐见还算好,戴着官帽正好遮住了头顶,如果不是那么正式的话,那些武家之人朝着他一行礼。嗯……他正对头顶那一块,一言难尽也不足以形容啊。   织田信长一挑眉,所以说,这位天皇大人其实也觉得半月头很难看对吧。   她就说嘛,公家子弟并无人剃头,因为什么,还不是觉得不好看,反正他们又不需要上战场。   不过正亲町天皇能对她据实已告,说出这种话,也是足够诚意就是了,这可绝对不像一位天皇会随便出口的话,哪怕为了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也不会。   连足利义昭都会摆足了各种样子的谱,更何况虽然很是落魄潦倒,但真正意义上地位更是尊崇的天皇大人呢。   看来,她选了一个相当有趣的人来结盟呢。   于是下一刻织田信长唇角勾起,“皇上何时重开春日宴呢?”虽然现在不是春天,她可能在京城也呆不到春天,但听话听意,她想对方会明白她的意思的。   果然,正亲町天皇放下掩唇的扇子,“卿的意思是?”难道……   “若能蒙皇上允许,在春日宴上,臣愿为皇上舞上一曲青海波。”织田信长微微俯身行礼道,话说得诚意十足,仿佛根本没意识到她别说连青海波这种舞蹈,连历史上另一个自己会跳的人间五十年的敦盛舞都不会。而且,也从未有要学习一下的打算,毕竟她并不太欣赏能剧,听着不是走神就是打瞌睡。   正亲町天皇笑意直接从眼底溢出,看着织田信长的样子简直像是最心爱的臣子了,“等春日宴重开,必当以赏卿之风华。”   虽然他也知道这只是一说,但若能在落樱纷飞如雪之下,赏一曲眼前之人舞出的青海波,又该是如何的胜景?   只怕京城多少年,都会流传着这样的传说。   可惜了,仅仅只是存在于想象中了。   织田信长并不知道正亲町天皇的想法,其实她倒是不介意真的舞一曲,只是没时间也懒得去学罢了。   所以在听到天皇大人的话后,织田信长抬起头来,与正亲町天皇两人相视一笑,至此,心照不宣的盟约全部达成。   织田信长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比起那个感觉尾巴都要翘起来了的足利义昭,这才是好盟友应该有的样子啊。   至于她在利用对方名义的同时,必然要抬高对方的地位,聪明人必定能利用这一点掌握不少好处这一点。   织田信长表示她一点都不介意,她喜欢和聪明人合作,哪怕有什么其他动作也是有迹可循。   她就不喜欢像搅屎棒一样的自作聪明的人,因为很难料到他下一刻会出什么奇怪的幺蛾子。   而很可惜的是,足利义昭有向棒子发展的趋势啊。 第58章 058   从看上去有些破旧的皇宫出来的时候, 织田信长脚步悠闲, 显得相当的心满意足。   正亲町天皇见到了,比想象中还要知情识趣, 想要结盟的想法也透露出去了,对方反应良好, 大家心照不宣, 以此行事就是了。   天皇大人很快就会下达任命新一任将军大人的赦令, 足利义昭在流亡这么多年后, 终于能得偿所愿, 虽然他有那么一点翘尾巴, 不过现在他和织田家还是唇亡齿寒的关系, 暂时还不会翻脸, 应该还能渡过一段蜜月期,你好我好大家好。   不过以足利义昭那种容易翘尾巴的性格接下去会做什么就很难讲, 所以要尽快压榨他的剩余价值才是。   奉足利义昭上洛,织田家可是出了最大的力, 当然要把出的力讨回来。   哎,这样比起来,正亲町天皇实在是个更好的合作对象。   可惜皇室被幕府架空太久了, 皇权势微,就算她想要尽快把皇室抬起来,也暂时没将军的名义好用,只能徐徐图之。   另外随她一起上洛的浅井长政,虽然好像并没有出什么力, 但人家忙前忙后还是很热情的,那种一片丹心向织田的样子,就算是她,也觉得不给点好处过意不去。   更何况,现在也要看在茶茶的份上。   说到茶茶,现在阿市和浅井长政只有这一个女儿,不好贸然要来,等之后再看看吧。   这事不急,她虽然没有织田家要传承百年的想法,但也不想随意选个继承人,立刻就给她来个玩儿完。   为了一统天下,她可是很辛苦的好不好。   边思考着这些问题,织田信长边随着从人走到了皇宫门口。   随即,年轻的织田家当主脚步顿了顿,回头望了望那片建筑物。   织田信长手里的扇子轻轻敲了敲手心,还是……先送点钱来让天皇大人修修门面吧。   不然这样的建筑物,实在很难让人升起多少敬畏的心思啊。   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门面也是威势的一种嘛。   连这点门面都没有,她想抬举皇室也抬举不了啊。   正亲町天皇不愧织田信长给了他高评价,他确实是个很守信用的合作者,很快就将任命将军的赦令赐下,足利义昭终于名正言顺的继承了将军的位置。   织田信长纯粹就是打算将他立为一个傀儡的,现在她在这里,也根本没和足利义昭客气,将整个朝政大权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里。   虽然这名义对于远处那些有实力的大名未必管用,但在京成这一亩三分地,还是不容置喙的。   比如为了限制足利义昭的行动,同时也是掌握权利,织田信长任命了几个京都奉行。   奉行是什么呢,奉行是日本从平安时期就有的一种官职,当时是担任司掌宫廷仪式的临时职役,镰仓幕府成立以后逐渐成为掌理政务的常设职位,不同的奉行有不同的职权范围。   而织田信长任命的这几个京都奉行,从名字上来说就很好理解,掌管京都的政务,同时也要长期和将军足利义昭和正亲町天皇打交道。   织田信长选择的这几个人很有趣:佐久间信盛,那是织田家的两代重臣,村井贞胜,这位也是出仕信长日久,虽然比不上被织田信长好好调教过的丹羽长秀,也算是家臣里比较擅长政务的人物了(被织田信长留在岐阜镇守的丹羽长秀咬手绢:主公大人,不要忘了秀千代啊~)。---   明智光秀,他原本就是织田信长从将军那里挖过来的,现在作为联络再好没有了,更何况他还在劝服松永久秀投降上很是立了些功劳,自当赏赐。   然后还有一个人……木下秀吉。   接到这个任命的时候,木下秀吉整个人完全呆住了。   虽然他现在仍旧兼职给织田信长跑腿,但那是主公大人,不一样的。其实自从在南近江和六角氏一战之后,木下秀吉已经积累军功升为了武士大将,俸禄已经达到了数千石。虽然暂时木下秀吉还没有拥有自己的城池,但考虑到织田家还没有一个家臣成为拥城大名,他就算不是坐火箭,也是坐飞机一般的晋升速度了。   但尽管如此,仍旧无法改变木下秀吉只是尾张中村的农民出身,算是织田家得用的家臣里,出身最低的人,没有之一。   现在他家主公大人竟然给了他一个京都奉行的位置,那是什么位置,那是之前必然要出身高贵的公卿子弟才能担任的职位。   而主公大人,就这么给了他。   木下秀吉没来由的想起之前那个闪闪发光的人,用那么理所当然的语气告诉他,只要他说可以,他就是可以。   强忍着眼睛的酸胀,木下秀吉深深的俯下身,“嗨,嗨!”   答应得很爽快的木下秀吉,还没真正理解到京都奉行意味着什么。   自从木下秀吉精神百倍的投入到了京都奉行的工作中,织田信长在京都的生活就有了新的乐趣。   木下秀吉人是聪明,也是机变,但他的出身就决定了他和这个古都格格不入。   真要说起来,在战国之前,连武家人在这里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只有世代相传的公卿子弟,所谓的血统高贵者,才能在这里占有一席之地。   但乱世嘛,往往就是凭实力说话,所以武家成了这个国家的实际统治者,公卿们只能抱着仅有的血统传承,在着残破的京都里凭吊往日的荣光。   然而就算如此,室町幕府也是传承了十四代了,这么多年中孕育出的等级分明的制度和严苛的礼仪,也是像木下秀吉这般的底层人士无法想象的。   从木下秀吉的角度来看,在成为织田家得用的家臣后,都颇为花费了一段时间来适应,不过他是从杂役做起的,很多事就算没做过也看过,依瓢画葫芦也不会有大问题。   再加上他家主公大人自己本来就是个不甚规矩的人,更是没有人就礼仪问题上指责过他,搞得这家伙还暗暗得意过一阵,以前看起来那些高高在上的武士们,也没那么难当嘛,他不就当得很好。现在他都已经升任武士大将了,那成为拥有城池的大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了吧。   等真正成为了京都奉行,打交道的人换了一波后,木下秀吉才知道这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才真正有了束手束脚的感觉。   这里的人说话如同打着哑谜,五句里有三句他听不懂,剩下的两句听懂了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不但如此,这些人还动辄吟诵和歌,兴致来了还会立刻赋上一首。   比如拥立足利义昭的重臣细川藤孝,就是精通和歌的儒将,还对茶道有着极为精深的理解。   除此之外,这里的人举止皆有法度,将礼仪贯彻始终,见面告辞行止,都使用着木下秀吉闻所未闻的礼仪动作。   木下秀吉第一次看到那些在他眼中繁琐至极又典雅的礼节时,完全被震惊了有木有。他完全是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看木下秀吉呆愣的样子,那些人既不会出言讽刺,也不会拂袖而去,只偶尔会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时不时往他身上一扫。   没有实质性的伤害,但让人如坐针毡。   从出仕织田信长开始,完全靠着自己的努力从底层爬上来的木下秀吉哪见识过这种啊。   这样的日子没过两天,木下秀吉就有些受不了了,他宁愿回去给主公大人提鞋子,也不想受这份闲气。   最气的是那些人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他连想发火都做不到啊。   于是因为前段时间的升迁过得相当顺风顺水的家伙一怒之下跑回到织田信长那里,但还没鼓起勇气说什么,只远远的看到回廊下悠闲侧卧着的人,那人只是抬眸有意无意的瞟了他一眼,目光清凌凌如雪似冰。木下秀吉就像被针扎了下的气球,所有气都跑掉了,只剩焉哒哒的外壳,怂成一团团在那里,恨不得把自己卷起来,那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就是怂主公大人,不行吗?   织田信长这会儿正在看各处送上来的一些需要她决断的公务,余光扫到木下秀吉垂头丧气的样子,也懒得理他,只顾自的继续翻阅下去。   木下秀吉怂了一会儿抬头看看自家主公大人专心致志的样子,既不敢打扰,也不敢踏上回廊,只能跪在廊下静静的等待着。   他是给织田信长跑腿出身,早就习惯了各种等待,所以也不会觉得时间难熬。   按照以前养成的习惯,木下秀吉的注意力一直放在织田信长身上,这样才会随时注意到主公大人的需求。   原本只是习以为常的举动,这一看,就看出不同来,好像主公大人的举止行为,也不符合这个京都的要求啊,他可没见过哪个将军家的家臣,用主公大人这种姿势懒洋洋的躺着啊,就算是坐起来,看起来也没个很正经的样子。   木下秀吉愣住了。   织田信长当然不会因为木下秀吉的怔愣而有所不同,她就在木下秀吉盯着她发呆的时候,处理好了事情,又接待了几个家臣,最后留下竹中半兵卫讨论武田家的事。   在她上洛成功之后,已经改名武田信玄的武田晴信和织田信长的关系,也慢慢进入了蜜月期,两人私下有不少书信来往,眉来眼去的想要结成同盟。   远交近攻,两人都玩得顺溜得很,既然对方实力那么强,那么在身边都还没搞定的现在,和对方保持友好关系才是理所应当的。   所以竹中半兵卫这次也是和织田信长商议和武田家结盟和联姻之事。   武田信玄有不少儿子,织田信长虽然没有女儿,但她有无数个兄弟,就像韭菜似的,割了一个信行,还有无数个信X,当然侄女们也有很多,选一个来联姻就是。   织田信长相信,只要她不倒,哪怕之后和武田信玄兵戎相见,这个织田家的女儿都不会过得太差。   最多被送回来,她再给对方找个好人家就是了。   当然,以织田信长对女性的尊重,她也会选择自身性格比较坚强合适,且自愿联姻的女子。   选个不愿意的既是坑了人家,也达不到联姻的目的,让她白忙活不是。   不过其实说实话,武田信玄的儿子,在这个时代绝大部分的眼光看来,这不是一个坑,而是一桩非常好的姻缘。   而不管织田信长在做什么,木下秀吉都一直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仰望着织田信长。   虽然来来往往的家臣们都对一直跪下廊下的木下秀吉投以好奇的视线,但主公大人在这里,这家伙也许是被叫来有事的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这些同僚们来了又走了,只有木下秀吉还紧紧的盯着织田信长。   织田信长虽然很是习惯了处于人们的视线中央,但被人目不转睛的看了这么久,她也要给猴子气乐了,朝竹中半兵卫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她扬声叫道,“猴子。”   “在。”木下秀吉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忙换了个姿势跪下,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口问道,“主公大人有何吩咐。”   “滚过来。”织田信长瞪了呆头呆脑的猴子一眼,这家伙,怎么做了两天京都奉行感觉越活越回去了。   “嗨。”主公大人叫滚过去,木下秀吉还不麻溜的滚了过去。   “今天京都奉行没有什么事情做吗?”织田信长微微眯了眯眼睛,她可不觉得京都奉行闲到这种程度了,不见除了猴子这家伙以外,那几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的吗?   这家伙竟然就这么巴巴的跑来,也不说话也不做事,就跪在廊下看了她半天了,那么傻不愣登的蠢样,她脾气再好也好给看出火气了。   再说了,她织田信长可不是什么脾气很好的人。   木下秀吉迟疑了片刻,还是大着胆子问道,“主公大人,为何任命我为京都奉行?”这也是他这段时间来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织田信长根本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你是对我的任命有什么异议?”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连她的话都敢有异议了?   “猴子不敢!”木下秀吉忙俯身行礼,“只是,只是我和其他三位大人都不一样。”佐久间和村井大人两位长久跟着主公大人的人就不用说了,还有才被主公大人从足利义昭那里挖过来的明智光秀大人。   虽然木下秀吉也很欣赏明智光秀的能力,但要说他没有一点不满,那是不可能,他跟着主公大人出生入死,才混到现在的地位,那位可是投效过来主公大人就给了高额的俸禄,现在还和他平起平坐。   最气的是,明智光秀家里虽然落魄,但他仍旧是世家子弟出身,就算是在京都这样的地方,也能混得游刃有余,不像他,怎么都感觉和这里格格不入。   织田信长也没问木下秀吉这么说的原因,话说得相当直接,眼底却透露出一种冷来,“所以你是不想当这个京都奉行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猴子~   突然发现本文还没送过红包,于是本章随机送出十个红包包~ 第59章 059   被织田信长冷冷的目光一逼迫, 木下秀吉立刻一个激灵, “不是,主公大人, ”他更低的俯身下去,全身心投入的状态, 表达的是一种打从心底的虔诚,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主公大人有主公大人的想法, 况且将自己任命为京都奉行, 是对他委以重任, 木下秀吉明白这一点, 也想全力报答主公大人的恩情, 但是, 他这段时间的表现却事与愿违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织田信长微微皱眉,话音很淡, 意味却不轻,这是她很不耐烦的标志了。她不喜欢意味不明的话, 也不喜欢兜圈子,不是不会话里有话,兴致来了她也会对听得懂的人说些意味深长的话, 但那毕竟只是少数时间,是以她现在的身份她的地位,她不喜欢也没必要。   偶尔,武家的家主这样的身份,还是有其存在意义的。不需要太过于将注意力放在这个上面, 武力一统天下就好。   已经上洛成功的织田信长威仪日盛,目光冷冷的扫过,强大的威压下,木下秀吉背后全是冷汗,然则,他还是咬死了牙,颇有些语无伦次的答道,“之前没有领会主公大人的深意,是我辜负主公大人的信任。”木下秀吉再是如何使气,打从心底讨厌这些京都之人,也从未将这种不满迁怒到主公大人身上过,他对主公大人唯有愧疚,他没有做好主公大人给他的工作。   “那你现在领会了?”织田信长的话仍旧不轻不重,虽然她看上去像是很悠闲,但其实进京这段时间,她比任何时候都要繁忙,能抽出时间在这里听木下秀吉吞吞吐吐的瞎扯淡,已经是对这个老部下很有耐心了。   只不过,织田信长问的这句话是木下秀吉是不是领悟了她的意思,其实到现在木下秀吉也没有,但是他不敢这么说,他怕说了他今天就会成为死猴子,或者更惨,像利家大人一样,被赶出织田家,没看到现在那位大人还死皮赖脸的跟着主公大人的军队徘徊,自顾自的参战,就想博一个回到主公大人身边的机会吗。   只可惜,迄今为止,主公大人看起来都没这意思。   “我,我只知道,主公大人要这么做,肯定是有主公大人的用意,”木下秀吉猜不透织田信长的想法,但是他是个乖觉的人,“我只要照着主公大人的话去做,就行了!”   笼罩在木下秀吉身上的重压,在瞬间散去,织田信长再开口的话,就带了上几分漫不经心,“那你打算怎么去做?”果然不愧是猴子嘛,哪怕看不透这其中的深意,也能凭借过人的直觉找到最正确的道路,不枉费她特意将他提到这个位置。织田信长早就看出来了,猴子这人有能力也有抱负,之前就大言不惭的在她面前说过想要成为拥有城池的武将,要知道,织田家现在可一个拥城大名都没有。但是猴子欠缺就欠缺在他的出身实在太低,出身限制了眼界,走到今天已经是靠着他自己的努力和运气了,但要继续走下去,格局就不够了。   这次织田信长将木下秀吉任命为京都奉行,一方面有磨炼他的意思,有的事,别人说得再多,又哪及亲身体会,二来她有自己的考量,三嘛,猴子这家伙最近有点飘,走得太顺当了,该给他紧紧弦了。   当然,这些考量,织田信长是不会告知给木下秀吉的,猴子能领会到多少,全看自己了。   而木下秀吉刚在考虑的,也就是这样一个问题,他该怎么去做。   他原本以为,到了京都之后,很多事都变了,特别是他接任京都奉行之后。那些让人目瞪口呆的礼仪,让人目不暇接的应对方式,他惶恐他不安他觉得和京都的环境格格不入。   哪怕他给自己鼓再多的劲,都不能减轻他心底的那种心虚感,对于沉淀深厚的东西的敬畏感产生的心虚。   木下秀吉觉得,这一切都是他跟不上这个变化,是他有负于主公的期望。   但就在刚才,在木下秀吉回到织田信长身边的时候,他才发现,从尾张到美浓到京都,虽然确实很多东西变了。比如他就从一文不名的农民走到了京都奉行,比如织田家从普通大名成为了现在整个天下为之侧目的强大力量。   但只有主公大人,哪怕从前被人称呼为尾张的大傻瓜,到现在人人都要尊称一声信长公,他仍旧没有变化。   木下秀吉是织田信长的杂役出生,从给主公大人提鞋到跑腿,为了让主公大人满意,必定无时不刻都要注意对方的所有的举动,从表情的变化到细微的习惯,所以他对主公大人实在太过于熟悉了。   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主公大人还是那个主公大人,不会因为人家骂他是尾张大傻瓜就真的变成大傻瓜,也不会因为别人尊称他信长公就变得如同京都的公卿一般。他到了京都,还是和在美浓时一般,甚至连穿着打扮都是按照自己的心意,和京都其他人格格不入。   织田信长从头到尾不曾因为别人的轻视就自轻自贱,也不会因为别人的崇拜就目空一切。她在看起来潇洒不羁的同时,是从未改变的稳若磐石。   不为外物所扰,遵循着自身的意志,率性洒脱中隐藏的是最强韧的精神。   这才是真正的,无所畏惧的强大。   木下秀吉不懂那么多,但聪明的他也隐隐悟出了一个道理,主公大人为什么能够如此不受京都的氛围所影响,那些人哪怕再觉得他的仪态穿着和这里不符,也不会不敢有半分怨言。   甚至连一个多余的视线都不敢,哪怕不赞赏主公大人的举动,也会选择视而不见。   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主公大人是上洛成功的强者,是这个京都的实际掌控者,他一言可决这里所有人的生死、前程、荣辱。因为他的强大,他的不可战胜,所以所有人不得不乖乖俯跪在他的面前。   真心实意的推崇他忠心他也好,虚情假意的畏惧他害怕他也罢。   以其强大的实力为依仗,主公大人才有随心所欲的能力。   还有,无人可及的唯我独尊的气魄。   他,木下秀吉做不到如同主公大人一般,但是他也在这一刻明白了一件事,他跟随的是织田信长,是最强大最值得追随的主公大人。   他只要按照主公大人的想法去做就行了,主公大人的意志就是他前进的方向。   其他人怎样,又与他有什么相关?更何况,那是群快被主公大人扫如尘埃之中的人。   那一瞬间,木下秀吉如同传染了织田信长的狂傲一般,从俯低身体的动作中抬起头来,“我就是主公大人的刀,主公大人往那里挥舞,我就会为主公大人斩去一切障碍。”   这就是主公大人那个问题的答案,他打算怎么做,他就是这么打算的!   大约也是没想到木下秀吉能冒出这么一句,织田信长略一挑眉,“猴子。”   木下秀吉在这样一声呼唤中蓦地回过神来,他慌张的重新趴了下去,“主公大人恕罪,我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下一刻,在木下秀吉的惊慌失措中,织田信长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愉悦,“我的刀吗?好,就让你做我的刀,为我斩去障碍吧。”   木下秀吉闻言,再次感觉到了从骨子里涌现出的激昂,织田信长的每一个字,都刺激得他热血沸腾,似乎也身体都要止不住跟着颤抖起来,他狠狠的抓住手心下的泥土,“嗨,嗨!”   等木下秀吉离开之后,一直坐在旁边静静围观的竹中半兵卫端起茶水来喝了一口,赞了一句,“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织田信长心情似是极好,“猴子确实很有意思。”顿了顿,她抬眸看向自家军师大人,这可不是个会随意夸人的人啊,织田家的家臣中得到过他赞赏的人很少很少,连柴田胜家都没有过,“你很欣赏他?”   “嗯。”竹中半兵卫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他有种天生的敏锐,哪怕不明白为什么,也知道该怎么做。”   “是的,”织田信长手撑在膝盖上,就如同木下秀吉所看到的一样,就算是在京都,她也毫不在意的流露出自己随性的一面,规矩礼仪这种东西,就像她觉得有用的某种衣服,需要的时候就披一披,不需要的时候就随手扔一边,“只要给他机会。”随着他眼界的开阔,织田信长相信,木下秀吉还能给她其他的惊喜。   竹中半兵卫端着茶汤,“不过更让我钦佩的是主君这步棋。”他嘴角微扬,“以秀吉大人为京都奉行,可不是什么人都敢这么下这局棋的。”毕竟,秀吉大人的出生可算不上光彩,他大概是历史上第一个出生这么低的京都奉行了。   对于竹中半兵卫难得夸奖,织田信长不置可否,而是反问道,“那这一步如何?”   “绝妙好棋。”竹中半兵卫这样点评道,“特别是在棋子已经醒悟过来自己作用的现在。”顿了顿,竹中半兵卫嘴角挂上一点微笑,清风拂过,那是一个清浅怡人的笑容,淡雅如竹似翠,“主君大人其实并不需要一个恪守京都礼仪的京都奉行,您需要的是一个勇往直前,把主君的想法贯彻到底的人。”   就像刚才秀吉大人自己说的,他想成为主公的刀,而主君需要的确实是一把能切割开这个京都,贯彻他意志的刀。至于规矩礼仪什么的,你能期待一个自己都不太在意的人在意这个吗?   织田信长欣赏的看了眼自家军师,因为笑容的同时也因为对方的聪明,“半兵卫先生甚知我心,”她说着木下秀吉的样子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赞赏,“猴子不需要成为人,只要是猴子就好。”猴子现在这个样子就行了,她并不需要一个彬彬有礼的公卿,这样能兼顾的人,有光秀就够了,她喜欢的就是猴子身上那股野性和冲劲,敢于把老天捅个窟窿的大胆。在这个暮霭沉沉的京都,她需要这么一个人来像刀一样无所畏惧的切断一切,甚至是不问缘由的成为她手里的利器。   织田信长会用明智光秀作为劝说松永久秀的使臣,作为联络足利义昭的使节,也会用木下秀吉来崩坏京都一切该扫入历史尘埃的旧习,限制足利义昭的野心。   可以说是已经将知人善用发挥到极致了。   就像竹中半兵卫所说,极其大胆,也极其绝妙的好棋。   竹中半兵卫微微笑着点头,“主君也很欣赏秀吉大人呢。”   没料想刚看起来还很正经的织田信长撇了撇嘴,随意露出一副有些无赖的表情,“还行吧。”虽然这么说着,脸上的表情怎么都带着几分嫌弃。她喜欢猴子的机变和忠心,但那个长相实在是……一言难尽,每次那谁抬起头来直视她的时候,她都忍不住蠢蠢欲动的想一脚踹到对方脸上去。至今还没怎么做当然不是什么顾忌家臣脸面的想法,不过因为织田信长觉得,本来猴子就那么丑了,如果把脸踹肿了,岂不是更丑,到最后还不是恶心自己。   所以想想也就只能忍了。   竹中半兵卫现在已经相当了解自家主君是个什么德行了,完全理解他是在嫌弃什么,“长相是天生的。”您可不要再嫌弃秀吉大人的样貌了。   织田信长连眼都不眨,“那如果换你长成那样呢。”   跟着织田信长的日子久了,竹中半兵卫大概是别的没学会,翻脸如翻书倒是有些心得了,闻言温和的开口,“长相是天生的,所以我不会长成秀吉大人那样。”   “不诚实。”织田信长嗤之以鼻,“不像你家主君我。”   “……”竹中半兵卫还是被织田信长的厚脸皮击败了。   嗯,主君还以为他自己很诚实,还是真心实意的这么以为,真是……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已送出~嘿嘿~   感谢须尽欢小天使投放的地雷哦~ 第60章 060   织田信长对京都形势的顾虑, 当然不是没有道理的。---先不提那些在她心底连猴子都比不上的公卿们,就只是那个足利义昭,就不是省油的灯。   这位足利义昭在之前有求于织田信长的时候,还能暂时按下脾气忍耐,但现在既然已经坐上将军大人的宝座,自然尾巴就翘了起来, 也不管这个位置他做得牢靠不牢靠。   大概是想着织田信长虽然捧他坐上了将军大人的位置,确实是出了些力, 但他才是将军大人,自然是不同的。   这不, 连口头禅都改了, 以前是叫嚣着,我可是将军的正统继承人, 现在说的是, 我可是将军大人。   只是叫是这么叫, 会理会他的人根本不多就是了, 除了他本身的一些不多的家臣,掌握实权的人也只是对他保持了表面上的恭敬罢了。   在足利义昭以为有了将军名头就可以为所欲为的现在,周遭的人早就明白了什么叫实力决定一切。   现在整个京都有真正的实际掌控者, 可是姓织田名信长的, 就算是天皇大人, 也要礼让三分的。   从小在寺院长大,又囿于眼界不高,足利义昭可没有自己是个傀儡就安分守己的想法。   只是现在织田信长到底还在京都坐镇,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洛道路上的所见所闻,足利义昭内心深处对织田信长到底有几分畏惧,虽然他打肿脸充胖子,并不会表现出来。   但不管怎么说,在大事上,足利义昭可不敢现在就明目张胆的和织田信长对着干。况且,他也没什么实权,大事也不会问过他,他也没机会和织田信长对着干。   只是看着那个美若少女的人目中无人,眼高于顶的样子,他怎么都意难平,他才是将军大人,织田信长如果没有他,不过是地方上一个乡下大名而已,哪里能像现在这样上洛成功,占据京都?   越是这么想,足利义昭越是像一个鼓足了气的气球,自己把自己吹了起来。   这不,趁着这次设宴招待织田信长的机会,就乘机发难了。   这个时代的宴会能欣赏的东西不多,左右不过是那几样,时令就是冬雪春花夏荷秋枫,器物就是从遥远的唐土漂洋过海来的茶具,此外还有比如能剧等戏剧,而这次足利义昭招待织田信长和京都奉行们,就是请他们欣赏能剧表演。   虽然宴会的主题是换汤不换药,但京都到底是京都,文化底蕴也比别处不同,哪怕是表演能剧的艺人,也比其他地方的技艺更精湛些。   只不过织田信长向来欣赏不来这些,这么多年在战国,又从小作为织田家的少女,虽然已经培养出她极佳的鉴赏能力,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会因为看得出好坏而有所不同。   所以哪怕这些艺人表演得再是精彩,织田信长也没什么大的兴趣,当然其实木下秀吉也没怎么欣赏得来,只是他输人不输阵,装作一副我很懂,这很好的样子。   不像织田信长,在其他人津津有味的观看着表演的时候,她其实是在走神,想的事情也和这能剧没有半天关系。   织田信长在为自己的“事业”,做一个小小的规划。   在她看来京都的事情基本上是理顺了,也差不多到了该回美浓的时候了,虽然她在京都看上去是威风八面,但这并没有影响到她的认知,觉得自己好像就能掌控天下了。   武田、朝仓、上杉、毛利……这些手底下握有强大实力的大名,可是连名义上的听命都懒得做的。   特别是朝仓那家伙,不像武田、上杉、毛利那些人远,他明明就很近,而她到底也算看在浅井长政的份上,邀他一起上洛了,他竟然给她来个出工不出力,真是好胆。   但就算如此,织田信长也不得不暂时忍下一口气,她知道,要让这些大名们臣服,很简单,打到他们服气为止。   她虽然向来很有自信,然而也没自大到认为自己能同时全部和这些人开战并获得胜利。   所以回到自己的地盘好好经营,再选择性的开战,这是必不可少的。   所谓根据地嘛,三国时候,刘备不就是吃了没有一块稳定根据地的亏,到处流亡到年纪一大把,取得荆州之后才慢慢站稳的吗。   前车之鉴,当然是要吸取教训的。   而且回岐阜之后整顿军备,她首先要对付的人也不是朝仓,当务之急,是取下伊势,让京都和尾张美浓连成一片。   除此之外,还有商业重镇堺市,都比朝仓要紧得多。   嗯,等她回去腾出手来,慢慢收拾,不着急。   织田信长在那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美滋滋。   然而就是有些人不识相,好好的能剧不看,就来招惹她。   因为宾主和表面上地位的关系,足利义昭坐在首席,而织田信长坐在离他最近的地方,足利义昭偏过头来,就能看到织田信长的侧脸。   陷入沉思中的某人,侧脸在烛火的映衬下,美得就像是副倾世名画,连准备好了要给她一个下马威的足利义昭转过头来的时候,也怔了下。   这位年轻的织田公,有着一副美若少女春色的绝色容颜。   不过到底是心存恶意,在片刻的怔愣后,足利义昭就回过神来,看着织田信长那张妍丽的脸,无不恶意的在心底诅咒她从马上跌下来划花脸。   破相的话就好看了,看他还能不能摆出那样高高在上的姿态。   足利义昭在心底默默脑补着奇怪的内容,一时像是看着织田信长呆住了,脸上的表情是种诡异的微笑。   作为京都奉行同样被邀请来,装作自己看能剧看得很用心的木下秀吉习惯性的时不时分点神注意着主公大人的举动,很快就发现了足利义昭的不妥。   不知道这位将军大人又在莫名其妙想些什么,竟然露出那种表情。   只多看了一眼,木下秀吉就忍不住伸手手肘,撞了撞身边坐着的明智光秀。   这家伙焉坏焉坏的,虽然可能没想那么深远,不过下意识的举动就让明智光秀出头了。   明智光秀世家出身,对能剧也是十分欣赏的,现在看到技艺如此绝佳的表演,是真的看入了神。   于是他正聚精会神的观看的时候就被木下秀吉撞了撞。   明智光秀有些奇怪的回头,就见木下秀吉正朝他使眼色,他顺着木下秀吉的示意看了过去,也看到足利义昭脸上古怪的笑容。   一时之间,明智光秀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他最开始出仕于足利义昭既是想博一个前程,也是真心想要拥立将军大人的,结果以他的聪明,很快就发现这位所谓的将军的继承者只是个样子货。   不过明智光秀立身很正,既然出仕了人,也没有立刻就想改换门庭的想法,怎么也想着有始有终,虽然做不到一辈子侍奉足利义昭,但至少也要保他平安上位。   谁知道足利义昭还没当上将军大人,反手就把他送给了织田信长,看起来完全不在意他明智光秀的样子。   最开始,明智光秀并不是完全的顺服的,他也是有傲气的明智家家督,不然不会一直辗转各国,寻找明主。   虽然明智家败落了,但他也不是随意能被用来送礼的工具。   哪怕足利义昭要他改侍的主君是他万分欣赏崇敬的信长大人也一样。   但很快,明智光秀就和木下秀吉等家臣一样,沦陷在了织田信长的魅力当中,比起他侍奉过的安于现状的朝仓家,只有表面能看的足利义昭。   织田信长这位雄才大略、敢作敢为、果断又锐意进取的君主,才是他心目中主君大人的样子。   而自从他改为侍奉织田信长,织田信长迅速的上洛,踏平六角氏,逼迫松永和三好投降,掌控京都。   一系列的手段做出来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举重若轻。   再加上他自己又十分得这样一位君主信重,由不得明智光秀不在不长的时间内就为织田信长折服,暗暗发誓要为主君大人肝脑涂地了。   所以现在,看到这样的状况,明智光秀也微微皱起眉来。   将军大人,到底在干什么?这样看着主公大人,实在很是失礼。   但如果他现在贸然开口打断,是否惊扰了主公大人的兴致,而且,再怎么说,那位也是将军大人。   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明智光秀思考了片刻,正准备开口,然而没等他说什么,足利义昭自己率先开口了,“信长,信长。”   神游已经从下一步的织田家的动向滑向不知道什么地方的织田信长听到有人唤她,几乎是下意识的答了句,“在。”   足利义昭看着答得很是敷衍的织田信长,怒从心起,他忍了忍,还是硬邦邦的甩出了思考了很久的对策,“我决定做你的义子。”   织田信长总算是反应了过来,没想到足利义昭竟然丢下这么大一个炸弹,义子?   她还年轻好吧,哪能生出像足利义昭这么老的儿子,而且就算能生出来,生出这么一个货色,是因为把孩子扔掉了,把胎盘养大了吗?   不过她也没想到,足利义昭不要起脸来,还真是够不要脸的就是了。   看来她果然不能小看这个时代任何人脸皮的厚度啊。   见织田信长没有立即露出感恩戴德的样子,足利义昭更是愤怒了,他已经忍辱负重到这种地方了,对方难道还不感动万分,“你听到我在说话没有,信长。”   “听到了。”织田信长赖洋洋的开口了,她又不是耳聋,这么大的声音,谁会听不到啊,她只是被震惊(?)到了好吗。   “我身为将军,却是个没办法奖赏你的无能将军,所以作为答谢,我这个将军就做你的义子。”足利义昭这么说出来的时候,可是气势十足,这可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毕竟虽然他想要杀一杀织田信长的威风,但他也知道,现在他和织田信长的利益是一体的,没有分开的可能。那么这个认为义父的方法就很好了,看起来表面上是他吃了亏,但是有了这个名义,他可以做的事情就多了。   足利义昭认为他是吃了亏,但在场的其他人可不这么想,说着要认义父,用的却是居高临下的恩赏口吻,只怕这更像是羞辱,而不是什么真心了。   明智光秀在听出不对之后立刻就转向了足利义昭,“将军大人,请恕我直言,宴会之上,并不适合说这样的话题。”只要拖过这一阵,就能将这种正面冲突化为无形了,现在暂时,还不是主公大人与义昭大人正面冲突的时候,“而且,将军大人和主公大人年轻相差并不大,似乎并不适合父子相称。”足利义昭这一招,也出乎明智光秀的意料之外,但他很有些急智,立刻就想着要怎么化解此事了。   然而有些人确是不识好歹,足利义昭可没有因为明智光秀的话放过织田信长的打算,“哪里不适合了,信长?”   他一句句的信长,刺耳得就像针一样扎在木下秀吉的心上,他忍不住开口大声道,“请您不要直呼主公大人的姓名。”他从来没有,从来没有见过哪一个人敢这样直呼主公大人的姓名,还是这样不礼貌的方式,连那位高高在上,端坐在御帘后面,像神多过于像人的天皇大人,据说也不会,也要客客气气称一声卿的。   “猴子。”织田信长叫了声,她并不会因为一个称呼就怒发冲冠,她难道还不知道足利义昭是什么人吗,何必在这上面跟一根搅屎棒一般见识呢。   知道主公大人是让自己住口,木下秀吉却没有停下,“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你……”这下连足利义昭也被激怒了,转头怒瞪着木下秀吉,木下秀吉却似无知觉似的与他对视。   他说了,他要做主公大人的刀,谁意图伤害主公大人,就是他猴子的敌人。   无论这种伤害,是以什么样的形式!   室内的氛围顿时紧绷了起来,总是在必要的时候充当木下秀吉和他人之间缓和剂的明智光秀多多少少也有些不太满意,所以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开口缓和气氛。   “行了。”织田信长清亮的声音,在片刻之间打破满室剑拔弩张的气氛,在众人皆望过去的时候,她慢悠悠的抽出腰间的折扇,织田家年轻家督的动作不疾不徐,风雅潇洒,“不过就是将军大人想要认我为父罢了,这还不简单吗?”她转头,折扇轻点在唇边,对着足利义昭轻启唇,“叫声爸爸来听听。”   作者有话要说:  织田爸爸,爸爸~   感谢白い烏小天使的地雷。 第61章 061   叫, 叫声爸爸来听听?   整场一片安静,在座的不少人甚至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如果不是礼仪不允许,大概就要去揉揉耳朵了。---   满场震惊中, 只有织田家几个久经阵仗的家臣默默的心底看天, 不好意思啊, 他们家主公大人就是这么一个德行,谁叫你撩谁不好非要去撩他呢。   看吧, 吃到教训了吧。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其实这群人心底在瞬间涌上一股窃喜之情。他们这么多年的血泪史算什么,这不连将军大人不也难逃这一暴击吗?   他们才没有幸灾乐祸呢, 他们可是正经的织田家家臣!   “织田信长,你……”足利义昭猛地站起身来, 羞愤万分的瞪着织田信长。   织田家年轻的家督微微偏了偏头,神色里还有一丝无辜,“难道我误会了将军大人的意思?”她就差没捂胸口来个震惊似了。   “你, 你……”足利义昭指着织田信长的手指在微微颤抖着。   “将军大人。”细川藤孝见事不对,立刻叫了声, 这个时候, 可绝对不是和织田信长公开翻脸的时候啊。   足利义昭听到细川藤孝的话, 他虽然混球,也明白现在这个时候的形势,咬了咬强自忍耐。   但他到底不是忍功一流的人物,忍了两下发现忍无可忍, 干脆直接拂袖而去,跟随他的那些人忙匆匆朝着织田信长一礼后跟了上去。   织田信长有些无聊的敲了敲手里的扇子,这就走了?不是他自己要认爸爸的吗,她的吾儿还没出来呢,这个心理素质也太差了点吧。   亏他还在各个大名之间辗转了那么些年呢。   可惜了,她多想声情并茂的叫一声:吾儿啊。   足利义昭走了,自然能舞也跳不下去,几个跳舞的舞者在那里尴尬得面面相觑,生怕贵人们闹这一出后,迁怒到他们头上。   织田信长对这些人倒是和颜悦色,她对市井之人向来没什么架子,随意的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将军大人宽宏大量,是不会和你们计较的。”   于是一群舞者立刻规规矩矩的行礼,感恩戴德的退了下去。   嗯,既然信长公说了将军大人不会计较,就肯定不会计较吧。   安心了有木有,信长公真的是个好人呢!   木下秀吉侍奉织田信长多年,心理素质自是强大不提,倒是明智光秀愣住了,他到织田家的时日尚浅,而这段时间织田信长又忙着战武田,讨松永,拥立足利义昭上位。明智光秀见惯了织田信长雄才大略,弹指之前就让对手灰飞烟灭的样子,虽然他也知道这位主公大人对规矩礼仪不甚看重,但哪个大人物没点自己的偏好呢,他家主公这种,算是很好的了。   而现在猛一看到原来主公大人还有这么无赖的一面,感觉真是受到了心灵的震撼。   难道,之前他代表足利义昭大人拜见主公大人的时候,那个时候主公大人的有些话,并不是别有深意,而其实是性格使然。   明智光秀有瞬间的混乱。   明智光秀会混乱,但木下秀吉不会,他很是颇为友好的撞了撞明智光秀的手臂,“光秀大人,你刚看到足利义昭离开时的表情了吗?”   这家伙说这话的神态充满了幸灾乐祸的样子,他早就看足利义昭不顺眼了,竟然直呼他家主公大人的名字,真是太没礼貌了,还是将军呢,也不想想他这个将军是怎么来的,没有主公大人,他还到处流氓呢。---   明智光秀被这一下撞到回过神来,几乎是下意识的顺着木下秀吉的说法想了想,然后连向来端方温文的人也没忍住,偏过头微微扬起唇角笑了笑。   确实,将军大人刚才离开时的表情,是挺……那个的,他家主公大人,在某种方面来说,异常的强大啊。   “哦~”木下秀吉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明智光秀,“光秀大人,您笑了吧。”自从到了京都又被任命为京都奉行之后,木下秀吉就成了明智光秀的对比组,人家能够风度翩翩,礼仪周全,他却连说话都会被不动声色的取笑。木下秀吉心底那点傲气被激得简直天天翻涌出一股醋味,凭什么啊凭什么啊,他才是跟随主公大人日久的人,明智光秀不过是新投效过来的家臣,主公大人竟然还对他那么看重的样子,猴子不服气不服气不服气!重要事情说三遍。   但是再不服气也没办法,谁叫对方得主公大人看重呢,泪流满面。   现在难得看到明智光秀露出一点破绽,木下秀吉当然是毫不犹豫的叫出声来。   明智光秀轻咳一声掩了笑意,他转过头来又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世家出身的公子,浑然天成的儒雅贵气,“秀吉大人,您看错了。”   “我没看错,您就是笑了。”木下秀吉不依不饶,他指着自己的眼睛,“我眼神好着呢,从来不会看错。”   “您就是看错了。”明智光秀可不会认这种事,偶尔装模作样起来,他也是不会输人的。   于是两人竟然幼稚到就这种事,在织田信长面前争执了起来,争执的内容还如此的没营养。   至于织田信长嘛,她才不会命令他们住嘴呢,如果真打起来,她说不定还会拍手给自己两个家臣加油助威,   毕竟,这可比能剧什么的好看多了,不是吗?   好好的一场宴会,一地鸡毛。   就像明智光秀所想的,这也是他家主公大人的另一种强大。   被气昏了头的足利义昭当然不会就此当这事没发生过,他如果能有这样宽大的胸襟或者忍人所不能忍,早就成就一番大事了,哪至于现在被织田信长带着才能进京啊。   所以心眼气量狭小又自命不凡的足利义昭又生一计,他说,他想要任命他的义父大人(嘲讽脸)为副将军。   当然,又被织田信长推拒了,她又不是织田家家主当得不舒服,干嘛要去给人家当副!将军,给自己找个人顶在头上?   这一下,足利义昭简直是出离了愤怒了,织田信长这个人真是太给脸不要脸了,他都纡尊降贵成这样了,他竟然还这么不买账。   他一定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让他等着,等着!   织田信长当然知道她此举必定会惹怒足利义昭,但那又如何,她不可能为此打乱自己的部署,她也会衡量得失,得不偿失的赔钱买卖,织田家的年轻家督是不会做的。   况且,她也不是没有后招,不然她为何要去觐见天皇呢。   所以织田信长拒绝了就拒绝了,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照样该干嘛干嘛,只是她也没想到,她家那些家臣们,认为她现在应该重点干的一件事,一下就摊到了她的面前。   织田信长看着眼前这位为她端来茶点的柔美女子,微微挑了挑眉。   她可不记得服侍她的侍女中有这么一位人物,这位……姐姐看上去仪态端方之中又带着些成熟女人的妩媚,是那种会让男人眼前一亮的女人。   如果见过的话,她肯定会记得。   这件事看来有意思了。   织田信长可不觉得一个无关人物能混进她住的地方,而这位能来这里,而且能为她端茶送水,必定是有重要家臣打过招呼的,而且身家清白之人。   所以,她手下那些人把这么一位姐姐送来干嘛?   织田信长目光掠过正低头为她倒茶的人,玉指纤纤,衬着茶具的颜色,是种惊艳。   她觉得,她好像心底有点谱了。   “抬起头来。”织田信长对女性说话还是相当温和的。   下面倒茶的女子动作顿了顿,然后顺着织田信长的话音抬起头来。   只一眼,连织田信长也要感叹,真是无可挑剔的女人,也难怪他们会将她送到她身边。   这位女子样貌不是最美,至少比不上斋藤归蝶的艳惊四座,但却是极为有女人味的,与柔顺婉约之中自带清丽婉转,恰似春雨之后,枝头上那一朵俏生生颤巍巍的杏花。   美得让人心生怜惜。   她的家臣们是觉得她吃惯了小蝶儿那种大餐之后,要换个不同的口味给她吃吗?这位姐姐看起来可比她年纪大啊。   嗯,真是有心了,还考虑到她的口味问题。   她可不是讽刺哦,毕竟在她成功上洛的现在,原本只是在水面下暗潮涌动的继承人问题,渐渐也该浮出水面了。   毕竟织田家现在也算是有些家业了,当然要考虑传承问题,这可是所有人都朝不保夕的战国,刀剑无眼,说不定哪天她就挂在战场上了呢。   到时候她连个继承人都没有,织田家不乱成一团才怪。   所以无论是为了主家,还是为了自己的礼仪,家臣们势必相当希望她能有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哪怕年纪小点都无妨,至少在她挂掉的时候能有个人好效忠啊。   织田信长嘴角几不可见的扬了扬,“你叫什么名字?”   “妾身名叫生驹吉乃。”小姐姐的声音也很好听,柔媚之中见婉转。   “生驹?”织田信长没听过,“哪个生驹?”她的家臣里好像没有这个姓氏。   生驹吉乃再次行了一礼,才缓缓道来,“妾身是生驹家宗之女,嫁于土田弥平次,先夫在长良川之战时过世。”   哦~人/妻啊。   她哪位部下这么有想法啊,以为她会喜欢人妻而不是小姑娘。   织田信长端起茶水来喝了一口,饶有兴致的问道,“是谁送你来的?”   生驹吉乃有些迟疑,“是……”   看她有些为难的样子,织田信长也没为难她,直接一挥手,“算了,我不管谁送你来的,我会让人送你回去。”话到这里,她又顿了顿,如果被退回的话,只怕生驹吉乃日子就不好过了,这个时代的女子,多是依附于父兄丈夫而活,“如果你不愿意回去的话,我会让人妥善安置你的。”   这样一份礼物,她是不可能收下的,既然不能给生驹吉乃一个未来,那就不要给她任何希望,妥善安排就是了。   不管生驹吉乃是想要嫁人也好,或者是需要一点钱财傍身也罢,对织田信长来说,都是小事,她也不会吝啬于这点给予。   “信长殿下。”生驹吉乃没想到织田信长会有这样干净利落的拒绝,她失声叫了句,回过神来又立刻俯身下去,“妾身失礼了。”   她也是受过良好教养的女子,当然知道自己刚才的言行在上位者眼里有多失礼,但是她被送来之前也想到自己或许会不受欢迎,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这么毫不留情的拒绝。   在俯身行礼的时候,生驹吉乃心底升起一股茫然,如果真的被送走了,她该怎么办?   “无妨。”织田信长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为难一个女子,而是直言抚慰道,“你放心吧,我说话算话,会让人按照你的意愿安顿你的。”   生驹吉乃抬起头来,那位风姿出众的殿下言语诚恳,态度认真,他是真心会善待于她的。   然而,生驹吉乃却是迟疑了下,按道理来说,这位殿下虽然没有收下她,但也承诺了会妥善安排她,她若是随份从时,这个时候就应该按照他说的退下,等候安排就是。   她从出生到现在的一辈子,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吗?被安排生活,被安排嫁人,被安排回家,被安排到这里来。   然后被信长大人安排离开,这没什么好难过的。   毕竟,她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位殿下,虽然惊艳于对方的美貌,但也并没有什么非他不可的感情。   但是……   生驹吉乃快速的回忆了下之前送她来这里的那位大人的话,他说,主公大人对女子很是怜惜。   生驹吉乃一咬牙,朝着织田信长深深的俯下身去,“信长大人,能不能让我留在这里?”   “嗯?”织田信长微一眯眼,声调在瞬间化为冷凝,“就算你留在这里,我也不会收下你的。”她确实尊重女子,但也并不意味着其他人能够因为她这份尊重,而在她面前放肆。   织田信长,毕竟是手握大权、唯吾独尊的织田家家督大人,连将军都不被她放在眼底。   过于直白的话,让生驹吉乃身体微微一抖,这才明白的知道刚刚这位殿下对她的态度是多么的温和了。   有种恐惧感从心底深处涌上来,但就算如此,她仍旧想要争取一次,“我知道,殿下,我是想问,能不能让我留在这里……工作?”   “你想留在这里工作,为什么?”织田信长难得遇到这样的答案,对于这个年代的大部分女人来说,嫁人之后家的事就是工作了。   “我想试试,”生驹吉乃困难的吞了口唾沫,咬着牙把话说了出来,“想试试不依靠父亲或者丈夫,能不能活下来。”她不想,再被当成礼物或者东西随意送来送去了,不想,再被人安排了。   若是,若是她也能做一份工作的话,就像她见过的,到那些上等人家去做奶娘的女子一般,是不是就不会如此了。   生驹吉乃平生第一次,有了一种叫做自我意识的东西。   织田信长笑了,外柔内刚,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好,我答应了,你就留下工作吧。”在这个年代,能有这样意识的女子可不多啊,如果她再给这个生驹吉乃另一种可能性,对方会不会成长成让她惊艳的样子呢?   连她,也有些期待啊。   生驹吉乃没想到织田信长会这么轻易就答应下来,在片刻的怔愣后,她欣喜若狂的俯下身子,“十分感谢您,信长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织田信长:谁觉得我喜欢人妻的,站出来我保证不砍你。   于是有人站了粗来。   织田信长:猴子,拿我的铁炮来。   感谢佑罗ちやん扔了一颗地雷,雨扔了一颗地雷,黑喂狗扔了一颗地雷,泓茗扔了一颗地雷。 第62章 062   织田信长此次上洛要达到的所有目的都已经全部达到,她并没有留在此地过冬的想法, 所以看看京都的一切也走上正轨, 那么也就到了回美浓的时候了。   听到她的辞行, 足利义昭愣住了, 他, 他,他虽然各种想着要给织田信长一点颜色看看, 但真的没想要赶走他啊, 至少现在绝对不行。   足利义昭就是再蠢货,也知道他能稳坐将军的位置靠的是谁,如果织田信长走了,谁知道会怎么样呢。   万一那松久永秀什么的出尔反尔, 又杀进京都来把他从将军的位置上赶下去呢。   这次,足利义昭是真心诚意的想要交信长父亲不要抛下他了。   然而不管足利义昭再怎么挽留, 织田信长还是带着她的嫡系人马回了美浓, 当然她对京都也不是全无准备,留下几个京都奉行,联络的同时,既是看着足利义昭,也是保护足利义昭。   当然天皇那边也不能落下,她准备回美浓后就筹备一点钱,给那位气质美大叔修修宫室。   她对美人向来宽容和有耐性的,更何况是如此知情识趣的美人。   于是在织田信长的“好言抚慰”和“再三保证”下,足利义昭终于恋恋不舍的把织田信长送离了京都, 这倒是真的有点像真正的送别爸爸了。   织田信长离开岐阜的时候是带着家臣们走的,回来的时候当然也是带着家臣回来,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信长大人除了家臣之外,还带回一个女人,要知道,之前信长大人可是只有归蝶夫人一个女人啊。   于是她人还没进入岐阜城中,就有人忙不迭给斋藤归蝶报信了。   “信长大人,带回一个女人?”斋藤归蝶正在整理着装的动作愣住了,织田信长归来,她作为妻子当然盛装迎接的,结果侍女竟然带回这样一个消息。   “是的夫人,”下面俯身行礼的侍女真正演绎了什么叫皇帝不急太监急,她听前来报信的从人说了这个消息,立刻就来告知夫人了。   若说这个时代的大名,哪个不是很多女人,就像织田信长的爸爸织田信秀,要他自己来数,他大概都不清楚自己有多少女人。其影响就是,要让织田信长一口气说出他同父异母的所有兄弟们的名字,她也是做不到的。这还是织田信秀仅仅是尾张一地守护的情况下,现在织田信长已经不是偏安一隅的乡下大名了,被天皇赐予过官职后,她真正的向上爬了不少,虽然实力还是那么些实力,但名义上比之前不知道高出了多少。   所以在其他人看来,织田信长这个地位的大名,有其他女人也正常,不值得大惊小怪。   但是,但是让这位侍女焦急的是,她家夫人现在还未产下嫡子啊,万一那个女人先生下儿子怎么办。   想想都是让人极度惊慌的事。   没想到在侍女心目中的大事,却是让斋藤归蝶轻笑了声,“然后答了一句,我知道了。”   她态度悠闲,侍女可没她那个样子,“夫人,听说那位十分美貌,殿下也很习惯她的服侍呢。”   “放心吧,”看出侍女是真心为她担心,斋藤归蝶安抚的笑笑,“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处理这件事的。”   听到自家夫人这样保证过后,侍女才稍微放下心来,“嗨。”   等报信的侍女离开后,斋藤归蝶才开始继续有条不紊的描眉化妆,信长大人带回一个女人吗?真是有趣了呢。   “我回来了。”还未换下戎装的织田信长,大踏步走进屋内,京都虽好,现在也可以算得上是她的地盘,但毕竟时日尚浅,又怎么会比得上她一手建立起来的岐阜有归属感呢。   所以织田信长的语气,很是带着几分回家的欣喜。   斋藤归蝶盛装打扮,带领着织田家的下人,已经恭候在此了。   见到织田信长进来,她嘴角几乎是不由自主的扬起,虽然信长大人经常出门征战,但离开这么长时间的可不多,她也有些想念她呢。   领着织田家的其他人深深的俯下身体,“恭贺您上洛取得成功。”就算到了现在,斋藤归蝶仍旧觉得织田信长是个不可思议的人。   从尾张一个小小的大名,到上洛成功的强者,也不过短短数年的时间,但一步步走来,信长大人却总是那么成竹在胸、游刃有余,似乎那些其他人看起来重若泰山的事,到信长大人的都是,都是微不足道,随手可解的。大概没有什么事,能阻碍这位殿下前进的步伐。   织田信长在斋藤归蝶面前半蹲了下来,“我不在这段时间,你辛苦了。”不单单是以织田家主母的身份处理家族事务,而且还以她臣下的身份,帮她收集整理各方面的情报,及时向她反馈。   斋藤归蝶,做得很好,好到出乎她的意料。   果然嘛,这个时代的女人只是缺少发挥她们能力的舞台,而她现在只是给斋藤归蝶提供了一个平台,斋藤归蝶就能迅速的成长起来,成果惊人。   “来。”织田信长微微一笑,戎装将她的笑容衬托的分外英武,她朝斋藤归蝶伸出手来。   斋藤归蝶立刻就回了织田信长一个笑容,将手放入对方手中,任由她将自己拉起来。   织田信长携了斋藤归蝶的手,直接穿过一屋子的从人,拉着人到她的主位旁边。   斋藤归蝶笑着在最靠近主位的地方坐下,那是属于织田家主母的位置。无论人前人后,信长大人就如同她承诺过的那样,给了她足够的尊重,和权力。   织田信长倒没有急着坐下,而是环视了一圈俯身的从人们,“都抬起头来吧。”   “嗨。”随着整齐的应答声,织田家的人都抬头看向自家主公大人。   “我上洛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织田家的家督随意的负手而立,这趟京都的上洛之行,并没有使她多几分正经的规矩,但眉宇间的潇洒风华,似乎随着权势的增长而日盛,耀眼到夺目之人,让人惊艳,也让人心甘情愿的臣服。   “主公大人辛苦。”织田信长短短的一句话,却让下面的人感受到十足的真诚。   “嗯,老规矩,”织田信长也是常年出征在外的人,规矩是早就订下的了,“等听过汇报之后,我会决定这段时间的赏罚。”她干净利落的一挥手,“都回去休息吧,明天举行上洛成功的庆功宴。”   “嗨,嗨!”家臣们齐齐低下头去。   和织田家其他人说过话之后,织田信长便让其他人都退下,她让斋藤归蝶帮忙摘下头盔,也顺势在主位上坐了下来,“有个人想你见一见。”   生驹吉乃想要一份足以养活自己的工作,与其说是在织田信长手下,不如说是在斋藤归蝶手下。   浓姬才是织田家真正掌控后宅的女主人。   斋藤归蝶以袖掩唇,美目流转之间自带几分狡黠,“殿下是要和我说,您要纳妾室吗?”看来,就是那位信长大人特意带回来的女人了,嗯,她也有些好奇,信长大人带了个怎样的女子回来。   织田信长微一扬眉,话说得大大方方,“是啊,那小蝶儿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   斋藤归蝶垂眸,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她幽幽叹了口气,“妾身当然是不想同意的,但是如果殿下您执意如此,妾身也只能接受了。”   织田信长走到斋藤归蝶面前,伸手握了她的手,情真意切的样子,“蝶儿放心,不管我娶多少个女人,在我心中,仍旧只有你最重要。你才是织田信长的妻子,织田家的女主人。”   斋藤归蝶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您为什么能说得这么,这么的……”明明都知道是假话,这人还能说成这个样子。虽然她已经努力要跟上节奏了,但是还是,还是欠缺啊。   织田信长放开斋藤归蝶,手放到腰间的胁差柄上,颇有几分自得,“天赋,这就是天赋。”当然,她说的这个天赋并不是斋藤归蝶以为的说情话的天赋,她是觉得自己还蛮有做个渣的天赋的,这样的话,也能说得这样流畅恶心人,啧啧,真是连自己都不能小看啊。   斋藤归蝶瞪了人一眼,她嫁到织田家这么多年,又得到织田信长的完全信任,加之熟知她的秘密,两人的感情可以说是相当好,连玩笑也是开得的,“我看殿下的脸皮啊,才是天赋异禀。”   织田信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天赋异禀的好看吗?”   斋藤归蝶简直给气乐了,“天赋异禀的厚!”   织田信长身体前倾,微微偏头,天光之中,那张分外绮丽的脸就这么毫不遮拦的占据了斋藤归蝶整个视线,“我难道不好看吗?”   就算是看这张脸看了这么多年,斋藤归蝶也在一时之间愣住了,片刻之后她微微偏过头,带着半分又被织田信长玩笑后的气恼,“再好看,只有我欣赏又有什么用。”   织田信长重新坐回位置上,“那要谁来欣赏?”她这张脸每天都大大方方的露着,难道还不够有人欣赏。真要说起来,从小到大,哪怕她被人骂过大傻瓜,可从来没人说她丑八怪啊。   难道这样还不够?还要怎么欣赏?   斋藤归蝶眼睛转了转,“您等等。”她说着手往地下撑了撑,就挪动到织田信长背后。   “浓姬?”织田信长有些不解。   “别回头。”斋藤归蝶的声音里有几分兴趣盎然。   织田信长平日里就对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妻子很是纵容,所以斋藤归蝶开了口,她就真的不动了。   反正,织田信长也清楚斋藤归蝶不会怎么样她的。   斋藤归蝶手很巧,她动作灵活的解下织田信长竖发的绳子,瞬间,一头亮丽的黑发就此披散而下。   长发披散,哪怕是现在仍旧身着盔甲的样子,织田信长原本英气十足的样子便多了几分柔和,。   斋藤归蝶抿嘴笑了笑,从怀里拿出梳子,仔细梳过织田信长的头发,“好了。”   “这是要做什么?”织田信长倒是并无半分不快的样子。   斋藤归蝶绕到织田信长面前,看着她的样子直笑,“我在想,殿下虽然是殿下,但是也是个女人,那身为女人的殿下,又有谁来欣赏呢?”   织田信长手捡起自己的一缕头发,“这是个好问题,”她说着抬头看向斋藤归的,“不如我再换身女装,然后出去走一圈,看看谁会欣赏如何?”   斋藤归蝶拍手笑道,“好啊。”自从那次她们两个闹过女装和服这事之后,斋藤归蝶也就此放开了胸怀,就算是穿女装又如何,哪怕是和女子一样,也不会有人怀疑信长大人的。   某个脸皮真的极厚的人就此点头,“那就……”   织田信长话未说完,斋藤归蝶突然又道,“哎呀不行。”   “为什么又不行了?”织田信长有些莫名其妙,虽然她也是女人,但有时候也不得不感叹一句,女人心,海底针啊。   斋藤归蝶很严肃的看向她家信长大人,仿佛是一件重大事情一样,那样子,不比有时候给织田信长说重要情报的时候看起来轻松,“没有合适的衣服。”   “就穿你的不就行了。”织田信长毫不在乎的说道,在她看来,斋藤归蝶那些和服已经足够华丽漂亮,她虽然比浓姬高,但多露一点腿少露一点腿她又不在意。   “绝对不行!”斋藤归蝶想也不想的摇头,“一定要穿一件合适的和服才行!”信长大人那么好看,如果没有合适的衣服,岂不是太辜负这一点了。   边说着,斋藤归蝶边陷入了一种未知状态,眼睛闪发着可称谓可怕的光芒,“啊,光是和服还不行,还要有漂亮的发带,还有精致的扇子,对了,虽然殿下天生丽质,但长期在外面风吹日晒,还是太粗糙了些,需要些粉来遮掩……”   “……”陷入某种状态的女人感觉有点可怕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被被的被被扔了一颗地雷。 第63章 063   “这个等以后再说。---”织田信长伸手拢了拢散落下来的头发,“先帮我把头发扎上。”总觉得再不打断下浓姬, 她的思想就会滑向深渊了。   织田信长的话, 终于让斋藤归蝶从某种状态中回过神来, “嗨。”斋藤归蝶答应了声, 却觉得还是不够, “请放心吧,其他一切就都交给我了。”织田家的女主人这么答应着, 眼睛分外的闪亮。   她会找到适合信长大人的和服, 还有其他一些相配的东西的,哎呀呀,越想越是觉得有趣呢。   “啊。”丝毫没引起警惕的织田信长不在意这些,可有可无的答应着, 她相信浓姬,随便她折腾, “来见见吉乃吧。”   斋藤归蝶嘴角微微一扬答应了声, 然后挪动到织田信长身后,帮她梳理头发,“吉乃指的就是那位妾室吗?据说生得相当花容月貌。”   织田信长直接无视了斋藤归蝶话里的兴趣盎然,“嗯,她叫生驹吉乃,确实长得很漂亮,不过她可不是我的妾室,她是来求一份工作的。”她又不是真男人,纳妾干嘛, 还嫌事情不够多吗?   “工作?怎么说?”斋藤归蝶动作停住了。   织田信长伸手示意她动作不要停,顺便解释给她听,“最初她被送到我身边,确实有那方面的意思,不过我并没有接受的打算,但是她仍旧想要留下来。”   她给斋藤归蝶复述了下当时的情况,最后总结道,“我觉得挺有趣,就答应给她一份工作。”   “照顾您么?”斋藤归蝶完成了手上的动作,心底有些数了。   “也不完全算,”织田信长摸了摸下巴,这段时间,足够她看透生驹吉乃这个人了,“类似于管家吧,她受过不错的教育,也是读书识字的人,而且在管理后宅上也颇有手段,”她说着,目光扫过斋藤归蝶,“你以后会越来越忙,我想,你可能需要这样一个人的帮助。”   斋藤归蝶听到这里心底也有些明白织田信长的意思了,“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不过,”她微微蹙眉,“确实,我以后会越来越忙,也实在需要一个人来分担内宅事物。只是,若给了那位生驹吉乃那样的权利,会不会将她的心养大了?”   斋藤归蝶相信织田信长的目光,那么或许生驹吉乃现在是值得信赖的,她只是想要一份自给自足的工作。   那么只要她能力足够,给她权利又何妨。   但人心易变,随着手中权利的加大,她会不会……想要名副其实。   毕竟对于这个年代的大部分女人来说,安身立命的根本还是丈夫,是孩子。   虽然信长大人真正的身份让生驹吉乃哪怕有这样的奢望也不会得逞,但若是掌管内宅权利的女人耍起手段来,也是件相当麻烦的事。   现在的斋藤归蝶,目光早就不限于小小的后宅,但她不希望因为后宅的不宁影响到信长大人。   更何况,信长大人还背负着那样的秘密。   织田信长丝毫不以意的一挑眉,“这我就不知道了。”   “殿下。”斋藤归蝶没好气的瞪了织田信长一眼,只是没什么威力就是了。   织田信长略一勾唇,“我只是将人交到你手里,至于之后怎么管,又有什么样的结果,那就是浓姬你的事了。”她的情报组织现在是握在斋藤归蝶手上的,她不相信浓姬没有这个能力管得了一个无权无势,除了自身什么都没有的女人。   斋藤归蝶没想到这一点,不过一时陷入思维惯性罢了,对于所谓丈夫的妾室的处理问题,若有丈夫的维护,那是真的轻不得重不得,还让人如鲠在喉。   还有,浓姬也想知道,她对待这位生驹吉乃的真正态度吧。   嗯,她还挺喜欢她家小蝶儿有点小心机的样子,真正纯成白纸,织田信长也不敢将这些事托付了。   果然,斋藤归蝶听到织田信长这么说,虽然不多,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她虽然非常信任信长大人,但是对于殿下亲自带回来的女人,若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也不能完全等闲视之。   放下心后,斋藤归蝶又有了玩笑的兴致,“那若我以后要罚她,殿下不会舍不得吧?”   织田信长认真想了想,“还真是舍不得,那么一个美人啊。”   她就是喜欢美人啊,无论男女。当然比较起来,或许还更喜欢男人一点,从这个方面来说,被当成男人培养了这么多年,还没被养歪,可见她的“正直”了。   “殿下~”斋藤归蝶娇嗔的样子,让织田信长哈哈大笑,浓姬有时候也是相当可爱的嘛。   在外面等候的生驹吉乃可没有织田信长那种放松随意的心情,静静的跪坐在回廊边,生驹吉乃的无意识的捏着和服的下摆,等她发现的时候,衣服上已经有了道道褶皱。   她忙伸手极力抚平和服,这是她第一次见浓姬夫人,她不想有任何不好的印象留下来。   比起从未将注意力放到过后宅的织田信长,生驹吉乃更是明白浓姬夫人对于整个织田宅来说意味着什么,特别是对于她这种并不是殿下的妾室,只是服侍的人来说,可以说掌握着生杀大权。   而传言这位从美浓嫁过来的公主殿下,貌美如花又独得信长大人的宠爱,虽然多年无子,信长大人却连一个字都舍不得多说她。   甚至,信长大人到现在连别的妾室都没有。   这些天来,生驹吉乃虽然仍旧对织田信长抱着敬畏的态度,但也知道她这位新的主君大人,并不是会为难她们这些侍女下人的人,甚至可以说对服侍的人很是和善。   若是,若是浓姬夫人也是和善之人,那织田家简直就是梦寐以求的工作之地了。   所以生驹吉乃很重视这次见面,越是重视,就越是紧张。   等到有人来传唤她的时候,生驹吉乃忙整了整和服,随着从人走进屋内。   不敢胡乱张望,她温顺的在屋内跪了下来,认认真真的向着织田信长和斋藤归蝶行礼,“妾身见过信长殿下,见过浓姬夫人。”   斋藤归蝶目光在生驹吉乃身上转了转,随即扫了织田信长一眼,嘴角一个浅浅的笑容,果然如信长大人所说,是个美人呢。   织田信长回她一个笑容,也不再开口,她知道,接下来就是浓姬的主场了。   斋藤归蝶几不可闻的哼笑一声,“抬起头来吧。”   生驹吉乃抬起头来,一张端秀的脸,温柔又和顺,看上去就会给人贤妻良母的感觉。   斋藤归蝶暗暗点了点头,“你的事,殿下已经告诉我了,之后就在织田家安心呆下来吧。”   生驹吉乃没想到斋藤归蝶这么好说话,立刻欢喜万分的俯下身,“妾身谢过浓姬夫人。”   “不用谢我,”斋藤归蝶的话答得慢条斯理,“你要知道,整个织田家都是服侍殿下的人,如果服侍得好,我当然有赏,但若是犯了哪条规矩,该有什么样的处罚,我也不会轻饶。”   斋藤归蝶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特意提高声音,但就这么一字一句,却绝对不会让人以为她只是在开玩笑。   作为掌管织田家后宅一切事物的主母,最近又有了更重要的工作,斋藤归蝶的气势,在内宅妇人中可以说独树一帜,居高临下。   于是生驹吉乃更深的俯下身体,“妾身知道了,必当全力以赴。”   “嗯,下去吧,我会让人带你去住的地方。”斋藤归蝶淡淡的道。   “嗨。”生驹吉乃相当温顺的答应道。   斋藤归蝶让侍女来带了生驹吉乃去休息,转头就看到织田信长颇有些趣味的眼神。   她有些莫名其妙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着装,没发现什么问题后抬头疑问道,“信长大人,您在看什么?”   “没事,”织田信长笑容里带几分怀念,“只是觉得小蝶儿你也长大了啊。”当年那个嫁过来的时候坚强中还带着几分忐忑的小姑娘,如今也成长为出色的女性了。   就像是经过打磨的钻石,在这样的时代,也逐渐焕发出属于自己的光彩。   那么生驹吉乃呢,在浓姬的调/教下,又会成长为怎样的模样。   她拭目以待。   生驹吉乃的事只是小事,将人交给斋藤归蝶后,织田信长就不再过问,她回来好好的休息过之后,就开始精力充沛的投入到对伊势的攻势中,只要打下了伊势,京都和美浓就能连成一片了。   于此同时,织田信长还准备着将势力渗透到堺市。   堺市这个地方有些特殊,地方虽然不大,但自古以来因为于摄津国、河内国和和泉国三国的交界处,三国的商人都集中在此地做买卖。   不但如此,这个地方还是临海的港口,这又促进了商业的繁荣。   所以可以说堺市是非常繁荣的商业城市。   对于十分明白商业所起的作用的织田信长来说,堺是十分重要的战略之地,她必定要掌握在手中才能放心。   正当织田信长兴致勃勃之时,她才离开不过几个月时间的京都,却出了极大的变故。   “将军大人,请务必冷静下来。”明智光秀向着足利义昭深深的行礼道。   向来端方自持的人,这一刻也有些无奈,虽然他也知道将军御所所在地六条本国寺被人突然袭击是件让人震怒的事,但这位将军大人表现出来的惊慌失措,还是让他无奈了。   这个时候,慌乱并不能增加任何有利的因素,只会徒增烦恼和敌人可乘之机罢了,这位将军大人不明白这点吗?   “冷静,冷静什么!”足利义昭想也不想的就握着扇子在屋内走来走去,怒气冲冲的样子恨不得外面的人全死光,“三人三好众和那个斋藤,斋藤什么来着都打上门来了,你还要我冷静。”   “是斋藤龙兴。”明智光秀心底叹着气转身向着足利义昭解释道,他也没想到,这个被主公大人赶出美浓的人不但没死,还纠结起浪人,和同样被主公大人赶出京都的三人三好众勾结在一起,突然发动了对本国寺的袭击。   “那到底是谁?”足利义昭在那里跳脚,他根本就没听说过这样一个无名之辈。   “是主公大人讨伐过的美浓前大名斋藤义龙之子。”明智光秀继续解释道,“他带着美浓的浪人和三人三好众合谋……”   “我不管他是谁!”足利义昭高声打断明智光秀的话,自顾自的就往外冲,“我只想知道信长什么时候到!”那家伙竟然,竟然把他至于这样危险的境地,他可是将军大人!   明智光秀忙起身跟上,极力安抚着足利义昭,“主公大人得到消息后很快就会赶往京都来了。”算算时间,这个时候主公大人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   足利义昭刚冲出门外就被突然响起铁炮的声音惊得一个踉跄,明智光秀忙手忙脚乱的扶住他,“将军大人当心。”   “立刻传信给织田信长!”足利义昭被这样一刺激,立刻歇斯底里的叫了出来,“让他赶紧赶来京都,不然,不然我就去认别人做这个义父,武田、朝仓、毛利……谁都可以!”   “请将军大人放心,”早就深刻明白足利义昭这位将军大人是什么德行,明智光秀就当没听到他后面的那句话,在足利义昭身边跪了下来,抬头望着人的时候,神色里透露出一股坚定,“主公大人必定会赶来的!”   “哼!”足利义昭狠狠的甩手离开了。   留下明智光秀还单膝跪在原地,他抬头望了望天,眼底弥漫上一层焦虑,他并不担心织田信长不会赶来,他担心的是天气。   现在已经冬天了,若是下雪的话,从岐阜到京都的山路本就难行,若再是遇到大雪封山,又该如何是好啊。   不知道是明智光秀这个人本身有乌鸦嘴的潜质,还是上天有意给织田信长一份难题。   当天夜里,大雪飘然而下,一夜之间,整个京都如在银装素裹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明智、乌鸦嘴、光秀。   至于女装,还有得等呢,笑脸。 第64章 064   其实比起京都,这个时代的人们更习惯称这座千年古城的首都为洛阳。   由于平安京原本就是仿唐朝的两京建成, 以朱雀大街为界, 靠右侧的右京称为长安、靠东侧的左京称为洛阳。后因为右京长安数独被桂川淹没, 居住困难, 于是逐渐被废弃。所以到了战国时期, 京都仅仅是指左京洛阳。这就是之前无论是今川义元,还是织田信长去京都被称为上洛的原因。   这样一座满是唐风古韵的城市, 在落雪之后, 更显得雕栏画栋如同粉装玉砌,美不胜收。   但对于自己成为将军大人的第一个冬天,足利义昭却没有丝毫想要赏景的想法,他阴沉沉的瞪着织田信长留下来的几个京都奉行, “织田信长还有多久能到?”   在这种场合,还是由虽然资格不是最老, 但是和足利义昭有几分联系的明智光秀开口, “请将军大人放心,主公大人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很快就会进京了。”   木下秀吉趁人不注意偷偷扫了一眼一脸正气凛然,看上去让人十分信服的明智光秀。   真是看不出来啊,光秀大人说起谎来还是这么正经的样子,明明他们什么关系主公大人的消息都没收到的。   足利义昭多多少少松了口气,他才不管织田信长在这种大雪中怎么能赶来呢,只要赶到就好,“在他来之前, 保护好我的安全。”   明智光秀微一俯身,“我们定会保护好将军大人的安危!”   其他京都奉行也接下了明智光秀的话,“我等会保护好将军大人。”   足利义昭这才一挥手,“你们去吧。”   “嗨嗨。”几人行礼告退。   退出殿外,几个京都奉行各自告辞,因为三人三好众和斋藤龙兴对整个本国寺呈包围之势,他们人多势众,所以织田信长留下的人马不得不分散进行防守。   最后分开的是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   “光秀大人,这边就拜托你了。”一身戎装的木下秀吉朝着明智光秀行了个礼道。   自从被织田信长从足利义昭那边挖角过来一直都扮演着文臣角色多过于武士的明智光秀也换上了盔甲,比起木下秀吉在战火之下的面目狰狞,脸上覆盖着寒霜的明智光秀更显得身姿挺拔,气质出众,“请放心吧,秀吉大人,我一定会坚持到主公大人到来的。”   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木下秀吉动作顿了顿,有些迟疑的开口,“光秀大人,主公大人,会及时赶来吗?”   明智光秀脸色一变,然后不等他开口,木下秀吉又是急道,“我并不是怀疑主公大人,只是现在风雪交加,我只是害怕主公大人在路上被耽误了行程。”他说着一拍胸口,“为主公大人的大业战死,我死不足惜,但是如果没能完成主公大人的嘱托,保护好足利义昭的话,那就算我死了,也没脸见主公大人。”   明智光秀闻言这才松下一口气,现在这样的情况,如果连木下秀吉这样的京都奉行都跟着动摇的话,他真的很怕出现其他变故。   稳了稳心神,明智光秀收敛了神色,“放心吧,秀吉大人,主公大人一定能及时赶到的。”他说着,加重了语气,那么坚定的话,就如同一种毫不动摇的决心,“一定能的!”   这种时候,绝对不能有丝毫的动摇,不管是他还是木下秀吉,若连他们自己都不能相信此事了,那如何能领导着手下守到主公来的那一刻?   最不能动摇的,就是战前的军心,若大将心存疑虑,此战必输。---   况且,明智光秀也无端在心底坚信,他家主公大人,一定会及时赶到的。哪怕偶尔理智也会发出质疑的声音,如此大雪,主公大人怎么能赶这么快赶到京都,但很快这点怀疑就又再次被一种莫名的坚定说服,甚至带着些许的盲目:主公大人,一定会及时赶到的!   木下秀吉也被明智光秀的坚定所感染,他狠狠的点下头,“嗯,一定!”   不提本国寺内人心浮动,本国寺外,进攻本国寺的三人三好众和斋藤龙兴却是在看到大雪之后先是兴奋,兴奋过后就是深深的安心。   他们也不是完全的蠢货,当然知道对付足利义昭肯定会引起织田信长的反弹,但是那又如何。   最开始他们是打算打一个时间差,想让织田信长来不及反应,谁知大概是连老天也站在他们这边,突然之间天降大雪。   从岐阜到京都的路程不近,雪又下得这么大,若是走近路必定要翻山越岭,而大雪封山,山路根本走不了,等织田信长赶到京都,莫说一个足利义昭,十个他们也拿下来了。   那种快要掌握住胜利的飘飘欲仙感,让三人三好众和斋藤龙兴等人的心情更为迫切,恨不得马上攻入本国寺,杀死足利义昭。   在这样的心情催促下,他们的命令下得更急,使得攻势也更为凶猛了。   好在,织田信长留在京都的几个京都奉行都不是什么纸糊的灯笼,各自带着本部人马和其他留下驻守京都的不多的士兵,牢牢的守在本国寺的四周,不给进攻的人丝毫的可乘之机。   于是,三人三好众和斋藤龙兴进攻受阻之后,又开始在心底默默的咒骂在远方的织田信长。   该死的织田信长,走就走吧,还留几个硬茬在这里,真是马鹿野郎!   这个时候,被京都众人不停念叨(不管是何种念叨都是念叨)的织田信长,正在雪地里艰难的跋涉。   从她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她立刻就召集了她手下最是嫡系精锐的人马,其他可能拖慢行程的家臣部下一个都没带,半分钟都没有耽搁,带足了干粮就往京都方向赶去。   足利义昭是她的重要一步棋,现在还不到弃子的时候。   更何况,三人三好众和斋藤龙兴摆明是冲着她来的,若真让这些人得逞,只怕天下其他人,都会想着往她织田信长身上踩上两脚。   她可是实际控制着尾张美浓两国,在打下六角氏之后,在近畿方面影响力也在扩大。   对于一块肥肉,谁又不想来咬一口呢。   所以这一战,她必须要打,而且要胜得干净利落。   不把三人三好众和斋藤龙兴踩进泥地里,真当她织田信长好欺负不成。   风雪之中,织田信长戴着面罩下脸上,神色沉寂如水,眼底却犹如幽火在燃烧,美浓到京都,美浓到京都,他们就以为她赶不到吗?   大路赶不及,就翻山走小路,她就不信走不出一条路来!   一路急行,风雪渐大,而路也略发难走,很快就要进入山林之中了。   “主公大人,山里风雪太大了。”有探路的从人倒回到织田信长马下,跪在地上禀报答,“道路已经快被大雪淹没,找个地方等风雪停了,再继续前进吧。”   其他人闻言也围了不少上来,“是啊,主公大人,现在行路太危险了。”   “等风雪停了再上路吧,万一雪中不见道路,雪天地滑,掉下山崖怎么办。”作为织田信长的精锐部队,说这话的人并不是有多怕死,但若是战死在战场上不提,滑下山崖摔死也太窝囊了。   当然也有人不是这么想,“主公大人说过,一定要及时赶到京都,现在绝不能停歇,不过还请主公大人下令放慢速度,让人清理道路。”   有人立刻就此附和,“对的不能停,不过慢一点比较稳妥。”   争论声渐起,谁也说服不了谁,从最开始的讨论,到声音越来越大,最后谁也不服气,就一起看向织田信长。   这个一句,“殿下。”那个一句,“殿下。”齐刷刷的望着织田信长,等着她的决断。   织田信长牵着马缰,静静的听了片刻属下的建议,然后在众多询问声中,她抬起手来。   行军之中,主公大人的命令就是绝对的遵从,所以随着她的动作,四下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瞬息之间,只有战马打着响鼻的声音。   “我知道,雪中山路难行,”织田信长的声音清亮,在这样寂静的环境中传了很远,“但现在没有时间等雪停或者让人清理道路,我们必须以最快速度赶到京都。”她顿了顿,声音里便多了几分玩味,“有人想要踩着我织田家上位,”她冷哼一声,“我们就要让这些人好看!”对着这些臣下武士,织田信长也没有使用任何文绉绉的话,简单的话却是对士气最大的鼓舞。   果然,这样的话立刻就激起织田家这些兵士们的同仇敌忾之心,乱哄哄的叫了起来,“让他们好看!”   “杀掉他们!”竟他们然敢踩着上位,去死吧。   更有脾气暴躁者,“对,杀掉他们。”   织田信长等众人发泄了几句,才再次开口,“为了尽快赶到京都,这一次,”她沉下语气,“由我,织田信长,走在最前面。”   片刻的寂静,下一刻原本就跪在织田信长身边的属下们一阵急呼,“殿下,不可,太危险了!”   “殿下,绝对不可以!”崎岖难行的山路,怎么能让主公大人走在最前面,万一有什么危险,他们连切腹都不能赎罪啊。   越发焦急的声音,是掩盖不了的担忧,“殿下!”   有的甚至带上了哀求,“殿下!”   层层围住织田信长的,全部是焦急又迫切的声音。   不但如此,反应快的更是直接挪到织田信长马前跪下,大有自家主公大人如果要走,先要从他们身上踩过去的架势。   织田信长掩在盔甲面罩下的嘴角微微扬了扬,担心无法掩饰,这一声声劝慰中,都是对她最真挚的心,哪怕大雪纷飞也掩盖不了的热情。   “好了!”织田信长大声喝了声,压下所有反对的声音,“我已经决定了,让开道路,由我先行。”   “殿下!”跪在地上的人仍旧不放弃,膝行了两步,“让我开路吧。”   立刻就有人不甘示弱的跟上,“让我来。”   “不,还是我来!”   “让我来,我动作最灵活。”   “让开!”织田信长一声厉喝,跪在织田信长马前的人面面相觑,虽然有些迟疑,但又不敢违抗主公大人的命令,到底缓缓的挪了开来。   就在这个时候,有戴着斗笠的人,悄悄的从后面挤了过来,“让开,让我一下,我有重要事要禀告主公大人。”   他身上背着织田家的旗帜,又是从队伍后面过来的,其他说有要事禀报,其他人被他挤开虽然不满,到底也没说什么。   直到这人卡在织田信长提着缰绳,就要迈步的时候,他蓦地一个箭步冲到织田信长的马边,单膝跪地,“请让我来为主公大人牵马吧。”他会用生命,来保护主公大人的!   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嗓音,让织田信长的动作顿了顿,片刻之后,她用肯定的语气说出了疑问的话,“前田利家?”   斗笠下的身影抖了抖,随即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织田信长熟识的英挺面容。若说之前随侍织田信长的时候,前田犬千代还有几分热血稚气之色,现在被风雨磨砺之后,他瘦了,轮廓也越发分明了。望着织田信长的目光,有种不动如磐石的坚韧。   前田利家,就像一把经过打磨的□□,光华必现,这才要真正显露出他“枪之又左”的本色。   “主公大人!”前田利家在织田信长的目光中,膝行着上前半步,“让我来为您牵马吧。”他的神色中,那种祈求和忐忑的神色,有种让人动容之色。   织田信长在打量了人片刻之后,缓缓的点下头去,“好!”   “十分感谢您!”前田利家深深的俯下身体,掩了眼眶的酸涩之意,主公大人,终于愿意给他一次机会了吗?   没有人知道,当秀吉大人为他带回主公大人仍旧不愿意他回去的消息的那一刻,他有多失望。   也没有人会知道,主公大人刚才打量他的那一刻,他有多忐忑。   而那些失落忐忑,现在全部化成了止不住的心底的狂喜和眼睛的酸涩。   前田利家行礼之后,动作利落的爬起来,为织田信长牵起马笼头来,一步一步,他走得又快又稳,就像他现在的心情。   风雪的声音渐大,好像过了很久,也许只有片刻的时间,他听到主公大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穿过风雪,如同炸雷般想起在耳边,“回来吧,犬千代,我允许了。”   前田利家再也忍不住眼眶的酸意,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眼底流了下来。   他咬住了牙,抬手使劲擦了擦脸,然后用自己最为有力的回答,来应和了自己的主君,“嗨!”   前田犬千代,从十二岁起就出仕织田家的少主,和少主一起长大,受少主教导,愿意为他献出自己的生命!   他根本就没有想过,有离开的那一天,他根本无法想象,无法回来的那种可能性。   好在现在,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织田信长掩在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一扬,仗着有前田利家给她牵马,她干净利落的回头,大声道,“跟上我,我们去京都,让那些赶打我织田家主意的人好看!”   轰然应诺声在风雪之中响起,跟随在织田信长身后的兵士们情绪激昂。   这样大的风雪,这样危险的山路,他们的主公大人,却毫不犹豫的走在他们的最前方。   注视着主公大人背影的视线,炙热得能将风雪融化,跟随着这样的人,他们不会有任何动摇,不惧挑战,不惜生死。   主公大人,就是他们的方向,他们的信仰!   只要跟随他,只要能跟随他!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不想给信长大人点个赞么233333 第65章 065   就在织田信长带着手下的军队在风雪中以最快的速度行军的时候,京都本国寺的战况, 随着时间的推进, 越发激烈, 甚至残酷。---   织田信长在京都留下的所有兵力, 都随着明智光秀、木下秀吉等人退守本国寺。   在对织田信长必定赶来无条件的信任下, 几个京都奉行全部披甲上阵,以近乎惨烈的代价, 换来了本国寺的短暂安全。   三人三好众和斋藤龙兴的每次进攻, 都要在本国寺外围,留下不少尸体,但哪怕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织田信长留下的人也一步都没让那些围攻的浪人们踏进本国寺范围内。   让那个现在还在咒骂织田信长的某将军大人能够平安的呆在本国寺中。   只能说, 幸好几个京都奉行都出去了,不然难保在这样伤亡惨重的战斗中, 本来就憋着火的木下秀吉, 不会在听到这样的咒骂之后,反手给上足利义昭一刀。   还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诅咒主公大人,现在不会有,以后更不会有。   “大哥,这样下去不行啊。”暂时停战的间隙,小一郎(丰臣秀长,也就是历史上丰成秀吉的同母异父的亲弟弟)抹了把脸上的血,神色惨淡,“人死得太多了, 再这样下去我们手下所有人都要死完了,守不住这里的。”他不算胆小的男人,但他一直跟着木下秀吉从底层走来,知道木下秀吉走到这一步的不容易,所以这一刻,连他也萌生了退意。   木下秀吉紧紧的握着手里的刀,那上面沾满了鲜血,刀口都有些钝了,他皱眉看了看,将刀在衣摆下擦了擦,收刀入鞘,“守不住也要守。”   “大哥!”哑着声音,小一郎抓住木下秀吉,“如果手下的人都死完了,您还怎么当武士大将,还怎么受到重用。”   武士大将,顾名思义,自然要有领着的兵,若兵都死完了,还要将来做什么?   木下秀吉一点点把自己的袖子从小一郎手里拽出来,“小一郎,这是主公大人的大业,哪怕我们手下的人都死光了,也必须要守住这里。”   “可是……”小一郎有些哽咽,“都是些跟着出生入死的人,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送死……”   “小一郎!”木下秀吉厉声打断小一郎的话,他的目光坚定得没有任何动摇,“现在不是顾念任何人的时候,他们死完了我们就自己上,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就绝不允许任何人踏入本国寺的范围内!”只要有他木下秀吉在,必定为主公大人效命到最后一刻。   小一郎震惊的抬头望向自家兄长,木下秀吉朝小一郎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小一郎知道兄长已经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下了这样的命令。咬了咬牙,他在木下秀吉面前跪了下来,“遵命。”那么,他也会跟随大哥,战斗到最后一刻。   木下秀吉伸手拉起这个相依为命的兄弟,“小一郎,我们会等到主公大人前来的,一定会!”   顺着木下秀吉的力道站起身来,小一郎抬眼望定自家兄长,“大哥,主公大人真的会来吗?”   “主公大人一定会来的。---”木下秀吉的回答坚定。   “可是,”小一郎遥望远处,“雪越下越大了,从美浓赶来,还需要翻山越岭。”如果没有下雪,他或许还会相信主公大人能按时赶来救援他们,但是现在大雪封山,主公大人又不是神,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从美浓赶来呢。   “放心吧,小一郎,”木下秀吉狠狠的拍了拍小一郎的背,“别说是下雪,就是下刀子,主公大人也会及时赶来的。”   听到木下秀吉不着边际的话,小一郎在这样的环境里也忍不住摇了摇头,“大哥,你又在胡说八道了,天上怎么可能下刀子。”顿了顿,有些埋怨的扫一眼自家大哥,忍不住把刚才想过的话说了出来,“再说了,主公大人又不是神,真的下刀子的话,他也赶不来了。”到了这种时候,他倒真的是希望主公大人是神了。   “嘿嘿,”木下秀吉不太在意的笑了笑,“放轻松放轻松,小一郎,主公大人确实不是神,”他想到之前跟随在织田信长身后的很多次,从身后遥望着那个人的背影,他不是神,但在木下秀吉的心目中,却是比神还要崇高的存在,“但我相信主公大人一定能赶来救我们的。”   连明智光秀都能这么坚定的相信主公大人,难道他木下秀吉还会输给明智光秀不成。   绝对不要!   其实,伤亡惨重的又何止是木下秀吉及其手下那群人,明智光秀这边亦然。   虽然明智光秀的出身远远好于农民的木下秀吉,但明智家早已经败落,明智光秀手下的家臣开始是在出仕朝仓家的时候招募的,那时候并不多。   在转投入织田信长手下之后,因为官职俸禄看涨,明智光秀也能养得起更多的家臣了,所以他的家臣数目这个时期达到了一个高峰期。   但明智光秀毕竟出仕织田信长时间较短,他手下也比较鱼龙混杂,之前在朝仓家招募的人是因为没钱装备好的铁炮,有两三只能让手下摸一摸手感就不错了。之后进入织田家,因为他对铁炮的热衷和善于运用,织田信长也给过他部分铁炮,但短短的时间就算他有意锻炼,也无法使得下属像织田信长手下的直系队伍那样形成精兵模式。   这些弱点平时或许还不显,但在战场上一旦陷入拉锯战,就暴露无遗。   好在,就算没有了铁炮,这些被招募的家臣,至少还是会用刀的,只是防守的威力比起用铁炮,就远远不如了,那就真正是用命去搏了。   在对方攻势暂停的现在,明智光秀也在听取着手下的伤亡报告,并根据战况对防守情况进行调整。   “主公大人,”来回报的属下恭敬的跪在明智光秀的身边,一五一十的汇报着战况,“铁炮的弹丸已经不多了,如果再来一次这样的进攻,我们,我们就没有弹药了。”   这个时候,经过多年的发展,日本仿制铁炮的技术已经很是成熟,价格也比才从种子岛传入的时候低了很多。   特别是织田信长手下的工匠经过这么多年的研究,制造出的铁炮可以说是全日本首屈一指的犀利。   然而虽然铁炮的造价已经降低,但因为日本没有生产硝石的技术,所以铁炮使用的弹药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这件事织田信长也是愁,但愁来愁去她也没办法变出生产硝石的技术来,只能丢给手下的工匠去研究,然后等待时机。   就因为这样,明智光秀手里的铁炮是不少了,弹药却并没有多少。   战场之上讲究不多,哪怕是身为主将的明智光秀也只有一个马札,但就是这么简陋的座位,他也能挺直腰背,坐得极为端正。   只是现在的状况下,明智光秀平时里儒雅的脸上也沾染了不少灰尘血迹,他手里的长刀杵在地上,原本温润谦和的样子已经全部收敛起来,眉梢眼角全是寒光锋锐迫人。   这个时候的明智光秀,才真正是战场上杀人的武士,而不是殿上文雅的雅士。   听到报告之后,明智光秀微微抬头,薄唇紧抿,“弓箭准备好了吗?”   从人低头,“已经准备好了。”   明智光秀点头,他开口的话平淡至极,水面下面却是汹涌澎湃的波涛,“弹药用完了,就用弓箭,箭矢没有了,就用刀剑,一步都不能退。”   “可是主公大人,我们的人手也剩下不多了。”属下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明智光秀抬眸,眼底的锐光一闪而没,“我还在这里。”只要他还在,就不算死完。   “嗨,嗨!”属下刚大声答出声,外面的进攻的声音再次传来,“主公大人,敌人又开始进攻了。”   明智光秀猛地从马札上站起身来,高声叫道,“迎战!”这种时候,主将的声音,就是对士气的鼓舞。   “嗨,嗨。”从各式各样的掩体里,有兵士们的声音传来。   有人应答,明智光秀却听得心底沉了沉,能回应他的人,不多了。他抬起头来,看向天际不断飘落的雪花,主公大人,请快些来吧!   比起织田信长这边人们的心情沉重,三人三好众和斋藤龙兴那边却是情绪高涨起来。   他们当然也能看出,那些举着织田家旗帜在战斗的人,在逐渐减少,连铁炮的声音都逐渐稀薄起来,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对面那些阻碍他们的人,快死光了。   “前进,前进,活捉足利义昭!”斋藤龙兴举着手里的战刀,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叫道,“活捉足利义昭者,赏百贯!”   “活捉足利义昭!活捉足利义昭!”各式各样的声音,在应答着他的呼唤,这些被三人三好众和斋藤龙兴召集起来的人,像打了鸡血一样,举着铁炮,举着刀剑,拼命往里面冲。   那里面,对于他们来说,就是金光闪闪的宝藏,只要能捉到足利义昭,这辈子都不用发愁了!   如潮水般涌来的敌人中,明智光秀手里的武/士/刀狠狠的砍过一个浪人的胸腹,惨叫声中,鲜血溅了他满身满脸,他却连擦拭一下的时间都没有,便面无表情的再次举起刀,向着下一个浪人砍去。作为传统的武士,明智光秀用刀的技术当然称得上精良,但其实最让他引以为傲的,是他发射铁炮的技术。   百步之内,百发百中,织田家家臣中无人能出其右。   那是连织田信长都赞赏有加的能力。   但现在,并非明智光光秀不想再使用铁炮,而是所有的弹药全部消耗殆尽,为了防止防线被突破,明智光秀只能拔刀上阵,亲自带着人阻挡着滔滔不绝的敌人。   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厮杀之中,明智光秀不知道自己到底砍杀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身上的血迹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身边铁炮的声音偶尔响起,全部是来自于敌对的那方。   但就如同他自己所说的,铁炮没了作用,还有刀剑,手中紧握着刀剑,半步不退。   然而无论精神是多么坚韧,人的身体却是有极限的,明智光秀挥刀的动作已经渐渐麻木了起来,从之前的雷厉风行到现在的开始依靠身体的本能,握着刀的手,在微微颤抖着,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持多久。   周遭的声音,在逐渐模糊中,手重得抬不起来,模模糊糊中,好像听到了有人欢呼的声音。   难道,是因为太过于渴望产生的幻觉?   有些恍惚之中,有对方的浪人,朝着明智光秀举起了刀,他知道应该反击,也知道怎么反击,但就这么耽误了一刻,却已经来不及了。   生死一瞬,有马儿长嘶的声音,有刀剑划破血肉的声音,朝着他举起刀的浪人,却缓缓的,缓缓的往地上滑倒而去。   明智光秀下意识的抬起头,天光大作之中,雪地反射着光线,竟然让他有瞬间想要闭眼的刺目之感。   但是这一刻,明智光秀却连眨眼都舍不得,强忍着眼睛里传来的酸胀感,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勒紧缰绳,单手挥刀救了他一命的人。   像是察觉到他的呆滞,来人收刀回鞘,反手取下戴在脸上的面罩,露出一张妍丽万分的脸,因为奔波的劳累,他的嘴唇泛白,眼底里也都是血丝。然而他却丝毫不以为意,唇角一勾便是一个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在战场之上,危险之中,那样的笑容,仍旧潇洒得连盔甲都不用脱下,就能在春日踏尽落花而行,“哟,光秀,看到我这个神情,是因为太想念我了吗。”   雪色和血色,就这么倒映在对方那双清冽明澈的眼中,明智光秀如冷热交融一般的心绪,满心满眼只唯有那一人的存在。   几乎是无意识的,他朝着马上那人单膝跪了下去,“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织田信长:我来了出英雄救美。   明智光秀:……总觉得哪里不对。 第66章 066   织田家的五瓣木瓜纹旗帜,几乎是在瞬息之间已经遍布整个战场, 而织田信长的马印, 更是明晃晃的昭告着所有人织田家主人的到来。   “这, 这不可能!”斋藤龙兴不敢置信的大声叫着, “织田信长怎么可能仅仅用两天的时间就从美浓到京都, 他难道会飞不成?”   这么大的雪,织田信长怎么能在大雪封山中, 带着人马这么短的时间赶到京都,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主公,快退吧,织田信长带的都是尾张美浓的精兵。”斋藤龙兴手下的人惊讶是惊讶, 不过在惊讶之后,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说句不好听的话, 他们就像一群趁着主人家不在乘火打劫的强盗, 现在主人家都回来了,还带着碾压他们的武力,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等着被主人家宰了吃肉吗?大概,主人家宰是会宰,吃就不会吃了,剁了喂狗倒是有可能。   这人被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吓得打了个哆嗦,为了不发生这种事,拉着主公大人, 赶紧溜。   斋藤龙兴也知道现在确实是撤退的时候,但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强撑着怒气,“退什么退,既然他织田信长敢来,就一并收拾了!”   斋藤龙兴的手下差点一口老血吐了出来,他们一直以为主公从美浓逃出来后成长起来了呢,结果怎么见到织田信长又幼稚回去了?   “主公,现在不是和织田信长斗气的时候,以后还有机会的。”拉着斋藤龙兴的马笼头,他的属下几乎是哀求着道。   看着织田信长手下的军队渐渐成合围之势,斋藤龙兴狠狠的一摔马鞭,“走!”   然而这个时候他想走,确并没有那么容易了。   感觉自己被狗咬了一口的织田信长当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向来只有她算计别人的份,这次竟然被三人三好众和斋藤龙兴趁火打劫了。   虽然此事也有她自己疏忽京都防守的原因,但织田信长更不会放过敢打她主意的人。   若不能给予迎头痛击,这些战国的大名们会当她织田信长是好欺负的人,人人都想来咬上一口呢。   所以织田信长带领着手下精锐军队到达本国寺的时候,下的命令就是:皆杀!   杀气腾腾的命令,带着织田家家督的愤怒,席卷全场。   为了赶时间,织田信长带到京都的人并不多,死死的包围不让人跑掉不太现实。   那就悬赏吧,三人三好众和斋藤龙兴的人头有一个算一个,织田家的家督大人开出了高额赏金,就等着有人给她献上人头了。   而这时织田信长留守在京都的家臣士兵们在看到织田家五瓣木瓜纹后,士气大振,以仅剩的人,也发起了反攻。   一时之间,之前气焰嚣张的进攻本国寺的三人三好众和斋藤龙兴的手下皆开始了抱头鼠窜。   他们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打打顺风仗当然没问题,但现在硬茬子来了,只能被人家砍瓜切菜的份。   “哈哈哈哈,主公大人来,主公大人来了。”木下秀吉挥舞着早就有些钝了的□□,忍不住狂喜的大声叫道,“反攻,反攻。”   他手下仅剩的人手大声应和着,主动朝着五瓣木瓜纹旗帜的方向靠拢过去。---   就在这时,一柄□□,刺穿准备偷袭木下秀吉的一个浪人,他回头,就看到了熟悉的脸,在战场上也忍不住笑容满脸,“可成大人,是可成大人。”   “我们来了。”森可成也没废话,□□横扫,带着一阵血花,“来接应你们了。”   “太好了。”木下秀吉朝着森可成靠了过去,“主公大人呢?”他想得很好,森可成是主公大人的护卫,自然不会离主公大人太远了。   “大将让我来担任前锋。”森可成被人称为总攻三左,自然是经常在战斗中担任前锋,并无不妥。只是在担任织田信长的近卫队长之后,他能在前线冲锋陷阵的机会就少了不少。   这次难得大将能把他派出来,他当然是冲杀得极其尽兴。   木下秀吉顺手砍了个不长眼的浪人,有些担心起来,“那主公身边何人护卫?”   森可成也不甘示弱,他武力值可比木下秀吉高多了,哪怕是经过连夜赶路的现在,也是等闲人近身不了,“利家大人回来了。”   “利家大人?”木下秀吉闻言更是高兴,“主公大人终于原谅他了吗?”   “啊,是啊。”森可成想起之间的事,对前田利家也是钦佩,他也愿意舍命为主公大人牵马,但以他的性格,却也做不到前田利家那样一往无前,“主公大人原谅他了。”   “那就太好了!”木下秀吉和前田利家关系一直很好,两家比邻而居,连他的妻子宁宁和前田利家的妻子阿松都是极好的朋友。   之前木下秀吉未发达前,是阿松经常给宁宁送东西,后来前田利家被织田信长赶回去吃自己,就反过来由宁宁接济阿松了。   所以之前木下秀吉才会找着机会,在织田信长面前提一提前田利家,只是可惜那个时候织田信长觉得还不到让犬千代回来的时候罢了。   “你们!”忍了半天,忍无可忍的小一郎狠狠一刀捅死了一个浪人,“你们能打完仗再叙旧吗!”   他家大哥是个什么样子他就不说了,没想到平时里稳重自持的森大人也这个样子。   简直是够了!   森可成和木下秀吉在杀敌的间隙相视而笑,随即把注意力放到眼前的厮杀上面。   战斗结束得很快,织田信长的精锐队伍对上这群只是人多的乌合之众,很快就取得了胜利。   打扫战场的时候,织田家的兵士给织田信长献上了斋藤龙兴的人头,所以最后虽然三人三好众趁乱跑了,也没有影响织田信长的心情。   毕竟,来日方长,她可是自诩很有耐性的。   嗯,在某些事情上面。   这场反击战,因为织田信长在雪地里可称为神速一般的进军,以织田家的大获全胜告终。   对于其他大名来说,也许这件事会让他们惊讶,但远远达不到让人震惊的程度。   不就是织田信长跑得快些吗?这有什么!   他不是向来跑得快吗,讨今川,袭美浓,甚至是在半个月之内上洛,所有反对的势力都被他以摧枯拉朽之势清除了个干净。   所以打着好算盘织田信长反正支援不了京都的三人三好众和斋藤龙兴才是蠢货,要对付织田信长,就要用不同的策略,稳扎稳打,以瓮中捉鳖之势,才能达成。   那一年,整个天下仍旧攻伐不休,而水底下的暗涌越发激烈了。   但对于京都方面的人来说,织田信长这一仗,打得十分漂亮,这几个月这位之前只能算是尾张乡下大名的人物,一再的刷新他们的三观。   哪怕以前再是看不起他,现在也只能安安稳稳的龟缩起来,要么俯首称臣,要么蛰伏起来等待时机。   京都一时之间一片平静,也就在这个时候,天皇的赏赐下来了。   在再次见识到织田信长的实力了,正亲町天皇与织田信长结盟的愿望更为紧迫,除了天皇的名头,他确实也没什么可以给织田信长的,但天皇的名头,有时候是很好用的。   所以,他再次召见了织田信长,并亲自赐予了织田信长新的名号——古今无双名将。   这样一个只有名义上的褒奖,对于织田信长本人来说其实是无所谓的,但对于织田家的家臣来说,却是值得额手相庆之事。   古今无双之名将,古今无双!这天下,可仅仅就只有他们的主公大人,能得到天皇大人的如此赞许啊!   就那几天,织田信长不管走到那里,都能迎来一片炽热的目光。   虽然她早就习惯了家臣们各种仰慕尊敬追寻的目光,但也觉得这两天家臣们的视线太过于灼热了点。   不过再怎么样织田信长也不至于就此事泼家臣们冷水,那么,就找点事情来给他们做吧,免得天天没事做就只顾着看她了。   找点什么事情来做呢?当然是……修城。   经此一役,织田信长也发现了京都守卫的薄弱,若她还想着利用将军更或者是天皇的名头,京都这样可不行。   所以这次,织田信长从尾张美浓调兵加强京都守卫不提,更是打算重修京都的防御工事,当然之前提到过的皇宫也一并修了吧,好歹天皇还是很有诚信的封了她古今无双呢。   另外,织田信长还打算在美浓到京都的路上筑城。   如果这座城筑成,不但两地的联系更是紧密了,若有什么意外情况,也好立刻支援。   这些事,都分到跟着她到京都的手下们去做,如此一来,所有人都跟着忙碌了起来,再也无心“骚扰”古今无双名将的主公大人了。   就在织田家的家臣们陷入繁忙之际,织田信长接待了一名客人,一名名叫松永久秀的客人。   这并不是一个让织田信长喜欢的客人,这人在她看来,太过于反复无常,心狠手辣且无利不起早,实在看不到任何哪怕一点点让人欣赏的特质。   足利义昭的哥哥足利义辉就是死于此人之手。   奈何当时织田信长上洛之时,松永久秀见机太快,没有任何犹豫的对她表示了臣服,让织田信长想拿他开刀都找不到地方。   她初到京都,人心动荡,实在不宜杀投降之人。   且,若松永久秀就这样真正的臣服下去,她也不是容不得这样一个人。   毕竟,君子有君子的好处,小人有小人的用处。   但并不妨碍织田信长并不喜欢这个人就是了。   而织田信长之所以这次愿意接待这位客人,是因为这个在她心目中反复无常的小人竟然没有趁着三人三好众和斋藤龙兴作乱的时候加入,虽然也只是作壁上观,但到底没有落井下石,也算是站得稳当了。   所以让织田信长也有些好奇,为什么松永久秀没有趁乱给自己来点好处?难道是这个人真的有所改变,还是打着别的主意。   然而,这种人,大概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了。   这次织田信长和松永久秀的会面,充斥着虚伪和试探,没有任何一点让织田信长提起兴趣的地方,松永久秀之所以没有趁机添乱,不过是不看好三人三好众和斋藤龙兴罢了。   虽然松永久秀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但织田信长就是无端的肯定,若真正有有利于他自己的局面出现,松永久秀背叛她,不过是分分钟,连考虑都不用的事。   好在织田信长对这个人从未有过期望,也就谈不上失望。   唯一让织田信长满意的是,松永久秀送了她一把短刀。   虽然织田信长作为织田家的家督,她收集的刀剑已经连她自己都不记得有多少了,但这把短刀很有意思。   传说这是把不会伤及主人的忠诚之刃,而且这把刀,是先将军足利义辉的佩刀。   织田信长对明智光秀说对足利义辉抱有敬意,并不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对于这样一个欣赏自己,且勇烈到挥刀至最后一刻的将军大人,她确实是心存敬意的。   所以得到这样一把短刀,这把刀又如此锋利,虽然不足以改变织田信长对松永久秀的印象,却足够让这把刀成为织田信长不离身的爱刀。   这把短刀就叫做:药研藤四郎。   和松永久秀会面之后,织田信长又在京都多呆了几天,趁着打赢了三人三好众的东风,她如同探囊取物般轻易的拿下了之前依附于三人三好众的堺市。   有了这个商业中心,织田信长的钱包立刻就鼓了不少,同时也成功地扩大于畿内的势力。   到各项事务都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后,织田信长才从京都转身回了岐阜,岐阜那边早就在她的授意下运转了起来,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生息,她要对伊势国用兵了。   伊势国若能攻下,尾张美浓就能和京都连成一片,再加上正在加紧完工的新城,织田信长便再也不用担心之前的事情发生,而她实际掌控的区域,会再次得到极大的发展。   织田信长,会成为坐拥三国的大大名,拥有连天下为之震动的强大力量。   作者有话要说:  滴,您掉落了短刀:药研藤四郎。   到出现了不少刀剑本体了呢,从今川义元那里缴获的宗三,竹千代带着的小幸运,现在的药研,然后其实还有一把,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没有,不太容易看出来呢。   就是之前明智光秀第一次来拜见信长的时候,两人提过的先将军足利义辉勇烈,挥刀战至最后一刻,足利义辉拿的那把刀:天下五剑中最美的一振:三日月宗近。   so,本体都出现不少了,刀剑男士还会远吗?   哈哈哈哈~ 第67章 067   织田信长打仗, 还是同之前一样,喜欢速战速决, 奔袭如风, 进攻似火, 一点点火星, 就能成就燎原之势。---   在三人三好众和斋藤龙兴进攻本国寺之前,织田信长就对伊势虎视眈眈,若不是被本国寺一事打乱了步调,现在伊势只怕已经是她囊中之物了。   只不过现在也不晚, 好事不怕多磨,到了现在对伊势的进攻, 可以说是水到渠成。   有之前织田信长打下的职业兵士的良好基础, 再加上有竹中半兵卫全力辅佐,伊势国司北畠具教和南伊势的神户具盛在织田信长的攻击下兵败如山倒, 很快就溃不成军。   织田信长一点也没客气,用武力手段压服两家, 并趁此机会一统南北伊势,伊势正式成为织田家的统领的第三国。   若再算上已经在实际控制范围的京都, 还远远不到而立之年的织田家家督, 已经成为统御三国一都的强大大名,其势头远超之前的今川义元,大有引动天下之势。   这个时代,原本就是谁拳头大谁说话声音大的时候,织田信长经此一战, 声望再次提高。   趁此机会,为了压下在京都越发开始蹦跶的足利义昭,同时也是限制幕府将军的权利,织田信长制定了“殿中御掟”九条的掟书,之后又追加了七条昭告天下,并迫使足利义昭承认这项命令。   原本就很不甘心被织田信长当成傀儡的足利义昭彻底被此事激怒,不过他暂时也不想直略才刚攻占了伊势国的织田信长锋芒,于是足利义昭冥思苦想之后,再次召来了仍旧担任着京都奉行的明智光秀。   “让主公大人担任副将军?”对于足利义昭的异想天开,明智光秀也有些傻眼。之前他不是被主公大人拒绝过了吗,为什么现在又旧事重提?   担任京都奉行这段时间,明智光秀也越发了解足利义昭,他知道这位将军大人并不怎么聪明,但实在没想到他会蠢到这种地步。副将军的职务听起来好听是好听,似乎位置也很高,但一旦他家主公大人答应这个担任这个职位,就代表着向足利义昭称臣,说句不太尊敬的话,万一有一天主公大人和这位将军大人有什么不和,主公大人还要多背负一个叛主的名头。   虽然这个时代的武士们很流行以下克上,但叛主的名头,好说不好听,他家主公又不是吃饱了撑着,干嘛这么想不开。   这个比认为义父还蠢的主意,到底是谁给将军大人出的?   难不成,是他自己……突然一时之间……   而足利义昭则直接无视了明智光秀“您是在开玩笑的吧”这样明白的眼神,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是的,我前思后想,天下唯有义父织田信长能担任这样的职位,所以我要把这个职位授予他。---”顿了顿,他几乎是露出了纡尊降贵的表情,“还有足利家的二引两之纹,我也赐予他,你就带着这样的好意,去一趟岐阜吧。”   明智光秀若之前还怀疑足利义昭是突然脑袋短路,现在几乎快给这位将军大人气乐了,除了副将军之外,还有足利家的家纹,难道他仍旧觉得,被赐予这样的家纹,是十分荣耀之事吗?   已经开始被织田信长的言行带歪的明智光秀,已经不复之前对将军大人的尊重。   当然,若是先将军足利义辉明智光秀还不会如此,足利义昭本人嘛,也实在没什么值得让人尊敬的地方就是了。   只是说起家纹一事,这里就先要提一下这个时代的家纹。这种出自平安时代,代表自家家族的家系,血统及地位的纹章,发展到战国时期,已经成为代表整个家族的标志。   只要家纹一出,无需介绍,其他也知道代表的是什么家族。   就像织田家的五瓣木瓜纹,松平家的三叶葵纹(当然现在还没什么名气),还有日本皇室的十六瓣八重表菊纹等等。   而这些纹样,广泛于每个家族内部,比如织田信长作为织田家的当主,她的正式礼服,就必定绣有织田家的五瓣木瓜纹。   其实不但是她的衣服上,甚至是她的扇子,她的家具,她的车马等等,上面都会有代表着织田家的家纹。   织田信长一直挺喜欢织田家的五瓣木瓜纹,所以也并未改变过此事。   除此之外,家纹这个时候也被运用军队作战之中,作为军队的象征。   军士们的盔甲、战旗等等都会有所属家族的家纹,这样不但能在这个还没有统一军服的战场上分辨敌我,同时也作为战后论功行赏的依据。   在那次织田信长反击三人三好众和斋藤义龙的战斗中,五瓣木瓜纹的旗帜飘扬,所有人都知道织田家的人来了,而织田信长的马印出现,更是代表着织田家的家主到此。   当然,就因为家纹是家族的标志,主君们对于特别喜爱或者器重的家臣,也会赐予主家的家纹。   表示你是我的心腹,你可以使用我家的家纹。   所以这时足利义昭提到让织田信长使用足利家的二引两之纹,也就是变相的想让织田信长称臣了。   明智光秀早已经不是当年一心侍奉足利义昭的明智光秀,在被足利义昭随手卖给织田信长,又跟随织田信长时日见长之后,织田信长的气魄风度,甚至那次京都那么惊艳的再见,早就折服了明智光秀。他心目中的主君,早就从足利义昭真正变成了织田信长。   现下足利义昭竟然变着方法像让织田信长称臣,明智光秀听得也是眉头紧皱,但他到底是稳重可靠之人,多年的流浪生涯觉得了他的隐忍,再加上他担任京都奉行的工作原本就是有联络自家主公和足利义昭的作用,所以虽然万分不情愿,明智光秀还是答应了去岐阜一趟,去带给织田信长这么一个不好的消息。   想到他和主君也是好一段时间没见,见面竟然就是要传递这样的消息,明智光秀从足利义昭那里出来的,薄唇紧抿,往日里儒雅温和的脸上罩成上了寒霜。   搞得在外等着他的明智家仆从一头雾水,他家主人可不是什么容易生气之人,可以说是相当温和守礼的人物,那位将军大人到底和他家主人说了什么,才让他这么生气的啊。   明智光秀在京都万般不自在的时候,岐阜这边却正在庆祝新年。   作为一年之中最重要的日子,整个织田家都特别的喜气洋洋。   不怪他们高兴,自从织田信长担任织田家家督开始,织田家的日子就好像开了挂一样,统一尾张,讨杀义元,奇袭美浓,上洛成功,现在又打下了相邻的伊势。   织田家一举从蜗居尾张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成为了整个天下无人不侧目的强大力量。   而作为主家的织田家越是强盛,就意味着他们这些家臣们跟着越发荣耀,所以家臣们哪有不高兴的呢。   所以这天一大早,织田家的家臣们就扶老携幼,带着家人们来给带领他们走到这一步的家主大人拜年了。   因为是高兴的日子,织田信长也是格外温和,当然,也不排除她觉得这些来给她拜年的人特别有趣的关系。   比如说森可成。   平时稳重又英勇的俊美男子,在带着一串小萝卜头的时候,怎么也英武不起来了。   织田信长扇子掩了笑意,“可成,你和你家阿盈可真是努力啊。”三年抱两都不足以形容这对夫妻了,明明自己年纪都不大,结果连现在最小的儿子都快能打酱油了。   被自家主公调侃,森可成俊美的脸上升起些许薄红,“大将见笑了。”他们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不停的有孩子出生,而且还都是儿子。不过,这在森可成看来,也不是什么坏事就是了。   见到森可成这个样子,一旁的斋藤归蝶也是忍不住的以袖掩唇而笑。   织田信长调/笑过自己的家臣,这才将目光移向那一串小萝卜头,然后暗暗点头,森家的家教不错,各个行礼都很标准,她没叫起,就没一个人乱动乱看的。   织田信长对孩子向来敬而远之,但看着这群乖乖的跪在下面向她行礼的孩子,倒有了几分兴致,“这都谁是谁?”   森可成忙发挥了蠢爸爸的优势,“大将,可隆和长可您见过的,接下来就是兰丸、立丸、坊丸、千丸。”   织田信长瞬间被一堆丸所淹没,相当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森可成,“你就不能换个名字来取嘛。”至于一群都叫什么丸吗?   她还是织田家少主的时候,就被什么千代围过一次,好容易等那些千代们都成年改名字了,又来一群丸。   “我是觉得这样好叫。”森可成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   “算了,我就不该对你有什么期待值的。”懒得理会她觉得情商堪忧的臣子,织田信长转向孩子们,“都抬起头来。”   瞬间,织田信长就对上一群粉雕玉琢的丸们,果然不愧是织田家长相数一数二的森可成之子。   一眼望去,织田信长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到其中最好看的那个丸身上。   年纪不大的孩子,要说长得能多倾国倾城那是绝对不现实的,但是和他那群粉雕玉琢般的兄弟们跪在一起,还是会让人一眼就望到他。   真正的集钟灵毓秀于一身,如芝兰玉树般,独得上天宠爱。   若只是长相出众,倒还罢了,重要的是,看到织田信长看他,他即没不好意思,也没躲闪,而是冲着织田信长露出一个笑容来。   他没见过织田信长,但看着主位上的那人,却无端觉得亲近与欢喜,于是就这么自然而然的笑了出来。   很有几分可爱的笑容,让织田信长也跟着笑了出来。   这就是织田信长和森兰丸的初遇。   作者有话要说:  兰丸与信长的初遇,哈哈哈~   无责任小剧场:   森兰丸:为什么我会觉得主公大人一点都不陌生呢。   森可成:当然是其实是因为我经常提及的关系。   织田信长:咦?难道不是因为我长得好看。 第68章 068   哪怕再是不喜欢熊孩子, 这小家伙笑起来的样子也足够可爱,所以织田信长朝他朝了朝手, “到我身边来。---”   于是那不认生的小家伙麻溜的爬起来, 撒丫子跑到织田信长身边, 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就这么瞬也不瞬的紧盯着人, 织田信长看得有趣,干脆伸手虚虚的揽住,逗他,“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 ”还带着小奶音的童声,好听得紧, 被织田信长揽住他也没挣扎, 而是乖乖的靠着人,抬起头来, “您是殿下。”   “那你又是谁呢?”织田信长笑问道。   小家伙抄着口软绵绵的童音对着织田信长的问话还挺认真的回答,“我是兰丸。”   织田信长挑了挑眉, 兰丸,森兰丸吗?若刚才她只是听到一群什么什么丸, 这下分开来, 她才意识到这个名字组织起来是什么意思。   不过她现在见过丰臣秀吉,见过明智光秀,自己还叫做织田信长,现在多一个森兰丸也不会让织田家的家督有丝毫变色。   “原来你是兰丸啊。”织田信长难得有兴致,“你父亲有教你用长枪吗?”传言这位森兰丸是那个历史上另一位自己的男宠, 因为生的美貌无双,所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同为织田信长,她反倒不会这么觉得。   若只是普通貌美的男宠,另外那个自己或许会喜欢会宠爱,但绝对不会超过某个度,一统天下的霸主,不会将目光仅仅局限于此。   森兰丸能得那个自己信任爱重,绝不仅仅因为容貌,当然,容貌肯定也是加分项就是了。   就像她和千宗易提到过的,好看的容貌易得,但有趣的灵魂就不那么容易了,若是两者得兼,那就是上天的恩赐。   她想知道,这小家伙是不是受上天恩宠的孩子。   森兰丸闻言诚实的摇了摇头,“我还没学过使用长枪。”   “那你学过什么?”织田信长继续问道。   森兰丸认真想了想,“学过用刀,也学过射箭,还学过一些字,”他说着,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趁着漂亮的小脸袋儿,简直像是会发光般,“我还学过一些算数。”   如果说森兰丸学过其他东西,都不能使得织田信长惊讶的话,但他提过的这一样,却让这位织田家的当主大人也挑了挑眉,“算数?”   “嗯。”森兰丸点点头,“不过学得不多。”   织田信长笑着瞟了一眼森可成,“你父亲可不会这个吧,你跟谁学的?”真的不是她看不起自己忠心耿耿的家臣,但术业有专攻,可成真不是那块料。   “一位传教士大人。”森兰丸这样答道。   织田信长这才恍然,除了传教士,好像这个时代的日本还真没几个人会这个,“你怎么想到跟传教士学这个的?”   森兰丸微微偏头看人,“只是偶然间见过两面,跟他学过一些,但是不多。”   织田信长笑了笑,“那我来考考你。---”   听到织田信长这么说,森兰丸便肃容点头,“请殿下出题。”   小家伙绷着脸装严肃的样子实在招人喜爱,织田信长忍不住笑了几声才出了几道题来考校森兰丸。   她开始也只是抱着逗小朋友的态度,没想到几道题一问出去,就发现森兰丸竟然比她想象的还要聪明早慧。   虽然确实学得有限,但已经超过这个时代不少成年人。   这对于织田信长来说,完全是意外之喜。   感觉,就像突然之间捡到个宝贝一样。   于是高兴起来的织田信长直接把腰上别着的短刀拔出来递给森兰丸,“你答出了我的题,这是奖赏。”   刚还绷着表情答题的小家伙看到织田信长递到他面前来的刀,一下忍不住露出大大的笑容,伸手接过,爱不释手的样子,“谢谢殿下。”   织田信长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等你再大一点,就真的到我身边来吧。”这是要让森兰丸到她身边来出仕了。   抱着短刀的森兰丸似懂非懂的使劲点头,森可成却是一下听懂了织田信长的意思,高兴得忙代自己的儿子向织田信长道谢,“感谢您,大将。”   织田信长挥了挥手,让森兰丸回他父亲那里了,虽然喜欢这小家伙,但今天是家臣们上门拜年的一天,后面排着队的人还不少,她也不能一直逗孩子。   趁着森可成带着他那群孩子下去的功夫,斋藤归蝶凑过来,小声在织田信长耳边,“信长大人很喜欢兰丸那孩子?”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信长大人这么有耐性的和一个孩子说话呢。   “嗯,挺聪明的。”织田信长没有否认,她不喜欢熊孩子,但漂亮又乖巧的孩子谁会不喜欢呢,况且,那小家伙还这么聪明,聪明得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斋藤归蝶眼珠微微一转,仗着新年百无顾忌,干脆又凑近了点,用只有织田信长听得到的声音小声道,“殿下既然这么喜欢孩子,就自己生一个呗。”   织田信长手里正端着红豆年糕汤,转头就看到斋藤归蝶相当“不怀好意”的笑容。   扫了一眼最近胆子越来越大,连她都敢玩笑的斋藤归蝶,顺手摸了摸归蝶红润润的脸,“你觉得我能生?”   斋藤归蝶原本就带着健康微红的脸上更是带上红晕,她当然知道信长大人和她一样是女人,但是殿下调戏起人来,她抵挡不住啊。   娇嗔着用完全没有任何威力的眼神瞪了人一样,“殿下难道不能吗?”   织田信长收回手,继续喝她的红豆汤,完全不像在讨论这样一个外人估计会吓死的话题,“我是能生,但和谁生去。”她再日天日地,也不可能一个人生孩子。她叫织田信长,不叫玛利亚。   斋藤归蝶原本只是随意玩笑,但看到织田信长像是完全没有反对的意思,她也不由得心思活络了起来。   她是没办法给殿下生孩子了(?),但如果殿下自己能生的话,那就是织田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斋藤归蝶向来聪慧,也就是在织田信长面前还保有几分小女儿的娇态,对外谁不说织田家的归蝶夫人端方大气。   所以她当然也很明白生驹吉乃被家臣们送来的原因,信长大人虽然年纪并不大,但这个时代普通都是十多岁就结婚生子,所以家臣们也是焦急的盼望着织田家长子的出生。   想来也可以理解,织田信长现在是控制着好几个国家的强大大名,若没有继承人,若殿下有一天有一个万一,织田家就是其他周围虎视眈眈的大名心底最好的肥肉。   有了长子,就能安稳臣下的心,也能打击那些不怀好意的人。   虽然信长大人也和她说过要过继阿市的孩子来当继承人,但如果信长大人愿意自己生,那当然更好了。   至于怀孕需要那么长的时间,又有风险。   虽然斋藤归蝶没生过孩子,但看过这么多家臣的妻子怀孕生子,她自认为还是很有些经验的。   前几个月穿点宽松的衣服遮掩过去,后面几个月再找些诸如生病之类的理由,如果时机合适,也不是不可以。   斋藤归蝶当然知道这样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会有多难,但她无条件信任着织田信长,只要信长大人想做,就一定能做到。   但是,现在信长大人问了个好问题,她要和谁生孩子去?   刚还没想到这个问题的斋藤归蝶一时之间愣住了。   对啊,信长大人再怎么厉害也没办法自己一个人生孩子,还是需要一个男人的。   但是,但是她怎么都想不出来信长大人该和哪个男人在一起生孩子啊。   见斋藤归蝶发呆,织田信长随手摸了摸她的头,“别想太多,我对自己的血脉并无执著,”虽然她完全可以想象,若她真有一天抱回一个自己的孩子,归蝶肯定会疼若己出,但她并不想冒着极大的风险去孕育一个孩子,她好像也没什么母性光辉,“到时候我们抱阿市的孩子来玩就行了。”有妹妹生,多好啊。   织田家的家督大人完全不觉得说抱自家妹妹的孩子来玩有什么不对,玩得好了,织田家就留给小侄女嘛,多好。   斋藤归蝶回过神来,“嗯,嗯。”   虽然这样答应着织田信长,但斋藤归蝶心底有些乱,信长大人这样,是放弃作为一个女人的自己吗?或者,还是有什么她也没想到的地方。   不过,现在到底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看着已经推门进来的家臣,斋藤归蝶收敛起心思,现在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等事情结束后,她再找机会和信长大人好好谈一谈吧。   虽然,她自己已经放弃了作为母亲的想法,但对于信长大人,她却舍不得她哪怕有一点的舍弃。   家臣们来来去去,若有驻扎在外不方便回岐阜,也有他们的妻子带领着孩子们来给主公大人拜年。   比如远在京都担任京都奉行的木下秀吉,来的就是他的妻子宁宁。   不过比起其他人家动辄一大群,连前田利家都有不少孩子,孤身一个人的宁宁就似乎显得有些冷清了。   好在织田信长并不在意,宁宁人美笑甜,于温婉之中又有着自己的坚韧,实在是她很喜欢的一个姑娘。   真要论起来,她觉得看宁宁比看那猴子好看多了。   “向主公大人及夫人恭贺新年。”在织田信长和斋藤归蝶面前认认真真的拜下去,嫁了好几年,宁宁的笑容却依旧甜美。   这样的笑容极有感染力,斋藤归蝶也是嘴角微扬,织田信长点点头,“新的一年,你也要平安健康。”猴子那家伙长期被她派遣着外出做事,宁宁一个人在家,确实要多注意些。   “感谢主公大人。”宁宁再拜了拜,她原本就是织田家家臣的女儿出身,从织田信长还是少主时期就认识,所以其实并不陌生。   “猴子在京都担任京都奉行,新年也没能回来,辛苦你了。”织田信长过了这么久,仍旧觉得木下秀吉能娶到宁宁真是走了极品狗屎运。   “能为主公大人办事,是秀吉大人的荣幸。”宁宁说话很是好听,当然,她也确实是真心这么认为,能得到主公大人的信任和爱重,才有秀吉大人的前途。   “哈哈,你一个人在家,如果有什么事,就来和夫人说。”织田信长转头朝斋藤归蝶点点头,斋藤归蝶笑得大方的自然而然接下话题,“就算是没事,也可以来多陪陪我。”她也很喜欢宁宁这个大方又爽利的姑娘。   “妾身一切安好,”宁宁感激的朝斋藤归蝶欠了欠身,然后又转向织田信长,“只是不知主公大人不知何时会召回秀吉。”   “嗯?有什么事吗?”织田信长有些奇怪,宁宁不是不懂事的女子,为何会问这种问题。   宁宁有些犹豫,“主公大人……”   “没事,你说。”织田信长毫不在意的一挥手,“新年百无禁忌。”   宁宁立刻就面露喜色,“多谢主公大人,”顿了顿,她也丝毫没有怯场,“主公大人,秀吉大人自从您离开京都后,就沉迷于京城的女子,”她原本满是笑容的表情已经垮了下来,谈不上泫然欲泣,也是怒气满满,“知道他因为京城的女子而魂不守舍,我就夜里难安,”她越说越是生气,“我写信给他,他都没有回音,现在只怕正在和京城的女子一起赏雪吧!”开始还有些迟疑的人,说到这里已经进入另一种境界,“他一定还给对方买梳子买礼物,口甜舌滑的哄骗对方,说什么一辈子都会对她好,不会多看别的女人一眼……”   看起来宁宁像是暂时没有停歇的意思,织田信长咳了声打断了她的话,“宁宁,你为什么会这么熟悉?”   “之前,之前秀吉大人就是这么对我的!”宁宁脱口而出,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忙用袖子挡了脸,“主公大人,我失礼了。”   织田信长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大声笑了出来。   她就说猴子怎么娶到宁宁的,结果是套路深啊。 第69章 069   其实宁宁说的这件事,要从之前木下秀吉担任京都奉行时说起。   木下秀吉原本只是尾张中村的农民出身, 连姓氏都没有, 只有一个名字。要按这个时代来说, 是身份极低之人, 家里之穷也可想而知。   后来织田信长却把他提拔到了京都奉行的高位,她本人在京都的时候木下秀吉还要偶尔兼职给她跑腿, 或者等候主公大人吩咐, 对于织田信长木下秀吉是半分不敢出差错的。   再加上他才到京都, 还没摸清水深水浅,这家伙脑袋聪明着呢,不然也不会爬到今天这个位置,所以那段时间很是规规矩矩。   后来织田信长回岐阜之后, 木下秀吉就有些不安分起来, 不过也没敢太过分。   到之后织田信长第二次离开,她因为打赢了那一阵, 声望再次提高,木下秀吉也跟着水涨船高。   他原本就一下脱离了织田信长的管束,又算得上是骤然身居高位, 于是成为了脱缰的野马, 开始流连京都的烟花之地。   所谓好事不出门, 坏事传千里。   宁宁原本作为织田家家臣之女, 从小在织田家长大,三亲四戚简直不能更多。   木下秀吉又没想过要偷偷摸摸,掩人耳目, 这家伙脑袋里根本没那根弦,在他看来男人在外眠花宿柳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不传回宁宁耳朵里就行了。   所以其实织田家不少留在京都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然而木下秀吉想的是简单,可是事情就是如此凑巧,这件事不但传回了宁宁耳朵里,还因为是前田利家告知给阿松,阿松转给宁宁听的。   所谓事无巨细,宁宁知道了个一清二楚,她可不是什么能忍耐着当不知道的女子。   这不,这才有了她趁着新年给主公大人拜年时候,怒而告状的这一幕。   但因为宁宁的告状实在太可爱了,所以织田信长没忍住笑了出来,连旁边的斋藤归蝶也是满脸笑意。   直笑到宁宁满脸通红,“主公大人,归蝶夫人,你们……”   到底宁宁和木下秀吉结婚还没几年,在从小看着她长大的织田信长眼中,还是个小姑娘,所以她笑过之后就轻咳两声掩了笑意,笑到宁宁恼羞成怒就不好了,再说了,这件事原本就是木下秀吉的错!   这只丑猴子有了宁宁竟然还不满足,还跑去外面沾花惹草,真是让人不齿。   “宁宁,不怕。”织田信长收敛了笑意之后,给宁宁鼓劲,“有我给你撑腰,看他木下秀吉敢如何。”   虽然织田信长只是随便的一句话,却让刚刚还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的宁宁立刻露出喜不自禁之色,“感谢您,主公大人。”有主公大人这一句话,胜过千言万语。   织田信长想了想,“再过段时间吧,过段时间我就会召猴子回来了。”她才刚对伊势用完兵,要完全消化新的地盘,还需要一段时间,而兵士们也需要时间修整。   但织田信长天下布武的脚步不会停下,接下来的战略,她已经有了新的想法,不过现在还不是提出来的时候。---   若不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就是最好的了。   听了织田信长的话,宁宁这下彻底放下心来,她和木下秀吉算是自由恋爱,在结婚前感情就很好。所以宁宁有信心,只要木下秀吉回来,她肯定能管得住那只猴子。   再次拜谢过织田信长之后,宁宁带着脸喜色离开了。   斋藤归蝶笑着摇了摇头,“真是个可爱的女子。”   “是啊,猴子上辈子得积了多少德才能娶到宁宁,”织田信长说起来就来气,若是某猴子现在还在她身边,只怕早就一脚踹过去了,或许还会上演一出当面殴打家臣的戏来,“这样那家伙还不知道珍惜,竟然跑去眠花宿柳。”   “男人嘛,”斋藤归蝶也是撇了撇嘴,“都是贪花好色的。”作为织田家的主母,家臣们的妻子来来去去,她听过这样的事情不要太多。   “所谓家花没有野花香吗?”织田信长说着又想到另一件事,“说起来,光秀那家伙难道也是……”唔,实在不敢想象那一身儒雅的家伙跑去烟花之地的样子啊。   “光秀大人可能没那心思呢。”斋藤归蝶说起来就是一叹,“他的妻子过世了。”   “去世了?”织田信长有些惊讶,“是听说他妻子身体不好,怎么突然就去世了。”   斋藤归蝶叹息着摇头,她见过明智光秀的妻子,那是个十分温婉可人的女子,一直拖着病体照顾丈夫和孩子,到了现在,大概也是极限了。   织田信长看她的样子也明白怎么回事,也是跟着一叹。   这是个朝不保夕的时代,别说战场上容易战死,就是普通人生个病也容易因为缺医少药,所以死个把人,太寻常了。   想到之前本国寺明智光秀拼死反击时的样子,织田信长难得的心软了几分,“浓姬,多照顾照顾光秀的孩子们吧。”   “放心吧,信长大人,我会的。”斋藤归蝶点头答应道,这原本就是她作为织田家女主人的责任,信长大人予她权利和尊重,她也有必须要尽的责任和义务。   想了想,织田信长又招手让人送上了纸笔,边摊开纸边十分不雅的翻了个白眼,“我还真是个好主公啊。”   见状斋藤归蝶有些好奇的挪了过来,“殿下,您要做什么?”   “给猴子擦屁股!”那只野猴子,给她等着,等他回来看她怎么收拾他!   于是斋藤归蝶就看着织田信长用一种力透纸背的力道,给与其说是宁宁,不如说是木下秀吉写了一封信。   然后斋藤归蝶越看越好笑,最后笑得差点直不起腰来。   果然不愧是信长大人啊,也只有她能写出这样的信了。   “宁宁,天下虽然很大,但你家那只秃顶老鼠不可能再找到像你一样美丽又善解人意的妻子了,所以请放宽心,保重好自己的身体。我织田信长作为他的主公,在这里替他道歉,衷心的请求你原谅……你可以把这封信给那只秃顶老鼠看。信长。”   收到织田信长来信的宁宁急匆匆的读完信之后,一下激动的把信纸捂到了胸口,主公大人在百忙之中还特意抽出时间管她家的家务事,而且完全没有站在秀吉大人的立场上来说话,而是真的替她撑腰。   主公大人真是世界上最好的主公大人,天下这么大,也不可能有比主公大人更好的人了!   在笑到差点落泪之后,宁宁擦了擦脸,按照织田信长所说的,顺手又把这封信寄给了木下秀吉。   至于那只秃顶老鼠在收到信之后怎样的又哭又笑,大叫着我是秃顶老鼠,心底满满的充斥着对自家主公大人的感激之情,决定只能以死相报什么的,这都是后话了。   毕竟,可不是每个主公都能说出替臣下道歉这种话来的。   在过了新年不久之后,就在明智光秀赶回岐阜传达足利义昭的的意愿之前,织田信长接待了一位客人。   这位客人和其他都有着大大的不同,他不是日本人,而是一位远渡重洋,跨越重重艰险而来的异国客人。   他是名西方来的传教士,叫做路易斯.佛洛里斯。   织田信长早在还是织田家少主时期,就和这些传教士有过来往,不过那个时候她还是尾张一个小小的少主,什么权利都没有,就算对方想要通过她取得传教权,也是不现实的。   所以那个时候她和传教士的交往仅限于对于对方掌握知识的好奇。   但现在可不一样了,随着织田信长实际掌握权利的扩大,让这些传教士们看到了希望,在这个佛教当道的国度,有一个亲近他们传教士的大名,是多么难得啊。   更何况,他现在还这么强大,如果他能允许他们在他统治的地区传教的话,那该是一件多么让人欣喜若狂的事啊。   当然,传教士们到这个东方国度这么久,多多少少也了解了些当地的风俗。   好吧,就算是遥远的西方,也不会空着手上门求人办事的。   所以这位路易斯.佛洛里斯和其他传教士“交流沟通”过之后,很是凑足了一份还算丰厚的礼物,才来拜访织田信长。   之前和其他那些传教士交往的时候,织田信长和传教士们也交换过不少小礼物,作为友谊的证明。   但她也是到现在这个时候,才看到这个年代她更感兴趣的东西。   比如地球仪,当那个蓝色的球被放到她面前的时候,织田信长甚至产生了一种时光错乱的感觉。   就像这么多年看惯了年代剧,突然有极为现代的东西乱入一样,真是不可思议。   织田家的家督微微勾了勾唇角,伸手转了转那个缩小版的地球。   看到这位大人似乎是觉得有趣,路易斯.佛洛里斯忙上前解释,“在我们看来,我们生活的地方是个圆形的球,我们管它叫地球,它围绕着太阳在旋转。”   “我知道。”织田信长停下动作,“日心说对吧。”能提出这样的学说,在这样的年代,该是多么了不起。   路易斯.佛洛里斯露出高兴的神色,“对的,您说得很对。”这位大人,果然是位开明又对西方文化很是了解的大人啊。   织田信长又和路易斯.佛洛里斯聊了两句,看过他送上来的其他礼物后,她已经有了决断,“路易斯.佛洛里斯先生来,是想要要求传教权的吧。”   这个时代,可不是宗教信仰自由的时代,佛教一支独大,那些寺院早就从修行之所,变成了拥有治外法权,拥有自己的土地、人口、僧兵的毒瘤。甚至因为这个时候掌握权利的人动辄出家,致使这些人哪怕在出家之后,也会对凡尘的权利流连,掌握着世俗不少权利。   织田信长很早之前就打过这些寺庙的主意,不过她也知道有时候信仰的力量是很强大的,所以她也没有轻易下手。   但是作为一个相当唯我独尊的人,织田信长早已经受够这个年代那些寺院僧侣了。   信佛之人不好好清修,反而□□/掳掠无所不作,眷念世间权势,真是枉为修行之人。   若要天下统一,则必定要打击这些僧侣不像僧侣,普通人不是普通人的人。让他们交出世俗的权势、解散僧兵、解放人口和土地。   那么,现在如果引入西方的宗教,是不是一个打破佛教垄断的好机会呢。   “是的,织田信长大人,”路易斯.佛洛里斯朝她鞠了一躬,“我们想请求您同意我们在您控制的土地上进行传教。”   织田信长也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只是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佛洛里斯先生,你要知道,在我们这个国度,可是信仰佛教的。你那位主,能保佑到这里来?”   路易斯.佛洛里斯划了十字,很虔诚的道,“主保佑所有信仰他的人。”   织田信长于是很是诚恳的开口,“那给我说说你们的主吧。”嗯,传教权,给是可以给,不过就这么给怎么想都不划算,再怎么也要看能不能压榨出更多的剩余价值来。   正好她这些年用铁炮也很顺手了,不知道更大威力的火炮,能不能想办法多弄些来。毕竟主也想自己能泽被的地方更扩大一些嘛,而现在这个日本,除了她织田信长,还会有谁给这些传教士们传教权呢。   利用天主教来对付佛教,又利用传教士想要扩大传教范围的心理,织田家的家督两头获利,端的是好算盘。   当然,虽然织田信长这个人油是要压榨的,人还是很讲信誉的,在确定传教士们真的榨不出什么来之后,她痛快的允许了他们在她控制的领土上传教。   这件事除了给她带来一个皮肤黝黑,被叫做长助,忠心耿耿的黑人家臣外,也为之后织田信长成为佛敌,比睿山僧兵联合浅井家、朝仓家反对她,从而使得织田信长一怒之下,将拥有八百年历史的比睿山寺院赋予一把大火,埋下了导火线。   第70章 070   织田家的议事厅上,从京都匆匆赶回的明智光秀礼坐得十分端正。   “所以, 我们的将军大人特意派你回岐阜, 就是为了让我担任副将军之职?”主位之上, 织田信长手里的扇子有节奏的拍打着手心, 在听完如此无礼的要求后,也并未露出怒容。   “是的, 主公大人, ”明智光秀说着, 微露羞愧之意,“十分抱歉,我未能劝服将军大人放弃这个主意。”   “不关你的事,”织田信长相当大度的一挥扇子, “我们这位将军大人拥有奇思妙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不过是炒炒要她当副将军的冷饭算什么, 小事而已。织田信长并未觉得明智光秀在此事上没有尽心竭力,因此也不用明智光秀请罪。   “感谢您。”明智光秀再次向着织田信长一礼, “只是主公大人,上次的“殿中御掟”已经惹得将军大人十分不快,若这次还是全然拒绝的话, 只怕是……”   明智光秀深谙日本人说话含蓄的方式, 话说一半留一半, 让织田信长自己思量。   “所以, 你是建议我接受下来嘛?”织田信长一挑眉,“做那个副将军?”若明智光秀真如此认为,她就要好好思量下自己是不是看错人了。   “并非如此, ”明智光秀没有抬头,甚至将头压得更低,“主公大人的屈辱,我也是感同身受,所以我绝不会劝主公大人接受副将军的职位。但至少,请接受二引两之纹。”   这也是明智光秀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他觉得,现在主公大人还不宜和将军大人完全撕破脸,虽然“殿中御掟”已经让两人的关系只剩表面的遮羞布了,但这块遮羞布,此时还是不宜直接撕下为佳。   毕竟,织田家虽然强大,但发展得太快了,太快,就容易不稳。   现在和将军大人正面为敌,确实有些操之过急的。   只是,提出这样的建议,明智光秀也有些忐忑,哪怕跟随这位主君时间并不长,他也能看出他家主君的心高气傲,若主君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二引两之纹,又该如何是好?   明智光秀愁得不是一点半点。   “这样啊,”没想到,织田信长竟是种不经意的态度,“那就接受二引两之纹吧。”   她答应得太轻易了,明智光秀蓦地抬头,“主公大人?”   “你那是什么表情,”织田信长折扇点着明智光秀,“难道你觉得我会不顾一切的拒绝吗?”只是一个纹章而已,只要实力强劲,哪怕以后织田家就用二引两之纹,别人也只会说那是织田家的纹章,而不是将军家的纹章。这个世道,就是这么现实,而她,同样也是个现实的人,不会因为这些不实的东西大动干戈。   “主公大人赎罪。”明智光秀慌忙低下头。   织田信长站起身走到明智光秀身边,蹲下来拍了拍人的肩膀,“你太紧张了,光秀,等你跟着我久了就知道,只要你说得有道理,就不需要这么诚惶诚恐。”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明智光秀比以前见到她的时候显得更紧张了。---   难道是因为上次的事,但她救了他,他不是应该感激吗?   算了,男人心,海底针啊。   “嗨,嗨。”明智光秀低头答应道。   在接受了足利家的二引两之纹不久之后,为了压制又有些开始蹦跶的足利义昭,织田信长便开始催促越前大名朝仓义景按照她的命令上京觐见。   说到朝仓义景,虽然在这战国里声名不算显著,但确实是一位相当“有趣”的大名。   朝仓家作为越前国的实际统治者,实力在整个日本不上不下,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明智光秀最早迫于生计出仕的就是越前朝仓家,只是时间不长,就遇到了足利义昭,算来算去,朝仓义景勉强算得上是明智光秀的半个旧主,另外半个就算足利义昭好了。   而这位朝仓义景呢,不但收留过明智光秀,还收留过足利义昭,也因此成就了足利义昭和明智光秀的那点不多的君臣缘分。   只是朝仓义景并不属于像织田信长那种胆大包天又有上进心的家督,足利义昭在他那里呆那么久,他也没想过要奉足利义昭上洛,总是抱着能推就推的心态,这才让织田信长捡了大便宜。   当然,或许在其他大名眼中足利义昭并不是奇货可居,而是无人问津的无用之人就是了。   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证明了织田家家督眼光的独到。   不过朝仓义景虽然没有支持足利义昭上洛,但到底对足利义昭也是不错,算起来也是有份香火情义。   不但如此,朝仓家和浅井家还是老盟友,在浅井家快要被六角氏吞并的时候拉拔过浅井家。   所以朝仓家和浅井家关系一直相当密切,可以说是关系十分牢固的盟友。   有了和浅井家这层关系,之前织田信长上洛之时,不但给自家妹婿去了消息,还看在长政的面子上,打算顺手拉一把朝仓义景。   承诺若朝仓义景能从从若狭进攻山城国,从侧面呼应她上洛之举,之后上洛事成之后,她也不是不能给点好处。   然而朝仓义景这个人油滑啊,他都能把足利义昭供起来这么多年不自己上洛,更何况帮助织田信长上洛。   所以表面上他是答应了织田信长,但最后实际只是逼从了若狭守护,根本连山城国的边都没摸到。   但就这样,他还想着要从这件事上分一杯羹。   织田信长那么小气一个人,能容许他这样?若她真会如此大方,她也走不到坐拥三国的今天。   一来二去,两边摩擦就跟着加深,只有夹在中间的浅井长政两头不讨好。   说来织田信长相看妹婿的眼光是真不错,她这位妹婿谈不上有多雄才大略,却真正是重情重义的正直人物,对织田市捧在手心里不说,对老盟友也是百般关照。   一边是对浅井氏有恩的老盟友,一边是自己崇敬的兄长大人,浅井长政两边灭火,好话赔了不知道多少。   看着浅井长政的样子,织田信长也是无奈,行了知道了,看在自家人的份上,她就再退一步吧。正好她为了压制最近蹦跶得很厉害的足利义昭,想让这些大名上京觐见,宣告她的统治权。   如果朝仓义景能上京,她就不计前嫌了。   织田信长觉得自己相当的宽宏大量了。   如果织田信长下令,其他大名就听从。   那从实际上而言,其实就是臣服于织田氏的政权。   织田信长本人知道这一点,朝仓义景也知道这一点。   虽然现在织田信长坐拥三国,但朝仓义景仍旧相当看不起这个下乡大名,之前又有私怨在,所以朝仓义景不但严词拒绝了织田信长的上京觐见的命令,还回信羞辱了一通织田信长。   不仅如此,朝仓义景还私下和足利义昭勾勾搭搭,这个时候已经在自己心底和织田信长分道扬镳的足利义昭对着朝仓义景好话歹话说了一堆,甚至连干掉信长,你就是我下一任义父大人这样的意思都隐晦的透露了出来。   于是没上进心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心动起来的朝仓义景开始付诸于行动,暗暗开始做起了讨伐织田信长的准备。   朝仓义景自认为做得隐秘,但怎么会是多年前就开始在情报方面布局的织田信长的对手。   他那边刚有异动,情报就被送到了岐阜斋藤归蝶手中。   斋藤归蝶在整理各个地方的情报时很快发现了这封情报的不同寻常,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她已经能有效提取最有用的情报呈给织田信长,而不是什么都往信长那里送了。   因此斋藤归蝶也没耽误,直接送到了织田信长手中。   几乎和这个情报同时送达织田信长手中的,还有朝仓义景和的回信。   织田信长此时刚处理完公务,走到廊下准备休息片刻,看看风景,吃吃水果什么的。   在等待着侍女给她端来鲜果的时候,织田信长先看了关于朝仓义景异动的情报,又展信就看到了那样的话,然后织田信长……她笑了,“去请半兵卫先生过来。”   结合这两样东西,织田信长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朝仓义景,只怕是想攻她一个措手不及。   “嗨。”侍从答应着,大步离开。   织田信长又扫了一眼回信,才放到一边,然后让人拿来了地图。   等竹中半兵卫到的时候,就看到自家主君正悠闲的啃着水果看着地图,嘴角还挂着莫名微笑的场景。   明明织田信长笑得看起来尚算温和,竹中半兵卫却觉得背后一凉,怀着莫名有些忐忑的心情,竹中半兵卫朝织田信长行礼,“主君大人。”   “坐。”织田信长指了指旁边的地方,“有两样有趣的东西要给你看。”   竹中半兵卫依言坐了下来,“不知是何物?”   织田信长顺手把朝仓义景异动的情报和给她的回信都递了过去,“这两个。”   竹中半兵卫一目十行,阅读速度很快,若朝仓义景正在整顿军备,要讨伐织田信长的情报让这位军师产生了果然不出所料的感觉的话。当他迅速的把信上的内容读完,那一刻,向来优雅从容的军师大人也是狠狠皱眉,眼底如有怒火燃烧。   朝仓义景,竟敢如此羞辱主君大人,真是欺人太甚!   “如何?”织田信长把果壳扔到盘中,接过侍女递来的手巾擦了擦手。   竹中半兵卫忙稳了稳心神,哪怕再是不忿朝仓义景的作为,但作为军师,他都必须冷静下来,只有冷静,才能想出最直击要害的对敌之策。   思忖了片刻之后,竹中半兵卫突然意识到自家主君大人把他叫来,在给他看了情报,又给他看了这封信的原因,“殿下是想在这封信上做点文章么?”   “不错。”顺手把手巾扔下,织田信长嘴角的笑容有些冷,“这样一封信,难道我不该生气吗?”想要对她先下手为强,也要看朝仓义景有没有这个本事。   已经明白过来的竹中半兵卫自然而然就接了下去,“主君受此侮辱,就是对我整个织田家的羞辱,我织田家绝不能善罢甘休。”趁此机会,一举拿下越前。   两个人都读懂了对方隐含的话意。   织田信长瞟了一眼竹中半兵卫,“半兵卫先生,你很坏嘛。”   竹中半兵卫浅笑,“当然……比不上殿下。”   两人相视一笑。   片刻之后,竹中半兵卫便想到了另一件重要的事,“只是若对朝仓家用兵,长政大人那边要如何处理?”还有,现在还在小谷城的市姬大人。   织田信长手指在地板上敲了敲,“半兵卫先生,劳烦你去一趟浅井家吧。”思来想去,她身边能够担任这个使者的人,也只有竹中半兵卫了,“试探一下浅井家的态度,不求浅井家和朝仓家分道扬镳,只要能稳住浅井家,让他们在我们对付朝仓家的时候按兵不动就行。”她不为难浅井家,等到越前国成为她的囊中之物,没有了盟友,这个结盟自然就不存在了。   “遵命。”竹中半兵卫毫不犹豫的接下了这个任务,“主君大人也无需太过于担心,长政大人还是很偏向主君大人的。”虽然朝仓家对浅井家很重要,但织田家不但嫁过去了最重要的公主,浅井长政还对主君织田信长如此推崇,对上朝仓家也不是没有一争之力的,“使者的任务,就请交给我吧。”   “嗯,拜托你了。”织田信长也有些无奈的揉了揉额头,她是看上浅井长政这人端方正直、重情重义,想着他一定会对市姬好才把市姬嫁过去,但到了这种时候,重情重义也是种麻烦,“不过,自身安全为重。”   虽然他们织田家和浅井家现在还是盟友,派遣使者不至于存在危险,而且就算是交战,织田信长也有信心浅井长政不会为难她派去的使者,但竹中半兵卫很重要,所以她不希望有任何闪失。   “我知道了。”竹中半兵卫点头称是。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大家都不爱我了么,还有人在看文么,咬手绢~ 第71章 071   在织田信长和竹中半兵卫议定之后,事情便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起来。---   然而有时候计划是终究赶不上变化的, 虽然竹中半兵卫立刻就做好了出使的准备, 但是这家伙从来身体就不好, 还没出发就病倒了。   别看这位天下军师平日里看起来文质彬彬, 斯文有礼的模样,其实是个很倔的人, 哪怕是生病也不在意, 打算带病坚持出使的任务。   但他不在意, 织田信长却不能不在意,她看到竹中半兵卫脸色苍白的样子就直接阻止了他。   她怕这货还没走到小谷城,自己先挂掉了。   好吧她是太夸张了,但她也没有想送自家军师去检验下这个时代医疗水平的想法。   在织田信长看来, 竹中半兵卫比这次出使任务重要多了。   反正只是去试探浅井家的态度, 这个任务在织田信长看来也是很简单的,所以她干脆另选了一个平时还算机灵的家臣作为使者。   至于竹中半兵卫, 不管他怎么固执,织田信长直接让人架了回去,强制休息。   反正都是这样的结果, 她懒得多费口舌, 而且偶尔看看她家温文尔雅的军师被人架着走, 也挺有趣的。   当然被架回去休息的人可不会这么觉得, 竹中半兵卫再次被自家主君的流氓举动刷了下限。   真是流氓不可怕,但这个流氓是主君,就是让人哭笑不得, 又爱又恨了。   在竹中半兵卫被织田信长半强迫性的在家养病的时候,织田家的使者在小谷城受到了浅井长政和织田市的热情接待,这位使者受过织田信长的吩咐,当然不会直接说,我们和朝仓家要打仗了,你们浅井家要站哪边?我们主公大人说了,知道你们和朝仓家是盟友,他们家对你们还有恩,所以我们就不奢望你们站我们这边一起攻打朝仓家,只要你们互不相帮就成。   这些话都是不能说的,毕竟现在织田家要对朝仓家动手,还是属于保密阶段,而织田信长的战略部署向来是快、准、狠的。   所以使者来到小谷城,只能是相当委婉的谈起自家主公,旁敲侧击的试探浅井家的态度。   浅井长政经过和织田信长那一次上洛,对织田信长更是尊敬,再加上有织田市这位爱妻天天在家洗脑,所以对织田信长真正是推崇备至。   现在难得有织田家的使者来小豆城,浅井长政自然是对织田信长大加赞赏,俨然一副脑残粉的架势。   因为他绝对是出自真心,所以就显得格外情真意切了。   织田家的使者很满意浅井长政的态度,两人再提到近日朝仓家无视织田信长上京觐见命令之事,浅井长政也是旗帜鲜明的站在织田信长这一边。   在浅井长政看来,之前兄长大人看在自己面子上想要拉朝仓义景一把,结果朝仓义景出工不出力,之后又想来分一杯羹,好容易他说服了兄长大人大人有大量不予计较,结果朝仓义景在此之后,仍旧对兄长大人丝毫不假颜色,未免也有太过于自高自大之嫌。   然而哪怕浅井长政对朝仓义景也是多有不满,不过朝仓家对浅井家到底有恩,而且除却织田信长这件事,浅井长政和朝仓义景私交也不错。所以以浅井长政的为人,他也不会在背后口出恶言,反而还会在织田家的使者面前持安抚的态度。   但立场这种东西,有时候无需言明,也能自然而然流露出来。   于是经过这一次小谷城之行后,织田家的使者相当愉快的回禀了浅井长政的态度,他敢肯定,浅井长政大人绝对是站在主公大人这一边的。   就算碍于情面不会和织田家联合进攻朝仓家,但袖手旁观应该是做得到的。   听了使臣誓言旦旦的回报,织田信长和已经康复的竹中半兵卫相视点头,不求浅井家能对朝仓家倒戈相向,两不相帮就可以了,以他们织田家现在的实力,定能一举攻下朝仓家的。   而现在,进攻朝仓家的时机到了!   是年,被朝仓义景羞辱的织田家家督大人信长公大怒,下达了讨伐朝仓家的命令。   因为伊势攻占的时间并不长,还需要稳住这个战略要地,所以织田信长并不能向进攻伊势一样,带着大部分兵力进攻朝仓,还必须留下部分兵力维持原本领地的平安,这就牵制了织田信长的部分兵力。   为了弥补这个弱点,以期对朝仓家一击即中,织田信长召集了织田家能征善战的家臣,包括在京都担任京都奉行的明智光秀、木下秀吉,还有在她明里暗地支持下狠狠从今川氏身上咬下一大块肉,已经一统三河,并改名为德川家康的松平元康。   没错,德川家康,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织田信长微微挑了挑眉,原来竹千代就是德川家康啊,那个跟在她屁股后面的小屁孩,若没有她的搅局,会成为德川幕府的第一代将军,开创德川家对日本两百多年的统治,倒是有些出乎她意料之外了。   不过织田信长走到现在这一步,早就拥有了极度的自信和万分的冷静,惊讶的神色也只是一闪而没,立刻就颇觉有趣的想到其他方面。   所以说她现在是集齐了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和德川家康吗?不知道现在出去大喊一句召唤神龙有没有用。   哈哈,玩笑玩笑,猴子之前还是给她提鞋子的呢,竹千代是德川家康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又不会改变那小子在她身边长大,是她喜欢的小弟的事实。   于是早就习惯了身边后世知名人士如云的织田信长就这么愉快的接受了下来。   另一边,德川家康在得到织田信长的命令后,以最快速度聚齐了重要家臣,赶往岐阜。   等他到达岐阜的时候,织田信长正在开对朝仓一战的作战会议,德川家康在得到允许进入的批准后,带着几个重要家臣,气势满满的踏进议事厅的大门。   领着人穿过织田家其他家臣特意让开的道路,德川家康径直走到自家老大面前,单膝跪下,动作干净利落,“见过主公大人。”   织田信长扫一眼看起来意气风发的青年,嘴角微扬,“和今川氏真的仗,打得不错。”她并不是虚言赞赏,而是真心实意的夸奖,虽然背后有她的支持,但和今川氏的战争,竹千代大部分还是靠自己。而他,真的做得十分不错。   德川家康因为多年的质子生涯,虽然年轻,却是个相当稳得住的人,听到织田信长夸奖也没有露出得色,仍旧是不变的表情,却恭敬的朝织田信长行礼,“多谢主公大人夸奖。”   “不用多礼了。”织田信长抬了抬头,“竹千代,不对,现在该叫你家康了吧。”   “是的,我已经得到敕许,改名德川家康。”德川家康答得相当淡定有风范。   相比起德川家康的稳重,明明比人家年长,似乎也应该更具威仪的织田信长却是笑出几分戏谑,“真可惜啊~”特意拖长的声调,怎么都让人觉得不怀好意,“还是竹千代比较可爱啊。”她觉得竹千代真的特别适合德川家康,又干净又利落的感觉。嗯,还有点小小的可爱。   早就在来之前就做好心理准备的德川家康虽然有些无奈,但到底把话接了下去,“主公大人说笑了。”   “没说笑啊,”织田信长展开折扇,“真的不考虑换回去吗?”嗯,德川竹千代也不错。   德川家康在心底叹了口气,他虽然沉稳,也是灵活的人物,“既然主公大人这么喜欢这个称呼,就让竹千代作为德川家继承人的名字吧。”   “哈哈哈哈,”织田信长大笑,“真不是因为懒得取名字吗?”就像可成一样。   德川家康的无奈更深了点,“主公大人……”   织田信长似乎就喜欢德川家康这个样子,看他总算露出少年人活泼的表情,便就此心满意足的收手了。   说起来德川家康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习惯织田信长的作风的,倒是首次随着德川家康来参见的本多忠胜偷偷瞪大了眼睛,他是勇猛的战将,在他心目中,能够成为他的主公大人的主公大人的织田信长公,坐拥三国的大大名,那肯定是勇猛非凡的武将。   结果初次见面这位信长公面若春华就罢了,竟然,竟然还这个性格。   一时之间,本多忠胜觉得头有点晕,他真的没有产生幻觉吧。   比起本多忠胜的怔愣,旁边的酒井忠次却是怀念的扬了扬唇角,真是叫人怀念,主公大人,不对,信长大人还是和之前一样,一点都没变呢。   到底是在作战会议上,织田信长的玩笑也是点到即止,让德川家康和他手下的家臣入座之后,便探讨起这次进军之策来。   越前并不算易守难攻之地,朝仓义景既不是勇猛的战将,也不是智计百出的不世出的天才。   所以织田信长和竹中半兵卫讨论之后,也没用什么特别的战法,一个字,唯快而已。   充分发挥织田家军队行军进攻的优势,直指朝仓义景所在的一乘谷。   在座的都是久随织田信长的家臣,连德川家康也在织田信长上洛的时候一起行军过,都是熟悉的风格,熟悉的配方,所以没有任何异议的答应了下来。   想到之前跟随主公大人讨伐伊势的行军,织田家的家臣们也有些热血沸腾,主公大人的嫡系精锐部队对上其他大名的军队,那真正是如入无人之境,他们只要跟随着主公大人,就一定能取得胜利的!   军议的第二天,织田信长就亲率大军,直接以猛虎下山之势,向着越前扑去。   原本打算打织田信长一个措手不及的朝仓义景慌了,他没想到织田信长来得这么快这么凶猛,他虽然有着讨伐织田信长的念头,但自己都还做好准备,那个乡下大名率先攻打了过来。   不但如此,他还像是有战神附体一样,几天之内连下数城,越前的城池在织田信长面前像纸糊的一样,这样下去,怕不日就要逼近一乘谷了。   朝仓义景好歹也算是经历过风雨之人,在片刻的慌乱后就冷静了下来,这个危急时刻,只有一个办法能扭转乾坤。   是时候亲自去一趟小谷城了!尽快!   于是就在当天,朝仓义景乔装打扮,秘密从一乘谷出发,前往浅井家所在的小谷城。   而朝仓义景这辈子最好的运气大概就提现在此刻了,他甚至瞒过了之前织田信长在越前布下的细作,一路畅通无阻的见到浅井久政。   要说这位被自家儿子联合家臣赶下家督位置的浅井家前家督,那是最忠实的倒织田党。   他从未赞成过与织田信长的结盟,只是浅井长政在浅井家说话比他更管用,浅井家也有不少看好织田信长的家臣,所以才能支持着浅井长政力排众议,达成与织田家的结盟。   浅井久政虽然心有不忿,但看在织田家上洛成功的份上也是暂时忍耐了下来,但织田信长上洛成功之后,竟然没有给浅井家任何好处?   他选择性的遗忘了织田信长顺手消灭了和浅井家作对数年的南近江的六角氏,使得浅井家能在战后扩大了不少领土的事,只记得上洛成功后的织田信长没有直接给予浅井家好处的事了。   于是怨恨就此长成了参天大树。   到朝仓义景来与浅井久政密会,两人恨织田信长恨得一拍即合,这正是整死织田信长的好机会。别看织田信长现在进军迅速,但他带的军队人数并不多,越是深入越前,他越要在后路留守更多的军队,所以现在织田信长身边的人并不算多,虽然干得过朝仓义景,但绝对干不过朝仓家和浅井家倾巢而出的联合进攻。   更何况,现在浅井家和织田家还是同盟关系,织田信长肯定从未想过浅井家会背叛,只要浅井家动作够迅速,从后路堵死织田家,再与朝仓义景前后夹击,两家有着绝对的兵力优势,织田信长不死也得死。他又没有继承人,等他一死,他们就可以顺势瓜分伊势、美浓尾张等地了,再之后就算是上洛,也不是不可行的。   毕竟,那位将军大人那里也给出了这样的暗示了,只要他们势力足够了,完全可以取织田信长而带之。   这个计划天衣无缝,唯一的变数,就只有支持织田信长的浅井长政。   浅井久政摆了摆手,“不用担心,长政就交给我吧。”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了,在普通状况下,他绝对不会背叛织田信长,但若是在某种不得不如此的情况下呢。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大家的留言,感觉棒棒哒,这是支持我更新下去的动力呀~   感谢36552136小天使的地雷! 第72章 072   近江、小谷城   浅井长政面沉似水的看着眼前伏地痛哭的朝仓义景,作为朝仓家的当主, 这位朝仓义景还是很有些傲气, 虽然和浅井长政相识日久, 私交甚笃, 也从未在他面前露出过这样失态的样子。   而朝仓义景的哭诉还在断断续续,他也不说织田信长哪里不好, 只一味的重复自己和浅井家的交情, 那些在浅井家困苦时的不离不弃和屡次伸出援手, 还有若是越前被灭国后可能会有的惨状,他的下场,他的妻子儿女们的下场。他这些话因为夹杂着强自忍耐的哭声,更显得凄惨。   浅井长政实在听不下去了, 他本就是相当看重情义的人, “义景大人,请快快起身, 无需如此。”   之前织田信长才起兵进攻越前,浅井长政就收到了消息,但一边是老盟友, 一边却是兄长大人, 他心底油煎火烧一般难受, 却也犹豫不决之中暂时没有更多的举动, 他不是不想帮朝仓家。但是,那是兄长大人啊。   谁料想,朝仓义景竟然亲身到此, 到他面前哭诉。   这么多年的交情,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看到平日里意气风发的大名沦落至此,大概也会心软,更何况浅井长政并非冷漠之人。   在浅井长政的再三劝慰下,朝仓义景才抬起头来,“长政大人,如今织田军已经快要进军到金崎了。”金崎的位置,在座所有人都清楚,若再是放任下去,大概不日越前就要沦落到和伊势一样的下场了。   “不若我再与兄长大人书信一封。”浅井长政皱着眉头开口,“不,我亲自去一趟织田军中,劝兄长大人罢手吧。”他能做的,也就只有如此了。   “愚蠢!”浅井久政想也不想的呵斥道,“织田信长是什么人,他怎么会因为你的求情而放过进攻越前。他就是只喂不饱的饿狼,不会因为任何事放弃到嘴边的肥肉。”   “那要怎么办?”浅井长政被逼迫至此,也有些沉不住气了,“总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越前灭国吧?”   朝仓义景和浅井久政对望一眼,觉得话已经到这里,可以提出了,于是还是由浅井久政开口,“和朝仓家,前后夹击织田信长。”   “什么?”浅井长政蓦地站起身来,“怎么能对兄长大人用兵?!”   不谈他自己对能这么迅速的上洛,又坐拥四国的兄长大人的敬佩,仅仅是兄长大人将阿市嫁予他,就是多大的恩情。   他怎么能恩将仇报,背叛兄长大人呢?   “你现在心慈手软,”浅井久政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儿子,“又怎么知道织田信长在袭灭朝仓家之后,不会调转枪口对准我浅井家。”这也是他一直反对织田信长的原因,那个貌若好女的男人眼底全是冷漠和野心,只要给他机会,他就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他周遭的敌人。   “兄长大人怎么会这样,”浅井长政摇了摇头,“他不会攻击我浅井家的,否则又怎么会把心爱的妹妹嫁给我。”   “市姬不过是个女人而已,”浅井久政冷冷的扫了浅井长政一眼,“织田信长能毫不犹豫的杀死自己的弟弟,又怎么会对妹妹顾念,到时候该抛弃的时候肯定会毫不犹豫的舍弃。---”   “不会的,兄长大人很疼爱阿市。”浅井长政还是摇头,“在上洛途中还特意过来探望阿市。”若不是真心疼爱这个妹妹,兄长大人又怎么会在这么紧急事情的路途上来探望妹妹呢。   “长政大人,”朝仓义景暗暗的插了句话,“织田信长之所以在上洛途中特意转道小谷城,不过是想拉拢您为他上洛卖命罢了。”顿了顿,他的语气幽幽,“你我皆在织田信长上洛的时候出了大力,但他却丝毫不顾情份,上洛成功之后就翻脸不认人,一点好处也没给我们两家。这样言而无信之人,又怎么值得信任呢。”   “兄长大人是真心疼爱阿市。”浅井长政沉下脸色,“我见过他与阿市相处的样子,绝不能作假,至于上洛成功一事,”他拿出少年时就继任浅井家家主的气魄,“此事早有定论,不宜再提。”   这件事织田家朝仓家扯了多久的皮,谁是谁非他心底怎么会没点数。不多说,并不代表他就认可朝仓义景的做法了。   朝仓义景咬了咬牙,知道此时不是旧话重提的时候,浅井长政也不是没有决断之人,不然也不会数次压下浅井久政对织田信长的不满了。   “就算如此,”浅井久政见朝仓义景一时语塞,忙接过话题,重新再次提到浅井家自身安危,“织田信长那人接连攻占了美浓、伊势,现在又进攻越前,之前与我浅井家结盟之时明明已经约定好不进攻越前,他出尔反尔,狼子野心,等攻下越前后,下一个就是我近江了。”   朝仓义景立刻也意识到这次谈话的重点之一,“没错,长政大人,您待人以诚,又怎么知道对方也会如此待您,特别是像织田信长那种人,”他顿了顿,下了一挤猛药,“要知道,他现在可是连将军大人都不放在眼底,连将军大人都能欺辱的人,更何况我等。”   浅井长政皱起眉头,“将军大人,是兄长大人拥立着上洛的。”   “是,将军大人是织田信长拥立着上洛的,但是他难道没有得到足够的好处吗?”朝仓义景将杀手锏拿了出来,“现在织田信长公开和将军大人作对,将军大人已经下令,要讨伐织田信长了,只要谁讨伐了织田信长,他就支持谁上洛。”   “这……”连浅井长政也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了,“若是这样,那兄长大人……”   浅井长政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浅井久政一口打断,“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现在还认不清织田信长的真面目吗?”   浅井家前家主的话愤怒至极,到了现在,虽然他仍旧有几分演戏的成分,但大部分是真正气血翻腾。   他简直不知道织田信长给自己这个向来优秀的儿子到底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这个儿子一心一意对待这位“兄长大人。”   不,不止如此,还有他那个好“儿媳”,非但没有丝毫嫁入浅井家就是浅井家人的想法,竟然还时时刻刻念着织田家,枕边风吹得长政更是靠向织田信长。   简直把他这个当父亲的气得够呛!   “父亲大人。”浅井长政不赞成的抗辩了声,“兄长大人对我浅井家,向来可是厚待有加的,从未有过对不起我浅井家的地方。”   “厚待,厚待什么?”浅井久政气得双眼泛红,“都是一起上洛的人,他给了我们什么,什么都没有,在看看义景大人,他不但不知感恩,现在,现在竟然还要赶尽杀绝!”   朝仓义景见浅井久政已经把话题递到嘴边,立刻抬起袖子掩住脸,“长政大人,你我相交数年,难道到今天,您真会见死不救?”   “这……”浅井长政有些手足无措了,如果只是说织田信长如何,他还能反驳的话,对于朝仓义景,他是真正既感激又有私交,他从未想过要见死不救。   浅井久政看浅井长政有了动摇,立刻拍案而起,抓住最能让这个儿子心软的一点,“长政,你还在犹豫什么,你难道真想看到那个织田信长把越前灭国吗?”   朝仓义景适时舔柴加火,“您难道忘记了北伊势北畠具教和南伊势的神户具盛的下场了吗?”他顿了顿,几乎是哀泣出声,“织田信长是魔鬼,是魔鬼!”   作为已经被灭国的大名,北畠具教和神户具盛的下场可想而知。   织田信长可懒得养着闲人,一天三顿饭的去问可思乡否,然后换得对方一句乐不思伊势。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她可没什么慈悲的想法。   浅井长政脸上的神色变化莫测,一时之间,他也没有立刻就把话接了下去。   浅井久政立刻就朝朝仓义景使了个眼色,朝仓义景微微点头表示收到,两人一唱一和,什么也不谈,只是谈交情谈交情和谈交情。   他们两人也算是捉住了浅井长政的弱点,相当重情重义的浅井长政真正的动摇了。   浅井久政看看火候差不多了,就最后舔了一把柴,“不但我如此认为,其他家臣也认为这个时候,到了与织田信长反目的时候了。”   “父亲大人?”浅井长政还陷在自己的思绪里,闻言有些惊讶。   浅井久政上前几步,拉开障子门,朝着外面叫道,“都进来吧。”   早就在外等候的浅井家重臣们答应一声,随即鱼贯而入,进入屋内坐下之后,他们向着浅井长政深深的低头,“主公大人,请伐织田!”   “你们……”浅井长政扫了一眼进入的那些家臣,心底沉了沉,这些人当中,甚至有之前支持他和织田信长结盟的人。   浅井家,和织田家不同,织田家原本是从清州织田家发家,并不算得很显贵的世家,所以家臣中很难有和家主对抗的豪族。   发展到现在,织田信长干翻了重臣支持的弟弟,瞬间清扫了翻织田家的重臣,又干翻了其他国强大的大名,展示了自己的绝对实力,所以织田家哪个家臣敢在她面前自称重臣?   织田家就是织田信长的一言堂,她说要东就要东,要西就要西。   而浅井家原本就是近江豪族出生,依靠着其他豪族才成为了近江的实际统治者,北近江又是豪族林立,所以浅井家实行的重臣合议制。   这玩意儿在家主昏庸的时候或许能拯救整个家族,比如之前浅井长政就联合重臣把他爸赶下了家主的位置,但在家主年轻又有雄心壮志的时候,就是坑家督的货。   当然,这些重臣并不觉得自己在坑浅井家,在他们看来,朝仓家是老盟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们也担心着,浅井家就是下一个朝仓家,他们并不想落到朝仓家那样的下场。   那还有什么说的,之前结盟是形势所趋,现在背叛不也同样是吗。   更何况,现在形势一片大好,为了稳定自己的后方,织田信长带的讨伐朝仓家的军队并不多,或许攻下越前是足够了,但若是他们浅井家站到朝仓家那边呢?   他们的兵力加上朝仓家的兵力,可是拥有绝对优势的。   更何况织田信长绝对想不到他们会突然出兵,只要浅井家和朝仓家前后夹击,就算是织田信长也无翻身之力。   讨伐死了织田信长,他们浅井家不正好能趁机发展壮大吗?   想想那样的景象就觉得超级美好有没有。   所以说白了,在这样的年代,无论是结盟还是背叛,都是常事,不过为了一个利字而已。   那些浅井家的重臣会为了他们的利益支持和织田信长结盟,也会为了他们的利益背叛织田信长。   不过就是看哪边好处更多罢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家臣们围住了浅井长政,“主公大人,朝仓家被讨伐之后,下一个就轮到我浅井家了啊,您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浅井家也步上如此后尘啊。”   “主公大人,织田信长不可信。”这还是之前很是支持和织田信长结盟的,“他是冷酷无情,毫无信义之徒,绝对不能相信他。”   “主公大人,为了浅井家,请讨织田!”当然也有义正言辞的,狠狠的拜向自家主公。   “主公大人,我们不能忘掉朝仓家的恩情啊。”也有人开始追忆往昔,“之前我们浅井家被六角氏逼迫的时候,数次都是朝仓家出手相救。”   “主公大人……”   “主公大人……”   各种反对织田信长的话不绝于耳,甚至有些激进的家臣,已经隐隐约约透露出如果浅井长政不干,就让浅井久政来干这样的说法。   毕竟,他们当年能把浅井久政拉下来,让浅井长政坐上家督的位置,现在也能把浅井长政拉下来,再把浅井久政推上去。   反正两人都是浅井家的人,还是亲父子嘛,对于他们来说,谁上位都没差,只要能给他们带来利益就行了。   在重重逼迫之下,浅井长政茫然跌坐在地,脸色煞白。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就要产生重大变化了,请期待哦,233333   感谢七月、泓茗小天使的地雷~ 第73章 073   浅井家动员出阵的命令, 下得突兀而迫切, 而且十分神秘, 甚至连被召集的底层武士, 在出阵之前都不知道具体出阵的地点。---   所有人以最快速度集结起来, 做好出阵的准备, 着急得甚至不少人边跑边穿着盔甲。   然而任浅井家的保密工作做得再好, 又怎么瞒得过浅井家的女主人, 特别是她还手握着织田信长在近江的所有情报系统。   在浅井家出阵的命令下达后不久, 织田市便双手提着衣摆,在回廊上匆匆而行,眉头紧锁。虽然她也算是十分机变之人,但到底从小被织田家保护得很好,嫁入浅井家又被浅井长政保护得很好, 她怎么也没想到之前还算得上稳定的形势怎么在突然之间急转直下了。   是的, 织田市早就和兄长大人联系过,授命在织田信长讨伐朝仓义景的时候稳住浅井家。   织田信长心思缜密,当然不会放过市姬这么好的一步棋,更何况,这原本也是织田市所愿。   毕竟,作为织田家的女儿,浅井长政的妻子,若说谁最不愿意看到两家翻脸,非她莫属,所以她这段时间一直在着力稳住浅井家。至少, 也要稳住她的丈夫——浅井长政。   但大概真正是天意,织田市在这段时间正好怀孕了,孩子有些折腾,她就算勉强打起精神,也及不上平时,总有些照顾不周的地方,而形势就在这么瞬息之间立变。   织田市很清楚,之前长政大人绝对没有丁点背叛织田家的意思,哪怕看到朝仓家的形势,他内心比谁都要煎熬,但他也并未想过对织田家倒戈相向。   所以此时,得到消息的织田市难掩心底的震惊,但就像她自己对织田信长承诺过的,她是信长的妹妹,并不是普通只会慌乱的妇人,不然她家兄长大人也不会放心把近江的间谍组织都交到她手里。   因此在片刻的慌乱之后,织田市立刻就行动了起来,她不甘心这样的结果,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她也想要抗争一番。   首先,要找到她的丈夫浅井长政,若论整个浅井家,最有可能站在她这边的盟友,也就是长政大人了。   况且,她也必须要弄清楚,是什么使得长政大人改变心意,或者说,是什么迫使长政大人对兄长大人出兵的。   是浅井久政,还是远在越前的朝仓义景,或者是浅井家反对织田家的那些家臣。   织田市找到浅井长政的时候,从人正在帮他穿上盔甲,做出阵前最后的准备工作。   “长政大人,”织田市并没有开始就出声质问,她只是依在门边,轻唤了声,“您要出阵了吗?”   浅井长政身体微微一抖,在抬起头来的时候,他没敢看织田市的脸,“是的,我要出阵了。你……还怀着孩子,别想太多,去好好休息吧。”他,不敢看妻子的脸。   织田市听而不闻,她从门边走进来,就如同他们在织田家的初见时,衣摆蜿蜒而迤逦,“您是要进攻兄长大人吗?”   浅井长政也知道必定是躲不过这一遭的,狠了狠心,浅井长政回头过来,正对上织田市的眼睛。---   那是怎样美丽的一双眼睛啊,清澈得就像他最爱的琵琶湖的湖水,无论是波澜不惊还是碧波荡漾,都是他的最爱。   对着这样的眼睛,他可以看上一整天都不腻。   但现在,哪怕心底又再多不舍,浅井长政都不得不狠下心,“阿市,对不起。”他不是没有努力抗争过,但在这样的滔天巨浪来临之际,个人的力量是如此渺小,他争不过也争不了。   织田市听得心底狠狠一沉,却咬着牙继续道,“长政大人,兄长大人,兄长大人那么信任您啊。”女人的武器,从来不在其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以柔克刚。   浅井长政俊美的脸上露出一种痛苦的表情,那是他那么崇敬的兄长大人啊,但是他仍旧只能重复,“对不起,阿市,我不能弃义景大人于不顾,也不能,不能不顾家臣们的想法。”他只是,身不由己。   织田市上前一步,瞬也不瞬的直视着浅井长政的眼睛,“长政大人,当断则断。”织田市的目光明亮,她有信心,只要这一次她的丈夫做了正确的选择,哪怕损失再多,她的兄长大人都会给予最大的补偿。   浅井长政的神色有瞬间的动摇,片刻之后他的脸色重归于沉寂,“阿市,对不起。”他说着,就要越过织田市往外走去。   “长政大人。”织田市有片刻的慌乱,她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了浅井长政的手。   一点点的,浅井长政将自己的手从织田市手里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在抽离的瞬间,他觉得好像有什么让他非常难受的东西一下涌了上来。但是他不能停下动作,他必须得要这么做。   看着浅井长政头也不回的身影,织田市脚一软跌坐在地上,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她知道,这一刻,他们再也回不去了,他们,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而她,既不是单单是织田家的女儿,也不仅仅是浅井长政的妻子,她必须得做出抉择。   其实这个选择,早在她下定决心抱着以嫁给兄长大人的心情,嫁到浅井家的时候,已经做好了。   织田市狠狠的闭了闭眼睛,重新站起身来,她的眼底浮现出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一旦选择,她就不会后悔,无论结果是什么,她都会主动承担,“来人。”   “市姬夫人,有什么吩咐。”有侍女迅速的跑了上来。   “去找妩子过来。”织田市抬起头来,眼中犹如火焰在燃烧,没有人教过她用兵之道,但身在武家,她本身又极其聪慧,哪怕只是看着,她也不是完全的不懂。   她知道,现在兄长大人如果在毫无所觉之间被朝仓和浅井前后夹击,在兵力又有悬殊的情况下,只怕是凶多吉少。   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当初,她抱着怎样的心情嫁到浅井家的,到现在,她要回馈给兄长大人同样的心情。   “把这个东西,想办法送到兄长大人手上。”织田市将一个盒子推到妩子面前,里面是她深思熟虑后放进去的东西。   没有任何询问,妩子只是低头答应,沉稳而安静,“嗨。”   “记住,”织田市加重了语气,“以最快的速度,最稳当的方法,不管,”她顿了顿,还是一咬牙,“不管死多少人,也要把这个东西安稳的送到兄长大人手里。”   浅井家出阵的命令,太过于迅速,她现在唯一能争取的,就是时间。   赶在浅井家到处战场之前,将消息送到兄长大人的手上,所以,她必须得……分秒必争。   这样的话,连阿妩也有些惊讶,市姬大人虽然平日里也有坚韧的时候,但大多数时候她还是拥有女性的特有的温柔善良,如此果决的时候,她从未见过。   难道……   身为被训练过的情报人员特有的敏锐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下一刻,妩子注视着那个盒子的目光转为坚定,“市姬夫人请放心,我一定会让人拼死将此物送到主公大人手里的。”   “嗯,”织田市答应了声,随即又添了一句,“若是被浅井家的人发现了要看,就说是我送给兄长大人的礼物,给他们看就是了。”   她有信心,就算是给浅井家的人看了,他们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她为这件东西做的最后一层保障。   “嗨,嗨。”阿妩恭敬的低下头去,小心的抱起东西离去了。   当织田市的礼物被送到织田信长手里的时候,她正带领着家臣和手下的兵士驻扎在金崎,可以说离朝仓义景所在的一乘谷,一步之遥。   这一路进军都相当顺利,但织田信长并没有就此放松警惕,她觉得越是到最后关头,越是可能引起最后的反扑,若不小心,这最后的反扑可能是致命的。   而当听到自家妹妹远从小谷城给她送来的礼物的时候,织田信长微微皱了皱眉头,阿市当然知道她现在正在行军打仗的途中,不可能无缘无故送来什么礼物,还是特意送到阵前。   若说是普通的情报,按照惯例应该是送到岐阜,由归蝶来处理的。   那么这么紧急的送来的东西,只能说明,这件东西非比寻常,且十分紧急,紧急到阿市甚至不能送去岐阜。   凭着对自己这个妹妹的了解和信心,织田信长让人立刻将织田市送来的东西呈上来的同时,摆手暂时让家臣们停下了对战况的汇报。   织田市送来的东西装在一个漂亮的盒子里,都是因为在座的都是她信任有加的臣属,织田信长也没有回避,直接打开了盒子。   这是……   她伸手拿起里面的东西,摸了摸,袋里的手感告诉她,这是一袋两头都杂着绳索的……豆子?   织田信长快速解开袋子上扎紧的绳索,将口袋倒过来一抖,果然露出里面装着的豆子。   在织田信长看到豆子的那一刻,其他家臣们也看到了那袋豆子,瞬间家臣们的表情各异,大部分还维持着满脸茫然的状态,只有竹中半兵卫似有所悟。   还有就是木下秀吉,他虽然不如竹中半兵卫那天的天才,但也是心思极为敏锐的人,而他出仕织田信长时间也不短了,偶尔也听其他家臣说过织田家的历史,所以他一下就想到了曾听过的织田家一场不怎么让人愉快的战役:小豆坂合战。   这家伙心思活,嘴巴也快,在竹中半兵卫还没来得及开口的时候,已经抢先说了出来,“主公大人,难道市姬大人是送东西来示警的?”   织田信长脸上已经是阴云密布,闻言她也没有回答木下秀吉,而是狠狠的将那袋豆子扔到地上,豆子散落得到处都是,她几乎是咬着牙开口,“浅井!”   哪怕再没反应过来的家臣,听到织田信长这个词之后,都明白了过来。   “难道市姬大人是说浅井家背叛了?”柴田胜家从马札上猛地站了起来,“混蛋!他们怎么敢这么做!”主公大人,可是将市姬殿下嫁了过去啊。   不但如此,还对浅井家处处照顾,连朝仓家之前做过的事,都是看在浅井长政这个妹夫的份上容忍了。   浅井家竟然不但不知道感恩,还干出这种在织田家背后捅上一刀的事。   一时之间,对浅井家各种愤怒讨伐之声,不绝于耳。   织田信长却在发泄之后,做了个手势让所有人安静下来,她稳了稳心神,“地图。”织田家的家督眼底如同酝酿着风暴,却并不激烈,反而有种冰冻到极致的冷。   “嗨。”随着织田信长的话,她的小姓侍从立刻呈上地图。   织田信长也没有废话,“浅井家现在已经背叛了我织田家,现在他们很可能已经和朝仓家勾结在一起了。”她说着,手指画过地图,“如果朝仓家和浅井家前后夹击我织田家,以我们这次带出来的兵力,无法分成两部分分别迎击前后两个战场。”前后夹击,是一个部队所面临的最糟糕的情况,一旦和其中一方开始交战,被另一方从背后突袭,那对整个队伍来说是致命的打击。但若是分兵进行阻击,在兵力不够的情况下,就是找死的行为,两个计划,都绝对不可取。   满场哗然中,竹中半兵卫仍旧冷静,他身为军师,目光扫过地图之后立刻开口,“此地地形狭长,我军就算想要迎战,也无法展开有利阵型,正是伏击的好地方。”   竹中半兵卫此话一出,家臣里立刻再次起了一阵骚动,“主公大人。”“殿下。”   各式各样的声音响起,这种关键时刻,他们需要主公的决断。   织田信长半点没有犹豫,直接下了命令,“突围,向着京都方向突围,在朝仓家和浅井家将我织田家合围起来之前。”   现在,浅井家一定将她回岐阜的道路,重重封锁,那么唯一的生路——在京都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24455134、七月小天使的地雷哦~ 第74章 074   织田信长作为织田家的当主下了命令, 其他家臣当然没有任何异议, 齐齐朝着她一鞠躬, “嗨。”   答应过之后,因为时间紧迫, 竹中半兵卫也没有丝毫绕圈子,而是直接进言道,“主君, 浅井家既然决定了要背叛, 必定是做好了全力讨伐我织田的准备, 朝仓浅井来势汹汹, 若我军直接突围后撤的话, 必定引来另一方的衔尾而击。所以, ”平时风度翩翩的军师难得的采用了最断然的话音, “必须要留下人来充当殿军, 拦住追击的部队。”   殿军, 也就是所谓充当断后殿后事宜的军队,可以说, 在这种时候殿后, 既要绝对的忠诚, 还有战死不后退的决心。   但事到如今,与其整个队伍都被人前后夹击, 只能留下部分来充当殿军。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织田家的主力部队和织田家的中心,织田信长安然离开。   织田信长当然明白这一点, 她微一点头,“殿军是……”随着她目光扫过,木下秀吉反应最是迅速的朝着人单膝跪下,“主公大人,请让我充当殿军。”   “不,”木下秀吉刚一开口,就迎来了柴田胜家的反驳,他也是上前一步跪下,“猴子的兵力不够,主公大人,还是由我权三来充当殿军吧。”   “主公大人,由我来担任殿军吧。”明智光秀也是毫不犹豫的跪下来,他侍奉织田信长的时间不长,但却有自认不输给任何人忠心的气魄。   “大将,请让我去吧。”森可成自然也不落人后,“我一定会拦住追击的敌人。”   一时之间,织田家家臣们纷纷跪下,极力争取充当殿军的角色。   织田信长扫了一眼一群家臣,她知道,这里面有真心实意想要充当殿军的,她予他们荣耀,他们回报给她忠诚;也有被一时的气氛感染的,头脑发热的;甚至有其他人都跪了,自己也不得不跪的。   那么,到底选择谁来作为殿军呢?   极其危险,又极其需要智慧和运气的任务。   “老大,”在一群家臣中,面目清秀的德川家康显得年纪更小了些,但他声音却是不小,“让我留下来充当殿军吧,我兵力足够,手下家臣也勇猛,一定能完成这个任务的。”   他手下不但有酒井忠次,还有本多忠胜,他相信自己能完成殿军的人物。   随着他的话,织田信长下意识转向德川家康,长大之后,竹千代已经很少这么称呼她了,一声恭敬的主公大人,足见他沉稳的性格。   但越是这样,她越是喜欢逗他,也算是她小小的恶趣味。   而现在,这个之前跟着她屁股后面跑的小屁孩,跪在她面前,目光坚定,神色无畏,已经真正长大成了个可靠的男人了啊。   织田信长思考的时间只有片刻,她便沉下声音下令道,“殿军,让可成去。”   “主公大人。”其他家臣参差不齐的声音响起,还想争取一下。   织田信长一挥手,“就这么决定了,”顿了顿,她转向森可成,“可成,除了你自己的人手,你再带上我的亲卫去。”   “大将,”森可成一听就急了,“我带自己的本部人马去就行了,怎么能带您的亲卫呢,他们是要保护您的安全的。”那可是大将最亲近,对他最衷心也是最强大的人,若是他带去了,谁来保护大将?   “不用废话,”织田信长干净利落的打断森可成的话,“就这么去做。”现在可不是争论这些的时候,森可成担任过不短时间她的近卫侍臣,算是能指挥得动她的亲卫的家臣,除此之外,犬千代大约也可以,但那家伙才回来不久,本部实力太弱了,去了也是送菜。在这种危急的关头,她不能只让手下带着本部人马去卖命,更何况,若论起战斗力,她的亲卫队,一个打三个不成问题,这样才能保证殿后最大的成功率和存活率。   其实,她也想过要让猴子去的,那家伙运气相当好,在这种时候,一点点运气就是至关重要的,但是猴子也同样有个问题,手下兵士不够多,而且,大概也指挥不动她的亲卫。   她是要让人充当殿军,并不是要让人去送死的,所以综合考虑之后,还是森可成是最适合的人选。   本部人马人不少,指挥得动她的亲卫,而且本身也是英勇忠心的战将,足矣。   “嗨,嗨!”森可成大声答应道。   “可成,”见森可成领命,织田信长也放缓了声音,她的话温柔又不失坚定,“好好的去,活着回来,听到了吗?”   森可成眼眶有些泛酸,他再次向着织田信长低头,“领命。”   织田信长点了点头,翻身跨上从人牵来的马,盯着地下跪着的人,加重了语气,“把握好时间,拖过敌人一阵,就迅速撤退,”顿了顿,织田家家督的口气是难得的慎重,“我等你回来!”   森可成双手伏地,“嗨,大将!”   织田信长一抖马缰绳,“走。”   随着她的命令,她手下的家臣们上马的上马,召集人手的召集人手,片刻都没有耽误,直接跟上了织田信长的步伐。   织田信长带的人不少,但为了避开浅井家的队伍,他们突围的方向只能选择走山路,山路原本就崎岖难行,大概又下过了雨,地上道路满是泥泞,越发的艰难了。   而几乎是在织田信长才离开,浅井家的队伍已经扑向了留在原地阻击他们的森可成率领的队伍。   比起织田家军队的连翻征战,就算伤亡不算惨重,体力耐力也是消耗不少,浅井家是真正的有生力量,自从织田信长消灭了六角氏之后,就没什么可打的仗了。现在难得有军功摆在眼前,一个个几乎是红了眼睛,把眼前这群人当成待宰的羔羊了。   而且,浅井长政在见识过织田信长使用铁炮的威力之后,完全被织田军的威能所折服,这段时间陆陆续续的,浅井家的军队也装配了不少铁炮。   这些铁炮,全部被用于这次对织田家的战斗,以绝对的优势兵力来对织田家殿后的军队进行围攻,战况从一开始就极其惨烈。   每一个织田家的士兵都可能面临着两倍甚至是三倍的敌人,再加上铁炮的威力,一个照面,森可成的本部人马就倒下一大片。   而织田信长的亲卫队因为原本就是经过层层选拔的精英,森可成又宁可本部人马死伤,也舍不得这些人被当成炮灰,所以把人放在后队,所以死伤还算轻微。   但在接下来的短兵相接中,情况却也同样不容乐观了。   再英勇的武士,也是人,在面对多人围攻的时候,双拳……难敌四手。   好在,带领他们的人是森可成。   森可成使一杆□□,甚至比号称“枪之又左”的前田利家手里的枪更具威势,凡有近身者皆是不死即伤,在战斗的间隙,他还不停的给兵士们鼓劲,“坚持住,所有人坚持住!为了大将!”顿了顿,就顺手挑翻一个敌人,“再多坚持一会儿,大将就会多安全一分,为了大将,大家冲啊!”   有英勇且悍不畏死的领导者,无论是森可成的本部手下,还是织田信长的亲卫们,都爆发出无比的魄力,一个个嘶吼着冲向对方,哪怕最后实在不敌,也要拉着敌人陪葬。   血腥味在空气里弥散,能站在森可成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但他仍旧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仍旧不停的带着剩下的人阻击着敌人。   他清楚的知道,若他们这群殿军不能拖住敌人,让敌人对着大将追击而去,大将那边就会极其危险。   而他们越是拖的时间长,就越能保障大将的安全。   为了大将,他必当拼尽所有,来拖住这些敌人。   森可成英勇无畏,而另一边,浅井家这次讨伐织田信长也可以说是孤注一掷,他们知道,若这次不能将织田信长讨死在此,没人能在面对他的反扑。   所以他们几乎带上了近江所有兵力,在这样人数的巨大落差下,哪怕森可成带领的人不退死战,也不能阻止情况的逐渐倾斜。   而最可怕的是,朝仓家在发现浅井家和织田家已经开战之后,这个时候也动了,他们从战场的背面直扑了上去,对织田家殿后的部队,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战况,在逐渐崩塌,森可成的脸上身上,早已经布满了鲜血,有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受各种各样的伤再正常不过了,但这些伤口逐渐累积起来,却开始阻碍他的行动。   就在他对着眼前重来的敌人奋力一刺的时候,他身后的护卫恰在此时出现了空挡,有敌人趁此机会,一刀就砍在森可成的背后。   森可成发出一身嘶吼,一下跪倒在地。   “大人!”剩下人见状,立刻前来救援,砍杀偷袭的那人之人,有人扶起森可成,“大人,您没事吧?”   “没事。”森可成死死的咬着牙,他手的□□已经脱手,干脆拔出腰间的佩刀,准备再战。   扶着森可成的人却没有放手,“大人,已经拖了这么长的时间了,我们退吧。”   “不行。”森克成强忍着背后的疼痛,想也不想的大声反驳道。   扶着森可成的人放开他,单膝跪下,“大人,退吧,如果等浅井朝仓的人完成合围,我们就走不了了。主公大人,主公大人也说了让您拖一阵就撤退啊。”   “绝不能退!”森可成在留下之时,就没想过要活着离开,支撑着他站在这里的,不是为了活下去,而是为了织田信长的安全。   “大人!”来人抱住他的大腿,“求求您了,退吧,那可是主公大人的命令。”   森可成使劲把人踢开,狠狠的一脚,他盯着人的目光撑得上狠厉了,“死战不退!”   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违抗织田信长的命令,早在对大将提出殿军的请求后,他就已经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大将待他至真至诚,他唯有以死报之!   被踢到地上的人眼眶一下红了,但片刻之后,他狠狠擦了擦眼睛,重新跪好,“嗨!”   森可成上前,拍了拍那人的肩膀,使劲举起自己手里的刀,高声疾呼,“死战不退!”   下一刻,战场上所有剩下的织田军的兵士们,在能喊出的时刻,都跟着高呼,“死战不退!”   为了他们的主公大人的安全,为了可成大人的忠义,他们愿意……死战不退!   被森可成的样子激起血勇之气,所有人渐渐退到他的周围,开始最后的死战。   然而,被感染的不仅是在场的织田家的兵士,在高处观战的浅井长政也变了脸色,他一提马缰,直接冲向了最前线的战场。   浅井长政动了,他身后就跟上一群人,距离不远,他很快就赶到剩下的织田军的面前。   “都住手!”随着浅井长政的话,浅井军在缓缓退后,露出中间疲惫不堪的人们,虽然得以喘息,但他们,实在已经没有追击的力道。   浅井长政纵马上前,“森大人,投降吧。”森可成作为织田信长的亲卫,和浅井长政也是打过数次照面的,他真的,无法忍心看着这样忠义之人就此战死。   这个平时里总是挺直了背脊,英挺俊美的男子现在累得只能以刀杵地,他的手还在微微颤抖着,他不是能言善辩之人,对着背叛织田家的浅井长政,他只用了一个字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呸!”   他看不起浅井长政,宁死也不愿与他多言。   浅井长政脸色变换了片刻,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重新挥下手去。   无数的刀剑,朝着剩下的人挥了过去,森可成眼中反射着雪般的刀光,他的心底,涌上深深的遗憾。   大将,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突围了吧。   他这辈子的一切,都是值得的,甚至包括死亡,但是,但是他没办法亲眼看到大将一统天下,世间太平的那天了。   不过,他的儿子们,会替他看到的吧。   森可成倒下的时候,嘴角挂着浅浅的,浅浅的微笑。   是年,浅井家背弃与织田家的盟约,与朝仓家前后夹击织田信长,对其形成合围之势,为了让织田信长平安撤退,织田家家臣森可成拼死殿后,战死沙场。   史称:金崎之战。 第75章 075   在距离金崎之战很多很多年后, 在遥远的历史长河的另一端, 公元2205年, 妄图改变历史的历史修正主义者发动了对历史的攻击,为了保护既定历史, 时之政府在损失惨重之后,预备开始实行一项绝密计划。---   在这项计划中,他们准备召集拥有灵力的审神者, 让审神者用灵力唤醒沉睡中的古代刀剑, 并将这些付丧神们送回历史的曾经, 去保护历史。   这项计划被称为——审神者:刀剑乱舞计划。   这个计划在时之政府内部一经提出, 就得到了绝大部分人的一致赞赏, 他们都觉得这个计划是可行的。   毕竟, 历史修正主义者操纵的是时间溯行军, 属于可供消耗的可再生资源, 他们若没有相应的战力布置, 只怕很快就会落于下风。   而刀剑是可以复制的,那么也就是说, 只要审神者灵力足够, 理论上就能召唤出无限的刀剑男士来进行战斗。   那么如果有足够的审神者, 他们就将立于不败之地。   唯一的一点,就是用刀剑付丧神来维护历史这一举动到底能不能见成效, 就算是计划的提倡者,也没有全然的把握。   但这个计划的前景听起来太过于美好,没人舍得放弃, 于是为了试验这个计划的可行性,第一批不是由审神者唤醒,而是由时之政府以特殊方式的唤醒的刀剑付丧神们,在被赋予了保护历史的重任后,被时之政府送往存在时间溯行军的身影的各个时代,执行特殊任务。   若这些任务都能取得成功,时之政府便打算正式实行此计划,毕竟,历史是正式而严肃的,容不得丝毫轻忽。   而作为保护历史的一方,他们理所当然需要付出更多的心力。   于是,在这些奔赴战场的刀剑付丧神们当中,其中一个小队,六位刀剑付丧神,也就是被称为刀剑男士的刀剑们,就被送到这一年,织田信长从金崎撤退的这一天。   通向京都的山路,道路崎岖难行,这种时候根本没办法讲什么阵型,什么组织纪律,为了更快的突围,让后面殿军的森可成能承受更少的压力,原本就不是什么讲究人的织田信长下达了以最快速度跟着自己的上司跑的命令,于是家臣手下门一个个带领着自己的本部,按照织田信长的命令撒开腿使劲跑,跑得形象全无。   对此,织田信长是半分不在意的,逃命嘛,还想要什么形象。   当然,她也可以相当婉转的称这次撤退为战略性转移,起码听起来要好听些。   但这家伙不要脸的程度向来很高,在她看来,逃命就逃命呗,遮掩得再多,本质还不是逃命。   这次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也有她自己判断失误的锅,自己的锅自己背。   她虽然心高气傲目中无人,但也绝不是死不认错的人。   所以,逃命又如何,只要能够安然逃脱,等她翻过身来,就是要那些人好看的时候。   形势异常紧迫,好在织田信长手下的家臣兵士们早就是久经考验,哪怕是逃命也比别人逃得快些。   只是山路湿滑,哪怕织田家的兵士们再能跑,也没有办法发挥出平时完全的实力,只能一脚深一脚浅的踏着泥水前进。   这些家臣部下中,木下秀吉向来是跟着织田信长跑腿的,以前就是跟在她马边使劲跑,现在最开始是骑马跟着织田信长的马跑,后来道路泥泞,骑马来没有双腿来得快,他又怕跟丢了主公大人,于是干脆把缰绳扔给手下,迈开双腿跑在织田信长马后,“主公大人,这路上太滑了,骑马跑不快,而且容易滑倒。”   “嗯。”织田信长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她皱了皱眉头,“停下!”   随着她的呼呵声,给她牵马的人使劲勒住缰绳,将马停了下来。   织田信长翻身下马,道路这么湿滑,这种时候骑着马在山中行走反而更加危险,一不小心马失前蹄,那还真是拉都拉不住,还不如步行,“不过,地面湿滑也不全是坏事。”织田信长整了整腰间悬挂的刀,“我们走不快,追击来的敌人也走不快。”反正大家半斤八两,比拼运气吧。这种时候,好像除了乐观点,也没啥好想的了。至少,还能鼓舞一下士气。   “嗨。”木下秀吉答了声,“主公大人,我们赶快走吧。”虽说跟着织田信长,但他其实一直都悬着心,万一,万一敌军突破殿军的队伍追上来呢。   “嗯,继续前进。”织田信长也没有耽搁,直接一挥手,大步向前走去。   因为战场出阵的关系,织田军上上下下都是全副盔甲的打扮,哪怕置办不起盔甲的兵士也是把能有的防护用具都穿在身上,这些盔甲用具在战场上能救人性命,但在这样的山路上走起来就不那么友好了。   比如织田信长,她的盔甲是特质的,在战场上防护性很好,但在山路上,本来就难走,盔甲又不轻,在泥泞里更是妨碍行动,怎么都觉得更是艰难。   但是她也是没办法,又不能脱了扔掉,轻装简行是会比较方便,但万一敌人追上来了呢,没有盔甲,被流镝伤了的可能性就大了很多倍,更不用说万一被砍上一刀了。   所以哪怕行走再是艰难,织田信长也只能强忍着前进。   好在她意志坚定,哪怕是在这种时候也不曾被怒火燃烧了理智,还能沉下心思来选择最有利的撤退路线。   而后军传来的消息,并不乐观。   最开始是,是殿军与浅井家开始交手的消息,织田信长微一皱眉,并没有多说什么。   然后,是朝仓家也加入战局的消息,织田信长心底一沉,在期望森可成无事的同时,再次命令所有人加快了步伐。   再接着,后面的消息已经传不过来了,也不知道是因为没有追上她,还是已经被浅井朝仓联军切断了来往的道路。   但就算不用探子回报,所有人也知道现在形势越发紧迫。   这样的情况下,织田信长也顾不得其他,只能以自己的气势和坚定的语言,来鼓舞跟着她进山的家臣下属。   织田家家督的稳如泰山,在这一刻安定人心的作用,不可估量。   让紧跟着她的那些人,在重重压力下,仍旧能够坚定的向前突围着。   他们早已经没有了其他念头,唯一一个想法:跟着主公!他们必定能够突围!   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现在没有后面传来的消息,就是好消息。   然而,就在天光将尽之时,突然之间,天边几道闪电划过。   “闪电了,难道是要下雨吗?今天天气真是……”木下秀吉的喃喃自语声才说了半句就说不下去了,哪怕是在跟着织田信长撤退途中也保持着旺盛精力的猴子,竟然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然后下一刻竟然伸手去揉眼睛,“天,天啊!”他竟然在大白天看到了似人非人的怪物!他是产生幻觉了吗?还是其实是在做梦?   不但木下秀吉愣住了,织田信长再是镇定也忍不住露出了震惊的表情,等等,她一直觉得自己穿越的是普通历史,再不济也是个历史年代剧,难道其实不是,她其实穿越的是玄幻剧?   不然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些长相奇怪的怪物又是什么,明明一分钟之间那片林子什么都没有,结果在闪电之后这些怪物突然就出现了。   连织田信长、木下秀吉等人都是如此,更不要说织田军的其他兵士们了,片刻的寂静之后,满场哗然。   “那,那是什么?”有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瑟瑟发抖的。   “妖怪,妖怪啊!”有转头就跑的,什么都顾不上的。   当然也有强作镇定的,只是煞白着脸色,举着刀的手怎么都有些颤抖。   不过到底是久经战阵的老兵比较多,虽然被惊吓得够呛,还不至于在一时之间就如同散沙一般了。   只是难免,场面有些混乱。   就在一片混乱之中,那群怪物向着织田信长这边冲了过来,然后,见人就杀,下手干净利落,动作迅速得超乎人类的想象。   “敌,敌袭!”一片鲜血淋漓之中,木下秀吉咬着牙,终于叫住了这句话,他刷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刀,不管不顾的挡在织田信长面前,“保护主公大人!”   不管那是什么东西,不管它们的目的何在,他现在唯一需要做和能做的,就是拼死保护好主公大人。   随着木下秀吉的喊声,其他织田家的家臣兵士们终于反应了过来,不管来的是什么,来者不善,只能拔刀了。   于是反应过来的人刷的拔出腰间的刀剑,大声嘶吼着向着怪物们冲了过去。   然而这一刻,人类的力量在这些怪物面前显得尤其的弱小,就算冲上去了不少人,但往往还接不住怪物的一刀。   对,对方也是使用刀剑的,甚至还有使用薙刀的怪物,一刀挥下,好几个人都只能惨叫着,被砍杀掉性命。   织田信长见状微微眯了眯眼睛,在慌乱的人群中,她显得尤其镇定,提高了声音,织田信长大声喝道,“铁炮队!列阵!”这种危机关头,织田家的家督展现出了绝佳应对能力和强大坚韧的神经,不管到底是玄幻剧还是年代剧,有胆子到她面前来撒野,她就让对方尝尝枪子的滋味。   她是靠什么发家的,难道还会忘记不曾。   “嗨。”随着答应声,跟随着织田信长,还能聚集起来的铁炮队次序井然的上前,列队准备射击。   并不太多,但看起来对付那几只怪物,也是绰绰有余了。   当然,在这些快速列队的铁炮队的人脸上,还能看到残存的惊慌失措。   其实,他们也不是不害怕的,但是这个时候平日里严格到严苛的训练起了绝对的作用,甚至不用头脑使劲去想,身体自然而然就做到了正确的动作。   “第一队。”看着铁炮队在片刻之间列队完毕,织田信长狠狠的挥下手,“发射!”   铁炮齐射的声音,响彻山林,惊飞不少鸟儿。   下一刻,不用织田信长再次命令,发射过子弹的人自动退后,将位置让给了第二队的人,接着是第三队。   三轮齐射下来,那些冲过来的怪物的动作都顿住了。   织田信长看着已经被打成筛子的怪物们,目光幽冷。   对手是人,还是怪物,都不会令她有丝毫的动摇。   织田信长强大的,从来都不只是她的能力,还有那种敢于将任何阻碍她的事物斩于马下的惊人精神。   “哦~果然不愧是信长公吗?”在距离这里不远处的山坡上,有蓝色狩衣的青年,戴着手套的手抚在下巴上,用种不明以为的声调赞了句,“哪怕是第一次见到时间溯行军,也完全没有害怕,而是迅速的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他说着这样赞赏的话,微微勾起唇角,在天光将尽之中,显现出一张可与日月争辉的绝美容颜,“只是可惜,时间溯行军大概是不能被铁炮消灭的。”   几乎是随着他的话音,那些被铁炮暂时阻止了脚步的怪物们,在片刻之后,重新发出了怪异的嘶吼,向着织田信长冲了过去,将挡在织田信长面前的铁炮队和其他兵士,如同砍瓜切菜一般砍杀着。   站在说话之人身边的,是一身军服打扮的俊秀青年,他开口的话,带着几分无奈,还有几分暗藏的急切,毕竟他们要救的,可是那位大人啊,那位将他赏赐给他的旧主的大人,“三日月殿下,我们是不是也该过去了,若是任务失败的话,历史可就要改变了。”   被称为三日月的人转过头来,发间的金穗划过一道亮眼的弧线,“哈哈哈哈,一期殿下,不用太着急,任务是保护织田信长的话,有人肯定已经迫不及待了。”   于是再次印证他的话似的,有绚烂的刀光,划破空气,狠狠的砍在怪物的身上,“有我在,谁也别想伤害信长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嗯,用铁炮怼时间溯行军的,也就只有织田信长……了吧?   若不是对方身份特殊,真是分分钟打得跪下叫信长爸爸。   感谢ejo小天使扔了一颗火箭炮,感谢andreaqing、斯文败类小天使扔了一颗地雷。 第76章 076   “这是什么怪物, 怎么打不死?”看到那些怪物重新活动了起来, 木下秀吉气急败坏的大声叫道。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织田信长语气冷然,她刷的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刀, 大声喝止众人的慌乱,“不要谎,试试用刀剑!”铁炮杀不死, 那就换换冷兵器, 总比愣在那里让人砍杀的好。   在看到铁炮完全杀不死的怪物, 已经慌乱成一团的兵士在织田信长的厉声喝止中终于慌慌张张的抽出刀剑, 这一次, 虽然战况并没有就此扭转, 但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任人鱼肉, 拿着刀挡两下也是挡啊。   只是, 在这样下去, 战况难免为就此恶化下去。   看着己方越来越多的人倒了下去,织田信长脸色越沉,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那些怪物不可能没有弱点的。   就在织田信长思索的这个时候, 有雪练般的刀光,加入战斗, 个子不高却身着奇装异服的少年,狠狠的一刀砍在怪物身上,“有我在, 谁也别想伤害信长大人。”   此时此刻,出现在战场上的,却并不止他一人,还有黑色军服的少年,手持利刃,在从山坡上跃下的瞬间,狠狠将刀插入怪物的身体中,动作干净利落至极。   一时之间,那些怪物的行动被暂时阻止,两个少年在重重包围之中,仍旧面不改色,越战越勇。   那些怪物被砍中比如头颅或者心脏等重要部位之后,就在瞬息之间化成了一片烟尘。   “这又是什么人?”木下秀吉只觉得今天这一天发生的事已经超出了他之前所有的认知范围,被刷新了三观的感觉并不好受,甚至比之前知道被浅井家背叛,要迅速突围时感觉还要难受。   织田信长却是微微眯了眯眼睛,“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无论是那个长发少年的衬衣领带,还是那个短发少年的军服,都绝对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而且,似乎他们还认识她的样子。   目不转睛的盯着战场,织田信长仍旧在飞快的思索着,铁炮对这些怪物是完全没用的,用刀剑还能稍作抵挡,但都比不上两个少年手里的短刀。   是兵器的原因,还是因为使用者的关系。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穿着,却又认识她,怎么都让人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啊。   “不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木下秀吉拿着刀的手感觉有些发凉,他直接误会成了另外的方面,这家伙也是相当识时务为俊杰的人,他有些慌张的看了一眼那边仍旧在交战的双方,“主公大人,趁着有人挡住那些怪物,快离开这里吧。”   “不急,”织田信长的视线就没离开过两个少年和怪物们的战斗,语气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凌冽,“这些怪物很明显是冲着我来的,跑得了一时,还能跑得了一世吗,如果不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我寝食难安。”   感觉就像有人要暗杀你,你却连他们为什么杀你都不知道。   她又不是活得腻歪了想死,当然要搞清楚怎么回事。   更何况和怪物对峙的这两个人奇异的穿着,让她想了她的前世,所以这个世界除了她,还有其他穿越者吗?或者,不管是这些怪物,还是两个少年,都不是人。   不是人,那么又会是什么什么呢?   真是……有意思了。   就在织田信长和木下秀吉刚说了两句话的时候,之前坠在后面的明智光秀也赶了上来,“主公大人,为何停下了脚步?”就算是赶路仍旧带着几分儒雅的男子在话音刚落的时候就看到了眼前的战况,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是,这是什么东西?”如果不是天还未黑,明智光秀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这实在太颠覆他的认知了。   “我们都想知道。”织田信长早就过了惊讶的时候,对于明智光秀的问题,给予了同样的答案,“这是什么东西?”   明智光秀想也不想的拔刀出鞘,挡在了织田信长面前,“主公大人,不管那是什么,看起来不是善物,还是快快离开为好。”   木下秀吉跟着一阵点头,虽然刚主公大人说了要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在他看来,管他是什么,反正都不是好东西,还是主公大人安全最重要。   织田信长瞥了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两人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暗暗别苗头,这个时候想法倒是很一致啊。   “先看清楚。”织田信长嫌两人碍事,挡住了她观察的视线,干脆命令道,“让开一点。”光秀才来不知道,猴子又不是没看见,跑能跑到哪里去,这些东西既然能突然出现,她跑得再远也是没用的。   明智光秀和木下秀吉有些无奈的对望一眼,虽然有些不情不愿,但仍旧稍微退开半步。   他们这位主公大人啊,有时候也真是胆子太大了点,后有追兵不说,连这种非人非鬼的生物都丝毫不能让她变色。   不过,如果不是这么英勇无畏,胆大包天,也就不是他们效忠的主公大人了。   织田信长满意的上前一步,一抬头,就见到了绚烂的景象,有衣着艳丽的男子,将手里的武/士/刀,反手狠狠的刺入一个怪物的胸口,带着近乎哀伤的表情喃喃着开口,“就是这里。”   “粉色的。”织田信长微微挑眉,衣着粉艳也就罢了,留着粉色头发的男人,果然是非人类吗?   这个时代的人,可既没有这样漂亮的布料染色技术,也不会给头发/漂红啊。   不过,连织田信长也不得不惊讶于,竟然有男人会这么适合樱花的色泽,那种带着几分凄艳的容色,美得让人惊心动魄。   与这位粉衣男子同时出现的另一个人,杀敌的动作同样凶狠,双手持刀使劲劈下,眉梢眼角间具是锋锐凌厉,“我的刀刃,是防不住的。”   “这么凶残的神父,真是难得一见。”织田信长摸了摸下巴,给出了这样的评论。   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只有这位织田家的家督,还有闲情逸致来品评这些了。   “主公大人,您在说什么啊?”织田信长身侧站着的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一头雾水。   织田信长微微回头,嘴角一扬,哪怕是在这样怪异的场景下,织田家的家主大人依旧保持了不紧不慢的微笑,心智如同钢铁般坚韧,“我是说,这个世界比想象的有趣。”   原本只以为是普通的世界,没想到竟然还隐藏着她不知道的事。   她不缺乏好气人和探索未知的勇气,虽然眼前的景象不会让她欣喜若狂,但同样能若有若无的勾起她的兴趣来。   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面面相觑,然后同时从对方眼底看出一种无奈来,主公大人虽然真的很强,但有时候他的思维方式也真的很特立独行。   突然出现这样似人非人的怪物,杀又杀不死,他们是在看不出来,哪里有趣了?   看到突兀出现的几个人自觉地接过和怪物拼杀的重任,织田家剩下的兵士们也握着刀,警惕的朝着织田信长这边退着,尽力以护卫的姿态,保证主公大人的安全。   很明显,这四个奇装异服的人砍杀怪物的身手已经是非同一般,然而怪物仍旧源源不绝的出现,就如同杀之不绝一般。   所以哪怕有这四人奋力迎敌,仍旧有漏网之鱼,穿过几人的防线,与织田家的兵士短兵相接,短短时间之内,织田家剩下的兵士们也是损失惨重。   而那四人,看起来也不轻松,眼看四个人都要陷入重重包围之中时候,之前山坡上交谈的两人终于赶到了,如日月辉映般的男子和清雅端方的男子一加入战团,总算缓解了先前四人在战场上的压力。   一时之间,所有的怪物都被这六人挡在了离织田信长有些距离的地方。   “蓝,紫、粉、黑、金、水……”织田信长看着不远处奋力杀敌的几人,“这次真的集齐七种颜色了,可以召唤神龙吗?”她最近好像对召集神龙有些执着啊。   “主公大人?”连跟随了织田信长那么多年的木下秀吉今天也对织田信长的怪异无能为力,他家主公大人到底在说什么啊?   织田信长微微咧了咧嘴,这么多年,难得看到前世熟悉的东西,她也是有些兴奋,“没事,只是感叹下人身上的颜色也可以如此丰富。”   木下秀吉立刻心有戚戚焉的点头,“有点吓人。”幸好那几人长相不错,虽然不愿承认,但刚才他看到那些怪物的时候,腿可是实打实的发软啊。   也只有主公大人还如此镇定,瞬间就想起铁炮队来了。   织田信长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她目光微转,扫过向她靠拢的织田家的士兵们,虽然几乎是人人带上,但他们仍旧举着刀剑,忠心的护卫在织田信长身边。   在扫了一眼织田家兵士们的惨状后,织田信长收敛了神情,沉下神色,喝了一声,“弓箭!”敢对她的人动手,当她真是好欺负不成。   随着织田信长伸出手来,立刻就有侍从跪下,为她递上弓箭。   织田信长拿过弓箭一抖,弓弦就乖乖落入她的手中,她伸手从侍从手里接过羽箭,瞄准战场上一个拿着太刀的怪物,羽箭离弦,发出破空的声音。   知道普通武器大概是拿这些怪物没办法的,织田信长射的地方正好是那怪物手上持着的太刀,羽箭与太刀相击,发出清脆的声音,那怪物的动作由此便慢了一瞬。   就在这一刻,发间闪耀着流金碎光的蓝衣男子一刀便劈在怪物身上,那怪物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察觉到织田信长的相助之意,那人回过来,手持太刀遥遥朝着池田信长一礼,他动作的幅度不大,却显得尤为典雅高贵。   织田信长突然之间就明白了之前天皇大人看到她时的感觉,如果说天皇说她合该在春日宴上,舞上一曲青海波,那这位男子,就合该在月宴之上,品一杯清茶,赏一炉白梅香。   倒映着月色的清辉,一定会是妙不可言的瑰丽景象。   这样的念头在织田家家督的脑海中一闪而没,她放下弓箭,对着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道,“看到了吗?虽然普通武器对那些怪物没效,但是会阻碍它们的动作,特别是它们手握着的刀剑。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去帮那群穿着奇装异服的人。”战场之上,织田信长的命令非常简洁果断。   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也明白了织田信长的意思,两人单膝往地上一跪,“嗨!”主公大人的命令,就是他们行动的方向。   “小心点,别帮倒忙。”织田信长顺手又拿起羽箭,“去吧。”   “遵命。”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两人拿起手里的刀剑,朝着怪物冲了过去。   看到两个手下都明白了她的意思,织田信长便再次将弓箭对准了战场的方向,她的箭头,在微微移动着,然后锁定其中一个方向,羽箭再次破空而去。   这次,羽箭的落点更是巧妙,恰好撞到一个怪物手里的刀刃上,在险之又险的瞬间带偏了那怪物砍向那个粉色男子的刀。   粉色袈裟的男子毫不犹豫的上前一步,手里的刀狠狠刺入怪物的胸膛,动作十分的凶狠,下一刻,他下意识转向了羽箭袭来的方向。   织田信长刚放低手里的弓,有了前个人的礼貌,她便也朝这个人微微颔首。没想到,那双看向她的漂亮双瞳,瞬间眼底闪过的光芒,暗沉得吓人。   看着织田信长,他喃喃了一句什么,织田信长也听不清,却见那人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转身就接着杀敌去了。   没有人知道,要克制住心底涌上的激烈的感情,他花费了多少心力,胸口那烙印的地方,犹如火焰在燃烧一般,要多么的努力,才能制止身体的颤抖。   那个人,那个人!从来都只是把他当成赏玩之物的那个人,竟然和他并肩作战?!   多么可笑,真是多么可笑!   作者有话要说:  诶?为什么还会有小天使惊讶,我说过会有刀剑的啊,这是篇无限流嘛,还会有更让人惊讶的人呢。   另外,因为历史会有些改变,所以刀剑的设定和性格会略有不同,大家就当私设好啦~   信长大人今天也很帅气呢,233333 第77章 077   就在这边织田信长带领着手下的家臣兵士, 联合那些奇装异服但能力惊人的几个人,和怪物的正面交战进行得如火如荼之际。隔着山林, 身后远远的有喊杀声之声传来。   这样的声音,让织田信长握着弓箭的手也是微微一紧,是浅井长政, 还是朝仓义景?   不管是谁, 来得真快啊。   听声音, 已经是和后面的军队已经交上手了,她在这里时间不短, 难怪其他家臣并没有跟上来, 大概是已经和敌军交上手了。   那么, 若是她这边已经被敌人追赶上的话, 那可成呢?可成可还好?   强压下心底涌上的不祥预感, 织田信长扫了眼已经近乎扫尾的对怪物的战斗, 将弓箭递给跟随的从人, 快步迎了上去。   当最后一个怪物消失在半空中后, 那几个奇装异服的男子已经收刀而立,眼见织田信长走近, 一时之间神态各异。   而明智光秀和木下秀吉反应迅速,在战斗完结之后,立刻站到织田信长身边,一左一右护住自家公主大人,手里握着刀,眼睛紧紧的盯着眼前几个不明身份的人, 神色是说不出的警惕。   在两人的护卫之中,织田信长虽然脚步不慢,但从容稳重的步伐,反而有种闲庭信步的感觉了。   等到织田信长走近人,最激动是那个紫发束着高马尾的少年,他满脸激动,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冲过来,却被他身边另一个看起来稳重得多的黑发的少年一把抓住,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而紫发少年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在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和真的好讨厌啊,但是你说得好像也不是完全没道理之间迅速的转化着,一张脸上简直可称得上是调色盘一般的颜艺帝了。   织田信长目光扫过两个少年的小短裤,眼底毫无波澜的转过。   从小在男人堆里长大,她什么没见识过,她可是见过德川家康光屁股尿床时的样子的人!   更何况现在这两个只是在她眼里的小屁孩罢了。   随着织田信长的视线微转,除了两个少年的表现映入眼帘之外,另外两个比他们晚点到场的青年表情就更是奇特。   那个被织田信长称赞凶残,别误会,她真的是赞美。   被她赞美过的身着神父装的男子满脸冷若冰霜的高傲表情,瞪着她的眼底却犹如火焰在燃烧,恨得咬牙切齿的样子,实在让人印象深刻。   而更有意思的是那个粉色袈裟的人,原本有些丧气的表情在看到织田信长的时候,似恐惧似哀怨,还有一丝他自己大概都没察觉过的眷念。   只看了一眼,他就低下头去,下意识到的伸手,捂住胸口的位置。   那是种疼痛难忍的伤。   看到这两人奇怪的反应,就算镇定如织田信长也差点没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虽然是戏精又流氓了些,自己也知道自己下限挺低的,但真的没对哪个男人始乱终弃过吧。   实在是缺乏这个机会啊,这个时代的男人不是恨她恨得咬牙切齿如朝仓义景,不然就是虔诚的跪在她面前表达对她的无限忠诚如木下秀吉,或者是相互欣赏能成为盟友如正亲町天皇。---   无论是哪种,都和爱恨交织、始乱终弃这种事不沾边吧。   更何况这两个人织田信长万分肯定,自己绝对没见过,她记性好得很。   那对方为啥一副跟她完全不陌生,还被她抛弃过的样子。   那种感情激烈的程度全然不似作假。   难道她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渣过一把别人?   真的相当奇怪,明明她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曾见过这两个人,但感觉完全不会陌生,反而有种亲近熟悉的感觉。   还有那两个少年也是。   这个世界还真是奇妙啊。   不过,也比她之前以为的有趣多了,不是吗?   当然,在看到最后两个人的时候,织田信长终于觉得奇怪的世界正常了不少。   只见最后两个一狩衣一军服的男子,手握着腰间的刀柄,朝她有礼的致意,那个水色头发的人嘴角甚至挂着几分微笑,看着她的样子夹杂着几分亲近崇敬。   在目光转过一圈之后,织田信长立刻就觉得这两位看起来像是好交流得多,所以她没有任何停顿的走到两人面前,“我是织田信长,不知几位是什么人?”顿了顿,她又扫了一眼什么都没剩下的树林,“还有刚刚那些怪物,又是什么?”   “哈哈哈哈,”身着蓝色狩衣的男子扶着刀柄未语先笑,按道理应该是极美的景象,织田信长却偏偏从笑声里听出一股尬味,“信长公,久仰大名。我等几人只是无名之辈,当不得您的询问,既然事情办完,我们就先告辞了。”   织田信长当然听懂他言辞里的拒绝,看来是不想告知身份了,“你几人是无名之辈,那那些怪物呢?”   然后,不等对方开口,织田信长刚还算温和的表情蓦地冷了下来,气场在瞬间转化,直叫人颤抖,“那些怪物是想杀我吧,对于要杀我的人,我至少有资格知道它们是什么吧。”   织田信长气场太过于强大,连那蓝色狩衣的男子也在瞬间不由自主的收敛神色,如同一把利刃出鞘,不为伤敌,只为自保。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触即分,蓝色狩衣的男子再次笑了出来,“信长公说笑了,那不是您的敌人,那是我们的敌人,自然由我们负责对付。”   “是吗?”织田信长的语气里有几分漫不经心,“我要怎么相信你们呢?”空口无凭,她又要怎么信任对方呢?   蓝色狩衣的男子微微扬唇,“信长公相不相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您现在还有时间和我们在这里争执这个吗?”杀敌的声音,已经清晰可闻,而这位被追杀的信长公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和他们讨论这个问题,他绝对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只能说,天生的胆大包天,唯我独尊。   闻言,织田信长也是笑了,若说刚刚她还气质宛若寒冬,在这一笑之间,就有浓浓的春水从她眉梢眼角荡漾开去,瞬间就给人如沐春风之感,她清凌凌的目光往蓝色狩衣的男子脸上一转,问得温和得近乎温柔了,“我不急,你急吗?”   这样短短的一句反问,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又似乎别有深意,连那蓝色狩衣的男子也差点色变。   好在他到底经历得多,见识也不少,所以很是稳得住,朝织田信长微微颔首致意,“信长公不急,我们当然更不急。”   他们确实无意在此与织田信长多加纠缠,因为时间再耽误下去,背后的浅井家的兵士就要追杀上来了。   织田信长绝不应该命丧于此,也不是历史该有的轨迹。作为历史维护者的他们,也不希望有这样的事发生。   然而这一切,织田信长本人应该什么都不知道,但就是如此,身为被追杀的对象,在别人看来几乎快到绝境之中,他不但不急着逃命,还能如此从容,甚至能抓住一些微小的破绽反击。   真是个深不可测的可怕男人。   “既然如此,”就在织田信长这句话出来,其他所有人都以为她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没想到,下一刻织田信长却突然之间转了口风,“那今天就到这里吧。”   然后,她就像个和主人家告别的好客人一样,朝蓝色狩衣的男子致意,“我和我的家臣们就先告辞了。”   虽然也有些惊讶于她的干脆,但蓝色狩衣的男子仍旧是客气的回忆,荒郊野外之中,礼仪也是丝毫不乱的优雅,“织田公请便。”   织田信长脚步略顿,“还会在见面吗?”她问了这么一句,然而却不等对方回答,已经自顾自的接了下去,“我觉得,我们还会在见面的。”   对方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织田信长嘴角略一勾,在对方心底大概像是炸雷般不得了的话她说得云淡风轻,又有几分理所当然,“你们认识我的话,应该知道,我对美人,”特意加重了读音,“是格外宽容的。”   说着,也不等对方的反应,直接朝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一招手,“我们走。”   “嗨。”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连忙跟上。   织田信长说走就走,没有半分拖泥带水,带着她的手下家臣越过这几人就走得飞快。   就像后面有人在追她似的,好吧,她后面确实有人在追她。   而被留在原地的几人中,蓝色狩衣的男子嘴角的笑容化为某种奇怪的意味,“对美人特别宽容?”这样的话还说得这样理所当然,该感叹不愧是织田信长吗?   旁边水色头发的男子忍不住手握拳抵在唇边笑了笑,“信长大人确实如此,从不掩饰对长相好看的人的偏爱。”他说又微微叹笑道,“我之前的主人,因为此事撒泼打滚过不少次呢。”   哪怕到后期,他前主已经是位高权重,还会在自己妻子面前打滚,主公大人更喜欢光秀大人,是不是因为他长得比我好看,我不服气我不服气我不服气。   然后被宁宁夫人一句轻飘飘的主公大人还更喜欢兰丸呢不然你也去比一比给怼得哑口无言。   然后片刻之后又接着滚,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   相对这两人的和谐,那两个少年说的话就颇具趣味了。   “我终于又见到信长大人了。”紫发少年脸上露出可称之为梦幻的表情,“真想继续留在信长大人身边。”   “信长大人身边已经有一把不动行光了。”黑发少年理了理手上的手套,明明是少年的模样,却是稳重如成人的神色,连声音也是低沉悦耳,“虽然现在还没到信长大人手里,不过应该很快了。”   紫发少年一下就跳了起来,“你是嫉妒信长大人喜欢我。”   黑发少年表情没有丝毫动摇,仔细去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的瞳孔里有种泠然,和之前离开的织田信长很有几分相似,他用一种陈述性的话这样道,“你看到信长大人腰间佩着的刀剑了吧。”一长一短,短刀就是……药研藤四郎。论起爱刀,谁才是当之无愧根本无需明言,所以,他有什么好嫉妒羡慕的。   “可恶!”紫发少年双手握拳,不甘心的大声叫道。   刚被织田信长怀疑自己始乱终弃的两个人,现在却是异常的沉默。   半晌,那个粉色袈裟的男子,嘴角才挂起一点讽刺的笑容,也不知道是在讽刺对方,还是讽刺自己,“还真是一点没变啊,那个人。”上一刻还是春风拂面,下一刻就能寒冬酷暑,真正翻脸如翻书的高深莫测。   他旁边神父装的男子眼底的嘲讽几乎要满溢出而出,“那种人,又怎么会变。”冷血无情、无心无肺,说是爱若珍宝,转头就毫不犹豫的弃之如敝履。   粉色袈裟的男子微微垂眸,长睫掩了表情,那瞬间,就像是要哭出来似的,但仔细看去,却发现他并没有丝毫泪意。   骨子里的冷,他不比织田信长少。   多多少少的,如果他们愿意承认的话,他们身上都沾染了那个人的气息,被那个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蓝色狩衣的男子在和水色头发的男子愉快交流之后,转过头来说道,“浅井长政的追兵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了。”   这句话其他人倒是没有意义,他们的动作很快,不多时就身影就消失在树林之中。   当然他们不知道的是,已经带着人离开的织田信长在稍远的地方,突然心情颇好的转头看向明智光秀,“光秀啊,你说这个世界上会有两把一模一样的刀吗?”   明智光秀世家出身,对冶炼刀剑也有一定的了解,闻言有些怔愣,“主公大人,您应该知道锻刀的流程,哪怕仿刀仿得再是相似,也不会和之前那把一模一样。”   “是吗?”织田信长嘴角的笑容意味深长,刀柄可以换,刀鞘可以变,但刀本身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刀剑们掉马了吗?意味深长笑ing~   毕竟,那可是织田信长。   有小天使问到我说的无限流,无限流并不是说要离开这个世界哦,而是指这个世界像文案说的那样,有电视有漫画有游戏,这样分类叫无限流,233333   这篇文就是织田信长的故事,她所书写的历史。   撒,就仅仅是如此哦~ 第78章 078   靠着森可成的拼死断后, 和一点点的运气,织田信长终于平安的带着部分家臣突围成功, 返回了京都。---   她到了京都之后不久,因为家臣行军速度跟不上略微落在后面的德川家康也赶到了,其他还有诸如柴田胜家、竹下半兵卫等等陆陆续续回到京都。   看到这些重要家臣平安到达, 织田信长多少也松了口气, 现在, 她只担心作为殿军的森可成。   然后,现在的形势却容不得她担心。   回到京都并不是事情的结束, 因为浅井家公然对织田家的背叛, 织田信长又差点在金崎被朝仓、浅井联合讨伐, 造成了一种织田信长摇摇欲坠的假象。   这样一来, 不但周边的大名也跟着蠢蠢欲动, 织田家除了美浓尾张外的新领地也跟着人心不稳, 毕竟, 这两年, 织田信长扩张得太快了。快得来不及稳扎稳打的压实整个领地的情况,若她一直顺风顺水还好, 现在猛然遭到了这么大的变故,难免人心浮动。   可以说,现在整个形势已经相当严峻,织田信长必须立刻赶回岐阜,以她为中心稳定形势。   所以织田信长片刻都没有停留,在让德川家康立刻赶回三河稳定形势, 又将柴田胜家和前田利家留在京都防止变动,自己带着木下秀吉、明智光秀和少量轻骑,舍弃大路,准备翻山直取岐阜。   “猴子,主公大人的安危就交给你了,若是他有半点不妥,你就自己切腹吧。”柴田胜家近乎恶狠狠的对着木下秀吉威胁道。   嗯,比起才加入织田家不久的明智光秀,他还是和猴子比较熟。   “放心吧,胜家大人。”木下秀吉单膝跪在柴田胜家面前,抬起头来慎重的看着他,“就算猴子死,也不会让主公大人有任何意外的。”   这个时候也不是多说的时候,柴田胜家狠狠的拍了拍木下秀吉的肩膀,然后转向已经跨上马背的织田信长,单膝跪下,“祝您武运昌隆。”主公大人,一定要平安回到岐阜啊。   这个时候,织田信长正在看天,因为这次选择的这条路,让她想起了上次在雪地里的快速行军。   为了在最短时间内赶到京都,她亲自带队,走在所有人的前面。   听到柴田胜家的声音,织田信长低下头来,看了一眼这个自从投效她之后就一直忠心耿耿的家臣,嘴角一扬就是一个带着几分洒脱的微笑。   在这样危急的时刻,织田家的家督的笑容里仍旧是几分漫不经心的从容,仿佛就算天塌下来,有她在,也不会压到她的家臣一般的从容,“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只是淡淡的话语,甚至没有刻意的慎重和提高声音,却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力量。   没来由的,连柴田胜家这样的硬汉也跟着安心了几分,就算现在这样的状况又如何,只要有主公大人在,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他可是带领他们从尾张走到天下的主公大人。   朝着织田信长深深的低头,柴田胜家的声音也充满了力量,“嗨,嗨!”   就在织田信长要带起马缰之时,有身着破破烂烂,鲜血淋漓的织田家武士,跌跌撞撞的朝着这个方向而来。   “这是……”正对着这个方向的柴田胜家微微皱眉,他好像见过这个人,对了,那是森可成的本部人马。   察觉到柴田胜家的异常,织田信长也回过头去,随着她的转头,那几乎是杵着刀在行走的人凄厉的叫了出来,“主公大人。”   “快去扶他过来。”木下秀吉见机很快,立刻下令道。   有两个武士忙答应着,快步跑过去半扶半拖着人过来。   织田信长翻身下马,以从未有过的紧张迎上前,“可成呢?”她记性很好,见过这个森可成的手下几次,一眼就认了出来。   “主公大人,”那人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大人,大人他死战不退,已经被浅井长政,被浅井长政讨杀了。”   “你说什么?”织田信长惊怒交加,一把拽起那人的衣领,“再给你一次机会,给我再说一遍。”   “主公大人,大人他,战死了……”被织田信长森冷的目光看着,那人却恍若不觉,悲泣出身。   织田信长的手缓缓的松开,下一刻,她往后退了一步,落脚之际竟有些踉跄。   可成死了?   他怎么会死!他答应过她要活着回来,她还在等着他回到她身边来。   “主公大人。”明智光秀被织田信长的样子吓得慌了神,眼疾手快的伸手扶住人,“您没事吧?”   织田信长的手,在微微颤抖着,片刻之后,织田家的家督狠狠闭了闭眼睛,然后睁开,强压下所有的情绪,织田信长往日清冽的眸子,如同染上漆黑深沉之色,“无妨。”   愤怒、悲伤、甚至是其他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无济于事,可成,是为她战死的。   那么,她必定绝不辜负他这份心意,一定要平安回到岐阜,稳住织田家的状况。   等到她亲自带人为可成报仇的那一天,再论起来!   稳住心神,织田信长挣开明智光秀扶着她的手,然后上前两步,狠狠的拍在森可成本部下属那人的肩上,“可成死了,你还活着,给我收起眼泪,等到我带着你为可成报仇之后,你再哭!”   正在哭泣的那人闻言,伸手狠狠的擦过自己的眼睛,“嗨,嗨!”是的,现在不管怎么哭,大人都不会回来了,他要跟着主公大人,为大人报仇。   “嗯。”看那人情绪稳定了下来,织田信长挥手让人带他下去休息之后,自己则重新爬上马背。   “主公大人。”柴田胜家有些不放心的上前两步,“可成大人的仇,我们会为他报的,主公大人保重自己啊。”   “放心吧,我没事,”她可是可成拼死保护的主公,又怎么会允许自己有事,深吸了口气,织田信长伸手一带缰绳,“权三,京都我就交给你了,给我看住了!”   “遵命。”柴田胜家答得没有任何迟疑的。   “嗯,”织田信长也没有废话,“猴子,光秀,走了。”   随着两人的答应声,织田信长一扬马鞭,扬尘而去。   这一次虽然是和上次进京是同样的道路,但没有大雪封山,也没有下雨路滑,再加上织田信长一行人又是轻装简行,所以他们前进的速度非常快。   纵马疾驰,织田信长的情绪也逐渐稳定了下来,她原本就是心智极为坚定的人,只是消息突然,再加上毕竟是最为信任爱重的家臣,不然她也不会让人充当她的近卫首领,因此才会一时情绪激荡。   现在随着时间过去,虽然织田信长绝不会忘记这个深仇,也不会就此不再伤心。   但事有轻重缓急,就像她自己说的,沉浸悲伤于事无补,正事重要。   几个小时不停的赶路,一行人都是又累又饿。   路途中休息的时候,明智光秀估算了下距离,“殿下,若按照这个速度的话,两天我们就能返回岐阜了。”   “嗯,”织田信长点头,“做好准备,回到岐阜之后还会有更多的事要做。”不过,只要她人在,就能死死的压住绝大部分麻烦了。   这就是织田信长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强大实力和威压。   “遵命。”明智光秀恭敬的答道。   “主公大人,吃点东西吧。”木下秀吉从怀里掏出两个包好的饭团,递到织田信长面前。   织田信长的目光从木下秀吉因为赶路满是汗水的脸滑落到有些被打湿的衣服,再看到他手里包着饭团的叶子已经破损的饭团。   然后相当傲娇的转过头,“不吃。”她才不要吃混合着猴子汗水的饭团,看来让人完全没有任何食欲。   根本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的木下秀吉苦口婆心的劝道,“主公大人,好歹吃一点吧,等会儿还要赶很长的路。”   织田信长皱眉,“不吃饭团,有没有其他东西?”她并没有不想吃东西的意思,而是实在吃不下那两个饭团而已。   回去之后真该和浓姬说说,让浓姬把这些家臣的妻子们都找来好好培训下食品安全与健康问题。   虽然不知道说了有多少用,但至少让这些人稍微有些意识和自觉也好。   表示只有饭团的木下秀吉有些无措的转向明智光秀,明智光秀到底讲究得多,他带着的干粮都是用干净布袋装着,“主公大人,我这里有……”   明智光秀话未说完,就见织田信长猛地回头,然后,一声枪响。   在回头的那一瞬间,其实织田信长并不是看到了什么,而是突然之间从心底涌上一种奇妙的感觉,那是一种说不出形容不好,在多年的疆场厮杀、权谋周旋后练就的,对危险的一种近乎本能的感知。   根本不及多想,织田信长蓦得转头,眼神犀利如刀。   这样的视线,让躲在树后的杀手也心头一凉,开枪的手在那一瞬间及不可见的抖了抖,很小的抖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对于弹丸轨道的影响,却是极大的。   那一粒原本瞄准胸口的弹丸,擦着织田信长的肩头而过,带着一连串的血花。   “主公大人!”明智光秀这一辈子从未如此惊慌过,他猛地扑了过去,“您没事吧?”边询问着边猛地抽出腰间的刀,一双平日里温和的眼睛寒光乍现,杀机迫人。   木下秀吉也是被吓得心脏都快停跳了,“主公大人!”手上的饭团落到地上,他连滚带爬的匍匐在地上,爬向织田信长,“主公大人。”   “没死。”织田信长捂着痛彻心扉的肩膀,死咬着牙暗哑着声音答道。   木下秀吉狠狠的一咬牙,站起来拔出刀就往子弹来的地方冲去,“什么人!给我滚出来!”谁敢在他木下秀吉的面前打伤主公大人!   对方当然不会乖乖的滚出来,一击得手(失手?)后,随着草木轻微的晃动,来人已经向着树林深处遁去。   “猴子!”织田信长扬声阻止木下秀吉的动作,“回来!”   木下秀吉脸上的表情转为狰狞,片刻之后,他发出一声极力忍耐的嘶吼,还是转身回到织田信长身边,单膝跪下,“主公大人。”   织田信长这时已经忍过了最痛那一阵,她清凌凌的眼睛犹如结冰一般,冷得惊人,原本该是让人怒火万丈的暗杀,却被她处理得异常冷静,甚至冷酷,“不要追,太花时间了,”他们人本来就不多,若分散人手去追杀刺客,漫不说山林这么大,能不能追到,就算追到了,也会花费不少时间,而且,如果这个刺客只是调虎离山呢,也不知道有没有其他帮手,“我们立刻走!”这个时候,离开这个危险之地才是最重要的。   “主公大人,您肩膀上的伤……”明智光秀这时也冷静了下来,只是看着织田信长肩膀上不断晕染开的血迹,怎么都不能放心。   “不要紧,”织田信长自己事自己知道,她肩膀上虽然痛,但是并不影响动作,应该没伤到重要部位,只要能够止血,剩下的回去治疗就行,上战场这么多年,她又不是没受过伤,哪至于就这么娇弱了,“离开这里要紧。”   织田信长这么说了,明智光秀和木下秀吉再担心也只有听命。   明智光秀反应迅速,当机立断,“秀吉大人,麻烦你为主公大人牵马,”他目光沉着果断,“我来断后。”   “好。”木下秀吉也没有任何啰嗦,直接扶起织田信长,“拜托你了,光秀大人。”   明智光秀狠狠的一点头。   织田信长听得两个手下处理得当,也在心底暗暗点头,在这种时候思路清晰,行动冷静,果然不愧是她看好的人物。   这种时候,哪怕处理事情不那么完美,只要立刻处理,也好过拖拖拉拉,更何况两人应对有度。   既然两人处理得当,织田信长就只要顾自己就行了,但这也是最麻烦的,毕竟伤在肩膀上本就不好包扎,更何况她还穿着盔甲。   而织田信长仅有的医学常识告诉她按压止血最所用,所以她在木下秀吉把她扶上马之后,一直竭尽所能死死的按在自己的伤口上。   山路颠簸,别说是包扎好的伤口,就算织田信长摁着伤口,也难免各种被牵扯到,痛得织田信长一阵阵的冷汗。   织田信长根本不是为难自己的人,直接就趴在了马上,借力的同时也颠簸得没那么厉害。至于形象什么的,她有那种东西吗?   只是见她突然趴下,临时充当织田信长牵马人的木下秀吉吓了一跳,“主公大人,您没事吧?”   “没事,”织田信长声音仍旧清晰,“好好牵你的马。”   听到织田信长答应,木下秀吉这放下心来,牵起马一路向前。   好在这一路都是平安,没有再从其他任何地方跳出埋伏的刺客,神经紧绷的众人这才缓缓松下一口气。   “主公大人,您还好吧?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明智光秀后面赶了上来建议道。   织田信长缓缓地抬起身体,“好。”可真是痛死她了,等她以后抓到刺客,她让他好看!   于是木下秀吉又伸手把织田信长从马上扶下来,“主公大人,请小心。”   木下秀吉才把织田信长从马上扶下来,就见清朗的天空中,一阵阵闪电突然之间划过,闪电之后,那群他们之前曾经见到过的怪物,再次出现在几人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屋漏偏逢连夜雨~   有小天使让我介绍下刀剑,那么:   短刀(黑发):药研藤四郎,文中松永秀久赠与信长,信长爱刀。   短刀(紫发):不动行光,文中还未出现,很快就会到信长手中,信长赠予兰丸。   打刀(神父装):压切长谷部,文中即将提及,信长收藏的刀剑,后赠予黑田如水。   打刀(粉色):宗三左文字,文中桶狭间缴获至今川义元,信长令人打磨刻字,收藏的战利品。   太刀(蓝色军装):一期一振,文中即将出现,信长缴获至朝仓义景,后赐予木下秀吉。   太刀(蓝色狩衣):三日月宗近,文中先将军足利义辉挥舞至最后一刻的太刀。   撒,所以大家知道这些刀剑和信长sama错综复杂的关系了吧。   另外,刀剑们维护的历史,是这位织田信长书写的历史哦~ 第79章 079   织田信长这次从京都带出来的人, 全部都是久经战场的精英,又是对她绝对忠心的, 人数虽然少,反应却是不慢,在看到怪物出现的片刻之后, 已经围拢在她身边。---   看到这样的怪物, 虽然人人脸上还是或多或少带着些恐惧的神色, 但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 这次既没有逃跑的人, 也没有把手里的武器都掉到地上的。   而且经过上次的教训后, 没人端起铁炮, 都是纷纷刀剑出鞘, 指向怪物。   “主公大人, 速速离开!”有人边警惕的看着怪物, 边高声叫道。   “殿下, 快走!”其他人也纷纷跟上。   “殿下!”焦急的声音,近乎嘶哑。   在见识过这些怪物的能力之后, 他们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最后这样对自己的主君叫道。   哪怕是在硝烟弥散的战场,也向来能够从容自若的织田信长在这一刻也是咬了咬牙,这些杀不死的怪物又来了。   她这些手下,对上怪物,只能用生命稍微阻挡它们进攻的步伐, 却完全没有杀死对方的可能,这不是一个公平的战斗,却是必须要进行的战斗。   下一刻,没有半分钟的犹豫,织田信长直接下令,“走。”   于是织田信长带着人,自动分为了两拨,一拨跟着织田信长快步离开,一拨留下来拼死阻挡怪物。   这些怪物的战斗力和上次比,仍旧是不遑多让,转身去阻止怪物的人越来越多,留在织田信长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身后凄厉的声音越来越低,转身的人都是有去无回。   织田信长奔跑之中目光扫过身边剩下的人,她目光微微一凝,“所有人,停下。”   战场之上,织田信长的命令就是绝对,虽然万分差异,其他人还是随着她停下了脚步。   织田信长拔刀在手,“迎敌!”与其被敌人从背后追上,不如和她的手下们一起,战斗到底。   主君大人的气魄激起了织田信长手下家臣兵士们的血勇之气,他们各自拔出自己的武器,高声应和着自己的主君,“嗨,嗨。”   然后下一刻,织田信长带领着悍不畏死的手下们,转身向着那群怪物扑了过去。   那些挥舞着奇形怪状刀剑的怪物越来越近,生死时刻,织田信长刀剑在手,目光冷凝。   这种时候无谓其他,唯战而已。   她左肩受伤,没法双手持刀,便用了单手,就像很早之前她曾经对父亲织田信行说的,力道比不过,她可以更快。   哪怕是对上这些非人的对手,织田信长也能充分发挥她的优势,每一刀都又准又狠,全向着怪物可能的要害砍去。   砍不死对方,多砍两下也就当赚了。   不然怎样,她还能躺下任对方砍吗?   以织田信长的高傲,只怕更愿意战至最后一刻,无论生死。   刚刚才止住血的伤口,再一次在这样激烈的动作中裂开,鲜血染红了铠甲,织田信长却连半分变色也无,连出刀的速度都没有降低。   然而随着时间推进,形势开始不容乐观。   围在织田信长的怪物越来越多,织田信长不得不让受伤的那只手同时握住手里的刀,来分散怪物劈砍下的力道。   就在伤口的疼痛越来越无法忍受的时候,织田信长挥刀挡住怪物来刀的瞬间,有锋利的刀锋划破天空,“谁敢在我面前伤害信长大人!”   熟悉的声音响起,怪物的背后被跳起来攻击的少年狠狠的刺中,怪物发出一声嘶吼,片刻之间就已经消逝在空中。   下一刻,紫发的少年持刀挡在织田信长面前,全然保护的姿态,“信长大人,我来保护您!”   织田信长微微一挑眉,却没有拒绝,“好,那就拜托你了。”她顺势垂下来的手上,有鲜红的血液正顺着指尖滴落下来。   一句话,让少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放心吧,就请交给我好了。”他说着,动作灵活的杀入那些怪物之中。   几乎在同时抵达战场的,还有之前见到过的其他几个人,织田信长说过的头发五颜六色快要可以召唤神龙的那些男子。   这几人一进入战场,就主动将所有击杀怪物的责任接了过去,于是还剩下的人也没矫情,和他们主公大人一样,主动让出战场,并向着织田信长靠拢。   织田信长看着围过来的家臣,也微微皱眉,已经没有别人了,其他的兵士全部死于刚才的战斗,只剩下明智光秀和木下秀吉,且两人都是血染盔甲,看起来有几分狼狈的样子。   在两人的警戒之中,织田信长收刀回鞘,反手按住自己的伤口,这是她贫乏的医疗知识告诉她唯一的止血方式,她不想因为流血过多而死在这里。   织田信长向来是个狠人,关键时刻对自己下手也狠,摁下去的瞬间,她自己也是脸色煞白。   “主公大人,您没事吧?”明智光秀看织田信长的样子不对,忙上前一步扶着她,皱眉急问道。   “没事。”战场之上,织田信长也没多说,她这个伤口只怕就这样不行,必须得要包扎,但绝不是现在。   虽然现在有这些人接过了战场的主动权,但以织田信长的警惕,又怎么可能就此放心。   “那到底是些什么人?”木下秀吉警惕的望着战场中的怪物和那些五颜六色的人,“那些怪物为什么要一再的袭击我们,而救我们的又是什么?”   织田信长没有答话,她的目光几乎是追着战场中几个人的动作,像是陷入了沉思。   这一次,她站的位置更近,看得也更清楚。   人对于自己已经有所猜测的事物,总会想方设法的去确认。   这样的确认,对于织田信长来说,并不是那么难。   那些怪物力量比普通人强得太多,普通的武器也杀不死他们,但在这几个人的攻势下,却很快接二连三的被消灭掉了。   看得出来,这些人的能力远在这些怪物之上。   就在最后一只怪物被消灭的瞬间,织田信长开口了,“几位请稍等一下。”她有事,想要确认。   以她现在的能力,如果对方要走,她根本留不住,只能提前出声叫人了。   几人很显然都听到了织田信长的话,或多或少的动作都顿了顿,毕竟,开口的可是织田信长。   那个紫色头发的少年最是激动,嘴角一咧开就想要扑过来,“信长大人……唔,唔……”可惜话说了半句,就被身边黑发的少年捂住嘴巴,从背后拽住动不了了。   都什么时候了,这家伙还是这样不知轻重,竟然见到前主就想往人身上扑。   拽着他的黑发少年心底也有些无奈,所以他下手得更狠了,保证紫发少年无论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他的手。   见到紫发少年的样子,身着神父装的男子转过头来狠狠的瞪着他,目光里流露的意味不言而喻,你好大的胆子!   我胆子就是这么大,你是嫉妒信长大人喜欢我,紫发少年立刻不甘示弱的回瞪。   那种男人的事有什么好嫉妒的!!   如果不是还死死的抓着最后一丝理智,神父装的男子只怕要当场咆哮出声了。   除了这三人之外,其他剩下的几个人,在织田信长这声留人之后,或多或少的绷紧了神经。   别人不了解织田信长,他们还能不了解吗?   没人能知道这位大人心里在想些什么,时而是神,时而是魔,真正的深不可测。   在几个人的神态各异中,还是由那位蓝色狩衣的男子带头开口了,他手扶着刀柄,微微欠身行礼,“信长大人,不知有何指教?”   织田信长放开捂着肩膀的手,几步走到几个人面前,她站得并不远,所以两步就跨了过去。   在离几人几步之遥停住,织田信长伸出两根指头,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容,说得完全不带任何戾气,就像说着朋友拜访似的温和,没人能看出,她才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两次,我被这些怪物袭击了两次。”她望着对方带着异色却在天光下异常剔透的眼睛,很是诚恳的样子,“我想,我有资格知道这些怪物是什么了吧?”   蓝色狩衣的男子微微偏了偏头,发间的金穗在阳光下像是闪烁着点点流金,那是十分美妙的景象,“信长大人,怪物就只是怪物而已,这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会负责消灭它们的。”   织田信长被拒绝了也不以为意,先在心底赞叹了下眼前的美景,她才微一勾唇,“那换个问题,你们……又是什么人?”   绮丽的美貌、利落的身手和普通人没有的力量,她都有些不好意思问是什么人。但不是人,又是什么呢?是神、是魔、还是妖?   虽然她有些了猜测,但猜测毕竟只是猜测,事实如何,还待求证。   蓝色狩衣的男子微微一笑,于荒郊野外也足见典雅,“只是普通人罢了。”   “普通人?”织田信长的声音颇带玩味,“只怕并不尽然吧,除了异国来的传教士,我从未在日本这片土地上见过其他颜色眼睛和头发的人。而你们,很显然并不是传教士。”   对方闻言竟是扶着腰一阵大笑,“哈哈哈哈,没见过,并不代表没有。”他只是个老爷爷而已,竟然还要在这里应对别人的试探,实在很为难他啊。   “说得有理。”没想到织田信长却是点头同意了对方的话,“确实是不曾见过,并不代表没有,只不过代表没见过而已。”只是很可惜,她只是在这个时代没见过而已,真当她孤陋寡闻没见过COS吗?哪怕是要七彩的眼眸和头发呢,也不是难事,“所以,你们奇怪的穿着打扮,也是因为我没见过而已吗?”   蓝色狩衣的男子笑了笑,“确实如信长大人所言。”只能说,果然不愧是织田信长了,真的相当难缠了。   在心底叹了口气之后,他再次行礼,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优雅和高贵,“如果信长大人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们就先告辞了。”   “你们当然可以离开,”织田信长似是毫不在意的道,然而就在那几人要松口气的时候,她伸手就抽出了腰间的佩刀中的短刀,“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短刀握在手里,她低头看着刀的目光温柔,眼波犹如春水般,她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说给这些人听,“你们说,这个世界上,会有两把一模一样的刀剑吗?”   织田信长手里握着的那把刀,正是松永久秀送给她的那一把,因为喜爱,所以在得到这把忠诚之刃后,她就没有离过身,一直作为贴身的佩刀来携带。   这把刀就叫做……药研藤四郎。   瞬间,除了拉着紫发少年的那个黑色少年微微皱眉外,其他人同样或多或少的变了脸色。   察觉到场中氛围的改变,织田信长抬起头,笑盈盈的看人,因为失血过多,她嘴唇已经开始泛出一种灰白的颜色,鲜血也仍旧在顺着另一只手滴落而下,但她握着短刀的那只手,依然很稳。   她刚才对着那把短刀的时候,连语气都温柔了下来,现在重新抬起头来,却是收敛了神态,嘴角微扬的样子不是微笑,胜似微笑,“介绍一下,我的爱刀——药研藤四郎。”   不等其他人说话,织田信长继续开口,她的语气仍旧轻描淡写,“自从从松久永秀那里得到这把刀,我一直很喜欢它,作为佩刀贴身携带。但是今天,如果我不能得到想要的答案,那么,就碎了这把刀吧。”她说得,就像是今天要吃青菜不吃肉一样,接着略微的停顿,织田信长目光依次扫过眼前已然僵立的几个人,微微加重了语气,“还不够的话,我那里还有一把收藏的压切长谷部和我最喜欢的,”她的语气几乎带上轻叹了,“宗三左文字。”她的宗三啊。   说完之后,再一次的,织田信长嘴角扬起,别样妍丽的笑容,却有股残忍和冷酷弥散其中,“毕竟,我可不喜欢别人随意使用我的东西。”   如果放弃原有的所谓科学的世界观,其实这件看似不可思议的事,真的不难不是吗?   她不喜欢自己的性命,被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既然手里有筹码,为何不用到极致,前面那些看似试探的话,也不过只是铺垫罢了。   目光相接,织田信长的清澈见底的眸子没有丝毫阴霾,也同样没有半分感情,就像是雪山颠上万年不化的寒冰,望过去的时候瑰丽异常,也寒冷异常。   这一刻,没有任何人会觉得她是在威胁或者玩笑,她就仅仅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告诉她事实,或者,任由她碎刀。   作者有话要说:  她可是……魔王啊。   新坑跪求关注:   [综英美]基友一生一起走   基友一生一起走,谁先放手谁是狗。   罗大盾/铁大罐/雷大锤/巴大眼/大法师:你到底是不是巴基/伊森/贾维斯/纳塔/洛基/我自己?   最后一个好像混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某人捂紧马甲:汪!   爱你们3000遍,真的不来看看么? 第80章 080   宛如凝滞一般的气氛中,最先出声的, 竟是那个紫发的少年,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 一下挣脱拉着他的黑发上年, 上前两步,仰着头不敢置信的望着织田信长, 眼神暗含几分悲怆, “信长大人, 您怎么能这么做?你不是很喜欢药研,很喜欢长谷部,也很喜欢宗三吗?”从来都被珍藏般对待的孩子,看待事物,还有着天真的一面。---   他当然知道织田信长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对待别人和对待自己, 又怎么能够感同身受。   从来,他都是被好好爱惜的啊, 在他的认知里,虽然他并不那么想承认, 被好好爱惜的也不不止是他, 还有药研、还有长谷部,还有信长大人最最喜欢的宗三。   遇到这种让他无法理解的事,自然而然就开口询问,悲伤之下,掩盖着的是对问话者的信任。   织田信长听到了问话, 却没有回头,只是目光瞬也不瞬的望定了眼前蓝色狩衣的男子。   她在等待一个答案,而她并不想等那么久。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织田信长没什么耐心继续等待,片刻之后,蓝色狩衣的男子微微叹了口气,“如果,这是您的希望的话。”还是太大意了啊,没想到这样一点小小的破绽,竟会被对方捉住,该再感叹一次,果然不愧是这位大人吗?观察入微又果断大胆,什么都看在眼中却又什么都不露分毫,该出手的时候便一击即中。   而且,出手就是毫不留情。   他这句话出口,那个神父打扮的人立刻上前一步,不赞成的道,“喂!”他怎么能开口答应这种事。   听到这声质疑,蓝色狩衣的男子和织田信长同样的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将注意力都放在织田信长身上,“不过此事说来话长,”他目光微微下垂,又似有意非有意的扫过织田信长的手,“信长大人暂时也没时间在这里听我们解释吧。”这一次,是他们耽搁得起,但他耽搁不起了。   织田信长微微颔首,并没有否则蓝色狩衣男子的说,她确实没有时间在这里听他们的解释,“既然如此,那么五天后,我在岐阜城恭候几位大驾。”   蓝色狩衣的男子微微欠身,“一言为定。”他说着,仍旧保持着有礼的姿态笑了笑,“那么,我们就先告辞了。”   “请便。”织田信长回了个相同的笑容,礼貌有余,其他不足。   但这样,已经是足够了。   到目送几人离开,忍了半天的木下秀吉才开口,“主公大人,为什么要这几个人离开?”他反应也是不慢,自然看出自家主公是捉住几人的软肋了。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说到折断几把刀就让对方反应这么大,但听主公大人的意思,似乎同样的刀剑有着什么联系。所以哪怕不明白原因,也不妨碍木下秀吉推断出这事是完全对他们有利的。   既然都这样了,那为何还要等上五天什么的?哪怕现在急着赶路,不便在此地处理,也能把几个人直接带回岐阜。   毕竟被袭击了两次,木下秀吉也迫切的想要知道到底那些怪物是怎么回事,又该怎么对付,对上这些东西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太让人憋屈了。   说句实话,自从跟随织田信长以来,木下秀吉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织田家家臣因为织田信长的战无不胜养出的那种骨子里的傲气,他也有。   明智光秀也是不解,所以在木下秀吉开口之后,也跟着开口询问,“主公大人……”   然后不等明智光秀的话问出口,已经早就咬牙强撑到极限的织田信长眼前一黑,直挺挺的向地上倒去。   从刚才和那些人对话开始,织田信长眼前就一阵阵发黑,失血过多的后遗症涌上来,连指尖都开始泛冷,能撑到现在,她已经是用尽了全部的自制力了。   “主公大人!”明智光秀大惊失色,想也不想的伸手接住织田信长,看着自家主公惨白的脸色,慌得像是完全没有了主张,“您没事吧?”   “主公大人!”木下秀吉也是神色都变了,在战场上生死不论的汉子在瞬间,脸色煞白一片,像失血过多的人是他自己似的。   明智光秀顺势跪在地上,抱住织田信长的肩膀,“主公大人?”   毫无知觉的倒在他怀里的人,没有半分睁开眼睛的意思。   在心情惊慌失措之中,明智光秀察觉到了手里的异样后,换了只手托住织田信长,他稍微摊开自己的手掌,只见上面满是鲜血淋漓,这不是他的血,是主公大人的。   于是明智光秀的目光顺着自己的手落到织田信长肩膀被染红的盔甲上,“遭了,是刚才的枪伤。”   刚刚主公大人看起来伤得并不重,现在成这个样子,多半是因为在打斗中撕裂了伤口,更或者是……伤上加伤。   “快,快,快给主公大人包扎下伤口。”木下秀吉跪在织田信长另一边,把手上的刀往旁边一扔,就准备去解织田信长的盔甲。   织田信长失去意识其实只有片刻,木下秀吉手才伸过碰到她,她就恢复了意识,“等等。”   “主公大人,您醒了。”木下秀吉看到织田信长睁开眼睛,心底一下就松了口气,“您身上的伤口一直在流血,需要包扎一下。”   “唔……”从未有过的,向来果决的织田信长也露出沉吟之色。   她当然知道她的伤口需要包扎,再这么流血流下去她还没回到岐阜就得死于失血过多。   但是现在有个很严重的问题,包扎伤口得脱衣服吧,这衣服一脱,她的马甲不就被扒了?   之前在战场上,她身边要么是奶兄,要么有知道她身份的暗卫,偶尔受伤包扎个伤口完全不是问题。   但问题在于这次回岐阜,织田信长既没带着平手泛秀,也没带着池田恒兴,知道她身份的暗卫也在刚才对阵那群怪物的战斗中力战而亡。   现在唯二在她身边的,就只有完全不知道她真实身份的明智光秀和木下秀吉。   所以,这是因果报应吗?她刚才要扒人家马甲,现在也就陷入被扒马甲的风险中。   早知道,她怎么也该带上恒兴的!   (远在岐阜的池田恒兴连打三个喷嚏,一脸莫名其妙。)   这样奇怪的想法也只是一闪而没,向来不信什么因果循环只信自己的织田信长的掉生命和掉马甲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掉马甲,“光秀,扶我坐起来。”   虽然有些不解织田信长的想法,明智光秀还是按照织田信长说的扶她坐了起来。   这就是织田信长,她一个口令下面的家臣便一个动作。   被抚着坐起来之后,织田信长看着跪在她身边的猴子,猛地伸手,一把拽住木下秀吉的衣领,她早就没什么力气,根本拽不动木下秀吉那么个大男人,不过哪怕她只是做了这么一个动作,木下秀吉也完全是顺着她的力道靠近,“主公……大人?”主公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织田信长微微眯了眯眼睛,这样的情况下眼神里仍旧流露出冰冷狠厉之色,“猴子,你愿意为我献出自己的性命吗?”   木下秀吉莫名其妙的瞪大了眼睛,“主公大人?”他,他不知道为什么主公大人突然这么问。   “回答我!”织田信长厉声喝道,她声音不大,却带着莫名的威压,如同拷问般的眼神,直击人心底深处。   木下秀吉脸上的神色在织田信长的目光下缓缓转为坚定,“主公大人,猴子愿意为您献出自己的性命。”这就是他对主公大人的忠诚,从未改变过。   “很好。”织田信长放开木下秀吉,又转头看向明智光秀,目光一扫过去,明智光秀却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一样,朝她认认真真的点下头去。   从在京都那一战,主公大人从三人三好众和斋藤龙兴手里救下他的那一刻起,他就愿意为他献上自己所有的一切,当然包括生命。   织田信长这才一勾唇,这是一个带着几分艳丽的笑容,衬着她分外苍白的脸色,甚至开始灰败的嘴唇,有种诡异莫名的感觉,“现在,我不需要你们为我献出性命,我只需要你们保守秘密。”   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一抹迷惑。   主公大人,在这种时刻,需要他们保守什么秘密。   其实,织田信长当然可以选择其中一人知道这个秘密,但她同时告诉两个人的目的,也是想让两人相互牵制。   虽然在表面上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还是合作愉快的,但是底下的暗潮涌动,她也是看在眼底的。   她不需要他们亲如一家,相互制衡对她只有好处,这才是上位者地位稳固的保证。   在这一刻,也是如此,如果她选择一个人知道,哪怕她再是信任其中一人,也难防可能产生的变故。   反而多一个人知道,对她更是安全,因为两个人在这种时候根本无法完全信任对方,达成一致。那么只要其中一个在知道她的秘密后,还对她还有所忠诚,她就能平安回到岐阜。   只要回到岐阜,之后的事,她自然会处理。   “好了,帮我脱衣服包扎吧。”织田信长也不管两人有多少疑惑,相当从容的往明智光秀身上一靠直接道,刚刚那一下,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她现在就是想动也没力气动了。   只是,话是说得干脆潇洒,织田信长没受伤的那只手,却是握住了腰间的短刀药研藤四郎。   “嗨,嗨。”木下秀吉答应着,开始帮织田信长解身上的盔甲,取下来之后小心的放到一边,然后是里面已经被血染红的衣服。   日本战国时期上衣下裳的衣服,真要脱出来也方便,直接往两边拉开,往下一垮就是了。   这个时代的武士们切腹就是这样,衣服往两边拉开,就可以捅刀子了。   木下秀吉当然也知道衣服的脱法,所以在看准了织田信长受伤那边的肩膀后,十分小心的将衣服拉开。血已经有些凝固在了衣服上,撕开的时候简直是另一次的伤害。这家伙又太过于小心翼翼,磨磨蹭蹭不亚于钝刀子割肉,更是难受。   织田信长皱眉,小声呵斥了一句,“猴子!”   “嗨。”木下秀吉跟了织田信长多少年?他还能不理解主公大人的意思吗,于是在答应之后一狠心,使劲往下一拽,但是这一下,就拽过头了,直接露出织田信长半个胸膛。   走光?不存在的。   为了让自己本身就不那么波涛汹涌的胸看起来更平一点,织田信长可是贴身穿着束胸的。   最开始的时候,为了掩盖身份,织田信长是裹着布,后来这家伙嫌布条不通风不透气,裹紧了难受,穿脱更是麻烦。有了斋藤归蝶作为共犯后,两人一起改良过不少次,现在这种棉布的背心,更像是欧洲束腰的改良版,不过是用来束胸罢了。   但就算不走光,外衣都被剥光了只留下束胸,束胸也不可能束到完全没有任何弧度,所以哪怕再蠢成猪,看到这样只怕也知道了事情的不同寻常。   更何况不管是木下秀吉,还是明智光秀,都不是愚蠢至极的人。   主公大人里面穿的衣服真奇怪,木下秀吉脑海里刚划过这样的想法,然后就猛地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织田信长胸口的地方,脑袋里像被十级风暴卷过,混乱成从未有过的模样。   更别提为人本来的端方的明智光秀,直接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炸成了明智、雕像、光秀,而且隐隐有裂开的趋势。   织田信长当然知道这个消息可能会对两个手下造成重大的冲击,但看着两人现在一副三观摇摇欲坠的样子,她都快给两人气乐了。   她才是那个掉了马甲的人好吧,为什么这两人一副自己马甲掉了的怂样子。   明智光秀也就罢了,她知道这家伙就是世家培养出来的真正的武士,嗯,更偏向于君子的那种。   那只猴子竟然一副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的样子,还死死的盯着她的胸口不放。   “猴子,好看吗?”织田信长的声音并不显得阴测测的,反而有种春风拂面的温柔。   当然,如果她没用手里的药研藤四郎的刀尖抵住木下秀吉的胸腹的话,这种温柔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木下秀吉暗暗吞了口口水,蓦地抬起头来,问了这辈子最蠢,让他后悔了一辈子的话,“主公大人,你胸口受伤了吗?”   织田信长沉默了片刻,“……杀掉你算了。”就算是她再料事如神,也完全料不到猴子竟然能问出这样愚蠢至极的话。   这种蠢货,她要来何用?   作者有话要说:  这马甲有没有掉得猝不及防啊,我觉得你们会激动的,23333   不过之前我看到有小天使猜到了的。   感谢Kay小天使的手榴弹,感谢雨,24455134小天使的地雷哦。   然后继续给自己新坑打广告,求收藏,求关注,23333   [综英美]基友一生一起走   基友一生一起走,谁先放手谁是狗。   罗大盾/铁大罐/雷大锤/巴大眼/大法师:你到底是不是巴基/伊森/贾维斯/纳塔/洛基/我自己?   最后一个好像混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某人捂紧马甲:汪!   爱你们3000遍,真的不来看看么? 第81章 081   织田信长说得很是普通, 并不杀气腾腾,但抵着木下秀吉腰腹间的短刀却让人知道她根本不是在开玩笑。---   木下秀吉一个哆嗦之间总算反应了过来,他后退一步使劲俯下身行礼, “主公大人饶命,我什么都没看到!”呜呜呜,他还不想死啊。   织田信长简直快被木下秀吉的求生欲给气得哭笑不得了, 明明刚刚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现在竟然能昧着良心说没看到,所谓不要脸的性格, 在这一刻真是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在心底狠狠的踹了猴子好几脚,并暗自下定决心等她好了一定要好好收拾某猴子之后, 织田信长强忍着失血过多的眩晕, “快给我包扎伤口。”这两个家伙,难道都忘记了他们为什么脱她衣服吗, 没见她肩膀还在流血吗?难道以为脱衣服就只是为了展示真相?呵呵。   “嗨, 嗨。”完全是被织田信长“奴役”惯了的, 木下秀吉在织田信长一下令之间,立刻就想也不想的选择了听从。   伤药和干净的白布织田信长都让人带着,她只要出阵,必定会带这样这两样东西,她真的不想死于伤口感染, 为此,她还特意从传教士那里弄来不少她觉得有用的药物。   当然,对她的家臣手下们, 她也是三令五申,再有条件的情况下,尽量这样做,能避免不少并发症。   其他人也从开始的不解到渐渐习惯,所以木下秀吉回过神来后,很快就给织田信长肩膀上的伤口撒上上药,用干净白布包扎好了伤口。只是,木下秀吉那种脸上那一片空白的表情形象的反应出这家伙思维还在深渊之中,能够给织田信长包扎完全是属于身体下意识的动作。   织田信长已经懒得理会这只平时机灵百变,这个时候蠢得她都不忍直视的猴子了,她微微偏头看向明智光秀,想看看正常人在知道她的秘密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然而一见之下,织田信长也忍不住嘴角抽了两下,这个比起至少还有行动的木下秀吉更惨,除了整个人因为还抱着她给木下秀吉包扎伤口不敢乱动外,脸早就转向另一边,根本不敢往这边多看一眼。织田信长甚至怀疑,如果不是因为要给她包扎伤口得把肩膀露出来,明智光秀大概还会立刻来个非礼勿视把她被木下秀吉脱下来的衣服迅速穿上捂好了。---   这还不算,最夸张的是,就算是转过了脸,还是从侧脸都可以看得很清楚,有种红色简直是从头顶弥漫到脖子上,感觉整个人马上就要因为温度过高爆炸了。   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织田信长仍旧很不雅的翻了个白眼,至于吗这家伙,又不是没结过婚没见过女人的纯情少年。   虽然明智光秀现在暂时处于妻子去世的失婚状态,但好歹也是连孩子都有几个的人了,至于就看了几眼她穿着束胸的样子就成这种样子吗?   她除了一条手臂之外,什么都没露好吗!   如果再多露一点,该不会直接就看到昏过去了吧。   突然之间拥有了两个很是没出息的手下,织田信长也觉得自己很绝望啊。   在这边织田信长因为受伤失血被扒马甲,陷入某种平时不太可能的奇异状态时,木下秀吉已经按照织田信长的吩咐给她包扎好了伤口。   然后,然后木下秀吉就这么愣住了。   按道理来说,给主公大人包扎好伤口之后,该给他穿上衣服的,但是,但是主公大人是女人啊,他怎么能去碰主公大人的衣服。   主公大人……是女人?   于是好容易因为有工作(给信长包扎伤口)有点恢复的木下秀吉再次陷入呆滞状态之中。   织田信长看一眼完全当机的木下秀吉,连叹气都不想叹了,“猴子,你到底要不要给我穿衣服?”   这家伙平时不是机变得很嘛,至于因为这点事就成这种样子吗。   好吧,其实也不算是小事,之前她奶兄那谁谁谁,才知道的时候,不也恍惚了好几天吗?那个时候年纪还小,还好接受一点。   但怎么也不至于看着她的衣服一副不知道怎么下手的样子好吗!   从小到大从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织田家家主表示心很累。   “嗨,嗨。”木下秀吉慌乱的答应着,伸手去给织田信长整理衣服。   等终于把自家主公大人的衣服拉好,木下秀吉终于有种好像松了口气的感觉,虽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松的什么气。   毕竟,他刚才绝不是在做梦,而结合主公大人之前的态度,也很能说明问题。   拥立足利义昭上洛,觐见过天皇,纵横天下十年战无不胜的织田信长,他誓死追随的主公大人,是个女人。   如果在一刻钟之前有人这么对木下秀吉说,他得笑成傻子,而且肯定以为对方是疯了。   虽然主公大人是面容宛如好女,但那么霸气的主公大人怎么会是女人,又哪个女人能强大成这样的,根本无法想象。   当这个事实摆在木下秀吉的那一刻,除了不敢置信,他仍旧是不敢置信,哪怕到了现在,他都没办法用平日里灵活的脑袋来思考这个问题。   只能像个傀儡一般,在织田信长的命令下,叫一声动一下。   然而织田信长现在却再也没办法下什么命令了,失血过多加疼痛难忍,她刚才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罢了。   等现在反正马甲也掉了,该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两个人都知道了。   她现在连多开口的力气都没有,所以等木下秀吉给她拉好衣服,她心头一松一头偏,干净利落的晕了过去。   至于接下来的事,那两个爱咋咋地。   如果她真的失败到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两个人都会在发现她是女人后,一致决定杀了她的话,就说明她眼瞎。   既然都眼瞎到这种程度了,反正在这个战国早死晚死都得死,死在这里她也认的。   织田信长昏得那叫一个干脆,可把木下秀吉吓得差点尿裤子了,刚看着还有力气呵斥他的主公大人竟然说闭眼就闭眼,他怎么知道主公大人是昏过去还是死了?   虽然主公大人是女人这个事实他还来不及消化,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但这毕竟是他跟随了那么多年的主公大人,无论是理智上还是感情上,木下秀吉都不能接受他,不对,是她突然死去。   所以几乎是织田信长一闭上眼睛,木下秀吉就觉得心底一凉,失态的大声叫道,“主公大人,主公大人。”   已经把脸转到一种极限的明智光秀闻言被木下秀吉堪称凄厉的声音吓得心底一凉,忙不迭转头,就见靠着他的织田信长紧紧的闭着眼睛,脸上一层灰败之色,那种样子怎么看都称不上好的。   “主,主公大人。”明智光秀声音在不稳的颤抖,感觉整个人就像是被放入了水中,有种无法呼吸的窒息感涌了上来。   木下秀吉在唤了两声无果后,狠狠一咬牙,壮着胆子伸手凑到织田信长鼻端,然后猛地抬头看向明智光秀,颇有些语无伦次的开口,“还活着,还活着!”   明智光秀闭了闭眼睛,额头上的冷汗阵阵发凉。   片刻之后,明智光秀扶着织田信长站起来,“主公大人现在看起来很危险,我们先回岐阜吧。”他的混乱,其实不比木下秀吉少,甚至可以说更多。   之前在京都本国寺明智光秀对着及时出现的织田信长那一跪,并不仅仅是心情一时激动,而是真正将织田信长当作可以追随一生的主君,可以为之毫不犹豫的献出生命的主君。   他是极为正统端方的,掩盖在儒雅文秀的表面之下,是股认准了就绝不回头的坚韧和倔强。   说得不好听一点,明智光秀这种人,只要认准了,哪怕知道是错的,也会一条道走到黑的。   就是看准了他这一点,织田信长才敢于在这种时候,连柴田胜家都留在京都,只带着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回岐阜了。   奈何世界上的事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竟然在各种意外叠加之下,让织田信长的真实身份突然曝光,明智光秀也就此陷入极大的混乱当中。   真的,大概没有天下没有哪一个武士会面临这种问题了,已经确认了要一生跟随的主君突然变成了女人。   该怎么办?明智光秀不知道。   但唯一确定的一点,至少现在能做的,就是平安把人送回岐阜。   其他的,等回了岐阜再说吧,这大概是明智光秀数十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出现如此想要逃避的想法。   “回岐阜?”木下秀吉闻言猛点头,“是的,回岐阜,先回岐阜再说。”   两人达成一致之后,便开始轮流背着织田信长,向着岐阜赶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发生了太多出人意料之事了,这一路回去,竟是异常平安,当天傍晚,三人便回到了岐阜。   而很不乐观的是,织田信长仍旧在昏迷中没有醒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就问你们,今天要不要双更~   我今天有空哦~ 第82章 082   其实, 织田信长他们之所以一路平安,没有再遇到追杀的怪物,并不是他们运气好, 也不是怪物突然就对这位大人心慈手软。---   而是刚刚和织田信长达成协议的那几人,这次抢先拦住了那些再次出现的怪物,没有让它们出现在了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面前。   不然, 以现在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的精神和体力状态,还真不一定对方就此得手了。   “第三次袭击了,看来这些时间溯行军是打定主意要在这条路上击杀信长大人了, ”干净利落的收刀回鞘,黑色短发的少年用他那种和身量并不太符合的低沉优雅的男声开口道, “它们也知道, 这就是改变历史的最好时机之一。”等到信长大人回到岐阜之后,历史的滚滚洪流涌动, 就不是能随意更改的结果。   “是啊, 时间溯行军也是会捉住时间的嘛。不过这次袭击失败之后, 短时间内就算是时间溯行军,也无法组织起再一次的袭击了。”搭话的是那位刚刚在蓝色狩衣的男子和织田信长说话时,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军装短发的秀雅男子。   “所以信长大人是安全了对吧?”紫发少年手里的短刀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然后插入腰间的刀鞘中。   “放心吧,信长大人肯定了安全了, ”身着军装的男子安抚着答了一句,然后转向另一边,脸上微露不赞同的神色, “三日月殿下,刚才为什么答应那样的事,我们作为刀剑男士,本就不该和历史人物有任何牵扯。若是因此改变历史的话,就违背我们为保护历史而战的初衷了。”   没错,这几人,正是时之政府为了实验即将开展的刀剑乱舞计划而特意送回过去的历史中,为了保护历史,抵抗时间溯行军的刀剑男士们。   只是和之后即将要实施的审神者计划不同,他们是作为第一批刀剑男士,是由时之政府以特殊手法唤醒,而并非由审神者唤醒的。   但同样的,作为刀剑男士,他们从被唤醒的第一天开始,就被赋予了保护历史的重任。   就如同织田信长看到的那些和她手中所拥有的刀剑一模一样的刀剑一般,他们既然是从刀剑中诞生的,手持抗敌的刀剑,自然是他们的本体。   按照织田信长认出的本体来看,黑色短发的少年,是织田信长从松永久秀那里得到的药研藤四郎,也就是现在她的贴身短刀。   粉色袈裟,满脸丧气的是织田信长在桶狭间之战时,从今川义元那里夺来的战利品,宗三左文字。   身穿神父服,看起来有些桀骜的男子,织田信长亲自赐名的压切的刀剑,压切长谷部。   而那位张口闭口信长大人的紫发少年,将会是织田信长之后得到又赏赐给森兰丸的短刀,不动行光。   另外两位,说起来也并不是陌生刀剑,一直领头和织田信长交涉的蓝色狩衣的男子,正是先将军足利义辉挥刀战至最后一刻时,手中拿着的太刀。   后世被称为天下五剑中最美的一振,三日月宗近。   三日月宗近作为这次出阵的队长,不得不对上难缠至极的魔王大人,有着很多年刀龄,最大的爱好是闲暇时捧茶赏花,经常自称爷爷的太刀表示很心酸。   还有刚才开口的军装那位,之后会是木下秀吉的爱刀,一期一振。这把刀,很快就会从朝仓义景手上被织田信长缴获,然后转而赐给木下秀吉了。   所以这里的几振刀,除了三日月宗近外,其他都或多或少与织田信长有着因缘,而三日月宗近本身对这个战国也是极为熟悉的,所以才被时之政府派来完成这次的任务。   时间溯行军为了改变历史,想要抹杀织田信长的存在。   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织田信长。   三日月宗近闻言嘴角翘了翘,“一期殿下,在刚才那种情况下,难道还有其他办法吗?”   一期一振当然知道三日月宗近说的是事实,只是……   他微微叹了口气,“是我们大意了。”真要说起来,还是因为才被赋予人类的身体,第一次来出任务的他们有些过于大意了些,虽然再是小小的破绽,但他们面对的是织田信长啊。   那位大人是什么样的人,这里四振织田家的刀,一振丰臣秀吉的刀,难道还不了解吗?   “一期哥,”药研藤四郎神色冷静的整了整手套,“输给信长大人,我们不冤。”那可是连整个天下都为之俯首称臣的人。   比起药研藤四郎的冷然,不动行光感觉现在还没缓过那口气,虽然还是会下意识的担心织田信长的安全,但担心之后,他又想起来之前织田信长的威胁,“如果我们不去岐阜城,信长大人,信长大人真的会折断刀剑吗?”不动行光是织田信长的爱刀,后来又被织田信长奖赏给了最为信任爱重的近臣森兰丸,对于织田信长的赏赐,森兰丸当然是好好珍惜,放在身边一刻也舍不得离身的。两代前主如此,所以造成了这家伙性格里的某种天真。   “会。”这样毫不犹豫的回答,竟然是出自满是丧气的宗三左文字,他的长相就和身上的粉色袈裟一样艳丽,眉梢眼角却如同含了深深的哀怨,说起话来,却是种冷,“他可是那个魔王。”   而他们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不过是身外之物的刀剑罢了。   “嗯?”三日月宗近戴着手套的手轻轻点在下巴上,“说起来,信长公现在还不能被称为魔王吧,这个称呼是放火烧了比叡山之后才出现的?”   三日月宗近插入的话有些无厘头,压切长谷部瞪了一眼感觉不在状态的刃,随即恨恨的道,“他就是那样的人,碎个刀对他来说算什么,如果不想被碎,岐阜肯定得去。”   “去岐阜,也说不定没有想象里那么糟糕。”宗三左文字说话的声音总带着几分飘忽,话的内容却有些惊人。   “喂,宗三!”压切长谷部不赞成的叫了声,难道,宗三还要为那个男人说好话不成,他还不清楚那个男人是怎样一个人吗?   然而宗三左文字的话还在继续,“他虽然是魔王,但却不是听不进别人话的人,也不是完全是非不分的人。”他说着目光扫过压切长谷部,甚至没有提议提高声音,只是淡淡的看了过去,“你知道的,长谷部。”   织田信长就是这样一个充满着矛盾的人,似无情到极致,却又充满了人情味。就像对他,把他锁入笼中,却又真正爱若珍宝,喜爱,是不会骗人的。   口口声声的叫着我的宗三,并不是嘲讽,也不是炫耀,而是真正有几分喜爱之情。   嘴角微扬,宗三左文字露出一个带着几分凄然讽刺的笑容,手下意识的抚过胸口的地方,那是魔王刻印的位置,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招式着他囚徒的身份,永世不得解脱。   不管是之前作为刀,还是现在作为人,挥之不去,逃脱不了,永远被束缚的命运。   压切长谷部张口想说什么,半晌,却只握紧了手里的本体刀,狠狠的偏过头去,一句话也未说出口来。   压切长谷部不开口,药研藤四郎却是开口了,作为织田信长的贴身爱刀,他其实比后来被赐给森兰丸的不动行光更了解那个人,当然对织田信长的信任也不低,“信长大人想要的只是真相,没有人会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中,更何况那是织田信长。若将事实摊开,把不能说的原因也直言相告,或许结果比我们想象的要好很多。”   听药研藤四郎这么一说,不动行光也终于缓了过来,他使劲点头,“对对,信长大人很讲道理的,只要我们好好说,肯定有用的。”   药研藤四郎瞥了眼不动行光,虽然他是信任并喜爱着信长大人的,但连他也不敢得出那位大人很讲道理这种结论吧。   所以说从某种程度来说,不动行光大概是他们这群人里最强的存在也说不定。   心这么大既不像心思缜密的信长大人,也不像心细如发的森兰丸,真是奇特的刀剑。   一期一振思忖了片刻,“这么说起来,也确实如此,我的前主也经常夸奖信长大人。”好吧,他其实是替前主略微粉饰了下,他的前主就是信长控不解释。   张口就是主公大人长,主公大人短的。问题在于,丰臣家不止他的前主是信长控啊。对于主公大人的忠诚喜爱,宁宁大人也是不遑多让啊。   哎,不过真要说的话,大概就因为这样,就连带着他也对那位充满了好感,不是吗?   “哈哈哈哈,”三日月宗近大笑了几声,“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一趟岐阜吧。”   其他刃不管表情如何,心情如何,也没有再提出反对意见,于是事情就此决定了下来。   只是在离开这里的时候,药研藤四郎却是悄悄拉住了不动行光,“不动,你等一下。”   “怎么了,药研?”不动行光被药研藤四郎的动作搞得一头雾水。   药研藤四郎看一眼其他已经走得有些远的刃,这样的距离,就算是付丧神耳聪目明也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他这才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腰间的本体刀,“作为信长大人的贴身短刀,你应该知道吧,信长大人那个秘密。”   虽然像是问句,但从药研藤四郎嘴里说出来,就宛如陈述一般,声音优雅动听,神色冷静淡然,也难怪织田信长第一眼就偏爱这把短刀了。   “哪个秘密?”不动行光愣了下,他抓了抓头,“信长大人和兰丸好像有很多秘密啊。”反正是不能给其他家臣们知道的。   药研藤四郎丝毫没意外不动行光的没有意会,“我当然指的是,信长大人身份的秘密。”也只有这个秘密,能值得他特意提出来说了。   不动行光这才反应了过来,很是理所当然的点头,“哦哦,你说那个啊,我当然知道啊,兰丸也知道的。”   药研藤四郎点头,果然这种事,瞒天瞒地也瞒不过贴身携带的短刀,毕竟短刀有时候连一些私密的事也会带着的,所以他就猜不动行光应该是知道的。   “你问这个做什么?”不动行光完全没意识到哪里有问题,“这里基本上都是信长大人的刀,都应该知道吧。”他还是稍微用了下脑子,“除了三日月应该不知道外。”   药研藤四郎嘴角微扬,“并不是这样的。这件事,我知道,你知道,一期哥应该也知道,”一期哥的前主是知道信长大人这个秘密的,所以一期哥自然也就知道了,只是作为刀剑,他不会特意提及就是了,“但是宗三和长谷部嘛。”不像他和不动行光叫的信长大人,他们提到信长大人的时候,可是直接用的他啊。   特别是长谷部,一口一个那个男人,听得连他也想要摇头了。   “诶?他们不知道?怎么会?”不动行光不明白了,都是信长大人的刀,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虽然信长大人不会想让别人知道这个秘密,但对刀剑怎么也不会设防吧。   药研藤四郎的话不紧不慢,颇有些旧主的从容,“宗三是被信长大人收藏的刀剑,偶尔才拿出来欣赏,长谷部跟随信长大人的时候,被小姓握在手里的时间居多,后来又被转送给了黑田如水,所以……”很有可能,他们都不知道信长大人那个秘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件事,就有趣了。   不动行光愣住了,片刻之后,他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我是不会说的,绝对不会。”再怎么说,他可也是信长大人的爱刀啊,信长大人的恶趣味,他也可是多多少少沾染了的。   虽然他很喜欢漂亮的宗三,但是这么有趣的事,他才不要主动去告诉两那个呢。   而更是黑的药研藤四郎则是露出相当意味深长的笑容,“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会知道呢。”   作者有话要说:  发出姨妈的笑声~   好了亲爱的们,按照你们的愿望双更啦~   感谢时雨小天使的地雷哦。 第83章 083   而这时在岐阜城, 已经得到浅井家叛变消息的斋藤归蝶正在坐卧不安的等待着织田信长的消息。   不知道信长大人有没有平安从浅井、朝仓家的前后夹击里突围。   不知道她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其他危险。   虽然斋藤归蝶已经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往危险的地方去想了,但这次和织田信长打过的所有战役都不同, 比往日都多了些凶险。   哪怕平时织田信长出征在外,斋藤归蝶也是悬着心,更何况这样的情况, 就算她再是镇定,也不可能全然无动于衷。   “夫人,夫人。”有奔跑得气喘吁吁的侍女, 猛地跪在门口,她也没有废话, 而是直入主题, “信长大人回来了,但是受伤了。”   斋藤归蝶猛地站了起来, 甚至顾不得像平时那样优雅的拉起衣服, 随意提起衣摆就往回廊上快步走去, “人在哪里,伤得严重吗?”   侍女忙起身跟上斋藤归蝶的步伐,“刚进城,是木下大人和明智大人送回来的,现在信长大人还昏迷着, 看起来伤得不轻。”   斋藤归蝶蓦地皱起眉来,若是现在还昏迷着,只怕情况不好, 而信长大人身份又是特殊,也不知道在回来的途中,有没有出其他意外。   容许斋藤归蝶思考的功夫只有片刻,“立刻去请吉乃夫人过来,快些。”若她的眼光没错,生驹吉乃,也是可以托付秘密的人。她现在,需要知情人士的帮助。   “是,夫人。”侍女忙准备转身离去,并按照斋藤归蝶说言,加快了步伐。   斋藤归蝶突然又想起一事,“等等,让她带上热水和干净的布,热水要烧开过的,布要在开水里煮过的。”这是织田信长曾经对织田家所有人三令五申的事,清洗包扎伤口必须用开水和开水煮过的布。   虽然最开始总有些人不以为然,但实打实的好处很快就让这些人边大声喊着真香,边使劲烧着开水。   “是,夫人。”侍女忙停下行礼道。   斋藤归蝶又招手唤过另一个侍女,“去请大夫,让他直接去信长大人的房间等候。”   “是的,夫人。”另一个侍女也领命而去。   斋藤归蝶布置好一切,转身就向着屋外的方向快步走去。   织田家的女主人的速度很快,几乎是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刚把织田信长背到屋外,她就已经赶了过来。   不但是她来得快,其他得到消息的,还在岐阜城里的家臣们也正带着担心的神色,从各处赶来。   他们也收到了浅井长政背叛的消息,一直担心着主公大人的安危,现在听说人被带回来了,却受伤昏迷了,又怎么会不忧心忡忡。   斋藤归蝶也顾不得其他家臣,几步就跑到织田信长跟前,对着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连寒暄都没有的急问道,“信长大人怎么样?”   刚才是明智光秀背着织田信长,现在把人放下来,几乎是让织田信长借力倚靠在他身上才不会让人滑倒在地,正满身的不自在,就见到斋藤归蝶赶了过来,忙答道,“主公大人是被铁炮击中肩膀,后来又遇到敌人阻击,伤口失血过多,才昏迷过去的。---”   斋藤归蝶忙点了下头,“先把殿下扶进屋再说。”不管伤得如何,先让大夫看看才是当务之急。   这时被织田信长懊悔了片刻没带着他的池田恒兴已经赶到,这位俊秀的家臣面带担忧之色的上前一步,“我来背殿下进去吧。”虽然主公大人从小就是在他们这堆人里长大,平日看起来也是毫无破绽的样子,连他自己偶尔都会忘记主公大人的真实性别,但主公大人毕竟是女人,他必须时刻小心保护着她的秘密才行。   斋藤归蝶作为几个知情人之一,当然也明白池田恒兴的意思,她匆匆一点头,“恒兴去吧。”   原本明智光秀此时应该将织田信长交给池田恒兴的,但在知道他家主公大人真实身份的现在,明智光秀没来由迟疑了下,到归蝶夫人开了口,他才和木下秀吉一起,将织田信长扶着让她能趴到池田恒兴的背上。   见池田恒兴背起织田信长,斋藤归蝶忙前行引路,“这边,快些。”   于是由斋藤归蝶和背着织田信长的池田恒兴领头,一群人又急匆匆跟到织田信长的房间。   只是,都涌进去到底不像样,他们也只能在外静候。   屋内,池田恒兴小心翼翼的放下织田信长,“归蝶夫人。”   斋藤归蝶答应一声,“大夫来了吗?”她说着左右望了望,在看到提着药箱的织田家养着的大夫越过家臣急匆匆进门之后,斋藤归蝶才朝着大夫一点头,然后起身走到门边,朝着门外的其他家臣道,“大家都散了吧,这里有我和大夫就行了。”信长大人情况特殊,可不能让这么多人围着看疗伤啊。   虽然她也知道大家是关心织田信长,但事急从权,她也是没办法。   “归蝶夫人,您不用管我们,我们就等在这里,到主公大人无恙就自行离开。”有忠心耿耿的家臣不肯离开。   “是啊,是啊,夫人,我们就在外面静静的,绝对不会吵到大夫治疗主公大人的伤口的。”他的话,立刻引起一片赞同之声。   “就是啊,夫人,没有看到主公大人无恙,我们哪里放心离开。”有急急忙忙表忠心的。   “夫人,我们只是担心主公大人,就让我们多守一会儿吧。”当然也有哀求的。   在一片吵吵囔囔的声音,斋藤归蝶和池田恒兴对望一眼,斋藤归蝶果断的下了决定,“那么,就请大家安静的等待吧,恒兴,来帮我关门,不要妨碍大夫给信长大人治疗伤势。”   “嗨。”池田恒兴受命,和斋藤归蝶两人一左一右关上房门。   斋藤归蝶说得有理有据,怕打扰大夫看病,家臣们再焦急也只能闭上嘴,安静的等在门外。   没有人说话,气氛怎么都显得有些紧张僵硬。   倒是尾随在比较后面的木下秀吉碰了碰明智光秀,用一种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归蝶夫人知道的。”   明智光秀正在神游物外,闻言回过神来,“啊。”归蝶夫人肯定是知道的,毕竟这种事,瞒得了谁也瞒不过枕边人。   木下秀吉努了努嘴,“看来,恒兴大人也是知道的。”不然归蝶夫人不会只将他一个人放进去。   明智光秀也压低了声音,“恒兴大人是主公大人的奶兄。”既然是奶兄,那么这种秘密多半是不会隐瞒的。   木下秀吉的脸色有些古怪,“但看恒兴大人的态度,根本看不出来。”他对待主公大人,就像是那种真正会让他献出生命的主君一样。   明智光秀闻言也是叹气,“在今天之前,就算别人告诉我,我也是绝对不会相信的。”谁能想到那个样子的主公,竟然是女人呢。   木下秀吉心有戚戚焉,“我也是。”   等房门关闭的瞬间,斋藤归蝶压低声音,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道,“恒兴,守着门口,任何人没有我的允许,胆敢闯进来,格杀勿论。”   池田恒兴握紧腰间的刀,这时不宜大声答话,便深深的朝着斋藤归蝶低头行礼,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决心。   见池田恒兴答应下来,斋藤归蝶这才快步走到正从药箱里拿药的大夫身边,“大夫,我先把信长大人的衣服脱下来吧?然后再看看信长大人身上其他地方有没有受伤。”   这位大夫是织田家多年供奉,知道织田家多少秘密,连当主是女人这一点,也是清楚的。   毕竟就算是织田信长也不可能不生病受伤,没有知道秘密的大夫,织田信长大概连病都病得不安稳了,她又怎么会让自己落到这种地步。   所以闻言,大夫只是点点头,“那就拜托夫人了。”   斋藤归蝶点头,也没多话,上前解开了织田信长的衣服,又小心翼翼的撕开已经被鲜血侵染的包扎的布,血已经干了,撕下来的时候连着伤口,这样的疼痛,连昏迷当中的织田信长也忍不住微微皱眉。   强忍着心疼,斋藤归蝶动作又轻又快的完成了工作,然后拉过被子盖在织田信长的身上,只露出肩膀来,“只有肩膀受伤了。”   刚秉承着非礼勿视的大夫这才转过头来,仔细擦看了下织田信长肩膀上显得有些狰狞的伤口,“伤口有些深,血也留得多,不过好在信长大人平时身体底子好,只要修养得好,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斋藤归蝶这才松下一口,然后就听到门外生驹吉乃的声音响起,“归蝶夫人,我带热水和白布过来了。”   “恒兴,让吉乃夫人进来。”斋藤归蝶转了方向,在对着门边的地方跪坐了下来,完全挡住了门外家臣门的视线,虽然,现在信长大人盖着被子什么也看不到,不过由不得她不小心。   池田恒兴拉开门让生驹吉乃进来,“吉乃夫人,请。”   生驹吉乃也不要侍女帮忙,自己捧着热水和干净的布便进了屋,“夫人。”   “热水和布放在这里。”斋藤归蝶指了指织田信长肩膀旁边的地方,“你在旁边等着。”她虽然是想要生驹吉乃帮忙,但不是现在,万一生驹吉乃在惊讶之下弄出点什么动静,那反而将事情闹大了。   “是。”生驹吉乃将东西放好之后,乖顺的挪动到斋藤归蝶指定的地方坐好,眼睛就盯着自己眼前的那块地方,连多看一眼也没有。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屋内屋外气氛紧张,生驹吉乃也是极为聪慧的女子,她感觉得出来,所以这个时候哪怕帮不上什么忙,乖巧听话也至少不会让人生厌。   斋藤归蝶也没有假他人之手,亲自动手,给织田信长擦干净伤口,又在大夫的指点下给织田信长上药,包扎好伤口,一阵忙乱下,出了一身的冷汗,不过到底也放下心来。   只要信长大人在,她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不会被任何事情打倒。   将被子拉过来将织田信长全身盖好之后,斋藤归蝶这让池田恒兴打开房门。   于是瞬间,家臣们立刻涌到门口,虽然不便进来,却一个个眼巴巴的望着。   从昏迷不醒的织田信长到能够询问的斋藤归蝶,他们只是需要一个答案而已,一个能让人安心的答案。   斋藤归蝶走出门后,又顺手将门带上,像是怕惊扰了屋内人似的,她的神色非常安稳,安稳得让人放心,“大夫说了,殿下伤得不重,只要好好休养就行了,大家刚才也看到了,殿下已经睡着了,所以大家不要喧哗,让殿下好好休息之后,就会醒过来了。”   见斋藤归蝶这样的说法这样的神态,其他家臣也松了口气,不敢多言打扰他们的主公大人休息,便各自散去了。   毕竟,织田信长之前也不是没受过伤,经常上战争的武家家主,哪里会有多么娇嫩了。   只是这一次家主大人伤得特别重,所以他们才多加担心罢了。   看着家臣们陆陆续续的离去,斋藤归蝶目光扫过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两人的背影,陷入沉思,信长大人肩膀上的伤口包扎过了,那给她包扎的人是谁,是知道信长大人身份的暗卫,还是这两位?   如果是这两位,那么信长大人的秘密不就是?   片刻之后,斋藤归蝶蓦地抬起头,眼底厉色一闪而没,“秀吉大人,光秀大人。”她扬声叫道。   等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转过头来的时候,斋藤归蝶又恢复成了平时那个端庄大气的织田家女主人,“两位请留一下,我想问一问殿下受伤的经过。”   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面面相觑,但织田家名正言顺的女主人这么说了,他们也会点头应是,“嗨。”   “请两位暂坐片刻。”斋藤归蝶指了前面的另一间房间,“我去看看信长大人,立刻过来。”   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当然没有异议,一前一后的进入房间等待起来。   就在斋藤归蝶转身的瞬间,她俏丽的面孔上,如覆上一层寒霜,信长大人走到今天不容易,她绝对不让信长大人的心血白费,也绝不让天下一统的希望失去。   若秀吉大人和光秀大人不知道此事便罢,若是知道了,如果他们愿意和恒兴一样,那也可和之前一样,毕竟,这两人都是信长大人信重的重要家臣。   但若他们两人有其他心思……   她今天,必定要将那两人留在这里,哪怕,对不起他们的妻儿!   作者有话要说:  聪明的小蝶儿~ 第84章 084   斋藤归蝶回到屋内的时候, 脸色分外沉静,在下定决心之后,她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她还记得信长大人说过, 人在遇到事情的时候犹豫不决是天性,因为解决事情的办法不止一种。   但如果你一旦下定决心,就绝对不要怀疑自己的选择。   瞻前顾后是最不可取的应对方式。   不管这个选择是对, 还是错,都要以最无畏的姿态,将事情进行到底。   因为不到最后一刻, 谁也无法断然,那必定是个错误。   斋藤归蝶从未怀疑过织田信长的话, 所以这一刻, 她能踏着和往常同样的步伐,走进屋内。   微微抬眸, 斋藤归蝶目光扫过屋内的两个人, 仍旧跪在原地等候吩咐的生驹吉乃, 和守护在织田信长面前,一脸警惕的池田恒兴。   斋藤归蝶停下脚步,思绪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后,先转向生驹吉乃,“吉乃夫人, 麻烦你去换些热水过来,等会儿可以用来给信长大人擦拭身体。”   “是。”生驹吉乃温顺的答着,上前把用过的白布收集起来放进盆子里, 又端起盆子,退出屋子。   她看起来柔弱,动作却是有条不紊,该是什么就是什么,没有半分慌乱。   斋藤归蝶看得在心底暗暗点头,到生驹吉乃把门重新关上后,她才看向池田恒兴,“恒兴,有件事,要拜托给你。”   池田恒兴闻言忙对着斋藤归蝶低头,“归蝶夫人请尽管吩咐,主公大人曾说过,若他不在,就一切听凭夫人的命令。”   斋藤归蝶怔了下,她并不知道此事,信长大人并没有直接对她这么说过。   但现在这一刻,听到织田信长最信任的池田恒兴也这么说,莫名,她就有种安心和信心涌上心头。   信长大人相信她一定能做到。   那么,她一定会为信长大人守住这一切。   不惜一切代价!   稳了稳心神,斋藤归蝶缓缓道出自己的猜测之后,总结道,“所以,我怀疑秀吉大人和光秀大人已经知道信长大人的秘密了。”   “若真是如此,那就大事不妙了。”池田恒兴听到这里脸色已经是大变,他知道,虽然现在主公大人看着风光无限,但在浅井家背叛的现在,织田家其实是危机四伏的,稍微处理不好,就会引起轩然大波。   若主公大人安然无恙的回到岐阜,池田恒兴根本不担心有那么一两个家臣知道主公大人的秘密,从小跟随这位主君,他太了解她了。   哪怕是他们看起来惊天动地的大事,她也能视为小事,并处理得游刃有余。   手段和心机真正的深不可测,不是他能揣测和想象的。   但现在巧就巧在主公大人没办法自己去处理这件事,她还在昏迷当中,没有醒过来。   而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   织田家原本就因为浅井家的背叛处于外忧之中,若再加上内患……   而那两人根本无需多做什么,只要把这件事散布出去,所引发的后果就是不可估量的。   大概不用朝仓、浅井家做什么,织田家自己就会从内部分崩离析了。   斋藤归蝶朝池田恒兴点点头,她明白池田恒兴也想到事情的严重性了,“所以,我们绝对不能让这个秘密泄露出去。”   池田恒兴咬了咬牙,他的手悄悄握上刀把,“我去将那两人……”话未说完,但他眼底的狠厉和动作并不作假,完全能明白他的意思。   谁是最能保守秘密的人,当然是死人!趁着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两人才从外面回来,还没来得及接触其他人,先杀掉两人,这样信长大人的秘密就永远是秘密。   斋藤归蝶却是摇头,“先不要冲动。”   斋藤归蝶虽是另有想法,池田恒兴却直接想到了其他方面,他握紧了手里的刀把,“夫人,若主公大人醒来怪罪,我池田恒兴愿切腹谢罪!”   为了主公大人,他愿意以生命来维护主公大人的秘密,这就是他的忠诚!   斋藤归蝶怔了下才反应过来池田恒兴误会她的意思了,“不,不是因为这个,”她当然并不是因为做这件事要承担责任,“若事情真的坏到哪一步,我自然会向信长大人解释。”   “夫人?”池田恒兴有些不解的问道,“那是为何?”   “秀吉大人和光秀大人两人,毕竟是信长大人信重的家臣,也是织田家一统天下的重要助力,”斋藤归蝶一直在织田信长身边,织田信长也不瞒她,她又管着情报系统,当然知道这两人在织田信长心底的分量,这两人自身又多有能力,“所以,不能轻易将他们两人打杀。而且,若是将两人杀死,后续事情的处理也很麻烦。”且不说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都是手下有着家臣和本部兵士的人,他们死之后可能会引起的叛乱。就说以两人在织田家臣中的位置,若是身死又没有合理的解释,会引起多少动荡。更何况,从感情上而言,斋藤归蝶并不想这么做。   所以她现在最希望的,是两人并不知道这件事。就算知道了,她也要坚定两人对信长大人的信心,信长大人,是可以带领他们走向天下统一的人。   无关性别,只因为她是织田信长。   “那夫人是打算怎么做?”池田恒兴也缓缓的稳下了心神,刚才他想着要杀掉两人,也是一时之间被局势冲昏了头脑,冷静下来之后,他当然也能看出这两人不是什么能轻易杀死的人。   “让我先去和他们谈谈。”斋藤归蝶肃容道,她眼底有着坚韧,有着一些璀璨发光的东西。她不是斋藤家养在深闺里的公主,而是织田家振翅欲飞的雏鹰,危急时刻,方显本色。   斋藤归蝶说着,认真的看向池田恒兴,“但是恒兴,我也不知道那两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所以,还是要麻烦你做好准备,我把信长大人留给我的人手交给你,”斋藤归蝶闭了闭眼睛,然后睁开,“若真的走到那一步,麻烦你,留下那两人。”   池田恒兴抬头与斋藤归蝶视线相对,他握着刀深深的低头,“嗨,嗨。”   最后一步破釜沉舟,不过如此。   斋藤归蝶叹了口气,强压下心底的悲凉,她转头看向仍旧没醒的织田信长,“如果信长大人能快点醒过来就好了。”   之前看着信长大人杀伐果决,她不过是钦佩是尊重,真正到了自己做决定这一天,斋藤归蝶才知道这是多么艰难的事。   稍有差池,就会引发她完全不敢想象的后果。   “大夫不是说了主公大人没事吗,”池田恒兴也跟着斋藤归蝶看了过去,他心底的担心不比斋藤归蝶少,“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了。”   “嗯。”斋藤归蝶使劲点了点头,是的,信长大人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下一刻,织田家的女主人站起身来,她认真的理了理华丽的和服打卦,“走吧,恒兴。”   “嗨,嗨。”   那一天,没人知道斋藤归蝶和木下秀吉、明智光秀谈了什么,其他人只知道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两人因为担心主公大人的伤势,就算回到了岐阜城,也彻夜未归。   这并不是什么引人注目的大事,毕竟主公大人的伤势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再是酸的人也不过在私下里议论下这两人真是会拍马屁,便也作罢。   倒是一直在等待着木下秀吉归来的宁宁在失落之后,又觉得自家丈夫是做了件很正确,值得她骄傲的事。   好在,上天对织田家重是眷顾的,第二天清晨,织田信长便睁开了眼睛。   织田信长醒来的时候,斋藤归蝶正在旁边撑着头打瞌睡。昨天一晚,她先是和木下秀吉、明智光秀周旋,之后又告知了生驹吉乃这个秘密,又是一番口舌。接着又彻夜未眠和生驹吉乃一起照顾织田信长,池田恒兴虽然也在,不过后来被斋藤归蝶派去守着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了。   所以斋藤归蝶忙了一晚上,到这个时候,她怎么也有些撑不住了。   然而就算如此,斋藤归蝶仍旧是崩紧了神经,织田信长那边才有动静,她就被惊醒,睁开眼睛,就对上织田信长清凌凌的眼睛。   “信长大人,您醒了?”斋藤归蝶手往地上一撑就挪到织田信长身边,那一刻涌上的欣喜之前,简直让她觉得如坠梦中。   “水……”织田信长哑着声音开口,失血过多的后遗症,让她觉得很难受。   斋藤归蝶昨晚一直时不时的用湿布给织田信长擦拭嘴唇,水什么都是现成的,闻言立刻就给织田信长倒上了一杯,“殿下,我先扶您起来。”   织田信长微微颔首,斋藤归蝶便换到另一边,小心翼翼的避开织田信长肩膀上的伤口扶起人,然后让织田信长靠在她怀里,把水杯喂到她嘴边。   织田信长就着斋藤归蝶的手喝着水,一杯水下去,她也觉得好像在冒烟的喉咙缓解了不少,连人都跟着清醒了。   果然,水是生命之源啊。   看织田信长喝了水,斋藤归蝶就松下一口气,简直是无意义的喃喃着道,“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织田信长现在还没什么气力,但看斋藤归蝶的样子,还是扯了扯嘴角,“吓到你了吧?”她那个样子回来,大概真的把小蝶儿吓到了,不然那么要强的人,怎么会这样一幅表情。   斋藤归蝶忙是摇头,“只要您能醒来就行了。”真的,直到织田信长睁眼那一刻,斋藤归蝶才觉得一直紧绷的神经松了下去,感觉在瞬间安心了。   无论原因,只要信长大人在,她就能感到无比的安心。好像,再不会有任何东西能够伤害到她,也不会有任何难题会为难到她一样。   斋藤归蝶简直不敢想象,如果信长大人有个三长两短,她会如此。   “我不会有事的。”织田信长安慰了斋藤归蝶一句,立刻微微眯眼,“猴子和光秀呢?”   “放心吧,信长大人,我暂时把那两位大人留在了城里,”斋藤归蝶知道织田信长担心什么,“有恒兴在看着人呢。”   织田信长微微扬唇,很直白的赞道,“果然不愧是小蝶儿。”哪怕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能反应这么迅速准确。   大概就是因为如此,她才能晕得这么安心吧。   她知道,只要回到了岐阜城,自然会有人帮她处理此事。   对于这种时候还有心情调笑的织田信长,斋藤归蝶简直哭笑不得,但莫名,却有种果然这样才是信长大人吧的安心想法,“殿下,要吃点东西吗?”   “要。”织田信长点头,她现在虽然一点胃口也没有,但为了尽快好起来,她必须得吃,而且要吃有营养的东西,“熬点鱼肉粥吧。”她对饭团兴趣缺缺,从小到大都为了能用有限的食材做出更符合自己胃口的食物而努力着,好在之前作为织田家的少主,现在作为家督,这点爱好还是可以被满足的。   “我已经让吉乃夫人去厨房了。”斋藤归蝶给织田信长重新盖好了杯子,“您先休息一会儿,一会儿她就会回来了。”   “吉乃?”织田信长瞥一眼斋藤归蝶,其中询问的意味不言而喻。   斋藤归蝶知道她的意思,再次点头,“她知道了,是我告诉她的,她不会背叛的。”   “嗯,你把握得住就行。”织田信长对斋藤归蝶的信任,大概比斋藤归蝶自己相信自己还要多。   “您就对我这么有信心?”织田信长的话,让斋藤归蝶也忍不住这样追问了句,“不怕我判断失误吗?”   “不怕,”织田信长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然后下一刻,她就让斋藤归蝶见识到了哪怕是戏精,躺在床上也是戏精,瞬间的变了神色,织田信长的话透露着强大的自信,“就算失误也没什么,不是还有我在吗,只要我没事,再大的失误,我都给你兜回来。”   斋藤归蝶整理东西的动作顿住了,片刻之后,她微微转头,用袖子捂住了脸,眼眶里酸涩得厉害。   信长大人啊,她以如此信任情义相待,又怎么让归蝶不为她以命相报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样的信长大人,想嫁(不你) 第85章 085   天气晴好, 微风轻拂,不会太冷也不会太热。   从庭院吹来的风, 像情人温柔的手,拂过廊下的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在回廊上庭院中洒落点点碎金, 随着轻风微微晃动, 美妙又迷人的景象。   怎么看起来,这都是一个悠闲的午后, 适合泡上一壶好茶,品着点心,读上一卷书。   但现在在屋中端坐的两人,却丝毫感觉不到清风的美好, 也没有任何轻松的表现,而是各有各的思绪万千。   一阵带着草木香气的微醺的风吹过, 木下秀吉的额头上却是一滴冷汗滑落而下。   他偷眼看着主位上的人, 还是那张他看过无数次, 熟悉得绝对不会错认的绮丽面容。只是现下因为才受过伤的关系, 他, 不对, 是她, 她脸色仍旧有些苍白,嘴唇也缺乏血色。但她就这么随意的坐在主位上,就显得洒脱随意, 甚至是大局在握的从容淡定,没有丝毫秘密暴露的惊慌失措,没有点滴无法应对的茫然自失,那种理所当然的态度,甚至是不由自主让人想要反省,是否是自己太过于大惊小怪,才将一件普通的小事当成石破天惊的重大事件。   下一刻,她端起一杯水,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不紧不慢的动作,仍旧没有开口,却无端的让木下秀吉身体微微一颤。   木下秀吉不明白,主公大人明明和市姬大人一样是女人,甚至真要说起来,主公大人的面容比市姬大人还要妍丽,但为什么他在明知道主公大人是女人之后,仍旧能感受到如此强大的威压。   那是他在其他强大男人身上都从未感受到过的压力,让他不敢有丝毫的轻举妄动,甚至连精神都没有办法有些许的松懈,仅仅是坐在这里,就能让他如坐针毡。   如果暂且不提主公大人是女人这样奇特的一点。   木下秀吉从给织田信长提鞋的杂役做起,跟随织田信长多少年,可以说太了解织田信长的作风。   他家主公在关键时刻,绝对没有其他女人那些心慈手软这一说。   若是惹得他家主公大人震怒,看看之前朝仓义景的下场就好,如果不是浅井家反戈一击,只怕现在连骨头都朽了。   更不要说什么南近江的六角氏、什么其实伊势的北畠具氏了,现在天下还有这些家族存在吗?   所以真要论起来,木下秀吉被叫到这里来的时候,并没有万全的把握,他和明智光秀今天能平安的从这里全身而退。   他知道主公大人信任他也欣赏他,也对他很好,不然也不会将他从一介杂役提拔到织田家的家臣的位置,但那都是在他不知道主公大人秘密的情况下。   现在他知道了主公大人最重要,最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秘密。   这个秘密重大得只要一经暴露,必然引起织田家甚至天下的震荡。   那主公大人对他的信任欣赏,和天下比起来,就完全的微不足道了。   所以,木下秀吉除了震惊于事情本身外,心底一直隐隐发凉,他担心织田信长不会就此放过知道这个秘密的他,还有明智光秀。   比起木下秀吉看似大胆,其实怎么都有几分鬼祟的偷看,明智光秀更是有种目光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的感觉。   他不同于木下秀吉跟随在织田信长身边那么多年,是熟悉得刻骨的感觉。---   真要论起来,明智光秀改侍织田信长,时间并不长,还是从织田信长拥立足利义昭上洛开始的。   但虽然时间不久,明智光秀却并不认为自己对于主公大人的忠心,会输给木下秀吉。   然而谁也没想到意外的神展开,让他知道了主公大人竟然是女人的秘密。   在这位君子端方的人眼中,女子就应该如同他对他过世的妻子那般,有礼而温柔的对待。当然女人也应该贤良淑德,在家相夫教子。   可以说,这个时代绝大部分女子,确实是如明智光秀所想,走的是这样的路线。   但是要把这种感觉拿去套主公大人……怎么都套不上啊。   非但套不上,明智光秀还根本无法想象那个在马上挥刀救了他一命,让他真心实意的下跪的人,是个原应温柔婉约的女人。   他现在只要闭上眼睛,都还能清楚的回忆起那一幕,深刻得就好像才发生过一样。   在血色和雪色弥散之中,主公大人那双清凌凌的眼睛,就像是……天地间唯一的救赎,唯一的信仰一般。   织田信长坐在主位上,却是颇觉有趣的看着下面两个得力手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事情的真相太出乎这两人的意料之外了,这两人就差没明晃晃的把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作为一个自认为的好主公,她看着都替两人难过,真的。   和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的纠结完全不同,扮男人扮了这么多年,要说织田信长没想过自己身份可能有暴露的那一天,是觉得不可能的。   哪怕是严守得再是天衣无缝的秘密,只要这个秘密持续存在着,就可能有暴露的一天。   更何况她现在作为织田家的家督,长期领兵在外征战,于战火硝烟中混迹,在权势阴谋中翻滚,谁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意外呢。   就因为做好了可能发生任何事的心理准备,甚至已经有过了预演,所以这件事在织田信长心底并没有掀起多少的波澜。   她手下知道她身份的家臣不是没有,虽然不多,但从未出过半分纰漏。   他们不知道她是女人吗,当然知道,但相处日久,那些人心底对于性别的认知自然模糊。   对于他们来说,她是织田信长,是带领他们的主君,这就足够了。至于织田信长是男人还是女人,在她其他方面的衬托下,就显得一点也不重要了。   她先是织田信长,是织田家战无不胜的家督,其次才是女人。   明白这样的一点,对于知道她身份秘密的家臣而言,就已经足够他们以生命来捍卫她的秘密了。   微微勾起唇角,织田信长放下手里的杯子,轻微的声响,却让底下两个人都在瞬间紧绷了神经。   不管之前两人在考虑什么,到了这一刻,不管是木下秀吉,还会明智光秀,两人都是不由自主的在织田信长身上集中起所有的注意力。   “你们都知道了吧?”织田信长觉得自己是问了句废话,但有时候是废话也需要说的。   她这句话一问出口,首先反应过来的是木下秀吉,他双手撑地,往地上一趴,答得万分的真心实意,就像他之前说将主公大人当成父亲的大人敬爱时一样,“主公大人,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看到,如果您不相信,我可以发誓。”   木下秀吉是个识时务的人,所谓能屈能伸都已经无法形容他了,必要的时候他可以把自己的脸丢下来往地上踩。   织田信长哼笑了声,不置可否,继而转向明智光秀,“光秀你呢,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哼,果然是猴子会有回答,简直让人半分惊喜都没有,那么光秀呢,又会怎么回答,如果他也要回答他不知道,那就有趣了。   嗯,她会让他们深刻体会下,什么叫睁着眼睛说瞎话会受到的惩罚。   匹诺曹,可不是人人都能够当的。   明智光秀文雅的脸上出现一种挣扎的表情,片刻之后,他同样俯身,“不是,我已经知道了。”他没办法像木下秀吉那样说谎,他的认知也容不得他说谎,知道就是知道了,主公大人,到底是不一样了。   木下秀吉听得差点没晕过去,这种时候他又不好使眼色打招呼,只能提心吊胆的暗自祈祷,就算主公大人发怒也不要牵连到他头上。   他成为拥城大名的梦想还没完成,宁宁还在等他回去,还有他的母亲,他的兄弟妹妹们。   他还不想死啊泪流满面!   虽然他一直想着他要为主公大人尽忠,甚至不惜以性命相报,但是绝对不是以这种方式啊!   相对于木下秀吉的紧张欲死,明智光秀却在说出这句话之后就松了口气。   不管如何,他已经承认了自己想说的,接下来,就看主公大人怎么处理了。   不管是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都没想到他们的主公大人竟然轻笑出声,声音还很温和,带着抚慰人的意味,“不要紧张,这件事又不是你们的错,知道就知道了,都抬起头来吧。”   这一下,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才带着些迟疑抬起头来。   对望了一眼,两人都有些茫然,这种展开方式,好像和他们想的都不一样啊?   映入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两人眼中的织田信长,确实是带着笑容的。   非但如此,她还笑得并不冷,甚至可以说,织田家家主的笑容在天光之下几近温柔了。   虽然还带着受伤未愈的苍白,但这样的笑容,实在太具有迷惑性,连觉得自己已经看习惯主公大人各种表情的木下秀吉也看得愣了愣。   这也太,太犯规了!之前他就知道主公大人长得好看,但再好看也是个男人,可是现在主公大人是女人了,笑得这么好看让人怎么受得了。   啊啊!他心中的女神一直都是市姬大人,为什么主公要笑得比市姬大人还好看!   不提这一肚子花花肠子的某人在那里心神荡漾,终于好容易把主公等于女人这个公式对等起来的明智光秀也被笑得微微撇过脸去,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织田信长一眼就看出下面两个家臣的神思不属,看来,对于织田信长是女人这件事,他们两个都把重点落到女人身上去了,忘记了她其实先是织田信长,再是信长是女人。   她也不恼,翻脸如翻书的技能再次上线,在片刻之间已经收敛了神色,春水散去,严寒来临,眉梢轻扬之间已经是杀机迫现,“但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这一刻的威压,让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两人背后一阵发冷,在顷刻之间就回忆起自己这位主公大人的种种手段,然后瞬间变了脸色。   织田信长也没让他们回答的意思,而是继续淡淡的道,她没有特意提高声音,也不显得咄咄逼人,但就是那样清淡的声音,蕴涵着的却是强大的自信和从容,那是亲手将织田家从龟缩尾张一地带领到现在几近能傲视天下之人所有的底气,她并不是生来就高高在上,能走到这里靠的,全是自己,“我是谁,我是织田信长,是尾张、美浓、伊势的三国的实际统治者,是京都的实际支配者,这一切,不是我从哪里继承而来,而是自己亲手一点夺来的。”她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微微一捏,便是个胜券在握的姿势,“我生来就是女人,但是女人并不代表我不能得到天下!”   织田信长说得那么天经地义又理所当然,如果不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是女人,不管是木下秀吉还是明智光秀,都不会觉得她是狂妄自大。对于主公大人的信任,织田家的家臣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盲目。   他就是这么一直带领着他们走向胜利的啊。   但她却是个女人,女人,也能取得天下吗?   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两人只觉得受了极大的冲击,若要反驳,可是事实不容反驳,主公大人早就用以往的行动来证明了她的言论绝对不是随意出口的妄言。   但若要接受下来,主公大人是个女人,这又与他们这么多年的认知相悖。   女人,不该是这样的啊。但主公大人明显又不是普通女人。   或许,主公大人是不一样的?但再不一样她也是女人啊。   一时之间,哪怕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都属于这个时代顶尖的人物,也觉得脑袋里很是混乱,不知如何是好了。   看着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不知所措的样子,织田信长反是笑了,如同春风拂面的笑容,缓解了所有紧张的气氛,“你们不信吗?那要不要来和我打一个赌?”   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面面相觑,他们完全被织田信长一套组合拳打得有些懵了。   完全不知道今天的话题怎么在跳跃似的进行。   但这一刻,主公大人说的,好像又不是不能接受的了,他们确实还是心有存疑的,那么,不如听听主公大人的赌注是什么。   木下秀吉微微朝明智光秀点头。   在确认过对方也是相同的想法后,明智光秀颇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主公大人,你说要打什么赌?”   他们,真的猜不透主公大人的想法,哪怕她是女人也一样。   或者说,这一点无论她是不是女人都从未改变过。   织田信长闻言,嘴角便扬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如果竹下半兵卫在这里,他就会劝告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千万不要和主公大人打赌,这是以他的亲身经历换来的血泪教训。   然而竹下半兵卫不在这里,织田信长也没有给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选择和反悔的机会。   要知道贼船这种东西,上去就是下不来的,既然上了织田家这条船,那就不要想着半途能够下来,更不要说什么砸船了,织田信长会让他们心甘情愿的被压榨到贡献出最后一分剩余价值的。   嗯,这样的做法,和她是不是女人,其实并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她可是一直被认为是十分小气的人啊。   于是,让我们为即将被坑的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鞠上一把同情的鳄鱼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打的什么赌,你们盼望了很久的哦~   感谢雨小天使的地雷~ 第86章 086   织田家的议事厅上, 基本上还留在岐阜的织田家家臣们都到了,因为家主大人还没踏进屋子, 所以家臣们不少就着各自的位置,在和旁边的人小声讨论着。---   话题不外乎是这次浅井家的背叛,或是主公大人受伤,更有甚者想得比较远, 讨论的是织田家这次吃了大亏, 森大人还战死沙场,以主公大人的个性, 一定会立刻发兵讨伐朝仓和浅井家的。   说起来,浅井家也是太不识抬举了,主公大人可是将市姬大人嫁去了浅井家,还一直对浅井家照顾有加。   浅井家竟然在这个时候背叛织田家, 害得主公大人这次讨伐朝仓家无功而返,自己还受了伤, 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憋足了气想要给浅井家一个教训。   这个教训最好就是攻下小谷城, 接回市姬大人, 另外还让将这个家族全然抹去才好。   在满室议论声中, 也有几人没有加入讨论。   比如竹中半兵卫, 他和其他人是追着织田信长的步伐回到岐阜的, 只是一路平安没有遇到什么刺杀。   到岐阜就听到织田信长遇刺的消息,还把他吓了一跳。   现在,这位面容俊秀的军师大人, 也没有参与任何讨论,而是静静的闭目养神。   按道理说,这次虽然战死了可成大人,主君大人也受了伤,但已经确定主君的伤势没有大碍,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但不知为何,他总是从这件看似普通的事情上嗅出不一样的味道。   所以,竹中半兵卫并没有参与任何讨论,而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理顺思绪,看看是不是还有什么他忽视了的地方。   作为织田家重要的军师,他不想让自己的思维有什么盲点。   而另几位脸色各异的比如木下秀吉,比如明智光秀,还有池田恒兴。   除了池田恒兴的注意力仍旧放在那两人身上,时不时目光扫过之外,木下秀吉坐在那里,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活泼,似乎是在发呆,但变化莫测的脸色说明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再怎么机变,也没想到主公大人会提出这样的赌注,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是希望主公大人赢的好,还是输的好。   木下秀吉的思维一下转向如果主公大人赢了这赌,那么一切如常,除了主公大人是女人之外,好像没什么改变,这样想想,也没什么不好。   一下又转向如果这个赌输了,主公大人会真的将织田家的家督位置交出来吗?如果真是如此,那他要怎么办?   虽然他是主公大人的嫡系亲信,但以现在他的能力和地位,下任家督只要稍有上进心,不管是谁,他都有信心自己仍旧会受到重用。   但万一下任家督是个因循守旧,看不惯他出身的人呢?毕竟,在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看来,他低微的出身就是硬伤,当然还有样貌上的原因。   木下秀吉就算是在这种时候,也敢说放眼整个天下,也就只有他家主公大人会完全不计较的重用他了。   各种思绪纷乱,可谓是冰火两重天,木下秀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希望主公大人这个赌注是赢好,还是输好。   而明智光秀则更恍惚一点,他好容易把主公大人是女人这个事实接受了下,主公大人又提出这样一个赌注。---   她真的会这么做吗?   几乎是这个疑问才从明智光秀的脑海里冒出来,他自己就已经得出了结论。   是的,主公大人会这么,她就是这样任性自我的一个人,把别人眼中的不可能化为可能。   但她真的这样做了之后,不会有问题吗?   主公大人看起来是那么的胜券在握,或许,事情真的跟他们想象的都不一样。   她可是……织田信长啊。   如果不去想主公大人是女人这个问题,织田信长是什么人,在座的诸位,又有哪一个不清楚呢。   还有,主公大人原本就长相绮丽,如果真的按照之前的赌注,那么他会看到什么样的主公大人?   在脑袋里稍微的脑补了一下,明智光秀的思维就此滑向了深渊。   就在满室各怀心思的人中,门外,有身着华丽打卦的女子,缓步而来。   不比这个时代其他女子的缓步趋行,哪怕身着拖地的打卦,她也没有放慢自己的步伐。   在门前转身进屋,那人的面容,就此清晰的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她进屋的动作不紧不慢,在遇到有人挡路的时候,要饶有闲情的等待片刻。   坐议事厅后面的家臣,是最早发现她的到来的。   虽然家臣们大体是按照议事的位置坐着的,只是主公大人未至,他们便朝着主位的方向就坐罢了。   按照平日的惯例,等跟随主公大人的小姓高声报上主公大人到的话时,所有人都会迅速的往旁边挪开,然后朝人行礼,并给家主大人让出一条路来。   但这一次,没有小姓的通传声,所以也没人转身,直到有女子和服的下摆,映入眼帘中,家臣才下反射性的抬头看去。   这一看,就看愣住了。   那是一位身着月白色小袖,雀茶色打卦的女子,织田家的五瓣木瓜纹在她的衣衫上巧妙的编织出华贵的花纹,在天光之下美妙的绚烂着。   她容貌旖旎,眉目如画,只有上天的巧手,才会绘出这样的颜色。樱花不比她绚烂,牡丹不及她艳丽,然而眉梢眼角之间蕴涵的那抹清寒,却如同月色落在她眼底,冷露清光。然后眼波流转之间却不见婉转,却像是沙场之上,凌冽迫人的杀机,沾染着血色的艳丽。   她或许不是这个世间最美的女子,但却是自始至终的与众不同,万中无一,与月色和血色之间绽放出的另一种绝色芳华。   几乎是下意识的,那些看呆的人们向后挪动着,让开了道路。   这样的女子太美,气质却也太过于凛冽,甚至是迫人,就像是高不可攀的天人,让人无法亵渎,只能退让开才能成全不沾染凡尘的高贵威仪。   于是就在这样的退让中,女子踏着那条织田家家主才能走的道路,缓步而至,理所当然得就仿佛她生来就在这样的万众之中,荣光闪耀。   她一步步的走来,然后,在竹中半兵卫身边略微停顿了下,转过脸来对着人,眼底有几分闪现的趣味光芒。   这位天才军师刚看到人的时候,虽也是一时惊艳,但片刻之后他却缓缓皱起眉头,于是就正对上那人偏过头来的那抹眸光。   下一刻,竹中半兵卫蓦地瞪大眼睛,等等,这个身着女子服装的人是……   看出自家军师已经明白过来,某人微微挑起唇角,那是个带着几分狡黠不羁的笑容,她伸手一提身后的衣摆,不再慢悠悠的晃荡,而是几步之间已经踏上主位,在上面潇洒的转身而坐。   不等织田家的家臣们反映过来呵斥,那可是他们家主公大人的位置,就见主位上的人懒洋洋的打开手里的折扇,以一种熟悉又致命的嗓音开口问候,“各位,好久不见了。”   嗯,从越前回到岐阜,好像并不是多长的距离,但却好像真的是好久不见的久违了。   然后,瞬息之间,所有人欲出口的话全部变成呛死自己的原因。   那个熟悉得要命的声音,那样不能错认的神态,还有那种高高在上唯吾独尊的态度。   所以,所以那个天人般的女子是主公大人?!   不不不,应该说,他们主公大人在穿够了奇装异服后,终于将罪恶之手伸向了女子的衣物了吗?   这一刻,织田家的议事厅难得的一片寂静。   主位之上,面对着家臣们或震惊或不敢置信的目光,织田信长却是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衫,才施施然开口,“看来,大家都很喜欢我今天的衣服。”都看呆了呢。   “主,主公大人!!”坐在很前面的柴田胜家忍不住第一个惊呼出声。   “不是我,难道还有别人?”织田信长扬起嘴角,那是个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容,大有你们这样都没认出来,我实在太成功了的样子。   当然,她也是真的得意的,织田家的家主大人,从来可都是自傲于自己的绮丽容颜啊。   谁说征战沙场,夺去天下的人不能长得好看呢。   鱼与熊掌,她都要。   “您怎么,怎么能穿着,穿着……”已经好多年没有过的,被称为鬼柴田的柴田胜家竟然结巴了起来,似乎也没办法在片刻之间就组织好所有的语言来清晰的表达这件事。   “什么?女装?”织田信长手撑着头,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还顺便对着柴田胜家笑了笑,就像是一朵绝世的花,落在刀锋之上,“不好看吗?”   柴田胜家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张和市姬夫人有几分相似的面孔,哄的一声老脸爆红,如果不是有满脸的胡子挡着,只怕要就此沦为织田家的笑柄了。   “既然好看,那不就行了。”织田信长也没想柴田胜家能回答她,她自己已经自顾自的下了结论。   似乎还觉得不够,织田家的家主大人在下一刻转向了其他家臣,“你们又有什么想法?”她话问得不重,甚至是语气平淡的普通,但目光扫过之间,清凌凌的眼底冷冰冰的色泽,让被她目光注视到的人几乎是下意识的寒毛就立了起来。   主公大人,您这绝对是在威胁!明晃晃□□裸的威胁!   织田家的家督大人竟然穿着女装,这样的事传出去我们织田家的脸面都没有了啊!   但是,但是他们的主公大人从小被人叫作尾张的大傻瓜叫到大,好像也不是什么有脸面的事。   这也不妨碍他们的主公大人带领着他们战今川、袭美浓,拥立将军大人上洛。   在一切的强大实力面前,这样的脸面,好像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而且!重点是!   他们在主公大人的威胁下,真的不敢说啊,呜呜呜,看打头的柴田胜家大人的惨状就知道了,主公大人有多不好招惹。   但是感觉又不能这样算了,他们可是忠心不二的织田家家臣,要抱着拼死的态度劝阻主公大人的奇怪爱好啊!   那就等等看有没有勇士最先开口?   于是,没人敢于第一个上去顶雷,大家都抱着或许有人会胆子大点先开口,到时候他们接话就是了这样的想法静待着。   静默当中,织田信长笑了,“看来大家都没什么想法,很好,那就开始议事吧。”   到这里织田家的家主大人似乎已经觉得说够了闲话,下一刻就以无与伦比的速度收敛了神色,换上家督的表情,“今天叫你们来,是因为浅井家背叛我织田家与朝仓家一起袭击我织田家一事。”   开口之后,织田信长沉着的脸色如同覆盖着深深的寒霜,目光在瞬息之间杀机立现,“可成战死,我必定要为他报仇!”真正能让织田信长动怒的事不多,但浅井家的背叛,绝对算得上是,并不是因为他们在背后偷袭了她,战国时期,所谓的同盟与敌手,有时候就是这么轻易的转换。   让织田信长动怒的,是森可成的战死!那是自从出仕她以来,一直忠心耿耿,稳重可靠的下属,非常得她信任爱重的下属。   她必定会……复仇!   织田信长的怒意,如同大热天的浇下一盆冰水,所有家臣各种快要咆哮出来的心情在片刻之间恢复了平静。   对嘛,那可是主公大人,他们织田家的主公大人不从来就是这样特立独行,不过是从穿奇装异服发展到穿女装而已,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哪个强大的大名,没点自己的小爱好呢?   只是女装而已嘛,女装而已!   他们不是早就被主公大人蹂/躏到麻木,不管他干什么都会抱着他高兴就好的态度吗?   现在竟然因为“小小”的女装失态,太有失他们平时的水准了!   真要说的话,主公大人穿女装其实挺好看的,真的……   纵观天下,不不,再加上上下五百年,也只有他们织田家的家督大人,会穿女装这么好看了!   这种奇异的骄傲之情是怎么回事,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啊……   作者有话要说:  猜对了哦,女装信长~   掉个马什么的,对于信长大人来说,小事情~   ————继续推荐自己的新文,来嘛~————   接档文:[综英美]基友一生一起走   基友一生一起走,谁先放手谁是狗。   罗大盾/铁大罐/雷大锤/巴大眼/大法师:你到底是不是巴基/伊森/洛基/娜塔/我自己?   最后一个好像混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某人捂紧马甲:汪!   爱你们3000遍,真的不来看一看吗?   来嘛~等你们哦~ 第87章 087   “那就这么决定了, ”短暂的军议之后,织田信长从主位上站起身来, 下令道,“所有人回去整顿军备,十天后,发兵讨伐浅井朝仓。---”她顿了顿, 再出口的话满满都是杀气腾腾, “战。”   为了对朝仓浅井还之以颜色,为了给心爱的臣下报仇, 更为了天下这盘大棋。   战!战必胜!   “嗨,嗨!”织田家的家臣们集体俯身下去,应和着主公大人的命令。   “军议到此结束,那大家就各自回去准备吧, ”织田信长挥了挥手,示意家臣们可以离开了, “猴子和光秀留一下。”   于是织田家其他的家臣依次散去, 柴田胜家向来和木下秀吉不和, 他路过木下秀吉的时候还特意哼了声, 明晃晃赤裸裸的表达自己的愤恨之情, 凭什么这只猴子这么得主公大人看重啊。   明明就是他柴田胜家更勇猛更善战, 甚至是侍奉织田家的时间更长, 该更得主公大人看重才是。   这个时候光顾着“争宠”修罗场的柴田胜家选择性的忘记了,自己之前侍奉的可是反对信长的信行的事实。   木下秀吉对于柴田胜家的挑衅,向来就是能忍则忍的, 他出身低也没有背景后台,全靠自己的能力和主公大人的提携才走到这一步。   木下秀吉自己也知道他现在的地位和主公大人的重视让他在织田家多少招人眼红,所以他一般不和人正面冲突。   但说白了,这只猴子虽然能忍,骨子里还是很有些傲气的,他也不是任人欺凌的人,真到忍无可忍的时候,也就会回以颜色。   不过只是像柴田胜家这种瞪眼冷哼什么的,木下秀吉从来就觉得不痛不痒,完全不放在心上,胜家大人态度虽然不好,但也没有背后整他,让他哼两声又怎么样了。   更何况现在还有其他事岔开木下秀吉的思维,所以他就着低头答应织田信长的姿势起身后,在听到柴田胜家的哼声,又再次对着对方微微欠身,看起来还十分有礼的样子。   柴田胜家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搞得自己虚火上升,不过他也知道这里不是放肆的地方,上面还坐着主公大人呢,所以他也只是一甩袖子,大踏步离开了议事厅。   他和木下秀吉没有深仇大恨,就是看不惯猴子受主公大人重视的样子,不行吗?   等其他人都陆陆续续离开议事厅的时候,竹下半兵卫的动作明显慢了一步,他清亮的目光瞬也不瞬的望着主位上的织田信长,带着几分探究几分好奇。   织田信长也了解自家这位军师大人的性格,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为军师的职业病,总会从各种看似散乱细微的线索里,看到别人看不到的部分。   而且,往往还有种可称之位天才的直觉。   所以织田信长看到竹中半兵卫的眼神,也没多说,只是嘴角微微一扬,然后朝他点点头。   竹下半兵卫立刻就明白了织田信长的意思,这是允了他的好奇心了,那么,现在他就暂时先退下吧,等下次,再特意来拜见主公大人就好。---   现在嘛,看来主君是有话和秀吉大人、光秀大人说。   只是看秀吉大人和光秀大人的脸色,这话也是好说不好听的,他就别好奇什么了。   于是天才的军师十分优雅的朝织田信长欠了欠身,才踏着不紧不慢的步伐离去,模模糊糊的,他觉得这一切的答案,就像是藏在他触手可及的迷雾中,但是伸手去触摸,却总觉得差点什么。   不过主君之所以是主君,偶尔也要肩负起为臣下排忧解惑的重任嘛。   这么想着,这位秀雅温文的军师,嘴角上扬出一点的弧线,如果有镜子的话,他会发现,其实这样的笑容,和被他称为主公流氓的笑容,实在是有几分相似度的。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之后,织田信长才转向下面跪坐的两人,虽然穿着女子的服侍,但她只是随意披散着头发,现在还饶有兴致的把头发拢到身后,才慢悠悠的开口,“如何?”这是问赌注的答案了。   其实她和木下秀吉、明智光秀打的赌非常简单,她只是要让两人知道,她先是织田信长,才是织田信长是女子。   也就是说,只要她是织田信长,是男是女根本就不重要。   哪怕她穿着女子的衣服,正大光明的坐在织田家的议事厅上,面对着所有的家臣,她也是织田家唯一的家主,不会有丝毫的改变,也不会有点滴的动摇。   这样大胆且天马行空的想法,虽然让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无端多了不少想法,但对于主公大人的魄力,他们还是服气的。   当然,根深蒂固的某些观念,也让他们打从心底并不那么相信这样一个荒谬赌注,主公大人能轻易的赢下来。   然而现在事实就摆在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的面前,虽然家臣们会迷惑于主公大人的女性装扮,但只要谈起正事,主公大人露出她身为织田家家督的一面,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忽视了主公大人外在的形象。   他们看到的,仅仅是那个带领着他们走向辉煌的织田家的当主而已。   连他们自己,也不是有瞬间的忘记这件事吗?   只能说,嗯,真香。   所以现在听到织田信长问话,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对望了一眼,先开口的是明智光秀,这个往日很是儒雅的臣子相当干脆的往织田信长一行礼,“主公大人,愿赌服输。”   他也不想这么光棍的,但是刚才那一刻的心情,真的是一言难尽。   虽然三观摇摇欲坠,虽然心底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但明智光秀也是言而有诺的君子,既然答应了下来,那么就此服输也算是信守承诺。   而很奇怪的是,原本动荡的心情,在说出这句话之后,竟然奇异的平复了下来,就像是大大的松了口气一般。   他想,主公大人到底对他是不同的存在,从那次在京都救下他的那刻起就不一样了。   哪怕主公大人是女人,这一点也不会改变。   木下秀吉一看明智光秀这么干脆,立刻就是急了,他动作比明智光秀更恭敬的俯下身体,“主公大人,猴子服输,猴子愿意认输。”   其实识时务为俊杰的木下秀吉早就在各种权衡利弊之后,就得出了主公大人地位稳固,才是对他最好的结论。   现在织田家不管换哪一个人当家做主,反正是轮不到他木下秀吉,虽然在得知主公大人的秘密之后,他也不是没有在一瞬间萌发过幻想。   如果,他能取主公大人而代之……   这种可称之为战国武家男人大部分都会有的终极幻想,几乎让木下秀吉脑袋发热。   但很快,现实就像是一盆冰水泼在了木下秀吉发昏的脑袋上。他不是看不清自身实力和现在形势的人,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能清楚的知道,以现在的形势,哪怕主公大人秘密暴露,再怎么也论不到他来上位。   而且很可能,连他成为拥城大名的梦想,也就此破灭,以他现在的实力地位,很有可能成为织田家内斗的牺牲品。   因此维持现状,对他来说是最好的。   主公大人继续稳稳的走在向天下进军的道路上,而他跟随着主公大人,也能步步高升。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别看木下秀吉看起来很浮,比如身居高位就流连烟花之地什么的。   其实他骨子里并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虽然达不到浅井长政那样的重情重义,但他确实是一个十分重视感情的人。就像对宁宁,他哪怕有再多女人,却仍旧最是爱重这位正妻,不会因为有其他的女人更产生动摇。   就像那段大概是已经被织田信长糊掉的历史上,丰臣秀吉再是宠爱茶茶,也从未忘记过宁宁才是正妻,是陪他风里雨里走过来的妻子。   哪怕茶茶为他生下了唯二的两个孩子,他也没有改变过这样的做法。   那么对将他从一介提鞋的杂役,提拔到现在这个地位的主公大人,木下秀吉真正感激甚深且心怀崇敬的。   他愿意为了织田信长献出生命这句话,绝对不只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打算这么去实践的。   若不是因为机缘巧合木下秀吉知道了织田信长的真实身份,不管是从对主公大人的感情还是对主公大人的推崇,只要织田信长一直这么强,木下秀吉甚至都不太可能兴起半点以下克上的想法。   所以哪怕是织田信长秘密被知晓的现在,其实从自身对主公大人的感情上来说,木下秀吉也并不想背叛织田信长。   那可是他的主公大人啊!他曾经愿意追随到死的主公大人!   更何况,刚刚织田家其他家臣的样子,更是让木下秀吉无比明确的认识到,在织田家所有家臣的心目中,织田信长意味着什么。   这也让木下秀吉心底本就不多的妄想,也就此湮灭,连点火星也烧不起来。   那么综合以上所有的方面,主公大人,还是是主公大人最好,不管她……是不是女人。   既然已经想通,木下秀吉当然能抱着万分诚恳的态度,说得情真意切的。   “其实,认不认输并不重要。”稳稳当当的赢了赌注的织田信长开始显示她宽宏大量的一面了,“重要的,是让你们认清这个事实而已。”顿了顿,织田信长盯着下面的两个家臣,“你们现在认清了吗?”   于是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两人深深的朝着织田信长俯下身体,“嗨,嗨。”   “既然如此,”织田信长满意的笑了,“接下来该怎么做,你们也了解了吧?”   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再次整齐了的回答了织田信长的问话,他们会拼死保住自家主公是个女人这个秘密的。   织田信长弹了弹衣服的下摆,“其实,你们只是不习惯而已,”像池田恒兴他们都是嘛,开始不习惯而已,“很快,你们就会习惯了。”   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就着俯身的姿势,抬头望了眼对方,脸上的神色都有些一言难尽。   所以,他们这是被主公大人安慰了吗?   如果是的话,那只能说主公大人安慰人的技术还是一如既往的糟糕。   他们完全没有感觉被安慰到啊!   当然,织田信长并不知道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心底的活动,当然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在意,在自认为安慰过两个心腹家臣后,她站了起来,突然之间就转换了话题,“好了,我们走吧。”   “主公大人,要去哪里?”木下秀吉抬起身体莫名其妙的问道,然后,边问着他就有十分不好的预感快速的冒了上来。   “难得有机会穿这身衣服,就只在城里走走多浪费。”织田信长其实十分满意浓姬专门为她做的这身衣服,有种穿了新衣服就要嘚瑟的感觉,“到城外去看看吧。”   “主公大人,您在开玩笑吗?”明智光秀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   “当然没有,”织田信长已经开始迈步了,“你们两个,快点跟上来。”   就在这一刻,还坐在地上的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突然之间就明白了当年斋藤归蝶听说织田信长要穿她衣服的心情。   求求您清醒一点啊,主公大人!   虽然,虽然不管是木下秀吉还是明智光秀都几乎在心底摆出了呐喊的形象,但他们都没办法阻止任性起来的织田信长。   这家伙还真的是穿着她那一身新做的衣服到城外去晃了一圈,因为太过于好看,还引起了不少年轻武士们的追逐。   那些武士们爱慕她容貌绮丽,却又慑于她的威仪不敢靠近,只能远远的跟随着,舍不得离去。   兴致来了,织田信长还会对这些青年武士们微微一笑,于是就像是一滴水落到沸腾的油锅里,爆炸般的欢呼声。   这一圈走下来,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脸都青了,其实,他们都产生了错觉吧,主公大人哪里像个女人了,就是个穿女装的男人吧。   女、装、大、佬、不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受到了暴击的猴子和小光,23333 第88章 088   虽然织田信长依旧保持着生命不止、折腾不休的作风, 但她的身体在经过受伤之后,其实并不允许太过于耗费体力的动作。   而织田信长从未想过和自己过不去, 带着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在城下町转过一圈之后,织田家的家督大人终于大方的挥挥手,让两个感觉受尽了折磨的家臣回去了。   真是的,她明明对发现了她秘密的手下都极其友善了, 也不知道猴子和光秀两个人那种铁青的脸色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也都不是什么小年轻了,竟然还这么经不起风浪。   好在她是个宽厚的主君, 不会因为这样的事而惩罚臣下。   织田家的家主,自认为相当心胸宽大的在心底微微的摇头,丝毫不顾这样的秘密,并不是小事, 而她的处理手段又如此让人震惊的事实。   将明智光秀和木下秀吉两人的事连着出征的动员一并处理过之后,织田信长心情很好的回到城里继续休息去了。   反正织田家出阵也不止一次两次, 常年征战在动荡不安的同时, 也养成了织田家的家臣良好的习惯。织田信长只要决定下方略, 具体的事情自然有人去办。   她现在可是伤患啊伤患, 当然要抓紧时间好好休息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 织田信长彻底成了甩手掌柜, 其他家臣, 她相信他们会善解人意的别来打扰她的。   嗯,如果不够善解人意,她也会教教他们怎么能成为一个善解人意的家臣的。   就因为如此, 所以等织田信长和几个刀剑男士约定的时间到达,三日月宗近等人在外求见之后,被带到织田信长面前,看到的就是这位名满天下的魔王,啊,对了,现在还不是魔王的人,正悠闲的躺在生驹吉乃的大腿上,拿着本书张嘴等人投喂的景象。   没错,因为现在斋藤归蝶忙得很,而生驹吉乃也已经知道了织田信长的秘密,所以她能躺的大腿的人又多了一个。   这家伙可是相当会享受的,觉得柔软的大腿躺起来比地板或者是硬邦邦的枕头舒服多了。   所以拿着养病的借口,好好享受了翻不醉也能卧美人膝的待遇。   看到三日月宗近他们被人带进来的人,织田信长也没有起身,仍旧懒洋洋的躺在那里,只是把手里的书放下了,“你们来了啊。”那语气平常得就像见到友人或是家臣似的,当然,她那种姿态也像。这家伙有时候脸皮厚得甚至能在对她怀有恶意的人那里称得上是不知廉耻了。   这里除了三日月宗近,其他刀剑都知道这位织田公是个什么德行,所以也没什么特别值得惊讶的地方,只是压切长谷部仍旧微微偏过头,带着些或许是不屑,或许是其他的表情不出声的哼了声,意味不明。   “信长大人,我们如约来了。”三日月宗近微微欠身行礼,优雅得仍旧如同初次见织田信长所想的那样,这样的人,合该在暖阳之下,捧一杯清茶,熏一炉白梅香。   所以织田信长相当顺从心意的朝几人招手,“都上来坐吧。---”不管怎么说,她对美人还是很有些耐心的,况且这里这几人除了发色眸色有些不合常理之外,样貌气质绝对是织田信长见过的最好看的那类了,果然是因为不是普通人的关系吗?   身为日本传统的□□剑所召唤的付丧神,哪怕是打扮再是现代或者西洋风,对日式的传统礼仪都是了解甚详的。   既然织田信长招呼他们上殿,这几位付丧神自然脱了鞋子,踏上织田信长躺着的地方,然后在她侧面分前后跪坐了下来,坐姿还挺端正。   织田信长嘴角翘了翘,她终于慢吞吞的从生驹吉乃身上爬了起来,“吉乃,去请千宗易先生过来给几位客人泡茶。”   “是。”生驹吉乃温顺的答着,起身去请千宗易了。   “几位稍坐吧。”织田信长躺着是不躺着了,却换了个扶手歪着,比起所谓的礼仪,她向来就是觉得自己舒服最重要。   况且,她还在养伤呢,干嘛和自己过不去呢,对吧?   织田家家主大人从来就是如此理直气壮的。   “哈哈哈哈,”三日月宗近笑了两声,眼底却是一亮,他当然知道这位闻名天下的茶道大师,只是可惜那个时候他是刀剑,再是听人提起,也喝不到大师的茶,现在有了机会,他也是难得的有些高兴,“信长大人太客气了。”   “不是客气,”织田信长手撑着头,嘴角微微上扬,一个带着几分不羁的笑容被她演绎得自成风流,“我也很久没喝到过宗易的茶了。”   这家伙随心所欲惯了,偶尔想起来或者需要的时候,就和别人有礼的寒暄,觉得不需要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就随意怼人,说得别人尴尬也无所谓。   于是织田信长这句话一出口,对面的六位刀剑付丧神可说是神态各异。   三日月宗近是久经风雨,千年老刀根本不在乎这些,一阵尬笑说来就来,“那正好一起喝茶。”   至于其他的刀剑,不动行光偷笑,药研藤四郎表情如常,宗三左文字低头走神,一期一振面带微笑,压切长谷部则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织田信长将这几人的神色一一看在眼底,却仍旧是不同声色的样子,看起来还颇为亲切,“那么在等人来泡茶还有片刻的功夫,先来自我介绍一下吧,看来你们都认识我,我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呢?”   几位付丧神在来之前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了,既然决定坦诚相告,那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作为队长,三日月宗近便是率先开口,“如此,就由我先来吧。”他蕴含着新月色泽的眸光微微流转,便是月色清辉,连织田信长也会赞赏的美景,“三日月宗近。”   “三日月,”织田信长的手指在侧脸轻轻点了点,“月色清光啊。”直到此刻,她才看出这位长相可与日月争辉之人眸色的不同寻常,当然,也看出他腰间悬挂的太刀的玄机,这种造型的太刀,可不多见。因为她恰好见过,还讨论过,所以在特意去回忆的现在总算记了起来。   其实,这种形状的太刀,并不适合用于实战吧。   却没想到被这位那样挥舞起来的时候,却没有丝毫的不适,皎皎月色之下,是夺人心魄的杀机。   像只是随意的赞美了句,织田信长微微偏转了目光,“继续吧,其他人。”虽然不是命令的语气,但织田家的家督高高在上惯了,随意的一句话就是上位者的语气。   剩下的几个人却并没有就此有什么想法,甚至连压切长谷部都没有再次露出讥讽的表情。   信长大人,向来就该如此,是在万人中央接受各方臣服的人。   只要是这个时代的人,或者说延续到后世,都不会有人否认这一点。   无论是人,还是身为刀剑的付丧神。   于是自我介绍还在继续。   身着军服的青年同样优雅的行礼,比起三日月宗近的风雅,他更有种皇家的贵气,“一期一振。”比起被召唤出来时所赋予的话,他们的自我介绍都显得更简短也更直入核心。   织田信长点点头,她看向了接下来几个人,“按照三日月宗近和一期一振的名字,那么如果接下来我没猜错的话,”目光依次扫过宗三左文字,压切长谷部,和药研藤四郎,然后轻描淡写的说出几位刀剑付丧□□字,“宗三,”她的宗三啊,真是没想到啊,“压切,”说起来,这个名字还是她亲自命名的呢,“还有药研。”   三把刀剑不管愿意不愿意,在织田信长目光看过来的这一刻,在她唤出他们名字的这一刻,都不由自主的朝着她低下头。   那是个臣服的姿势,宣告着她是刀剑们的主人,是使用刀剑的人。   “看来,我没有猜错。”织田信长这样说道。   然后接下来不用织田信长说,不动行光就主动道,“信长大人,我是不动行光。”   对于这位总是很亲近她的少年,织田信长抱以温和的笑容,“嗯,不动行光。”   这么多年后,再次被旧主呼唤姓名,不动行光高兴得脸都红了,片刻之后他微微偏过头,袖子擦了擦眼睛。   别看这六位刀剑付丧神现在看起来还算镇定,其实报出自己的姓名有多大的风险,没有人比他们自己更清楚了,所以在端正的坐姿下,内心仍旧多多少少有些忐忑。   织田信长却像是听闻了几个普通的名字,没有任何特殊一般,在问完之后就此打住,“我知道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好奇心,既不惊讶于名字,也不震惊于付丧神的与众不同,织田家的家主就如同只是请客人喝茶的好客主人一般,温声继续道,“等会儿宗易先生来了,你们一定要尝尝他泡的茶。”她说着,就露出带着几分自豪的笑容,“这天底下,或许有不少能泡出好茶的人,但却没有哪一位,会像千宗易那样,泡出那样的茶了。”   每次被人夸奖她的茶头泡的茶多么优秀多么好的时候,织田信长就会得意于自己的下手快准狠,   不是她当机立断,又怎么能将人请回织田家呢。   织田信长在那里炫耀自家的茶头,没半点不好意思的样子,炫耀得得意非凡。   三日月宗近和一期一振却对望一眼,一期一振微微摇头,这位大人的心思,从来就没有任何人摸得准。三日月宗近则是轻轻点头,那么,就顺其自然的以不变应万变吧。   于是原本就对茶道颇有研究的三日月宗近就转而与织田信长聊起了茶,一期一振作为皇室御物,更是长期浸淫此道,时不时也能有精妙的发言。   三人聊得高兴,就像是忘记了他们这次来的目的一样。   直到千宗易端着茶盘到来,不过这位气质卓绝的茶头开口的话就不太好听,“主公,我说过多少次了,要喝茶,要到我的茶室来,茶并不是随便泡泡就可以喝的,要和周围的环境相融合,才能泡出好茶。”   织田信长被埋怨了也不在意,她指了指外面的天色,“宗易先生,天光如此,合该在这回廊上泡上一杯茶嘛,”她顿了顿,说似乎有几分意味深长,仔细去听,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更何况,我这里还有难得一见的客人前来呢,我当然要请他们喝一喝宗易先生的茶啊。”   千宗易的目光这才落到织田信长对面坐着的几位刀剑男士身上,就算冷静如茶道大师,也是怔了怔,他从未见过奇特打扮的人士,也从未见过这么有着奇异美貌的人。   他该说果然不愧是主公大人的客人吗?好像虽然并没有什么关系的样子。   片刻之后,千宗易微微欠身,“贵客到来,我失礼了。”他说着端着茶盘坐了下来,“就让我来泡茶吧。”   织田信长瞥了眼千宗易,“宗易先生,你这是区别对待。”对外人比对她这个主公大人还热情,这样很不好啊。   千宗易毫不在意的开始摆弄他的茶具,“不是主公大人让我招待客人的吗?”   织田信长露出有些夸张的伤心表情,“宗易先生,最近言辞犀利了不少啊。”之前明明是那么善解人意的美人的,现在开口就是数落她这个当主公的,真是让人伤心痛心啊。   然后,织田信长那种心酸的表情,在千宗易将茶递到她面前来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嘴角在瞬间就挂上了欣赏的笑容,“不过,只要有宗易先生这碗茶,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   因为是实话,所以织田信长说得分外的诚恳。   千宗易头也没抬,“多谢主公大人夸奖。”虽说如此,他嘴角仍旧是不可抑制微微扬了扬。   织田信长,就是这么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然后不由自主被他魅力所吸引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留言都少了,是大家都不爱我了么?可怜兮兮脸~   看我最近多努力的双开啊,这边也是,新文也是,求小天使们多多留言鼓励啊!!   顺便再给新文放个广告:   [综英美]基友一生一起走   基友一生一走,谁先放手谁是狗。 第89章 089   千宗易的茶, 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不, 甚至可以说,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酝酿之后,他的茶,已经开始在迈入他的道了。   虽然现在暂时还谈不上集大成者, 但在探寻这种“道”的道路上, 很明显,千宗易不会停下脚步。   这样的茶, 自然让织田信长喝得心满意足,而且就这么看着这位茶头沉静自如的面容,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再多的焦躁, 也似乎就此被抚平。   这段时间别看织田家的家督在一系列的变故后仍旧沉稳非常,一件件事情处理起来不慌不忙, 游刃有余的样子。   但经过被浅井家背叛, 被人差点暗杀成功, 失去信重的手下, 自身秘密曝光这一系列普通人大概会崩溃的事, 再加上还有不明身份的怪物想要自己的命。   若说织田信长内心毫无波动,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只是她向来看上去像是个神经病, 大概或许也真的是个神经病,但内心却是非常冷静自持的人。   强压下所有情绪波动,织田信长看上去才能和往日无恙。   但在这一刻, 就在这回廊之上,感受着清风暖阳,喝上一杯让人平心静气的茶,似乎其他都可以变得云淡风轻。   织田信长微微扬起嘴角,那是个在天光下几近温柔的笑容,直接看得不动行光捧着茶碗笑了起来,他真的是好久好久没见过信长大人这样的笑容了。而且,身为刀的时候看来和现在身为人的时候看来,感觉完全不同。咧嘴笑开之后,不动行光伸手撞了撞身边的药研藤四郎,趁着织田信长偏头和千宗易说话的当口,压低声音,“药研,看来今天信长大人心情不错啊。”   药研藤四郎戴着黑手套的手稳稳的捧着茶碗,说话也是自带几分沉静的,“嗯,这段时间她诸事不顺,喝千宗易的茶能让她平心静气。”   他这段时间一直被信长大人带在身边,所以可以说在这些人里面,他是最了解这段时间始末的刀剑了。   不动行光使劲点了点头,但他也有些不解释,“不过,信长大人为什么还不问我们的身份啊?”   明明信长大人把他们叫来,就是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结果才说了个名字,她就没有问下去了。   药研藤四郎抬头,紫色的眸子扫过听到千宗易说了什么,惹得她哈哈大笑的织田信长,“她应该,心底已经有所猜测了。”   就是因为心底有了想法,所以她才会如此的不紧不慢,不慌不忙。   “诶?是吗?”不动行光忍不住露出兴奋的表情,“果然不愧是信长大人,这么快就猜出来了。”他们的身份,说出来普通人只怕都是不会相信的吧。不过信长大人可不是普通人啊,她可是信长大人。   “嗯,”药研藤四郎微微颔首,紫色的眸子却有异色一闪而没,“但到现在还不急着问,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他说着,微微皱起眉头。   “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有什么好复杂的?”不动行光脸上的神色称得上是莫名其妙。   药研藤四郎思忖了片刻也不见答案,“我也不敢肯定,先看看再说吧。---”他虽然聪明,但到底只是一把短刀,对于向来心思以捉摸不透著称的织田信长。哪怕他有自信已经比这里的其他刀剑都要了解信长大人,也不敢说能摸透对方全部的心思。   不动行光撇了撇嘴,却也不再说什么了。他抬头来,望定了织田信长的方向,抱着现在能看到,那就多看一眼当时赚到的心态目不转睛的望着,   看着看着不动行光就再次咧嘴笑了出来,这个样子的信长大人好温柔啊,真的很像她和兰丸相处的时候呢。   两把短刀在那里窃窃私语,其他刀剑中,宗三左文字却是盯着茶碗在发呆,原本像是因为凄哀染上樱色的眉目之间,有些许疑惑冉冉升起。   这是织田信长吗?是那个他记忆里的魔王吗?   他也会笑意浅浅,品着茶,招呼着客人,温和得像是个温文的雅士吗?   宗三左文字下意识伸手抚过胸口的地方,那是魔王在他身上留下的永远的印记,在他的记忆里,最是铭心刻骨的时刻,不过是织田信长得到他的时候,那种张狂的笑容。   那是每每午夜梦回,都挥之不去的噩梦,连从梦中睁开眼睛,眼前浮现出的仍旧是被称为魔王的人盛气凌人的眼神。   磨短刻字,亲手写下的自己名字的烙印,时不时作为战利品拿出来欣赏展示时居高临下的目光。   还有那句,如同魔咒般存在,温柔至极的呼唤:我的宗三。   微微用力,宗三左文字抓紧了手里的衣服,明明是那么温柔的呼唤,但那个人眼底却是始终冰冷,为什么会有人在看似温情浓浓之间,又如此的无情呢?   比起宗三左文字的思绪万千,压切长谷部的表现更直接一点,因为织田信长太过于摄人心魄的气质,她只要坐在那里,那里就是众人目光的中心,所以喝着茶的付丧神时不时也会被她吸引住目光。   只不过,压切长谷部在自己目光看过去之后,他就下意识的动作一顿,然后撇开目光,告诉自己,这种男人,不值得花费丝毫的心神在他身上。   不过是个喜新厌旧的男人罢了,今天喜爱的,明天就能随意丢弃。   但就算如此,坐得如此之近,又没有其他事物分神的现在,难免在下一刻,又再次被织田信长的话音或是笑容所吸引,再次将注意力放到她身上。   然后是再一次的厌恶中重复,这种人,不值得浪费心神。现在看起来温柔,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他哪里会对什么有真心喜爱之情呢。   于是周而复始的重复以上的步骤,真是让人鞠一把同情泪。   “宗易先生,今天的茶很好。”喝过了千宗易泡的茶,织田信长自然要开口道谢,“麻烦你了。”喝过茶之后,连她都会觉得心情好了几分,当然要好好道谢了。   千宗易才开始过来的时候那点小情绪早就无影无踪,他原本就是知情识趣之人,闻言微微欠身,“多谢主公大人夸奖。”顿了顿,他微微一笑,笑容中还是有着某种坚持,作为茶道大师的坚持,“只是下次,还请主公大人亲自到茶室来喝茶。”   “哈哈哈哈,”织田信长一阵笑,点点头算了做了承诺,“我会。”   于是满意了的千宗易在和三日月宗近几人相互行礼之后,端着他的茶盘离开了。   看着千宗易的背影转过回廊的尽头,织田信长才转过头来看向三日月宗近,“如何?我的茶头。”虽然像是轻描淡写的语气,但炫耀之色溢于言表。   织田信长从来都不是一个知道低调是何物的人,她既然能炫耀她从今川义元那里缴获来的战利品宗三左文字,当然也会炫耀其他。   本来嘛,人生若不能感受其他人的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那不就像是锦衣夜行,会少很多乐趣啊。   所以织田信长炫耀得理所当然,没办法,她就是拥有这么让人羡慕的当代一流茶道大师。   三日月宗近喝过了好茶,当然也不吝夸奖,“千宗易先生的茶确实称得上是一碗难求的极品好茶。”只是喝过再满足了之后,也有些惋惜,之后,只怕再也喝不到这么好的茶了。   “其实宗易先生刚才没有说错,真正要品味他的茶,就应该去他的茶室,”织田信长抽出腰间的折扇,在手心轻轻敲着,“他的茶,品的不仅仅是茶,而是一种意境,一种融合了环境美学的意境。”   虽然她喜欢千宗易的茶,但她更喜欢千宗易营造的一种氛围,一种让人觉得美得独一无二又不会让人心浮气躁的美。   而千宗易的这种美学,在他的茶室才是真正体现得淋漓尽致。从插的一枝花,到墙上挂的一幅画,每每都是独具匠心。   “信长大人这话,若是说给千宗易先生听,他会很高兴的。”三日月宗近边说着,也边在心底微微叹气,他之前也只是听闻过织田信长的大名,但毕竟不像其他刀剑在他身边待过,所以了解大概也是比较片面。   到这两次真正和人打过交道之后,才深刻的了解到,为什么这位大人,能在这个时代引动天下英豪为之尽折腰了,若是他想,他能成为最贴心最能欣赏别人出色的人。   而恰好,他也并非为了讨好谁或者是为了什么目的,似乎就像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一般。   属于织田信长自身所有的,无人能及的魅力。   “宗易先生当然知道,我已经对他说过了,”织田信长微笑着结束了这个话题,她又不是做好事不留名之人,“好了,现在自我介绍也做过了,茶也品过了,我们似乎该来谈谈正事了。”   一句话,织田信长的话音并不重,却由不得她身前的几振刀剑不慎重以对。   “不要这么紧张,”织田信长展开扇面,随意的摇了摇,就像是闲话家常似的,“再怎么说,你们也是救过我命的人,我还不至于恩将仇报吧。”   其实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讲道理的人,真的。   “哈哈哈哈,”三日月宗近一阵尬笑,“信长大人说笑了。”   “你眼光不错,”织田信长听得眼睛一亮,她指着三日月宗近笑道,“很少有人能听出我的玩笑,不错不错。”每次她想要开个玩笑什么的时候,都没人能听出来。   高处不胜寒,寂寞啊。   现在难得有人听出来,就算是织田信长也会觉得高兴的。   一期一振在心底温和的摇了摇头,插了话进去,“信长大人,我们现在已经实践了之前的承诺,来到岐阜城了。”若是任由这两位一直闲扯,还不知道把话题扯到哪里去了。   织田信长转头朝这位礼仪典范样的青年点点头,“确实,你们来到了岐阜城,还告诉了我的名字。”她扇子遮了嘴角不怀好意的微笑,“那么我是不是能合理的猜测,你们其实就是那些刀剑呢?”   用着一模一样的刀剑,又叫同样的名字,而且还如此奇装异服不似普通人,那么难道是刀子精?   这样的猜测,已经不能让织田信长惊讶的,只是让她也有些奇怪的是,这些刀子精们化形的时候难道不是直接从本体化来的,为什么还有本体在手上?   还是这个世界成精的规则不一样?   “刀子精”们当然不知道这位看起来高深莫测的大人在一时之间脑补了那么多的内容,被织田信长这么一句话之中挑明了身份,不管怎么样,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自在。   “确实如您所言,”一期一振还算是沉得住气,“我们就是刀剑。”刀剑,是他们刀剑男士的本体。   织田信长点头,“但是我的刀剑还在我手中,并没有任何问题,那么我是不是能继续合理的猜测,你们并不是在现在就成为了人,而是在之后才成为了人形,之后再到了这个时代呢?”   穿越嘛,也不是不常见,她自己不就是穿越的吗。   而且化形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化吧,至少要有点参考什么的,看这几人的衣服,可不像是这个时代的啊。   总不能他们能预测到今后的流行趋势吧?   啧啧,军装制服诱惑啊。   织田信长猜测得太过于准确,虽然几振刀都惊讶于织田信长甚至连来自未来都猜到了,不过既然是织田信长,好像也就没什么可惊讶的了。   所以说,这就是信息不对等造成的结果,织田信长掌握的信息,比他们知道的要多得多,所以才能这么轻易的得出结论。   不过三日月宗近他们原本就准备好了来坦诚的,所以刀剑们自然是对织田信长的结论没有提出任何反驳的意见。   于是织田家的家督收起扇子,相当优雅的姿态和动作,“既然我的猜测都是正确的,那么,就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就从……要杀我的那些怪物说起吧。”   以天下作为目标的织田家的当主,并不想花超出她兴趣的时间纠缠于这些怪物或者刀子精的事情之中,所以尽快弄清楚真相,快刀斩乱麻,才是她想要达成的目的。   那些火器对于它们不起作用的怪物,是她必然要一脚踢开的绊脚石。   她可不想边在和人类争斗的同时,还要分点心来对付那些怪物。   耽误她时间者,统统送去三途河畔。   织田信长,就是这么一个直接而干脆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能保持稳定的更新已经很不错了,原来大家都觉得我更得少吗?   ORT,我也想多更点字,但是还要上课,我已经基本上没什么娱乐了……   感谢吾既为王小天使的地雷。 第90章 090   “时之政府, 时间溯行军,历史修正主义者?”织田信长手里的扇子在腿上有节奏的敲击着, 在听到这些常人觉得匪夷所思的说法时,并没有被打乱丝毫的节奏,“所以你们作为刀剑男士,”真是奇怪的称呼, 让人有忍俊不禁的感觉, 相当放纵自己的织田信长略微流露出些许笑意,才继续道, “被时之政府送回到历史之中,对抗历史修正主义者派遣的改变历史的时间溯行军,保护历史。---所以,数次追杀我的那些怪物, 就是你们称呼的时间溯行军,他们想要杀我, 想来也很简单, 杀了我, 就可以改变历史, 是这样没错吧?”   嗯, 她觉得自己的总结能力非常棒, 既然能从那么多闻所未闻的奇怪名字里总结出重点来。   “是的, 信长大人,确实就是如此。”一期一振手抚着刀柄,莫名的有些紧张, 明明织田信长一直看起来相当亲切随和,连听到这些事都没有丝毫的变色,甚至嘴角还挂着似有似无的微笑,但不知道为什么,一期一振总是无法放松下来。大概是因为,他面对的是前主的主君的关系吧。所谓的物似主人型,有些敬畏,已经被刻入骨子里,更何况,他们面对的还是那样的一位大人。   倒是三日月宗近因为织田信长并非原主的关系,稍微放松一点,捧着茶碗赞道,“不愧是信长大人,立刻就抓住了重点。”   “嗯,”对于三日月宗近的夸奖,织田信长当然是欣然接纳,“这么听起来的话,你们是站在正义的一方,”她嘴角微扬,笑容有几分意味深长。   看来,不管是哪个年代的日本人,都喜欢使用大义的名号,确实好用,她也会时不时拿来用用,“但是我有个问题,一直觉得很奇怪。”只是有些事,哪怕是用着大义的名义,也并不能就此掩盖了。   难道,她一个戏精,还会被自己丢出去的棋子反过来欺骗吗?   大义在织田信长心目中,说白了,也就是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她相信的从来不是这些,她只相信自己,自己的底线,自己的做法,自己想要相信的东西。   走到这一步,至少她自己看来,这样的做法还是相当让她满意的。   当然,并不仅仅在于她自己地盘权利的扩大,而是从尾张美浓向外辐射,人们的生活,切切实实在改变着。   “信长大人有什么问题?”三日月宗近刚在一期一振讲述的时候一直捧着茶碗,现在轻轻的放下,他开口,颇为温和的问道。   “我就是好奇,所谓历史修正主义者的目的是什么,”织田信长往前凑了凑,就像是和友人在讨论一个她感兴趣的话题似的,“你们看啊,不管人做什么事,总有个目的在,比如我进攻朝仓家,除了朝仓义景的反复无常之外,更是就是为了越前这个地方,”她根本没有掩饰,就是把自己的野心大喇喇的摆在台面上,“然而你们说的历史修正主义,花了这么大力气把那些时间溯行军送到历史中,拼命的改变历史,他们为的是什么?改变历史,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吗?”若说时之政府维护历史可能还有些大义的名字,那那些历史修正主义者呢,他们又是为了什么?总不能那些人就是吃饱了撑的。   一期一振略微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的问题,“信长大人,所谓历史,也就是过去,是构成我们现在的基础,如果历史被改变,谁也不知道现在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但如你们所言,历史修正主义者并不是特定要改变哪一段历史,而是只要是历史上的重大事件,他们都想去插上一脚,这种相当随机的举动,会造成的后果很有可能是谁也无法预料的。”织田信长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才继续道,“有可能会更好,有可能会更坏,有的人可能会死去,但有的人可能因此活下来。这样的目的,实在太不明确。所以他们其实就是对现状十分不满的人,只要现状改变了,不管是好是坏都无所谓吗?”如果硬要解释的,这是织田信长唯一能得到的答案,不然怎么说,那群历史修正主义者脑残吗?   唔,其实她还挺喜欢这个解释的。   “这……”一时之间,所有刀剑均有些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织田信长的问题。   他们被时之政府从刀剑里唤醒的那一刻,就被赋予了保护历史的重任,这对于他们来说,既是一个近乎不能的使命,也是大义使然。   至于历史修正主义者的目的,他们确实还没经过深思熟虑。   就在刀剑们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织田信长却是一笑,把话题接了下去,“不过如果不去探讨历史修正主义者的目的,历史还是应该被保护的。在这个所谓历史的舞台上,每个人都在拼尽全力演绎着自己的人生,不管是不是失败如今川义元,或者是被杀害的先将军足利义辉,成功者也好,失败者也罢,自己的人生的道路,是自己选择的,大概没有人会想被别人篡改自己的人生,更或者被当作木偶,随意摆弄。”   其实,从某种方面来说,她还是相当欣赏今川义元的,不管是他前期对于骏城的发展,还是后期敢于上洛的举动。   真的,比朝仓义景那个缩头乌龟来得强多了。   刀剑们闻言一时沉默,片刻之后,不动行光首先喃喃着出声,“果然不愧是信长大人!”这样的胸襟气度,哪怕是在这样的时代,也能成为整个时代最耀眼的星光。   不动行光声音虽然轻,却仍旧被织田信长听到了,她转头朝不动行光笑了笑,然后朝他招手,“到我这里来。”这把小短刀,还真是很喜欢她呢。   于是不动行光想也不想的站起来,几步跑到织田信长身边坐下,扬头几近渴慕的望着织田信长,“信长大人……”   想到之前这把小短刀在战场上表现出来的对她的维护,织田信长伸手拍了拍不动行光的头,“你现在还没到我的身边来,应该也快了吧?”   “我是……”不等不动行光答话,就被织田信长制止了,“嘘,不用回答,如果什么都知道了,那到底是我自己的选择,还是遵循已有的选择,那这样的人生岂不是太没有趣味了吗?”   她讨厌被剧透的人生,感觉就像是被逼迫着不得不去这么做一样,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按照她自己的意志,随心所欲的去创造她自己的未来。   “信长大人……”不动行光看着人的眼眶微微发红,这就是他的前主啊,她那么好那么好,他多想再一次陪伴在她的身边,为她而战,不离不弃。   织田信长简直被不动行光的样子搞得哭笑不得,她又安慰的拍了拍不动行光的肩膀,“哭什么,你是上战场的刀啊。”   真是的,不是说物似主人形吗,她怎么觉得不动行光一点都不像她,反倒是……   织田信长抬头,看向稍远处的药研藤四郎,哪怕对上她的目光,那把短刀的眼睛仍旧平静从容,甚至还微微颔首致意。   果然不愧是她的爱刀,从某种方面来说,真的很像她嘛。   所以不动行光是怎么回事呢?   这个疑惑,一直保持到织田信长得到不动行光,又将不动行光送给了森兰丸之后,才得到解答。   按照她的话来说,阿兰不是爱哭鬼,但在对待她的态度上,还真有几分像不动行光,不对,不动行光像他。   在安慰(自认为)过不动行光后,织田信长又将话题转了回来,“我现在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了,那么那些时间溯行军呢,有没有办法消灭掉,我注意到火器对它们是不起作用的,”她哼笑了声,“若它们执意要杀死我来改变历史,总不能每次都等到你们来保护我吧?”她可没有把自己的性命放到别人手里的习惯啊。   “信长大人,我会保护你的!”不动行光想也不想的大声答道。   “谢谢,”织田信长回答不动行光的话尚算温和,但转过头来,她神色一凛,已是换了种神情,“但我不需要靠别人来保护。”   她不是没有自保能力的人,她是织田信长,年少便继承织田家的家主,一路走来,靠得都是她自己。   若是她有一天也需要躲在别人身后靠别人保护了,如何能妄想天下。   “信长大人,时间溯行军不是普通人,它们是由灵力构成的怪物,对于普通人来说,很难对付,”一期一振尝试着解释给织田信长听,“所以时之政府才会派出我们刀剑男士来保护历史,消灭时间溯行军。”   织田信长对一期一振温和的解释不置可否,只听自己想听的部分,“灵力吗?”她思忖了片刻,“普通人当中也应该是有人有灵力的吧,在和时间溯行军战斗的时候,我注意到用刀剑可以阻碍他们的动作,似乎,有些人的伤害对它们大一些。”   织田信长对细节的把握简直惊人,一期一振也有些无奈,“确实如您所言,但真正拥有能够消灭时间溯行军灵力的人十分稀少,可谓万里挑一。”   “我知道了。”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话,织田信长弯起唇角,她不怕难对付,就怕完全不能对付。   只要知道了时间溯行军的弱点,也不会像上次那样完全束手无策了,下次,她会让她的家臣手下们轮流上去砍,不行就换下一批,就算是万里挑一呢,也总能挑到一两个吧。   她就不信她手下一个拥有灵力的人都没有,到时候,她自己也可以上去试试嘛,毕竟上次的箭只是对准了对方的刀剑,下次对准身体再试试。   织田信长觉得,只要能拥有自保的能力,其他维护历史什么的,就让这些刀剑们加油好了。   石头里都要榨油的信长公表示,一切都要物尽其用。   “信长大人也无需太过于担心,”三日月宗近接着一期一振的话道,“就算是时间溯行军,也没有办法时时攻击历史的。”普通的历史,并没有攻击的价值,所以时间溯行军攻击的往往是历史的节点。   历史的节点,也是时之政府重点监控的目标,只要有异动,立刻就会派出人来处理了。   “嗯?”织田信长心念急转,她扇子点了点唇角,“你们,听说过平行时间吗?”   织田家的家督思维敏捷且跳跃,经常连长期侍奉她的家臣都跟不上节奏,更何况才化成人身没有多久,本质上来说像刀剑多过于像人的刀剑男士们。   比如现在,三日月宗近从未听过这个词,作为刀剑,他大部分的记忆都是被供奉起来的记忆,没有人会对着一把刀说这些,之后被时之政府召唤,给予他们的也只是一些普通常识,更不会涉及这个。   所以他也有些莫名,“这是什么意思?”   其他几振刀的经历大同小异,也是根本不知道这个概念。   “不,没什么。”织田信长笑了,如果真是如她所想,那么时之政府没有告知给这些刀剑男士的事,还不是一点半点呢。   毕竟,若真的只是一个历史的话,时间溯行军就能反复攻击同一段时间,那段历史内不是满满的都是刀剑男士和时间溯行军。   织田信长想象了一下满坑满谷的怪物和时间溯行军的情况,笑容更深。   看来,这件事比她想象的,还要有趣呢,就是不知道,还会不会因此带来其他的变故。   织田信长边想着边用折扇拍了拍手心,“我只是有些好奇,看你们对我熟悉的程度,你们都是有之前作为刀剑时的记忆的吧?”   “哈哈哈哈。”三日月宗近的尬笑也再次登场,“确实如您所言,我们被作为刀剑男士所唤醒的时候,是拥有作为刀剑时全部的记忆的。”   织田信长嘴角的笑容在瞬间转为意味深长,“全部吗?”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还真是有趣的,毕竟不管什么事,大概都不会瞒着自己腰间悬挂的刀剑吧。   听这些刀剑男士们的意思,应该不止有他们这几把刀剑会唤醒,能够被时之政府挑中的刀剑,应该也不是随随便便就选定的,多半是历史上的名物。   那么这些刀剑们的前主,也应该是能在历史上留下姓名之人。   “全部。”这次答话的是一期一振,他态度慎重中带着温和,“不过请信长大人无需担心,我们作为历史的守护者,不会干涉任何历史中的事件。”   他也明白织田信长的意思,只是对于刀剑来说,前主是个很微妙的词。一般而言,刀剑对前主都会有着特殊的感情,毕竟是作为主人和拥有者。   但哪怕再是对前主不屑一顾如压切长谷部,也不会随意诉说前主太过于私人的事。   骨子里,他们还有继承了武士精神的武/士/刀的。   听一期一振的话,织田信长就知道眼前这位是误会她的意思了,不过她并没有解释的意思,难道她还会详细向这群刀剑男士们解释何谓平行空间的推测吗?   虽然说起来似乎也很简单,这毕竟就是个谬论。   如果他们真有身为刀剑时的记忆,那么她挂在腰间的药研藤四郎必定是知道她见过刀剑男士的。   但是看上去,不管是哪一振刀,其实并没有这样的经历。   这就很有意思了啊,指的到底是空间本身具有无限丛可能性,还是历史的单轨不重复性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握拳,我会努力保持日更的质量和数量的,以后也请多多关照哦!   感谢歌一曲昙华不悟,24455134小天使们的地雷哦~ 第91章 091   织田信长对于一期一振的保证, 并没有表现出特别明显的态度倾向,虽然这里在座大部分是她的刀剑, 但作为刀剑和拥有了人身,那完全是两个概念。   当然作为一个和他们打过交道,本身又善于观察的人,织田信长对几振刀剑的性格, 还是有自己的判断的。   不过, 这样的判断并不足以让她对对方的保证表露出太过于昭然若揭的态度来。   织田信长微微笑了笑,也许是认可一期一振的说词, 也许只是不置可否之后。她再一次扫过眼前这几振刀,便转了话题,“你们被时之政府派到这里来保护这段历史,是要等到这段历史结束才会回去, 还是完成这次任务就会回去?”   “这次的任务已经完成,”一期一振微微颔首, “等见过您之后, 我们就会返回了。”毕竟, 他们不属于这个时间, 在这里呆得越久, 就越可能对历史产生影响。   如果不是因为织田信长以碎刀来威胁, 在上次消灭时间溯行军之后, 他们已经立刻返回了。   现在既然他们已经做到了答应的事,想来信长大人也不至于会再为难他们,当然到了返回的时候了。   “这样啊, ”织田信长展演而笑,笑容温和,就像给真正好客的主人家一般,“既然任务已经完成了,难得来一次这么远的地方,”可不是嘛,这都多少年的时间了,“要不要留下来住两天。”   真要说起来,这些所谓的刀剑男士们,也算是半个她的老乡了,她都多少年没见过来自现代文明社会的人了。   虽然织田信长并不打算透露出自己来历的与众不同,但怎么说刀剑男士也是她这些年难得遇到的有趣的事,留人下来住上几天,对她来说,也是寻常。   “哈哈哈哈,信长大人太客气了,既然事情已经结束了,我们就不打扰了。”三日月宗近很是客气的婉拒了织田信长的邀请。   “客气?没有的,”织田信长笑眯眯的说着惊死人的话,“这里不都几乎是我的刀剑吗,住在我这里不是应该的?”她对自己人也好,自己东西也罢,向来大方得很,“至于不是我的刀剑的,就当带朋友来家里玩,我也会热情招待的。”   嗯,当然,在她有钱的时候,如果她也没钱了,那她就会……分期付款。   远在茶室的千宗易打了个喷嚏,微微皱眉。   织田信长的话简直能噎死人,但她说的又是实话,让刃想要反驳都难。   当然也不是每把刀都被噎到,不动行光首先就表示了赞同,甚至可以说是惊喜,“信长大人,我们真的可以住下吗?”他真的可以在这里和信长大人住在一起?那是不是说,他还有机会见到兰丸?   这简直就像是梦里才有的景象啊!   不等织田信长回答,一期一振已经先行开口道,转头对着小短刀,这把四花太刀的话音很温柔,但话意却很坚定,“不行哦,我们来这里本来就已经是不合规矩的了,不能再更多了。---”   “可是……”不动行光再次开口想说什么,然而话刚一出口,他也想起什么,咬牙低下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虽然他真的很想很想留在信长大人身边,但他也是刀剑男士,也有自己应尽的责任。   他知道的,他都知道的。   织田信长倒是没有半分色变的,好像被拒绝了的人不是她一样,“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强留了。”顿了顿,织田信长的话有些意味深长,“既然答应了,我就不会食言。”她可是一个遵守约定的人,既然答应了别人告诉她实话就放他们离开,当然要信守诺言。   然后,不等刀剑男士们真正起身告别,织田信长又再次开口,“不过,我能单独和宗三说两句吗?”她扇子指向了离她稍远的地方,那振看上去分外艳丽的刀剑。   一句话,举座皆惊,其他刀剑几乎是下意识的将目光落在了宗三左文字的身上。   织田信长却是好整以暇的换了个姿势撑着头,根本不担心对方不答应的样子。   片刻之后,宗三左文字抬起头来,神色仍旧是不变的凄艳,眼底却逐渐透露出一种冷来,“好。”   织田信长轻笑出声,这才对嘛,这才像是她的爱刀,不然她还真的怀疑那把刀到底是不是她的宗三了。   虽然在战场上那种干净利落的手段让她这种怀疑降低了不少。   回廊之上,风铃被微风带起清灵的声音。   织田信长随意的靠在柱子上,她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当然不会为难自己,她还等着养好了身体,去给可成报仇呢。   相比起她的随性洒脱,跪坐在她旁边的刀剑就显得有些拘谨了,或者说,那不是拘谨,而是面对这个魔王的时候,自然而然的紧张。   魔王的刻印,从来都不仅仅只是刻印在刀身之上。   在宗三左文字的沉默中,织田信长目光扫过这把刀剑,这把刀是她在桶狭间一战缴获的刀剑,那是她争霸天下的开端。   他出自名家,刀身锋利清透,正是她最喜欢的类型。   所以哪怕她拥有的刀剑越来越多,也会时不时拿出来欣赏把玩,每次保养都未假他人之手。   她那句我的宗三,虽然有几分戏谑,却也几分真心。   所以,宗三左文字的态度,才让她觉得颇具趣味。   以她的爱刀而论,无论是药研藤四郎那种沉稳豁达,还是不动行光那种对她显然易见的依恋,都在她的理解范围之内。   甚至是压切长谷部,虽然开始她没弄清楚为什么那把刀一副要用眼光杀死她的样子,但如果看到眼底深处,就会发现,他不恨她。   表面的怒气,无法掩盖下面波涛汹涌的情绪。   织田信长再从刀剑的角度想了想,便得出了结论,大概,不是被她后来弄得碎刃了,就是被她送人了吧。   若是始乱终弃,也难怪要被瞪死了。   就是……她难道对一把刀还能乱得起来?这要怎么乱呢?   哎,真是危险的思想。   那么,宗三左文字对她的态度,就让人很是玩味了。   她肯定自己是不会把这把刀送人的,未来的自己,那也是自己嘛,织田信长对自己还是很有把握的。   至于折断,更是不可能,她好好收藏着这把刀,见于人前也最多是拿来供人欣赏炫耀,当然不会带上战场。   那么,宗三左文字又是为什么呢?   连织田信长也搞不懂刀的想法,让她觉得有些意思。   对于有趣的事,好奇心相当重的织田信长是不会放过的,难得有有趣的事,她当然是不会亏待自己的。   “虽然你是我从义元那里缴获来的刀,”织田信长手支在下巴上,叫着今川义元的名字仍旧亲切,“幸好变成人之后没有像义元呢。”   她现在可是深刻的记得那位东海道第一弓取什么形象的,脸涂得白得想鬼,眉毛就是两个点,牙齿染得漆黑,重点是老年发福的人还觉得自己相当风雅。   后来她在京都也看到不少这样打扮的公卿,为了不污染自己的眼睛,她向来是理也不理的。   目不转睛,旁若无人的走过,连点眼神都不会给,免得觉得辣眼睛。   当然也使得织田信长目中无人、唯吾独尊的传言更甚,让不知道有多少公卿回去钉她小人。   织田信长也不在意就是了,没办法,她就是喜欢那些人恨她恨得要命,在她面前却也不得不恭恭敬敬的样子。   真是恶劣的性格啊,啧啧。   织田信长毫不在意的给自己下了这样的定义。   宗三左文字也没想到织田信长竟以这样的话为开头,他回答的话音有些飘忽,“我跟随今川义元的时间并不长。”真要比较起来,他被织田信长持有的时间,比任何人持有他的时间都要长。   “但你也不像我。”织田信长扬了扬嘴角,“虽然我刻下了我的名字,但你仍旧不像我。”若真有一把刀似乎与她相似,那倒是很有意思了。   不过,那个什么时之政府大概不会想要唤醒这样一把刀剑的吧。   “刻印吗?”宗三左文字的嘴角也跟着勾起,那是带着几分不太明显讥诮的笑容,“毕竟我只是战利品而已。”随着被缴获,被磨短、被刻印,那些记忆就像深入骨髓之中,永远无法忘记。   “唔……”织田信长摸了摸下巴,如果作为一把刀来说,战利品这个说法确实没什么问题,但是如果是这样一个男人这么说,还是个有着绮丽美貌的男人,实在让人浮想联翩啊。   说起来这些刀剑也真是有本事,每次都会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对对方干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感觉她的下限再次被拉低了呢。   就在其实大约是没什么下限的织田家家督在思索的当口,宗三左文字微微抬眸看人,他眉梢眼角的樱色,有种被浸染的红,“您单独把我留下来,是想要说什么呢?”   织田信长微微挑眉,原来并不只是会一脸凄哀的样子啊,还是会主动开口的嘛。   也是,毕竟是刀剑,若只会畏畏缩缩,也就不像样子了。   “我只是有些好奇,”织田信长站起身来,两步之间已经走到宗三左文字面前,她在他面前蹲了下来,近在咫尺的距离直视那双极为漂亮的眼睛,“我的宗三,为什么会这么怕我呢?”   织田信长的动作很轻缓,语气也很温柔,甚至连眼波都似带着几分春水溶溶,但就在她突兀靠近的瞬间,宗三左文字瞳孔却猛地一缩,虽然他并没有就此退后或者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但身体本身的反应,却是骗不了人的,那是一种无法抑制的,本能的紧张和惧怕。   织田信长低笑出声,笑声如同能拨动人心弦般,“真的很怕我呢。”她直视刃的眼睛极清,清得几乎能倒映出宗三自己的神色,“为什么呢?宗三?”   这样的眼神,就像是能将人紧紧的锁在原地,逼得人逃无可逃,退无可退,宗三左文字几乎是下意识的抬手,抚过胸前刻印的地方,那里明明已经没有了感觉,早就已经恢复了,但在这种时候,却有种不可抑制的疼痛涌来,就好像这人留在他身上的印记不曾消退过半分。   织田信长饶有兴致的看着宗三左文字下意识的动作,她早就发现他似乎有这样一个习惯性的动作,虽然她不知道这个动作代表的是什么意思,但她到现在几乎能够肯定,这个动作绝对和她有关。   没有给对方思考退缩的空间,织田信长片刻不停的再问了一次,“回答我的问题,我的爱刀。”   一点点的颤抖,从宗三左文字的指尖传至全身,他握紧了手掌下抓着的布料,“为什么,”他蓦地抬头,太过于激动的神色,让双眼染上凄艳之色,“为什么口口声声说着我是你的刀,将我从别人手里夺来、打磨、刻上您的名字,却从来不使用,仅仅只是作为玩赏之物呢!”就因为他是织田信长喜爱的刀,被这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搅动天下的殿下珍藏了一辈子,所以后世之人,无不对他趋之若鹜,但无论是哪一个,都只将他当作天下的象征罢了。争夺他却不是为了使用他,直到他最后被供奉进织田信长的神社当中,仍旧作为他笼中的鸟儿,再也无法飞离为止。   “就因为这样的问题,才让你染上这样的神色吗?”下一刻,有带着几分凉薄的温柔的手,轻轻拂开宗三左文字额前的碎发,被喻为魔王的人,温柔起来的时候,能让最铁石心肠的人为之动容,“那我就回答你好了,”微微扬唇,眉梢眼角的神色中三分春意之间还有七分理所当然的唯我独尊,“当然是因为……舍不得啊。”所以,才要珍藏起来,不舍得带上战场,不舍得有丝毫的损伤,难道,还会有其他的原因吗?   作者有话要说:  顺手撩刀的信长大人,望天~   感谢八神乱红,挽月,泓茗小天使的地雷。 第92章 092   织田信长看着宗三左文字骤然间瞪大的眼睛, 里面似乎藏着什么让他自己都相当难以置信的东西。---   她哼笑了声,放开随意抓着的粉色的碎发, 径直站起身来,“好了,问题我回答了。”好奇心满足了,她其实并不太在意对方因为她的回答而产生的想法, “既然不想仅仅被当作玩赏之物, 就不要太过于追究过往,”她几近讽刺的扬了扬嘴角, “那只是过往而已,不是吗?”过往,从来不会重来。   织田信长其实向来不喜欢过于自哀自怨之人,回顾过去能够吸取教训, 但更重要的,不是抓住未来吗?   把自己困在过去, 只是心智不够坚韧之人, 才会有的困惑。   不过, 织田信长却不会讨厌像宗三这样的, 看起来像是凄哀, 但并不妨碍他在战场上下手的果断狠厉。   在织田信长看来, 这是毫无拖泥带水之感的人, 嗯,的刀。   而且,宗三左文字毕竟是她的爱刀, 多几分包容不也是应该的。   当然,织田信长的包容也是有限度的,凡事过犹不及,如果踏上她的底线,那么她翻脸如翻书不要翻得太快。   更何况如果对方想不通,她说得再多也没用,不是吗?   宗三左文字刚瞪大的眼睛缓缓的恢复了正常,在听到织田信长接下来的话时,他甚至微微垂眸,一阵沉默之后才重新开口,“您是要放我自由吗?”手掌的压迫下,刻印的地方没有了灼烧之感,反而泛起刺骨的凉。   那种凉意凉至刃的心底,带起新的不可抑制的震颤。   他有些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感觉,明明就将魔王和他的刻印当成束缚和挥之不去的噩梦。   但到了这一刻,对方表现出愿意打开笼子,将他这只笼中鸟放归自由的时候。   首先涌上心头的不是狂喜,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凉寒之意。   就像是……一切在突然之间变成了空茫。   被关了这么多年,他已经被折断了翅膀,不会飞翔了吗?   还是说,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竟然将牢笼当成了遮风避雨的安心之所?   织田信长微微皱眉,她觉得再说下去她要暴躁了,于是刚还春风化雨般的声调已经多了几分不耐烦,“你现在不是已经不仅仅是刀了吗?”她又没关着他,就算之前是刀的时候,也是因为喜爱才收藏的,根本和囚禁什么的搭不上边吧。说什么放他自由,好像她的收藏和喜爱都变成了强迫的囚禁一样。   真的是,她明明是个干脆果决的人,怎么会有把这么不干不脆的刀?   她知道了,一定是像义元。   好的方向就像她,比如在战场上杀伐果决,不好的地方肯定都是像义元。   这是甩锅甩得相当干脆的织田家的家主的真实想法。   听织田信长的语气也知道她已经不再有说下去的耐心,宗三左文字像是说给自己听,也像是说给织田信长听,声音又再次带了几分飘忽,“是的,我已经不仅仅是一把刀了。”   有了人形又如何,那些记忆并不会因为有了人形而忘记,反而更因为有了人形,反反复复的,都是那样的记忆。   但,眼前这人,有句话也说对了,那都只是过往而已。   织田信长居高临下的看了看粉色的人,又重新坐了下来,就在宗三左文字面前,“我刚才就想问了。”她伸手点在宗三左文字的胸前,“下面,是什么?”衣服掩盖的下面,到底是什么。   “这是……”第一次的,织田信长从宗三左文字无懈可击的哀怨表情中看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给我看看。”原本只是好奇随意一问的织田信长反而有了更多的兴趣,她根本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命令道。   她向来如此,若想要对谁好,那真正是春风拂面,春水漾漾,让人不知不觉沉醉其中,若翻过脸来,便是趾高气扬,不容忤逆的唯吾独尊。   宗三左文字整个人都僵住了,片刻之后,他还是按照织田信长的话,解开出阵时的战甲,褪下半边衣服来。   不管是情愿,还是不情愿,只要在这个人面前,他永远都无法违逆他,哪怕是再可怕的命令也一样。   他早就被关进魔王的笼中,哪怕是身体早已经自由的现在,哪怕对方说出那些都是过往的现在,也一样被束缚,永生不得解脱。   但亲手将他关进去的魔王,却用那么温柔的语调,那么珍惜的神色,告诉他:是因为舍不得。   那是他的解脱吗?不是!不过是魔王的私欲罢了。   可是,撕开血淋淋的表面,那样的温情,确实无尽的噩梦里,唯一能够拥抱,想要拥抱的东西。   痛,却也放不开手。   “这是什么?”织田信长好奇的伸手轻抚过蝴蝶型的纹样,那是很漂亮的形状。   重伤未愈,她的手指有些凉,落在付丧神的肌肤上,引起微微的一颤,但到底,也没有后退。   “挺漂亮的。”织田信长没来由的欣赏苍白的肌肤上落下纹章的模样,“这么漂亮,你遮遮掩掩干嘛?”害她还以为是什么奇怪的样子呢。   大大方方露出来不好吗?她那些家臣中不少人在拿着刀剑练习或者比试的时候,就喜欢露个肩膀秀个胸肌什么的,他们觉得这样很有男子气概。   虽然,宗三从刀剑化成人形的形象和这个词好像不太沾边啦。   “这是,您的刻印。”宗三左文字微微挑起唇角,似讽刺似微笑,仿佛之间,有了两分前主的模样。   “我的刻印?”织田信长有些惊讶,随即便醒悟过来,“你是说,我那时刻下的字。”因为桶狭间的胜利,那时候得意洋洋的自己吩咐人磨短了自己的战利品,刻上自己的名字,宣告着所属权和自己的胜利。   现在想想,还真是有些让人怀念呢。   “是的。”宗三左文字轻声答道。   “很好看!”织田信长话说得斩钉截铁,难怪每次对上她的目光,宗三就下意识的按住胸口的地方,原来是她刻字的位置。   当时刻下的名字显示在人形的付丧神身上,是半边蝴蝶振翅欲飞的模样,怎么看都是极具美感的。   想了想,织田信长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比我本身刻的字显示在身上好看。”   现在的蝴蝶形状,衬托在肌肤上,有种艳丽的美感,如果显示的是她刻下的那几个字。   额……就算是她,想了想这样的景象,也觉得十分好笑啊。   “是吗?”在激动之后,宗三左文字早已经恢复了冷静,现在反问的语气,甚至有几分冷然了。   织田信长轻笑两声,比起哀迷的模样,她更喜欢自己的爱刀冷淡的样子。   心情好了,现在还没有被称为魔王的人也能温柔,她伸手,帮宗三左文字拉好衣服。   生来就是织田家的少主,她连自己的衣服都不是自己穿的,更何况给人穿衣。所以她现在的动作,怎么都称不上熟练,但她却乐此不疲的做着,就好像这是件重要的事。   宗三左文字默不吭声的看着织田信长的动作,从他的角度,还能看到织田信长微微勾起的唇角,似是给他穿个衣服,能让他心情很好一般。   就像长谷部说过的一样,爱之视若珍宝,厌之弃之如履,织田信长就是这样一个毫不掩饰自身好恶,且随意按照自己的心情来行事的张扬霸道之人。   但就是这样的人,为什么在做着这样亲密的动作时,仍旧会让人想要不由自主的……眷念呢。   那一点的温柔,不过是轻薄得一戳击破的假象罢了。   微微垂眸,宗三左文字掩了眼底的神思,无论是什么,都已经过去了。   过去再痛,也只是过去罢了。   虽然做不到完全舍弃过去,但他就让他永远保持这样的状态,一直被束缚被囚禁。   他……不甘心。   不管是要做点什么,他总是要做点什么的。   织田信长当然不知道宗三左文字的所思所想,她不过是在给自己善后罢了,她让人脱的,自己给人穿上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穿好之后,织田信长还稍微退开一点,满意的打量了下,“好了。”   宗三左文字就着跪坐的姿势,微微欠身行礼,如此,就好。   再见了,我的……前主。   织田信长不在意的挥挥手,“去和你的同伴汇合吧,时间不早了,早些回去吧。”那种说话自然的态度,似是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留客的事实。   宗三左文字这次也没有再说什么,他再次朝着织田信长行礼之后,默默的起身,转身离去。   织田信长还坐在原地,看着她的爱刀转身离去的背影,粉色的衣衫,在天光之下也是极为漂亮的颜色,似是想起了什么,织田信长突然扬声叫道,“喂,宗三。”   宗三左文字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织田信长可不管那么多,张口就来,“下次再见面的时候,笑给我看看吧。”一直见到的都是宗三左文字或哀怨或凄厉的神色,她也想看看这么漂亮的刀剑,展颜一笑的场景啊。   这家伙向来没什么下限,从调戏家臣到调戏自己的刀剑,都是手到擒来,不见半点不好意思的。   宗三左文字沉默了片刻,最后决定当没听到这句话,再次迈步离开。   织田信长,实在是个深不可测的男人。   当然,会这样想着的某把后来被称为获取天下之刃的刀剑,一直到很久以后,才知道自己犯了个多大的错误。   织田信长是她,不是他啊,她根本不是什么男人,而该是织田家最尊贵的公主殿下。   至于到那个时候,宗三左文字会不会因为过度震惊直接吓得刀刃都裂开了,这就是后话了。   送走了六位刀子精后,织田信长的精力便集中在了对朝仓和浅井的讨伐上面。   时间溯行军什么的,毕竟不是她该对付的重点,也没必要在上面花费过多的精力。先不论她有没有这个能力,就算有,硬抢这种事来做,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的,和时之政府有深仇大恨。   什么事情是最重要,最该做的。   织田家的家主向来分得清楚。   哪怕是她旺盛的好奇心也罢,不过是她征战天下的闲暇时的微小调剂罢了。   所以,在养好了伤势,重新整顿过军备之后,织田信长便开始磨刀赫赫向浅井了。   她的宽大和仁慈,从来不是给予背叛者的。   对于这种背叛者,当然是要好好给予迎头痛击,免得织田家的其他盟友都来效仿这一出。   这个世道,说混乱也是真混乱,说简单也确实简单,谁强谁有理罢了。   不服气,很简单,打到服气为止!   然而世界上的事情总是并不一定能随心所欲,会趁人病要人命的人,也不只是织田信长。   就在织田信长遭遇浅井家的背叛,从朝仓家和浅井家的包围圈里狼狈逃回岐阜的时候。   远在京都的足利义昭,在张狂的笑过之后,认为时机到了,现在,是和他那位所谓的义父大人撕破脸皮的时候了。   足利义昭早就在织田信长的压迫下不满到了极点,只是织田信长强大,他也只能拼命忍耐,这点形势他还是能看清的。   好容易现在看到织田信长露出了破绽,足利义昭又怎么会轻易放过这次机会,他之前不是尝试勾搭了朝仓义景嘛,那时候还是暗搓搓的行事。   而现在,趁着这个时机,足利义昭正大光明的以将军的身份,向周遭所有大名,发布了讨伐织田信长的命令。   至此,足利义昭彻底和织田信长反目成仇,他以将军大人的名义,联合朝仓义景、浅井长政、武田信玄、毛利辉元、三好三人众等大名、甚至是比睿山延历寺、石山本愿寺、杂贺众等寺庙的势力,组成了信长包围圈,想要一举将织田信长消灭在这个看似天网恢恢的包围圈之中。   一盘以天下为名的大棋,缓缓拉开序幕。   作者有话要说:  嗯,等下次见面的时候,有些刀剑就会极化了。   这样比较能承受得起真相的暴击(不是)   哈哈~ 第93章 093   “如何, 主君大人?”回廊之上,竹中半兵卫悠闲的捧着杯茶, 笑眯眯的问道。---   有凉爽的清风拂过,带来让人心旷神怡的舒适,竹中半兵卫这般的神情,就像是和织田信长在谈花谈诗谈月一般。   又有谁会猜到, 他们今天讨论的其实是在他人眼底织田家的存亡大事呢。   毕竟那个因为足利义昭的号召而形成的包围圈, 仅仅是从阵势上来看,还是非常能吓唬人的。   “你问这个所谓的包围圈?”织田信长嘴角微微上扬, 她手指尖在地图上划过,“难为我那个义子能想出这样似模似样的主意。”   织田信长的话,真诚得就像真的夸奖似的。   好吧,其实她真的就是在夸奖, 毕竟,她还以为足利义昭只会叫人爸爸呢。   竹中半兵卫放下杯子, 同样凑到地图面前, “若其势成, 织田家会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   话是这么说, 但他却也并没有多在语气里加入几分真诚的担心。   织田信长笑了笑, “半兵卫先生最近读了不少唐国传来的兵书啊。”连四面楚歌都会用了。   竹中半兵卫微微欠身, “不敢辜负主君大人的厚意。”自家主君送的那些书, 现在可是他的心头宝,其他什么都比不上。   “如果这个包围圈真的能同时发力,”织田信长收回手, 不紧不慢的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大概确实对我织田家很不利,”她再强大的也只是普通人,被人四面围攻的话,难免会顾此失彼,“但半兵卫先生,人的十根手指都尚且有长短,更何况是这么多人组成的包围圈。”虽然这个所谓的包围圈听起来威力十足了,但这么多人,这么可能人心整齐的围攻她织田信长,谁不知道她织田信长是难啃的骨头,都等着其他人先来和她打到两败俱伤来捡便宜呢。人人都打都好主意,而对于她来说,确实是好主意,能够让她从容应对,而不是像她家军师大人说的那样,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   “确实如此,”竹中半兵卫毫不意外自家主君大人对这个包围圈的看法,“只要人心不齐,我们就可以分而击之。”   “是的,”织田信长说着拿起一叠整理好的情报,递给竹中半兵卫,“所以料敌先机,不过是在情报准确的情况下所作出的最合理的推测罢了。”   所谓战争中情况能产生的巨大作用,其实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大。   “这是?”竹中半兵卫从织田信长手里接过情报,却没有立刻低头去看。   织田信长微微抬起下巴示意,“你先看看,很有意思的。”   于是竹中半兵卫点头答应着,开始翻看手上的那叠纸,然后,忍不住在心底赞叹。   竹中半兵卫一直知道主君和其他大名完全不同,他对于情报的重视并非一日两日,在其他大名还在为了对头的动向绞尽脑汁的时候,他家主君已经能做到对对方的行动了若指掌。   而这一次,他家主公大人仍旧给了他一个惊喜。---   翻看过手里所有的情报后,竹中半兵卫抬起头来,嘴角的笑容跟着加深了不少,“看来所有人的动向,尽在您的掌握之中了。”   织田信长略一勾唇,没有否认什么,多年布局,无数的人力精力甚至是金钱的投入,到如此,才初初要显出成效来,“半兵卫先生,作为军师,有了这些情报,你认为,我们该从何处着手呢。”   以竹中半兵卫的天才程度,早就在看这些情报时已经有了腹案,现在听到织田信长询问,也是不慌不忙。他先将手里的情报放下,然后从腰间取出扇子,手点在地图的其中一个点上,“这一切,既然都是从这里开始的,所以,我们这次,也就从这里开始吧。”竹中半兵卫说着,略微顿了顿,“毕竟,那么如果不能还之以颜色,其他人岂不是以为我织田家好软弱好欺?”   原本文质彬彬的军师,说着这话的时候,眼神分外闪亮,甚至带着几分凌厉。年少才高,他本就不会是忍气吞声之人,不然也不会以一己之力拿下稻叶山城。   而在到了织田家之后,织田信长实力惊人,几乎是逢战必胜,而且对于他的献计,虽然谈不上言听计从,但只要有理,也会采纳,平日议事,也是尊重他的意见。   于是更是将这位天才军师养出十足的底气和傲气,织田信长喜欢他这个样子,织田家的军师嘛,哪能没点傲气,之后她的地盘肯定会越来越大,没点信心怎么能帮助她下好天下这盘棋,所以对竹中半兵卫很是纵容,更是让竹中半兵卫的计策如同出鞘的宝剑,锋芒毕露。   在看过竹中半兵卫的选择后,织田信长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半兵卫先生的想法和我不谋而合。”   朝仓、浅井,作为这次包围圈中最积极的两国,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该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更何况,打这种包围圈,自然要挑最弱的一环下手,只要打破其中一环,其他的哪怕仍旧要继续,也要掂量掂量成败。   所谓杀鸡儆猴,要将别人当成鸡,可千万不要自己去正面刚了最强的,结果被拖入持久战的泥沼,搞得自己被其他人围攻。   竹中半兵卫微微颔首,随即朝织田信长俯身行礼,“既然如此,就请主君大人召开军议,下令出兵吧。”   之前在织田信长的命令下,整个织田家其实已经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准备,只是现在情况有了变动,整个织田家也在观望主公大人的想法是否有了变化。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硬抗那么多大名的魄力的,觉得害怕紧张是正常现象。   只要主君大人能把握得住,就没有问题。   “嗯,”织田信长抬眸,眸光冷厉,“战。”   竹中半兵卫也是微微勾唇,片刻之后,“只是将军大人那边已经和我织田家势同水火,大义的名义就不那么好用了。”   有时候有名义和没名义,差距还是有些大的。至少在鼓舞士气的时候,能喊的口号也多一些嘛。   “足利义昭不过是个暂时性的过渡,”织田信长冷哼一声,“胸有大志却才疏学浅,本就不是好的同盟对象,不过却是那时候织田家唯一能选择的合作对象。”   她从来就没把宝压在足利义昭身上过,只不过是作为权宜之策罢了。   “看来殿下对现在的情况也是早有预料了,”竹中半兵卫虽然提出了这个问题,但起来也不是很着急的样子。   “半兵卫先生不也不很着急吗?”织田信长朝人笑了笑,看来他们又一次英雄所见略同略同了。   就是因为早就知道足利义昭是什么货色,她才下了狠手限制足利义昭的权利,完全没有给他留半分脸面。   她只是不想让对方给她搞出更大的乱子来罢了。   被这样对待之后,以足利义昭的性格,能忍耐得了才怪了。   能忍到现在,就已经足够织田信长夸他一句了。   所以现在足利义昭会翻脸,也是织田信长预料之中的事。   不然,她怎么会大张旗鼓的数次觐见天皇呢。   有时候真的是人比人气死人,虽然足利幕府也是建立了这么长的时间了,将军这个称号的人也算是统治日本挺长的时间了,天皇也不过是个象征而已。   但足利义昭比起正亲町天皇来,差得还真不是一点半点。   不过大概,也确实有个人因素,至少在织田信长心目中,先将军足利义辉还是很不错的。   竹中半兵卫笑容优雅,“村井大人的皇宫维护得不错。”   有时候,他真的很喜欢有这样一个未雨绸缪的主君大人,总是让人在发生任何事的时候都不至于慌乱。   织田信长赞赏的点点头,“我也觉得不错。”   于是两人对望一眼,同时露出了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微笑。   议定了要事,竹中半兵卫却没有告退,“主君大人,还有一事。”在他看来,也不是不要紧的事,只不过稍微没有出阵的事情那么紧急罢了。   “还有什么事?”织田信长目光落在地图上,还在思考着这次出兵的事。   “我有一个疑惑,希望主君大人能够解惑。”这段时间,竹中半兵卫除了思考织田家的用兵之策之外,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但越是思考,他越是觉得此事迷雾重重。   从金崎之战开始,就有什么不对,到后来主公大人的举动,再到有奇怪的客人来访,竹中半兵卫总觉得这些事都能串起来。   但他怎么都找不到能把事件串起来的那根线。   不过,那一天,他可是记得清楚,主君大人答应了要给他一个答案,既然他已经身在迷雾之中,那就只能请主君大人给他拨开迷雾了。   织田信长闻言抬起头来,她总算知道竹中半兵卫想知道什么了,在她看来这并不算什么紧急的大事,所以她在刚才也没有想起来。   于是织田家的家督笑了,她的笑容里有几分趣味盎然的味道,“关于这件事,半兵卫先生,哪怕是你,我也不会直接告诉你答案的。”   这可是……她的秘密。   “主君大人,您承诺过的。”难得的,天才军师也有着急的时候。   对于竹中半兵卫来说,大概没有什么是比不能解开的谜题更让人难受了。   这也不知道是不是聪明人的通病。   织田信长的笑容便多了几分无赖,“半兵卫先生,话不能乱说,我什么时候答应过。”她还朝人眨了眨眼睛,“若我真的答应过,我肯定会遵守诺言的。”   竹中半兵卫有些傻眼,主君大人……确实没答应过他,不过目光交汇之间,以他们两人的默契,肯定不会意会错对方的意思。   但现在主君大人要以这一点来耍流氓,他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难得看到自家军师这个样子,织田信长嘴角一扬就笑了出来,“不过,半兵卫先生,虽然我是不会直接告诉你答案,但若你自己能猜出这个答案,我是不会谎言欺骗的。”   只要半兵卫能猜到,她就告诉对方答案,很公平的交易,不是吗?   “一道谜题,若是别人直接告诉你答案,虽然轻松,但不是少了很多乐趣,”织田信长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想来我家军师大人是不会拒绝这种挑战的。”   竹中半兵卫多敏锐一个人,闻言哪里还不知道织田信长这是激将呢,他颇有些“幽怨”的看了人一眼,“主君大人,您这是强买强卖。”   织田信长看得有趣,便哈哈大笑了起来,“那你买还是不买呢?”   “只能买下了。”竹中半兵卫苦着张脸答道,他早就知道自家主君大人是个什么德行了不是吗?   主君很有些流氓属性怎么办?当然只能原谅他啦。   织田信长上前安慰的拍了拍竹中半兵卫的肩膀,“其实有时候知道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看光秀和猴子两人的样子就知道了,到现在两人看着她的目光里,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宛如在做梦一般的感觉。   这种事实知道是知道了,他们也承认了,但是要当作若无其事的接受下来……   有种他们立刻就会俯地向她痛哭,他们做不到的感觉。   可怕……   “殿下是在安慰我?”竹中半兵卫瞥了织田信长一眼,虽然偶尔吐槽自家主君,但他的礼仪在不需要的时候,也被自家主君带坏得差不多了。   “是啊,感觉到了我博大的胸襟,和无言的安慰了吗?”织田信长丝毫不觉得自己厚脸皮的问道。   于是竹中半兵卫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是年,为了打破足利义昭对自己的封锁,同时给背叛者迎头痛击,织田信长在金崎之战数日之后,再次召集家臣部下,发动了对朝仓浅井家的讨伐。   织田信长带领着手下的家臣,包括她特意从三河召回的德川家康,直取浅井家的小谷城。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都在努力更新的我,也请大家多多留言支持哦!   这也是每天努力的动力呢! 第94章 094   近江小谷城外, 织田家的军帐内,织田信长一身戎装端坐主位, 其他织田家家臣部下分左右各自坐好,下面探子正在报告朝仓家的最新动向。---   “如何?”等探子报告完毕之后,织田信长微微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的样子带着几分不屑。   “主公大人, ”这次紧跟着织田信长出阵的池田恒兴闻言率先回答道, “如此重要的战役,朝仓义景都龟缩不敢来, 看来,朝仓家的气数已尽了。”   在朝仓家被织田家讨伐的时候,哪怕浅井长政万般不情愿背叛织田家,也没有把事情全部推给浅井久政, 而是作为家主亲率大军出阵。   这也是作为一个战国时武家家主的气魄,任何时候都要身先士卒, 带着家臣手下敢于冲锋陷阵。   而朝仓义景呢, 现在织田家已经打到了浅井家门口, 作为盟友朝仓家不会不来, 毕竟再蠢也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   若浅井家被灭, 织田信长绝对不会放过他朝仓义景。   但就是这样的时刻, 朝仓义景竟然都没敢亲自出阵, 而是让手下重臣朝仓孙四郎景健带领军队来援,够蠢也够胆小。   所以,池田恒兴才会说朝仓家气数已尽。   不但池田恒兴如此认为, 柴田胜家更是直接露出鄙夷的表情,“软蛋一个,不像个家主。”   其他织田家的家臣也纷纷露出不屑的神情,“朝仓家完了。”   “有这么胆小的家主,还不如早早投降算了。”轻视的声音伴随着笑声,清楚的反应出家臣们的现状。   在一片嗤笑声中,倒织田信长嘴角噙着笑意,“敌人的轻忽会加重我们胜利的筹码。”   她倒是巴不得朝仓义景更怂一点呢,只不过不能把战争的胜利都寄希望于对方的软弱罢了。   哪怕对方再是弱小,也要随时做好充分的准备。   毕竟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影响最后结果的因素,实在太多了。   就算是再是天才的统领,都不敢在这上面有任何的轻忽,如果是想要赢得干净利落的话。   “主君大人说得对,朝仓义景不来当然更好。”在军帐之中,竹中半兵卫看起来也是风度翩翩,话说得也是不紧不慢,“不过,无论他来不来,都不会改变此战的形势。现在浅井、朝仓两家的主要兵力都到齐了,是时候一决胜负了。”   他家主君大人向来喜欢速战速决,不耐烦打持久战,作为织田家的军师,当然要从他家主君大人的战略构想出发来提供计策。   “嗯,”竹中半兵卫这句话果然很得织田信长认可,她挥手让人展开她重新让人绘制的地图,“先都过来看看地图。”   随着那张比普通地图都要大好几个号的大型地图展开,那种与众不同的地图绘制方式,立刻在军帐中引起一阵惊叹之声。   “主公大人,这个地图怎么如此精致?”上面的山川河流都历历在目,看起来还有大小之分,完全脱离了他们之前的想象。   “是啊主公大人,这是怎么绘制的啊?”行军打仗的,几乎没人不知道地图的重要,所以大家在惊叹之后,就问到了最重要的问题。   如果不是还有织田信长在侧,只怕这些好奇的家臣,大概就要伸手去摸一摸这样的地图了。   “这是在借鉴了西洋那边的经验后,重新测量绘制的地图。”织田信长早就受够了这个年代画个圈就当城,画个叉就当河的简陋风格,她早就想重新绘制地图了。   只不过,虽然明白地图的重要性,但对绘制地图她也不怎么精通。直到之前和传教士建立了友好关系,好容易才挖到一个稍微懂一点点的传教士,织田信长立刻如获至宝,立刻就派遣了好几个手下,让对方带着人跑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勉勉强强完成了这样的地图。虽然因为时间紧迫,手下又没有经验,这样的地图在织田信长看来还是简陋了不少,不过到底是比之前的清晰明确了很多。   现在这副地图只显示了京畿附近的地形,但只要开了头,后面就好办多了。   哪怕是在征战期间,织田信长也并未停止对于其他领域的探索,她派出去的探子已经接到主公大人的命令,相信不久之后,其他地方的地图也会陆陆续续被送回岐阜了。   只不过,毕竟不是自己的地方,调动起人手来也不会有这么方便,所以其他地方的地图势必不会有这幅地图这么精细罢了。   织田信长一点都不着急,她也知道欲速则不达,这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织田家的家主有绝对的自信,随着她的势力发展,总有一天,她会拥有将天下画入图中的时刻的。   虽然偶尔她也会对比一下上辈子,暗暗吐槽日本的天下其实也没多大啊。   “原来如此,真是精致的地图啊。”柴田胜家看得眼馋,他搓了搓手,“主公大人,能不能让我的手下按照此图重新绘制一份?”   如果有了这样的地图,以后行军打仗不知道会方便多少啊。   随着柴田胜家提出请求,织田家的其他家臣纷纷跟上,他们当然知道这份地图的价值,所以才更加渴望。   “可以,”织田信长毫不在意的一挥手,她画地图出来又不是给她自己一个人看的,“不过自己找人绘制的地图自己保管好,我可不希望对方那里也得到一份相同的。”   虽然她知道,这样的地图慢慢传播开来在所难免,但能保密一时算一时嘛。   有几分先机也让她接下来的征战更为容易。   “嗨,嗨。”其他家臣们齐声答道。   在解决了地图的问题后,织田信长切入正题,“我们在这里,”她手指点在地图上的一个地方,“这里是浅井家的小谷城,”她指了指地图上非常临近的两个点,“然后这里是朝仓家驻扎的地方。”指明所有地方之后,织田信长转头问道,“应该看得明白吧?”她看习惯了这样的地图还好,其他织田家的家臣都是第一次看到,所以织田信长也耐心的做了解释。   “看得明白。”底下的家臣陆陆续续的回答着。   “嗯。”织田信长随意点了点头,开始征求家臣们的意见,“这一仗,大家有什么想法?”她目光扫了一圈若有所思的家臣们,然后落到看起来胸有成竹的军师大人身上,“半兵卫先生?”   “分兵。”竹中半兵卫看来早有腹稿,闻言侃侃而谈,“现在我们兵力足够,哪怕分兵对阵浅井和朝仓两家,也不会因为兵力太少落入下方,所以分兵是最好的应对方式。将主力部队放在其中一方,另一方只要支撑到主力部队打赢一边,转而来援,就是胜利的时候。”   “嗯,”织田信长和竹中半兵卫的想法不谋而合,“半兵卫先生的提议很好,未免被前后夹击,确实现在分兵比较恰当。”只是这个兵怎么分,还是个问题。   不管是朝仓还是浅井,她只能领兵去攻打一边,那另一边由哪些人去呢?   只思忖了片刻,织田信长便再次开口,“我率兵攻打浅井家,至于朝仓家……”她目光扫过众臣。   “主公大人,就由我讨伐朝仓吧。”柴田胜家有时候见机还是很快的,他想也不想的跪下,“我带着利家去,足够了。”   前田利家闻言立刻跟上,“主公大人,就让我跟着胜家大人去吧。”   “主公大人,让我去吧。”木下秀吉这时也是不甘示弱,虽然他还是觉得主公大人的秘密很玄幻,但如果不去想,也就无所谓了不是吗?   反正,只要不刻意去想,真的可以就这样忽略呢。   一时之间,织田家的家臣们纷纷请缨,“殿下,让我去吧。”   “殿下,还是由我来讨杀朝仓孙四郎景健吧。”   “主公大人,还是让我去吧。”   织田信长摆了摆手,制止了众人的喧哗,她目光扫过一众家臣,最后下定决心,“家康,你带着本部人马去,我让利家给你掠阵。”真要说起来,手里握着三河的竹千代现在是她手下的家臣里实力最强劲了,既然要应对朝仓,自然不能给朝仓家送菜。   德川家康闻言上前两步,干净利落的单膝跪地,“遵命,必定不负主公大人托付。”   织田信长点了点头,“其他人,点齐本部人马,随我迎战浅井。”   “嗨,嗨。”帐中其他家臣跪下齐声答道。   织田信长转向德川家康,“守住本阵,等我消息。”朝仓家比起德川家的兵士来说,还是占有优势,所以织田信长才有这句叮嘱。   “放心吧,主公大人,就请交给我吧!”德川家康抬头高声答道,之前在主公大人麾下讨伐朝仓时,他不但没有出到什么力,甚至在突围时都只能跟着跑。   这一切都让从小被织田信长养得有些傲气深藏在骨子里的德川家康忍无可忍,这次任务,他必定要完成得漂漂亮亮的给主公大人看。   他三河男儿,不输给任何人。   织田信长伸手拍拍德川家康的肩膀,然后抬起手,高声宣布,“出阵!”   随着她一声令下,织田家家臣齐齐应和,她迈步的瞬间,家臣们又以摩西分海的架势让出道路,让他们织田家的家主,走在最前面最尊贵的位置。   然后,所有人鱼贯跟上,跟着他们的主公大人,去取得胜利。   那一战,织田信长率手下家臣与朝仓、浅井联军对峙于姊川,双方隔河布阵。   织田家在织田信长的命令下,兵分两路,德川家康带领手下本部及掠阵的前田利家,在三家村迎战朝仓。   而织田信长则亲率本部,在野村迎战浅井。   两方面各自进行了激烈的战斗,战中,织田信长令手下家臣以精锐部队,冲击浅井长政本阵,使得浅井本阵动摇,织田家军队趁势击败浅井。   之后,织田信长亲率手下直属军队,奔袭野村,与德川家康前后夹击之势,打败朝仓。   让在金琦以前后夹击之势围攻织田信长的朝仓家狠狠的尝到了同样的滋味。   至此,浅井、朝仓两家联军大败,两家实力大损,再也无法组织起如同之前一般的力量与织田信长抗衡。   眼看近江越前就要成为织田信长囊中之物时,在京都和织田信长一战中逃走的三人三好众,却在此时联合本愿寺发起了对织田信长的讨伐。   于是在重创了朝仓、浅井家的有生力量后,织田信长率军回师岐阜,在简短的修整后,再次出兵摄津,与三人三好众和本愿寺对峙。   “哼,佛寺。”织田信长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相当有代表性的冷哼,充分表达了她相当不屑的感情,“我还没找他们麻烦,没想到他们主动送上门来。”   她早就对这些占据着大量人口土地,还常常在各个大名领地内掀起血雨腥风的寺院不满了,只不过她还没腾出手来对付对方,没想到还有人主动上来挑衅她。   “主君大人,您找他们麻烦了。”竹中半兵卫秉承着实话实说的原则这样道。   “我怎么不记得。”织田信长相当无赖的睁着眼睛说瞎话。   “您让那些传教士在领土内传教,不就是触犯了他们的利益?”竹中半兵卫戳起织田信长的点来,也是毫不留情的,“对于他们而言,没有什么是比挑衅他们的信仰,抢走他们的信徒更严重的罪行了。”   “哦,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织田信长一副我才想起这件小事的姿态。   “要我说,干嘛允许那些传教士传教。”柴田胜家早就对这些事有些不满,不过是织田信长说话,他才不开口反对罢了。现在难得有了机会,当然要说一说了。   “是啊,是啊,胜家大人说得是。”于是有不少人附和柴田胜家的说法,“那些传教士们说的什么天主,也不知道什么奇怪的神灵。”   “没有传教士,你们用的地图、□□、火炮还有医药,从哪里来的?”织田信长也不废话,直接从利益入手,挑得很明,“况且不过是传教,爱信什么不是自己说了算。”   她又没逼人信什么,不是高兴信什么就信什么。   虽然对这个年代的佛寺毫无好感,但织田信长还没觉得自己会逼迫别人信教不信教这样的份上。   织田信长这么态度鲜明的一开口,底下的家臣便不好说话了。   在片刻的沉默后,还是跟着织田信长又转战摄津的德川家康话说到点子上,“主公大人,我曾在三河和一向一揆有过交手,他们不好对付。”   作者有话要说:  东征西战,东征西战啊~ 第95章 095   所谓的一向一揆, 指的是日本战国时期净土真宗(一向宗)本愿寺派信徒所发起的一揆之总称。---   日本的佛教其实是在唐朝的时候,由中国传入的, 后得益于日本圣德太子的推进,也就是那位将日本的大王称为日出处天子的人。   他订佛教成为日本的国教,从此之后,在日本上到天皇, 下到平民百姓, 几乎人人都信佛,但他们信仰的教派不同, 产生的教义也是天差地别。   当然,除了信佛之外,日本人还信神,也就是神道教, 所谓的高天原上八百万神灵,算是日本本土宗教。   只是随着佛教的日益昌盛, 神道教也就跟着势微了。   不过, 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 又信神, 又信佛, 外来的佛教和本土的神道教也有相融的现象。   到了室町幕府末期, 也就是日本的战国时期, 因为社会太过于动荡不安,佛教也因此由盛转衰。   这个时候的佛教大致可以分为两个部分,一是与武士阶层联合以适应环境的真言、天台等宗, 他们通过和当权者的融合结交,很快确立了稳定的地位;另一股力量则结合比较底层的民众,比如农民和一些下层无法成为武士的浪人,以争取有利形势,如净土真宗及日莲宗等。   所以一向一揆就是在这样的形势下发展起来,原本一向宗不过是农民为主的普通教派,发展到这个时期,已经完全变了味道。   为什么会这样说呢。   因为一向宗的组织基础是将信徒聚集在一起“讲”。最初的“讲”是为了加强宗教生活和对弥陀本愿的信仰而设立的,但因为社会矛盾剧烈,农民生活困苦,“讲”逐渐从宗教生活发展为倾述对生活的不满,渐渐的,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就不再满足于口头上的讨伐,不再寄希望于来世,而是想要获得现世的利益。   慢慢的,这些信徒从攻占一些小地方开始,到逐渐发展为能和大名匹敌的强大力量。   而这个时候的一向一揆也变了味道,从争取本身利益,发展到烧毁村庄,甚至是攻击其他组织的恐怖力量。   其实这个时候的一向一揆已经完全失控,连一向宗的历代法主都无法控制,甚至开始反对这股力量。   但一向一揆其势已成,战国时期在各地掀起了无数的风浪。---   最开始,尾张和美浓其实也是有一向一揆,织田信长的父亲织田信秀也曾打击过一向一揆,当然也包括织田信长的岳父大人斋藤道三。   后来织田信长在两国开始自己的政治改革,不断提高农民和手工业者的地位和生活水平。   于是几乎不用她特意去打击,一向一揆在尾张和美浓虽然仍旧存在,但却再也没办法掀起风浪来。   能过安逸的生活谁会不想过,一定要去造反呢。虽然确实有人就是如此,但那毕竟只是极少数人的想法。   到织田信长陆续攻占下其他国家,她作风强势,实力强大,新领地的一向一揆往往才敢于闹事,就被她命令家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灭。   所以织田信长并没有把一向一揆看在眼中。   现在听到德川家康这么说,她也没有继续固执,而是让德川家康详细说一说自己和一向一揆交手的经过。   德川家康当然是无不应允,详细的说了起来。   越听到后面,织田信长越有些心惊,因为这种宗教的煽动力实在太强了。   而且发展到现在一向一揆的战斗已经有了自己的方式,有着强大的宗教向心力和舍命杀敌的号召力。   “圣战?”听到这里,织田信长也是挑了挑眉,她怎么觉得这个词听起来特别熟悉。   不就是那些以宗教为名的恐怖组织常用的称呼吗?比如说那种在中东的某某杀人绑架制造恐怖事件的什么什么组织。   “是的,”因为三河之前是由今川家统治,德川家康也是才从今川家收回这片领土,还未开始织田家的政治改革,所以德川家康也是数次和三河境内一向一揆交手,对他们深恶痛绝,“他们认为在战斗中死亡是为圣战献身,死后能够升天,所以各个在战斗中奋不顾身,以战死为荣。”   织田信长点头,这就是所谓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了,她见过德川家康的家臣,都是强大的武士,率领的兵士自然也不差,但遇上这种都不要命的,估计也是大为头疼。   “无妨,既然知道了他们的做法,也不是没有应对之策。”织田信长想清楚之后挥了挥手,“说白了,一向一揆的基础不过是因为有些人活不下去罢了。毕竟所谓的来世或者死后对于普通人来说还太过于遥远了,现在能活得好,才是最重要的。”她朝德川家康点点头,“家康你应该知道,我尾张和美浓的一向一揆是最少的。”   德川家康愣了下,随即点头,“确实如此。”他还曾和手下家臣探讨过这个问题,其他家臣都摇头表示不知道,猜测着或许是主公大人运气特别好的关系。   这个说法一听就不靠谱,德川家康也只是随便听听,虽然偶尔也会产生他家主公大人大概真是得天道眷顾这样无根据的话,但他还是希望能知道更根本的原因。   可惜,甚至连酒井忠次都表示并不太清楚怎么回事,毕竟他跟随现在主公大人的时间太长了,离开织田信长的时间也太久了点。   德川家康相信酒井忠次不会骗他,之前还打算在拜见织田信长的时候问问这方面的事,但连连征战,也没时间具体探讨。   现在既然织田信长提起,他自然是要问的,“主公大人,不知这是何原因?”   “因为改革,”织田信长微微挑起唇角,这是她的得意之作,甚至比打赢了某场战争还要得意,“三河现在基本上也稳定下来,等这场仗打完之后,也该实行改革了。”   还有新纳入她地盘的其他地方也是,织田信长相信,这样一来,她的实力会得到一个质的飞跃。   那是对于生产力的极大解放和发展,这样产生的力量可称为恐怖。   只要给她时间,哪怕是号称拥有日本最强骑兵武田信玄,也再也无法与她匹敌。   让德川家康在军议后去丹羽长秀那里接受再教育之后,军议的话题自然而然又转向这次的战斗。   不管要干什么,首先,就是要打赢了再说,不然一切都是虚妄。   三人三好众和本愿寺联合在一起实力不弱,织田信长自然不会等闲视之,做了严谨的战略部署之后,她却没有立刻下令进攻。   因为织田信长在等,等一个大义的名义,对于三人三好众和本愿寺,她准备分割开来对待。   俗话说得要,只要挖得好,什么墙角都得倒,更何况是这种联系并不紧密的联盟关系。   对三人三好众,这些屡次和她过不去的人,她要将他们在此战中一击讨杀。   而本愿寺,织田信长虽然一直想向佛寺开刀,但她也知道以她现在的实力和处境,最好不好立刻就和全国最大的宗教势力形成水火之势,徐徐图之,也是个办法。   就像她自己说的,有些事,需要耐性。   虽然等待是难熬的,但等待也是有价值的。   终于,织田信长在耐心等待后,等到了她想要的结果:天皇的赦令。   于是在织田家新上线的盟友,正亲町天皇的调节下,织田信长和本愿寺法主达成谅解,本愿寺撤回了和织田信长对峙的僧兵。   织田信长趁此时机,一举击溃了三人三好众,平定了摄津。   就在织田信长与三人三好众对垒之时,自以为能够捡到便宜的朝仓、浅井家动了。   虽然两家都被织田信长打了个半残,但掏掏老底,怎么还有些残余力量。   他们现在两家已经和织田信长成为不死不休的局面,想也知道织田信长从摄津腾出手来之后,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所谓趁他病、要他命,虽然织田信长现在没病,但对上三人三好众和本愿寺,织田信长怎么也要吃个大亏。   于是在这样坚定信心的鼓舞下,朝仓、浅井家再次派出联军,进攻织田家的领地。   因为织田家主力都跟着织田信长在讨伐三人三好众,所以在朝仓、浅井联军的进攻下,织田信长之弟织田信至战死,织田家重臣坂井政尚战死。   就在朝仓、浅井家陷入胜利的喜悦之情时,刚干死了三人三好众的织田信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军,打了朝仓、浅井家一个措手不及。   在兵败如山倒的情况下,朝仓、浅井两家狼狈逃入比叡山寻求庇护。   因为比叡山是佛教重地,地位超然,因此担任追击任务的织田家家臣明智光秀、佐久间信盛等暂时退兵,将情况报告给织田信长。   一再被朝仓、浅井家触怒的织田信长直接致信比叡山,要求交出他们藏匿的朝仓、浅井家败兵。   至此,拉开了织田信长火烧比叡山的序幕。   作者有话要说:  日本的宗教势力,真是复杂得很~   另外,本文不是考据文,而且很多也不是历史,是我自己编的,所以,你们懂的~   so,别就什么什么问题为难一个对日本历史最多只看大河剧的人了~ 第96章 096   比叡山延历寺, 是日本天台宗山门派大本山。---   从延历七年最澄大师始创一乘止观院起,发展到现在第十八世座主, 已经有八百余年的历史,是日本佛教的圣山,也是信徒心目中神圣不可玷污之地。   能去延历寺拜一拜佛,求一求心愿, 不知是多少人的野望。   然而这个时候的延历寺, 却早就已经背离了最澄大师创立寺庙的初衷。   在和世俗紧密结合之后,延历寺早就成为拥有自己的土地、僧兵、人口的强大势力, 实力甚至不输一方大名。   不但如此,还因为其大开山门,广收门徒壮大力量,造就了延历寺的僧侣们良莠不齐, 有遵守清规戒律,佛法天然的高僧, 也有烧杀奸/淫, 无恶不作的恶僧。甚至, 在这些恶僧的影响下, 造成整个延历寺的风气一团乌烟瘴气, 毫无清修之地的超脱世俗之外。   原本在正亲町天皇的调节下, 织田信长才和本愿寺达成了暂时的和解, 虽然延历寺和本愿寺属于不同的宗派,但好歹算是血脉相连,就算是织田信长也不好立刻就翻过脸来就对付延历寺。   哪怕是不给佛寺脸面, 她也要给亲自下赦令的正亲町天皇面子,毕竟是难得的好盟友。   所以最开始朝仓、浅井家败兵才逃入比叡山的时候,织田信长派遣的使者和带去的信措辞并不激烈,甚至算得上客气。   就算是花费上一点供奉给神佛的香火钱,织田信长也愿意换回被藏匿的朝仓、浅井家败兵。   织田信长不在乎一时的低头,能到达现在的主要目的,等她腾出手来再论之前就行。   然而织田信长派遣的使者被比叡山毫不留情的赶了出来,僧侣们嘲笑这个允许了传教士在自己领地内传教的异端大名是佛敌,根本没把她放在眼中。   仗着自己佛教圣山的身份,他们不觉得敢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对比叡山延历寺做出什么。   织田信长哪里是能忍气吞声的人,她向来高高在上唯吾独尊惯了,原本就因为金崎之战憋了一肚子气,现在朝仓、浅井家又趁着她远征摄津之时讨杀了她的弟弟和重臣,甚至连美浓三人众都有人死于这次战役。她对两家正是恨得想要将对方抽筋剥皮之时,现在竟然被比叡山一再阻挡。   织田信长的火气也逐渐忍耐不住了。   天气,逐渐转冷,寒风簌簌之中,织田信长和比叡山之间的关系却越发紧张起来。   在数次派遣使者无果后,上一封信,织田信长已经直接说出,要么交出他们藏匿的朝仓、浅井家的人,要么她就一把火烧掉延历寺中的根本中堂和山王二十一社。   威胁之意,已经展露得淋漓尽致。   当然,也因为比叡山地位的特殊,织田信长的这封信,在织田家的家臣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半兵卫先生,”这天军议之后,木下秀吉找上了织田家这位天才军师,这段时间,就算是自认胆大包天的他,也不禁有些忐忑,“请留步,我有事请教。”   竹中半兵卫转头看着木下秀吉有些慌张的神色,在心底叹了口气,“秀吉大人,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他摇了摇头,脸上难得的浮现出无奈之色,“我没有办法劝阻。”   主君大人,这次看来已经是下定决心了,别看他平时偶尔也会各种流氓无赖的样子,但真正下定决心,却没有人能改变他的固执。   竹中半兵卫说得这么明白,木下秀吉却没有退缩,他狠狠的一咬牙,“也就是说,主公大人必然会对比叡山出手对吧,”关于这一点,他其实已经有些心理准备了,只是无论如何,他都过不去心底这个坎,那可是佛教的圣山啊,里面有那么多高僧和佛像,“那主公大人,主公大人,”木下秀吉抬头望人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期盼,“主公大人真的会像信里说的烧掉延历寺中的根本中堂和山王二十一社吗?”那可是毁佛啊,主公大人怎么敢,怎么敢这么做啊?   竹中半兵卫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种平铺直叙的态度开口,“秀吉大人,您应该知道我们这位主君大人的性格,若延历寺现在能按照他说的,交出藏匿之人,或许还能逃过一劫,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他微微挑了挑嘴角,那是个像是讽刺的笑容,“主君大人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竹中半兵卫并不信佛,所以他从未就织田信长对待传教士的态度上发表过任何意见,但在这样一个社会环境中,连他,也多多少少觉得织田信长这样的做法有些太极端了。   哪怕,比叡山藏匿的人中,也有他的仇人,美浓三人众,可是有人死在这次浅井、朝仓家的进攻中啊。   “可是,可是主公大人不怕因果报应吗?”几乎是不由自主的,木下秀吉脱口而出。在他的心目中,那样神圣的地方,如果真的被一把火烧毁,真的会有报应的啊。   “秀吉大人,慎言!”竹中半兵卫厉声喝止道,俊秀的面容上宛如覆盖着寒霜。   木下秀吉回过神来,鞠躬道歉,“抱歉,半兵卫大人,我失言了。”他也知道自己是口不择言了,但是除了心中对神佛的敬畏之外,也是真正担心主公大人。   主公大人原本身份就不同寻常了,以女人的身份行男人之事,原本就像一件逆天而行的举动。   现在如果在毁灭佛寺,那又该有如何的因果报应。   就算是女人,那也是主公大人,木下秀吉并不想看着主公大人死后下地狱。更或者,在生前就遭到各种报应。   所以在一时情急之下,木下秀吉才说出了这样的话。   看木下秀吉态度诚恳,竹中半兵卫这才缓和下神色,“我知道您是担心主君大人,但主君大人定然有自己的考量。”顿了顿,竹中半兵卫仍旧加了句,从很早开始,他就对木下秀吉很有些好感,“还有这件事,秀吉大人您最好不要向主君大人进言反对。”他这段时间一直陪侍在织田信长身边,以他对织田信长的了解,当然知道这位殿下是下定了决心,若延历寺不能若他所愿,他大概会真的在比叡山上放上一把火。   就像他第一次见到主君殿下的时候所想的一样,织田信长大概是一个兼具佛性与魔性之人,他的魔性在于他不信神也不信佛,他只相信他自己。   奇怪的是,这样一个无情冷心之人,却在对待领地的子民的时候,有着一颗常人难及的佛心。   也或许,他不是不信佛吧,他的佛,就是他自己。   真是个奇怪的人,佛也是自己,魔也是自己。这样的奇怪,却也才是织田信长。   竹下半兵卫的话出口,就算是他说的,也让木下秀吉面露为难之色。   这次来找竹下半兵卫,他原本就有想问一问这位天才军师,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劝阻主公大人。   没想到对方竟然给了他这么一句劝告。   看木下秀吉的神色,竹中半兵卫就知道对方的想法了,他也没有再劝,而是转而告辞,“那么,秀吉大人,我就先告辞了。”言尽于此,让木下秀吉去碰碰壁也不是什么坏事,主公大人虽然对他视为敌人的人很是心狠,无论神佛,对自己人还是很纵容的。   哪怕和他理念不合,只要执行命令不打折扣,他也最多也就是口头斥责罢了,不会因为和他想法不同就有什么实质性的处罚。   哦,对上这位猴子大人,大概还会踹上一脚。被踹上一脚,说不定就想通了呢。   反正他们两个一个踹一个挨,都是习惯了的,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木下秀吉闻言忙欠身行礼,“半兵卫大人慢走。”   送走了竹中半兵卫,木下秀吉皱着的眉头却没有丝毫的松开,让他在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织田信长的耐性,就在这年秋天走到了尽头,在延历寺一再反抗她之后,终于被触怒的织田家家督,下达了出兵比叡山的军令。   “主公大人,不可啊。”明智光秀闻言大惊,他笃行佛教,对于这座圣地一直都多有维护,不然也不会在追击朝仓、浅井家败兵之时,在看到对方逃入比叡山后直接退军了。现在明智光秀听到织田信长这样的命令,自然要竭力阻止,“比叡山是佛教圣山,如果贸然出兵,恐引起整个天下的震动啊。”   织田信长稳坐主位之上,丝毫不为所动,“延历寺数次无视我的警告,强行包庇我织田家的仇人,我不是没给他们机会,但既然他们不要,我也不会再放任他们了。”   不过是仗着自己佛教圣地的身份为所欲也罢了,漫说这个世界上有没有神佛暂且不提,就算有神佛,织田信长也不认为神佛会包庇这些抢劫放火杀人奸/淫的恶僧。   “主公大人,”明智光秀仍旧不放弃,他跪在织田信长面前,殷殷恳求,“延历寺历经八百余年,里面有无数经书佛像,且不论这些东西价值几何,真要烧毁的话,就再也无法复原了啊。”   “够了,”织田信长站起来一挥手,“这些说辞我已经听腻了。”自从她和比叡山对上,手下的家臣时时劝,日日劝,开始她还觉得可以忍着听一听,听到现在,她早就对这些炒冷饭一样的说词听到厌烦了。   “主公大人,”佐久间信盛也跟着跪了下来,恳劝道,“经书典籍不但是佛教教义的传承,也是文化的传承啊。”   比起信佛的明智光秀,他更在意的是文化的传承,这个年代,识字的人太少太少了,而佛寺培养的僧人,就是少有的能识字之人了。   如果连这些传承都断掉了,对于文化上是多么重大的损失。   织田信长虽然愤怒,却没有被愤怒冲昏了头脑,闻言她竟是微一挑唇,“你这倒是提醒了我,学校也该建起来了。”尾张美浓的社会改革这些年一直没有停止过,现在也差不多进入稳定的时期,是时候兴建学校了。   “建立学校?”从未听过的概念,让佐久间信盛一时愣住了,他完全没跟上织田信长的思路,怎么才在说着比叡山的时,又突然跳到了兴建学校。   “嗯,”织田信长想了想,“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信盛,等此战完结,你单独来见我。”这件事可大可小,她也没想过一开始就要做出什么惊人的事,比起雷厉风行的政治改革,她更希望文化上的改革是春风化雨,润物细无声的,“我们要给人找一个能够学习知识的地方,具体的,我会解释。”   “嗨,嗨。”被织田信长一打岔,佐久间信盛下意识的领命接受下了,虽然他对于什么学习知识的地方一头雾水。   主公大人说的,是那种学堂吗?   织田信长满意的颔首,“那么,所有人回去准备,今夜,发兵比叡山。”这才是今天的主题思想,她不会因为自己的偏题,就忘记这个。   几乎是织田信长话音刚落,她面前就跪下一个人,那是木下秀吉,他满脸倔强之色,“主公大人,不能烧啊。”真的不能烧啊。   织田信长已经和手下讨论过很多次这个问题,现在见到木下秀吉仍旧阻止她,她想也不想的一脚踹过去,“滚开!”   木下秀吉被踹得一个踉跄,顾不得哪里痛,忙重新爬回来跪好,“请主公大人恕罪。”   织田信长猛地弯下腰,拉起木下秀吉的衣领,逼视着他的眼睛,“我说,兵发比叡山!”   在和织田信长对视片刻之后,木下秀吉缓缓闭上眼睛,“遵命。”   他,没有办法反抗他家主公大人。   听到木下秀吉答应,织田信长这才满意的放开木下秀吉,仍他在那里瘫软在地。   扶着腰间的战刀,织田信长大踏步往外走去,然后,她身前又跪下一个人,那是仍旧不愿放弃的明智光秀,他的恳求,近乎凄哀了,“主公大人,那是神佛啊,求求您,再考虑一下吧。”   他不想让织田信长毁灭佛寺,更不想……她遭受因果轮回的报应。   主公大人,是不一样的,一直都是他心目中不一样的存在。   哪怕让他放□□面,放下自尊求人,他也要做最后的努力。   织田信长目光扫过身前跪着的男人,因为良好的家世加上自身的性格家养,所以无论何时,明智光秀总能保持着儒雅的风度,哪怕是在战场上,他也能比旁人更加整洁一些。   但现在这个男人,不顾一切的跪在她脚下哀求着。   织田信长微微叹了口气,俯下身体,声音平淡中带着些感叹,“光秀啊,你难道不知道,那些佛像,不过只是些木头罢了。”   说罢,她不等明智光秀再说什么,在对方猛地瞪大眼睛之中,转身就走。   明智光秀跪在地上,只觉得脑袋里一片混乱,片刻之后,他蓦地站起身,不管不顾的在回廊上追上织田信长,再次在她身后跪了下来,“主公大人,这次进攻比叡山,请让我担任先锋。”   若是,若是主公大人执意如此去做,就让他来担任先锋,有什么因果报应,就让他来挡在主公大人前面吧。   织田信长闻言猛地回头,就见明智光秀单膝跪在地上,抬头仰望着她的眼底坚定而执着,带着山岭崩塌的决绝和江河奔海的义无反顾,无怨无悔之下,是大约连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情绪风起云涌。   织田信长微微一勾唇,笑出了春暖花开的惊人美景,“好。”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光啊~   感谢打分:-2小天使的地雷,2333,虽然每次都有被打负分的错觉~ 第97章 097   当夜, 织田家的家臣兵士们,在当主织田信长的命令下, 迅速做好了出阵的准备,担任这次任务前锋的,是织田信长爱重的家臣——明智光秀。---   满目的桔梗旗之中,明智光秀端坐其中, 静静的等着他本部下属做好出阵的准备。   秋日的夜风, 已经带着凉意,吹拂过人的脸庞, 凉入人心底。   明智光秀静静的闭上眼睛,或许在此之前他的心绪繁杂,但这一刻,却在晚风的吹拂下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原本就是下定决心之后绝不允许自己反悔之人, 有种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坚韧,更何况, 他也并不想反悔。   他愿意用尽所有的力气, 挡在主公大人的前面, 哪怕付出的是比生命更严重的代价。   不愿反悔, 也不会反悔。   明智光秀等待的时间并不长, 很快就有他的臣下在整理好所有军备后, 迅速来报, “殿下,出阵的准备已经做好了。”   “嗯。”明智光秀睁开眼睛,无悲无喜的眼神, 竟难得的让这位儒雅的将领有了种冷若冰霜的感觉,他站起身来,微微整理了下腰间的刀剑,“那就准备出阵吧。”   “殿下,”跪在地上的人却有些迟疑,“可是,可是这次主公大人下令出阵的地方是比叡山啊。”那是佛教的圣山,有无数的高僧和佛像。这样的地方,对于信佛之人来说,是多么神圣的地方。   明智光秀目光扫了过来,语气淡然,“主公大人既然已经下达了出阵的命令,我们只要执行就行了。”他们就是主公大人手里锋利的刀剑,主公大人命令他们斩断什么,他们就斩断什么。   如果摒除一切杂念,那就是这么一件简单的事。   那人在片刻的静默后,愤然抬头,“殿下,无论主公大人要我们攻打何方,我绝对不会有丝毫的迟疑,我不是贪生怕死,但比叡山是佛教的圣山啊,我们真的,真的能进攻吗?”   明智光秀目光没有丝毫波动,这一刻,他竟隐隐有了些像是织田信长的样子,“不就是怕死吗?”   像是被羞辱了一般,那人换了姿势双腿跪下,直接拉开自己的衣服,“我愿以切腹为证,绝不是怕死,”武士征战沙场,死于沙场,没什么好说的,“但是殿下,进攻佛寺不是怕死啊。”   那是比死更为恐怖的结果啊。   明智光秀冷冷的瞥过人,“所以,你是准备以死明志吗?”他上前一步逼问,“宁愿死也不愿遵循主公大人的命令吗?”   没人知道,这一刻的明智光秀,心底有着怎样的动荡和难过。   那是他誓死追随的手下,陪他走过无数场厮杀,从未贪生怕死过。他……从未怀疑过对方的忠勇,但这一刻,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为了主公大人的命令,他必须,痛下决心。   “殿下。”那人的刀已经握在手里,抵在肚子上,他声音嘶哑,带着悲愤,“不是,我从未想过要违抗主公大人的命令啊。---”   那也是他尊敬推崇的主公大人啊,只要是主公大人的命令,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他都不会皱下眉头。   下一刻,明智光秀猛地上前,一把打掉那人手里的短刀,“既然连死都不怕,那就跟着我,进攻比叡山。”在火把的倒映下,明智光秀向来清澈温雅的目光,带着种看透一切却绝不回头的决然,“我会带头走在最前面。”不管是什么报应也好,还是什么惩戒也罢,都由他一力承担。   那人和明智光秀对视片刻,深深的弯下腰去,“嗨,嗨。”   带领着手下的家臣们,明智光秀在夜色之中直扑比叡山。   比叡山延历寺的僧兵们,没有任何准备会被袭击。哪怕之前织田信长发了无数封措辞严厉的信,他们也没放在心上。   又有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进攻佛教圣山呢,就算再是口头上说着不信佛,在这样的时代,对于众人信仰的神佛,也多多少少会存有敬畏之心。哪怕是不敢直接与宗教势力为敌呢,也没人敢这么做。   但他们想不到的时候,在这天底下,就是有一个人,她不敬神,不拜佛,不相信因果报应,地狱天国,她敢与全天下的人为敌,把神佛踩在脚底。   挡她路者,神挡杀神,佛挡弑佛。   所以当明智光秀带领着本部人马袭击比叡山山门的时候,完全是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慌乱之间,甚至组织不起有效的反击方式。   明智光秀冷着张秀雅的脸,指挥着本部人马,有条不紊的展开攻击,攻破山门,突袭山上。   在他的带领下,明智军在最开始的迟疑后,到后来就仿佛在普通战场上一样,逐步清除着阻碍,僧兵、抵抗的人,一步步的,比叡山山门染血,再也不复往日的安宁。   可以说,明智光秀作为先锋做得不错,进攻的速度并不慢。   但织田军向来是以速度著称的,在明智光秀和比叡山的僧兵交手的时候,其他后续部队也陆陆续续到了。   就比如织田信长的直属部队出身,带着手下家臣跑起来甚至堪比织田信长亲自率领的精锐部队的木下秀吉。   紧接着,还有织田家的其他重臣们,都齐聚到了比叡山。   等木下秀吉带着人跑上山和明智光秀汇合之后,大部分比叡山已经落入织田军的手中了。   然后事情并不是这么算的,织田信长的要求从来就不是仅仅是攻下比叡山,比叡山本山,在织田军的凌厉进攻下,根本就不堪一击。   织田信长想要的,是像她之前给比叡山送来的信里写的,若不交出他们藏匿的人,她就要一把火烧掉比叡山延历寺的根本中堂和山王二十一社。   她说到做到,延历寺的根本中堂和山王二十一社,今天就必然要化为灰烬。   所以攻下比叡山仅仅只是个开始,还有织田军们不得不做的事。   按照织田信长的命令,烧掉比叡山延历寺。   虽然这是织田信长的命令,但当这些人真正站到在这个时代称得上是恢弘的庵堂前时,所有人都有些踌躇。   杀掉那些僧兵是一回事,真正放火烧佛堂又是一回事。   反正这个时代不少人打过一向一揆,一向一揆也是僧兵,说起来还真没多少人当一回事,但这佛堂里面,有供奉的神佛,有得道的高僧,这样的氛围,是那样的神圣而庄重。   真正事到临头,谁真的有胆子直接上去一把火付之一炬呢。   所以当织田信长带着亲卫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手下家臣兵士团团围着佛堂,却没人敢率先往里面射上一只火箭或是扔上一只火把的场景。   “主公大人到了。”随着有人发现织田信长的到来,喊出声来之后。   织田家的兵士家臣们自动分开道路,躬身行礼,迎接织田家当主的到来。   重重火把的照耀之中,织田信长的步伐从容不迫,她穿过兵士家臣,走到佛堂之前,目光扫过众人,“怎么还没动手?”   都打了这里来了,却一群人站在这里围观佛堂,还真是好看呢。   在织田信长带着几分讽刺的目光下,不少家臣都下意识的缩了缩,一时之间没人敢于答话。   织田信长早有预料,也并未立刻燃起怒火。   毕竟,从她开始给比叡山写信说要进攻,就不停的有家臣来她这里陈情劝说,甚至到了她下令出阵,仍旧有人不放弃的死命劝着。   所以现在要让他们动手烧毁佛堂,当然是一再迟疑了。   若这些人不迟疑了,她还要怀疑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微微挑了挑唇角,织田信长正待说什么,就见明智光秀一把抢过从人手里的火把,“让我来。”   既然都到了这里,还有什么好迟疑的,他早就下定了决心,不是吗?   这时,看到明智光秀的举动,木下秀吉也动了,“还是我来吧,光秀大人。”他也拿过一只火把。   在光火的明暗之中,明智光秀和木下秀吉两人对望的眼神都有不同程度的暗沉。   两人其实谁也不想烧毁佛寺,但谁也不想输给对方。   同样作为织田信长的宠爱的家臣,就算是他们两人,也是想要分个高下的。   “光秀,猴子。”织田信长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织田信长的声音并不严厉,但不管是明智光秀还是木下秀吉的动作立刻就顿住了,明智光秀回头,看向织田信长的神色竟然难得的有些无措,“主公大人。”   木下秀吉则更多了几分疑惑,“主公大人?”难道,到了现在这一刻,主公大人突然改变想法了?   织田信长挥挥手,让两人暂时停下动作,自己则上前两步,面向织田家的众家臣们,她原本声音清亮,这时特意提高了声音,更是声声入耳,“我知道你们在犹豫什么,也知道你们在害怕什么,因果报应,还是神佛惩罚,更或者是死后沦落地狱。”织田信长讽刺的一扬唇角,“然而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么神佛,这些佛堂里的,不过是木胎泥塑的雕像罢了,它们既不会达成你们的愿望,更不能惩罚于你们,它们看似高高在上,悲天悯人,其实不过是雕塑这些的人玩弄人心的把戏罢了。”她指着佛堂,仰天长笑,“若要信佛,不如信我!”   织田信长说着,朝手下伸出手来,“给我火箭。”   她气势强大,甚至碾压佛堂给人的庄重之感,自然有织田家的手下家臣,跪地为她递上点燃了的火箭。   织田信长弯弓搭箭,箭头直指佛堂,她目光冷凝,于波澜不惊之中见强横霸道,无人能及的狂妄自大,“我就在这里,毁佛灭道,就看这漫天神佛,能奈我何?”   一根火箭,如同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直直的落到佛堂之上。   没有想象中的动静,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织田信长干脆的一挥手,“烧。”   片刻的寂静后,无数的火把、火箭向着佛堂而去,织田家的家臣们再也没有半分迟疑,将所有能扔过去的东西,都扔了过去。   木质结构根本经不起如此火星,在顷刻之间已经被火种引燃,火光越来越大,映红了半边天空。   以冲天的火势为背景,有什么,正破开黑暗,诞生于这个苍天不仁的世道。   她容貌昳丽,气势不凡,眼底却冰冷若万年不化的寒冰,她微微抬起头来,唯我独尊,高高在上,她扬眉淡看漫天烽火,对烈火与鲜血无动于衷。   那不是神佛,而是毁神灭佛的……魔王。   魔王诞生!   看着眼前将熊熊烈火作为自己陪衬的人,木下秀吉脸上的表情混合了惊恐、崇敬和惧怕,他用着种宛如做梦般的句子这样对身边的明智光秀说道,“光秀大人,我现在才真正知道,主公大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重要。织田信长,就只是织田信长而已。”那是个,能让所有一切都俯趴在她脚下的人,不是崇敬她,就是惧怕她的人。   而她,根本不在意你是崇敬还是惧怕,她的目光,落在你身上,也从未落在你身上,也许只有天下,才能稍微进入她的眼底。   木下秀吉的眼神在顷刻之间转为坚定,曾经因为知晓织田信长秘密而动摇的心,再次重归坚定,甚至,比之前更加的坚定。他握拳放在胸前,目不转睛的望着被火光映衬的织田家家主,语气若磐石般,“我,木下秀吉,无论是生是死,是不是下地狱,想要追随的,唯有这一人而已!”就算是下地狱,只要能跟随眼前之人,也毫无畏惧。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刀,“杀啊!”主公大人要毁神灭道,那么他就杀神、杀佛!   比起木下秀吉,明智光秀的目光要复杂得多,但在片刻之后,他也做了同样的动作,拔出佩刀,冲了上去。   不管主公大人是什么,就让他跟随这样的主公大人,生死相随,永不离弃。   作者有话要说:  魔王诞生,跟随她吧~   感谢吾既为王小天使的地雷。 第98章 098   织田信长惊天动地的一把火, 将八百年比叡山付之一炬,那一夜, 火光之中,延历寺死伤无数。---   再也没人敢于小看这位从小小的尾张走出来的织田家的家主大人的决心。   只要阻挡了她的道路,连神佛也不惜毁灭的决心。   也就是这样一把火,成就织田信长魔王之名。   之前才因为天皇的赦令和织田信长暂时达成谅解的本愿寺自此彻底与织田信长对立, 本愿寺座主甚至在知道此事之后, 不顾高僧的修养,破口大骂织田信长佛敌。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 织田信长在年少时尾张的大傻瓜之外,又多了一个新的外号:第六天魔王。   织田信长火烧比叡山一事很快传遍整个日本,引起了惊涛骇浪,特别是对于某些崇敬神佛的大名来说, 织田信长这一做法是完全是罪无可赦的。   其中反应最激烈,表现为突出的一名, 就叫做武田信玄。   武田信玄和织田信长出身就有很大的不同, 织田家可以说是从织田信长的父亲织田信秀那一代才开始发家, 到织田信长继位, 才逐步掌握了整个尾张。   说是世家嘛也勉勉强强可以, 毕竟青州织田家也有些年头了, 若说是暴发户好像也没什么错, 也就是时势造英雄罢了。   但武田家不同,武田氏世代为甲斐守,其祖先甚至可以追溯到清和源氏(源氏是日本皇室将皇室成员降位臣子时的赐姓, 可以说是非常尊贵了。之后像是有名的源赖光、源义经等等,都是出自源氏。当然还有最最有名的光源氏,出名的原因大家也都知道,笑)。   所以武田家历代的贵族下来,也有些贵族的通病。   比如笃行佛教,武田信玄本人就是天台宗的大僧正。   因此织田信长这一把火,可以说是烧到了武田信玄的底线,之前还在接到足利义昭的书信后态度暧昧的武田信玄经此一事,更是坚定了上洛的决心。   之前也是看在织田信长实力不俗,不那么好打的份上才犹豫的,当然并不代表武田信玄就没有野心。   现在织田信长既然成为了佛敌,无论是为了信仰还是为了称霸天下的野心,武田信玄和织田信长之间必有一战。   说起武田信玄一人,不要因为后世这位大名的名气不如织田信长就小看他。   纵观整个战国,虽然比不上织田信长,但武田信玄绝对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   日本战国这个概念,就是他提出来的,在之前,没人称呼这个时代为战国。   武田信玄崇尚唐国文化,对中国的兵书战法有很深的涉猎,他的军队,打出的旗号就是孙子兵法中的风林火山。   他手下的骑兵号称天下第一骑兵,全部着赤甲,配备三米竹枪和小型铁炮,纵横战场,被称作“孝雄阵前的铜墙铁壁”,也就是闻名天下的“赤备。”   除此之外,武田信玄重视军士人才的培养,他手下的能征善战的家臣极多,且各个赤胆忠心,优秀团结。   这样比较起来,织田信长手下的家臣,也只能称一句野鸡了。   所以武田信玄向来都是织田信长也不得不慎重以待的目标,之前她将自己的侄女嫁到武田家,两家达成了短暂的联盟。   织田信长支持着德川家康,和武田信玄一起,联手将今川氏剩余的领地,瓜分了个一干二净。   当然战国时期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利益当头,之前结盟的话也不过是大家随便说说的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就在武田信玄在甲斐积极备战,准备上洛的时候,织田信长在火烧比叡山后,开始扫荡朝仓家和浅井家的残余势力。   这个时候的织田信长,已经取得了对战两家的绝对战略优势。   可以说无论是越前,还是近江,都是织田信长手里的桃子,想什么时候捏就看她高兴了。   形势逐渐明朗,能看出织田信长优势的,也不是只有己方的人,敌方也是一样。   这段时间,不断的有朝仓家和浅井家的家臣们,带着本部人马投向织田信长。   对于这样能够看清形势,“改邪归正”的人,织田信长就当作朝仓义景和浅井长政送给她的礼物,一一笑纳了。   然后,她在寻找时机,给予两家致命一击。   “信长大人,阿市的书信到了。”岐阜城内,早已开始独当一面的斋藤归蝶给织田信长拿来了妹妹的书信。   织田信长正在看一本新到手的唐国来的书,闻言放下书来,“如何,她还是不愿意回来吗?”哪怕没有去看书信,她也能猜出自己妹子的选择。   早在金崎之战后,织田信长便遣人送去书信,要将织田市接回岐阜,然后被织田市以舍不得两个孩子为由拒绝了。   这对于织田信长来说又有什么难的,大手一挥让妹子带着茶茶和初一起回岐阜。   茶茶和阿初姓浅井又如何,只要她在,两个人都是她织田家的公主,谁敢多说一句试试。   然而织田市还是拒绝了,在信里,她详细向自家兄长大人描述了浅井长政那次出阵回来的事。   她说,那个时候,向自家兄长通风报信后的她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什么是最坏的打算,就是织田市把她家兄长大人送给茶茶那把短刀,已经放在了旁边,然后等着浅井长政的归来。   怀着孩子,织田市哪里也去不了,也哪里都不想去。   既然她已经下定了决心选择,就自然要承担这样选择的后果。   只要能救兄长大人,她不后悔!   而且,织田市真的无法相信,平时对兄长大人那样崇敬的人,会将这样的背叛,视为理所当然。   然而,织田市等来的不是浅井长政的怒火。   出阵归来的浅井长政拉开障子门看到自家妻子端正跪坐的身影时,他大踏步进来,单膝跪在织田市面前,“兄长大人那边,是你送去的消息吧。”   就像他的妻子了解他一样,他也很了解自己的妻子,他同样知道,兄长织田信长在市姬心底的分量。   他的妻子,从来就是如此与众不同,她不是养在城里,什么都不懂的姬君。   她有自己的做法,自己的坚持。   织田市缓缓抬起头来,那双如同琵琶湖般漂亮的眼睛里倒映着浅井长政的存在,她没有丝毫的犹豫的回答道,“是我。”   下一刻,浅井长政蓦地伸手,将织田市抱入怀中,“阿市,兄长大人没事,太好了,太好了……”   虽然,作为浅井家的家主,他不得不带兵出阵,去袭击兄长大人。   但没有谁能知道,在知道兄长大人顺利脱身的那一刻,他有多么的庆幸。   作为家主,他身不由己,但作为浅井长政,他的心从未背叛过织田信长。   织田市愣在当场,片刻之后她反应过来,回抱住浅井长政,“您没事,也太好了。”   她就知道,长政大人的心,从来都没有变过。   既然他没有改变,那么她也不会变,她会陪他走到最后一刻的,作为他的妻子,他孩子的母亲,一定会的!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无奈吧,深陷其中,身不由己。   至此,织田信长便在叹息之后,将此事搁下不提,市姬做了她自己认为对的选择,她作为兄长,咳咳,姐姐,当然只能支持她的选择了。   只是事情发展到现在,眼看朝仓、浅井两家都要被扫入历史的尘埃中,斋藤归蝶却觉得也该到了将织田信长喜爱的妹妹接回来的时候了。   只不过,织田信长并不看好自家妻子的这份努力,当然,她也不会阻止就是了。   能接回来最好,接不回来也是市姬自己的选择。   到时候,就算是兵临城下,她也会保住自家妹子和侄女们的性命的。   她也相信浅井长政会有这样的觉悟。   斋藤归蝶叹了口气,在织田信长面前跪坐了下来,“是的,她说不愿意离开长政大人和两个孩子,还有,”她顿了顿,脸上的神色像是有三分喜意,又像是要叹息,“她又怀孕了。”   织田信长怔了下,随即大笑出声,“我这个妹夫和妹子还真是……”太能生了吧!   连这种时候都能再次怀上,市姬才生下初多长的时间啊这是,真是连她都感觉要败给他们了。   斋藤归蝶放下手里的书信,她听懂了织田信长的意思,伸手给织田信长倒上一杯茶,递到人面前,“这是好事,说明两人感情甚笃。”   不是感情好,又怎么会连生三个孩子,间隔的时间还这么短。   织田信长端起茶水来,“还有身体健康。”说完自己又绷不住笑了。   斋藤归蝶笑着瞪一眼织田信长,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捧在手上,然后旧话重提,“信长大人,您看,其实生孩子不难是吧?市姬都快生第三个孩子了。”   织田信长喝了口茶,目光一转就知道斋藤归蝶在打什么主意了,只是没想到,浓姬竟然还没放弃过这件事,“是不难,所以你想要让我生吗?”   斋藤归蝶在织田信长这里,还保留着些小女儿的娇俏,闻言使劲点头,“信长大人一定可以的。”她畅想了下未来,“一定能生出健康活泼的继承人呢。”   如果是个继承了信长大人美貌和强大的孩子,那不知道有多好。   一定非常非常可爱!她一定会当成亲生孩子一样来疼爱的!   虽然她没办法拥有自己的孩子,但有信长大人的孩子也一样,想想都觉得特别开心呢。   “和谁生呢?”织田信长放下茶杯,“作为我织田家的继承人,孩子的父亲必定不能是平庸之辈,”从基因上来说也不能随便找个人,不然基因也不行,“又要能死守这个秘密,这样选择的范围就大大缩小了。”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所以我要去睡恒兴吗?”又想了想,“或者是光秀。”她觉得,如果她的提出这样的建议,只怕两个都要爆血管吧。   至于猴子什么的,长得不好看的人,根本不在织田信长的考虑范围之内。   斋藤归蝶一口茶很不文雅的喷了出来,她听到了什么奇怪可怕的话?!   织田信长顺手拿袖子给斋藤归蝶擦身上的茶水,淡定得完全不像说出了这样话的人,“小蝶儿,不是你提出的要我生孩子吗,不睡个男人,我怎么生得出来,所以你在激动什么?”   她只是织田信长,又不是圣母玛利亚,还能踩个脚印就随随便便怀孕不成。   当然是要找个男人睡上一觉,还不是字面意义上的睡上一觉,才有可能怀孕啊。   斋藤归蝶被茶水呛到,不停的咳嗽,“不,不是……我是……”越说不出来话,斋藤归蝶越是懊恼,她当然知道还需要个男人才能生出孩子,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信长大人就这么大喇喇的随意提出人选,而且说得这么直白。恒兴大人……光秀大人……其实好像还有泛秀大人……要命,她的思维怎么也转到那个上面去了。   “好了,别说了,等咳完再说吧,我又不急。”织田信长擦完了茶水,重新坐好,换了个姿势撑着头,虽然外界对她魔王的传言已经越演越烈,但在平时,她似乎还是尾张织田家的那个少主,随意从容的样子,真正的风华少年,岁月静好。   斋藤归蝶终于压下了呛咳,也恢复了织田家女主人的优雅,“信长大人,现在朝仓、浅井家覆灭在即。足利义昭发动的包围圈也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被您全数覆灭,周遭暂时性的安稳,若您愿意的话,现在确实是个好时机。”请从织田家的家督大人的身份,严肃的来讨论这个问题!   织田信长认真想了想,随即往后一趟,呈大字型的瘫在哪里,“我的想法从来都没变过,我不想生孩子,”浓姬还是太天真了,只要天下一天没有统一,就一天可能发生变故,她可不想挺着肚子上战场,那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更何况这个时代的医疗卫生什么保障都没有,她不想拿生命去赌,她这一生,已经足够精彩,根本不需要作为母亲生下孩子来锦上添花,能生孩子的女人到处都是,而织田信长……却只有她一个,“继承人的话,就市姬的孩子好了,”她相当不负责任的随意道,“就她现在怀着这个吧,如果是个女儿,我们就去把她偷来培养成继承人。从小养的话,养成什么样都是我们说了算。”她说着自己就笑了出来,“想想都挺有趣的。”反正她也和市姬打过招呼了,市姬也没有反对啊……应该吧。   “信长大人,别开玩笑了。”斋藤归蝶觉得心累,真心的心累,哪有这样随意决定继承人的。哪个武家的继承人不是从小精心培养长大,更何况现在织田家的领土一再扩大。甚至狂妄一点来说,织田家,或许会有一天会站在这天下的顶端,那么这么重要的继承人,是这样随意选出来的吗?   还有什么是个女儿,哪怕是个儿子都会引起家臣们的反弹,那毕竟是浅井家的继承人,怎么能继承织田家。   更何况还是个女儿……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会有多困难。   完完全全的逆天之举。   “我没开玩笑啊,”织田信长翻身坐了起来,“我对孩子一点执着都没有,更别说为织田家千秋万代打算了,”她撇了撇嘴,“我在的时候做我想做能做的,我死后……我都死了我管他那么多干嘛。”   她活着的时候倒也罢了,为什么她都死了还要为织田家殚精竭虑啊?   说句不好听的,她都死了,管他洪水滔天。   斋藤归蝶被噎了下,随即又有种果然是信长大人会说的话的感觉涌了上来,从还是少主时开始,她就是这样一个,你可以称之为特立独行,也可以称之为任性妄为之人。   “所以,”织田信长翻了个身,躺到了浓姬的大腿上,“孩子是真的不用了,”她状似思忖了片刻,然后补充说明了一句,“当然男人还是可以睡的。”这也算是她的福利了,她也没必要拒绝啊。   只不过暂时还没遇到很想睡的人罢了,她又不想要将就。   斋藤归蝶刚想要叹气,闻言就变成了一声尖叫,“信长大人!”   织田信长根本不在意的,躺在人家大腿上说着惊世骇俗的话,“说起来,浓姬你有没有喜欢的男人,如果有的话,其实我不介意你给我戴绿帽子的,”她嘴角翘了翘,“所谓只要生活过得去,头上总要戴点绿嘛。虽然可能会有些流言蜚语,但你知道我从来就没在意过这些的,只要你……哎哟!”   别怀疑,这一声,是织田家的家主大人第一次被自己的妻子推到地板上,脑袋撞到木板上,发出的惨叫声。   作为古往今来难得的有勇气主动让自己的妻子给自己戴绿帽子的人,于是同情她一秒钟实在不能更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肥肥的一章。   感谢雨,打分:-2,吾既为王小天使们的地雷哦~ 第99章 099   “小蝶儿下手可真狠。”看着自家妻子姿态优雅的提着衣服, 翩然离去的背影,织田信长摸着后脑勺颇有些可怜巴巴的道。   织田家的家主原本就生得一张面容姣好, 明若春晓的脸,现在特意做出这种样子,若是让人看到,哪怕再是铁石心肠的人, 也难免多出几分柔软的心绪。   只是她现在是一个人在回廊上坐着, 怎么作态都没人欣赏点赞,就显得寂寞了些。   好在织田信长也不以为意, 摆了摆造型后,就重新将刚下丢下的书拿起来,准备再重新看看书,她能够悠闲的时间不多, 很快她就要再次率军出兵小谷城,现在有点闲暇时间, 就当犒劳自己。   然而这天大概注定织田信长没法好好读完这本书了, 她刚拿起书本不久, 就见之前离开没多大一会儿的斋藤归蝶再次急匆匆赶来。   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的织田信长眼见浓姬脸上的焦急严肃之色, 也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放下书, 也是收敛了神色, “出什么事了?”   斋藤归蝶也没多余的话, 直接在织田信长面前跪坐了下来,把手里的纸递了过来,“刚送来的情报, 武田信玄出兵了。”   织田信长伸手接过斋藤归蝶带来的情报,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随即缓缓皱起眉头,“倾巢而出啊。”   “是的,”斋藤归蝶脸色也是凝重,“武田信玄以赤备闻名天下,这次发兵,目标直指京城,那么我织田家,就是他唯一的目标。”   织田信长哼笑了声,“因为我已经把京都周遭的势力都清空了,信玄只要再把我织田信长拿下,称霸天下指日可待。”   因为她说的都是实话,所以哪怕再是狂妄的说词,也只会让人觉得是她的自信。   “信长大人,”斋藤归蝶却有些担心,“武田信玄这次上洛出兵的人数众多,且来得很快,现在大概现在已经快要进入三河境内了。”   织田信长嗯了一声,也微微皱起眉头,“竹千代挡不住他的。”虽然那个小屁孩已经成长到了连她也会赞赏的程度,但对上武田信玄,他还太嫩了点。   多多少少的,织田信长有些担心她心底认定的小弟。   只是可惜了,武田信玄逼得太紧,她还没来得及拿下近江和越前,否则将整个领地连成一片,在全部实行尾张、美浓的政治改革。   别说来武田信玄一个“甲斐之虎”,就再加上上杉谦信这条“越后之龙”,她也不惧。   现在,就只能用现有的实力应战了。好在织田家虽然是连连征战损耗不小,武田家也和上杉家干了那么多年的架。   从这一点上来说,也就彼此彼此了。   斋藤归蝶点头,她也是这样的判断,德川大人抵挡不住武田信玄的,“若武田信玄攻下三河,兵锋便直指美浓了。”虽然在斋藤归蝶眼中,她家信长大人用兵向来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但武田信玄威名太盛,连斋藤归蝶也没法像往常那样镇定。---   倒是织田信长目光扫过来便笑了,她放下情报,伸手就捏了把斋藤归蝶的脸,“你那是什么表情?”她家归蝶,可不适合这样的表情啊,还是明艳大方的笑容比较合适,会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信长大人?”斋藤归蝶抚着自己的脸,有些茫然的看向织田信长。   “以为我打不过吗?”织田信长挑眉笑问。   斋藤归蝶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在织田信长都快被她逗乐之后,肃容分析道,“虽然现在朝仓、浅井家暂时不去理会也无法构成威胁,”两家现在都已经被织田家打残了,就算给他们机会,他们也没有办法再在背后出手对织田家做什么了,无他,没有有生力量罢了,“但现在正面对上武田信玄,对于织田家来说,还是有些过早了。”她自从掌管情报工作以来,也深刻的了解到了织田信长那些看似荒诞的举动,在织田家的土地上造成了多么深远的影响,可以说,这才是织田信长立于不败之地的关键,“若能有一年的时间,不,哪怕是半年的和平,织田家的领地就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若能那个时候在对上武田信玄,就算是闻名天下的赤备又有何惧?   “别说半年,一个月都没有。”织田信长伸了个懒腰,缓缓的将自己从刚刚那种闲散状态抽离出来,就像是睡醒的猛兽慢慢增开了眼睛,舒展开身体,积蓄起力量,为了对敌人致命一击,“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是于事无补,”虽然她也会可惜,但却并不会纠结,“我要一统天下,那么和信玄之间早晚会有一战,这个战斗的时机,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她微微挑了挑嘴唇,“当然,如果我能选择的话,肯定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时候,”绝对不是现在,“同理,信玄也会选择对他最有利的时机,”他认为,就是现在了,“所以,”微微眯了眯眼睛,织田信长站起身来,瞬间的气势如同排山倒海般涌来,“要战,就战!”   斋藤归蝶仰望着已经完全站起身的织田家家主,捂住自己的胸口,“信长大人……”   是了,对于所有织田家的人来说,只要信长大人还在,他们就永远不会失败,不管敌人是谁,不管敌人有多么强大。   绝不失败,永不失败。   她就是织田家的信心和力量!   织田信长挥手招来跟随的小姓侍从,“通知所有家臣,武田信玄举兵上洛,让他们立刻赶来议事厅,召开军议。”   “嗨,嗨。”侍从立刻领命而去。   织田信长转过身来,看向斋藤归蝶,安抚的笑笑,“不用担心,这不过是场早晚要打的仗,我会赢的。”既然早晚都要打,那么,赢就好了!   斋藤归蝶咬了咬下唇,朝着织田信长深深的俯下身,“祝您武运昌隆。”一定会赢的,信长大人。   军情紧急,织田家的议事厅很快就聚集起了在岐阜的大小家臣们,在家主大人还没来之前,对于武田信玄攻来的事,坐在一起的议论纷纷。   可以说,虽然织田家还没和武田信玄交过手,但这位甲斐之虎的威名,对于这个时代所有武士来说,都是如雷贯耳的。   “主公大人到!”随着门外的侍从一声通禀,所有家臣自觉停下议论声,全体向着道路行礼,那是对待家主的尊崇和礼貌。   织田信长大踏步走来,她的步伐比往日稍微快一些,却并不显得焦急,昂首阔步间是种盛气凌人的姿态。   看到这样的主公大人,原本还因为武田信玄攻来而心生忐忑的心莫名的平静了下来。   武田信玄再强又如何?他们织田家的当主也并非弱者,只要主公大人在,织田家未必没有和武田家一战的实力。   就像斋藤归蝶所认为的那样,织田信长,就是织田家的所有底气,永不言败的底气。   走到主位上,织田信长转身坐下,没有半句废话,直指忠心,“武田信玄举兵上洛的事,相信大家都知道了,你们觉得如何?”   既然织田信长摆出一副要家臣们畅所欲言的样子,下面在座的家臣当然开始迫不及待的表达自己的观点了。   这里大部分都是武夫,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说话不过脑子的占了大多数,当然,他们还是觉得自己是经过考虑的。   织田信长听了片刻就知道他们是没什么建设性意见了,于是就挥了挥手,制止了这场没什么意义的讨论,她早就知道她家大部分家臣是什么德行的,不是吗?   嘛~也没哪里不好,不能要求所有人都文武双全、十全十美对吗?   怎么去用人,是她的事,而家臣们,只要他们能做好他们能做的事情就行了。   等到议事厅里已经安静了下来,织田信长微微转头看向竹中半兵卫,“半兵卫先生,你觉得呢?”   这种时候,就到了需要军师大人的时候了。   竹中半兵卫也是在织田信长的侍从来通知的时候才得到消息,一路上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家主君是肯定要询问他的,但是一时之间,似乎也没有什么良策。   武田信玄的实力天下闻名,在战场之上,哪有那么多的料敌先机。到最后,还是要以实力硬碰硬的。   不过,以竹中半兵卫对织田信长的了解,他这位主君大人强横惯了,当年敢用那么一点兵力就死磕今川义元上洛的大军,最后还在桶狭间讨杀了对方,从此一战成名。   这些年他也从未在任何困难面前退缩过,对于普通人难及想象的困难,他都是以一种强势的姿态去应对,去解决。   然后,从尾张一个小小的大名,走到现在这一步。   所以哪怕这次的对手是号称日本第一骑兵的赤备,他家主君大人也不绝不可能会想着用其他方式求和或者是忍让,更何况,看武田信玄的样子,也并没有给织田家退让的空间。   所以这一仗,是必定要打的,因此,竹中半兵卫觉得这次军议,他家主君大人与其说是要让家臣们拿出具体的办法,不如说是在家臣中订下一个基调。   没有退路,唯战而已!   在想通这一点后,竹中半兵卫便在织田信长询问的时候微微欠身,“主君大人,虽然武田家的赤备闻名天下,但我织田家却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武田家有纵横天下的骑兵,我织田家有闻名遐迩的铁炮战术,武田家有悍不畏死的家臣,”竹中半兵卫调转了视线,看向其他家臣,被他看到的家臣莫不挺了挺胸,表示自己并不比武田家的家臣差,竹中半兵卫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所以他在轻轻颔首之后接着说了下去,“我织田家的家臣也都是忠心悍勇之辈,”他的话,激起了那些家臣的豪迈之意,然后这位号称日本第一军师的智者,话还没说完,“武田信玄精通兵法,以大家著称,但我织田家的主君,”他看向织田信长,沉下声音,几乎是一字一字的道,“逢战必胜!”他略微顿了顿,“主君大人自继承家督之位以来,定尾张、战今川、袭美浓,一举上洛成功。后又进伊势、讨朝仓、灭摄津,天下布武,战无不胜。与武田一战之后,放眼天下,再无敌手,主君大业可成。故,”他朝着织田信长,深深的俯下身体,“为主君大业,请讨武田!”   竹中半兵卫这短短的一番话,可以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武田信玄为了上洛,进攻织田信长的局势。   硬生生说成了织田信长为了一统天下,踢开绊脚石的战役。   但也就是这样短短的话,说得织田家的家臣们个个热血沸腾,是啊,他们的主公大人要天下布武,要一统山河,早晚都要打败其他所有大名。   其他人要么在主公大人的威势下瑟瑟发抖,望风而从,要么被主公大人狠狠的击败,扫入历史的尘埃之中。   既然如此,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能奠定主公大人的大业,那么,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就算对方是武田信玄又如何,他们家主公大人开始闻名天下的一战,不就是对上今川义元吗?   那时候织田家的实力如何,现在织田家的实力又如何。   这些年来,主公大人完成的不可思议的事情还小吗,现在不过是武田信玄而已。   只要主公大人领着他们,必定会取得这一仗的胜利!   于是在竹中半兵卫之后,被激励的织田家家臣们也随着他向着织田信长俯身下去,“主公大人,请讨武田!”   这时候在织田家的众家臣心目中,不管刚才是怎么想的,这一刻,他们想的都是,他们要讨伐武田!   织田信长这才满意的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张扬得甚至是耀眼夺目的笑容,“好,集结兵力,随我出阵,为我天下大业,讨杀武田!”   作者有话要说:  男人一张嘴啊,啧啧。   竹中半兵卫:我不是我没有!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第100章 100   是年, 为了讨伐织田信长火烧比叡山的罪行,也为了响应将军大人足利义昭的号召, 同样为了达成自己的野心, 武田信玄倾甲斐之力,从甲府踯躅崎馆出兵,开始上洛之行。   他这次上洛最大的阻碍,也就是最强的对手, 只有织田信长。   面对那位织田家年轻且野心勃勃的家督大人, 武田信玄也不会等闲视之,而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最先与武田信玄遭遇的织田家将领, 就是统领三河的德川家康。   面对闻名天下的赤备,德川家康虽知不敌,但仍旧带领着手下的家臣奋战, 两方兵马会战与三方原。   就在织田信长集结人马, 准备迎战武田信玄的时候,德川家康在三方原败于信玄之手, 不得已退军回撤, 等待织田信长主力部队到来。   消息传来,织田家一片哗然。   德川家康的实力, 织田家的家臣们也都是清楚的, 在织田家家臣当中绝对算得上是数一数二了。   但就是这样的人,却在三方原轻易败于武田信玄之手,甚至有传言最后德川家康是带着自己的儿子家臣们狼狈逃窜。   可想而知,武田信玄会有多强。   闻名天下的赤备, 果然名不虚传。   好在,织田家的家主大人早就料到了会有这场败仗,她的镇定自若,轻易的就安抚住了织田家的家臣。   在召集起所有家臣部下后,织田信长从岐阜出阵,兵锋直指武田信玄。   在行军途中,织田信长一边领兵鼓舞士气,一边秉承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想法,致信给武田信玄的老对头上杉谦信。   信里的意思也很明确,大意就是我现在拖住了武田信玄的主力,也不要求你做什么,从屁股后面给甲斐来一下,打下的土地我都不要算你的。   当然遣词用句文雅得多就是了。   “主君大人觉得上杉谦信会闻风而动吗?”竹中半兵卫看着织田信长嘴角挂着奇特的笑容,将那封信封好,有些好奇的问道。   “不知道。”织田信长的回答相当的具有戏剧性,“谦信酱这个人的做事方法我也摸不透。”上杉谦信,也是织田信长心目中相当神奇的一个人,甚至比武田信玄还要神奇。   “谦信酱,”竹中半兵卫被自家主君的无耻震惊了下,“这,这……为何怎么称呼谦信公。”   “诶,你不知道那个传闻吗?”织田信长放下信,嘴角微扬起相当有趣的弧线,“关于谦信酱的。”   竹中半兵卫有些茫然的摇头,他作为织田家的军师,织田信长绝大部分情报都是要往他那里送一份的,他可以说掌握着天下几乎所有大名的动向,但对于织田信长说的话还是一头雾水。   “传闻谦信酱是女人啊。”织田信长手撑着头,用平淡的语气说着语不惊死人不休的话。   “女人?”竹中半兵卫怔了下,随即摇头,“无稽之谈。”作为全天下数一数二的天才军师,他根本不相信这些坊间谣言。   “也不能算很无稽嘛,”织田信长给竹中半兵卫伸出手指,一条条的算着,“谦信酱不近女色到了不娶妻,不纳妾,甚至连个喜欢的女人都没有,”她挑了挑眉,“就算谦信酱是喜欢男人的,也不至于连个妻子都不娶吧。”在这个时代,众道蔚然成风,绝大多数大名身边的部分小姓除了担任侍从的作用,还要兼职给主公大人暖床。   当然,这在那个特殊的时代,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甚至可以算是主君宠爱的另一种荣耀,这种小姓本身不但要生得美貌,还需对主君绝对忠心,甚至还要武艺超群。   因为有比别人更多一层的羁绊,所以他们对于主君的忠和爱,相互夹杂在一起,形成了能为主君赴死而毫不犹豫的特殊感情。   也就是所谓的晚上能暖床,白天上战场,什么也不耽误。   比如被织田信长讨杀在桶狭间的今川义元,就是此道的特别喜爱者,当年在骏河,就有不少人将此当作进身之阶。   给今川义元进献美少年。   所以织田信长这话的意思也很明确,就算上杉谦信也是此道的拥戴者,但其实也并不影响他正常娶妻生子。   毕竟对于武家家主来说,能够将家族传承下去也很重要。   不然,她的母亲大人怎么会想方设法想要一个嫡子,哪怕没有造都要造一个出来呢。   啧!   竹中半兵卫听得摇头,根本就不吃那一套,“据说上杉谦信笃信佛教,因此不近女色。”   “但现在不是大多数佛教教派都允许娶妻吗?”织田信长把伸出的那个手指头拿出来晃了晃,“谦信酱这样守身如玉是为了信佛?你信吗?反正我是不信的,当然除了我之外,其他人……也是不信的。”谁不喜欢那些神秘香艳的传说呢,比起上杉谦信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大家明显更喜欢上杉谦信是个女人,而且和谁谁谁有亲密关系这样的传闻嘛。毕竟武家家臣,基本上都是男人啊。   所以这个说法一直都很有市场,可以说是经久不衰。   传得织田家的家主大人也是知道了。   竹中半兵卫简直是哭笑不得,“您真的信这种传闻?”   “不信啊,”织田信长倒是答得干脆,“我是一点都不信。”要她说,就是因为上杉谦信敢于大张旗鼓的不娶妻,她才能肯定他绝对不是女人。   若是拥有这种小秘密,藏起来都还来不及,又怎敢以这种方式昭告天下呢。   随便娶个能保守秘密的妻子,又不是什么难事。   甚至做得绝一点,还可以抱养几个孩子什么的。   嗯,这就是作为真正是女人的她的亲身体验,绝对没有半点虚假的。   “那您还讨论得如此兴致勃勃?”竹中半兵卫差点没再次翻起白眼来,还那么亲热的叫人家谦信酱。他家这个主君大人啊,有时候真的很挑战人的下限呢。   “好玩嘛。”织田信长又重新撑回头,“等有机会,我倒是想见见这位越后之龙呢。”她的势力范围主要是在近畿地方,而上杉谦信则是在越后,中间还隔着个武田。   但织田信长无端就是觉得,她和上杉谦信会有见面的一天,而且这一天,很快了……   虽然觉得大概上杉谦信并不一定会出兵,但秉承着该做的事还是要做,至于结果嘛就随天意了这样想法的织田信长,仍旧给上杉谦信送去了结盟的书信。   上杉谦信也是个很干脆的人,回信就答应了织田信长结盟的想法,至于出兵不出兵,什么时候出兵,却是半点没有下文的。   织田信长接到信之后,也就一笑了之,很快置之脑后了。   反正武家之间的结盟,也就是那么一会事儿,谁不知道谁呢。   当然,会这么想的人也不止是织田信长,连经常被人围攻的织田家家主都会写信给上杉谦信请求结盟。武田信玄作为极端受唐国兵法思想影响的军事家,当然也会拉拢一切能够拉拢的力量来对付织田信长。   武田信玄虽然极端厌恶织田信长,但可不会小看这个敢于火烧比叡山的异端份子。   所以他也向朝仓和浅井家发出去了结盟的书信,如果这两家能够在他和织田信长交战的时候来上那么一下,那就好看了。   反正他们两家也不是第一次玩这个了,肯定能玩得很熟练的。   但武田信玄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朝仓家和浅井家已经被织田信长打残了,根本抽不出多的兵力来袭击织田家的领地,哪怕能勉强凑点人数出来,也不够给织田家留守的家臣们送菜的。   所以他们和上杉谦信玩了同样一手,结盟,是要同意的,但出兵嘛……也不是他们不出,这个也要等待时机啊。   至于时机是什么时候,也许佛主会知道呢。   于是织田信长就和武田信玄在这样双方都没有其他援军的情况下,狭路相逢了。   但是真的相比较而言,还是织田信长比较惨一点。   为什么这么说呢?   上杉谦信不在此时出兵攻打武田信玄是因为谦信酱(?)真的欣赏武田信玄,将他当作一生的对手,所以并不想趁机偷袭对方。相反,上杉谦信可看不起那位敢于火烧比叡山的信长公,觉得这个男人一点信仰都没有,活该他成为佛敌,成为魔王。   不过,就算是看不惯,上杉谦信也暂时还没有和织田信长撕破脸的打算,毕竟中间还隔着武田信玄呢,远交近攻谁不会啊。   等真的等到他上洛那一天,在公开来撕也不迟。   所以,上杉谦信做出了才同意了结盟,却没有出兵这样的举动。   而朝仓和浅井家呢,他们是想出兵却没实力,特别是浅井久政和朝仓义景,就差没天天去佛前拜一拜,保佑织田信长兵败如山倒。   那个男人虽然被称为魔王,可是他的对手是武田信玄,怎么都会败给武田信玄的吧。   至少在他们心中,是实际存在这样的野望的。   当然除了朝仓义景和浅井久政,在背后偷偷诅咒织田信长的还包括但不限于足利义昭、毛利辉元、石山本愿寺……   所以,感觉还是织田信长更悲惨一点。   不过这个更悲惨一点的人却是丝毫不在意的,她当然知道多少人在背后恨不得她死,但不招人嫉恨,又怎么表明她越来越有统一天下的能力了呢。   否则别人嫉恨她做什么,根本就不会把她放在眼底吧。   当然织田家家主的自信向来是无人可敌的,但这次对上武田信玄,却由不得她不慎重以对。   她并不想在战场因为她的自傲自大,而输了这场本就不好打的仗。   有信心,但谨慎以对,才是织田信长能战无不胜的关键。   否则她怎能走到现在这里,拼运气吗?   这种说法大概是连织田信长自己也会嗤之以鼻的。   两军对垒,织田家的军议就在阵前召开,虽然之前竹中半兵卫的战前发言,极大的激励了织田家的家臣们,但从之后的前哨遭遇战来看,形势却并不容乐观。   没错,织田军纵横天下这么多年,靠的就是铁炮和军纪,毕竟织田信长早就开始实行农兵分离,职业士兵怎么都比兼职士兵来得好。   但武田家的骑兵却是更胜一筹,哪怕在织田家的三段式射击下,也能毫不犹豫的发起冲锋,其英勇善战可见一斑。   于是这次军议之上,家臣们七嘴八舌的讨论更是五花八门,而且一个嗓门比一个嗓门大。   连织田信长这种长期处于众人的包围中的家主大人,也听得很是头疼。   她见吵来吵去也吵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挥手让人都各自散去。   兵法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但也不是让他们出些让人听着就想揍人的奇怪主意。   就在织田信长听得一脑门官司,想着是不是该转换下思维清醒一下时,有个人,来拜见她了。   一个看起来普通至极,却决定了这次战役胜负的关键人物。   此事,还要从织田信长还是织田家的少主的时候说起。   早在很多年前,织田信长就开始向着其他大名手下布线,发展出独具特色的情报组织。   这个情报组织可以说在她的南征北战中立下了汗马功劳。   她在甲斐,同样有不少的暗线。当时派往甲斐的人中,有一个身形瘦弱的少年,他并不如其他人机灵,也没有其他人能言善道。   但当时织田信长就是一眼就看上这个少年,将他好好的培养了翻,又安置好他的家人之后,就把人派往甲斐了。   最开始,织田信长其实也没想着他能发挥什么至关重要的作用。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个少年在甲斐后投靠了武田信玄的一位家臣,从普通杂役做起,他不爱说话,也不喜欢搅和其他的事。   但这样的性格,却在一日一日重复严谨的工作中,得到了这位家臣的信赖。   甚至,他还在战场上舍命救了家臣一次。   这个少年身体底子不好,剑术学了这么些年也不高明,在救过家臣之后更是虚弱,可以说要练就高深的剑术是不可能了。   这样的人,按理说完全不是能在武家混出名堂的样子。   但也许就因为如此,他反而得到了对方无条件的信任。   所以这次,是他得知了这个秘密。   这些年,他一直秉承着织田信长的教育,最重要的棋子,在发挥最重要的作用之前,绝对不能暴露出来。   所以他沉默得让情报组织的人都认为这条线已经断了。   谁也没想到,到这一刻,却是他送出了这样一个情报。   一个足以引起天下震动,改变天下大势的情报。   武田信玄……死了。   死在了两军阵前,死在了与织田信长一决雌雄之前。   为了护住他已经死去的秘密,保武田家的平安,他给家臣们下的命令是,三年之内,秘不发丧。   只有这样,才能从周遭虎狼环视的情况下,为武田家讨得一线生机。   然而秘密,终究是守不住的。   自此,就在原本谁都以为织田信长和武田信玄之间会有一场恶战的情况下,织田信长不费一兵一卒,不战而胜,取得了夺取天下最关键的一场胜利。   天下大势为之逆转,可以说,再也没有什么更加强横在障碍,挡在织田信长面前。   就像竹中半兵卫在惊愕之后感叹的,这样的运气,除了气运,除了天命,还有什么能够形容呢。   天命所归!   作者有话要说:  唔,100章了,庆祝一下,发50个红包吧。   本章留言的小天使们随意发送哦~还等什么呢,来吧~   感谢南木小天使的地雷哦。 第101章 101   “什么, 你再说一遍?”足利义昭手里握着以示风雅的扇子,不敢置信的瞪着下面来报的家臣, 脸上的表情近乎狰狞了, 他猛地凑到来人面前,“你说武田信玄怎么了?快说!”   下面的家臣被足利义昭的样子吓了一跳,却只能硬着头皮再说了一遍,“武田信玄在上洛的路上病死了, 武田军已经退回甲斐了。”   “可恶, 那织田信长不是又逃过一劫!”足利义昭狠狠的将手里的扇子扔下,完全不想接受这样的结果。   其实, 也难怪足利义昭会如此生气,在他发布命令让周遭的大名讨伐织田信长之后,看着这些大名的攻势被织田信长一一化解, 甚至被织田信长一个接一个的收拾了。   足利义昭也是心急如焚, 他知道,一旦织田信长腾出手来, 绝对不会忘记收拾他足利义昭。   足利义昭可不会觉得那个貌若好女, 甚至看起来不像其他武将那么强壮的织田家的当主,真的会好说话了。   看他敢一把火烧了日本佛教的圣山, 不惜成为佛敌就知道了。   那个被称为魔王的男人是怎样一个心狠手辣之辈。   更何况, 现在织田信长也不知怎么一个手眼通天,竟然搭上了皇宫里高高在上的那位,甚至有能力让对方为他发出摄令。   这样的情况,更是让足利义昭心惊胆战, 生怕织田信长反过手来对付他。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当上将军大人的,屁股还没做热呢,当然不想下去。   一直到武田信玄发兵上洛,消息传来,足利义昭简直睡觉都要笑醒了。   武田信玄要上洛,必定要和织田信长一战。这一战,武田信玄胜了很好,毕竟不会有人比织田信长还讨厌了不是吗?如果两败俱伤更好,反正他足利家的天下,这些大名死一个少一个,都死完了,他就能说了算了。   到武田信玄在三方原击败德川家康的战报传到京都,如果不是还略微顾及着将军的尊严,足利义昭只怕都要跳起乐舞来庆祝了。   他觉得他已经看到了织田信长兵败的那一天,等到那一天,他一定要大摆筵席,庆祝织田信长兵败如山倒。   结果,足利义昭的美梦还没做上两天,就听到了这样一个消息。   号称天下最强骑兵的赤备,第一兵法大家的武田信玄,竟然还没摸到织田信长的边,就一命呜呼了。   哪怕听到的是织田信长打败了武田信玄的消息,足利义昭都觉得自己可能不会这么激动。   谁知道武田信玄竟然死了?!   他就这么死了?!   一屁股坐到主位上,足利义昭觉得手脚有些发凉,“那个男人,命也太硬了吧。”这一刻,连他都觉得有些胆战心惊,和织田信长为敌的人,从今川义元开始,到现在武田信玄,每一个人看起来都那么强大,却都一一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样子败在了织田信长手下,织田信长,到底是什么人?   难道他真的如传言中所说的,根本不是人,而是……魔王吗?   在旁边陪侍的细川藤孝暗暗叹了口气,朝着足利义昭微微欠身,“将军大人,请保重身体,不要太过于伤神。”   这位在战场上能持刀杀敌,在静室里能吟诵和歌的儒将与足利义昭对织田信长的观感完全相反,自从见识过那位信长公能如此果决的上京,断然出手扫清所有障碍开始,他就对织田信长很是钦佩。   此外,细川藤孝偏向织田信长还有一个原因,他作为“古今传授”的雅士,精通和歌与茶道,当然会欣赏织田信长那种貌若好女、风度翩翩之人。   更何况织田信长请了天下闻名的茶道大师千宗易先生作为茶头,又给予了极高的待遇。---   当然千宗易也是因为织田信长的赏识在天下声名鹊起。   能如此礼遇一位茶道大师,欣赏他栽培他,也会让细川藤孝对织田信长更多几分好感。   当然还要有赖于足利义昭自己的神助攻。   越是对比起织田信长的英明神武,越是对足利义昭的自以为是失望。   明明好容易才将他送上了将军大人的位置,为何没有做出过一件值得让人称道之事呢。   比起先将军的勇烈,现在这位将军大人,实在是……哎!   这些重重叠加起来,又怎么会让细川藤孝不偏向织田信长呢。   真要他来说,足利义昭虽然作为将军,但还不如织田信长一个大名风雅,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   足利义昭听到细川藤孝的话,忙往他那个方向挪了几步,“幽斋啊,你觉得织田信长会再次引兵上洛吗?”也就是实打实来找他算账了。   细川藤孝沉吟了片刻,“信长公应该暂时无暇他顾,在朝仓、浅井未灭的现在。”也就是说,对于他来说,您可能还不如朝仓、浅井来得威胁大。   他自然是要从威胁大的敌人开始清除。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朝仓、浅井在信长公那里更能拉仇恨一些。   甚至比您还会拉。   足利义昭却根本没听出细川藤孝的言外之意,“那就太好了,”他又重新给自己鼓起了勇气,捡起扇子站起来,足利义昭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我要发书信给其他大名,上衫、毛利、北条、最上……让他们联合起来,讨伐织田信长。”对,他还没有完全失败,这天下的大名也不是只有织田信长。   上杉、毛利、北条……   只要他们响应他的号召,他就还有反败为胜的几乎。   细川藤孝闻言却是皱眉,“将军大人,此举怕是不妥。”他完全不看好足利义昭的这次行动。   “有什么不妥,”足利义昭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特别好,“之前不就是因为我的书信,大家联合起来包围了信长吗,这一次一定可以的。”   细川藤孝觉得侍奉这样一位主公他心很累,“之前那些人之所以响应将军大人您,是因为他们还不了解信长公的实力,”这天下,乱了一百多年了,没人觉得织田信长这样一个乡下大名能一统天下,“但现在却完全不同了,信长公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就把包围她的大名一一击败,三人三好众已被讨杀,朝仓、浅井家也只是时间问题,更何况武田信玄还死于阵前,”连他,都想感叹一句,信长大人,大概真的是天命所归吧,“就算您现在发出书信,只怕也没人敢响应您了。”   信长公,可不是会心慈手软的人,看看比叡山吧。   普天之下,也就只有那位大人,敢于一把火将八百年的圣山赋予一炬。   现在连武田信玄也死了。   要和织田信长作对,也要掂量下自己的分量,是不是比比叡山还足够,能不能比武田命还硬。   如若不然,那就要看看自己是否能承受得起织田信长的报复了。   足利义昭闻言,再次跌坐在地,像是发呆般想了半晌,他突然站起来,“我不信这天下就没人敢和信长作对了,我要去写信,对,写信。”   “将军大人。”细川藤孝最后努力了一下。   然而足利义昭恍若不闻的快速离去。   看着足利义昭匆匆离去的背影,细川藤孝仍旧按照礼仪好好的行礼之后,才施施然站了起来。   当年木下秀吉担任京都奉行时,他能被作为对照组,不对,应该说他能作为礼仪典范的代表,所有礼仪自然是典雅而毫无差错的。   只是站起来之后,细川藤孝也在片刻之间下定了决心,是时候和岐阜的那位大人加强联系了。   他将足利义昭从寺院接出来,又陪他一起流浪不离不弃,从拥立足利义昭上洛成为将军到现在,他算是对足利家仁至义尽。   现在如果将细川家整个绑上足利义昭这搜注定要乘的船,他也是不愿意的。   毕竟,他是足利家的家臣细川藤孝,也是细川家的家主细川藤孝。   另一边远在岐阜的织田家家督大人,暂时还不知道京都发生的这一切,当然,她很快就会知道了,只不过也并不以为意就是了。   在她看来,足利义昭就是秋后的那啥,蹦跶不了两天了,在她已经把足利义昭所有号召讨伐她的军队全部打残打死了的现在,她想什么时候踩死就什么时候踩死。   就算现在足利义昭想蹦跶,也不会再有人理会他了。   所以在收拾足利义昭之前,她选择了先收拾朝仓和浅井。   这一刻,织田信长表示她真的等得太久太久了。   这年年初,织田家的家臣们在武田信玄猝死的高兴氛围中,愉快的渡过了新年。   之后开春,织田信长在整顿军备之后,立刻发兵越前,没有任何悬念的在刀根坂击败朝仓军,攻下整个越前。   朝仓义景在一乘谷切腹自杀,他的藏品,镰仓时代刀匠粟田口吉光唯一一把太刀,一期一振,成为了织田信长的战利品。   随即织田信长没有休息,转头便带领军队直奔近江,将浅井家的小谷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小谷城内   浅井长政全身出阵盔甲,面沉似水的急急而行,到拉开障子门后,看到自家妻子抱着新生的女儿轻声哄着的场景时,他的眼神立刻就温柔了下来。   “长政大人。”织田市抬头看到人便笑了出来,才生完孩子,她的神色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母性的光辉。   浅井长政几步走到织田市面前跪下,先伸手摸了摸小女儿,才开口对织田市道,“兄长大人来了。”   织田市怔了怔,随即唇角微扬,“来得真快啊。”早在收到武田信玄死掉的消息后,她就知道这一天会到来,只是没想到,兄长大人来得这么快,“果然不愧是兄长大人。”   浅井长政叹了口气,“阿市,我让人送你和茶茶、初和江去织田阵中吧,兄长大人会很高兴见到你们的。”   兄长大人那么喜欢市姬和茶茶,一定也会很喜欢初和江的,就算他不在了,兄长大人也会好好待他们的。   织田市闻言连眉毛都没抬一下,她低头拍了拍小女儿,“我不走。”   “阿市,”浅井长政从未想过妻子和女儿给他陪葬,“这是命令,我已经让人收拾了东西,等入夜之后就送你们出城。”   织田市从来就没惧怕过浅井长政的所谓命令,“如果是命令的话,那我就抗命不遵好了,反正我也不是什么武士。”   浅井长政面对妻子的任性,从来只有头疼的,“阿市,听话好不好,你难道不想见兄长大人。”   “别把兄长大人扯出来当幌子,”织田市根本不鸟浅井长政的说法,她可是织田信长的妹妹,固执任性如出一辙,“我虽然想念兄长大人,但想见也不会现在去见。”   现在,还根本不到她去见兄长大人的时候,她说了会陪着长政大人走到最后一刻,她就不会失约。   浅井长政真的是无奈了,打又舍不得打,骂也舍不得骂,连勉强自己的妻子他都做不到,“那你想想茶茶、初和江。”他低头看着尚在襁褓中的小女儿,“你看看江,她才出生啊,那么小,那么可爱,你忍心她在这个城中吗?”这个注定被攻陷的城中。   “我不忍心。”织田市将小女儿放了下来,“但是,她们是浅井家的公主,理应和浅井家呆到最后一刻。”她不会让女儿们给浅井家陪葬,但也绝对不允许她们提前临阵脱逃。   “你……”浅井长政对上织田市的目光,片刻之后有些挫败的低头,“好吧,既然你坚持的话。”   织田市露出笑容来,“谢谢您,长政大人。”   浅井长政摆了摆手,以从未有过的果决道,“但是,如果真到了最后一刻,你听我的,必须走!”哪怕到时候市姬不愿意,他也会让人将她们送走。   织田市在心底叹了口气,她顺势依入浅井长政的怀里,“长政大人,阿市会陪你到最后一刻的。”   “好。”浅井长政握住自家妻子的手。   与此同时,城外织田家的军帐内,织田信长正在听取臣下关于军情的汇报。   “主公大人,至此我军已经把小谷城团团围住,是劝降还是进攻,就等您的命令了。”自从那次意外之后,池田恒兴就再也没有离开过织田信长身边,每次信长出阵都由他来进行守卫。他是真的被那次意外吓到了,不但是织田信长身份秘密的暴露,还有主公大人被人背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的样子。无论是哪一种,池田恒兴都不想再次看到了。   织田信长感叹于池田恒兴的固执和忠心,又对他十分信任,便将自己的近卫交给了他来率领。   现在池田恒兴汇报的时候,织田信长正在考虑其他的事,闻言回过神来,既没有下令劝降,也没有下令进攻,而是问了池田恒兴一句像是无关的话,“我记得,上次市姬出嫁的时候,你哭得稀里哗啦的?”   池田恒兴就算再了解自家主公的性子,闻言也不由得脸上有些飞红,“主公大人,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那个时候,他还被主公大人安慰了,除了市姬大人出嫁让他难过外,他就只记得主公大人安慰他的温柔了,呜呜呜,那个时候主公大人真的好温柔,他想再被安慰一次。   完全不知道自家奶兄的思维已经转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了,织田信长思忖着把玩手里的短刀,这是她才得来的刀剑。   因为刀身上雕刻着不动明王,所以这把刀被称做:不动行光。   与众不同的刀剑,再加上织田信长很喜欢那个会扑过来叫她信长大人的少年,人理所当然会更偏心于喜欢自己的人。   所以最近织田家家主随身的佩刀,都是这把不动行光。   “不知道阿市,会不会哭?”织田信长喃喃着道,她这个妹妹从小就特别坚强,连当时她杀死信行的时候,她也只是眼眶微红,强忍了不落泪的样子,让人心疼。   那么这一刻呢,在她即将攻破小谷城的这一刻呢?   以浅井长政的性格,他必定是不肯背叛浅井家独活下来的。   所以整个浅井家的命运,几乎是被注定了的,浅井久政,浅井长政,还有浅井家其他的那些人。   在小谷城沦陷之际,必定要给小谷城陪葬。   可以说,从浅井家答应朝仓家出兵,背叛织田信长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这样的结局。   所以性格决定命运的说法,不是没有道理的。   “主公大人……”终于明白了自家主公大人在担心什么,跪在织田信长脚边的池田恒兴也是一脸黯然,这就是战国,这就是乱世,谁也没有办法。   他也不想进攻有市姬大人在的小谷城,但是织田家因为浅井家背叛所流的血,所背负的仇恨,必定要用浅井家的鲜血来洗清。   织田信长沉吟片刻之后,将不动行光插回腰间,“准备好攻城的工具,”她顿了顿,冷冷的说出两个字,“进攻!”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已经全部送出,随机50个,请小天使们查收哦~   没收到的小天使也不用急,咱等收藏4000的时候,再战! 第102章 102   织田军对小谷城的进攻, 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重重军队将小谷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织田信长的目标很明确, 她不需要投降,不想要对方的认输,血债……血偿。   否则,她又怎么对得起为了掩护她平安离去而死去的忠心耿耿的家臣, 对得起为了她死战不退的可成。   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   每次想到森可成战死前的可能的状况,织田信长就是一阵心痛。   这个仇, 她必然要亲手给可成报的。   浅井家的人,当然也察觉出了织田信长的意图。   存亡之际,浅井家剩下的人也是拼死抵抗, 奈何无论是从兵力, 还是士气甚至其他各方面来说,都和织田家相距甚远。   小谷城的陷落, 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母亲, ”已经懂事的茶茶有些茫然的从小谷城上望下去,看着重重的兵士, 在包围着小谷城, “舅父大人为什么要攻打我们?”   在小姑娘的心目中,送过她短刀的舅父大人是很好很好的人,虽然比不上父亲大人,但也是世界上她第二喜欢的人, 嗯,母亲大人不算。   这个经常被母亲提起的舅父大人,虽然人没来看过她,但经常会给她送来各种各样的礼物。   有从未见过的珍贵布料,来自唐国的各种饰品,还有南蛮来的透亮的玻璃珠。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好的舅父大人,会要攻击他们呢。   织田市俯身圈住小姑娘,“茶茶,你舅父大人也是身不由己。”她夹在织田与浅井家之间,已经分外难过,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日后也抱着仇恨之心生活。   她的女儿,既是浅井家的公主,在日后回到织田家,必定也是织田家尊贵的公主。   她不想要她的女儿们恨上兄长大人,既是为了兄长大人,也是为了女儿们的未来。   虽然她知道兄长大人会疼爱她的女儿们,但如果女儿们恨他,他也不会无条件的迁就她们的。   她的兄长大人,就是这样让人又爱又恨的人。   “身不由己?”茶茶不懂这些沉重的话,对她来说这不是一件难事,“舅父大人只要退兵不攻打我们不就好了吗?”   织田市摇了摇头,“那是不可能的茶茶,你的舅父大人为了要统一天下,就必定要走这一步,哪怕对手是我们,他也不能放弃。”   她说,微微勾了勾唇角,那是一个悲伤的笑容,大概从未过这么一刻,她觉得她更能理解她的兄长大人。   他所背负的责任,和为此所付出的所有。   茶茶偏了偏头,“统一天下?”天下对她来说,还太过于遥远,她的全部世界,也不过是小谷城而已。   “是的,等你舅父大人统一了天下,”织田市将小姑娘抱得更紧了些,“这个世上就不会有战争,不会有像我们这样的情况发生了。”   让这样悲伤又让人痛苦的事,就终结在他们这一代。   等茶茶她们长大之后,再也不会经历这样悲惨的事,迎接她们的是幸福快乐的未来。   “那舅父大人是在干一件很好很好的事情咯?”茶茶还是很有些自己的聪慧的。   “没错,兄长大人是在干一件很好的事。”织田市的目光转向城外,那里,织田军的五瓣木瓜纹的旗帜在飘扬,“只是过程,太过于艰难了点。”   哪怕到了现在,织田市也从未觉得自家兄长大人做错了,只是有些事,就像她对茶茶说的,身不由己罢了。   “既然舅父大人做得对,为什么我们不跟着舅父大人干呢?”茶茶苦着脸,想不通这样的问题。   织田市怔了下,随即微微笑了起来,“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对与错,黑与白,还有其他的东西存在啊,比如道义,比如情谊。”   “茶茶不太明白。”茶茶脸已经皱成了苦瓜。   织田市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顶,“茶茶不需要想那么多,你只要知道,你的父亲大人是个好人,而你的舅父大人也没有做错,这就行了。”   长政大人是个好人,但也仅仅是个好人罢了。   或许他同样有着雄心壮志,也有着坚韧毅力,但他却不是一个目光长远,杀伐果决的人。   不然,他早就会弃了朝仓义景,跟随兄长大人的步伐了。   哪怕受到浅井家家臣们和自己父亲的阻挠,他也会坚定不移的坚持自己的想法的。   甚至是,不惜血流成河。   可惜,浅井长政,从来不是这样的一个人,会心软会放不下,夹杂在情谊于情义之间无法抉择。   这才是她所了解的浅井长政。   但是,这样的长政大人,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毕竟每一个人都是不同的存在。   而整个天下,也不过只有一个织田信长而已。   小谷城,再是易守难攻,在织田家军队的猛烈攻击下,也终于到了要陷落的时候。   木下秀吉领着本部的人马,趁夜从山后摸进了小谷城,接下来的事,也就不再意外了。   冲天的火光,从小谷城的二丸烧了起来,看起来很快就要蔓延到浅井长政和织田市所在的本丸了。   以冲天的火光为背景,浅井长政低头,最后看了一眼妻子和三个女儿,“阿市,去吧,兄长大人在等你。”虽然,是他背叛了兄长大人,但是直到今日,织田信长都一直是他浅井长政最尊敬,最佩服的存在,同样,也是最让他安心的存在。他知道,只要将妻子女儿交到对方手里,对方一定会善待她们,不会让她们颠沛流离,不会让她们任人欺辱,甚至可能过上比在小谷城更好的日子。   织田市抱着最小的女儿江,茶茶牵着初,拉着她和服的下摆,她那双总被浅井长政称赞如同蕴涵着琵琶湖水的眼睛含着泪,“长政大人……”   浅井长政伸手,摸了摸织田市的脸,“阿市,替我转告兄长大人,这辈子,是我浅井长政对不起他,如果有来世,我愿意追随他鞍前马后,直到最后一刻。”   还记得那些年前,在岐阜的街道上,他第一次看到了那如同阳光般闪耀的人,他就暗暗的想着,这样的人,多么的耀眼夺目,如果能追随他的话,一定会去到更远的地方吧。   只是可惜,那样的远方奇景,他这一辈子,是看不到了。   织田市咬了咬牙,微微点头,“我会替您转告兄长大人的。”   浅井长政缓缓点下头去,“照顾好茶茶、初和江,记得,她们就是我的希望,我们的希望。”   织田市眼中的泪水终于滑落了下来,“放心吧,长政大人,我会照顾好她们的。”   “去吧。”最后贪念的看了眼妻子美丽的容颜,浅井长政狠下心,头也不会的转身离去。   织田市目送了他的背影片刻,然后,她抱着小女儿追赶了几步,“长政大人!”   织田市的声音凄厉,连硬起心肠的浅井长政都不由得停下脚步,专心聆听。   “长政大人,兄长大人会结束这个乱世的,他一定会的!”织田市用最大的声音,最坚决的态度,最后这样对着浅井长政道。   浅井长政愣了下,片刻之后,他咧嘴笑了出来,那是个混合着安心和喜悦的笑容,恍然之间,又有了之前见到织田信长时,那种意气风发的样子,“那就太好了!”   虽然,他看不到那一天了,但他的妻子,他的女儿们,都能够看到。   这个乱世结束,天下太平的那一天。   这句话说完,浅井长政带着最后坚守的侍从们,迈入火光之中。   他是浅井家的家主,不管这么多年他称职,还是不称职,他必定要跟着浅井家共存亡!   那一夜,浅井长政在小谷城里切腹自尽,与沦陷的小谷城共同迈入了灭亡。   浅井家,自此被掩埋在了小谷城的灰烬之下。   虽然,浅井长政一直称呼他的女儿们是他的希望。   但与城共存亡的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的三个女儿,在之后的人生中,会有着怎样的传奇经历,掀起怎样的风浪。   而浅井家最小的公主江,更是在数十年后,将作为织田家的继承人,踏上风起云涌的历史舞台,演绎出一场场让人惊叹赞赏的千古奇话。   “其实我不讨厌浅井长政。”面对着小谷城的冲天火光,织田信长这么对着身边的竹中半兵卫说道,“他不过是坚守了自己的道路罢了。”不管这条路对,还是错,她不会讨厌这种坚持到底的人。   竹中半兵卫微微点头,“长政大人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   “所以这是一个很有趣的悖论,”织田信长手抚过腰间的刀剑,“如果我将市姬嫁给像细川藤孝那样的人,”审视夺度,看得清形势发展,“我会担心他会不会太过于审视夺度,将妻儿也放上另一边的天平,”她摇了摇头,“但如果我将市姬嫁给像浅井长政这样的人,又说不定会发生现在这样的事。”真正的世事无法两全。   织田信长说着,相当不明意味的哼笑了声,“大概,这就是乱世吧。”   “没错,这就是乱世,”竹中半兵卫的眼睛倒映着火光,“这个世道已经持续了一百多年,人人都以为世道该是如此。”因为,乱世持续得太久,太久了啊。   “其实并不是这样的对吗?”织田信长回头看向竹中半兵卫,“就是因为有了太多不甘心这样的人,所以才会有人起来抗争,所以,才会走到乱世终结的那一天。”   竹中半兵卫回头,他微微扬起唇角,“是的,我们等待着的,不过是您带领着我们,结束这个乱世罢了。是您,给了我们这样的希望!”也或许,他的主君大人在抗争的,并不是一个个现世中的敌人,而是这一百多年的命运,没人觉得他能,但是他却就这样一直坚信着,一步步的走到这里。   曙光,或许就在最黑暗最无助的时候,将要来临。   而这样的光芒,却是眼前这个人,为他们带来的。   在暗夜之中,冉冉升起的启明星。   最明亮,最耀眼,最光彩夺目的星星!   指引着他们前进的方向。   织田信长注视着竹中半兵卫的眼睛,甚至没有提高半分声音,“我会的。”那么天经地义的理所当然,“我会结束这个乱世的。”   不再让人像她的妹妹那般,经历这样的生死别离。   竹中半兵卫下意识的捂住胸口,似乎是这样的动作,才能稍微压抑澎湃的感情。   然而,在竹中半兵卫来不及说什么的时候,他家主君大人嘴角一扬,又换了副神色,“当然,我并不说细川藤孝这样不好,我也没看不起他,我其实挺喜欢那个人的,你知道的。”谁会不喜欢温文尔雅,学识过人的君子呢,况且人家还那么知情识趣。   竹中半兵卫怔了怔,随即失笑,“我看出来了。”他家主君大人,是个很善于用人的人,什么人该放在什么位置,他清楚得很,半分不会混乱的。   织田信长笑了笑,又将目光投向了火光,“市姬和茶茶她们,该到了吧。”早在攻城之前她就有所安排,她的命令是,不管如何,带市姬和孩子们来见她。   愿意就带着人走,不愿意就打昏人走,不要尸体,只要活人!   “市姬大人和公主们一定会平安的。”竹中半兵卫也安慰织田信长道。   就在两人的对话过去后不久,织田市和茶茶她们就到了。   远远的看到人,织田信长忙迎了上去,“阿市,没事吧?”   织田市美丽的脸上到处都是浓烟熏过的痕迹,人看起来没什么事,就是眼睛通红,也不知道是被烟火所熏,还是哭成了这样,“兄长大人。”她朝着织田信长,就要盈盈下拜行礼。   织田信长一把拽住织田市,“那么多礼干什么,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时候,织田信长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织田市抬头对上自家兄长大人的目光,在冲天火光之中,他看着她的神色却是从未改变过的温柔,织田市突然悲从心起,直接扑到织田信长怀里,“兄长大人!”若说在之前,织田市面对织田信长心底没有一点芥蒂,那是不可能的,虽然她知道兄长大人没有做错什么。但那毕竟是她的丈夫,她的孩子,但到了这一刻,对上兄长大人的目光,却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在这一刻,她不是浅井家的女主人,也不是几个孩子的母亲,而是受了多少委屈,只想在自家兄长怀里撒娇的小姑娘而已。   织田信长被织田市这一扑扑得愣住了,片刻之后她也是失笑,一手抱住织田市,一手安抚的顺着妹妹的长发,“多大个人了,还撒娇啊,你看看茶茶她们都要笑你了。”   能平安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她就不会担心了。   片刻的失态后,织田市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擦着眼睛,抬起头来,“是我太失礼了。”   “没事,”织田信长拍拍织田市的头,“就算你结婚生子了,还一样是我妹妹,是我织田家的公主,无论出了什么事,都有兄长在这里。”   织田市强忍下心底的难受,微微翘起嘴角,“兄长大人,我都有三个女儿了,早就长大了。”   织田信长一挥手,“有三个女儿也一样,”她说着转向一旁有乳母领着抱着的公主们,“这是茶茶吧?都长这么大了。”   织田市忙牵过茶茶,“这是茶茶,那是初,”顿了顿,她指向小女儿,“还在襁褓中的是江。”   “嗯,”织田信长朝茶茶点点头,“这里不是叙旧的地方,阿市你先带着茶茶她们去休息,之后返回岐阜之后再说其他的。”   这一晚发生了这么多的事,织田市也早已是身心俱惫,闻言没有异议的答应下来,带着三个女儿下去休息了。   倒是织田信长看了半晌妹妹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之前她和浓姬提过很多次的事,“半兵卫先生,我如果想要收养市姬的女儿,她会同意吗?”   竹中半兵卫虽然没想到主君大人的思路怎么转到这个上面来,不过还是点头,“您想要收养一个公主吗?市姬大人不会有什么异议的。”这个时代,兄弟姐妹之间相□□养孩子就是平常事,若织田市有儿子,织田信长甚至可以抱过来当自己的儿子养大作为继承人,更何况只是一位姬君罢了。   当然,如果是浅井长政的儿子,倒是不太适合作为继承人的,女儿也就无所谓了。   织田信长嘴角一扬,“若是,作为我织田家的继承人呢?”   竹中半兵卫猛地瞪大眼睛,“您在说什么?”这一刻,哪怕号称日本第一的天才军师,哪怕已经被自家主君大人锻炼了这么多年,竹中半兵卫也没忍住露出惊愕的表情来。   等等,他真的不是幻听了吧?   他家主君大人,说要收养一位公主殿下作为继承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女儿和继承人都来了哦,233333   感谢吾既为王小天使的地雷。 第103章 103   “我在说, 织田家的继承人。”织田信长手里的马鞭轻轻拍拍大腿,“不是总有家臣提醒我应该注意继承人的问题了吗?”   随着她实际控制的地盘越来越大, 这个问题也一再的被家臣所提及。其实战国的大名没有孩子的不止她一个, 比如上杉谦信,连婚都没结,更何况孩子。   但一般而言,他们都会收养其他兄弟姐妹的孩子, 或者身份合适的孩子, 来作为自己的继承人。   当然,织田信长不知道的是, 她叫着猴子的木下秀吉,在另外的那个历史中,最终会成为丰臣秀吉, 也是多年无子, 后来收养了侄子作为继承人来培养。   然而谁又能想到,等丰臣秀吉已经绝望的时候, 茶茶却能为他接连生下两个孩子呢?   想当然的, 丰成秀吉的那个侄子,也就是历史上的关白丰臣秀次, 下场也肯定不太好。   幸好, 这里有了织田信长,也就不存在另一个历史了。   她创造的,才是这里的历史。   听到自家主君大人的话,竹中半兵卫有些想要扶额的冲动, “您不是在开玩笑吧?”家臣们当然会想要提醒您继承人的问题,毕竟这是在朝不保夕的时代,但是恐怕没有人会想到您竟然想养育一位公主殿下来作为织田家的继承人吧。   “半兵卫先生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织田信长嘴角挂着笑容,眼底却是寒霜一般。   “……”就是觉得您不像在开玩笑所以才觉得惊悚好吧。为什么每次都觉得自己可能已经适应主君大人的异想天开后,事实都会告诉他,他太天真了呢。   竹中半兵卫深吸了两口气,强压下心底的动荡,“家臣们都不会同意的。”不但不会同意,肯定还会联合起来反对。   织田信长回过头来看人,目光在火光的映衬下却没有丝毫的温度,仍旧是清凌凌的冷,“也包括半兵卫先生你吗?”   竹中半兵卫沉默了下,虽然没有明言,态度却也是昭然若揭了。   织田信长笑了笑,倒没有立刻就逼他表态什么的,“不急,反正阿市的小女儿还小。”还在襁褓里的小姑娘,她有的是时间慢慢磨。   等她回到岐阜,她先将这个叫江的小姑娘收为养女,以织田来为她命名。   这不是什么挑战织田家家臣们底线的事,想也不会有人反对。   再然后,为江姬挑乳母,侍从,慢慢一步一步的,让她接受自己的教导长大。   只要她能将江姬教育得好,总会有家臣愿意站在江姬这边的,至少,那些知道她真正身份的家臣们,会更能接受江姬。   到时候,江姬身份高贵,又会是她织田信长唯一的孩子。   等那些家臣们反映过来的时候,织田信长相信江姬本身应该会拥有不少的实力。   有她在一旁推,如果江姬自己也努力的话,绝对不是没有一争之力的。   当然,如果这样江姬自己都还不行的话,她织田信长愿赌服输,也没什么好怨言的了。   不过织田信长并不担心她亲手教导出来的孩子,真的会如此立不起来。   织田家的家主,向来就是拥有绝对自信的人。   竹中半兵卫皱眉正想说什么,然后下一刻,他却并没有直言。   是了,就像主君大人自己说的,市姬大人的女儿还这么小。   谁知道主君大人是不是一时兴起呢,毕竟他们这位主君大人有时候真的相当的异想天开。   就算不是,这么漫长的时间,他们也有的是时间来慢慢让主君大人打消这个念头。   竹中半兵卫不是勇往直前,不顾一切的武士,身为军师,他考量更多,也更明白事缓则圆的道理。   但是就算是他,被称呼战国第一的天才军师,也不会想到织田信长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而至于可能遇到的阻碍,织田家这位家督大人,最不怕的就是各种艰难险阻了。   世俗、规矩甚至是天命,非但不会让她畏惧,反而会激起她的无限斗志。   于是可以想见,之后织田家的数十年的时间,又将会是如此一个鸡飞狗跳的局面了。   对朝仓、浅井家的收官之战,织田信长完成得游刃有余又有条不紊。   虽然织田信长深恨浅井家的背叛让她失去了森可成,但她却不会因此而影响了她的判断。   到小谷城终于被织田信长攻陷,自此,这次讨伐终于全部结束。   朝仓家家主朝仓义景被讨杀,朝仓家毁灭,浅井家两代家主浅井久政、浅井长政自尽,浅井家毁灭。   于是织田信长将美浓岐阜到京都的大片京畿土地收入掌中,成为实际上拥有尾张、美浓、伊势、越前、近江等多国领地的霸主。   在攻陷近江之后,这位其势已成的霸主却片刻没有休息,再次率兵上洛,将多次违逆她,甚至联合其他大名讨伐她的将军足利义昭放逐出京。   虽然留了足利义昭一条命,却完全剥夺了对方将军的称号和权力。   室町幕府的时代,终于在织田信长的手中终结。   而同时,织田信长再次觐见正亲町天皇,奏请更改年号,正大光明的宣告自己在天下的地位。   正亲町天皇端坐在修缮一新的皇宫之中,准了织田信长的奏请。   是年,天皇颁下赦令,将之前的年号元龟改为天正,就此拉开了织田信长在天正年间风卷残云般的一统霸业。   朝廷的改元赦令正式下来,织田家也是一片欢欣鼓舞之情。   家主大人奏请朝廷改元朝廷就同意了,这表示什么?   表示朝廷已经承认了他们家家主大人的地位了啊,所以又怎么不让这些跟随着织田信长南征北战之人高兴兴奋了。   然而让他们高兴的还不止这样的事。   织田信长向来对家臣们很是大方,就着这股东风,她开始封赏家臣。   这一次,织田信长将近江国今滨城改称长滨城,连同她这次在讨伐朝仓义景时得到的太刀一期一振,一并赐予木下秀吉。   木下秀吉终于达成了他成为拥城大名的愿望。这位农民出身的城主在欣喜若狂之余,取织田家名将柴田胜家与丹羽长秀名字中各一字创造出一个新苗字:羽柴。从此改名羽柴秀吉,称羽柴筑前守秀吉(筑前守是指猴子的官职)。   另外织田信长将阪本新城赐予明智光秀,称明智日向守光秀(日向守同样也是官职)。   除了这两名新贵之外,织田信长也没忘记一直跟随她,忠心耿耿的老臣。   她将北之庄城赐予柴田胜家,将佐和山城赐予丹羽长秀……   同时,织田信长将之前她支持德川家康从今川氏手里夺回的三河,这次再次从武田家夺回后,正式以家主的身份赐予德川家康。   可以说通过这一系列的分封,让织田信长手下家臣们的实力就此踏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但同时,织田信长也十分了解分封制是动乱之源,所以针对这种情况,她实行了新的家臣集住制度。   也就是城池可以分封,俸禄可以提高,但作为织田家的家臣,除有出阵任务之外,织田信长让大部分家臣大多数时间都留在岐阜,便于控制掌握。   其实在之前,织田信长已经明里暗里将大部分家臣集中起来,只是在这一刻以制度的形势巩固了下来。   这一举动当然难免引起了不少家臣们的不满,毕竟谁不想去自己的封地做土皇帝呢。   留在岐阜,时时刻刻都在主公大人的眼皮底下,感觉得随时绷紧了神经,连放松都不能。   但此时的织田信长早就不是尾张的乡下大名,大权在握如日中天,她原本在织田家说一不二,现在更是隐隐约约有了一言决天下的雏形。   因此织田信长轻易就压下了所有不满的声音,连理由也是现成的。   留在岐阜就是留在家主的身边,你身为家臣难道不应该随时侍奉家主来表达你的忠心吗?   什么,你不想侍奉家主,是对我不够衷心还是根本就是积蓄力量想要谋反?   大帽子扣下来,自然再是无一人反对。   自此,织田家家臣受封不到封,成为了织田家的惯例,而后又成了整个天下的惯例。   这个制度一直延续到现代,影响其间数百年的时间。   到织田信长将手下的家臣全部论功行赏完毕,整个领地也暂时稳定下来,她立刻就雷厉风行的实行了一系列的经济内政措施。   参照尾张和美浓,将伊势、越前、近江等地全部纳入这次改革范围之内。   不同于之前的第一次改革,这次改革织田信长手下不少人有了经验,她直接以丹羽长秀为首,在整个领地彻底铺开这次改革。   于是织田家的家臣在受赏的高兴劲头还没过去之后,又再次陷入繁忙得如同地狱般的境地。   在这些忙得团团中的家臣中,只有织田家的家主仍旧例行着上次的惯例。   家臣忙,她就闲,征战这么多年,现在偶有闲暇,这家伙就像上次去拜访千宗易一样,带着人出门(游玩)去了。   “恒兴,你不用这么紧张的。”山路之上,织田信长骑在马上,相当悠闲的调侃自己的奶兄,“太刀的刀柄都要你被捏断了。”   也不怪乎织田信长这么调侃,跟着她鞍前马后的池田恒兴自从出来,手就一直握在刀把之上,警惕的左右望着,大有一言不合就拔刀的架势。   “是啊,恒兴大人,您就暂时放下心来吧。”给织田信长牵马的人回头,露出一张长得不那么好看的脸。   正是近日才成为拥城大名,放出去也算是实力不俗的长滨城城主——羽柴秀吉。   织田信长要出门,他就重操旧业,继续给自家主公大人牵马,哪怕做了城主,这家伙的业务也是熟练得很。   他对着池田恒兴笑了笑,“现在主公大人这个样子,可不会有人认出来的。”   池田恒兴瞪了一眼羽柴秀吉,“秀吉大人,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担心的。”   若主公大人只是普通装扮出来,就她那身威仪,也能震慑宵小。   但问题在于,在于……   池田恒兴回头,看一眼优哉游哉骑在马上,一身艳丽如姬君打扮的织田信长。   天光之下,他家主公大人一张绮丽的脸顾盼神飞,惊人的漂亮。   在没有特意展露出威仪的时候,她看起来就像是尾张那时的少主,潇洒肆意,带着如同月辉般的冷,偏偏是别样的吸引人。   于是池田恒兴莫名的有种想要哭出来的冲动。   他怕他家主公这个样子,被人抢婚啊啊啊啊!   “猴子,看路。”织田信长伸脚不轻不重的踢了脚回头来和人说话的羽柴秀吉,才转向池田恒兴,“恒兴,就像猴子说的,反正也没人认得出我嘛,再说伊势也尚算安稳,所以不用这么担心的。”她说着,还饶有兴致的在马上展开她的折扇,掩唇一笑,“不然你再这样紧张下去,我怕还没到伊势神宫,你就先把自己紧张死了。”   没错,织田信长这次带着池田恒兴和羽柴秀吉出来,是去伊势神宫参拜的。   “我,我尽力。”池田恒兴连接被主公大人和羽柴秀吉“嘲笑”,也有些觉得自己是否是反应过度了。   再怎么说,现在伊势也是织田家的领土,就像主公大人说的,现在也没有什么有威胁性的势力存在,那他稍微安心下来好像也没什么。   另一边,羽柴秀吉早就被织田信长踢惯了的,根本就不以为意,更何况是这种带着亲昵意味的一脚。   再说了,主公大人现在是这样的装束,比起平时的样子来,别说被踢一下,多被踢几下他也甘之如饴啊。   所以此刻勤勤恳恳的牵着马的羽柴秀吉嘴角还挂着奇异的笑容,等织田信长和池田恒兴的对话告一段落,他才略微收敛了神色,重新开口问道,“主公大人,为何您突然想要参拜伊势神宫呢?”   他家这位主君,可是连八百年的佛教圣山比叡山都给一把火烧了个精光的强悍之人,怎么这次突然又想到去伊势神宫了。   羽柴秀吉可不认为自家主君突然就有了信仰了,就算有,那也是她自己信自己。   “怎么,我是魔王我就不能去参拜伊势神宫吗?”织田信长好整以暇的摇晃着手里的折扇,于潇洒之中增添几分痞气。   “猴子不是这个意思。”羽柴秀吉急忙表忠心,当然,他也是听出主公大人并没有生气的关系。   织田信长合上扇子,她已经很久没有亲身教育家臣了,自从夺下美浓后,甚至不需要过多的解释,她只需要下命令,下面的家臣们无论对错,都会遵守。现在有了闲暇,来了兴致,她并不介意多说几句,“猴子,在你看来,神佛是什么?”   羽柴秀吉有些傻眼,“神佛是,是……”一时之间,他好像也没办法完整的概括出他的想法来。   在他心底,神佛就是神佛,那是必须毕恭毕敬好好供奉的存在啊。   织田信长其实并没有想要羽柴秀吉能回答出什么样的答案来,她微微勾起唇角,“神佛其实是一种信仰,一种精神上的崇拜与寄托,”说实话,连她也不能肯定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神佛,毕竟,她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出现在了这个时代,“所以其实,神佛大概本身并没有什么好坏,”所谓大道无情,并不是那么好参悟的,“只不过是神佛在世间的代言人决定了他们的形象。”她手里的折扇拍了拍掌心,“就像比叡山,僧兵们烧杀劫掠,是神佛让他们这么做的吗?不是,是他们自己的欲望,自己的自私造成了这样的结果。当然除此之外,也有些神佛的代言人劝人向善,助人为乐,这样的神佛,岂不是信信也无妨?”   顿了顿,织田信长又接着道,“虽然我一把火烧掉了比叡山,但我其实并没有就此要毁灭世间所有神佛,”在她看来,在这种蒙昧时期,有宗教在其中导人向善,并不是什么坏事,就算到了科技高度发展的现代,宗教的力量也仍旧是巨大的,只要能将善的一面因势利导,发扬光大,其实也是很好的,“就像是南蛮的基督教,不也是他们信的佛吗?我既然会允许他们传教,就不会灭掉他们的神佛。”其实宗教有好的一面,从来都不应该被否定的,更何况,信仰自由嘛。   她又不是什么信仰纯粹的信徒,还要发动下什么圣战什么的。   想想就可怕。   羽柴秀吉也听得愣住了,主公大人,她说她其实并不想毁神灭佛,而是要将神佛区别对待吗?   “想什么呢?”织田信长微微俯身,扇子敲在羽柴秀吉的头上,“除了比叡山那一次,你什么时候看到我不分青工皂白的捣毁佛寺,追杀僧人的。”   佛寺,并不是不可以存在,但方外之人嘛,要有方外之人的样子,占着土地,占着人口,因为一己之私甚至发动战争算什么。   怕不是伪佛哦。   那就消灭消灭又怎么样呢?   作者有话要说:  揉了三遍眼睛确认上章真的几乎没人回帖,以为被抛弃的我差点吓得今天没更新,泪目…… 第104章 104   织田信长低头看了看像是被她的发言震惊到了的羽柴秀吉和池田恒兴, 微微扬了扬唇角,补充道, “方外之人要有方外之人的样子, 若出家仍旧是为了世俗的享受权利,那出家做什么?”   她并不反对将和尚或者神道教当作一份职业来做,但最起码的职业操守应该要有吧。世间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既想要享受作为出家人的权利, 又想要享受作为世俗之人的权利。   贪心太过, 小心什么都捞不到。   羽柴秀吉听了半天自家主公惊世骇俗的理论,觉得脑袋有点反应不过来, “所以,您的意思是说,如果是好的神佛, 就可以信仰, 不好的神佛,就应该……毁灭吗?”   他, 他从未听过如此实际的信仰啊。   羽柴秀吉甚至觉得脑袋里有些混乱, 所以信仰也是如此实际的事情吗?   织田信长嘴角的笑容带着几分神秘,“信则灵, 不信则不灵啊。”说到底, 宗教是个很唯心的东西,可以有太多种解释了。   羽柴秀吉因为织田信长的这句话,陷入沉思之中,他原本就是聪明绝顶之人, 头脑和运气一样不缺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现在织田信长的话,就好像是什么犀利异常的东西,劈开他脑袋里固有的观念,然后注入了什么新鲜的,不一样的东西。   这些东西和他之前的认知完全不符,但主公大人说的,好像又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甚至有种让人不由自主想要信服的力量。   是啊,如果侍奉神佛都是随意杀人抢劫放火的人,这样的神佛,不信也罢。   但若是真正能引导人,劝慰人,甚至是去帮助人的,这样的神佛为什么要毁灭呢?   或者就像主公大人说的,好的神佛,信信也无妨?   一时之间,羽柴秀吉只觉得脑袋里乱哄哄的,各种想法纷至沓来。   而另一边,池田恒兴虽然没有羽柴秀吉想的那么多,但他从心底崇敬织田信长。   哪怕自家主公大人在比叡山放了把火,虽然让他震惊,也没有改变过这种近乎信仰样的心情。   所以现在听织田信长说起来,也觉得十分有道理。   没错,好的神佛,还是可以拜一拜的嘛。   织田信长看一眼池田恒兴暗自点头的样子,又扫了一眼羽柴秀吉脸上变化莫测的神色。   对两人都相当了解的织田家家主折扇拍拍掌心,将两人的心思摸了个八九不离十。   “不用想太多,”织田信长抬头,看了看山间苍翠的树林,“有些事情,不是你使劲去想就立刻会有结论的,不如慢慢来,”她折扇点在唇角,“连佛教里,不是都有顿悟一说吗?说不定哪天,你们就悟了呢。”带着几分调侃,织田信长这样说道。   池田恒兴闻言仍旧是觉得有道理的点头,羽柴秀吉则有几分无奈,算了,反正主公大人说什么都是对的。   “说起来,”织田信长又顺口转了话题,“伊势神宫供奉的是三大神器之一的八咫镜吧?”   其实织田信长之所以想去伊势神宫参拜,游玩的心远远多过于拜神求佛的想法,所以对这面传说中的镜子也很有兴趣。   神器,到底真正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还是只是一个幌子呢,她也有些好奇呢。   “没错,”池田恒兴对这些日本人耳熟能详的神奇也颇有了解,“伊势神宫供奉的就是八咫镜。”   “不知道所谓的神器是什么样子?”织田信长颇有兴趣的摸了摸下巴。   “主公大人,”羽柴秀吉是很会揣摩上级心意的人,“若您对八咫镜有兴趣,只要以织田信长的名义前来,神官们会为您奉上神器的。”   他家主公大人,可是被朝廷承认的天下人啊,看天正这个年号就知道了,除了主公大人,谁还能奏请改变年号,还连年号都一并拟定了呢。   只是区区一面镜子而已,就算是为皇室供奉的神器,他家主公大人也不是不能看的。   织田信长却并没有这个打算,“就算神官们会为我奉上镜子,但搞不好又是冗长的仪式,然后还会有一群人对你虎视眈眈,就怕你好像会摔了那面镜子似的。”   她简直稍微想象一下那样的场景,就觉得头疼。   从还是织田家的少主开始,她就不喜欢这样的繁文缛节,更何况她现在已经是大权在握,在日本这个天下,除了寥寥几人之外,她更是懒得去迁就别人。   羽柴秀吉没忍住咧嘴就笑了出来,听说主公大人在还是少主的时候就相当讨厌那种繁琐的仪式,连元服礼上都能搞得鸡飞狗跳,现在在这种非必要场合让她这样做,好像确实太为难她了。   羽柴秀吉在那里偷笑,倒是池田恒兴比较耿直,“主公大人,想看那面镜子的话,就只能稍作忍耐了。毕竟伊势神宫是皇室供奉的场所。”拜见天皇的时候,他家主公大人也会要恪守礼节的啊。   “那多无趣,”织田信长嘴角一弯就是个带着几分无赖的笑容,“恒兴,你还记得之前我们跑到清州去的事吗?”   池田恒兴差点被自己呛了下,“咳咳,主公大人是指那一次?”他们跑到清州去放火的事?他当然记得啊,回来之后差点被打肿了屁股,还是被那时还是少主的主公大人救下来的。   “很久没干点有趣的事了,”织田家已经是威震天下的家督大人露出像个顽童般的神色,“这次,我们就去看看八咫镜吧?”   池田恒兴差点没被自家主公大人的胆大妄为给吓死,“您的意思是,是……”他家主公大人说的看看,该不会想要像做贼一样溜进去看吧?   织田信长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脸上的的笑容怎么看都觉得意味深长。   伊势神宫,作为日本神道教的顶点,之前一直作为皇室专属的神宫,也就到了幕府时期,皇权渐渐衰微,才逐渐开放给普通人参拜。   但伊势神宫到底不同与普通神社、佛寺,外人能参拜的也不过是别宫,真正的皇大神宫,是不允许普通人进入的。   除非是皇室成员亲至,或者能得到皇室承认的强大大名前来,才会被获准进入。   织田信长只是普通姬君打扮,虽然带着手下的家臣暗卫,但现在世道这么乱,哪家的姬君出来参拜神社不带上些人。   虽然她是骑马不是坐轿,身边好像也没什么侍女服侍,但真要说起来,也不算太与众不同。   当然,除了长相特别引人瞩目之外,不过看着她手下武士那么凶神恶煞的样子,其他人也不敢多看就是了。   不说其他,万一她手下武士一言不合就拔刀呢。世道不容易,谁不想多活两天呢,干嘛去招惹这些凶狠的武士。   (池田恒兴:不凶点我真的怕主公大人被人抢婚啊,嘤嘤嘤。)   织田信长早就习惯了在众人的目光之中,不管是哪样的。   所以就算一直在被人偷看,她也相当自然的带着人在神宫周围转了转,然后还看起来有模有样的去别宫参拜了一番。   虽然并不太信是一回事,但从小或多或少的熏陶,让这位家主大人如果想要装的话,还是能装得比较像的。   就是参拜的时候,她脸色平静,谁也猜不到她到底是许了什么愿望,更或者,根本就没有许什么愿望。   等从别宫参拜出来,织田信长就变了脸色,她勾起一边唇角,“走吧,猴子,恒兴。”这是要带着手下的重臣去翻围墙了,“先去踩个点准备准备,一会儿就动手。”   这句话说得,颇有大盗的风范啊,织田信长在心底相当满意的给自己点了个赞。   池田恒兴脸色有些难看,“主公大人,真的要这么做吗?”他家主公大人,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   织田信长很无辜的看过来,“之前又不是没做过,怎么会有这种疑问?”什么时候她给恒兴留下了爱开玩笑这样一个印象的?   “那是之前啊。”池田恒兴感觉自己快哭出来了,他真的不是爱哭的人,但是遇到这样的主公大人实在是欲哭无泪。   真的不能和之前比较啊主公大人,您之前不是尾张织田家一个小小的少主,随便怎样顽劣都无所谓。   最多不过被老主公追着揍罢了,反正老主公对您也是嘴硬心软,哪怕没有家臣们阻拦,他也舍不得揍到您身上。   再说了,您还能跑那么快,老主公就是真想揍也揍不到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啊,现在您是名动天下的信长公,如果被其他大名知道了您带着手下的家臣做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   织田家的家臣们只怕只能集体切腹以谢天下了。   而首当其冲,就是他池田恒兴。   “之前我是织田信长,现在也是啊。”织田信长才不管那么多,她向来就是随心随性的人,现在兴致来了,天皇老子都别想碍着她。   更何况她又没抢劫又没杀人的,只不过是偷偷潜入神社去参观参观八咫镜而已,她甚至都没想过要把八咫镜偷走,多大一回儿事。   值得恒兴那家伙一副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他都快哭出来的样子看着她吗?   “主,主公大人。”羽柴秀吉也觉得脑袋有点昏,他现在可是拥城大名啊,主公大人更是他的主公大人,竟然要做这种事。   羽柴秀吉想着吞了吞口水,“您真的不再考虑下了吗?”他觉得,真的还可以再考虑下的,真的!   织田信长手里的扇子直接就给羽柴秀吉敲了过去,“越活越回去了,想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光着屁股在偷萝卜呢。”   羽柴秀吉大惊,“主,主,主公大人您看到了?”他完全没想到,那个时候他竟然被主公大人看到了。   天啊,他在主公大人心底的形象还好吗?   织田信长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震惊的羽柴秀吉,“看到了,又如何?”又没影响她把猴子从提鞋的提拔到现在的位置,“好了,都别说了,我们现在就去。”   本来她还想着要不要入夜时分再潜入进去的,现在也懒得等了,直接上吧。   织田信长任性起来,谁都拿她没办法,连她老爹织田信秀都没管得住她过。   那个时候她还是织田家的少主呢,更何况是现在。   所以不管羽柴秀吉和池田恒兴有多想要以头抢地,还是得跟上主公大人的步伐,然后,给她望风。   哎,只能想着反正连他们家主公大人,说出天下都要震动的信长公,都亲身上阵翻墙了,他们也就不过是望个风而已什么的。   其实……也好啦。   织田信长把池田恒兴和暗卫留在最外面的围墙外,自己带着羽柴秀吉就往里面的院子翻。   “主公大人,请小心啊。”池田恒兴看着踩在暗卫肩膀上翻墙的织田信长,使劲压低了声音,紧张兮兮的说道。   “闭嘴。”织田信长正在拉她不方便行动的和服下摆,有时候女装就是这些地方麻烦,不如男装干净利落。   池田恒兴被喝了声就可怜兮兮的闭上嘴,但还是站在暗卫背后,伸出手随时准备着接住主公大人。   真的,如果是平时的主公大人他一点都不担心,但今天的主公大人不一样啊。   池田恒兴怎么看都怎么觉得不能放下心来的。   羽柴秀吉已经先一步翻进了院子里,正半蹲在那里手扶着刀把警戒,看到织田信长翻了过来,一副想自己跳下来的样子。   这家伙竟然和池田恒兴一样,做了个张开手臂的姿势。   织田信长还在墙头就看到下面羽柴秀吉的姿势,她也没恼,只是冲着羽柴秀吉微微勾唇一笑。   在下面仰着头望人的羽柴秀吉背后冷汗都要下来了,忙退后两步往地上一跪,安安分分的等着织田信长跳下来。   他怎么忘记了,就算现在看起来像是姬君的样子,他家主公大人,还是他家主公大人啊。   织田信长不出声的哼了声,从墙上一跃而下,就算穿着不那么方便的女装和服,也没影响她动作的利落。   落地站稳之后,织田信长朝羽柴秀吉打了个眼色,羽柴秀吉立刻握着刀跟上。   两人穿过院子,来到宫室之前,织田信长带着羽柴秀吉绕了半个圈,从宫室的侧后面往里面望。   供奉八咫镜的屋子里空无一人,只是这个角度也看不到镜子就是了。   织田信长在心底满意的点头,打手势让羽柴秀吉就守在这里,自己则拿出短刀,劈开侧门的门栓。   她随身携带的短刀自然是神兵利器,再加上神社门上的门栓也并不是为了提防人暴力破坏的,所以没用多大劲,就将门栓劈坏了,而且也没发出什么太大的声音。   织田信长推开门,闪身进屋,还不忘反身伸手关上门。   木质的地板冰凉,小心翼翼的踏在上面,织田信长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在转过供奉的御神像之后,织田信长终于见到了那面传说中的镜子。   那是一面颇大的铜镜,镜面打磨得很是光滑,背面的花纹乍一眼看去,也甚为精致。   但看起来再是与众不同,那也只是一面铜镜而已。   织田信长凑近正准备看看是否这面神器真的有什么不同,神宫关闭着的大门方向,突然传来了声音。   这个时候,如果再往后门跑是不智的,织田信长目光一扫,就找到了一个架子,架子上供奉的东西她虽然没有细看,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足够了。   下一刻,织田信长闪身就躲在了架子后面,就在这时,神宫的正门被人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PS:所有关于伊势神宫的说法都是我自己编的,请勿当真。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还有大家还在看,我就安心了T T   感谢吾既为王小天使的地雷~ 第105章 105   藏身在架子的后面,织田信长屏息以待, 半点没有慌乱失措。   年少时作为织田家的少主, 她可没少做过偷鸡摸狗的事, 不然清州城的火是怎么燃起来, 她家奶兄的屁股是怎么肿起来了。   现在哪怕过了这么多年,本身也是位高权重, 重操旧业也熟悉得很。   外面的人脚步虽然轻,但人家可不像织田信长这么偷偷摸摸的跑进来, 所以放轻脚步是礼貌而不是必须, 也就没有特意压低声音。   在这些轻微声音的指引下,织田信长甚至不需要特意探头去看, 就能大概模拟得出对方的动静。   缓步走进神社的大殿, 然后在八咫镜面前停下,片刻之后,或许是跪拜或许是坐下, 暂时没有其他动静。   织田信长趁此机会小心翼翼的探头出去望了下,随即,连织田家的家督大人也微微挑眉。   她看到过很多长相好看的人,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甚至可以说因为身份的关系, 她看到过的长得好看的男人更多,她的家臣里,就不乏长相端正,容貌气质皆为出色之人。   池田恒兴英挺、明智光秀儒雅、竹下半兵卫也是出了名好看的美男子、千宗易更是气质卓绝之人。   更不用提到现在想起来都仍旧让织田信长心痛的森可成, 可以说往那里一站,就是鹤立鸡群,与众不同的英武。   到后来等织田信长看到过那些刀剑付丧神之后,她对样貌的评定又被拉高了一个档次。   只能说果然不愧是精怪吗,怎么都和普通人不同。   不是说像是狐狸精那种,能够姿容绝色,回眸一笑山河无色吗?   (在外执行任务的刀子精们均是觉得背后一寒,他们不是妖精啊是付丧神!)   而现在织田信长看到这个在殿中之人,却是她从未见过的类型。   和千宗易一样,这位并不是属于那种仅仅是样貌就能让人特别惊艳的类型,但他那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才是吸引人的关键。   织田信长无声的摸了摸下巴,用两个字来概括了这种气质:禁欲。   没错,就是有种独特的禁欲气息,就这么闭目凝神的样子,又是在这样的神社之中,甚至无端的会让人觉得圣洁了。   长成这样,真的会让她有点下不了手啊。   织田信长嘴角微微扬起,动作却是无比迅速的往那人身后一闪。   谁知道这位要在这殿里呆多久,不放倒对方,她也出不去不是?   从小织田家的少主就以行动轻灵敏捷著称,这一下窜出去可以说是行动迅速。   原本织田信长还想着,对方大概是察觉不到她的存在的,然而,就在她接近对方的瞬间。   那人却在蓦然之间回过头来,就像织田信长在遭遇刺杀时那不可思议的一回头一样,对方也有种数次从战场之上、生死边缘锻炼出的近乎直觉般的敏锐。   电光火石之间,织田信长却没有就此愣住,她嘴角一扬,就是一个笑容。   那是月色姣姣,清辉在瞬间笼罩大地,轻得像一个空灵的梦,美得想一首绝世的和歌,也冷得像那一场霜花。   于是回过头来的那人愣住了,如果还能多给他几秒钟的时间,他大概还能感叹下此情此景的不可思议。   毕竟就这么出现在他身后让他看到的,是武士、是刺客甚至是神官都不能让他惊讶,但谁能想到,他背后站着这样一个美得超乎想象的女子,展颜而笑的样子,让世间其他在她面前都失色成了陪衬。   回头的人愣住了,织田信长可不会,就在这一刻,她早就蓄势待发的手刀蓦地挥出,又快又狠的劈在对方的后颈。   对方连一声都没吭出来,眼睛一闭就往后倒去。   织田信长忙上前一步,眼疾手快的将人接住,她可不想对方往后一倒发出声响来引起门外的人注意。   将人在地板上放好之后,织田信长颇感兴趣了扫了一眼来人。   她家猴子有句话说对了,她真的对八咫镜有兴趣,以织田信长的身份来伊势神宫,那真的是随便她看。   如果她霸道一点,就算是想要抱着镜子睡,大概都没什么问题。   毕竟伊势神宫可不是比叡山延历寺。   当然,她能够得到如此待遇,不过是因为她是织田信长而已。   而这个人,明显不是此地的神官,但伊势神宫的人却把他一个人放了进来,他看起来也是极为熟稔的样子,也不是第一次来了。   那么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皇室的人微服前来?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呢?   织田信长是个相当实在的人,既然好奇,她当然要查证一番,于是这家伙也没什么顾忌,蹲在别人身边就开始翻找。   当然,在查验之前,织田信长还不忘找了点东西,把对方绑了起来。绑人的东西也是就地取材,就是对方的腰带,然后又用人家的衣服把人家的嘴巴塞了起来。   哎呀呀,如果不好好的绑起来,万一搜到一半对方醒了,她不就很尴尬了?   虽然织田信长自认为搜得还挺仔细,连那人佩戴的武/士/刀都拔/出/来看了,只不过,看来对方也是相当谨慎的人,身上的衣服没有家纹,其他也没有任何可以表明身份的物件。   织田信长找了一圈,也是一无所获,最后她的目光终于落到刚才她解人家腰带时,掉在地上的折扇上。   虽然家纹偶尔也会被印在折扇上,但织田信长从开始就没在意过,毕竟这也太明显了,而对方打定主意是要隐藏身份的。   不过在没有其他收获的现在,织田信长还是捡起了扇子,打开一看,果然只是普通折扇。   “这就让人很尴尬了啊,”织田信长手里把玩着扇子,“难道要把人叫醒问?”织田家的家主向来没啥下限,“还是直接掳走再问好了,反正没什么用处的话再放了就好了。”   织田家就算是敌人在背后提起,也会尊称一声信长公的家督大人,把顺手就撸人什么的说得平常至极。   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像强盗一样的行径有什么不对。   织田信长正喃喃自语着,她手里的扇子,却在光线的变化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嗯?”织田信长将扇子就着刚才移动的方向再次转了转,然后在光线变化的时候,在扇面隐秘的地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家纹。   “哟,真是没想到啊。”织田信长合上扇子,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所以她这一趟,竟然还能有这样意外的收获吗?   同一时刻,被织田信长留在后门外的羽柴秀吉警惕的单膝跪在门外,时不时注意着左右的有没有特殊情况。   主公大人,还没看完那面镜子吗?总不会是因为觉得太喜欢了所以多看了会?   等等,等会她不会直接抱着镜子出来了吧。   如果主公大人真的要偷走这面镜子的话怎么办?   没,没办法了,如果她真的要偷,他除了帮忙拿着,还能怎么办。   就在羽柴秀吉有些忐忑的心情中,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然后露出了织田信长那张绮丽的容颜,他家主公大人嘴角挂着相当耐人询问的笑容,朝羽柴秀吉勾了勾手指。   羽柴秀吉怔了下,随即明白了织田信长的意思,站起身来跟着她走进屋内。   然后,羽柴秀吉设想过不少进到屋内看到的场景,但他大概抓破脑袋也没想到,大殿之中,竟然躺着一个衣衫半解的昏迷着的男人,还被绑着手脚,塞着嘴巴。   羽柴秀吉完全无法掩饰心底震惊的长大嘴巴,他家主公大人,对人家干,干了什么啊?   织田信长一看羽柴秀吉的样子就知道这家伙的思维已经滑向深渊,织田家的家主简直快被人给气乐了,直接一脚踹过去,然后羽柴秀吉看过来的瞬间做了个口型,“带走。”   难道还要劳动她自己亲手搬吗?   羽柴秀吉倒抽一口凉气,等等,这个意思是说还要绑架对方吗?   然而不管羽柴秀吉在想什么,在织田信长微一眯眼冷冷的扫过来的情况下,他立刻一个激灵,精神抖擞的准备开始搬运人了。   将人扛起之后,羽柴秀吉跟上织田信长的步伐,悄无声息的从后门走出去。   然后,同样想办法把人从外面的围墙上运了出去。   外面的池田恒兴傻眼了,他也没想到为什么进去的时候是主公大人和秀吉大人,出来的时候还多了一个,被人绑成这样不说,还衣衫不整的昏迷着。   不过织田信长也没有解释的意思,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她一挥手,压低声音命令道,“带上,先离开这里再说。”   既然她下了命令,不管有多少不解,其他人也就听命行事。   一行人来的时候不紧不慢,走的时候却动作迅速得像做了贼似的,连路都选了另外一条小路,虽然山路崎岖难行,但人烟罕至,也不担心暴露了行踪。   好吧,他们确实也是做了贼,从伊势神宫偷出一个大男人。   直到走出离伊势神宫很远的距离,池田恒兴才问了出包括羽柴秀吉,包括暗卫们都有的心声,“主公大人,这到底是什么人?”正直的恒兴觉得,主公大人应该不会随便就绑个人走,应该是有些特殊身份的。   倒是羽柴秀吉在心底嘀咕了句,说不定主公大人自己都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份。   只是不想暴露身份,所以随手就绑了。   不然还能怎么样,总不会是因为见到人家长得好看吧。   羽柴秀吉蓦地一个激灵,因为过度活跃的思维自己把自己吓个半死。   织田信长早就等着人来问她,她觉得自己这次运气真是好极了,果然神佛这种东西偶尔拜一拜,还是很有用的嘛。   现在听到池田恒兴终于问了,她也没卖关子,直接让暗卫把人带远一点,免得有人装昏偷听他们的谈话。   织田信长原本就是极为敏锐的人,当然不会给人留下这种空子。   等确定就算那人醒着也听不到他们的说话声后,织田信长从腰间拿出从对方那里拿来的扇子,“恒兴,你看看这是什么?”   随着织田信长动作的变换,池田恒兴也终于看清楚了扇子上的玄机,于是他蓦地瞪大了眼睛,连开口的话都有些结巴,“竹,竹雀纹?”   “是啊。”织田信长合上扇子,又重新插回自己腰间,“你说我如果向越后讨要赎金的话,他们会给我多少钱?”   作为一个合格的绑匪,就要有绑匪的自觉嘛?   钱当然是不会少的,但拿了钱之后放不放人,这个嘛……   瞬间就从织田家的家督大人,转化成了绑匪思维的织田信长在那里美滋滋的想着。   羽柴秀吉却是凑了过来,他也是相当震惊的脸色,“主公大人,难道这个人是上杉……”如果真的是,那这也太凑巧了吧?他感觉完全是不可思议地像做梦一样。   他家主公大人就是心血来潮去参拜下伊势神宫,不,都不能说是参拜,他家主公大人就是抱着游玩的态度去的。   竟然能网到这么大一条鱼?!   哪怕是见多了自家主公大人各种神奇的地方,羽柴秀吉也觉得自己的三观有点摇摇欲坠。   不过,织田信长这次却没有直接肯定羽柴秀吉的话,她微微一笑,“我没见过人,所以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而这个时代所谓的画像的相似程度,嗯,织田信长都不想提。   其实,织田信长自己也觉得太过于巧合了些,所以并没有抱着很大的期望,“不过,能有这样一把扇子的人,在家里的地位不可能低。”   池田恒兴总算稍微收敛起了像是痴呆了一样的神色,“主公大人,您打算将他带回岐阜吗?”   “是啊,”织田信长答得那么理所当然的样子,“不管怎么说,人家远道而来,我自然是要尽地主之谊的嘛。”   池田恒兴看了眼被暗卫背在肩膀上,已经被捆成粽子状的人。   暗暗的觉得这样的地主之谊,对方只怕是不想要的。   不过他家主公大人向来如此,睁眼说瞎话的境界之高,从很早之前讨杀今川义元的时候就可以初见端倪了。   “主公大人,如果真的是那个人。”羽柴秀吉凑过来,他已经消化了自己主公大人非凡运气的事实,说话的时候他表情有些狠厉,“要杀掉他吗?”   织田信长瞥了人一眼,戏精作态再次上线,“怎么开口就打打杀杀的,这多不好。难得这段我整个领地一片祥和,大家齐心协力谋求发展,正是和平的好时机嘛。”   她暂时,还不想杀人。   当然不是因为什么棋逢对手的傲气,或者身为织田家家督应该战场上决胜负的光明正大,织田信长向来实际得认为只要能解决问题,并没有什么传统武士的想法,在她看来,什么方法并不重要,哪怕暗杀也是个好计策,她可是打这个主意好多年,只是没找到人实践而已。   而这次之所以戏精做派上线,不过是因为织田信长觉得,就这么一刀子杀掉太浪费这次好运气了,作为一个石头里榨油的人,她应该还能从对手身上榨出点什么来。   虽然她现在暂时没想到,但人都在手里了,不是她想怎么想都行。   “主公大人,要唤醒他问问吗?”池田恒兴目光扫过暗卫背上的人,虽然他不是很能猜到主公大人的打算,不过不管她想做什么,最先应该确定对方是不是他们想的那个身份吧。   织田信长点点头,“找个地方休息,顺便叫醒他。”顿了顿,“吩咐下去,从现在开始对我,”她嘴角扬起的笑容,带着几分不怀好意,“换个称呼。”   作者有话要说:  唔~ 第106章 106   在得到自家主公大人的示意后,羽柴秀吉叫醒被绑着那人的动作, 虽然说不上是多么粗暴, 当然也不会很温柔就是了。   随着人悠悠转醒, 织田信长手里拿着那把扇子, 颇有兴致的把玩着,眼睛却瞬也不瞬的盯着来人, 直到对上一双清冽的眼睛。   织田信长动作顿了顿,还不及开口说什么, 就听到对方冷冷开口, 质问的声音,“你们是谁?要做什么?”   那一刻, 那个人虽然被暗卫压着跪在地上, 甚至还有些衣衫不整,当然,织田家的人可没好心到要给对方整理衣服的地步。   但哪怕是如此境地, 也不能让对方的气势有半分的动摇。   那种长期居于高位自然而然养成的,高高在上的气势,混合着他独特的凛然气息, 有种只可远观的高岭之花的既视感。   当然,这种想法只是存在于织田信长的思维中, 其他人也不过觉得这个人到了这种地步,仍旧气势特别惊人而已。   织田信长完全没有半分想要回答对方问题的意思,她手里的折扇有节奏的在手心敲击着,嘴角挂上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 “这个问题不是该由我们来问你吗?你是谁?到伊势来做什么?”   虽然对方很有先声夺人的样子,但他是不是忘记了,自己才是阶下囚啊。   这么嚣张的阶下囚,就算是织田家的家主大人,也表示是她平生仅见了。   嗯,挺有意思的。   另一边,其实织田信长的猜测是有道理的,被她绑住的人已经醒了有一会儿的功夫了,不过察觉到自己的处境,手又被人绑住,嘴又被人塞着,到底是经历过各种风霜雨雪的人,在片刻的震惊后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他也没有立刻就睁开眼睛,连多余的动弹挣扎都没有,而是强忍着各种不适,就着这样的姿势继续闭着眼睛,想看看能不能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毕竟,绑他的人可是认为他昏迷着的,没人会警惕一个昏迷着的人的。   他这种想法并不是没有道理,甚至可以说在大部分时候是管用的,可是谁叫他好死不死遇到的人是织田信长。   织田家的家主心思缜密,丝毫没有给对方可乘之机,所以那人的心血注定是白费的。   直到被羽柴秀吉各种叫醒服务之后,他才缓缓的睁开眼睛,装作他才清醒的样子。   然后映入眼帘的人,就让他暗暗的吃惊。   在被人劈昏之前,他其实是看清楚了织田信长的样貌的。   他那种近似直觉般的示警,也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人所特有的预警机制。哪怕他那个时候什么也没听到没看到,但就像是感觉到背后有什么奇怪的动静,他下意识的回头,然后看到了极其瑰丽的景象。   在供奉着神器的大殿中,有美貌非凡的姬君,对他展颜而笑。   这里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地方,更何况他进来之前,神官也告诉过他,大殿里并无其他人。   他并不是第一次来伊势神宫,与对方也是相处甚笃,当然并不认为对方会是欺骗他。   所以这样让人惊讶的情况,甚至会让人产生一种幻觉。   这突然出现的女子,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美貌和泠然的气质,难道她不是凡人?而是高天原的神灵?   高天原上八百万神灵,那是谁也没见过,但谁也会偶尔想象的。   这样的突如其来的想法甚至还来不及求证,在突然冒出来之时,他就被人劈晕,陷入暗黑的昏迷之中。   等到他清醒过来察觉到自身的处境后,他就知道自己之前那瞬间的奇特想法,有多么荒谬了。   可从来没听说过有绑架人的神灵啊。   到这一刻,这人睁开眼睛,和织田信长四目相对,哪怕他自诩冷静过人,从未因何种事情动摇心绪,也是微微一愣。   天光之下,他昏迷之前见过的女子,正随意坐在山石之上,比花朵更艳,也比霜雪更冷,她眉宇之间的光华,不是女子的轻柔婉转,而是凝练的月色,清,且冷。   他到底是精神强大过人,在片刻的怔愣之后,便回过神来,开口就是先声夺人的话。   那一刹那的恍然,甚至不及被人察觉。   待到他被织田信长反问了同样的话之后,那人估量了下周围的形势,虽然这个女子不知身份,但看她的举止言行就可知绝对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更何况,她还带着这么多的武士,各个看起来对她毕恭毕敬。   于是在片刻之后,他对织田信长的身份已经有了猜测,她可能是哪位大名的妻妾,或是得宠的女儿。   但这也有说不清的地方,这样的身份,参拜伊势神宫并不出奇,但为什么会出现在供奉八咫镜的大殿之中?   强压下心底的疑惑,他收敛了神色,使得原本就是不动声色的样子更是肃然,“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流浪武士,来参拜伊势神宫不是很正常吗?”   织田信长闻言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她觉得对方这个傻可装得不像,一看就不是像她一样经常演戏的人,也是,看对方的气质也确实不像她那样是翻脸如翻书的戏精作态。   笑过之后,织田信长悠悠然开口,“普通的流浪武士会让伊势神宫的神官让你进供奉八咫镜的大殿?”她顿了顿,装作不经意的开口,“连我要进去都只能偷溜呢。”   那人的疑惑在瞬间得到了解答,如果是这样的情况就说得通了,八咫镜是神器又是御物,当然不是普通人想看就看的,所以对方若是真的想看,又身份不够的话,大概也只能潜进去了。   只不过,他虽然是这么想着,却并不急着下结论,他不是冲动的人,一切都还有待观察。   他还不知道对方捉他到这里来的目的,所以必须冷静以对。   “我也是偷溜进去的。”那人睁着眼睛就开始说瞎话,反正他觉得织田信长躲在神殿里,也没看到屋外的景象。   这一位,虽然确实不如织田信长那么戏精,想演什么的时候就把什么皮拿出来披一披,但对于自己有利的事,却绝对不会故作清高的丢弃出去。   这也是如此多年的乱世之后,每个人或多或少的生存之道。   或许会有他也会有君子的一面,也不是在此时,也不对对着这些人。   “你也是想看八咫镜吗?”织田信长偏了偏头,就像纯粹只是好奇求得答案的普通人一样。   “是,”他答得斩钉截铁的,“所以,你抓我干什么?”这也是他的疑点之一,普通的公主殿下,可没有那么敏捷的身手啊。   “不是我捉你的,”织田信长在心底有些鄙夷对方演技的同时,充分向对方展现了下什么叫精良的演技,她微微一笑,明若春华之烂漫,几乎可以晃花人的眼睛,“是我雇来的忍者捉住你的,毕竟,”她说着,露出几分狡黠的表情,就像在得意洋洋的炫耀着什么一样,“我可不想被人捉住偷溜进神宫啊。”   那人在心底暗暗的点头,如果是这样,那就可以理解了。   她肯定是哪家尊贵的姬君,才有这么些武士甚至是忍者来团团保护,而她又胆子有些大,并不按照常理出牌,在没看到八咫镜之后不甘心,自己偷溜进了大殿之中。   而他自己也是恰好进去,所以正好撞上了。   于是保护她的忍者因为被她下了命令,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所以弄晕了自己。   这一切都是他从对方的言行里推断出来的,所以基本上让他信了五六分。   毕竟,没人会觉得一个女人能有这么利落的身手,而且有这样话里话外处处是陷阱的聪明敏锐。   这也是这个年代的人常有的思维误区了。   可惜,他对上的人织田信长,他根本无从知晓,必要的时候,织田信长可以是个没什么下限的戏精流氓。   哪怕上演的无知少女的戏份,她也能手到擒来。   织田信长在那里演得兴起,继续再接再厉,“好了,我已经满足了你的好奇心,”她是真的给了对方他想要的答案啊,还那么的自然,很能满足对方套话的想法吧,“那么现在,你能不能满足下我的好奇心。”织田信长上下打量了下人,眼底似是星光闪动,“你真的是流浪武士吗?”   那人点头得毫不犹豫的样子,话说得不多,却因为简短反而有种诚恳,“我确实是在寻找出仕主君的流浪武士。”   这个时代,这种流浪武士实在太多了,甚至连织田信长手下的明智光秀,在未发达之前,不也做过流浪武士吗?   所以仅仅只是流浪武士几个字,可以蕴含的太多太多了,不能以对方的气质、言谈甚至举止来判断他到底是不是自己所说的流浪武士。   也因此,那人能说的如此的理所当然。   织田信长点点头,像是好奇又像是天真,“那你找到值得投效,又愿意接纳你的主君了吗?”   “并未找到。”那人也是答得干脆。   “为什么呢?”织田信长问了句,却似乎并不需要对方回答的样子,她嘴角翘了翘,“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你能力不咋样吧,毕竟,刚在大殿里随便就我的忍者劈晕了呢。”   那人闻言微微皱眉,“不管你是哪家的公主,这种话,也请你慎言。若刚才不是你的忍者偷袭,我绝不会如此轻易就被拿下。”他顿了顿,目光深沉,另有打算,“如果你不信我的话,可以派你手下的武士和我打上一场。”   “然后呢?”织田信长像是有点兴趣,这兴趣却并不大的样子,慢悠悠的问道,“赢了又怎样,输了又怎样?”   对方在这时却是放缓了语气,比起之前的清高,简直称得上是温和了,“公主殿下,我和您并无深仇大恨,只不过在大殿碰巧撞到而已,如果我有什么得罪之处,您也捉过我一次了。”如果只是怕被伊势神宫的人抓住,到了现在,也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比试只是比试而已,我要求和您的武士较量,也不过是为了身为武士的尊严罢了。所以无论输赢,都请您就此放开我吧。”若对方是心高气傲之人,哪怕他输上一场也无妨。只是,连他也不愿被对方太过于侮辱就是了。   片刻的考虑之后,他还是再接了一句,“相信公主殿下不会和我这样的人计较的。”虽然心高气傲,但他也并不是看不清形势的人,自然是需要低头的时候就低头了。   算了,不过是个女人罢了,还是如此美丽高贵的姬君,就让她一让又何妨。   那人自觉自己的说辞还是算得上有理有据,而且从最开始,织田信长对待他的态度都称不上有多少太过于负面的情绪,所以他才会大着胆子提出这样的要求。   能偷偷潜入大殿中看八咫镜的公主殿下,虽然有些胆大,有些聪明,但既然有好奇心,怕是对他这个提议也是有兴趣的。   虽说没有十分把握,但那人提出这样的请求的时候,还是有些信心的,至少,结果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他没说什么得罪对方的话,也不虞对方因此翻脸。   没想到,听他这么说过之后,织田信长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如果你真的只是普通流浪武士,那答应你这个提议也不无不可。”她确实和普通的流浪武士没什么深仇大恨,可能她都不会让猴子费力把人扛出来,把人扔在大殿上,只要自己能安然离开就可以了,“但我不会对一个满口谎话的人展现我的仁慈。”   那人听到织田信长第一句话出口,那人就知道不好,听到后半句话,背后就有些冷汗下来了。   但他心智尚算坚韧,并没有就此变色,仍旧顶着张淡然的脸看向织田信长。   并不急着分辨,或是就此露出慌乱的神色。   织田信长看他的神色也有些暗暗点头,能到了现在还能保持如此冷静理智的,也是精神异于常人的坚韧了。   她也懒得绕弯子,直接展开了手里的折扇,装作不经意转动扇子的样子,她相信对方能明白她动作的意思,“什么时候流浪武士也能使用上杉家的竹雀纹了?”   那人略微有些色变,但在片刻之后,脸色又转为平静,以他的处境来说,真的称得上是让织田信长赞赏的冷静速度了。   虽然这个时候,他也有无数的借口可以说这把扇子的由来,毕竟,那只是一把扇子而已,就算说是别人赠送的也无妨。   但在脑袋里迅速的衡量了片刻之后,他却选择了承认,“所以,你想要如何?”   既然对方已经认定他的身份,那么说得再多,也不会给人能够相信的理由,不如坦言承认。   更何况,他觉得,对方既然在知道他的身份后,还能对他有如此的脸色,很可能,并不是一定和上杉家对立的一方。   现在,他处于绝对劣势,行事再如何谨慎在对方手里都是把柄,不如赌一赌。   上杉家的身份,或许会有出乎意料的用处。   果然,织田信长立刻就露出几分得意的笑容,“你是承认了吧,你就是上杉家的人。”   对方没有回答,但有时候默认就是最好的答案。织田信长觉得自己这个洋洋得意的小表情还演得挺真诚的。   “我是越后的人。”那人声音平平的道,也算是承认了自己上杉家人的身份。   “你胆子好大啊,”织田信长也是有几分真心的称赞的,“竟然跑到织田家的伊势来参拜神社。”   没想到对方抬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上杉家和织田家并非敌对状态,我只是来神社参拜而已,为什么不能来。”   织田信长笑了,看这有恃无恐的样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上杉家和织田家关系多好呢。   嗯,不过真要说起来,她好像是和上杉家结过盟,不过这样的盟约,两家都没当回事吧。   也不过是个暂且的口头协定罢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把你带去岐阜,”织田信长懒洋洋的开口,“交给信长公好了,虽然听说他那个人很小气,但既然是上杉家的贵客,他也会好好招待,也会给我赏赐的吧。”   听到这句话,一直控制着自己表情的羽柴秀吉没忍住瞥了眼自家主公大人,他这位主君一直在各种戏精上身也就罢了,反正他们也是看习惯了的。   现在连自己都黑得这么起劲,真的好?   像是察觉到羽柴秀吉的目光,织田信长回望过来,折扇一展,掩了嘴角的笑意,却看得猴子大人一个激灵,立刻规规矩矩的站好,做出自己是个好武士的样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的留言是魔鬼,是魔鬼!   感谢吾既为王,须尽欢,瑶华小天使们的地雷哦~ 第107章 107   “你准备把我拿去换赏赐?”那人听到织田信长的话,觉得自己像是抓到了什么重点, 虽然仍旧觉得有哪里不对, 但有个思路总比坐以待毙的强。   “虽然是我雇佣的忍者抓到的你, ”织田信长的话说得自己都快相信了, “但雇佣忍者也是要花钱的,我既然都把你带到这里来了, 就这样白白的放走,岂不是太不划算了。”   因为这句话多多少少表达了她的真情实感, 所以织田信长说得分外诚恳的, 她辛辛苦苦抓个人,当然要有足够的回报好处才行。   织田信长的话, 让那人沉默了下, 才开口试探着道,“如果你要赏赐的话,为什么不把我送回越后?”   织田信长啧啧了两声, “你当我是傻瓜吗?我抓了你们上杉家的人,又大摇大摆送回去要赏赐,可能上杉家给我的赏赐就是砍下我的头吧。”刚说完, 她自己又觉得好像有点太习惯性的男人语气了,忙话音一转, 拿折扇掩了唇角,觉得自己这样就能很有公主殿下的样子了,她的戏还没演完,暂时不能穿帮, “哪怕我再蠢,也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下面仍旧被压着跪着那人听着织田信长的话,也是想要皱眉,这是哪家的公主殿下,说话这么粗鲁,“您是哪家的姬君?毛利?”听她的口音,应该就是京畿这一带的人。   “我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吗?”织田信长讽刺的挑了挑嘴角,直直就往人家痛处使劲戳,“上杉家的流浪武士。”   对方被织田信长直接的话噎了一下,知道刚才他的身份隐瞒得罪了对方,忙略微软和下语气,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他虽然秉性清冷高傲,但在需要的时候,也能放下身段的,“公主殿下,如果我向您保证,只要您将我送回越后,非但不会有任何人为难您,反而一定能得到奖赏呢。”他顿了顿,目光直视织田信长,清冽中带着一种真诚,“你也说了,织田信长是出了名的小气,我上杉家能给的东西,绝对比他能给的多。”   他说得那么诚恳的样子,至于织田信长是不是真小气,谁管他呢。   羽柴秀吉闻言,默默的别过了头,在心底暗暗赞赏对方的勇气。   虽然他家主公大人真的不在乎流言怎么传,也不在乎那么不明真相的人怎么说她,但当面这么说的,你还真是第一个。   也不知道该不该同情对方一下。   还是算了,毕竟是上杉家的人,他的立场可要站稳了,一秒钟都不能同情对方。   羽柴秀吉想得夸张,织田信长却半分没有变色的样子,她收起折扇,像是有些兴趣的样子,“你保证,你用什么保证?”   对方眼睛都不眨的答道,“我可以立下字据。”形势比人强,现在只要能回到越后,他不在乎给这个女人一点东西。   别看他看起来好像很镇定的样子,其实心底多多少少有些紧张,虽然他的随从到现在肯定是知道他被人撸走了。   但刚才这女人有句话说对了,这里毕竟是织田信长的地盘。   他们绝对不敢大张旗鼓的寻找他,这消息如果被织田家知道,他绝对要面临更大的危险。   那个被称为魔王的男人,只怕是心思缜密手段狠辣之辈,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这个潜在敌人的。   而这个女人,怎么看来背景都不简单的样子,她像是知道织田家和上杉家的关系看起来没有表面那么好。   不过看她说话的语气就能看出,她毕竟是女人,大智慧没有,小聪明却是不缺的。不然也不可能发现扇子的秘密,甚至还能反过来为自己谋利。   但她也有她明显的弱点,想要赏赐的贪婪,喜欢炫耀的得意,这一切,都是他可以抓住的弱点。   如果能够取信于她,倒不是不能从这种险境里找到一条生路。   真要说起来,这家伙其实想得都不错,但他真的不知道,有些人,生来就是克他的,不管是从运势,还是才智。   “字据?”织田信长面露不屑,“字据能值什么,我这里才多少人,到了你们上杉家,你们背信弃义把我们一围,偷偷的杀掉之后再拿回字据,天下谁知道你们做了这样的事呢?”   她说得那么理所当然的样子,当然也不是没有道理,在这样的年代,道德的沦丧成为必然。   但听话的人却是听得脸色都铁青了,之前织田信长话说得再难听,也从未见过他的脸色这么难看过,“我上杉家绝不是背信弃义之人。”近乎怒气冲冲的,他脱口而出。   织田信长却根本不以为意,她还颇有兴致的扬了扬折扇,“谁知道呢,毕竟我又不认识你,上杉家的流浪武士。”   一字一句,尽往人家伤口上面戳,戳得别人痛了哭了,她才更是高兴。   下面跪着的人已经很是忍怒了,但这样的情况下,也容不得他发怒,只能再次硬生生忍了下去,忍得自己五脏六腑好像火在烧一样,“那你说要如何?”   虽然已经是极力忍耐了,但他多少年,不对,应该说从未受过这种气,所以这句话问出来也显得有些硬邦邦的,连敬语都不在用了。   织田信长却是露出得意的笑容来,“不如还是把你带去岐阜吧,方便得多,也安全得多啊。”嗯,她真的一点也不在意对方说她小气的。   她是小气嘛,石头里都要榨出油来的小气。   这句话出口之后,连正直的池田恒兴都忍不住转过头去,不去看地上那人惨不忍睹的脸色。   没办法,谁叫他是落到他家主公大人手里呢。   他家主公大人的性格之恶劣,织田家的家臣哪个不是铭记于心。不过再怎么说他们也是主公大人的家臣,所以主公大人对他们还算得上是手下留情。   而对待敌人嘛,还是这种当面说她坏话,还试图欺骗她的敌人。   那就真的不只是恶劣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   池田恒兴觉得上杉家的这位,快要被他家主公大人给气死了。   “你!”跪在地上那人的瞪着织田信长的样子,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目眦欲裂,一副恨不得上前砍了她的神色。   能把一个从被捉开始都尚算冷静的人气到这种地步,织田信长表示很满意,她不慌不忙的摇了摇扇子,装模作样得很,“我怎样,要夸我美的话就尽管说啊。”   虽然她句句像是挑衅,但那人却在狂怒之后,重新低下头去,片刻的时间,他重新抬起头来,除了眼睛还有些赤红外,已经看不出太过于生气的痕迹,“你不会。”   “我不会什么?”织田信长微微挑眉。   “你不会把我带去岐阜,”那人总算找到了理智和气势,“如果你真的要把我带去,大可以什么都不说,把我直接往马背上一塞,绑去岐阜就行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我面前喋喋不休的说这么多话了。”   织田信长略微收敛了神色,“不如我们试试看?看我会不会把你带去岐阜?”   “不用试了,”那人见到织田信长变色,心底的把握更是有了几分,“你之所以和我在这里说这么多,不过是想从我身上榨取更多的价值罢了。”他顿了顿,目光冷冷的扫过织田信长,这一刻,他完全不再像是被人压在地上,无力反抗之人,“而为什么不去岐阜,我猜测,你大概也并不想见到织田信长吧,以你的身份来说。”   就像这个女人说的,把他带去岐阜,确实是最有可能得到高回报,也是最低风险的事。   但她明显并不想立刻这么做,那么还能是什么原因呢?   很简单,不过是因为这个女人大概也是织田信长的敌对一方罢了。甚至有可能,她也是和他一样,偷偷的溜到伊势神宫来参拜的,那么,就很可以解释之前所有的疑惑了。   为什么看似地位这么高的姬君,却要潜入伊势神宫的大殿中去看八咫镜。   不过是因为她的身份也不能暴露罢了。   只是,他也有些想不通,到底是哪一家,才能养出这样胆大妄为的公主殿下。   织田信长摇晃着扇子的手顿了顿,她也脸上也流露出几分惊容,“你,你竟然……”   恰到好处的话不说完的短句方式,足以表达很多含义。   织田信长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理解的,反正她能肯定,绝对和她想表达的想法不一样。   这样,也就足够了。   而同一时间,一直站在织田信长身边扶着刀剑,把自己当做保护公主殿下武士的池田恒兴和羽柴秀吉也转过头来,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地上跪着的人。   他们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在自家主公大人的引导下,得出这样的结论。   真是没有十万里的差距,也有八千里了,真是让他们刮目相看,不是吗?   不不,或者说更让他们震惊的应该是他们的主公大人,她从一开始下的套就不止是一个,而是一环扣一环,甚至把对方可能会有的反应都算计了进去。   实在是太可怕了有没有!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地上那人却完全领悟成了别的意思,他好整以暇的望定了织田信长,“你也不过是想把我卖个好价钱罢了,那么为什么我们不能来谈谈呢。”   他要让对方相信,把他送回上杉家,就是对方最好的选择。   就在他觉得一切都快要在他掌握之中的时候,没想到对方又重新展开折扇,掩唇而笑,“确实,如你所说,我是想把你卖个好价钱,”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人一眼,“但你也别忘了,别得罪我,否则,我说不定会在一气之下懒得做那么多事,直接把你宰了。毕竟,这样虽然没有办法得到什么实质上的东西,却能让我高兴不是吗?”   织田信长嘴角挂着笑容,目光却冷冷的看向对方,这一刻,没人会怀疑她说的不是实话。   而跪在地上那人彻底被她的喜怒无常怔住了,“你……”   然而不等他话说完,织田信长在收敛表情之后重新展颜,那是一个如春风拂面般的笑容,有浓浓的春水在她眼底荡漾,“哎呀,不要介意,我只是开个玩笑,我可舍不得杀这么奇货可居的人不是。”   疯子,这就是个疯子。   从未见识过织田家家督风采的那人,用一种奇特的目光瞪着她,心底涌上的全部是惶恐。   没有人会想要面对疯子,如果你面对的是一个正常人,你可以从经验从理智,从各种脉络里抓住对方的行为方式,怎么都是有迹可循的。   但面对一个疯子,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在做什么,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这又怎么能不让人心惊,让人恐惧呢。   看对方似乎完全被自己震住了的样子,织田信长嘴角的笑意更深,“好了,那我们来谈谈交易的事吧。”她把刚才对方说的那句话,又好好的还给了对方,“谈得满意呢,我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顿了顿,织田信长的笑容几近温和了,“当然再此之前,你先得告诉我你的真正身份,毕竟,上杉家的流浪武士这个身份,可不值什么钱。”她扫了一眼脸色难看的对方,“对了,不要想骗我,骗我的话,会惹得我非常,非常的不高兴。”   铺垫了这么久,这人,总该给她来几句真话了吧。   地上跪着那人沉默了,不能否认,他这一刻的心绪陷入强烈的动摇中。   虽然他也知道在伊势这样的地方,恪守身份秘密是必须的,这里可是织田信长的地方,被称为魔王的那个织田信长。   不管他对织田信长观感如何,他是绝对不会轻视和小看对方的。   所以如果是落入其他人手上,他无论如何也会想方设法保住自己身份的秘密。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他面对的不是一个普通人,而是一个看起来正常,但其实很不正常的疯子女人。   而且看起来,还很是有几分聪明的疯女人。   他真不敢肯定,若有一句有差池的话出口,他今天还能不能保住他的性命。   在命面前,有时候身份好像也不那么重要了,不是吗?   他再是担心织田信长,也要活到能够见到对方的那一天才行啊。   况且,他真的还不想死,他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完成,还有使命很多的责任。   他不能死在这里,至少是不能死在这个疯女人手上。   所以,在片刻的犹豫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好,我告诉你我的身份。”   织田信长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甚至还有几分优雅和礼貌了,“请讲。”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其实,满同情上杉家的这位的,23333   另外这两天的回帖让我有点眩晕,差点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了,以至于你们看的和我写的不是同一个东西,信长什么时候说过想要孩子了??她一直坚持的都是,男人可睡,娃不可生啊!!   感谢蓝蓝路,nan5458,吾既为王小天使的地雷。 第108章 108   上杉家的当主,上杉谦信。   当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 织田信长丝毫没有觉得意外, 甚至对对方涌上那么点不多的同情之情。   对于上杉谦信的身份, 她早有所料, 一直换着花样逼问对方, 不过是想让对方自己承认罢了。   毕竟如此样貌如此气质如此机变再加上这样的折扇, 她可不认为上杉家随随便便站出来一个人都可以拥有。   她织田家都还没有很多如此人物呢。   如果上杉家真有这样的本事,只怕早就搞赢武田信玄了。   也不会到现在还和武田家平分秋色, 不分胜负。   当然, 武田信玄那个人也确实难搞就是了。   不过说实话, 以伊势神宫在日本的地位,也不知道接待过多少前来参拜的重要人物, 织田信长倒没有小气干出到派人守在那里等她的敌人自投罗网这样的事。   她是织田家的家主, 也是要一统天下的人,她可以小气到压榨别人的价值,但绝对不能狭隘到这般地步。   她确实不在乎别人对她的评价, 但织田家的家主行事却自有自己的方式和底线。   但谁叫上杉谦信运气也差了点, 织田信长也就是这样心血来潮来一次伊势神宫, 就恰好被她撞到了呢。   织田信长有些意味不明的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又转向一旁的羽柴秀吉, “给上杉家的家主大人整理整理衣服吧。”到底是一家之主,这样衣衫不整也实在不像样。   其实织田信长对上杉谦信一直以来的观感不坏,毕竟也是常年通信的笔友(?)。好吧,真要论起来, 她几乎和日本大部分大名都通过信。不过在这些大名其中,上杉谦信绝对算得上织田信长相对而言较为喜欢的一个人,至少比武田信玄那老头得她喜欢。   更何况,织田信长本身也不是那种会以这种方式羞辱对手的人,当然更不会这样对待上杉歉信,只是实在是没有其他绳子可以用了啊,裤腰带也是权宜之计嘛,“绑着的绳子也解开。”   羽柴秀吉正有些怔愣,他原本也是机变万分的人物,虽然有些隐约猜到上杉谦信的身份,但真正得到证实之后,他还是有些觉得如坠梦中。   他家主公大人,到底是怎样一个逆天的运气啊?   随便去看个镜子,抓个男人,就抓到了上杉家的家主?   羽柴秀吉觉得哪怕自己已经看多了自家主公大人的神奇,比如武田信玄之死,但还是有些缓不过来。   该不会以后只要与主公大人为敌的人,都会自动送上门来吧?   现在听到织田信长叫他,羽柴秀吉猛地回过神来,暂时拯救了下自己滑向深渊的思维,“遵命。-”   他答应着上前,先解开绑着上杉谦信双手的腰带,然后给人整理好衣服。   上杉谦信也是被人服侍惯了的,虽然有些不太喜欢陌生人靠近,却皱着眉头没说什么。   片刻之后,出现在织田信长面前的男子,又恢复成了之前她在大殿上看到过的凛然。   织田信长扬了扬唇角,将手里的扇子递了过去,“谦信公,扇子我就物归原主了。”看来不管什么人,挺直了脊梁总比被压弯的时候好看多了。   上杉谦信嗯了声,接过扇子重新插回腰上,“所以,我们现在可以来谈谈刚才说的交易了吧。”   他说着,有些不适的皱眉,他不喜欢把自己形容成交易。但就算对方暂时解开了他的束缚,看起来也颇有些尊重的样子,可他也不会就此认为对方就会放了他。   织田信长好整以暇的抬头看人,她坐在石头上,对方站在她面前,明明看起来比她还高,却并没有给她多少压迫感,“你是想说,送你回越后的交易吗?”   谦信酱这家伙八成是有洁癖吧,看他那张脸色难看的脸哦,怎么看都觉得很有趣啊。   不近女色,笃信佛道,还有点小洁癖,啧啧,真是这个年代的珍惜保护动物啊。   上杉谦信看着织田信长笑脸盈盈,虽然这张脸怎么看都是极美的,但他却不知为何,不断有强烈的违和感涌上来,这种感觉,怎么都让他有些不舒服,“刚才,我们不是达成一致了吗?公主殿下?”   织田信长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微微点头,“好吧,那就来说说你能给我些什么吧?”她微微扫了一眼对方,“越后上杉家的家主大人。”   她也想听一听,对方到底能够拿出些什么东西来呢。   无他,就只是好奇。   上杉谦信再次皱眉,他很不喜欢织田信长刚刚的目光,看着他的样子,就像他是什么待价而沽的东西似的。   当然虽然心底不太舒服,在皱眉之后,上杉歉信还是侃侃而谈,说了自己能够给予的东西。   其实他在刚才已经有过思量,现在听到织田信长问,便将刚才考虑好的一一道来就好。   坦白说,这是一份不错的谢礼了。   还是可以看出上杉谦信并没有糊弄的意思,就像他自己曾说过的,上杉家的人从不失信,哪怕是这样的情况也好。   然而在听完上杉谦信的话,织田信长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说出的话却能噎得死人,“原来堂堂上杉家的当主,就只值这点东西啊。”   上杉谦信已经被她一次次出人意料的打击得有点抵抗力了,闻言并没有立刻发怒,只是语气也冷了下来,“那你还想要如何?”   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有诚意了,没相当对方竟然贪心不足。   “越后之主嘛,”织田信长说得那么理所当然的样子,“当然要值整个越后了。”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领地和越后还隔着武田家,她立刻就会把上杉谦信绑到两军阵前,看上杉家到底退兵不退兵。   不退兵的话,她完全不介意在战前杀了上杉谦信祭旗。   她可是织田信长,难道还会对自己未来的敌人心慈手软不成。   “你……”上杉谦信狠狠皱眉,正要发怒,然后在对上织田信长始终冰冷的视线后蓦地冷静下来,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终于清晰起来,“你从来没有想过要放过我。”   原是问句,他却以陈述的形式说了出来,已经代表了他的肯定。不管是之前也好,还是得知他的身份之后也罢,这个女人一直都在骗他,没有半句真话。   织田信长装模作样的拍了两下手,“果然不愧是称为“越后之龙”,能够和武田信玄平分秋色的谦信公。”反应还算迅速,就是运气不大好罢了。   好吧,也不能说是运气不好,只不过刚好碰到她罢了。   就在织田信长作样子这一刻,上杉谦信却在骤然之间动了,他原本站得就离织田信长很近,一动起来几乎就在顷刻之间就冲到人面前。   没有任何犹豫的,上杉谦信伸手就朝着织田信长抓去,虽然他的佩刀已经被暗卫收走,但他就算是空手,他也自信自己能制服对方。   不过是个女人罢了,虽然雇佣了厉害的忍者,她的武士看起来也有几分本事,但这么近的距离,哪怕是最强的忍者,也不能奈他何。   只要抓到了对方,不管是威胁也好,还是怎么也罢,先机就在他手上了。   “殿下!”羽柴秀吉见状大惊失色,想也不想的要冲过来救场。   池田恒兴更是如此,同样是一声惊呼,“殿下。”然后伸手来救。   如果织田信长有什么意外,他们是连切腹都不能赎罪的。   但是再怎么快,也快不过早有计较的上杉谦信。   电光火石之间,上杉家的家主也是战场里打滚过多少年的人,出手就是狠辣,他凌厉的目光瞬也不瞬的望定了人。   然而,就在他的手要抓到织田信长脖子的上一刻,有什么锋利得能激起他强烈危险感的东西,停在了他自己的脖子前。   那是一把刀,一把十分锋利的短刀,被主人保养得很好的刀剑,甚至在这一刻已经划破了他的脖子,带出一点淡淡的血痕。   上杉谦信的动作猛地顿住了,他知道,如果他手再往前伸出哪怕一寸的距离,这把短刀就会毫不犹豫的割破他的喉咙。   原来,对方插在腰间的短刀,并不只是装模作样,而是真正有实战价值的。   这一刻,连上杉谦信也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小看这个女人了。   被人攻击到面前,没有使织田信长有任何色变,她微微垂眸,目光扫过上杉谦信的手,“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谈得拢就谈,谈不拢他还有后招。擒贼先擒王,哪怕对方可能并不知道这个词语,也能用得滚瓜烂熟。   当然,也说不定并没有多少谈的诚心,毕竟她看起来就是主事的,只要抓了她,要怎么还不是他说了算。   上杉谦信知道这招已经无用,他也没有多言,甚至连不甘的表情都没有露出来,他只是缓缓的放下手,不让对方有攻击自己的理由,“你到底是什么人?”   “嗯?”织田信长短刀还比在人的喉咙前面,这个问句有些简短。   “普通的公主殿下,绝对不可能有你这样的身手,”上杉谦信微微眯了眯眼睛,第一次不是用对方只是个女人这样的眼光来看待织田信长,“也不会有你这样的算计。”   她既然根本就没有打算送他回上杉家,那之前所说的所有话,都可能只是谎言。   或者说,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套出他口里的话来说的。   “那是你见识得还不够多。”织田信长收回比着上杉谦信喉咙的短刀,然后在下一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就踹在对方的肚子上。   因为要走远路,她穿得是特制的皮靴,这一脚又快又狠,直接把没有防备的上杉谦信踹得摔倒在地,捂着肚子痛得说不出话来,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   “我可真不喜欢别人对我动手动脚的。”织田信长微微勾了勾唇角,织田家的家主大人看起来从容淡定,脸上还着浅浅的微笑,那样的笑容就像春日里拂面的微风,轻柔美好。完全不像才用一脚踹得对方痛得冷汗都下来的人。   织田信长说着,动作不疾不徐的收刀回鞘,“既然我们谦信公不那么喜欢自由,就把他绑起来吧。”顿了顿,她目光冷冷的扫过跌坐在地的人,瞬间收敛起笑意,那样的目光就如同严寒酷暑般的凌冽,“嘴也塞起来,就当……是逃奴好了。”   想让她织田信长吃亏的人现在在哪里,上杉谦信或许可以去三途河边问问浅井久政和朝仓义景,嗯,问问今川义元也行。 第109章 109   原本这段时间正好停战,织田信长确实是想着让她的领地暂时休养生息一段时间, 她也暂时性的蛰伏。-   毕竟, 她治下的民众需要休养生息, 而除此之外, 她新获得的领地还不□□稳, 她只是打下了浅井家和朝仓家, 还没完全将越前和近江的领土牢牢把握在手中。   在大军过的时候,当然是安稳无事, 但真正容易出问题的, 是在平定之后。   就像之前的京都不就是如此吗, 她在的时候稳若泰山,一旦她回到了岐阜, 马上就冒出各种各样的牛鬼蛇神。   这些, 都需要时间慢慢消化清理。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既然上杉谦信在手,织田信长在刚才就改变了主意。   祸水东引, 她要让上杉家觉得, 是武田家对上杉谦信做了什么, 狠狠的一盆脏水泼上去,以武田家和上杉家常年交战的状态, 是跳进大海里也洗不干净的。   等两家打个两败俱伤,她就能趁此机会出兵,一举平定两家,扫除她统一天下的进程中, 最大的两个障碍,武田和上杉。   到了那个时候,她也该从岐阜城搬出来了。   岐阜虽好,但要管理这么大的领地的话,还是应该选择更好的地方,她觉得琵琶湖边就不错。   在想清楚着一切后,面对着上杉谦信怒瞪着自己的目光,织田家的家督收敛了神色,她刚还是如春华般的温和,在瞬间就转为寒冬般的凌厉,“立刻回家。”   她要马上回岐阜布置对付武田上杉两家的战略,运用得好的话,影响会不仅仅限于两家的领地。   “嗨,嗨。”织田信长下了命令,她的家臣暗卫们自然遵从,立刻就开始有条不紊的收拾起来,准备立刻赶回岐阜。   这个时候踌躇满志的织田信长还不知道,就在她刚离开岐阜不久,她才攻占的越前,本地对织田信长不服气的武头,和因为她火烧了比叡山,恨毒了她的本愿寺勾结起来,发生了叛变。   一向一揆原本就在这些地方拥有强大的影响力,战火在骤然之间燃起,已经从越前波及到伊势,虽然伊势大部分还是稳定,但已经有部分一向一揆的乱兵,趁机进入伊势等地了。   驻守伊势的织田家家臣一边向着岐阜回报情况,一边组织起人手,在伊势边缘布防。   现在的重点,是不能让一向一揆攻入伊势的地方,这可是他们织田家辛辛苦苦才治理好的地方。   建设艰难,破坏容易的很啦。   至于小股的乱兵,因为人数不多,流窜很快,破坏性也不如成建制的军队打,所以暂时织田家的家臣还没花费大力气来清缴。   于是就在织田信长带着手下家臣、暗卫们返回岐阜的道路上,正好撞到了这些乱兵。   好在,第一次他们遇到的乱兵,人数并不众多,很快这些乱兵就在羽柴秀吉和池田恒兴带领着暗卫们的打击下被消灭。   但这样的情况同样也引起了织田信长的警惕,在审问过留下的活口后。-   织田家的家督大人也是难得脸色沉重,说实话,这点小叛乱,还不被经历过无数征战的织田信长放在眼底。   但现在重要的是伊势也有些这些流窜的一向一揆乱兵,这会影响他们的回程。   如果在路上上碰到只是小股的乱兵还好,如果乱兵人数多了,可就不好办了啊。   她这个样子,大约是明晃晃的标志着自己是头肥羊?   嗯,感觉不管是劫财还是劫色,都好像还挺有些劫头。   片刻的沉思后,织田信长整了整腰间的短刀,“尽量避开乱兵,以最快速度回家。”   “嗨,嗨。”虽然答应着织田信长的话,但羽柴秀吉和池田恒兴对望一眼,眼底都有些忧色,他们也想到了织田信长想到的东西,若是遇到大股的乱兵,又该怎么是好。   这群人当中,也不知道是谁乌鸦嘴了,还是说在极致的好运之后,也会来点坏运气调剂。   虽然织田信长一行人已经极力避开乱兵了,采取的方法也饶有成效,确实避过了大部分的乱兵。   但好死不死,在快要平安脱险的时候,他们仍旧撞到了他们迄今为止遇到的最大股的乱兵手里。   完全知道这些一向一揆可以说已经完全脱离了原本的信仰,只是烧杀劫掠的机器,织田信长在看到对方虽然拿着各式武器,却一个个眼睛泛着绿光的样子时,眼底泛起纯然的冷。   下一刻,织田家的家主没有任何犹豫的下令,“迎战!”   随着她的话,羽柴秀吉和池田恒兴都拔刀迎了上去,当然还有不多的暗卫,织田信长本人则直接走到马边,略显粗鲁的把人从马背上拽下来。   为了加快速度,上杉谦信已经是被马驮着走了。   织田信长一把扯下塞在上杉谦信嘴里的也不知道什么布料,话说得直接了当,“你也看到现在的情况了,那些人可不会管你是谁,你有没有利用价值,如果我们都在这里战死了,你也难免一死。”   上杉谦信眉头动了动,却没有开口。这大概是受过骗上过当,还被人揍过的人对于这么对待过他的人的本能反应。   不管那人说什么都是抗拒的。   织田信长才不管上杉谦信怎么想,半分没有浪费时间的继续道,“我们做个交易,你助我们迎敌,如果能杀退敌人,我就放你离开。”   这次上杉谦信总算开口了,不过受了这么多气,他开口的语气也不见得好,“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再次撒谎呢。”这个女人的话,一句都不可信。   现在想起来,上杉谦信还觉得自己的肚子在隐隐作痛呢。   被称为“越后之龙”的人,这辈子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织田信长勾了勾唇角,“以织田家的名义起誓。”这样的情况,也容不得她拖拖拉拉,干脆就以这个时代关于荣耀信誉等等的家族名义起誓好了。   “你果然是织田家的人!”上杉歉信微微眯了眯眼睛,当他意识到织田信长根本没打算放他离开的时候,就有个猜测,这个女人,是织田家或者织田家结盟的家族的人。   而看到他们所谓回家的方向,上杉谦信更是肯定了这种猜测,她就是织田家的人。   现在,也不过是肯定了这一点罢了。   “是,我是织田家的人,”织田信长点头,根本没说多余的废话,“如果你不相信我说的,我还可以以家主大人的名义发誓。”   啧,如果以她织田信长的名义发誓,那她是遵守呢,还是违约呢?   好吧,不管是以什么样的名义起誓,这一次,她没打算违约,如果上杉谦信真能帮忙,他们又能活着离开这里的话。   她愿意放上杉谦信离开,大不了,战场上见真章罢了。   她织田信长难道还怕过谁吗?   “不用了,”上杉谦信闭了闭眼睛,然后睁开,语气里也有种果断,“以家族的名义足够了。我助你们迎敌,之后你放我离开。”   能走到今天这样的地位,他也不是什么犹豫不决的人,在什么时候最该做什么事,他权衡之下,就清楚明白得很。   织田信长和上杉谦信两人目光一对,在瞬间已经达成协议,织田信长拔出短刀割开上杉谦信手上绑着的绳子,然后顺手将收缴来的上杉谦信自己的刀剑递了过去。   没有多言,上杉谦信在活动了下双手之后,接过刀□□就冲进了战场。   织田信长动作同样干脆,她嫌女装打卦在战斗中碍手碍脚,直接将外套一脱,握着刀也冲了上去。   织田信长从还是可称为孩子的年龄就上战场初阵,征战沙场多少年,多少次生死边缘,命悬一线。   可以说这些战场厮杀锻炼了她无比强韧的精神和坚定的意志。   所以哪怕是在现在这样形势极端不利的情况下,她也依旧冷静。   为了尽力保存体力,她放弃了过长的武器,直接挥舞着一把短刀,每每出其不意,往往从别人最想不到的地方发动攻击,哪怕不能一刀致命,也要让对方丧失大半的战力。   另外,织田信长出刀的时候不像这个时代的其他武士,以呼和声来提高士气,压倒对方。   虽然在带领广大家臣征战的战场,她偶尔也会这么做来鼓舞众人。   但现在更需要的是她能够最大程度的削减对方的战力。   所以,她的刀就是她最大的依仗,最强的杀人利器。   又快、又狠、又准,还无声无息,一入战场,她身边就倒下好几个人。   织田信长的动作太快,等敌人反应过来的时候,织田家的家主手上的短刀,已是鲜血淋漓。   血液顺着短刀的刀尖滴下,只留下一条蜿蜒的痕迹。   这是锋利好刀的标志。   不动行光,是一把在战场上也能发挥巨大作用的好刀。   原本在织田信长进入战场的那一刻,就算再是没有组织没有纪律,这个时候也近乎本能的,更多的人向着织田信长围拢了过去。   她是个女人,还是个美丽的女人,虽然看上去也不是完全没有杀伤力,但人总是下意识的相信自己经验的判断。   在这种以命相搏的时候,人总是会下意识选择看起来更弱小的对手。   但注定的,织田信长要让他们失望了。   织田家家主的身手对付起这些乱兵来绰绰有余,更何况在看到她加入战斗后,羽柴秀吉和织田恒兴也开始有意无意向她靠拢。   而在片刻的权衡后,上杉谦信也靠了过来。   很快的,以织田信长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攻击团队,比起各自为政,更具威力。   然而,虽然织田信长这边每个人都称得上是身手不凡,包括织田信长这次带出来的不多的暗卫。   但毕竟他们的人数处于绝对的劣势,不然织田信长也不会在战斗一开始就放了上杉谦信。   所以随着时间的推进,当每个人都被围攻之后,渐渐的战况开始不乐观起来,每个人都觉得压力倍增。   织田信长同样也是如此,她是很强,不管是本身的武力值,还是战斗中准确的战术,都能确保她的杀敌的过程中能够对上好几倍的敌人。   但当这些好几倍还在增加的时候,她也会感到吃力。   当然同样还有上杉谦信,比起织田信长他更惨一点。   这一路他都是作为俘虏被带着走,和吃饱喝足精力充沛的织田信长和织田家家臣比起来,他消耗得更大一些。   所以在对敌的情况下,比起织田信长更是险象环生。   好在,上杉家的家主也是久经战阵,哪怕身上多了不少伤口的情况,也依旧冷静,顶着张冷冰冰的脸砍得很有水平。   但到底,人的精力也是有极限的,就在上杉谦信挡开当面的一刀时,另一人,又朝着他的侧面砍了过来。   他听到了对方砍人的时候那种高声呼和的声音,但实在来不及完全躲开,只能下意识的避开了一点点,然后期望这一刀不会砍得太重。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那人的刀在砍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软了下来。然后整个人蓦地跪倒在地,捂着自己喉咙的手上,有鲜血飞溅。   上杉谦信抬头,真对上织田信长一双清到极致的眼睛。   在战场之上,漫天血色之中,她那双眼睛没有丝毫变色,甚至被衬托得看起来更清,也更冷。   就在刚才,织田信长手里的短刀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伸出,割在了攻击上杉谦信的人的喉咙上。   而她自己却因为帮助了上杉谦信,手臂之上被人一刀划过,她其实仍旧是下意识避让了下,所以伤口不深,却把她的衣服割开一个大口子。 第110章 110   战场之上容不得丝毫分神, 所以织田信长的目光对上上杉谦信也只有那么瞬间,没有丝毫停留,下一刻, 织田信长猛地半转身, 一脚就踹在那个伤了她的人身上。   狠狠的一脚, 踹得对方一下匍匐在地, 像虾米那样蜷曲了起来,痛到极致的时候, 瞬间连痛呼都呼不出来。   而织田信长却没有就此放过他的意思, 她当然知道打蛇不死的道理, 而且战场之上,能少一个敌人绝对是好事。   所以她没有任何犹豫的上前,一刀狠狠的从对方的后心捅去,没有任何留手,短刀直直的插至末柄。   “啊——”那人猛地绷紧了身体,发出一声几乎超越普通人想象的凄厉叫声, 手脚不停的抽搐着。   鲜血四溅,沾在织田信长脸上手上,十分残忍的凄艳之色。   织田家的家主毫无变色的抽刀而出, 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赏赐给倒在自己刀下的人, 转身就迎向了下一个目标,她可不会在一个死人身上浪费时间。   上杉谦信这时也已经和另外的人展开了新一轮战斗,但余光瞟到这边的景象时。   见多识广,自认为精神也是强悍的上杉家家主也觉得背后有点发毛。   他可是也被这位织田家的公主殿下踹过一脚的, 该说,幸好她没有接着再来上一刀吗?   虽然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觉得庆幸,但确实有种庆幸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就在战况越来越惨烈的同时,在这种非生即死的战斗中,不管是织田信长,还是上杉谦信,甚至是羽柴秀吉和池田恒兴,都爆发出了非比寻常的能量。   敌人在一个个倒下,暗卫们也在护着织田信长的时候倒下。   剩下的几个人,皆是身份非同寻常之人,他们没一个人想死在这里,更何况是以被乱兵杀死的名义。   哪怕是武士最终归宿是战死沙场,也绝对不要死在这些人手上。   以这样狼狈的死法。   为织田家(上杉家)战死,才是最为荣耀的终结。   那一刻,这原本应该是敌对的两家人,在生死关头,竟有片刻的时候思维方式达成了空前一致。   为了活下去,所有人放手一搏。   战斗进行到最后,虽然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挂彩,池田恒兴甚至要羽柴秀吉扶着才能战立的地步,但到底,那股乱兵被他们消灭了。   以织田信长这次带出来的暗卫全部战死,甚至是一命换一命的代价。   看到最后一个敌人惨叫着倒下,织田信长喘着气,将短刀收进刀鞘,她现在眼前都有些发花,精力消耗得很厉害,但好在战场上已经没有能够站起来的敌人了。   “殿下,您没事吧?”羽柴秀吉扶着池田恒兴走来关心的问道。   “没什么大事,只是一些小伤。”织田信长缓了缓,觉得暂时把那种精力透支的感觉强压了下去。   她到底是所有暗卫,包括羽柴秀吉和池田恒兴保护的中央,甚至到后来连上杉谦信也是有意无意将她围在中间,所以织田信长受伤是所有人当中最轻的。   征战沙场多年,这些小伤织田信长根本不放在眼底。   池田恒兴捂着肚子上一道颇深的伤口,伤口不停的在渗血,他却没急着给自己包扎,倒先急着另一件事,“殿下,您的衣服……”   织田信长随着池田恒兴的话回头,就见刚才她手臂被割破的伤口那里,血流倒是止住了,毕竟只是浅浅的痕迹,衣服撕破的地方却在不知不觉中撕开得更大了。   对于露出手臂什么的,织田信长根本没放在心上,不过看在自家奶兄快要爆血管的份上,她还是扯了扯衣服,以期让这条口子更小一些,“刚把外套扔下了,现在不知道在哪里。”   这个年代女性穿着的及地的打卦好看是真好看,不方便行动也是真不方便行动,在战场上完全不习惯束手束脚,所以织田信长直接就扔了外衣。   连里面穿着的小袖和服的下摆都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散开了不少,好在里面还穿了裤子,也就不虞走光了。   只不过这样也已经足够让池田恒兴着急上火了,如果不是他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真是恨不得直接上去帮织田信长整理衣服了。   织田信长的话才刚说完,就有人冷着张脸,递了一件看起来不知道被踩过多少脚,脏得快看不清颜色的衣服在她面前。   看着被递到面前的外衣,织田信长微微挑了挑眉,目光扫过看起来也是有些狼狈的上杉家当主,“谢谢。”   虽然她不太明白对方怎么突然转换了姿态,不过人家做了好事,当然要道谢了。   而且才刚并肩作战过,织田家家主的态度,自然而然也有所缓和。   接过那件衣服,织田信长看着也有些迟疑,其实她并不算太有洁癖的人,毕竟常常上战场,条件有限,也洁癖不起来。   但对着一件被人又是踩又是不知道干了什么,上面满是鲜血泥土和不明物体的衣服,要穿上身,还是很需要勇气的。   织田信长不觉得自己的勇气足够到能面不改色的穿起来。   不过,织田信长好歹觉得自己是个讲道理的人,所以也没有直接把衣服扔下,而是找了个借口,“先上点药,包扎下伤口吧。”   织田恒兴被羽柴秀吉架着,脸上却浮现起忧色,“殿下,不知道这一路上还会不会遇到乱兵,尽快回去才好。”   “就是因为不知道还有没有危险,所以才更要处理伤口。”织田信长沉下声音,“不然等下遇到更是糟糕。”伤口不处理,越是拖延对身体的伤害越大。   更何况,织田信长可不想自己的家臣因此留下什么永久性的伤害。   “殿下,那让我先给您包扎伤口吧。”池田恒兴想了想,觉得织田信长说得也对,于是就此同意了这个说法。只不过在他看来,织田信长当然是最重要的。   “让猴子先给你包扎,”织田信长也懒得多说,直接不容池田恒兴拒绝的下命令,“你伤的严重得多!”她身上只是些小伤,伤口也不深,包扎都不用,擦干净上点药就是了,哪里像恒兴那样,就算捂着伤口,血还从指缝里溢出来,“猴子。”   “遵命。”羽柴秀吉作为相当识时务的人,在织田信长话刚出口之后就立刻响应了自家主公的话。   织田信长这才满意的点头,随即转向上杉谦信,“你应该没带伤药什么的吧?”嗯,当然之前她已经搜过人家的身了,不过织田信长向来能各种诚恳的戏精。   上杉谦信这时的警惕心又重新回来了,他也听懂了织田信长的意思,只不过他对伤口也并不太在意,虽然他受伤也不轻,“不用了,之前我们提过的事?”   虽然现在织田家没剩几个人,但一敌多他仍旧没什么把握,能不动手,是最好的。   更何况,对于刚才并肩战斗过人的,到底还是有些不同了。   只是,连上杉谦信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这个看起来在战场上比起男人也丝毫不逊色的公主殿下,会履行她的诺言。   毕竟上当次数多了,也有些下意识的不信任和抵抗了。   “放心吧,我说话算话。”织田信长没想过要反悔,虽然她向来是戏精无赖,翻脸就跟翻书一样的,但仍旧是言出必行。   这是作为一个上位者起码的要求,如果她总是承诺做不到的事,会有损她在家臣、盟友等人心目中的威信。   “不过,”织田信长重复了下自己的答案之后,就是一个转折,然后在上杉谦信还没来得及提心吊胆之前,微微扬唇而笑,这是一个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对不是敌人的人的友好戏谑,并不显得冰冷,“越后离这里也不近,你不处理下伤口,之后遇上什么事可就影响发挥了啊。”她说着,微微偏头看人,“我可不想自己好容易放走的人,结果因为其他原因最后没办法回到越后,这样也太浪费了。”与其死在不知道什么人手里,还不如死在她手里呢。   她好歹也是织田信长,虽然上杉谦信不会知道这件事。   当然如果她下决心杀掉对方的话,还是会告知对方的。   她觉得死在织田信长手里这种死法,至少比死在不知道什么人手里这种死法,会让上杉谦信死得更安心。   这也是死亡的一种格调嘛。   看,她其实还是对敌人挺仁慈的(大雾)。   上杉谦信目光与织田信长相对,织田信长目光平静里带着点笑意,片刻之后,上杉谦信点头,“那就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啊,”织田信长说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也就是点东西而已,反正我又不会给你包扎。”猴子要管恒兴,虽然她是空闲下来了,但你难道能期望一个从小连衣服都不会自己穿的织田家少主,成长到织田家家督的人,现在突然变成了那么贤惠的人吗?   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上杉谦信被噎了下,到底没有说话,他这几天被织田信长噎了无数次,实在有些不想凑上去挨怼。   边在心底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他不能和一个女人计较,而且还是个马上就要离开不再见面的女人,作为男人要宽宏大量一点,上杉谦信边自己去以同情目光看他的羽柴秀吉那里拿了干净的白布和一些药。   各家处理伤口的东西都是大同小异,就算没有人告诉上杉谦信这些东西的使用方式,他也能摸索着自己动手。   这才对嘛,有个伟人曾说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   织田信长相当满意某人的识时务的笑了笑,转头看看池田恒兴已经乖乖的在接受羽柴秀吉的包扎,看上去没什么大碍,她也放下心来,自己也给自己擦了擦伤口,撒上了伤药。   因为伤口不多,所以织田信长是最先处理完一切的,处理完之后,她就转到另一旁孤零零一个人坐着给自己上药的上杉家家主那边。   估计这位和织田信长也是差不多,从小有人伺候着长大,自己伺候自己就显得相当的笨手笨脚。   不过就算如此,上杉谦信仍旧撑着一张有些冷然的脸,看起来抿着薄唇的样子甚至有些严肃了。   织田信长看得有趣,干脆就在别人身边蹲下,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完全没有任何掩饰。   上杉谦信正在努力给自己手臂上的一道伤口缠着布条,像是察觉到什么,他抬起头来,就对上织田信长兴趣盎然的目光。   看到他看了过去,那个女人还朝他展颜一笑,春华般的笑容,甚至那双清澈得见底的眼睛就这么直直的看人的时候,还有种莫名的少年气,像是没有经过丝毫污染的纯净。   就这样看着这个女人,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就在不久之前,她是怎样的虚言欺骗,反复无常,甚至动手杀人如此的干净利落的。   到了这个时候,上杉谦信还不知道织田信长所谓的雇佣的忍者是随口胡扯,那他也不能被称为“越后之龙”了。   毫无防备的他,当时应该就是栽在这个女人手里,亏她还说那么真心的得意。   真不知道,织田家到底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公主殿下。   “你在看什么?”其实真的从未有哪个女人这么接近过他,上杉谦信怎么也有些不自在,只不过表面上还是张无懈可击的脸罢了。   作为家主作为统领整个上杉家的人,他也自有自己的威严和傲气。   只是,在伊势神宫的大殿回头的那一刻,其实大概真的有那么一瞬,上杉谦信以为自己看到的高天原的神女的。   美丽得无与伦比,偶然之间降临凡尘的神女。 第111章 111   织田信长多敏锐的一个人, 上杉谦信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别扭,她也看在眼底,不过她暂时没有为难对方的打算。   所以听到上杉谦信问, 织田信长就微微扬起唇角, 很是无辜, “不, 没什么。”   织田信长表示她真的是纯属好奇,对于传言中是个女人的上杉谦信。   她连人家衣服都脱过的现在, 当然知道传言是多么无稽, 不过织田信长还是觉得上杉谦信蛮有趣的, 比今川义元或者是武田信玄有趣多了。   反正现在她又不打算从人家身上找点回报了,多看两眼也不亏本啊。   小气吧啦的信长公这么精打细算着,半分亏都不肯吃的。   大概是织田信长的回答太过于敷衍了,虽然她这么答着的时候也没有移开视线,还附赠一个相当友好的笑容,但上杉谦信的目光扫过来, 里面都是不信。   他可不相信这个女人会真的就像普通人一样没什么了,吃过亏的人教训总是要深刻一点。   织田信长笑容更深了点,“真的没什么。”   她虽然是无赖了点, 流氓了点, 但是织田信长向来觉得自己还是有底线的。   怎么说他们刚才才和人家并肩作战了一场,如果当面说什么上杉谦信是女人的传言,好像太过于戳人家痛处了啊。   虽然上杉谦信是怎么都不太相信的,不过他到此刻也是看得出, 织田信长并没有什么恶意,他其实并不是逼迫女人的人,甚至可以说他对女人虽然冷淡,但并不冒犯。   因此织田信长不愿意说,他也就不再追问了,随意点了点头,上杉谦信草草的包扎好了伤口,然后再次抬头看人。   织田信长这时已经看过满足了就此站了起来,她到底还是没有披那件外套,随便用布条系了下手臂,既是包扎伤口也顺便收拢衣服,免得她家奶兄一口血喷出来。   恒兴可是已经受伤了,她可不希望对方伤上加伤。   现在看到上杉谦信看他,织田信长就微微挑了挑眉。   上杉谦信平时也不是多言的人,见状一点头,“告辞。”他已经和带出来的家臣失去联系有两天了,现在家臣那边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如果消息传回越后就不妙了。   更何况见到伊势这边一向一揆的情况,他也有些担心越后。   织田信长也不打算久留,她比上杉谦信更不放心一向一揆的叛乱情况,可惜她现在消息断绝,也不知道已经发展成什么样子了。   所以听到上杉谦信告辞,织田信长也没什么废话,“一路平安。”千万别死在奇怪的人手里了啊。   她的叮嘱,让上杉谦信有些奇怪的多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多问,转身就准备离开。   然后下一刻,上杉谦信的脚步顿了顿,他转回身体,目光看向织田信长,“你是织田家哪位公主?”   其实姬这个称号,仅仅是在织田家,从织田信长的女儿,到她兄弟的女儿,甚至是她重要家臣的女儿,都可以使用。   人数众多,身份多样,所以上杉谦信才有此一问。   织田信长浅笑,然后吐出一个让对方想要憋气的说法,“你猜。”   她什么时候成了别人问什么就答什么的诚实的人了?   也不知道算不算久经考验,上杉谦信竟然没有动怒,而是目光淡淡的望了过来,“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言下之意,织田信长也要告知身份这才公平。   “那是我们做的交易,”织田信长脸上的笑容转为一点点无赖,“我可没用我的身份来做什么交易。更何况,你问我的名字来做什么?”她笑着偏了偏头,用一种你可能是要来拜访我的语气说道,“知道了我的名字,不就是把之后更多的可能性都一并告知了吗?我可不觉得我们这次见面很是愉快啊。”   她难道还会告知自己的身份,然后等人打击报复吗?   如果施恩她或许还会考虑,但是这种结仇的,当然要捂好自己的马甲才是。   更何况,她的身份还是如此秘密。   “你认为我要做什么?”其实上杉谦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知道这件事,但他就是开口问了,现在听织田信长这么说,他忍不住反问了句。   “谁知道呢,”织田信长笑意不改,任何的话从织田家家主的嘴里说出来都能理所当然,云淡风轻,“说不定想要报复我呢?”   上杉谦信抿紧唇,“我不会报复一个女人。”好吧,在之前,他也不是没想过如果这个女人落到他手里他要如何。   但经过刚刚那场战斗,他多多少少也算是蒙人家相救。   虽然如果不是这个女人,他根本就不会遇到这些事,但上杉谦信仍旧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这样的话,不报复对方。   话说出口,连上杉谦信自己也怔了下,随即也有些了然,脱口而出的,大概就是心底的想法吧。   “那就更没必要知道我的姓名了,”织田信长丝毫没有因为上杉谦信的话而动摇。   “就算如此,我也想要知道。”上杉谦信就是想要知道,到底是谁,能够连他也一并拿下了,虽然是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   更何况,她还能将他耍得团团转。   这一刻,上杉谦信表现出来的,是一种难得的固执。   “然后呢?”织田信长倒是没有不耐烦,“你知道我的姓名,然后呢?”她觉得,上杉谦信之所以这么固执,也不过骨子里一种不愿意服输的精神作祟了吧。   真要说起来,他是输了一场,结果却输给一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女人。   哎哟,她怎么觉得谦信酱晚上连觉都睡不着了呢。   真是可怜啊。   织田家的家督大人毫无同情心的想到。   “然后?”上杉谦信也被问得一怔,是啊,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她是织田家的姬君罢了。   织田信长看他的样子就知道眼前这人的想法,她哼笑了声,“好走,不送。”等再见面的时候,大概就是在战场上你死我活之时了。   说着,织田信长也懒得再多说什么,伸手招呼已经整理好的羽柴秀吉和池田恒兴,“我们走。”   “嗨,嗨。”羽柴秀吉和池田恒兴恭敬的朝她行礼。   “等一等。”原本一直想着离开的上杉谦信却在这一刻开口唤人。   织田信长停步,却没有回头,她倒是想知道,对方到底又怎么了。   “你不是织田家家臣的女儿,”上杉谦信微微眯了眯眼睛,“你是织田家本家的女儿。”她不像是织田家家臣之女,那种尊贵的感觉,根本不像是普通的姬君。   更何况他有种感觉,他觉得他的猜测是真确的。   织田信长嘴角扬了扬,再次迈步离去,猜到又怎么样,她有多少个兄弟有时候连她自己都要记错的。   上杉谦信再看一眼织田信长的背影,她背脊挺得很直,丝毫没有普通姬君的温柔如水,干净利落的样子比男人更甚。   一个不弱于男人的女人,织田家珍藏的公主殿下。   微微闭了闭眼睛,上杉谦信转身就大踏步离去。   等上杉谦信离开之后,织田信长却莫名的发现,羽柴秀吉和池田恒兴都松了口气的样子。   她有些奇怪的回头看了看,“为什么我感觉我们才是被上杉谦信放走的俘虏?”明明是他们抓到人好吧,怎么一个两个的莫名的紧张啊。   是她错过什么事了吗?还是她的家臣们的想法她已经完全捉摸不透了。   羽柴秀吉头都摇成拨浪鼓了,“主公大人,抓到上杉家的当主虽然很好,”他特意强调了下很好,免得主公大人认为他没有感觉到她的厉害,他是真的感叹于主公大人的气运冲天的,“但是,”羽柴秀吉加重了语气,“我们提心吊胆的原因是因为怕您的身份泄露啊。”这一路上,他和恒兴大人说话都要小心翼翼,生怕露了端倪。   池田恒兴忙不迭跟着点头,他也是一直都在担心这个,生怕不小心说错了话。   那可是被称为越后之龙的上杉谦信,别看他被主公大人技高一筹压得没什么还手之力,其实也是相当人杰的一位啊。   如果被对方得知织田家最大的秘密,那就太搞笑了。   织田信长似笑非笑的瞟一眼两个紧张的家臣,“怕什么,真的被他知道了,大不了一刀宰了就是。”   既然人都在手上了,不知道猴子和恒兴在担心什么,她以姬君的身份示人都没有丝毫惧怕的。   羽柴秀吉被织田信长吓了一跳,“主公大人,您真的是这么想的?”他该感叹,果然不愧是他家胆大妄为的主公大人么?   “当然是真的。”织田信长摸了摸下巴,“不过就这么杀了却是有点可惜,如果现在上杉家陷入内乱,便宜的是武田家。”就算武田信玄挂了,但武田家其实实力并未受损,那个时候武田家退得可快了。   她织田家和上杉家的领地之间还隔着武田家,她就算想把手伸到越后,也感觉有点力不从心。   所以比起杀了上杉谦信,她更想用他来做点其他文章。   不过现在人都放走了,也就无所谓下文了。   虽然却是好像有点可惜了,不过织田信长也是豁达之人,更何况织田家的家主大人还有种不可一世的狂妄。   就算不用这些手段,她也一样能在战场上取胜。   只是她也绝对不会拒绝能够有简单的方法的。   虽然织田信长这么说,但池田恒兴怎么都觉得不能完全放心,他想来想去又想到另外一点,“主公大人,上杉大人现在知道您的长相了。”   “没事,在战场之上,他认不出我的。”织田信长倒不在意,战场之上全身盔甲的,她偶尔还会戴上面罩,上杉谦信能认出她来才有个鬼,“等我们两人面对面的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   当然,那个时候多半是对方死,她取得胜利了。   羽柴秀吉和池田恒兴闻言对望一眼,都是苦笑,虽然他们知道确实像他们家主公大人说的,上杉谦信在战场上多半不太可能认出人。   但是,但是!这个但是一定要着重强调。   能不能请他们家主公大人不要这么任性,想一出是一出啊!   说要到伊势神宫来参拜,就带着他们几个人就跑了出来,而且还一副美貌姬君的打扮。   实在让人除了瞠目结舌之外,完全找不出其他话来形容啊。   他们家主公大人这个样子,就那么俏生生的站在那里,如果他们指着她说,那是天下闻名的信长公,只怕也不会有人相信吧。   好吧,如果他们愿意承认的话,虽然是有点胆战心惊的,但心底还是莫名的有种奇异的满足感啦。   这可是他们织田家独一无二,引以为傲的家主大人。   当然,如果主公大人能不这么任性就更好了。   好吧,他们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主公大人这么任性怎么办?当然只能原谅她啦!   为了尽快赶回岐阜,织田信长带着两人行动可以说是非常迅速,但走在无人的山路上,她却莫名的有种熟悉的感觉涌上来。   “猴子。”织田信长扬声叫道,她知道怎么会觉得熟悉了。   “嗨。”仍旧扶着池田恒兴的羽柴秀吉应道。   “你觉不觉得,这个感觉有点熟悉。”织田信长拨了下手臂上系着干净白布。   “主公大人您在说什么?”羽柴秀吉还没跟上织田信长的思路,“什么感觉很熟悉?”   “我说,”织田信长环顾了下周围,“觉得不觉得我们这样赶路,很像之前从京都回岐阜的那一次。”   那一次,也是急着赶路,也是在路上遇到了战斗,然后也是人人带伤。   然后,他们就遇到了时间溯行军那群怪物,还有那些刀剑男士们。   羽柴秀吉听得差点没跳起来,他紧张的左右张望着,“主,主公大人,不会又有那种怪物吧?”   纵观羽柴秀吉的一生,从尾张一个农民走到拥城大名这一步,可谓天不怕地不怕,只要他家主公大人下令,他绝对是连将军都敢踹两脚的那种人。   但羽柴秀吉一来怂他家主公大人,二来对那种杀不死的怪物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现在听织田信长这一说,怎么不脸色立变。   织田信长正待说什么,突然之间,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异声,那种兵器相加的声音,夹杂着呼和的声音,让她也是觉得熟悉。   “有动静。”很显然,神经紧绷的羽柴秀吉也听到了声音,“好像有人在交战。”   “嗯。”织田信长沉下脸色,“过去看看。”听声音就在前路,在这种山路上并不好绕路,至少,要搞清楚前面到底是什么状况。   等转过一道弯,瞬间,织田家的家主脸色也不那么好看起来,羽柴秀吉和池田恒兴更是一下就紧张起来。   映入眼帘的,正是那些看奇怪像鬼怪多过于像人的时间溯行军。   不过好在,这次这群怪物已经和人交上手了,也就是那群维护历史的刀剑男士们。   织田信长瞥一眼羽柴秀吉,“猴子,我怎么之前没发现你有乌鸦嘴的天赋?”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织田家的家主大人才不会承认这件事是她自己先提及的呢,这种锅当然要愉快的甩给手下去背了。   羽柴秀吉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主公大人,那群奇装异服的人,应该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吧。”   虽然织田家的家臣们都知道有群特别奇怪的人来拜见过主公大人了,不过就算是竹中半兵卫,都没从织田信长那里打听出个所以然,更别说其他人了。   但羽柴秀吉也不笨,很容易就能从之前的情况推导出这样的结论。   “嗯,”织田信长嘴角的笑容相当意味深长,“如果我不是要死在这里的话,他们会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这些刀剑维护的,可不是她自己,而是所谓的历史啊。只要她不是历史上注定死在这里,那群刀剑男士就会保护她不受时间溯行军的危害。   “主公大人!请不要胡说!”池田恒兴差点被织田信长吓得心脏漏跳一拍。   织田信长不在意的挥手,“不要激动,我不会死在这里的,别崩裂了伤口。”   池田恒兴颇为“幽怨”的看了一眼自家主公,哪有人这样把死啊死的挂在嘴边的,也不嫌忌讳。   不过真要说起来,他家主公大人不信神佛,连比叡山都敢放一把火,大概是真不怎么忌讳的。   “主公大人,要上去帮忙吗?”被织田信长说是乌鸦嘴的羽柴秀吉想要赚点表现分,他手放在刀柄,眼睛盯着战场。   在似人非人的怪物和看起来还像是人的刀剑男士之中,他还是知道自己该站哪边的。   更何况上次那些怪物搞得他们那么惨,羽柴秀吉也是耿耿于怀。   “暂时不忙。”织田信长却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先看看再说。” 第112章 112   既然织田信长开了口, 羽柴秀吉当然是遵命行事,三人找了个还算隐蔽的藏身地方,隐藏在山石树木后面, 近距离“观赏”刀剑男士大战时间溯行军。   当然, 如果是以羽柴秀吉和池田恒兴的话来说, 奇装异服长相奇特的男人们和怪物们之间的战斗。   刚开始织田信长还没细看, 只扫了一眼看到熟悉的刀剑就知道是刀剑付丧神们了,这一仔细观察, 她就发现了不同。   虽然这些刀剑男士有些织田信长熟悉的面容, 比如她的爱刀药研藤四郎, 比如先将军的爱刀三日月宗近。   这些都是织田信长上次见过的,但这次来到她这个所谓历史中的刀剑男士,却还有两张她不熟悉的面孔。   其中一人说是不熟悉的面孔都不尽然,因为织田信长其实并没有看得很清楚对方的容貌。   因为哪怕是在和时间溯行军的交战中,对方都戴着遮挡面容的兜帽,虽然也不是完全看不到, 但比起其他大大方方的展露容颜的刀剑们,偶尔会一闪而过的面容,怎么都显得有些过分不爱见人了。   而另外一个白色军服的少年一头浅奶茶色的短发, 动作同样干净利落, 在战场之上胜利之后笑容灿烂,看起来是个很可爱的少年。   “忍者的刀剑吗?”织田信长强忍着笑意,胡乱猜测着道。这么喜欢把脸遮起来的刀剑,所谓物似主人型, 难道之前使用刀剑的人是忍者?所以才要遮挡样貌?   “主公大人,您在说什么?”每次这样织田信长天马行空的时候,羽柴秀吉都觉得自己跟不上对方的思路。   虽然他已经很习惯了他家主公大人的突发异想,但每次织田信长说的时候,他还是要锲而不舍的问下,期望着总有一天能跟上主公大人的思路。   人有梦想总是好的,万一哪天成了呢,他绝对会压下明智光秀,成为主公大人更加看重的家臣的。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羽柴秀吉也在不断的努力中。   “我是说,在战场上遮挡容貌,是因为是忍者吗?”织田信长难得的解释了下自己的想法,虽然还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对方是刀剑付丧神,可不是什么忍者啊。   不过也不算完全的胡说八道,她只是省略了忍者的刀剑几个字而已。   不然还能怎么办,她能指着战场上的一期一振说,猴子你看到那个蓝色短发军装的男人了吗?   他其实是不久之前我赐给你的从朝仓义景那里缴获来的一期一振吉光。   你很喜欢的那把太刀,还特意去打磨了一番来着。   没办法,后来很长一段时间,猴子那家伙都带着那把刀,算做是主公大人赏赐的荣耀,织田信长想不知道都难。   嗯,如果她真的这么说的话,估计猴子会瞪大眼睛问她什么是军装吧。   于是她又要接着解释那是很多年后的军队的统一着装,毕竟时代在进步,社会在发展,军队也要统一着装看起来才有气势有士气,也能区分敌我。   但是这么解释之后呢?   她还要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知道很多年后的事情呢。   怎么想都觉得麻烦得很,况且她也不太想要解释,所以还是算了吧。   “您说那个披着白布的男人?”羽柴秀吉看了看战场,“不像是忍者,忍者出手没有那么光明正大。”   比起织田信长,羽柴秀吉更是这个年代武将的普遍思维,不管是使用忍者还是对忍者的了解,都比他家主公大人要多得多。   而织田信长嘛,比起从其他地方培养出来的忍者,她更偏向于自己一手培养的暗卫。   而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完全正确的,这些年,对她忠心耿耿,战死方休的暗卫不在少数。   当然织田家的家主大人也不会亏待这些暗卫就是了,不管是身前,还是死后。   身前给自己,死后给家人,重赏虽然不能代表全部,但也可以代表绝大部分的心意了。   “那难道是说……”听到羽柴秀吉这么说,织田信长来了点兴趣,她看得出来,战场之上,已经是刀剑男士们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不管怎么说,不用去面对那群时间溯行军,也是件好事。她不惧怕敌人,但对于怎么都杀不死的敌人,还是会觉得本能的抗拒。   “是说什么?”羽柴秀吉仍旧是茫然脸,不知道自家主公大人又想到哪里去了。   “脸长得过分好看了吗?”织田信长漫无目的的猜测着,“所以才不展露在人前。”   就像兰陵王,因为实在太过于美貌,所以每每上阵,必定用面具遮挡容颜。   羽柴秀吉用一种主公大人您又在胡说八道了的目光看着织田信长。   织田信长弯起嘴角,“快看,已经在收尾了。”到底是不是,等会儿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再多的猜测也不过是猜测而已。   “这群人战斗力真的很强啊。”池田恒兴忍不住感叹了句,不但克制那群怪物,就仅仅是从出手的姿态来看,就已经是常人难及的强大了。   “确实不错,”羽柴秀吉作为之前和刀剑男士们并肩作战过的人,对他们更是了解些,“出手干净利落,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身份。”   织田信长闻言目光扫了过去,“不用想了,他们的身份不会随便透露给其他人知道的。”这家伙,竟然敢明里暗里的打探,不过如果不这样,他也就不是猴子了,“也不用问我,我确实知道,但我不会说。”   羽柴秀吉忙低头,“猴子不敢。”虽然他会暗暗的打听一下,但主公大人都这么说了,他也不敢当面去触这个霉头。   织田信长摆了摆手,“也不用往心底去,他们不会是敌人。”当然,也不能称为朋友,因为他们维护的是历史,而不是某个特殊的人或者特别的历史。   其实,也无所谓,只要创造出她一直是赢的历史就好了。   织田家的家主,就是如此目空一切的自信,而她也确实当得起这样的自信。   “嗨,嗨。”羽柴秀吉和池田恒兴听到织田信长这么说,多多少少也是有些放心了。   就在几人说话的当口,那边战场的收尾工作已经结束了,刀剑男士们各自收刀回鞘。   织田信长很欣赏的药研藤四郎目光已经转了过来,“那位的几位,还不打算露面吗?”   作为侦查值极高的短刀,他其实在刚才就发现了这边有人的事,只不过当时还在混战中,对方也似乎没有打扰他们战斗的意思,所以他也没有开口就是。   现在战斗结束了,药研藤四郎当然要弄清楚到底是些什么人。   随着药研藤四郎开口的话,果然从不远处有些隐蔽的地方,转出几个人来。   领头的那位,是位容貌绮丽夺目的姬君,虽然她现在看起来有些衣衫不整,甚至衣服到处都是划破的痕迹,衣摆处还有鲜血浸染。   但仍旧无损她的容颜和气度。   甚至可以说,原本她有些泠然的气息,在血色的衬托下,展现出另一种风华来。   那位华贵的姬君带着手下的人,几步就走到这群刀剑男士们面前,微微勾了勾唇角,她笑容淡淡,“好久不见了,各位。”她说着,目光转了一圈,“这次不动和宗三没有跟着过来吗?”   那个看到她就会亲热的叫着信长大人,然后热情扑过来的不动行光。   虽然那是她新近才入手的刀剑,也不知道因为它造型的特殊,还是因为有着这样一份因缘,她真的挺喜欢这把短刀的,时不时就带在身上。   而不动行光显然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确实在战场是把很是实用的刀剑。   当然,还有那个生成凄艳之色的宗三左文字,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变得开朗(?)一点。   织田信长的话只属普通,她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   然而织田信长很惊讶的发现,从她开口的那一瞬间,这几把刀剑的反应就相当的有趣。   正常的是药研藤四郎,小短刀手扶着本体刀,行礼行得有几分利落。一期一振也还算好,朝着她微微一笑行礼,优雅得体。   那个不认识的白色军装少年的笑容更灿烂一点,同样在对着她行礼。   所以她可以得出结论,这也是把和她或者她的家臣们有因缘的刀剑吗?   至于戴着兜帽的男人快把脸埋到胸口了直接被织田信长忽略了,反正她也看不清对方的脸,更何况是表情。   奇怪的是三日月宗近和压切长谷部,都蓦地瞪大了眼睛,那种不敢置信的样子,就好像用表情在问:我是谁我在哪里我看到了什么?   织田信长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两人奇怪的样子,伸手指向感觉就快要风化的两个人,“药研,他们怎么了?”又不是没见过她,至于那种奇怪的样子吗?   药研藤四郎回头看了看压切长谷部,又转头看了看自家前主难得的女装扮相,他动作优雅的整了整手上的手套,“信长大人,三日月殿下不用说,长谷部君也不是像我和不动一样经常是贴身跟随啊。”   因为有羽柴秀吉和池田恒兴在,所以药研藤四郎说得很是隐晦,并没有直接说出他们是对方的贴身短刀,但织田信长却仍旧是听懂了。   织田家的家督微微挑了挑眉,“你是说,他们不知道某些……事实?”她还以为药研和不动知道,这些刀剑们都知道了呢。   “是的。”药研藤四郎很高兴他和前主还是有些默契的。   “那为什么他们不会觉得这是某种……爱好?”织田信长勾了勾唇角,就像她的家臣们一样,都觉得她是女装大佬呢。   “可能就算是爱好,也足够他们震惊了。”药研藤四郎微微笑了笑,感觉就像自己前主恶趣味浓厚时很是一样的笑容,“毕竟,听过和自己看到,完全是两回事。”   虽然一直都有信长公爱好女装的传言,但那毕竟是传言罢了,谁会对着一把刀不停的念叨这个啊。   所以也许他们以为是无稽之谈,也许只是听到了没放在心上。   不管怎么说,织田信长突然以这种形态出现,真的足够震撼了。   药研藤四郎说着,嘴角扬起的弧度更高了些,“更何况,您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也不像是爱好。”较为单薄的衣服,还是能看出身形的。   织田信长摇了摇头,“不够淡定。”就算看出她是女性又怎样,还是她的刀剑呢,就这点小事就吓成这样,不像她!   药研藤四郎还是说了句公道话,“确实是件足够让人震惊的事。”谁能想到,纵横天下战无不胜,甚至是将日本历史翻开了新的篇章的信长公,被称为魔王的人,竟然是个女人呢。   “太自以为是了。”织田信长哼了声,女人又怎么样,难道能做出什么大事的人,一定是男人吗?   药研藤四郎不置可否,“这也是普遍的想法。”   织田信长很喜欢他的冷静理智,她朝羽柴秀吉和池田恒兴挥了挥手,“猴子,恒兴,你们先去前面等我。”   两个家臣手下在,有些话就不太方便说了。   “主公大人。”池田恒兴有些不放心的望了过来,这些奇奇怪怪的人真的没问题吗?   “去吧,没事的。”织田信长安抚的笑笑。   在将自己两个家臣“赶走”之后,织田信长才回过头来将目光在压切长谷部身上转了转,三日月宗近都已经反应过来了,在哪里饶有兴致的看着她,这位怎么还僵立着?   真要说起来,三日月宗近她管不着,那不是她的刀剑,但这个,好歹也算是她的爱刀。   否则也不会经常让随侍她的小姓握在手里,怎么还在那里石化着?   在心底哼笑了声,织田信长直接上前,走到和压切长谷部面对面的位置。   看到那张妍丽的脸近在眼前,压切长谷部的目光仍旧有些呆滞,他整个脑袋里如同飓风扫过一般,根本不能正常思考。   和之前在家臣面前那次穿女装不同,那时候织田信长衣服一件一件的套着,看身形也分不清楚男女。   而现在她因为脱掉了外衣,里面的和服虽然不够贴身,但隐隐约约,也能看出女性的轮廓。   这使得压切长谷部根本不会错认她的性别,虽然从心底似乎在抗拒这个事实,但所有的一切又都分明的摆在他的面前。   他的前主,被称为魔王的人,根本不是他自己口口声声的那个男人,而是……女人。   压切长谷部,一时之间死机了,而且暂时还无法重启。   织田信长站在压切长谷部的面前,她在战国时已经不算矮的身高,却仍旧比不上压切长谷部,以至于她要微微仰头才能对上刃的眼睛。   但就算如此,她也丝毫没有气势上的不及。   只要站在那里,织田家的家族就是高高在上,唯我独尊。和她是男是女,穿什么样的衣服都没有丝毫关系。   片刻之后,织田信长眼底闪过一丝戏谑的光芒,她微微展颜,那是一个如同春色般绮丽的笑容,有春水般的柔波,从她的眉梢眼角荡漾开去,“就是如同你所看到的哦。”   没错,她就是个女人,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不会有什么改变。   “啪”的一声,压切长谷部手里的本体刀再也握不住,一下掉在地上,发出算不上清脆,却相当明显的声音。   织田信长摇了摇头,觉得这把刀可能已经救不回来了,她转头看向药研藤四郎,说了句心底话,“我看他快不行了。”   药研藤四郎如果不是没戴着内番时的眼镜,只怕都要闪过一道反光了,“重伤待手入。”敢在信长大人面前掉了本体刀,他真的不想同情长谷部。   “手入?”织田信长有些好奇。   “嗯,刀剑在战场上容易受损,必须及时修复。”药研藤四郎这样解释道,“我们称为手入。”   织田信长微微点了点头,也不再理会她觉得不行了的压切长谷部,而是看向那个白色军装的少年,“你也是和我有因缘的刀剑?”   她对这把刀印象倒是挺好的。   听到织田信长问他,少年立刻露出元气满满的笑容,“嗨!”他手扶着本体刀认真的行礼,自我介绍道,“信长公,我是物吉贞宗。”   他正准备接下去说自己的前主,就听到织田信长开口道,“等等,物吉,物吉,”她蓦地想了起来,“你是竹千代的刀。”   难怪了,这把刀看到她会笑得那么高兴,又对她很是礼貌,原来是竹千代的刀啊。   “是的,信长公。”听到织田信长想起自己,物吉贞宗的笑容更灿烂了些,“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织田信长也微微扬了扬唇角,“竹千代总带着你上战场,说你能带来幸运,我当然记得。”   还记得最开始见到这把胁差的时候,她还有些不以为然,觉得不过是把普通刀而已。到后来竹千代一而再再而三的带着,她也就习惯了。   而且看来,啧啧,竹千代也知道她真正的性别啊,不然物吉贞宗也不会如此镇定,就是不知道这个知道,是之前知道的,还是之后知道的。   “嘿嘿,”物吉贞宗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头,“每次都努力的想给家康大人带去好运气呢。”   织田信长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是把好刀。”她喜欢有精神且努力的少年,让人看了就心情很好,就像不动行光一样。   看来竹千代的眼光真的不错,虽然物吉贞宗是把无铭刀,也不是什么名家出品,但真的是把好刀。 第113章 113   被织田信长表扬后的物吉贞宗笑容更灿烂了些, 小幸运也没矫情,认认真真道谢行礼的样子让织田信长想起德川家康小时候。   那个时候才被当成人质抢回来的竹千代君,被迫认了她当老大, 认命的跟在她身后跑来跑去的样子, 怎么都觉得很可爱的。   果然竹千代喜欢这把刀还是很有道理的。   朝物吉贞宗点了点头, 织田信长转向那把快把自己埋进兜帽里的刀剑, “这把是忍者使用过的刀剑?”她还真的问得出口。   当然,以织田家家主大人的无下限来说, 她还真没什么问不出口的。   没想到那把恨不得把自己蜷缩成蘑菇状的刀剑却在听到织田信长的问话后, 自己却开口回答了, “我不是忍者使用过的刀剑。”   语气虽然还有些硬邦邦,却并不是那种会软弱得任人欺负的样子。   对方的语气不好,织田信长并不恼,“那是因为太美了所以不能给人看吗?”   其实在她眼中,这几把刀剑都是常人难及的美貌了,更不用说样貌最出色的三日月宗近, 真正的眸有清辉,辉映月色。   连她每次见到,都会感叹真正是天赐的美貌。   而这把刀如果真的如她所言, 这把刀是因为长相太美, 那得美到什么样子?   嗯,怎么办,她完全不觉得有什么期待,只觉得好像很好笑。   想笑, 那就笑就是了。   织田信长向来是我行我素惯了的,所以她唇角一扬就笑了出来,正好对上对方在听到她的话后蓦然之间抬起来的脸。   金色的短发翠色的眸子,虽然谈不上让人惊艳万分,但确实是个长相端正秀美的青年。   四目相对,织田信长微微挑了挑眉。   下一刻,那人重新低下头,伸手使劲拉着感觉已经拉到极限的兜帽。   他不喜欢被人说漂亮,所以下意识的抬头看人,但对方不是他的主人,那是……织田信长。   他从来无法想象,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魔王,是个貌若春华的女子。   “挺不错的啊,干嘛要遮着掩着?”对于哪怕连穿个女装也是大大方方,搞得自己像女装大佬的织田信长来说,完全不能理解这种想把自己挡住的心态。   对于她来说,好看的东西当然要展示出来给别人看到,方在不辜负这份好看,不然长那么好看干嘛。不是白瞎吗?   这对于十分现实且小气的信长公还来说是不能理解不能忍耐的。   “不是。”兜帽下仍旧传来回答的声音。   织田信长觉得这把刀剑真的很有意思,明明是用兜帽遮着自己的样子,好像并不想现于人前,但却并不是完全不理会人的类型。   甚至如果你说的和他想象的不同,他还会反驳。   不过如果真是那种她说什么对方都不开口的类型,织田信长大概早就失去兴趣了。   “那是什么?”织田信长抬了抬下颚,“你是谁的刀剑?”这种奇怪的样子,难道是像原主?   “我不是谁的刀剑,”没想到,对方在听到她的话之后,再次抬起头来,瞬间,那双翡翠色的眸子亮得惊人,有种莫名的吸引人的感觉,“我是山姥切国广,是山姥切的仿品,但我不是什么冒牌货,而是国广的第一杰作。”   “仿制品?”织田信长嘴角挂上一抹戏谑的笑意,在听到对方介绍的瞬间,织田家的家主立刻就明白了山姥切国广的戴着兜帽,不愿意完全展露在人前,但却又不是完全的蜷缩的模样。   他就像只风雨后的小动物,不停的探出洞来,又飞速的缩回去。   自卑又自傲,才会混合成这样的奇特的性格。   山姥切国广对上织田家当主的眼神,几乎是下意识的微微偏过头去,他握着自己本体刀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紧。在对方清凌凌的目光下,似乎他所有的一切都无所遁形,让他觉得狼狈。   看山姥切国广的样子,织田信长难得的多说了两句,她说过,长得好看的人在她这里有特权,“物吉贞宗是把无铭刀,但不管是我,还是家康,都认为他是把好刀。”顿了顿,她看向山姥切国广的目光意味深长,“更何况,你现在也不仅仅是一把刀了,明白我的意思吗?”   所谓的无铭刀,可能的情况太多了,刀匠随意打造的刀,仿制别人打造的刀,刀匠本身根本不出名的刀……   织田信长虽然喜欢收集名刀,因为能够出名的刀剑,多半有自己独到的一面。但她却并不觉得所有的刀剑,就一定是名刀才好。   只要能够在发挥作用,在织田信长眼中,就是把好刀。   这样的作用,比如说锋利能够杀敌,比如说美丽能够被欣赏,甚至比如说物吉贞宗那种能够带来幸运,这些都是有用。   刀剑之所以被人打造出来,不就是要有用吗?   更何况现在被作为人形唤醒的刀剑男士们,都不仅仅是刀,而是成为了人,那么更不一定要是多么有名的刀才会好了。   有名仅仅是一个方面罢了,作为人形的刀剑男士,更重要的是要在战场上发挥作用。   就像她的宗三,虽然她从不带他上战场,当然现在也没那个想法。   那么好看又得她心的刀剑,当然是要好好珍藏了。   但就算如此,织田信长也没觉得影响了宗三现在作为刀剑男士的战斗力嘛。   所以只要实战出色,仿制品什么的根本无需在意。   从这一点上来说,实用主义者的织田信长甚至觉得哪怕只是刀剑本身的样子,如果实战性强,或许会更得她喜爱一些。   当然,刀剑男士更大的作用是对付时间溯行军,从这一点上来说,也不是刀剑本身的样子能够替代的就是了。   虽然织田信长的话用了明白我的意思吗这样的问句作为收尾,但她并没有等待山姥切国广回答的意思。   她又不是知心姐姐,能多说一句已经算是难得的好耐心了。山姥切国广又不像宗三左文字一样是她的刀,好歹她也得管点。   所以说完之后,织田信长也不再多言,转向药研藤四郎,朝他招了招手,“药研。”   她果然还是更偏爱自己的刀。   看看她家药研,多镇定,多冷静,在战场上作风多利落啊。   至于长谷部……她是把他送人了吧,那肯定是像另一个主人的。   反正不好的方面肯定不是像她就对了。   药研藤四郎走到织田信长面前,“信长大人?”   “你们这次的任务是什么?”织田信长问话的口气一如既往的理所当然。   “和上次一样,”药研藤四郎虽然是少年的模样,声音却是织田信长欣赏的低沉悦耳,“时间溯行军似乎认为只要能杀死您,就能改变历史。”他微微勾了勾唇角,“想要杀死被称为魔王的您,真是狂妄。”   很少,不对,几乎可以说没有人会当着织田信长的面这么称呼她,但药研藤四郎的话却并没有引起织田信长丝毫的不满。   她闻言哈哈大笑,“魔王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杀死的。”她真的一点都不介意被这么称呼。   药研藤四郎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微微朝织田信长点头致意,“我们会保护您的。”他就知道,果然信长大人是毫不在意这样的称呼的。   “嗯。”织田信长答应得很平常,“时间溯行军还会来吗?”   药研藤四郎目光瞟向山姥切国广,“这要问我们的队长了。”任务进度,掌握在这次出阵的队长手里。   “嗯?”织田信长颇有些兴趣的扫了眼三日月宗近,“我记得上次你们的队长是三日月,你们还会轮换队长吗?”原来不是像她的部署一样,是固定队长的吗?   “哈哈哈哈,”一直在打量这个和他心目中完全不同的织田信长的三日月宗近一阵熟悉的尬笑,“我们每次出阵的队长并不一定是同一个人。”   若开始还是不习惯其实织田信长是女性的话,三日月宗近看到现在,好像也觉得能够把眼前这个一身女装打扮,甚至连头发都规规矩矩束成姬君发饰的人和他认识的织田信长联系起来了。   虽然外在的样子似乎是有些改变,但其实魔王还是那个魔王,并不会因为性别的不同就有所不同。   只是真是没想到,名震天下的信长公,竟然是位女性。嗯嗯,单单从外貌来说,还是如此出色的女性。   果然有太多的东西,被掩盖了历史的尘埃中。   “这样啊,”织田信长对时之政府的管理方式没什么兴趣,“那队长,”她看向山姥切国广,“你们的任务完成得如何了?还是要继续跟随我一路往岐阜?”   他们的任务不是要保护她吗?所以她也要关心下到底还会不会遇到那些时间溯行军。   “任务已经完成了,”山姥切国广总算是转过头来正常看人了,“我们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   “好吧,”织田信长已经习惯了这群人的做法,她这次也急着回岐阜,所以根本没有做戏挽留,“那么,下次见?”她对着山姥切国广浅浅一笑,明丽的笑容,看得山姥切国广下意识的偏过头去,似乎并不太敢去正视这样如日耀目的笑容。这样的话这样的笑容,甚至会让刃觉得脸上发烫。   织田信长退开两步,含笑准备目送这群刀剑男士离开。   嗯,她只是有点好奇,他们是怎么穿越时空的,是有什么机器或者是嗖的一声吗?   总不会有飞船来接他们?他们应该不介意她稍微围观下?   反正她多的事情都知道了嘛。   “队长?”药研藤四郎看向山姥切国广。   山姥切国广深吸了口气,“我们回去吧。”   对于这样的话,其他刀剑当然没有异议,连压切长谷部都在药研藤四郎的关怀下,好吧,其实也就是拍了拍已经大概是裂开的刀剑的肩膀,然后得到压切长谷部像被惊到的兔子似的捡起自己的本体刀,然后慌乱的掏出他们的时光转换器的设备,其间还差点把东西掉在地上。   药研藤四郎默默的看着压切长谷部的手忙脚乱,想着要不要秉承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做法,回去和不动行光分享一下。   山姥切国广见状也是在心底微微摇头,只是他虽然惊诧,但到底不是织田信长的刀剑感受没那么深刻,所以见所有人都准备好了,他便开口道,“走吧。”   于是并不在意被织田信长就这么看着的刀剑男士们启动了各自的时光转换器,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什么动静都没有。   一瞬间,从山姥切国广开始,每振刀剑的脸色都不那么好看起来,连三日月宗近都有些变色。   “这是怎么回事?”山姥切国广作为队长,几乎是下意识的使劲晃了晃手里的时光转换器,似乎还想着敲两下看能不能修好。   “连接不上本丸。”药研藤四郎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但明显他还要比队长山姥切国广冷静一点,他目光环视了一周,“我们所有人的都是。”   几乎是所有人都下意识再次尝试了一遍,仍旧是无果。   这时候连织田信长都看出了不同寻常,织田家的家主大人目光扫了过来,淡淡的微凉,“我假设,你们暂时回不去了?”   害她还期待了一下,结果既没有什么飞船(?),也没有什么光芒,什么都没有嘛。   时之政府是这么不靠谱的吗?   对于织田信长的提问,几振刀剑都有种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感觉,还是三日月宗近尬笑了下,虽然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哈哈,好像是出问题了呢。”   不过这种尴尬的时候也能厚脸皮也是一种天赋就是了。   织田信长微微点头,“能解决吗?”   “暂时不知道怎么解决。”一期一振也是皱着眉头,向来温文的刀剑也发起愁来,甚至比上一次织田信长以碎刀为威胁的时候更愁一点。   “那现在要怎么办?”织田信长越来越觉得时之政府不靠谱了。   “等时之政府来解决吧。”药研藤四郎将时光转换器收了起来,很明显,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被困在这个时空了。   但他们作为时之政府实验的刀剑,时之政府肯定不会放任他们留在历史当中,肯定会派人来解决这个问题的。   “也只能这样了。”山姥切国广在各种尝试无果后,也只能放下手叹道。   药研藤四郎在片刻的思忖之后,抬头看向织田信长,“信长大人,能暂时收留我们一段时间吗?”   “喂,药研!”山姥切国广下意识的出声阻止,他们可不应该和历史人物扯上关系啊。   “或者,”药研藤四郎转头看人,“队长你有其他提议。”   虽然他们之前是刀剑,但现在也是人,是人会就饿会冷会需要睡眠。如果不找信长大人的话,他们会连今天晚上都没有住的地方。   山姥切国广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什么来,确实,织田信长是他们现在最好的选择。   她知道他们的身份,也对所谓的历史毫无兴趣。他们又不能去偷去抢,而且除了上战场之外,他们也不会做其他的事,不找织田信长收留他们,还能怎么办呢?   另外去找工作吗?感觉好像更不靠谱,他都不知道他们能做什么。   一期一振闻言笑了,皇家御物的刀剑笑容温和,“信长大人,可以收留我们吗?”他也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提议,只是不知道对方的想法,不过,他觉得信长大人多半会答应的。   织田信长原本在药研藤四郎开口的时候就准备答应下来,只不过是养几个人一段时间而已,更何况这其中还有她自己的刀剑,她根本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之前她不是还这么向这群人提议过吗?   只不过听到山姥切国广开口,她也没有立刻说话,人家队长好像不是很乐意呢。   现在连一期一振都开口,织田家的家主在某些时候还是相当大方的,她随意的一挥手,“当然可以,只是小事罢了。”顿了顿,她扫了一圈几人的奇装异服,“不过,要名正言顺的进我织田家,你们就暂时做我的家臣吧。”不然,要以什么名义带人回去。   “哈哈哈哈,”三日月宗近闻言就是一阵笑,“能做名满天下的信长公的家臣,是我们的荣幸。”   对于这种会说话,还是美人的人,织田信长也就回了个笑容,她喜欢知情识趣的人,就像千宗易一样,“你们的衣服都是可以换的吧?”虽然她也经常奇装异服,但这些刀剑付丧神们的衣服也高调了,“另外还有名字,一个两个还无所谓,全部和刀剑重名的会显得太过于怪异了,像三日月、一期,药研这样的叫法倒是无所谓。”   反正这个年代叫什么奇怪名字的都有,不要全体都叫刀剑名就好了。   毕竟他们后面缀着的是刀匠的姓氏啊。   “这些都没有问题。”山姥切国广总算有了作为队长的自觉,虽然他仍旧想要转开目光,却逼着自己和织田信长对视,“衣服可以换,名字可以简称。”   他也不是顽固得不知变通的人,当然知道这样的安排是最好的。   “嗯,那就好,”织田信长也是满意了,“现在先跟我回岐阜,其他的事之后再安排好了。”重要的事先解决了,其他都是小事,她还赶着回岐阜呢。   山姥切国广抿了抿唇角,“好的。”   “主公大人。”织田信长露了笑容。   “什么?”山姥切国广没反应过来,什么主公大人?   “哈哈,”倒是物吉贞宗聪明伶俐,“遵命,主人大人。”   他反正是家康大人的刀剑嘛,连家康大人都会叫信长大人主公大人呢。现在既然要作为信长大人的家臣,当然要改变称呼啦。 第114章 114   就如同织田信长所料, 一向一揆在她的领地内根本称不上顽疾,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不过就是趁着她才攻下越前, 人心不稳的时候显示下存在感罢了, 根本不会对整个织田家构成什么威胁。   等到织田信长平安赶回岐阜之后, 整个织田家立刻就高速运转了起来。   织田信长首先命令柴田胜家带着前田利家出阵平息叛乱, 现在织田家日益强大,这种小型叛乱, 织田信长也开始逐渐派遣家臣们领兵出阵了。   一来是锻炼家臣们的能力, 二来随着织田家占领的地方越来越多, 今后势必面临着多面作战的问题,织田信长一点都不想像之前讨伐浅井越前时那样,一旦其他地方出了问题,她立刻就得带队去平息。   虽然织田军向来以进军快如迅雷闪电著称,但是说实话,真的心累。   所以逐渐的, 织田信长已经在有意的培养手下家臣们独立领兵作战的能力。   柴田胜家不愧是被称为鬼柴田的战将,再加上他手下还有前田利家等人,于是越前的一向一揆在他凌厉的攻势下, 很快就分崩离析, 溃不成军。   而织田信长抓住这次机会,一举在新的领土越前和近江,开始了她的改革步伐,准备充分发掘两地的潜力, 改善民生的同时也给织田家的后续动作,提供自持。   这样的好时机,不用白不用,当然不用可不是织田家家主大人的风格。   “大将。”将一杯茶递到织田信长的手边,换上战国时期普通少年和服的药研藤四郎除了眼睛的颜色外,看上去已经和普通的跟随在织田信长身边的小姓无异了。当然,他现在做的也就是这份工作。   “谢谢。”织田信长从战报里抬起头来,接过茶水喝了一口,顺便扫了一眼在她身边端坐的药研藤四郎,“这份工作,你做得很好。”   织田信长指的当然不是作为她腰间的佩刀,而是作为她的家臣,她的侍从的工作。   比起那些不知道她真实身份的家臣的儿孙们出仕于她的小姓,药研藤四郎明显更适宜这份贴身服侍的工作。而且,他的工作能力也是一流的。   被织田信长夸奖了,药研藤四郎也丝毫没有露出骄矜之色,“作为您的家臣,这都是我应当做的。”在药研藤四郎看来,这一切确实也是理所当然的。   织田信长顺手将战报放下,这已经是柴田胜家收尾的报告了,实在没什么特别好看的,她知道进展就可以了,并不需要再过于在意,“都是刀剑,你们性格也差太多了,三日月看起来就并不太适应这份工作。”   虽然说是将这几位刀剑男士带回来作为她的家臣,但织田信长又不能真的将他们当作家臣来使用,又不能让他们去带兵,又不能让他们去配合丹羽长秀进行改革。   所以她也就意思意思把几人放在身边,做做简单的端茶倒水跑腿的打杂工作。   但就是这样的工作,也有刃做得很好,比如药研藤四郎,比如物吉贞宗,也有刃一看就是拖后腿的,比如三日月宗近。   好在,织田信长也没指望过这把刀能做她小姓的工作,明显年龄太老了啊!   她身边可都是美少年啊美少年!三日月宗近不是不美,那把刀确实是常人难以企及的美,但是很可惜,他已经不少年了。   “三日月殿下和我们不太一样,他存在的时间太久了,”药研藤四郎微微勾了勾唇角,“您不能寄希望于一位老人家也如年轻人那般灵活。”   织田信长忍不住笑了出来,近距离相处之后,她真的发现药研藤四郎和她在某些方面很像,只能说果然不愧是她的爱刀了,“虽然说着自己是爷爷,但在战场上可看不出来,看起来也很风骚啊。”   她又不是没看过三日月宗近提刀砍人的样子,尬笑还是要笑,但砍起时间溯行军来那叫一个毫不留情。   药研藤四郎也是笑了,“毕竟我们都是刀剑,刀剑就是为了战场而生的。”他向来都很有刀剑的自觉。   “嗯,有些道理,”织田信长笑着点头,“所以哪怕是看起来怎么都很丧气的宗三,在战场上也是下手相当的干净利落的。”   这也是织田信长会喜欢这些刀剑们的原因之一,能够认真完成自己职责的人,当然会得到上位者的欣赏和喜爱。   就在织田信长和药研藤四郎随意聊了几句的时候,门外有人快速的跑了过来,奶茶色头发的少年元气满满的在门口单膝跪下,“主人,您召见的森家的几个孩子,已经到门口。”   自己看起来都是不大的模样,但说起来孩子来,物吉贞宗却是毫无违和感的。   织田信长笑容里立刻就多了几分真诚的亲切和盼望,“让他们都进来吧。”   自从织田信长信重的森可成战死之后,她一直都将森家的遗孤放在心上,只是她常年征战,所以照顾的任务,多是交给斋藤归蝶在做。   到后来归蝶也是在腾不开手,就慢慢将这些工作交给了生驹吉乃。   没错,现在生驹吉乃也算是名正言顺的织田家的人了,在知道织田信长身份的第二年,她就以妾室的身份,嫁给了织田信长。   到现在虽然比不上斋藤归蝶在织田家无可动摇的女主人地位,但也是深得家臣们爱戴的吉乃夫人了。   毕竟,安抚遗孤,照料出阵的家臣们的家眷,这些工作主要是她在做了。   而生驹吉乃本身又是相当温和会照顾别人的人,比起斋藤归蝶,她其实更适合照顾人这份工作,所以这些她做起来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如鱼得水。   比起才到织田家来的拘谨,生驹吉乃现在虽然仍旧柔和不改,但说话做事已经有了自己的气度,那是连斋藤归蝶也会赞赏的样子。   常年征战在外,织田信长其实和森家的几个孩子见面并不多,像是那个时候她见过的很小很喜欢的兰丸,更是一次都没再见过。   现在想起来,那孩子也应该长大了不少吧。   “遵命。”物吉贞宗在答应之后,又重新跑了开去。   “大将是要让森家的孩子们出仕吗?”药研藤四郎虽然拥有刀剑时的大部分记忆,但这些并不大的小事,他已经记不清楚了,毕竟他也是很有些年代的刀剑了。   “嗯,”织田信长并没有否认,“森家我已经交给了长可,剩下的几个孩子,我属意他们到我身边来先从小姓做起。”   其实,森长可原本也应该从织田信长的小姓做起的,这样的家臣成长起来,和主公的感情完全不同,也更能保持紧密的关系。   只不过当时森可成战死得突然,织田信长悲痛之余,将森家全部交给了森长可,并派了专人去教导,所以森长可并没有跟在织田信长身边多长时间。   织田信长正和药研藤四郎说着,森家除了森长可之外的三个孩子都到了,排成一排给织田信长见礼,看起来仍旧是有模有样的,“见过主公大人。”   织田信长见状嘴角几乎是不由自主的扬起,她想起了若干年前的那个新年,她也是瞬间就被森家的孩子们“包围”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力丸、坊丸和兰丸吧。”真是被丸所支配的恐惧啊,这么多年,她竟然都还记得这么清楚。   “是的,主公大人。”一排丸们齐声答道,好在声音清脆,也并不显得吵闹。   “都抬起头来吧。”织田信长挥了挥手,像是要挥去这种可怕的印象般。   于是下面一溜的少年都抬起头来。   这一刻,绕是见识过各色美人的织田信长,也挑了挑眉头,她该说果然不愧是她家可成的孩子们吗?   这一溜的美少年放在一起给人的视觉冲击真是相当大啊,特别是他们多多少少还有那么点相似度。   织田信长牵起嘴角,目光依次扫了过去,然后落到了长相哪怕是在这一溜美少年中,也最为出众的那个小少年身上。   就像很多年一样,织田信长一看过去,他的目光和她一对上,他就自然而然露出了笑容,有些欣喜,有些羞涩,满满的少年气,瞬间就会让人想起芝兰玉树的形容。   几乎不用去猜,织田信长就知道这个是谁了,森家的骄傲:森兰丸。   哪怕还仍旧是可以称得上是孩子的年龄,但已经开始初露风华,让人完全可以想象,等他真正成长为少年的时候,又该是如何的惊人的艳色。   于是织田信长也回了他一个笑容,四目相对,织田信长觉得自己大概有些可以理解,为什么历史上的另一个自己那么喜欢森兰丸了。   仅仅是看着这张脸,也会觉得让人心情愉快啊。   剩下的,还要看森兰丸是不是如传说般的聪明伶俐,善解人意。   虽然织田信长是属意森家的孩子们到她这里来担任小姓的,但森可成的三子兰丸年纪也并不大,更何况更小的力丸和坊丸,所以织田信长只让兰丸来随侍她,而力丸和坊丸长大点,再出仕就可以了。   从此织田信长身边便多了一个叫做森兰丸的小姓,只不过,暂时性的,织田信长还并未对这个新来的小姓表现出太过于特别的喜爱。   她虽然觉得这小家伙长得好看,但还不至于就因为好看就让他一开始就来处理她身边的事务。   没办法,毕竟作为织田家的当主,随侍织田信长的小姓常年都保持在二三十个人的样子。作为新人想要出头,除非是织田信长特意关照,不然就算是论资排辈,或者是本身出众,也要等上一段时间的。   毕竟小姓的工作还要熟悉主公大人的偏好,熟悉织田家的一切,这些都需要时间适应。   更何况森兰丸并没有之前同样担任小姓的哥哥关照什么的。   处理完森家孩子们的事情后,织田信长又召见了几个家臣,将她接下来的计划部署了下去。   她准备等柴田胜家将越前的事情扫尾后,就顺势拿下伊势长岛,那这样的作战就和之前不一样,需要水战了。   这对织田家的家臣来说,是个不大不小的挑战。   所以不但有些新的东西需要建造熟悉,比如战船,这场仗,织田信长也打算亲自领兵出征的。   处理完一应事物之后,织田信长伸了个懒腰,相当没形象的到回廊上一躺,“药研。”   “大将。”紫色眼睛的小短刀随着她的唤声,在她身边单膝跪下,对织田家家主的懒散样子并没有任何惊讶。   毕竟,他可是贴身短刀啊,什么样子的信长大人没见过。   说句不害臊的话,他这种可是连洗澡都会被放在旁边,睡觉都会被放在枕下的贴身利器啊。   织田信长翻了个身,侧躺在地板上,手撑着头,“拿着压切的感觉如何?”   作为她的小姓侍从,在她的身后端坐着,也是要持刀的,现在这个任务就暂时性的交给了药研藤四郎,他手里拿着的,就是压切长谷部。   药研藤四郎弯了弯嘴角,“感觉还不错。”信长大人有时候的恶趣味啊,真是……让人欣赏。   织田信长忍俊不禁,“那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压切呢,他还活着吗?”   上次见到他的时候,还是一起回岐阜的时候,织田信长都觉得对方快要挂掉了,或者,以刀剑的身份来说,快要断掉了。   “还活着,”药研藤四郎也答得一本正经的,“而且看起来还会继续活下去。”   “真是不够淡定,”织田信长再次感叹了遍,“不过如果还活着的话,现在能出来工作了吗?”   她可不想要一个看起来快挂掉的侍从,所以根本没安排压切长谷部的活计,但现在能缓过这口气了吧。   虽然如果是作为客人,她也不是不能养闲人,但作为她的家臣嘛,当然是要好好干活了。   织田家的家主如此的精打细算着。   药研藤四郎认真思忖了下,“我觉得应该可以了,毕竟,”他嘴角的笑容意味深长,“他现在也是作为您的家臣啊。”   织田信长点着药研藤四郎笑了笑,“再这样下去,我都要舍不得你离开了。”难得有和她这么相合的人,再次感叹一句,果然不愧是她一直随身的爱刀吗?   “我不是一直在您身边吗?”药研藤四郎的目光,落到织田信长腰间的短刀身上,那是他的本体,他曾经一直在的地方。   织田信长顺着药研藤四郎的目光看了看,随即莞尔,“说得也是。”她的刀剑,不是一直在她身边吗?   说到这里,织田信长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来,“对了,如果连压切都不知道这件事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宗三也不知道?”虽然那是她的宗三,但她可不会对着珍藏的刀剑诉说这样的秘密啊。   想来也是,谁会有事没事跑去对刀剑们喃喃自语啊,特别是织田信长这种,更是不可能了。   药研藤四郎的话答得很简短但是很肯定,“是的,他也并不知情。”他早就发现这一点了,不过他也没打算说就是了。   而药研藤四郎相信在他的叮嘱下,不动行光也是不会说的,所以这样看来,到现在宗三都还不知道这件事的实情。   “你和不动行光就没有讨论过?”织田信长挑眉,虽然她并不知道所谓的时之政府到底唤醒了多少把她的刀剑,但至少这两把小短刀,肯定是知情的。   这种贴身小短刀,知道的事情可多可多,毕竟谁也不会防备自己用来防身的利器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还真没什么可以信任的了。   “当然讨论过,”药研藤四郎黑得简直已经看不出颜色了,他脸色相当沉静的继续道,“但他们既然已经固定了这样的认知,我们也不好提醒他们吧。”   说得那么冷静理智,又冠冕堂皇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真的呢。   但织田信长从来都不是不知道的人,更何况她才刚说了药研藤四郎有些像她,所以以己度人,织田信长哼笑了声,“难道不是想要看热闹吗?”比如说像压切长谷部那样呆滞得快要风化在风中的样子。   药研藤四郎可不怕织田信长,他可是连魔王都敢当面开口的刃,他知道织田信长的底线在哪里,“难道您觉得不好看吗?”他可是觉得非常、非常好看的。   “真要来说的话,”织田信长大笑出声,她笑着道,“确实还是挺好看的,可惜,我大概看不到宗三知道实情时的样子了。”   等压切回去,大概宗三就会得知真相了,她就没办法看到宗三的反应了。   哎呀哎呀,她该惋惜这次出阵的刀剑男士中,没有她的另一把爱刀吗? 第115章 115   织田信长手撑着头, 一双清透的眼睛扫来扫去, 颇觉有趣的打量在她面前端正跪坐的男子。   他原本就是面容端正中带着点凌厉的长相,现在一副冷淡严肃的表情, 更显得几乎是生人勿近了。   所以, 压切该不会是因为不知道见到她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比较好,所以才露出这样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吧?   真是这样的话,那就有意思得很了。   织田信长相当天马行空的想了想, 然后抽出腰间的折扇, 随意在手里转了转,“你擅长做些什么?”   虽然原先作为刀剑,只要锋利就好,但现在既然是人,自然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事。   在之前织田信长看到过三日月宗近有多老年痴呆后, 她就不指望每把刀都像她家药研一样聪明贴心,事事万能了。   她是让人出来工作的,而不是让人来捣乱的,当然要了解对方, 才能知人善用啊。   其实真正是如织田信长所料,下面跪坐着的压切长谷部确实是不知道该对织田信长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织田信长突然暴露在他眼中的真实, 就像是一件原本早就认定的事,不对,或者说,应该是一件天经地义得不值得有任何怀疑的事,竟然完全不是他认为的那样, 甚至和他的认知是完全想法的方向。   那种颠覆性的发现,又怎么会不冲击着压切长谷部的三观。   谁,谁会想到那个魔王,那个被他念叨了千百次不值得放在心上的男人,是个女人啊!   除了脸之外,她到底哪一点像个女人了!   那种翻脸如翻书又冷酷无情的样子,还那么霸道强横,盛气凌人。   哪里有一点点女人的样子?!   就因为如此,压切长谷部才在这次被织田信长叫来工作时,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正经到几乎是僵硬了。   原本他以为他已经逐渐接受这个事实了,真的,毕竟他觉得自己也算是很坚强的人,而且毕竟也知道这件事有段时间了,但真正看到以一种随意的姿势坐在那里的织田信长。   压切长谷部几乎是下意识的想到之前看到的织田信长的另一个形象,那种春山如笑的样子。   然后他又有些僵住了。   于是,在织田信长问出那句话之后,根本来不及多想,压切长谷部就反射性的答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台词,当然不是对织田信长,“无论是火烧寺庙,还是手刃家臣,我都能为您完成。”   话一出口,压切长谷部就立刻懊恼得想以头抢地,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织田信长闻言也是一愣,随即拿着扇子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火烧寺庙,手刃家臣?   这不都是她做过的事吗,这感觉一直在走神的家伙竟然下意识的就答出了这样的话,她怎么都不知道,原来压切这么可爱啊。   压切长谷部握紧了手里的本体刀,从未感觉自己如此狼狈过,片刻之后,他咬牙解释道,“不是您想的那样。”   织田信长总算是笑够了,她折扇一展掩了笑意,“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我想的是哪样?”心情好的时候,织田家的家主大人也会顺手调戏自己的部下家臣。   真要说起来,织田家哪个家臣没被她“调戏”过?哦,对了,除了猴子。   织田信长撇了撇嘴,长得太丑的人没有让人想要调戏的欲望。   再一次的,织田信长在心底嫌弃了羽柴秀吉的长相。   (羽柴秀吉莫名其妙的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揉着鼻子念叨着自己大概是感冒了吧。)   压切长谷部抿紧了唇,织田信长的心思,又有谁会猜得到呢。那个魔王的想法,没人会猜得到。   织田信长见他不答话也不恼,合上扇子拍了拍手心,看起来笑容可掬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是惊人,至少把压切长谷部惊得心脏差点漏跳一拍,“我之后是把你送人了,还是折断了?”   除了这两样,她实在想不出她会对一把很是喜欢的刀剑做出什么能让对方这么愤恨的事。毕竟,现在这把刀还被跟随她的小姓们握在手里啊。   如果宗三恨她是因为她将他磨短刻字之后还仅仅当做收藏品来珍藏,从不带上战场的话。   那么压切呢?他对她那样露骨的愤恨,大概也就逃不脱这两样了。   压切长谷部在震惊之后低下头,除了握紧自己的本体刀,什么也做不到。   虽然口头上说着那种男人不值得花费任何心思,他,不,现在是她了。哪怕性别完全不同,也不能掩盖她就是那样一个翻脸如翻书一般的无情之人。   但真正当织田信长问道这样的一个问题的时候,他却一个字都答不出来。   我是刀剑男士,我的使命就是维护历史,绝对不能因为自己的答案而影响历史。   压切长谷部不断的这样告诉自己,但就算如此,也无法掩盖他握着本体刀的手,在微微颤抖的事实。   织田信长换了个姿势,手里的折扇还随意的晃了晃,看起来十分的放松,就像和亲近信任的人闲聊似的,“看来,应该不是折断了,”如果只是被折断,大概就算是作为刀剑,也会觉得光荣吧,为主人尽忠到最后一刻,那么现在压切面对她就不是这样的神色了,“那就是我把你送人了。”刀剑重要还是人重要,几乎不用去思考,织田信长就知道自己会得出怎样的结论。   她是很喜欢自己收藏的这些刀剑,但到了需要的时候,她也绝对不会吝啬,就像她之前也曾送过德川家康自己收藏的刀剑一样。   压切长谷部被织田信长的敏锐震惊得脑袋一片空白,有什么东西好像在轰隆隆作响,但仔细去听,却什么也没有。   她怎么能,她怎么可以,不对,如果是织田信长的话,好像就能轻易把所有不可能化为可能。   织田信长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肯定是猜对了,“我之前问过宗三,为什么他会那么怕我?”织田信长像是回忆起什么似的勾了勾唇角,“然后他告诉了我他的答案。而对于你,我也想问一个问题。当然,你也可以不回答我,毕竟,你并不是我敌人,我也不会对你严刑逼供。”更何况,这个问题,她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了,她只是想要确定,或者说,她只是想让对方确定而已。   然后,不等压切长谷部说什么,织田信长已经径直接了下去,“来,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她的声音并不严厉,仍旧几乎称得上是温和,但其中命令的味道,不言而喻。   对于织田信长的话,压切长谷部反射性的想要拒绝的,他怎么可能会听从对方的命令。   虽然是这么想着,但不管怎么说,压切长谷部还是在下一刻抬起头来,正对上织田信长的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   织田信长的嘴角,含着几分笑意,如同和风细雨,如同春花秋月,都是极其美好而又让人向往的东西。但那样的笑容,却并没有映入她的眼底。   她的眼中有着多情的温柔,却又存在着无情的冷酷。   似有情还似无情,就像很久之前竹中半兵卫的形容。   有情到极致,就是无情,而无情到了尽头,就是有情。   对上这样的眼睛,好像一切的一切都在她的眼底无所遁形。   她包容着所有的一切,却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映入她的眼里。   压切长谷部就这样怔愣住了,从他还是一把刀的时候起,织田信长就不会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   在她眼中,他是她喜欢的刀剑,但那也只是死物。   以织田信长的性格,就算对一件死物,拥有再多的喜爱之情,又怎么会用看待活人的目光看待。   更何况,压切长谷部也知道,他还不算织田信长最喜欢的刀剑。   但现在,这个人却用一种看待人的目光来看待他,虽然依旧感觉冷酷,但又有种别样的温柔蕴含其中。   压切长谷部呆住了,织田信长可不会,她就在压切长谷部这样的目光中,微微展颜,没有半分提高的声音,却把这个问题,一字一句的敲进压切长谷部的心底,“承认你喜欢我,就这么难吗?”   瞬息之间,压切长谷部脸色煞白。她在说什么,他又听到了什么?   织田信长却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打算,她问得温和得近乎温柔和怜惜了,“承认你很喜欢我,不想被我送人,更愿意留在我身边,并将之视为骄傲,就那么难吗?”   压切长谷部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其摇摇欲坠的样子,甚至比之前知道织田信长身份的时候,看起来更甚。   或者说,那个时候的压切长谷部只是惊慌,而现在这个时候,是真正的动摇了。   这个样子的刀剑,看起来几乎要让织田信长产生怜悯的想法了。   当然,也仅仅只是几乎而已,她在这方面能产生的感情实在很少。   真要说起来,大概是因为织田信长本身神经极其强韧的关系,她的偏好从来就是心性坚韧的人。   像物吉贞宗这种活泼开朗,随遇而安又很努力的性格她喜欢,像药研藤四郎那种冷静理智,态度淡然的她也会有偏爱,甚至是像宗三左文字那种,看起来凄然,其实心底有种自己大概都不曾察觉出的冷然的她也会觉得不错。   当然,织田信长从来都是不加掩饰的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但这种对外表的喜好都只是表象,织田家的家主不管喜好的是那种人,都绝对没有一个心性软弱的。   织田信长从来就认为,如果自己都不能立起来,难道还指望别人扶着你立起来吗?   就算被人使劲搀扶着,又能立起来多久呢?   织田信长不喜欢柔弱或者是莬丝花一般的存在,甚至她身边的女人们都没有那样的类型,连生驹吉乃都只是脾气温和柔顺,但却是能挑起织田家内部事务的杰出女性,更不要说更是出色的斋藤归蝶或者织田市了。   各个都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撑起自己的一片天空。   让织田信长喜爱之余,更添欣赏。   所以织田信长也对所谓的傲娇什么的没什么兴趣,她问压切长谷部这一句,也不过是因为他还算是她的刀,而且性格还有几分可爱之处罢了。   如果压切长谷部真的无法自己想通,织田信长也绝对不会同情他。   在她看来,说到底,也不过是心性不够坚韧罢了。   所以其实压切长谷部说织田信长是个冷酷无情的人,真是一点错没有。   从某种方面来说,织田家的当主确实是一个非常无情的人。   于是下一刻,带着几分讽刺哼笑了声,织田家的家主大人也不等压切长谷部的回答,而是悠悠然开口,“你能整理文书吗?”   她倒是突然想起来,如果这些刀剑们能给她整理下这些东西倒是不错的选择,毕竟,她是绝对不虞他们泄密的。   他们的责任,不就是维护历史吗?   至于怎么从这个话题一下跳到那个话题,织田信长的思维向来很是跳跃,对她的家臣也是如此,跟得上就跟,跟不上反正她也不会等你。   压切长谷部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当然没跟上织田信长的问话。   织田信长微微皱眉,提高了声音,这是代表着有些人要不耐烦了,虽然程度还不是很深。“压切。”   压切长谷部被惊得蓦然回过神来,他其实听清楚了织田信长的问句,但他还来不及做出正确的反应,只能下意识的看向织田信长所在的方向。   “我问,你能不能整理文书?”织田信长自认为好耐性的又问了一遍,“你今天不是来工作的吗?难道就这样跪一天?虽然这个工作也不是不需要人来做,但你不觉得你来做年纪太大了点吗?”   作为织田家的家主,织田信长比较正式的召见臣子的时候,会有随侍的小姓举着刀剑坐在她身后,以示主君的威严。   但基本上而言,做这个工作的小姓们,年纪都不会太大,再大一点就会被织田信长放出去做其他事了。   毕竟,小姓这个职位是织田家的家臣们的孩子出仕的最好途径之一,武家没有孩子,所以很多人都是从十一二岁就开始跟随织田信长了。   可想而知做这个工作的人脸会有多嫩了,而压切长谷部这种,说起来还确实是不合格了。   之前不是连三日月宗近,都被织田信长鄙视过年纪太大,不适合这份工作吗?   大概是今天受到的打击太多了点,压切长谷部哪怕被织田信长说了句年纪太大了点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反而是回答了之前她提出的问题,“我可以整理文书。”   织田信长也难得管对方是什么样的心情,听到这句话就满意了,“那就过来帮忙,把这些东西整理好。”   从来就不想被累死的织田家家主,最会做的事情就是甩锅了。   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压榨”家臣们的价值,保持自己轻松愉快的日子。   当然,织田信长更乐意称这样的事是对家臣们委以重任,她向来是个好主公。   随意吩咐了压切长谷部几句之后,织田信长就彻底当起了甩手掌柜,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一向一揆的叛乱现在已经被柴田胜家压了下去,该是考虑进攻伊势长岛的事了,织田信长想趁此机会,一举拔出这个毒瘤的。   所以这次出阵,带上哪些人,不带上哪些人,怎么来安排一应事宜,织田信长也要有自己的考量。   更何况,叹气,她家宝贝军师这段时间又病了,大概不怎么能帮上她的忙了,所以她的工作量又得增加了。   虽然织田信长很心疼竹中半兵卫,也舍不得他带病劳累,但这种时候,她也会想着如果还能再有一个军师先生就好了。   但织田信长也知道,像是竹中半兵卫这种人,绝对是可遇不可求,她要到哪里去找一个能出谋划策又善解人意的军师大人来呢。   所以说,深受上天眷顾的人大概就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就在织田信长念叨着军师军师的时候,命运的洪流,很快要将另一个人带到她的身边。   从此之后,那人会和竹中半兵卫一起,成为织田信长身边最为耀眼夺目的双子星,在源远流长的历史河流中,熠熠生辉,千年不曾褪色。   而这个人,也会因为织田信长的爱重,和这个时候正埋头整理文书,集中精力到无法胡思乱想的程度的压切长谷部,产生了不同寻常的联系。   比起对织田信长复杂得连自己都理不清的感情,这个人才是压切长谷部真正尊敬的……前主。 第116章 116   一向一揆的判断, 在织田家家臣柴田胜家等人的努力下, 被强势镇压了下去。   然而织田信长并没有急着让柴田胜家和前田利家他们回到岐阜,而是让这群家臣们带领着手下的兵士, 直接转战她的下一个战略目标:伊势长岛。   因为人数差距, 织田信长没有命令柴田胜家他们直接进攻伊势长岛的门徒们,而是在稍远的地方驻扎,以若即若离之势, 保持着战略上的优势。   说得白一点, 就是让柴田胜家视机而动,有便宜就去占一下,没便宜就守在那里,不让那些门徒趁此机会发展壮大,四处祸害就是了。   在安排好柴田胜家他们之后, 织田信长立刻着手水战的准备。   不过这种事急是急不来的,哪怕是造船呢,也需要些时间。   所以织田信长也只能耐下性子,好好的等待着。   好在她在这种事情上一向自诩有耐性, 不会因为急于进攻,而失了方寸。   这天, 织田家家主房间的障子门外,有金发的青年单膝跪下,就算是已经换上了普通武士的和服,他仍旧戴着白布的兜帽,将自己一张十分俊秀的脸, 竭力隐藏在阴影中,“山姥切……”他默默的将国广两个字咽了下去,换上直接的话,“我进来了。”他是山姥切,却也不是山姥切,但在这里,没人在意他是不是山姥切。   “进来吧。”房间里面,织田信长还算温和的声音响起。   真是奇怪,明明是历史上那么赫赫有名的魔王,传闻中那么残酷无情的人,但在平时,竟然不是那种传言中脾气阴晴不定的难相处。   在脑海里短暂的划过这样的念头后,山姥切国广推开了障子门。   俯身在桌边,织田信长正在写信,听到门外的声音也没有抬头,“把门带上,等我一会儿。”对于她自己的家臣属下们,她说话也不需要什么弯弯绕绕,直接就好。   嗯,哪怕只是暂时性的做她的家臣,也一样是家臣,织田信长也没给予什么特殊待遇。   “嗨。”山姥切国广答应着,进门之后又顺手带上门。   因为织田信长说了要等她,所以山姥切国广也没急着说什么,自己找了地方坐下,静静的等待着。   织田信长忙碌的时间并不长,叠好信纸,她将信交给了一旁随侍的小姓,叮嘱了几句之后,让人拿着信下去了。   有条不紊的做完这一切,织田信长才转向山姥切国广,看着这把刀仍旧执着于那件看起来有些脏兮兮的兜帽披风,就算是这样都不肯脱下的样子,她也觉得好笑。   于是织田信长便真的笑了出来,对着人那种,这家伙任性惯了的,丝毫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听到织田信长的笑声,山姥切国广抬头,就正对上一双兴趣盎然的眼睛。   他几乎是下意识重新低头,拉了拉兜帽,“您笑什么?”特意把人叫来不说话又一个劲的笑,也不知道到底在笑什么。   他有哪里值得笑的地方吗?几乎是有些不安的,山姥切国广微微动了动。   “你那件披风还挺大的。”织田信长手撑了头,笑着道,之前山姥切国广穿的是军装,配上披风好像也没什么不妥。在战场他挥刀的动作又干净利落,披风不但没有妨碍到他,反而增加了几分气势。但现在山姥切国广换了这个时代普通的和服,再加上一件披风,怎么都感觉不伦不类的。也真是难为那件披风,能在这样的情况下都塞进去这些衣服。   只能说,好在织田信长的家臣们早就习惯了她的奇装异服,现在她新收的侍从家臣也奇装异服,虽然仍旧会觉得奇怪,但多看两眼,也没什么特别奇怪的了。   至于眼睛的颜色和头发的颜色嘛,对于见多识广,见惯了南蛮人的织田家家臣来说。   那都不是事儿!他们之前不是还有个黑成一块炭的同僚吗,那家伙还颇得主公大人喜爱呢!   谁叫他们有一个喜欢新奇事物的主公大人呢。   当然只能习惯啦,不习惯也得习惯。   “……”山姥切国广不知道该怎么接织田信长的话,他真的跟不上这位大人的思路,他的披风很大吗?他不明白。   当然织田信长也没想要这位能说出点什么来,一看山姥切国广就不是很活泼开朗的类型嘛。所以在随意的玩笑过之后,织田家的家主大人继续接了下去,“今天叫你过来,是有件事。”   玩笑要开,正事也要说,她又不是专门叫人来玩笑的。   织田信长收敛了笑意,山姥切国广也就抬起头来,他那双翡翠色的眸子看人的时候,十分的漂亮,“不知有什么事?”   “嗯,我应该快要出阵了。”织田信长把出阵说得像是要吃饭了一样平常,不过对于这个时代总是东征西讨的武家家主来说,这也确实是平常,“所以,我想问问,你们是跟着我上战场,还是留在织田家。”   这个快要的程度,就看他们织田家什么时候能造好主公大人需要的战船了。   织田信长从不打无准备的仗。   当然她的准备也包括方方面面,比如这几位刀剑付丧神,虽然这几人名义上是她的家臣,平时也确实会以家臣侍从的身份为她做事,但到底和其他人不一样。   织田信长也还没到要强迫他们上战场的地步,她也根本不缺愿意为她而战的人。   在这一点上,织田信长体现出难得的宽容,所以她今天才特意传唤了山姥切国广,毕竟,他是他们这次出阵的队长,这种做决定的事,直接找队长就好了。   “是要去伊势长岛吗?”山姥切国广这段时间也一直都在织田家,织田家上上下下都在为出阵的事做准备,所以他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是的,”织田信长答得也很干脆,“虽然时间不会很长,但你们毕竟身份不同,所以尽快商量好了告诉我决定。”   这对于织田信长来说只是小事,她能抽出时间来特意安排,也不过是对于自己人,嗯,自己刀的优待罢了。   再加上,这段时间这几把刀干活都还不错。   织田信长很喜欢的药研和物吉不提,一期一振也是做什么事像什么事,就算是她其实并不太看好的压切,竟然都能一丝不苟的完成她布置下的任务,而且,没有丝毫的差错。   让以为压切长谷部会出各种纰漏的织田信长也是刮目相看。   至于三日月宗近,摆在那里至少好看啊,也算是有用吧。   所以织田信长也乐意对他们更好一点,她喜欢认真工作的人。   “不用商量了,”山姥切国广其实早就和其他几振刀商量过这件事了,原本如果织田信长出征的话,他们不跟随她而是待在织田家也没什么,毕竟他们不能上战场杀敌,他们的敌人从来都不是人类。但他们担心时间溯行军,在基本上和时之政府断了联系现在,他们也不知道时间溯行军会不会攻击这段时间,所以,当然还是跟着织田信长比较好,“我们跟您一起去。”   织田信长微一扬眉,她几乎是在立刻之间想通了因由,“你们是担心时间溯行军。”担心那些怪物又趁着战争的机会改变历史?   山姥切国广没有否认,“是的,我们担心它们会再次出现。”对于尽量别在织田信长面前撒谎这件事,是这几把刀达成了的共识。能不能骗到对方不好说,引发对方的怒火就得不偿失了。   别看织田信长平时没事的时候也会看起来温和无害,一旦露出她魔王的一面,魔王的怒火,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得起的。   “可以。”织田信长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她也对于用自己的人去和那些打不死的怪物死扛一点兴趣也没有,既然他们愿意跟去,当然也不无不可,“不过,你们出阵的话,”织田信长随手比划了下,“要换你们出阵的衣服吧?”那还真是五颜六色,花花绿绿啊,估计又会引起随她一起出阵们的家臣们的议论纷纷了。   山姥切国广怔了下,他觉得织田信长的思维真的很跳跃,“出阵当然要穿出阵的衣服了。”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有什么好问的?   “也好,”织田信长嘴角扬了扬,“估计普通人的盔甲也不太适合你们。”她顿了顿,“不过我也有一件事很好奇。”   “什么事?”山姥切国广还不知道这位织田家家主偶尔问出的问题会有多么无赖,所以他相当耿直的反问道。   “你们到这里来应该没有带别的衣服吧,”织田信长手指点了点自己的下巴,她是没看到这些刀剑们带什么行李啊,“如果在战场上衣服被划破了怎么办?”战损是很正常的事吧,哪怕是她要上战场都会有这个问题,所以不管是里面的衣服还是盔甲,她都不会只带一套就上战场。因为战斗中会有各种损耗是一回事,另外作为一个拥有秘密的魅力女人,当然是要好好的保守自己的秘密嘛。   对于有秘密会让人更有魅力一点,织田信长深信不疑,当然,仅仅针对她自己而已。   “衣服划破了,修补就是了啊。”山姥切国广还是没有get到织田信长的点,他有些奇怪有些无辜的答道。   “怎么补?自己手缝吗?”织田信长嘴角的笑意显得相当意味深长,她上下扫了一眼山姥切国广,“你会缝衣服?真是看不出来,山姥切原来是这么贤良淑德的队长啊。”   “我……”山姥切使劲一抿唇,低下头使劲拉着自己的兜帽,看起来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   当然,这种被欺负了的样子对于有些人来说,或许会激起同情心,但对于织田家的家主来说,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织田信长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类型,觉得相当有趣,干脆就从桌边挪了过来,“难道不是吗?”之前在回岐阜的路上她是没空,现在她正好闲下来,有时~间~   “当然不是!”山姥切国广猛地抬头,“我们的衣服都是灵子构成的,不需要……”他抬起头来,正看到织田信长近在咫尺的脸,看他愣住,那家伙还微微翘起嘴角来笑了笑,偏过头,用鼻腔哼出一个音,“嗯?”就像是在催促他继续说下去似的。   山姥切国广猛地向后倒去,跌坐在地上,他手背挡住脸,只露出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慌乱起来的时候,连敬语都忘记了。   “就在你使劲拉那块白布的时候啊。”织田信长做了个拉兜帽的动作,她又没刻意放轻动作,隐藏行踪,她可是大大方方的挪过来的,某人没看到当然不是她的错。   “你靠过来做什么?”如果不是还有些自尊心在支撑,山姥切国广大概真的要往后爬了。他不习惯别人靠他这么近,更何况,那位殿下,其实还是名女性。   当然他愿意承认的话,还是名色若春晓的女性。   当然是靠近点观察比较有趣啊。   织田信长这么想着,出口的话却是完全图文无关的,“这样比较好说话啊。”非常真诚的样子,就好像之前他们隔着千山万水一样。   她说着,目光微微一转,“你躲什么,该不会是怕我吧?”脸都红了呢,好像有点可爱。不过,她有这么可怕吗?明明她身边的人都不怎么怕她的啊,归蝶也是,阿市也是。   为什么这些刀剑们对她的反应会这么大?她其实好像并没有做出过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吧?   难道是她做了什么自己也忘记了?   “我怎么会怕你。”死鸭子嘴硬大概就是可以形容某人现在的状态了,不过也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答了什么。   “你真的不怕我吗?”织田信长微微挑起唇角,她欺负起人来可相当有一手,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小时候的竹千代,那真是一部血泪史。   “当然!”被逼急了之后,就算是山姥切国广也会反击的。   织田信长闻言却是一笑,她微微向前俯身,离刃更近了点,手指尖虚空划过对方的侧脸,“脸这么红,不是害怕,难道是害羞?”   然后,就在织田信长的指尖要碰到山姥切国广脸侧的瞬间,她的手被人一把抓住了。   刚看起来还一副被欺负了表情的刃目光灼灼,翡翠色的眼睛简直称得上熠熠生辉,“不要碰我。”   织田信长被刃抓着手,却没有半分变色的样子,她甚至是好整以暇的笑了笑,“可不是我抓着你啊。”   兔子被逼急了还咬人呢,这家伙没点气性,倒不好玩了。   山姥切国广蓦地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就使劲推开织田信长,比起普通人来,刀剑付丧神的力气可称得上是不小了,织田信长几乎是一下就被刃推开了。   但到底是久经沙场的家主大人,反应迅速,在身体失衡的瞬间,她下意识的抓住了面前之人的领口。   毫无防备之下,山姥切国广被织田信长带得在地上翻滚了半圈,才稳住身体。   等两人的动作都静止下来之后,织田信长率先轻笑出声,“哟,胆子不小啊。”敢把她压在身/下的,山姥切国广绝对是第一个人。   山姥切国广也从晕头转向中猛地反应过来,他撑起身体,几乎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压倒在地的人。   织田信长倒没有气恼,她伸手,将山姥切国广头上的兜帽一扯而下,耀眼的金发在天光之中潋滟生姿。   织田家的家主大人相当满意的笑了笑,“所以,你想要做什么呢,山姥切?”   一时之间,织田信长几乎能从那双因为震惊而瞪大的翡翠色眼睛里看到倒映的自己。   下一刻,山姥切国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态度猛地跳了起来,半句话都说不出来,连头上的兜帽都来不及带回去,直接向着障子门冲了过去。   原本就只是木头框架,纸糊的滑门,哪里经得起这么大力的冲撞,那扇可怜的门直接被撞破了一个大洞,在摇摇欲坠中任由看起来红得快爆炸的刃飞速离去。   织田信长躺在地上,看着这样的景象也是愣了愣,然后,织田家的家主忍不住大笑出声,笑声清亮,连跑出不少距离的山姥切国广也听到了笑声。   于是瞬间,他跑得更快了。 第117章 117   出阵之前, 原本织田家上上下下应该是保持着一种紧张的氛围,毕竟是战争, 无论是胜是败, 多有可能受伤甚至丧命。   但这些年打仗打得多了, 人自然就有些麻木, 这也是人神经的自我保护机制,不会让自己时时刻刻处于紧张状态,否则人的精神会受不了。   再加上这次出阵的地方不过是伊势长岛, 又是主公大人亲自出阵,所以自然而然织田家的人多多少少就有些放松。   其实,这种时候就算是军情紧急,也抵挡不住汹涌而来的流言蜚语,满满都是八卦的味道。   众所周知, 他们织田家的家主大人偏爱长相好看的人,就像他自己说的,对美人,他总会多几分耐心。   但这种偏好, 仅仅只限于欣赏, 最多不过是心情好的时候口头上“调戏”两句。在织田家的家臣们看来, 那都不是事儿, 还可以说是一种荣耀。   甚至可以在背后自豪的挺起胸膛, 说一说主公大人夸我好看云云。   也会惹来不少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毕竟这个时代的风气多受唐国影响,长相也是个人能力重要的组成部分,时人普遍认为, 长相好看的人能力更强什么的。   也就是因为织田信长对于美的欣赏仅仅停留在表面,似乎并没有“深入交流”的想法。   所以哪怕这个时代武家将领之中,各种流行众道,不少人爱好容貌精致秀美,武艺高强衷心的少年。   白天是护卫,晚上能暖床,白天晚上都不耽误。   但其实在织田家,织田信长却并没有这方面的流言传出来。   所有人都说,主公大人最喜欢的只有归蝶夫人,现在最多加上吉乃夫人,对美少年们喜欢归喜欢,却没有更进一步发展的“性趣”。   哪怕随侍织田信长的小姓都是貌美如花的少年们,甚至不少人颇有那方面的想法,想要以此为晋身之资的,他也没有对哪个特别过。   更别提哪个想要爬上织田家主公大人的床了。   不是事实的话,他们也是不敢胡乱炫耀的,谁知道主公大人会不会因此生起气,那是织田家每一个人都不想承受的。   但这一次却是十分的不一样,据说有人亲眼所见,那个主公大人新收似乎是从南蛮来的侍从。   不不,不是蓝色头发貌有月色那个,而是那个经常披块白布看到不到脸那个。   满脸通红,神色娇羞(?)的从主公大人房间里跑出来,慌不择路到甚至撞坏了门。   主公大人不但没有生气,而且还哈哈大笑,感觉很是纵容的样子。   听到这话的人,无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主公大人喜欢这个样子的少年啊。   果然不愧是喜欢新奇事物的主公大人,竟然喜欢和我们都长相不一样的人。   说起来那个主公大人新收的侍从到底长什么样来着,你们看到过吗?   是不是很好看,是不是很漂亮,是不是有什么让人特别留恋的地方?   所以才会平时总是把脸遮挡起来?   这样的话,难道是主公大人下的命令,因为实在太美了,所以主公大人舍不得别人看到,想要自己独占这份美丽。   哎呀,这样想想的话,果然不愧是他们织田家的主公大人。   强横霸道之处也是无人能及啊。   瞬间,织田家的家臣们立刻就脑补了一出出霸道主公爱上我的精彩好剧。   然后对视一眼,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莫名变成了霸道主公的织田信长觉得最近好像经常想打喷嚏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一时之间,哪怕是织田信长亲自出面,只怕都不能阻止织田家家臣们汹涌澎湃的八卦之心。   更何况织田信长才懒得理会这些小事呢,在某些方面,织田家的家臣可是知道自家主公的宽容程度的。   而身为流言的中心人物,山姥切国广已经躲到岐阜城里十分偏僻的地方,把自己缩成一朵蘑菇了。   那种恨不得用白布把自己整个人都包起来的样子,怎么都觉得十分可怜兮兮的。   他根本不在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种程度,明明他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会被说成这样。   虽然做了很长时间刀剑,但其实身为人的时间还短的山姥切国广还不懂得。   有时候对于人们来说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以为的真相就够了,或者说,他们觉得有趣的真相。   “你果然在这里。”药研藤四郎低沉悦耳的声音,在“蘑菇”的上方响起。   “蘑菇”微微动了下,却换了个方位把自己更紧的缩起来,并没有立刻就理会药研藤四郎。   药研藤四郎也不恼,他在回廊上坐了下来,左右张望了下四周的环境,“难为你找到这个好地方,竟然都没什么人经过。”如果他不是侦查值极高的短刀,只怕要找到山姥切国广也是不容易的。   山姥切国广也不知道是听到还是没听到,他仍旧顽固的保持着这个姿势。   身为同一个本丸的同伴,药研藤四郎多多少少是了解这位的本性的,虽然偶尔会有传承自前主的腹黑,但他是把很通透很聪慧的刀,不然也不会特意来寻找山姥切国广。   所以见状,药研藤四郎仍旧是耐性十足,他屈了一条腿,将头放在膝盖上,看着眼前的“蘑菇”,“你就打算一直缩在这里吗?”   也不知道是药研藤四郎哪句话刺激到了山姥切国广,他猛地抬起头,想要说什么,但又狠狠一咬牙,低下头拉住自己的兜帽不说话了。   药研藤四郎看着山姥切国广那种欲言又止,话说不出来又憋得难受的样子都觉得替他难过,干脆开门见山的道,“你听到那些流言了吧。”   虽然是询问句,但他用肯定的句式说出来,基本上已经代表他已经能肯定这件事了。   山姥切国广把头埋进手臂里,他其实在这些方面并不算特别敏感,甚至可以说有些迟钝。   如果最开始他还没意识到出什么事的话,在第n个织田家家臣试图从他身边走过,并将那种诡异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的时候。   再迟钝山姥切国广也知道有什么事不对了。   不管怎么说,山姥切国广也是刀剑付丧神,如果他想要知道什么事的话,对于他来说也并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现在这件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多少人都在热烈的讨论着,根本不曾掩饰。   然后,从未经历过这种事的可怜的刀剑男士整个三观都摇摇欲坠了。   在他还不知道的时候,他怎么就和,就和……扯上什么奇怪的关系了呢。   然后,某刀剑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之前在拉扯的过程中,那个没什么下限的人的笑容和问话,还有实打实的,躺在别人身上的感觉。   嗯,山姥切国广现在还能完整的缩在这里而不是刀刃裂开个缝什么的,其实已经算是很坚强了。   真的,非常坚强了。   “在你眼中,织田信长是个什么样的人?”药研藤四郎突然问了句听起来似乎和现在的情况并不搭调的问题。   他的声音不大,但他知道,山姥切国广必定是听到了他的问话的。   而另一边,山姥切国广就算是这样的状态,闻言也是怔了下,在他眼中的织田信长是什么样?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所以根本也无法在一时之间回答药研藤四郎的问题。   药研藤四郎嘴角微微扬起,虽然是少年的面容,但他这样笑的时候,却有种成熟的魅力,十分的吸引人,“别人总用不同的称呼来称呼她,尾张的大傻瓜,第六天魔王,甚至还有以后的天下人,好像她在不同的时间点上,就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人似的。”他顿了顿,稍微理了下思路才继续,“但你如果了解她,你就会发现,那些统统都是她的组成部分。而无论别人怎么看待她,其实她从来都不曾改变过,固执得可以与整个天下为敌。或许,这种与天下为敌的气魄,才真正是织田信长这个人。”   药研藤四郎的语气并不激烈,他只是慢慢的陈述,娓娓的道来。但带着淡淡的笑意的说法里深藏着的是深刻的怀念之情。   他从来没有否认过,他喜欢这个前主,比其他任何一个前主人都要喜欢。   虽然他不会像不动行光表现得那么激烈,但能再次呆在她身边,他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所以,药研藤四郎才会在知道无法回去的第一时间,立刻就提出了那样的请求:想要呆在织田信长身边。   除了是当时最好的选择外,也是他自己最想要的选择。   而且,药研藤四郎知道,他这样的请求,并不会被拒绝。   所有的一切,都如他所料,他也算是……如愿以偿。   山姥切国广缓缓的从兜帽下抬起头来看人,“你想和我说什么?讨论织田信长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吗?”他还是不明白药研藤四郎为什么突然跑到这里来和他说这样的话,这些讨论和他现在的处境有什么关系吗?   但是,山姥切国广也不认为药研藤四郎是无聊到来讨论完全无关话题的人,他只是不明白药研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不是,”药研藤四郎转过目光,剔透的紫色眼睛认真的看人,那是一种清透,“我是想说,那件事发生之后,你一定没见过信长大人吧。”他看山姥切的样子就知道,他一定是没敢再去见人的。   山姥切国广张了张嘴,蓦地低下头拉住兜帽,再次试图把自己的脸都遮起来。   这种时候,他哪敢跑去见织田信长啊,感觉越来越乱。   药研藤四郎早就知道山姥切国广是个什么德行,所以他也没有在意,而是继续说了下去,他的语气淡淡的,却有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在里面。“去见见她吧。”   药研藤四郎说着,站起身来,微微挑起唇角,“毕竟,你也不可能永远躲着不见人对吧。”   只要见到了人,山姥切一定会知道,这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可是可与天下、宗教、世俗为敌的织田信长。   而且,药研藤四郎也知道,山姥切并不是一把一味只会逃避的刀剑。   等药研藤四郎离开之后,山姥切国广一动不动的缩在哪里,半晌没有其他动静。   藏在兜帽之下的翡翠色眸子,正大大的睁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慢慢闭了闭眼睛,然后猛地睁开。   药研说,去见见她,那么,他就去见见她吧。 第118章 118   等山姥切国广找到织田信长的时候, 她不见任何懊恼或是忧愁的神色,而是正悠闲的躺在回廊上翻一本画册。   就快要出阵伊势长岛了, 但织田家的家主身上却看不到半分该有的紧张气息,反而悠然得让人发指。   没办法, 她也是打老了仗的人, 若心心念念这样的事,大概得把自己愁死。   当然要学会放松精神, 该紧张时紧张, 不该紧张时就不紧张咯。   只是走到今天这一步, 能让织田家家主大人紧张的事,也是越来越少了。   站在回廊的拐角处, 山姥切国广半晌没迈出那一步, 可是问题在于, 这家伙藏又藏得不好, 白布披风的一角, 已经从拐角的后面露了出来, 让人想要忽视都难。   其实织田信长最开始看到那件熟悉的白布披风的时候,就知道是谁到了, 不过她也没打算理会人的。   作为织田家手握实权,唯吾独尊的家主, 她当然知道最近的流言蜚语,连她家小蝶儿都忍不住跑来八卦了几番。   不过织田信长是什么,只几句话就说得斋藤归蝶满脸通红的离去,看起来还不像是气的, 而像是羞的。   连跟着斋藤归蝶的侍女都只能在心底暗暗的赞扬家主大人真是好手段了。   也就只有几句话,让平时里威严日盛的归蝶夫人都露出小女儿的娇态来。   不过,家主大人和归蝶夫人感情好,对于她们来说也是好事呢。   但等织田信长画册都翻过好几页了,站在那个地方的某人似乎还没有主动出来的意思,真是连织田信长都要在心底摇头。   翻过一页书,织田家的家主也不想和对方比拼耐性,况且她也没觉得这有什么好比的,“站够了就出来,没事做就去准备出阵。”她可不觉得自己是脾气特别好的人,再这样下去她得翻脸了。   于是片刻之后,埋头在画册的织田家家主大人总算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她也没抬头,“有什么事吗?”   “我不会以色侍人。”像是被逼急了,这句话某刃说得又快又直接,还相当的硬邦邦的。   织田信长一个没忍住,当场就捶地哈哈大笑了起来,她真的不知道,这人会这么有趣啊。   看来不管是宗三,还是压切,甚至现在眼前的山姥切,都是很有趣的刀剑啊。   至少比她想象的要有趣得多。   半晌,织田信长擦着笑得太过而溢出眼角的眼泪,总算抬头来看人,“我知道你不是。”不行了,她简直快要笑死了,再这么下去,她真的要很喜欢这把刀了,毕竟这么具有幽默感,能把她逗得哈哈大笑的人,简直是稀有保护动物啊好吧。   看在对方这么有趣的份上,织田信长心情好了,说话的声音也跟着柔和了下来,“你是听到最近织田家的流言了吧。”   不然山姥切才不会这么惨兮兮的跑来说这种话呢,而那句话更像是不知道怎么表达,脱口而出重复别人说的的话。   山姥切国广在织田信长哈哈大笑的时候就已经瞪起眼睛,片刻之后又重新低下头。   现在闻言山姥切国广沉默了片刻,才点点头,“听到了。”顿了顿,他又蓦地抬起头,“您为什么不解释?”   “解释什么?”织田信长抽出腰间的扇子,展开来扇了扇,真是把她都笑热了,这在接近冬天的天气,可真是不容易啊,“解释其实什么事都没发生,你也不是我的那种小姓吗?”   能上战场,也会暖床,这种小姓还别说,还真不好找。   “你是织田家的当主。”山姥切国广虽然在织田信长身边呆的时间不长,但也知道她在织田家多么的具有威信,只要她发了话,下面的家臣们肯定会听从。   “所以你要让我把家臣们一个个的找来,挨个解释这件事,”织田信长扇子掩唇,“还是召开个会议,当众宣布这种事呢?”   山姥切国广双手猛地收紧,他低下头,说不出话来。   “其实你真的不必在意,”织田信长提起唇角,“流言不过是流言罢了,人家在背后说你,会妨碍你生老病死吗?不会。别人怎么看待你,会真的将你看成那样的人吗?也不会。啊,对了,”织田信长合起扇子,“对于某些意志不坚定的人可能会,但你,”织田信长扇子点点山姥切国广,“你不是。”   这把刀,虽然看起来像是遇到什么事都会蜷缩起来的类型,但大概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目光中的有些东西,从来不曾动摇过。   坚定得就像与生俱来的,比如说对自身的骄傲,那种骨子里散发出的傲气,大概是宁折勿弯的。   “可是,可是您不在意吗?”山姥切国广在片刻的沉默后,皱起眉头来问道,“不在意他们说的那些话。”   “说实话,其实是不太在意的,”织田信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撑着头,“我还是织田家的少主的时候就被人叫尾张的大傻瓜,走在乡间,那些小孩们甚至会当面这么叫我。”难道她还能去逮着那些小屁孩揍不成,那就真的成了尾张的大傻瓜了,“到现在我又被人称为魔王,还有传言我要生吃人肉呢。”织田信长嗤之以鼻,“我真要和流言较劲,得把自己气死。”她可是很有理想很有抱负的,并不想英年早逝,“再说了,在背后一起探讨主公大人的小秘密,”嗯,带颜色的那种,“是家臣们释放压力和相互之间加深感情的重要话题啊。”   她之前好像都没给他们什么八卦的余地,最多也只能说一说斋藤归蝶和生驹吉乃之间,她更喜欢谁这种问题。   现在好容易有了新的八点,也难怪一下就点燃了所有人的热情。   对于某些方面而言,织田信长简直纵容她的家臣们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大概也就是因为这样,织田家的家臣们才敢在背后议论主公大人的八卦议论到了热火朝天的地步。   山姥切国广愣住了,他发现眼前之人是真的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也不在意别人的说法,甚至用着种玩笑的语气,说着让家臣们背后八卦她能够释放压力和加深感情。   织田信长,这个人到底是心胸豁达,还是真正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了呢。   “其实有时候人痛苦的来源,就在于想太多,”织田信长今天兴致很好,也不吝啬多说几句,“就像你一样,你总是一边想着自己是仿制品,一边想着自己是杰作,在两方便挣扎摇摆,所以总是无法得到安宁。”所以织田信长才那么喜欢药研藤四郎,他总是做好自己的事,从来不会去想那么多。但这也并不代表药研藤四郎不是聪明的,他甚至是敏锐又通透的,只是这些事,不会让他钻进牛角尖去为难自己罢了。   “我……”山姥切国广无法反驳织田信长的话,他确实就是如此,一边是仿制品,一边是杰作,两边都是他,无法否认。   “没有人能代替别人自己的想法,”织田信长收敛了神色,“想不想得通,就看你自己了。”难道还要她事无巨细的说得明白吗?   如果这是把通透的刀,她点到这里,自然能想通,如果不是,她也懒得白费心思。   “那您呢?”山姥切国广难得的没有移开视线,而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织田信长,“您怎么看待你自己?”   “所以说了,总是想太多,”织田信长懒洋洋的笑着,“我从来不去考虑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怎么看待自己这样会绕死自己的问题,想来想去有什么意义呢。顺其自然不就很好,为什么要不停的剖析自己,把自己切成一片片的?”她顿了顿,目光微微一转,在柔和的光线下,如同流水般潋滟生姿,“无论什么样,那不都是我吗?接受自己,就和接受人每天要吃饭喝水睡觉一样正常。”   所有痛苦的源泉,就在于自己无法接受自己的另一面,若是能够改变还好,若是不能改变,又心思敏感的话,大概会把自己折磨至死吧。   织田信长可从来不会自己折磨自己,她喜欢自己得很。   “接受自己……吗?”山姥切国广若有所思。   织田信长微微扬了扬嘴角,织田家的家主向来随心所欲惯了,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所以她干脆朝着山姥切国广伸出手,在对方想要下意识后退的瞬间出声命令道,“不要动。”   那一刻,连某刃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反射性的选择了听从她的命令。   织田信长笑容混杂了满意,她伸出手,拉住山姥切国广系着披风的绳结,使劲一扯。   瞬间,这把漂亮的打刀让人惊艳的俊秀容颜在天光之下展露无遗,闪闪发光的金光,波光粼粼的碧色眼眸,还有脸上震惊的表情。   织田信长随手把披风一丢,嘴角的笑容若春华一般,“看,这不是很好吗?”   美好的事物不管是刀剑,还是人,总要展露出来,才能领略起美好之处啊。   作者有话要说:  ORT,最近看文回帖的小天使都少了,大概是我写得不太好看了吧,大家都在提醒我该结束了。   果然该是到了要快点把这文结束了的时候了吗?T T 第119章 119   出阵之日, 织田家的家主大人端坐在廊前,任由她的小姓侍从们给她戴好盔甲, 扣上披风。   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忙而不乱。   “主公大人。”有分外美貌的少年, 为织田信长捧上佩刀。   织田信长伸手接过, 扫一眼递刀的人,“兰丸是第一次上战场吧?”看起来和她初阵的时候差不多的年龄呢。   少年抬起头来, 露出一张明若秋华的容颜, 正是森兰丸, “是的,主公大人, 这是我的初阵。”   织田信长挥挥手, 让给她整理披风的小姓退开, “紧张吗?”记得她的初阵, 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紧张的。   不过为了维护住自己少主的面子, 也为了不让她手下不少同样是初阵的家臣们慌乱, 那个时候她可是顶着张镇定自若的脸呢,想想也是多年戏精的福利了, 总是会想法和表现图文无关。   森兰丸对着织田信长笑了笑,还是那样好看的笑容, 清透明澈得像是春日的阳光,话也说得很好听,“跟着主公大人,我不紧张。”   织田信长也笑了, 同样恭维的话,森兰丸就是能比其他人说得更好听些,她招手让森兰丸靠近了些,“那你就跟着我吧。”   战场之上,她身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可成为了她战死,她会为了可成好好护住兰丸的。   森兰丸朝着织田信长俯下身体,“遵命。”   织田信长微微颔首,自己动手将佩刀插好,“出阵。”   身边的侍从小姓跪了一地,“嗨,嗨。”   织田信长大踏步向着屋外走去,她动作干净利落,披风在转身的瞬间扬起一道漂亮的弧线,让人目眩神迷。   行至屋外,自有人给织田信长牵过马,她翻身上马,一抖缰绳,在从人的簇拥下,直接向着城外而去。   岐阜城外,织田家的其他家臣们已经等候在那里,整装待发了。   织田家的五瓣木瓜纹的旗帜迎风飘扬着,人声马嘶之声,不绝于耳。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家臣们各色马印家纹,旌旗招展之间,等待出征的大军的气势惊人。   远远的,织田家家主大人的马印在道路的尽头闪现,一时之间,或多或少的人,织田家的众家臣们都不由自主的勒住马匹,停下说话的声音,目光向着一个方向望去。   那是他们织田家的家主大人前来的方向。   也是所有人瞩目的方向。   目之所及之处,有人身披战甲头戴战盔,以雷霆万钧之势向着众人纵马而来。   虽然他的脸上戴着面罩,看不清真容,但那样唯吾独尊的模样,横扫千军的气势,只有一人,也唯有一人。   顷刻之间,织田家的众位家臣们屏息以待,目光灼灼的望向了那人。   马蹄之声越来越近,几乎能和人的心跳声融为一体。   织田家的家主纵马来到阵前,狠狠的一勒缰绳,战马长嘶着扬起前踢,在半空中虚踢了几下,才放下蹄子,稳稳的停在那里。   骑在马上的织田信长半句废话没有,直接一挥手,“出阵。”   随着山呼海啸般的迎合声,织田信长一马当先,带领着手下的家臣兵士们,从岐阜出阵,直逼伊势长岛。   “真是让人热血沸腾啊。”就算看到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这次还是第一次以人形跟着织田信长出阵的药研藤四郎仍旧赞了句。   “这就是信长大人的独特魅力,”一期一振嘴角微露笑意,“让人愿意心甘情愿跟着这位大人。”他的前主,就是如此。   哪怕知道这位大人真实的性别,也紧紧的跟随她的脚步。   不是没有过动摇,不是没有产生过大逆不道的想法。   但只要看着那个人的背影,就好像无论多高的地方,都能够轻易到达。   “确实是如此,哪怕被称为魔王,也无法否认,信长大人是非常具有魅力的人。”药研藤四郎意有所指的搭了句话,然后目光落到其他几把刀剑身上。   药研藤四郎的目光太过于明显,让人想装作看不到都难,被他目光扫到的压切长谷部咳了声掩了尴尬,默默的转过头去。   而山姥切国广则下意识的想要去拉头顶的兜帽,然后在发现没有什么可拉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住了。   “哈哈哈哈,”三日月宗近将几把刀之间的暗潮汹涌看着眼底,露出老父亲般的慈爱神色,“这不是很好吗?”   物吉贞宗也是笑容灿烂,“我也觉得这样很好。”他说着转过头,看向药研藤四郎,“药研殿这样也很好。”   药研藤四郎整了整腰间的本体刀,脸上的神色沉稳,“多谢夸奖。”   物吉贞宗笑得可小天使了,“我们也过去主人大人那边,让主人看一看吧。”他笑容灿烂,“这次出阵这么多人,如果不去主人大人身边的话,主人可看不会注意到我们的。”   药研藤四郎一挑眉,“说得也是,说不定我们现在的主人会喜欢的。”特别是如果让她知道因由的话,说不定,还会有好戏看呢。   某黑得不见底的短刀爸爸暗暗的想到。   压切长谷部闻言皱眉,“没有什么必要吧。”只不过是小事,哪有必要特意让人去看的,说不定还会被笑话什么的。那个人,哼!   “话不能这么说,”三日月宗近带着手套的手点在唇边,唇角微微上扬,“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既然我们现在作为别人的家臣,当然是要好好侍奉主君。”   说得好像他除了在那里让织田信长偶尔欣赏下之外,真的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来侍奉主君一样。   物吉贞宗笑着点头,“三日月殿说得很对,虽然我们不能改变历史,但在有限的范围内,确实应该好好侍奉主君的。”   他才是真.小天使,说要做织田信长的家臣就一直好好的认真的在工作,跟着忙前跑后,连织田信长也很中意他。   一期一振在旁边扶着本体刀微笑,“不管怎么说,这是好事呢。”让吉光骄傲的太刀态度温和而诚恳。   药研藤四郎微一勾唇,“才归队的队长大人,你认为呢?”   山姥切国广左右望了望各执一词的众人,就算是现在也颇有些对这样的状况力不从心,“我……”他也不知道啊。   且不提刀剑付丧神们内部的小争论,确实如物吉贞宗所言,这次跟着织田信长出阵的人洋洋洒洒好几万,如果不特意去找,还真不好找到。   更何况织田信长暂时也无心理会这些刀剑男士们,在她看来,既然这不是刀剑们的战场,哪怕这些刀剑们实力再是强悍,也无法引起一心放在此次出阵上的织田家家主的关注。   除非是又出现了时间溯行军,刀剑付丧神们才会重新得到织田信长的关注。   而在行军驻扎的时候,有段时间未曾蒙面的人,回到织田信长身边了。   “主公大人,我回来了。”织田信长的军帐内,德川家康带着手下的家臣单膝跪在织田信长面前。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织田家的家臣已经形成了固有的观念,只有主公大人身边,才是他们应该呆的地方,才会说我回来了的地方。   织田信长看到德川家康也很高兴,她坐在马扎上随意的挥了挥手,“家康回来了啊,不必多礼,这次去三河可还一切顺利。”   “多谢主公大人关心,一切都很顺利。”德川家康顺着织田信长的话抬起头来,“主公大人,我这次带了犬子一起出阵。”   “嗯?”织田信长目光转向落后德川家康半步单膝跪地的少年,“信康也到了初阵的时候了?抬起头来我看看。”   她还是德川信康很小的时候见过这个少年呢,现在竟然都到了对方初阵的时候了。   随着织田信长的话,少年抬起头来,眉目之间颇有几分德川家康年少时的样子,目光里是少年特有的意气风发,朝气澎湃,“见过主公大人。”   织田信长打量了下英气勃勃的少年,暗暗点头,“不错,很有几分你父亲的风采。”   德川信康忙低头称谢,“多谢主公大人夸奖。”   织田信长挥了挥手,“都起来吧,不用拘礼了。兰丸,看座。”   “嗨。”包括德川信康在内的其他德川家的家臣都跟着站起身来。   森兰丸给德川家康端来了马扎,两军阵前,连织田信长也是坐这个,其他人自然也没什么好挑剔的,只是其他德川家的家臣包括德川信康,都只能站在德川家康身后了。   “主公大人,”坐下之后,德川家康转向织田信长,“不知现在伊势长岛的情况如何了?”   主公大人有自己的一套非常精准高效的情报来源,这是织田家家臣们心照不宣的秘密。   “胜家带着利家,还在打着游击战。”织田信长将现在伊势长岛大致的情况告知给了德川家康,“等大军到达的时候,就是进攻的时候。”   伊势长岛是一向一揆的老根据地,论起战斗力来说,这些信奉圣战的人形象演绎出了什么叫横的怕不要命的。   所以织田信长也会谨慎以对。   德川家康闻言赞道,“看来主公大人对这一战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了。”   “我希望这一战能重创伊势和越前的一向一揆军。”织田信长也没有隐瞒,“有了安定的基础,才能实行更好的改革。”   朝仓义景真是麻烦,死了之后还留下个烂摊子,虽然人被讨杀了,却也不是就此安定的接受越前了。   德川家康闻言点头,曾被织田信长腹诽近来越来越老成持重的人在听到改革的时候,脸上也不由得露出热忱的神色,“主公大人,三河最近的变化太大了。”   虽然他也看到过发展起来的美浓尾张,但真正从无到有,看到三河发生的巨大变化,他也是再一次震惊于织田信长的雄才大略。   如果那么多年前,主公大人就能有这样的想法来改变天下,那他到底该是用如何的长远眼光来看待天下的。   就在其他大名还在为了地盘人口这些表面上的东西而拼命厮杀的时候,他家主公大人做的却是建设,建设一个仿佛只存在于理想中的国度。   德川家康除了震撼,还是震撼。   不但是他本身,德川家的家臣们,也再一次被织田信长所震撼。   再一次的,心悦诚服。   织田信长微微扬起嘴角,“看来你在三河做得不错。”   德川家康谦虚了两句后,仍旧是忍不住道,“主公大人如果这样下去,不出三年,三河就能以一己之力,对抗武田。”   那么轻易就输给武田信玄,到现在都是他抹不去的耻辱,不过就像主公大人在那次大败后召见他的时候所说的。   知耻而后勇,他会变得更强大的,一定!   “不用太激动,”织田信长点了点德川家康,“这种改革初期成效是最大的,到后面就不会这样的发展速度了。”   德川家康略微收敛了神色,“长秀大人和我提过了,但就算如此,也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没错,确实是翻天覆地的变化。”织田信长并没有否认这点,“等以后,若能在整个日本实行这样类似的制度。”   一时之间,连站在德川家康身后的德川信康,也忍不住露出相当憧憬的神色。   他可是亲眼看到过三河的变化啊,若是整个天下……   织田信长说着,自己却是失笑,“现在说这些还尚早,天下至少还有一半不在我手里呢。”她顿了顿,站起来走到地图面前,负手看图,织田信长没有提高的声音里是强大的无人可及的自信,“不过那一天,不会太久了。”   平定伊势长岛的下一步就是兵指武田,等拿下整个武田家的地盘,她就有实力以京畿地带为中心,横扫整个日本。   到那个时候,就是一统天下之时!   作者有话要说:  不不不,不是说这篇文我就要烂尾了,哪怕为了一直跟着看下来的小天使们,我也会尽力不烂尾的,握拳!   不过随着天下越来越近,也是慢慢的在迈向结局了。   此外,大家的意见我都认真了,不过众口难调,如果按照大家说的,不写刀剑,不写日常,不写那些什么什么的话……   作者顿时傻眼了,大概好像也没啥可以写了,于是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写下去了~   另外有小天使说我好像总是在抱怨,其实那不是抱怨,那是想和大家撒个娇啊(大雾)。   不过后来我想了想觉得大家看文反正就是图个乐呵嘛,所以决定换个方式向大家撒娇咯,23333。   玩笑玩笑~   之前说过的收藏4000送红包的也到了该兑现的时候啦,本章留言随机100个红包。   我知道会有小天使说红包不如加更,但对于一个双开的人来说加更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信你们看作者光秃的头顶,都是肝的啊(其实没有) 第120章 120   织田信长带着大军到达伊势长岛之时, 柴田胜家和前田利家已经奉命在那里等候主公大人了。   打了几个月占便宜的仗,打得柴田胜家脸都要黄了, 以鬼柴田的直脾气,最喜欢直来直去, 以勇武取胜的战斗。   奈何主公大人下了严令, 他们兵力不足,以骚扰为主。   柴田胜家最不喜欢这种打仗方式, 又不敢违背主公大人, 只能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前田利家, 自己憋着气在稍微能看的战斗去打一打了。   望眼欲穿之中终于看到织田信长领着大军前来,柴田胜家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摩拳擦掌, 等着给长岛门徒狠狠一击了。   然而很可惜, 这只是柴田胜家个人的野望。   织田信长到达之后虽然也没客气, 大军将伊势长岛重重包围, 直接切断了对方的兵粮补给, 但并没有直接进攻。   以织田家的这次出阵的兵力, 她也可以直接进攻,但一向一揆向来裹挟了不少普通百姓, 甚至很多的女人和孩子,所以织田信长并没有上来就赶尽杀绝。   虽然有过火烧比叡山的“光辉事迹”, 但其实织田信长并不是残忍好杀之人,连进攻比叡山之前也是各种书信来往过好几回,从开始的客气到后来的威胁。   到最后发展成那样极端的结果,却不能说是织田信长一手促成的。   更何况, 若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这对织田信长一统天下的进程来说,绝对是好事。   于是柴田胜家的那口气,又只能憋了回去,搞得差点心肌梗塞。   等到围困住伊势长岛之后,织田信长在略微闲暇之余,终于想起这次出阵跟着她一起出来的非人类们了。   说起来也好几天没见到人了,不会是跑丢了吧。   嗯,没有跑丢的话,就来帮她做些事吧,反正她这里有的事情需要人来做。   什么时候都能想到人尽其用的织田家家主大人表示,她总能找到一些和历史无关,又能用得上那些刀剑付丧神们的办法。   这么想着的织田信长便扬声道,“兰丸,去帮我叫几个人过来。”   这段时间一直跟随着织田信长的森兰丸上前领命,“请主公大人吩咐。”   织田信长嘴角挂上带着几许无赖的笑容,怎样才不会浪费军粮什么的,她有心得。   等到森兰丸领着几个刀剑男士过来,织田信长左右打量了下刀剑付丧神们,微一挑眉,“这是……换衣服了?”   她其实在那次和山姥切国广的对话后,就问过药研藤四郎这个有趣的问题了,比如总是穿一件衣服破了脏了的问题。   黑发的短刀的回答简短又直指重心,他们的衣服是他们本身固有形象的一种外在体现,和他们一样是灵子构成的,所以不存在那些普通衣服的问题。   所以织田信长才会在这时一眼看过去就问了这个问题,不是说出阵的话,就那么一套衣服吗?   现在六个人,已经有三个换了衣服,怎么都觉得不同寻常啊。   药研藤四郎向织田信长行礼之后才开口说话,却也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您喜欢吗?”低沉悦耳的声音,却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问话的味道。   “嗯?”织田信长目光和药研藤四郎对了对,随即挑起唇角,转向三个衣服焕然一新的刀剑付丧神。   下一刻,织田家的家主大人像是明白了什么,“看来,不止是换了衣服啊。”若说不同的衣服只是寻常事,但若是这三把刀看起来连精神气都有些不同,就非比寻常了。   “哈哈,主公大人好眼光,”三日月宗近尬笑了两声,“确实是和之前不同了。”因为您的关系。   “到底是怎么回事?”织田信长可没有绕弯子的想法,而是直言问道。作为织田家的家主,她也确实不需要在家臣面前绕来绕去,“说吧。”   出声解释的神情温和的一期一振,“我们把这个称为极化,这种状态才能真正解放刀剑男士的力量。”   “唔,”织田信长点了点头,所以这种情况就是类似于游戏里的升级吗,“需要什么条件达成呢?”肯定是需要某些缘故,不然不会只有三把刀极化了。   “在旧主身边,修行。”这次回答的是药研藤四郎,他是三人中最坦然的一个,或者说,从他提出呆在织田信长身边那个建议开始,他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   如果说压切长谷部的变化还在药研藤四郎的预料之中,连他也没想到的是,山姥切国广竟然主动提出要去极化修行,而且还赶在信长大人出阵之前修行成功回来了。   看来,这一次的这一连串事情,甚至包括那些流言蜚语,对于山姥切来说,都不是什么坏事。   而遇到的是信长大人,也算他极致的运气了,不管这种运气是好,还是不好。   “前主身边修行,”织田信长摸了摸下巴,所以给她打杂也算是修行吗,“药研和压切确实是这样没错,那山姥切呢?回去了哪个前主那里?”   她问着,目光转向那振她看起来变化最大的刀剑。   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不再披着那件脏兮兮的白布披风,而是那种在取下披风之后的坦然态度,哪怕是在她眼神转过去的瞬间,也能与她目光相交,而不是下意识低下头或者偏移开视线。   就这么一点,看起来好像不是太大的感觉,却让整个刃的气质有了绝大的不同。   如果之前那种形象会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欺负,看他是不是真的能缩成一个球的话,那现在这种凛然之姿,真正有了名刀化为人形后的风采。   而不是那种挣扎在自卑与自傲之间,艰难的寻常找那些许的平衡的姿态。   “我去寻找了关于山姥切的传说。”山姥切国广手握在自己的本地刀上,被问到之后也没有沉默,“我的记忆里,我是那把斩杀山姥切的刀的仿制品,但是,”说到这里,他微微皱眉,“在这个年代,传说却并不是这么说的。他们说,是因为我斩杀了山姥切,作为我的原型的那把刀,才被称呼山姥切。”山姥切国广说着,近乎释然的哼笑了声,“人类的传说,就是这样模糊不清,或许是连说着这样传说的人,也不知道这个传说的真假。”   “所以,那并不重要对吧,或许是你,或许是他,其实都没有什么关系。”织田信长似乎有些明白山姥切国广的转变,她欣赏这种转变。   “是的,无论是什么样的传说,其实都没有什么关系,”山姥切国广翡翠色的眸子直直的望向织田信长,在阳光下绚烂得如同最上好的宝石,“就像您和我说过的,每个人都只是他自己而已。”接受所有好的,和所有不好的,他……只是山姥切国广,是国广的第一杰作,知道这点,也就足够了。   织田信长勾了勾唇角,朝山姥切国广伸出手,“你的刀给我。”   “哈?”山姥切国广怔了下,然后在对上对方并没有半丝玩笑意味的目光后,迟疑了下,还是拔出自己的本体刀,反过来递了过去。   那是他的刀,也是他自己,在他化为人形之后,他从未想过还会有人将这把刀握在手里的一天。   但是这一刻,在织田信长提出这样的要求,不对,或者更像是命令时,他却下意识的选择了听从。   织田信长接过刀,在天光下仔细看了看,才抬起头来,目露赞赏之色,“果然不愧是国广的第一杰作,是一把足以让不管是刀匠,还是持有者,都十分骄傲的刀。”   山姥切国广愣住了。   对于山姥切国广的怔愣,织田信长并不以为意,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话做事向来的随心所欲,顺手转过刀柄,将本体刀递还给山姥切国广,“你们是第一次跟我出阵,身份又特殊。这次长岛门徒的叛乱又不同于普通战争,”那种圣战模式,连她也是会头疼的,“所以跟着我,不要乱跑。”   这家伙别看话说得并不严厉,其实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特别是战场之上,她不希望出什么意外。   山姥切国广下意识接过织田信长的刀,“放心吧,我们不会跟丢的。”真是的,随便说这种话,说了之后半点反应时间也不给,直接就转变话题转变得那么突兀。   “嗯。”织田信长答应了声,随即朝物吉贞宗招了招手,“物吉,见到家康了吗?”   物吉贞宗惊喜的瞪大眼睛,“家康大人回来了吗?”他确实看到德川家的旗帜,但并不敢肯定是不是家康大人。   “是的,”织田信长微微扬了扬唇角,“不过你可别想不动行光一样见到他就扑上去啊。”顿了顿,“还有,别让他看到你的刀。”   她怎么发现这些刀剑的真实身份的,相信物吉也听其他刀剑说过,所以千万别犯同样的错误。   毕竟,物吉贞宗真的是竹千代的爱刀,他是真正很喜欢那把刀,经常带着也会更为熟悉。   而且再怎么说,现在物吉贞宗名义上是他的家臣侍从,如果真的像不动行光见到他一样,见到竹千代就扑过去那就有意思了。   不知道竹千代会不会被吓一跳,估计真的会吧。   说起来,那家伙明明年纪不大,却看起来越来越老成持重了,特别是上次几乎是被武田信玄秒杀之后,更是如此。   完全不像之前小时候能蹦能跳的样子,真是可惜了。   “放心吧,主人大人,虽然我很高兴能再见到家康大人,但我会注意这些的。”物吉贞宗立正手放握拳放在胸前笑着保证道,“绝对不会让家康大人发现我们的身份的。”   “我相信你。”织田信长向来对这把据说会带来幸运的刀剑印象很好,现在与其说是提醒,不如说是玩笑罢了。   说过之后,织田信长又看向药研藤四郎,“药研这个样子,也很好。”她刚刚只夸张了山姥切国广,并没有夸药研藤四郎和压切长谷部,作为上位者,就不该厚此薄彼,“压切也是。”   当魔王用真诚的目光看人的时候,很少有人能抵抗得了这种眼光,不说就此肝脑涂地,起码也是感激涕零。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织田信长就是能比其他人说得更显真心实意。   只不过,药研跟在织田信长身边多少年,太了解这个主君了,他随手整了整腰间的本体刀,“大将这句夸奖,太敷衍了。”   因为夸了山姥切,所以也要夸一夸他和长谷部嘛,果然不愧是信长大人,只要想做,就能做到不偏不倚的最好。   压切长谷部没有说话,看起来过分正经的脸上流露出的神色也有几分的不以为然。   织田信长听到药研藤四郎这么说,果然也没有生气,而是失笑,“如果想要让我真心实意的夸奖,不是该做给我看吗?”她目光从药研藤四郎转到压切长谷部,“作为在战场上才会真正发挥作用的刀剑,不是要在战场上展露自己的力量吗?”   “不用您说,我们也会这么做的。”压切长谷部微微抬了抬下巴,在极化之后,他的眼神锐利了不少,连面对织田信长态度也多了坦然,但骨子里的那种傲气,却完全没有改变。   织田信长挑起嘴角,目光甚至称得上温和了,“那么,我拭目以待。”   下一刻,不等这些刀剑付丧神们有什么反应,刚退下的森兰丸又急匆匆的跑了过来,织田信长闻声抬头,就见森兰丸干净利落的往她身前一跪,“殿下,出事了。”   他表情焦急,声音却是沉稳,连行礼的动作都一丝不乱,以他这样的年纪来说,已经是绝好的表现了。   织田信长经历的大风大浪太多了,虽然收敛了神色却沉得住气,“什么事?”   森兰丸抬起头来,“一揆军突然发动突袭,信广大人战死。”   织田信长蓦地站起身来,“信广兄长?!”那是她的庶长兄,虽然曾经也和信行一样反对过她,但在被她击败之后,从此跟随她鞍前马后,劳苦功高,竟然在这个时候……   “是的,殿下。”森兰丸低下头。   织田信长闭了闭眼睛,强压下心底涌上的悲愤之情,片刻之后,她重新睁开眼睛,一双清透的眸子亮到惊人,“兰丸,召开军议,我要改变对长岛门徒的攻势。”   既然对方敬酒不吃,那她就要让对方吃下她这一杯罚酒,剧毒之酒!   瞬间,织田家家主的气势,犹如风暴一般,席卷全场。   伊势长岛之战,就此拉开序幕。   这一战,比之前织田信长打的数次战役更让后人铭记,甚至可以说,此战掀开日本历史上崭新的一页。   当然,也成为折磨了后世学生数百年的背诵内容,笑。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已经送出,各位小天使查收哦。   还有那个……就算再拜我我也没办法保佑你们考试及格的啦对手指,真能保佑我早保佑自己别脱发了(不是)   不过还是希望所有考试的小天使们都取得好成绩哦!   另外因为另外双开那篇文要入V,有个万字掉落的大章,所以明天本文停更一天,后天恢复更新。   各位小天使有空的话,请一定要来看看哦~十分感谢了   [综英美]基友一生一起走 第121章 121   织田信长要召开军议, 讨论进攻伊势长岛的攻势,自然就让那群刀剑付丧神们退下。这个时候, 可不是让这群守护历史的付丧神们参与的时候了。   虽然几位刀剑男士都按照织田信长的话暂时退下了,不过比其他人都熟悉这段历史的他们, 也难免会在此时就此事多讨论几句。   “接下来, 会有那个东西出现了吧。”物吉贞宗眼睛闪闪发光,他就和他的前主谈起改革一样的表现, 那是被事实多震撼, 所打动的一种热切。   “没错, 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一期一振微微笑着点头,为了不过多的参与历史, 他们早就有过协定, 尽量不讨论太过于惊人的内容, 所以两振刀剑虽然都很高兴, 却也说得很模糊。   “到时候我一定再去亲眼看看。”物吉贞宗满是憧憬的道, 虽然作为刀剑他已经跟随着前主看过一次, 但现在成为了人,还是想要再用眼睛去看一次。   “我们都可以看到。”药研藤四郎微微一笑, “刚信长大人不是说过了吗,让我们跟紧他的脚步。”他说着偏头看向压切长谷部, 黑得不见底的小短刀,姿态优雅,“信长大人还说,期待我们在战场上的表现。”   “什么魔王, 随便说这种话,也太任性了吧。”压切长谷部皱起眉头抱怨了句,自从知道织田信长的真实性别后,他总算改掉了动辄就是那个男人的说法。   只是说起织田信长的口气似乎已经是固定了下来,哪怕是极化了的现在,也不曾有什么改变。   药研藤四郎勾唇,“他从来就是那么任性的人,不是吗?”为了保护织田信长的秘密,也为了不让他们自己影响历史,几振刀剑也早就达成了一致。   非是必要,一律称呼织田信长他,而不是她。   “药研你也太将就他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压切长谷部转头看人,“别忘了,他已经不是我们的主人了。”他们早就不是织田信长的刀了。   “没错,确实是如此,我们现在作为织田家的家臣也只是权宜之计,但是,”药研藤四郎带着手套的手抵在下巴上,嘴角的笑容相当的含义丰富,“我喜欢大将,所以愿意跟随他。”他那么理所当然的样子,让压切长谷部被噎了下,却听到药研藤四郎还在继续,“那你呢?曾经那么厌恶大将的你,”药研藤四郎表示自己可是记得很清楚啊,长谷部以前是怎么说的,那个男人,根本不值得在他身上浪费任何心神,“现在却对大将言听计从,连整理文书的工作都做得一丝不苟的。是因为你也喜欢大将吗?”药研藤四郎剔透的紫色眸子转向压切长谷部。   压切长谷部动作停滞了一瞬,随即想也不想的反驳道,“胡说八道,我怎么会喜欢那种人,那种翻脸无情的人有什么好喜欢的。”他怎么可能会喜欢那种人!   药研藤四郎状似思考了片刻,“大概是因为大将长得好看?”嗯,他真是胡说八道的,不过这种原因就算是拿去给信长大人听,她也会是万分肯定的。他的前主,在这方面可是个很有自信的人,当然,她也确实当得起这份自信。   压切长谷部差点没被自己呛道,“你在说什么啊!”就算是极化了,他也完全不是药研藤四郎的对手。   “实话,”药研藤四郎慢条斯理的拉了拉手套,“难道你不这么觉得吗?”   “我……”压切长谷部一时气闷,就算是他,也说不出其实那个人一点也不好看这种听起来就是谎言的话。   所以药研同学某种时候的恶趣味啊,真的是和织田信长一模一样,所谓的什么人养什么刀了。   压切长谷部在那里卡壳,三日月宗近却是一阵大声尬笑,自己笑得还很欢乐,“哈哈哈哈,确实很好看。”比起样貌,更难得的是那种风采。无关性别,作为织田信长,独有的风采。   “药研殿说的是实话。”物吉贞宗使劲点头,作为一个前主是老大控的刀剑来说,前主的老大当然什么都好。   “确实如此。”一期一振温和点头,这位的前主就更夸张点,妥妥的信长控不解释,所以一期一振也只是表面看起来很温和不夸张罢了。   剩下的山姥切国广静静的偏过头,他不想回答这种问题,幸好药研没有直接问他。   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长谷部,但这一刻,这把号称国广的第一杰作的刀,还是默默的心底庆幸了起来。   不提刀剑们的闲话,另一边,在织田家的军议上面,织田家的家臣们却对织田信长做出的战略布置,很是不解。   “主公大人,”柴田胜家心直口快,张口就来,“既然现在长岛门徒敢于挑衅,我们直接就进攻就是了,还等什么啊!”   他听到织田信广大人战死的时候也很是愤慨,既然都这样了,还等什么,打就是了!打下整个伊势长岛,让那些门徒们知道敢于挑衅织田家的下场。   柴田胜家开口了,羽柴秀吉也是不甘示弱,“主公大人,我可以去征集船只,让大军从水陆两路进攻伊势长岛。”   “暂时不用,”织田信长摆了摆手,“你就算去征集,也不过是些小渔船罢了,大多数还是些小舢板,水战中根本派不上什么作用。”   不是她看不起这些小舢板,在没船可用的时候,这些小舢板也能派上用场,但这一战,却没什么大用。   羽柴秀吉听织田信长这么说,就抓耳挠腮的样子,“我尽量,尽量去找些大船。”只是说话的底气怎么都有些不足。   “可能没有什么大船了。”池田恒兴微微叹了口气,“稍微大点的船,都已经被长岛门徒们征集走了。”剩下来给他们的,可不就是些小舢板。   羽柴秀吉听到这里突然灵光一闪,“主公大人,不是说我织田家也在造船吗?现在能赶紧把船调过来吗?”   “你消息倒是灵通。”织田信长撇了眼羽柴秀吉,“不过我命人造的那些船,可是为以后攻打虾夷地(也就是今天的北海道)的时候准备的。”   其实早在很久之前,织田信长就一直很关注水战,也都在建造船只,到她准备攻打长岛门徒的时候,确实是打算调集些船只过来的。   但后来织田信长突然又有了新的思路,在她搞得所有造船的人人仰马翻的新的想法下,她就发现这些船对于这一战来说,这简直是大材小用,所以干脆改变思路,直接扩展到以后的战争了。   织田信长一句话,在织田家家臣中引起轩然大波,他们还将眼界局限在长岛门徒,毛利,武田时,主公大人,主公大人已经想到虾夷地去了?   “主,主公大人。”柴田胜家声音有些发抖,“到时候,能否让我权三充当先锋!”他,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还有一天能开疆拓土,他想要成为开疆拓土的人!   说到这里,柴田胜家就觉得整个人像是沸腾起来一般,连脸都涨得通红。   “主公大人,请让猴子作为先锋!”虽然时时为让着柴田胜家,但在这种原则问题上,羽柴秀吉也绝不会退,几乎是立刻就接了上去,而且还在懊恼自己没有抢先一步。   “猴子,你要跟我抢!”柴田胜家想也不想对着羽柴秀吉瞪了过去。   “胜家大人,不是我要跟您抢,”羽柴秀吉话说得圆滑得多,但态度也是坚定,“但是这次,我觉得我更合适!”   “凭什么你就适合了!”柴田胜家嗓门大得要命,“论战功,论对主公大人的忠诚,我哪里比你差?”   羽柴秀吉暗搓搓的笑了,表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我会游泳,进攻虾夷地肯定少不了水战,胜家大人您会吗?”   鬼柴田被羽柴秀吉赤/裸/裸的鄙视给噎了一下,随即奋起反抗,“我会学会的!”只是这话怎么都听起来有点心虚。   “主公大人,我会游泳,我也请战担任先锋!”趁着这两个吵起来的时候,前田利家见缝插针,直接朝织田信长跪了下来,“我会用枪左之名,为您带来胜利!”   “犬千代你太狡猾了!”柴田胜家立刻调转枪头。   前田利家这句话,就像打开了什么开关,织田家的家臣们纷纷请战,开疆拓土,名留青史的机会,是谁也不想放过的。   织田信长端坐主位,清凌凌的目光扫过各个奋勇争先的各位,“长岛门徒现在就不打了?”   一个两个的,抢战功的时候倒是下手快,但他们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瞬息之间,议事厅里一片寂静。   森兰丸手持着太刀,坐在织田信长身后,见状也有些忍不住想笑,又硬生生的忍住。   那些大人们在外各个都是气势非凡之人,但在主公大人面前,就像孩子一样。   好在织田信长现在不知道森兰丸的想法,不然她多半是要丑拒的,她可生不出像权三或者猴子这样的孩子的!   重新将话题拉回到这次的长岛门徒之战后,织田信长布置了这次的作战方式。   虽然织田家的家臣们对这次的战略部署仍旧有些心怀忐忑,毕竟主公大人说得也太语焉不详了。   但既然织田信长都这样说了,他们还是强压下心底的疑惑,按照她说的下去布置了。   这也算是家臣们对战无不胜的主公大人近乎盲目的信任了。   决战的日子,很快到来。   早就在作战位置上等候的织田家家臣们此时的心情十分的复杂。   偷偷看了眼骑在马上,因为戴着面罩看不清表情的织田信长,柴田胜家转头叫了声前田利家,“利家,我怎么总觉得心底很不踏实。”他是传统的武士,连使用铁炮作战,都是在投效织田信长之后,慢慢养起来的习惯,“主公大人到底要做什么?”   虽然主公大人从初战至今,可以说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今川、朝仓、武田……哪怕是再强劲的对头,也一一败在了主公大人的手上。   但像这一次在作战之前说得这么模糊不清的,还是第一次,也难怪柴田胜家觉得没底。   前田利家的脸色也有些奇怪,他诚实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胜家大人,”想了想,“不过主公大人这么说了,肯定有他的道理吧。”   虽然他也觉得主公大人的话听起来太过于超乎他的想象了,但那可是主公大人说的,前田犬千代怎么也想要相信的。   柴田胜家认真想了想,然后握紧了腰间的刀,“没事,就算主公大人的布置有什么,”他顿了顿,又加了句,“我只是说万一,万一有什么问题。也没有关系,我们一样会胜利的。”   哪怕主公大人这次有所失误,他权三也会用勇武给主公大人带来胜利的。   看到柴田胜家这么说,前田利家也放心了不少,“对,我们会为主公大人带来胜利的!”   这就是他们这些武士家臣们存在的价值。   就在两人议论纷纷之时,织田家的家臣们也有不少在小声讨论着。   他们不是不相信自家主公大人,但这次主公大人这次的做法太匪夷所思了,怎么都觉得像是天方夜谭一样。   所以越是感觉到决战就在眼前,他们越是无法压抑心底的想法。   可以说,这个时候,很是不明所以的织田家军队的士气,并不是很高。   家臣们的态度,端坐在马上的织田信长都看在眼底,她不动声色的扫过今日比往日更显得躁动的军队。   掩在面罩下的嘴角微微勾起,她虽然偶尔也会去豪赌,比如对上今川义元那次,但她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桶狭间那次虽然看上去像是偶然,但也是她前期安排必然的结果。   这次也一样,织田信长的手里,早就拿到负责造船的家臣的报告,虽然和她的理想还有巨大的差异,但是应付这次的情况,足够了。   所以,织田信长不需要家臣兵士们满满的士气,她只需要在他们在适当的时候,向前冲就是了。   到时候,所有人,自然会有致胜的底气。   她,就是织田家所有的底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谛祇,最近忙得要死,九幽赤鸠小天使的地雷。 第122章 122   就在织田家家臣们越发躁动不安的情绪之中, 远远的,有两艘出乎当时所有人意料之外的船, 扬帆而来了。   “胜,胜家, 大, 大人……”号称枪之又左,在战场上也是英勇无畏, 才能对上鬼柴田胃口的前田利家率先看到了那两艘船, 他不敢置信的瞪大着眼睛, 出口的话甚至有些支离破碎,“船, 有船……”   “你这小子怎么了?”柴田胜家莫名其妙的顺着前田利家的目光望了过去, 然后在一望之下, 整个人僵立当场。   那是船, 那真的是船吗?   只见在阳光之下, 从远处扬帆驶来的两艘大船全身都是黑漆漆的颜色, 那不是刻意涂成的那种吓人的色泽,而是真正闪现着时人无法想象的金属的光芒。   比普通船只更为巨大的船头也不是一般的模样, 犹如鬼斧神工般的恶鬼形象如同将要破空而来,择人而噬。   两艘船只巨大的船身在风帆的助力之下, 乘风破浪而来,那种扑面而来的气势,简直如同排山倒海一般,以非同一般的魄力, 展现着自身的强大和与众不同。   “这真的是船吗?”柴田胜家忍不住吞了口唾沫,下意识握住了腰间的刀剑,似乎那些冰冷的事物能够给予他力量一般。   前田利家毕竟年轻些,接受事务要快得多,再加上他跟着织田信长的时间更久,也见过自家以前的少主,现在的主公种种让人惊异之处。   所以在柴田胜家还在震惊的时候,他已经回过神来,指着船头飘扬的气质大声叫道,“是我们的船,织田家的船。”   船行之中,有猎猎的风,扬起船头悬挂的五瓣木瓜纹的旗帜,旌旗招展之间犹如一道光芒,照进所有在场织田家的家臣们心底。   其他的人,也在同一时间看清楚了船头飘扬的旗帜,于是,在极大的惊讶和恐慌之后,织田家的家臣兵士们蓦地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虽然他们并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可怕的船,也不明白这样的船是怎么来的。   但他们知道,这两艘他们眼中的巨轮,宛如从地狱里开出来的船只,是他们织田家的船只,是站在他们这一边。   比起织田家家臣们的欢呼声,正同样望着船来方向的织田信长却有些想要扶额的冲动。   虽然船是她下令建造的,而且她还为此想了不少办法,花出了大量的金钱,甚至派人一再往返与唐国,才最终造出这样的在当世人眼中的巨舰。   但天地良心,船头雕刻那个绝对不是她的创意,也不是她的审美!   她绝对不会喜欢这样的东西好吧,到底是哪个这么有创意在两艘这样的船头上雕刻这种玩意儿的,感觉简直不伦不类,一言难尽。   “主公大人,这船简直太出乎人的意料了。”随侍在织田信长的森兰丸也瞪大着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渐渐驶近的船只。   “啊。”织田信长回过神来,微微颔首,确实,如果不提船头的装饰,这些造船的匠人们的能力也让她相当赞赏,能将她的设想和这个时代的技术结合起来,造出这样的船只来?   “这两艘船是铁造的吗?”森兰丸聪明且敏锐,在其他人还未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事情的关键点,“铁造的船能浮在水面上吗?”   织田信长微微偏头挑眉,这小家伙真是每每让她意外啊,竟然能立刻就注意到这个。   见织田信长偏头看自己,森兰丸有些莫名,“殿下?我说错什么了吗?”   “不,你没说错什么,”织田信长调转回目光,“铁做的船,当然可以飘浮在水上,”未来的铁甲舰,就是海战的方向,“不过现在还不行,”这要牵扯到动力浮力甚至是钢铁冶炼等等种种问题,不是她能解决的,她也没想过要花时间去研究这个,工业革命毕竟不是说着玩的,“不过这两艘船并不是用铁来建造的,只是加了些铁皮而已。”这也是她的一种尝试,其实用的铁皮也不厚,只是薄薄的一层,真要说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大的实用价值,最多能够在水战的时候和别人的船相撞的时候更结实一点罢了。   当然,这只是见识过各类先进舰艇的织田信长一个人的想法,现在这两艘从未出现过的船只,已经足够所有人有惊有怕,震撼不已了。   “加了铁皮。”森兰丸看着那两艘像是从地狱里开出来的船若有所思,“是因为木头的浮力更大吗?就像人可以坐船一样,铁皮也能够依靠木头的浮力漂浮在海面上。”   织田信长笑了,那是欣赏的笑容,在这个时代,真的很少有人会从这个角度思考问题,她喜欢兰丸这种能够独立思考的能力,“有这方面的原因。”   “那殿下您说的整个铁做的船呢?”森兰丸皱眉思索了片刻,随即诚实的摇头,“我想不出来。”   “想不出来就别想了,”织田信长伸手拍拍森兰丸的肩膀,“这只是一个构想罢了,你能想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   至少比她身边的猴子这些人都强,没见那只猴子还在盯着那两艘船也不知道是流口水还是被吓呆了吗?   被织田信长夸奖了,森兰丸立刻就从刚才那种沉思状态回过神来,原本侃侃而谈的少年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多谢您的夸奖。”美人颊染晕色,最是美景怡人。   织田信长欣赏的看了眼美少年这般模样之后,才将目光调回到已经越发近了的大船上,微微挑起唇角,这样的船,可不是专门造出来让所有人看了吃惊的啊。   “主公大人。”刚被织田信长在心底鄙夷呆滞模样的羽柴秀吉这时候也摸了过来,“船靠过来了,我们要登船吗?”在他的想法中,船造出来,当然是要用来乘坐的。   织田信长瞥了他一眼,“登船干嘛?”她今天又不是拿这两艘船来运兵的。   羽柴秀吉有些莫名其妙的理所当然,“当然是坐船过去啊。”他指向对岸伊势长岛的方向。   二在那一边,终于反应过来的长岛门徒们,开始在滩涂上聚集,很明显,他们也做好了织田家登岸作战的准备。   很快的,摊入上聚集的门徒们越来越多,他们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大声呼呵着,等待着织田家兵士的到来。   看着长岛门徒们快速的聚集,织田信长却是嘴角翘了翘,“我们不登船。”   羽柴秀吉更莫名了,“那那些船上难道有其他人?”他几乎都要转头去看有哪些人是这次没有跟着主公大人出阵的了。   织田信长被羽柴秀吉快气乐了,“我们什么也不做,就看着就好。”   “看着……就好?”羽柴秀吉这次是真的张大嘴巴,不明所以了。   就在羽柴秀吉不明所以的时候,那两艘黑沉沉的船,在离两边岸边都不近的地方停住了,船上的船工各种忙碌着,降帆、抛锚,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   “果然没有蒸汽机,全靠风帆的话还是太勉强了点。”织田信长轻声叹道,不过她这句话声音太轻,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如果换个懂行的人来,不是反击,就是逃跑了。”   倒是对岸的那些长岛门徒们在发现船停下来之后,更多的人涌上了滩涂,他们不知道织田家的人在干什么,反正肯定不怀好意就是了。   织田信长看着这样的状况,哼笑了声,“天意如此。”这一次,她的声音略大,所以连森兰丸也听到了她的话,“殿下?”   “看,快开始了。”织田信长伸出手,指向那一边。   几乎是随着织田信长的话,船上有什么油毡覆盖着的东西,被掀开油毡之后,露出了狰狞的真容。   那是被固定在船舷边的火炮,整整齐齐的,正散发着慑人的光芒。   下一刻,船上有人下了命令,对准这边滩涂的火炮们,在被点燃之后,齐齐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聚集了太多门徒的滩涂,几乎不用怎么瞄准,就被火炮的威力成片的收割生命。   不管是这边织田家的家臣们,还是对岸的长岛门徒们,全部都怔愣当场,不敢置信的望着这一幕。   片刻之后,长岛门徒们才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四散着向远离滩涂的地方跑了开去。   其实这个时代的火炮威力并不大巨大,而这里虽然已经是聚集起了织田信长能弄来的全部火炮,但也并不算很多,就算这样齐射,真正伤在火炮之下的人,也并不算多。   但那种震耳欲聋的声音,被火炮所伤之人的惨状,还有可能还有下一波的攻击,都给这些从未见识过的火炮齐射的一幕的人,带来了巨大的震撼。   那些门徒们哪怕并没有受到身体的伤害,精神上也被吓得魂飞魄散,一时之间不但兴不起半丝反抗的念头,而且只能依着本能拼命的逃走,只恨爹娘没有多给生两条腿了。   就在这样慌乱至极的逃命之中,不知道谁最先开口大叫着,魔王,魔王来了!   恐惧就如同会传染的瘟疫般,在瞬息之间向着所有逃跑的门徒们扩散着,他们嘴里叫着魔王,魔王,脸上全部是惊恐到极致的扭曲表情。   这一刻,什么圣战,什么信仰,统统被人本能的恐惧抛之脑后,只剩下人最本能最基本的求生意志。   跑跑跑,只有再跑快一点,才能逃离这个恐怖的第六天魔王,才不会被他所杀死,甚至堕入地狱!   而这还不算完,在一轮齐射之后,这两艘可怕的黑船又朝着岸边行驶了片刻,然后停在了离滩涂很近的地方,然后开始了第二轮齐射。   虽然再次发射的间隔距离在织田信长看来未免也太长了点,但在没有其他干扰条件的情况下,终于还是开始了火炮的第二轮肆虐。   在滩涂上的长岛门徒都跑光了的现在,火炮瞄准的目标当然不是这些人,而是就建在离水边不远的寨子一样的小城。   没有精确的计算,炮手的技术也实在让人一言难尽,这次打出的炮弹比上次的准头更是堪忧,使得不少炮弹都落到其他的地方。   但仍旧有那么不多的炮弹,被打到了寨子里面,那是弓箭或者铁炮永远无法到达的距离。   木质结构的寨子,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摧残,炮声、惨叫声,各种建筑被炮弹击中粉碎的声音,混合成了生生的人间炼狱。   而把地狱带到人间来的人,就是那可怕的魔王!   织田信长的身边,织田家的家臣们几乎是带着敬畏的目光在看待着眼前的一切,这一刻发生的所有的事,都远远超出了他们能够想象的极限。   到底是怎样的力量,才能使得这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在他们眼前变成了现实。   在这一片肃穆之中,只有来自遥远未来的客人,清晰的知道今天的结局。   药研藤四郎手抚着本体刀,几乎是带着叹息开口,“今天这一天,注定被历史所铭记。”   这次,连压切长谷部都没有反驳他,而是轻声答出一个字,“啊。”   “有人顺应历史,有人创造历史,”物吉贞宗的笑容也有些轻,“信长大人是创造历史的人。”   “是啊,这就是历史。”山姥切国广也笑了声,然后感叹着道。   “我们守护的历史。”一期一振温和的笑道,“值得被铭记的人,值得被铭记的时间,永远不该被抹杀。”   “哈哈,”三日月宗近笑了两声,“这不是很好吗。”有时候,连他也会羡慕织田信长的刀剑们呢,就好像他们永远是站在历史这边,因为他们的前主,就是创造历史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你们也要学着长谷部,那个什么什么男人,233333   感谢泡面星人小天使的火箭炮,感谢大龙猫小天使的地雷。 第123章 123   在这样闻所未闻, 摄人心魄的炮火之后,接下来战斗的胜利, 就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所有决战之前织田家忐忑不安的家臣兵士们,在织田信长发出进攻的命令后, 根本不用人催促什么, 一个个的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嗷嗷叫着就奔着长岛门徒们冲了上去。   那种热血上头, 不怕受伤不怕死亡的样子, 就好像是得到了什么强大的buff加持一样。   或许对他们来说, 他们织田家的主公大人,就是他们开的最大的挂。   相比起织田家家臣兵士们的奋勇当先, 唯恐落在人后, 作为对手长岛门徒们早就被一轮一轮的炮火打得彻底没有了反抗意识, 就差没有抱头瑟瑟发抖了。   精神上垮了之后, 哪怕再是勇猛的武士, 也无法在战场上升起反抗意识。   于是这些被吓破了胆子的门徒们, 在战场上完全没有了敢对对战的气魄,完全沦为织田家军士们请功的工具(这个时代是以头颅来论军功的, 被称为首级检)。   紧接着,伊势长岛的中江城、屋长岛城依次被气势高涨的织田军一一攻破, 对于这种思想已经完全被洗脑的一揆军织田信长根本没有客气,这些人不讲究礼法,不讲究血缘,唯有所谓的圣战, 才是他们的归宿。   于是在织田信长毫不留情的血腥镇压下,整个伊势长岛血流成河。   战斗结束,最后织田信长命令进行首级检的时候,被坑杀的一揆军人数竟达到惊人的近两万人。   经过这一战,织田信长的军队彻底打垮了伊势长岛的门徒们,平定了长岛门徒的叛乱,将伊势长岛就此被划入织田家的领地。   后世历史书上记载,此战拉开了日本近现代历史的序幕,是织田信长一生传奇中相当经典且重要的一战。   然而这一笔记载,下面掩盖的却是伊势长岛万民悲泣之声。   真正的一将功成万骨枯。   同样的,这一战之后,第六天魔王的盛名再次如同凌冽的东风般刮过了整个天下,让闻其名字之人不由得心生恐惧。   其强大的威慑力,甚至比之前火烧比叡山之后更甚。   如果那个时候织田信长只是因为与佛教为敌被称为第六天魔王,到了这一刻,织田家家主大人的残忍又强大的形象深入人心,成为多少人一生不可磨灭的噩梦。   魔王?魔王!   当然,不管外面的流言多么光怪陆离的离谱,织田信长本身是并不在意的。   想要一统天下,其间必定少不了各种各样的人命去填这个坑,她的对手们如此,她的家臣们如此,甚至说不定有一天,她自己也会如此。   既然如此,又何需在意。   织田家的家主,自有一种轻世傲物的洒脱。   更何况,这一战基本上达到了织田信长的战略构想,平定伊势长岛门徒叛乱,那么整个织田氏境内,就只剩越前的一向一揆还在负隅顽抗了。   织田信长准备在回军修整之后,在来年春天再次出兵,一举平定整个织田氏治下的领地。   也将所有她领地内的一向一揆军全部消灭,进一步打击佛教的势力。   如果织田信长的战略能够达成的话,那么留给越前一向一揆的时间,也不多了。   安排好伊势长岛的后续事宜,并把羽柴秀吉留在这里进行扫尾工作之后,织田信长带着大部分的家臣兵士们返回岐阜。   天气渐渐凉了,看起来很快就会下雪,她要带着家臣兵士们返回岐阜准备过新年了。   年年在外征战,能够在岐阜城里过年的机会不多,难得今年比较平静,没有什么必须要立刻进行的战役。   所以织田信长也有意让自己和家臣们都放松一下,好好的过一个新年。   不过,连她也不知道的事,除了织田家的人之外,还有人已经在岐阜等着她了。   也算是……新年的一个惊喜吧。   “宗三,”山丘之上,高束起马尾的紫发活泼少年远远的看着旌旗飘扬,很高兴的指向那边,“快看,信长大人回来了。”   织田信长的爱刀:不动行光,比起上次织田信长见到他的时候,也是有了很大的变化,衣服配饰华丽了不少,眉宇间的神色也沉稳了些许。   听到不动行光激动的话,和他一起的刀剑回过头来,凄艳的倾国之刃在少了那许哀愁之后,展现出的是另一种绝代风华。   他微一扬手,指间的蝴蝶飞向半空中,宗三左文字看向织田家五瓣木瓜旗帜的方向,“也是到了该回来的时候了。”   作为对历史大事件都非常熟悉的织田信长的刀剑,宗三左文字当然不会记错这次的时间。   不动行光使劲张望着,“你确定被被酱他们会跟信长大人在一起吗?”   “山姥切我不知道,”宗三左文字的声音里的飘忽也少了不少,甚至有了两分笃定,“但药研肯定会提出这样的建议,物吉、一期和三日月都会赞同。”他没提长谷部,他知道长谷部肯定会反对,不过在非常时期,他的反对也不会起作用,更何况衡量过利弊之后,长谷部的反对也不会太过于坚决。   “真好,”不动行光目露羡慕之色,就差没捧着脸露出向往的神态了,“我也想呆在信长大人身边。”   宗三左文字微微摇头,“他们是因为失去联络才做这样的选择的,我们本就不应该停留在这个时代,和这个时代的人发生交集。”   他和不动行光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来寻找这六把失去联系的刀剑,这是他们这次出阵的任务。   时之政府不会轻易放弃他们这一批用来作为试验品的刀剑,特别是在这个实验已经成功的现在。   听说,时之政府已经正式下令,开始征召审神者来进行刀剑乱舞计划了。   也就是说,之后的刀剑付丧神们就都是由审神者所唤醒,而不是像他们一样,由时之政府用特殊方法唤醒。   这样一来,那些新的刀剑付丧神们和前主的联系自然就降低,而和审神者们的因缘才刚开始,也有利于审神者们对刀剑们进行管理。   不然一个个传世的名刀名枪们,还真的难说没有自己的傲气。   而且,哪怕是明白自己背负的责任,只怕想要改变历史,救回前主的刀剑们也不在少数。   可不是每振刀剑的前主,都叫织田信长啊。   “我知道啊,”不动行光自极化之后也成熟了不少,“我当然知道我们该做什么,但是,”他又看了眼队伍的方向,“我还是会羡慕他们能留在信长大人身边这段时间啊,哪怕只有短短的时间也好。”   虽然作为刀剑的时候他先是大部分时间都跟着信长大人,后来虽然被信长大人赏赐给兰丸,兰丸也是跟着信长大人,可以说他真的在信长大人身边度过了不短的岁月。   但是那个时候毕竟是作为没有意识的刀剑,和现在作为人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宗三左文字被不动行光的话暂时性的打断了思绪,他微微勾起了唇角,“这句话,你或许可以去和长谷部说一说。”   不动行光撇嘴,“说就说,我还怕他不成,他啊,”不动行光翻了翻眼睛,“就是不肯承认自己喜欢信长大人,还非要一口一个那个男人怎么怎么样,我真想知道,等他知道真相,他还说不说得出口。”   信长大人才不是那个男人好嘛,她可比男人好多了!哼!   真想看看长谷部那张裂掉的脸!   “真相?”宗三左文字敏锐的发现了不动行光话里的不同寻常,“什么真相?”   不动行光立刻就发现了自己脱口而出的话里的漏洞,想到他之前和药研藤四郎的约定,忙弥补道,“没,没有什么真相。”   惨了惨了,药研可是等着看好戏的,如果知道他说失口了,会不会被药研黑啊。   那家伙,看起来一本正经的样子,可是黑透了的啊。   不动行光相当耿直的表示,自己宁愿得罪十个压切长谷部,也不愿得罪一个药研藤四郎。   宗三左文字看不动行光眼珠子乱转的样子就知道这家伙在撒谎,他叹了口气,“还有什么连我也不能知道的事情吗?”   听起来像是哀怨像是惋惜的话,宗三左文字心底却在冷静的思考着。   那个男人还有什么真相是他不知道不动行光却知道的,仔细思索了翻,宗三左文字也是摇头,他暂时还没找到什么线索。   唯一的头绪就是不动行光刚才那句话,但这句话的含义太过于广泛了,实在很难让人理出头绪。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不动行光毕竟单纯了些,看到宗三左文字这个样子就有些着急,作为织田信长的爱刀,他可是很喜欢宗三的,毕竟宗三长得漂亮,而且信长大人也那么喜欢他,他当然是爱屋及乌。   但想到药研藤四郎的叮嘱,不动行光刚想出口的话就踌躇了下,片刻之后他狠狠一跺脚,“反正,反正你去问药研吧,是他不让我说的。”干净利落的,将自己摘了出去。   所以单纯是单纯,但毕竟是织田信长的刀剑,再单纯也有两分狡猾之处的。   “药研……吗?”宗三左文字不明意味的叹了句。很好,他现在知道另一个线索了,药研也知道这件事,也就是说这件事是两把贴身短刀都知道的。   而很明显,他和长谷部虽然同是织田信长的刀,但都不知道这件事。   有什么秘密,是贴身短刀才能知晓的呢?   宗三左文字一时之间陷入沉思之中。   “宗三,快看,信长大人的马印。”正在苦恼的不动行光目光扫过,突然就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东西,立刻就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叫了出来,“信长大人来了。”   “嗯?”宗三左文字暂时收敛起心绪,顺着不动行光指的方向望了过去,“没错,是织田信长的马印。”   马印,就是将军的军旗,军旗在的地方,就是将军本人在的地方。   “那我们下去吗?”不动行光看起来跃跃欲试。   “先不忙,”宗三左文字却是摇头,“大军行军途中,肯定会分外谨慎,我们身份不明,很容易受到攻击,更何况这次出阵的人数众多,也不太好寻找。我们还是等回到岐阜之后,再寻找山姥切他们吧。”   “那我们先去岐阜等着?”不动行光冷静下来,也知道宗三左文字说得在理。   “走吧,去岐阜城。”宗三左文字肯定道。   随着他的话,两把行动明显快于普通人的刀剑很快消失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史册间,一笔书,万民哭。   ——我是正经完的分割线——   每次看到有小天使的回帖,我都会产生一种感觉,你们看的和我写的,其实不是一篇文吧,真的!   为什么到现在还有人说到这些刀剑们回去婶婶怎么怎么样啊。   明明从一开始就说了没有婶婶啊。   自闭了自闭了,作者君可怜的自闭了~ 第124章 124   出征毕竟是辛苦的事, 哪怕是打了胜仗也一样, 再加上织田信长行军向来就是这个时代一流的速度, 回军的时候虽然不会像去那里紧急,但也不会太慢。   所以到达岐阜城之后,织田信长就让所有家臣带着自己本部的人马解散休息去了,至于庆功宴,等休息之后再召开不迟。   比起修整体力,恢复身体来说,这些都不算大事, 反正织田家的家主大人从来不会忘记论功行赏。   于是一起出阵的家臣们纷纷带着本部人马辞别主公大人, 各自回去修整到下次主公大人召唤。   织田信长则带着随她出阵的小姓侍从们进入城内,等回到内宅之后, 她连跟随她的小姓侍从们都让去休息了。   作为织田家的家主, 织田信长从来都不缺服侍的人。更何况都到家了,这些人一路跟随她, 也是辛苦了。   “信长大人,恭喜您再次得胜归来。”斋藤归蝶已经领着内宅所有人,在屋内迎候了,看到织田信长进来, 她率先拜了下去。   织田信长常年出征在外,又是连战连捷,织田家上上下下开始还会兴奋会激动,到现在不是重大战役,精神上都有些麻木了。   虽然看起来各个都是笑脸, 但怎么都有种强作欢欣鼓舞的感觉。   “行了,都起来吧。”织田信长一眼扫过去就看出了不同,她不在意的挥手,“每次都是这样的说词,浓姬你就不能换个新鲜的吗?”   没办法,谁叫她打了太多胜仗了呢。   这一刻,织田家家主大人的蜜汁自信又开始泛滥了。   斋藤归蝶笑着抬起头来,“不能,”她说着让其他人都退了下去,自己和生驹吉乃一起上前,给织田信长卸甲更衣,“毕竟是得胜归来,如果换了说词,那不就代表殿下您失败了。”   织田信长站在那里让两个大美人服侍,相当享受的样子,在外的时候条件不方便,除了些暗卫能帮她做部分事,她贴身的事务很多都得自己来,果然回了家就是不一样啊,“就算是得胜,也可以换个说词嘛。”   织田信长说着伸手就捏在斋藤归蝶脸上,“你肯定是懒得想。”   “哎呀,”斋藤归蝶拍开织田信长的手,瞪了她一眼,“好好说话,回来就动手动脚的。”   信长大人如果真是个男人,看这样子还不知道会惹得多少芳心碎了一地呢。   好吧,就算她是女人,也不知道有多少女子仰慕这位面容绮丽,气势强大的家主大人。   “我哪没有好好说话。”织田信长脸上的表情可无辜了,清凌凌的目光看人的时候还特别真诚,“捏一下也是因为小蝶儿你太可爱了嘛。”   “您那张嘴啊。”斋藤归蝶简直是要无奈摇头了,生驹吉乃在旁边边给织田信长脱衣服边掩唇而笑。   信长大人虽然凶名在外,但相处久了生驹吉乃也知道她在内宅是很好说话很温柔的一个人,所以渐渐也不那么畏惧她了。   “我这张嘴怎么了,”织田信长对自己可满意得很,特别的满意,“说话好听是一种本事。”她微微抬了抬下颚道。   “留着哄别人去吧。”斋藤归蝶经过这么多年的锻炼,免疫度可高了,“抬手。”   织田信长听话的抬起手臂,“别人是谁啊,怎么这话听起来很酸。”   斋藤归蝶抬眸瞪了织田信长一眼,倒是一旁给她打下手的生驹吉乃柔柔的开口了,“殿下可是不少姑娘家的憧憬啊。”   织田信长摸了摸下巴,“奈何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说了说自己也觉得不对,她可是娶了两个的,“好吧,最多两瓢。”   斋藤归蝶没忍住被织田信长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才不要做什么瓢。”   生驹吉乃却是点点头,一双水润润的眼睛亮得很,“很让人羡慕的,夫人。”   斋藤归蝶被气乐了,“你就惯着他吧。”   生驹吉乃不说话的只是抿嘴笑,她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来到了织田家。   斋藤归蝶给织田信长换好衣服,捧了织田信长脱下来的盔甲,“吉乃,跟我去厨房。”   生驹吉乃这听到斋藤归蝶的吩咐,就盈盈下拜,“是。”   然后,落后斋藤归蝶一步,轻轻在织田信长的耳边,“殿下,夫人特意熬了您喜欢的鲷鱼粥,等您沐浴更衣之后就可以喝了。”   织田信长哈哈大笑,她就知道小蝶儿是刀子嘴豆腐心,可心疼她了,“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了,吉乃。”   生驹吉乃巧脸一红,她摇了摇头,“都是妾身应该做的。”在织田家,她虽然只能拥有名义上的丈夫,也无法再拥有孩子,但她觉得这样很好。   她能活得像一个人,而不是别人的附属品。   “吉乃?”斋藤归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淡淡的催促。   织田信长推了把生驹吉乃,“去吧,夫人在叫你了。”   “是。”生驹吉乃向着织田信长行礼之后,转身捧着剩下的衣物离去。   织田信长扬了扬嘴角,也转身洗澡去了,等她洗干净了出来,应该就有好吃的东西在等着她了。   回家真好!   就在织田信长享受回家的安心和愉悦时,这次跟随她出阵的刀剑男士们也回到住的地方。   因为这几人情况特殊,所以织田信长从最开始就没让他们和其他人混住,而是单独给了住的地方。   刚踏进院子,药研藤四郎的动作就是一顿,他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的本体刀,“什么人,出来!”   作为侦查值极高的小短刀,他也是最先发现异常的。   随着他的声音,有紫发的少年,从屋顶翻了出来,“嘿,没想到药研你也极化了啊,我还以为我现在能不让你发现呢。”   “不动行光!”山姥切国广失声叫道,声音里又是惊又是喜。   “嗨,被被酱。”不动行光从屋顶上一跃而下,“你的被子呢?”他说着仔细打量了下山姥切国广,“你竟然也极化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药研藤四郎放松手里的刀柄。   然而不等不动行光回头,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熟悉的声音,带着两分熟悉的飘忽,也两分不太熟悉的果断,“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是宗三殿下。”物吉贞宗笑容灿烂的上前两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随着不动行光之后到来的,正是宗三左文字。他虽然没有不动行光快,但也慢不了多少。   “这下好了,”一期一振也是微露笑意,“看来,我们可以回去了。”他们终于等到有人来接他们了。   “哈哈哈哈,”连三日月宗近也是一阵尬笑,“甚好甚好。”   此地虽好,但到底还是能回去更好。   不动行光在这里缠着山姥切国广问东问西,于是宗三左文字就肩负起解释的责任,“时之政府发现你们失联之后,就让我和不动两个来过这里的人来寻找你们。但因为接受不到你们的信号,我们也无法准确的定位,只能划定了个大致的范围,你们应该在这里也呆了不短的时间了吧。”   “还好,也不算特别长,几个月的时间而已。”药研藤四郎态度很是冷静,“你们是怎么找到我们   的?”就算时间正确了,那空间呢。   “我猜,你们会在这里。”宗三左文字也没卖关子,“虽然我们之前是刀剑,现在也是人,必须得要活下去,不论其他,这里……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药研藤四郎笑了笑,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做了个抓握的姿势,“握惯了刀剑的手,其实并不擅长其他事,对吗?”本丸之中,刀剑里没有几个人内番是完全合格的。   “我们本身就是为了这个而生的,”一期一振的态度温和,“虽然刀剑的时代已经过去,但现在我们还是有用的。”   宗三左文字点点头,他那出新的时光转换器,“时之政府说这个能带着我们所有人回去。”   “等一等,”物吉贞宗闻言忙插话道,“我们不能就这么离开,要先去给主人大人告别啊。”   “主人?”宗三左文字多敏感的刀,“你叫织田信长主人?”   “哈哈,毕竟是作为织田家的家臣嘛。”三日月宗近笑着解释道,“拿着别人的钱就要好好给人干活啊。”   宗三左文字点点头,“那等你们去告别?我和不动在外面等你们?”   “我也去我也去。”不动行光就像是装了一架名为织田信长的雷达一样,听到就蹦跶了过来,“我也想见见信长大人。”他说着就转向宗三左文字,“宗三也一起去吧,信长大人看到现在的你一定会高兴的。”   宗三左文字微微皱眉,片刻之后,“那就一起去吧。”高不高兴什么的,他不知道,虽然魔王的阴影会一直刻在他的骨子里,但他也不想再特意逃避什么。   面对一切接受一切,极化之后,这把倾国之刃,也多了几分通透。 第125章 125   穿行在岐阜城熟悉的回廊间, 压切长谷部走到宗三左文字身边, “喂, 宗三。”   “怎么了?”宗三左文字有些莫名的回头,就看到压切长谷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你想说什么?”   他觉得长谷部的样子怪怪的。   “我是想说,织田信长……”很是艰难的说到一半,压切长谷部就露出十分复杂的神色,复杂得连宗三左文字都快替他感到难受了。   “那个魔王怎么了?”宗三左文字思维在瞬间就滑向了深渊,“他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虽然长谷部已经极化了, 但他本身对那个男人有很深的心结, 更何况那个人……   宗三左文字蓦地回想起之前织田信长要和他当面谈话时候,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掩饰, 下令要看他刻印的场景。   那种盛气凌人的姿态, 和理所当然的态度。   而与之相反的,是织田信长在之前, 近乎温柔的握着他的头发,说着舍不得的话。   那样的魔王,那样翻脸如翻书的样子,还有唯吾独尊的强势霸道, 实在太难以应对。   压切长谷部闻言怔了下,他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不,不是,没有对我做什么。”除了让他整理那些像山一样的公文外, 那个人还真对他做过什么。   就是,就是除了那个他不能回答的问题之外,那个关于是不是不肯承认的喜欢的问题。   压切长谷部想到这里,自然而然的,眼神就有些飘忽。   宗三左文字多敏感的刀,一下就察觉出了不同,“长谷部!”   压切长谷部回过神来,看到宗三怀疑的目光就知道他可能是误会,“不是,我不是想说关于我,我是想说关于那个魔王。”   宗三左文字简直有些担忧了,“那个魔王到底怎么了?”长谷部为什么会一副那么难以启齿的样子?   “其实他,不是,我是想说……”压切长谷部在那里纠结了半天,到底也没法完整的将其实那个织田信长不是他口里的那个男人,而是那个女人这样的话完整的表示出来。   “长谷部?”连向来看起来丧气有余的宗三左文字也有些想要扶额了,“你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   “反正,反正你去看了就知道了。”压切长谷部实在无法忘记自己之前是有多愚蠢,成天那个男人那个男人,那个时候有多愤恨,现在他就有多后悔,他真的不想面对那么愚蠢的自己,“或者你去问药研也可以。”   很明显的,那些贴身小短刀们,很早就知道了这个事实。   “药研?”宗三左文字在今天再一次听到了这样的话,就如同之前不动行光和他说过的一样,你去问药研就知道了。   那么,肯定这件事和之前不动提到的是同一件事,之前他和长谷部都不知道,但现在很明显,长谷部也知道了,那么就只有他还不知道了。   到底是什么事呢,关于魔王的,短刀们能知道的事,而他和长谷部不知道,而且看长谷部那么难以启齿的样子。   难道,是魔王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个男人,会有什么秘密呢?   宗三左文字皱眉思索着,但就算他在后世因为被织田信长持有过而被称为获取天下之刃,他也想象不到,那个深井冰,无赖流氓,没什么下限,翻脸如翻书的冷漠无情,却也独具魅力的人,隐藏的是她的真正性别和身份。   岐阜城并不算特别大,所以很快,几人就走到织田信长的住所处。   这个时候织田信长已经沐浴更衣好了,正一身清爽的在吃自己的晚饭,斋藤归蝶和生驹吉乃   在一左一右给她端汤倒水的服侍,这家伙回到家里就是一副享受的大爷样。   听到外面的通报声,织田信长微微挑眉,这个时候来找她,只怕是有什么事。   “都进来吧。”织田信长也没放下筷子,而是直接扬声道。   随着她的话,陆陆续续的,涌进来不少人,然后,还有她熟悉却没有在这次见到的刀剑。   织田信长微微勾唇,“都坐吧。”招呼过刀剑之后,她转头向斋藤归蝶和生驹吉乃,“浓姬和吉乃不用管我了,去休息吧。”   斋藤归蝶多聪慧的性子,见状就知道织田信长有话和这些新家臣们说。   虽然她不知道信长大人为什么这么信任这些人,而他们带来的新人又是谁,不过她却也没有多问,而是带着生驹吉乃行礼,“是。”   目送自家两位夫人离开之后,织田信长才看向已经尤为不同的宗三左文字和不动行光,“你们怎么也来了?”她心思微转之间已经有了答案,“是来接他们回去的吗?”   “是的,信长大人。”极化后的不动行光看到织田信长依旧亲近,态度也很活泼,“我们是来接被被酱他们的。”   “被被酱?”织田信长听到这个外号嘴角扬了扬,目光朝着山姥切国广扫了过去,“这个名字还挺可爱的。”也只有披着白布这家伙,会被这样叫了。   就算是已经极化了,山姥切国广也在瞬间想要低头拽兜帽了,可惜他现在什么都没有,只能在织田信长兴趣盎然的目光中微微偏头,“别这么叫我。”   织田信长早就对山姥切国广的性格很是了解了,闻言不置可否,而是看回宗三左文字和不动行光,“你们这个样子也不错。”   不动虽然外表变化不大,但眉宇间的神色成熟了不少,宗三更是变化惊人,那种凄艳之色收敛之后,就如同拨开云雾的明月,其清艳之姿,更显绝色。   “多谢您的夸奖。”不动行光强忍着上扬的嘴角,想要显得更有担当一点,但仍谁都看得出他此刻心情是有多么的高。   倒是宗三左文字微微欠身,并没有多言。   “所以你们是来辞行的?”织田信长继续吃她的晚饭,这可是浓姬特意给她做的饭,她当然要好好品尝啊。   “是的,信长大人。”一期一振自始至终的温文有礼,稳重中带着自若,“我们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   织田信长点点头,“那就去吧。”反正她也只是暂时收留这群刀剑,而呆在她身边的时候,他们也尽到了自己的责任,这并没有什么好多说的。   “我想暂时留下来。”有清亮的声音,有些突兀的开口。   “物吉?”其他刀剑在转头过去的时候,都有些惊讶。在所有人眼中,物吉贞宗大概是属于那种最不让人担心,也最乖巧的刀剑了。   “我想要回到家康大人身边,”物吉贞宗没有理会其他的刀剑,而是直视着织田信长,目光坦然,态度却是坚决,“不是以信长大人家臣的身份,而是以其他的身份,这样可以吗?信长大人?”   织田信长对上这把据说能给人带来幸运的刀剑的眼睛,她在片刻之间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极化修行?”   “是的,信长大人。”物吉贞宗向着织田信长行礼,“请您允许。”   织田信长随意的挥了挥手,“你并不需要我的允许,”她顿了顿,“毕竟,你为我工作,我收留你,在那个期间我自然要约束你,但到了现在,你是自由的,所以你不需要得到我的允许。”   物吉贞宗在抬头的瞬间已经是笑容满面,“谢谢您,信长大人。”   织田信长朝他点了点头,她   喜欢这种态度大方,对自己所走的道路又很清楚的人,或者说是刀剑。   她不喜欢别个和她绕来绕去,反而是直接的提议,更能得她的心。   就像是药研藤四郎提出要织田信长收留他们时一样,直接的提出,反而会得到最好的结果。   物吉贞宗在向织田信长道谢之后,又转向山姥切国广,“山姥切殿,我暂时留下来,可以吗?”   对于物吉贞宗想要极化这件事,山姥切国广当然不会拒绝,他点了点头,“注意安全,尽早回来。”顿了顿,他又想起一件事,“如果还是不能自行回来,我们会尽快来接你的。”   这个时候的山姥切国广,已经不是被织田信长“调戏”得不知所措的样子,而是很有队长的姿态了。   “嗨。”物吉贞宗笑着颔首。   在安排好物吉贞宗的事情后,这段时间承蒙织田信长收留照顾的刀剑,一起向她鞠躬道谢,“感谢您这段时间来的照顾。”   “不用谢了,”织田信长倒觉得没什么,在某些方面她又一点也不小气了,“反正你们也为我工作了。”看,她就是这么一个公平的人。   在随意打发过几振刀剑的道谢之后,织田信长也来了兴致,“这次我可以看到你们怎么离开了的样子吧?”她上次就想看来着,结果怎么也没看到。   “哈哈哈哈,当然可以。”三日月宗近笑眯眯的接下话,“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   “没见过的东西总会让人好奇嘛。”织田信长放下筷子,“那就来吧。”   于是一群刀剑除了物吉贞宗,都围在了宗三左文字的旁边。   “信长大人,您要多保重啊。”不动行光念念不舍的回头道。   “嗯,你也要好好努力干活啊。”织田信长也答了他一句。   “我会加油的。”不动行光元气满满的握拳道,“还有,信长大人要经常带着……唔唔……”他未出口的话,再次被药研藤四郎捂住了,“信长大人,我们告辞了。”   织田信长看着不动行光和药研藤四郎的样子也是摇头,“去吧。”   宗三左文字转动了时光转换器,这是他和不动行光来这里之前时之政府新给他们的机器,理论上而言,会带他们全部人安然反悔。   然而,有些事真的只是理论上的。   织田信长等了三秒钟,五秒钟,十秒钟……她也咧了咧嘴角,“你们的机器,不会又坏掉了吧?”   她都觉得想要替他们尴尬了啊。   不动行光转过头,也是满脸茫然,“我们不知道,信长大人。”   织田信长完全不了解他们这个机器的运作方式,她朝不动行光摊了摊手,“你们自己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说完之后,她就又重新低头吃饭去了。   热闹看不了了,还是吃饭吧,她还想看看所谓能够穿越时空的高科技产品呢,结果什么都没看到。算了,反正如果这付丧神们回不去的话,也不过是她又要多两个家臣了而已。   嗯,其实也没什么,想想她都收集了多少刀剑吧。   现在这才几把,还差得远呢。   拿着时光转换器的宗三左文字也狠狠的皱眉,“不应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啊,我和不动来到这里都相当顺利。”   “我们之前想要回去的时候也是这样,”山姥切国广倒显得比较冷静了,“无论怎样,都联系不上本丸。”   宗三左文字再次试了试,“还是不行。”他也有些泄气,“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是只能过来,不能回去吗?”一期一振握拳抵在唇边,“这个时空   ,难道被什么混乱了,才造成这样的结果。”   “看来麻烦大了啊。”三日月宗近不明意味的叹了句。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不动行光有些急了,“我和宗三本来就是来接你们回去,结果,现在好像连我们也被困在了这里。”   药研藤四郎整了整手套,“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消逝在历史中罢了。”   “哇,药研!”不动行光立刻就跳了起来,“你不要吓我。”   “药研没有吓你,”压切长谷部也是面沉似水,“我们本来就以灵力为基础构成的付丧神,如果没有灵力补充,就要回归本体,消逝在历史之中。”   “没错,”山姥切国广也是点头,“这就是我们必须回本丸的原因。” 第126章 126   “如果不能回本丸的话, 我们能够存在多久?”连常年都是面容带笑的真.小天使物吉贞宗也难得收敛了笑容, 他并不想如此。   “不知道。”山姥切国广摇了摇头, “没人知道确切的时间。”确切的说,是没有刀剑经历过这个。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回不去,”不动行光脸色已经有些变了,“只要没有了灵力,我们就会消散吗?”   “是回归刀剑本体。”宗三左文字接了一句,“重新变成刀剑的模样, 然后消逝。”   “我还真不想要这样。”不动行光喃喃着道, 他好容易才有了人类的身体啊。   “还有其他办法吗?”一期一振的语气也比平时稍微显得急切一点,“宗三殿, 你们来的时候时之政府有没有其他交代?”   宗三左文字摇了摇头, “只是告诉我们你们在这个时空中失去了联系,让我们带着新的时光转换器来接你们。”   “那时之政府还会不会在派其他人来接我们?”物吉贞宗问道。   “一般而言, 时之政府不会放弃我们,毕竟我们是这个计划的实验者。”一期一振思忖着道,“而且把刀剑留在历史中,也违背我们守护历史的初衷了。”   “试验品, ”压切长谷部讽刺的勾了勾唇角,“也有可能是会被抛弃的。”   “抛弃我倒觉得不至于,”山姥切国广摇了摇头,看起来相当稳得住气,经过这次的事, 他感觉真的长大了不少,“只不过如果时之政府如果再派其他人来接我们,可能依旧面临同样的状况。”被困在这个时空,所谓的只能进不能出,到底,这个时间段出了什么问题。   “你的意思是说,时之政府为了避免这种事出现,也就是更多的刀剑被困在这里,”一期一振微微皱眉,“会舍弃这段时间吗?”   “谈不上舍弃,在想到其他办法之前,可能暂停这种无意义的救援。”山姥切国广叹了口气。   “这……”一期一振也叹了口气,“也可以理解,我也不希望更多的刀剑来到这里,然后面临我们现在的状况。”特别是,他的弟弟们,他不希望他们也被困在这里。   “哈哈,”三日月宗近手扶在本体刀上,尬笑了两声,“也不必太过于担心,这一切都还只是我们的猜想,说不定很快这些问题都可以修复了呢?”   “三日月殿说得对,”物吉贞宗也恢复了乐观的样子,“说不定很快问题就可以解决了呢。”   药研藤四郎点点头,“知道最坏的结果后,其他都可以接受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这把短刀依旧冷静而理智,“不过……”   “不过什么,药研你倒是说完啊。”不动行光看到药研藤四郎的样子有些着急。   “不过如果我们要留在这里的话。”药研藤四郎也难得的想要扶额了,“还是只有麻烦信长大人了吗?”   才刚道过别,现在又要继续留下来,连他也会觉得尴尬啊。   于是所有的刀剑都想到了就在几分钟之前发生的事,然后一种无言的尴尬弥漫其中。   没错,就在几分钟之前,他们以为就要回去了,所以还慎重其事的向着那位大人告别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们人还在这里,还得去请求别人收留吗?   片刻之后,还是三日月宗近的尬笑声打破这片沉静,“哈哈哈哈,那我们也只有厚着脸皮去了。”   不怕不怕,他可是存在了很久的刀剑啊,只是这么一点小尴尬而已,爷爷表示不用在意这些细节。   在三日月宗近开口之后,一群刀剑都转过头,看向正在吃饭的魔王大人。   其实,这群刀剑们就站在屋子里这么大喇喇的讨论,织田信长就算不特意去听,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这家伙向来坏心眼,要她主动去搭话那是不可能的,边吃饭边看热闹看得可高兴了。   现在看到一群刀剑男士转头看她,她倒没有不悦,而是举了举手里的汤碗,然后放到桌上,嘴角扬了扬。   到底还是做了挺长一段时间织田信长的侍从,很是善解人意的物吉贞宗立刻就明白了织田信长的意思,他本来离得就不远,转身就走过来跪坐到织田信长身边,给她端茶倒水,“实在很是抱歉,信长大人。”   他们刚才好像讨论得太过于专注了,直接就忘记了这个房间的主人还在这边。   织田信长很满意物吉贞宗的知情识趣,“无妨,所以你们讨论的结果是什么?”她端起碗来喝了一口汤,然后目光扫过那群刀剑男士们。   于是刀剑们一个接一个,都看向他们这次出阵的队长,山姥切殿/山姥切/队长大人,现在就看你的了。   山姥切国广看着所有人望过来的视线,蓦地瞪大眼睛指向自己,无声的问了声,“我去?”   其他刀剑齐齐点头,你是队长当然是你上啦。   山姥切国广茫然的抬头,对上织田信长兴趣盎然的视线,又回头看了看其他刀剑们的目光,有那么瞬间后悔脱下他的白布兜帽了,现在想要往哪个地方藏都没地方藏。   但是有些事,现在再是后悔也完了,而且他也确实是这次出阵的队长。   所以山姥切国广只能在一屋子形形色色的目光中,硬着头皮上前,顶住魔王大人带着戏谑的眼神,“您……能不能再收留我们一段时间。”   干得好!听到山姥切国广这句话问出口,有刀剑默默给他点了个赞。   织田信长微微勾了勾唇角,倒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换了个姿势,手撑着头,“我这里其实并不缺家臣侍从。”她现在可以说是京畿一带的霸主,手握着好几个国,想要投奔她的人也是源源不绝,实在不缺什么家臣。   山姥切国广之前可是见过药研藤四郎对织田信长提要求的时候的,那么轻易的就被答应下来。   现在轮到他了,没想到这位心思变化莫测的魔王大人竟然来了这么一句。   “这……”一时之间,山姥切国广的表情有些僵硬,他并不属于很机变的刀剑,也不知道该怎么把这句话接下去。   “信长大人。”不动行光有些急了,他张口就想说话,却被织田信长的目光一瞥阻止了接下来的话。   不动行光撇了撇嘴,转头去看药研藤四郎,紫色眸子的沉稳短刀朝他摇了摇头,不比不动行光的激动,他就早看出来,信长大人这是喜欢山姥切呢才顺口“调戏”他的。   织田家的家臣们,哪个被家主大人喜欢的没有经过她的“调戏”呢。   所以药研藤四郎根本就没有开口,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看着。   “你说呢,山姥切国广,”织田信长唤了面容俊美的打刀的全名,“织田家可不是什么随便的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她慢慢的放下手里的碗,“不然,我又怎么跟那些忠心耿耿的家臣们交代呢。”   在这一刻,织田家家主大人翻脸如同翻书一般的技巧毫无保留在展现在所有刀剑男士们的面前。   山姥切国广在织田信长的目光压力下,额头上就差没冷汗落下了,虽然他极化之后坦然大方多了,但遇到没脸没皮的魔王大人,还是有点段位不够啊。   不过他到底还记得自己背负的责任,片刻之后,山姥切国广抬眸,直视织田信长的眼睛,目光清亮而执着,“我…   …我们,会很有用的。”   织田信长扬起唇角就笑了,她喜欢这振刀剑这种样子,于是也不打算继续逗下去了,“好吧,既然能很用,那就留下来吧。”   物吉贞宗在旁边忍笑忍得厉害,他原本就是聪明伶俐的刀剑,在织田信长身边呆了有段时间也有些了解这位大人的恶趣味,所以他也没怎么着急。   现在见织田信长答应了下来,这把据说能带来好运气的刀手往本体刀上一放,朝着织田信长行礼,“信长大人,等我去家康大人那里一段时间后,还能回来和其他人一起吗?”   织田信长转头,“不想留在竹千代身边?”就像不动行光一样,像物吉贞宗这种看起来很喜欢前主的刀剑,也想留在德川家康身边吧。   “嗨,”物吉贞宗答话的声音元气满满,“我想留在您的身边。”   “可以。”织田信长伸手拍了拍少年的头,“去吧。”   “多谢信长大人。”物吉贞宗高声答道,说完之后他自己又笑了,“主人大人。”   看着这一问一答,山姥切国广目光都变了,就差没来个ORT的姿势了,为什么其他刀剑这样的要求都很容易就被答应,他提的话反而会被为难的样子。   等等,刚刚这位大人不是在戏弄他吧?   有些怀疑之后,山姥切国广转过目光看向织田信长,像是察觉到他的瞩目,织田信长回头对上山姥切国广翠色的眼睛,莹莹灯火之下,显得特别的璀璨。   于是织田家的家督大人眼睛一弯就笑了出来,就像是在回答山姥切国广的疑问似的。   没错,她就是觉得山姥切逗起来特别有意思啊没毛病。   山姥切国广:ORT,感觉到了来自宇宙的恶意。   “时间不早了,”织田信长玩过之后就朝这群刀剑挥挥手,“你们先带不动和宗三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她今天才从伊势长岛出阵回来,又不是铁打的人,当然是会劳累的,所以看事情已经理顺,织田信长就挥手赶人了。   其他刃也没有什么异议,于是一群人在行礼之后,就此离开了织田信长的住处。   “药研,”回去的路上,宗三左文字叫住药研藤四郎,“之前你们留在这里,是以什么身份?织田家的家臣吗?”   “对,”药研藤四郎点点头,“宗三你……”你没问题吧?   宗三左文字摇摇头,嘴角似嘲似讽的勾了勾,“不过是侍奉魔王而已,和之前也没什么不同。”这种事,他又不是做不来。   药研藤四郎见状微微叹了口气,“信长大人其实平时并不难相处。”特别是对待家臣下属这些自己人的时候。   “……我知道了。”宗三左文字不置可否的答了一句,“而且,到底我们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对吧?”之前他们是刀,什么也不能选择,什么也没法反抗,只能随波逐流。   但现在他们不一样了,他们已经拥有了人的身体,可以有思想,可以有行动,怎样都不会比以前更坏了。   “嗯,我们和以前也不一样了。”药研藤四郎赞同道,“能说能做的要多得多了。”   “不用担心我,”宗三左文字目光扫过看起来沉稳得多了的压切长谷部,“连长谷部看起来都能适应,”甚至看起来还不坏,“我也可以的。”   药研藤四郎知道宗三左文字也就只是看起来丧,其实是把挺坚韧的刀,所以闻言也没有多言,而是微微颔首。   宗三左文字沉默了片刻,才再次开口,“比起这个,我有另一件事更想要知道。”   “嗯?什么事?”药研藤四郎偏头看人。   宗三左文字目光也转了过来,他问得很平淡,也很直接,“有什么事,是之前你和不动知道,我和长谷部不知道,但到了现在,连长谷部都知道了,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的?”他顿了顿,眼底流露出一种冷,“魔王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能让长谷部如此失态的,绝对不是小事,但他却怎么也猜不出到底什么。既然不管是不动,还是长谷部,都叫他直接问药研,那么,他就换一种方式,直接问药研好了。   这,才是他想要知道答案的事。 第127章 127   “原来你想知道这件事。”药研藤四郎早就料到宗三左文字可能有此一问了, 所以被直接问到也没有丝毫的慌乱, 而是好整以暇的勾起了唇角, “既然是大将的秘密,我自然是不能说的。”   “药研?”宗三左文字微微皱眉看人,药研怎么一副认那个魔王为主的样子。   药研藤四郎笑了笑,“不用这么看我,你知道我一直都对信长大人没什么不好的想法,”甚至称得上是很喜欢的,“现在既然作为织田家的家臣, 在不违背历史走向的情况下, 当然是要优先   替主君考虑。”这是他的心底话,所以药研藤四郎说得很认真的没有半分虚假。   “呵, ”宗三左文字笑了声, 也不知道是叹是讽,“魔王的魅力嘛。”   “或许, ”药研藤四郎偏头看了眼在和不动行光斗嘴的压切长谷部,“不是连长谷部都极化了吗?”甚至,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山姥切国广。   宗三左文字也顺着药研藤四郎的目光看了过去,“我开始觉得, 这次留在这里不会平静了。”   药研藤四郎笑而不语,笑容意味深长。   虽然宗三左文字觉得呆在织田家的日子可能会波涛汹涌,但其实跟随在织田信长身边,比他所能想象的更平静。   在讨伐过长岛门徒之后,织田家也进入一个相对平静, 修养生息的时期。   没有了战事,织田信长便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发展经济上面,她对于政治军事的改革在之前基本上完成了,那么现在当然要抓紧时间发展经济了。   于是精力充沛的织田家家主在之前实行经济政策的基础上,又做了些修改,改动不大,却样样都是急需解决的问题。   然后在大的方向订下之后,织田信长又习惯性的撒手不管了,她现在家臣众多,哪里还需要她一个做家主的事事亲力亲为,不然家臣们岂不是要撒鼻息了,对吧?   就像之前一样,织田家的家臣被织田信长指挥得团团转,而她自己却闲了下来,每天在岐阜城里逗猫惹狗的讨人嫌。   没办法,上次出门她就碰上了一向一揆的散兵,这次她就懒得出门了。   好吧,主要是她也没想好要去哪里,天气也渐渐凉了,还不如在城里休息休息。   织田信长就“长”在岐阜城里,作为她的近侍们,那群身份特殊的刀剑男士,除了物吉贞宗去了德川家康那边之外,也跟着常驻岐阜城。   魔王大人最近心情好,也没怎么折腾他们,就按照普通家臣侍从来处理,能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像药研这种仍旧贴身服侍,压切长谷部依然去整理文书,其他跑腿打杂的,被织田信长派去和家臣们一起锻炼剑术的,不一而足,力求让每个人都成为不是白吃饭不干活的。   就连三日月宗近这种老年痴呆的,都被织田信长弄去了千宗易那边,偶尔也把天下最美的刀剑摆出来给自己或者客人泡个茶什么的,就算是杵在那里也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嘛。   这天,山姥切国广捧着一叠文书在回廊上走,看起来双眼呆滞两眼无神的样子,差点撞上另一头过来的宗三左文字。   好在宗三是把点满了闪避的刀,动作利落的闪过,然后扶住山姥切国广,“你没事吧?”   “是宗三啊,”山姥切国广总算是回过神来,“没撞到你吧?”   “没事,”宗三左文字这几天都没看到山姥切国广,现在看清楚刃的样子也有些惊讶,“你这是怎么了?”   “脑袋里充满了各种数字。”山姥切国广的脸上流露出一股深刻的生无可恋的表情。   “数字?”宗三左文字莫   名其妙。   “就在几天前……”山姥切国广边向宗三左文字陈述,边陷入了回忆中。   就在几天前,织田信长把山姥切国广叫了过去,然后神神秘秘的扔给他一张纸,让他把上面的数字核算一遍。   山姥切国广虽然嘀咕着他是刀剑啊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但好歹也在被召唤的时候被给予了不少现代知识,这种看起来还算简单的东西还是能算出来的。   没想到织田信长在看过山姥切国广的成果之后,立刻就露出相当满意的笑容,然后扔给他一大堆资料,让他全部核算清楚。   对了,动作最好快一点,因为她(的家臣们)急用。   没办法,谁叫这个年代对于数字敏感的人实在太少了,虽然她身边的森兰丸也可以,但是她最近把不少近侍的工作都交给了兰丸,自然不会浪费了刀剑男士们的能力。   山姥切国广就此被那一堆一堆的数字淹没了,这几天为了核算这些东西都是早出晚归,所以宗三左文字才没看到他。   “那现在都处理完了吗?”宗三左文字有些同情的看着一副操劳过度的山姥切国广。   “不,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山姥切国广瞪着自己手里的文书这样道。   “请加油。”宗三左文字觉得除了这句,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山姥切殿下。”这是织田家的其他家臣们,叫他的声音,“请快过来这边。”   “这就过来。”山姥切国广答应了声,“那我就先过去了。”   “去吧。”宗三左文字点点头,其实他也有自己的工作,不过没有山姥切那么忙碌罢了。   和山姥切国广道别之后,宗三左文字又遇到了拿着把木刀和织田家其他家臣切磋得兴高采烈的不动行光,和被织田信长派到岐阜的城下町调查税收的一期一振。   宗三左文字没有打扰不动行光,和一期一振也只是聊了两句后,他看着一期一振优雅却并不慢的动作,不由得摇了摇头。   就算是他,也不得不承认那个男人真正是知人善用,总会把人放在最适合的位置。   所以,这也是织田家的家臣们虽然常常会因为主公大人的不按理出牌抱头痛哭,却也从来没想过离开的原因之一吧。   穿过回廊,宗三左文字终于走到了这次的目的地,织田家的家主大人所在的地方。   织田信长刚处理完一些紧急事务,现在正坐到回廊上来休息,抬头就看到已经和其他刀剑一样换了普通和服,但一头粉色头发依旧显眼的刀剑。   “宗三来了啊。”织田信长朝人招了招手,“过来我这里。”   织田家的家主态度那么自然,宗三左文字似乎也是习以为常,走到织田信长身边跪坐了下来,“让我来陪侍,是有什么事吗?”   “嗯,今天……”织田信长话未说完,就被匆匆赶来的森兰丸吸引了注意,“兰丸?”   “主人大人,”森兰丸在织田信长身边单膝跪下,“上杉家送来了书信。”   “上杉家?”织田信长蓦地想起那个气质绝佳的男人,“谦信酱吗?”   呵呵,她也有好一段时间没联系这位了,自从上次放人走之后。后来越后那边反馈回来的消息也只有上杉家的家主仍旧正常露面,看来也是平安回到越后了。   森兰丸听到这么无耻的称呼也能完全如清风拂面,半点不带惊讶之色,“是上杉家谦信公送来的书信。”   “知道了,给我吧。”织田信长朝森兰丸伸出手。   森兰丸从怀里掏出书信,双手奉上,“主人大人。”   织田信长接过,却   没立刻展信来看,而是又吩咐了森兰丸其他的事。她近来有意让森兰丸接触各个方面的事物,想要看看这位美少年的上限到底在哪里,是否能够如传说中一般惊才绝艳。   而森兰丸却完全没有让她失望,不管是什么样的事,只要她吩咐下去,这个还未元服的少年,都能做到超出预期。   天赋方面是一回事,真正把织田信长吩咐的事放在最上心最重要的地方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织田信长很满意,非常的满意。   打发走森兰丸之后,织田信长才拆开上杉谦信的来信看了起来。   宗三左文字安静的等候在旁边,就看到织田信长的表情微微动了动,家主大人挑了挑眉,“嗯?”   这是她觉得这件事很新鲜很有趣的表情。   上杉谦信的信里到底写了什么?会让这个男人露出这样的表情。   宗三左文字几乎是下意识的在脑海里搜索起关于上杉谦信的信息,然后发现,并没有什么过多能够参考的地方。   下一刻,原本只是保持着兴趣盎然表情的织田信长突然之间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   那种不可抑制的笑声,简直就像是遇到了什么超级可乐的事,她已经就此要笑疯了一样。   宗三左文字蓦地抬眸,就看到织田家的家主似乎觉得大笑已经不能表达她的心情,顺手就开始捶旁边的地板,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的样子。   所以织田信长彻底疯了吗?   宗三左文字冷眼看着在那里狂笑的织田信长,不知道又是什么惹得这个魔王捶地大笑。   想来想去,大概魔王关心的,也就只有天下了。   所以宗三左文字轻声开口,“上杉谦信求和了吗?”虽然历史上的记载并没有这一段,但是历史的洪流,掩盖了太多的东西,只要大方向不变,也就可以了。   织田信长总算是笑过了最想笑的那一阵,她抬手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不是。”她顺手把信纸递给宗三左文字,“他不是来求和,是来求亲的。”   怎么办,她又想笑了,她之前怎么没发现,谦信酱这么可爱啊。   “求亲?”宗三左文字接下信纸,低头一目十行的扫过,然后,微微皱眉,“这是像市姬大人求亲吗?”   所以,让织田信长高兴的是要将自己的妹妹送出去联姻?   “不是,”织田信长眨了眨眼睛,看起来无辜得很,“我觉得,上杉谦信并不是在请求我将阿市嫁给他。”   虽然求婚的对象是织田家的公主殿下,但信仍旧是写给织田家的家主的,毕竟,只有织田信长同意了,上杉家和织田家才有联姻的可能。   宗三左文字有些不明白了,“织田家嫡出的公主殿下,还有其他人吗?”他毕竟在织田家呆了这么多年,怎么从未听过有这么一位公主。   是,织田家能称为姬君的公主殿下确实不少,谁叫织田家上一代家主大人那么能生。   使得织田信长本身拥有太多的兄弟,而且这些兄弟中不少还挺得她信任,这些织田家的女儿都是织田家的姬君。   但求婚的信件也写得很明白了,织田家嫡出的公主殿下。   那除了市姬殿下,难道还有其他人。   “有啊,当然有。”织田信长到现在仍旧是忍不住的笑脸盈盈。   宗三左文字迷惑了片刻,然后有些恍然,“是您的女儿?”织田信长什么时候有的女儿?   不是和归蝶夫人也不是和吉乃夫人,难道他有其他女儿没有接回织田家?   织田信长怔了怔,随即完全无法抑制的又是   一阵大笑,她真的觉得今年一年听到的笑话都没有今天一天听到的多。   “您笑什么?”宗三左文字觉得自己的猜测很合理。   “没事,没事,”织田信长笑着挥了挥手,“只是觉得你们都很有想象力。”   上杉谦信是这样,她家宗三也是这样。   “我不太明白。”宗三左文字根本没找到这个事件真正的点。   “这么说吧,”织田信长干脆挑明了说,“上杉谦信这次想要求亲的对象,不是市姬,更不是我的女儿,”我都还没生哪来的女儿,“当然也不是他凭空想象,找的借口。”她觉得她还是要   说明一点,免得她家宗三又做“合理的”猜测,“他这次想要求亲的对象。”织田信长伸出手指转了一圈,然后落到自己身上,“是我。”   “您说什么?!”宗三左文字在瞬间变了脸色。 第128章 128   似乎对宗三左文字的表现很是满意, 织田信长伸手从他手里拿回上杉谦信的信, 她再次扫了一眼信上的内容,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误的话,当然我一般不会理解错误。”   织田家本家嫡出的公主殿下可不多,而织田信长敢肯定,她家亲爱的妹妹绝对没有见过上杉谦信,所以不存在两情相悦的问题。而据她所知,织田信长也不觉得上杉谦信会突然改变主意,想要用联姻的形式来和织田家结盟了。   如果不是为了结盟, 那就很简单, 仅仅只是求亲而已。   上杉谦信竟然会写了书信求亲,织田信长摸了摸下巴, 嘴角的笑容带着这几分邪气的意味深长。所以说最大的报复就是娶了个讨厌的女人吗?   啧啧, 这是报复自己还是报复别人呢。   “您是在开玩笑?”宗三左文字手有些抖,他突然想到一个不可能的可能性, 那个关于魔王的秘密。   有什么样的秘密是贴身短刀才会知道,而其他织田信长的刀剑们都不知道的。又是什么样的秘密会让长谷部有口难言,连药研都不肯直言相告的。   但是,这怎么可能, 眼前这个人,是那个魔王啊,那个盛气凌人,翻脸无情,但同时也是以一己之力改变了整个天下形式, 影响此间几百上千年的魔王。   在他早就习惯了织田信长是那样一个人的时候,现在竟然要告诉他,这是不对的。   他的认知是错误的?   “开玩笑?”织田信长放下书信,在对上宗三左文字几乎是颤抖着样子时,突然有些心软。   这是她的刀剑,她自桶狭间缴获至今川义元的刀剑,那是她亲自指挥的第一场重要战役。   那个时候她意气风发,狂妄得认为天下已经快要握在自己手里。   而这把刀,代表了她的那个时候,他很美丽,美丽得不仅仅只是一种形态,而是一种心情。   少年怒马衣鲜,风华正茂的心情,只是弹指间已是流年如歌。   于是织田信长伸手,轻轻的抚在了宗三左文字的脸侧,“我的宗三呐……”她近乎是感叹了句。   然后下一刻,魔王大人收回手,解下头顶的绳结,瞬间,一头乌发顺着肩膀滑落而下。   织田信长披散着头发的样子,收敛起几分威势,增添了几分月色般的清冷丽婉,虽不是女性的柔情似水,却更是模糊了对方已有的认知。   “这样,明白了吗?”织田信长微微勾唇,那样的笑容,就像是花落一瞬,不及落地却被利刃划过,美丽之中见锋利无匹,凌厉的绝色。   “这……”宗三左文字怔住了,以他的机变和聪慧,早就明白了织田信长的意思,但就是,不敢置信而已。   织田信长笑意渐深,“很难接受这样的我吗?”原本只是笑容的笑容,逐渐加入了不一样的内容。   难以置信的,是她真实的性别,还是女人在他们想象中无法达到这样高度的事实。   然而下一刻,宗三左文字却是笑了,带着几分嘲讽,几分凄艳,还有几分也说不清道不明情绪的笑容,“不,不是无法接受这样的您,是很难接受自己的愚蠢。”   难得的,宗三左文字在织田信长面前露出本来的样子,说出出自真心的话。   他终于明白长谷部为何无法将这个事实宣之于口,除了对于事实本身的震惊外,还有无法接受自己过去的愚蠢。   想想长谷部之前是怎么说的吧,一口一个那个男人,那个男人。   从来没有搞清楚过自己或许是恨或许是爱,或许是怀着复杂得连自己都理不清情绪的人,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织田信长笑容里的那点暗意随风而散,她眼底多了几分兴趣盎然,“不是无法接受事情本身?”   接受她其实就是个女人的事实?   关于这一点,织田家的家督从来就没有产生过,如果我这辈子生为男人会有多好这样的想法。   虽然她知道,如果她真正身为男人,确实会少很多麻烦,她的路也会走得更方便一点。   但那又如何,她本身就是女人,她接受自己的一切,也喜爱自己的一切。   她从不为自己本来的性别所苦恼,她是个女人,织田信长也是个女人,就这么简单而已。   而她要走的道路,从来就跟她是不是女人无关!   宗三左文字抬眸对上织田信长的目光,漂亮的眼睛里神色变幻莫测,幻化出织田信长也会喜欢的瑰丽,“如果是您的话,大概有什么样的秘密,都是可以接受的。”   他不该惊讶的对吗?他眼前坐着的人是谁?是织田信长。   是那个将天下玩弄于股掌之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织田信长。   做出什么事,不对,有什么样惊人的秘密,只要是在织田信长的身上,好像都不值得惊讶了。   宗三左文字的神态谈不上诚恳,但那种平铺直叙的述说,更让人觉得,他没有丝毫的虚言欺骗,而是打从心底就这么认为。   于是织田信长重新笑了出来,很是愉悦的笑容,充分表现了织田家家主非常好的心情。   在这么多知道她真实性别的人当中,只有她家宗三的反应,最让她觉得高兴。   “果然不愧是我的爱刀,”织田信长高兴之余,再次伸手摸了摸宗三左文字的脸,觉得手感不错,便顺势抬起对方的下巴,直接亲到了脸上,“我很高兴。”   织田信长的动作太过于自然,自然到等她亲完,宗三左文字才反应过来。   有些怔愣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倾国之刃一时之间也没有很快的反应过来。他刚才,是被调戏了吗?   他被那个魔王调戏了?   不不,就在刚刚,他才知道了织田信长不是那个男人,而是个女人。   还是个哪怕现在只穿着普通男式和服,也难掩倾城之姿的女人。   如果可能的话,宗三左文字真的很想揍以前的自己一拳,织田信长这种毫无掩饰的样子,这种美貌过人的绮丽长相。   到底哪里像个男人?他和长谷部还有织田家的家臣们,眼睛都瞎了吗?!   等等,这也不是现在的重点,现在的重点是他被这个人亲了下。   如果是带着某种让人厌恶色彩的动作,足够让宗三左文字愤而拔刀的话。   但很明显,其实织田信长的动作只是表达她的高兴和喜爱之情,那种纯粹的感情,可以从她的眼神,她的动作,还有她的笑容里看出来。   甚至,可能她都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喜欢,就这么亲了上来。   因为他是她的爱刀,真正喜欢的刀剑。   原来是真的喜欢……吗?   有什么东西,让宗三左文字在突然之间明白的那一刻,倾国之刃往日带着凄哀的脸上也染上薄红。   “这个样子更好看。”顺手就调戏完自家刀剑的织田信长见状,手撑着头露出非常满意的笑容,果然,比起那种凄艳之色,她的宗三,还是更适合现在这种样子嘛。   心绪在这一刻复杂得自己都剖析不清,宗三左文字干脆强压下心情,顶着张颜色艳丽的脸,“您今天叫我来,是为了什么呢?”   织田信长笑了笑,心情好也没继续逗刃,而是收   敛了神色,“其实是……”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注定织田信长的话是说不完的,就在她话说了半句的时候,又有其他随侍的小姓跑了过来,脸上的神色还很奇怪,“主公大人,秀吉大人求见。”   “猴子回来了啊。”织田信长露出高兴的神色,她之前把羽柴秀吉留在伊势长岛做扫尾工作,也差不多到了该回来的时候,“让他滚进来。”   带着几分亲昵的喝骂声,足见君臣之间的感情深厚。   来通报的侍从在心底感叹了句秀吉大人果然很得主公大人宠爱,还是将让他露出刚才那种神色的原因说了出来,“主公大人,秀吉大人不是一个人过来的,除了秀次大人外,他还绑了两个人一起来求见。”   “绑了两个人来求见?”织田信长有些莫名了,“两个什么人?”猴子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绑两个什么人来见她啊?   “秀吉大人说,这两个人打着主公大人的名号在外面招摇撞骗,”侍从脸上的表情咬牙切齿了一瞬间,竟然有人敢假冒他织田家的家主大人,真是胆子太大了,“所以他特意捉来让主公大人发落的。”也是对方运气实在不好,骗人骗到哪里去不好,竟然骗到秀吉大人那里去了,难道秀吉大人还能不认识主公吗?   “有人假扮我?”织田信长闻言也是挑眉,她真的还从未见过有人敢假扮她的,没想到有人胆子这么大。   其实,没人假扮织田信长也很正常,漫不说织田信长现在的名号在她实际控制区域之外的地方,几乎有能止小儿啼哭的功效。当然,这得益于那些与她为敌的佛寺和一些大名联手的宣传。   就仅仅是织田家家主大人那张名满天下的绮丽容颜,也实在不好找人假扮啊。   随着织田信长权利大增,霸主地位形成,天下之间,谁不知道织田家的家主大人有着一张貌若好女的脸,这哪是那么容易假扮的。   “是的,秀吉大人是这么说的。”侍从单膝跪在地上恭敬的回答道。   “猴子是在哪里抓到这两个人的?”织田信长哼笑了声,“他不是从伊势长岛回来吗?”从伊势长岛回岐阜的路上,可一路都是她织田家的领地啊。   难道还会有人跑来织田家的领地假扮她织田信长?不会有这么蠢到有剩的人吧?   蠢到织田信长作为织田家的家督都不敢相信。   侍从脸上的神色也十分的奇怪,“据秀吉大人说,他就是在岐阜城外不远处抓到这两个人的。”所以他也才觉得太神奇了,竟然有人跑到岐阜城外来假扮他家主公大人。   这是活腻了求解脱,还是根本就是两个疯子啊?   “哈哈?”织田信长也是忍不住喷笑,“在岐阜城外?”跑到她织田信长的老巢来了?   “是的,主公大人。”侍从忠实的转述着羽柴秀吉的话。   “有趣,真是有趣。”织田信长瞬间就来了兴趣,“去,让猴子带着人过来,我要看一看,到底是谁胆子这么大,敢跑到岐阜城外假扮我的。”   嗯,如果长得好看的话她或许还会手下留情一下,如果是一个丑鬼跑来假扮她,她觉得今天是不是要试试她新得的刀剑了。 第129章 129   “恒酱, 我们这是到了哪里了啊?”荒无人烟的山路上, 有头发看起来乱七八糟的青年背着书包, 满脸无奈的看着周围陌生的景象。   被他叫到的面容俊秀的青年也是紧皱着眉头,“殿下,这里看起来太古怪了,我们明明走的是平日里熟悉的道路,却不知道为什么走到了这里。”   岐阜城不管是城里还是城外,他都是万分熟悉的,这条道路绝对不在他印象之中。   “你不要吓我啊, ”开始说话的那人双手抱着自己的手臂, 有些变了脸,“青天白日的, 不会出现什么古怪的东西吧。”   他们只是要回岐阜城, 按道理来说不应该会走到这里来的,但奇怪的是,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里。   两人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放下吧殿下,”接话的人手握在刀柄上,警惕的样子,“我会保护您的。”   “嗯嗯, 你一定要保护好我啊。”那人整了整背上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的书包,再次叮嘱道。   两人正说着话,远远的,看到有军队出现在道路的尽头。   “恒酱,那边有人来了。”手搭起凉棚, 背着背包的那人垫脚使劲张望着,“不知道是哪里的军队。”   “先看看再说。”很明显的,这位青年要谨慎得多,哪怕这里是离岐阜城不远的地方,他也没有完全放下警惕。   “桐纹。”背着背包的青年终于看清楚了来人打着的旗帜,“是猴子的军队。”   另外那人看清楚之后也顺势放松了下来,“是秀吉大人的军队,太好了。”有了熟悉的东西就好,不然在这个奇怪的环境,总让人心神不宁。   更何况,他才刚向殿下承诺过,无论殿下是谁,他想要保护想要效忠的,就只有对方而已。   “我们过去吧。”背着背包的青年来了精神,“我们虽然迷路了,但看他们像是没有,让他们带我们回去就可以了。”   他说着,也不等另一个人反应,拔腿就往那个方向跑去。   “殿下,慢一点。”那人唤了声,看背着背包的青年毫不在意的样子,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迈步追了上去。   他们家主公大人就是这样,说是风就是雨的,一点耐性都没有。   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就是了。   由背着背包那个青年打头,两人很快就跑到正路上,看到打着桐纹旗帜的军队逐渐走近,背包青年高兴得咧嘴大笑,边笑还边蹦着跳着使劲挥舞着双手,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这里这里,我们在这里。”   跟着他的那个青年早就见惯了他的做派,也是见怪不怪的守卫着他,半分没有变色的。   另一边,被织田信长留在伊势长岛收尾的羽柴秀吉完成了最后的任务,一路带队回来。   因为这次打了好几场胜仗,虽然都不是什么很不得了的战役,但能把他留在伊势扫尾,就足见自家主公大人对他的信任和看重。   所以羽柴秀吉一路上可以说得上是春风得意马蹄疾,想到回到岐阜大概会有赏赐下来,宁宁那边肯定也准备好一切在等着他回家了,怎么都觉得心底一团火热,那张总被织田信长鄙视的脸上也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来。   就在羽柴秀吉浮想联翩的时候,有两个从未见过的古怪的人,拦在了路中间,其中一个还不停的挥手致意。   走在队伍前面的羽柴秀吉猛地拉住缰绳,做了个手势,整个队伍就此停了下来。   “你们是什么人?”羽柴秀吉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两人,如果不是这里已经靠近岐阜,稳稳的这么多年都是织田家的领土,而眼前两人怎   么看也不像是拦路的强盗,只怕他都要手握上刀柄了。   好吧,也没哪个强盗会蠢到拦住军队的。   背着背包的青年几步就跑到羽柴秀吉马前,神态相当的热情,“你们是猴子的军队吧,猴子人呢?”   羽柴秀吉蓦地皱眉,猴子这个称呼他家主公大人叫着没事,那是君臣之间的亲昵,其他织田家的重臣叫着也没问题,比如柴田胜家,那是同僚之间的亲近。   但这样一个陌生人张口就是猴子,叫得还那么理所当然,就让他不太高兴了。   他现在可是织田家的重臣(自认为的),而且还是名正言顺的拥城大名。   不过羽柴秀吉却也没有立刻就呵斥什么,这人当着他的面问猴子在哪里,似乎,不是那么简单的样子。   “喂,你们……”跟着羽柴秀吉的小一郎,现在该叫羽柴秀长了,上来就想呵斥两人,却被羽柴秀吉阻止了。   羽柴秀吉这家伙目光一转就有了对策,还是跟着他那个翻脸如翻书的戏精主君学的,“你们要找秀吉大人做什么?”   假装自己不是自己,还挺有意思的,也怪不得主公大人喜欢。   这个时候,那个保护着背包青年的人已经觉得有些不对,但他却不知道这种浓浓的违和感来自于哪里。   随着主公大人的势力越来越大,他确实也并不认识秀吉大人手下所有的家臣兵士,但眼前这些人,未免看起来也太陌生了。   到底是秀吉大人新收的家臣,还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因为保护主公的重则在身,他莫名的有些紧张起来,还不及开口说什么,就听到自家殿下完全没有任何危机意识的张口就来,“你是猴子新收的家臣吧,难怪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他笑着指向自己,“我是信长,织田信长。”   于是那人准备出口的话就此打住,他手已经按上刀柄,警惕的看着来人,一有不对,腰上的刀剑立刻就可以出鞘。   “主公大人?”羽柴秀次几乎是脱口而出,满脸震惊的样子。   他,他真的没想到,有人竟然会跑到他和兄长大人面前来自称是主公大人啊。   完全误会了羽柴秀次的意思,自称织田信长的那人乐呵呵的继续道,“我就是织田信长。”   羽柴秀次立刻就要拔刀叫人了,不管是因为什么假扮主公大人的人先抓起来再说。   比起羽柴秀次的下意识举动,羽柴秀吉就要想得更多点,他偷偷朝羽柴秀次打了个手势,摁住自家弟弟的举动。自己却换了副神色,有些怀疑却也不是完全不信的样子,“我没见过主公大人,不知道主公大人的样貌,你说你是主公大人,你有什么证据?”   “等等,”自称织田信长的人一副被逗乐的样子,“是织田信长还要什么证据吗?”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抽出腰间的佩刀,“我有这个可以吗?”说着又拽了一把身边的青年,“还有他啊,他也可以给我证明,你也不认识他吗?”   羽柴秀吉并没有立刻就去那人手上的刀剑,而是目光扫过另一个看起来明显有些警惕的人,“这位又是?”   “池田恒兴啊。”拿着刀剑那人大剌剌的就说了出来。   于是下一刻,羽柴秀吉从马上翻身下来,“原来两位就是主公大人和恒兴大人。”他摆出一副诚恳脸,看起来还很有样子的。   看到他的样子,连池田恒兴也放松了不少,“请问您是?”   “我嘛,”羽柴秀吉朝羽柴秀长打了个手势,准备动手的手势,“看来两位都不认识我呢。”   “确实没见过你。”自称织田信长那人把佩刀重新别回腰间,   “你叫什么名字?”   羽柴秀吉笑了,笑得有些像他那个戏精主公,请君入瓮的得意笑容,“全名的话,羽柴筑前守秀吉。”   “什么?”就在两人惊讶的瞬间,羽柴秀吉挥手,“都捉起来。”   “等等,你不是猴子,你到底是谁?”终于反应过来的背包青年拔出刀,大声叫道。   “殿下,小心。”跟着他的青年也是长刀出鞘,“他们不是秀吉大人的军队。”   到底是什么人,竟敢跑到离岐阜城这么近的地方来假扮秀吉大人。   “哈哈哈哈。”羽柴秀吉简直被两个人逗乐了,“抓住他们,别伤太狠,我要带回去给主公大人逗个乐。”   他还正愁该给主公大人带什么土仪呢,虽然不带也没啥,但带上当然更好了。   真是想什么什么就送上门来,抓这么两个有趣的人回去,主公大人会高兴的吧。   羽柴秀吉带着军队,人多势众,捉两个人当然是手到擒来,更何况他下的命令是活捉,所以在被人团团围起来的时候,不管是自称织田信长,还是自称池田恒兴的人,就乖乖的放下了手里的刀剑,投降了。   让人把两人都绑上,羽柴秀吉重新上马,乐呵呵的带着“土产”继续上路了,这里离岐阜城已经不远了,正好一鼓作气赶回去。   羽柴秀吉是出阵的大将,自然有骑马的待遇,被抓住的两个人就没那么好运气了,被绑得死死的,手上的绳子还被人牵着拉着,后背被人用长/枪抵着,只能乖乖的跟着队伍向前。   “恒酱,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要把我们抓去哪里啊?”哭丧着一张脸,自称织田信长的背包青年问道。   这个池田恒兴也是脸色不好,“我也不知道,殿下,我们只能小心行事了。”他现在祈祷的是,这里到底是织田家的领地,他们又这样大张旗鼓的带着他和殿下,会被发现的吧。   “会有人来救我们吗?”背包青年带着些希望继续问道。   这个池田恒兴点点头,“只能希望其他人尽快发现我们不在了,然后来找我们了。”他说着,灵光一闪,左右望了望然后压低了声音,“光秀大人知道我出来找您了,如果一直没看到我们回去,他会来找我们的。”   于是背包青年也露出惊喜的神色,“小光吗?那就太好了。”   原本还算是有些希望的事,但越走到后面,两人心底越凉,明明他们就应该在岐阜不远的地方,但现在他们走的路,两人都不认识。   等到羽柴秀吉带着人回到岐阜城的时候,两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抬头看着眼前恢宏的城池。   “恒酱,这里到底是哪里啊?”自称织田信长的青年觉得自己头有些昏,他还从未见过这么坚固漂亮的城池,比起这座城池来,之前织田家的岐阜城只能说是个山寨。   “我也不知道。”这个池田恒兴也是喃喃着道。   然后,更奇怪的事发生,进入城之中,有其他人在看到抓他们那个,他们一直认为是假扮羽柴秀吉的人,都是笑称:秀吉大人。   “这里到底是哪里?”有些忍无可忍的,那个背包青年扬声问道。   羽柴秀吉刚和另一个织田家的家臣寒暄了几句,听到这句话就此回头,“你说你是织田信长,竟然连岐阜城都不认识?”他说着,目露鄙夷之色,“你难道不知道这座城池,是主公大人亲自改建的吗?”作为他们织田家的权利中心,织田家家主大人所在的地方,美浓的岐阜城,天下闻名。   要假扮织田信长,却连岐阜城都不认识,要他说什么好呢?啧啧。   “你说这里是岐阜城?”这次连这个池田恒兴也忍不   住开口问了出来。   “是啊,”羽柴秀吉干脆转身,走到两个被捆成粽子的人面前,露出一脸假笑,“这里不但是岐阜城,还住着我的主人:织田信长,而我现在就要带你们去见我家主公大人了,高兴吗?”   “这不可能!”池田恒兴想也不想的反驳,“怎么可能还有另一个织田信长。”就算织田信长不是他身边这位殿下,那也是光秀大人。   作为织田信长的奶兄,织田家最忠心耿耿的家臣,池田恒兴敢肯定,织田家的少主到织田家的家主,从来就只有一位。   诶?好吧,最多算两位吧。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拥有这么大的城池的,还自称是织田信长的人又是谁?   “是啊,”羽柴秀吉抬了抬下巴,这时才显露出一点点的傲气来,“织田信长从来就没有另一个,这个天下,就只有一个织田信长。那就是我的主人,统领五国的天下人,织田信长公。” 第130章 130   被人押着在岐阜城内穿行, 刚被羽柴秀吉刷新了三观的背包青年压低了声音, “恒酱, 我觉得,我们应该是穿越了。”不然,怎么都没办法解释现在的状况啊,既然他之前都能穿越,可能这次也是的,这种事情大约也是一回生二回熟的。   “殿下,您在说什么?”池田恒兴, 好吧, 他确实是池田恒兴,作为织田家最受重用, 最得信任的家臣, 他莫名其妙看向自己效忠的主君大人。   真要说起来,对方也确实不是织田信长, 而是另一位长得和织田信长一模一样的人。   这要源于数年前的一桩旧事,池田恒兴的主人,当时还是少主的织田信长在离家的时候,在路上碰到了长得和他一样的三郎, 就顺便叮嘱了三郎扮演来扮演织田家的少主,自己就此脱身。   而混混沌沌,还什么都不知道的三郎就这样被架上了织田家少主的位置,扮演起了织田信长。   三郎扮演的织田信长带领着织田家,风风雨雨的走来, 机缘巧合之下使得织田家一步步壮大,在战国群雄中占有了一席之地。   心底放不下织田家的真正的织田信长也回归了织田家,以明智光秀的身份在三郎身边辅佐。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织田信长在初阵时候的滥杀无辜,给自己招惹来了此生最大的敌人,顶替了木下秀吉身份的复仇者。   在这个被三郎称为猴子的人的挑拨下,池田恒兴本身又是对自家少主极为熟悉的,终于看破了明智光秀的真正身份。   适逢武田信玄讨伐织田家,三郎便打算在事态平息后离开织田家,谁知道他走是走了。   但无论是明智光秀,还是池田恒兴,都认为他才是能带领织田家走向辉煌的人。   池田恒兴甚至宁愿抛弃织田家家臣的身份,追随他心中认定的主人。   于是在明智光秀的劝说下,池田恒兴出来寻找三郎,两人解开心结,正准备一起回岐阜城之时,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羽柴秀吉面前。   于是两个人一个都没跑,被羽柴秀吉直接抓回了岐阜城。   “我是说,我们可能是穿越了。”已经有了一次经验的三郎脑洞大开,“既然我都能从现代回到战国,那么说不定我们是到了另一个战国,这里有另外的织田信长。”   “殿下您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池田恒兴虽然忠心耿耿又机敏,但实在跟不上三郎的思路,毕竟两人相差的是数百年的时间。   三郎听得想要挠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给池田恒兴听,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是说,这个织田信长也可能是真的织田信长。”   “哪来那么多织田信长?”池田恒兴简直是一头雾水,然后暗暗吐槽,他虽然遇上两个,但已经是极限了,竟然还要冒出第三个?   “这里是另一个世界的话就有可能,”三郎说得兴起,也不压低声音了,“你看这里也有岐阜城,”还比他的岐阜城大了不知道有多少,“还有猴子,”虽然这个猴子比他认识的那个要丑,“那有可能真的有织田信长。总之,我们可能是穿越了。”三郎说得越发兴奋了起来,“那我们是不是会看到历史上的织田……”   他话未说完,终于被跟在他们两人后面的羽柴秀次忍不住呵斥道,“闭嘴!”这两人在这里织田信长织田信长的,简直够了好吗!   走在前面的羽柴秀吉回过头来,“为了你们好,等会到了主公大人面前,别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说实话,羽柴秀吉觉得他真是为了这两个好,如果被推出去让人砍了也不过是两颗头颅的事儿,如果搞出些莫名其妙的来,他不觉得有人会想要承受织田家家主大人的怒火   。   “为什么啊?”三郎当了这么多年织田家家主,因为家臣保护得好,自己运势又是逆天,仍旧保持着天真的一面,“我刚刚说的是实话。”   羽柴秀吉看着这位有些愣头青的模样,嘴角一扬就笑了出来,阴森森的开口,“知道我家主公大人为什么被称为魔王吗?”   三郎被羽柴秀吉蓦地变脸吓了一跳,“魔,魔王?”   池田恒兴立刻瞪向羽柴秀吉,羽柴秀吉根本不惧,退后一步恢复了笑眯眯的样子,“等你们见到就知道了。”   说罢,也不等两人反应,转身就走,羽柴秀次朝三郎和池田恒兴微微亮了刀,“还不快走。”还在这里磨磨蹭蹭干嘛,俘虏就要有俘虏的样子。   于是一行四人就这样一路走到织田信长在的院子里。   “主公大人。”羽柴秀吉上前两步,单膝跪下,“我回来了。”   随着他的声音,羽柴秀次直接踹在三郎和池田恒兴的膝盖处,“跪下。”一人一脚,倒是公平得很。   两人正想抬头看,就被猝不及防踹倒在地,池田恒兴回头,狠狠的瞪了人一眼。   不过他到底也知道人在屋檐下的道理,并没有开口怒斥什么。   羽柴秀次根本就懒得理会两个在他眼里装神弄鬼的人,他在两人身后跪下,“主公大人。”   “猴子,小一郎,出阵辛苦了。”织田信长笑眯眯的声音响起,“这次做得不错,过两天会有赏赐下来。”   羽柴秀吉和羽柴秀次两人闻言都是大喜,“谢过主公大人。”   就在这两人忙着道谢的时候,三郎和池田恒兴跪在地上都抬头望了过去,三郎是想看一看这个织田信长到底是什么样的,而池田恒兴心情很复杂,但同样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人。   虽然三郎之前被羽柴秀吉吓唬了一通,心底要说没点忐忑是不可能的,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抬头首先看到的,是回廊之上以一种随意的姿势坐着的美人。   那真的是个美人,哪怕三郎在现代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漂亮女孩子,也看到过自家妻子归蝶的美貌,但比起眼前之人来,那些曾让他惊艳的人仍旧会显得失色。   她容貌不是最美,但随意的一身和服,也无损她的绝代风华,那不是柔情似水,也不是春华明媚,那是绝世的刀锋劈开月色带起的清冽光华,美到极致的泠然。   不是那种会让人魂牵梦萦的婉约之美,恰似最具有侵略性的,轻世傲物的高贵,一眼就直击人心底,留下无比深刻的烙印。   羽柴秀吉伏地谢过织田信长之后就抬起头来,他可没忘记了,还带了两个人来给主公大人逗乐的,“主公大人,这两个是……”他转头就见三郎看自家主公大人的样子看愣了,羽柴秀吉简直快给这人这副模样给气乐了,忍不住直接呵斥,“还不快好好行礼,这是织田家的家主信长公大人。”   三郎被羽柴秀吉的话喝得回过神来,想也不想张嘴就来,“骗人,这怎么会是织田信长,这明明是个美人。”   正好,是夕阳西下的时刻,残阳将她的一摆染成绚烂的红,怎么看都是极其美妙的景象。   织田信长可是被称为魔王的人,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绝色美人,而且更何况一眼就看得出来,这是个女人啊。   羽柴秀吉一阵气血上涌,他也顾不及那么多礼仪,冲上去就压着三郎下拜,“胡说八道什么,还不快行礼、道歉!”   他有些后悔了,本来想带着这两个二愣子来给主公大人逗趣的,结果人家张口就叫破主公大人的真实身份。   三郎被羽柴秀吉压得脸都贴到地板上,还不死心的叫道,“不是   ,那本来就是个美人啊。”   原本池田恒兴也看怔住了,现在见状立刻护主,“你放开他,放开他。”   “你也闭嘴!”羽柴秀次也是气得脸都红了,他不知道织田信长的秘密,纯粹觉得这是侮辱了自家主公大人,如果不是还在织田信长面前,只怕就要拔刀了。   四人在织田信长面前闹成一团,织田信长挑了挑眉头,朝旁边安静陪侍的宗三左文字示意了下倒茶,才回过头来,“猴子,你是带他们来演杂耍的吗?”   真是她都快给这群人给逗笑了好吗?在她面前还扭打了起来,猴子简直是丢她的脸!   “猴子不敢!”羽柴秀吉一听织田信长的语气也知道自家这位难伺候的主公大人有些不耐烦了,他忙重新跪下伏地道歉道。   他也不想,他真的不想啊,但是谁叫主公大人您有事没事把头发还披散了下来,如果不是他连主公大人的女装都看过好几回了,只怕也不是不能理解对方的想法。   羽柴秀吉跪了,羽柴秀次自然也跟着跪了。   织田信长懒得理会他们,目光转向另外两个人。   没有了羽柴家两兄弟的压制,三郎和池田恒兴两人都抬起头来,虽然两人都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但至少和织田信长的目光对上了。   织田家家主的眼光在两人身上一扫而来,“你们两人谁自称是织田信长。”   三郎和池田恒兴对望了一眼,三郎主动开口,“我是。”   织田信长哼笑了声,“你不是织田信长。”   三郎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因为你才是织田信长吗?”   织田信长没理会他,从宗三左文字手里接过茶来喝了一口,才淡淡的开口,“我说你不是织田信长,并不是是因为我是织田信长,虽然我就是织田信长,”她哼笑了声,“但我说你不是,是因为你身上没有那份杀伐之气。”她顿了顿,瞪了一眼犯蠢的羽柴秀吉和羽柴秀次,很想收回之前承诺的赏赐,然后才转回看向三郎,“作为织田家的少主,织田信长十二岁初阵,到今天经历大大小小无数的战役,”真正是从血与火之中走过来的,“这样的人自带一股杀伐之气,而你的眼神告诉我,你虽然也是经历过战阵,但你之前应该是生活在很平和的环境中。”所以才有如此胆大妄为的性格和清透干净的眼睛,所以,她这是又遇到了一个穿越到这个地方来的人?   那种气质,可不是战国这个时代能够孕育出来的啊,还有,背上那个满满都是现代化气息的背包,她想装作看不到都难啊。   “好,好厉害!”三郎瞪大眼睛,听着织田信长不紧不慢的分析。   织田信长微微一笑,又转向池田恒兴,“至于你嘛,你是谁来着?”   池田恒兴对上织田信长的目光,几乎是下意识的答道,“池田恒兴。”   “恒兴啊,”织田信长笑了笑,“你倒是很像恒兴,特别是你护着那家伙时的样子。”   “我……”池田恒兴也是一时语塞。 第131章 131   看着自家主公大人慢条斯理, 有条不紊的抽丝剥茧, 就将话说得明明白白, 羽柴秀吉和羽柴秀次都是忍不住的露出钦佩之意。   果然主公大人就是主公大人,他们虽然知道对方是在撒谎,但就是没办法一下就抓住重点,主公大人只几句话,就让对方哑口无言。   两人对望一样,再回头想想刚刚毫无形象的和那两个骗子在主公大人面前滚成一团的狼狈样。   都有些羞愧的低下头,真是的, 因为两个骗子, 他们的形象都没有了。   织田信长看羽柴秀吉两兄弟的样子就知道这两个在想什么,到底是打了胜仗回来, 还给她抓了两个有趣的人回来。所以织田信长也没怪罪两人之前的犯傻, 直接朝人挥了挥手,“猴子, 你带着小一郎下去休息吧,宁宁还在等你们回家呢。”   羽柴秀吉抬头,“主公大人,那这两人怎么办?”他说着瞪了两个他眼中的骗子一眼, 恶狠狠地目光,就差恨不得上去咬两口了。   “留他们在这里就可以了,”织田信长不紧不慢的放下茶杯,“我会处理的。”除了那些绝对不会透露历史,也不会改变历史的刀剑男士,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着的其他穿越者,当然会觉得有趣。   “可是他们两个胆子这么大,敢冒充主公大人您,我担心他们别有所图。”羽柴秀吉并不太放心把三郎两个人放在这里,万一危害到主公大人的安全怎么办。   织田信长瞥了一眼羽柴秀吉,“是不是我会判断。”她当然知道猴子是不放心,但是难道这件事还要靠猴子的判断吗?   织田信长承认她这个家臣在某些时候确实有种天才的直觉,但实在不是在现在这些事上面。   无他,信息不对等罢了。   作为土生土长的战国人,羽柴秀吉再是聪明也有些无法理解的事。   所以织田信长半点不以为意的。   听到织田信长这么说,羽柴秀吉忙俯身行礼,“嗨,嗨。”   说罢,他就带着羽柴秀次麻溜的离开了,虽然其他的事情他的判断可能会失准,但对于侍奉多年的主公大人情绪的判断,他可是十拿九稳的。   羽柴秀吉表示这次他可是来献礼的,可不想最后反而惹得主公大人不高兴了。   等羽柴秀吉带着他家弟弟离开之后,织田信长才目光扫过底下跪着的两个人。   对这两个人,她也有自己的考量,在她看来,这两个人八成都没撒谎,他们确实就如自己所言,一个是织田信长,一个是池田恒兴。   池田恒兴没什么水份,虽然和她家恒兴长得不太一样,但感觉很是相似。   至于这个织田信长嘛,这就有些有趣了。虽然这个男人确实自称织田信长,但他应该是从现代过来的,看起来并不像她这种土生土长的战国人士,但他又能得到池田恒兴这样的拥护爱戴。   作为一个穿越人世能做到这种地步,织田信长承认,她确实有些好奇了。   “宗三,去把他们两人的绳子解开。”织田信长既然决定好好和人谈谈,自然就不会绑着人了事。   宗三左文字不赞同的微微皱眉,“这两人身份不明,还是绑着比较安全。”   他的想法和羽柴秀吉其实是一样的,下面跪着的两个人就是假扮织田信长,别有所图之人,怎么感觉都不安全。   现在织田信长竟然要解开他们的绳子,怎么都让宗三觉得有些不能理解。   他知道织田信长出了名的特立独行,胆大妄为,但她一点也不愚蠢,如果愚蠢,她就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放心吧。”织田信长倒是不   在意,在她看来,那个来自现代的所谓织田信长,实在没什么攻击力,那个池田恒兴能够威胁到织田信长吗?就算她不是他熟悉的织田信长,但她也是织田信长,那可是池田恒兴啊。   不过,想是这么想,话却不是这么说,织田信长说着目光就转向了宗三左文字,“就算还有什么危险,不是还有你在吗?”   笑眯眯的样子,满满的都是信任和真诚,四目相对,宗三左文字微微偏转了视线,“我不是您的护卫。”   话是这么说着,他还是按照织田信长说的起身,去解开跪着的那两人的绳子。   织田信长听到了也只是微微翘了翘唇角,完全没有多说什么,虽然她对傲娇兴趣不大,但偶尔一点点,也不是不能算做情趣的。   这么一点点宽大的心胸,织田信长自认为还是有的。   不管是三郎还是池田恒兴,两人身上的武器早就被羽柴秀吉命人收走了。   所以等宗三左文字解开池田恒兴被反绑在身后的手里,他脸色有些复杂的动了动自己的手腕,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等宗三去解开三郎的手后,那家伙抬头反反复复看了好几眼宗三,如果不是他的目光仅仅只是好奇,看起来并无恶意,都快看得这振倾国之刃变脸了。   “那个,我有点好奇想问一句,”三郎同学还是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你的头发颜色,是染的吗?这个时候已经能染发了?”粉红色的头发耶,看起来真是有够潮流的。   宗三左文字扫了一眼看起来兴致勃勃,完全不在状态的人,“这是天生的。”他有些明白织田信长会觉得这些人没什么威胁而让他解开绳子了。   “哇,好厉害!”三郎止不住的惊讶,“竟然有天生粉发的人。”   宗三左文字没再理会他,径直回到织田信长身边,跪坐了下来。   织田信长看着三郎相当耿直的反应,纸扇掩唇直笑,“那个谁,自称织田信长那个。”   “诶?你叫我吗?”三郎又转过头来看向织田信长,看到美人含笑掩唇的样子,他下意识挺了挺胸,作为男性在美人面前的反射性动作。   就像是雄孔雀会下意识的在美丽的东西面前开屏展现自己一般。   织田信长见状微微挑唇,话还说得很温柔,“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三郎正准备说什么,又觉得好像不对,说了一半就转头去看池田恒兴。   池田恒兴自己也是一片茫然,见三郎望他,就回了人一个同样不知所措的表情。   “不用回答我织田信长了,”织田信长手里的折扇轻展,“我说过了,你绝不是织田家的少主出身。告诉我实话吧,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对你并无恶意。”   对于这样天真的人,织田信长实在也是提不起什么恶意,漫说她这里整个织田家就只认她一个家主,这人和她长相可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就算这个人能真的长得和她一样,也是完全不同的气质,不说其他,就是猴子光秀都不会认错。更何况还有她聪明过人的军师,聪慧可人的归蝶等等。   三郎考虑了片刻,又看向池田恒兴,以嘴型示意,“我说实话吗?”   池田恒兴权衡了下,随即认真的点点头。   于是三郎转回向织田信长,对着美人,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头,“三郎,我的名字是三郎。”   织田信长并没有就此得意的大笑什么,而是随意点点头,“我知道了,三郎,那他呢?”织田信长抬了抬下颚示意池田恒兴。   “他是恒酱,啊,不对,他是池田恒兴。”三郎的介绍颇有特色。   “恒酱?”织田信长莞尔,“挺适合的。”下次她要不要试试也这么叫她家恒兴呢?她现在觉得,三郎还真是个人才呢。   被织田信长这么一说,池田恒兴反而有种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的感觉了。   虽然织田信长看似温和,但那种上位者的气息,其实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要浓厚。   让不由自主想要更加恭敬的气息。   既然人家说了实话,织田信长也开始提现她的宽大,“别在院子里跪着了,都上来坐吧。”   “哈哈,谢谢你。”三郎可没什么不敢的,他拍拍衣服站起来,又把织田恒兴拉了起来,“恒酱,你没事吧?”   “我没事,殿下您没事吧?”池田恒兴担心的还是三郎。   “没事没事。”三郎动了动腿脚,“就是手有点麻。”被人绑了那么久,手能不麻吗?   两人说了两句之后,三郎便率先按照织田信长说的,爬上回廊坐了下来,还顺手解下了背上的背包。   他的动作不小,宗三左文字也看了过来,看到三郎放在自己身边的背包,他微微偏了偏头。   宗三左文字也是极其聪明的刀剑,看到这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要说他心底完全没点数,也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同样也很乖觉,并没有立刻就出声说什么。   三郎在回廊上坐下之后就有些兴奋的看向织田信长,“你真的是织田信长啊?”   难道这个世界的织田信长是个美人吗?说起来,好像他也听说过有这样的设定,是漫画还是动画来着?或者是轻?   “我确实是织田信长。”织田信长动了动,然后突然想到一件事。她顺手捡起放在一旁的绳子,“宗三,帮我把头发绑起来,这样不方便。”   也难怪了,对方一眼之下就觉得她是个女人,她这样披散着头发,对方又是现代的人,大概没有这个时代人们对于男生女相那么有倾向性的想法。所以根本没有任何疑问的做出了这样的判断,说起来,也算是野兽般的直觉?   宗三左文字下意识想要怼一句这人难道把他当侍女小姓来对待了吗?   但转眼看到还有两个外人在,便什么也没说,起身按照织田信长说的给她扎头发去了。   不管怎么说,历史上从未记载过这个魔王是个女人,那么这个秘密,他也是必须要掩盖过去的。   宗三左文字这样想到。   “织田信长是个女人吗?”三郎看到织田信长承认了,立刻口无遮拦的继续道,“哈哈,老师们肯定想不到吧。”连他也想象不到呢。   织田信长目光微微转了过去,“那是你自以为是。”清凌凌的目光,带着一点冷厉,不多,却足够让从未经历过这样阵仗的三郎一个激灵。   刚刚那是什么感觉,好吓人啊这个人的眼神。   真的和刚才那个看起来很温和的人是同一个人吗?   “殿下!”池田恒兴比三郎更了解这个时代的规则和游戏方式,他立刻拉了拉三郎的袖子,“织田家的家主,不会是个女人的。”   如果,这里真的是按照他家主公大人所说,是另外一个世界,有另外一个织田信长的话。   那么织田家哪怕家主是是信行大人,都不可能是个女子。   “骗人的吧。”三郎在织田信长和池田恒兴的双重压力下,再次看了眼已经被宗三左文字梳起头发来,看起来清冽冷然的人,“真的,真的不是女人?”   织田信长微微勾一勾唇角,也不辩解,身为上位者多年养成的威势和血与火锤炼出来的凌厉顷刻间如同暴风雨般袭来。   以势压人,她也好久不需要这么做了,不过偶尔做一下,好像也挺有趣的。   特别是欺负这种很是单纯的人。   在织田信长的威压下,三郎和池田恒兴几乎都是脸色一变,然后在重压之下,人被逼到极点,要么崩溃,要么反抗。   三郎却是属于那种被逼急了会反抗的人,而且多年织田家家主担任下来,虽然他的岐阜城完全比不上这里的大,仍旧有股傲气在支撑。   所以他蓦地瞪大了眼睛,不愿就此退缩的样子。   只是这样的气势,怎么都有几分硬撑的感觉。   织田信长见状,蓦地收敛了身上的气势,哈哈大笑了起来。   果然不愧是敢自称织田信长的人吗?感觉还挺有趣的。   瞬息之间,三郎和池田恒兴都感觉身上的压力陡然一松,看着在那边笑得像是遇到什么特别高兴的事的织田信长,两人都是对望一眼,眼底都有些忧虑。   这个织田信长,不但跟三郎本身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和光秀大人(小光)也根本就不一样啊。   织田信长笑过之后,伸手点了点三郎,“你很有意思,”她嘴角带笑,“宗三,给他们倒杯茶。”   看到两人都端茶道谢之后,织田信长才收起手里的折扇,在手心轻轻拍着,“我已经回答了你关于织田信长的问题,那么你现在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明明不是织田信长,却自称织田信长吗?”她有预感,或许这会是个有趣的故事。正好今天她并没有太多的事,听个故事就当忙里偷闲了。   (真正在忙碌的织田家家臣外加刀剑们:您哪里忙了,忙的一直是我们!) 第132章 132   “从二十世纪来的?”织田信长手里的动作顿了顿, “那就是好几百年之后的人?”她是看出来这位有些天真, 还真没想到, 对方竟然一上来就直接亮了底牌,还真是出乎她意料之外啊。   “诶?”三郎一下露出惊喜的表情,“你听得懂我说的话,这么久了,除了大叔之外,你是第一个听懂我在说什么的人。”比起织田信长,他就是真正的惊喜了。   “我听得懂。”织田信长很坦然, 根本不怕被三郎或者宗三发现任何端倪, “你用的南蛮那边的纪年方式,我听传教士们提过很多次。”   “太厉害了。”三郎觉得眼前这个人简直是太超乎想象了, “你和其他人都不太一样。”   这个人, 和他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简直让他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才好。   织田信长不在意的微微勾唇, “我就当是夸奖收下了。”她扫了一眼有些激动的三郎,“不过,你提到的大叔是指?”   “就是美浓的斋藤大叔啊,”三郎实话实话, “他也和我一样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   “岳父大人?”织田信长挑了挑眉,“还真是让人惊讶啊。”她用一种毫不惊讶的态度说着让她惊讶的话。   不过说实在的,她也觉得三郎所在的那个世界混乱得够可以的就是了,连岳父大人也是从现代穿越过去的,那不知道还没有其他人是从现代来的。   “可惜最后我没能救得了他。”三郎露出黯然的神色。   织田信长已经大概了解这位是怎样一个性格了, 善良是好事,只要不是无底线的善良就行了,于是织田家的家主大人顺口安慰道,“不用太在意,这就是乱世。”在这样的乱世之中,大部分人都是朝不保夕,只能随波逐流。   她的岳父大人是如此,她的手下家臣,甚至如果她自己稍微软弱一点,也会同样的下场。   “是啊。”三郎也跟着感叹了句,“我想让这个世界能和我之前出生的那个世界一样和平。”   织田信长笑着点头,“这真是个很好的理想,”谁会不喜欢和平呢,“你就是这样才成为织田信长的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倒觉得有些小看这一位了,能为了别人,而不是为了自己,总是让人觉得应该尊敬的。   “啊?”三郎怔了下,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的摇头,“不是的,我当时是,是以为是角色扮演呢?”   “角色扮演?”织田信长微微偏头,难道是因为将三郎错认为织田信长?   “就是我当时根本不知道自己穿越了啊,听到小光和我说,”三郎相当耿直的把事情抖了个一干二净,“小光就是真正的织田信长,他和我长得一模一样。遇到他的那个时候,他和我说,让我成为织田信长吧。我还以为是景点的活动呢,然后就跟着来找小光的恒酱他们去玩了。”   织田信长莞尔,看现在的三郎就知道,那个时候还没经历过织田家家主身份的三郎,会是多么的单纯。嗯,单蠢。   “那你后来是怎么知道不是在玩的呢?”织田信长轻轻展开了折扇。   “后来上了战场,见识到真正的受伤、死亡,”三郎叹了口气,“我才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在拍电视,也不是假的,而是我真的穿越到了战国时代。”   “所以你之后就此成为了织田信长?”织田信长折扇掩了唇角的笑意,她真的可以想象,在三郎才到织田家的时候,织田家会是怎样一个鸡飞狗跳。   “是也不是,”三郎说话相当的诚实,“那个时候我其实也很想解释清楚的,但是小光说,绝对不能被人发现身份,不然就会被,”他咬着牙,做了个切的姿势,“所以我就没敢说。”   不但是织田信长,其实池田恒兴也是第一次听到三郎和他家少主交换身份的过程。   原本他就已经认定,自己想要跟随的主公大人是三郎,现在听到他这么说,更是将心底最后一丝芥蒂去除。   他知道,他家殿下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他说不是故意的,就是不是故意的。   “这倒是真的,”织田信长换了个姿势,手撑在膝盖上,“在织田家如果被发现家主是假的话,肯定会被砍掉的。”   三郎听织田信长也这么,立刻就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好我什么都没说,不然肯定脑袋搬家了。”   “哈哈,是啊,”织田信长比起这件事,倒更好奇另外一件,“你一直说的小光,小光,应该是真正的织田信长?”   “没错,他是真正的织田信长。”三郎点点头,“不过现在他不能叫这个名字,就换了个名字重新回到了织田家,叫明智光秀。”   “光秀?”这次连织田信长也是真正有些惊讶了,“竟然是光秀。”   “是的,他就是小光。”三郎点点头,“我见到他回来的时候也超惊讶的。”   “我其实不是很懂,”听到这里,织田信长越发迷惑了,“当初他为什么要离开,又为什么要让你假扮织田信长。”   推己及人,她作为织田信长,绝对不会离开织田家,更别说在路上随便找到一个和自己长得像的,就拉对方来扮演自己。   这不是在搞笑吗?   作为织田家的少主,织田信长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对织田家的责任。   就算她是个女人,不管是父亲还是老师,都是这样教育她的,更何况那位小光应该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那他为什么要自己跑掉?   以织田信长的角度来想象,是怎么都想象不能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啊,”三郎抓了抓头发,“好像记得小光是说他不想当织田家的少主了,身体不好什么的?”他说着有些无奈的样子,“时间太久了,我也记不清楚了。”   “因为身体不好?”织田信长听起来更是迷惑了,“他不是作为明智光秀回来了吗?怎么又身体不好了。”   三郎被问得表情一片空白,想了想他转向池田恒兴,“恒酱,说起来你知道当时小光离开的原因吗?”   池田恒兴其实有些猜测,但却又不好宣之于口,但被问到好像完全不说也不妥当,只能含糊了句,“那个时候少主正好和信行大人不和,信行大人派人暗杀少主。”   织田信长一听就明白了,既然对方也是池田恒兴,她就不想为难她忠心耿耿的奶兄,好吧,哪怕这个奶兄不是她,但至少也是织田信长的,“恒兴你不用说了,别忘了我也是织田信长,信长和我之间那点事大概没人比我还清楚了。”不过就是为了家主的位置你争我夺罢了。   只是织田信行有贼心有贼胆,但没有相应的实力,要从她这样一个名正言顺的家主手里抢班夺权,实在还未够火候。   “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织田信长微微在心底摇头,她还以为不管是哪个世界,不管性别年龄,只要是织田信长,就会有相似的地方,结果没想到,在三郎他们那个世界,不管是三郎,还是他提到的真正的织田信长,和她都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   谈不上有什么遗憾,只是大概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罢了。   “嗨。”不知为何,池田恒兴这样答应着,却有些难堪的低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对方也是织田信长,在对方清冽的目光,他觉得一切隐藏都无所遁形。   包括他没有宣之于口的,他家少主曾经有过的   抛弃家臣,抛弃织田家的行为。   “恒兴你不必这样,”织田信长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个俊秀青年心中所想,“所有人的选择,都是自己下的决定,你没有必要为你家少主的行为负责。”   就算你是织田家的家臣,他是织田家的少主也一样,就像她一样,她所下的决定,难道还要她的家臣们来负责吗?   这是织田信长的骄傲所绝不允许的,而她觉得,再怎么和她不像,也是哪一个织田信长的骄傲所不允许的。   池田恒兴有些惊讶的抬头,“您……”   织田信长微微勾起唇角,“我刚说过了,我这里也有一个恒兴,和你很像。”顿了顿,她到底觉得那也是织田信长,虽然真的不是她,“而且,那也是织田信长。你看,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他最后还是回到了织田家。”因为,他是织田信长啊。   说到这里织田信长也有些奇怪,她看向三郎,“三郎,你刚说过,你和真正的织田信长长相一模一样,对吧?”   三郎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点头,“对啊,我确实和小光长得一模一样。”   织田信长摸了摸下巴,“那平时你们不会被搞混吗?家臣们不会觉得很奇怪吗?”两个一模一样的人耶。   “小光平时都用面罩把脸蒙上。”三郎做了个套面罩的姿势,“所以家臣们都不知道有这件事。”   “这……”织田信长再一次觉得那个世界有点神奇,“没人觉得奇怪吗?”   “不会啊,”三郎答得倒是很快,“我和他们说小光换了肺病,要传染的,才不得不戴面罩。”   织田信长想要扶额了,她突然觉得那个世界织田家的家臣们的智商是不是有些集体下降的趋势啊,“就没有人怀疑过吗?”   “当然不会,”三郎不在意的挥手,“他们不会怀疑的啦。”   织田信长沉默了片刻,她觉得,三郎他们那个世界她不是很懂。   揉了揉额头,织田信长突然真的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求知欲,“冒昧问一句,三郎你那边织田家现在是怎样一个情况。”   “什么怎样一个情况?”三郎有听没懂。   “就是周边的局势是怎样的。”织田信长解释了下。   “周边的局势,”三郎使劲想了想,“最近发生的事情是武田桑派兵来攻打我们,然后武田桑在路上死了。”   那就是和她这边的时间差不大了。   织田信长点点头,“三郎你是什么时候代替光秀成为织田信长的?他成为家主之前还是之后?”   “之前,”三郎老老实实的道,“不过没多久我就继承了织田家家主的位置。”   “那今川义元来的时候,”织田信长微微扬眉,“是你应战的?”   没想到一句话,说得三郎也不好意思起来,“其实,今川桑来的时候,我没应战啦。”   “嗯?”织田信长瞥一眼三郎。   虽然现在回想起来确实那个时候自己确实有些让人觉得不好意思,不过三郎还是实话实说,“那个时候其实我是想跑的,结果跑错了路,反而跑到今川桑的领地去了。后来还被那些村民捉住了,好在恒酱他们及时把我救出来了。”   织田信长觉得脑袋有点疼,又有些想笑,到底是怎样的人才能逃跑都跑到敌人的领地去啊,“那今川义元上洛成功了?”   “没有,”三郎老老实实的道,“后来多亏了那些村民们带路,我们找到了今川桑的本阵,然后打赢了那场仗。”   “……”织田信长觉得有些无话可说,这都是什么样的运气啊,因为错误的选择而最终获得了胜利,“那   之后美浓拿下了吗?”   “美浓,打下来了。”三郎这会儿又笑了,“多亏了猴子的主意,还有半兵卫先生,才能顺利把美浓打下来呢。”   “那拥立足利义昭上洛呢?”织田信长突然觉得不知道是有些不想问,还是有些不忍心问了。   “小光啊,是小光的主意。”三郎说起这个和他有着相同长相的人感觉很是亲近,“他将足利桑带到岐阜来了。”   “三郎详细说一说这些年的经历吧。”织田信长已经不知道怎么问了,“你这样说我也听得不清不楚的。”   “这些年啊,”三郎望了望天空,然后从他成为织田家家主的时候说起,“我有些事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你就随便听听吧。” 第133章 133   “我都有些想要同情这些年和你打仗过的敌人了。”听完三郎断断续续的叙述, 织田信长折扇点在唇边, 带着不知是叹还是笑的奇特心情感叹道。   从刚才开始她就发现三郎运气似乎特别好, 织田信长都觉得自己已经算是运气超群的人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在伊势神宫随便参拜一下就能抓到上杉家家主的运气的。   但比起三郎来,真正是大巫见小巫了。   从还是织田家的少主开始,她做了多少准备,私下里努力了多少,才走到这一步,只有她自己知道。   那些年练兵习武才能在战场上压服家臣的时候, 那些年为了建立情报组织被人说小气到抠门的时候, 那些年改革内政夙兴夜寐的时候……   这些通通在三郎这里只需要运气就可以达成了。   她当年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态度以几乎十分之一的兵力死磕今川义元,三郎靠着逃命逃到桶狭间就能完成了。   真是人比人得认, 货比货得扔啊。   “诶?为什么?”三郎还完全没反应过来织田信长说这话的用意, 现代的痕迹在他身上留下的刻印足够的深,当了这么多年织田家的家主, 仍旧有着天真得近乎单纯的一部分。   “至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输在哪里啊。”织田信长摇了摇头,就像她的老对头今川义元,只怕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   其实这样想想也挺好的,真的被他知道了, 大概足够气得这位东海道第一弓取又活过来吧。   三郎闻言,仍旧顶着张你在说什么好厉害我没听懂的脸,“我不是很明白你在说什么。”   “没事。”织田信长心绪在片刻的动荡后就恢复了过来,虽然连她在面对三郎的好运气时也有瞬间的不平衡,她南征北战尽心竭力的结果, 是三郎懵懵懂懂就能达成的。   但织田家的家主到底心智坚韧,在察觉到心绪的动摇后便强行压制了下去,有些人有些事,是羡慕不来的,这就是所谓的天命和气运了。   三郎在他那个世界能得此运道,是他自己的运气,也是因为世界完全不同的关系,她没有必要这样去比较。   真要这么比较起来,在还没和她交手之前就死掉的武田信玄感觉不是更冤枉。   平复下心绪的织田信长重新扬了扬唇角,“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应该和我一样,现在是在岐阜城,看到和自己一样的城池感觉如何?”   “其实不太一样啦。”三郎对比了下自己所在的地方和织田信长的岐阜城,“你的岐阜城要比我的要雄伟得多啊。”   “嗯?”织田信长有些奇怪,“你在攻打下美浓之后,没有对岐阜城进行整修吗?”   “有是有整修,”三郎想了想之后呵呵笑了两声,有些尴尬的笑容,“但看起来还是没有你的岐阜城大。”   “好吧,你比我节约。”织田信长对这些倒是不以为意,“不过现在你失踪到我这里来,只怕岐阜城已经乱了。”   “不会的,不会的,”三郎对于这一点倒是很乐观,“我不在了,还有小光在啊,他才是织田家真正的家主,而且他也很能干的,所以不会有问题的。”   虽然这么说着,但是他眼底还是渐渐浮现出一点忧色来,在战国作为织田信长生活了那么的年,他不可能完全不在意的一走了之。他有太多舍不得的人,舍不得的事情。   虽然他自己也知道,他并不是真正的织田信长。   “嗯,不过光秀应该也会想你回去吧。”织田信长手撑着头,“他都作为明智光秀在你身边辅佐你这么多年了。”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   听着两位织田家家主大人谈话的池田恒兴难得的开口了,“确实是这样,光秀大人也想让殿下您回去,我来之前他还特意叮嘱了我此事。”   “小光……”三郎怔了下,“可惜我们现在到这里来了。”   “也不用太过于在意,”织田信长想通之后就自然的放松了下来,“你既然都能从很多年后回到战国,又能从那个战国来到这个战国,说不定哪天就回去了。”   不过这么说起来,她这个时空有够混乱的,有她自己就不说了,还有刀剑男士们,他们还暂时回不去了,现在再加上三郎。   等等,难道是因为时空有什么问题吗?所以刀剑男士们才回不去,三郎也在差不多这个时候来到这里。   这样的思考在织田信长脑海里只存在了片刻,她就暂时将之抛之脑后,不管她这个想法有多少是正确的,她都没办法去求证什么。   时空这个东西,实在太过于神妙了。   既然没办法证明,她也不想花精力去证明,那就只能随缘了。   “诶?我还能再回去吗?”三郎立刻就露出期盼的神色。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织田信长摊了摊手,表示自己的无能为力,“你去试试吧,万一可以呢。”当然如果不行她也不会负责的。   “啊,感觉真是头疼啊。”三郎闻言忍不住叹气。   织田信长倒没有什么头疼的感觉,反而看三郎像是和他口里的小光关系很好的样子,“三郎,你说你来自几百年后,那你难道不知道现在要发生的事吗?”   他难道不知道,在普通的历史中,明智光秀是怎样的存在吗?   看三郎那边历史的样子,可是和她这边很不一样,似乎和印象中知道那么一点不多的那段正史有些一致啊。   所以三郎就不担心本能寺烧烤吗?   织田信长可不觉得所有人都能毫不忌讳的对待即将要背叛自己的人,更何况三郎那边的形势更复杂,其中还要涉及真假信长的问题。   “这个,”三郎眼珠子乱转了转,“我历史学得不太好。”   织田信长也想要望天,看出来了,你不是历史不太好,你是历史很不好,连她这种歪果人都知道本能寺和明智光秀,你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日本人竟然不知道。   你的历史课都在睡觉中度过的吗?或者说,你到底怎么愉快的从中学毕业的啊?   就在织田信长沉默的片刻,三郎大概也觉得这样不太好,立刻加油补充道,“但是我还是知道织田信长的。”   织田信长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是啊,还是很不错的。”真的很不错。   “我还知道德川家康呢。”三郎又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嗯嗯,很好,”织田信长嘴角含笑,“那你知道德川家康做了什么吗?”   三郎眼睛一瞪就愣住了,他只知道德川家康以后很厉害,但是他真的不知道对方做了什么啊。   织田信长简直要笑岔气了,她现在觉得三郎还是很有几分可爱的,嗯,并不单单指长相。   “喂,你别这样笑啊,我只是历史不好而已。”三郎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好好,不笑了,”织田信长的话里自然而然就增添上了几分哄小孩的味道,在这些年在战场征伐,阴谋诡计里打滚的织田家家主看来,三郎的性格,真的可以称为孩子了,“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之前你是阴差阳错成为织田家的家主的,那你现在呢?看你的样子,还是很想回去继续干的。”   三郎这样的人,看起来并不像是被权势熏染之后,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   “我想要一统天下。”三郎的一句话,说得那么斩钉截铁,理所当然。   “统一天下啊,”织田信长不知道三郎能不能打破本能寺的诅咒,“你这个目标可不低啊,你看起来并不像那种雄心壮志的人。”   “不是雄心壮志啦,”三郎说起这话的时候,眼睛闪闪发光,“我生长在一个没有战乱,没有征伐的和平时期,我想让这个时代的这些人,也看到那样的时代。恒酱也好,阿市也好,归蝶也好,小光也好,还有其他人也好。我想让他们都能在这样的时代,快快乐乐的生活着。”   织田信长怔了一下,随即打开折扇,掩唇而笑,“这真是个很好很好的想法。”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良天真之辈,但是她喜欢且欣赏这种有美好理想,并为之奋斗的人。   这样的人,如同三郎,就像在阳光下,清澈透亮的湖水一般,洗涤这个世界的污秽和肮脏,让人觉得,不管这个世界为何,总会有好的,充满希望的一面存在。   “嘿嘿,”三郎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是就像你说的,这个目标可不容易啊。”   “是的不容易,”织田信长收起折扇,第一次在三郎面前展露出带着几分真心的笑容,轻柔得就像春日拂面的风,几分调皮几许温柔,“但至少你在不断向这个目标前进啊,这样就很好了。”   她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三郎身边的这个恒兴,会在知道三郎不是织田信长之后,还愿意跟随对方了。   除了那个织田信长曾经抛弃过家臣这样事外,也是因为他看到了三郎这样的一面吧。   有坚韧精神和透亮心灵的人,总会是让人尊敬的人。   “你这样总夸我,我都不好意思了。”三郎虽然这样说着,却自然而然带出几分小得意,“你可是织田信长啊。”   感觉就像是被什么很了不起的人物一再夸奖一样。   织田信长莞尔,“你也是织田信长啊。”   “对哦,”三郎抚了抚胸口,“我也是织田信长。”   织田信长笑了笑,“不过,你在这里暂时不能叫这个名字了。”她手里的折扇指了指三郎他们被带来的方向,“不然的话,你大概又会被织田家的家臣们捉到我面前来领赏了。”   她织田家的家臣,认识的可只有她这么一个织田信长啊。   说着,织田信长微微勾起唇角,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或者更惨,直接被……”她做了个三郎之前做过的切割的手势。   三郎被她说得寒毛直竖,他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像是要确保自己的头还在脖子上面一样,“你怎么像小光一样吓唬我。”   “实话啊,”织田信长笑着点了点池田恒兴,“不信的话你问恒兴。”   三郎立刻转过头去,就见池田恒兴微微点头,如果假扮织田家的家主的话,确实会有可能被织田家脾气比较暴躁的家臣们砍掉的。   “真的啊,”三郎立刻换了口风,他在没被逼急的时候,偶尔还会有些怂怂的可爱,“那我还是暂时别这么自称了。”   “就说你本名就挺好。”织田信长虽然没有为难三郎的打算,但对于这样特殊的存在,也不会放任他离开,以对方逆天的运气还有掌握的织田家的消息,谁知道会出现什么状况。   织田家的家主大人,可是很习惯将一切不安定因素限制在自己能控制的范围。   就像刀剑男士们,哪怕他们自己不提出要留在她身边,如果她知道他们必定会留下的话,也会想方设法留他们在这里的。   她确实不会伤害他们,但也不会放任既知道历史,实力又如此强大的付丧神失去控制的。   三郎闻言立刻点头,“这倒是可以。”   于是织田信长又转向池田恒兴,“恒兴最好也改个名字。”她顿了顿,想到自己的奶兄,“我这里可不能出现两个恒兴啊。”   池田恒兴微微朝织田信长欠身行礼,“明白了。”   织田信长点点头,“在你们没能找到回去的路之前,就暂时留在织田家吧,”她嘴角一弯,“相信你们也不想去其他地方吧。”   再怎么说,也都是织田家的人啊。   不过有了三郎在,她总觉得织田家要热闹一阵子了。   咦?那这么说起来,她家小短刀们,比如药研,比如不动,到底认识,还是不认识三郎呢? 第134章 134   看着三郎和池田恒兴被侍从带下去的背影, 织田信长轻声叹了句, “他是个好人。”好得都不像被称为魔王的人了。不过, 太好的人,不是适合生活在这个战国的人, 和平时期或许很好,但在战乱之时,织田信长担心最终三郎会因为他的善良而付出代价。但转念织田信长又想到三郎逆天的运气。嗯, 或许她是白担心了。   “是的, 他是个好人。”从刚才起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宗三左文字也跟着叹了句。   织田信长闻言微微转头,看向身边陪侍的姿容艳丽的刀剑, “如果你们的主人是三郎, 是不是就会完全不同?”   她自己也自己知道可不是什么好人,她从来也没有否认过, 所以为什么她的刀剑们是这样的性格,像是宗三的哀怨, 长谷部的愤世嫉俗, 织田信长不用深想也知道是受自己的行为影响。   现在突然出现了另一个和她自己完全不同的织田信长,织田家家督大人的问话, 带着几分玩味。   宗三左文字转头看人,对上带着几分戏谑的织田信长的目光,倾国之刃的眼底浮现出一种冷,“我不会做这种无谓的假设,我也好,长谷部也罢, 或者是药研和不动,前主都只是您而已。”   无论他们愿不愿意承认,更或者有任何的抗拒,但这就是不容辩驳的事实,他们的主人,影响他们至深,甚至是在灵魂上都刻下印记的人。   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都有些流氓无赖,有时候无情得冷酷残忍,有时候又温柔得如同春风春水,翻脸比翻书更快的魔王。   织田信长微微扬起唇角,“最开始的时候,我还会觉得你有几分像义元,”那种莫名其妙的纠结和哀怨,反正是不像她的,“但现在我也开始觉得,你还是有些像我的。”   所谓的物似主人形,不知道宗三自己有没有发现,他骨子里的现实和莫名的泠然,像极了织田信长。   这样的话,大概在以前会惹得这振有着倾国之刃美誉的刀剑大怒,现在却在织田信长温和的近乎温柔的目光中淡淡的瞥了人一眼,“这可不是什么赞赏的话。”   然后惹得织田信长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就直接往别人大腿上一躺,她是躺习惯了斋藤归蝶和生驹吉乃的,现在这个动作也是熟练得很,躺下来还要朝人眨眨眼睛,“我在你心底就那么不堪吗?”她自己倒觉得自己挺不错的啊。   宗三左文字也没有推开织田信长,而是低头看人,眼睛里情绪变化莫测,“您觉得自己是个怎样的人?”在您自己的心底,您是个怎样的人。   织田信长答得也是毫不犹豫,“美人。”因为是实话,所以她答得分外诚恳的。   宗三左文字被织田信长的话噎了下,虽然是刀剑之身,但从来没什么暴力倾向的刃也有些手痒,强压下想要揍人的想法,才能流畅的说出话来,“我们每个人眼中的您,都不一样。”   尊敬、恐惧、推崇、不忿等等各种正面的负面的情绪夹杂在一起,混合成了现在这样的印象,不全是积极的,却深刻得不可思议。   织田信长笑了笑,人性本来就是如此复杂的东西,而所处的位置不同,看到的东西也就不同,就像宗三,他作为刀剑时看到的织田信长,和现在看到的,大概也是天差地别吧。   “这些都是我,”没有再继续玩笑,好吧虽然她其实觉得也不是玩笑,实话嘛,“我从来没有改变过,只不过是因为看待的人不同罢了。”   “是的,您从来没有改变过,”宗三左文字近乎轻叹着道,“改变的是我们。”以刀的样子呆在织田信长身边,和以人的样子呆在她身边,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宗三左文字觉得,如果长谷部愿意承认的话,其实他在这里还呆得不错,工作也很有干劲的样子。   织田信长,向来就是一个好主君。   一个知人善用,能发挥所有家臣手下长处,适当的奖惩的好主君。   “所以别想那么多,”织田信长伸手摸了摸宗三左文字的脸,“你们明明就是刀剑,想那么多干嘛。”就是因为想得多,太会越发纠结,“你看物吉就很好,药研也很好。”   “我们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宗三左文字低着头,看着织田信长的眼睛,轻声说道。对于织田信长的动作,他甚至没有下意识的躲避。   “也是,”织田信长笑着收回手,“每个人都是不同的,这样世界才有趣。”她带着些浅浅的笑意,“其实做人还是很不错的,对吧?”   这样的问题,宗三左文字也没有立刻回答,他抬头看了看庭院里在风中摇曳生姿的树木,感受着拂面而来的清风。   半晌,宗三左文字才微微翘起唇角,“……是啊。”   而等他回答之后低头的时候,就发现织田信长已经闭上眼睛,枕在他的腿上像是睡着了。   平时或狠辣无情,或无赖戏谑,或盛气凌人,或唯吾独尊的人,现在这么静静的躺着,脸上的神色放松而平静。   就像是在最信任的人身边才有的状态。   宗三左文字愣住了,在那么瞬间,他竟然产生了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就在这个魔王的身边。   “宗三,”就在宗三左文字怔愣的时候,闭着眼睛的织田信长突然开口了,她没有睁开眼睛,声音也是轻缓,“去问问三郎他们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具体情况吧,或许,会对你们回去有所帮助。”   宗三左文字回过神来,“您的意思是……”她,在担心他们吗?因为他们说过,如果不能回去的话,就会消逝在时空的长河中。   “难得有机会能够成为可以思考可以自由行动的人,也要好好珍惜机会不是。”织田信长声音越来越轻,就像是在快要入睡之前突然想起这件重要的事,所以也没忘记要叮嘱一番,但又实在扛不住睡意,所以说完立刻就要睡过去似的。   这一次,宗三左文字是真的愣住了,片刻之后,他闭上眼睛,心底情绪如同潮水般涌来。   魔王的……温柔啊。   大概是,没有任何人能抗拒的。   就像织田信长认为的,三郎的到来给织田家确实带来了不少生气。   适逢新年,这个在织田家家臣眼中有无数奇思妙想的人在岐阜城混得如鱼得水,不断的有新奇的点子冒出来,或者是新奇的事物让人惊讶。   因为织田信长的特意纵容,所以搞出不少事的三郎让常年缺乏娱乐的织田家家臣们也好好的过了把瘾,过了段特别有意思的时光。   “殿下您从哪里捡来这么个活宝?”斋藤归蝶看着院子里和家臣们一起踢着球的三郎挑眉问道。   虽然已经是隆冬的天气,但这群人完全不觉得冷,反而一个个玩得热火朝天的样子。   织田信长展扇掩唇而笑,“不是我捡来的,是猴子捡回来送给我的。”她也是难得在家过个轻松的年,所以也给了家臣们足够的放松和自由,“这不是很好吗?年年征战,总要放松一下。”   所谓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嘛。   等开年之后,她大概就要对武田家用兵了,信玄死了那么久,她也该到了拿下这片土地的时候了。   所以这个年,织田信长希望织田家的家臣们都能过好。   “放松是放松了,”斋藤归蝶扶额,“但会不会放松得太过头了。”她可是知道,最近织田家冒出不少新点子,连她也觉得有些咂舌。   织田家原本就有个喜欢新奇事物,不按理出牌的家主大人了,现在这个家主大人又找了这么个更是神奇的人回来,连常年陪伴织田信长的斋藤归蝶也觉得有些无力了。   “放心吧,”织田信长对于爱操心的斋藤归蝶那是耐心足足的,“不会有事的。”   以三郎的性格,就算是想要搞事,只怕都搞不出什么来。   织田家的家臣们虽然有时候会被她鄙夷智商的硬伤,但也不都是蠢,自然也看出这个青年的单纯活泼,才会和他相处愉快的。   当然,这也是三郎本身的人格魅力了。   “殿下您自己心底有数就好,”斋藤归蝶其实也只是提醒一番,她也不大在意这件事,“只是最近,越后来的书信很是频繁,接下来我们要和上杉家再次结盟吗?”   斋藤归蝶当然知道织田信长开春就会对武田家用兵的事,毕竟织田信长并不打无准备的仗,所以战前就有不少事情要做。   特别是斋藤归蝶管理着的情报系统,这个时候更是马力全开的对着武田家的领地呢。   “结盟?”织田信长拿着扇子装模作样的动作顿了顿,“大概上杉谦信不会与我们结盟的。”毕竟,她和上杉谦信是从理念上的不合,这个是没办法弥补的差距。   “不是结盟,”斋藤归蝶也有些莫名其妙,“那怎么这段时间不停的有书信来往。”   “哦,他是来求亲的。”织田信长说得那么漫不经心的样子,像是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斋藤归蝶在点头之后,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求亲?”哪怕是端庄的织田家女主人,也忍不住声音提高了半分。   “是啊,来求亲的。”织田信长拍了拍斋藤归蝶手,“别那么激动,想要和我织田家联姻难道不是很正常的吗?”才怪。   她可没觉得上杉谦信是打着普通的联姻的念头,毕竟她和上杉谦信上次的见面可称不上什么愉快。至于对方到底打着什么主意,呵呵,那就十分值得思量了。   斋藤归蝶在织田信长的安抚下很快镇静了下来,“可是,不是听说上杉谦信不是笃信佛教,并不想娶妻吗?”   “计划赶不上变化?”织田信长胡乱猜测道,“他现在改变想法了吧。”   “那倒也是,”斋藤归蝶从普通人的角度想了想,“上杉家也确实需要一个继承人,虽然他也有养子,但自己的孩子肯定比较好。”顿了顿,斋藤归蝶又问道,“所以上杉谦信是想要迎娶市姬吗?”   所以信长大人拒绝了对方,而对方又不放弃,所以才在最近多了这么多书信。   “嗯,不是,大概是想娶我。”织田信长随意的说道。   “哦,”斋藤归蝶答应了声,随即蓦地睁大眼睛,“什么?”   “就是上次去伊势神宫的时候……”织田信长大概讲述了下之前去伊势神宫参拜的时候遇到上杉谦信的经历,“然后他就写来了书信。”   斋藤归蝶在片刻的震惊后,看起来像是冷静了,其实心底全是波涛汹涌,“不可能,绝对不行!上杉谦信简直太狂妄了!”竟然想要迎娶她织田家的家主大人,简直让斋藤归蝶对上杉谦信的印象一落千丈。   “他可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织田信长倒没有恼怒,她一直觉得这事儿挺好笑的。   斋藤归蝶拍了拍头,“这倒也是,那他写信来求娶……”下一刻,这些年越发从容端庄的织田家女主人看着织田信长的目光渐渐变了,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难道是对您……”   对于斋藤归蝶那种想要看笑话的神色,织田信长连半分变色也没有,她饶有兴致的晃了晃折扇,“我这恼人的魅力啊。”   “噗!”斋藤归蝶没忍住掩唇喷笑,“信长大人!”   一声娇嗔简直把人心都叫软了,织田信长笑了笑,“难道不是实话。”   “是实话。”斋藤归蝶首肯的点头,对于织田信长到底多有魅力这件事,大概没人比她还清楚了,作为女性的心细如发,她可是看得出来,有谁对信长大人的目光有什么不同。   斋藤归蝶说着,突然眼珠子转了转,难得的露出小女儿娇态,“上杉谦信想要迎娶是不可能的,不过如果他愿意嫁过的话,其实我是不介意的。”   织田信长挑眉,“好大度的织田家女主人。”   斋藤归蝶挺直了背脊,“那是当然。”   织田信长赞赏的点点头,“不过就算小蝶儿你愿意,人家也不愿意啊。”原本就只是玩笑话,所以织田信长说得带着几分不经意的戏谑。   斋藤归蝶瞥一眼织田信长,袖子掩了唇角,“那可不一定啊,万一人家愿意呢。”   织田信长折扇点了点斋藤归蝶,“知道的知道我们在说上杉谦信,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说的上杉家的公主殿下呢。”   虽然她也开玩笑似的说过谦信酱,但她自己也知道不当真的。   “那如果愿意呢,”斋藤归蝶锲而不舍,“殿下要不要收下上杉家的好意?” 第135章 135   织田信长扫了一眼兴致勃勃的斋藤归蝶,“你啊, 就是等着看好戏的。”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最近老是想看她的好戏。还能怎么办, 自己宠出来的性子,当然只能忍下去了。   斋藤归蝶笑意盈盈,“可是真的很有趣嘛,上杉谦信可不知道您的真实身份啊。”她嘴角的笑容简直是不可抑制, “真想知道,那位谦信公知道这件事的表情。”   织田信长哼笑了声,“大概是生无可恋吧。”她想到之间见过的上杉家的家主大人那种冷然禁欲的样子,也是忍不住的笑。   “既然这么喜欢,”斋藤归蝶眼睛转了转, 旧话重提, “那就嫁到织田家来嘛。”   织田信长伸手捏了捏斋藤归蝶的脸,“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无法面对曾经的自己。”   说起来, 她织田信长和上杉谦信可是老对头,虽然也结盟过一段时间,对方大概可真没看得起她过。   就像现在哪怕是求亲, 都似乎没有结盟的打算,只是在她拒绝过两次之后,口气也略微有些松动。   还真是有趣呢,谦信酱对织田家的公主殿下,到底是抱着怎样的想法呢?   感情嘛, 大概有一些,落于下风的不服输,或者也有,应该还有些求而不得的愤慨和执着。   所以有时候,真的不要对一件事太执着,有时候放不下的,并不是开始这件事的原因,而是那种不甘心的心态了。   不过在织田信长看来,上杉谦信大概就是这样一个执着固执的人。   “很疼啊殿下。”斋藤归蝶瞪了一眼作恶的织田信长,揉了揉自己的脸,她作为织田家当之无愧的女主人,也是相当有自己的威仪,也就只有这位,还把自己当小姑娘一样看待。   不过或许也就是因为如此,斋藤归蝶偶尔在和织田信长独处时,就会自然而然流露出小女儿的娇态。   那是不曾被现实磨灭的女儿家的天真娇憨,被纵宠着的女人,才会在已经不能被称为小姑娘的年龄,露出这样的神态来。   织田信长收回手,“谁叫你一直想看我笑话的。”   斋藤归蝶兴致不减,“谁知道是不是笑话呢,万一成真呢。”   织田信长瞥一眼斋藤归蝶,“那可是上杉谦信。”被称为越后之龙,又和武田信玄多年来僵持不下的男人,想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了,“和武田信玄一样,他志在天下。”   斋藤归蝶撇了撇嘴,“天下天下,男人的心底,只有天下。”   “不是天下还能是什么?”织田信长挑眉,“好吧,真要说起来的话,大概还有神佛,上杉谦信可是相当看不惯我的行事作风的。”在她和武田信玄打仗的时候,织田家和上杉家还眉来眼去过一番,到伊势长岛门徒之战后,上杉家就和织田家就几乎断了来往,也就是最近求亲的书信前来,才恢复往来的。   斋藤归蝶一双眼睛望着远处,“天下虽然很重要,但说不定有人会觉得某些人某些事,比天下来得更重要。”   织田信长哭笑不得,“你最近看什么奇怪的书了?”   “没有啊,”斋藤归蝶回过神来,“不过倒是听三郎大人讲了些有趣的故事。”   “故事?”织田信长有莫名的不好预感涌上来,“他说什么故事给你们听了?”   “就是关于恋爱什么的,”斋藤归蝶伸出手来比划了下,“三郎大人说,结婚是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然后手指上要带着誓约的戒指……”   就算是织田家端庄的女主人,说起这些事来,也是兴致勃勃。   织田信长难得见斋藤归蝶这个样子,大感吃不消,趁着她家小蝶儿说话的空挡,立刻插话进去,“我知道了,你不用给我详细说明。”   她也真是没想到,三郎竟然……耶?还对恋爱抱着如此美妙的想象。   斋藤归蝶被织田信长打断,就有些幽怨的叹了口气,“所以,我也想让信长大人幸福啊。”   织田信长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胳膊,“小蝶儿,快醒醒,你不适合走这个风格。”   她实在很不习惯这种少女言情风啊,感觉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斋藤归蝶袖子掩了唇,笑声清脆,她其实三分真心里还有七分玩笑,不过是说着有趣罢了,结果竟然见到了信长大人这种样子。   “三郎最近不会给织田家的这些夫人公主们都讲了一遍这些事吧?”织田信长要觉得头疼了,如果连她家小蝶儿都有了如此兴致,那其他人简直更不敢想。   “其他人我是不知道,”斋藤归蝶一本正经的,眼底却全是笑意,“我只知道最近宁宁夫人在追着秀吉大人买什么戒指。”   织田信长轻咳一声,掩了笑意,“可怜的猴子。”如果她的话里没那么多幸灾乐祸就更真实了,“所以你才说三郎是活宝?”   “三郎大人确实很有趣。”斋藤归蝶笑了笑,“不过我看殿下您觉得有趣的可不是三郎大人。”   织田信长手里的折扇敲了敲手心,“小蝶儿想说谁?”   “最近您身边多出来的那些侍从小姓们啊,”斋藤归蝶觉得织田信长最近身边真是春色连绵啊,“在殿下眼底不是很有趣?”   “很有趣,”织田信长倒没有否认,比起这个时代感觉都差不多的武士来说,刀剑男士们确实挺有趣的,“而且也很好看。”她可是从来不会亏待自己的眼睛的。   斋藤归蝶可是知道织田信长的老毛病的,她弯起眼睛,“说到好看,我一直以为殿下会最喜欢三日月呢。”   毕竟,就算以她看来,也觉得那个人实在太美了,美到不知道多少人会自愧不如。   “三日月确实很好看,”织田信长到没有否则这振在以后的年代会被称为天下五剑中最美的一振的颜值,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个称呼,“但谁会更好看这种说法,原本就比较主观,并不仅仅单指长相的出色。”   “有道理,”斋藤归蝶点头,就像在她眼中,她家信长大人绝对是无与伦比的好看,这大概就是所谓带着感情色彩在看人吧,“看来在殿下您的心底,宗三或者山姥切会更好看咯?”   她说着朝织田信长眨了眨眼睛,几分俏皮的样子,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想说什么?”织田信长简直快被自家妻子的言行给逗乐了,看来快到新年了,连浓姬都闲了下来,所以才有时间又是听三郎说故事,又是来八卦她的。   “天气越发的冷了,看来是要下雪的架势,”斋藤归蝶装模作样的感叹了句,别怀疑,这就是跟她家殿下学的,“被衾清寒啊。”她说着,一双妙目瞬也不瞬的望定了织田信长。   织田信长扬了扬眉,“所以小蝶儿是建议我去找个暖床的?”   斋藤归蝶被织田信长锻炼了这么多年,脸皮早就是非比寻常,“殿下难道不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提议吗?”   织田信长伸了个懒腰,“听起来确实不错,”她本来看待此事就当是平常,“不过就算是暖床,也要你情我愿才好,更何况,你也知道我的情况。”   她情况和其他人都是不同,虽然现在知道她秘密的人也有那么几个了,但是比起织田家庞大的家臣数量,和她其实也不少的敌人数量来说,还真是少得可怜。   斋藤归蝶早就从那个会因为织田信长说穿她衣服惊恐的浓姬,变成了现在淡定自若的织田家女主人,闻言也是微微抿唇一笑,“总会有殿下信任的人的。”   “嫌麻烦。”织田信长答得倒是干脆,有人暖床是不错,但想想要处理的前因后续,她就觉得麻烦。   况且,这么些年征战不休,她还真没考虑过这些事。   斋藤归蝶目光流转,“殿下可不是怕麻烦的人。”只要她觉得有趣的,她可是越麻烦越要上啊,“看来确实还没遇到殿下愿意麻烦一下的人。”   “哈哈,也不完全是,”织田信长倒没有隐瞒什么,这些年来她有些好感的人也不是没有,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只是各方面都很适合的没有。”   又要你情我愿,又要能保守秘密,还要她自己愿意去处理可能会有的麻烦,确实还是很需要机缘的。   “那倒也是,”斋藤归蝶也是收敛了神色,真正叹了声,虽然有几分玩笑,但她也确实希望殿下身边能有那么一个人,不管是她,还是吉乃,到底是做不到的,“看来确实是时候未到了。”   “顺其自然就好。”织田信长倒是看得很开,有是幸事,没有也未尝不是好事。   斋藤归蝶点点头,“顺其自然也好。”她想到什么似的微微勾唇,“确实也好。”她为什么今天会提起这件事,不就是因为近段时间来她觉得殿下身边颇为有点什么吗?   织田信长看了一眼斋藤归蝶,倒是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了,“等过完了年,让可成家两个小点的孩子也到我身边来吧。”   斋藤归蝶听到织田信长转移话题,也没抓住不放,“您是说力丸和坊丸吧,”她回忆了下,“确实,他们也差不多到了该出仕的年龄了。”   “嗯,长可现在基本上能撑起森家了,”织田信长思忖着道,“不过独木难支,兰丸现在在我身边做得不错,也是时候让森家两个小点的过来了。”   这么些年,织田信长从未忘记过森可成为她,为织田家的付出,对森家的遗孤们也是多有照顾,不至于让还小的孩子们就此沉寂。   “我记下了,”斋藤归蝶想起战死的森可成也是微微一叹,这些年织田家战死的家臣也是不少了,但像可成大人这样勇烈的也不多,稍微收敛起心情,“不过兰丸那孩子是真的很不错。”   “是的,”说到森兰丸,是连织田信长也要忍不住微笑的,“聪明伶俐,善解人意,真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哪来那么多灵巧的心思的。”   战国时代没有孩子,家臣们都以将自家孩子送到主公大人身边成为小姓为荣,所以织田信长身边不乏围绕着十来岁的孩子,但孩子毕竟是孩子,虽然已经极力做得好了,但零零种种总会有些纰漏。   可是森兰丸不一样,自从他到织田信长身边开始,从没有一件事是没办好,也从没有一件事是做得不和织田信长心意的。   “那很好啊,”斋藤归蝶也很喜欢那个聪明乖巧的孩子,“看来森家又要出一个有为的武将了。”   没想到织田信长却是摇了摇头,“兰丸太聪明了,我怕他慧极必伤。”所以到现在她都没有像历史上的另一个自己那样,对这个少年宠爱有加,而是多多少少压制着对方。   “殿下对兰丸很是看重呢,”斋藤归蝶笑了,“看来这孩子真的相当得您的心呢。”   “他是可成的孩子嘛,”织田信长倒没有否认,“本身又那样的灵秀。”   说句实话,织田信长身边小姓侍从们来来去去这么多年,她也见识过不少少年老成或者少年聪慧的少年,甚至在她还是少主的时候,就见过小时候的竹千代是多么机灵聪明。   但真要说,织田信长觉得这些人比起森兰丸都还要略逊一筹,兰丸真正是她平生仅见,芝兰玉树、钟灵毓秀的少年。   会让人想要好好呵护,以便他能好好成长的那种。   斋藤归蝶也是赞成,“那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本身聪明不说,长相也是一等一的。”她笑叹,“只怕长大之后,不会输给您身边的三日月的。”   “他确实会挑着父母的好的方面长。”织田信长也笑,“可成已经算是长得很不错的了,他这个儿子更胜一筹。”甚至力丸坊丸等都是长相一流了,但却都比不上兰丸。   大概有些人,真正就是天道的宠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望天~ 第136章 136   这一年,难得的织田家进入短暂的和平安稳时期, 所以这个新年, 织田家上上下下都能提早准备起过年的事宜。   再加上有三郎在一旁不断有新想法和新点子冒出来, 所以织田家很早就热闹了起来。   这样的氛围,连织田信长也受了感染,想起自己还是少主时的肆意,颇有些怀念之感。反正新年大家都休息, 她也懒得干正事了,撸起袖子就和三郎蹲在一旁出馊主意。   两个织田家的家主凑到一起,完全没有任何风起云涌之感,反而像两个混混一样,如果被织田家的对头们看到, 只怕要大跌眼镜了。   不, 或者说要从坟墓里爬出来死不瞑目了。   “所以你们那个时候已经是按照南蛮那边的纪年方式了吗?”织田信长用一种相当“豪迈”的姿势蹲在火堆边,拿着根树枝从里面掏松子吃。   “是啊,”三郎也在掏松子, 然后被烫得直缩手,又舍不得丢掉,“你们现在不是吗?”   “你不是说你们那个时候都要上学, 你难道没学过历史?”织田信长瞥一眼三郎,“就算历史不是很好,”连明智光秀都不知道,“改元这种时候也应该知道吧。”   哪怕她不是日本也知道日本之前的纪年都是使用华夏的纪年方式,过华夏的春节啊。   “改元这种事我还是知道的, ”三郎拨开松子来塞进嘴里,“我知道我那个时候的年代是昭和啊。”   织田信长在心底翻了个白眼,这是连我都知道的事好吗,“现在我们使用的是唐国那边传来的历法。”说起来还有点莫名的小骄傲呢。   “唐国?”三郎抓了抓头,“听起来好熟悉啊。”   织田信长可不打算再和他科普了,她觉得三郎这个样子科普也没啥用,“算了别想了,说说其他的,”她对现代的日本社会,还有那么点兴趣,“战国这边没有的。”   “没有的东西,那就可多了。”三郎又继续吃掏松子,“不过这边也有我们那边没有的东西。”他扬了扬手里的树枝,“我之前就没自己生火烤过松子吃,你手艺挺好的啊。”   “那是,”说起这个织田信长还有些小得意,“这可是从小练就的手艺。”   她还是少主的时候为什么会被称为尾张的大傻瓜,除了特立独行,让别人看不懂她的行为外,上山打鸟,下河捞鱼,带着她那群侍从们,各种淘气的事可没少做。不然还能干什么呢,这个地方可没有电脑没有网络没有电视剧电影啊。   虽然后来当了织田家家主这些事儿很久没做了,但现在做起来也不见得手生。   “好像很好玩的样子啊。”三郎想了想,“感觉和小光小时候不一样。”   “小光,光秀小时候什么样的?”织田信长有些好奇的问道,她和三郎原本就是闲聊,想到什么说什么,偏题了她也不在意。   “听恒酱说,小光小时候就是那种特别乖又特别聪明守礼的孩子,”三郎剥着松子往嘴里扔,“和我也不太一样,我才去织田家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我摔坏了脑袋。”   “哈哈哈哈,”织田信长忍不住大笑,“我觉得他们也没比你好到哪里去,当时不是没一个认出来吗?”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那是我表现得好啊。”三郎也得意了起来了,“我演技过关,演得很像。”   从小就是戏精的织田家家主大人撇了撇嘴,充分表现了自己的鄙夷之情,“你还演技呢,”就你那傻白甜的样子,还演得像,别笑死人了,“只能说那些家臣们的脑袋都和你长得差不多。”   “都很聪明?”三郎沾沾自喜。   “触底了。”织田信长说起怼人的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喂!”三郎终于反应了过来,“你是在鄙视我们的智商?”   “没,”织田信长话说得可诚恳了,充分展现了下什么才叫演技帝戏精,“我没鄙视。”   “这还差不多。”三郎满足的缩回去掏松子了。   织田信长相当赞同的点点头,“毕竟这个世界多种多样,也不会是所有人都像我似的聪明人。”世界多样性嘛,这样才有趣不是。   她可不觉得身边都是些聪明人就是好事,当然,全蠢那就更倒霉了点,均衡发展就好。   “喂你,”三郎简直被织田信长的嘴气乐了,“你说话简直是太讨嫌了好吧。”看这话说得也讨厌了。   “嗯有一点,”织田信长也没否认,“不过我也不是都这样说话。”需要的时候,她说话也能很讨人喜欢的。当然,之前看需要的时候比较多,而现在走到她这一步,更多就是看心情了。   不过织田信长还是觉得,她说三郎的话倒是一点错没有,这就是个傻白甜啊,特别傻白甜的那种。   不过三郎也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傻白甜就是了。   “那你干嘛这么对我说话啊?”三郎有些郁闷的用树枝掏了掏火堆。   “因为和你说话很轻松啊,”织田信长微微扬起嘴角,她转过头,正好对上三郎同样转过来的视线,“不需要过多的提防,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这大概就是现代人独有的特质,不管面对的是什么人,总有种平等待人的感觉。   再加上从小生活在和平的环境里,又没有经过社会的磋磨,所以并不会用太多的心思去处理人际之间的关系。   干净透亮得就像夏日清晨的阳光似的,还完全没有被任何东西污染过。   “感觉你好像是在夸奖我啊。”对上织田信长的笑容,三郎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虽然三郎现在已经知道这个织田信长是个男人,但是有些美确实是无关性别的,哪怕是以这样一个姿势蹲在这里掏松子吃,织田家的家主笑起来的时候,也能让满园的雪景失色。   “我就是在夸奖你啊。”织田信长笑意加深。   “你这人真是奇怪。”三郎终于放弃了那根树枝,他换了个姿势蹲着,“有时候说话能气死人,有时候说话又特别好听。”   他有时候真的看不明白这个人,好像他有很多个侧面,有时候是威严的家主,有时候又是无赖的同伴,甚至有时候是温柔的朋友。   但不管如何,他不讨厌织田信长,甚至可以说挺喜欢的,有时候被怼了也不生气。   除了三郎本身心胸开阔外,大概也是属于织田信长的另一种魅力了。   织田信长又是笑了,“就像你说的,演技过关。”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嘛。   三郎伸了个懒腰,“说得就像真的一样。”   织田信长笑而不语,换了个话题,“说起来,你最近找回去的路有什么进展吗?”据她所知,三郎时不时就要带着已经用了化名的池田恒兴去岐阜城外转一转,看能不能回去。   谈起这个,三郎脸都垮了下来,“完全没有任何进展啊,我天天都带着恒酱去走来走去,但走来走去还是这里。”   “放轻松,”织田信长安慰了他一句,“不过是时机未到罢了。”   “那这个时机要什么时候才能到啊?”三郎转头看着织田信长问道。   织田信长相当无赖的一摊手,“这我就不知道了。”就在三郎表情更是郁闷的时候,她又接了下去,“不过我总觉得,你不会留在这里很久的。”   虽然没什么根据,但她就是有这种感觉,三郎不会在这里呆很久。   他不属于这里,他属于另一个世界,另一个织田家。   呵,想起来还真是挺有趣的,另一个世界的另一个织田信长。   只是有点可惜三郎这次没带着他嘴里的小光过来,她也对这位抛弃了织田家家主身份,以明智光秀的身份活着的人有那么些好奇呢。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我想大家了。”三郎双手抱住膝盖,“也想念归蝶了。”虽然他天天被人喊二愣子什么的,但几天没听到这样的叫声,竟然不习惯了起来。   织田信长伸手拍拍三郎的肩膀,“很快就会回去了。”   三郎头放在手臂上,“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   “相信我,”织田信长边说边掏松子,刚顾着说话她可没吃两颗,再多拷一会儿,这些松子该糊了,“我说话算话的,我可是织田家的家主。”   三郎转头扫了一眼看起来完全没正形的织田信长,“你这样说话可不会让人放心。”   “那你就自己振作起来,”织田信长掏出了松子,开始等凉,“一个大男人这么悲观干嘛。”她就见不得这样的。   “说得倒是轻巧。”三郎转过头去,一副懒得理会织田信长的样子。   “别啊,”织田信长趁此机会捅了捅三郎,“我还有个问题很好奇啊。”   “什么问题?”三郎就算是使性子也不会长久的那种人。   “就是你们那里的归蝶,”织田信长凑过来,只是那个神色怎么看都不太正经,“到底你是的老婆,还是小光的老婆啊?”   她真的好奇这个问题很久了,现在终于找到问的机会了。   “归蝶,”三郎猛地站了起来,“当然是我老婆了!”没错,就是这样。   “你别激动啊,”织田信长完全没三郎那种心情,她伸手拉了把三郎,示意他继续蹲下来,“快下来,站那么高干嘛。”   三郎被织田信长扯着,不情不愿的重新蹲了下来,“归蝶是我老婆!”他再次强调了一遍。   “知道了,”织田信长这句很敷衍,下一句又是满满的八卦,“那归蝶知道你不是真的织田信长吗?”   三郎被问得神色呆滞了片刻,然后露出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我觉得她是知道了。”不然她也不会在他没告诉任何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在他背包里塞饭团了。   “知道了挺好的。”织田信长又捅了捅三郎,“别难过了,知道就表示她看上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织田信长这个身份。”   “真的?”三郎有些原地满血复活的意思。   “当然是真的,”织田信长想要安慰人的时候,可有一手了,“你想想,她可是美浓的公主,那么高贵高傲的公主殿下,如果知道你不是织田信长还愿意呆在你身边,那可是真的很喜欢你了。”三郎这个傻小子,那么喜欢归蝶的样子根本就没加掩饰,她今天心情好,就推他们一把好了。   “其实,那个……”三郎目光游移了片刻,然后转身给了织田信长一个大大的拥抱,“我觉得你说得真是太好了!”   织田信长怔了下,随即拍了拍三郎的后背,“我也这么觉得。”自从到了战国后,她还是第一次被人感激的拥抱呢。之前其他人感激她,都是朝她伏地行礼的。   三郎放开织田信长后,明显心情好到炸裂,时不时还能来个傻笑。   织田信长觉得极其辣眼睛,眼看着松子也要吃得差不多了,她觉得到了撤退的时候了。   正准备率先溜走的时候,没想到这个偏僻的后院也有人找了来。   织田信长抬头就看到熟悉的金发在雪色中分外的耀眼夺目,于是举手就打了个招呼,“哟,是山姥切啊,你事情都做完了?”   刚想说什么的山姥切国广立刻就想起之前织田信长丢给他的那些数字,准备出口的话就此噎了下去。   他是刀剑不是数学家啊,每天对着数字眼睛是两眼冒金星啊有木有。   好容易缓过一口气,山姥切国广终于想到到这里来的原因,“大家都在找您。”   “找我干嘛?”织田信长拍拍衣服上的碎屑站起身来。   “是归蝶夫人让找的,她说,”山姥切国广实话实说,“有小寺家使者前来,说小寺家愿意归顺织田家。”   作者有话要说:  三郎要离开了,黑田如水要来了,23333 第137章 137   小寺家的使者?小寺家是指那个夹在她和毛利家的可怜巴巴的小家族?   织田信长微微一扬眉,心底已经有了计较, 不过她也没有多说, 而是转向还蹲在那里的三郎, “你继续吃,我先走了。”   三郎想也想也跟着站起来,“我也去岐阜城外走一走吧。”多走走,万一就走回去了呢, 他刚刚听这位织田信长说了,归蝶很喜欢他呢。那个叫着他二愣子的归蝶很喜欢他呢。   嘿嘿,等他回去了,一定要在归蝶面前好好炫耀一番。   当然,幸好织田信长不知道三郎这番心底的打算, 不然三郎肯定会被知情识趣的信长大人鄙视到死。   这种性格真的是要孤注身的好吗, 那个世界的归蝶眼神真不好,竟然看上这样的人,也是命苦。   就因为不知道, 所以织田信长闻言只是点点头,“好,你去吧。”如果三郎能回去, 倒也不是坏事。   织田信长说着招呼山姥切国广,“我们走吧。”不管小寺家是有多小,但该见,她还是会去见的。   山姥切国广手扶着刀,微微颔首行礼。   “回见啊。”三郎挥着手道别, 特别活泼轻松的样子。   织田信长摇头轻笑,带着山姥切国广就从院子里转了出去,刚走两步就回头,“三郎,别忘了把火灭了。”   这个年代的房子可都是木质结构,烧起来可不得了,虽然已经是下雪天这种可能性比较低,但织田信长可不想自己的岐阜城也被火烧一次。   这样搞不好外面的传言会说是因为她烧了比叡山,才有此报应的。   “知道了~”三郎原本也准备转身走的,听到立刻答应道,果然还是织田信长想得比较周全嘛,他都忘记这事儿了。   领着山姥切国广在回廊里穿行,织田信长不紧不慢的走着,并不那么急着去见小寺家的使者。   这段时间可是她的假期,她并不急着要去接见使者什么的嘛。   “你们和时之政府的联系如何了,对如何回去有头绪了吗?”织田信长相当悠闲的边走边问道。   山姥切国广怔了怔,他最近被织田信长指派的工作搞得团团转,还真没什么时间关注过这个问题,“应该是没有什么消息。”   不过虽然他自己没关注,如果其他刀剑有消息的话,也会告诉他的。   “不要灰心,”织田信长抄着手,“说不定哪天你们那个什么时间转换器就能用了呢。”   反正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神奇,就像三郎哪天就来了,也说不定哪天就离开了,这些刀剑们也一样,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呢。   山姥切国广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开口道,“我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到底会怎么样,他们这群刀剑付丧神是会回归刀剑,消逝在历史的长河中,还是回到时之政府给他们建造的本丸。   “总要抱有希望嘛。”织田信长笑道,“不然日子过得多没意思。”   山姥切国广抬头,织田家家主大人的侧脸带着某种可称为温和的表情,而眼神却很坚定,就好像是她说了的话,就都能成真一样。   山姥切国广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或许,就像她说的一样,真的还会有希望呢。   就在织田家家主大人不紧不慢的当口,担任小寺家使者的小寺家重臣黑天如水等候在织田家的议事厅,虽然表面上和织田家陪同的家臣有条不紊的交流着,其实心底到底是有些紧张的。   小寺家作为夹在两大势力,毛利与织田中间的小家族,求生得异常困难。   特别是最近,不管是毛利,还是织田都是动作频频。而毛利家更是直接派来了使者,要让小寺家送质子去毛利家,摆明车马要让他们家臣服。   这一举动,也让小寺家的人清楚,他们必须要选一面站队了,不然等毛利和织田家打起来,他们就是两边不讨好,说不定谁顺手就把他们灭了。   但对于投靠谁的问题上,小寺家也是一翻争论。   不少人更看好老牌的大名毛利,毕竟这个时代本身有不少人还是很保守的。   织田信长的作风实在让他们看不过眼。   就在这一片声浪当中,黑田如水却是力排众议,极力支持归附织田信长,甚至不惜亲自转道岐阜,在新年快要到来之际,来拜见织田家的家主大人。   没错,他就是欣赏织田信长强硬的作风手段,在他看来,只要能达到目的,用什么手段都是其次的。   但真正到了岐阜,看着雄壮的岐阜城,又看到织田家繁盛的模样,黑田如水也有些紧张。   虽然他对自己的口才有信心,但织田信长毕竟是外界传闻中的魔王,那么高高在上的人,人走到织田信长这一步,整个日本大概已经很少有人能面对她的时候完全不在意不紧张了。   当然黑田如水也不例外。   就在忐忑之中,随着一声织田家家主信长大人到的声音,黑田如水立刻下意识的端正了坐姿,然后俯身行礼下去。   ”不用拘礼,抬起头来吧。“织田信长在主位上坐下,懒洋洋的抬了抬头,她并不太在乎小寺家的选择,那对她来说是个小得不能再小得家族,所以态度多少带着些漫不经心。   黑田如水闻声抬头,在对上织田信长的目光后,也是微微一怔。   虽然织田家的家主大人名扬天下的除了她魔王的名声外,还有她貌若好女的模样,但真正见到织田信长的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难免惊讶。   织田信长见惯了各种看她看得呆滞的模样,也不以为意,手撑着身体,”小寺家派使者来岐阜有什么事?“到她这个地位,大可以问话问得直接,而不需要任何客气和拐弯抹角。   ”在下名为黑田如水,“黑田如水再次欠身行礼,”是小寺家家老,这次代表小寺家前来拜见信长公。“   ”嗯。“织田信长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播磨想要做什么?“   黑田如水见织田信长说话直接,也摈弃了委婉的话,直接陈述重点,”我小寺家位于织田和毛利两大势力之间,生存不易,现见织田氏如日中天,特来归附。“   ”归附?“织田信长之前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了,但她也不会轻易答应,毕竟一句轻飘飘的话,哪里比得上自己打下来的握在手里实在,”小寺家准备如何归附?“   看出织田信长似乎是兴趣缺缺,黑田如水却没有慌张,而是开始向织田信长述说现在播磨的形势,说完之后,又提到织田家现在的状况,直言织田信长现在形势极好,但若要对武田用兵的话,至少要保证背后的毛利氏的安稳直到取胜,而播磨,就是两者之间最好的屏障。   黑田如水侃侃而谈,风度十足,目光坚定,“以现在信长公的威势,只要派遣一员大将前往播磨,甚至不需耗费一兵一卒,就能得到播磨上下的效忠。”   织田信长早在黑田如水畅谈播磨形势的时候就被引起了兴趣,听到这里她已是嘴角带笑,不是因为对方恭维的话,而是另外一件事,“你觉得我要对武田用兵了?”   黑田如水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殿下要一统天下,下一仗,不是毛利,就是武田,比起毛利,失去了武田信玄的武田家便是更好的选择。等到殿下取胜武田,有了武田家的领地,殿下就有了一统天下的人力物力财力。”他抬头直视织田信长,目光闪闪发光,“则天下,尽在殿下之手。”   织田信长闻言哈哈大笑,没想到啊没想到,小小的小寺家竟然还隐藏着这样一个宝贝,她不是一直在感叹竹中半兵卫的身体不好,想要另一个军师吗?   现在这个军师,就已经自动送上门了啊。   于是织田家的家主大人随手取了小姓手里的压切,赠予了黑田如水。也懒得暗示了,直接明示对方,愿不愿意转岗到她这里来工作。   比起小小的小寺家,还是跟着她织田信长更有前途啊。   黑田如水其实是千肯万肯的,但他也知道,就这样体现不出他的能耐,而且小寺家毕竟对他还有恩情。所以黑田如水暂时婉拒了织田信长的邀请,理由也是现成的。   毛利家得知小寺家归附织田家肯定会发兵攻打,他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小寺家,至少,要等到小寺家渡过这次危机才行。   织田信长也有意查看黑田如水的能力,于是也没有多言,就此让他回了播磨。   果然,被小寺家拒绝的毛利家大怒,来年便发兵进攻播磨姬路城,在小寺家家主大人的惊慌失措下,黑田如水沉稳应战,带领着极少的兵马与毛利家周旋,最后甚至将将毛利军击退,保住了姬路城。   织田信长闻讯大喜,亲自致信给小寺家家主和黑田如水。   这一次,黑田如水带着满身赞誉来到织田信长身边,就此成为织田家不可或缺的重要军师。其影响,甚至扩大到织田家下一代家主。   作者有话要说:  果咩果咩,我去看阴阳师的音乐剧去了,所以昨天没有更新23333   感谢安渝文小天使的手榴弹,开森! 第138章 138   织田信长很满意自己能从小寺家网罗到这么优秀的一个军师人选,对于优秀的人她向来不会吝啬的, 不管是千宗易, 或者只竹中半兵卫等等, 都是如此。   她从来就没想过黑田如水会推拒她的邀请,这就是来自于织田家家主大人的自信和自傲。   至于送给黑田如水的压切嘛,织田信长要到转头看到压切长谷部的时候,才想到这一茬, 原来,她真的是把他送人了啊。   不过,就算是面对已经成为人形的刀剑男士,织田信长心绪也没有半分的动摇,别说只是一把爱刀, 就算是更贵重的东西, 对于黑田如水这种人才,她也不会有半分不舍。   再喜欢的死物,又哪里比得上活人来得重要。   虽然现在压切长谷部也是人形了, 但到底只是过客罢了。   倒是压切长谷部在黑田如水来访,并被赠予压切之后,竟然也没有半分的异样, 让另外几把刀剑也不由得有些吃惊。那可是长谷部耶,对被送人一事耿耿于怀的长谷部耶,竟然能如此的不动声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不过,也没人这么想不通去当面问他就是了, 就算是不动行光都不会。   而长谷部看着这些刀剑们异样的眼神,虽然也是没有多说什么,就是还是会忍不住在心底冷哼,魔王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还能不清楚嘛,所以有什么好激动的,再怎么不愿承认,他也是魔王的刀,骨子天然带着一种冷然和高傲,至于为了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怎么怎么样吗!   最多,也不过是在心底念叨几句那个魔王罢了。   刀剑男士们这边是一片平静。   但今年的织田家,大概是注定热闹非凡的,就在小寺家的使者离开之后不久,上杉家的使者也来到了岐阜。   比起名不见经传的小寺家,上杉家的使者当然会得到织田家更隆重的接待。   但在织田家议事厅等候的时候,上杉家重臣宇佐美定满却是一脸凝重。   他这次,是肩负重任而来,为了和织田家的结盟和联姻事宜。   之前,虽然上杉家和织田家也有所谓的结盟,但那只是口头上的约定,并没有多少实际行动,不过就只是名义上的结盟罢了。甚至主公大人上杉谦信还曾一度有过对不敬神佛的织田信长出兵的打算,只是后来因为其他原因并未成行罢了。   后来,在织田信长伊势长岛烧杀门徒之后,织田家和上杉家的联盟也正式宣告破裂。   原本宇佐美定满以为这次和织田家必定会有一战的,结果也不知道为什么,主公大人的口风却渐渐变了,虽然似乎没有再次和织田家结盟,却提出和织田家联姻的打算。   可以说在听到主公大人这样的决定时,整个上杉家知道此事的重臣全部就差没激动得涕泪横流了。   他们家主公大人笃信佛教,一直不近女色,没有妻子就没有继承人,这在这些家臣们看来绝对是上杉家的憾事。虽然主公大人也有养子,但养子毕竟不是亲子。   现在主公大人竟然在有一天突然想通了,愿意结婚了。   虽然指名道姓想要求娶织田家的公主殿下,但那又如何,就算是敌国的公主也是公主,更何况上杉家和织田家还未完全撕破脸,算不上敌国。对方可是织田家嫡出的尊贵公主,论身份论地位论其他方面,也绝对配得上主公大人。   说起来,信长公难道有女儿吗?没想到主公大人竟然会喜欢年纪比较幼小的公主?   等上杉家的家臣们一打听,立刻就知道了织田信长并没有子女的事。   那么织田家的嫡出公主就只有织田信长的妹妹,被称为战国第一美人的市姬公主。   主公大人果然好眼光啊,一下就看中了这样的美人。   也难怪这么多年主公大人一直没有结婚,原来是没有找到这样的公主殿下啊。   于是上杉家的家臣们立刻欢喜的奔走相告,主公大人终于愿意结婚了!   他们才不在意这位公主殿下是不是结过婚,有过孩子呢,这个时代改嫁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特别是身份尊贵的公主殿下,嫁过再多次那身份也不会降低。   就像是在另一个世界的历史中,织田信长的侄女江姬,三嫁嫁给了德川家的少主,也没人绝对有什么不对。   所以上杉家的家臣们在上杉谦信的书信离开越后之后,就开始翘首以盼。   信长公应该会答应这桩婚事的吧,毕竟怎么想起来都算是有益无害的啊。   然而等来等去等到的却是拒绝的答复。   那几天上杉家上上下下做事都不由得小心了不少,没办法,虽然看上去主公大人像是没有生气,但那张脸那么冷着,他们也不得不小心翼翼的伺候啊。   看家主大人这个样子,就有家臣向着主公大人进言,以信长公一贯的作用,那是无利不起早的,您就这么空手套白狼的想去求娶人家的妹子,人家信长公不同意也是正常。如果您给对方足够的利益,说不定人家就心动了呢,要知道信长公第一次嫁妹子就是嫁到近江,然后打开了上洛的道路啊。   其他家臣听他这么说也觉得有道理,这个年头一般联姻都是如此,为了巩固同盟关系,或者为了建立同盟关系。   比如之前斋藤道三将浓姬嫁到尾张,就是为了和织田家结盟。   这样的话还不如和织田家结盟,虽然之前主公大人有些看不惯织田信长的举动,但现在想娶人家妹子嘛,还不得拿出点诚意。   再说了,上杉家和织田家本来就没什么深仇大恨嘛,现在织田家风头正劲,这样的结盟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   上杉谦信开始还有些犹豫,毕竟,他十分看不惯织田信长的作风,也不是很想和织田家结盟。   但后来看到织田信长态度坚决,慢慢的也开始动摇,又在家臣们大力的劝说下,终于下定决心,在年前派遣了使者。   这次出使的目的也很明确,结盟的可能性和联姻的可能性。   虽然上杉谦信也觉得自己让步了不少,不过如果能娶到那位公主殿下,他也绝对不亏,他太清楚那位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如果对方能嫁去越后,绝对抵得上现在所有的低头。   这样计算着得失的上杉谦信,下意识的忽略了除了利益之外,是否还有更多的原因,其他的渴望。   原本有些不太明白主公大人为什么突然改变想法的宇佐美定满在进入岐阜之后,突然就了解了自家主公的用心良苦。   这是个越后完全不同的地方,繁华得超乎人的想象,而且每个街上来往的行人看起来都行色匆匆,非常繁忙的样子,完全没有游荡无所事事的懒汉。   而岐阜城下町的规模,和贩卖物品种类的丰富,更是让宇佐美定满大开眼界。   宇佐美定满本就是上杉家家臣中非常重视文化商业发展的人,并不是一味的莽夫,现在看到岐阜城的盛况,更是感慨万千。   虽然信长公的名声在外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能止小儿啼哭的可怕存在,毕竟是被佛教公认的佛敌,第六天魔王。   但是看着他的治下,你却绝对不会觉得他是传说中那么残暴的人,反而会觉得他是十分仁爱的主君。   岐阜城的繁华,甚至比京都更甚。   仁爱?在想到这个词的时候,宇佐美定满也是在心底一声轻嘲。   不说其他,就算是他们的老对头武田家,只怕都不会觉得魔王是个这样一个人。   织田信长在战场上那种强横的作风和快如迅雷的攻势,都是能让他的敌人满腔不甘却又只能瑟瑟发抖的。   那和仁爱两个字不差十万里也有八千里,如果让那些佛寺们听到有人用这个词来形容织田信长,只怕立刻就要破口大骂的。   但是奇怪的是,如果你真的人在岐阜,看到岐阜的这些民众,却真正会让人想到这样的词语。   宇佐美定满并不是想要赞美魔王,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织田信长治下的繁盛程度,超乎他们上杉家所有人的想象。   所以,主公大人才在这个时候改变想法,想要和织田氏结盟了吗?   再一次的,宇佐美定满在心底暗暗的称赞了上杉谦信,果然不愧是他们家主公人,就是比他们这些家臣们都有眼光。   也因为如此,宇佐美定满对这次出使的事,更加慎重。   他不想辜负主公大人的期望,也不想让这件于他们上杉家有利的事功败垂成。   因此现在被织田家的侍从引到织田家的议事厅坐下的时候,宇佐美定满彬彬有礼,态度慎重,看起来是有十足的结盟的诚意的。   等待的时间,比宇佐美定满想象的还要长,不过介于他现在等待的人是坐拥京畿好几个国度的大大名信长公,也足以让他有更多的耐性了。   “主君,信长大人到。”随着门口小姓清脆的声音,宇佐美定满和陪同的织田家家臣立刻转身向着屋子中间织田信长进来的方向行礼。   下一刻,有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从宇佐美定满面前走过,片刻之后,他就听到了织田家家主大人的声音,“不用多礼,抬起头来吧。”   于是宇佐美定满这才转身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容颜,让他也是微微一怔。   虽然坊间早有传言,织田家的家主大人名为魔王,却生着一张貌若好女的绮丽容貌,令看到的人不由自主的产生仰慕之情。   宇佐美定满开始也以为不过是无稽之谈,或许织田信长是比其他人稍微长得好看那么一点,但估计这个好看程度也有限,毕竟传闻什么的本来真实性就不高。   说句不太好听的话,还有人传言说他家主公大人是个女人呢,每次上杉家的家臣听到这种流言,都是愤慨得想要拔刀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上杉谦信:那位公主娶回来不亏。   上杉家家臣:主公大人原来喜欢美人,之前不娶是因为对方不够美嘛。   宇佐美定满:主公大人原来是看中了织田家的实力啊。   看着以上人群自说自话的信长公呵呵一笑,上杉家的人戏真多。 第139章 139   在见到织田信长的这一刻, 宇佐美定满才知道传言并没有丝毫的夸张, 虽然那些言论都不能完全形容织田家家主气度。   从袭灭来犯的今川义元开始, 这位信长公也在天下成名十来年,但这些时间完全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深刻的印记。   在他抬眸看人的瞬间, 仍旧会让人觉得神采飞扬得犹如少年,又容貌妍丽得有如少女。   然而那身如月清光的气度, 却又让人产生一种仰望之情。   连宇佐美定满在这一刻,也不得不承认, 这位信长公有不弱于他家主公大人的容姿气度, 确实容易让人产生仰慕之情。   “主公大人, 这位是上杉家的来使,”陪坐的织田家家臣开口介绍道,“宇佐美定满。”   听到自己的名字, 宇佐美定满收敛了神思,再次朝着织田信长行礼,“信长公。”   织田信长对着上杉家的使者态度还算得上是温和, “远道而来, 辛苦了。”   宇佐美定满被织田信长温和的问候弄得有些受宠若惊,“不敢当信长公厚谊,为上杉家出使,是我的荣幸。”   这位信长公态度这么好,是因为他也有意和越后结盟吗?不然怎么也不会是这种态度啊。   莫名的,宇佐美定满对此次出使,多了几分信心。   只是可惜, 宇佐美定满不知道世界上有种人就是翻脸如翻书,态度和决定完全可以图文无关的。   而这边就是这种人的织田信长继续温和的开口,觉得自己很有接待人的风度,“这次谦信大人派你前来岐阜,是有何要事?”   宇佐美定满闻言也没卖关子,“家主大人派我前来,一是表达对信长公的问候之意,”客气话还是要说点,总不能一来就提结盟或者结亲嘛,“二来是希望织田家和我上杉家,在新的一年能够有更多的交流,在遇到困难的时候能够相互帮助,共同进退。”   织田信长很久没听到这种官样的话了,她微微扬起唇角,“上杉家是有意和我织田家结盟?”   宇佐美定满点点头,“是的,信长公,我上杉家确实有这个想法,”他顿了顿,又很是诚恳的道,“为此,我上杉家家主谦信大人,愿意迎娶织田家的市姬公主,结两姓之好,永为同盟。”   他说得十分诚恳,话又好听,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使者人选。   织田信长听到这样的话也差点忍不住笑出来,没想到这次上杉家来的使者还挺会说话的,“我明白上杉家的意思了,和上杉家结盟一事,可以考虑。”   虽然说着可以考虑,但织田信长的表情却没什么拒绝的意思,她觉得如果上杉谦信愿意的话,她完全不介意和他联手瓜分武田家的地盘。至于瓜分完之后嘛,那再说之后的事情好了。   所谓此一时彼一时,相信谦信酱能够理解的。   宇佐美定满能被派来出使,当然也是聪明敏锐的人,看织田信长的态度也知道她并不反对这次结盟。   所以他几乎是立刻就露出欣喜的表情,“多谢信长公,”结盟看起来已经是可以期待的了,那么结亲呢,“另外关于我上杉家家主大人求娶市姬公主一事……”他满怀期待的开口了。   就在宇佐美定满认为这件事多半会也成的时候,织田信长却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谦信大人为何想要求娶阿市啊?”   宇佐美定满愣了下,随即想到关于织田信长极为宠爱这个妹子,甚至连市姬的三个女儿也不顾她们是浅井家的血脉,视如己出的事。   他立刻调整了表情,“市姬公主美貌出众出身高贵,如果能迎娶到市姬公主,我上杉家必定好好对待公主殿下,”他又想起主公大人临行前提及的另一件事,“当然如果市姬公主愿意下嫁上杉家,她的几个女儿也可以一并带去越后,上杉家必以上杉家公主之礼待之。”   织田信长微微点头,“看来谦信大人求娶的诚意很足啊。”屁话,这个时代的武家的公主,才是真真奇货可居,更何况市姬的几个女儿都流着织田家的血。   宇佐美定满微微欠身,他没听出织田信长的意思,“家主大人确实是诚意求娶。”不然也不会一再致信织田家,这次还特意派人出使。   “我确实感受到了谦信大人的诚意,”在宇佐美定满还没来得及高兴的时候,织田信长却是个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弯,“但是很遗憾,我不能接受这份诚意。”   “为什么?”宇佐美定满有些急了,“难道信长公觉得上杉家还有哪里做得不到位吗?”既然都已经差不多答应结盟了,那为什么却拒绝求亲,宇佐美定满怎么也想不通这一点。这一切难道不是惯例,水到渠成之事吗?联姻才是巩固同盟的最有效方法啊。   “不是,并非如此,”织田信长笑着安抚了下着急的使臣,“并不是上杉家这边的问题。”   宇佐美定满更是不解了,“那是?”不是上杉家的问题,那难道是织田家的问题,难道信长大人已经把他的妹妹市姬公主另外许配他人了?   织田信长相当干脆的一摊手,刚还有些正襟危坐的模样,现在看起来却是有些无赖了,“市姬不愿意啊,我也不会强迫她嫁人的。”   早在织田市回到织田家的时候,她就已经和她的兄长大人提及过,她没有再嫁的打算了,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好好抚养三个女儿长大成人。   织田信长大人不会勉强织田市的想法,手一挥就随她去了。   现在上杉家求亲,她当然要帮自家妹子拒绝了,更何况,她心底清楚,上杉谦信想要求娶的人根本不是阿市,这个时候把阿市扯进来,才是她妹子的悲剧。   织田信长又怎么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市姬公主……不愿意?”宇佐美定满目瞪口呆的听着织田信长的话,在他看来,织田信长作为一家之主,理所当然能够主宰织田家所有人的命运,更何况是一位公主,哪怕这位是嫡亲的公主。   战国时期的公主殿下尊贵也是尊贵,但命运却也都是身不由己,大部分公主的婚姻都是父兄为了利益交换的结果。   所以宇佐美定满还从没听过哪家是公主殿下不愿意嫁,家主大人就丝毫不勉强她的。   震惊过后,宇佐美定满怎么都无法接受这个理由,他的眼底自然而然多了几分怀疑,这该不会是这位信长公随意攀扯的理由吧。   织田信长才不管宇佐美定满怎么想,反正理由她是给出了,而且她又没有胡编乱造,而是给出了诚实的回答,虽然这个诚实只有一部分。   所以织田信长扫了一眼面露怀疑的宇佐美定满,“事情就是如此,所以你可以回去告知谦信大人我的决定了。”   织田信长已经摆明了态度,按道理宇佐美定满这个时候就应该知难而退,但他闻言却迟疑了下。   说实话,这次来岐阜,虽然他的任务首先是结盟,然后是求娶。但以他这段时间得出的结论来看,他家主公大人主要是为了求娶,其次才是结盟,或者说,这次结盟主要是为了能够迎娶织田家的公主。   看主公大人连人家生的三个女儿都愿意带回去好好抚养了,他还不能看出端倪就是傻瓜了。   现在如果他带着这样的答案回去,他觉得怎么都不会令主公大人满意的。   所以,他还想着要努力一下。   “怎么?还有问题吗?”织田信长好整以暇的看人。   宇佐美定满又朝织田信长行了个礼,“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织田信长微一扬眉,“什么不情之请?”虽然她有些想回一句既然是不情之请就不要提,但想到与上杉家结盟还是有些好处,况且她其实并不算讨厌上杉谦信,所以还是允许宇佐美定满把话说完了。   “我能不能,”宇佐美定满一咬牙,把话说完,“能不能求见一次市姬公主?”   不管那句市姬公主不同意这次联姻的话是不是虚言欺骗,只要有一丝的可能性,他也不愿意放弃。如果能得到市姬公主的首肯,那么此事至少会顺利得多,或者说,他至少能给主公大人一个交代了。   “你要见市姬?”织田信长微微皱眉,在瞬间收敛起神色之后,那种属于上位者的威压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来。   在顷刻之间,宇佐美定满额头上就见了汗,他到这一刻才深刻的了解道,虽然刚刚看起来温和的样子,但他面对的可是被称为魔王的织田信长。   好在,这样的压力持续时间也只有片刻,下一刻,织田信长轻笑一声,回答了宇佐美定满的请求,“可以。”   快到新年了,阿市听到上杉家来求亲的消息,只怕很快就会回岐阜了吧。   关于之前她向阿市提过的那件事,相信阿市也应该有了决断了。   如果没有,这件事也会促使阿市下决心的。   她的妹妹,可不是什么普通柔弱的公主殿下啊,其内心之坚韧,是她也要赞叹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信长要有小女儿了233333 第140章 140   在小谷城被攻陷之后, 织田市虽然带着女儿们跟着织田信长回到了岐阜, 但她在岐阜城并没有停留多久。   很快, 织田市就带着三个女儿回了清州城,比起岐阜来说, 那里才是她生长之地,也是最让她眷念的地方。   虽然织田市是这么告诉织田信长的, 但织田信长其实心底清楚,她家妹妹或许能够原谅她讨伐小谷城的行为, 但如果留在岐阜, 满目所及之处, 都是参与了这次攻伐,甚至是担任先锋的那些家臣。市姬再是坚强,也不会想在才失去丈夫的时候面对这些人。   所以织田信长相当痛快的挥手放行了, 只是走之前,她和织田市进行了一次谈话。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想收养江, 作为我的女儿。”和自家妹妹对坐, 织田信长也没有绕弯子,而是直接进入主题。市姬是她疼爱的妹子,也是家人,家人面前,不需要绕来绕去。   “收养江?”织田市怔愣了下,“兄长大人是想要过继江吗?”她记忆不错,还记得她家兄长大人在她出嫁的时候开过的玩笑, 什么过继一个女儿当继承人什么的。   不过就算记起来,织田市也不认为自家兄长大人真的是要选什么继承人,不过是想过继一个女儿罢了。   “是的,”织田信长手里的折扇扬了扬,“你也知道我和浓姬多年无所出,”她脸皮也是厚,明明根本就是生不出来也说得一本正经的,“所以我想过继一个女儿。”   织田市虽然有些不舍得小女儿,但开这口的毕竟是她仰慕的兄长大人,所以在迟疑了片刻之后,她缓缓点头,“如果这是兄长大人的想法的话,我同意。不过,”织田市想到还在襁褓中的女儿,“能不能等江稍微大一点,她现在还太小了,离不开我。”兄长和嫂子什么都好,就是到现在都还没有孩子,现在想要过继一个孩子,也很正常。   “嗯,这个倒是无所谓,让江在你身边多呆两年也行,”织田信长表示她和浓姬都没有养孩子的经验,也并不想把养育织田家重要继承人的重担全部交托给乳母,“等她稍大一点,再让她到我身边来吧。”这样的话,还不如让市姬养一两年的好,毕竟更精心的同时,也是母乳喂养嘛。   织田市这才松下一口气,她朝着织田信长行礼,“遵命。”这个年代兄妹之间过继孩子实在太平常了,所以织田市也没有太激烈的反应,反而很轻易的就答应了下来。   织田信长却没有就此露出满意的神色,而是微微一挑唇,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打算,先收养江,让她成为我名正言顺的女儿,等她再大一点,就将她作为织田家的少主来培养。”   织田市猛地抬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您在说什么,兄长大人?”难道兄长大人又开始开玩笑了。   反倒是织田信长十分镇定,她早就试探过其他人的态度,所以也可以想象市姬的想法,“你没听错,我说的是织田家的少主。”顿了顿,“我也没有在开玩笑,而是真的决定这样做。”这件事上,她从来就没有一次开过玩笑。   织田市彻底傻眼了,“可是,可是江是个女孩子啊。”那是她的小女儿啊。   “女孩又如何?女孩就不能继承织田家了吗?”织田信长对这样的说法根本不以为意。   “女孩怎么能继承织田家呢?”织田市精神再怎么坚韧,也无法跟上自家兄长大人的奇思妙想。   “女孩又为什么不能继承织田家呢?”织田信长好整以暇的扇了扇风,“就算是天皇,也有女天皇嘛。而且我武家,也不是没有出现过女大名,女城主。”   织田市也并不是养在深闺,什么都不懂的天真公主,“可那只是权宜之计。”   不管是女天皇,还是女大名,女城主,都只是暂时性的过渡,最终那个位置还是要给她们的丈夫、儿子或者其他直系非直系男性亲属的。   “那就不要当他是权宜之计。”织田信长哼笑了声,“又没有谁规定过,这个天下不能有一位真正的女性继承人的。”   她是真的打算将江培养成能谋天下、能善征战的织田家家主的。   “……确实是没有。”织田市喃喃着道,她还没有回过神来。   “那不就是了,”织田信长收拢了扇子,双手往胸前一放,“哪怕是有人规定过,我也要推翻这个规定,更何况并没有。就算这件事从未出现过的惊世骇俗又如何,我做过的前人未做过的事还少吗?多加一件又如何?”   织田家的家主说话之间展现出的,就是不可一世的狂傲,她就是想做,又如何?   “可是……”织田市还欲开口,却被织田信长的手势阻止了接下去的话,“阿市,我之前听你说过,你不想改嫁对吧?”   虽然并不明白自家兄长的话题怎么转变得如此迅速,但织田市还是点下头去,“我有三个女儿就足够了,我不想再嫁人了。”   在这样的年代,她不想再经历一次这样的生死离别了。   “那你想不想成为拥城大名?执掌一方?”织田信长微微一挑眉问道,虽然现在在她织田家已经开始实行家臣集住制度,大部分时间织田家的家臣都要和她住在岐阜的。   但那些封地城池,名义上还是确实是属于这些家臣们自己的。那么,总有些权利握在这些家臣自己手中,比如本部军权,比如在织田家的其他政治权利。   “拥城大名?”织田市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她虽然从小独立也聪明,但从没哪个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让她成为拥城大名。   “没错,”织田信长微微扬唇,“你不是也说了有女城主,女大名,我织田信长的妹妹难道还会输给她们不成。”   织田市瞪大的眼睛慢慢恢复原样,“我从来没想过。”   “那就从现在开始想,”织田信长的话相当霸道,“你是愿意就此养育女儿终此一生,还是愿意尝试新的挑战。”她看着织田市的目光意味深长,“人可就只有这一辈子而已,不要让自己后悔。”当谁的附属品,或者是谁家的女主人,哪有自己当家做主来得舒服,而没有尝试过的话,就怎么会知道其中的不同呢。   织田市喉咙有些发紧,“我会好好考虑的。”她原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也就是这么回事了,养育女儿们长大,看着她们幸福的生活下去。   但现在,她家兄长大人却给了她完全不同的选项,以女子之身,成为拥城大名,拥有自己的家臣自己的势力。   这一切都与织田市从小受的教育相违背,但拥城大名是什么样的概念,生长在武家的她也是万分清楚,这……是一个极大的诱惑。   两相比较,就算是织田市,也无法立刻就做出决定。   “不用太着急,”织田信长反而安慰起妹妹来,“也不用太紧张,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你都是我亲爱的妹妹,是织田家最尊贵的公主殿下。”   哪怕市姬选择的是轻松愉快的活着,她也能满足自己的妹妹,也并不会太过于失望,毕竟,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存在吗,有不同的选择很正常。   “兄长大人……”织田市感动的俯身行礼,“十分感谢您。”大概整个天下,唯有她,从来不是父兄联姻的工具,在她的兄长大人眼中,她是个人,是个能有自己独立想法,独立选择的人。   而她的兄长大人,尊重她自己的选择。   “不用太感谢,”织田信长不在意的一挥手,“你的事谈完了,我们来谈谈江吧。”织田家的家主,露出狐狸一样狡猾的笑容。   在织田信长和织田市那次谈话之后,织田市就带着三个女儿回了清州城,她需要好好考虑兄长大人的提议,不但是关于她自己的,还有她的女儿的。   只不过织田市也知道,她对于小女儿的未来,已经无法把握了,从她同意将江过继给兄长大人的那一刻起,小女儿已经注定被卷入天下这盘大棋,她将处于这风口浪尖。   在清州城这个熟悉的地方,织田市想了很多,她想到她的丈夫浅井长政说,三个女儿是他们的希望,她想到自己对茶茶说过,她们的舅父大人就是为了统一天下才做出这些事的。   她想到这些年织田信长的南征北战,想到在织田家在自家兄长大人担任家主之后的巨大改变。   想到不管是她自己,还是长政大人,都如同盼望和平。   想到她曾经抱着嫁给兄长大人的心情,嫁到近江。   甚至织田市想到了很多很多年前,自家兄长大人还是少主的时候,那种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天气转凉,新年快到了,清州城也是一天冷过一天。   看着天空中飘扬而下的鹅毛大雪,织田市觉得,该是下决定的时候了。   微微一扬唇,织田家尊贵的公主殿下那一刻的笑容,竟然像极了自家兄长大人。   正好是新年了,现在回岐阜的话,该给兄长大人问候新年了。   就在织田市给自己和三个女儿收拾行装的时候,从岐阜城,有奇怪的流言传了过来。   其实,说是流言也不尽然。   织田市从来就是织田家不少家臣们的梦中情人,最高贵的女神。   所以在上杉家的使臣大张旗鼓来求亲的现在,自然有人愿意把消息透露给远在清州城的公主殿下。   听到这样的消息,织田市有条不紊的动作立刻加快了不少,虽然以她对自家兄长大人的了解,她不认为兄长大人会在和不和她商量就下决定将她嫁去越后。   特别是在她明言自己不想改嫁,织田信长又提出那样的建议之后。   但织田市到底是个女人,对于自己的终身大事,又怎么会毫不关心,所以也算是在织田信长的意料之中,这个消息,加快了织田市回岐阜的步伐。   这也正是织田信长想要看到的。   否则,织田信长干嘛无缘无故答应上杉家的使臣这样称得上是失礼的提议呢。   织田信长要让市姬知道,自己的命运,永远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才是最好的。   当然,如果由织田市自己来拒绝的话,织田家和上杉家的结盟也不会因此而出现变故。   这可是妹子自己不想嫁,不是她从中作梗。   一箭双雕的主意,织田信长的算盘打得可是啪啪作响。   作者有话要说:  少主来了~可以准备退休了~   2333333   玩笑玩笑~ 第141章 141   “兄长大人。”织田市动作优雅的向着织田信长行礼道, “日久不见, 可还安好?”   随着她的话, 跟在她身后的浅井茶茶和浅井初也端端正正的跪坐着,向着织田信长俯身, “舅父大人安好。”   最小的阿江也由乳母抱着跪在一边。   织田信长看着织田市比之前更加舒朗的神色,微微扬唇一笑, 她很满意自己看到的东西,“无需多礼, 回来就好。”   织田市和两个女儿就抬起头来, 织田信长也没客气, 朝着两个可爱的侄女招手,“茶茶和阿初到我这里来。”   茶茶和织田信长熟稔得多,虽然见面不多, 但从小就是听舅父舅父如何长大的,闻言欢呼一声就跑了过去。   阿初则要怕生一点,她回头看了看母亲, 见母亲微笑着点头, 也跟着走了过去。   织田信长左右手一边搂着一个小姑娘,逗他们,“清州城好玩吗?”   茶茶已经有了些小少女的样子了,说话也是一本正经的,“清州城和小谷城感觉很不一样,还是挺有意思的。”   阿初跟着姐姐的话点头,“东西也挺好吃的。”   织田信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什么东西好吃啊。”   阿初认真的想了想,“吃到了很多之前从来没有吃到过的果子,还有肉和鱼。”   织田信长对侄女们相当有耐心,“以前小谷城不是靠近琵琶湖吗,阿初吃鱼还没吃腻吗?”   “鱼和鱼不一样。”在小小的阿初看来,只要是食物,都是好吃的,只是可惜她实在吃不了多少。   织田信长笑着点头,“确实,鱼和鱼之间差异还是挺大的。”她说着又转向茶茶,“茶茶呢,还习惯清州城吗?”   茶茶点点头,“开始去的时候不太习惯,不过后来发现那里的人都特别友善,慢慢就习惯了。”   织田信长暗笑,那可是织田氏的老家,如果那里的人谁敢对织田家尊贵的公主殿下的孩子们不友善,那才是奇了怪了。   “习惯就好,”织田信长凑到茶茶耳边,“如果茶茶有什么想要又不好意思给你母亲说的东西,就来告诉舅父。”   这是她妹妹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她最喜欢的侄女,所以多多少少的,她也想要偏疼她一点。   茶茶眼睛噌的亮了,想说什么,又被织田信长摇了摇阻止,只是交换了两人你知我知的眼神。   下一刻,织田信长转向阿初,“知道你喜欢吃点心,我让吉乃给你们准备了好吃的点心。”   “真的吗?”阿初也是一脸惊喜,那一刻,在小姑娘的心目中,舅父的形象几乎是要无限拔高了。   “真的。”织田信长失笑,“茶茶带着阿初去吃东西吧,舅父大人有话和你们母亲说。”   茶茶乖巧的点头,伸手牵过阿初,“舅父大人,那我们就先告退了。”   “去吧。”织田信长挥挥手。   原本坐在一旁含笑看着自家兄长大人逗弄两个孩子的织田市见状,也朝阿江的乳母挥手,“你带着阿江跟茶茶她们一起去。”   “嗨。”乳母柔顺的回答着,抱着最小的公主跟上茶茶公主和初公主的步伐,在走出门的时候另外两个公主的乳母也跟了上来。   瞬间一群人就向着生驹吉乃那边涌了过去。   目送着自家小侄女们匆匆离去,织田信长这才回过头来看向市姬,“回到清州城还习惯吗?”   织田市失笑,“兄长大人,那可是我生长的地方,有什么不习惯的。”   “没错,不过你在岐阜住的时间也不短。”织田信长挑起唇角。   “嗯,确实不短,不过清州城更让人放松。”那是她无忧无虑的少女时期,什么也不需要操心,一切都有父母亲为她安排好。   “所以现在是放松够了?”织田信长慢悠悠的问道。   “放松够了,”织田市打得很是果断,“也是不得不回来。”   织田信长闻言折扇一展,“我可没有催你回来啊。”她虽然这么说着,眼中却有盈盈笑意在流转。   织田市也不是不聪明的,更何况她一路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只要专注在某件事情上,人总是能找到更多的线索,“兄长大人也没有阻止,而是顺水推舟罢了。”   “聪明。”织田信长没有否认,她啪的一声合上折扇,“看来你已经是全部想清楚了。”   “是的,”织田市深吸了口气,“兄长大人,关于您上次问我的话的答案,我现在可以告诉您了。”   织田信长笑容温和得近乎温柔了,“我在听着。”   织田市抬起头来,“我不愿意接下来的日子就一直只养育着女儿们长大,然后看着她们结婚生子当作生活的全部。”她顿了顿,看向织田信长的目光坚定,“我想要尝试新的生活。”   织田信长笑了,她的笑容里有一种了然,“我觉得,我应该感谢这次上杉家的来使,如果没有对方这件事,你只怕还没那么容易下定决心。”   织田市的胆量,有时候和织田信长如出一辙,她抬眸看了一眼有些得意洋洋的自家兄长大人,“这不是您想看到的吗?您想让我知道,如果不想要别人掌握自己的命运,那么就要学着自己去掌握,而不是随波逐流。”   织田信长却是笑着摇头,“随遇而安也不失为一种应对方式,有的人,也能从中找到乐趣。不过阿市,”她收敛了神色,目光灼灼的看向自己的妹子,“你不是那种人,你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选择,若别人强迫你违背了你的想法,你不会学着适应,而是会心意难平。”她的妹妹,她太了解了,表面上的柔和掩盖不了骨子里的傲气和执着。   “兄长大人……”织田市想要说什么,却被织田信长抬手做了个阻止的手势,“这也没什么不好,只有不平,才会想要改变,”改变所有的不公,改变所有的不平,“所以,阿市,我并不是要逼你做决定,只是想让你看清楚,你自己心底的想法。”   织田市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得出口,或许,她家兄长大人说对了,她确实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安排,她想要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几乎是在瞬间,织田市的想法豁然开朗,是了,既然不愿意,那么就按照自己心底的渴望去做就好了。   就像兄长大人说的,又有谁规定过,女人就一定不能成为城主,成为大名的呢。   片刻之后,织田市再次抬头看向织田信长的时候,她的眸中一片清透,不是那种被迫下的决定,而是看清楚所有之后的透彻,“兄长大人,我明白了,我愿意一试。”   “很好。”织田信长折扇拍了拍手心,看着自家妹子的目光里都是赞赏,“我织田家,要出一位女城主了。”   原本已经下定决心的织田市,在对上自家兄长那样的目光时,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我没有做过,大概需要从头学起。”   “谁最开始就做过呢。”织田信长为织田市鼓了鼓劲,“慢慢学就行了,阿市你这么聪明,很快就能上手的。”   “兄长大人太过夸奖了。”织田市微微垂下眸子,嘴角却缓缓露出笑意。   织田信长见状笑了笑,“你自己的事已经决定了,那阿江呢?”她要收养阿江,将之作为织田家继承人的决定呢。   织田市闻言也是收敛了笑意,“兄长大人,您要收养江我不会反对,”看兄长大人的样子就知道他一定会对阿江好的,更不用提两位嫂子了,“但是作为织田家的继承人,对于阿江来说,这条路会不会太艰难了?”   织田信长也没有虚言欺骗织田市,“是,这条路,确实会无比的艰难的。但是,”她微微抬起了下巴,“我会扶着她走上一程的。”作为织田家说一不二的家主大人,她的话在织田家的分量可想而知。   织田市听了这话却并没有就此放松下来,那毕竟是她的小女儿,骨肉相连,“但就算如此,她也会走得非常艰难的。”   织田信长不置可否,“奇峰险峻之所以攀登艰难,就在于爬上顶峰之后,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风景。”她也是从小从织田家的少主做起,虽然隐瞒了真实的性别,但她小时候那个什么尾张大傻瓜的名号,也好听不到哪里去。更何况从屈居尾张一地的小小大名,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哪一步不是艰难险阻,但走过这条路,看到过别人不曾看到过的风景,才会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武家的公主,”织田信长几近讽刺的提了提嘴角,“从生下似乎就注定了相同的命运,联姻、生子,然后看着儿子女儿长大,重复这样的日子。”她目光转向织田市,“我知道你心疼阿江,毕竟是亲生女儿,但你不觉得,或许真该有位公主殿下,走出不一样的道路了吗?除了结婚生子,庸庸碌碌的人生外,其他的人生价值。”织田信长收敛了神色,她清凌凌的目光中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凌厉,“浅井江,不,织田江,她会成为千百年来最闪耀的那颗星,这样的人生,难道不比一帆风顺的人生多了无数的趣味和期待吗?”   “可江是小女儿啊……”织田市的声音里,已经是明显的虚弱。   织田信长微微扬唇,“这比她是个男孩儿,更值得期待不是吗?”   织田市握紧了自己的衣角,心底无比的动摇。   织田信长也没有再多说,该说的话,她都已经说尽了,接下来,就看市姬如何选择了。   下一刻,织田市放开手,朝着织田信长深深的俯身下去,“江,就劳烦兄长大人多多照顾了。”   织田信长嘴角的笑意在瞬间加深,“放心吧。”织田家的继承人,终于有了。   织田信长之所以要在新年之前确定继承人这件事,就是想趁着新年的时候,宣布收养江这件事。   不过,就算是她,也并没有想着贸贸然就宣布,我要收养一个女儿,这个女儿就是织田家的继承人这样的事。   连她自己都还将女人的身份,当作秘密,所以自然也知道这个时候那些守旧势力会是多么强大。   不过说实话,在织田信长看来,就算她现在的秘密暴露,她也有信心稳坐织田家家主的位置。只是织田家势必因此分崩离析,这样一统天下的日期必定会被推后很多年,算来算去织田信长都觉得这是极不划算的。   所以她根本没想过要公布自己的真实性别,反正对于她来说男装女装什么的根本都不重要,随性而为就是了。   那么在对待江的问题上,织田信长自然会更加谨慎,她想要采取的,是润物细无声的方式。   先是收养一位公主,这肯定不会引起什么波澜,家臣们也会抱着乐见其成的态度。   然后慢慢将江当作少主来进行培养,各方面的教育,还有小姓侍从,就算有家臣反对,但江毕竟是织田家家主大人唯一的女儿,又是独宠的女儿,这些反对之声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只要织田信长不明说这是少主,家臣们总会抱着幻想,万一哪天家主大人生儿子了呢,万一哪天家主大人要抱养一个儿子呢。   等成长起来的江越来越强大,地位越来越稳固,那么,才是到了图穷匕见之时。   现在,织田信长表示,她还不着急。   为了江的地位,她还有几步棋要下,首先,就是女城主的出现,不是作为过渡或者权宜之计,而是真正手握实权的女城主。   什么事见得多了嘛,自然就见怪不怪了。   所以,对于织田市的安排,既是她不想浪费自家妹子的聪明才智,也是对于江未来的一重保证。   一环套一环,织田家的家主出手,从来都不是表面上那仅此一件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我都说了是玩笑了啊,为啥还有妹子在纠结我说退休的事。   就算要退休,也不是现在啊。   再次被留言震惊得以为自己穿越了的作者留。 第142章 142   在织田市婉转又坚决的拒绝下, 上杉家的使者宇佐美定满只能满怀遗憾的返回了越后。   当然宇佐美定满这次岐阜之行也不是完全的一无所得, 至少如果上杉家要和织田家结盟, 织田信长还是愿意的。   在送走宇佐美定满之后,织田市也有些奇怪的问自家兄长, “兄长大人,为什么我觉得上杉家的使者主要目的并不是来请求结盟的呢?”   一般按道理而言, 政治联姻只是结盟的附加条件,相当于多上一重保险罢了。   而这位上杉家的使者却反其道而行之, 感觉就像是迫切的想要联姻, 反而把结盟放在了后面。   织田信长折扇轻展, 嘴角挑起一点笑意,“这大概是因为上杉家迫切的需要一位女主人吧,”她睁着眼睛说瞎话, 说得还很诚恳的样子,“毕竟上杉谦信虽然有养子,但毕竟不是亲子, 上杉家也想要一个正统的继承人。而对于上杉家来说, 又有谁会比市姬你更好的选择呢。无论是容貌,还是从家世来说。”市姬可是她的妹妹,织田信长夸奖起来可是毫不吝啬的。   织田市听织田信长的话也觉得夸张,不过并不妨碍她笑得很高兴,作为女人,没人会不喜欢听这样的赞美,更何况这样的赞美来自她的兄长大人, “兄长大人太过于谬赞了。”   织田信长晃了晃扇子,“别管上杉家了,等来年开春,我就要对武田家用兵了,打下武田的领地之后,下一个就是越后,来来来,我们还是来谈一谈正事吧。”   织田市笑着摇头,“什么正事?”   “嗯,比如我要在新年把织田家新的公主殿下,江公主介绍给众位家臣的事。”织田信长轻而易举的,就将织田市作为一个母亲的心思带了开来。   那一年织田家的新年,多了一件值得庆祝的喜事,主公大人织田信长多了一位养女,他们织田家多了位尊贵的公主。   而主公大人十分疼爱他这位新的女儿,甚至带着她一起在新年的时候接见各位家臣。   如此一来,织田家的家臣们自然都知道这位江公主在他们主公大人心目中的地位了。   于是恭喜主公大人喜得公主之声络绎不绝,也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织田家有位叫三郎的家臣带着他的手下消失了的事,完全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而就在三郎回到他自己历史的那天之后,那群刀剑男士们的时间转换装置,终于又恢复了正常状态。   “咦?恢复了吗?”织田信长在看到她面前整整齐齐来辞别的刀剑男士们,也有些惊讶,“怎么突然就恢复了?”   “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药研藤四郎也难得的微微皱眉,“突然之间就恢复了运作。”   “这样啊……”织田信长倒是有个猜测,不能回去大概也是因为时空的混乱,而就是因为混乱,才让三郎混到她这边来的嘛。   现在三郎回去了,整个时空大概也趋于正常,所以刀剑男士们的时间转换装置也就能够使用了。   微微笑了笑,织田信长朝一群刀剑付丧神们颔首,“那就不用道别了,说不定哪天,就会又再见面了。”   在某些事情上面,织田家的家主大人从来就是心胸宽广,完全没有小女儿之态。   好吧,对于连穿女装都会被认为是女装大佬的人而言,大概是从根子里就死了那种形态了。   在织田信长的影响下,原本离别的气氛,在不知不觉中被冲刷的一干二净。   只有最舍不得织田信长,也最能表现出来的不动行光微微红了眼睛,“信长大人,希望下次还能见面。”   织田信长拍拍他的头,“哭什么,我看起来身体健康,起码还能活个几十年,这其中搞不好时间溯行军又会想来改变历史了,到时候不就会再见面了。”顿了顿,“而且能回去是好事,你也不想好容易变成人之后又重新变回刀剑吧。”起码她是觉得做人还是挺好的,比完全不能自主的刀剑好得多。   “嗯嗯。”不动行光使劲点头,但其实他心底知道,之后能见面的情况可能不多了。   从明年的长筱之战开始,织田信长在袭灭武田,又得到另一位天才军师后,其他反对势力就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分崩离析。   织田家家主大人一统天下的步伐在陡然之间加快,接下去的日子,会一路战无不胜,顺心顺意的走到天下一统。   那么时间溯行军能动手脚的地方,就太少了。   而且就算时间溯行军想要动手,也不一定能轮到他出阵,如果是其他刀剑男士的话,他就再也见不到信长公了。   织田信长是个相当干脆的人,既然她说了不用道别,那就真的是不用道别,说不定依依不舍喋喋不休,还会惹人厌烦。   所以其他刀剑付丧神也没什么好多说的,朝着魔王行礼之后,就启动了自己的时空转换装置。   只是在离开这个时代的时候,有没有不舍,有多少不舍,那都是埋藏在自己心底深处,只能供自己品味的事了。   新年一过,织田信长便开始再次准备出阵,原本这次的目的就是越前的一向一揆,然而还未等她成行,武田家却有了新的动向。   武田胜赖打着讨伐于武田信玄死后即背叛武田家成为德川家康家臣的奥平贞昌的名义,亲率兵力开始进犯三河。   适时德川家康正巧回三河巡视情况,便立刻率军与武田胜赖会战于奥平贞昌所在的长篠城。   织田信长在收到消息之后,很敏锐的感觉到,机会来了,一举拿下武田的机会最佳时机到了。   于是织田信长充分发挥出织田军快如闪电般的行军作战方式,立刻改变进攻目的,率军从岐阜出阵,直逼长篠城。   然后,织田信长与德川家康两人在三河的野田汇合,于设乐原布阵,与武田军对峙。   “主公大人,此战请以我为先锋。”军议之上,德川家康手握拳放在胸口铿锵有力的道。   输给武田信玄的耻辱,他将要在此战一雪前耻,他三河男人,绝对不会输给武田家的赤备。   “好。”织田信长坐在主位,想也不想的答应了下来,她原本就有意在此战让德川家康作为前锋,有时候心结之下,人难免会钻入牛角尖。   特别是竹千代从小就被她养得有些心高气傲,虽然作为质子的时候也是能忍,现在看起来也很是沉稳,但是心底的傲气比谁都足,所以她不希望这个喜欢的小弟家臣最后栽在这个上面。   那么,就给他机会,让他放手一搏。   织田信长相信,德川家康能为她带来首胜。   “十分感谢您!”德川家康低头行礼之后,重新坐回了位置,看上去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但眼底仍旧有些激动和喜意自然而然的流露了出来。   织田信长暗暗点头,随即转向其他家臣,“此战的战术,我刚刚已经布置了下去,武田家以骑兵闻名天下,诸位切切不可大意。”   真要说起来,他们织田家还并没有和武田家的赤备正面抗衡过,上次也不过是因为运气好武田信玄死在了阵前,所以织田信长不希望她的家臣们就此松懈。   有傲气不是坏事,但傲气过头,在战场上就不是好事了。   “遵命!”织田家的家臣们齐齐向着织田信长低头行礼道。   织田信长微微颔首,“不过,就算武田家有赤备,我织田家同样有铁炮,我们绝不是成全武田家盛名的垫脚石,”她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帐内所有家臣,织田信长目光沉稳自信,就如同定海神针般稳定着织田家所有人的情绪,“这一战,我织田家要用武田家的赤备,铸就我织田的赫赫威名!”   瞬间,如同被暴风席卷全场般,织田家的家臣们举着手臂,振臂高呼,这一战,他们要赢,他们一定会赢!   是年,织田氏与武田氏会战于三河,织田家军队采用了铁炮的新型战术,在于武田家的战斗中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一举打破了赤备天下无敌的名号。   武田信玄引以为傲的赤备,成为了成就织田信长之名的最佳陪衬。   这场战役,史称:长筱之战。   长筱之战后,织田信长并没有就此沉醉于胜利,她带着军队几乎没有休息,立刻转战越前,将越前的一向一揆打了个措手不及。   一向一揆军就此分裂,一部分投降织田信长,成为织田家的部属,另外顽固抵抗的那一部分,被织田信长所破。   就此,越前重归织田信长之手,在武田军也被织田信长打败的现在,可以说整个国土之上,能与织田信长为敌的人,已经只有那么寥寥一两人了。   于是,在天皇的赦令下,织田信长叙任权大纳言,后又任右近卫大将。   她终于能够腾出手来,开始在琵琶湖畔筑城。   而整个天下新的政治经济中心,即将诞生,也预示着日本正式跨入织田信长统治时期。   作者有话要说:  安土城来了。 第143章 143   六十扶桑第一山, 老松积翠白云间。   安土城,是一座动用了超过万名民工,建造在海拔百米的山上的七层建筑, 可以说是集这个时代日本建造工艺的大成。   整座城融合了日本独特的美学和织田信长自身的创意,在两厢碰撞之间,造就了非凡的成果。   除却城池本身恢弘壮丽, 装饰华美之外,还兼具与众不同的特色,再加上建造坚固, 易守难攻, 直至数百年后, 都仍旧屹立在琵琶湖畔。   其艺术审美和文化价值, 征服了一代又一代日本国民, 安土城天守阁, 甚至成为了日本的精神象征之一。   在安土城普一竣工之时, 织田信长就带着斋藤归蝶、织田市和她的小女儿织田江, 来参观这座雄伟的城池。并打算着如果没什么大的需要重新整修的地方, 她就准备择日从岐阜城搬至安土城居住。这里和在原有基础上进行过修整的岐阜城不同,完完全全是她一手策划的城池, 不说其他政治意义, 就仅仅是新房子,她也想来住了住嘛。   至于旧有的岐阜城织田信长也不打算拆掉,而是准备着等江再大一点,就封给江作为她的城池。   也暗示给织田家的家臣们, 少主的地位。   毕竟,她之前也是从父亲织田信秀手里接过了清州城的。   这个时候的江姬,已经能自己走得稳当了,织田信长也没让乳母抱着她,而是自己牵了小姑娘,领着斋藤归蝶和织田市边走边看,如果有哪里还需要些什么的,就让跟随着她们的森兰丸记下来。   在这些年来,森兰丸因为自身的聪慧和善解人意,当然还有长开之后如同月辉的美貌,越发得到织田信长的爱重。经常把人带着身边,而且有很多事她都开始不瞒着兰丸。   森兰丸也算是近一两年来织田信长小姓中得宠第一人了。   不过这个少年本性温和,哪怕得到主公大人如此宠信,也从未恃宠而骄,处理起与其他小姓家臣们的关系来也是谦和为主。   当然涉及到织田信长的事,他也是寸步不让的。   这样的行事方式,不但让织田信长分外满意,连斋藤归蝶等人也十分喜欢这个少年。   为了迎接织田信长一行人的到来,新的安土城早就打扫得干干净净,就算是光脚踩在地上也不见灰尘,所以无论是织田信长还是斋藤归蝶或者织田市,兴致都相当不错。   “我以前觉得岐阜已经是非常雄伟的城池了,”现在已经获封成为清州城的城主,拥有了自己班底的织田市看着新建成的城池,也不由得感叹,“但在看到了安土城之后才觉得岐阜城就像个孩童的玩具一样。”她当然知道安土城动用很多人修建了很久,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修建成如此恢弘的城池,大概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就怎么也不敢相信吧。   织田信长闻言就是笑了,“既然是孩童的玩具,那么等阿江大一点,我就把岐阜城送给她。”她说着转向手里牵着的小姑娘,“阿江,新玩具要吗?”   织田江在织田信长影响下,从小就是个霸道的孩子,闻言想也不想的点头,“要,我要大个的玩具。”她喜欢新的玩具。   织田信长听着织田江的话简直是乐不可支,“放心吧,非常大,保证你可以玩好多年。”   织田江一听就高兴了,小脸立刻就笑成了一朵花,“谢谢父亲大人,”说完还觉得不够,又拍了拍自家父亲大人的马屁,“父亲大人真好,是天下第一好的父亲大人。”   虽然小小的姑娘还不明白岐阜城的意义,但她听懂了大个的玩具,就觉得这是非常非常好的了。   当然送她大玩具的父亲大人才是更好。   织田信长被小女儿的马屁拍得通体舒坦的哈哈大笑,笑完之后还要故作姿态,“也不知道阿江是从哪里学来的说话方式,真是好听。”总是这么说实话,她也觉得会不好意思的啊。   斋藤归蝶和织田信长“老夫老妻”了,平时可是什么话都敢说,听着织田信长在那里故作炫耀,就哼笑了声,“还不是跟某人学的。”说完就转向织田市,“阿江从小就跟着某人到处跑,某人议事也带着她,接见家臣也带着她,我看啦,就是像足了某人。”   织田市在那里听着嫂子吐槽自家兄长,忍不住以袖掩唇而笑,兄嫂感情好,阿江又被两人精心养育着,她当然也是开心。   被斋藤归蝶说了织田信长也不在意,笑眯眯的样子怎么看都有几分自得,“如果阿江以后真的像我就好了。”   这家伙说着,还顺便畅想了下织田家再出一个戏精流氓的家主,怎么都觉得颇有喜剧笑果了。   只不过织田家的谱代家臣们至少要有三代要失声痛哭了。   他们遇到一个这样的少主,家主,还不够,还要再遇到这样的一个少主,家主吗?   怎么办,颇有种人生无望的感觉了。   织田市听到自家兄长大人这样说也是跟着笑,“万一阿江长大后像长政大人呢?”毕竟,阿江也是长政大人的女儿嘛。   织田信长闻言立刻夸张的捂了下胸口,“市姬你不要吓我。”简直快吓到他了好吗。   织田市看织田信长的样子不乐意了,“像长政大人哪里不好了,长政大人君子端方,可是这个时代难得的人。”她可是对她家长政大人很有好感的,特别在自己成为城主,知道其中的不易后,她也觉得更了解自己已故的丈夫了。   织田信长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不是说长政有哪里不好,”那家伙到死之前都在惦记着要下辈子来为她效劳呢,她怎么会觉得对方不好,“不过阿江不适合像他,倒是阿江的下一辈像他倒是无妨。”   “为什么?”斋藤归蝶和织田市对望一眼,两人都觉得织田信长的话有些莫名。   织田信长微微挑起唇角,“我是想让战乱在我这一辈能够结束,”她想留给江一个比较稳定的天下,“但就算如此,江要站得稳,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天下就算一统,但仍旧会有些势力会搅风搅雨,说不定还会因为江的身份大做文章。”虽然她现在收养了江,江名义上确实也是织田家的公主,但她的身世,织田家所有人都是心照不宣的,作为公主殿下没有问题,也是身份血统高贵,但作为继承人难保不会有人就此发难。而且江还有个更容易挑动一些所谓卫道人士敏感神经的身份,她是个女孩子。所以织田信长可以想象,就算她把江扶上那个位置,能不能做得稳,也要看江自己的手段。如果,江真的像浅井长政,那才真是麻烦大了。   “所以,”织田信长摸了摸织田江的头,“我希望她能够像我一样杀伐果决,而不是像她亲生父亲那样太过于重情重义。”她说着看向斋藤归蝶和织田市,“等到江的下一辈,那再多点宽和重情,反而是好事了。”打天下,坐稳天下,和守住天下,到底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啊。   斋藤归蝶和织田市闻言也是感慨,信长大人(兄长大人)说得没错,阿江这辈子注定了不平凡,那还是更强势一点来得好。   更何况江是女孩子,这一点就是要紧之事了。   “父亲大人,你们在说阿江什么?”织田江一直听大人们议论自己,也忍不住开口问道。   “在说父亲的小公主又聪明又漂亮。”织田信长睁眼说瞎话的本事那是张嘴就来,她伸手抱起织田江,“是不是啊,小公主?”   织田江小手搂着织田信长的脖子,咯咯笑出声来,她昂起头,大声的道,“那是当然的。”   一大一小两张漂亮的面孔在露出这种表情时,几乎是出奇的一致。   原本还有些担忧女儿未来的织田市有些不忍直视的撇过头,看向自家嫂子,“我觉得阿江长大后,真的会像兄长大人。”   她这样,算不算对不起长政大人啊,把长政大人的希望养成了这副样子。   不过长政大人也是非常崇敬兄长大人的!   想到这里之后,织田市立刻就放下担忧,如果看到阿江这个样子,长政大人会骄傲的吧。   斋藤归蝶转过头,对着织田市摇头叹笑,“那还用说。”顿了顿,“我看啦,信长大人下一次该带着阿江出阵了。”   织田市被吓了一跳,“阿江还这么小。”   斋藤归蝶望天,“谁知道呢。”谁叫他们织田家有个完全不按理出牌的家主大人呢。   织田信长带着老婆、妹妹和孩子参观完安土城之后,只提出了些不大的意见,然后就准备回岐阜包袱款款的搬家了。   然而这一年,注定不是平静的一年。   织田信长才刚回到岐阜不久,就收到了消息,越后上杉家的家主上杉谦信,正式联合起毛利辉元、石山本愿寺、波多野秀治、纪州杂贺众等人,起兵反对织田信长。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场大仗了,加油!   感谢黑喂狗,泓茗小天使的地雷~ 第144章 144   “不同的人, 熟悉的配方,“织田信长在单独召见两位军师,看到竹中半兵卫和黑田官兵卫坐下的时候, 撇嘴喃喃了句,”这些人难道都不觉得同样的事不停的做很招人厌烦吗?”虽然其实她知道,上杉谦信必定是要忍不住动手的, 毕竟,以她现在的强势,明眼人都能看出, 她的下一步动向必定是越后, 如果上杉谦信不动, 就只能等着她去灭了对方了, 哪怕是为了自保, 上杉谦信也是不得不动的。   “主君大人, 您在说什么?”竹中半兵卫并没有听得很清楚织田信长的自语。   黑田官兵卫也是抬头不解的看向织田信长, 比起跟随织田信长多年的竹中半兵卫, 他跟随织田信长的时日尚短, 再加上他投奔织田家的时候织田信长其势已成,哪怕织田信长对黑田官兵卫向来重视, 但黑田官兵卫自身也算谨慎, 所以也就不比竹中半兵卫可以随意开口。   “我说这个这种什么联合讨伐织田信长的梗,他们玩了一次又一次,也不嫌腻味。”织田信长从腰间抽出折扇,打开来扇了扇风, 天气逐渐热了,织田信长觉得这个时候扇子除了装饰之外,还是很有实用价值的。   作为一个喜欢新奇事务的家主大人,信长包围圈什么的,第一次是慎重,第二次是无趣,再来一次她简直就是觉得无聊到厌烦了。   竹中半兵卫太习惯自家主君大人这种调调了,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在这样的天气中仍旧是不骄不躁,犹如清风拂面般的笑容,“主君大人,这是好事,”他微微顿了顿,“每次这样的所谓联盟,到最后的结果不就是给您送来大量的好处吗?”简单来说,就是打着讨伐您的旗帜,实际是来给您送人头的。   织田信长哈哈大笑,折扇点了点竹中半兵卫,“半兵卫先生越来越会说话了,这样说起来,明年,最多后年,我织田家又要过了肥年了。”如果她能一举打破这次的包围圈,那不但织田家的领地能再次扩大,整个天下,她也再难有敌手,不是要过个肥年了吗?   黑田官兵卫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表面上的冷静也掩盖不了心底的目瞪口呆,你们织田家的人,都是这么有自信的吗?现在面临的对手那么强大,还没开始打,就能这么谈笑风生,而且一副笃定对方会输的样子。   不对,他现在也是织田家的人了,所以也要学着半兵卫先生的样子,笑谈此事吗?   虽然他也算是跟着主公大人打过武田军的人,但这次联盟发起者就是能和武田信玄打得不分上下的上杉谦信啊。   黑田官兵卫觉得心底有点方。   织田信长说完才发现她很看好的另一位军师大人还没说话,转头就见到对方眼底似是流露出些许疑惑。   织田信长是什么人,一看之下就知道对方大概在想什么,她微微勾起唇角,很是温和的安抚道,“官兵卫先生不用太惊讶,我织田家常常会莫名其妙陷入什么所谓的包围圈,慢慢习惯就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属于木秀于林,总有些歪风邪气想来在她身上占便宜,但她织田信长是让人占便宜的人吗?   竹中半兵卫也跟着点头,“习惯就好。”   当初,他第一次遇到的时候也是像黑田官兵卫这样,看起来像是镇定,其实心底怎么都有几分不稳。但后来被包围着被包围着,也就习惯了,反正到最后还不是给他家主公大人送的菜。   黑田官兵卫还在适应织田家无论是主人还是家臣们的胆大包天和自信非凡中,闻言微微朝两人弯腰行礼,“主公大人和半兵卫大人不用担心,我会适应得很好的。”这家伙从出仕到现在向来一帆风顺,之前在前主家里虽然说不上一言九鼎,但说话也是很管用的,所以养成了些心高气傲的性子。现在被织田信长招揽到麾下,对竹中半兵卫这个老前辈尊敬是尊敬,但也有些别苗头的想法,想着和这位被称为日本第一军师的人在计谋上一决高下。   所以看到竹中半兵卫这种稳如泰山的样子,他也跟着冷静下来,想在这次的战斗中更多的展露自己的才华和优势,让主公织田信长更重视自己。   对于两个家臣在实力上竞争这种事,织田信长向来是乐见其成的,黑田官兵卫有上进心是好事,这样不但自己会更努力工作,也会激励竹中半兵卫。所以只要两人不过分别苗头到影响工作,她都不会管,说不定还会推波助澜。   现在听到黑田官兵卫不甘示弱,她也就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而是转而论起了这次的战况。   对于这种所谓的讨伐联盟,无论是织田信长,还是竹中半兵卫都相当有应对经验,简言之也不过是四个字:分而击破。   和两位军师一起分析了这次反对他们织田家的所有大名和势力之后,很快织田信长就定下了首战的目标:纪州杂贺众。   柿子还要挑软的捏呢,这种突破包围圈的事,当然要先攻击最弱的那一环。   兵贵神速,在那天的小规模的军议之后,织田信长立刻领兵出阵,将织田家军队快如闪电般的行军和进攻发挥到极致,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将杂贺众打得服服帖帖,除了战死的人之外,剩余投降的人只怕这辈子都会在听到织田信长的名字后瑟瑟发抖了。   解决掉杂贺众之后,上杉谦信的大军也已经开始进攻织田家的领地,因为这位“越后之龙”也是这个时代难得十分出色的人物,所以在他的攻势下,织田家的领地节节沦陷。   在这样的情况下,织田信长从纪伊大胜撤军之后,并没有回到岐阜城,而是带着家臣军队们直接转战能登,在九尾城与上杉谦信对峙。   “主公大人。”能登城城主长续连单膝跪在风尘仆仆的织田信长面前,一脸愧色,“臣下无能,没能打退上杉谦信。”他都准备派儿子去向主公大人求援了,谁知道主公大人犹如天降神兵一般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又惊又喜。   织田信长随意的挥了挥手,“上杉谦信是我都不会轻忽的对手,你能守住能登城,已经很不错了。”虽然她看起来已经觉得能登城摇摇欲坠,但到底还是支持到她前来了不是。   所以这种时候,织田信长还是选择了安慰为主。   长续连闻言大喜,“多谢主公大人夸奖,不胜感激。”主公大人实在太善解人意了,有这样的主公大人,他一定要为主公大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织田信长随意点点头,“你在这里和上杉谦信打了不短的时间了,来说说情况吧。”虽然她有自己的一套情报来源,但听听阵前大将的话总是没错的。而且所谓的偏听则暗,兼听则明嘛,虽然她十分相信自己的情报组织,更相信归蝶,但能多一些情报来源,总是好的。   “嗨,嗨。”长续连对于织田信长的问话,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在和长续连谈话之后,织田信长和手下的军师,家臣们都充分了解到了现在的情况,甚至可以说,能登城能守住,真正有几分侥幸。   上杉谦信名不虚传,确实是十分强大的对手,看来这一仗不会打得很轻松了。   就在织田信长积极应对上杉谦信之际,有消息传来,之前投降织田信长,并一度感觉改邪归正,十分安分的松永久秀在这么多年之后,也不知道是觉得自己的年龄已经不能等了,是时候拼死一搏了,还是觉得这次织田信长的形势看起来很不利,反正他在突然之间举兵造反,狠狠地从织田信长身后捅了一刀。   而这时,毛利氏和石山本愿寺也相继开始进攻织田信长的领地,似是在一时之间,就要让织田信长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   为了应对多线作战,织田信长果断分兵,派出大将柴田胜家,对付松永久秀,为怕她家权三被老奸巨猾的松永久秀坑,还给他配备了军师竹中半兵卫。织田家的家臣们哪个不知道这个天才军师的本事,柴田胜家自然是带着人,喜滋滋的走了。接下来织田信长又将羽柴秀吉和明智光秀派出,羽柴秀吉对付毛利,明智光秀去怼本愿寺。   织田信长自己则带着剩下的军师黑田官兵卫和德川家康等家臣,准备和越后之龙一决胜负。   就像织田信长自己说的,拿下武田家的领地后,她已经有了一统天下的物质基础,哪怕是像现在这样分兵多线作战也丝毫不惧。   这一战,她要让她织田信长的这些敌人,统统被扫入历史的尘埃,她要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她织田信长才是最有资格,最有能力取得天下之人。   而等她打赢了这一仗,天下就会像个熟透的桃子,她什么时候伸手,什么时候就会掉进她的手心里。   对于这样的一刻,她很期待,非常的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  23333,你们想太多了,上杉谦信是不得不打啊。 第145章 145   两军对峙, 织田信长和上杉谦信都是谨慎之人,知道对方可能会是十分强大的对手,所以两人都没急着出手, 毕竟,越是着急,越是容易露出破绽。   所以自从织田信长到达能登城, 偶尔两军有些小规模的试探、摩擦,但都没有大规模的进攻。   “上杉谦信是我遇到过的最谨慎的对手。”织田信长站在城上,眺望着远方隐约可见的上杉家军帐笑道, “也是最狡猾的对手。”从之前她捉到上杉谦信那次起, 她就这样认为了。   “主公大人对谦信公的评价很高啊。”陪侍在旁的德川家康带着几分感叹道。   织田信长微微颔首, “他知道我喜欢以快打快, 最不麻烦磨磨蹭蹭的进攻方式, 所以把军营建得如磐石般稳固, 也不积极应战, 就是为了拖到我自行退兵或者忍耐不住进攻。”   相信, 不管她是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对方都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真是个有意思的对手,比起之前阴差阳错做了她俘虏的时候, 战场之上的上杉谦信要有趣得多, 也要强悍得多。   德川家康闻言若有所思,“主公大人,您现在有下一步的战略构想了吗?”   织田信长十分干脆的一摊手,“没有。”对方就像个乌龟, 缩在壳里,一时之间,她还真没办法下嘴。   德川家康看着自家主公那么光棍的无赖的样子,也是想要叹气,“主公大人……”   “哈哈,”织田信长抽出扇子,痞里痞气的晃了两下,“我其实很能忍的。”   对于现在的上杉谦信,她确实暂时是没什么办法,但并不代表她真的没什么办法,只是她这个办法需要耗费时间,所以其实织田信长不急,是真的不急。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德川家康微微皱起眉头,现在织田家的状况并不是很好,除了家主大人织田信长在这里和上杉谦信对峙之外,其他不少家臣都被分兵去对付其他大名了。   那些大名的实力,在天下也是数得找的,如果派出去的家臣们都能胜利还好,万一有一个失败,对于织田家就是很大的打击。   到时候,德川家康怕会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这么担心的话,”织田信长扇子掩了唇角,“不如竹千代你随便去打一打?”在她需要的东西送来之前,让竹千代去玩一玩也不错。   这样才不会引起对方的怀疑,万一谦信酱不止是属乌龟,还是输兔子的,让他察觉出不对,闻风溜了怎么办。   虽然织田信长有这个自信,就算察觉出不对,上杉谦信也不知道她在玩什么。   这不是战略部署上的差距,而是见识上的差别。   在整个日本,能真正开眼看日本的人,不是织田信长自傲,而是大概就只有她一个人罢了。   没办法,高处不胜寒,寂寞啊。   德川家康听话听意,在自动无视了主公大人随意的态度,戏谑的言辞之后,他听出了织田信长的意思,“主公大人,就请让我带兵出阵吧。”   他也想去会一会,能和武田信玄打成平手的越后之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对手。   织田信长点点头,“去吧,小心谨慎就是。”她可不想德川家康陷入上杉谦信的什么陷阱之中。   “遵命。”德川家康单膝跪地领命道。   “等等。”织田信长却突然想起一件事,“家康你不要去了。”   “主公大人?”德川家康哪怕再是稳重,也被织田信长的反复无常给搞得愣住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刚上一刻答应了,下一刻主公大人突然就反悔了。   织田信长却是勾起唇角,“让信康去,他也是时候单挑大梁了。”她自己都在培养织田家下一代家主,当然德川家也不会例外。   德川家康在片刻的怔愣后随即大喜,他明白了织田信长的意思,“多谢主公大人。”自家儿子能得主公大人看重,怎么会让德川家康不欣喜若狂。   毕竟,信康的小时候可是被叫做竹千代的啊。   那是德川家的少主,德川家未来的家主大人。   织田信长点点头,她确实是很看好德川信康那个精神的小伙子,但是德川信康和其他很多家臣之子不同。   他不是从小就在织田信长身边出仕,作为小姓这样长大的。   所以织田信长虽然有些欣赏他,却并不是很了解他。所以她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她家竹千代的儿子,到底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行了。   胜了固然是好,织田信长也会欣喜于手下又多了一员猛将。   就算是败了,也问题不大,德川信康的背后还有他父亲德川家康在,德川家康的背后还有她织田信长在呢。   当作是个小孩子练练兵,也就足够有意义了。   有时候成长嘛,当然是需要一些磨砺的。   没见信康自己的爸爸也是欣喜多于担心吗?   于是德川信康就在爸爸和主公大人“慈爱”的目光中,担任出阵的大将领兵出征了。   他也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从初阵以来大大小小也打了不少仗了,但像这一次顶着这样的目光,还是第一次。   哪怕是相当有自信如德川信康,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嘛,在这一刻也觉得鸭梨山大。   隔着偷窥擦了擦额头上莫须有的冷汗,德川信康不由得再次挺了挺背脊,他可不能辜负父亲大人和主公大人的期望啊。   虽然德川信康不停的给自己鼓劲,但这次的战况,却完全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物,所以哪怕是输给上杉谦信了,德川信康也不觉得完全接受不了。   但是诡异的是,他才摆开阵势,还没开始发动进攻。   上杉家就莫名其妙退兵了。   “……”差点被这一下闪到腰的德川信康觉得胃疼。   上杉家怎么就突然退兵了呢,再怎么自信,他也没自大到认为自己一出兵,越后之龙自己就退避三舍的程度。   差点抓破自己的头也没想明白的德川信康带着手下的兵士就准备返回能登城,然后就看到自己的一个小姓鬼鬼祟祟的凑了过来,“少主。”   “怎么了?”德川信康疑惑的看着那人的样子,平时见他也不这个样子啊,这是什么样子。   那人眼神闪烁,看起来神色颇为怪异,他凑近德川信康,“您听到那个传言了吗?那个关于主公大人的传言。”   “怎么能在背后妄议主公大人!”德川信康下意识的斥责了一句,然后左右望了望,凑了过去,压低了声音,“什么传言?”   那人像是强压下激动,“就是所有人都在传,上杉谦信之所以退兵,是因为他快死了。”   “上杉谦信快死了?”德川信康也跟着激动了下,“消息可靠吗?”他说着也觉得哪里不对,“等等,不是说主公大人,怎么又说到上杉谦信了。”   那人猛点头,“就是主公大人啊,传言,”他压低了声音,几乎带上几分神秘的色彩了,“主公大人是真正的魔王,与主公大人为敌的人,都得死!”   德川信康嘴角抽了两下,“胡说八道!”他可是不信这些的,“都是无稽之谈。”   没想到那人摇了摇头,“少主,您想想看这些年来死在和主公对阵的阵前的人,远的如武田信玄,近的如内藤定政,不都是突然死在两军阵前吗?所以这次上杉家不明原因的撤军,很有可能要么是上杉谦信死了,要么是上杉谦信快死了。”   “一派胡言,以后这种事不准再提。”德川信康皱眉下令道。   那人虽然有些不甘,但在少主下令之后,也只能遵命。   倒是德川信康在那人退下之后,也忍不住想了想从武田信玄到内藤定政,该不会,真的如那些人所说的,和主公大人为敌的人,都得死吧?   下一刻,德川信康狠狠搓了搓手臂,摇了摇头。   都是传言,不可信的,不可信!   这时在能登城一直关注着战况的织田信长却已经收到了确切的消息,她手下的情报系统运转良好,在这种时候得到消息比战场上的德川信康还要快。   在看完来信之后,织田信长顺手将信纸递给了黑田官兵卫,“上杉谦信病倒了。”   “上杉谦信病倒了?”黑田官兵卫虽然没经历过武田信玄一事,却是经历过内藤定政之事的,这货也是属于坚定的反织田人士,只是这次织田信长的大军过来,还没开始进攻,对方就生病一命呜呼了。而他怎么也没想到,上杉谦信这边,也是仗没开始打,对方就突然病了。   黑田官兵卫有些急的接过信纸,一目十行的扫过,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比较好,为了针对上杉谦信,他准备不少计策准备献给主公大人的。   而上杉谦信却突然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大有一命呜呼的架势。   这让黑田官兵卫有种一拳落到了空处的感觉。   怎么就……病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天使们,今天开始我要出门旅游一段时间了,更新我会尽量保持,但如果哪天没更,也是因为实在太忙太累,请大家见谅哦!   么么哒! 第146章 146   不提有些心高气傲的黑田官兵卫在那里纠结此事, 织田信长却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若上杉谦信真的就此一命呜呼, 她正好趁此机会从上杉家狠狠的咬下一块肉来。   或者更好一点, 直接将越后变成自己的领土。   这样一来,半个日本就会在她织田信长的实际控制下,整个天下, 也就指日可待了。   织田信长在那里暗暗筹划, 织田家的家臣们在得到这样的消息后, 先是愣了愣,随即立刻就陷入一种果然如此的理所当然之中。   真的,这种事情第一次来的时候是惊喜,第二次来的时候算得上是惊喜,等到第三次来的时候……好吧, 那就是常态。   谁叫那些人这么想不通,非和要他们织田家的主公大人为敌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织田家的家臣们养成了对于自家主公大人的绝对自信。   反正, 他们家主公大人都是会赢的,不是吗?   或许在更进一步之后,他们就会理所应当的认为。   反正, 整个天下迟早都是他们家主公大人的囊中之物的。   而离这样认为的一天,看起来也不会太久远了。   或许说,这样的想法已经开始产生,就差一把火,成就燎原之势了。   就在织田家上下虽然称不上喜气洋洋, 但都沉浸在一种轻松愉悦的氛围中时。   织田信长收到了一封特别的来信。   等看过这封信之后,织田信长的表情也有些奇怪,她微微回头,转向身边随侍的森兰丸,“阿兰,你觉得我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吗?”   森兰丸被自家主公大人突然莫名其妙的一问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是极机敏之人,闻言只愣了下就答道,“您是胸怀天下之人。”   织田信长哈哈大笑,她觉得她家兰丸实在是太贴心太会说话了,无论她问什么样的奇葩问题,都能回答得这么有理有据。   “好吧,虽然我也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心地善良之人。”织田信长笑过之后就叠起那封信,“不过对于某些特别的人,还是要给予一些优待的。”   比如,即将一命呜呼的那些人。   森兰丸不知道织田信长在说什么,所以他保持了良好的沉默。   织田信长收起信,伸了个懒腰,“阿兰,收拾收拾,准备跟我出门。”   听到织田信长这么说,森兰丸没有任何犹豫的低下头去,“遵命。”连去哪里都没有问。   织田信长嘴角微微扬起,作为她十分信任的人,也是该让阿兰知道些秘密了。   比如,她真正的身份。   不知道他会不会惊讶呢,还是以他的聪慧,早就发现了某种蛛丝马迹。   毕竟是贴身侍奉的人,到底和别人有些不同的,而兰丸又不想某只猴子是掩耳盗铃的人。   (远在另个战场的羽柴秀吉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摸着头深思自己是不是感冒了。)   庭院之中,有草木郁郁葱葱,翠绿色的样子,满满都是生机。   然而坐在回廊上靠着柱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庭院之人,却丝毫没有感染到这个庭院的蓬勃向上,面容枯槁,身姿消瘦,一副久病的模样。   只有那双似乎已经被死气熏染的目光,还保留在些许往日的锐利。   正是外界传闻已经病入膏肓的上杉谦信,而且看他的样子,那些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上杉家的家主,确实因为急病不久于人世了。   “主公大人。”有身佩短刀的侍从,从庭院外匆匆跑来,单膝跪到上杉谦信面前,“外面有人求见。”   上杉谦信咳了两声,才缓过口气,他面容非常平静,语气也很淡,“不见。”他现在,谁也不想见。   人有再多的雄心壮志,在现在这种时候也已经被磨灭得干净。   最开始的时候,不是没想过挣扎,不是没有过不甘,但再多的不甘心又能怎么样。   人意,到底是比不过天意的,既然天意如此,那也只能接受和任命。   到了现在,上杉谦信只是想见最后一个人。   不过,那个人不会来的吧。难道,他还不知道她是多么冷酷无情的一个人吗?和她织田家的家主大人,是多么的相似。   到了现在,上杉谦信大概早就分不清那到底是一种感情还是一种执念,或者仅仅只是不甘心,不过,或许到了现在,这也不是那么重要了吧。   没想到那人却没有立刻退下,而是用带着一种很奇怪的神色掏出一封信,呈给上杉谦信,“那位姬君说,如果您说不想见,就把这封信给您,您一定会见的。”   上杉谦信蓦地从靠着的柱子上坐起来,从侍从手里拿过信,然后在看到自己熟悉的字迹后终于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快请进来。”   那一瞬间,上杉家家主的目光锃亮,犹如看到了什么希望一般。   上杉谦信的态度已经摆在这里,侍从当然知道怎么处理,他几乎是气喘吁吁的跑到门外,请来了那位在门外久候的姬君。   虽然对方一直戴着女笠看不清容貌,但从那种优雅的身姿,和身边带着异常貌美的侍从也可以看出,这是位出身高贵的姬君。   他们家家主大人,从来都是不近女色的,什么时候和这样的姬君有了交情了。   虽然在心底各种猜测,脸上也是各种好奇,但上杉家的侍从还是懂些规矩,只是恭敬的请人,并没有开口询问。   上杉谦信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在他的翘首以盼之中,就有身形很是熟悉的姬君被人带领着,出现在了回廊的另一头。   虽然仍旧是女笠垂下的幕帷覆面,但上杉谦信有自信自己绝对不会认错。   微微扬了扬唇角,他重新靠会柱子上,恢复了刚才的面无表情。   哪怕到了快死的地步,上杉家的家主大人也是个能憋死自己的闷骚。   等上杉谦信久候的人和她带着小姓走到面前的时候,原本注意力应该放在那位姬君身上的上杉谦信,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她带着人。   那是个如同芝兰玉树般的美貌少年,甚至不需要多做言语,就只是静静的立在那里,就是满室光辉。   几不可见的皱眉,上杉谦信收敛起心神,在对方两人跪坐下的当口,相当有礼貌的开口,“欢迎来到上杉家,远道而来的姬君。”   他说着,挥手让自家侍从退了下去。   上杉谦信这样的状况,让侍从有些担心的看了过来,却在家主大人一个眼神的示意下退了下去。   等其他闲杂人等退下,那位姬君才伸手取下女笠,露出一张艳若骄阳的面容。   她环顾了下四周的环境,随即粲然一笑,就像是满院芬芳都失了颜色,“好久不见了。”   这样的面容,这样的风华,正是胆大包天到一个人带着森兰丸就跑到死对头这边来的织田家家主:织田信长。   经年不见,她的面容还是如记忆之中那样。   上杉谦信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姬君的脸,话却说得不那么好听,“没想到,你真的敢来。”   织田信长快被这位孤注生的男人说的话给气乐了,“难道不是你请我来的吗?”她笑着摇头,“既然上杉家的家主大人这么盛情邀请,我当然不能辜负这份心意啊。”顿了顿,她扫了一眼看起来形容枯槁的上杉谦信,“你请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那她简直是要笑死了好吗?真是难怪对方孤注生了!   上杉谦信也意识到自己言语的不妥当,人之将死,他请对方来,当然并不是想说这些。   但是他们之前的相处方式就是如此,言语交锋,你来我往,从来就没有和平相处的时候。   所以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到底要说什么的话比较好。   咳了一声,上杉谦信终于缓和了神色,“你能来,我很高兴。”因为说的是实话,所以他说得分外的情真意切。   织田信长怔了下,她没想到刚还一副说话气死人不偿命的人能够在突然之间直击重点,话说得不那么华丽,却因为简单,而分外真实。   于是织田信长笑了,温和得近乎温柔了,“我知道。”   上杉谦信想再次开口说点什么,但看到织田信长身后跪坐着,美如画也静如画的少年,又换了个说法,“让你的侍从下去休息吧。”   织田信长既然来都来了,当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纠缠不休,“阿兰,你下去等我吧。”   “殿下。”森兰丸十分难得的,在织田信长开口之后没有立刻照做。   织田信长笑了笑,对着自家人态度不知道温和了多少,“去吧,没事的。”她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遵命。”森兰丸这才领命退下。   织田信长转过头来,就见上杉谦信看着她的目光若有所思,织田信长微微一挑眉,“怎么了?谦信公?”   上杉谦信回过神来,哪怕身体看起来已经十分虚弱,他的思路却依旧清晰,甚至比之之前更加清晰,“你叫他阿兰。”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织田信长老神在在。   “听闻,织田家的家主织田信长身边有一位美貌异常的小姓,十分得他宠爱。”上杉谦信盯着织田信长的眼睛,“那个小姓,就叫森兰丸。”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织田信长听到上杉谦信这样的话,也是半分没有变色的。   “你到底是谁?”上杉谦信看着织田信长的目光如电,他一直认为,这位姬君是织田家尊贵的姬君,而织田家嫡出最尊贵的姬君,就只有织田信长的妹妹织田市。   在这样简单的认定之后,其他一切都似乎变得顺理成章。但一旦开始怀疑,之前所有的违和感统统都冒了出来,而且全部指向一个可怕的猜测。   上杉谦信根本不敢去深思这种可能性,那就好像是一个可怕的深渊,深不见底。   织田信长微微扬起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还在外面浪……捂脸~ 第147章 147   “这不可能。”良久, 上杉谦信才喃喃着开口道, 他原本就不好的脸色现在更是面若死灰, 背后一阵阵的都是冷汗。如果所有的猜测都指向一个事实, 这个事实大概是上杉谦信这辈子最不愿意接受的事实。   比起上杉谦信的慌张,织田信长依旧安稳若素,“这个世界上大概最不缺少的就是可能性, 就像阿市, 两年前, 谁又能想到她现在能做到现在这种程度呢。”当时她要任命织田市为拥城大名的事,在织田家引起了轩然大波,为了给阿江铺平道路,织田信长一力压下所有反对声音,强硬的将自家妹妹捧上了那个位置。然而两年后的今年, 又有谁能说阿市做得不好不合格呢,她比织田家其他任何人都做得要好要出色。   这个时代的女性和现代女性一样,只要给她们一片天, 她们自然就能让之涂抹上自己的颜色。   上杉谦信一时失语,他已经接受了那位姬君在织田家地位超然,实力不俗, 甚至不输给其他出色的男人,才会被织田信长以清州城赠予,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都不是女城主,而是那个名满天下, 看起来马上将要把整个日本握于掌中的魔王。   即将统一天下的最强大的人!   是的,到了现在这一刻,在上杉谦信已经不久于人世,他组织的反对织田信长的包围圈即将再次崩溃的现在。几乎没有人会怀疑,这个天下,最终会被织田信长掌握在手中。   而这个时间,看起来也不会太长了。   而这个改变了整个天下大势的人,结束了数百年战乱的人,竟然是个女人!   良久,上杉谦信才沙哑着声音开口,“我早该想到的。”   他也曾和织田信长朝夕相处过,她那么目中无人的样子,从未掩饰过自己的与众不同。那种唯我独尊的强势,盛气凌人的气势,织田家除了织田信长,又还会有谁呢。   若是有另一个织田信长,又哪里会允许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只是思维的盲区一旦陷入,就再也拉不回来了。   “不怪你。”织田信长向来的翻脸快得惊人,现在她安慰起人来也是相当温和的,“毕竟人有时候容易被表面的印象所蒙蔽。”她这个样子就算出去叫自己是织田信长,只怕她那些老对头也不太会相信的。或者说,他们也不愿意相信,谁愿意相信自己是被个女人送进黄泉的呢。   上杉谦信蓦地抬头,“你既然是织田信长,又怎么敢到我这里来,你就不怕我让你有来无回。”如果她只是织田家的姬君,她或许真的不怕,毕竟他不会对心心念念的女人做出这样的事。   心心念念,没错,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能承认的呢。   不管是爱还是恨,或者是其他更复杂的感情,上杉谦信的生命中,只有过这么一个女人,留下了那么深刻的印记。   深刻到他至死都难以忘怀。   “不怕的。”织田信长扬唇而笑,看起来极有自信的模样。   上杉谦信和织田信长做了多久的对头,看她这个样子怎么都意难平,“你就这么有自信能从我这里离开!”她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自信,这里到底是他上杉谦信的地盘,他还没死呢。   上杉谦信的样子像是把织田信长逗乐了,于是她就此笑了出来,作为跺跺脚,让天下都会抖一抖的魔王,她笑起来的时候非但没有阴狠,反而有种明若春晓之色,“不,我没有大的自信能在你上杉家的地方来去自由,”她被外界再怎么传言是魔王什么的,但她真的到底是个人,也不认为自己一个人有万夫不当之勇,“我只是相信你而已。”   “相信我?”上杉谦信微微勾唇,那是个带着些讽刺味道的笑容,“我承诺可让织田家的公主殿下来去自如,可从来没说过让织田家的家主大人来去自如。“他再怎么信守诺言,可也从未承诺过这种事吧。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织田信长听上杉谦信的话就知道他误会她的意思了,“我不是说相信你的承诺。”她从来不会拿所谓的女儿情长这种事去赌一个男人的野望,“我说的相信,是相信你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正确的判断?”上杉谦信微微眯起眼睛。   织田信长目光转向庭院,看向这一院的郁郁葱葱,“这个天下,乱了有多久了?”   她的话题转变得太快,上杉谦信怔了下才反应过来。   然而不等上杉谦信回答,织田信长已经自己将话接了下去,“好几百年了吧?在这之前,就算我能够大言不惭的说我可以统一天下,还天下太平。哪怕是最忠心我的家臣,虽然会欣慰于我胸怀大志,却打从心底不会认同我的话。”这个天下,乱得太久太久了,久到让这个时代的人都失去了一种叫做希望的东西,“但到了现在,如果我说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能统一天下,哪怕是我的敌人,”织田信长目光转向上杉谦信,“就算露出再不以为然的神色,其实心底也会认同我的话的。对吧?谦信公?”   上杉谦信沉默,他不想虚言欺骗,但是也不想老对头太得意,所以只能选择沉默。   织田信长笑了笑,笑容还是一派春风拂面的温和,“天下太平,有什么不好呢?能避免多少人间悲剧,能拯救多少世间苍生。如果你还有一争之力,或许你会想把这个权利握在手中。”或许还会想杀死她织田信长,“但到了现在,哪怕知道我真正的身份,你也不会杀我了。不是因为我这个人,”她才不信什么儿女情长,“而是为了这个天下。”   所以,她相信的是,上杉谦信多多少少是心怀天下,胸有大义之人。   上杉谦信……无话可说。   眼前之人虽然是女人,但她实在太过于可怕,竟然把他心底的想法都摸得透透彻彻的。   确实如她所言,他,不会扼杀天下太平的唯一希望。   如果织田信长死在这里,这个天下,不知道还要乱多少年。   “我不喜欢织田信长,”良久,上杉谦信才开口道,他的话音有些冷,“他毁佛灭道,火烧比叡山,袭灭伊势长岛,”他却笃行佛教,和织田信长完全不是一路人,“他狂妄自大,流放将军,号令群雄,他异想天开,实行那些闻所未闻的荒唐政策,桩桩件件,都是我不能接受的事。”所以,他才开始旗帜鲜明的反对织田信长。   织田信长含笑听着,完全不像在听对方说有多讨厌她一样,“我都知道。”她当然知道上杉谦信很不喜欢她的所作所为,但那又如何,这个世上有多少人不喜欢,可反对她的人,都被她送去了黄泉或者压得再也翻不了身,连口头上的叫嚣,她最近也听得少了。   “但有句话你说对了。”上杉谦信抬眸看人,目光既清又冷,“他现在,是这个天下唯一的希望。”   “我知道。”织田信长点了点头,态度之理所当然,只怕不知道多少人看了就是一口血,偏偏她这种自信,还是真正的事出有因,而非胡乱的狂妄自大。   上杉谦信偏过头,“我不会杀你的。”   为了这个天下,他不会杀织田信长。   呵,到了此刻,连心高气傲如他,也不得不承认,他输给了早就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织田信长。   “我大老远的带着阿兰跑过来,你不会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的吧,不会杀我什么的?”倒是织田信长见上杉谦信这个样子,微微挑起唇角。   原本蓦然有些心灰意冷的上杉谦信转过头来,就对上织田家家主大人一双明若春水的眼睛,她眉目含情眼含笑,这句话问出口的时候还带着两分调笑,实在不像是对待敌人的口吻。   上杉谦信瞬间便从那种认清对方真实身份的敌对状态脱离了出来,想到了不久之前,他是抱着何种心情写了一封给织田家公主殿下的书信的。   “不是。”上杉谦信喉咙有些紧,他一辈子都没应对过女人,唯一“对付”过的就只有织田信长,到了这种时候好像除了这简短的话,还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那是什么?”织田信长的问话里有两分戏谑。   “你能来,是不是……”上杉谦信话说到一半,便不知道如何接下去了。该问什么呢,是不是对我也是有意?若是还罢,万一不是呢?他不想看到对方露出为难的神色或者是听到拒绝的话。   上杉谦信话没问完,但织田信长哪里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这家伙从来没有那种所谓顾念别人是将死之人的其言也善,张嘴就来,“不是。”   上杉谦信差点被噎得背过气去,就算不是,就算不是!你也不能这么说吧。   然而下一刻,织田信长却扬起唇角,最是春风化雨的一笑,“不过,到底和别人是有些不同的,如果是信玄病重,我可不会跑去见他一面。”这是实话,上杉谦信可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敢于跑来和她求亲的人啊。   上杉谦信抬眸,和织田信长四目相对,渐渐的,他的目光柔和了下来,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泠然在瞬间收敛,就像平静的湖水泛起碧波荡漾,最是怡人的风光,“我明白了。”   织田信长也是笑意渐深,虽然她挺喜欢上杉谦信初见时那种禁欲系的样子,但这样化为春水的样子也不错啊。再怎么说,她这么远的过来,可不是来喊打喊杀的嘛。    第148章 148   从上杉谦信的宅院出来的时候, 织田信长脚步微微停顿了下, 她回头, 看向那栋满园春色仍旧掩盖不了死气浓浓的宅院, 微微挑了挑眉。   “殿下?”随侍在她身边的森兰丸在片刻的等待后轻声唤了句,他家主君大人发呆的时间未免有些太长了,在这里可不是什么很安全的地方啊。   织田信长回过神来, “走吧。”她其实不是在发呆, 而是有些感慨。   从东海道第一弓取的今川义元开始, 到现在越后之龙的上杉谦信,中间她经历过的对手无数,如同武田信玄之流,都一个个的死在了她的手下。   上杉谦信,可以说是最后一个她还看得过眼的对手了。   而现在, 上杉谦信也快要死了,一时之间放眼天下,再是难逢敌手。   就算是心神坚韧如织田信长, 也难免心生感叹。   这也是她之所以愿意在上杉谦信临死之前,愿意来见他一面的原因之一吧。   对手,总是值得尊敬的。   没有对手的感觉, 在庆幸之余,总会显得有些寂寞的。   “殿下是有些舍不得上杉谦信公吗?”森兰丸察言观色,看织田信长的神色不同寻常,便试探着问道。他在织田信长身边日久,可以称得上是十分了解她的人, 可连他也从未见过织田信长这般设色。   “确实有些舍不得。”织田信长倒是答得干脆,她向来懒得遮掩什么,随心所欲惯了,想说什么就是什么,也不怕引人误会。说白了,织田家的家主大人是个相当自我且高傲的人,其他人的想法对于她来说,实在不那么重要。   “您和谦信公……”也不知道森兰丸脑补了什么,他脸上有种颇为难以开口的神色。   织田信长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森兰丸是误会了,不过也难怪阿兰误会,她千里迢迢跑来见一个要死的人,说她是一时兴起,只怕别人都不会相信,虽然她很大部分原因确实是一时兴起。   “阿兰想到了什么?”织田信长对于逗一逗自家森兰丸还是很有兴趣的。   “您很喜欢他么?”森兰丸这样问的时候,几乎是不由自主的有些紧张,虽然他已经极力压制了,但和他朝夕相处的织田信长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于是织田家的家主大人微微扬了扬眉,“阿兰不希望我喜欢上杉谦信吗?”顿了顿,她挑起嘴角,“来来来,和我说说实话。”她可不想听那些敷衍的话,不过她都这么说了,兰丸一定会告诉她实话的。   森兰丸却是收敛了神色,确实如织田信长所想,织田信长要让他说实话,他就实话实说,“我确实不希望您喜欢他。”   “为什么?”织田信长思忖了片刻,“其实谦信酱还不错嘛,至少比武田信玄什么的强很多。”当然更不用提什么今川义元了,真是可怕的审美。   森兰丸摇了摇头,“我不是说谦信公有什么不好,”他顿了顿,似乎对于觉得这样说不好,但对方是织田信长,他也不得不说,“但是他已经是重病,如果殿下喜欢他的话,他去世之后,殿下一定会伤心的,我不希望殿下伤心。”他说着,直直的看向织田信长,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关心和担心。   织田信长怔了下,随即哈哈大笑,“我家阿兰果然是最好的。”   真正无人能出其右,蕙质兰心的美少年,这样的森兰丸,也难怪她偏心喜欢,是不是?   “殿下,您太过于夸奖了。”刚那样说都没不好意思的森兰丸反而被织田信长毫无掩饰的夸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算不上夸奖。”织田信长笑着赞道,“不过,对于谦信酱,与其说我是伤心,不如说我是感慨吧。”若说敌人都死光了,一点没不高兴,那绝对是鬼扯,但都死光了,一点不寂寞,也是胡说八道,还有对于上杉谦信,虽然没有森兰丸以为的那种感情,但也不是一点都不喜欢,人毕竟会对很喜欢自己的人更有好感,所以叠加在一起,织田信长的心情也有些复杂。   “感慨?”森兰丸再是善解人意,也没太听懂织田信长的说法。   织田信长笑了,从那些太过于复杂的情绪挣脱出来,织田家家主大人的笑容,是一种强横霸道的盛气凌人之势,“这天下,到了该一统的时刻了!”时机,终于到了!   “殿下……”森兰丸怔怔的看着织田信长,良久。   就如同织田信长狂妄的放言一般,是年,上杉谦信病死于与织田信长决战之前,织田信长半分没有迟疑,趁机将越后一战而下。在魔王的凌厉攻击下,上杉家的人甚至很难兴起还手之意,越后并入织田家的领地。   之后,柴田胜家在竹中半兵卫的帮助下大胜松永久秀,松永久秀在天守阁放火自尽,他之前的封地全部收归织田家所有。   羽柴秀吉又在织田信长送来的黑天官兵卫的辅佐下,大败毛利,虽然没有完全消灭对方,但很显然,毛利也只剩苟延残喘之势。   而明智光秀则彻底终结了本愿寺的势力,将织田氏与佛寺之间数年的对峙,以织田氏的全胜画上了句点。从此,佛寺之中,再也没人能与织田信长对立。   自此,织田信长的实力大涨,放眼日本国内,再无对手。   于是织田信长正式迁居安土城,并将此城作为攻略整个日本的中心。   迁居安土之后,织田信长趁此机会再次大封群臣,并首次将女儿织田江封为城主,将旧城岐阜给了织田江。   按照战国时候默认的规则,如果现任家主别居新城,那么旧城就是要给下一任少主的,比如织田信长,她小时候她的父亲织田信秀就是这么操作的,自己迁居,将旧城给了织田信长。   所以织田信长这一来就等于向织田家所有人宣告了织田江少主的身份。   虽然她并没有直言,但织田江已经是有少主之实而仅仅无少主之名罢了。   这一下彻底打蒙了织田家的家臣们,虽然他们都知道家主大人对江公主宠爱异常,干什么都带着她,但这少主之位……   但如果要去进言吧,人家主公大人也根本没宣布江公主就是织田家的继承人啊。虽然旧城给少主是惯例,但也只是惯例,并没有这条法律,天皇也没有颁布赦令,那要怎么说。   虽然,也不是没有守旧的家臣反对过这件事,但以现在织田信长权势的如日中天,她只要动动手指头,就摁死这些反对意见了。   再加上织田家几位重臣没哪一个出手,都装聋作哑,其他人,想蹦跶也蹦跶不起来了。   (羽柴秀吉和明智光秀:我们都有个女主公了,再来个女少主,不也就那么回事,我们真的不想再被主公大人找去谈心了,真的!至于柴田胜家,他直接被织田市摁趴下了。其他,还有什么重臣呢……)   于是织田家的江公主就这么慢慢成长了起来,受的是最严格,最正统的少主教育,当然,也少不了她父亲大人织田信长的奇思妙想。   就在江公主越来越长成织田信长心目中的模样时,织田信长继续带领着手下的家臣们南征北战,武田、上杉、毛利……   有时候自己亲自带人,有时候派遣家臣。   现在的织田信长,在整个天下,无人可敌。   可以说,整个天下都在魔王的铁蹄下瑟瑟发抖,再没人能怀疑这位大人是不是能一统天下,不管是怀抱期望,还是满是失望,他们都只能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就在织田江十二岁的时候,她迎来了自己的初阵,这个时候织田家已经在织田信长的带领下,占领了大半个日本,小小的织田家有实无名的少主大人,野心勃勃,要马踏暇夷,开疆拓土,成为真正的织田家的统治者。   织田信长对于自家女儿的教育一向是放任自流,鼓励为主。   要打暇夷,好啊,没问题,父亲大人给你备船备人备物资,你自己去打,不过打之前先把日本国内打下来再说啊。来看看地图,我都给你打下来大半了,剩下些边边角角除了道路难走些没什么难的,相信你能做到的。   于是织田江就此接过织田信长给予的权利,开始了她的讨伐之路。   虽然织田市十分舍不得,但她也没有阻止,她知道,武家继承人的权利,并不仅仅是长辈给予的,而需要自己从战场上夺取的。   一路征伐,织田江成功过,也失败过,但她从来都无所畏惧,因为她知道,她最坚强的后盾,就是她的父亲大人,天下无敌的魔王:织田信长。   终于,当织田家五瓣木瓜纹的旗帜插上暇夷的土地时,织田家少主的身份就此坐实,哪怕她是女人又如何,织田江知道,无论是谁,都再也没有与她一争之力了。   当新鲜出炉的织田家少主大人正要一鼓作气占领整个暇夷的时候,她收到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她父亲大人织田信长病危,让她立即回安土城,接任织田家家主的位置。   而当织田江马不停蹄,风尘仆仆的回到安土城,本以为看到的会是自家父亲大人缠绵病榻的身影,回来的途中,多少次午夜梦回,她被噩梦惊醒,都害怕见不到父亲大人最后一面。但当织田江看到在廊下随意闲坐,还颇有兴致的喝着千宗易先生泡的茶的神采奕奕的织田家现任家主时,织田江沉默了。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到这里来干什么? 第149章 149   “哟, 阿江回来了啊。”看到织田江急匆匆的赶来, 正在品茶的织田信长抬起手来挥了挥。那副闲适的样子, 再配合上织田信长带着两分痞气的笑容, 怎么都只会让人联想到两个字——欠揍。   真的,如果不是织田家的家主大人向来如何,实在很难想象这么一个没正行的人, 是能够号令天下的魔王。   织田江被织田信长毫无羞耻心的态度搞得嘴角抽了抽, 然后忍耐着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不能对自己父亲大人拔刀,不能对自己的父亲大人拔刀,不能对自己的父亲大人拔刀,那到底是自己的父亲大人。   在给自己做了两分钟的心理建设后,织田江才朝着织田信长行了礼, 又对千宗易点了点头,才在织田信长面前坐了下来,“看到父亲大人安好, 我就放心了。”说罢,还露出了个颇为织田信长式的假笑。   从织田江很小的时候就把她带在身边的织田信长还能不知道她这女儿的心思,看样子指不定多生气呢, 还那么活生生的给憋着,真是辛苦她了。   当然话是这么说,织田信长却丝毫没有心疼织田江的想法,顺着她的话就往下接,“能看到你平安回来, 为父就放下心来了,”她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这样就算是为父去了,也能走得安心。”她那么情真意切的样子,分分钟就把织田江的演技对比成了渣渣。   织田江正接过千宗易递来的茶水,闻言差点手一抖,把这杯茶扔出去。   强忍下激荡的心情,织田江蓦地抬头看向织田信长。   她的父亲大人,织田家的现任家主,纵横天下数十年,无一败绩的信长公。说起来也不再是可称为年轻的年纪。但岁月似乎特别的厚爱他,并未在他的脸上刻下多少深刻的痕迹,甚至他那双眼睛在注视着你的时候,仍旧是清透得一望见底。他现在嘴角挂着微笑,坐在廊下品茶赏景的模样,仍旧是万分赏心悦目的画面,完全可以去骗骗无知少女,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为父去了,简直是,简直是太糟心了有木有!   于是织田江很不雅的翻了个白眼,虽然她在外面也是独当一面的少主,但在织田信长面前,很难忍住不破功,“可是看您的身体非常健康,再活个几十年没问题。”   “非也非也。”织田信长抽出腰间的折扇挥了挥,“最多不过两个月,我就要病逝了,”她说着,转头向一直含笑望着她和织田江的千宗易,“对吧,宗易先生?”   作为织田信长的心腹,跟随她这个主公大人一辈子的人,千宗易还能不知道织田信长的意思吗,更何况他可是织田信长点了名的知情识趣,于是他笑眯眯的给自家主公大人再倒上一杯茶,接腔接的那叫一个顺溜,“确实如此。”   织田江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移了片刻,随即斩钉截铁的道,“您骗我。”她父亲大人绝对是面色红润,身体健康的样子。   “没骗你,是真的。”织田信长看向小女儿,就缓和下神情,“两个月的时间,足够你继任织田家的家主之位,到时候,就是我病逝的时候。毕竟,如果有我在,你永远只能是个有名无实的主公大人。”   她可以说是一手缔造了织田家辉煌的人,哪怕她把家主之位交给了阿江,只要她还在,只要她随意吩咐一句,她相信哪怕是阿江的嫡系,也不会违抗她的命令。不是她炫耀什么,而是事实就是如此。在织田家,除了她,其他人都是渣渣。   织田江到底是聪明的,她一下就明白了织田信长的用意,“父亲大人,您要退位。”   “是的,我要退位。”织田信长吹了吹那杯茶,然后喝了一口。   织田江脑子转得飞快,“就算你要退位,也不用病逝啊。”她瞬间就想到了其他武家大名发生过的情况,“你仍旧是织田家的老主公大人。”   “老什么主公,”织田信长放下茶杯,手里的折扇毫不留情的敲在织田江头上,“难听死了!”她哪里老了,明明是最风华正茂的时候好吗?   “哎哟,”织田江捂了脑袋,“好吧,您不老。”虽然这句话只是被打出来,但其实织田江说得还颇有几分正经,她家父亲大人,怎么看都是不显老的嘛。   “我还年轻,”织田信长瞪了一眼自己不会说话的小女儿,然后直接道,“就直接说吧,你想不想当织田家的家督。”   “我……”织田江迟疑了下,她又不是傻,从小在权谋里打滚,也见过父子两人为了家主的位置刀剑相向的情况。如果直接说想的话,也不知道会不会犯了什么忌讳。   “不用回答好听的话。”没想到织田信长直接就给织田江怼了回来,“织田江,我只问一遍,你想,还是不想?”收敛起神色,织田信长瞬间成了那个能让天下为止颤抖的霸主。   织田江握紧了拳头,片刻之后,她大声答道,“我想!”从懂事开始,她就为了这一刻做准备,几乎每个人都认为她是女孩儿她不能当织田家的家主,但是只有父亲大人坚定的认为她可以。   是的,凭什么只有男人才能当家主,她是女人,也一定可以,她甚至会比那些男人做得更好。   “很好,”织田信长嘴角一扬就是春风般的笑意,然后就是轻飘飘的一句,“织田家是你的了。”   “父亲大人……”织田江有些傻眼,就,就这么简单。   “做什么?”织田信长眼睛一瞪,“我都给织田家做了这么多年的贡献了,又含辛茹苦把你养大,接下来难道不该你来接手了吗?”   “可是,织田家的那些家臣们怎么办?”她还没收服全部的家臣啊,“还有天下还没有一统。”虽然也差不多了,“还有朝廷天皇那边。”到底该怎么进行下一步,她家父亲大人什么也没告诉她啊!   “你问我做什么?”织田信长相当无赖的手一摊,“你才是织田家的家主,这些都要问你自己。”   “可是父亲大人……”织田江仍旧不死心。   没想到被织田信长像赶苍蝇那样赶了,“去见见你母亲大人和你姨母大人,别在我这里杵着,杵着我也不会多说什么,反正还有两个月的时间,足够你做些准备了。”这些年来,她明里暗里为阿江做了多少,如果阿江这样都还不能顺利上位,那织田家的家主换人来做,她也认了。   知道自家父亲大人说一不二,织田江只能委委屈屈的弯腰行礼,“是。”她命怎么这么苦啊,有个这么不着调的父亲大人。   说起来,父亲大人不会是织田家的家主大人当腻味了,然后又有了什么新的幺蛾子,所以才心急火燎的把她叫回来顶缸吧。   就在织田江要起身告辞的时候,织田信长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对了,我给你订了门亲事。”   织田江愣了下,随即点头,“是哪家的?”她不看重这些,只要是有裨益的婚事就可以了。   织田信长嘴角一勾,“猴子家的。”猴子努力了这些年也没儿子,最后还是抱养了妹妹家的儿子当亲子养大,来继承羽柴家。   “猴子叔叔!”织田江不可思议的叫了出来,“换个人行不行!”太丑了她不要啊,她已经没想过要找个自己多喜欢的,但至少也不能太丑啊。   “不行。”织田信长沉下脸。   织田江这次却想着为自己的终生幸福努力一把了,“父亲大人,您不能这么对女儿啊,哪怕是明智叔叔家的也好啊。”论长相,明智家的甩了羽柴家的八条街不止啊!   “没得讲价!”织田信长毫不迟疑的打断了织田江的妄想,“等你继任织田家家主位置后,马上成亲。”   “……是。”嘤嘤嘤,阿江心底苦,阿江好委屈,阿江需要安慰。   “行了,走了。”织田信长再次不耐烦的挥手。   于是织田江只能哭丧着一张脸退下了。   织田信长看她离开,忍不住叹了口气,“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没定性。不过是成个亲而已,还给我甩脸色。”有这种女儿,她也是很辛苦的好不好。   千宗易不动声色给织田信长满了杯茶,“若是羽柴大人有女儿,要嫁予您呢。”   “做梦呢!”织田信长想也不想的反驳,“死都不娶好吗。”   千宗易笑了,“想来少主也是如此。”你们织田家啊,一脉相承的颜控不解释。   织田信长脸皮可厚了,“我跟她能一样嘛,我坐稳了织田家的家主之位,有任性的权利,她呢,屁股还没坐热呢。”   千宗易抬头看向跟了多年的主君,织田家的家主大人眉梢眼角已经有些岁月的沉淀,但他这么无赖的样子,还是和当初他见到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千宗易忍不住露出微笑来,“是啊,没有任何人能和您一样。”   虽然织田家的少主已经足够优秀,但在他眼中,在那些织田家的老臣眼中,织田家的家主大人,从来都只有一个而已。   被千宗易赞扬了,织田信长总算是满意了,她缓和了语气,“宗易先生还是继续会为阿江泡茶吧。”千宗易的理想,她太明白了,只有和当权者结合,才能创造出名流千古的茶道大家。   “我会,”千宗易在织田信长面前毫不掩饰,相处多年,相互都太了解了,“只不过,以后我泡茶的场所,只会在茶室了。”   他再也不会在天气晴朗的午后,为任何人端出茶具,在回廊上泡茶了。   织田信长闻言却是举起茶杯,朝向千宗易,“宗易先生,一期一会,才是人生至美之事啊。”   千宗易怔了怔,随即失笑,“是啊,一期一会,这就已经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姑娘们,一期一会,这就已经足够了。 第150章 150   等千宗易也离开之后, 织田信长一个人靠在回廊边上, 望着庭院里的山水, 嘴角挂着微笑。   一期一会, 对于织田信长来说,伤感是没有的,但是怀念还是有那么些许的。   这么些年来, 她一手缔造了这一切, 确实会让她怀念。   但是织田信长从来都不是会向后看的人, 不是吗?   前方,总有更多更刺激更有趣的东西在等着她。   织田信长闲适的时间并没有多长,很快,就有服饰华丽的贵妇人,在她面前跪坐了下来, 正是织田家的女主人,斋藤归蝶。   织田信长都没有回头,而是缓缓的开口, “见到阿江了吗?”对于斋藤归蝶的脚步声,她太熟悉了,不需要特意去看, 就能听得出来。   “见到了。”斋藤归蝶笑了笑,“她成长得很好,已经很有织田家家主的模样了。”   “嗯,是的,确实成长得不错。”织田信长伸出手来, “当时才来到织田家的时候,她才那么小的一团,软软的,现在也已经是杀伐果决的将领了。”虽然在她这个父亲大人面前看起来还是没多少改变,但那身肃杀之气,却不是普通人就能受到住的。   斋藤归蝶叹笑着点头,“是啊,我让她去见阿市了,向来阿市也会很高兴看到她这个样子的。”   织田信长撇嘴,“那家伙,大概会去和市姬撒娇耍赖吧。”虽然有些长大了,但阿江还是有孩子气的一面呢。   “因为您给她订的婚事?”斋藤归蝶掩唇而笑,“您肯定只告诉了她给她订的是秀吉大人家的孩子,没有说那孩子的长相。”   织田信长抽出折扇来晃了晃,“不能以貌取人。”   斋藤归蝶毫不犹豫的给了织田信长一个白眼,她已经过了女人最好的年华,但和织田信长相处起来的样子,仍旧有几分小女儿的娇俏,那是被宠爱纵容了一辈子的模样,“您就别说这句话了,阿江在这方面像足了谁,您还能不知道吗?”   织田信长被斋藤归蝶翻了眼睛也毫不在意的,“我不是想让阿江养成好习惯吗?”   “算了,阿江都已经被您养成这幅模样了。”斋藤归蝶摇头,“言传身教,早就改不过来了。”   “哎,随她吧。”织田信长转过了身体,直接朝斋藤归蝶腿上躺了下去,“反正我已经是快要退位的家主了,织田家以后都是她的,随她怎么折腾。”   斋藤归蝶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的人,沉默了片刻,“殿下,您真的已经决定了吗?”织田信长转头看向斋藤归蝶,“阿浓,你知道我下的决定不会更改。”   “可是……”斋藤归蝶微微垂眸,她从未反对过织田信长的决定,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啊。   “没什么好可是的,”织田信长微微扬起嘴角,“现在天下也已经统一了,织田家也振兴了,作为织田家的家主,作为织田信长,我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责任。”还天下一个太平,给百姓一分希望,她说过的,她都做到了。如果接下去还会有什么呢,已经成长起来的织田家少主野心勃勃,她为了掌握权力,会不得不周旋于权谋亲人之中,不是做不来,而是没必要,这种事,已经不能再挑起织田家爱好新鲜事物的家主大人的兴趣了。   “再接下去会怎么样,我继续霸占着这个位置直到死?”织田信长摇了摇头,“那多没意思啊。”她可是传说中的魔王,老死在温暖的床上这种死法不适合她。   “那也不需要出海去啊,”斋藤归蝶也有些急了,“那些南蛮人的地方,谁知道有什么,而且海上那么多危险,如果您真的不愿意继续做家主,那把家主之位让给阿江后,天下有那么多可以去的地方。”   “谁说世界就都是南蛮人的地方啊,我可是打算去新大陆当王的。”织田信长不以为然,海上是风险大,但就因为危险她就会退缩了吗?她在这个地方呆了几十年,呆够了,是时候去外面看看了。   “要当王在这里也可以当啊。”斋藤归蝶张口就来。   织田信长噗嗤一声笑了,“阿浓,你这话可说的太有气势了。”   早就被织田信长熏陶了十几年,不知害怕为何物的斋藤归蝶振振有词,“难道不是吗?殿下,现在只要您想,就算是天皇……”   织田信长摇了摇头,“我对当天皇没兴趣。”她不要为了统治这个国家累到过劳死!   “那您对什么有兴趣?”斋藤归蝶皱起眉头。   “当然是到夏威夷去跳草裙舞。”织田信长誓言旦旦,她要穿比基尼,要下海去游泳,要躺在沙滩上晒太阳喝果汁。她觉得她在夏威夷,绝对能浪到飞起。   “您在说什么?”斋藤归蝶一头雾水。   织田信长好耐性的解释,“就是在海上有个岛,那里气候终年适宜,不冷不热,有各种奇珍水果,有蔚蓝的海水和透亮的天空,还有金黄的细软的沙滩,我想去那里。”   “骗人的吧,怎么会有这种地方。”斋藤归蝶根本不相信。   “哈哈,说不定是真的,所以我打算去找找看。”织田信长笑道。   “您真的不改变决定了?”斋藤归蝶再一次问道。   “决定了。”织田信长答道,她语气平淡,却是不容更改的模样。   “好吧,”斋藤归蝶叹了口气,“您快起来,我有事要去做。”   “做什么啊?”织田信长莫名其妙的坐起身来。   “当然是收拾东西,”斋藤归蝶振振有词,“去到那么远的地方,东西不带齐怎么行?”   织田信长蓦地反应过来,“等等,我没打算……”   “您没打算带我一起去?”斋藤归蝶目光已经瞪了过来。   织田信长苦笑,“海上有危险。”这句话,还是刚才浓姬劝她的。   “这么多年,织田家经历的危险还少吗?”斋藤归蝶声音可大了。   “阿浓,”织田信长好脾气的哄道,“我是拿命去赌,”这个时代出海是真的很危险,其实连她自己也没有十全的把握,“你不一样,就算阿江继承了家主之位,你也是织田家最尊贵的女主人。”归蝶和她不一样,她心太野,对平静的既定生活没有丝毫的兴趣,但归蝶却不需要跟着她去受那些苦,她为了她操劳了一辈子,足够了。   “殿下,我嫁到织田家多少年了?”斋藤归蝶突然转换了话题。   织田信长怔了下,随即答道,“二十多年了吧。”小蝶儿还是她才十多岁的时候,从美浓嫁过来的。那个时候骄傲明艳的公主,现在也因为岁月的沉淀,成为了雍容华贵的夫人。   “是啊二十多年了,”斋藤归蝶叹道,“多少人的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她说着,画风一转,叉腰就来,“我都跟着您吃了一辈子的苦了,临到头了,您现在要去享受阳光水果沙滩了,就要把我甩开了,我告诉您,想都别想!”跟织田信长相处了那么长那么长的时间,斋藤归蝶将织田信长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能力,学了个十成十,还十分理直气壮的样子。   “我不是……”   织田信长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斋藤归蝶打断,“再说了,您不带着我,您自己会动手做衣服吗?会做饭熬汤吗?会打理身边的一切吗?”她瞪起眼睛,“您难道想在带去的人面前不穿衣服吗?不吃饭?和野人一样过活?”   织田信长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什么,只能无奈苦笑,“看来我还真是离了你就不行了。”感觉她都被人养废了是怎么回事?   “没错!”斋藤归蝶相当趾高气扬的答了句,“所以,不管您去那里,都得带上我。”   织田信长叹气,语气却是温和得和温柔一样,“知道了。”   既然一定要去,那就去好了,同舟共济了多少年,她还真是舍不得她家小蝶儿的。   她尊重浓姬的想法,也会尽全力护着她家浓姬的。   于是斋藤归蝶喜滋滋的走了,她从来没有出过这么远的门,比起忐忑,她更多的其实是兴奋和期待。至于有危险什么,反正她跟着殿下啊,有什么好怕的。多少年来,殿下就是她的信仰,她的勇气,有殿下在,哪怕再大的危险她都不怕。   留下织田信长摇头叹气,随即又将目光转向庭院,两个月,阿江,我只给你两个月的时间,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是年,织田家家主织田信长病重,召回还在外征战的织田家少主织田江,传予家主之位。   因为织田江特殊的身份,织田家上下一时之间暗潮涌动。甚至在织田家之外,有些势力也开始蠢蠢欲动。但暂时明面上,却没有任何人敢于妄动,毕竟织田信长只是病重,还没有逝世,只要她活着一天,就绝对会是平稳的一天。   然后,新任织田家家主也不是吃素的。   最先公布的,是家主大人的婚事,成婚的对象是织田家重臣羽柴秀吉的养子,因为羽柴秀吉没有亲子,所以养子也是继承羽柴家之人。羽柴秀吉,成为织田家家臣中第一个旗帜鲜明的站到新家主身边的人。   紧接着,明智光秀、柴田胜家等人也表示了对新家主的臣服。   再加上新家主也是常年征战在外,培养出了一批亲信家臣之人。   有了这些一手培养的势力和织田家部分老臣的支持,织田江的家主之位,也稳固了下来,至于之后还有没有什么动荡,那就要看这位新任的家主大人的手腕如何了。   就在织田江地位稳定之后,织田家噩耗传开。   一手缔造了织田家辉煌,一统天下的霸主织田信长,溘然长逝。   一时之间,整个天下风起云涌,不少人蠢蠢欲动,眼睛盯牢了安土城的方向。   如果说之前织田家的动荡只是小事,毕竟织田江的上位是织田信长的支持,那这位魔王的崩逝,就是能够动摇整个织田家的大事。   在这样的风雨飘摇之中,织田家的新任家主,展现出非凡的手腕,无论是武力上的威压,还是政治上的圆滑,连打带拉,合纵连横,在织田家军师黑田如水的辅佐下,竟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将表面上露头的势力清理干净,稳坐织田家家主的位置。   让整个天下不由为之侧目之时,也不能不感慨,果然是那位亲手□□出的人物吗?哪怕是个女人,也绝对不是能让人小看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直都说过不会综fgo啊,我并不是很喜欢那个设定,这篇只会是信长活着的时候的故事。   再说了,以信长公的脾气,能忍受那个?只怕先就会搅和得天翻地覆吧。 第151章 151   当然,足以影响整个天下大势的织田家的动向,虽是天下无不侧目,但这都是明面上发生的事,而在暗地里……   这日,天气晴朗,风和丽日,是个适合出海的好天气。   港口里,已经停泊好了一溜大船,这些船都不是簇新的样子,而是经历过风雨,才被遴选出来的适合扬帆远洋的大船,白帆飘扬,看起来气势十足。   如果对织田家熟悉的人,站在这里一眼就能认出,这里不少船只,都是远征过虾夷,征用船只的人可不会客气,什么好来什么。   “你说你非要来干嘛?”最大的旗舰边,不久之前刚“被病逝”的织田信长正精神十足的跳着脚骂人,“明明身体就不好,万一在路上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要送行在安土城参加了我的葬礼还不够吗?那可是我的葬礼!”   被她骂着的男子闻言想说什么,话还没说出来就是一阵呛咳,咳得撕心裂肺的样子,脸也憋得通红,看起来整个人都快不好了。   织田信长再多的话也只能憋回去了,她望了望天,没奈何上前两步拍了拍那人的背,“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也别咳了。”宠信了一辈子的臣子还能怎么办,当然只能继续宠下去了啊。   竹中半兵卫这才停下咳嗽,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已经有些皱纹,但双眼依旧明亮的脸,岁月造就了他的风华,哪怕看上去身体已经衰败,也无损其风采,“殿下要远行,我又怎么能不来送行。”如果不是身体实在不好,他大概,也是要跟着织田信长走的。但他知道,现在他就算跟去了,也只是拖累,辅佐了他家主君一辈子,不说有多神机妙算,贡献也是不少,他不想到了最后,反而成为他家主君的拖累。   “知道了知道了。”织田信长挥挥手,“送了就赶紧回去休息吧,多活两年,说不定还能看到我派人回来送东西呢。”这家伙真是的,年轻的时候还好,临到老了反而固执得很,麻烦! 竹中半兵卫笑了,就如同和织田信长的初见一般的笑容,“好,我等着殿下。”他一定,会等到最后一天的。   织田信长点点头,“那我走了,”她也笑了笑,“这次就是后会无期了,”顿了顿,“你还记得那个问题吗?”很久很久之前,她家军师一直想要知道的一个答案。   竹中半兵卫朝织田信长行了一礼,“不用了,我早已经知道了答案。”就在他家主公大人一定要让江公主,不对,应该是现任主公大人担任少主的时候,他就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因由。日本第一的军师大人,并非浪得虚名。   织田信长半分惊讶没有,她拍了拍竹中半兵卫的肩膀,“这么多年来,辛苦你了。”辛苦你辅佐我,也辛苦你在知道我的秘密后,没有露出分毫。   竹中半兵卫的笑容温润,“非是为殿下,为苍生。”这是初见时,织田信长对他说过的话,他从来没有忘记过。   织田信长笑了,“那就请继续为了苍生,好好的活下去吧。”她说着,毫不犹豫的转身,挥手,“我走了,后会无期。”   竹中半兵卫看着织田信长潇洒的背影,深深的弯下腰去,然后在抬起头来的瞬间,露出带着几分顽皮的笑容,像极了自家那个主上的,“殿下难道以为,其他人也会像我这样好说话吗?”您说走就走,也要看别人放不放啊。   当然,竹中半兵卫说话声音很小,织田信长并没有听到,她正招呼着森兰丸登船,“阿兰,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你舍得吗?”   森兰丸已经从少年长成了青年,姿容不减,反是更加风华绝代,在安土城的时候,不知道迷倒了多少人,甚至连天皇都盛赞过他的容貌犹如光源氏在世。   现在听到织田信长问话,温雅的青年微微一笑,话音是种异常平淡的理所当然,“殿下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殿下生,他随着殿下生,殿下死,他就在黄泉路上为殿下开路,不离不弃,如影相随,就是这么简单。   “行吧,”织田信长失笑,“反正你就算说舍不得,我也不打算让你走。”   “殿下?”森兰丸抬眸望人。 织田信长伸手摸了摸人脸顺手揩把油,“我也舍不得啊。”   于是难得的,近年来越发沉稳的森兰丸也也微微偏过脸,霞染双颊。   织田信长哈哈大笑,率先背着手走上踏板,调戏完阿兰,让她心情很好。   只不过织田信长的好心情只保持了片刻,就再也保持不下去了。   等她看到甲板上已经盘腿而坐,明显已经在等待她的人的时候,织田信长的笑容就随风而逝了,“你们怎么在这里!”   年轻时总被织田信长嫌弃长相,老了反而没那么难看的羽柴秀吉动作灵活的跳起来跪到织田信长面前,“听闻主公大人要在开疆拓土,猴子愿为先锋。”话说得可动听可动听了。   织田信长只用了一句话来表达她的心情,“滚!”   呵斥完织田信长也不再理会那只死猴子,而是转向另一个看起来儒雅得多的人,“光秀?”猴子在那里装疯卖傻,这一本正经的家伙怎么也跟着胡来。   明智光秀好整以暇的站起身,整了整衣服才在织田信长面前跪下,“愿终身追随主公大人的脚步。”年轻时那些让人激动的让人辗转反侧的感情早已经褪去,是什么使得主公大人不同,他已经不想追究,但这辈子,他只愿意追随一个人到死。这么多年后,他仍旧记得那年的京都,雪很白,血很红,有人在马上取下面具,瞬间雪白血红都不及那人的艳色。   织田信长面对这突然就发起疯来的两人也只能扶额,“你们有妻有子有家有业,年纪也不小了,不要冲动。”真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么劝她家臣的一天。   “主公大人,”羽柴秀吉率先抬起头来,“我已经考虑清楚了,愿意追随您,我连宁宁都安排好了。”他说着,暗搓搓的看了眼明智光秀,“不过光秀大人倒是可以回去,毕竟明智家需要他。”明争暗斗了一辈子,这种时候羽柴秀吉还不忘顺手坑一把老对头。   明智光秀闻言也是不紧不慢的开口,“我早年丧妻,现在有光庆继承明智家,玉子也嫁得不错,完全可以毫无牵挂的追随主公大人,倒是秀吉大人的儿子将要迎娶少主了,您还是回去的好。”   “那小子都结婚了,难道老子还要管他,光秀大人的小儿子不是还没成亲吗?”   “现在明智家的家主是光庆了,剩下的事,该由现在的家主管了。”   于是两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唇枪舌战。   织田信长听得嘴角都要抽搐起来了,“来人,把这两个给我扔下船去。”这可是她的船,虽然她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偷摸上来的,但这里还是她说了算。想跟她玩这套先斩后奏,做梦呢!她织田信长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吗?   “嗨,嗨。”随着答应声,一群人围了上来。   没想到羽柴秀吉光棍得很,他在自家主公大人面前又不要什么脸面,直接在甲板上打起滚来,“我不下去,我死都不要下去,谁把我扔下去,我死也要拖着他一起下去。”   织田信长简直被猴子无赖的样子气乐了,她转向明智光秀,“光秀!”   没想到,对织田信长顺从了一辈子的明智光秀却在她面前解下腰间的短刀,朝织田信长奉上头,意思却很明确,宁勿死,也不走。   “真当我不敢砍了你们。”织田信长是什么人,她什么时候受过别人的威胁,脸一冷下来就要动手,就听到背后有人匆匆赶来的声音,“殿下。”   织田信长回头,就看到斋藤归蝶匆匆而来的声影,对妹子和对汉子织田信长完全就是两张脸,她在瞬间缓和下神色,“浓姬怎么来了?”   “我不来您是不是要砍人了?”斋藤归蝶瞪了一眼织田信长。   织田信长立刻露出一张无辜脸,“怎么会,我只是吓唬吓唬他们而已。”开玩笑,都是跟了她一辈子的老臣子了,她怎么可能会砍得下手。   斋藤归蝶叹了口气,“殿下,就让他们一起来吧。”她是有私心的,除了想要成全这些家臣外,她也怕海外有风险,她想要给织田信长多两分保障。   “可是……”她是都是挂掉了织田家家主了,还带着家臣们走,这也太……   “殿下,您也舍不得他们死吧。”斋藤归蝶扫了一眼已经停下打滚,眼睛时不时往这边瞟的羽柴秀吉,还有跪着纹丝不动的明智光秀,“您再逼下去,他们真的会切腹的。”   织田信长转头看了看两人,羽柴秀吉一跃而起,也不滚了,只是抽出腰间的短刀,那架势不言而喻。   “随便你们,”织田信长实在懒得理会两人,“反正等会儿到了海上后悔也晚了。”说完也不理两人,转头向着船头的方向去了。   羽柴秀吉和明智光秀两人对望一眼,都收起短刀,向着斋藤归蝶跪地致谢,“多谢夫人成全。”   斋藤归蝶挥了挥手,“是殿下成全罢了。”说完朝两人点点头,转身追织田信长去了。   羽柴秀吉和明智光秀对望一眼,都明白对方眼神的意思,大概,他们的争斗还得继续下去了。这一辈子,看来还有很长很长……   哼,总有一天要把他(他)压下去,成为主公大人身边第一人!   森兰丸:不是我要看不起哪位大人,但这不是说的我吗?   而另一边,随着斋藤归蝶追上织田信长,离得远了,还能听到这样的对话。   “殿下,什么时候起航?”斋藤归蝶的问话声有些兴奋,她是第一次出海,还没经历过风浪,只有期待,没有惧怕。   “等起风了,就可以起航了。”织田信长的回答则有些漫不经心。   “那什么时候起风呢?”斋藤归蝶继续追问道。   “马上就要起风了。”织田信长答得到是顺畅。   “您连这个都知道?”话音里是明显的不信。   “我可是织田信长。”这是无论何时的自信满满。   “呵呵,无所不知的织田信长。”   “那是。”   而无所不知的织田信长并不知道,在她的船队停靠的码头上,有时间转换器的光芒一闪而没,有人,或者说有刀剑,在樱花飞舞中,悄然到来。   嘛~就算是刀剑,也会有退休的一天的,时之政府的实验成功之后,也没亏待这些无主的刀剑,是愿意去新本丸还是愿意退休直到回归沉睡,只要不涉及历史,都在时之政府的接受范围之内。   既然连织田信长都有退休计划,又怎能让她的刀剑没有呢?虽然历史上的织田信长确实是在这个时候“死亡”了,但她现在腰上别着的刀,可是叫药研藤四郎,而森兰丸带着的,就是不动行光,所以织田信长的退休计划,又怎么会瞒得住这些刀剑们。   所以,这并不是故事的终结,而是新故事的开端。   即将……启航! 后记:   织田信长,作为日本历史上开启了新时代的伟大人物,一生所为在历史的画布上留下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被誉为战国最后一个大名,由她之手开启的和平,持续了数百年,影响此间上千年。   织田信长生前被称为魔王,死后却得到万民歌颂,其传奇之处,千百年后一直是各种文学作品的最爱。   当然,也延伸出了无数多个或让人热血沸腾,或催人泪下,或可歌可泣的故事。历经岁月而历久弥新,越陈越香。   the end   作者有话要说:很……神奇,完结这一天刚好走到高野山,不知怎么形容,就只能感慨了。   不过就是高野山信号不好,电脑都连不上,一晚上都在手机打字的我手都要断掉了哈哈~   不管怎么说,能说完这个故事,我还是很高兴的,虽然大家可能觉得有不尽如人意之处,但我还是尽力说好它了。   至于番外,可能是没有的,因为没啥想写的梗,如果哪天有了或许会写,只是或许,大家不必专程等待了!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相守相随,我们下篇文再见!   顺一提,接档文在文案,谢谢大家!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