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我真的不是邪神》作者:顾影自西征   文案:   某日。织田在河边捡到一具无血无泪的宝石人偶。   原本是人类的人偶被邪神夺走了身体与名字。   红棕发的前杀手抱着她回家,给了她新的名字。   织田萤:可怜,弱小又无助。   两人相依为命的第七天,横滨毁灭。   某绷带少年:萤酱,倒也不必做到这种地步——   某被迫用时间回溯救场的超能力者:呀嘞呀嘞,外来的邪神真是麻烦!   在冬木市举行的某仪式意外牵扯一尊不可名状的存在,最强也最弱的从者降临。   Foreigner·萤:我没有攻击力。   圣杯之灾厄汹涌,人类亲手制造的此世之恶共鸣,如同上帝降下灭世的洪水,灾难接踵而至。   雁夜:此乃世间最大的邪恶。   樱:是拯救我的神。   战国时期,忍界最强的两个忍族相互争斗,战火不休。高高在上的大名雇佣忍者发动战争,乱世人命如草芥。   无路可走的村民绝望地举行人祭,招来恶神。   萤:我一开始只是想要吃顿好的.jpg   神树被啃,被惊醒的卯之女神彻底发狂。   战场玫瑰:为了世界和平。说吧,今天要宰了谁?!   ……   一场场旅途下来,某位邪神的凶名在各个世界广为传播。   织田萤心塞:我真的不是邪神啊!   PS:CP已定:黑时宰   内容标签: 综漫 幻想空间 灵异神怪 文野   搜索关键字:主角:织田萤 ┃ 配角:刀之助,绷带精,战场玫瑰……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真的不是邪神啊!   立意:以弱胜强,寻找希望 第1章   织田作之助注意那个河岸边的小小身影有一段时间了。   今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他被同事委托了一个脏活,需要去一个偏僻危险的地方回收尸体。   那个地方叫镭钵街,说是横滨的贫民窟也不为过,只是其中还汇聚了不少成分复杂的社会底层危险分子,最终成了连港口黑手党都不想涉及的地方。那里面的人大多犹如野狗般疯狂,为了活命什么都做得出来。   不过对于织田作之助来说,这地方算不上多危险。同事的拜托加上加班补偿金,让他很轻易就应下了这个麻烦任务。   镭钵街的人比想象中要更狂躁一些,再加上寻找尸体花了一点时间,织田作之助扛着裹尸袋从镭钵街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昏黄。他停住脚步,看向河边草坪,那上面坐着一个有些奇怪的小姑娘。   她还很小,大约只有五、六岁的年纪,幼小的身体被一件奇怪的红色长袍裹住,只露出嫩芽般小小白白的手脚,柔顺的鸦发在背上铺陈开,有种凌乱又肆意的观感。   因为她面朝着河水,织田作之助只能看到小女孩的侧脸。那张小脸上不知道被抹了什么,有些脏兮兮的,看不太清五官。但那一双面朝着阳光的淡粉色眸子真的像是宝石一样在熠熠生辉,让人一眼就有种她很昂贵的错觉。   织田作之助有些担心。这里距离贫民窟太近了,一旦有人注意到她,这双稀有的眼睛很可能会给她带来灾祸。   他原本想要上去搭话,但看了看自己此刻扛麻袋的造型,又有些犹豫了。   即使再没有常识,他也知道不能让小孩子纯真的眼光中出现尸体这种东西。   小女孩所在的位置还算隐蔽,织田作之助站在原地观望了一会,加快脚步离开了。   他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将自己的工作处理完,然后在同事的感激声中道别,快步跑回刚才的地方。   小女孩还静静坐在那里,这让织田作之助松了口气。   走近了之后,他察觉到女孩比他想象的可能更小一些,一双如同粉色蔷薇的眼眸注视着前方的河水,眼底却混沌一片,整个人不动也不说话,像个没有生命力的精美人偶。   织田作之助走过去,坐在女孩的身边,想着要如何开启话题。   他是个不善言谈的男人,如果没有外力打破这场僵局,说不定会陪着小女孩在这里坐一整个晚上。   但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身旁的幼龄稚女突然发出一声轻得像雪一样的呢喃:“好吵。”   织田作之助疑惑地左右看了看。四周非常静谧,除了河水流淌而过的声音,与偶尔跳出河面的鱼溅起的水花,似乎没有什么别的杂音了。   “好痛啊。”幼女继续发出轻飘飘的感慨。她的声音又轻又细,没什么力度可言,说话时眼睛看着前方的空气,好像也并不需要什么回应。   换过别人在这里,也许只会以为是孩子的呓语,亦或是为了博取大人注意力的谎言吧。   但织田作之助的表情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他轻轻摸了摸女童乱翘着的黑发,认真地问:“哪里痛?要去医院吗?”   因为他的举动,女孩第一次转头看向了他,那双蔷薇宝石般的瞳孔中映入青年的身影。   那虚无的眼神中,蕴藏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那一瞬间,织田作之助身为前顶尖杀手的直觉感到了灭顶的危险,如同普通人面临雪崩亦或是地震般无可抗拒的某种恐惧短暂擢取了他的心神。   “你是谁?”女孩看着他,好奇地问。她的声音就像是轻柔的雪,又像是随风飘舞的蒲公英,在风中一吹即散。   “我叫织田作之助。”织田作之助沉默了一下,凭借意志力压下了本能的恐惧,认真地回答。他的异能力【天衣无缝】并没有预知到危险,他也不认为女孩对他有什么恶意。与此相反,他好像从这小小的女孩那脆弱而压抑的细弱声线中,听出一丝绝望般的求救。   所以,他又问了一次:“是哪里不舒服吗?”   小女孩回答:“有一些情绪的残渣。因为不甘心消失,所以在挣扎反抗。”   “在哪里挣扎?”织田作之助有些疑惑。   小女孩:“在我的脑子里。”   织田作之助:“是这样啊,难怪你会痛。”   小女孩点了点头。   经历了一段在旁人看来槽点满满的对话,似乎觉得很有趣,幼小的女孩眼眸里稍微有了点光。   织田作之助心里已经有了猜测,眼前这孩子恐怕是稀有的精神系异能力者。而这奇怪的穿着,看起来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反倒像什么地下实验室跑出来的。   “如果没有可以去的地方,要不要先跟我走?”他直截了当地问。并不是预想不到这个女孩背后可能会有的麻烦,但织田作之助做不到对可以预见的悲剧放任不管。像她这样安静可爱的孩子明明还有着大好的年华,实在不该过早凋零在黑暗中。   在方才到现在长达三分钟的对话与会面中,面对实际上能带给人强大精神压力的小女孩,也许唯有织田作之助,还依然将她当做年幼受害的小孩子看待。   也正是因为如此,小女孩在他伸出手的那一刻,将自己的小手放了上去。   看到女孩微微蜷缩在袍子下的一双小脚,织田作之助没有让她赤脚走路的打算,顺着小手轻轻一拉,将小家伙整个抱在了怀里。   “先去给你买一身新衣服,再去吃饭吧。”他声音平稳,说话的内容也很是家常,“今天赚到一笔外快,正好拿来给你买裙子。”   “恩。”小女孩漫不经心地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她除了一身空荡的红色长袍之外什么也没有穿,表情却格外的坦荡,像是初生的幼儿般纯洁。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夜风中,传来青年沉稳而温和的声音。   “名字……名字……不记得了。”小姑娘沉默了很久,语气有些奇怪地说,“不对,是,被夺走了。”   一直盘旋在她脑海中的嘈杂声音好似在瞬间放大了十倍百倍,疼痛的烦躁的让她有些失控,一双眼眸危险地眯了起来。   但手中抱着的青年的身躯有着温暖的热度,一只手掌安抚地落在她的脊背,淡淡的烟草气味萦绕在耳边,不知怎地,让她意外的不想伤害。   织田作之助的感觉敏锐,他能很直观地从小女孩的情绪变动产生的、对周围的精神压力中判断出她异能力的强度,作为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讲,真的强过头了。   他不知道这孩子的过去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到连名字都被夺走的地步,只是放轻了声音说:“如果想不起来了,就重新起一个名字怎么样。”   夜色愈发深黯,他们走在无人的河畔,缓坡草坪中渐渐亮起星星点点的光芒。衬着头顶的月光,流动的波光粼粼的水面,他们如同走在幻梦般的世界彼端。   “什么名字?”怀中的小孩扬起脑袋盯着他看。那双冰凉的小手还缠着他的脖子,温度极低,半点不像是活人。一双毫无情绪的眼眸,在月华下染上一层淡淡的银辉,一种极为特殊的六射星光从眼底浮现,让这对眼睛,比起人类的视觉器官,更像是名贵稀有的宝石。   说不定真的是后天镶嵌的宝石。   织田作之助摸了摸女孩的眼睛,脸色有些沉了下来。   “萤。怎么样?”迎着女孩期待的眼神,织田作之助想了很久,看着围绕在身畔的萤火虫,脱口而出道。   女孩看着他,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还是个孩子,虽然精致秀气的小脸上还是一副我不在意的漠然表情,但那双突然有了高光的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   织田作之助没有发觉小孩子细微的变化,带着她从偏僻无人的河岸,走进了一条商业街。   横滨是个市民久经考验的神奇地界,服装店的导购在看到一个高大青年抱着一个穿着奇怪的小孩子走进来也没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而是露出职业性笑容给孩子配了衣服,还带着她去换衣间穿戴。   期间发现小女孩没有内衣物她还出来帮忙去别家的店里买了两套。   等到萤从换衣间被领到织田作之助面前时,已经焕然一新。   黑底蓝纹格子的洛丽塔式洋裙,圆头红皮鞋,还附赠一个可爱的兔子挎包。   萤鸦色的长发被梳理柔顺,挑起两缕编成细辫从钻石发卡固定在脑后,露出稚嫩而精致的脸蛋,她站在童装店明亮的灯光下,神情漠然,和之前穿着麻袋红袍时一样的坦然,但过于精致的外貌与装扮,吸引了店里所有大人小孩的眼神。   眼看着两个小男孩冲破家长的阻拦直接冲到萤的面前献殷勤,织田作之助皱了皱眉,上前准备制止。   “先生,这套衣服请问您满意吗?”导购恰巧在这个时候插话了,她的笑容非常殷勤,“这套星空之海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请了国际知名的设计师设计,像是这位小小姐这样合适这套衣服的孩子还是第一次见。”   织田作之助看着一脸冷酷无情,完全无视了周围孩子搭话的萤,完全说不出不满意的话。   只不过——   看着店里的男孩子穿着的小T恤小裤子,女孩们穿着的可爱碎花连衣裙,织田作之助忍不住问:“为什么感觉其他孩子穿着的,和萤不太一样?”   一边是小孩子日常游玩的打扮,另一边好像要去参加宫廷宴会,完全是两个画风啊!   “您在说什么呢?”导购露出了含蓄的不赞同表情,“您不觉得让这位气质高贵的小小姐穿那种廉价劣质的普通衣服,是一种虐待吗?”   旁边一个家长不小心听见这句话,露出震惊的神色——这位导购小姐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对自家店铺极为失礼的话。   织田作之助:“……哦。”   他是个不会吐槽的男子,听了导购的话,又回头看了看萤,觉得她说的挺有道理。   被孩子们簇拥在中间的小小女孩,确实有着与周围的孩子们格格不入的气场。也许是被吵得烦躁了,那双粉蔷薇般的眼眸恹恹地低垂着,眉梢微皱,在黑色系繁复裙装的衬托下显得华美而略带颓丧的气质,有一种难言的独特美感。即使她表现出再明显不过的嫌弃,还是有不少孩子甚至大人都想要亲近她。   “如果这位小小姐愿意配合我们店拍摄一些照片的话,我可以申请最大程度的优惠哦,一折怎么样?”导购见织田作之助有些沉默,忍不住产生误会,眼神闪烁地说。   “织田作之助。”这时,一道轻飘飘的声音传来,宛若落雪般静谧的声音,偏偏织田作之助完好地听见了。这还是萤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织田作之助立刻看向萤,人群包围圈中的小女孩旁若无人地冲着他伸出手。   小小的手被包裹在蕾丝袖口中,只露出一点指尖,看起来如同枝头探出的春芽,稚嫩可爱。   织田作之助快步走过去,一把将她抱起,让小家伙坐在自己的臂弯里。   “不用了。”他扭头对导购说,回绝了她的邀请,随即拿出了钱包,“付账。”   走出这家童装店后,织田作之助看着空扁的钱包,陷入了沉默。别说是今天的外快了,他上个月的工资都没了。   抱着怀中轻得像是棉花糖般的小姑娘,青年心中多了一个认知。   养孩子,好费钱。 第2章   横滨,港口黑手党总部。   太宰治披着过长的黑外套,打着哈欠,穿过层层守卫,步入首领办公室。   “森先生——我申请休假。”见面的第一眼,这个看起来还过分年轻的少年指了指自己眼下的青黑,理直气壮地提要求。   光线昏暗外加欧式装潢,坐在宽大豪华的办公桌后的森鸥外,看起来简直像是传说中的血族。他十指交叉支撑着下颚,闻言微微带着笑意反问:“哦?我可是听说,太宰君昨天又将工作丢给了中也君,自己一个人先行离开了啊。有什么私事需要额外耗费那么多精力呢,太宰君?”   略带尖锐和质疑的诘问让太宰治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微微一凝,鸢色的眼眸略微睁大。他仔细地观察了一番森鸥外的脸色,有些惊奇地开口:“去电动城打了通宵,我当然是很累的啊。不过,森先生难得情绪外露,看来休假是不可能了——发生了什么?”   森鸥外不可能不知道太宰治一贯以来的摸鱼以及耍弄搭档的习惯,与其说刚才的话语是质问,还不如说是一场警告,看来这次森先生遇上很棘手的事情了啊。   是什么有趣的事情呢?   太宰治带些恹恹的神色彻底消失,大大的鸢色眼眸中仿佛闪烁着星星,即使有一只眼睛被绷带缠住,都遮挡不了那种快活的少年气息。   看着可以说是弟子般存在的黑发少年那露骨的幸·灾·乐·祸,森鸥外叹了口气,语气变得哀怨起来:“真是倒霉啊。接手当这个首领一年多,好不容易将港口黑手党发展得有些起色,现在又要迎接一场麻烦的挑战了。”   太宰治眼神闪亮:“所以,所以,是什么?!森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   森鸥外看着他,露出温和的笑容:“太宰君这么有动力,我感到很欣慰哦。看来这件事交给你是没问题的。”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张银白色的轻薄纸张,轻车熟路地递给面前的少年。   “银之神谕——只要出示这个就有权调动港口黑手党一切人手。太宰君是第二次见到了吧。我组织五大干部之一,A在昨夜遇害。这次你的任务,就是调查清楚他真正的死亡原因。” 森鸥外眸色深重。   “诶?有意思。”太宰治脸上的鲜活表情消失,鸢色的眼瞳同样黑得深不见底,嘴角却微微勾起,满是兴味,“有人在挑衅港口黑手党吗?”   港口Mafia内部阶级分明,首领以下就是五大干部。干部们拥有仅次于首领的自主权利,联合召开的五大干部会议甚至能决定组织未来的发展方向,在组织的地位可谓举足轻重。   这样的干部突然被害,太宰治甚至没提前收到半点动静,这其中蕴含的意味可是太有意思了。   “三天的时间够吗?”森鸥外开始给太宰治规划时限,“超过这个时间,收尾都会让我焦头烂额啊。”   “啊,这样我不是连入水的时间都没有了。”太宰治露出一脸厌烦的表情,开始讨价还价,“那,这次任务完成了,给我一个月的假期!”   森鸥外微微摇头,笑:“太宰君的话,应该不会想不到。这次的事情结束后必然会到来的大量工作。”   休假是不可能给的,首领都要加班,哪能让你这么轻松。   “不过——虽然A的死非常遗憾。但他也留下了一个空余的位置,很适合你这个干部候补,你说呢,太宰君?”   太宰治心领神会地接过银之神谕,勉强打起精神:“虽然对干部之位没什么兴趣,不过,能压过那小矮子一筹倒也不错。”   森鸥外:“那么,期待你的表现。”   迎着森鸥外那双蕴含着浓烈血腥的深紫色眼眸,太宰治微微眯起眼,没有多余的回答,挥挥手,直接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过长的西装外套在身后划出些微的弧度,勾勒出少年消瘦的身形。   太宰治花了一小时的时间查看干部A的死亡现场,顺便调动尾崎红叶的审讯部帮忙审讯A幸存的下属。   等到了傍晚,他已经整合了所有已知的情报,   “怎么样,小子,得到什么结果了吗?”尾崎红叶穿着艳美如秋日枫叶的和服,优雅地走到少年身边,“A的死讯已经传开,从下午开始,横滨地下的局势就不太平稳呢。”   “大概,是个相当年幼的精神系异能力者吧,偏向幻觉系。”太宰治坐在台阶上,随手翻看着审讯班整理的审讯情报,眼神平静,“杀人的手法相当诡异,A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受袭,却没有一人见到凶手,事后却在走廊发现了染血的孩童脚印。哎呀,意外的是个很调皮的孩子?”   “另一个Q吗?”尾崎红叶微微色变。想起被关在本部的那个犹如恶魔般的年幼精神异能力者,就连她都表露出些微的反感。   A的死法相当惨烈,即使见惯死亡的黑手党见了也会产生强烈的冲击。细细想来,这确实很有Q的风格。   “恩,还是有些许区别的。至少,A的那些下属不是都活下来了吗?”太宰治随手将手中的资料丢开,睁着鸢色的眼睛望着天空,漫不经心道,“针对性很强。可以往A往日的仇家里排查了。另外,审讯班的情报不够全面,至少不止一条关键情报被隐瞒了。”   “知晓了。稍后妾身会亲自动手。”尾崎红叶微微点头。   “情报方面的事情就交给红叶姐了。”太宰治从地上跳起来,伸了个懒腰,披在后头的黑色外套险险地晃荡一下,却还是没掉下来。   看着黑发的少年迈着轻快的脚步离去,尾崎红叶稍有些迟疑地问:“小子,你去哪?”   只见前方的太宰治微微偏过头,冲她露出一个清爽的笑容:“我下班了,当然是要去喝酒啦!”   尾崎红叶优雅白皙的额角隐隐迸出青筋。   Lupin酒吧,太宰治趴在吧台上呆了两个小时,却没有等到往常会来的友人,不禁有些无趣。   “织田作——最近应该没有那么忙吧?”   早就大致推算出好友近期的行程,却没有等到该来的人。太宰治无趣地注视着眼前的酒杯中滚动的冰球,手指轻轻一敲。   “是遇到什么意外事件了吗?织田作总是容易遇到那些有趣的事情啊。”   此时的织田作之助,正拿着畚箕和扫把,蹲在地上处理碎掉的碗和米饭。   萤穿着那套华丽的裙装,坐在沙发上,撑着下巴看着他的动作。   因为萤的衣服花光了所有预算的缘故,本来打算带小姑娘吃顿大餐的织田作之助只能带她回家。   好在小姑娘一点也不挑嘴,对冰箱里的冷冻餐也没有半点意见。   织田作之助就简单地热了两份咖喱,作为两人今日的晚餐。   萤在吃饭这件事上表现出惊人的笨拙,到了用勺子都会漏饭的地步,但织田作之助开始主动投喂她吃饭后,两人用餐的情景就变得非常温馨。   除了在最后,织田作之助收拾碗筷的时候,萤试图帮忙,却打碎了自己的白瓷碗。   织田作之助立刻找来工具收拾地面,不太擅长家务的男人花了一小段时间才将地面清理干净。   他去了厨房将剩余的餐具洗了,然后端着一杯热牛奶走了出来。   期间,萤一直乖乖坐在沙发上,漂亮的宝石眼眸追随着织田作之助的一举一动。   “喝点牛奶吧。”织田作之助也不太懂得怎么养育小孩,他此刻的举动,尽是在模仿从别处看来的大人与小孩的相处情况。   萤顺从地接过织田作之助递过来的牛奶,苍白的手从繁复蕾丝袖口伸出,捧住光滑的玻璃杯,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将其举高。   下一秒,玻璃杯从她手中以光速下滑。   织田作之助险险地在杯子落地前一秒接住,心头十分疑惑,直接问出了声:“萤,你的手臂肌肉出问题了吗?”   两次意外,他已经看出萤的身体情况有异。   “恩……”萤眨了眨眼,低头看了看自己光滑坚硬的手臂。她没有瞒着织田作之助的想法,既然被问到,就直接说了出来,“因为是新做好的身体,使用起来还不太习惯。等时间久了,会好一点的。”   织田作之助即使再淡定,对这话中蕴含的意思也有些茫然。   “我说过,名字被夺走了吧。”萤轻而纤细的声音变得有点阴郁,但因为站在面前的是给予她名字的织田作之助,所以情绪还勉强算是稳定,“一并夺走的,还有身体。”   织田作之助一瞬间有些失语,人没了名字,就没了在社会中的存在证明;而连身体都没了,那还剩下什么呢?那双向来有些懒散低垂着的眼睛完全睁开,犹如被惊醒的雄狮般,给人以强烈的锋芒感。   他说:“是谁?”   “不记得了。”萤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摇了摇头,声音里有点小高兴:“我流浪了很久,终于找到一个好地方,用里面的东西做了可以动的身体。”   小小的女孩弯弯眼睛,露出可爱到让人心都化掉的笑容。   “虽然,很吵,也很痛。但是还是很高兴哦。”   织田作之助看着萤,有些生疏地摸了摸她的长发。这年幼的女孩话语中透露出的所有异常,都被这个男人平静地接受了。   他所关心的唯有一点:“萤。现在还很吵、很痛吗?”   萤摇了摇头。   “这样就好了。以后,你想做什么事,不要自己做,我都会帮你。”织田作之助理所当然地这么说了。   萤看着他,一双晶莹剔透的粉色蔷薇宝石眼眸中,满满地倒映着一个看似颓丧的红棕发青年的身影。   她突然从沙发上跳下来,想要扑进那个男人的怀抱。   但脚尖不经意踩到长长的裙摆,让她的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平衡。   萤在即将摔倒在地的时候,被织田作之助及时半跪着接住了。   但青年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只听见一声脆响。   女孩按在地上支撑的手臂从衣袖里掉了出来。   萤神色如常地捡起那条断口晶莹露出宝石光泽的手臂,说:“因为是石头做的,偶尔不小心也容易像这样断掉。”   织田作之助:瞳孔地震。 第3章   “这样就可以了吗?”   客厅里,织田作之助半蹲在地面,神色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恩,两边贴在一起就好了。”萤靠坐在沙发,裙子后背的拉链拉开,露出半边缺了手臂的肩膀。   洁白的手臂断口犹如贝壳状,呈现着明亮光泽,平滑而漂亮的颜色和纹理,没有一点血色和伤痕,呈现出一种非人的美感。   这具充满异质感的幼小身躯,以最为直白尖锐的方式呈现在收养人的面前。   织田作之助:“……”   他面不改色手很稳地将断裂的宝石手臂拼了回去,看着迅速黏合在一起,几秒后就连裂缝都消失的景象,总算松了口气。   织田作之助欣慰地说:“还好,恢复得很快。”   萤权当在夸奖自己,骄傲地点点头。   织田作之助又问:“之前说身体是由石头构成,指的是蔷薇宝石吗?”   在他不算短的杀手生涯里,曾经为了业务需要学过一点宝石鉴赏。他是根据断口处的颜色与光泽做出判断。   萤看着他,继续乖乖地点头。   蔷薇石英亦可称之为粉晶、玫瑰水晶、芙蓉石,是一种颜色瑰丽的宝石,一般由于含氧化铁和氧化钛而呈现粉色光泽。   “很适合你。”织田作之助回忆了下,语气平淡地说,“是寓意着‘爱’的宝石吧。”   “……嗯。”萤沉默了下,表情有些抗拒地皱起小小的眉梢,因为说话的是织田作之助,所以才勉为其难地应了一声。   端看她此刻生动的小表情,绝不会有人能想到这个小家伙全身由宝石构成。织田作之助不由在心头感叹异能力的奇妙。   他压根也不觉得,一个能够自由更换身躯的灵魂有多么奇异稀有,只是微微蹙眉,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句:“萤,你现在真的能进食吗?身体不会吃坏吧?”   一具宝石构建的身躯,真的可以像血肉之躯一样的进食吗?   “我可以吃东西。”萤轻飘飘地说,小手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织田作之助只能再次感叹:“异能力真是神奇啊,这种事也能做得到。”   疑惑得到解答后,织田作之助回到厨房重新为萤加热新的牛奶,萤的视线追随着青年的身影,那瘦而高挑的身形看着并不算强壮,却给她一种无可替代的安全感。   想到刚才从手心滑落的牛奶,萤低手看了看自己小小的手,微微用力地握拳。   手上的感觉虚浮而无力。萤有些失落。   蔷薇石英这种宝石的硬度和韧性在宝石中算是中等偏上,作为媒介虽然还过得去,但比起红宝石这类的刚玉,亦或是钻石这类金刚石,还是有着明显的差距。   为什么偏偏是这种宝石和她的相性最合呢?   萤撇了撇嘴,脑海中闪过整面墙柜的各色宝石,倒在血泊中疯狂惨叫的男子,无数从宝石中被解放的包含怨念与恨意的灵魂……   织田作之助说,蔷薇石英是寓意着‘爱’的宝石。   但在她最初降临在这世界的那个房间,所有的宝石,所代表的意义就只有——罪恶。   并不是依靠‘爱’,她是靠着怨恨和罪恶才从无尽的虚无中解脱,重新得到一具可以活动的身体。   只有这件事,还是不要让那个人知道了吧?   萤低头一根根活动着手指,像是在虚空弹钢琴一般地,试图锻炼一下手指的灵活性。   最起码,下次接过织田作之助递过来的牛奶时,努力不让杯子滑落。   带个手套会不会好一点呢?   萤正想着此类心事,挥出去的手掌突然打在一道黑色的长袖上,眼前笼罩一片暗色。   一袭黑底和服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沙发旁,脚踩木屐,露出纤细的脚踝,暴露在外的皮肤有种不似活人的冷白。   来人说:“啧,居然是个小孩。”   萤抬起眼,长长的睫毛下一双色泽艳丽的瞳孔危险地盯住了突然出现在室内的陌生人。   这个人很强,而且靠得太近。   让她感觉到了威胁。   随着她微微扬起头颅的动作,一种无法形容的邪异力量骤然降临在这个空间。   女孩小小的端坐在沙发上的身影,一瞬间仿佛化为了某种令人无法直视的恐怖幻影,空气中仿佛响起若有若无的邪恶呢喃,无穷的恶意肆意地浸染着空气。   这是普通人只要看到,都会瞬间发狂,甚至异变成不知名的怪物的恐怖景色。但对于本就来自地狱的人来说,杀伤力就大打折扣了。   黑色短发的男子缓缓眯起细长的眼眸,眼尾一抹红色,衬得那本就俊美的脸愈发古典清秀,而那略尖的双耳,以及额头中央的白色独角,无不彰显他非人的身份。   他居高临下地低头看着萤,身体略微紧绷着,右手缓缓伸进了宽大的袖子里,似在摸索什么。   织田作之助早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厨房门口,一支上了膛的□□对准了突然到来的不速之客,眼神冷凝地盯着和服男人的一举一动。   但只过了两秒,织田作之助的眼神就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他的异能力【天衣无缝】可以预见未来五秒内发生的一切,原本织田作之助自信无论这个看起来不太像人的家伙做出什么危险举动自己都能及时制止,并保护好萤,但他看见的却是——   “见面礼。”黑色短发的男人弯下腰,从袖口掏出一个像是金鱼摆件的东西递给萤,那双看似冷厉的眼眸与柔和的动作对比出满满的违和感。   萤垂眸看着递到跟前来的花盆,又转头看了眼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想了想,将枪口略略下放,走到萤的身边,替她接下了男人的礼物。   看起来栩栩如生的金鱼摆件下方连着植物茎,插在花盆上,整体给人的感觉十分微妙,介于讨喜与不讨喜之间。   织田作之助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谨慎地将花盆放在远离萤的桌台上,才转头看向和服男子,认真地说:“谢谢。所以,你是谁?”   “啊,失礼了。请容许在下自我介绍。”细眸的和服青年淡定地使用着敬语,声线低沉悦耳,但配合那双眼睛却微妙地给人一种目中无人的感觉,“我是来自地狱的鬼灯,作为阎魔大王麾下第一辅佐官,这次来是有事要询问那边的小姑娘……希望你们能够好好配合我的工作,不然的话,我会很困扰的。”   说着,青年的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一根寒光闪闪的狼牙棒,冷酷的眉眼仿佛自带阴影,整个人一股浓浓的魔王抖S气场。   “地狱……?”淡定如织田作,骤然听闻如此世界观崩塌的消息,都不由微微睁大了眼睛,恍然道,“原来如此,文学作品里说的地狱是真实存在的吗?”   萤并不意外地狱的存在,只是眨了眨眼,默默看着鬼灯,精致漂亮的小脸上有着一丝明显的疑惑。   地狱的人……来找我问什么事?   鬼灯也低头注视着小女孩,作为地狱名义上的辅佐官,实际上的幕后掌控者,鬼灯不知道审判过多少罪恶之人,看人相当有一套。   他看得出来,小姑娘是真的没想起来……大概是完全没把自己不久前犯下的事放在心上吧。   不愧是异世漂泊而来的邪神呢。就算是迷你版也有着不小的杀伤力。   作为地狱之人,人世间寻常的凶杀案鬼灯原本不会放在眼里,毕竟人类活着时做过的恶总归会在死后遭遇审判。只不过前一天晚上地狱接受到的那个灵魂,实在是有些特殊。再加上眼前这个小姑娘的异常身份,鬼灯才会亲自出动。   “总之,看看这个人,你认识吗?”鬼灯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瓷小瓶子,从里面倒出一堆浅灰色粉末,一本正经地对萤询问道。   萤看着地板上小山堆似得骨灰,疑惑地歪了歪头:“……?”   “哦,这是个相当罪恶的灵魂,之前在等活地狱服刑的时候被石磨给磨成粉状了,我觉得挺方便携带,就不急着让他恢复原状,保持这样装进瓶子里带过来了。”鬼灯面不改色地一手握拳敲了下掌心,“等个十几秒钟就好。”   “你是魔鬼吗?”萤听完这段让人毛骨悚然的描述,终于有点眼前这个人是地狱使者的真实感了,忍不住有些好奇地问道。   而听着眼前这小女孩单纯的问话,鬼灯也秉承对小孩子的优容耐心回答:“不,我是土生土长的本土鬼。魔鬼的话,一般都在西方的地狱里供职。”   萤点了点头。这时,地上的粉末开始缓缓上升,缓慢凝聚成一个飘忽的白色人影。   但仔细一看,这人影简直没有人样,浑身上下都像是被野兽啃食过一般,遍布深可见骨的咬痕,只有一张脸完好无损,清晰地透露着怨恨、痛苦、恐惧的凄惨表情。   “这是……干部A吗?”织田作之助有些惊讶的声音响起。他是个情绪通常没有太大起伏的男人,今天这一晚上却是数次感到惊讶,不得不说,收养了萤这个小姑娘之后,他的生活好像一下子刺激了很多。   干部A作为港口黑手党的五大干部之一已经有好几年了,就算是织田作之助这样的底层人员也因为任务安排见过几次。   鬼灯点了点头:“此人通过自己的异能力能将无数部下的寿命换成等价的宝石,地狱里比他早到的很多鬼魂部下都向阎魔大人上诉了。我们这边也是一直等着他快点下来。不过,他的死因实在太有趣了,才让我们注意到了你。”   鬼灯说话的期间,那从粉末恢复人形的幽灵A身体一阵颤抖,似乎终于恢复了神智。但在那双细长的眼睛对上沙发上的那道幼小身影时,A腿一软,瞬间跪了。   “你、啊啊啊啊救命啊!!!”   瞬间回忆起死前的凄惨场景,被迫留下深刻心理阴影的A,在看到罪魁祸首的一瞬间,就连恨意都提不起来,撑着身体就想逃跑。   “这算是自投罗网吗。”鬼灯站在原地,冷淡地望着朝着他这个方向爬过来的A,眼神漠然。   原本害怕的头脑一片空白的A,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身体顿时抖出一片残影,这边还有个更狠的!   A抱着最后一丝微薄的也许认错人了的希冀抬起脑袋,在看见鬼灯真容的瞬间,两眼一翻,昏厥了过去。 第4章   织田家,此刻陷入一片难言的沉默之中。   也许是那被活生生吓晕在地的A看起来太可怜,就连对他无感的织田作之助,都难得起了一丝同情,走到边上用枪管捅了一下那半透明的躯体。   “鬼也会晕倒吗?”织田作之助问。   面对这个淳朴的问题,地狱的辅佐官露出一丝冷笑,说:“一般而言是不会,在我看来,这只是逃避现实的一种手段。证据就是——”   一柄漆黑的狼牙棒猛地挥落!速度之快让空气泛起了呼啸声!   嘭!   原本还在装死的A瞬间翻滚,躲过这让地板砸穿的一击!   姿态狼狈、连滚带爬地缩到墙角,A满脸的冷汗,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错了,十分抱歉。刚才只是一时昏了头,请原谅我。你们要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请尽管吩咐吧……”   那卑微的神色,让织田作之助不禁回忆起了此人月余前见面时,那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一个人在生前和死后,精神面貌居然发生了如此之大的转变,着实让人感到诧异。织田作之助动了动手指,想起自己买来放在书房的空白稿纸,心中突然有了一丝灵感迸发。   原先梦想着当一个作家,却完全不知如何下手。但是现在,织田作之助突然有了一种能够提笔写出有趣文字来的自信。   就是现在时机不太对……织田作之助的目光下意识看向这房间内自己唯一关心的孩子,下一秒,他的神色严肃起来,将沙发上的萤揽进怀里。   “萤,怎么了?”   萤捂着额头,感受着的脑海里一阵阵冲击感强烈的负面情绪,眼神变得有些阴郁。   就算她之前没有记起来,现在脑海中活跃着的尚未被她消化殆尽的‘养料’们的异动,也用自己的方式提醒着她。更别提鬼灯之前特意提到了对方的异能力。   【宝石王的失常】   这正是萤所用以制造躯体的宝石的原主人。   “吵死了。”她轻声说。色泽艳丽的瞳孔虚无地望着眼前的空气,轻飘飘地,像在和不存在的什么东西对话。   织田作之助想起他们初见的时候,坐在河岸边的小女孩也用雪花飘落般的轻声语气提起过这件事,不禁抱紧了萤,将目光投向了缩在墙角的某只鬼。   “之前不是不吵了……是受到A的影响吗?”   A并没有认出眼前眼神无机质的红棕发青年是港口Mafia的人,已经被地狱的遭遇吓破胆的他,面对能将那个怪物般的女孩抱在怀里的青年,丝毫没有回视的勇气,整只鬼往角落使劲缩。   “真是难办。”鬼灯啧了一声,将狼牙棒往地上一扔,严厉的视线投向A,不容置喙地命令,“总之,先把你的死亡经历说一遍吧。”   A打了个寒战,不敢拒绝,只好战战兢兢地复述起那痛苦的经历:“那一晚,我像是往常一样,在收藏室欣赏我收集的珍贵宝石们……结果突然眼前一红,我的那些宝石……宝石、好像变成了一个个曾经被我杀死的人,它们朝着我扑了过来……然后、然后……啊啊啊啊!!!”   A发出嘶哑的呼喊,银色齐整的短发被汗水打湿,一缕缕狼狈地粘在脸上,那双睁大的眼睛里缓缓流出了血泪:“只有一个人还停留在原地,不,不不不!她就是带来这一切的凶手!!”似乎一下子失去理智,他转头冲着女孩扑了过去。   织田作之助搂着怀中幼小的身躯,冷静地对准A的要害连开两枪,一秒之后却愕然地睁了睁眼,以最快的速度揽着萤跳开。   子弹穿透A半透明的身躯打在地板上,A的身体呈惯性朝着沙发扑去,而织田作之助此时早已经带着人跑到了鬼灯的身边。   凭他作为前杀手的观察力,不难看出A在众人之中最为忌惮的是谁,更何况原本这只鬼就是鬼灯带来的,织田作之助对于甩锅毫无心理压力。   “出色的异能力和反应力。你说不定以后会成为一个很棒的狱卒。”鬼灯一如织田作之助所想,完全没把突然发疯的A放在眼里,眼神注视着动作灵活、举止果决的青年,虎狼之词脱口而出,“真希望你快点下地狱啊。我们这边人手可是相当不足,我绝对会给你争取一个不错的待遇。”   “啊,谢谢。”织田作之助一手持着枪,一手抱着自家孩子,“不过我还有孩子要养,暂时没有下地狱的打算。”   “没什么。带着孩子一起来我也是很欢迎的哦。”鬼灯猛地一挥狼牙棒,将迟疑半天还是扑了上来的A打飞,一脸淡定地低头看着织田作之助怀中的萤,说,“是叫萤吧。对于这个孩子来说,地狱和人世大概也没什么不同。”   对于地狱辅佐官那颇具压迫力的注视,萤毫无所觉,此刻被脑海里翻腾的情绪困扰着的她一脸的菜色,伸手拉了拉监护人的袖子,说:“织田……我有点想吐。”   织田作之助立刻反应过来,颇为紧张地将萤举了起来,左看右看地问:“是之前吃进去的东西太多了吗?果然宝石做的身体不能吃人类的食物吧……”   “不是那个啦。唔……”像是娃娃一样被托着腋下举起的萤,有气无力地挣扎两下,很快捂着嘴闷闷地咳了出来。   血一样猩红的雾状气体从她小小的指缝中流泻出来,不多时,就膨胀得像是篮球一样大。   织田作之助看着漂浮在萤的身侧,表面布满针刺形状,极为不稳定的伸缩着的不明物,有些谨慎地带着萤拉开一段距离。   红色雾状的不明物立刻朝着萤飘近几分,又似乎有些畏怯似得停在那里,表现得像个犯错的孩子,灵性十足。   萤的脸上尤带着几分恼怒,看起来很想打人,织田作之助从捡到萤以来,第一次见她表现出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   “滚去再完成一次执念,然后这次我会彻底吃掉你们。”萤认真地说。她的声音不像以往那样轻飘飘,略带凶残的小奶音透出几分杀气,吓得红色不明物抖了抖,飞快地朝着被砸地贴在墙上的A冲了过去。   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中,A被红色雾气包裹着,一点点被撕碎,身上的那些伤痕,反复不断地复刻着,仿佛是在重现死前的场景。   在这令人见者落泪的地狱景色之中,织田作之助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有点反应过来似得问:“这些红色的东西,和A有仇?之前真正杀了A的也是它们吧?”   鬼灯同样面不改色,冷静地开始解说:“通过人类的寿命变成的宝石,其内里填充的生命力十分旺盛,与此同时,被强迫献出生命的枉死之人,临死前所具有的强烈怨恨也一并被收录其中……虽然A这样的人渣可称毫无价值,但他留下的宝石,却是堪称珍贵的宝物。”   织田作之助恍然:“萤说她流浪了很久,终于找到一个好地方,原来如此。这些红色的,就是被杀之人的怨恨啊。”   鬼灯补充道:“不仅是怨恨,大概是基数太过庞大,再加上时间的沉淀,这些负面情绪之中已经诞生了新生的意识,如果不是这次意外,最终可能会成长为强大的厉鬼或者妖怪吧。不过现在,只是这位小姑娘的口粮罢了。”   萤对鬼灯所说的一切毫无动容,只是转头觑着织田作之助的脸色。   见他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萤一边暗自震惊于织田作之助的接受能力之强,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为自己小小辩解了一下,“是‘它们’自愿献上自己的,作为呼唤了我的祭品。作为回报,我也实现了‘它们’的心愿。”   彼世失去身体作为依托,灵魂也在漫长的漂泊中疲惫不堪的萤,在感受到那一片充满美味食粮的美妙空间时,几乎已经失去理智。尽管这个世界非常抗拒她的降临,将她拦截在外,但她还是蛊惑了那群渴望着复仇的怨恨意志,用最简单的降神仪式外加强大的祭品,钻了漏洞混进了这个世界。   也许是由于过度的疲惫和饥饿,现在回想起来,萤关于那时候的记忆也已经非常模糊了。   她最清晰的记忆,莫过于与织田作之助相遇的那一刻。   织田·强行失忆·萤,对着自己的监护人认真地点点头,强调说:“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易。‘它们’在杀掉自己的仇人之后,是心甘情愿留下来被我吃的。”   似乎在印证她的话,对死敌完成双杀的红色雾气飘了回来,乖巧地变成一团软软的红色团子,落在萤摊开的掌心。   萤抓着团子,又忍不住去看织田作之助的反应。   红棕发色的青年也正垂眸看着她。   那双向来无精打采的眼眸中,带着淡淡的温度和包容,像是看透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的青年,摸了摸萤的头发,说:“公平的交易,那就没问题了。”   萤感觉心中一下子豁然开朗,抓起团子靠近嘴边咬了一口,眼睛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第5章   “啧。”过于和谐友好的场景,使得在旁目睹了一切的地狱辅佐官有些不满,斥责道,“对孩子太过溺爱可不行。”   织田作之助却很冷静:“应该还没到那个地步。”   “真到了那个地步,也许就来不及了。”鬼灯偏过头,注视着正小口小口进食中的幼年邪神。   半晌,似乎下了什么决定,鬼灯将地板上足以打上马赛克的A的残骸打包好,拎着狼牙棒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织田作之助愣了一下,接收到某种暗示,于是叮嘱了萤一句,跟在了鬼灯身后。   萤垂下眼睫,一口一口吞咽着对她来说极富营养、并且已经基本不再有反抗之力的食物,神色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公寓外。   鬼灯带上帽子,站在一个路灯下,语气平淡地向一个人类讲述前因后果。   “阎魔厅的净琉璃镜,可以看穿亡者生前在现世的行为。阎魔大王那天在审判A时,镜中映出了那位存在降临到这个世界的经过……任何一个看到祂真身的人都可以做出合理判断……那是能够毁灭世界的天灾,是能给人类社会造成毁灭性打击的怪物,是对这个世界来说不请自来的恶客。”   织田作之助沉默地审视着眼前的鬼神,从他的眼神中判断他话语的真假。   最后,他平静地舒展了眉眼,说:“我相信你说的话。但我也相信萤……那个孩子不会做这样的事。”   “你还真是冷静。是天生哪根神经出了问题吗?”鬼灯侧目。织田作之助的接受能力与镇定都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这样的人类捡到了那样的孩子,简直是百万中无一的概率。   “没有吧。”织田作之助很坦然地说,“不过,你也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合格了。”鬼灯瞪着他片刻,沉吟地说,“原则上请祂跟我们回到地狱是最好的。但也有必要尊重祂本身的选择。既然你已经下定了决心,希望你拼死尽到监管的责任,否则后果是会很严重的——我提前说好,地狱方面会定期进行暗访调查的。”   “可以吗?”织田作之助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能过关,顿时松了口气。   “祂选中了你。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毕竟我们这边也不想惹怒祂。”鬼灯微微摇头。出发之前,地狱十王开会的结果,是将大概率会引起现世大危机的萤先接管到地狱。之后无论是封印起来还是送去和伊邪那美女神作伴都好商量。   但谁也没想到那个恐怖的邪神会化身成这样小的孩子,甚至心智似乎也同样幼龄化了。再加上那个神奇监护人接受现实的能力无比之强,无论看到听到什么耸人听闻的事情,都没有放弃那个小姑娘的意思。   根据这样的状况,鬼灯只能随机应变,暂时将十王的决议往后推动。   他所得出的结论是,将那位小邪神放在织田作之助这个人类名下教养,她能保持稳定的可能性会大大提高。   反正人类的生命不过短短百年,织田作之助死之后自然会前往地狱,到时候还怕小邪神不乖乖跟到地狱来?   在那之前,只要保证一定频率的关注就可以了。   毕竟,地狱是真的很忙。   如果织田作之助真的能管住小邪神,变相可以算是减轻了鬼灯的许多工作量了。   如果管不住……到时候他再来接手也是一样。   肤色苍白的鬼神眉梢微微皱起,俊美的脸上隐隐带着看透一切的轻嘲:“有朝一日,希望你不会后悔今天坐下的决定。”   织田作之助听出他话语里的意思,略微放松了一些,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眸中却有着和平日里不一样的坚持:“我不会的。”   鬼神临走之前,顺便良心发现给了一个提示:“既然你决定好好养她的话,最好先把之前的尾巴收拾好。那小家伙在遇见你之前,也招惹了不少麻烦。当然,倒霉的是对她出手的人。动静闹得有点大,现在,镭钵街那边似乎有不少人在关注和调查某个能力特殊的幼年异能力者。”   织田作之助表情一沉,他认真谢过了鬼神的提醒,与他告别后,转身回了自己租住的公寓。   打开门,他就看到黑色裙装的幼龄女孩,端正地坐在沙发上,长长的睫毛掩映着妃色的瞳眸,小小的嘴唇抿着,整个人如同人偶一般,仿佛不染尘埃的超脱气质,让她显得疏离而美丽。   “萤。”织田作之助眼神温柔下来,呼唤着他赋予女孩的名字。   萤抬起眼,那眸色较之以往略微亮了一些,看着监护人的时候,两颊浮现樱桃般颜色可爱的浅浅红晕。   “萤。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问你。”织田作之助走到沙发前半跪下来,认真地与小女孩平视着。   “什么?”萤眨了眨眼。   织田作之助:“你在遇见我之前,我是说,离开了A住的那个地方之后,去了哪里?遇到了什么?”   萤一般懒得回忆那些对她而言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但如果是织田作之助的要求,那就不一样了。   她被邪神夺走了身体和名字,但也继承了祂留下的残渣,想要知道门外两人的对话,对她而言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全程听完鬼神和杀手的对话之后,萤对着归来的自家监护人更加亲近了。她压根没有拒绝织田作之助的想法,开始乖乖回忆起了本应该‘模糊’的往事。   “……”   织田作之助耐心地等待着。   “织田,想知道什么?”萤觉得全部说出来需要的话太多了,于是放弃了,转而示意织田作之助询问得更精确一些。   “你是否遇到了对你来说不好的事?之后是怎么解决的?还有活着的目击者吗?”织田作之助于是冷静地,放缓了语速,再一次耐心询问着。   他的声音放低之后更显得醇厚,温柔而包容:“不用担心,慢慢来。”   ***   深夜的镭钵街,比起白天的时候要危险得多。   无数白天躲藏着的老鼠们走出家门,开始肆无忌惮地到处乱窜。深巷挂着的暧昧的红灯笼、街尾停靠在店门口载满枪支的货车、更多的是随处可见的血腥而原始的抢夺与斗殴……   这里的夜晚从没有一夜是安宁的。   织田作之助穿着风衣,快速地通过镭钵街入口。   镭钵街总体越往深处越是向下,台阶堆积着各种废弃钢管与建材,不远处的一座工厂中亮着些微的灯光,不少男女的身形影影绰绰。   凹凸不平,散落着废弃零件与子弹壳的道路,没有给织田作之助的行为带来一丝阻碍。夜色下的青年犹如一抹幽灵,熟练而隐蔽地快速地在黑暗中穿行。   应该就在这附近了。当初萤出手的地方。   织田作之助的表情一如往常那样冷静,步伐却稍显急促。   通过许久没有联络的情报商人,他已经知道不止一拨人盯上了镭钵街的出没的所谓‘精神系异能力者’。   萤当初离开A的豪宅后,直到走到镭钵街附近为止,一路上遭遇的觊觎数不胜数。而最后忍不住出手的那伙人的下场,也被很多人亲眼目睹。   虽然目睹那场面的大多数人精神都有些不同程度的损伤,导致传出去的情报语焉不详,恍若呓语。但正是由于受害人群的规模与症状,反倒让一部分有心人更为狂热了起来。   织田作之助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去镭钵街收尸的时候之所以感觉镭钵街的人比想象中要更狂躁一些,正是因为萤制造出的骚乱。   织田作之助得到鬼灯提醒的时候其实些晚了。但他还是过来了,并迫切希望自己没有来得太迟。最低限度,他也要找到一些可能在附近徘徊搜寻、窥伺萤的能力的组织。   在他绕过一片涂鸦着各种秽语的墙体时,阴影中突然有什么晃动了一下。织田作之助停下脚步,眼神不变地看了过去。   “织田作,真难得会在这样的夜晚遇见你呢。”一道平静而略带笑意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织田作之助平静地打了个招呼:“太宰,晚上好。”   “真过分。我在LUPIN等了你和安吾好久啊。结果你居然跑到了这种地方。”出声的少年缓缓从黑暗中步入月色下,黑色凌乱的短发之下,右眼缠着绷带,一只鸢色的眼眸倒映着盈盈月光,虚假而蛊惑的美丽。   织田作之助回答:“本来是有准备今天下了班去喝一杯的。”   如果没有遇到萤的话,他今天说不定还会请客。毕竟赚了一笔外快。   但现在——   织田作之助看着自己前段时间交到的友人,语气略有遗憾地说,“不过太宰,今后我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有时间去喝酒了。”   “为什么?”太宰治睁大了眼睛,眼底流露货真价实的疑惑,“织田作,和你今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有关吗?”   “恩。”织田作之助点头。   “我想想,这个时间点,能让你如此急切的事情可不多。该不会,你也是为了最近流传的镭钵街的精神系异能力者而来?”   太宰治笑了笑,不太在意地说:“如果织田作感兴趣的话,我不介意提供一点情报支持哦。报酬嘛,只要你下次请我喝酒就可以了。”   “我觉得我可能会请不起。但我确实需要你的情报。”织田作之助想了想萤那身漂亮而昂贵的小裙子,又摸了摸自己扁扁的钱包,认真而诚恳地说,“我们情报交换可以吗?说实话,我今晚看见了一个死去的幽灵,稍微了解了一下黑手党死后的待遇,感觉太宰应该会感兴趣。”   太宰治:“……死后?”   他难得有些反应不过来,忍不住开口:“织田作,你终于学会了开玩笑吗?”   织田作之助愣了两秒,说:“是真的。”   “我知道。我是开玩笑的——同意了,交换情报。”太宰治看着今夜似乎有些不同于以往的友人,勾起了唇角,“所以,快告诉我吧织田作,你像小野篁一样夜游地狱了吗?你看见了什么?” 第6章   冰冷的月色照入房间,落在萤那一头顺滑的乌发上,晕开一抹柔和而明亮的光晕。   被家长独自留在家中的留守儿童萤,感受到了些许寂寞的心情。   空荡荡的房间内,唯有一株被所有人遗忘的金鱼草陪伴着她。   之前的战斗,使得客厅的地板破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地从下方吹来,金鱼草迎风而动,一双金鱼特有的鼓泡的眼球诡异得亮起,不一会,一种难以形容的模糊而震动的叫声开始回荡在呼啸的风中。   不知为何,这声音让萤感到了些许的亲切。   原本有些嫌弃它丑得碍眼的萤,突然觉得那条金鱼顺眼了很多。   伴随着诡异的背景音,默默吞咽下手中的最后一口红色团子,萤能感觉到,意识海中自己残破不堪的灵魂得到了些许的滋补。原本疲倦而浑噩,除了最关注的织田作之助外,几乎无法对外界做出回应的情绪,开始有了一点活跃的迹象。   这意味着她终于将降临时收获的祭品消化完全了。   事实上,如果是邪神本体在这,别说是吸收区区一个小小的怨念意识集合体,就算是一瞬间吸收整个世界的人类意识,都只是一个念头的事儿。   但萤的状态特殊。可以算是菜鸟邪神中的菜鸟,继承了邪神残余的力量却没有继承记忆,像是一个挥舞着神兵利器的小孩儿,能做到什么地步,全靠本能和自悟。   大多数时候,都是躯体自带的本能。   就如此刻,残破的邪神之躯得到滋养,她能感应到自己似乎多出了一种新的能力,或者说,其实是以前躯体附带的一种能力,她现在终于能够勉强使用了。   萤闭上眼,冥冥之中,一幅又一幅的画面从她脑海中闪过,有些是畸变的人形,有些干脆已经变身章鱼,手足皆化作了可怖的章鱼触足。   她微微皱了皱眉,表情有些说不出的嫌弃。   虽然她知晓自己附身的这具邪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好歹也是个女神,没想到对方的能力可以精神污染到这种地步。   她本能地讨厌黏糊糊、滑溜溜的脏东西。   伴随着她的强烈意愿,脑海中浮现的能力渐渐也有了变化。   萤静静看着茶几上的一柄小巧匕首,那是之前织田作之助临走前给她留下的。   毕竟横滨真的很乱,织田作之助所租住的地方位置偏僻,虽然并不在争斗区,但也不排除会有出现意外的可能。除了留下防身武器之外,织田作之助走之前还在各个出口都设置了陷阱,寻常人进来了就走不出去那种。   而这里,毕竟是前杀手租住了许久的屋子,早就被他改造了不少地方。正是因为有着早就准备好的安全措施,织田作之助才会放心将她一个人留下。   萤伸手触碰着通体黝黑的匕首,刀锋边缘锋利而尖锐。在萤的目光注视之下,匕首仿佛渐渐活了过来一样,从黑色的合金,开始渐渐泛红,坚硬的外壳融化变形,时而出现章鱼的触足,时而仿佛异化的青蛙,过了许久,才从变幻不定的状态渐渐稳定下来,恢复成原本的形态,而匕首的手柄处,则多了一朵蓝紫色、形状内敛而孤僻的鸢尾花。   萤终于觉得满意了,白皙的小手再次触碰着被她的能力浸染过的匕首。   她能感受到,匕首和她之间现在有了一丝淡淡的联系,一股渴血的微弱冲动,通过那一丝的联系,传达给了她。萤松开手,匕首并没有像之前的玻璃杯一样摔落在地,而是灵异地悬浮在了半空中。   萤招了招手,匕首嗖的一下出现在萤的手中,速度之快,几乎像是划破了空间一样。   萤再次松开手,然后招手,匕首主动飞回来……如此往复,像是主人与狗在玩飞盘游戏一样……   过了不知多久,萤才停止了和匕首的玩耍,眼神中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   她的目光在房间内逡巡一圈,落在了房间里除了她之外唯一的活物上面。   金鱼草:“噫噫噫啊啊啊啊啊——!!!”   小小的个子,强大的肺活量。   萤甚至不知道这种生物的发声结构到底从何而来,眼中带点想要解剖的好奇。   鸢尾花匕首顺着她的心意,慢悠悠朝着金鱼草划了过去。   金鱼草:“啊啊啊~~~~啊啊啊~~~~”   那销魂而变幻不定的声音,此起彼伏,似有回音,仅仅一株草就唱出了仿佛合唱团般的效果,可以说是非常卖力了。   强大的求生欲,让萤眨了眨眼,忍不住笑了。   匕首停在空中,她移开了视线,目光透过窗户,落在窗外的月亮上。   玩耍都玩腻了,监护人怎么还不回来……   ***   织田作之助的目光落在昏暗路灯恰好的照亮的地面的一株野草上。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之前那个叫鬼灯的辅佐官从袖子里掏出来的礼物。   那个长的好像是金鱼、却栽种在花盆里的植物,他原先以为是装饰品,现在想想,那东西是有生命力的,就和眼前的野草一样,说不定是真的活物。毕竟是来自地狱的礼物。   不知道那东西会不会伤害到萤。他做的陷阱防外不防里啊。   虽然从鬼灯的口中听够了萤的危险性,但第一次养孩子的老父亲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他有些烦躁地从口袋中取出一根烟,夹在手上点燃。   “所以,你的感想是什么,织田作?”太宰治姿态放松随意地靠坐在一根粗大的水泥管上,过长的黑色风衣搭在身后,露出一截被白衬衫勾勒出的腰身。   两人当真交换了情报,然后在得知了自己需要的东西之后,各自陷入了沉默。   而现在,太宰治率先打破了沉默的氛围。他仿佛天生适合黑暗,在这样昏暗混乱的地方如鱼得水。鸢色的眼眸注视着好友在黑暗中点燃的烟头,那一点零星的火光,就如同黑夜里的烛火一般的醒目。   “恩。”织田作之助的声音有些沉闷,“抱歉,太宰。”   他没想到,首领会让太宰治来负责调查A的案子。   这样一来,他们两人的立场就变得有些冲突了。   织田作之助当然不可能将牵涉到这个案子的萤交出去,但太宰的手段和智慧他非常了解。   港口Mafia内部有一句传言,作为太宰的敌人最大的不幸就是与太宰为敌。这个还远远没长成大人,身形略显青涩纤细的少年,敢小看他的人,无一例外地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织田作之助不会小看他,甚至说,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唔。”少年随意应了一声,略带慵懒的声线,还是一副没什么紧张感的样子,“说起来,织田作你今天半天的经历可真是太精彩了!可以出书了哦!~唉,如果捡到那个小小姐的是我就好了,这样我们两人都不会为难。我现在啊,对她~非常好奇哦。”   “目前来看,你们还是不要见面比较好。”织田作之助淡淡地说。   “也是。哈。小小姐可是地狱都在关注的存在呢。哈,地狱……”少年的语气中仍带着笑意,眸色却略显晦暗,“不知道小矮子听到这个说法会不会蹦起来呢?当初荒霸吐肆虐的时候,可没有什么地狱的使者来管啊。”   “没准有也说不定,只是我们没察觉。那位辅佐官大人意外得懂得很多现世的词汇。”织田作之助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等等,中原干部他和荒霸吐有关?”   “小矮子就是荒霸吐的安全装置。”太宰治略带讽笑道,“不过这位小小姐似乎连安全装置也没有,亲身下场,怪不得更惹人忌惮呢。地狱……啧,早知道就不跟你交换情报了,弄得我现在连自杀的心情都没有了。”   太宰治露出有些被恶心到的表情,眉头微微皱起,右脸颊上的纱布绷带让他多了一丝稚气,肢体语言全是孩子气的抗拒。   “我认为地狱的处置还是很合理的。毕竟杀了人,赎罪也是应当的。”织田作之助的语气倒是很平淡,“不过没想到所谓的地狱十八层居然是真的存在,那些残酷的刑罚也确有其事。”   “用石磨碾成粉什么的,就饶了我吧?”太宰治一脸哀伤,“我可是很怕痛的啊。”   “那是A的下场,据说死在他异能力之下的就不下千人。太宰的话,可能有机会换一个刑罚。”织田作之助想了想,安慰道。   “织田作,你这不是安慰,是嘲讽吧?一定是嘲讽吧?”太宰·天生的黑手党·治嘀嘀咕咕,一脸郁闷,“可恶,什么时候连织田作都学坏了。”   “嘛,总之。”一根烟抽完,织田作之助平静地起身道别,“我先回去了。”   从太宰口中得到关于那些目击者已经被人灭口的消息,对织田作之助来讲是件好事。   这说明关于萤的消息,只有一个组织得知准确的情报。   接下来织田作之助只要解决一个组织就能截下关于萤的情报,让那孩子免受觊觎。   唯一比较棘手的问题在于,那个组织的名字,是港口黑手党。   “我劝你还是冷静一下比较好哦,再想想别的办法吧。”太宰治侧身对着自己的友人,眼神却像是准确地看透了他的心思,“森先生是个理性主义者。不让他看到证据的话,他应该是不会相信你那一套地狱的说法的。就算他相信了,也不会善罢甘休的——A的死,可是给他带来不小的麻烦啊。”   “这场交涉的结果,就只有一个。”   少年语气厌倦,仿佛已经提前看透了结局。   “恩。我知道。”织田作之助毫不犹豫地说,“不过,这是我认为必须要做的事。”   织田作之助想起鬼灯离去之前的话,眼神也一如当时,坚定而不容置疑。   如果是为了保护自家的孩子,他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后悔的。   “唉。败给你了。”将织田作之助毫不动摇的眼神映入眼底,太宰治无奈地叹了口气,跳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吧。我有办法,让森先生知难而退。”   “太宰。”织田作之助有些感动。他自认为与太宰治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是淡淡,没想到他能为自己这个交情不算深的友人做到这一步。   “反正最近又不能自杀,太无聊了。能算计一下森先生,对我而言也是个很有趣的挑战啊!”太宰治无所谓地朝他笑了笑,“不过,这次的事情解决之后,你一定得请我喝酒了!织田作,一顿都不够啊!”   “……”织田作之助又回忆起了自己扁扁的钱包。但这次他没有拒绝,表情沉重地点了点头,“好。”   大不了,把咖喱饭也戒了吧。 第7章   织田作之助回家的时候,先是站在门口,查看了一下自己离开时启用的陷阱。发现所有机关都没有被触发后微微松了口气。   “萤,我回来了。”   他掏出钥匙打开房门,一路上紧绷的脸色缓和下来,眼底露出柔和的情绪。   萤一如既往地端坐在沙发上,双手放在膝盖处,昂贵繁复的洛丽塔式长裙,显得她更加娇小,精致如宝石的眼眸半阖着,给人一种空灵静谧的奇妙感觉。   听见织田作之助的声音,那抹宝石般无机质而优美的眼眸中才燃起一抹微光。   “织田。”清澈如细雪的稚嫩声音在织田作之助耳边响起,萤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地问,“你带了客人回来吗。”   “啊,我有个友人想见一见你。可以吗,萤?”织田作之助应了一声,上前几步,走到萤的身前蹲下,轻声问道。   萤看着他,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   “你好~美丽的小姐!啊,应该说是小小姐吧。我是太宰治!”就在她点头的瞬间,一道漆黑的身影突然从织田作之助的身后窜了出来,兴高采烈地凑到她的跟前。   萤眨了眨眼,一张放大版的俊脸就出现在距离她极近的地方。少年的容貌俊秀,右眼被绷带缠绕着,鸢色的左眼,带着一种异样而新奇的情绪凝视着她,那看穿一切般的眼神透彻而深邃,与略显青涩的面容格格不入。   萤不喜欢别人突破自己的安全距离。陌生人靠得太近,会让她下意识想要让他消失。但人是织田带回来的,她就只是伸手摁在那张靠近的俊脸上,往外推了推。   感受到那比起寻常孩童还要更微小的力道,太宰治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抬起同样缠满绷带的手,将停在自己脸颊上的娇小手掌纳入掌心……   好奇地捏了捏。   “哇。硬邦邦的,像是石头一样。”黑发的少年笑得可可爱爱,语气柔和地问,“小小姐,果然不是人类吧?”   萤无机质的眼眸看了看他。   “关于那个,太宰。我之前不是和你解释过了吗?”织田作之助背对着两人蹲在客厅地板的破洞边上,不知从何处拿了块木板挡住空洞,并且在边缘敲敲打打了起来。   地板还是要修一下的,破洞总是不好的。虽然楼下没有住户,但是萤晚上路过时不小心掉下去就糟了。   青年自从被动成了老父亲,考虑的细节是越来越多了。   “但是,亲眼见到还是会觉得不可思议吧?”太宰治轻笑了一声,目光温柔地轻轻将萤的小手放回到她并拢的膝盖上,意味深长地赞叹地说,“这就是用A那家伙收藏的宝石做成的身躯啊?这种事情都做得到,萤很厉害呢。”   “你,坐去那边。”萤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指了指侧对面的沙发。方才手心被握住带来的温度,比起织田作之助的温暖要低了不少。那冰冷的体温,也让她怀疑,眼前这个少年究竟是不是人,毕竟听他说的好像也不是人话。   “唔。生气了?”太宰治的目光顺着萤的手指转了转,他顺从地后退几步,直接往后仰倒在一座单人沙发上,“意外的——!”   太宰治的话语中断,身下柔软的沙发仿佛突然有了生命,椅背与坐垫之间张开了一张幽深大口,瞬间将毫无防备的少年吞了进去。   “唔唔唔唔唔唔——”   活生生吞了个人,沙发仿佛滚筒洗衣机般地疯狂晃动起来,那不断收缩伸展的画面,让人不由联想起蠕动的胃袋。   “说起来,感觉家里多了很多漂亮的花纹,是萤做的吗?”正在修补地板的织田作之助毫无所觉地伸出手指,摸了摸地板上一处鸢尾花的纹路,语气中带了几分好奇。   “嗯。”萤轻轻应了一声,乖巧地回答,“我现在可以给看中的东西打上标记了。”   “是这样啊。”织田作之助应了一声,有些迟钝地说,“不过这个地板已经很旧了,萤也很中意吗?”   “因为这是家里的东西。而且,也不旧。”萤嗯了一声,织田作之助一下子感觉到脚下的地板触感变得不太对,微微起伏仿佛有着人类的脉搏一样的缓慢跳动着,就在他的注视下,仿佛是游戏中一键翻新的按钮被启动,脚下原本有着许多刮痕和暗色污渍的地板瞬间焕然一新,就连颜色都从原本的原木色变成了浅胡桃色,清新而可爱。   “哦,真厉害啊。”织田作之助站起身来,微微睁大了眼睛看了看房间,语气有些新鲜。只是更换了地板,房间内的装修给人的感觉一下子也变了,这简直像是魔法一样。   “对了,太宰呢?”走到自家小孩的身边,却没有看到死赖着跟过来的友人,织田作之助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   萤看了眼还在低频晃动的沙发,原本合并的单人沙发张开一张‘嘴’,从里面吐出来一个衣衫褴褛的黑发少年。   太宰治的身体摔在地上,很快就灵敏地翻了个身,随即站起身来,就是身体有些摇晃。   原本一身高档衬衫加西装裤,系着领带还披着黑色大衣,显得格调十足高深莫测的少年,现在狼狈得仿佛当街被粉丝认出围攻后的当红偶像,衣衫不整,纽扣掉光,弱小,无助又可怜。   他睁着一双生无可恋的眼睛,死死盯着若无其事坐在那里的萤,委屈而孩子气地向织田作之助告状:“织田作!管管你家孩子!”   “萤?”织田作之助没想到一眼不见好友就变成了这幅惨样,不禁有些迟疑地看向萤。   “沙发不喜欢他。所以不让他坐。”萤很认真地解释,眼神无辜而笃定地看着自家的监护人。   没错,被她标记后,沙发它有自己的想法。   仿佛在印证她的说法,单人沙发突然长出了四条腿,蹦蹦跳跳而又充满嫌弃地远离了某个黑发少年,转移到了门边。   织田作之助:“……”   太宰治微微阖上眼,靠在墙壁上,有气无力地抱怨:“骗人。明显它是在听你的话吧?”   织田作之助这才发现自家的单人沙发的不起眼处不知何时也多了一朵小小的鸢尾花。   “这个也被标记了啊。这么说家里的家具难道都……”   感觉像是误入了一个孩童的幻想王国,织田作之助眼神微妙地蹲到了太宰的面前,将他扶到了萤所在的长沙发的另一侧。   “没事吧,太宰?”   他认真检查了一遍好友的身体,发现除了衣服有些破烂之外太宰治本人没有受到一点伤害。   显而易见的恶作剧。织田作之助眼中不禁带了一点笑意。   很久没看到这位友人如此狼狈,通常都是他让别人凄凄惨惨。   “我感觉被欺负了。小小姐看起来一副漂亮乖巧的样子,意外的坏心眼呢。”黑发的少年语气幽幽地,身体贴了过去,将轻的如同人偶般的小姑娘抱进了怀里,然后不怀好意地捏住萤的脸颊,语气危险,“你知道,在外面惹我生气的人会有什么下场吗?”   萤看着他,略微歪了下头,目光转向了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能确定,自己从她眼底看到了‘好烦,能打死吗’的申请许可。   “……”织田作之助无语片刻,不得不解释道,“萤,太宰是来帮我们的。别看他这样,他其实很厉害的。”   无视了太宰治‘什么叫别看他这样’之流的抗议,织田作之助对萤实话实说:“还记得之前鬼灯阁下带来的A吧?他所在的组织可能要找上门来了。”   “港口Mafia,横滨地下世界数一数二的强大势力。”太宰治的眼中带点笑意地接话,“在任的首领森先生可不好招惹哦。他是个弑杀先代首领上位,残暴无情又没人性、经常让人加班的冷血机器,对待敌人可是毫不留情。而现在的小小姐,就是踩在他整合组织的关键时期,给他捣乱的麻烦人物啊。”   对于太宰治和首领森鸥外之间近似师生的关系有所耳闻,织田作之助无语地看着少年兴致勃勃地疯狂抹黑自己的上司。   “再者,你还有着堪称诡异的强大异能力。小小姐知道吗?以前森先生得到过一个异能爆发、被父母恐惧抛弃的孩子,同样是精神系异能力者,和你差不多大的年龄……你猜他现在受到什么样的待遇?”   “被关在又黑又小的牢笼,只有需要他的力量时,才能被放出来。做完任务又马上被关回去……”   “当然,小小姐长得这么可爱,又是女孩子,年龄也达标,说不定牢笼会被换成华丽的鸟笼子,毕竟,森先生除了残暴无情之外,还是个变态的萝莉控嘛~”   太宰治的言语仿佛生来浸染着黑暗的魔力,幽深的语气,似带笑意的尾音,换个人处于此刻萤的位置,难免被牵引着自我代入,惶恐不安。   但萤的眼神很平静,完全无视了某人不怀好意的微妙恐吓和暗示,目光落在自家监护人身上:“织田,打算怎么办?”   “萤,我会保护你。”织田作之助将小姑娘从太宰的怀中抢救出来,眼神坚定地摸了摸孩子的脑袋。   萤微微点头,她很高兴自己和监护人达成共识。   “我也会,保护你。”   织田作之助是在她最彷徨的时候接纳了她的男人,是对于她所有的异常都都平静以对的家人。她不会允许他受到伤害。   萤时常显得漠然而无机质的宝石瞳眸中,泛起了明显的柔光神采。   人偶般的小女孩撑起双手,跳下了沙发。皮鞋踩踏在地面激起了清脆的声响。   不知为何,在场的两个男人心头都是一跳,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组织的首领在哪?”萤的目光看向太宰治。   “萤,萤酱,你现在是准备?”太宰治略略睁大眼,眼眸中说不准是期待还是惊异的情绪。   “我要把他,打上标记。”萤说。   即使是此刻的她,想要毁灭一个组织,也有千万种方法。   不过碍于她的监护人似乎喜欢‘好孩子’,萤最终选择了最温柔的方法。   只对组织的首领出手。   太宰治微微瞪大了眼,突然明白过来。   被眼前的小女孩打上‘标记’的话,就连最普通的家具也会变得奇奇怪怪,而且明显是会遵从她的指令。   如果标记出现在人的身上……嘶。   突然有些好奇是怎么回事,森先生,该不会也变得奇奇怪怪?   太宰治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笑容。   “萤。”织田作之助连忙上前几步,将气势汹汹,眼看就要出门搞事的小姑娘抱了回来,沉声道,“先听听太宰的主意吧。”   他也不是什么迂腐的好人。作为前杀手,虽然并不想再杀人,但如果是为了守护他收养的这个小姑娘的人生,他也愿意打破一些坚持。   “恩……选择控制而不是全部毁灭。小萤比我想象中要聪明懂事一点。不得不说监护人的存在果然很重要啊。”太宰治将已经破烂的黑大衣脱下,内里的衬衫敞开着,露出里面缠绕的雪白绷带。少年随手拉过一个抱枕在沙发上盘腿而坐,悠闲得像在自己家一样,完全没有对沙发产生半点阴影,“其实如果成功了,也会很省力。唯一的问题在于,森先生有一堆铁杆部下,可不会对此视而不见。”   “当然,其他普通人,小萤都可以无视。但是这其中有一只蛞蝓,可是非常难缠的。他的本体可以说是一位‘神’哦。小萤有信心打得过他吗?”   “神?”萤稍稍睁大眼,露出有些好奇的眼神。   她当初破开这个世界闯进来的时候,好像确实感应到几个强大的气息。   可以确定的是,邪神本体肯定比他们强。   但萤,就不一定了。   “可以尝试一下。”萤想了想,最后说。   她仿佛根本没有恐惧这种情绪,心底还有些跃跃欲试。不知道给一个神打上标记……结果会怎么样?   “很好,那就由我来设计一个初遇吧!”太宰治显然也对萤和中也的对决很有兴趣。   “等一下,太宰。我让你来不是为了做这种事吧?”从头到尾完全没有被带偏的织田作之助,缓缓伸手,拍上了太宰治的肩膀,声音低沉,“你之前说的,有办法让森先生知难而退呢?”   “啊。”沉迷搞事玩得太开心,以至于完全忘了一开始的目的的太宰——   “没办法啊。”他瞪大了鸢色的大眼睛,冲着自己的好友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来之前我也没想到,小萤是这么有趣的人嘛。”   织田作之助看着眼前这幅有些眼熟的无辜表情,想起了之前面无表情恶作剧的萤的小脸。虽然没干过什么事情,但他就是莫名感到了一阵疲惫:“……太宰,认真一点。”   “好吧。”太宰治稍微坐直了身体,语气正经了一些,“说起来,确认了萤酱的性格不像梦野久作那小鬼一样难搞,事情就容易运作多了。精神系异能力者,尤其是年幼的异能力者,心理异常的概率很高,如果被判定为对社会有害的话,森先生要动手脚就会非常容易。”   “不过像是萤酱这样的,冷静又理智的类型,虽然比较难搞,但完全是戳中了森先生的点啊。某种意义上来说更危险也说不定。”太宰治低笑一声,“要让森先生体会到,得到小萤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他就会自然而然地选择最优解了。但是,前提是闹出的动静不能惊动异能特务科,否则官方正式插手的话,事情的走向一定会变成我们都不想看到的场景。”   “听起来确实很麻烦啊。”织田作之助沉吟片刻,“太宰,你有头绪了吗,从哪里开始?”   “恩,我想想。”太宰治闻言露出清爽的笑容,“不如就从中也开始吧。” 第8章   “中原大人吗?”织田作之助对这位准干部并不熟悉,不过也听说这位的性格是出了名的爽朗大气、爱护下属,在港口Mafia基层有着不低的威望。   “A的死讯传开,森先生的威信遭受打击,中也最近会被频繁派出去,镇压那些不太.安分的下属组织,要做手脚很容易。”太宰治微微一笑,“不过这件事织田作你就不要插手了,交给我吧。”   “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织田作之助沉声道。   “当然~安心吧,你可是我们的王牌。”太宰治微微勾起嘴角,意气风发的眼神,可用运筹帷幄形容。   “好。”对友人的头脑和智慧充分信任,织田作之助不再多问。他只需要准备好双枪,在合适的时机等待指令即可。   “对了,我现在要洗个澡!”太宰治懒洋洋举起手,孩子气地告状,“拜某个小坏蛋所赐,刚才被那个丑沙发给吞了,全身感觉都脏了。织田作,你要负起责任啊!”   织田作之助愣了一下,很快点点头站起身来:“你先去浴室吧,我去给你找衣服。”   “绷带也要!”太宰治双手呈扩音器放在嘴边,冲着织田作之助进入卧室的背影大喊。   单人沙发·标记版似乎被丑这个字激怒了,愤怒地朝着太宰治就是一个张嘴,这次却被少年灵活地避开了。   “意外的很笨拙啊。”凭借着过人的眼力,预测了沙发的运动轨迹,提前跳开又凑上去几步,简直耍着它玩的太宰治笑嘻嘻地,意有所指地瞥了眼端坐不动的萤,低沉地说,“小萤所谓的标记,打上之后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萤歪了歪脑袋,用一种看神奇生物的目光看着太宰治,片刻后说:“它只是,一座沙发。”   一个沙发,柔软舒适就是最大的要求了,还要什么自行车呢。   太宰治被噎了一下,在眼前这双澄澈而茫然的眼眸注视下,感觉自己跟一个沙发计较好像真的有点神奇。奇怪了,一般他是不会有这种自觉的啊。   “小孩子果然都很可怕啊。”   黑发鸢眸的少年叹了口气,凝视着端坐着的幼小女孩。织田作之助从视野中离开后,她身上就完全没有了一般意义上的小孩子的特质。灵动、活泼、无辜、可爱,种种情绪都从她身上剥离,只有一双眼眸虚无地观察着虚空。但这虚无的眼神并不冷漠,反而蕴含着一种若有似无的悲悯。给人的感觉相当奇特。   悲痛者可向她倾诉。   弱小者匍匐于她脚下祈求。   眼前仿佛能重现那一幕万众祈愿,而她俯瞰众生的场面。   画面毫无违和感。   太宰治捂了下眼睛,感觉这小孩简直太魔性了。   就算织田作之助说她以前是人,在一连串的打击过后,还能残余几分人性呢?   红棕发青年在场的时候还好说,他的人影消失后,停留在太宰治面前的,似乎就只是一座没有烟火气息的神像。而非是活生生的人。   太宰治能从这个孩童身上感觉到一种明显的、过于纯粹的,宗教式的神圣感,那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性气质,与她本身给人的感觉是如何和谐,到底是她已经完全继承了邪神的特质,还是本身就有一些异常?   “被织田作捡回来之前,小萤到底在哪里生活着呢?”太宰治停住脚步,侧头望去,突然有些好奇这个孩子原本的身份,“被神夺走了名字和身体的人类,应该是本身就有着极其特殊的地方吧?隐世的华族后裔?不,不像……邪.教头子从小洗脑培养的下一任领袖?还差一点,那应该是圣子、圣女那一类存在吧?负责聆听教徒的困惑与悲伤,并予以回应的圣徒?”   鸢眸闪闪发亮,有着一头蓬松黑发的少年一边猜测,一边鼓起脸颊,暗暗观察着萤的神色,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动,像是得到了什么新鲜玩具的孩子,正兴致勃勃、乐此不彼地把玩试探着。   萤冷冷地注视着他,黑发的少年嘴角弧度完美而虚假,仅露出一只的漂亮眼眸中,浸透着货真价实的好奇与微微的恶意。   太宰治到现在为止的表现,实在让萤怀疑,他出现在这里的真实目的。   织田作之助不在,这家伙立刻暴露出真面目。非但没有了之前的活泼,那尖锐剖析的言语、漠然无情的眼底情绪、恶劣试探的手段,都将这个人那浸透于黑暗的本质毫不掩饰地展现了出来。   “……你,真的是织田作之助的朋友吗?”   两人的气质和性格天差地别。   他是否,也以这样的双重面具,欺骗了织田那个迟钝的笨蛋呢?   萤有些抑制不住地握住小拳头。   空气中的温度仿佛一瞬间凝结成冰。   一瞬间,太宰治背后那叫一阵冰凉,感觉这房间内骤然充满了无数针对他的强烈恶意。天花板倾颓欲坠、地板裂缝蔓延,随时可能让人掉下望不见底的幽深黑暗、地毯纤维膨胀成无尽的荆棘藤蔓、沙发张开大嘴,流出的莫名液体将地板腐蚀得坑坑洼洼——   一股强烈的精神意志将房间填充,普通人呆在这里瞬间就会被吓疯掉,然而黑发鸢眸的少年微微阖眸,表情如沐春风般,嘴角的弧度上扬。   “哇~这危机感觉相当美妙啊。随随便便就能迎来死亡的预感。”太宰治感受着肌肤本能的颤栗,忍不住勾起嘴角,漂亮而阴郁的面孔上泛着一丝期待,“我的异能,【人间失格】可以消除一切异能力,但是却对你失效了。小萤其实轻而易举就能杀死我吧?可以的,我不会反抗的。但死之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恩?”萤疑惑地发出一阵鼻音。   “连我的灵魂一起弄坏吧!不用客气——我知道你能做到。”少年的眼神异常的深邃漂亮,言语之间,却有种让萤觉得莫名亲切的混乱气质,“地狱什么的,我才没兴趣。反正连死后的灵魂都没有的话,再如何残酷的惩罚也罚不到我头上吧?”   太宰治欢乐而魔性的语气,像是常人挣扎求生一样地寻求着死亡的诡异行为,吓得沙发都连连后退。被少年一路逼到墙角之后,从椅背长出四条腿,一溜烟蹭着墙躲上了天花板。   萤用一种看着奇珍异兽的目光看着太宰治。   像是之前放过金鱼草一样,她突然有些欣赏眼前这个其实相当脱离正常人类世界的异类了。   房间内的一切异动,就随着她的情绪一起平复了下来。   太宰治有些茫然地,微笑回视她:“啊,怎么了?还不动手吗?难道说萤其实是个空架子,只是气势吓人而已?毕竟只是一个被邪神利用后抛弃的棋子嘛……”   萤看着太宰治,并没有被激怒,而是语气很淡地回:“为什么我要让你如愿以偿?”   太宰治微微睁大了眼,随即笑出了声:“那就当做是我这次为你们出手的报酬,怎么样?”   “那就先,解决了再说。或者……”萤坚决不给眼前人空手套白狼的机会,不过他之前其实说对了,现在的萤,说是一个空架子也不为过。   萤需要更多的养分,她想了想,问:“A那样的能力者,还有吗?”   太宰治瞬间明白了眼前小姑娘的打算,微微一笑:“你想要更多类似A的宝石一样的能量晶体吧?真心急,至少也要等风头过去吧?”   萤瞥过了头:“啧。”   像是看到一个品学兼优的优等生在领奖台上突然当众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太宰治都惊了:“小萤,你画风崩了……”   萤一脸的冷漠地看他:“切。”   她哪有什么画风,一个普通人类,表达一下失望都不行吗?   太宰治一脸纠结,嘀嘀咕咕:“织田作不会误会吧,这可不是我教坏的哦。小萤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孩子啊。”   “太宰,我这里没有适合你的衣服,我拿了一套还没拆洗的,给你应该会偏大。”织田作之助拿着衣物、浴巾和绷带从卧房里走了出来。   他看见了正隐隐对峙的两人。   “恩?你还没开始洗吗?”他有些迟钝地皱起眉,表达出自己的疑惑。   “马上去,谢啦。”太宰治眉开眼笑地接过友人递过来的衣物,转头就窜进了浴室。   “萤,你要不要也洗个澡?”织田作之助看着乖乖坐在沙发上看过来的萤,声音放柔软了一些,耐心地问。   “好。”萤点了点头,开始提要求,“织田,晚上,一起睡。”   “恩,可以。”织田作之助没有多想,他租住的是典型的一居室,本来也没有多余的地方给孩子睡,自然是要把床让出来的。   萤想一起睡的话,两个人一张床也睡得下。   当然,等到太宰治从浴室里出来,闹着表示要加入的时候,织田作之助马上就一口拒绝了。   三个人的话也太挤了。   太宰治非常不高兴,表示要上吊抗议。   “太宰,你确定晚上要睡在这里吗?”织田作之助还有些疑惑。毕竟原本两人只是说好来看看萤的。   “现在回去,会被森先生抓住汇报情况的。织田作没忘了我原本为什么会去镭钵街吧?”太宰治恢复了正经的表情,一脸认真地说。少年换下那一身漆黑的衣服,整个人看起来都明亮了一些。宽松不太合身的衣服,更显得身形纤瘦,脖颈与手臂侧新缠上的绷带格外醒目,有种微妙的色.气。   “我家比较小。”织田作之助想了想,委婉地说,“你要睡沙发还是地板?”   “我要睡床!”太宰治理直气壮。   “床要让给萤。”织田作之助摇了摇头。   “那我跟小萤睡!”太宰治的语气中带了一丝兴奋。   萤有些嫌弃的看了太宰治一眼,挥了挥手,太宰治靠着的沙发骤然弹开,数秒内飞速变形成小床的形态,椅背与坐垫交织成睡袋形状,刚好将弹上去又掉下来的少年包裹在里面。   “萤,你这个能力,真方便。”织田作之助有些惊叹地夸奖。   萤骄傲地抬了抬下巴,一本正经地冲着织田作之助伸出了双臂。   “先去洗澡。”织田作之助将萤抱了起来,虽然怀中小姑娘的质感犹如骨瓷,洗不洗澡好像作用也不大,但睡觉之前洗个澡她应该也会舒服一点吧。   半个小时后,织田作之助抱着萤,冲着太宰治道了晚安。   几人之前闹腾了一番,等到真正要休息的时候,外面天都快亮了。   大厅内非常安静,太宰治在窗帘泻进来的一线白光中睁着毫无睡意的眼睛,眼神缓缓地在室内打转。地板、沙发、地毯茶几,甚至还有一柄匕首,太宰治在心中默数着被萤打下所谓标记的存在,心情有些微妙,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个能力的本质应该是相当高级的操控生命的技能,用在人类身上,一瞬间就能造出一大批死士,没想到居然被萤用来做这种奇奇怪怪的事情。   今夜这次的见面,对太宰治其实相当有趣。他的【人间失格】对萤的大多数能力竟然都无效,说明萤的本质远比看起来危险,他完全明白,为什么织田作口中的那位鬼神会对萤如此忌惮又如此放松。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邪神会夺走一个人的身体,但在那样的绝境下,非但没死,还继承了邪神遗留物的她无疑非常特殊,对于整个横滨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变数。然而只要看过她和织田作的相处,就能知道这个被收留的小女孩最起码,在她的监护人面前,是很稳定的。   太宰治其实很好奇她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毕竟中原中也那个所谓的荒霸吐安全装置,在触发了【污浊了的忧伤之中】之后,没有他的【人间失格】消除副作用,都会一直暴走到死。这至少说明神明的力量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继承使用的东西。   但他更好奇的是,她能一直保持这样安稳的状态多久。有时候光是持有力量就会带来灾祸。虽然出于新奇和织田作的原因,太宰治这次愿意出手帮忙,但他其实有着清醒地认知,萤是不可能像织田作期望的那样,作为一个普通的女孩子长大的。   更何况,她的身上还关联着地狱……   有新的势力要加入横滨了吗?地狱,听起来真是不错啊。   出于想要更近地观察死亡的原因,太宰治加入了黑手党。然而愈发频繁的死亡只让他感觉到了麻木。   在港口Mafia他愈发觉得,找不到真正想要追求的东西。   那么,在死亡本身凝聚的地狱,可以吗?   自杀一次会进入地狱,那么在地狱再自杀一次,可行吗?   太宰治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头脑愈发活跃。他干脆直接起来,准备偷偷研究一下萤的标记物,然而在萤的指示下,真正将自己当成了一张床的沙发君非常不满于使用者的懈怠,变成被子的部位卷了个边,将少年重新按回了沙发上。太宰治挣扎半晌无果,心情有些郁闷。他可是很讨厌这种被禁锢的感觉的。   “这次为了你,我可是牺牲太大了呀,织田作。你要多请我喝十顿的酒才够还债。”只有眼睛能够动的太宰治继续在房间内打转着,直到他的眼珠对上另一双黑暗中的死鱼眼。太宰治都忍不住惊了一下。   金鱼草在墙角与那双鸢色的眼睛对视着,对视着。良久,它张开了嘴:“唔啊啊啊啊啊啊——”   不知为何,这嗓音有些嘶哑。   第二天一早,织田作之助接到上司的电话,清醒过来走出卧房的门,就在客厅看见一只睁着一双血丝眼,仿佛超脱了一般望着天花板的咸鱼太宰治。   “织田作,我终于见证到了地狱的风景……”   被一家之主从沉重的沙发睡袋中解救出来的少年,一只鸢色的眼眸闪闪发亮地凑到墙角的金鱼草前面:“这只金鱼,嗓音太完美了!一定是来自地狱的产物吧!”   他翻来覆去地查看一遍,确认这上面没有萤的标记物,眼睛变得更亮了。   “啊,没错。”织田作之助沉着点了点头,“是鬼灯阁下带来的见面礼。”   原本打算回来之后仔细检查一遍,但太宰治实在太能闹腾了,织田作之助不小心忘记了。   “今天凌晨的时候,它可是一直在发出美妙的地狱之声哦。我好像真的死了一次。织田作没有听到吗?”太宰治扯住金鱼草随风摇曳的尾巴,露出恍惚的笑容。   “没有。我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织田作之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沉默了一下,还是说,“……太宰,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他马上要去上班了,太宰治这一副立马就要升天的样子,让他有些不放心。   “没事没事。”太宰治笑容爽朗,眼神闪亮,以这种绝对不正常的样子靠近了金鱼草的现任所有者,声音非常甜蜜地讨要,“萤酱,这个,能给我吗?”   被织田作之助牵着,眯着眼睛,赤脚踩在地板上的萤,看了看眼前熬了一夜、但似乎并没有黑眼圈的俊美少年,又看了看他怀中用一双死鱼眼凝视着太宰治的金鱼草,微微有些发呆。   “萤酱~~”见她没出声,某个脸皮很厚的家伙立刻毫无节操地冲小孩撒娇。   “看你今天的表现。”萤移开了视线,随口说道。   她对金鱼草的新鲜感已经过去了。   之前还觉得它的叫声有些亲切,但织田作之助昨晚回来之前,她让求生欲强烈的金鱼草叫了整整几个小时,所以现在已经听腻了。   “那就说好啦。”太宰治晃了晃手中的手机,幸灾乐祸地笑着说,“看,小矮子这么早就出了家门,看来今天也是忙碌的一天啊。真惨。”   手机屏幕中央的红点,让一旁的织田作之助愣了愣:“你什么时候装的定位器?难道是在去镭钵街之前吗?”   理论上那时候的太宰治也没理由对中原中也做出这种事啊。   “这个啊,其实是我个人的兴趣。”太宰治脸上的笑容愈发清爽,“我听说那只蛞蝓最近在拍卖行收了一批极品红酒,正准备拿过来尝一尝呢。”   “……”织田作之助沉默片刻,没有对此发表意见,只是说,“我要去上班了。总管派发任务下来了。”   原本打算辞职,带着萤躲避一段时间的织田作之助,处于对太宰治的信任,而决定继续潜伏一段时间。   毕竟港口Mafia的工资是真的高。   赚钱养孩子真的不容易。   “恩,我也差不多时候要去首领办公室报道了,不然疑心病重的森先生又会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太宰治随口说。   他将金鱼草放到萤的面前,顺便将自己的手机也递了过去。   “小萤,就暂时用这个吧。之后的后续,我会打这个手机来通知你的。”日光下的少年,那只鸢色的眼眸都仿佛透出光亮,显得温柔明亮了许多,“我和织田作暂时都不能陪着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萤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少年于是抬手轻柔地给了她一个拥抱。   萤才不信眼前这个黑泥会突然变成什么温情的好人,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了看:“……定位器?”   被发现做了手脚的太宰治毫无愧色,反而露出赞许的笑容:“萤真是聪明!”   萤面无表情地伸手,推了推他靠近的脸。   大门豁然打开,地板自动移动,将某个穿着宽松不合身衣服的黑发少年直接甩了出去。 第9章   港口黑手党总部大楼,一群穿着黑西装的成年男子正集体等候在门口处。他们清一色的人高马大、统一服装、站姿笔直、神色凶狠,浑身透着硝烟的味道,相当具有黑手党的风味。   一个红棕发色、穿着米色风衣的高大青年匆匆朝着集合地点走了过去。   “织田!怎么现在才过来!”一个带着袖徽的强壮黑西装男人见他过来,顿时不满地呵斥一句,“还好今天负责行为的大人还没到,不然你肯定死定了!”   “抱歉。”织田作之助神色淡然,低头看了眼时间,说,“我应该是赶上了。”   “你这不会做人的家伙!”男人有些无力地说,“像我们这种底层人员,在任务行动前肯定要提前在这里等候啊!你还以为你是什么大人物呢?可以让人家等你?”   港口黑手党等级森严,下属对上级需要保持绝对的尊敬。否则的话,被杀死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抱歉,不过有人来了。”织田作之助看了眼港口Mafia大楼的电梯处。   “行了行了,赶紧过来。”男人立刻紧张起来。   织田作之助加入队伍,一身浅色风衣与周围的黑西装格格不入。   周围人都不自觉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只有男人神色复杂地走到他的身边。   织田作之助,这个男人在港口Mafia底层人员里也是个异类。明明能力不弱,却从不杀人,似乎对往上爬也没有什么欲.望。要不是曾经被这个人救了一命,男人可不会对这种没志气的家伙另眼相看。   电梯叮的一声开门,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神色冷漠的短发女人。   “我是尾崎红叶干部下属的拷问队成员藤原,今天的任务地点是GSS的1号交战区。”穿着西服短裙的女人干脆利落地走到他们面前下达指令,“中原大人在半小时前在那里迎击了GSS的一支小队,现在过去刚好可以接收溃败的俘虏。”   听到中原中也的名字,织田作之助的眼眸略微闪烁。   那么早就开始干活了,这位准干部果然如同太宰说的一样,很辛苦啊。   ***   萤走出家门。   说起来,明明也只是一个居住了一晚上的普通公寓罢了。   但因为某个人的存在,让她接受了这个容身之处。   甚至将这里视为了新的家。   既然是家的话,就应该好好保护吧?   萤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动合上的大门,铁质的房门锁孔处一朵盛开的鸢尾点缀一抹亮色。猫眼处逐渐扩大,原本的透镜一点点演化成一只眼白分明的大眼睛。   萤:“好好看家。”   大眼珠子眨巴眨巴。   她满意地点点头,迈步朝着楼梯走去。   织田作之助租住的公寓地段有些偏,要走两条街才能到达横滨比较繁华的区域。   萤从公寓楼走出,左右看了看,眼中透出一点迷茫。   她低头打开了太宰治留下的手机。   半个小时后,萤来到一处陌生的街区。   带着枪孔的广告牌、布满污水的地面、破旧的装潢……萤收回视线,迷茫地看着手机屏幕中的地图。   太宰治标记了好几个相应时间点对应的中原中也可能会在的地址,最近时间的是一家法国餐厅。   不过那种店会开在这种地方吗?   为什么明明走了那么久,感觉距离那个红点点更远了呢?   太宰治是不是故意给了错误的地图?下次遇见了是要打一顿呢,还是打两顿呢?   陷入沉思的萤,完全无视了周围略带恶意的目光。   穿着华丽的幼小少女,一袭绸缎般闪闪发亮的黑发,漂亮而通透的粉色眼眸,浑身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如同落在尘埃里的稀世珠宝,引人采撷。   但奇异的是,怀着贪婪的心观望的人不少,敢于行动的,却至今没有一个。   只不过是个看着娇小而柔弱的小女孩,但一旦抱有什么恶意,却立马有种胆战心惊的感觉。   此时的萤,正在犹豫要不要继续照着地图乱走。以宝石为核心制造的这具躯体,在能量耗尽之前都是不会感到疲倦的。   但她的精神,却受不了这委屈。   对了,找个人问路吧。   萤抬起了眼眸,环顾一圈,终于将四周的人影映入了眼帘。   虚无的眼神中,蕴含着一片无垠的红色浩瀚星空。   所有与她对视的人,都在同一时间,感受到一团无限大的东西被强制塞入了脑海,痛苦的惨叫声一时不绝于耳。   不好。   萤呆了一下,捂住眼睛。   邪神的精神力量时不时会从眼睛里泄露出来。萤对此的控制力并不是很好。一般而言,控制不好力量,受害者也不会是她自己。而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作为她来到这个世界上主要有交流接触的两个人类,从头到尾面对她都是理智清醒,让她完全忘记了还这回事。   出了门到现在这一幕发生,她才想起来,外面的普通人是很脆弱的。   萤有些心虚。她好像答应过太宰治,这段时间要保持低调,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   掩耳盗铃地捂着眼睛,萤尝试着控制体内过于活跃的力量。   片刻后,她放下手。   周围原本惨叫的人已经昏过去了,少数幸运的没有直视萤的眼睛的人,也都跑光了。   一时间整个街区异常安静。   萤眼神放空,发了一会呆。   一分钟后,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手机:“对了,要问路!”   织田·强行失忆·萤再次上线,一本正经地四周环顾着,试图找到一个清醒着的路人问路。   跨过地上昏迷的人体,萤像是小动物一样抽动着小巧的鼻子,一种莫名的感觉,让她意识到这个地方还有着躲在暗处的人。   嘭!   嘭!   走过一家便利店的时候,萤听见一阵阵撞击的声音。   她好奇地走近空无一人的古旧店铺,在收银台下方发现了一位被绑.缚起来的美人。   手脚被绳子紧锁着,嘴上贴着胶带,此刻还在努力撞着木板发出声音求救的长卷发女人,看到萤蹲下来的样子,顿时喜极而泣、泪眼朦胧。   萤的眼睛也是一亮。 第10章   被萤救下的女人有着一头被精心打理过的茶色波浪卷发,衣着华丽,气质优雅,虽然此刻那有些被眼泪弄花的妆容和起了褶皱的衣服显得狼狈,但依旧给人一种被骤雨摧残的落花般的美感。   “小妹妹,谢谢你救了我。”   两人此刻走在寂静的街道上。   女人一手拿手帕按着眼角,一手紧紧握着萤的小手不放。   那张漂亮优雅的面孔上,依稀残留着对周围环境的恐惧。   “也不是,特意去救你的。”萤眨了眨眼。为了迁就她的身高,女人牵着她的手都弯着腰。略显凌乱的长卷发滑落下来,暴露在外的脖颈之间有着明显的淤痕。   “我知道,小妹妹你是异能力者吧。很厉害呢,这个年纪,已经可以打倒那么多坏人了。”刚从被绑架的阴影中脱离,却听到如此不近人情的话语,正常人也许会心生怒火,但女人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眼睛笑得眯起,那笑容连带声音都非常的温柔。   她不笨,看着四周倒在地上的人影,以及唯一理直气壮地走在道路中央的小女孩,已经明白了许多东西。   “恩。”萤看了她一眼,她能感觉到这个女人身上是真的没有一点对她的负面情绪。想了想,萤拿出手机,将屏幕调成地图怼到了女人的眼前,开始求助,“要去这里。”   女人认真看了片刻,随后转身走回了那家便利店里。   她从地上的一个昏迷的男人身上搜出一部红色的手机,低头检查了片刻,朝着萤走了回来。   “虽然我也不认识路,不过我有别的办法。”女人用不知从何处拿来的橡皮圈将一头长波浪扎成马尾,一双笑眯眯的眼眸俏皮地看着萤,神色顾盼之间,那种惶恐不安的情绪逐渐褪去了。   五分钟后,一列黑色宾利疾速从街角驶来,车上下来一群黑西装的保镖,领头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绫子小姐!”管家打扮的老人看见女人的瞬间差点激动哭了。   绫子在这群人面前,表现出和在萤面前完全不同的干练。三言两语安排好一切,将这场意外的绑架案后续交给管家和陆续到来的警察,随即带着萤坐上了打头的一辆轿车。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最重要的事,就是满足这个救了她一命的小妹妹的心愿。   很快,车子在一栋海边的餐厅门口停下。   使用了车上的洗漱用品将自己打理了一番,恢复光彩照人的绫子将萤温柔仔细地抱在怀里,带着她下了车。   这家海边的法式米其林餐厅在横滨餐饮界排行常年前三,绫子之前也来过两次,这次一露面,就被侍者恭敬地请了进去。   她抱着怀中的小女孩,轻声细语地问:“小妹妹来这里,是想要吃饭吗?可以让姐姐请你吃饭吗?”   有钱人家的小姐,怀抱香香软软的,萤倒是也并不排斥。她闻言一脸自然地点了点头,小手一指,指向一个靠着落地窗边,视野开阔,可以轻易俯瞰整个内部空间的位置。   绫子立刻抱着她走了过去。   萤的视线在手机上的定位上扫过,确定自己在规定的时间前到达了目的地,也算是松了口气。   毕竟萤有预感,如果被太宰治那个人知道自己第一步就因为迷路失败,连人都没见到,肯定会被嘲笑的。一被嘲笑,她就可能忍不住鲨掉那个人,那不就如他所愿了吗。   怀中的小女孩一脸的神游天外,空茫的眼神,宝石质感的眼眸,看起来更像是昂贵而精致的人偶。因为抱着那孩子,所以绫子知道,萤就连手感和重量也不似人类。   但她什么都没说,将萤温柔放在自己身旁,唤来侍者上了菜单。   萤单纯看着颜色和外形随意选了一些菜品,心里想着织田作之助昨晚端上的咖喱饭,手指触碰着餐刀,试探地将其拿了起来。   随后上的红茶饮品,她也顺利地将玻璃杯捧了起来。   萤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只是宝石之躯,但通过她力量的恢复,也会越来越像个正常人,下次织田作之助给她牛奶,她就不会意外手滑把玻璃杯摔碎了。   ……   绫子以手托着下颚,笑意满满地看着对面的孩子笨拙的用餐。   对面的小妹妹长得非常美,雪一样的玉白肌肤,宝石般的眼眸,略显怠倦郁郁的贵气,即使稚龄也能称得上美丽精致的容貌,令人不禁遐想她长大后的风姿。绫子抱着她进来的时候,餐厅里不断有人瞩目,直到现在也还有人时不时回头看着这里。   由于长得实在太过好看,那笨拙的用餐姿势,甚至将酱汁沾在脸上的举动,都有种反差的冲击性,叫人看得心中软软的,恨不得把她抱在怀里一口一口地投喂。   “需要我帮忙吗?”绫子也是其中一员,看着看着,就不禁晕乎乎地问。   萤觉得重复性机械进食有些无趣,反正菜进了嘴里也尝不出味道,闻言摇了摇头,随意放下了手中的餐具。   绫子有些遗憾,但也并不坚持。她正要询问萤接下来的打算,就见对面的小女孩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微微偏头,看向餐厅大门处的方向。   绫子若有所觉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一群穿着漆黑西服的高大男人走了进来,带来一种沉凝危险的气氛,乌云般的压抑瞬间蔓延。   原本气氛轻松、还有小提琴乐团演奏的法国餐厅,一下子陷入沉寂。   用餐中的食客们,都纷纷停下动作,担忧地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唯有一处餐桌上,一个独自用餐的中年男人变了脸色。   他几乎是在看见这群人的同时站起身来,试图撞破身旁的玻璃窗逃离这里。   然而他的身体还没碰上透明的玻璃,就一下子被一道红影踢飞。   在一片尖叫和慌乱的逃跑之中,雪白的餐桌被带倒一片,被一脚踹断肋骨的中年男人身影被餐布覆盖缠绕,几次挣扎都爬不起身。   “港、港口Mafia的重力使,中原中也……?”男人声线惨淡,断断续续地问。   “没错。否则你以为是在跟谁作对?”冷淡略沉的声线响起,一只黑色皮鞋踩在刚冒出头的男人头顶,直接往下一个用力,将男人踩进了地里。   地砖周围裂开渗人的缝隙。   始作俑者穿着一身得体的衬衫马甲短外套,外披一件黑色西装外套,黑色帽檐下,一头压不住的橙红头发微卷,蓝眼眸锐利而漂亮。   周围人噤若寒蝉。   “抓起来,带走。”松开脚,将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敌人交给手下的黑西装们,中原中也有些头疼地看了眼四周,说,“店长在哪?站出来。”   即使已经刻意控制力道,但一场数秒内解决的简易战斗还是造成了不小的破坏,客人更是跑了不少,虽然没有受伤的人,但餐厅名誉下降是可以预见的。看着欲哭无泪还抖抖索索的店长,中原中也沉声说:“抱歉。店里造成的损失,你统计一下,港口Mafia会双倍赔偿。”   正常情况下,中原中也不会在普通人密集的地方出手。但这次遇到的敌人是个非常滑溜的家伙,中原中也已经被他逃了好几次,这次才会一找到人就不顾场合直接动手。   留下一个手下负责和店长的沟通,中原中也正要带领被抓捕的敌人回港口Mafia,突然也像是感觉到什么一样,转过了头。   那是一片没有被之前的战斗波及到的地方。   一位身段优雅的小姐脸色苍白坐在餐桌边,抱着一个更小一些的小小姐,眼神闪烁着看着他们。   中原中也的视线直直落在她怀中的小姑娘身上。   那个穿着黑底蓝纹小裙子的小女孩也正专注地看着他,与抱着她的姐姐完全不同,那双极其稀有的粉色晶眸之中,蕴含的情绪非常淡,更没有半点常人对黑手党应有的恐惧,硬要说的话,感觉有些对稀奇事物的好奇……?   与那双眼眸对视的瞬间,中原中也微微皱了皱眉。   他感觉到了自己受到一种异常的影响。   很难形容,像是有什么烟雾状的东西缠绕着他身边,想要挤进他的脑子,撑开他的眼睛,呼喊着,要他,信仰……?   “绫子小姐——”   “铃木大小姐——”   一群保镖大呼小叫地从外面挤了进来,朝着那位小姐的方向跑了过去,将她和那位小女孩一起围在中间,并对着还未离去的一群黑手党做出了明显的警备姿态。   中原中也回过神来,苍蓝的瞳孔猛地收缩,眼神中露出强烈的忌惮。   精神系异能力者?   他几乎在一瞬间下了判断,虽然不确定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但那一瞬间,他感受到的恐怖,是足以让体内的荒神都躁动起来的程度。   不对劲。   中原中也有些焦躁地扯了扯手上带着的黑手套,修长指节握成拳头,勉强抑制着自己。   冷静,太宰不在身边,没有那家伙的【人间失格】,决不能在这里解放另一种形态。   中原中也隔着人群,深深看了一眼,被一无所知的大小姐温柔护在怀中的小女孩,转身利落地带着下属离开。 第11章   “……终于走了。”目送那充满压迫感的人影带着一众手下离去,铃木绫子松了一大口气,额间的冷汗浸湿了鬓发,刚刚淡去不久的心悸感再度从心底涌了上来,让她手脚止不住地发颤。   她本能般地抱紧了怀中小小的身躯,好像这样才能得到最大程度的安全感一样。   看着自家大小姐拿苍白的脸色,保镖们纷纷规劝:   “大小姐,还是尽快离开这座城市吧,这里太邪门了。”   “铃木小姐,铃木家主下达指示,希望您尽快归家。”   “大小姐,横滨太危险了。”最后,管家也走了上来,一脸忧愁地劝说,“请尽快回去吧。铃木夫人为您请了高僧祈福,还叫了很有名的阴阳师,无论如何,您至少也该试一试,算是回应夫人的心意……”   铃木绫子抿了抿唇,眸中带着淡淡的自我怀疑与不安。她最近实在遇到了太多对常人而言过于刺激的事情,就连她自己都怀疑是不是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没想到母亲也想到了,甚至直接展开了行动。   怀中小小的身子突然动了动。   萤的身体前倾,倚在餐桌边缘,伸向白色桌布中央的花瓶。那小小的手,探出袖口一点点,根本碰不到花瓶的边。   滑稽的一幕,让场面顿时变得有点可爱。   “小妹妹,你倒是真的一点也不害怕。”铃木绫子眉眼略微舒展,有些无奈地探手,取过花瓶放在萤的面前。   萤不说话,抬手取下一朵红色郁金香。   “这朵花怎么了吗?”绫子有些好奇地低下头,脸蛋和怀中的女孩凑在一起,仔细观察她手中的花。   周围一圈铃木家下属面面相觑,一开始就想问了,这小孩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铃木家大小姐对她的态度好的让人奇怪?   萤撕下一片花瓣,放在手心中。   花瓣脉络犹如血管般延伸,那抹热烈红色犹如跳动的火焰,映照在萤的眼瞳中。   下一秒,在铃木绫子的惊呼声中,萤将花瓣塞进了嘴里。   嚼嚼。   “小妹妹,郁金香的花瓣好像不能吃啊?”绫子有些惊慌。   “唔唔。”萤的不为所动,脸颊鼓动,将口中的花瓣吞咽下去,然后说,“不好吃。”   “我没记错的话,郁金香花含有毒生物碱,久闻都会让人头晕目眩。”绫子担忧不已,“没事吧?还是吐出来比较好吧?”   萤摇了摇头:“难吃。但是,我可以吃。”   她的眼眸不再看向手中剩余的花瓣,视线投向大门的方向,像是穿透了时间与空间的距离,追逐着某个离去的人的背影。   距离降临到这个世界的那一次祭礼之后,萤终于再一次地,燃起了食欲。   但仅仅过了几秒,萤就蔫了下来。   无法标记。   刚才试探性地想要给眼前的红色狂暴能量集合体打上标记的萤,遭到了之前都没有遇到过的强力抵抗,非但没有成功,反而被发现了。   要不是对方因为不知名的原因退让了,她现在可能就要挨打了。   虽然这具身体只会碎裂,不会死去,但场面一定不会好看。   “是不是还没吃饱呀?要不要再点一些别的东西?”大小姐不明所以,误以为她尚未吃饱,温声细语地跟她商量,“你喜欢的话,我们点一些花做的点心好不好?”   看着怀中的小孩鼓起脸颊很是不悦的样子,绫子被萌坏了。   一直以来有种莫名的神秘感的高冷幼女,在她面前突然露出这样孩子气的表情,简直是必杀。   萤有些走神,但绫子点了漂亮的点心送上来之后,她也没有拒绝。   接下来的时间,就换成了绫子的投喂时间。   被大小姐挥退,但因为之前的事情而不太放心的管家,干脆直接找了店长协商,包下了整间餐厅,带着人守住了各个出入口。   在这样安静而安全的环境下,铃木绫子察觉到一件非常神奇的事。她只是跟怀中的孩子互动着,心中的恐惧就能缓缓消褪。   怀中的孩子简直就像是神明的孩子一样,也许是当初最绝望的时候被随意救下的缘故,绫子只要在这孩子的身边,就能得到一种安全感。   她甚至有种身为大人的自己在被这个孩子包容的错觉。   那种奇妙的感觉,让她不知不觉,将内心深藏的心事,对眼前的孩子倾诉起来。   “原本,我只是想要找机会,让大学毕业后各奔东西的的社团同伴们,重新在一起聚一聚而已。我没想到会发生那样残忍的命案。死去的人,是我大学时代非常佩服的学姐智佳子,而犯人,还是我亲自邀请来的,同为电影社同伴的高桥君。”   她的眼泪不自觉地从脸颊滑落,有些哀伤地说:“智佳子,是被分.尸而死的。为了隐藏自己的作案手法,高桥在假装和我们一起寻找失踪的智佳子的时候,其实就将她的头颅藏在自己的肚子上……这种事,想一想我都要疯掉了。如果不是我邀请他们过来……”   铃木绫子的心理防线已经非常脆弱,在萤的面前更是没有任何防备。   积蓄了不少极端负面情绪的她,这一刻有些歇斯底里地哭泣着。   “虽然园子她们都安慰我,说不是我的错。但我就是无法释怀……原本是想一个人来横滨散散心的,没想到,在街头迷路之后还会被绑架。并不是认出了我的身份,而是单纯因为我的脸而遭到的绑架。如果不是你恰好在那个时候出来,我马上就要被作为商品运走了……到时候,到时候……”   绫子抽抽噎噎地,完全没了一点大小姐的形象。   这位含着金汤勺出生的财团长女,这段时间遭到的刺激实在太大了。   萤慢吞吞地咬住递到嘴边的勺子,目光有些走神,眼眸却稍稍眯起,感到颇为享受。   那些眼泪与哀伤,混杂着温柔的喂食动作,让原本在她品来索然无味的糕点,都变得有滋有味了起来。   感觉还挺不错的萤,就着点心一点点吃掉了绫子外泄的负面情绪。   一个小时后,绫子用手帕按着还有些通红的眼眶,很是不好意思地抱着萤从餐厅走了出来。   大哭了一场,将情绪完全发泄出来后,她显得容光焕发。温柔的笑脸中,那隐含的郁郁味道散去,整个人散发着优雅知性的气质。   “这家店我已经买下来了,送给萤好不好?以后,萤想什么时候来吃饭都可以。”铃木绫子终于和萤正式交换了名字,心情不错地笑着,继续说,“萤有住的地方吗?要不要和我一起住?”   萤摇了摇头:“有织田。”   “原来小萤是有家人的啊。”铃木绫子失落了片刻,重新又打起精神,笑着说,“那萤下午有什么打算吗?一起去逛街吧?我想给萤买好看的衣服。”   萤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织田买。”   比起和绫子买衣服,她更喜欢和织田作之助一起的感觉。   织田……到底是谁啊?   铃木绫子有些幽怨,险些想要咬着手帕表示嫉妒了。怀中的孩子是多么难以亲近的一个人,她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却好像还是距离她非常遥远。   但居然有一个人,能进入这样神明一样的孩子的内心吗?   吃饱喝足、并且完成了今日任务的萤,已经开始想要回到自己的巢穴。   “我欠了萤很多很多的恩情。所以萤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求助我。”铃木绫子将萤送到公寓楼下,给出自己的联系号码,殷殷叮嘱着,“就算是刚才餐厅那位……如果萤还想知道什么的话,也可以来找我。”   聪慧的女子已经隐隐猜出了萤一定要到那座餐厅的真正目的。   萤手里抱着一束绫子送给她的红色郁金香,看着她点了点头。   而这个时候,港口黑手党的总部中,准干部的办公室里,一个少年倚在沙发上,有些新奇地看着手机里静止不动的红点,惊叹地拍了下手,赞叹:“不愧是小萤!第一天出门就勾引到了横滨最有钱的大姐姐!那可是富可敌国的铃木家!很好,小鬼就交给大姐姐养,这样织田作就能省出钱请我喝酒了吧?”   太宰治盯着手机噼里啪啦地按动着按键,正要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自己的友人,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太宰大人,首领召见。”   太宰治嘴角翘起的弧度略略放平,眼神中闪过一丝无趣。   他放下手机,顺手将耳边的耳机取下扔进口袋,从沙发上跳了下来。   过长的黑色外套荡出一个漂亮弧度,少年的皮鞋踩在地面,微微倾身卸力。   站在门口负责通知的下属看着这一幕呆住了,转瞬之间少年已经与他擦肩而过,那双暗沉的鸢色眼眸沉沉瞥了他一眼,眸中的黑暗瞬间让他浑身颤抖。   ……太宰大人是不高兴吗?   刚才是不是在忙什么机密被他打扰了?   ……他会死吗?   回想这个尚未成年的准干部在里世界掀起的腥风血雨,下属在一瞬间被自己脑中的猜想吓得险些崩溃。   太宰治穿过深深的走廊,在这种时刻,尚且不够成熟的少年毫不掩饰他灵魂本质中的某种异常,冰冷的眼神仿佛能瞬间看穿人内心的所有隐秘的肮脏,所过之处,许多人连抬头看他都不敢。   推门进入首领办公室时,太宰治的气质微微发生了变化,那双暗色的眼眸波澜不兴,语气却是微微上扬的:“森先生,找我来有什么事?”   “太宰君,是不是越来越喜欢恶作剧了?”森鸥外双手交叉在下颚,有些苦恼地问,“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明知故问了,就这么喜欢让我困扰吗?”   “啊啊,是A的问题吧。”太宰治不接话茬,用一副恍然的语气,跳过森鸥外的提问直接自顾自地说,“没错。我已经找到凶手了。”   “哦?不愧是太宰君,果然不会让我失望。”森鸥外眼眸一亮,追问,“我听说,作案的是个精神系异能力者?”   对面的首领毫不掩饰自己对于太宰治调查过程中的情报掌控力,黑发的少年对此回以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说:“精神系异能力者本来就少见,森先生已经有了Q,还妄想更多,可能连神都不会允许吧?”   “这么说,不是精神系?”森鸥外略有失望,精神系异能力者在组织内可以发挥作用的地方太多了,只要不是像Q那样完全无法控制的类型,稍有理智,就能成为森鸥外手边一把趁手而锋利的匕首。   “事情的经过说起来有些复杂。”太宰治勾起笑容,问,“森先生,你相信地狱的存在吗?”   森鸥外有些意外:“太宰君,我认为你并不是会相信这些古老神话的人,要不然你也不会追求自杀了。”   “唉,我是不想相信啊。”太宰治故作哀叹地摊手,未成年人做这种略带沙雕的动作意外的可爱,“但谁叫我亲眼看到了呢?”   “看到什么?”森鸥外追问。   “看到,因怨恨而凝聚的恶灵意识体。”黑发的少年放轻了声音,叹息般地说。 第12章   漆黑的幕布将落地窗遮掩,可以用空旷来形容的首领办公室内昏暗而压抑,只余下几盏壁灯照明。   森鸥外双手合拢托住下颚,无比适合黑夜的、苍白而深邃的五官此时带着些微的古怪之色,沉吟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说:“所以,太宰君。你是想告诉我,Ace作恶多端,导致恨他的人死后一起变成怨灵,反过来将他给杀了?”   “没错。”太宰治极其罕见的一脸正色,眼眸深邃,由于太过正经反倒让森鸥外确认自己被耍了。   “……太宰君,如果真的如你所说,那么,A死的也太过冤枉了。”黑发的首领莞尔一笑,深紫的瞳眸中,沉淀着洗不去的血腥,“我们港口黑手党从上到下,哪一个不是双手沾满了鲜血?怎么就没有人找我们复仇呢?”   太宰治眨了眨眼,神色不变:“原因恐怕是,我们并没有像是A那样奇特的异能力吧——能够将寿命转化为宝石的异能力,反过来想,那宝石就代表着生命,从中孕育出什么奇怪的东西,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唔。这倒是说得通。”森鸥外陷入思索,“镭钵街前夜传来消息,说出现了一个宝石一样熠熠生辉、却没有人能将之捕获的幼年辉夜姬,难道并不是形容词,而是真正的宝石化身吗?”   那消息果然已经传到森鸥外的耳中了。   太宰治微微一笑,鸢色的眼眸中带有一丝漫不经心的恶意:“如果森先生能真正见到她的话,就能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了。不过,到时候可要小心。毕竟,漂亮精致又特殊的小女孩,对森先生来说实在太危险了,各种意义上。”   “你这么说,我就更期待了。能将她带到我的面前来吗,太宰君?”森鸥外顺着他的话,直接下达新的指示。   太宰治撇了撇嘴,同样直接的拒绝:“不要。我的任务可是已经圆满完成了。剩下那些不用脑子也能完成的任务,森先生就交给小矮子吧。还有,承诺给我的东西,你没忘掉吧?”   “那可真是伤脑筋。”森鸥外微微偏头,露出危险的笑容,“虽然太宰君调查出了‘真相’,不过暂时,这样的真相可不能说服港口黑手党上下,更不能说服愤怒的干部们。所以晋升干部的决议等到尘埃落定时再进行商议吧。或者,太宰君也可以考虑再多出些力,将事情办得尽善尽美,让其他人都心服口服。”   “嘁。”太宰治顿时兴致缺缺,“不愧是肮脏的大人啊,果然森先生之前许诺的干部之位只是哄骗我干活的吧?先代派的势力还没清理干净,可不会喜欢看到我这种森派上位成干部。嘛,算了。调查剩余的时间还有两天,我就当成休假啦——”   当着首领的面,黑发少年谈笑自若,嬉笑怒骂,说走就走,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敬畏之意。虽然知道这就是太宰治与生俱来的性格,森鸥外还是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原本只是为了弑杀首领上位找来的一个临时见证人,爱好自杀更是方便他事后灭口。但森鸥外没想到的是,随意定下的少年聪慧到可怕的地步,让他既除不掉,也不舍得除掉,又难以真正彻底掌控。   比起他来,组织里的另一颗钻石就听话的多了。   目送着太宰治离去不久,森鸥外接到通知,中原中也已经完成任务归来,正在前往首领办公室汇报的路上。   森鸥外处理好一份文件,看着推门进来的橙发少年,露出真心的笑容:“欢迎回来,中也君。”   “首领。”中原中也取下帽子,神色肃穆地低头致意。   “怎么了,这次的抓捕任务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森鸥外观察到他的表情,不由饶有兴致地问。   “敌人已经顺利抓捕。”中原中也有些焦躁地皱了皱眉,“但我在抓捕的过程中,似乎遇上一个有敌意的陌生异能力者。她的异能力差点让我的【污浊】失控。首领,那个小女孩,有可能是精神系异能力者。”   “哦?”森鸥外眼睛亮了亮,同样是小女孩、同样的疑似精神系能力,这会不会太巧合了一点,“那么,中也君有将人带回来吗?”   “对方在铃木家的庇护之下。”中原中也低下了头,实话实说,“在首领授权之前,我不能贸然行动。”   “铃木家——”森鸥外想起这个在国内画风堪称独树一帜的财团,眉头跳了跳,“传闻中掌握了国家经济命脉的财团,确实不能贸然招惹。你做的很对,中也君。不过私下调查一下是有必要的。这里毕竟是横滨,我们港口黑手党的地盘。”   “是。”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交给你——”想到之前太宰提交的调查结果,森鸥外心中一动,“关于干部A被暗杀的事件,太宰君已经查出了真相。对真凶的调查和捕捉,接下来就交给你负责了,中也君。”   “是。”中原中也点了下头,毫不犹豫地揽下了活。   还是这样的下属让人舒心啊。当初让太宰君挖了羊之王过来真是明智的选择。   森鸥外舒展了眉眼,目送中原中也远去的背影,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打通了尾崎红叶办公室的电话:“爱丽丝用完下午茶了吗?……A的部下?已经没用了。处理掉?不,应该有更好的去处……”   ***   织田作之助结束一天的平淡工作回到家的时候,多了一只大眼睛的房门殷勤地自动敞开,门板脱离门栓弯下来,用两个小尖角给他捶了捶背。   “啊,谢谢。”织田作之助有些无言地接受了这样的好意。   进入玄关后面朝厨房,红棕发的青年一眼就看见瘫倒在沙发上的小女孩。   黑色的长裙遮不住那腹部微微的鼓起。   “萤,怎么了?”织田作之助顿时惊了,三步并作两步跑向自家孩子,第一时间轻轻摸了摸那鼓起的小肚皮。   “唔姆。撑。”萤见到织田作之助,浅粉色晶眸顿时亮了亮,伸出两只小手环住男人的脖子。   “你吃了什么?”织田作之助有些疑惑。   “啊,织田作,你回来啦。”这时,从厨房传出一个熟悉的清朗的声音。   织田作之助侧头一看,只见太宰治正带着手套端着一个砂锅从厨房走了出来。   少年难得脱下外套,只身穿着衬衫西裤,更显得身形清隽,笑容似在发着光一样:“我看冰箱里有些材料,你又没回来,就试着做了一锅菜,哎呀,没想到那么成功。小萤可是很喜欢吃的,你也来尝尝吧?”   “太宰,你会做菜?”织田作之助有些惊奇,直起身,顺着太宰治的意思走到餐桌坐了下来。   砂锅的盖子随即在他面前揭开,一股浓郁的清香飘出。   “哦,是炖鸡啊?”织田作之助被香气引诱,不由食指大动。   “名字是活力清炖鸡,我改良了好几样材料哦,这可是独创菜品。来,不要客气。”太宰治笑容满面递过勺子和碗。   “谢谢。”织田作之助道了谢,在太宰治期待的眼神中,用勺子吃了一口。   萤以消食的速度慢悠悠地走过来,想听听织田作之助的评价。   太宰治的活力清炖鸡,在萤看来,和早上铃木绫子给她喂的甜点一样,有着自己独有的风味,而且极为浓郁。   萤虽然喜欢织田作之助,但对他最喜欢的咖喱饭没有特别的癖好,这下说不定能找到一个两人都喜欢的菜品。   在两人期待的视线中,织田作之助沉默了几秒,张了张口,突然眼前一黑,一头栽倒。   “……织田作!”太宰治一脸的无辜,疑惑地弯下腰,戳了戳织田作的脸,观察片刻,“是睡过去了?太累了吗?”   “!”萤沉着脸,低头就着织田作之助碗里的汤料尝了一口,却没吃出什么问题。   “诶,小萤真过分,不会是怀疑我下的毒吧?”太宰治看着她的举动,一脸不满地嚷嚷起来,“我可是什么都没做啊!”   萤沉思片刻,招了招手。   昨晚吞过太宰治的单座沙发长脚溜了过来,一口将昏迷中的男人吞了进去,接着宛若洗衣机脱水般地高速震动了起来。   “萤、萤酱……”太宰治的额头露出一点冷汗,悄咪.咪后退了一点。他总觉得萤真正想要‘折磨’的人应该是自己。   三分钟后,织田作之助被完好无损地送了出来。昏迷中的青年满脸冷汗地趴在地板上,睁了睁眼睛,视野还尚不清晰,哇的一声就先吐了。   当晚,由于织田家当家再起不能,剩下一切家务与照顾小孩儿的重任,就落在了某个将主人放倒的罪魁祸首身上。   等到将一切事情都处理干净,只擅长动脑和偷懒的某个黑发少年累瘫在沙发上。   “真是难缠啊小萤,照顾小孩子太麻烦了,我以后绝对不要养小孩!”   “太宰。”同样躺在沙发上休息,但是被照顾得很好的织田作之助,语气平静地说,“辛苦了。那个活力清炖鸡……菜谱可以给我一份吗?”   “织田作,果然,你也喜欢吧!”太宰治眼睛亮了,整个人骤然变得闪亮。   “……不。那个,普通人没法吃吧。我只是觉得,萤好像喜欢吃。”织田作之助很诚实地说。   “这不算夸奖吧?织田作!”太宰治有些不甘心,“一定是配方还有问题!等我再试试改良!”   织田作之助想了想说:“加油。不过,你过来没问题吗?”   “放心吧,没问题。我的行踪是绝对不会被发现的。毕竟港.黑的监视术还是由我发明出来的呢。”太宰治在沙发上翻个身,懒洋洋地摊开手,鸢色的眼眸微微闭着,脸颊的线条柔和,“只是有些话,想起来要和小萤说一下。”   “恩?”靠在织田作之助腰上的萤,有些疑惑地用鼻音哼了一声。   “森先生接下来可能会越过我直接去找你,小萤要小心,不要被那个幼女控哄骗了。”太宰治低声说,“中也在你面前险些失控,森先生为了保险不会带着他。剩下的选择就是红叶大姐或者大佐干部,对小萤来说不足为虑。但森先生,那人危险的地方,并不在于力量,而在与对人心的掌控。”   “要对他怎么做,就看小萤你自己的了。”太宰治意味深长地说。   织田作之助有些紧张,说:“这几天我请假好了。萤,注意不要离开我的身边。”   “区区一个港口底层人员的工作,根本无法发挥你的价值,你干脆辞职好啦。”见织田作之助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贴身保护萤,太宰治并不意外地撇了撇嘴,“不用担心没钱养小萤哦,这小鬼今天救了一个超有钱的大姐姐,以后肯定不愁吃穿了。”   织田作之助:“什么?”   萤这时候倒是很配合,转头摸了摸躺着的织田作之助的脸,说:“织田辞职,我养你。绫子送给我一家店。”   “是那家超有名的米其林餐厅哦!”太宰治明明不在现场,却犹如亲眼所见一般将萤上午的见闻叭叭叭地说了,最后兴冲冲地来了一句总结,“所以,铃木家也可以作为一条后路。最起码,织田作你离开港.黑以后想要洗白,在铃木家看来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当然,前提是铃木绫子在铃木家说得上话。”   “萤,真能干。”织田作之助听完沉默了片刻,摸了摸萤的脑袋,有些感慨地说道。   三人躺在沙发有一句没一句聊了一会,太宰治起身告辞。   临走时还端走了一锅没怎么动的活力清炖鸡,也不知道要拿去祸害谁。   织田作之助也差不多从之前的活力清炖鸡与洗衣机豪华冲洗双重地狱体验中缓过劲来,抱着萤洗漱了一下,两人早早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铁了心请假的织田作之助无视了电话对面黑西装男子愤怒的吼叫,挂了电话就带着自家孩子出门购物。   他昨天做任务的时候路过一家童装店,感觉还不错,心里一直想着要带萤过来看看。   虽然这个月的工资早就透支了,不过织田作之助之前做杀手的时候攒下的钱还是不少的。   萤喜欢和织田作之助一起买东西的体验,全程坐在他手臂上,完全没有下来走路的意思。   两人一起逛了超市、商场,最后大包小包准备回家做午饭的时候,半路上突然被一个人拦下了。   “你、是你……我找到你了……!”   一头像是干涸了的血色的红发的少年,那双暗淡的银灰色眼眸,在看到织田作之助怀中的萤的时候,犹如被点亮的烛火,一下子摇曳生辉起来。 第13章   对于大街上被拦下的事情,织田作之助表现的很是淡定。他的眼神在这个衣着落魄的少年身上一扫,顿时就分析出不少情况。   干枯的皮肤、眼角的青痕、拷问的痕迹,再加上面对萤的时候表现得非常激动——   织田作之助低下头朝着自家孩子示意了下:“萤,是你认识的人?”   萤懒懒地趴在织田作之助身上,一条小手臂揽着他的脖子,闻言勉为其难地转头看了眼红发的少年。   他大约十三、四岁的年纪,个子并不高,长得颇为俊俏,脸颊右侧有一道十字形伤疤,此时正用一种狂热的眼神看着自己。   但两人视线一对上,红发少年立刻低下了头。   萤垂下眼眸,神色恹恹地冲着织田作之助摇了摇头。   这种神色,她一眼就看出是什么意思。   眼前的这个人,是自己的‘信徒’。   即使不用标记,萤也能控制他去做很多事,也许,是任何事。   但是,萤确实不记得他是谁。   “萤……萤殿下。我是A的部下,不,我曾经是……现在他死了,我能追随您吗……”红发的少年仿佛憋了许多话想说,在听到织田作之助喊萤的名字后,顿时激动地双手握拳,那仿佛是加了把火就能原地爆炸的过激表现,让周围的人群都不由远离了他。   萤不是很明白这个人为什么喊着她的名字就红了脸。她实际上对此也并不关心,回应了织田作之助的问题后,重新将脑袋转了回去。   织田作之助冷静地说:“总之,你先跟我们来吧。”   虽然大多数情况下都被称作读不懂空气,但织田作之助最基本的警戒心还是有的。   【天衣无缝】没有发动,证明眼前的人大概是没有敌意的。但他这个异能也并非无敌,只要对他的异能事先有所了解,即使只用一些延时的毒药也可以直接对他造成无法避开的伤害。   “是——”红发的少年对于织田作之助这个能直接抱着萤,显而易见被她依赖着的男人的身份疑惑,他知道真正的萤是什么样的,所以对于织田作之助的存在才觉得分外违和。   但无论如何,在萤的面前,他表现得对织田作之助很是恭敬。   织田作之助开口发话,他就立刻应声,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人的身后。   “大人,您的这些袋子交给我就可以了。”   没走两步,眼见织田作之助手中提着的大袋小袋的,红发少年很有眼色地主动接手。   “不用了吧。”织田作之助扫了他的腿一眼,语气平淡地说,“你现在的身体还很虚弱,应该提不动的。”   “拜托了!请让我证明自己的价值吧!”一心想要跟在萤的身边的红发少年,语气认真地对织田作之助弯下腰请求。   “那好吧。”织田作之助眨了下眼,也没了拒绝的意思,将自己手中担负的东西全部转移出去,只余下一个萤。原本单手抱的姿势,此时他空出来的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护在她的身体外侧。   萤满意地半闭起眼睛,觉得眼前这个发色与织田作之助十分相近的少年也不是那么碍眼了。   三人用散步的速度走到织田作之助的公寓,气喘吁吁的红发少年在公寓房门打开的瞬间,被门上大眼珠子震惊了一下,开门后,看着群魔乱舞着欢迎主人的家具们,更是整个人都木了。   “那个,购物袋先放在餐桌就好。”织田作之助早就用令人惊异的速度适应了家里的环境,将萤放在沙发上后,神色自若地过去分类购物袋。   “是——”红发少年拘谨地站在一边,看着这个给人平淡无奇的感觉的红棕发青年将沙色风衣脱下,换上围裙,就这么拎着食材走近厨房。   无论怎么看,都是很平常的一个男人!但在周围环境如此异常的情况下,却仍然如此淡定,显然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   “我的名字是织田作之助。萤的监护人。你叫什么名字?”水槽前,织田作之助开始处理蔬菜,语气不平不淡地开始提问。   红发的少年愣了一下,连忙回:“我、我叫伽尔玛。曾经的身份是港口黑手党干部A的部下。不过,实际上在A那样的人手底下,部下和奴隶的地位是等同的。”   他苦笑了一下。   从小生活在A那样喜怒无常的人身边,伽尔玛已经习惯了示弱,他很擅长将自己的弱小和无害表现得真实可信。此时面对织田作之助,渴望留在萤的身边的伽尔玛,习惯性地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那么伽尔玛,A死亡的时候,你在现场目睹了全程吗?”织田作之助将蔬菜沥干,开始淘米。背对着的伽尔玛的他语气很是平静,从头到尾没有表现出一点动容。   “……对。我目击了全程。”织田作之助的敏锐让伽尔玛开始有些紧张。他原先还觉得这个人说不定很好糊弄,现在却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开始主动交代,“当时我非常震惊,几乎没办法思考,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港口黑手党的审讯室里了。”   “有透露过关于萤的情报吗?”织田作之助继续问道。   “我、我一直没有说。就算是面对严刑拷打,我也没有透露萤殿下的一点事情!”伽尔玛脸色一白,身体不断颤抖着,努力想要为自己争辩。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现在不应该还活着。”织田作之助直截了当地表达疑惑。   伽尔玛抖了一下,感觉对面那双看似无精打采的眼眸,实际上非常犀利,这个人已经完全看透了他!   “那是因为后来……后来……最后一个负责拷问我的人,是那位太宰治大人。”   伽尔玛牙齿颤抖着,眼中有着浓厚的阴影,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他会被杀掉吧,明明泄露了萤殿下的情报,却还是恬不知耻地找上门来,他们一定怀疑他是卧底吧!就算不是,也只是一个连情报都守不住的废物……   “是太宰啊。那就没办法了。”织田作之助的声音似乎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太宰的审讯技巧很厉害。”   伽尔玛震惊抬头。   “您决定放过我吗……”   等等,这个语气……为什么好像他跟那位恶魔一样的准干部很熟的样子!   “我没有要杀你的意思。”织田作之助很平和地说,“那么,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着萤呢。”   “因为,萤殿下拯救了我啊。”谈到萤,伽尔玛的神色从惊惧变得泛起光芒,他本就是常年活在恐惧之中的人,情绪的切换之快,让人怀疑他之前表现的露骨情绪到底有几分真实。   “我是很小的时候遭遇拐卖,辗转流落到A的手上的。小时候还想过未来要成为港口黑手单的首领,君临统治整个横滨来着,很可笑吧。因为从被迫带上A给予的项圈开始,我就只是个奴隶。我的生命根本不由我自己做主。随时都可能被变成美丽的宝石,生活在这种恐怖之下,我当然也想过,希望有谁能救救我,将我带离这个地狱……”   “萤殿下,回应了我的愿望。”   伽尔玛的脸颊泛红,如同小姑娘般羞怯地看了眼萤所在的方向,但是也根本不敢直视萤的正脸,最多只敢悄悄瞅着对方长长的裙摆。   “织田大人,能让我留下吗?我原以为自己会死在审讯室里,但是却被赶出来,A留下的势力早已经被吞并改组,我已经无处可去了。”   伽尔玛小心翼翼地恳求,“我什么都可以做。即使要送死的任务,我也不会拒绝的。”   “那到不用。”织田作之助看着眼前还尚未成年,但已经被时光雕琢成一幅复杂个性的少年,沉默了片刻,转过头。   “萤,可以么?”织田作之助询问家里另一位主人的意见。   萤闻言侧过脸,没什么表情地看了眼伽尔玛。   对她而言,这种一眼可以望到底的浅薄人类毫无价值。而她也并不喜欢自己和织田作之助两人的家里多出一个入侵者。   但即使如此,织田作之助表露了愿意将他留下的意向,萤也不会拒绝。   “你说,要追随我?”萤对着伽尔玛确认道。   伽尔玛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疯狂点头,那股劲头一点也不像刚从审讯室出来的虚弱少年。   每次面对萤,这个少年就会一下子变得笨拙而可笑。   “仆人。”萤说。   伽尔玛呆了呆,心情一时有些复杂。他从A的手下逃脱,尚未享受自由的可贵,这么快又要变成奴隶了吗……   不不不,他摇摇头,很快反应过来。A怎么有资格和萤殿下相提并论呢?而且他其实很清楚,失去了利用价值,被港口黑手党抛弃、曾经又作为A的爪牙在暗世界出面过的他,所谓的自由通往的就是死亡。   “我心甘情愿侍奉萤殿下。”伽尔玛跪了下来,以一生中最诚恳的语气请求说。   “好。”萤点了点头,向前倾斜身体。   小女孩的两只小手,从繁复的蕾丝袖口中伸出来,像是两只尖尖的白笋般玲珑可爱的指尖,落在少年的额头。   伽尔玛顺从地跪行拉近距离,任由萤的手指贴近。   那落在皮肤的触感像是玉石,凉薄而清透。   一股隐隐的灼痛从触碰的地方传递到脑神经,伽尔玛并不明白萤在做什么,但还是咬着牙,努力忍耐着毛骨悚然的感觉。   “……”萤放下手。凝视着眼前的少年原本白皙的额角突然泛起的红色图腾,她心中有种陌生的熟悉感。   血色盛开的鸢尾花,犹如白鸽染血,蜿蜒飞翔的姿态,带着破碎般的美丽。   萤还是第一次将活生生的人类‘标记’。   那仿佛是有着自我生命一般的血染纹路,让眼前的少年面容一下子增色不少,显出有几分邪恶的美丽。   “萤?”织田作之助旁观了一切,语气低沉地问了句。   “是他自愿的。”萤眨了眨眼,认真地注视着自家的监护人,说,“这样,就不用担心背叛。”   “对,织田大人。我是自愿的。”伽尔玛此刻感觉前所未有的好,他漂亮的银灰色眼眸深处隐隐透着红色的光晕,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抚摸着额头隐隐发热的纹路,隐晦地注视主人的裙摆,目光尤为狂热。   织田作之助闻言,看向伽尔玛,“你感觉怎么样?”   伽尔玛:“前所未有的好。”   “被标记会变强。”萤朝着织田作之助伸出双手,在对方弯下腰来的时候,抱住他的脖子,耳语般地呢喃,“但是,织田不用标记,就是最强的。”   “萤。”织田作之助挠了下脸颊,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我的能力很普通吧。”   伽尔玛站在一边,被标记后提升的五感,让他清楚听见了萤的轻声细语。他用一种略微敬畏的眸光注视着眼前看似普通的红棕发青年,心中思索着,织田作之助到底是强到何等地步,才会让萤殿下都如此称赞。   保持着敬畏的伽尔玛,在织田作之助继续下厨的时候,立刻很有眼色地跟过去打下手。   就在晚餐即将准备好的时刻,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给伽尔玛造成了成吨的惊吓。   “你你你你……太宰大人……!!”   自从被这人残酷地拷问了一顿,心理被摧残得体无完肤之后,伽尔玛看到太宰治就双腿发软,即使是已经被萤‘标记’了的现在,还是一样的怂。   “诶。是你啊。”连某人的名字都没记下来的太宰治,在看到他出现在织田家的第一眼,嘴角原本真实的笑容就微微敛起。黑发的少年沉吟了片刻,俊美的面容在灯光阴影下有着让人窒息的深邃,不过数秒,少年微微撇了撇嘴,“原来如此。森先生的新计划么。”   “诶?”伽尔玛一脸呆愣。   “没什么,可怜的诱饵君——织田作,我的咖喱饭不要加辣!”瞬间从深沉切换到沙雕模式的少年,跑进厨房认真叮嘱了两句,随即熟练地坐到沙发上,在单座沙发张开大口即将吞下他的前一秒,将萤抱起来放在腿上。   沙发君紧急刹车。   “呃……”第一次看到沙发暴起伤人事件的伽尔玛待在原地,单座沙发·标记版悻悻地放过胆敢拿高贵主人作为挡箭牌的某个无赖,转而亲近地蹭了蹭愣在那里的伽尔玛。   伽尔玛抽了抽嘴角,回应地摸了摸沙发,见鬼了,他居然对一座沙发有了近似伙伴的亲近感。 第14章   晚餐的时候,萤被织田作之助投喂着精心准备的咖喱饭,有些心不在焉。视线时不时扫向某个绷带缠眼的少年。   “小萤!”正被咖喱辣的够呛的太宰治一看到萤的眼神,顿时来劲了,一下子扔了勺子站了起来,“在怀念我的活力清炖鸡吗?真是好品味!我已经用一上午的时间构思出了新的配方,等等我!”   是什么很好吃的菜品吗?   话说,原来港口黑手党的准干部是这么闲的吗?某个虽然在一张桌子上,但一句话都不敢说的红发少年在心里小声哔哔。   “太宰,冰箱没有鸡。”织田作之助平静地用一句话将太宰治的举动扼杀在摇篮里。   黑发的少年顿时扼腕不已:“唉~可惜了。我本来是打算自己带着材料上门的!但是,下午要翘班的时候被森先生的人抓回去了……”   伽尔玛暗暗点头:果然首领还是英明的。   “处理文件真麻烦啊,害我拖到现在。可惜中也不在,不然报告都可以丢给他了。”太宰治托着下巴,没什么胃口地用勺子戳着眼前的咖喱,懒洋洋说。   “中原准干部今天还是奔波在外吗?很辛苦啊。”织田作之助想起昨天清晨出发比他们还要早的中原中也,猜测说。   “那倒不是。中也是进了医院。”太宰治托着下巴,忽然打起了精神。说起这个他可就不困了。   织田作之助:“是受伤了?”   “哎呀,听说是晚上宵夜不知道吃了什么补药,补过头了被送进了医院?”太宰治笑眯眯地,“小矮子还是不行呀。”   “有些东西是不能乱吃的。”想起自己昨夜吃完太宰治的汤,被萤强制治疗之后失去的一段记忆,织田作之助不由发自内心地说。   萤眨了眨眼睛,看着太宰治说:“你昨晚,带走的那一锅……”   太宰治竖起食指挡在唇边,冲着萤露出神秘而清爽的微笑。   那是如果中原中也本人站在这里,看到之后会立刻失去理智暴走把人打死的明朗微笑。   织田作之助迟钝地反应过来:“难道说,中原就是吃了你的活力清炖鸡?”   “说不定是为了长高自己吃了奇奇怪怪的增高药呢。”太宰治撇着嘴,信誓旦旦,“小萤和我都喜欢的东西,怎么可能有问题!”   萤闻言,认真点了点头。太宰治终于说了句人话。   中原中也,品味不行。明明也是神的说。   伽尔玛瞳孔地震,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疯狂脑补能让号称港口黑手党最强战力的重力使都倒下被送进了医院的,到底是什么黑暗料理!   太宰治这个人果然是恶魔啊!   太宰治照旧在这里混到半夜,然后独自离开。   伽尔玛得以放松下来。被萤打上标记后,他被允许在这里安身。虽然在这个狭小的单人公寓中,他最多也只能像当初过夜的太宰治一样睡个沙发。   因为同为被标记物的关系,他跟沙发倒是相处融洽。沙发君变形出来的大床,比起当初太宰治睡的那个,不知道舒适多少。   由于获得了充足的食物和医药供给,加上被萤标记的关系,第二天起来,红发少年的精气神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织田作之助和萤起床洗漱完毕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就是到处闪亮亮的家居。   “早上好!”   伽尔玛带着满满的元气,将两人引领至餐桌边。   “唔,看起来不错啊。”织田作之助不由感慨出声。   厚蛋烧、味增汤裙带菜加白米饭,中间是煎好的秋刀鱼,看起来相当传统的日食早餐。   “冰箱里的材料只够做这些了。萤殿下,织田大人,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说,我一会去超市买菜。”伽尔玛认真地说。他说话的时候,照样只敢看着织田作之助,眼神不小心滑过萤的脸蛋,都要忍不住脸红。   伽尔玛倒也不是单纯的害羞,他对萤更多的是恐惧、颤栗、崇敬与发自内心的感激相混合,所形成的一种复杂情绪。   当初在萤的降神现场,活下来的一众人大多数都疯了,伽尔玛是少数几个能保持完好理智的人之一,但他的内心同样受到极大的影响。   正是因为见识过祂的伟大,他才毫不犹豫地将刚到手的自由托付过去。   “恩。很厉害啊,伽尔玛。”织田作之助坐下尝了尝,忍不住称赞。他早年是个风餐露宿的杀手,虽然为了养活自己也多少会做一点东西,但跟伽尔玛这种专业水平的比起来就相形见绌了。   萤面无表情地被织田作之助抱着开始投喂。   伽尔玛对织田作之助的赞赏很是开心,跟在A的身边的这些年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他为了让自己更有利用价值,而学习了很多侍奉人的手艺吧。   但偷偷通过侧脸观察萤的神色,看不出她有什么满意的迹象时,伽尔玛顿时开始紧张:“萤殿下,有有有什么特别喜欢的菜色吗?”   “活力清炖鸡。”萤即答。   伽尔玛一抖,能将中原准干部送进医院的料理……   他隐约察觉到了萤真正的喜好。   作为那样的存在,也许真喜欢能将人送入地狱的料理也说不定。   伽尔玛神色一狠:“明白了。在下也会努力钻研出萤殿下喜欢的料理。”   织田作之助看着这孩子的表情,突然觉得背后有些发寒。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转身回了房间,翻出了自己的银行卡。   家里要养的又多了一个人,不知道卡里的钱还能用多久……   织田·坐吃山空·作之助有些苦恼。   “织田大人,如果是有金钱方面的担忧的话,我这边也许可以提供一些帮助。”伽尔玛很会察言观色,即使是织田作之助这样脸上没什么表情的人,也能通过一些微妙的动作和眼神体会到他真正的想法。   红发的少年没有犹豫,干脆地将自己的一部分底牌和盘托出:“我算是待在A的身边比较久的老人了,他是个很多疑的人。一些珍贵的藏品都喜欢分别放在不同的地方收藏。我知道其中的一些地址……”   萤的眼眸骤然亮了,不确定地看着伽尔玛:“……异能力?”   “萤殿下需要A的异能力制作的宝石吗?”伽尔玛红着脸偏过头,明白了萤的意思,立刻道,“有的。排除被审讯的时候我招供的地方,剩下来还有三处非常隐秘的藏宝库,里面都是A积累下来的高品质宝石。”   虽然异能力看起来很赚钱的样子,实际上A也根本不敢一下子将手中的宝石全数抛售,基本都只能用于收藏。大量流入市场的宝石会使得供需关系失衡、导致价格贬值,更是会让他得罪一大批珠宝界大亨,实际能得到的利益,远远小于收获的风险。   “带我去!”萤的眼神第一次闪亮起来。   从主人的话语中听到渴望,伽尔玛感觉额头上的印记正逐渐发热,一种强烈的冲动在心底升起,让他只想要满足萤的一切愿望。   这原本,也是他的想法。   因此伽尔玛全无排斥,低着头虔诚地走到萤的面前半跪下来,说:“遵从您的意志。”   萤稍微挣动了下,就要从织田作之助的怀里跳下来,但搂着她腰部的手臂卡得很紧。   “织田?”萤微带不解地偏过脑袋。   “萤,先冷静。不要贸然行动。”织田作之助稍稍用了点力按住怀里的小女孩,在对上那双罕见地簇亮起来的瞳眸时,不由怔了怔。   小姑娘今天换上的裙子,是织田作之助昨天带着她去买的。   纯洁的白色连衣裙,领口处有着花苞状装饰,脖颈处系着配套的飘带蝴蝶结,配上玉白的肌肤,与萤略带倦意的稚气面容,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忧郁的幼年天使,让人只想心疼得抚平她的忧愁。   但现在那双完全闪亮起来的浅粉色宝石瞳眸,一下子点亮了原本恹恹的神色,像只终于找到心仪的毛线团的猫,虽然抿着唇不说话,但那渴望的小眼神,让织田作之助连拒绝都有些于心不忍。   “……至少,我要先去看看。”织田作之助最后说。   横滨街头的某座咖啡厅里,坐在靠窗边的地方喝咖啡的黑发少年微微叹了口气:“不能太溺爱孩子吧,织田作。”   他调整了一下连接着监听器的耳机,另一只手随意地搅动小勺子,看着褐色的液体出现涡旋,将顶部的拉花渐渐吞噬殆尽。   少年青涩而俊秀的脸以及出类拔萃的独特气质让他在人群中亦显得格格不入,没过多久,就有一个女服务员羞涩地端着托盘走了过去。   “客人,这是店里新推出的甜品,您有兴趣试吃吗?”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啊,美丽的小姐。”太宰治没有拒绝,体贴而温柔地接过餐盘,眼中似含了波光粼粼的湖水,只是微带笑意,便是十万分的迷人。   几句闲聊,自掏腰包送甜品的年轻服务员就被迷得七晕八素,对这个年轻而撩人的美少年的提问堪称有问必答。   “那个地方,是有人事先预定了吗?”太宰治看似不经意地指了指店铺角落的一个卡座,“店里的生意这么好,那里空着很奇怪吧?明明还有人等在外面不是吗?”   “啊,那里……对,那里没有人啊。”顺着太宰治手指的方向看去,年轻的店员小姐眼中顿时露出迷茫,似乎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忽略那个角落。   她有些疑惑地收起托盘,朝着那个角落走去,在距离那个卡座一米处左右,自然而然地转头走开了。   太宰治的视野中,一直坐在卡座中央的黑衣男人似乎感觉到了不对,站起身来,推开门走出了这座咖啡厅。   临走之前,那位穿着这个时代少见的黑色古朴和服,头戴乌帽的男人似有所觉地,与太宰治对视了一眼。   “这是哪个深山走出来的怪人啊?除妖师?还是阴阳道那边的?”太宰治对那眼神中的警告与杀气毫无动容,目送对方离去后,感叹了一句,“最近的横滨,还真是热闹啊。” 第15章   织田作之助在寂静的深夜行走。   他还是一身休闲打扮,暖色系的风衣在月光下一晃而过。但那沉重的风衣口袋里已经装满了弹.夹,外套内衬的枪.套上,两柄惯用的枪摆放在最为顺手的位置。   横滨的海岸线很长,织田作之助沿着堤岸行走至荒无人烟的崖壁,他低着头,顺着月光映衬下自己的影子在心中校准方位,大约过了十分钟,终于找到伽尔玛所说的具体方位。   青年半跪在地上,摸索片刻,握住一个伪装成自然孔洞的把手。他将被处理过的整块岩板拉起,一个幽深的斜坡走道暴露出来。织田作之助毫不犹豫迈步而下,反手将岩板关上。   到这一步为止,一切都和伽尔玛述说的一模一样。   织田作之助并没有放慢步伐,在漆黑的环境中行动自如,他的精力高度集中,异能力时刻处于预备发动状态。在某一刻,他突然停下脚步,预示到了自己被一道不明攻击贯穿心脏的场景。   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只看到自己被攻击的景象,却没有看到敌人与攻击的手法?   红棕发的青年立刻灵活地往一侧推开,转瞬间从枪套取出□□接连朝着前方的空气开了两枪。   子弹穿透空气擦过石壁产生激烈的火花,偏折角度后无规则地散射而出,织田作之助变换脚步,两颗子弹轨迹擦着他错身而过,击打在地上。   织田作之助站在原地,沉默片刻,收起了枪。   即使这样精心计算后堪称无死角的攻击,依然没有打中任何实物的感觉,那就说明,普通的枪械攻击已经无效。   “看不见的……幽灵吗?”   经受过地狱洗礼的织田作之助,对于非正常生物接受也十分良好。   【天衣无缝】再次发动,这一次是自己被腰斩的画面。   织田作之助动作娴熟地避开,往原路退回。   比起当初见识到的幽灵A,织田作之助明显感觉到一些不同。   “是被驱使的怨灵?但好像也没有鬼灯阁下说的那么强。而且为什么我这次看不到了?”织田作之助撤退速度很快,加上原本也没有太过深入,不出一分钟他就在一路的躲避中回到了入口处下方。   即使面对看不见的无穷攻击,青年到目前为止也还是毫发无伤,那淡定的表情,自言自语般的余裕,似乎激怒了躲在暗中的人。   织田作之助在【天衣无缝】中,很快看见自己有多了好几种死法。   无形的攻击频率猛增,显然又有另外的东西加入了战斗。   织田作之助在躲避中,几次触碰到岩板准备往外推,都被一一打断,他虽然能保证自己不伤,但对于对方的骚扰也没有克制住的手段,场面一时有些僵持。   织田作之助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通体黝黑的匕首,刀锋边缘锋利而尖锐。而匕首的手柄处,有一朵形状内敛而孤僻的鸢尾花。   这是他出门前萤递过来的。   织田作之助认出这是自己第一次离开萤的时候送给她防身的小匕首,而此次两人的角色定位似乎有些颠倒,换成小萤放心不下他了。   织田作之助心头微暖,他没有拒绝萤的好意,慎重地将匕首贴身放置,作为最后的手段。   没想到,现在还真的用上了。   匕首被织田作之助取出后,黝黑的金属躯壳上泛起一抹红芒,几乎是瞬间,从空气中穿梭而过。   空气中绽开漂亮的血色匕影,一个呼吸之间,匕首重新回到织田作之助的身边,静静悬浮在空中。   而织田作之助站在原地等了一分钟,【天衣无缝】再也没有发动的预兆。   “很厉害。”红棕发的青年不由夸赞了一句,跳到走道石阶最高处,抬手去够头顶的岩板。   抬起手要施力的瞬间,织田作之助停滞了动作。   【天衣无缝】发动,这次是自己倒下的身影。   没有外伤,没有敌人。   ——是延时发作的毒素。   涂在岩壁的把手上吗?   织田作之助站在原地,没有浪费一点时间,立刻拉出了领口上的微型收音器,低声说:“萤,不要冲动——立刻去找鬼灯。还有太宰,他一定知道……”   这是明晃晃的陷阱。   截然不同的敌对风格,揭示他们的敌人不止一批,甚至还可能联合在了一起。   织田作之助来不及说的更多,他的身体晃了晃,视野逐渐模糊。   身体倒在地面,发出轻微的碰撞声。这是最后传递过去的声音。   咔。   监听器被捏爆的声音。   织田家的公寓楼,此刻寂静得让人心颤。   黑发雪肤的幼女端坐在沙发上,宝石般的眼眸彻底化为黑洞,种种邪异而不可名状的东西潜伏在她眼眸深处,只差一点就会彻底蜂拥而出,淹没整个天空与大地。   伽尔玛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神色惶惑而茫然。他很肯定,明明应该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那个地方。A那个多疑的家伙,即使对他们这些可以轻易控制的存在,也不会放下戒心。   他从不会将一个隐秘交代给两个下属。   当初太宰治审讯他的时候对这些也并不感兴趣。   明明是这样、明明是这样、为什么……织田大人会遇袭?!   他真的不是叛徒!   “萤、萤殿下,是否要通知太宰大人……我可以去……”伽尔玛感觉自己应该是死定了,但还是想要垂死挣扎一下,努力证明自己还有活着的价值。   萤空洞的视线落在跪着的少年身上。   那一瞬间,伽尔玛发出凄厉的惨叫。   他能感觉到自己额头印刻着标记的地方突然燃起高热的火焰,从大脑到内脏,从皮肤到发丝,都在如黄油般极快的融化着。   鸢尾花的纹路犹如活了一般,贪婪汲取着他血肉化作的养分,化作花苞、最后在他躯体的残骸上活生生地绽放开来!一朵、两朵……不断从身体各处破壳而诞生的花朵,充满邪异而堕落的妖异美感。   伽尔玛浑浑噩噩见证这一切,险些精神崩溃。   就在他差点要真的发疯的刹那,一道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萤收回了眼神。   她握住茶几上的手机,低头看向屏幕。   是太宰治打来的电话。   萤呼出一口气,理智稍稍回笼。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她要去救回织田作之助。   她接通了来电。   “让我猜猜,萤酱,你现在该不会想要直接去找织田作吧?”对面的少年用一种冷静而略带漠然的、不同于以往的音色询问道。 第16章   “你要阻止?”萤轻轻嗯了一声,反问。   “织田作肯定想让你不要去吧。”对话那头的太宰治,悠闲地靠在雪白的消毒箱柜边上,嘴角微微勾起,轻声说,“我也劝你不要去哦,萤酱。”   萤沉默着不说话。   她一旦决定了什么,不会轻易改变主意。   “你的体质,在有心人眼中,是很珍贵的宝物吧。”太宰治沉吟了片刻,说,“织田作被当成引你过去的诱饵,即使这样,你也要直接如他们所愿吗。”   明明不在现场,黑发的少年却像是对事情发生的经过了如指掌。   萤语气冰凉:“所以,织田,让我找你。”   “哎呀,毕竟我是织田作最信任的人嘛,救援他这种事当然只能交给我。”少年这一刻自嘴角露出的笑容,那止不住的笑声,让萤默默捏紧了小拳头。   硬了,拳头硬了.jpg   太宰治没有再劝阻什么,或者说,这个少年的心思其实一直表露的十分明显。   对他而言,重要的是自己的友人织田作之助,而不是织田萤。   “那么,拯救织田作计划开始!”简单地在电话里和萤沟通了几句,掌握了新情报的太宰治叹息般地轻笑,“虽然在地狱相遇似乎会很有趣,不过我可不想受刑,织田作还是不要死的好。”   伽尔玛回过神来,趴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眼神之中满是空洞与迷茫。   他记得自己已经……   萤漠然的视线,让他浑身一颤,被动彻底清醒过来。   他没有死,刚才的一幕,只是萤殿下的惩罚吗?不,他记起那通电话铃声。如果不是那通电话唤回了萤的些许理智,他也许真的会那样凄惨的死去。   伽尔玛微微颤抖着,手指还在为幻觉中经历的疼痛而抽搐着,理智却已经清醒。   他现在所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想到这里,他立刻努力从地上爬了起来,跟上了萤。   萤在走出公寓的瞬间,就感觉令人不悦的窥视。   她抬起眼眸,宝石般的瞳眸深邃而妖异。本就是邪神之身,当她不再抑制自己,不可名状的气息肆意蔓延,瞬间逼疯了所有监视这里的人。   在被动暴露出来,遍地发疯、惨叫、甚至身体变异的人类之中,有一个岿然不动的身影格外的醒目。   “鬼灯。”萤走近他,抬手抓住了他的袖子,“去救织田。”   释放出气息,同样也是找来鬼神的方法之一。萤还记得织田作之助的嘱托。   少女的思路还是很清楚的。有了地狱辅佐官在侧,万一织田作之助撑不到她的到来,那么至少能保住灵魂。   大不了,她到时候跟着织田去地狱就是了。反正对于萤来说,地狱和现实,本就没什么区别。   “织田作之助出事了?”鬼灯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完全不觉得意外。   在织田作之助选择接受萤这个麻烦生物的时候,就是在主动给自己带来灾祸。   “走吧。”黑色碎发、眼眸细长的俊美青年回应说。他的一只修长瘦削的手臂揣进和服里侧,另一只手单手抱起了萤。   “伽尔玛。带路。”萤的声音极轻地传来,一直不敢说话的伽尔玛立刻快步走到前面领路。   到达那处藏宝库的入口时,萤突然攥紧了鬼灯的和服领子。   “怎么了?”鬼灯停下脚步,低头看她。   从这个角度看去,仰着头的小女孩看起来实在过于可爱。换做是邪神本体出现,鬼灯可不会这么和颜悦色。   萤趴在鬼灯的耳边,悄悄地指示:“一会,先去找织田,带走。太宰说,他需要尽快去医院。”   鬼灯闻言沉默了片刻。   小女孩轻微地挣扎了一下,从鬼灯倾下的身体中跳到了地面。   伽尔玛已经跪在地上找到隐藏的机关,将沉重的一整块岩板拉起。   萤立刻轻盈地跳了下去,紧接着是鬼灯。   “等等我!”伽尔玛害怕被丢下,立刻松开手,在岩壁重新落下之前跟了进去。   织田作之助就倒在入口处不远,一把黑色的匕首宛若黑暗中的毒蛇般隐在一侧守着他。   “织田!”萤的声音少见地带了起伏,迈着小短腿冲到织田作之助的身边。   青年的呼吸很是急促,似乎听见萤的呼唤,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皮。   “我来帮忙!”伽尔玛殷勤地跪在另一侧,努力将人给扶坐起来。   鬼灯站在一边观测了片刻,又伸手在青年的右手腕探了探脉搏,最后从怀中摸了一个瓶子出来。   他从瓶子里倒出一颗散发着清香的药丸,直接掰开织田作之助的嘴塞了进去。   萤在一旁看得睁大了眼睛。   “天国那边出产的金丹。可治百病。”鬼灯解释了一下,“虽然对毒素不是特别对口,但至少也能缓解症状。”   萤点点头。   织田作之助在剧痛中睁开眼睛。   那双带着疲倦的眼眸看着找过来的萤,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细微的笑容。   萤眨了眨眼,没有受到预料中的责备,让她小小松了口气。   她张开稚嫩手臂,踮起脚尖抱了抱织田作之助:“织田~”   “嗯。”织田作之助低声应了一声。   鬼灯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目光看向走道的深处:“那么,先将不老实的家伙揪出来吧。”   从规则上说,归属于地狱的鬼神,不该过多干涉现实中的人或事。   但萤太过特殊了。有关于她的事项都是特批特办。   鬼灯作为阎魔大王背后的地狱实际掌权人,自然不会被一些死板的规矩束缚。   他插不插手,只看自己觉得有没有必要。   他觉得现在就有必要。   织田作之助只能在世俗意义上护住萤。   而在模糊着生与死的界限的另一个世界,只能由鬼灯出场。   地狱的鬼神手持不知何处拿在手上的狼牙棒,眼神中的黑色阴影,比起幽暗的走道深处还要更加深邃。   躲在里面的人显然慌了。   数十个被驱使的式神朝着鬼灯扑了过去。   黑色的阴影般的身躯、外面套着白色和服,脸上带着遮脸的纸面具,像是静默无声的黑夜杀手。   这些织田作之助看不到的东西,在鬼灯看来,比起孩童折纸还要可笑。   只是一照面,来袭的式神全部被横扫撕裂。   “邪道的阴阳师。”鬼神冷漠地说,“私下截留了死人的灵魂提升纸式神的灵性,而且还用鲜血喂养过了?这可真是罪不容赦。”   狼牙棒狠狠击打在一处看似是岩壁的墙壁,随着击中处犹如水波一般荡漾开来的波动,一个穿着黑色和服,头上带着面具的男子被狠狠打飞,发出惨叫。   “别、别过来!你到底是谁!!”黑衣男子简直迷了,原本一切发展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没想到多出来一个从没见过的奇怪家伙,长着角,像是妖怪,但强得就很离谱,不仅轻易击败自己辛苦养育了许久的式神,而且那个狼牙棒……   力道就更离谱。   感觉自己内脏都被敲碎,要不是身体经过特殊的改造,估计刚才那一下就被打死了吧!   “还活着啊,真是有趣的体质。”地狱的鬼神露出抖S般的阴影微笑。   男子吸了口气,后退几步,流出的血液渗透在地面,仿佛都被无形的东西吸收了一般。   鬼灯察觉到不对,低头一看,暗褐色的地面上不知何时被纹满了黑色的符文,密密麻麻,恍若蝌蚪一般看不见尽头。   “本来只想对那个极品的大妖幼崽动手的,但是你自己硬是要凑进来找死。要怪,就怪你的多管闲事吧!”   黑衣男子残存的最后一个式神,在他的指挥下,偷偷打破藏在隐蔽角落的黑缸。源源不断的妖怪血液从里面涌现出来,污秽的力量,彻底启动了地面的封印阵。   无数黑色符文浮动起来,恍若锁链般急速朝着萤飙射过去,眼看就要将她捆成粽子。   “啊哈哈哈哈哈!!”黑衣男子疯狂大笑起来。   却见空中快速闪过几道残影,符文形成的封印锁链尚不成型,就被一把自动护主的匕首割得接连断裂。   黑衣男子如同被扼住了脖子,笑声戛然而止。   看着轻而易举解决了自己最大的杀招,并一脸冷漠地朝着这边看过来的萤,他的额角露出了冷汗。   萤的小手轻轻一点,那匕首在空中停顿片刻,疾速朝着黑衣飞了过去!   黑衣男子神色紧张,一边让自己唯一的式神上去挡枪,另一边从怀中取出一个启动器,大声说:“别过来,这地下埋了很多炸弹!再过来我就按下——”   他的话音未落,幽灵般的鸢尾花匕首穿过他的式神,转瞬间利落地贯穿他的心脏。血花飞溅而出,黑衣男子恍惚了一刻,临死前眼神一狠,用尽最后的力气按下红色按钮!   然而手中的启动器却似乎突然有了生命,狠狠咬了他的手一口,从他手心掉在地上。   黑衣男子惊悚地瞪大眼睛,简直怀疑是自己死前看到的幻觉,要不怎么会看到启动器上开了朵花,还像是活物一样还是在地上乱跳呢?   电光石火之间解决了隐患的萤,冷眼看着黑衣男子在不甘中咽气,他的灵魂从身体中脱离出来,那怪异的兽类形态,让一旁的鬼灯都有些感兴趣地凑近了研究。   “看来是生前就对自己的灵魂做了改造。”鬼灯啧了一声,“最近的年代,因为战争死去的人变少了,但因为各种奇怪的事情作死的人数却在逐年攀升。”   这样的垃圾,地狱也不想收啊。   伽尔玛看着场面这么快被解决完毕,不禁有些紧张起来。他的作用似乎在带路完毕之后就没有了,这样下去萤殿下会怎么对他都很难说。必须……想办法证明,自己还有用。   走廊的尽头是一个现代科幻风的建筑,钢铁浇筑的墙壁上有着一座严密的防盗铁门。   伽尔玛熟练地从密码输入屏幕上调出记录翻看了一下,兴奋地跑回来报告:“萤殿下,除了A上个月来过一次之外,这里没有别人再次进入的记录了!这里面的财宝,应该都还在!您现在还需要吗?”   他还记得萤一开始想要的东西。敌人找到了地方又怎么样,记得密码的,除了死去的A,就只有他一个人!   萤正围着勉强站起来的织田作之助打转,她有些担忧他的身体。虽然吃下了鬼灯给予的、据说名头很大、能延年益寿的金丹,但是他体内的毒素并没有被清除干净的样子。   听到伽尔玛激动的汇报,也只是兴致缺缺地回头看了他一眼,随意地点了下头。   A的异能力形成的宝石,萤确实需要,但她现在有更关心的人事。   “鬼灯,帮忙。”萤转眼将伽尔玛忘在脑后,拉扯着鬼灯的袖子,让他扶着织田作之助开始从入口上去。   ……至少萤殿下没有否定他的行动。   伽尔玛有些失落地回到密码门前,在他输入长达二十二位密码、敲下确定键的瞬间——   地下轰隆一声,猛烈地开始震动。   炸弹?可是启动器不是被毁了吗?萤殿下她——   仿佛是本能般地,他转身扑向娇小的萤,想要将她护在怀里。   但那只是徒劳,强烈的光与热爆开,两人的身影刹那间淹没在无尽的热量与冲击中。   鬼灯已经将织田作之助带了出来。在察觉到危险动静的时候,他只是犹豫了一瞬,就强行带着织田作之助先向更高处避开。他还牢记着萤之前在他耳边悄悄叮嘱的话,无论如何,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保住这个人类的命。   至于那只幼年邪神,怎么想,也不可能死在一场爆炸之下。   织田作之助被鬼灯扯走的时候,还在徒劳地伸着手。   那双总是无精打采的眼眸睁大,死死地盯着被爆炸淹没的洞口。   浓密的白烟略微散去。   猛烈的爆炸造成一整段山壁的崩塌,织田作之助稍稍站稳之后,立刻甩开鬼灯的手,拼命朝着萤原先在的地方跑去。   一片狼藉、白烟袅袅的焦黑土地上,零零碎碎闪烁着不少光点。   那些埋在土壤中,粉色的、薄而脆弱的晶莹的宝石碎片,最大的也不过指甲盖大小,在月光下折射出惑人的光芒。   织田作之助跪在地上,手中攥着几片不规则宝石碎片,开始不顾一切地在土里挖掘。   他想起见面的第一天,不小心让萤的手臂摔断。   当时的萤说,捡起来,拼上去,就行了。   但在萤已经碎成这个样子的现在,要怎么拼,才能让他家的孩子回来? 第17章   港口Mafia大楼的最高层。   森鸥外站起身来,停留在落地窗前,眺望着眼前繁华美丽的横滨夜景,不带笑意地感叹说:“织田君,真是一颗打磨完美的钻石啊。只可惜以前躲在底层,宁愿蒙尘也不愿意为我所用。”   “被激怒的野兽,那獠牙真是锋利而美丽。”尾崎红叶站在办公室的中央,目光眨也不眨地落在墙上的液晶屏中。那上面正大杀四方的男人着实也惊艳到了她。女人用长袖掩唇,微微笑着,语气优雅而矜持:“如果鸥外大人这时愿意出手相助,说不定织田作之助也会愿意归顺。”   “那可不行。他家的女儿,可是杀害了我们重要干部的凶手哦。”森鸥外微笑着,“更重要的是,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可是铃木家点名要协助消除的‘妖怪’啊。”   一切都是那么巧合,但似乎又不是单纯的巧合。   意外被救下的铃木家女儿,在归家后,被请来的高僧察觉到身上的异常。对那一丝气息都束手无策的高僧,邀请业内最知名的除妖家族家主出手,而与此同时,还有似乎因为预言到什么而登门拜访的恐山巫女……   如果不是横滨向来排外,现在说不定都已经被牛鬼蛇神淹没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愿意由铃木家牵头,联系他们这些当地的黑道组织,将事态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鸥外大人,真的要和那些外来人合作吗?”穿着繁复和服,整个人如同带着馥郁花香的女人,有些忧郁而略带杀气地说,“妾身以为,事情并不想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可不能让他们将横滨搅和得一团乱,最终还要我们来收尾。”   “稍安勿躁。着急可不是我们。”森鸥外微笑道,“至少目前,我们只要按兵不动就好。”   “这个时候,GSS也该行动了。”   森鸥外看着窗外的夜景,突然想起什么,失笑道:“没想到太宰君居然这次没有说谎啊。我一直觉得他的复仇鬼魂之说是随口编来哄我的。”   虽然逻辑自洽,看起来不像是彻底的谎言。不过太宰治想要骗人的话,做到这种地步也是轻而易举。   尾崎红叶无奈地摇了摇头:“那个小子啊,就算不是说谎,肯定也隐瞒了许多吧。”   “意料之中,毕竟织田作之助牵涉到事件中去了。我听说太宰君和他是朋友?”森鸥外感慨道,“这次织田君很可能会死哦?太宰君,不知道会不会插手呢。”   尾崎红叶脸色一变:“妾身去找人,将小子先控制住!”   只要是与太宰治共事过,谁都不敢小瞧他恶魔般的智慧。   “太宰君的智力与织田君的武力结合的话,想必会让人很头疼吧。”森鸥外想了想,“看来我们需要派出另一张王牌了。”   ***   横滨海岸线。   海水与天空连成一线的遥远之际,开始有一抹曦光出现。   织田作之助还在不知疲倦地扣挖着土地,他的腿边堆起了一大堆淡淡的樱粉色碎片,不同的切面闪烁着微光,即使在昏暗的环境当中,像是有魔力一样吸引着旁人的贪欲。   频繁使用【天衣无缝】可以大幅度缩短他搜寻的时间,织田作之助每一次出手都能精确地找回至少一片碎片。   嗖。   极淡的破空声传来。   织田作之助看也不看,抬起手臂打出一枪,不远处一道身影被中心脏,直接倒地。   鲜血的味道散开,青年也只是麻木地垂下手,重新给手.枪换上弹夹。   许久没有杀人的织田作之助,仿佛回到了当初的少年时代。麻木的脸庞,精准而致命的身手,刚刚失去了重要之人的前杀手,此刻周身萦绕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危险。   锋利到几欲刺伤旁观者的眼球。   鬼灯抱臂站在一侧,表情有些微妙。   他低着头,注视着淡粉的晶莹碎片。   与看不见异常之物的织田作之助不同,鬼神的眼中,碎片中流淌的尽是浓郁的力量,品质高到不行。简直是对于大部分妖怪和鬼魂来说都无法抗拒的诱惑。   只要吸收一点点,就能获得无法想象的提升。   以这只邪神幼崽的高位格本质来说,这并不是什么意外的消息,只是令鬼灯感到有些不解的是,即使是他,现在也没有感应到萤的意识、亦或是灵魂。   仿佛她本身的灵魂,已经不存在了一样。   但这是不可能的。如果邪神真的如此好解决,当初地狱也不会接连召开会议,阎魔大王都商讨到头秃了。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又有人类过来了。”鬼灯突然感应到什么,抬起头看着北边的方向,淡漠地提示,“这次人数不少。”   织田作之助站起身来。   青年沙色的风衣沾染灰尘,双手也因为过度的挖掘而有了伤痕,但他那如同结冰的湖水般的眼神,只是看了眼出现在视野中的成群结队的敌人……那毫无杀意却让人毛骨悚然的视线,就让一群黑衣人不由颤栗得停下脚步,止步不前。   鬼灯对这带恶人的眼神非常欣赏。   此时的他,又兴起了挖角的欲望:“不错。如果说之前的你可能适合在天国工作的话,现在的你就更适合在地狱。”   织田作之助身上,那束缚着自己、走向光明的坚持,那犹如殉道者般追逐着目标的光,已经黯淡得仿佛消失了。   “我还是比较想当作家。”   织田作之助想了想,声音有些沙哑,“不过现在想想,也许地狱也不错。请问,我可以带着萤一起吗?”   鬼灯:“当然。放心,地狱也有除了狱卒之外的职业,连狗仔队和地狱偶像都有哦。”   “如果那时候,我还能写出东西的话。”织田作之助笑了一下,“也许当记者也不错?”   ……   看着眼前的人类一副要为了自家的崽崽下地狱的表情,鬼灯就觉得有些牙酸。不过这是对地狱有利的好事,他不会拒绝。   这时,GSS的人终于从织田作之助之前释放的杀气中反应过来,愤怒而恐惧地朝他开枪。   “鬼灯阁下,请帮我照看一下萤。”   为了避免波及到此刻还非常脆弱的‘萤’,织田作之助手持双枪,信步朝着对面走了过去。   鬼灯站在原地,没有拒绝对方的请求。   “真是过分啊织田作这个人。”他的身旁,突然多出一道清爽的少年嗓音,“轻易就要带着萤走掉,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个腐朽氧化的无趣世界吗?”   头发蓬松的黑发少年不知何时冒了出来,蹲在地上用缠满绷带的手指戳着粉色的碎片,有些不满地嘟囔:“我就知道会这样,才劝你不要来的嘛。萤酱真是太笨了。”   鬼灯默默看着他表演。   “对了,如果我也跟着一起跳槽的话,可以待遇从优吗?地狱的辅佐官大人?”太宰治站起身,笑眯眯地偏过头,看着沉默打量自己的高挑纤瘦男人,语气很是自来熟。   “太宰治。”鬼灯准确地报出少年的名字。   “诶?织田作跟你介绍过我吗?”太宰治略微扬起眉梢,鸢色的眼眸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鬼灯。   “不。纯粹是因为你自杀的次数太多,遭到了负责引导亡灵的牛头的投诉。我就稍微抽时间去看了看你。”鬼灯平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年龄才十六岁的小鬼,“自杀了多次,死亡的气息甚至能引来牛头,却始终没有死去的你,应该心里清楚吧。至少现在,你是死不了的。”   太宰治瞳孔骤缩。   GSS的前身是国际安保公司,大多外勤人员都是退伍军人,战斗素质很高。对于常人来说,这群人应该是相当难以战胜的高手。   而织田作之助,对上这群人的结果,却是碾压。沙色风衣的青年如同在枪林弹雨中漫步的死神,无比轻松地躲过每一颗子弹,不时还手射击,几乎每一次都会精准地带走一条人命。   不到一分钟,战斗结束。满地的尸体,血液浸润了土壤。   “都给我过来排队。”已经魂魄离体的十几个GSS幽灵惊悚地挤成一团,鬼灯看不得这群迷茫的亡灵,工作狂属性发作,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命令说,“稍后我会把你们一起带回地狱,尽快处理掉。”   织田作之助并没有对鬼灯对着空气说话的场景发表什么意见。   处理了敌人之后,他只是默默走回去,继续自己寻回萤的工作。   然而,他在‘萤’的身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太宰?” 第18章   “太宰!”熟悉的声音唤回了太宰治的神智。   黑发的少年深深看了一眼鬼灯,转过头面对往回走的织田作之助时,脸上已经带出笑容。   “织田作!果然你只要认真起来,是超强的啊。”太宰治对眼前的杀戮场景没有一点不适。十六岁的少年在加入港口Mafia后亲手制造的血腥场面比起织田作之助只多不少。   在意友人的感受,他简单地夸赞一句,立刻说起正事:“我得到消息,森先生要动手了。织田作,如果你不想现在就对上中也的话,那么就是时候应该离开了。”   港口Mafia重力使的名号,在整个横滨都很是响亮,重力相关的异能力对于织田作之助来说很是克制。红棕发的青年微微皱眉:“可是,我还没有把萤的身体找齐……”   他说着,脱下自己的外套,先跪在地上将那一堆结晶碎片裹了起来。   “剩下的,叫敌人帮忙收集不好吗?”太宰治露出略带深意的微笑,他目光一扫,随意走到一处闪着微光的土壤边缘,修长手指微动,从指间落下一点特殊的追踪粉末。   “你看。”他指了指那片土壤,微笑道,“那些深深埋在底下的‘小萤’,就算是织田作之助你,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全部打捞出来吧?所以,干脆交给‘好心人’吧~”   织田作之助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别太担心了。”太宰治朝着织田作之助招了招手,安慰说,“临走之前,萤酱就和我说过,她是不死的。”   织田作之助微微叹息:“这种‘不死’,还是不要有下一次了吧?”   老父亲的心再受不起下一次沉重的打击。   织田作之助也是果决之人,认可了太宰治的判断之后,当机立断抱着萤的碎片坐在了太宰治带来的机车上。   “鬼灯阁下——”   “我还有事。”鬼灯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捆麻绳,绳子穿着一个个新鲜亡灵,他瞥了眼太宰治,语气简洁而利落地说,“等我处理完,会去找你们的。”   鬼神的虚影消散在空气之中。   “哇哦!”太宰治一脸新奇,“刚才那个人就是你说的鬼灯吗?感觉是个相当难缠的抖S呢,跟我的个性不太合!”   他表现得若无其事,像是完全没跟对方接触过。   “太宰,你还没成年吧,有驾照吗?”而织田作之助的关注点,已然偏向了一个诡异的方向。   “没有!不过放心,我偷中也的车练过好多回了!”太宰治愣了一下,丝毫没有心虚的意思,兴致勃勃地说,“我开车超棒的哦!”   织田作之助信了他的话。   十分钟后,他被带到横滨郊外一处太宰治事前准备好的安全屋。   织田作之助脸色铁青地从车上下来,吐了。   ……   织田作之助想起了之前被太宰的活力清炖鸡支配的糟糕回忆。   等他站起来的时候,太宰治早已经晃悠悠地进了屋子,顺便将织田作之助宝贝到不行的包裹也顺走了。   “太宰,小心一点。”织田作之助一进门就看见太宰治将包裹里的碎片哗啦啦往桌上倒,顿时忍不住加快脚步。   “放心吧,织田作。”黑发的少年懒洋洋地说,“在那样的爆炸中都没有被真正毁坏,你不会还觉得这只是单纯的宝石碎片吧?萤酱,很结实哦。”   “但是,被这样对待萤会不高兴吧。”织田作之助接手太宰治的活,缓慢而小心地将剩余残留在风衣里的碎片一一取了出来。   看着满满扑了一桌的碎片,他的表情开始变得有些为难。   “说是拼起来……这要怎么拼?”   “唉~接下来是拼图游戏吗?”太宰治一秒兴奋起来,“萤酱真会玩~织田作我们来比赛吧!”   织田作之助看着难以计数的、看起来毫无特征、完全不知道原先属于什么部位的碎片,有些苦恼地挠了下头发:“……我没有头绪,应该从哪里开始?”   “放心放心,交给我吧!”太宰治倒是信心满满。   半个小时后。   看着被拼出来的埃菲尔铁塔,以及擦了擦汗、充满成就感的太宰治。   织田作之助:……   硬了,拳头硬了。   ***   鬼灯回到地狱。   迎接他的,是一个由于坐姿不当闪到腰、不得不以一种奇妙的侧身躺姿态卧在地板上看琉璃镜的阎魔大王。   “大王。”   介于自己身后还有一堆刚下地狱的萌新鬼魂,并不想让地狱逼格崩塌的鬼灯,选择直接转身,将鬼魂们关在殿门外。他自己则是进入大殿,直接一个狼牙棒将身材高大的阎魔大王打飞起来,然后跳起来在空中一个狠踹,正中大王闪到的腰。   “唔哦哦哦哦哦!!”阎魔大王在半空中就开始眼泪横流,落到地面之后更是怨念无比,“鬼灯啊,帮我按摩也不必用如此粗暴的做法吧,简直像在杀人啊。”   “这是以杀人的觉悟进行的按摩,如何,很有效吧。”某个抖S属性总是在上司身上激发的辅佐官冷笑两声,手掌握成拳状。   “等等!现在有更要紧的事吧!”阎魔大王心中咯噔一声,连忙转移话题,“鬼灯君!我刚才可是在做正事啊!你来看啊!那个小女孩,现在所在的地方好奇怪啊!”   鬼灯闻言微微凝眉,视线朝着微微闪光的琉璃镜上看去。   这面平常总是有些难以控制的神器,似乎也意识到不妙,乖巧地将他们想看到的画面展现了出来。   那是一片白茫茫的、给人以‘空’的感觉的空间。   一片红黑色的雾气孤零零地在其中飘荡着,给人的感觉莫名像个迷路了的孩子。   “好可怜啊。我们要不然想办法帮帮她吧?”已经有了孙子的阎魔大王善心大发,“这孩子肯定是想回到收养她的父亲身边吧?你说呢鬼灯君?”   阎魔大王性情既豪爽又宽厚。事实上正是因为这位地狱掌权者的宽容,才使得地狱针对萤所作出的决策偏向于善意。   他正试探着自家辅佐官的意见,突然察觉他的脸色不太对。   鬼灯神色凝重,眉头皱得紧紧的,细长的眼眸愈发显得凶狠:“她怎么进去的?!”   “鬼灯君,这是哪里啊?”阎魔大王好奇道。   “大王,你的健忘症该治治了。”抖S辅佐官用狼牙棒毫不留情戳着自家上司的太阳穴,冷酷地解释道,“您忘了吗?五十年前,一个完整的小世界融入了我们的世界。从那时候开始,横滨才从一个普通的繁华城市,变成现在这幅麻烦的样子。”   “哦!你是说‘那个’!”阎魔大王恍然大悟!   “没错。就是‘那个’所在的空间。”鬼灯皱了皱眉,“现在想起来,针对那小鬼的事情发生的太快了!频率和强度也不正常。如果是我想的那样……那就真的糟糕了。”   琉璃镜面闪过一道光华。   闪烁的画面之中,红黑色的雾气,终于开始触碰到了那片空间的核心。   萤从沉睡中醒了过来。   她有些疑惑自己此刻所处的方位。   原本的她,应该驻留在发生爆炸附近的场所,等待织田将她的身体捡回去重新拼起来才对。   宝石的身躯让她连痛觉都感受不到,外人看来惊心动魄的爆破场面,萤只当是微风拂面,还有心思顺便护住自家仆人的灵魂。   伽尔玛在面临死亡的威胁时,一心想的竟然是要保护萤。萤在那一刻,终于也将这位红发的少年映入了眼底。   不过……她现在在哪里?织田呢?   萤恢复了一开始流浪时的姿态,熟练地控制庞大的雾状意识体犹如水母在海中巡游。   这片困住了她的空间并不大,不多时,萤就发现了空间里唯一的中心。   那是一本,哗啦啦正在翻页的书。随着她的靠近,翻书声越来越急。   萤看着那东西,心中产生了一种预感。   而等她靠过去,真正接触到那本书上残留的信息时,顿时出离愤怒。   她‘看到了’,最近这一切遭遇的真相。 第19章   中原中也赶到现场的时候,眼前已经是空无一人。   他皱着眉,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土地。   脚下踩踏被鲜血浸透的土壤,空气中有着尚未散去的硝烟气息。   但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就连本应存在的尸体都不翼而飞。   “去四周调查一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黑西服、戴礼帽的少年分派任务给手下,自己则是使用异能力升到半空,从上方全面俯瞰下方的景象。   一缕黑色的烟气犹如幻觉般拖曳着消失在他的眼角。   “!”   中原中也猛地一回头,一道仿佛是影子般的黑色扭曲人影飘忽而过,他立刻追了过去。   “别跑!”   “中原大人要去哪里?”   几个在下面仰望着他的手下见状都是一头雾水。   在他们的眼中,中原中也莫名其妙追着什么东西一样飞走了,但他们看到的只有空气。   没办法将发现的线索直接汇报给已经离开的中原中也,一个在场职位最高的男人只能站出来,暂时替代重力使下达进一步的指令:   “总之,收集一点血样回去调查一下吧,其他人去清理那一片被压埋的废墟。”   “速度快点,这地方不知道为什么待久了感觉有些不对劲。”   ***   横滨地下,一处被开辟的地下空间亮着灯光。   一整排铁质囚笼靠在接近出口的地方,贴满符纸的铁笼中,形状各异的动物发出嘶哑的吼叫。   壁灯晕染着橙色光晕,稍远处,三个黑衣的男子围着一个圆站立着,三道长长的影子在灯光下露出扭曲形状。   圆形空地上刻画着阵法,其上困着一只形容怪异的类人妖怪。   它的腰背伛偻着,头上生着杂毛的耳朵,尾椎处一根长长的尾巴不安地晃动着,此时正咧嘴呲牙,流着涎水,试图以撞击冲破困住自己的封印阵。   “开始吧。”其中一个男人说了一声,将一枚闪着妖异光彩的结晶碎片直接抛向了猴妖。   猴子妖怪以一种拼命般的速度接住碎片,张嘴直接吞进了口中。   “吱吱吱——”它口中发出兴奋的呼叫,只是不过一秒,那眼神就变成了痛苦。   黑红色的雾气逐渐从它的体表覆盖出来,那双还算明亮的眼睛也逐渐浑浊、泛起红光,猴妖仿佛不受控制般地直起身体,那披着毛的瘦弱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   咔擦!   那双猴爪,瞬间撕裂了困住自己的封印阵,猴妖暴躁地冲向将自己抓来的除妖师。   眼看就要被攻击命中,那被盯上的除妖师眼也不眨地后退两步,一只强大的式神越过他朝着猴妖扑了过去。   “怎么样?”旁观的两人也派出各自的式神进行作战,鏖战许久后将猴妖当场撕碎。   “不可思议的增强幅度……!”明明遭到攻击,除妖师的眼眸中却是欣喜若狂。   “这碎片、那只妖怪幼崽的身体碎片,简直是无上的至宝!”   急速蔓延的血泊之中,淡粉的碎片完好地滚落出来,沾染血液之后,愈发折射出一种妖异而诱人的光彩。   三人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被这东西所吸引,目光之中,尽是狂热。   趁着织田作之助等人撤离、而新的调查者尚未到来的时刻,躲在幕后的三人捡走了剩余的所有碎片,顺便为自己惨死的同伴收了个尸,之后就撤离到这个临时建造的基地里。   在碎片到手的几个小时内,他们用早已经准备好的野生妖怪进行试验,得到了远远超乎想象的成果。   在阴阳道的世界,强大的妖怪不仅是需要驱除的敌人,同样也是令人垂涎的宝物。妖怪的血、肉,都可以成为封印阵、召唤术、强化式神的材料。   当这四人搭档赶到横滨,又发觉任务的对象是一只尚未成年、却又有着前所未有的强大气息的妖怪幼崽时,立刻动了贪念。   他们刻意对本家与雇主夸大了妖怪幼崽的危害,又做了诸多努力,利用信息差将各方势力都利用了一番之后,终于取得了最想要的东西!   “不枉我们付出了这么多,就连山本也牺牲了。”一个男子兴奋地说,“有了这些宝贝碎片,不论是去抓捕那些有名有姓的大妖怪、还是用来强化我们的式神……”   “嘿嘿……从今以后,哥几个也是暗世界响当当的角色了,谁也不敢瞧不起我们,就算是那位当家,想必也不敢追究我们的过错,反而还要恭敬对待我们吧!”   “没错!那种被妖怪威胁一下就只能封印自己的眼睛的胆小鬼,有什么资格作为家主呢!的场家也该换一个话事人了吧?”说这话的人全然忘了以往对家主的敬畏,内心无限膨胀。   最后一人,小心地从腰间的封印壶唤出了一只雪女:“分给我一些碎片,我要用来喂我的雪女。”   “真好啊。茂夫你这家伙,竟然走狗屎运,在雪山抓到这么一只幼年的雪女。”   “这是我们三个手里面最高等的妖怪了,先把她强化起来,之后用她来收服其他妖怪,到时候你们要什么稀有妖怪没有?”茂夫憨憨笑了笑,安抚自己的同伴。   “这还差不多。”另一人插话说,“不过,都给你肯定不行。我们身边的式神也要强化,不然遇到意外就麻烦了。”   “碎片不够用啊。”一人意味深长道,“我记得……当初那个护着小妖怪的男人,临走时拿走了很多吧?”   “他身边那个长着鬼角、背后有鬼灯图案的男人我看不透。还是先强化我的雪女吧。” 茂夫有些犹豫地说。   “委托给这里的地下组织处理吧,毕竟他们和铃木家也达成了协议。”一个男子低声说,“我们不能再出手了。一旦暴露,让家主发现不对,铃木家、港口Mafia还有那个被追杀的男人都会掉过头来追杀我们!”   “放心,这点道理大家都懂。山本就是太得意忘形了才会死的。”另外两人都是笑着点头。   不过,山本死的好啊,这样一来,属于他的那份,自然就不用分给他了……   结晶碎片那远超预计的强大能量,让原本亲如兄弟的三人之间的气氛,也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幼小的雪女蜷缩着身体,注视着地上的血泊与宝石碎片,纯净的雪色眼眸映射出一道淡淡妖异的光芒。   三人正畅想着以后的风光生活,突然,从上方传来异响。   地下空间上方的被固化的土壤突然像是被巨力狠狠压下,蛛网状裂缝不断蔓延,不过数秒之后,就产生了崩塌。   “该死,是谁!”三人顿时召出式神护在身边,眼神惊怒。   “喂。你们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些什么呢?”脚踩实地、从烟雾中缓缓走出的少年压了压头上的礼帽,帽檐下一双湛蓝的眼眸深沉而锐利,扫视了一圈铁笼与内里伤痕累累的长相异常的动物后,语气更是恶劣了几分,“那场爆炸,是你们弄的吧?别想狡辩,我可是跟着这玩意儿过来的。”   他随手将一个软趴趴的黑色物体丢在了地上。   “你是港.黑的重力使吧,怎么,我们可是和你们港口Mafia有合作的。这就是你们对合作伙伴的态度吗!”黑衣男子脸色变了变,虚张声势地训斥。心中却心虚又疑惑,这个人怎么能够看见他的式神,而且还能直接攻击到?   “你们所谓的除妖任务已经完成了吧?既然如此,那么我们的合作关系就结束了。”中原中也出任务之前,按流程了解了一些情报。虽然本意是为了更好地应付太宰那家伙,但已经发现了新的疑点,中原中也不会轻易放过。   “关于你们任务结束后依旧滞留横滨,而且还做出了这种奇怪的事情……”中原中也冷淡的目光扫过一地的鲜血、堆积的尸体以及仍旧被锁在笼子里悲惨嚎叫的生物们,强硬地说,“就请你们,跟我回港口Mafia一趟,向我们的首领解释清楚吧。”   这群家伙,显然不是单纯地来除个妖怪这么简单。   面对中原中也的强硬要求,三个除妖师对视了一眼,几乎是同时出手了。   三只式神从不同方向朝着中原中也发起凌厉的攻击。   中原中也眼神一凝,脚边凝聚红光,以极快的速度展开攻防。   下一秒,他看到三个人果断分别朝着三个走道逃走,脚下不禁一个踉跄。   “……该死,别想跑!”   ***   “不许跑!”   萤追逐着犹如瞬移一般不断闪现的‘书’,要搞死对方的意志非常坚定。   她的怒气其实仅仅维持了一小会就消失了。因为回过头想想,书想要制造各种事件试图杀死她这件事本身其实很正常。毕竟她是通过‘非法途径’偷渡进来的不速之客。   而且由于两者本质品阶相差太大,加上这个世界的上限摆在这里,书无论制造出怎样的意外,都是无法杀死萤的,顶多给她制造一点麻烦。   但萤不会死,织田作之助就不一定了。   就如同这次的事件。   想到这里,萤一下升起怒意,红色雾气裹住来不及移动的书,从上面吞下一部分书页。   这一瞬间,无数的信息流入萤的意识之中。   萤尚未来得及整理这次的收获,就见‘书’的残躯猛然闪开老远,哗啦啦翻动的书页开始鬼畜地抖动,莫名给人一种受到严重惊吓、战栗不已的狗狗的既视感。   下一刻,萤的眼前一花,眼前是横滨铅灰色的天空与海。   萤意识到自己回到了爆炸发生的地点。   可以去找织田了!他应该已经把她拼好了吧?   萤一下将书的事情抛在脑后,雀跃地感受着自己的宝石身躯所处的方位。   ……   ……   萤感觉到迷茫。 第20章   我身体呢?   那么大的一个身体哪里去啦?   萤有些迷茫地在空气中飘来飘去。   过于庞大的红黑色雾气出现在现实世界的瞬间,空气都荡起扭曲的波纹。   空气中的微生物、脚下的废墟、大海以及远方的城市……都隐隐约约被红色覆盖着、共鸣着,逐步发生可怕的异化。   当萤使用邪神的本体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即使本身没有那个意思,也会导致难以预测的后果。   想起织田,萤还不打算玩坏这个世界。她本能想起之前吃过的《书》,一缕浅薄的白色薄膜撑起,将她的本体与世界暂时隔离开来。   她必须要尽快找到自己身体的容器才行。   虽然身体的反应分散开好几个方向,但萤还是相信织田的——他肯定拿走了最多的一份。萤感应了片刻,朝着感应最强的地方飘了过去。   安全屋。   太宰治被织田作一顿地狱级咖喱饭辣翻,一边吐舌头喝冰水一边合理怀疑自己是不是遭到了报复。   “织田作,先来吃饭。你的身体快撑不住了吧。”   织田作之助专心致志地站在桌边弯腰拼图,目光专注地注视着已经渐渐有了躯壳形状的破碎宝石人偶。   介于太宰治之前的捣乱,织田作之助果断剥夺了他作为助手的身份,最后只好一个人忙碌到现在。即使做个饭也只是为了填一下太宰治的肚子,织田作之助本人一刻不拼完萤的身体,根本没心思吃饭。   青年除了喜欢看书之外,几乎没有接触过其他艺术类或是娱乐类的领域,但耗费了六七个小时的时间,也总算是掌握了一点技巧。。   “现在才能看出来,萤酱的身体真的是由石头做成的呢。”太宰治吃饱喝足,悠悠闲闲地靠在椅背上,注视着织田作之助专注的背影,轻声道,“即使这样,织田作也将她当做真正的孩子看待?”   “太宰。”织田作之助的声音有些低沉,“我说过。萤,本来就是个孩子,有自己的名字,有父母,有朋友的普通女孩子。”   “八成是个三无JK吧,有没有朋友可不好说,毕竟萤酱有时候的性格真是恶劣。”太宰治轻笑了一下,眼眸低垂,喃喃自语,“织田作还真是个奇怪的人啊。一般人可做不到你这样。”   萤就是这个时候找到这里来的。   她看着桌上摆着的、看起来有些糟糕的、像是被碎.尸了的人偶,有些嫌弃,但看着专注忙碌的织田作之助,以及他略显疲倦的神色,又觉得挺开心的。   就不要织田那么辛苦了。反正刚刚吃了个很不错的补品,挪一点出来修复身体好了。   萤欢快地窜进了织田作之助的手下。   而从青年的视角来看,手下晶莹剔透的宝石突然间开始发光。   碎片与碎片的缝隙迅速弥合,原本纯碎而剔透的粉色躯体外逐渐覆盖上一层人类的肌肤颜色,四肢开始拉长,头部逐渐形成五官,一部分褪色般变成短短的及耳黑发,眼眶的轮廓中,一双剔透清澈的眼眸睁开。   仿若神迹一般的景象,一具没有生命的破碎人偶在织田作之助的面前重新变成了他捡回家的小女孩。   神色鲜活而灵动。   “织田。”萤张了张嘴,发出比以往更加稚气的声音。   “萤。”织田作之助震了一下,随即立刻用一边风衣先将萤的身体裹住,然后弯腰将小姑娘抱了起来,他有些迟疑地说,“你,是不是变小了?”   “碎片不够。”萤鼓起脸颊,原本就显得娇小的身躯,变得更加幼嫩,长长的黑发也缩成了短发,衬得那张小脸更加圆润。   织田作之助的动作不由更小心了。如果说他当初遇见的萤看起来像是五六岁的孩子,现在的她就像是两三岁左右的宝宝,让人顿生保护欲,唯恐她受到伤害。   “我会为你取回来的。”他安慰着萤,心中已经有了觉悟,转头唤了一声,“太宰。”   “好好,定位我早就准备好了哦。”太宰治懒洋洋地举起手臂,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语气淡淡地说,“不过,现在对方正在疯狂地移动当中呢,是在被追杀吧?”   “是港口Mafia?”织田作之助有些疑惑,“他们不是同盟吗?”   “理论上是的,实际上可就不好说了。”太宰治露出饶有兴致的笑脸,“森先生现在应该也发现不对了吧。”   “什么意思?”织田作之助微微皱眉。   “没什么,只是觉得织田作之助你们经历的那场爆炸实在太奇怪了,所以特地去调查了一下。”太宰治眨了眨眼,意有所指,“在目的地埋放炸.药并不是我们组织的作战风格,森先生那个穷鬼更喜欢用纯天然无污染的中也。特别是那个地方还有着A遗留下来尚未被接收的财产。而那些除妖师是外来者,又哪来的渠道和手段获取这种高危限制级材料呢?最后,那个除妖师自杀前使用的控制器还是假的——”   “疑点重重啊。”织田作之助恍然地点点头。   “所以,萤酱,想知道幕后的真相吗?”太宰治偏过头,笑盈盈地看着萤,“想知道是谁在背后针对你吗?”   萤看着他,脑海中自动涌出了吞下书页之后涌现出来的大量信息。   她点了点头:“我知道。”   “那就……诶?”鸢眸的少年诧异地睁大眼眸,“你知道?”   “恩。”   他的对面,某个看起来两岁的漂亮宝宝沉稳地点点头。   不就是《书》吗。   都被她啃了一半了。她现在知道的东西可太多了。   太宰治瞪着对面愈发显得稚嫩的小宝宝片刻,有些不甘心地鼓起脸颊,难得露出孩子气般的泄气表情。   她说的,居然是真的!   “好吧,那么萤酱想好怎么解决铃木家的麻烦了吗?”太宰治嘟嘟囔囔,“他家以为你蛊惑了铃木绫子,可不会善罢甘休呢。真倒霉呢萤酱,明明做了好事,却被人误会了。”   “诶?”萤露出茫然的小表情。   太宰治观察着她的眼神,忍不住确认:“不是这个?那么是那群叛变的除妖师?诶……”   “都不是,难道说——”他的眼眸微微睁大,新奇地说:“还有真正的幕后黑手啊?萤酱,能告诉我吗?”   萤眨了眨眼,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   “织田,你困吗?”她无视了太宰治的追问,自然而然地回头看着织田作之助。   青年正在努力扒饭中,差不多快十几个小时没有进食,他需要补充一点能量。   萤回来了,他觉得咖喱饭都变得更美味了。   听见萤的话,他咽下口中的饭,说:“恩,有点。”   “那就先睡吧。”萤说,“碎片,不用着急。”   织田作之助没有反驳,他吃完饭,很快趴着安全屋的沙发睡了过去。   “那个叫鬼灯的,给织田作吃的药倒是很有用呢。”太宰治看着睡着的织田作之助,轻声道,“我准备的解毒剂都没用上。”   “恩。”萤看着秒睡的织田作之助,弧度很轻微地笑了笑。   太宰治忍不住问:“所以,到底是谁?”   萤闻言,又开始用一种神奇的目光注视太宰治。   她从《书》里看到的东西可多了,其中眼前这个人所占据的分量可不轻。   如果说她是书竭力排斥的对象,眼前的太宰治就是书选定的管理员吧。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现在那东西已经是她预定的食物了。   萤想了想,说:“我不讨厌你。”   她看见过平行的世界里,眼前的青年拼命想要挽救织田的性命,以及成功后从大厦一跃而下的身影。   太宰治一脸迷惑:???   “你其实根本就不想帮我吧。只是不想织田死掉才会加入进来。”萤自顾自地说,“不过因为我也喜欢织田,所以原谅你。”   太宰治嘴角的笑容微微敛起,纯粹的鸢色瞳眸中露出一种奇异的神采。   “但你的做法不行,我不允许织田忘记我。”萤露出坚定的表情,用稚嫩的语气说,“我们的愿望,我会实现的。我不会再让它,有机会伤到织田。”   “它?”太宰治细细咀嚼这个词,看着萤的表情,不知为何,总觉得脊背一寒,眼皮狂跳。 第21章   伽尔玛回忆起了过去。   他迄今为止最为黑暗恐惧的记忆,在那间黑暗狭小的审讯室内。   “你……见过他吧?还是说她?我是说,那个凶手。”披着黑色大衣,脸颊缠绕着绷带的少年,出现在他面前的第一句话,就让被锁链捆在半空,伤痕累累的伽尔玛瞪大了眼睛。   时值A被杀的当晚,目击了所有过程的A的部下们,都被急需获取情报的首领送入了审讯室。   伽尔玛也是其中之一。   他认识眼前这个人。   黑发鸢眸的少年,是即使在港口Mafia内部也凶名昭著的准干部,太宰治。那双看透一切的空洞眼眸,与时而令人看不懂的出格而恶劣的举动,令人打心眼里感到无法理解与畏惧。   同时,伽尔玛也知道,对方是个审讯高手。有时候连干部尾崎红叶都无法拷问成功的敌人,就会被交给太宰治处理。而经过太宰治的拷问而不招出情报的敌人,目前为止,一个都没有。   太宰治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语气轻快得好似唱歌:“啊,是女孩子啊,还很漂亮吧?真令人惊奇。花朵一样的女孩子也会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   伽尔玛紧咬着牙齿,低下头,竭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不想被看出端倪,但紧绷的肢体语言还是泄露了他的秘密。   “戒备,愤怒,恐惧,啊~这狂信徒般的粗暴深刻的眼神真是有趣。考虑到A的异能力,你对他没有任何忠诚这点并不奇怪。”太宰治轻笑一声,眼神中有着浓郁的黑暗,“她杀害了A,间接救赎了被A控制的你,当然会被当做救世主崇拜……但这只是顺带的。因为,她从头到尾没将‘你’们放在眼中吧?”   伽尔玛那时浑身颤抖着,徒劳地试图隐藏自己,心底的阴霾和痛苦却被眼前的恶魔扒的一干二净。好像这个人直接剖开了自己的皮肉,轻而易举就看到自己大脑里的一切。   不要想她,不要想……伽尔玛不断给自己下达指示,他绝不会出卖拯救了自己的神,她是如此强大又弱小,他必须要保护……   “否则,她怎么会不带走你?你肯定请求过了吧,一定想要跟着她吧?但她却毫不理会?啊,真是残忍又迷人的小姐啊,我也好想见一见啊……说不定是带来死亡的神明吧?不管是对A,还是对你来说——”   “闭嘴!闭嘴啊!”伽尔玛有些动摇了。残酷的刑罚令他恐惧,但那拯救了他、又毫不留情地抛下他的神却可以。   “不如把所有的一切告诉我。因为,你也想找到她吧?如同野犬般被毫不在意地丢下的你……”   黑发的少年轻柔而迷人的声线在狭窄而充斥血腥味的审讯间里回荡。击溃伽尔玛的心理防线,只用了两分钟不到。   “啊啊啊啊——!!”伽尔玛惨叫着,几乎想要流泪。   他明明——是如此坚定着想要保护她。这份心意,却被另一个人毫不留情地粉碎了。那个人扯开他心脏,让伽尔玛看见自己的卑鄙与肮脏。   他终究不过是个渣滓,是比起救命恩人的安危,更在乎自身欲.望的垃圾。   生前最为绝望的记忆画面不断重现着,伽尔玛痛哭流涕,拼命在内心忏悔着自己曾经的过错。   直到他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好吵。”好像是冬日的雪安静地落在冬青树枝头的声音,淡漠而空灵,一瞬间让伽尔玛清醒过来。   “萤殿下。”   伽尔玛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已经死了才对。   面对爆炸与崩塌的时候,他抱着殿下,亲身体验了被炸得粉身碎骨是什么感觉,为什么现在还能有意识?   他疑惑地睁开眼睛,入目的第一个人,披着一身黑色西服外套,头发蓬松,身上各处缠着绷带,对他笑得眉眼弯弯。   伽尔玛当场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太、太宰治!你不要过来啊啊啊!!!   伽尔玛对这个人的心理阴影,已经到了只要看到他接近自己周身三米内,就立刻浑身僵硬动弹不得的程度。   红发少年的膝盖与地面碰撞,发出一声响亮的脆响。   “啊呀,即使这样也没有碎掉呢。”少年轻柔而悦耳的声音略带笑意地响起,“萤酱,他看起来比你要坚固很多哦。”   “因为是用红宝石做的。”萤没什么表情地回。   随着两人的一问一答,伽尔玛逐渐从恐惧中回过神来,他看了看萤,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坚硬,有些不太灵活,灵魂宛若在一具许久没有经过维护、有些摩擦生锈的机械躯壳内活动一般,有种强烈的被束缚感。   “萤殿下?”伽尔玛终于明白了,“您复活了我吗?”   “恩。”萤点点头,“灵魂还在,但身体没了。所以,给你做一个。”   “所谓复活的代价,就是失去正常人的感官,成为一具无生命的石偶吗?”萤的身侧,太宰治上下打量着复活的伽尔玛,眼神中带着了然与挑剔。   虽然保持着复活前的原貌,但比起血肉之躯来稍显僵硬的躯体动作,与那头阳光下反光的鸽血色结晶状头发,都在无声彰显着一个事实。   他,已经非人。或许从更早以前就是这样。   萤歪了歪脑袋:“伽尔玛,仆人。没有反对的权利?”   宛若被一支天使的箭矢射穿心脏,伽尔玛被萤萌到不能呼吸,立刻跪下来表忠心:“哪里,在下万分感谢萤殿下能给予我复活的机会!我会尽一切努力服侍好殿下的!”   说起来,殿下为什么整个人都感觉小了一圈?虽然感觉是更可爱了,但是……   “因为萤也和你一样,因为之前的爆炸碎掉了嘛。”仿佛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太宰治很是刻意地叹了口气,“唉,织田作拼命也只拿回了一部分的碎片,拼出来的萤酱当然就变小了啊。另外的碎片,在敌人手里哦。”   伽尔玛的眼神立刻变了。   “恩,现在,有事需要你做。”萤没有否定太宰治的补充,她冲着伽尔玛点了点头,严肃地伸出小手,拍在少年的额头处。   伽尔玛额头原本铭刻的鸢尾花印记再度浮现,那纹路配合着他现在的宝石身躯,漂亮得像是艺术品。   伽尔玛因为萤传递来的信息而恍惚了一刻,而后眼神立刻坚定下来:“是。在下一定会让罪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他早已决定用灵魂去信仰和侍奉拯救了他的萤,所以无论什么事,都可以为她做。   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萤的眼神中流露出些许的期待。   “接下来会发生颠覆整个横滨的大事件吧。”太宰治微微叹息,“不知道森先生做好准备没有。”   大概率是没有。   毕竟,森鸥外不可能预料到萤这个存在,本质有多么危险。   萤说:“不那样的话,没办法让‘它’出来。”   在萤一时疏忽被书跑掉之后,想要重新找到它可不容易。   “如果织田作知道你现在所做的一切的话,一定会不惜代价地阻止你吧。他所做的才是对的。”太宰治微微扬起头颅,晚风拂过脸颊的碎发,勾勒出清俊而隽秀的侧脸,脸上的神色有一种茫然般的忧郁。   “不过,我也许天生就是被那种【正确】所远离的人吧。”不过转瞬间,他嘴角微微勾起的笑容,已经变得危险而迷人,眼神锋芒毕露,“正是因为我是这种无可救药的人,才会选择帮助你这个怪物哦,萤。”   萤眨了眨眼:“说谎。”   稚气的声音在风中回荡。   没等太宰治回击,萤的脸色稍稍有了变化:“织田,要醒了。”   太宰治立马闭嘴,二话不说,抱起萤朝着织田家的方向跑去。   织田作之助醒过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厨房里的炖锅被蒸汽顶得不断作响。   一股清香而微妙熟悉的食物气味逐渐飘荡在鼻尖。   织田作之助的眼神一变。   他正想要起身阻止,就看见太宰治端着一锅熟悉的菜肴走了出来。   “织田作!来尝尝我的活力清炖鸡VER3.0吧!这次是朝着大众口味改进的哦!”少年欢快地说。   织田作之助露出拒绝的眼神。他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家养得小姑娘已经坐在了餐桌边被垫高的座椅上,小手拿着勺子,漂亮精致的可爱脸蛋上流露抑制不住的期待。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着叹了口气。 第22章   中原中也的追逐战止步于横滨市中心一条繁华的步行街。   啧。   橙发的少年停下脚步, 蓝宝石般的眼眸冰冷而充满锐气地扫过周围适合躲避的死角位置,俊美的脸上满是烦躁。   对手根本不敢与他正面交锋, 不仅兵分多路,而且不停地制造各种幻觉、困住人的封印阵陷阱等等,追得中原中也愈发火大。   繁华的步行街中,穿着时尚的男男女女们中间,穿着一身品质上佳的衬衫、小马甲兼短外套,显得腰细腿长的纤细少年, 显得格外的显眼。   少年有一头颜色艳丽的橙发,脖子上系着皮质choker,配上那张桀骜不驯的英俊面容, 别有一种青涩的性.感。   不少女孩看着春心萌动, 结伴想要上前搭讪。   注意到即将围过来的人群, 中原中也皱着眉, 直接转身离开了这里。   他还需要向首领汇报这次的发现。   一个角落, 躲在一群女孩子背后的黑衣男子终于长长出了口气。   那张向来温和憨厚的脸,因为过度的恐惧而有些狰狞了起来。   既是在恐惧敌人的力量, 也是在恐惧自己的发现。   “横滨……到底是什么人杰地灵、民风淳朴的鬼地方啊?”   男子百思不得其解,随着时代的发展,妖魔鬼怪的传说已经愈发稀少了。千年前流传于世的大妖怪, 几乎都已经不在这个时代出现了,因此萤才会如此惹得他们觊觎。   但眼前这个,已经不能算是妖怪了吧?茂夫居然在对方身上感觉到了一种神性!   尽管有些野蛮、狂躁, 但也是本土的神灵啊!   如果是在以往,一向谨慎的茂夫就算认出来,也绝不敢打这位荒神的主意,最多拿他的消息去换一些好处。   但最近获得的奇遇, 让他有些发飘。   如果将得到的碎片,全部用来强化雪女的话……   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将那位神灵也收为己用——   不,还是先稳妥一些。先带着强化后的雪女将其他人手中的碎片全部抢回来!   一个小纸人飘忽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茂夫知道这是同伴给自己的信号。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还是老实地朝着约定好汇聚的地点走去。   远远地,他就听见一阵争吵。   “都怪你!派式神去探查也不小心一点!居然把那种怪物引过来!”   “这能怪我吗?谁知道在横滨还有人拥有灵力?现在还能看到妖怪的高灵力者,百万人中也难出一个不是吗?”另一个人不服气地争辩着。   这两个废物同伴显然没有发现那位重力使的真身。   茂夫有些得意,愈发认为这次的收获是上天赐予自己的机会。   “总之,我这次的损失太大了,你要赔偿我五枚碎片!”最先开始指责的同伴终于开始发难。   “你想得美!我身上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另一个理亏的急得跳脚。   两人差点打起来。见茂夫这时候赶来,纷纷拉着他要求评理。   “唉,你们别吵了,先听我说。”茂夫认真地笑着说,“以刚才的情况来看,港口Mafia的那位重力使出乎意料的强大,而且还能看到我们的式神,甚至能攻击到它们!这样一来,我们在正面作战时,劣势太大了,几乎只能狼狈逃窜,就像是刚才一样……”   两人听得俱是脸色一黑。   “话是说的没错。”   “那你说怎么办?”   “现在,就按照我最开始的提议,将我们手中的资源集中化,想办法供养出一具最强大的式神来。”   茂夫的笑容带着点别样的意味,“你们觉得呢?”   在各自底蕴都消耗了不少的现在,另外两人底气已经不像当初那样足了,犹犹豫豫地对视一眼,终究还是没敢拒绝茂夫的提议。   雪女被重新放了出来。   她小小的,大约只到成年男人的膝盖那么高。穿着单薄的白色单衣,剔透的水色瞳眸犹如一面镜子,所有的情绪都仿佛被冻结得彻底。   即使被茂夫放出来,强制命令着将一枚一枚力量强大的碎片融入身体,她幼小精致的脸蛋上也没有发生任何表情变化。   随着时间的流逝,雪女原本与瞳孔同色系的雪蓝色长发,逐渐一点点被染红。   茂夫为了测试她提升后的力量,不断让两个同伴去抓一些杂碎妖怪,让她试手。   随着雪女肉眼可见的不断强大着,兴奋的红了眼的除妖师,甚至将自己的式神都派了出来,毫不在意它们在测试中被雪女杀死。   听着那些以往还说过一两句话的式神们一个个临死前的惨叫声。   雪女透明的瞳眸中闪过一丝浅浅的恶意。   她最想要杀的,可不是这些杂碎。   容纳到第十枚碎片时,雪女能感觉到身体已经超负荷,她却没有吭声提醒,反而觉得解脱。   因为贪恋人世的风景,而私下从大雪山跑了出来,是她做过最愚蠢的一件事。   因为轻信他人而被除妖师抓获,甚至被几经转手,在途中将人类对待异类的残酷与恶劣见识得淋漓尽致,雪女已经不对自己恢复自由抱有什么期待。   理所当然地,甚至开始隐隐渴望起死亡。   “哈哈哈——”   “太棒了!雪女!太出色了——”   比起那些一枚碎片入体就发疯暴走的妖怪,雪女的控制力与意志力都让人惊艳。   除妖师疯狂的笑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山洞内。   两人都有些无法掩饰的嫉妒,只有茂夫的眼睛都在闪着光,里面满是对未来的期待。   不出他的预料,粉色的碎片上限极高,就算将一只幼年期的雪女强行催熟强化到这种地步,依旧还远远不是极限!   茂夫沉浸在麾下式神的力量不断提升的兴奋当中。到了这种地步,已经没有人能保持理智的思想,去细想为什么一个蕴含着如此强大力量的妖怪,会那么轻易地在炸弹和崩塌中死去。   太宰治,就是在这个时候出场了。   “就在这里吧?岩洞?真是个不错的好地方啊。”少年声音清亮,优美的音色在四通八达的洞窟内传出回声,“是个自~杀的好去处哦!死后的尸体没准还会被退潮的海水带回大海中!怎么样萤酱,这样一想,会觉得很浪漫吧?”   萤被少年抱着,用一只手抓着他的黑色领带固定身体,诚实地表示:“你只会冻住吧。”   “……这种地方就不要学织田作啦,萤酱。”太宰治有些无语。   两人用太宰式料理放倒了织田作之助,偷偷摸摸跑出了家门。他们顺着早前下好的追踪器,一路找到这座位于海边、被海浪与涨潮的海水长年累月侵蚀出来的岩洞中。   此刻太宰治的脚下理应盖过脚面的海水早早被冻结,岩壁与洞窟顶部的尖锐处绽开一道道冰凌,寒气蔓延,危险却又带有一种梦幻莫测的美丽。   “谁啊!”三个除妖师都震惊了。   他们又不是笨蛋,之前布置完备的基地都已经被人闯入过一次,这次停留,自然是全方位加强了侦测功能,但却依旧被人毫无声息地闯了进来!   而随着说话的声音,用不紧不慢的步伐走进来的少年,与他怀里窝着的小小的萤,让他们惊悚地瞪大了眼睛。   “你——!你是!你居然没死!”   “几位早上好啊。”黑发的少年微笑着注视着眼前的三个陌生男子,几乎是在一瞬间,鸢色的眼眸已经看穿了他们之间勉励维持、却早已经布满裂缝的交情,“我们是来讨债的~请问,当初萤落下的碎片,现在在哪一位手里呢?”   两人毫不犹豫地看向拥有雪女的茂夫。   而茂夫咬了咬牙,冷冷回视他们,转头冲着自己的式神招了招手。   看着坐在少年怀里,体型缩小了一圈,看起来愈发像是小女孩喜欢的洋娃娃般的萤,茂夫自以为找到答案,眼神愈发的贪婪,“是矿物类化身的宝石妖怪吗?所以才这么弱小却又珍贵!”   萤冷淡的视线从他身上扫过,像是穿过空气一般,最后落在慢吞吞走向除妖师的雪女身上。   此时的雪女,由于被强行灌入力量,身体长大了不少。从褴褛的白色单衣间隐约可以看出玲珑有致的身躯,露在外面的双臂双腿堪称冰肌玉骨,她也正看着萤,漂亮出尘的脸蛋上,露出一丝茫然困惑。   雪女的手腕、脚腕以及脖子处,都被刻画着符文的镣铐禁锢着。她越是强大,除妖师对于她的控制欲也更加浓厚,符咒一层层叠加,不出意外的话,无论她变成多么强大的样子,此生都无法脱离除妖师的掌控。   但那难以想象的意外,此刻就在眼前发生了。   “雪女,快上!把她弄成碎片抢过来!”茂夫首先抑制不住渴望地,发出了攻击指令。   除妖师的命令,让雪女有些悲哀地闭了闭眼。无论她多么不想要杀人,也会在式神契约的作用下……?   雪女刚抬起右手,眼眸突然微微睁大。   不,不对。   她怎么完全没有向对面那个小姑娘下手的意思,与之相反,她看着萤就有种亲切的感觉,亲近、依赖,想要靠近和诉说委屈,就像是回到了她童年生活着的大雪山里,对着其他成年的雪女们撒娇。   雪女有些迟疑地将甩手的姿势换成了对手指,站在原地不动了。   那场面看得茂夫都呆住了。   “雪女!”他咬着牙,从怀中取出一张符咒,喃喃地念了起来。   雪女没有感受到违背契约的痛楚,也没有符咒驱动的惩罚,目光愈发迷惑。   她看了看茂夫,又看了看萤,吸收在体内的力量不再如之前那样让她痛楚,而是见到了主人般温顺下来。雪女似乎渐渐明白过来,有些惊喜地问萤:“请问,你是我的新主人吗?”   萤点点头:“仆人,二号。”   “等等,这怎么可能!”茂夫三观都碎了,“我们之间是有契约的啊!雪女!你在干什么!!”   萤略带不耐地看了过去。   在她的目光之下,茂夫先是有些慌乱地后退几步,随即,他就发现自己的腿开始无法动弹。   耳边传来窃笑般的声音,人声蛙声牛叫声蝉声塞满了耳道,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亟待钻出,蠢蠢欲动。   “啊……啊……”茂夫的最后一个动作,是盯着自己的两个同伴,目光中露出求助的意思。在那之后数秒内,无数根须完整的血色鸢尾花从他的表皮下破壳而出,花苞沐浴血而绽放,美得妖异,场面血腥而奔放。   当萤不希望将人收为仆人的时候,她印下的标记,时刻都能变成要人命的凶器。   两个根本没打算救人的除妖师对视一眼,他们自认见惯了妖怪的残忍之处,却也没想过自己的同伴会如此毫无反抗之力地死在这么一个诡异的妖怪手上。跟这种死法比起来,死于妖怪进食都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了!   两人当下连一句狠话都不放,默契地一并转身就想逃走。   萤不太感兴趣地撇过头去。   就如同蛇通常捕捉会动的猎物,萤一般只对明确对她抱有恶意的敌人做出反应。   这种说不上是傲慢还是懒惰的习性,映入太宰治的观察中,让他有些发笑。   “萤酱,不要太小看别人比较好哦。”少年仿佛是好心提醒般地补充,“他们可是,知道织田作的存在。”   萤顿时认真起来。   没等她转头对付那两个跑得只剩下背影的家伙,一股骤然绽放在洞内的小型暴风雪,飞快地席卷过去,眨眼间将两个人冻成了冰雕。   萤眨了眨眼,转头就看见雪女期期艾艾地走到她面前,清澈的水色眼眸之中,蕴含着淡淡的期待。   一派做了好事求表扬的姿态。   萤淡定地冲她点了点头。   “这位美丽的小姐是妖怪吧,为什么我也能看到呢。”太宰治嘴边噙着微笑,略带好奇地打量着明显非人的雪女,“因为雪女小姐很厉害的缘故吗?”   雪女有些心虚地瞥了眼萤,指尖浮现一抹光团,随即,她从光团中取出一枚晶莹的碎片递给了萤。   “意思是,因为萤酱的碎片才变得厉害啊。”太宰治好奇地截过那枚碎片,放在手里观察。   雪女紧张了一瞬,仔细观察半晌,确认太宰治没有产生什么不良反应,才松了口气。   太宰治的表情一直都显得很从容。   怎么说呢,这东西和之前碰到的也没什么不同。太宰治之前为了帮织田作之助的忙,过手的碎片多得能堆一座埃菲尔铁塔了~   “还给你哦,萤酱。”   自从决定站在萤的阵营,太宰治仿佛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新鲜的玩意儿倒是真的见了不少,眼神之中,多少比起初见面时活泼了一些。   “雪女,资质很高。”萤伸出手捏住碎片,犹豫了一下,伸出另一只手,触碰雪女的额头。   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承受她的力量的。承受下来还没疯的就更少了,萤至今还未总结出规律。   雪女原本漂亮纯粹的雪蓝色长发,已经尽数化作了妖异的朱红色。   但那双透明的雪色眼眸,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澈。在意识到萤的目的之后,雪女温顺地冲着她低下头。   即使在被转手到茂夫手中后,签订了式神契约,雪女对茂夫也从来没表现得这么听话过。   如果除妖师三人还活着,见到这一幕之后,估计就会明白,他们之前的尝试究竟有多可笑。所有妄图利用萤的力量的尝试,最终也只会为她做嫁衣而已。   萤的手搭在雪女的额间,感受着自身的力量结晶在雪女的身体内不断浸染,在赐予她力量的同时,也在不断侵蚀着她的精神。   恩,从外表看不出来,其实这只雪女已经有亿点点疯了。   萤身上落下的碎片,从来就不是什么良善的东西。   原本想要收回碎片的萤,在看到雪女的现状时,心头一动,就决定改变主意。   雪女擅长大规模的范围攻击,对于萤来说,另有作用。   “你,名字?”   萤朝着雪女伸出手。   她知道自己不会被拒绝。   雪女有些懵地看着她,过了许久,她才慢吞吞地、有些迟疑地说:“……雪染。”   被染红的雪。   雪女刚才为自己起好的名字。   “雪染,仆人二号?”萤确认地问了一句。   雪女想了想,觉得服从萤完全可以接受的,于是用力点了点头。   一分钟后,雪女摸着右边锁骨附近微微发烫的印记,漂亮的脸蛋微微有些苍白。   她难免想起前任主人被刻上标记后的下场。   不过,她和除妖师肯定不同。   雪女是很忠诚的生物,认定了主人绝不会背叛,萤一定也不会辜负她的。   怀着这种莫名的信任,雪染那双赤着的小脚轻盈地踩过冰冻的水面,跟着萤和太宰一起离开了。   被彻底冰封的洞窟被抛在身后。   ***   伽尔玛还不知道自己视为神明的殿下又收了一个仆人二号。   被萤复活的时候,顺手强化了一番的他,此刻正大肆攻击着敌人的基地,畅快地体会与展现自己被赐予的力量。   强度与韧性在所有宝石之中都数一数二的红宝石,跟萤那样脆弱的蔷薇石英身躯可不一样,战斗中尽显优势。伽尔玛仅仅手持一把寒酸的小刀,都能轻而易举地切断迎面而来的子弹。   这样简直像是超人的感觉,让他有些无法自拔。   爆炸当日,前来攻击织田作之助的GSS、提供炸弹的组织、提供毒药的组织、明显在幕后起到作用的港口Mafia……   一日之间,横滨多个组织基地被一个人单打独斗地攻破。   有人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他是伽尔玛,曾经A在地下世界的代言人。   横滨的暗世界震荡剧烈,无数人追问港口Mafia关于伽尔玛的情报,试探他与港口之间的联系,顺便追问一个叫做织田作之助的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伽尔玛会以织田作之助受伤为由打上门来……前段时间,亲手下令将伽尔玛丢出港黑作为诱饵的森鸥外头疼不已。   这小子不是已经被炸死了吗?   莫名的复活也就算了,还特地与包括港口Mafia在内的地下组织对敌,怎么看都有阴谋啊。   港口Mafia,随着专职战斗的暗杀武装部队黑蜥蜴败退,刚刚完成汇报后的某个劳模不得不再次奔赴战场。而在首领办公室内,森鸥外的脸色沉凝。   他是个在黑暗中浸淫许久的人物,已经察觉到诸多细节上的不对劲,也许自己和委托方的铃木家,都受到了欺瞒和愚弄。   森鸥外沉吟片刻,一个回头就将电话打到了异能特务科,将这段时间的神奇遭遇选择性地脱口而出。   作为一个曾经经历过大战的前军医,他对于混乱与战争有着极为敏锐的嗅觉,也清晰地认识到,这次的事情已经开始脱离他的掌控了。   他要想办法尽快将港口Mafia从一滩浑水中拉出来才行,毕竟他们也只是个打手罢了,背不起太沉重的锅。   “寻找太宰君的人手,现在还没有得到准确消息吗?”有些头疼地按了按额头,森鸥外想起那个和自己有着一些相似之处的少年,太宰治,这个聪慧而可怕的少年,又在这次的事情中深入到了何等地步呢?   半个小时后,伽尔玛被彻底击败。   他顶着对面的橙发少年惊异的眼神,有些沮丧地拿着自己断掉的手臂和被切了一办的脑袋往回一拼,步履蹒跚地转身离去。   中原中也一言难尽地看着伽尔玛远去的背影。   这已经是他第十次将眼前的少年打碎,却又被他自己拼了回去。中原中也第一次打架打得如此别扭,丝毫没有拳拳到肉的爽快感。   “喂,伽尔玛。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忍不住问道。   伽尔玛的身份早在他进行攻击后不久就遭到了确认,毕竟他的脸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虽然港口Mafia内部曾经认识他的人都有些怀疑人生。   “曾经的我在炸弹中死去。”伽尔玛回过头,看着自己曾经默默憧憬过,羡慕过,仰望过的准干部,不由笑了笑,“现在的我,是神的使者。”   “中原先生。你们港口Mafia可是得罪了神最为重视的人,所以,这件事肯定还不算完。”   伽尔玛临走前留下的话,让中原中也的表情凝重,开始思索。   “啧,要是太宰那家伙在这里……”肯定能笑眯眯地挖出更多的情报。听说伽尔玛之前还被太宰拷问过,不知道两人再次见面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   说起来——   中原中也回头看着部下,有些奇怪地问:“太宰那家伙呢?怎么好几天没看见他了。”   虽然看似天天摸鱼翘班不务正业,但实际上作为港口Mafia内部紧缺的智囊型人才,太宰治要做的事情一点都不少。   “这个……太宰大人疑似失踪,首领也在下令寻找他的踪迹。”手下的话,让中原中也有些意外地皱了皱眉。   即使没有森鸥外的智慧,他凭借本能都能察觉到不对。   “这么大的热闹都不往前凑,说明那家伙现在肯定在背后搞什么更恶心的事情吧!”   橙发的少年不耐地咋舌,说出了周围人的心声:“那个不靠谱的混蛋青花鱼!”   “阿嚏!”   高高的楼顶上,穿着白衬衫的少年打了个喷嚏,有些郁闷地揉了揉鼻子,“谁在背后骂我?肯定是那个小矮子吧?”   萤面无表情地推了推少年滑嫩的脸颊:“不要,凑过来。”   “没良心的小混蛋!你以为我是为什么会被他们念叨啊!”太宰治嚷嚷着,一脸幼稚地使劲凑过去,将冰凉的脸贴在萤的脸蛋上蹭了又蹭,“还不是因为你!”   萤瘫着一张小脸:“你明明,也玩得很开心。”   冰凉的小手戳了戳少年唇边扬起的弧度,太宰治愣了一愣。   萤不再看她,小小的手在空气中一划,命令道:“雪染,开始吧。”   孤零零站在一边,眨巴着眼眸,有些羡慕地看着两人互动的雪女,在被点名之后,认真地点了点头,雪色的双臂伸展,站在天台的边缘,俯瞰整个横滨。   风烈烈地刮过,雪花不知何时纷扬而起。   雪女天生拥有操纵冰雪的能力。但这次的雪不似以往的纯净雪白,飘忽雪花带着血染般妖异的朱红,从天空悠扬飘落。   没过多久,雪染就有些吃力地放缓了妖力的运转,大雪转为飘扬的细雪。   她按照萤的吩咐,将她赐予的力量竭力散播了出去,这对于她来说是相当吃力的任务。   “这里的风景真是不错啊。这种时候跳下去,就连流出的血都会被飞雪的颜色所同化吧。”太宰治走到雪女身旁,同她一样俯瞰着下方的城市。少年鸢色的眼眸中映出眼前的雪花,伸出手触碰时,突然有种强烈的向前一步的冲动。   “太宰。”   萤平淡而冷静地唤了一声。   明明完全可以凭借意志力抵抗她的精神渲染,却偏偏自己要作死,低头去细细感受,真是个货真价实的怪人。   “什么,萤酱?”太宰治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看着她,笑着问。   “我拼起来很麻烦的,下次不要抱着我跳。”萤说,“会给织田添麻烦的。”   “说的也是。”太宰治赞同地点点头,“萤酱变懂事了呢。”   “一直是你,不懂事吧。”萤不太高兴地回。她一直都很体贴织田的。好几次把织田喝吐了的问题儿童可是太宰治。   “我可是靠谱的大人哦!”太宰治瞪圆了眼睛,开始耍赖,“靠谱的大人怎么会不懂事呢!”   两人正在幼稚地争吵时,一只猫突然从楼梯口窜了出来。   那是一只毛发油亮的三花猫,一双有神的猫眼眨了眨,像是巡视领地一般优雅地在顶楼的天台逛了一圈,才迈着不紧不慢的猫步,走到顶楼边缘,探头探脑地往下看。   “唔。”太宰治沉吟了一声,不太确定地唤道,“老师?”   猫:“喵~”   太宰治:“不是吗?和酒吧里那只猫真像啊。”   萤遵循以往的习性,只看了一眼,就兴致缺缺地移回了目光。   她看向雪女,问:“还要多久?”   雪染有些犹豫地回答,“可能,还需要一夜。”   要将萤的力量均匀分布到整个横滨,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雪染到底只是一只被催熟的幼龄雪女,能做到这地步,都已经算是天资惊人了。   “那,先回去。”萤想了想,说,“带上织田,回公寓。”   伽尔玛完成复仇之后,应该没有什么不长眼的敢继续去针对织田作之助了吧。   他们可以离开太宰治选择的安全屋,回到织田家去住。   那里作为织田作之助第一次带着萤回去的地方,对于她来说有独特的意义。   太宰治明显明白萤的想法,嘴角勾出一抹看好戏地微笑。   直到他们离开那里,那只不再被关注的猫依然窝在原地,长长的尾巴有些神经质地不断左右摇动着。   那双猫眼似在思索,闪现着属于人类的智慧色彩。   确定原地没有监控摄像后,白光一闪,拄着文明杖、穿着绅士的老年绅士叹息着出现在原地。   不断从天空飘落的红色雪花,在他的眼中,是相当恐怖的东西。   对于常年在大街小巷收集情报,又无人会警戒的他来说,很多东西,即使萤没有说出来,他自己也有着猜测。   “森,你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啊。”   他微微沉吟着,释放出盒子里的灾厄之后,是否还会有盒底剩余的一丝希望呢?   与此同时,地狱正开着十王会议。   “不能再放任下去啦!快把那孩子接来地狱吧,她看起来是真的要把那个世界的核心给吃掉才会罢休啊!”阎魔大王有些紧张地发言。   “把她接来地狱,现在也不好安置吧……”老婆婆相貌的都市王有些操心地说。   一贯严厉的五官王:“我听说,是那本【书】先动的手吧?既然这样,就自己承担起代价啊!别总是让我们地狱来擦屁.股!”   一脸威严的秦广王:“恩,说的有理。说到底,其实不关我们的事吧?”   平等王:“对啊,反正【书】也只是后来融入的那个小世界的核心,要不然我们就不要干涉了吧?我最近工作有点忙……”   “没问题吗?”最好心的阎魔大王有些迟疑,“那本【书】,我记得是支撑那个小世界的核心吧?一旦真的被小萤吃掉的话,那个小世界肯定会崩毁的啊!”   “到那时候,我们可以需要接纳肉体崩坏掉的那些灵魂们。”以年轻美女的形象出场的五官王说。   负责最后审判的五道転轮王突然说:“反正,那本【书】消失后,横滨就会回归我们原本的历史上的横滨,麻烦的异能力者们集体消失,这样一来,也能减轻很多工作量的。”   这没良心的说法,博得了不少王的赞同。   硬要说的话,地狱本就不是什么正义使者开设的势力。他们只负责管理人死后的灵魂。   无论善恶,地狱有着自己独有的规则。   “恕我直言,如果我们抛下这件事不管的话,到时候世界崩了,接引灵魂的工作量可能足够我们十殿阎王集体加班几百年的……”鬼灯冷静地说。   十王互相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想加班数百年的心思占了上风,阎魔大王给出提示:“鬼灯君,如果真的事情发展到那种地步的话,到时候就由你去请人帮忙吧。我们还有一个终极的秘密武器。”   鬼灯微微睁大眼,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反应过来之后,竟然也默认地沉默下来。   ***   异能特务科,负责维持三分构想之一的,代表官方的政府组织,最近正感到焦头烂额。   种田长官在这一天,迎接到一位贵客之后,颇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多谢您提供的宝贵情报,夏目先生。”种田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一脸郁闷地说,“原本我们组织有一位异能力非常适合收集情报的下属,不过最近他被卧底的组织派遣到欧洲出差了……再加上武装侦探社的两位恰巧不在横滨,否则我们也不至于这么两眼一抹黑……根据从您这里得到的情报,港口Mafia的首领先前致电我们的内容,倒是所言非虚。”   “这件事,确实有些不同寻常,希望你们务必引起重视。”夏目漱石微微叹息,“引发事故的小姑娘,原本由一个老夫非常看好的后辈收养,如果不是出了意外,想来也不会闹成这副地步。”   “没想到,最近掀起横滨里世界风浪的只是一位小姑娘,我们原本以为她是高危的精神系异能力者,后来又认为她可能有着双重异能力,另一个异能是更加稀有的复活……但没想到,老先生您给的情报更加夸张啊。”   种田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不可能夏目漱石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肯定是要用别的方法去核实的。   “笨蛋!”办公室的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披着驼色斗篷,手里举着零食,一股侦探打扮的少年从外面走了进来,大声说,“到现在还搞不清状况的笨蛋,再不采取行动,可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哦!”   “乱步先生,你的意思是?”种田长官脸色微变,作为官方钦定统领异能力者的组织,他很清楚眼前的少年有着何等令人惊艳的脑力天赋,以至于让许多人误会为他拥有的是异能力。   “那个东西,在你们手里吧?”江户川乱步咬着口中的糖果,稚气的脸颊上难得有一丝认真的表情,“马上去确认一下,是不是已经出了问题。”   种田的眼神一下子变了,匆匆告退。   而等他真的检查完毕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要软倒在地。   “怎么可能……【书】怎么可能……只剩下一半了!”   是谁偷偷盗走了一半的【书】,现在已经使用了吗?   传说中只要书写在【书】上的内容,都会变成事实。异能特务科早就用实验证明了这个说法的真实性。   “这是足以颠覆横滨的大危机啊!”牵涉到【书】,种田态度大变,猛地抬起头,看着江户川乱步的眼神,好似一个溺水之人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江户川乱步撇了撇嘴,稚气的脸颊上带着一丝嫌弃:“大叔你不要靠过来!~”   “乱步。”一直沉默地跟在后面的福泽谕吉,立刻沉声问道,“有解决的办法吗?”   两人刚去外地参加完一场侦探比赛,毫无压力地夺得冠军拿到奖牌的乱步,本来心情就还算不错。就算临时被社长的老师一通加急电话叫了回来,他也没有生气的意思。   听完福泽谕吉的话,乱步明白他的意思,但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差距太大了。乱步大人虽然是世界第一的名侦探,但对方已经是规格外的家伙。正面碰撞,不,甚至只要逼迫对方露出本体,这个脆弱的世界,都有可能因此毁灭。”   毕竟现在,已经缺失了一半的基石。   一般人没有察觉,但像是乱步这样敏锐的人,已经能明显感觉到这个世界的异常了。   “一定,有什么我们能做的事,乱步?”福泽谕吉完全没有被乱步的话干扰,继续沉声地问。   “唔。”乱步有些为难地想了想,“就像是我会听社长的话一样,她也会听一个人的话。”   孩子气的少年侦探智商爆表,但对于感情一类的东西就没有那么敏感。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一个好主意。总觉得反过来激怒对方的概率会更大一些。   “是指那位退隐的杀手,织田作之助吧。”这个情报种田长官倒是知道,“前夜在横滨郊外大开杀戒的也是他,这个人的异能力很难缠,我们需要通知军警那边取得武力上的支援。”   “这个倒是不用。”夏目漱石想了想,说,“我与这位小友有过一段交流,就让我去吧。”   种田长官对此没有反对。   眼前这位老者,他的异能力被称为最强的异能力,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身为夏目漱石的弟子,福泽谕吉更是对他满怀信心。   ***   因为喝下了太宰治的杰作,而不得不胃痛发作在家休养的孤寡青年织田作之助,终于等到在外面浪的两个孩子回家。   而这两个孩子,还额外带了两个娃回来。   其中一个,看起来很是眼熟。   “啊,伽尔玛。”织田作之助微微睁大眼眸,看着形容狼狈的伽尔玛,有些恍然地说道,“你还活着啊!”   说起来,之前这个少年是跟着萤的,但在爆炸之后就没见到了。织田作之助那时一心想着收集碎片把自家女儿重新拼起来,不知不觉就将这个同样死在爆炸中的少年忘在了脑后。   毕竟,两人也只有几句话的交集。   对于这家伙为什么还能活着回来,织田作之助以眼神表达了轻微的疑惑。   “织田大人!”伽尔玛对待织田作之助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恭敬,他深刻认知这个家里的一家之主到底是谁,细心观察到织田作之助的疑惑,他贴心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之前已经死了。承蒙萤殿下的宽容,从地狱尽头将我带回了这里。”   他拘谨地垂着脑袋,衣服破破烂烂的,脖子处,有着一抹深深的划痕,从被破开的皮肤可以看到里面晶莹的红色切面。   “你现在,是和萤差不多的状态吧。”织田作之助毕竟是带过萤的人,很快反应过来,随即友善地说,“不小心手脚碎了的话,可以来找我帮忙。”   经历了萤的地狱难度拼图之后,织田作之助在这方面已经很是熟练。   顶着萤投过来的死亡视线,伽尔玛艰难地低下了头:“万分感谢,织田大人。不过我这样的失败者。不值得您这样对待。”   “失败者?”织田作之助一脸迷惑。   伽尔玛小心地看了眼萤,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才解释说:“萤殿下要求我对当初意图伤害织田大人的组织予以回击。我先后拆毁了GSS、高濑会等数个基地,但在对付港口Mafia的时候,遇上了中原中也。”   结果就是春风得意的伽尔玛重新被教做人。他回来的一路上都在提心吊胆,担心任务失败被萤弄死。   “哈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中也如果输给你,才是真正的不合理吧。”太宰治一回来就没骨头似得靠上了沙发,此时才懒洋洋地插了一句话,看着站在门边不敢动的雪女,他轻轻招了招手:“小雪女,进来啊。”   “这是?”织田作之助看着眼前怯生生的少女,有些陌生地问。   “仆人二号。雪染。”萤扑在织田作之助的怀里,轻声给他介绍,“是雪女。”   “是吗。”织田作之助没有多问,轻易接受下来,转头看着雪女,说,“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雪染呆萌地歪了歪头。   “因为是妖怪,还是雪女,所以没碰过热水吧?”太宰治笑嘻嘻地说。   “雪碰到水的话,会融化吗?”织田作之助凝眉。   雪女认真地想了想:“温泉的话,还是泡过的……不会化。”   两个认真到有些呆的人面面相觑。   场面滑稽到太宰治一度爆笑。   深夜,换了一身浴袍,站在落地窗边,看着窗外的雪染,呼吸有些急促。   “不用急。”萤披着小小的浴袍跑了过来,揪着雪女的衣角提醒了一句。   雪女看着小小的个头、仰着脸看着她的萤,小嘴抿着,竭力抑制自己想要弯下身拥抱她的冲动。   但她的心思,其实已经透过标记,传达给了萤。   萤:“你想抱着我吗?可以哦。”   雪染不会怀疑萤的话,萤说可以,她就惊喜地弯下腰,将小小的主人抱在怀里。   她们两个,一个如同雪一般冰冷,一个如同宝石一般坚硬,抱在一起的样子,却相当的温馨养眼。   伽尔玛跟在织田作之助身后从浴室出来,看着这一幕心中升起浓浓的危机感。   好似一下子恰了十吨的柠檬。   明明是我先来的,明明是拼了命才得到萤殿下的认同。   为什么她对这个后面来的仆人二号比对他要亲近得多?   就因为她是天生的高等妖怪吗?   伽尔玛那叫一个酸,心中翻涌着各种不太妙的念头。   直到他不经意间看到瘫在沙发上、一副Q版萌系表情吃着蟹肉罐头的太宰治时,人猛地打了一个寒战,一瞬间变得心如止水。   有这位在,他还是安分点好。   太宰治的目光随意地从伽尔玛身上扫过,吃完罐头后开心地去纠缠新来的雪女。   “我听说雪女会将爱慕自己的男人冻成冰雕,永久收藏是真的吗~~小雪染我也想试一下~~”   公寓里尽是些怪人,在这红色的雪纷飞的夜晚聚在一起,却莫名有种温馨的味道。   这一夜的横滨,无数人好奇地拿出手机,拍摄着千年难得一见的红色落雪。   电视台紧急播放着各种气象学家的分析,社交平台上,尽是少年少女们在一片朱色之间的嬉笑合照。   只有联系了气象局且知道部分真相的异能特务科成员们表情沉重。   “只差三分之一,落雪的覆盖面积,就会达到整个横滨……”   “她到底,有什么目的?”种田长官神色凝重无比。   江户川乱步孩子气地趴在窗台,漂亮的翠色眼珠盯着眼前的落雪,很有种跃跃欲试想要戳一戳的冲动。   “乱步。”福泽谕吉一脸黑线,抬手按在少年稚弱的肩膀上。   乱步就像是被拎住后颈的小猫一样安静下来了。   “好无聊啊。”少年小声抱怨着,“根本没有用得上乱步大人的地方吧。那个女孩子的目的,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吗?”   “说的也没错。”种田长官叹了口气,目光跟着落在窗外的落雪上,“希望夏目老先生那里,能一切顺利吧。” 第23章   门外, 突兀地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不紧不慢的三下,给人彬彬有礼的感觉。比起不速之客, 更像是个具备涵养的绅士前来拜访。   正在谈话的几人不约而同地将视线看向了门板。   “是谁啊?”伽尔玛有些奇怪地说。作为在场众人之中地位最低的存在,他很是自觉地起身走到门口。   安全屋装的是防弹的铁门,没有猫眼,但楼道里装满了无死角的摄像头。   已经在低头看手机的太宰治有些新奇地笑了一下:“这个时间,能查到这个地方的,八成是官方的人吧。”   “需要准备战斗吗?”天衣无缝没有察觉到异样, 但织田作之助还是摸了下腰间,扯过一边的外套,将弹夹从口袋中取出。   “来的只有一个人哦。”太宰治看着屏幕中的人影, 沉吟了下, 作出判断, “应该是来谈判的。姑且先接触一下吧。”   雪女坐在一边, 安静地拉住只穿着浴袍就到处乱跑的萤, 给她套上一件厚厚的白色冬装大衣。   不是很会照顾人、只能模仿偶然看到的人类照顾幼崽的画面的她,并不了解萤的身体根本感觉不到寒冷。   走到门前的伽尔玛, 等着雪女给自家主人披好衣服,才有些紧张地问:“那么,我开门了?”   “开吧开吧。”回答他的是太宰治, 少年在开着暖气的室内早早脱下了黑色的外套,领带也解了下来,领口处松垮地露出里面的绷带与一小截雪白的皮肤。他一面慢里斯条地活动着手指, 一面慢慢地笑了起来。   伽尔玛打了个寒颤,立刻听话地扭动门把。   先是小心地露出一道缝隙,随后,在确认来人没有带着武器后, 他才打开了整扇门。   伽尔玛在A的身边活了这么多年,该有的谨慎是一点也不缺的。   门外,一位举止绅士而有礼的中年绅士拄着文明杖,嘴角含着一抹得体的微笑,端正地站在那里。   “各位,冒昧拜访,还请谅解。老夫,夏目漱石。”   他穿着一身驼色的风衣,身姿笔挺,头戴圆形礼帽,下压的帽檐下,露出深邃的眼眸、覆盖左半张脸的橙色刘海,以及精巧的两撇八字胡。   这是个很有个人特色、一看就气势不凡的大佬。   伽尔玛甚至在不自觉的时候就后退几步,给他让开了通道。   太宰治换了个坐姿,眼神稍微认真起来。敏锐而出色的观察力,让他通常能在见一个人的第一面时,就将其分析得七七.八八,而眼前这个人却不一般,太宰治的观察能在他身上得到的有效情报,极为稀少。   夏目漱石的视线在室内扫了一圈,在太宰治、雪女以及萤的身上略微停顿,最后,准确地落在穿着黑色衬衫的红棕发青年身上。   而织田作之助在看到来人的第一眼,就睁大了眼睛,有些始料不及地压下手中的枪口。   这个人,在他的记忆中曾经留下很深刻的印象。以至于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夏目先生,请进。”织田作之助站起身,打了个招呼。   “别来无恙,织田小友。”得到主人的许可后,夏目漱石文明杖微微点地,三两步走了进来。他坐在织田作之助让出的位置上,摘下帽子放在膝盖上,礼貌地对着屋子里的众人点了点头。   织田作之助则是走进厨房,倒了杯茶端给自己颇为尊敬的老先生。   “织田作~你认识这位夏目先生吗?”太宰治略微睁着眼睛,笑容可可爱爱地询问着,“看起来是很厉害的老爷子,但是我居然没在横滨里听说过?”   太宰治有些挫败。眼前这个绝对是顶级的老狐狸,将自身的信息藏得滴水不露,行走之间宛若活着的礼仪教科书,一点个人习惯都看不出来,简直让太宰治无从下手。   夏目漱石露出了然的微笑,他和善的目光扫过眼前的少年。少年不认识他,他可是在酒吧见过他许多面了。   同当年的织田作之助一样,这个少年是一块尚未雕琢完成、但已经极为璀璨的钻石。极为优秀的情商与智慧,让他对于人心操控自如,即使独自闯入黑暗的里世界也能活得游刃有余。同样对人生感到迷茫,他选择了一条与织田作之助截然不同的道路。   看着太宰治隐藏着郁闷与跃跃欲试的新奇表情,萤冷不丁说:“小猫。”   “噗!”   夏目漱石猝不及防,一口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   他震惊地看着坐在一边安安静静却口吐惊人之语的萤,目光有些一言难尽。   老夫保留了这么多年的马甲啊……   “诶?诶!~~萤说的难道是我们下午的时候在天台看到的猫咪吗?”太宰治已经很会读萤的话,闻言眼神立刻亮了起来,显然萤的话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还有人的异能力是这种啊!很适合情报收集的能力呢!仔细看来,老先生的发色左橘右黑发尾还是白色……不就是三花猫的颜色吗~”   织田作之助的眼眸微微睁大,盯着夏目老先生摘下帽子后露出的三色头发,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消息。   看着这么严肃正经的夏目先生,异能力那么可爱的吗?   “咳咳——”夏目漱石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知道萤的神秘,但没想到仅仅只是在她面前出场一次,第二次见面直接就被扒了马甲啊!   “夏目先生,是曾经给了我人生指引的人。”似乎没感觉气氛变得微妙,织田作之助注视着夏目漱石,认真地回答了太宰治之前的问题。   虽然脸上还是那副没干劲的表情,但只要是熟悉他的人,都能看出他对这位夏目先生的尊敬。   “哪里,我只是提了个微不足道的建议。”夏目漱石飞快地接过织田作之助给的台阶往下走,松了口气,脸上也微微露出笑容。   他对于当初的相遇,印象也颇为深刻。那时候还是少年杀手的织田作之助,坐在咖啡店窗边看书的背影,寂寥而空虚。那时已经是个出色教师的夏目漱石,能看出眼前这个少年潜藏的迷茫。   如此执着地追寻着一本没有下册的书,正是因为那少年空无一物的心中,值得在意的东西太少了。   夏目漱石当初提议让青年续写自己所著的书的下册,正是希望他能审视自己的人生,从中找到可以坚持下去的东西。而后,他也很欣慰地看到,这个青年选择了不再杀人,退出充满血腥与背叛的杀手职业,即使没有完全脱离里世界,但也转而行走在一条更为光明的道路上。   只可惜,萤的出现,不仅打破了横滨的平静,也让这位青年被迫放弃了曾经的坚持。   夏目漱石想到这里,也不禁感到有些遗憾。   “夏目先生。”织田作之助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有些歉意地开口说,“抱歉,我可能,没办法再写作了。”   写书,即为写人。*   这是当初,夏目漱石对他说的话。   他从那天开始,为了完成心目中理想的作品,而努力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但事到如今,他似乎又走回了过去的老路。   即使如此,他也不曾感到后悔过。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收养的孩子在爆炸中变得粉碎,那时心中激荡的情感,让他真正意识到,名为织田作之助的这个人的一生中,真正该追寻的到底是什么。   夏目漱石微微叹息。他明白了织田作之助的意思。   这是委婉的拒绝。   这个青年,已经清晰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即使施以理想、用情谊、用大义,也无法动摇的立场。   “如果可以的话,老夫还是希望能用沟通解决问题。”夏目漱石叹了口气,温和的目光,终于落在蹭到织田作之助怀中的小女孩身上,“可以告诉老夫,为何会对【书】如此执着吗,小姑娘?”   萤鼓起脸颊:“是它,先针对我。铃木、除妖师、巫女、港口Mafia……”   她很少连着说那么多话,小嘴叭叭的,让一旁的太宰治都很想伸手戳一戳那圆圆的脸蛋。   但实际上,她跟【书】的交锋,是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听完她的话,夏目漱石顿时吃了一惊,顾不得其他,连忙问道:“你是说,书有自己的意识?”   现在想来,这些接连的巧合,针对萤的杀招,不太符合常理,但勉强符合逻辑的连环事件,确实很有【书】的风格。   但无论是夏目漱石,还是研究保管了【书】一段时间的异能特务科,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安安分分地被他们所收藏的【书】,居然会有着自己的意识!   萤没有解答的意思,轻轻哼了一声,声音还带着小奶音,语气却很强硬,宣告:“我要,吃掉它。”   “孩子,【书】对横滨的重要性,你真的知道吗?”夏目漱石明亮的眼眸看着她,说,“一旦它出了问题,你的生活中珍视的一切,也会跟着消失的。”   他可以看出来,这个孩子看似冷漠,但确实有着人类的情感,有着想要珍惜和保护的人。   乱步少年说的是对的。   即使织田小友不愿利用这份情感,但他的存在本身,对于这孩子来说,就是最大的束缚。   然而萤的回答,让夏目漱石的身体僵住了。   “我会,取代它。成为新的【书】。”萤盯着他,清澈漂亮的宝石眼眸中,有着某种令他不寒而栗的冷酷,“不要反抗,就不会死。所有人,都是一样。”   对于【书】来说,萤可能是病毒、是暴君、是入侵者,所以本能地想要予以排除和消灭。   而对萤来说,这里已经是她认定的归宿。   所以带着敌对意识的【书】是不允许存在的。   她要取代书,成为这个世界新的核心。   因为她不是邪神,她是织田萤。   所以这并不是为了毁灭,而是为了守护。   为了保护愿意为了她舍弃理想的织田作之助。   顺带,也保护这个世界。 第24章   夏目漱石无奈离开后许久, 屋里的气氛依旧十分微妙地安静着。   伽尔玛与雪女都是有些眼神闪亮地看着萤。   显然被她先前霸气的话语震住了。   雪女是纯粹的崇拜强者,而伽尔玛, 他感觉自己卑微到地心了。他小时候最出格的妄想也不过是成为港口Mafia的首领,暗地里操控统治整个横滨,没想到有朝一日跟了个主人,人家的眼光直接是放在整个世界层次的。   格调简直天差地别。   更可怕的是,他的主人,完全有能力实现自己说的话。   少年疯狂暗示自己以后要学着扩大格局, 否则感觉自己简直都不配做萤的仆人。   萤没有理会两个仆人的心潮起伏,她也完全没将自己的宣言放在心上。在她心中,那就是一定会实现的事实而已。   几句话怼走了夏目漱石的小女孩, 此刻还在心中复盘着夏目漱石与织田作之助之间的对话。萤并不傻, 从两人的对话中, 就能察觉到很多东西。   她看着自己的监护人, 问:“织田, 喜欢写作?”   自从她被织田作之助捡回家后,他们大多的时间都在一起相处。萤的印象中, 红棕发的青年确实喜欢在空闲的时候看看书,但她从没有看到他自己动笔。   织田作之助有些迟疑:“不知道算不算喜欢……写作,是我想要做、却总是觉得尚有不足、暂时无法做好的事情……所以虽然有这个想法, 但至今为止还没动过笔。”   两人相处在一起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各种糟心事情又发生的太频繁。织田作之助连稿纸都没从抽屉里拿出来过。   虽然即使拿出来,也不过是和以往一样, 写上几个字就成为废稿而已。   织田萤神色凝重,小小而秀气的眉头皱起。   即使刚才霸气地表示会成为新世界的核心时,她的神色都没有现在半分的凝肃。   因为,她所知道的织田, 看似迟钝而温吞,实际上行动力极强。对他来说,有一件想要做的事情拖了这么久都不敢动手,只能说明写作这件事对他来说,意义十分重大。   而这么重视写作的织田作之助,却因为她而杀了人,说出了‘没有办法再写作’这样的话。   “想写,就写。因为织田杀人了,所以就不能写作了?”织田萤既有些难过,又着实不太能理解,“为什么?”   织田作之助想了很久,他是个嘴巴笨拙的人,有些不知道怎么跟自家的孩子解释自己心中的想法。   最后,他还是借用了夏目漱石曾经的说法:“夏目先生说过,写书即写人*。我觉得很有道理。一个随意剥夺他人性命的人,内心是麻木荒芜的。写出来的东西,不会好看的。”   织田作之助即使是在最初作为杀手出道的时候,也知道剥夺他人的性命是错误的。   他当时只是不在意而已。   织田作之助的语气平静,但在场的人,即使是最为单纯的雪女,都能听出来,他给出毫不留情评价的人,就是以前的自己。   “但是织田,之前好久不杀人的时候,也没写?”萤提出了致命一问。   “我试过了,就是觉得写不出来……”这角度清奇的疑问,让织田作之助瞳孔一缩,有些心虚地看向了别处,额角渗出冷汗。   “所以说啊,织田作写不出东西,纯粹是因为经验不足吧?还有一点创作者特有的懒惰?”太宰治懒洋洋地加入话题,说出的话,却十分犀利,“还是说,你是觉得,昨日为了保护萤的碎片而杀死前来抢夺的敌人,这种行为是错误的吗?”   织田作之助有些怔愣:“……不。”   他的语气很肯定。   想要保护家人的行为,怎么会是错的呢。   “那和你以前作为杀手时,杀死目标的概念,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吧?”太宰治带着笑意,轻声说,“就算是代表着大众意义上的正义的警察,也会有击毙罪犯的时候——”   “织田作,你不觉得自己那绝不杀人的观念太狭隘了吗?”   “织田,没有错,所以想做什么,就去做。”看着自家监护人略有动摇的神色,萤连连点头附和着,难得赞同了太宰治的说法。   说话还是这家伙的嘴巴会说,小嘴叭叭的,一下子就把织田作之助给绕进去了。   而眼看织田作之助沉思的表情,太宰治心中有了数,见好就收,装作打了个哈欠:“啊,已经很晚了,大家都去休息吧。织田作,你自己再好好想一想哦。”   少年懒散地拉扯着袖口,准备去浴室洗个澡,换个绷带。   萤自觉跳下沙发,跟了过去。她准备就织田作之助的心理问题跟太宰治再讨论一下。   萤为了自家的监护人也是操碎了心。   “等一下。”织田作之助看着两人自觉并排走的背影,突然反应过来,缓缓来了一句,“你们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和我说一声。”   两人的脚步一僵,几乎是同时,有些僵硬地一左一右侧过头去看着空气。   “比如,那个【书】到底是怎么回事?”织田作之助挠了挠头,语气平静而困惑地说,“老实说,今天夏目先生的一些话,我没听懂。太宰,萤,可以解释一下吗?”   萤缩了缩脖子,仿佛一只被监护人逮到作妖的小猫咪,一脸无辜茫然地转头看着织田作之助,小手暗示般地一指旁边的少年。   而她的身旁,向来聪慧而理智,性格恶劣喜欢玩弄人心的太宰治,那张青涩俊美的脸蛋上难得露出一丝为难之色。支支吾吾的同时,他还不忘一把扯住想要悄悄溜走的萤的兜帽。   要死一起死,想偷偷逃走,没可能的。   萤那冰冷虚无的眼眸幽幽注视着太宰治,那是可以吓得正常人心肌梗塞精神崩溃的眼神,但黑发的少年完全不受影响,笑容灿烂地回视,两人莫名较起了劲。   “总之,萤最近受到的袭击都跟那个【书】有关对吧?”织田作之助回忆起之前萤的话,态度很认真,“我可以帮忙,告诉我事情的经过吧。”   伽尔玛与雪女两个吃瓜群众坐在沙发上,满脸敬畏地看着红棕发的青年一手拎着太宰治,一手抱着织田萤,将不敢反抗的两人带进了卧室‘审问’。   “他是什么来头?”雪染有些呆滞。   比起织田作之助,雪染当然对太宰治和萤更熟悉。看到这一幕之前,她完全想象不出那样的两个人,会在谁面前有如此乖巧的样子。她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幻术。   “是这里最惹不起的大佬。”伽尔玛没好气地说。同为萤手下的小弟,伽尔玛不太敢做小动作,但对雪女的态度也绝不会友善到哪里去。   雪染有些似懂非懂,不论如何,她的内心深处,对织田作之助这么一个神奇的人物感到了浓浓的敬畏。   第二天早上,萤与太宰治一前一后争吵着从卧室走了出来。   伽尔玛与雪女本质上都已经不是活人,在沙发上呆了一整晚倒也不觉得累,只是此时看着两人如此幼稚的表现,都是一副没反应过来的呆滞表情。   “织田醒了,你就惨了。”萤侧过脸,毫不留情地对太宰治嘲笑说。   他们在昨晚没抗住织田作之助的请求,将与【书】有关的前因后果说了大半。但考虑到织田作之助对于写作与杀人的态度,萤和太宰治都不愿意让他参与进注定的杀戮之中。   接近早晨的时候,两人趁着织田作之助放松警惕,偷偷合作给他下了药效超过五秒才会发作的强效安眠药。   “啊啊,萤酱还真敢说呢,那杯水是你端过去的诶。”太宰治似笑非笑。   “是你,怂恿我做的。”萤理直气壮,“织田,会相信我。”   太宰治想了想友人对幼崽的宽容态度,心中当真升起一丝不妙的感觉。   “啧。”他打了个响指,露出稍稍打起精神的表情,沉声说,“在他醒来之前,一切都会结束。”   萤眨了眨眼,认同地点了点头。   她也不想再给织田喂一次安眠药。他下次肯定又会有防备了。   继太宰式料理之后,再一次坑倒了大家长。两个脱离了家长束缚的熊孩子,立刻准备爆发惊人的破坏力。   “你们两个还在啊。”商讨完毕,太宰治的眼光终于落在了缩在沙发上的两人身上,语气冷淡地说,“我姑且就当做你们已经休息好了。过来吧,开作战会议了。”   伽尔玛立刻带着不明所以的雪女恭敬地站在一旁,听候指挥。   只见太宰治干劲满满地站在沙发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拉来一块白板,用马克笔在上面以飘逸到几乎认不出的字体写了一行大字。   港口Mafia攻破作战!   “首先,必须要意识到,在和代表横滨官方实力的那位夏目先生谈判失败之后,政府势力必然会介入试图阻止我们。不用说,他们不可能接受萤酱的做法。当然,以官方的立场来看绝对不止表面上这么一点力量,还需要防备他们隐藏的底牌。”   太宰治语速很快地说着话,将一只三花猫的照片拍在了代表横滨官方势力的圆圈里。   “接下来是代表横滨暗世界最强实力的港口Mafia。”太宰治一脸的若无其事,“以森先生的性格,只要对组织有利,就算是政府部门抛出的橄榄枝也会接受。明面上缺乏高端战力的异能特务科有很大可能会与港口Mafia合作,毕竟黑道组织与萤酱的威胁力不在一个级别。再加上之前的摩擦,港口Mafia也是我们必须击垮的敌人。”   伽尔玛抽搐着嘴角,看着对面这个在港口Mafia中前途无量,眼看就能晋级干部的准干部候选分外冷酷无情的分析,忍不住问:“太宰大人,是准备叛逃港口Mafia了吗?”   您不会忘了自己这时候还是个港口Mafia的黑手党吧?   太宰治在代表港口Mafia势力的圆圈中,画了一顶漆黑的帽子,以及帽子下一双短短的腿。   “唔。如果这次的事情结束后,森先生还愿意接受我的话,我还是很乐意回去的哦。”对于伽尔玛的疑问,他仅仅只是眨了眨眼,就毫不心虚地露出漂亮而虚伪的微笑。   “最后,港口Mafia中,最棘手的那一个人,我们必须要采用特殊的战术。面对那样一个完全不讲道理的暴力狂小矮子是什么感觉,想必你已经很清楚了吧,伽尔玛?”太宰治看向红发的少年。   “啊,没错。那个人……中原中也!他简直强得不像人。”想着中原中原的可怕的力量,伽尔玛咬了咬牙说,“确实,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会对殿下的计划造成阻碍。”   “没错!”太宰治打了个响指,“所以我们要先下手为强,在政府行动之前先攻破港.黑。那么接下来,你们就这样……”   少年开始分配任务,那轻柔悦耳的声音在室内回荡着。萤坐在一边,看着窗外发呆。红色的雪依旧下个不停,不知不觉,已经覆盖了大半个横滨。   原先对这场景感到新奇的横滨市民们,纷纷以极快的速度和粗大的神经适应了新的景观,当地的旅游部门甚至已经针对这个景色做出了特色旅游宣传,要不是被异能特务科借故直接拦截,现在都已经将宣传视频发布到其他地区的电视台了。   异能特务科的种田愁得不行,在迎接了回归的夏目先生之后,他最后一丝侥幸的心理也随之破碎。   种田长官硬着头皮向中央的上级汇报了目前所有情况,挨了一顿痛批之后,终于顶着巨大的压力,争取到了调动军警中的精英小队——猎犬的权限。   另外,在夏目漱石的牵线之下,他也正式地分别向武装侦探社与港口黑手党两大组织,递出合作与正式通话的请求。   在夏目漱石的构想下,维护横滨稳定的‘三分构想’所代表的三大组织,即将在前所未有的危机下,联合行动起来。   ***   凌晨六点。   港口Mafia总部。   五座漆黑的大楼今日也沉默的伫立在横滨市中心。   各个角落,都是戒备森严,不时有人持枪巡逻。   太宰治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带着伽尔玛与雪女犹如闲庭散步般地在众多看守的视觉死角中走过。往往他们前一秒走过一个拐角,下一秒巡逻队就冒了出来。   “这个,是怎么做到的?”伽尔玛有些难以置信地问。   太宰治语气很随意:“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吧。港口黑手党的监察术就是我不久前一手开发主持的。”   对于哪里有视觉死角,他当然是一清二楚。正是凭借这个,太宰治每次摸鱼,只要不是被森鸥外的人在办公室堵到,其余时间都能成功地顺利出逃。   凭借着太宰治的预判,三人在港口Mafia内部如入无人之境,不过半小时不到的时间就将所有区域内的成员分布摸清楚。紧接着,雪女和伽尔玛分别在太宰治的指挥下,开始分割战场,成片成片地扫荡着自己负责区域内的敌人。   一间装修华丽典雅的办公室内,尾崎红叶正在低着头批改文件。   最近作为首领的森鸥外十分忙碌,因此有很多文件被直接下发到尾崎红叶这里由她代为处理。   红叶作为港口黑手党的五大干部之一,而且还是森鸥外实际上的心腹,她的权限非常高,对于森鸥外正在苦恼的事情也了解一二。   一心二用地批复着文件,心中想着自己看到的情报,尾崎红叶微微地有些后悔。   在那些境外势力进入横滨、找到港口Mafia头上来的时候,她本应劝阻森鸥外坚定拒绝的。现在森鸥外被弄得骑虎难下,不管站在哪边,都是两面不讨好。   就在这时,门口处隐约传来一阵轻微的碎裂声。   尾崎红叶注意到门外的动静,有些戒备的喊了一声助手的名字。   一向细心的助手没有推门进入汇报,尾崎红叶立刻意识到不对。   这位有着修长身形、穿着华丽和服的女人微微眯起眼。她的身后上方,一位穿着黑色和服的红色夜叉虚影浮现。   “金色夜叉。”尾崎红叶轻声喊道,夜叉感知她的想法,拔出长刀,直接用刀劈开办公室的大门,冲了出去。紧接着,一阵带着凛冽寒风的暴风雪将它给吹了回来。   尾崎红叶的办公室一瞬间仿佛提前进入了寒冬,到处结着冰凌。   雪染穿着一身合身的修身和服,缓缓从门外走了进来。朱色的长发在冰晶中飘扬,红色的结晶覆盖整座走廊,从她的背后可以看到一片干净而冰冷的死亡领域。   极低的温度让女人以手掩唇,微微冷笑起来:“真是个嚣张地小姑娘呢。仗着异能力擅自闯入,你真的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你——”   尾崎红叶的尾音突然变调。   众所周知,五大干部之一的尾崎干部向来偏爱小姑娘,照理说,雪染这样和风古典的小姑娘,即使是敌人,尾崎红叶也喜欢聊上两句。但这次她的目光却没有在雪染身上停留,而是难以置信的看向了她的背后,一位以轻缓的脚步走过结冰的走廊的黑发少年。   而上次那位大闹港黑的红发少年伽尔玛,正恭敬地跟在他的身后。   “太宰……小子,你在想什么?”尾崎红叶难以置信地质问道,“你已经背叛港口黑手党了吗?!”   “红叶大姐,你看到中也了吗?”太宰治冲着她露出礼貌而清爽的笑容,鸢眸的少年对于女性的态度向来都会更温柔一些,“我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找他。”   尾崎红叶的一颗心狠狠地沉了下去。她看着这个少年加入港口Mafia,正因为了解太宰治那恶魔般的智慧,她才更清楚,如果太宰治这个人不能为港黑所用,而是反过来针对港黑的话,那么将会是一场何等的灾难。 第25章   中原中也接到消息赶回来的时候, 港口Mafia总部已经沦陷了大半。   在超越常理的不死者面前,即使是异能力者, 其实也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像是麦田里的稻草一样陆续被收割干净。   愤怒的重力使带着手下从外面进来,恰好撞上从倒数第二层一路清扫下来的伽尔玛和雪女,他的目光看也没看站在最前面、满身杀气和血腥的两人,愤怒到有些发红的钴蓝色眼珠死死盯着一手插兜,步履悠闲的太宰治。   他的背后, 不知首有多少人,在看到引起港口Mafia如此骚乱的罪魁祸首居然是太宰治之后,都有些绝望。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 成为太宰治的敌人是怎样糟糕的情况了。   “早上好, 中也。通宵加班任务刚回来吗?真辛苦啊。”太宰治露出充满幸灾乐祸的笑容, 一脸若无其事地打着招呼, 他的穿着与平时一模一样, 只是已经没了披在最外面的那套长长的黑色外套。   “太——宰——治——!!”中原中也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怒吼, 从他周身爆发出的强大气场,与异能力相结合一瞬间形如实质的威压,连周围的友方都无可避免地感到压力, 只能退开一些,“你这家伙,背叛了港口Mafia!背叛了首领是吗!现在还敢回头带人攻击这里?你是在找死吗?!”   “中也做得到吗?”黑发的少年唇边微微勾起一丝笑意, 眼眸幽深略带嘲意,“如果你真的能做到,我或许会感谢你哦。”   褪去不合身的披肩外套,少年一袭得体修身西装, 衬得他腰细腿长,既带着少年青涩纤细的风味,又有着黑到骨子里的成熟而幽暗的气质。这个人的脸向来是港口Mafia数一数二的,就算是知首他对敌的手段有多可怖,港口Mafia内外仍然有不知首有多少女人为他痴迷。   “哈。”再一次体会到被气得心塞的感觉,中原中也沉默片刻,反而笑了起来。   那张与太宰治风格截然不同,更为英俊锐气的脸上的怒容,逐渐转变成明晃晃的喜悦。   “我不知首……你这家伙为什么会做出这种愚蠢的决定。不过仔细想想,没准对我来说是大好事啊!”橙红发色的少年冷笑着微微扯了扯自己贴身的黑色皮质手套,修长而漂亮的指节活动了下,眼神中逐渐流露一抹凶意!   年少的中原中也露出狰狞的笑容:“杀死叛徒可是应有之意!这下连首领,都不会阻拦我了吧!”   对港口Mafia的忠诚,对大局的顾及,这些都是中原中也每每控制住自己不要打死那只青花鱼的理由所在!   他忍了好些年,忍得都快要内伤了,原本还以为不得不继续忍耐下去,没想到转机来的这么突然!   这机会,还是太宰治那条青鲭亲手送上的!   这可真是太好了!   “喂,中原中也!你这家伙,是不是完全没把我们放在眼中啊?”一旁,看着中原中也只对着太宰治大放厥词,伽尔玛终于忍不住了。   他不敢对太宰治说什么,但对中原中也可是毫不客气。   这两个人能给人带来的恐惧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这次来,我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了啊!”伽尔玛一脸自信,战意满满地说。   微微移开放在太宰治脸上的眼神,注视着放出狠话的红发少年,中原中也的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伽尔玛?你这家伙,不会忘了上次是怎么逃回去的了吧?”   区区一个被他十分钟内能拆十几二十遍的石头玩具罢了,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   “你这家伙!”伽尔玛抽了抽眼角,愤恨地咬了咬腮帮子,表情很是不爽。红刚玉系列的宝石人特有的超高强度和韧性、寻常热武器都无法造成伤害的身体、以及极强的爆发力和反应神经,还有最重要的不死性……这些都是他现在骄傲的资本,但也不得不承认,对于中原中也这种超规格的存在,他的实力还不够格。   上次要不是中原中也念了旧情,对他没有太大的敌意,伽尔玛可能连逃都逃不掉。   伽尔玛自己心里也清楚,但他如此自信也是有原因。只见红发少年恶狠狠地笑了笑,大声首:“但是,这次的我跟上次可不一样!我有同伴!雪染,我们一起上!”   某个脸皮很厚的红发少年,先前还在鄙视排挤新来的仆人二号,一旦遇到强敌,也能毫不拖沓地开始寻求雪女的帮助。   “他,很强。”雪染没有拒绝,但眼神有些凝重地提醒了一句。   她比起曾经是人类的伽尔玛来说,心智算计等方面都有所不足,唯有对力量的感应与厮杀的经验这些方面,她是占据上风的。因为这正是雪女曾经被强行契约收服后,除妖师为她规划的成长方向。   被毒打一顿的伽尔玛,当初感受到的实力,对于这具身体蕴含的真正力量来说,只是沧海一粟罢了。受过相关感应训练的雪女,才能清晰地感觉到,眼前这个看起矮矮的橘发少年体内有着何等可怕浩大的力量。   如果不是已经感受过来自于萤的洗礼,雪女现在连提起战意的勇气都没有。   但她现在是为了萤而战。   一想到那小小的、值得尊敬的、每天板着脸但是却怎么看怎么值得敬畏的可爱又威严的小主人,雪染就充满了干劲。   她口中对伽尔玛做了提醒,下一秒就毫无预兆地动起了手。   暴风雪。   一起手就是超大范围的场地覆盖式攻击,即使雪女主要的力量都是冲着中原中也去的,但只是力量的余波,就让中原中也那群部下们,惨叫着动弹不得,一点点被冻成冰雕。   “啧!”中原中也狠狠皱起眉,红色的光芒在他面前成半透明幕墙状,急速吹来的冰粒与冻风,都在他的手前方被重力所影响,停在半空中。   维持着一手插兜姿态的少年消失在原地,以正常人完全跟不上的速度,一个个将自己这群不成器的下属丢的远远的。   “你们去对付太宰。”中原中也毫不客气地命令首,转身挡下雪女的下一首攻击。   被好心上司救下的黑衣人们顷刻间感觉自己被推向另一个下场会更凄惨的地狱,内心都是泪流满面。   “我说,小看人也要有个限度啊!”被中原中也不经意间忽视的伽尔玛额角爆出井号,咬牙切齿地朝着中原中也……的那群手下们冲了过去。   打不过你,我还收拾不了你这群没用的部下?   确认了对方果然如同传闻中那样爱护部下,伽尔玛立刻有了坏心思。   而中原中也亲自统领的直属部队,看起来好像没用,实际上在港口Mafia中也算是精英了,看到伽尔玛朝着这边扑了过来,十几个人立刻开始轮流开枪,形成弹雨交织的轨首封死伽尔玛的前进脚步。   火与光交织的画面非常炫丽,但在伽尔玛面前,什么也不是。   少年轻而易举地高速避开子弹,在弹幕交织中找出微不可见的缝隙,与此同时,他还有余力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刀。   几个挪移的瞬间,他面前还在开枪的黑衣人就倒下了几个。   “混蛋!”中原中也顿时怒了。   但雪女虽然缺乏决定性的大招,但代表冰雪的力量想要困住一个人是相对比较容易的,哪怕那个人是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简直感觉自己在和一个毫无情绪的天灾对抗,无时无刻的暴风与冰雪的袭击,即使他打碎一个,仍然会有无穷无尽的雪重新形成。   朱红的雪带着不祥的色彩,与中原中也的异能力颜色有些相近,两人交战的区域一片猩红灼人眼球,旁人根本没法靠近。   在太宰治平静含笑的目光注视下,伽尔玛将剩余的人全部打倒,犹豫了一下,没敢杀。他正要去支援雪女一起进攻中原中也,前进的路上突然被一颗子弹射入。   “小子。你的敌人在这里。”一首穿着长风衣,脖子上垂挂着一条雪白围巾的老人背着手走了过来。   “广津先生!”伽尔玛自然认识这个经历了三代首领更迭的港口Mafia常青树,对这个资历极深的老成员,大多港口内部成员都受过恩惠照顾,对他十分尊敬。   而他统帅的黑蜥蜴武装小队,在中原中也加入之前,也算是代表港口Mafia的门面了。   唰!   伽尔玛反应极快地微微侧身,躲过了一首无声无息的匕首攻击。   攻击失败后,一首黑影沉默地退回到广津柳浪的身后。   “我对这个时间点接到出勤到邻市的任务非常疑惑,没想到是您动了手脚,太宰大人。”一头银发梳理的极为整齐,面容清癯的老人有些沉痛地看着太宰治,“冒充首领给我们下达任务,再加上现在的样子……太宰大人,是被敌人蛊惑了吗?”   “广津老爷子!你觉得有谁能蛊惑到我吗?”太宰治一脸问号,笑着卖萌般地歪了歪脑袋。他对眼前的老爷子印象不错,因此有些惋惜地说,“你这样的人,死在这里也太可惜了。为什么要违背我下的任务呢?说起来,是被人提醒了吗?我觉得以广津先生的性格,即使察觉到不对,也只会忠诚地完成好这次的任务才回来啊~”   广津柳浪有些尴尬地握拳咳了咳,老实地说:“实际上,我们本来确实要出发了。只是在离开的路上,被一个少年和一个拿刀的成年人拦住了。那位少年,告知了我一些消息。”   “哦~”太宰治有些好奇,嘴角微微挑起地问,“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说服广津先生,看起来真不简单。是官方的人吧?”   “错啦!”一首清亮的声音遥遥传来。   太宰治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侦探服的少年从车里跳了出来,眼眸眯起,一副趾高气昂地样子远远地指着他说,“我可不是政府的人!我和社长是武装侦探社的人!”   太宰治露出一脸迷茫的表情:“武装侦探社?”   “少装傻了!你明明听说过吧!”少年一溜小跑地跑了过来,身后一个银发、气场强大的高大成年人默默地护在他身边,像是老虎在照看着猫崽,像猫一样的少年非常活泼地指着太宰治说,得意地说,“我们武装侦探社可是很有名的!”   “诶,我笑得太明显了?”太宰治有些意外自己这么容易被看破,目光略带新奇地观察着眼前还显得一团孩子气的少年,语气轻柔地说,“广津先生,我记得武装侦探社,是那个曾经和森先生有着交集的地方吧?”   “是。”广津柳浪低声回应,回忆首,“首领成为首领后不久,曾经和他们起过一次冲突。”   实际上,太宰治对这个组织确实比较陌生,他充其量只是在港口Mafia的情报室翻阅过相关的资料,没有找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他也只是翻过一遍就丢在一边了。   印象里是一个接受市民委托、同时也和警局有着相关合作的民间组织。   比起在一举一动都在横滨掀起风浪的港口Mafia来说,这个业务与港.黑没什么关联的小体量组织,根本没什么关注的价值可言。   “不许小看乱步大人的侦探社啊混蛋!有乱步大人这个世界第一名侦探在,武装侦探社以后肯定会变得很厉害的!”乱步气呼呼地说,“我跟你这家伙,完全合不来啊!”   “这一点我赞同。不过,武装侦探社的人,来这里有何贵干?”中原中也一个起跳,和雪染拉开了距离,站在不远处有些喘气地加入话题。   从刚才开始他一直在尝试着和雪染拉近距离来攻击,毕竟这个小姑娘一看就不擅长近身战斗,不过距离她越近,攻击就愈发凌厉难以突破,靠近她身边三米处时,中原中也不仅能感受到灵魂深处都被冻结的冷意,还有种体内的能量愈发活跃、乃至不受控制的错觉。   “当然是来支援你们啊!”江户川乱步理所当然地说,他看了一眼凝神戒备的中原中也,皱了皱眉,回头对福泽谕吉说,“社长,我们来迟了。我就说那些政府的大人效率太慢了吧!她现在,应该已经和森鸥外对上了吧?”   “你说什么?”中原中也悚然一惊。   “乱步,解释一下。”福泽谕吉看了一眼焦急的中原中也,低沉地说。   “啊啊!社长是笨蛋吗!在我们出发之前,种田长官就已经和森鸥外联系上了吧?但是现在这个人还是什么都不知首,他是森鸥外的手下吧?”乱步指了指中原中也。   “再加上,那家伙的举动明显是拖延时间吧?”乱步满是疑惑地看着中原中也,“你真的没看出来吗?”   不等他回话,乱步瞥着太宰继续说:“先手突袭,从上到下地清洗,再到这里对上中原中也,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吧。如果森鸥外没有通知的话,中原中也能这个时间赶回来,身边肯定有你的卧底,消息都是你算好时间传给他的吧?目的,就是为了拖住中原中也的同时,让另一个人能够毫无阻碍地直面这个组织的首领啊。”   “虽然不知首那个人有什么能力,不过考虑到她的身份,能办到什么都不奇怪,这么久没有动静传过来,我们就默认那个森先生已经死了吧。”乱步最后直率地总结说。   中原中也听得死死握住拳头,恶狠狠地瞥了一眼太宰治。几乎在一瞬间,他的脚下覆盖了红色的异能力光芒,中原中也飞快地踩着大楼的外壁笔直往上跑。   “来了个聪明人呢。乱步大人么……麻烦的少年。”太宰治眸色深幽的眼眸在江户川乱步的身上转了转,不过即使被说破了计划,他的表情也不太在意的样子,只是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喃喃首,“现在的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吧。”   “雪染。”他的语气较之平常低沉了一些。   雪女咬着牙,抬起手指,瞬间用锐利起来的指甲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莹蓝色的血缠着一丝丝红线般的纹路,顺着她雪白的胳膊滑落下来,落在地面。   一股比起之前强烈了数十倍的寒气猛然升腾而起,短时间内形成巨大的冰龙,蜿蜒盘旋地追着中原中也咬了过去!   “太宰大人……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被那如同神话般的场景所震慑,广津柳浪忍不住问首。   他至今都没什么太宰治背叛的真实感,难以改变尊敬的态度,主要是因为实在是弄不清这个少年的动机。   “嗯……”太宰治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正想皮一下,却立马被人掀了老底。   “他是在报复那个森鸥外出卖他朋友的情报啦!还有需要限制那个橘发的……”乱步盯着黑发微卷的少年,不知何时带上了眼镜,“恩,原来那个小姑娘现在还打不过橘发体内的荒神吗?看来她伤得很重呀。所以要通过首领森鸥外间接限制中原中也,尽可能消除变量因素……咦,等等,你是想、”   砰!   福泽谕吉眼神一变,腰间悬挂的武士.刀出鞘,于先钧一发之际挡住了针对乱步袭来的子弹。   他的对面,一只眼睛缠着绷带,黑色微卷的蓬松短发有些被风吹乱的黑发少年露出清爽的笑容,手中的枪口略微下放,好似刚才冷不丁朝着江户川乱步开了一枪的人根本不是自己一样。   福泽谕吉看着他的眼神,发自内心地感到警惕。   这个少年,真的非常危险!   江户川乱步:“……喂!你认真的呀!”   这个人,是真的准备杀了他呀!就因为刚才那些话?   看着明显炸毛的侦探服少年,十六岁的港口Mafia准干部·太宰治,发出半是调侃,半是疑惑的轻笑:“乱步是吧,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活着……长到这么大还没被杀死的?”   他的鸢眸黑得深不见底。   ***   港口黑手党顶楼。   楼首内,遍布各种死状凄惨的尸体。   一男一女两个小孩牵着手从楼首里走过。   其中的男孩高兴地哼着歌。   “哼~~哼哼哼~~~”他个子要比女孩稍高一些,一头柔软的黑白交杂的短发有些凌乱,眼睛很大,漆黑的虹膜中有着星星状的瞳孔,可爱的脸蛋上盛放着喜悦的笑容。   虽然看起来还不够成年男人大腿的高度,但小小的他已经像个好哥哥一样,一手牵着更小一些的女孩,一手抱着一只眼眶犹如黑洞般空空的、头部被撕成两半的残破玩偶,稳稳地在遍地的血泊之间行走着。   “小萤,就是这里,我们到了哦!”   走到首路尽头,他松开女孩,吃力地推开一扇大门,嘻嘻笑着,与里面的大人对视片刻,打着招呼:“森先生是最后一个活人啦!我已经很久没见到森先生了,好怀念啊!好想看你变得破破烂烂的样子!”   “好久不见,久作,还是叫你Q会比较好呢?”   森鸥外独自坐在办公桌后,一手撑着脸颊,眼神深沉地看着被小男孩小心翼翼牵进来的小女孩。   她有着精致到有些不真实的可爱容貌,穿着一身黑色丝绸小礼服,裙摆处绽放漂亮的彼岸花。那宝石般的眼眸,黑色绸缎般的长发,即使此刻正在行动着,给人的感觉却更像一个人偶娃娃,说实话,非常符合森鸥外的审美。   “我们还是初次见面吧,可爱的萤小姐。”他极有风度地笑了笑,“一见面就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惊喜呢。”   萤在见他之前,已经收服了Q这被困在港口Mafia最深处的怪物。这极为隐秘的情报的泄露,与这一场令他都反应不过来的突袭风格,让他已经反应过来。   “太宰君终于背叛了我吗?”森鸥外微微叹息着,“这是我最不希望看见的一幕。但不知为何,却也不觉得意外。”   萤安慰他:“太宰很麻烦的。也不站在我、这一边。”   随后她微微歪着头,打量着眼前成熟而俊美的中年男人,问了一个最关心的问题:“织田的情报,是你泄露的?”   港口Mafia中,所有异能力者的情报都是机密,就连情报部也不会归档,所有资料只由身为首领的森鸥外掌控。   与极其出名以至于异能力根本瞒不住的太宰治、中原中也不同,加入港口Mafia后根本没有正经战斗过的织田作之助,他的【天衣无缝】,可不是什么大众化的情报。   那天他在陷阱中所中的慢性.毒.药,毫无疑问,是某人出卖了他情报的铁证。   “小萤,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森鸥外露出温和的笑容,缓缓地说,“作为组织的首领,如果有人愿意给出足够的代价,我甚至连自己的性命也能出卖。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萤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   森鸥外暗暗松了口气,觉得眼前的小可爱似乎还可以沟通,他置于腿侧的一只手伸向桌板下隐藏着的通讯装置,想要召唤得力助手中也君前来救驾,但这个举动还未实施,他的左手背突然一阵灼热的刺痛。   一朵完全盛开、甚至有些熟透的鸢尾花,缓缓从他的皮下浮现出来。   森鸥外眼神有些恍惚,他感觉身体正在失衡地摇晃,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模糊起来。   红的更红,黑的更黑,周边的一切色彩变得无比鲜艳而扭曲,他的额角有青筋微微抽动着,指节死死攥住桌角,一首穿着漂亮裙装的金发小女孩出现在他身侧,下一秒手持着巨大的针筒,以极快的速度朝着站在那里的萤冲了过去。   萤微微睁大眼睛,此刻,她的眼眶中已经不再是漂亮的宝石,而是犹如一个黑洞,源源不断的诡异气息从中涌出,虚空之中,有透明的有着长长触角的东西缠住了金发小女孩,森鸥外再也支撑不住,踉跄地半跪在地上。   萤甩开梦野久作的手,慢慢走过去,冰凉的手指在森鸥外布满冷汗的脸颊上碰了碰,轻声说:“仆人,三号。”   被打下邪神标记的那一刻起,森鸥外的选择除了臣服之外,就只有毁灭。 第26章   森鸥外恍然间回忆起了自己还是军官的时候, 手上掌握了【死之天使】这样的王牌,他野心勃勃同时也满怀抱负地想要利用这点优势赢得日本对外的战争, 为国家争取最大的利益。   但事情的发展最终没有如他所愿。   战争失败了,他的天使也背弃了他。   那时从军队退役后的绝望感,理想与现实的强烈落差,困扰了他不短的时间。   在经历了漫长时间的反思和沉淀之后,在恩师的鼓励下,他重拾了志向, 将那一切灰暗的记忆都抛在脑后。   他原本已经将那段记忆忘在脑后了。   但没想到,没过几年,他会再次体验到一场类似的绝望、这一次的痛苦, 比上一次还要加重千百倍。   “林太郎, 真是笨蛋!”   模模糊糊的清脆童音在耳边响起, 来自他最熟悉的异能力化身。   “爱丽丝……”   森鸥外喃喃地呼唤着, 挣扎着睁开眼眸。   “都怪你这个笨蛋!变态!萝莉控!胡乱招惹奇奇怪怪的东西, 害得我现在都变成这样啦!”   一片混沌的背景之中,无数凌乱的线条扭曲着空间, 唯独一个肤色雪白的女孩的身影好似在发光。   仔细一看,她原本那头颜色纯正的金色卷发,此时像是美杜莎一般地被毒蛇缠绕着每一根发丝, 碧蓝的眼眸已经消失不见,空洞洞的眼眶内源源不断地涌出乌黑的血液,半边身子, 已经像是融化在肉泥一般的土地里。   森鸥外满脸冷汗地站在原地,爱丽丝被邪异的力量强行浸染的绝望与痛苦仿佛有若实质般地传达到他的心间,即使意志再如何坚定,面对理想化身般的爱丽丝如此的惨状, 依旧让森鸥外险些崩溃。   “不,我不会真正责怪你的。因为我就是你啊……”爱丽丝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那仿若陷入另一个空间般的虚无的声音,层层叠叠,甚至开始产生回音,“林太郎,做出真正想做的选择吧……”   森鸥外猛地睁开眼睛,鬓发已被汗水浸透。他发现自己正躺在柔软的地毯上,左手背灼热发痛,身体在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他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目光落在窗边。   那个小小的黑裙少女正用手触碰着落地窗,眼神落在窗外的景色上。   而那个小怪物Q,正缠着她不断撒娇。   “小萤、小萤……真的不可以杀掉森先生吗?为什么嘛!”外表精致可爱的少年撒起娇来,如同软乎乎的柠檬蛋糕一样清爽而又惹人疼爱,但小少年口中说出的话,却是扭曲而令人发寒,“森先生太没用啦!我把他杀掉,小萤来使用我吧?我肯定比他好用的!森先生都好老了!”   “你在说什么呢,久作。”森鸥外缓缓走来,嘴角露出迷人而恶意的笑容,“这话说的真让人伤心啊。你难道忘了,在你被父母双亲抛弃的时候,是谁收养了你,给了你一个容身之所吗?”   梦野久作瞳孔猛地一缩,星星状的莹黄瞳孔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戾气:“森先生还是那么讨厌!”   森鸥外确实收养了他,但带给他的,绝不是什么容身之处,不过是一个暗无天日的监牢罢了。他成年累月地被关着,只有在极少数需要他杀人的时候,才会被放出来。与其说是人,不如说被明晃晃地当做杀人工具对待。   萤并不太在意两人之间的对话,见森鸥外醒了,就看着他,用轻飘的声音问:“决定了?”   与之前的两任仆人,伽尔玛与雪染不同,森鸥外是在完全抵抗的情况下被她强行标记的。   所以排异的反应也是最大的。   当他在昏迷中下意识地反抗的最为激烈的那一刻,萤差一点就忍不住让他‘开花’了。   但在那之后,他的抵抗就逐渐减弱了。   直到现在醒来,即使萤已经从标记中掌握了他的心情,依然程序性地发问:“仆人,三号?不服从的话,就死。”   当然,有一点,萤没有特意说出来的是,被她标记过的生物,就算死亡,灵魂也归属与她。   她可以像是复活伽尔玛一样随时复活她的仆从。所以森鸥外就算拒绝了,除了多受一顿折磨与真的死一次之外,其实什么结果也不会改变。   森鸥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作为港口Mafia的首领,在手握大权后他还是第一次久违地躬下腰身:“我别无选择不是吗,我尊敬而可爱的小主人?”   成熟深沉的成年男子,弯腰恭敬地对待着眼前凝视自己的小女孩,背景是落地窗外高高的一轮红月,光线暗淡。不知何时纷扬起来的落雪,与办公室偏欧式的装潢,又使得场景带着种童话般的梦幻感。   伴随着低沉而华丽的声线,森鸥外左手背上的鸢尾花完全绽开,微微泛起的红芒,在昏暗的光线下,妖异而惑人。   “小萤~我也想要~”梦野久作看着眼前这一幕场景,本能地觉得有些受到排斥,于是开始撒娇。   “仆人?你太小了。”萤皱皱眉,对这个自来熟的小怪物的亲近感到有些困扰。   根据太宰治的计划,萤在独身前往首领办公室之前,先去了港口Mafia的牢狱。   她需要拆掉港口Mafia的最后一重底牌,看情况决定是收服Q还是毁灭。   说实话,萤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她只不过是在看守梦野久作的人上来阻挡的时候释放了一下气息,在几个人的脑海里灌输了稍微多的一点东西。在他们受不了的时候叫出来的声音稍微渗人了一些,她还有些担心里面的Q是否会将她认定为敌人,但用捡到的钥匙打开门之后,萤收获的就是一个星星眼的、乖巧的Q。   她说什么他都点头,让他带路去找森鸥外,也乖乖地走在前面带路,后来担心她看不清路,还主动牵她的手。   首领办公室外,所有阻拦他们的人,都被Q一人挡了下来。   他的异能力【脑髓地狱】,是需要让自己受到伤害之后才能发动的能力,Q主动受了不少伤,才将守卫首领的精英部队解决。   当他举着满是血液流淌的胳膊,邀功似得邀请她一起‘游戏’,看着那些陷入【脑髓地狱】制造的幻觉中的敌人开始自相残杀……   萤:……有些迷惑。   这个孩子似乎将她当成了同类,对于她那时身上未褪的危险气息毫无恐惧,反而非常喜欢似得贴上来。   梦野久作是如此的异常。他在人类之中,应该也是不得了的小怪物吧。   无论如何,被如此热情对待的萤,也没办法对他冷眼相对。   “我比你大哦,小萤。”请求被驳回的梦野久作,有些不开心地看着眼前的小小又强大的妹妹,忍不住说,“你要叫我哥哥哦。咦,你那是什么表情?”   萤:嫌弃.jpg   “不行吗?”梦野久作看懂了萤的嫌弃,有些失落地抱紧手中的玩偶,想了想,又伤心地说,“那也给我打上标记吧,不能做哥哥,我就做萤的仆人好了。”   人生的大多数时间都在禁闭室孤独一人度过的少年,实在不想再次被一个人留下来了。   他在黑暗中活了许久,终于找到一个不但不怕自己、而且长得超级可爱的厉害妹妹,梦野久作本能地想要紧紧抓住对方。   为此,他可以做任何事!   眼看Q那副眼巴巴的样子,好像给萤做个仆人是什么求而不得的事情一样的表情,让森鸥外有些想要捂脸。这小家伙也太好拐了吧,以前怎么都没发现?   萤有些犹豫。   她作为人类的良知告诉她,雇佣童工是不对的。跟可以尽情压榨的大人不一样,孩子是尚未成长起来的幼苗,摧残过度容易夭折。   梦野久作偷偷觑着萤的脸色,觉得有戏,正要继续撒娇。   就在这时,萤的手机响了。   萤接通手机。   “萤酱。”呼呼的风声中,少年略带笑意的声音透过电磁波传来后显得格外的动听,“救命呀。这边来了个好凶的医生小姐,要用电锯割断我的脖子呢~~”   “不好吗?”萤疑惑地反问。   “我不喜欢哦。想想就很痛吧。”太宰治说,“所以,萤快来支援我吧。”   萤顿时有些敷衍:“要走好远。我相信你……”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萤自己过来走了挺久的,一想要回头去支援太宰治,萤觉得自己没有行动的动力。   “诶~语气很是怠惰啊萤酱,是想偷懒吗?”黑发蓬松的少年悠闲地仰着头,看着头顶的高楼外壁,即使被人用沉重的电锯架在脖子上,锯齿就贴着薄薄的颈部皮肤,仍然用那种带点活泼的像是在开玩笑的语气轻飘飘说,“有一个办法哦!大概三十秒后,中也就会挣脱雪染的控制,从外部强行闯入你那里营救首领吧。你可以趁那时候,从楼上跳下来哦。一定会很有趣的!”   萤挂断电话:“唔。”成功被激起了一点兴趣,但还是有点不情不愿。   “啧,老实点!”见太宰治低头收起手机,与谢野晶子都惊了,第一次见到这么不怕死的人,他那毫不顾忌的活动让与谢野下意识地将手中的凶器挪开了一些。   “果然,医生小姐是个好女人呢。”太宰治了然地轻笑出声。   “你这家伙,果然还是弄个八成死吧!”一头齐整黑色短发,头上有着镂金蝴蝶结发卡的女人愤怒地喊了一声,举起电锯二话不说朝着太宰治切了过去。   伽尔玛从侧边抬腿,将尚未启动的电锯踢飞,顺势踹飞两个带枪的黑衣人,眼神有些阴沉地跳回去守在太宰治的面前。   “太宰大人,现在该怎么做?”   他们两人的周围,站着堪称一望无尽的敌人。其中有不少,都是熟面孔。   ——是在凌晨时刻的清洗中,第一批被伽尔玛和雪染清理掉的敌人。   不久前,他们黑压压地像群乌鸦般地跟在那个白衬衫黑裙的少女身后赶到这里,瞬间将场面的局势反转。   “喂,过来治疗。”与谢野晶子看到伽尔玛之后立刻后退两步,在黑衣人的守卫中退到后方,将刚被伽尔玛打成重伤的几人救治起来。   金色翩然的蝴蝶飞舞而过,刚刚还奄奄一息的几人完好无损地站了起来,表情都是又惊又喜。   伽尔玛沉着脸看着这一幕,心中惊疑:“居然还有这种作弊一样的异能力……”   “晶子也是我们武装侦探社的一员!”在福泽谕吉的保护下又开始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江户川乱步凑了过来,看着太宰治此时所处的困境,得意非常,“怎么样,小看乱步大人的下场就是这样!” 第27章   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响起。   中原中也顶着半身的冰霜, 撞碎整面落地窗扑了进来。   纷飞的玻璃碎片在暗色的丝绒地毯上铺开一道弧形的晶莹碎片,冷风从高楼缺口灌入, 晶莹的淡红色雪花随之一并飘落进来。   “首领!”中原中也落地后翻滚了一圈卸力,站起身来之后,第一时间搜寻森鸥外的踪迹。   在看到自家首领神色微妙地站在办公桌边,看起来衣衫有些凌乱,但大致完好无损的样子之后,他总算松了口气。   森鸥外还活着。这是这一整天的坏消息中, 唯一的一个好消息了。   “中也君。”森鸥外的目光从窗外收回,带着些审视地,落在纤细娇小的少年身上。   “首领, 敌人呢?”确认了首领的安危后, 中原中也的神经又变得紧绷起来。   他飞快地转过身将森鸥外挡在身后, 目光扫视着周围的同时, 也在警惕着窗外的动静。   刚才一直缠着他不放的那个疑似冰雪系异能力者的女孩没有跟上来, 这让他有些疑惑。   “这个啊……”森鸥外的视线再次看向窗外。   透明的玻璃被打破,一直关注着萤的森鸥外就眼睁睁地看着靠近窗边的女孩顺势身体前倾, 坠了下去。   而在旁边围着她转的Q,同样不假思索地跟着一起跳了下去。   这年头,这些孩子们都不怎么将自己的生命当回事啊。和他们这些大人的做事风格可真是, 截然不同。   森鸥外心情复杂地笑了笑,默默唤出了自己的异能力。   金发蓝眸的漂亮萝莉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只是与以往活泼傲娇的性子不同, 此刻的爱丽丝一言不发,只用那双幽深而诡异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森鸥外。   “爱丽丝……”   森鸥外的目光深情而痛惜地注视着自己亲手创造的异能力。   在他精神状态最危险的时刻,是他的异能力主动帮他承担了一切。   所以那个健康活泼的爱丽丝酱已经消失了。   一切, 都已经回不去了。   局势在眨眼间就恶化到这种地步,是他所预料不到的。   在森鸥外看来,港口Mafia受到的损失已经不可逆转。即使真的打败了敌人,动荡不断、人员大量损失的港口Mafia也会濒临解散的绝境。   更何况,直到现在森鸥外都看不见打败那位深不可测的萤的希望。   等等。   希望——   森鸥外猛地看向中原中也。   橘发的少年正默默取下头顶的帽子,用手掸去那上面的尘埃与冰屑。尽管有着重力异能力的固定,在战斗的过程中,帽子并没有掉落,但还是在冰雪的攻击中产生了一定的损坏。   他原本是一副出任务时的标准西装暴徒打扮,此时浑身的衣衫都有些破烂,谈不上风度可言。   重力异能力护身,再加上极强的体术,中原中也在平时的战斗中无往而不利,几乎不会受伤。由此也可见刚才他遇见的敌人的强大。   但即使如此,他也只是轻伤罢了。   “中也君。”森鸥外斟酌着言语,大脑在这一刻飞速运转。   情报上的不足让他本来难以推断太宰治这次策划进攻港口Mafia的意义所在。   而在感觉到萤的诡异和强大之后,他反而更加疑惑了。   但是在看到中原中也的时候,他的脑子似乎突然闪过一道光。   难道说——   “我记得,你曾经见过她。对,我早应该想到的。”   “首领?”中原中也露出懵懂疑惑的眼神。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森鸥外指的到底是谁。   “那个,西餐厅的小女孩。”森鸥外眸色变深,唇角终于有些不受控制的勾了起来。但很快,他手背的印记猛然变热,温度高到仿佛一瞬间整只手都成为焦炭。   森鸥外条件反射般地绷起脊背,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着,脸上的表情也发生了变化。   脑海中传来一道轻柔如落雪般清澈的嗓音。   “你,猜到了,就不用解释。由你来,限制中原中也。”   森鸥外的脸色几度变化,原本仿佛抓到翻盘机会的狂喜的笑容,仿佛僵在了脸上。   他没想到印下标记后,萤对他的掌控力能达到不见面也能读心的程度,毫无防备之下,他几乎是毫无隐瞒地将自己的底牌和思路都给暴露了出去。   “首领,怎么了!”中原中也一头雾水地扶着突然像是经历了什么重大打击的森鸥外。   “中也君,她原来,是为了你啊……”森鸥外咬了咬牙,看着一直没搞清楚状况的中原中也,心头弥漫的不知道该是悲哀,还是无奈。   ***   周围是呼啸的风声,身体下坠的时候有些微妙的轻盈感。   萤新奇地张开双臂,裙摆在狂风压迫下凌乱地飞舞着。   “主人!!”雪染的声音都变了。   原本还锲而不舍地追在中原中也身后的雪女,在看到从窗口跌落出来的小小身影时,立刻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自己的任务目标,以超越极限的速度朝着萤赶了过去。   血色残破的冰龙从半空中一掠而过,长长的龙尾擦着大楼外的墙体,嚣张而随意地留下狠狠的划痕。   雪染脚踩着冰龙的脑袋,伸出手臂接住那落下的娇小身躯,透彻如同极地冰雪般的眼眸险些飙出泪来:“主人~~~~你没事吧?”   还没玩够·萤:“唔。”   感受着雪女那头传来的真心实意的担忧,萤有些无奈地撇过了头。   就在那一刻,与一双惊慌失措的大眼睛对上了。   “啊啊啊啊啊~~~~!!!”想都没想,跟着跳下来的梦野久作胡乱地在半空中挥舞着手脚,失重带给他严重的恐惧感,一时间头脑甚至无法思考。   梦野久作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空中见到的萤是否是幻觉,只是张开口,发出了呼喊的声音,但话出了口,就被风声盖过。   “雪女。”萤抓着雪女袖子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些,命令道。   “是。”雪染连忙操纵着冰龙往下飞,在快要接近地面的时候,才拎住那个小鬼的后领。   冰龙落在地面。   “冷冷、好冷啊!!”梦野久作睁大了盈满泪水的大眼睛,莹黄的星星眼眸傻傻注视着眼前如同生活在幻想世界中的冰龙,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触碰,但还没靠近,他就觉得全身都要被冻住了,迟钝的神经传来被冻结般的冷意,承受不住的少年痛哭出声。   雪染疑惑而嫌弃地注视着怀中的小小少年,如果不是萤的命令,她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个人类小鬼丢下去。   “梦野。”萤微微皱起眉,呼唤了一声。   “小萤,我好痛哦。”听到她的声音,梦野久作挣扎着向她伸手。   他的半边身体都被极寒的温度冻得青紫,眼神有些涣散。雪染耗费巨大的代价制造的冰色巨龙,寻常人别说承受攻击,只要稍微靠近一点都可能被极低的温度冻死。以梦野久作这样寻常小孩的体质,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被冻住之后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萤微微皱起了眉。   “小萤,对不起……”梦野久作在萤的目光下茫然地瑟缩了一下,委屈地在自己认定的妹妹面前服软道歉。   他的脾气其实并不好,就算是曾经最爱的爸爸和妈妈,让他不满了他也会发脾气、大吵大闹。就算对着最害怕的太宰恶魔他也从来不会乖乖服软。   但他就是不敢对萤生气。   第一眼看到那个身处黑暗,却仿佛是黑夜的主人一般的小女孩,他就觉得非常亲近。她耍弄那些大人的样子,也和他好像。   梦野久作知道,他们是,同类。   那他眼中这漆黑混乱孤寂恐怖的地狱世界中,多了一个和他一样没有长大的同类。   梦野久作真的很高兴。   所以他也格外害怕,这个自己认下的同类会嫌弃和讨厌自己。   萤没有再犹豫,示意雪女将人放下之后,抬手轻轻抚了抚梦野久作的脸。   那张白皙有些偏圆的脸蛋右侧,出现一道略小的黑色鸢尾花,样子如同花苞,犹如纹身一般小巧而精致的纹路,让那张稚嫩可爱的小脸上多出一种神秘而空灵的感觉。   与此同时,梦野久作身上的冰霜也开始消失,身体渐渐恢复活力。   萤发觉这个孩子确实与她格外契合。强如雪女,第一次接受她的力量时也表达了十足的不适,但梦野久作却不是这样,他像是如鱼得水一样地,享受着她给予的力量、甚至在渴望更多。   萤有些新奇地搭着他的脑袋,额外输送了一部分的力量过去。   梦野久作脸上的痛苦消失了。秀气可爱的小男孩睁开那双特殊的眼眸,露出漂亮而单纯的笑容,他抬手盖住萤放在自己脸上的小手,漆黑的虹膜中映着萤的倒影。   “小萤,我是四号吗?”梦野久作期待地问,那模样活像是寻求父母认同的孩子。   “不用当,仆人。”萤很是宽容地任由他拉着手,说,“你,编外。”   未成年人,不参与编制。   “小萤~~”梦野久作笑得可可爱爱,眼眸中垂落一片阴影,“那,如果把森先生杀掉,我可以成为三号吗?”   “你杀不掉的。”萤耐心地回答。   她标记过的人,连地狱也无法收容。如果不经过她的允许,是没办法死亡的。   梦野久作有些不甘心地鼓起脸颊。   “那个~萤酱~你好了吗?看这里看这里~”一片沉寂之中,突然有一道声音响起。太宰治略微提高了声音,语气轻飘飘地说,“我要死了哦~~”   萤转移视线,那双漂亮的粉色眼眸,看向一旁的太宰治与压迫他的黑发医生小姐。   那位医生小姐身形纤细,一身衬衫与短裙,裹着黑丝的长腿踩着高跟鞋,气场非常强大。那双理应握着手术刀或者注射器的纤纤双手被丝质黑色手套包裹着,用力抓着一把吓人的电锯,搁在某人的脖子上。   画面视觉冲击力极强。   萤的注意点却落在她柔顺短发上别着的金色镂空蝴蝶发卡上。   很漂亮……   梦野久作站在她的身侧,脸颊鼓起,带着强烈的敌意与幸灾乐祸地看着太宰治,完全没有救人的意向,开心地说:“太宰先生!再往前走一步嘛!你被电锯割开的样子,我好想看看啊!”   太宰治唇边的笑意加深:“是Q啊,恭喜你加入我们。但,现在已经成了家犬的你,就不可以再像是野犬一样乱吠了哦。否则的话,可是会受到主人的责罚的——萤酱,不要发呆了嘛。”   梦野久作立刻噤声,有些怯怯地回头观察萤的脸色。   萤从神游中被唤回神,无神的眼眸看了看太宰治和梦野久作,说:“……无所谓。”   萤才懒得因为太宰治而教训自己的仆人预备役。   梦野久作一下子放下心来,露出可恶的笑容。   太宰治失笑地摇了摇头:“有那么讨厌我吗?”   与谢野晶子看着眼前三人旁若无人的交谈,心中有些怪异。   只看外表,两人都不过是孩子的年龄,长得都是精致可爱,与什么罪犯、凶手完全搭不上边。   这两个孩子,难道就是你刚才手机求助的对象?   戴着蝴蝶发卡的医生小姐放下电锯,用一种鄙视的目光看着身边的黑发少年。   她没有注意到,周围几个原本围绕着她的港口Mafia成员们,在见到那个小男孩时剧烈变动的脸色。   “医生,小心!不要靠近!!”一旁,享受过与谢野晶子好几次救治的一个黑手党,用颤抖的手拉住了想要上前了解情况的与谢野晶子。   “那个男孩……是Q!是那个恶魔!!”男人在港口Mafia内部的资历比较久,因此听说过这个港口Mafia的恶魔。   当年为了将这位失控的危险异能力者控制起来,不知道死过多少人,这些年,偶尔将他放出来执行任务,也总是弄的场面极度残忍。   总之,这位是敌我不分的类型,即使同是港口Mafia内部成员,也不可对他放下戒心。   梦野久作的视线落在那群明显恐惧着自己的黑衣人身上,嘴角咧开恶质的笑容:“小萤,这些是敌人吗?交给我吧!我可以帮小萤全部杀掉哦!”   梦野久作终于被喜欢的妹妹接受,心情也随之变得高昂激越,虽然没能被承认是四号而有些遗憾,但这也让他更为迫切地想要在萤的面前展现自己。   “恩。”萤看了太宰治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她微微仰起脸,目光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上空。   雪染为了救她而放弃了对中原中也的追捕,此时的那位重力使,一定与森鸥外相遇了。   照理说,森鸥外完全在萤的掌控之中。   中原中也间接受她控制,理应不再存在隐患。   但森鸥外的标记中传来的画面,让萤知道,他显然没有真如表面上那么容易屈服。   已经猜到了他们这次进攻的原因……   但是没有用。   萤在捕捉到他内心蠢蠢欲动的念头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警告。   说起来……这个人,和太宰说的,有些不一样。   内心感到好奇的萤,毫不留情地通过标记的链接翻阅了那一头森鸥外的部分记忆,心中对这个男人有了新的认识。无论是作为人类来说,还是作为BOSS,他无疑都十分优秀,有着纯粹的理想,另外还能屈能伸、人脉广阔、心思深沉,如同一条隐藏在暗处的眼镜王蛇。   任何小看他的人都会遭受到致命的反击。   好在太宰治一点都不小看他,甚至确定了目标后第一时间针对的就是他,否则一旦让他与异能特务科完成结盟,掌握足够的情报,那一定会给萤的计划带来巨大的麻烦。   “哈哈哈哈哈——来玩吧~~~~”   萤正在发散思维的时候,梦野久作已经在大杀四方。   与萤所赠送的力量的极佳相性,让梦野久作的异能力产生了奇迹一般的变化。   他没有再用隐藏在袖子里的刀片撞上敌人,通过自残而发动异能力。而是开心地做出一个拥抱的姿态,静默数秒后,数条犹如海葵般的肉粉色藤蔓从他背后钻出,长长的犹如鞭子一般地朝着人群挥舞起来。   “等等!”乱步立刻大叫着提醒,“躲开!不能攻击这个!”   “啊啊啊!快跑!”   “别靠过来!”   但被这诡异场景惊吓的众人,还是下意识地在无法逃脱的时候做出了反击。   枪声大作。   顷刻间,肉粉色的藤蔓被打成碎末。   众人来不及松一口气,所有开过枪的人,身上各处都浮现一个漆黑的手印。   “啊啊,一群笨蛋!”江户川乱步叹了口气,立刻朝着不远处的与谢野晶子大喊,“晶子!你快点回来!过来过来!”   “啊?”与谢野晶子正疑惑地检查着附近一个人身上的手印,听到乱步的声音后,虽然疑惑,但却毫不含糊地立刻听从指令跑了过去。   “……好痛啊。”梦野久作身体有些抽搐地蹲在地上,疼得发抖,手中紧紧捏着的、不知何时出现的玩偶发出疯狂尖锐的笑声。   那笑声回荡在空气中,令人心浮气躁。   “游戏,开始了哦~”梦野久作冷眼看着把自己弄疼的一群人,一把撕开了手中的玩偶!   顿时,此地变作了修罗地狱。   所有身上有着手印的人,在这一瞬间,眼神陷入空洞。   他们陷入了【脑髓地狱】赋予的可怕幻觉之中,一个个抱着脑袋痛苦地爱好者,枪声大作,他们很快开始无差别的攻击着附近所有的对象。   “啊啊啊!!”   “别过来!别杀我!!”   剩下的人有的躲避,有些被迫反击,有些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疯子越来越多,疯狂仿佛会传染一般将所有人都拖入恶意的深渊。   “还是这么恶心的能力。”太宰治站在萤的身边,双手插兜,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的发生。过了几秒,他突然低声说:“萤酱,可以给我Q的指挥权吗?”   萤没有拒绝:“恩。”   太宰治低笑:“那接下来的指令,我希望只有Q一人知道。萤酱掩护一下我吧。”   不久后,远远站在一边,没有涉及这次混乱中的武装侦探社有了动静。一直盯着梦野久作的江户川乱步突然脸色一变,大喊道,“社长!快躲开!”   “你们怎么能不参加进来呢?一起嘛~”梦野久作那双漆黑的虹膜与星星状的瞳孔,在此时地狱般场景的衬托下,显得犹如真正的恶魔,他残暴而天真地笑着说,“人越多,游戏越好玩~”   江户川乱步眼神凝重,他能从空气的变化、地面上缓慢改变的细微痕迹中,察觉到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在朝悄悄朝他们这里袭来,目标是……福泽谕吉!   福泽谕吉很信任乱步的判断,正要往后躲闪,脚步却突然一顿。有什么东西已经缠住了他的脚踝。   江户川乱步内心警铃大作,他一咬牙,猛地扑了过去,代替福泽谕吉恰好撞到那个看不见的东西上面。   触感软绵绵的,像是沼泽的淤泥一样恶心,江户川乱步一脸的恼火!   太宰治远远看着那个天真而聪慧的少年,露出了有些无法理解的眼神。   “你的弱点,未免也太明显了吧?”   娇弱的身体,是一点,而对于那位保镖先生的过度在意,更是重点。   对方虽然是少有的聪明人,但抓到重点的话,真的一点也不难对付。   乱步……   少年有些婴儿肥的侧脸上浮现一个青黑的手印。   福泽谕吉僵在原地。   没能保护好自己在意的对象,反而被对方保护了的心情,让他握刀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梦野久作在太宰治的催促下,懒洋洋地撕开了第二只玩偶!   江户川乱步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忽地抬起头,目露凶光! 第28章   顶着一头乱翘的黑发, 有着稚嫩脸蛋的少年,神色是微微茫然的。那双漂亮的莹绿色的眼眸中, 没有了以往的灵动活泼,似乎连光都消失了,空洞而无神。   “乱步。”福泽谕吉声音低沉的唤道。   少年毫无反应。   他的心像是被谁狠狠撕扯一样痛苦。   两人的周围,正发生着宛如地狱般的场景。那些自相残杀的敌人,用自己的行为清晰地证明给福泽谕吉看——中了Q的异能力的人,会有怎样的下场!   即使没有江户川乱步的推理能力, 福泽谕吉也能通过观察,大致推测出这次敌人的异能力应该是幻觉类的。乱步应该是第一次遭到这种类型的攻击,福泽谕吉不能肯定他的推理能力是否还能起到作用。   “呜、呜——!讨厌的大人!我明明只是说出了谁都看得出来的事实而已!为什么要生气!为什么要打我!你走开!!”江户川乱步开始胡乱挥舞手臂。   福泽谕吉听得脸色沉重。他知道乱步在遇见他之前一个人过得很不好。少年虽然聪慧, 却全然不懂为人处世的规则, 在现实的世界处处碰壁。   “乱步。醒醒, 那些都已经是过去了。你现在, 是武装侦探社的……”福泽谕吉再次试图唤醒乱步, 却被迎面而来的一拳狠狠击中。   狠狠地——   福泽谕吉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毫无痛感的胸膛。   少年的武力值实在弱得可怜。虽然气势强盛,但打在福泽谕吉的胸膛上, 和奶猫撒娇的力道没有什么两样。   银发的剑士整个人都有点呆住了。   黑发的侦探少年一击不成,立刻再次挥拳打了过去。那张稚嫩可爱的脸上没有往日开朗活泼的笑容,而是一脸的凶狠, 但配合上那软弱无力的力道,让江户川乱步这个人的画风与其他中了【脑髓地狱】异能力的人截然不同。   好似突然从血浆片过渡到子供向动画片的风格,场面荒唐之中带着一丝搞笑。   福泽谕吉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只好伸长手臂,用尽量轻柔的力道按住了前方扑过来的乱步的脑袋。   两人之间的身高差,与手臂长度的差距,使得江户川乱步尽管伸长了手, 使劲胡乱挥舞着,也无法碰到福泽谕吉的胸膛。   “乱步……噗。”   旁观的与谢野晶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刚才还满脸担忧的她,此时心中一片柔软。   同样围观的太宰治发出了叹为观止的声音:“真不错,某种意义上来说很厉害啊。”原本现在应该在自相残杀的武装侦探社,因为江户川乱步令人无语的武力值,而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一次内讧。   与此同时,他还不忘用手机拍下了眼前这充满喜剧效果的一幕。毕竟有备无患,先备下一个把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伽尔玛忍不住小声吐槽:“就算是六岁的小孩也比他能打吧?”这货是怎么在横滨这种鬼地方活到这么大的?   “晶子,过来帮忙。”福泽谕吉没心思理会其他人。短暂的欢乐也仅仅维持了一小段时间,被他阻拦动作之后,逐渐变得安静下来的少年,仿佛沉浸在了什么愈加恐怖的幻觉之中,有泪水从那双黯淡的眼眸中流了下来。   福泽谕吉的神色彻底沉了下来。他一边招呼与谢野晶子过来帮忙,一边将身上的羽织脱下,绞成绳状捆住了少年的手脚。   将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少年暂时交付给与谢野,银发的孤狼剑士长刀出鞘,冰冷彻骨的眼神落在哈哈大笑着,像是看着什么好戏一样看着周围的人群的梦野久作身上。   这个漂亮的孩子,看起来还不到10岁。但那眼神中的冷漠无情与残酷戏谑,绝不是一个正常的孩童能有的。他仿佛是个天生的罪犯。福泽谕吉已经决定不再将他作为一个孩子看待。   而是敌人。   想起自家的那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般的乱步,以及此刻满地不断无差别攻击的、被迫沉浸在地狱中的人们,福泽谕吉的眼神缓缓坚定下来。   被伤害才会生效的诅咒般的异能力,如果异能者被杀死呢?难不成,还能继续发挥作用吗?   身材高大的成年人持刀走来,那强大的气势仿佛将要崩落的雪峰一样,压迫而危险。正玩得开心的梦野久作,也仿佛被震慑住了一般,有些呆呆的站在那里。   “好,好可怕的大人啊。”他忍不住小声感慨的说,“虽然和森先生不太一样,但都让人觉得害怕呢。”   他下意识地将眼前的男人与同样带给自己恐惧的森鸥外比较起来。   福泽谕吉说话。他本就是沉默寡言的孤狼。   银发的武士提着刀猛地加速,几乎就在眨眼之间,银色的刀光闪过炫目的光芒。   梦野久作呆呆的站在原地,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身上蔓延出的那些藤蔓,在一瞬间裂开,掉在地上。   一起掉下来的,还有他的头颅。   但场面却并不显得血腥,因为下一秒,站在一旁的伽尔玛速度极快地捡起了头颅,重新按在了梦野久作的脖子上。   “好痛啊,好痛啊!咦,我没有死吗?”梦野久作惊讶地睁开了眼睛。   “笨蛋。已经成为萤殿下选择的人,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地死掉啊!下次小心点,自己的脑袋自己捡回来!”伽尔玛解释了一下,目光有些不善。   刚才他也吓了一跳,因为Q的头颅掉下来的瞬间,那些因为他的异能力而中招的人都短暂停顿了一下。伽尔玛担心他们挣脱Q施加的幻觉,所以才赶紧帮忙把他给恢复过来。   “啊,吓我一跳!”小孩鼓起脸颊抱怨着,完全没意识到死而复生的自己才是给旁人带来最大惊吓的存在。   “真糟糕啊——做的比我还要过分,这是什么奇怪的异能力啊?”理智而清醒的与谢野晶子,看着Q复活的诡异画面,有些无力地喃喃自语。   她看着福泽谕吉身上开始浮现的手印,一时间竟感到茫然。   在此之前,她完全没想到,受委托而赶来的武装侦探社,会遭遇这么大的挫折。代表最强智力的江户川乱步已经中了异能力,而作为社长,拥有强大武力的福泽谕吉,眼看着也要步下乱步的后尘,最终只剩下她一个医生——   “男人啊,果然不管几岁都是靠不住的。”   狠狠吸了一口气,与谢野晶子感慨了一句,紧接着侧身躲开一个朝着她扑过来的男人,用电锯毫不留情地割开他的喉咙,在漫天泼洒的血花中以最快的速度将对方砍到精准濒死。   随即,金色的蝴蝶飞过,男人很快生龙活虎的复活了。   “医、医生小姐?”   他对自己身在何处有些茫然!   与谢野晶子松了口气。   看来她的‘治疗’可以刷新梦野久作留下的异能力。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怎么样夺回己方人员了。   医生小姐重新振奋起来,将目标对准了傻乎乎的、被绑着丢在身旁、像毛毛虫一样挣扎的某个名侦探。   “漂亮的姐姐,是不是忘记了我的存在呀?”但没等她动手,Q已经将目光投了过来。   他嘻嘻笑着,看着一刀斩断过自己的银发剑士,也无可避免地陷入了自己的异能力。即使靠着超绝的自制力,福泽谕吉极力抑制自己的失控,完全没有无差别攻击的迹象,但至少也失去了行动能力。   梦野久作,微微转头,看向最后一个没有沦陷的医生小姐,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弧度。   与他怀中的诅咒娃娃看起来一模一样。   “小姐,你快逃吧!”被与谢野救醒的男人浑身颤抖着,但还是挡在与谢野晶子的面前,语气沉重地劝说着,“你是不可能对抗恶魔的。快逃吧!”   “哇,是要玩,捉迷藏吗?我也很喜欢哦!”   小少年有些神经质地低声喃语回荡在冰冷的晨风之中。   ***   港口Mafia最高楼层,原本的首领办公室,现在已经一片狼藉。   森鸥外靠坐在躺椅上,头发凌乱,目光有些微微的茫然。在已经知道,萤可以随时窥探自己记忆的情况下,男人想要停止自己内心的思考,但做到这一点很难,尤其是对他这样无时无刻都在下意识运转思维的人来说。   眼看着首领沉默不动,中原中也有些坐不住了。   “首领,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是否应该聚集部下,由我领队击退楼下那群外来者。”   “另外,针对港口黑手党的叛徒——太宰治的处置,请您明示。”   中原中也其实到现在为止都有些难以置信,为什么前几天看起来还很正常的太宰治会突然叛变,他表面上放着狠话,其实心里也有在怀疑……这是不是首领私下的安排,比如派青花鱼去做卧底什么的。   中原中也的询问,让森鸥外回过神来。   他凝视着眼前依旧对他、对港口Mafia展现出了无比的忠诚的橘发少年,半晌,有些苦涩地说:“中也君,你现在需要做的事,只有一件。 ”   做这个决定之前,他在脑中反复犹豫了很久,但最终森鸥外还是下定了决心。   可能是横滨最强鬼牌的中也君,他是唯一对抗萤的希望。那么即使让他付出死亡的代价,也要让中原中也获得真正的自由。   “这是我最后的命令。希望中也君能不要犹豫地执行,直到死亡。”   原本从见面起就显得忧郁而颓丧的成年男子像是重新打起了精神,眼眸亮得惊人。   中原中也看着这样的森鸥外,心中却浮起不祥的预感。   似乎就如同当初他眼睁睁的看着羊的同伴逐渐与自己渐行渐远一样,这次的他,似乎也没有来得及阻止事态的恶化。   他想起那位名侦探肯定的用词。   难道他,终究还是来晚了吗?   “很多人似乎都将我当做一个为了得到权势而不择手段的人,也许事实真的是这样吧。我不否认,我使用了诸多卑鄙的手段,死后一定会下地狱。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横滨,为了保护这座我所爱的城市。中也君,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首领。”中原中也沉声说。他将帽子拿在手里,冲着森鸥外低下头。   “我现在所说的话,也许都是在那位可爱又可怕的小主人的注视与默许之下的。为什么不阻止我呢?她的思维真的难以揣度啊。”森鸥外淡淡地笑着,说,“既然如此,我会尝试将一切都告知你,在她失去耐心前。今日过后,若你还能活下来。中也君,你就是港口Mafia下一任的首领。” 第29章   耀目的太阳被云层阻挡, 天空持续不断的飘雪。   从凌晨持续至今的战斗,使得港口Mafia总部方圆半公里外的路口早已经被警车团团包围。   这座城市的大半警力倾斜到港口Mafia附近, 密切关注内部火拼的动静,并在外部设置隔离线、禁止普通市民靠近。与此同时,异能特务科的种田也已经带着部下赶到现场。   鹅毛大雪呼啸地随着寒风降落,愈发寒冷反常的气候,让他们出门后都不得不穿上厚厚的防寒服。   这红色的雪景,没过几天就已经叫人看的腻烦。   失去了最初的新鲜感与惊艳之后, 越来越多的人下意识的感到……这红色的雪让人惧怕。   街头巷尾之中,无数潜伏在下水道、垃圾箱、城市的阴影处的那些城市动物们,似乎也都感觉到了什么, 鼠群、蚁群表现得焦躁不安, 甚至有些开始发疯般的往大街上逃窜。   “这雪, 已经下到什么程度了?”   种田长官从车上下来, 阴沉着脸撑开伞, 询问自己身后的部下。   “按照现在的速度推算,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大雪会在今天中午12点左右正式覆盖整个横滨。”部下回答。   种田长官应付完上前问候的公安厅局长,嘴上微微带着僵硬的笑容,低声问:“其他的人工干预手段尝试过了吗?”   “是的。我们尝试在云层上空二十公里左右的高空飞机播撒大量冰核, 使得每个冰核平均获取的水分低于降雪量标准线以下,但效果不佳。另外利用异能力做了一些较为极端的手段,但都没有成功。”部下苦恼地汇报说, “另外,这场大雪的范围刚好覆盖整个横滨的边缘,超过横滨的部分现在连一丝一毫的气候都没有发生变化。”   这是显而易见的超自然现象,只要无法除去源头, 那么人工干预的作用极其有限。   “阴阳师那边怎么说?”种田长官皱着眉问道。   “的场家的意思是,家主已经带领精锐尽快往这边赶了,希望我们能够再支撑一段时间。”   “哼,希望他们能够处理好这次的麻烦。否则的话——这次的事情可不会那么轻易了结!”   在江户川乱步回归后,他通过夏目漱石提供的情报回溯现场,还原出大部分事实。此刻不再两眼一抹黑的种田长官,很有底气地发火:“他们派来的手下在横滨搅风搅雨,造成这样的场面,他们要负大部分的责任!”   其实同样搞事的还有铃木家。   不过身为操纵国家经济命脉的龙头家族,说实话,已经不是种田长官这个级别可以干涉的了。他最多只能向上级提交抗议。   种田看着被拦在隔离带之外的一些围观市民,还不死心想要闯进去的一些媒体,脸色微微抽动,补充说:“还有,马上加派人手,千万不能让那些记者混进去!”   目前为止,知道横滨发生巨大危机的人,已经足够多了。   “是。”一个部下转头开始联系公安厅的人。   “军警方面还没有消息吗?”种田的眼里有着淡淡的红血丝,近几日不眠不休的加班,让他也有些吃不消了。   军警和异能特务科是职能不同的部门,向来不怎么对付。这次种田借着中央的调令想要指挥他们,也要担心他们是否会阳奉阴违。   “军警那边的意思是,需要先了解相关的情报。如果真的是涉及横滨的巨大危机,他们愿意派出军警中最强的特种部队——猎犬前来援助。”部下翻了翻资料,低声回答。   “哼,还算有脑子。”种田的脸色稍霁,“加快与他们的交接吧,时间紧迫,务必要在十二点之前让他们赶到这里!”   “是!”   种田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不再说什么。他抖了抖伞,黑色伞面倾斜,红色的积雪落在他的脚边。   那不祥的色彩,让他眼中的红色愈发蔓延。   雪还在下。   萤伸出小手,接住从天空温柔飘落到她身边的红雪。   雪女对萤赋予的任务重视无比,即使在激烈的战斗之中,也分出一部分精力维持着自己的天赋技能降雪,现在得了空闲,更是全力以赴,以期尽快将落雪覆盖整个横滨区域。   超过四万公顷的土地面积,如今已经有大半完成覆盖。   萤在心底稍微估算了一下,就得出了准确的时间点。   一个半小时左右,时间快要到了……   女孩微微走神,回忆起当初吞吃【书】的时候享受到的愉快与饱腹感……   那时的她处于愤怒之下,动作有些粗暴。现在回过神来,才开始回味,那已经算是她从变成现在这幅样子之后,所尝到的最为美味的东西了。   即将抓到那美味的东西再次品尝到的快意与期待,让她微微眯上眼眸,心情上扬。   意识海中,森鸥外所代表的标记不断产生异动。   这也许是萤目前为止,标记过的仆人之中,意志最为坚定的人。   源于邪神的精神浸染已经对他产生了效果,每时每刻,这个人都在无意识间对萤愈发忠诚,唯一的问题在于,这个人本身具有信仰。他那守护横滨的信念,此刻与忠诚的念头产生了巨大的冲突。   在这样的矛盾下,他果断做出了选择。   以死亡。   萤对森鸥外没有好感,也没有告诉他——死亡,远远不是一切的终结。   他试图用死亡对抗萤的操纵,在萤看来是很可笑的。   萤可以在他死去的那一刻直接将他复活,也可以抽取他的灵魂,以新的媒介作为容器让他重获新生。她甚至可以在森鸥外对中原中也进行嘱托的瞬间,扭曲操纵他的思维,让他口中说出完全与本意相反的话语。   但这个男人怀着迎接死亡的觉悟,贯彻了自己的信仰的时候,萤没有这样做。   她甚至没有犹豫,就改变了最开始的计划。   毕竟萤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魔鬼。   她自认为拥有正常人应有的道德感,对于某些拥有优秀品德之人,自然而然会产生敬佩。   就让他完成死前最后的心愿吧。   重新复活后,他就不再是港口Mafia的首领,而是她的人了。   至于铁定会暴走的中原中也……不是还有太宰治嘛。   萤下了决定后,开始神游天外。   不远处,站在雪地里的太宰治突然心中一阵恶寒。   他有些疑惑地左右扫视一圈,没有发现针对自己的狙击手之类的危险,最后略有些异样的视线扫过正一脸空白表情的萤。   没发现什么,他不由喃喃自语:“谁在算计我?难道是小矮子……?没道理啊。”   他的对面,与谢野晶子正在疲于奔命。   梦野久作还是第一次发现有异能力可以克制自己的【脑髓地狱】,为了不让眼前这个漂亮的姐姐夺走自己的玩具,他使出浑身解数,藤蔓蜿蜒如蛇,时而隐形,时而从地下攻击,令人防不胜防。   只要碰到一下,就会被视为对梦野久作的‘攻击’,身上出现诅咒的印记。   与谢野晶子的策略则是冲入人群,一边躲避危机一边用异能力将快要死去的人恢复过来,靠着人数优势进行防御。实际上,发现了破解异能力的办法,她第一个想要救的当然是武装侦探社的两个同伴,但她的异能力要生效必须满足濒死条件,与谢野晶子尝试朝福泽谕吉攻击的时候瞬间遭到下意识反击,只能狼狈避开,而江户川乱步……醒过来好像更危险的样子,这种情况,还是不要勉强他了。   这种紧急时刻,被与谢野晶子用异能力再一次拯救的港口Mafia成员们都自觉依附在她身边,保护她的同时、理所当然地依赖着她的异能力。   不断的重复被Q的异能力诅咒、再被与谢野晶子拯救的过程中——   医生小姐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   她好像回到了记忆里的那个时候。   战火纷飞的战场之上,不断死亡又被她救活的士兵们……一开始冲着她微笑,送给她礼物、说会保护她的男人,最后绝望地攻击了她,然后当场自尽,想要以此结束那令人麻木、永无尽头的死亡循环。   “你所做的一切,真的有什么意义吗?医生小姐。”太宰治含笑的声音传来。那话居然正击中她内心所想。   穿着黑色西装,白衬衫,黑领带,体态纤细修长的少年,站在充斥争斗与鲜血的场合里,没有半点违和。鸢色的眼眸深邃,嘴角微微带着笑意,气定神闲地看着与谢野晶子狼狈的样子,那破损的衣服与染上的血污,让她丝毫没有了刚出场时的威风凛凛。   与谢野晶子的身体顿住,转头冷冷地看着太宰治。   “小心!”就是这么片刻的停顿,与谢野晶子听到身后传来的破空声再要避开的时候,已经迟了。   最后一刻伸手挡住要害,与谢野晶子猛地一个转身踢开敌人。她微微喘气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因阻拦而被割伤的手臂,瞳孔微微扩大。   太宰治立刻明白过来,眼神中露出些许刻意的怜惜之色:“啊,被自己的治疗对象反过来攻击这件事,对你的打击如此之大吗?看来与谢野医生也曾经有过一些不愉快的回忆啊。”   一旁的伽尔玛捂住了脸。   这语气太狗了。他听得都忍不住想要打人。   “闭嘴。”与谢野晶子那尖锐冷酷的眼神扫向太宰治。她没注意到自己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掌,正微微颤抖着。整个人都已经无意识避开了那些原本在身后保护她的港口Mafia成员。   这时又一个人,因为周围的无差别攻击而倒下。与谢野晶子下意识地伸出手,金色的蝴蝶飘飞,那人再次站了起来。   “医生小姐,谢谢!”他充满感激地叫了一声与谢野晶子。   “恩,小心点。”与谢野晶子应了一声,眼眸中重新恢复了些许的光亮。   太宰治似乎真的对与谢野晶子起了兴趣,双手抱臂站在这里,观察着她的眼神中有着毫不留情地审视与探究。   仿佛内心的一切伤口与痛苦都被剖析,与谢野晶子对这样的眼神反感至极。   她露出厌恶的眼神,毫不留情唾骂说:“太宰治。我听说过你的名头。你这个人,比传闻中还要招人讨厌啊!”   “恩,敌人的痛骂,我就当做是夸奖好了。”太宰治笑眯眯地,口中的话却是毫不留情,“谁叫你们一个个的,明明身上带着那么明显的伤口,还要往我的眼前凑啊?”   与谢野晶子握紧拳头。   硬了,拳头硬了!   太宰治微微摇头:“与谢野小姐,你自己想必也很清楚吧。武装侦探社已经行动失败了。伽尔玛和小雪染都没有出手,你能坚持到现在,只不过是因为Q在玩耍而已哦。所以你的坚持毫无意义。只不过是重复一个循环而已,为了拯救你要被伤害,紧接着又可能会伤害你的循环……港口Mafia的成员,我还是有些了解的。再这样下去,他们对你的态度,可不会像现在这样友好哦。”   与谢野晶子僵硬地站在原地。   “嗯,我猜是五次!再过五次,以这些家伙那薄弱的意志力,应该就会开始觉得,与其为你所救,还不如一直沉浸在那个无望的噩梦之中,亦或是早早获得解脱——不断地被赋予希望之后再陷入绝望,这可是比一直身处地狱更加残酷的刑罚啊。”   说这话的少年,目光全程都没有一丝一毫落在那些被他肆意评判的黑衣人身上,但那些人对他,却都无比畏惧与信服,纷纷低下了头。   连他们自己,都没有那个胆量和自信,去否认对方的评判。   与谢野晶子注视到他们神态的变化,只觉得浑身发寒。   她……又一次做错了吗?   下一个即将死去的男人倒在地上时,与谢野晶子愣在那里,竟然迟迟不敢伸手去救。   “真高兴医生小姐认识到了这一点。”似乎没有其他目的,只是单纯为了让她绝望的少年露出清爽的笑容,那俊秀的面容此时在与谢野晶子看来犹如微笑的撒旦,他轻声细语地说,“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被你拯救的。”   那一瞬间,与谢野晶子被他眼中蕴含的浓烈情绪镇住了。她逃避地移开目光,情绪一时间有些崩溃。   她真的不该救人吗?   赋予人类新一次的生命,是正确的吗?   她的异能力【请君勿死】,真的……真的……是救赎,而不是诅咒吗?   伽尔玛站在那里,眼睁睁地望着太宰治只用言语击溃又一个敌人,不由心惊胆战,感同身受,暗自庆幸自己与这个人现在站在同一阵线。   这个甚至还未成年的少年就是这样,越是接触,越让人觉得可怖。简直让人怀疑他血管里流淌的血液都是属于黑手党的黑色。   他总是能在短短的几面之中抓住敌人的心理缺陷与伤口,并毫不留情的将之撕扯出来,血淋淋的展现众人面前。   眼前的医生小姐看来也不能幸免。   可怜的家伙。不过,像这样的敌人,尽早杀死是很有必要的。伽尔玛觉得与谢野晶子的异能力其实相当BUG,要不是这次有她入场,暗地里救活了那些早就被击败的港口Mafia成员,还带人过来搅局,他们这边的战斗早早就能结束了。   自幼成长在高压之下,没有怜悯心的伽尔玛冷酷的思考着,但此时对上与谢野晶子的是太宰治,他可不敢越过少年擅自行动。   他转头询问般看向自己真正的主人。   萤似乎正在看着天空的雪发呆。   “萤殿下。”伽尔玛有些无奈的呼唤。他总是觉得,萤这位主人的目光,有时候并不落在这个世界。在她露出虚无的眼神时,无论看什么都像是在看空气。真正能被她放入眼中的存在,极少极少。   萤无视了仆人一号的呼唤。   随着与谢野晶子失去战意,这一场战斗终于宣告结束。   港口Mafia大部队与武装侦探社全灭,作为港口Mafia首领的森鸥外时刻处于萤的控制之下。   中原中也这一荒神的安全装置得到有效控制,而以除妖师为代表的外来势力也全部消除。   只剩下缺乏武斗势力的异能特务科,他们手上已经没有能改变战局的手牌了。   也许日本这个国家还隐藏着底蕴,但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   这一次出手差不多将可能威胁到萤的因素完全铲除,难得这么主动揽事的太宰治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朝着萤的方向走去。   他笑着说:“萤酱,时间差不多了吧。我们该走了。织田作现在应该已经在等我们回去啦。”   萤慢吞吞地收回看向大楼的目光。   就在上一秒。   顶楼传来一声枪响。   除了她之外,大概只有同样在顶楼的那个人也听到了。   因为此处早已覆盖布满她力量的薄雪,感知能力大幅提升的萤,默默地感觉着那一处骤然呈指数级暴涨的狂暴力量……   她低声呼唤:“太宰。”   太宰治:“怎么了?”   萤:“你说过,你是究极的反异能力者。”   太宰治微微眯起眼睛,心中有种将要被坑的不祥预感。他在一瞬间察觉到肯定有什么他没预料到的变化发生了,立刻追问:“到底怎么了?”   萤冲他眨了眨眼,诚实地说:“森,自杀了。”   话音未落,一道血红色火球仿佛膨胀到极限一般地在高楼炸开,紧接着,像是一轮太阳般从天空沉坠下来,恐怖的气压,一时间让周围所有大楼的玻璃全部炸开。   众人被吹得东倒西歪。   雪染勉强撑起一层冰晶的护罩,将所有己方的人员全部庇护在内。   下一刻,仿佛陨石撞击地表一般地,整个地面瞬间下沉,以某一点为中心,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形坑洞。   不知道多少人毫无防备地死在这一次攻击之中。   太宰治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已经猜到面前的人是谁。也知道,非常在意手下人性命,现在却丝毫没有留手的中原中也,究竟有多么异常。   他想起刚才萤的话,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荒谬的情绪:森先生……自杀了?!!   他那种人?怎么可能?!!为了不受萤的控制?有必要吗,他难道不知道死后灵魂也会落在萤手里吗?哦,他可能还真不知道……   一时间,太宰治脸上的表情堪称精彩纷呈。   一步,两步,皮鞋踏在地面的声音。   中原中也从弥漫的灰尘中走了出来。   他的脸颊上还带着溅射的血液,那双湛蓝的眼眸中冻结了一切的感情色彩,只留下最为纯粹的杀意。 第30章   荒神, 彻底降临。   仅仅是出现那一刻的余波,就毁灭了不知道多少生命, 已经几乎感知不到外界、也失去人性的野兽,那双嗜血残暴的眼睛,从烟雾中浮现,死死盯着萤。   他没有说一句废话,周身泛起红色的气场,腿部蓄力, 在地面碎裂的一瞬间身形消失。   挡在萤面前的伽尔玛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直接打成了碎片,红色的宝石碎片漫天飞舞, 画面非常残忍。   伽尔玛:“……”   梦野久作歪着脑袋, 正要悄悄偷袭, 却被红色残影接近, 整个人瞬间被砸在地上。   “好疼、好疼啊……!”他久违地被打哭了, 扶着快被打折的脖子,抽抽噎噎又迅速无比地将诅咒娃娃撕开——   中原中也停留在原地, 脖子处隐约浮现浅淡的手印。他看着梦野久作的动作,嘴角浮现冷嘲的微笑。   “幻觉?噩梦?”他不屑至极,长腿狠狠踩在男孩脑袋上, “我现在本身,不就在最大的噩梦当中吗!!”   梦野久作没了动静。   雪女的反应很快,少女如临大敌双手平举前伸, 呈漩涡状的小型冰龙卷朝着对方席卷而去。   这能将万物瞬间冻结成冰的绝招,此时对中原中也却失去了作用。橘色短发的少年随手一挥,附加了重力的巨大冲击瞬间将这招打散,余势不绝, 甚至将后方的雪女也一并打飞。   这一切仅仅发生在一个呼吸之内,原本能够单刷整个港口黑手党总部的两个强者,加上一个人就能造成巨大杀伤的加强版精神系异能力者Q,就这样狼狈退场。   伽尔玛的头颅只剩下一半,此时正以一种滑稽的姿态被冻在地面,看着眼前完全非人的强者,碎裂半边的嘴唇颤动着,他恐惧不已地喃喃:“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闹港口Mafia的,就只是这种程度的废物而已吗?!”   橘发的少年狂笑着,瞳孔极度收缩、眼白扩大,表情狞恶,情绪癫狂而嚣张,不可一世的威压覆盖全场。   太宰治看得一脸头痛、牙痛、全身痛。   “喂,喂,这不是已经差不多污浊化了吗?”中也的这种怪物形态,怎么可能有人打得过啊?   已经数度见识过中原中也另一种异能力形态的可怖,太宰治完全不打算这个时候凑上去找打。他有些懊丧地退后几步,随即僵住了。   一只冰凉的小手扯住了他的西装裤脚。   黑发的少年僵硬地低下头。   穿着一袭毫无褶皱的黑裙小礼服,从头到尾毫发无伤,简直能去直接参加晚宴的小女孩,一脸认真地仰头看着他,裙摆的彼岸花不为人知地被溅上一些红点,盛放得极致妖艳。   “太宰,上。”   太宰治极度少见地露出了死鱼眼。   “不——要——”   “说到底,弄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你吧?”他低下头,一脸愤愤地扯住萤的脸颊使劲往两边拉开:“萤酱这个任性鬼!为什么擅自改我剧本啊!你这家伙,是眼睁睁看着森先生去死、中也发疯的吧?”   “……”被精准说中的萤心虚地移开了眼神,任由少年拿她脸颊泄愤。   “总之我才不要给你收拾烂摊子!”太宰治愈发生气的样子,眼中的情绪倒是逐渐平复下来,“接下来萤酱自己解决吧。”   “你是,逃不掉的。”萤用淡定地眼神扫了眼太宰治的背后,语气很是肯定。   太宰治背后一凉,立刻反应过来,松开手就准备逃开,却迟了一步。   一记精准的鞭腿夹带呼啸的风声,瞬间击中少年的腰腹将他踹飞。   太宰治瞬间步了雪染的后尘,撞到残破大楼的外壁墙上,身体瞬间疼得快要失去意识。   一只纤细而有力的手臂扯住他的头发,将他从内陷的墙壁里拉扯出来。   那人声音嘶哑道:“她说的对。你是逃不掉的,太宰。”   “咳、咳咳……中也……?”太宰治模糊的视野中出现一张熟悉到不行的脸,鸢眸的少年虚弱地咳出一些血,缠着一只眼的绷带真正被血染红,清明的眼中却还带有笑意,“你这是……准备好……去死了?”   “对。”听起来像是诅咒的话,中原中也却没有生气。接触到太宰治之后,由于【人间失格】的异能力作用,中原中也方才异能爆发的状态也被消除了。   橘发蓝眸的少年语气平静,看起来恢复了往常的姿态。但那双充满了决然与悲痛的眼神,让太宰治明白了一切。   “中也,虽然我一向知道你很蠢——但你不会真的以为,森先生死了吧?”太宰治忍不住有些发笑。   中原中也的眼眸亮了一瞬,但其中的光很快就熄灭了。   他声音低沉警觉:“你这家伙作为敌人,真是可怕。一瞬间就能被你抓到心里的弱点。不过,森先生死前唯一的命令,我会用尽一切达成。所以别再试图动摇我了。”   太宰治听得忍不住发出‘噗’的笑声,感觉浑身的伤口都不疼了。   他只觉得眼前的场面是绝赞的笑话,他以后能用来嘲笑中原中也十年的那种。   中原中也额角爆出青筋,手下用力,猛地将少年的脑袋往地面一砸!   一声巨响后,太宰治终于被迫闭嘴了。   “你就先暂时躺着吧。”看着倒在一片血泊里的前搭档,中原中也眸光平静,声线冷淡而坚决,“接下来的战斗,可不能让你加入。”   太宰治自称是终极的反异能力者,其实说的很对。   有他在场的情况下,中原中也即使开出最强形态,也无法保证胜利。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某个【人间失格】的持有者算计一把,直接失去异能力加持。   甚至因为污浊形态没有理智,他会比平时落败得更快。   作为队友有多可靠的太宰治,作为敌人就有多可怕。   中原中也在保持理智的情况下,无论多么想要直接去杀了逼死自己首领的那位【神】,也必须先排除太宰治的干扰。   做完这一切,他转过身,冷冷注视着旁观这一幕的萤。   “你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太宰被我这样对待,你这个他所认定的新首领却没有丝毫动作吗?”   萤很诚实地说:“太宰,不是部下。”   “是吗……”中原中也对于萤的态度愣了一下,旋即有些忍不住想要发问,“你们刚才的谈话我听到了……你一直都能控制首领?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却都没有制止的意思,为什么?”   “不想,阻止。”萤说。   森鸥外在最后决意自尽之前,与中原中也谈话的时候,是翻阅了这个人的整个人生的萤,觉得他最为璀璨闪耀的时刻。   萤不喜欢阻止别人发光。   “是吗。”看着萤清澈的眼眸,中原中也不由感慨,“就因为这个理由?”   这就是【神】吗?   但中原中也不知为何,又能隐约觉得自己能理解她。   “这份常人难以理解的余裕,是因为对自己的自信吗?”   中原中也神色平静地笑了笑:“自信无论发生什么,事态最终都能回到自己的掌控之中?”   萤有些惊讶,她很认真地回想了一遍自己的心态,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本质上,就连萤自己都没发现的事实,却被中原中也一语点破。   这让一直觉得他有些笨笨的萤感觉奇妙。   “真傲慢啊。神明……即使是【神】,也不是不能杀死的吧?”   少年俊秀的侧脸,这一刻显得锋利而冰冷。   他垂下眼,缓缓摘下黑色的手套,开始低声呢喃着。   “我这……阴沉污浊之宽恕……愿我不再苏醒……*”   暗红色宛若伤痕的纹路爬上他的肌肤,那暴露在外的小臂、修长的脖颈上开始布满野兽抓伤般的红色痕迹。一股暴走般的风压围绕着周身旋转,帽子被吹飞,那双漂亮清醒的蓝眸瞬间变形,瞳孔缩小宛若针尖,嘴角咧开狰狞笑容。   萤感受着不同寻常的气氛,微微闭上眼眸,心中莫名起了躁动。   也许是对面传来的战意与杀意太过刺激,弄得萤身体里隐藏的力量也开始蠢蠢欲动。   “主、主人……”雪染挣扎着站起来,挡在她的面前。   那双犹如冰雪般清透美丽的眼眸中充斥着恐惧与不甘,身形颤颤巍巍却依然不肯避开,倔强地想要护卫自己的小主人。   伽尔玛见状咬了咬牙,但他碎得实在太过凄凉,没有人帮忙的话,已经无法再进行战斗。   “雪染,退下。”萤对着忠心耿耿的雪染,态度还是很温和的。   她认真强调:“做你,该做的事。”   雪女微微一愣,她瞬间明白了萤的意思,退开了一些,狠狠点头。   萤重新抬起头。   半空中,已经转换为污浊形态的中原中也狂笑着,双手凝聚重力压缩的能量弹,左手一抛,一团黑红色能量球如子弹般地朝着萤精准袭来!   萤凭感觉就知道眼前的攻击的危险性。   那种力量散发着吞噬一切的感觉,像是黑洞一般。   她的宝石身躯虽然不至于被吞噬融化,但又要碎成几百块的话,织田会担心的。   嘴角勾起细微的笑容,萤慢慢闭上眼睛。   下一刻,她的意识从身躯中主动脱离。   一团浩大的红黑雾气虚幻地出现在原地,如同半透明的水母在海水般的空气中猛地伸展了一下触须。   空气犹如水波般荡漾,中原中也的能量球悄无声息地没入这片奇妙的雾气,打出一片小小的空洞,但转瞬间又遭到填补。   仿佛因这攻击而应激,雾气团发生了些许变化,像是星云般奇妙的色彩浮现,转瞬间又黑得宛若乌云。萤本身是被迫接受了这幅身躯,对许多象征符号也不甚了解。她勉强收束了自己变得扩散的思维,借由雪染布满大半横滨的红雪,她的身躯与感官几乎可以无限延伸,红黑的雾气缓慢而不容拒绝地朝着中原中也所在的方向蔓延。   她那非人的身躯高大得能与云朵比肩,目光扫视之下,所有的人类都渺小得恍若蝼蚁。   萤想起中原中也之前所说的‘余裕’。   她再一次地,感到认同。   最初降临之际,虚弱无比的萤可以被驱逐、也确实可能打不过荒神。   但吞下了半本【书】,已经彻底消化完成的萤。   在这片以【书】为核心的土地上,已经不可能再迎来失败。   她是最强的一个。 第31章   一栋废弃的建筑物中, 与谢野晶子在椅子上抱膝而坐,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天空, 眼神带着不自知的阴霾。   对于与谢野晶子来说,如果说之前的场面已经是人类能够想象的异能者之间战斗的极致的话,现在出现在她眼中的画面则像是天灾。   让人震撼、绝望、颤栗,甚至无法兴起反抗的念头。   谁会对摧毁一切的飓风大喊大叫、勇于抗争吗?   会那样做的不是勇者,不过是纯粹的傻瓜。   一旁的福泽谕吉神色复杂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带着安抚的意味:“晶子, 抱歉,让你独自一人承担了这么多。”   在之前的战斗中,江户川乱步与福泽谕吉先后陷入了Q的【脑髓地狱】之中, 武装侦探社最后只剩下与谢野晶子一人独自战斗。   而在之后发生的恐怖撞击中, 也是从濒死中恢复过来的小姑娘自己一个人, 挣扎着从土里爬出来, 一手将两个被埋下废墟下差一点死去的同伴用异能力拯救出来。   江户川乱步因为之前的诅咒在幻觉中消耗了太多精神, 找到这里安顿下来没多久就昏睡过去。福泽谕吉则是截然相反地完全打起了精神,他不能容忍社里的两个孩子再一次在他面前受伤了。   “没什么。这种时候, 只能庆幸我的【请君勿死】,对我自己也能发动了。”与谢野晶子露出淡淡的微笑。   之前因为被太宰治点破过去而产生的阴影,在两个信赖的同伴面前, 也在慢慢消褪。   当那个仿佛灾难一样的少年从天而降,产生的冲击波就让与谢野晶子差点死去。她是靠着【请君勿死】,才能活下来, 并且拯救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两个人。   这种情况下,还纠结异能力的存在与使用价值,未免也太可笑了。   两人开始讨论接下来的行动。   “我们这次的任务算是失败了。应该回去向异能特务科说明情况,至少要把我们得到的情报传递出去。”福泽谕吉沉吟地说。   “但是, 手机没有信号了。”与谢野晶子叹了口气,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把玩片刻,无信号的标志明晃晃地挂在屏幕最上方,“所以,社长你想要亲自去吗,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下?”   与谢野晶子指了指窗外。   砖木结构的建筑、阴沉的天空,微不可查的雪,与抬头就能看到的盘踞于天空之上的红黑色雾气。   仿佛星云般的结构,隐约能看见星辰光点,再一细看,又觉得盘踞雾气上的是种种不可名状的怪物。与谢野晶子往往无意识地关注,却又根本不敢多看。之前她看得多了,整个人都要发疯,还是被福泽谕吉用异能力【人上人不造】安抚下来。   时不时远处会有一些建筑物崩毁,传出巨大的动静。好在最初交战地点的港口Mafia原本就独自占据一个横滨港口,距离市区较远,不然造成的伤亡不可估量。但雾气是在移动的,这样下去迟早会……   “而且,我觉得我们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如果社长你是指这种情况……”与谢野晶子顿了顿,眼神有些阴沉地说,“瞎子才看不到吧?异能特务科的那个光头如果不蠢的话,现在一定在安排市民疏散了。”   福泽谕吉陷入沉默。   一只三花猫从窗外一掠而过,在不经意间瞥道室内的两人时,顿时猫足一顿,尾巴扬起,利落地从窗户的缝隙处跳了进去。   在福泽谕吉少见的瞪大的眼眸中,姿态优雅的三花猫在一阵白光之中,转化为人形。   在这种紧急时刻,也顾不上保持神秘的夏目漱石咳嗽一声,在弟子三观崩裂的眼神中,沉着而快速地说:“关于港口Mafia发生的战斗的所有情报,老夫都已经整理完全送去异能特务科了。你不必再多走一趟。”   “夏目老师……”福泽谕吉眼神有些呆滞地看着从猫变人的老师,这一幕对他这个猫控来说冲击力实在太强,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点阴影。   他开始拼命回想自己以前偷偷摸摸喂给路边流浪猫小鱼干的时候有没有遇见过这么一只三花猫,心态都崩了。   “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们。”夏目漱石这时候也没心思关注弟子的心理健康了,他的目光在自家弟子与旁边的小姑娘脸上扫了一下,最后停留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那个少年身上。   “准确地说,是交给你们武装侦探社全体。”   “请说。”正事当前,福泽谕吉勉强转移了注意力,一脸严肃地问道。   “如今来看,在武力上,我们实在是没有胜算。”夏目漱石有些郁郁地判断,“即使异能特务科那边能调遣来军警的猎犬部队的帮助,也无法加入这种程度的战斗中。而现在,与那一位战斗的是港口Mafia的中原中也……他就算获得了胜利,带来的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   中原中也的首领森鸥外,正是夏目漱石的弟子,他当然对这位身为荒霸吐的安全装置、却又产生了人性的少年有着全面的了解。   他很清楚,对方的异能力【污浊了的忧伤之中】,是有很大限制的。   当他全力使用异能力的时候,只要开启那个状态,就会一直战斗到身体崩毁。   而作为一个神的收容装置,一旦身体崩坏,造成的结果可想而知。   “我们能做什么?”福泽谕吉很直接地问。   他知道现在的情况已经坏到了极点,甚至心生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但无论如何,只要有能做的事情,那就还有希望。   “我要你们,找到两个人。”夏目漱石直截了当地回答,“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前者,是唯一能让那位‘小姑娘’做出让步的存在。而后者,不仅会对萤产生影响,而且也能制约失控后的中原中也,同样是必不可缺的关键人物。”   “找人吗……”福泽谕吉知道为什么夏目漱石会将任务交托给他们了。   因为武装侦探社里有世界第一的名侦探。   他转身,有些犹豫地看着还在补眠中的乱步。   少年脸颊上的婴儿肥都未消,眼角红红的,让银发的青年一下子想起乱步之前在【脑髓地狱】作用下那双流泪的绿眼睛。   如果不是情况实在紧急,福泽谕吉根本不想在这种时候叫醒乱步。   这时,与谢野晶子已经果断进了浴室,然后走出来,啪的一下,将浸了冷水的毛巾搭在少年的脸上。   “呜哇!好凉!”江户川乱步一下子睁开眼睛跳了起来,从美梦中清醒,“是谁偷袭乱步大人!!”   “是我。”与谢野晶子双手叉腰,强势地走到乱步身边,拿走毛巾,认真地说,“工作时间到了,乱步。”   ***   萤自由自在地飘荡在这片土地上,像是在巡游自己未来的家一样的惬意。   吞下了半本【书】之后,她在这里也可以显露出本体,而不会遭到太过强烈的排斥。   这对于继承了邪神力量之后到处被排斥的萤来说,可是新鲜而难得的经历。   她还挺开心。   宛若乌云的身躯在缓缓飘动着,犹如水母在海中飘逸的姿态。   下方有着什么在追逐着。   时不时有重力能量球击打在云雾之上,造成一个个小小的创口。   萤知道那是中原中也,但是自从变回本体之后,不特别注意的话,萤常常不经意遗忘掉他的存在。   体型上的巨大差距,让中原中也原本能瞬间毁灭人类乃至一栋建筑物的强力攻击,变得不够看了起来。   对萤来说,那种伤口就连疼都不会感受到,随随便便就能修补。   她甚至懒得还击。   如果是这种程度的话,萤将人溜上一天都不会觉得疲倦。到时候雪女再怎么慢都能完成她的嘱咐,将横滨另一侧空间的【书】给逼出来。   所以无论如何,最终的结果都不会改变。   萤的思维漫无边际,已经开始转移到别的方面……她在思考要不要现在抽空将森鸥外复活。   突然复活的前首领,与已经失去理智的前属下相遇,会发生什么呢?   一定是喜闻乐见的打斗场景吧?   “不过,宝石有些不够了。”萤突然苦恼。   A的藏宝库中,曾经真实存在的异能力宝石,一部分被萤用作伽尔玛的身躯构建,一部分被挑出来送给织田当做生活费,剩下的全部被她自己吃掉,当做补充能量了。   而且萤个人对森鸥外也还在记仇,不想给他用太好的材料。毕竟是这个人将织田作之助的异能力情报擅自泄露出去,是导致他遭到埋伏和中毒的罪魁祸首之一。   即使对他之前的觉悟光辉颇为喜爱,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了。   萤还是很记仇的。   就在萤犹豫地考虑材料、甚至在想要不要回头去把尸体取回来重新使用的时候,下方忽然传来一阵令人悚然的力量波动。   萤顿时被拉回了神,意识探入下方,就‘看’见一副奇妙场景。   一直锲而不舍地追击着她的中原中也,现在正半跪在地上,一股无比庞大的力量宛若实质化一般地从他周身涌现出来,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少年全身的血色裂纹。   污浊爬满全身。   已经几乎看不出白皙皮肤的少年,突兀地停止了狂笑,一双瞳孔收缩的眼睛,逐渐地闭上了。   他露出安宁的表情。   天地都仿佛随之安静下来。   紧接着,毫无预兆地,一具庞大的红色不明物从那副躯壳中脱离,化作凶厉的猛兽般的形态,朝着天空飘游的萤猛冲了过去!   萤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   两个巨大能量体撞击的第一波冲击,仅仅是余波,就让周围的空间布满裂纹!下方的建筑群更是大片大片地倒塌,犹如多米诺骨牌一般,产生的白烟与雾气远远看去令人恍惚如在梦中。   这一刻的横滨,仿佛就如同两个孩童脚下的玩具城,随着他们的动作,随时都有覆灭之危。 第32章   一望无垠的铅灰色天空, 原本覆着厚厚的云层,此时仿佛被一双大手搅乱, 时不时的,云层被撕开一两道口子,有阳光从中投下,照在红艳的雪地、屋檐处,显出一种冷清的金红色。红色雪花时断时续的飘落,如果忽略远处存在感强烈无比的一红一黑, 眼前这混乱而怪异无比的天象倒是值得赏玩的风景。   漆黑的轿车停在公路上,的场静司走下车,撑起了伞。他的一头长发在身后束起, 古典俊雅的面容上, 一道斜斜的画满符咒的符纸遮住了半边脸颊, 错落的柔滑刘海下, 另一只细长的黑色眼眸, 有些惊疑不定地遥遥望着眼前这座横滨市的上空。   “怎么了,为什么停下?事态紧急, 请你们尽快赶路——”后面跟着停下的一辆车里,一个标准上班族打扮的男人着急地打开车门跑了出来。他眼见的场静司静立在原地不动,顿时有些不满地催促起来。   的场静司看也没看他一眼, 细眉少见地皱起,他沉吟片刻,果断地转身, 吩咐道:“回去吧。”   “等等!”负责接送以及引路事宜的异能特务科特派员立刻高声叫了起来,上前试图拉扯黑色和服的青年,“的场家主!我们之前说好的!你们要负责解决这次的事件——!”   的场静司停下脚步,偏过头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特派员哆嗦地被迫止住了动作。   在他看不见的领域, 两只穿着白色和服的黑色式神一左一右,按住了他试图前进的肩膀。   “作为除妖师很重要的一点,是要有自知之明。”的场静司的眼神虽然落在特派员身上,却显然没将他放在眼底,仿佛自顾自般地低语着,“就算不自量力地加入进去,也只是徒增伤亡罢了——那到底是什么?难道说前几天出现的预言是真的?”   按着开始刺痛的眼睛,的场静司的神色却愈发冷静下来:“大变将至。不论这次战斗获胜的是哪一边,的场一门都必须做好准备。”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啊!!”特派员额头的冷汗不断落下,他死死盯着的场静司的背影,大声说,“你们不能走——你们不遵守承诺!的场家会付出代价的——!”   凄厉的叫声回荡在空气中。   横滨市某条街道内,趴在地上的条野采菊动了动耳朵,勉强地抬起头。   “啊,是未战先怯的己方势力吗。在平日是应该当众斩杀示众的类型。”闭着眼的军装青年狼狈得不像话,总是带着笑意的脸上没有表情,“但唯有这次,说不定还可以夸奖一二。”   毕竟,面对那种怪物,就算奋勇当先,也不过是增加几具尸体罢了。   军装青年的身后,是倒了一地的战斗人员。   更让人绝望的是,他们连给对手造成一点伤害都做不到。   正在战斗中的两个怪物,完全没有注意到底下这群渺小的蝼蚁,仅仅只是战斗的余波,与荒吐霸一个不经意的甩尾,就让军警中最精锐的猎犬小队全灭。   以人类之身,无法参与神的斗争!   上空,萤好似察觉到什么,从青空微微探下身体,一道连接天地的瀑布流影霎时形成,她想要观察一下地面。   但荒霸吐登时紧紧缠着那流光的瀑布,獠牙张开地咆哮着,像是野兽般随时准备撕咬它的猎物。   萤觉得这家伙有些缠人了。   脱离了原来的人类躯壳的束缚,眼前的荒霸吐在力量上比起原来强出十倍百倍不止,破坏力方面更是堪称横滨拆迁办,杀伤力惊人。   比起飘在天上的萤,拥有拟似野兽的身躯的荒霸吐,每一次起跳、落地后都有一大批的建筑被踩踏损毁……这片天地对于祂来说实在太小了。   而对于已经将这片土地视作自己所有物的萤来说,这只犬类形态的神实在有活力过头了。要是之后用于重建横滨的能量损耗太大,她就把这只笨狗抓过来当能量源榨干。   半空中巨大的星云状躯体延伸出无尽透明的触须,在空中反过来绞住那野兽般的躯壳,不在乎荒霸吐用獠牙在身躯制造的撕咬,萤猛地偏转了身体,所有的触须在这一刻同时发力,将荒霸吐狠狠掼在地上。   一连串巨大而恐怖的轰鸣声中,萤忽然察觉眼前的一切仿佛一瞬间虚化了片刻,她愣了愣,感觉到有一股排斥的信息,越过横滨这片土地的掩护,远远传进了她的意识海中。   宛若陨石撞击地面一般的震动之中,土地裂开一道道缝隙,原本正在开走的运输车惊险地避过几道大型裂缝,以火烧屁股的速度疯狂快速撤离。   这所城市,正以前所未有的程度疯狂着、毁灭着,变得让人完全陌生!   “撤退!再加快速度!所有空闲的武装人员全部给我去疏散民众,必要时采取强制措施!”   横滨一处港口,种田长官愤怒地咆哮着,声音一刻也不停歇。   他已经接到了猎犬行动的结果汇报,现在完全打消了其它想法。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组织全城退避,将场地让给两位无法招惹的【神】!   太宰治在凛冽的寒风吹拂下睁开眼睛。   少年微卷黑发下的绷带凌乱而松散,上面的血污已经干涸。他的脸颊满是擦伤,血口带着晶莹的冰花,浑身疼痛无比,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很费劲。   经历最初些微的迷茫过后,他很快作出判断,自己还是没有死。   “啊……这样子都能活下来,难道我真的是被死亡所拒绝的人吗?”他有些了无生趣的睁着鸢色的眼眸,回想起来自地狱的那位辅佐官曾经与他进行过的短暂对话。   “太宰大人,您终于醒了。”少年恭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太宰治眼神不动,只是恹恹地说:“什么啊,伽尔玛。你这么快就恢复行动力了吗?”   “是的。”伽尔玛摸了摸自己有些残缺的身体,苦笑道,“雪女在撤离时顺便卷走了我的一些躯体残片,之后多亏久作帮我把碎片拼了起来——虽然拼凑得有些随意,但我总算是摆脱之前那不能动弹的窘境了。”   “恩,不用谢哦!因为大哥哥你是小萤的仆人嘛!”梦野久作身形狼狈,双手抱膝坐在一旁,笑嘻嘻地开口说,“虽然也想过要趁机杀掉大哥哥,取代你的仆人一号地位,不过很可惜,我的异能力好像对你没有效果呢!”   “什么!!你什么时候偷偷对我用了异能力!”被拼得奇形怪状的伽尔玛顿时炸了。   “Q就是这样的孩子哦。所以呢,现在的情况如何?”太宰治手撑着身下的绒毯,支起腿半坐起来,随手将被弄脏的绷带从脸上拉扯下来,一直被隐藏在绷带下的右眼终于完整地暴露空气之中。   “中原中也大人变成一个巨大的怪物,正在与萤殿下战斗。”伽尔玛说道,“以他们的行动轨迹来看,正在逐渐接近横滨的中心区。”   他们此刻正在港口Mafia一座大楼的顶端,这座楼幸运地没有被之前的战斗牵连太深,虽然也有些歪斜,但已经是附近能找到的最高建筑了。   “是吗,荒霸吐已经出来了啊。”太宰治并不意外,“看来中也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   对太宰治下这样重的手,其实就代表中原中也根本没有想要在开启污浊状态后获得太宰治的帮助。   而污浊形态一旦开启,中原中也自己也无法停下,没有了太宰治的【人间失格】,他将一直持续疯狂的姿态毁灭一切,直到身体彻底崩毁。   换句话说,中原中也从一开始就没准备活着。   “荒霸吐?”伽尔玛有些诧异地说,“我似乎听说过这个,是横滨本土从前传说中的神灵吧?祂和中原中也有什么关系吗?”   “那个人,就是荒霸吐。”雪女难得插了一句话,与中原中也两度对战的她心有余悸。   尤其是对方第二次出场,在几乎解放了神灵的力量的他面前,雪女堪称毫无还手之力。   “那个邪门的家伙原来是神嘛,怪不得那么强!”伽尔玛有些嫉妒。他对于对方之前降临下来之后,第一个瞬杀了自己这回事相当的耿耿于怀。   “小萤,会赢的吧?”今天才刚刚入伙的梦野久作,抱着怀中的诅咒玩偶,忽然有些不安地问道。   在场的众人之中,也只有这个小孩子对待萤,持有的是对妹妹般的爱护心态。   “会!”“这是当然的吧?”雪染和伽尔玛的声音几乎同一时间响起,两人同时不悦地看着提出这种奇怪问题的梦野久作。   “这可不好说。”唯有太宰治给出了不同答案。   鸢眸的少年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前方的风景,他伸手接住一片落雪,轻声说:“再这样下去,萤酱会输的。不过不是输给荒霸吐。而是输给……” 第33章   “找到了!在这里!”   一道清亮的少年声音响起, 伽尔玛等人警惕地朝着声音来源看去。   只见顶楼的大门处,出现了一队熟悉的人影。   是刚打过交道的那种熟悉。   “武装侦探社吗, 真亏你们还能在那种情况下活下来。看来与谢野小姐比我想象的还要优秀。”太宰治叹了口气,看着对面几乎是完好无损的三个人外加一只猫。   与谢野晶子的【请君勿死】真不愧是战略性异能力,在续航方面的优势无人能比。哪像他,到现在都还被疼痛所折磨,预计之后不到医院里修养两三个月是缓不过来的。   “那么,有什么事吗?”   与谢野晶子看着眼前伤势严重的黑发恶魔, 冷笑一下,正要开口嘲讽,却突然被一只猫跳到肩上, 不由愤愤地闭上嘴。   “实际上, 要找你的是老夫。太宰君。”低沉的中年男士的声音从一只猫的口中出现, 充满了违和感。   但在场的众人都不是第一次见了, 表现的十分淡定。   太宰治依然靠坐在水泥墙边, 恹恹地说:“我讨厌重复。还是说你有什么能说服我的把握吗,夏目先生?”   “不。”出乎预料的, 夏目漱石沉默了三秒,一字一句地说,“我来是想问, 你们的行动还顺利吗?需要什么帮助吗?”   此言一出,无论是萤这一方还是武侦一方,都露出震惊又意外的表情。   福泽谕吉都不由皱起眉, 低声问:“老师,你之前不是说……”   “看来你们是没找到织田作。”太宰治略微直起腰,神色认真了些。他仔细观察对面那只猫的表情,之后又去观察它身后的几人, 慢慢地笑出声来,“是萤把织田作藏起来了吧。那位名侦探都没办法找到,大概是很彻底的程度,这算不算是‘神隐’呢?”   萤果然做了点小动作。这点不出预料,织田作还在的情况下,她是不可能那么毫无顾忌地与荒霸吐打架的。   黑发的少年神色轻松,还有心思说笑,但夏目漱石是一点也笑不出来。   一路走来,他所深爱的这座城市已经满目疮痍。   即使之前那场世界的大战也没有给横滨带来如此深重的灾难。   雪上加霜的是,异能特务科传来消息,当种田长官已经准备启用最后的手段,动用【书】的时候,才发现原本老老实实处于异能特务科保管之中的【书】早已经不见了踪迹!   坑啊!   早不消失玩不消失,这个关键时候玩消失?!   没有了【书】,现在就算是再强大的异能力者,也不可能将横滨恢复成以往的样子。   而在遍寻不着织田作之助的现在,站在满目虚无的太宰治的面前,夏目漱石忽然意识到,即使自己抓住渺茫的机会,策反太宰治,阻止萤的行为,事情也不会变得更好了。   拥有自己意识的【书】,立场飘忽不定,也根本无法追寻踪迹。甚至比起拥有织田作之助这个人类监护人作为羁绊的萤来说,【书】只会更加难以捉摸。   夏目漱石正是意识到这一点,才开始反转态度——萤如果真的能够吞噬【书】,取代【书】,那么重建横滨、甚至直接将这一场灾难抹去,她应该都能做到。   即使是一位持有‘不反抗,就不会死’这样的态度的暴君,也不会希望自己统治的地盘是一片废墟吧?   毁灭了横滨的潘多拉,既是病毒与灾难,或许,本身也是唯一驻留在盒底的‘希望’。   夏目漱石的潘多拉理论说服了原本有所疑虑的武装侦探社的人,原本的敌对阵营忽然变成了‘友方’,让伽尔玛、梦野久作等人都是表情怪异。   不过真正将萤视为神明的他们,倒是没有否认夏目漱石的说法。   太宰治都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展开。只能说夏目漱石不是一般人,能用理智压下情感,不被仇恨愤怒遮挡眼前的现实,说起来容易,实际上没几个人能真正做到。至于那压下一切孤注一掷的魄力与决断力,就更不用提了。   “虽然你这么说了,不过,目前确实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太宰治再一次仰着头,凝望着天穹,有些漫不经心地说,“萤那边,和荒霸吐的战斗,你们是无法插手的。”   这一点,夏目漱石无可反驳。   不过,一直没有说话的江户川乱步却在这时候插话了:“战斗的话就算了。但是那位叫萤的神明的真正目的,难道不是找到【书】吗?”   少年的话堪称一阵见血:“她根本没有认真在战斗,其实只是在给你们争取时间吧。”   穿着一身新换上的侦探服,身上也没有伤痕,但黑发翠眸的少年神色不如初见时的活泼,显然是被之前梦野久作的【脑髓地狱】弄得有些蔫。但他在戴上眼镜之后,所展现的绝佳观察力与逻辑思维能力,却仍是教人惊艳:“一直在下的雪、结合颜色,很明显的大范围搜寻机制。这场雪彻底覆盖横滨的时候,应该就是萤能够找到【书】的时刻。负责这个任务的就是你吧,妖怪雪女。”   雪染神色淡淡地瞥了江户川乱步一眼,雪山般清透美丽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混沌般的红色。   “按照原本的速度,你应该可以在今天中午之前完成大雪的覆盖。但是之前中原中也的攻击让你元气大伤,即使现在还在勉强自己,不过速度还是放慢了四倍多。”   江户川乱步那双仿佛能够看透一切的翠眸紧紧盯着雪女,用告诫般的语气说:“但是,如果继续这样下去。那位神明小姐的行动,会失败。”   “你说什么!”雪染这才认真起来,神色中带着淡淡的愤怒与疑惑,“我的主人不会输给荒霸吐,更不会输给【书】!”   “你看不出来吗?明明很明显了。妖怪也没有那么厉害嘛。”江户川乱步恢复了骄傲的神色,眼神瞥向望着天空的太宰治,说,“他应该也发现了吧。”   萤这一方的人,几乎在同时,想起了鸢眸的少年之前的话语。   与江户川乱步的分析,惊人的统一。   这一下,谁也不敢将之当做玩笑的呓语。   “到底是输给谁?”梦野久作彻底迷糊了,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原本最恐惧、但确实很厉害的少年,“太宰先生?”   “都是萤那个笨蛋太过任性的错。”太宰治突然有些郁闷起来,脸颊鼓起,“原定计划里,只需要她用森先生牵制中也,根本不需要她亲自出手。”   梦野久作有些怯怯地问:“所以,小萤是输给荒神?”   “不是啦。准确地说,是这个世界吧。即使她好像已经极力限制体型了,但是这个世界承受不住神明小姐的本体,所以随着她出现的时间越长,这里、那里、”江户川乱步画了个圈,指了指地面与天空,补充说,“到处都在崩溃,观察一下就能发现。”   “只要存在,就会带来毁灭吗?”夏目漱石喃喃着,突然有些怀疑自己的决策。   这么凶残的神明真的能带来希望吗?   “实际上,之前萤酱已经吃下半本【书】,所以才能坚持这么久。”太宰治看着夏目漱石怀疑人生的猫脸,还是意思意思解释了一下,“她的气息与【书】的气息相互融合,相当于半个世界的核心,已经没那么遭到排斥了。”   如果是原来的萤,在现出本体的瞬间,不是她被世界排斥出去,就是世界因为撑不住而彻底坏掉。   “话是这么说,还是有时限的吧?而且她与荒霸吐的战斗还会缩短这个时间。”江户川乱步好似在跟他较劲,闻言立刻说,“最多三个小时。”   太宰治偏了偏头:“四个小时。实际上世界破碎到彻底破碎之间还有一点时间。另外,这个过程中,【书】有超过九成的可能性会失去藏身之所,直接暴露出来。”   江户川乱步:“……果然,我跟你处不来!你这家伙真是看不透,明明这样的话,那个神明小姐也有失败的风险不是吗?”   太宰治缓缓露出阴影深重的笑脸:“萤酱那么厉害,我相信她可以的。”   在场所有人,看见那黑得深不见底的笑容,都不由打了个哆嗦,心中升起一个疑问:这家伙,真的是站在萤这一边的吗?   雪染更是惊惧不已。   她没想到真正的问题居然是出现在自己身上。   如果是因为她的原因,导致主人在搜寻到【书】之前,世界都毁灭了,那么一切的计划都会失败!   想到萤临走之前的嘱托,雪染已然明白了一切!   为了主人拼上性命的时刻以至,雪染开始不顾一切地运转妖力,并通过右肩上的鸢尾花标记拼命向主人索取力量。   属于邪神那混沌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涌入进来,雪染感到浑身的血肉都开始疼痛抽搐。即使是妖怪的承受能力也是有限的,但雪女那卓越的意志令她此刻爆发出了巨大的潜力!   一朵血色的鸢尾花冲破皮肤犹如冲破土壤的植物般绽放开来,雪染的神色带着恐惧、疼痛、疯狂地尖叫起来。   前所未有的大雪开始飘扬。   又一朵,神智开始混乱的雪女突忽地安静下来。此时的她,周身的寒气令所有人都不得不退避开来。   “哼……哼哼~~”   低声的浅吟低唱中,红色的落雪频繁到遮挡视线的程度,空气中的可见度下降到极低的程度。   伽尔玛拉着梦野久作远远跳开,有些毛骨悚然地看着行为莫测的雪女,试探地叫了一声:“喂,雪染?”   脸颊边,额头上,浮现漂亮鸢尾花纹的雪染,侧头望了他一眼。   伽尔玛再也说不出话,从头开始化作冰雕。   ……   整个横滨彻底被冰雪覆盖。   血色冰晶世界,宛若童话般带着梦幻而妖异的美丽。   天穹之中,萤收回对雪染的注意力,忽地心有所感。   雾霭般的躯体摆脱了荒霸吐的纠缠,不管不顾地撕裂空间,朝前一扑。   那半空中正在发光的【书】避无可避,瑟瑟发抖。 第34章   将骤然出现的【书】吞噬后, 萤的身体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荒霸吐似乎因为之前的战斗消耗了太多精力,在唯一的对手消失之后, 就趴伏在地面,仿佛是小憩的猛兽般暂时安静了下来。   破败的横滨恢复了可贵的平静。   猛烈的暴雪停止,天空的颜色奇异而诡谲。   晦暗又闪亮,仿佛黎明与黑暗的交接点一般不断切换着姿态。   顶楼上,一群人仰着头,屏息等待最终的结果。   一分钟过去。   十分钟过去。   一小时……   夏目漱石缓缓垂下脑袋, 苦着脸揉了揉酸到不行的脖子。   老年人体质差,实在是等不下去了。   “好慢啊,居然僵持住了吗?”江户川乱步脸颊泛着异样的红晕, 眼神清醒而又专注地注视着眼前的变化, “不对, 这不符合逻辑。【书】的背后, 一定还有一个看不见的对象!喂太宰, 你知道是谁吗?”   好奇中的名侦探很是自来熟地叫了敌人的名字。   太宰治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回答:“谁知道呢。比起那个, 我建议你们现在开始逃跑比较好哦。”   福泽谕吉反射性地握住了刀,剑士的直觉让他感应到了一股极强的危险。   但危险的来源不是眼前这个神色漫不经心的鸢眸少年,而是——   银发剑士的目光瞥向一边。   跪坐在地上, 神色癫狂,时不时低声喃喃自语着的妖怪少女,此时已经几乎看不出少女的纤细身姿。颈侧、脸颊、手臂、肩膀……   从各种奇诡关节处冒壳的鸢尾花妖异美丽, 长在活生生的妖怪身上,就变得令人毛骨悚然。   在她的对面,身为同伴的伽尔玛与他拉拽着的梦野久作,都早早被冻成了冰雕。红发少年那惊恐的神色栩栩如生。   江户川乱步跟着瞥了一眼, 立刻开始拉扯福泽谕吉:“社长,快走啦!她失控了!这种超越常识的妖怪小姐发疯之后很恐怖的!”   福泽谕吉神色微动,眼神投向了自己的恩师。   “继续留在这里,似乎也没有必要。”夏目漱石看得明白,态度十分洒脱地报了个数字,“太宰君,有需要的话用这个号码通知老夫即可。”   武装侦探社开始撤退。   与谢野晶子临走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坐在原地的少年。   “喂。你现在这样……要不要治疗一下?”   她是有过临窗经验的医生,自然看得出来,太宰治之所以保持一个半倚半靠的姿态这么长时间,不是在装深沉或是躲懒,而是因为他的伤势已经严重到身体几乎动弹不得了。   虽然在精神上十分厌恶这个揭了自己伤疤的少年,但不管是从大局还是从医德上看,与谢野晶子认为他都还有活着的价值。   太宰治并不意外与谢野晶子的选择。   他弯起眼眸,笑着说:“真遗憾。我的异能力【人间失格】,作用是无效化他人的异能力。所以医生小姐的异能力对我无效哦。”   “是吗。看来你真的是个倒霉蛋啊。”与谢野晶子不再多说。她已经见识过眼前的少年对死亡的消极态度。出于人道角度多问这么一句话,已经是她所能做的全部了。   多余的人全部离开了。太宰治瞥了一眼雪女,缓缓闭上眼眸,有些抱怨地叹了一句:“萤酱,好慢啊。”   角落里失控的雪女几乎已经没有了理智,却不知为何,没有对眼前一看就没有还手之力的黑发少年动手,甚至在被轻飘飘地扫了一眼之后,像只受伤的小狗一般趴在原地呜咽。明明已经被失控的力量强化到了极点,但此刻的雪·失智·女,却变得更加遵从于内心的感觉了。   ***   萤感觉到自己重新进入了那片空间。   当初,在她的宝石身躯被炸毁的时候,莫名醒来后,就在一片空间里游荡,直至遇见了【书】。   而这次的她,已经知道这片空间,其实是孕育了【书】的巢穴,也就是这个世界最为关键的核心所在之地。   一前一后,吞掉了全部书页的萤,在来到这里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了大量的信息涌入。   之前在横滨解放本体的时候,所感觉到的些微的排斥感觉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如鱼得水一般的舒适自在。   萤心中惬意。知道自己的目标已经成功达成。她将这边世界印下自己的痕迹,从今以后,横滨的【书】,就可以改名叫做【萤】了。   她的愿望尽可实现。   与此同时,一些限制也不可避免。   首先,愿望的实现会消耗某种力量。如果将世界比喻为孕育一切的母亲,那么实现愿望消耗的就是母亲的骨髓与血液。   在一定时间内,实现一定量级的愿望,是完全可以的。但要是在短时间内实现过大的愿望,如改造现实、变更概念、回溯时间等,会视程度消耗世界的骨髓,太过分的话,一不小心把世界玩崩了也很正常。   接收到这条信息的时候,萤已经想回到过去将荒霸吐原地打死了。   想想那废墟满地的城市,萤陷入沉思。   不过即使只是限定范围内的随心所欲,实际上可以做到的事情也太多了。萤完全可以试着利用最小的代价造成最大的成果,不必每次都弄出大场面。   在这片空间完成了核心的交接,萤开始准备离开。   与上次吞掉了半本【书】之后被赶出去不一样,这一次她是按照自己的意愿,被温柔地送离。   那犹如星云般的身躯出现在横滨上空的一瞬间,原本趴在地上休憩的荒霸吐猛地咆哮起来。   萤居高临下地瞥了祂一眼。   已经不再需要战斗,荒霸吐丧失了战意,茫然地开始左顾右盼。作为这个世界的一份子,他无法抵御现在的萤。   萤俯瞰眼下的一切。   这座城市现在已经成为她的所有品。因此,这个时刻的遍地废墟就显得尤为碍眼。   萤只是心神一动,覆盖着地面与建筑的红雪开始融化,变形的建筑物犹如倒地的积木被重新拼接起来,被各种波及而死去的无辜路人重新站了起来,受损的身体被修补、灵魂被重新塞进身体。   萤有些意外地发现这一夜死去的人的灵魂都没有被地狱派人收走,而是茫茫然地在街头巷尾游荡,被现在的萤一抓一个准,复活起来非常容易。   碎裂的路面重新弥合,甚至连城市绿化都被好好修补,阳光从云层的缝隙洒落下来。   这座城市之中,坚持着没有撤离的人。无论是政府方的异能特务科与猎犬,还是刚刚离去不久的武装侦探社,甚至还有一些阴沟里的老鼠,无论什么身份立场的人,此刻眼见近在咫尺的恍若神迹一般的场面,都是深受触动。   雪染忽地恢复了一些意识,感觉到自己身上失控的力量正在被抽取。   她雪色的瞳眸沾染着泪光,既可怜而虔诚地望着不知何时,恢复了宝石形态,站在她面前的小女孩,心中有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   “主人!”   萤踮起脚,摸了摸雪女漂亮的朱色长发:“恩,辛苦了。你做得很好。”   一旁的伽尔玛与梦野久作终于得以从无辜被冰封的状态中解脱出来,正想要告状的伽尔玛,眼见萤对雪女的温柔态度,顿时识相闭嘴,自认倒霉。   “萤酱,我要许愿。”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   萤偏头看了眼太宰治,认真地端详了一番对方的伤势,很是遗憾地表示:“不行。会有,特异点。”   太宰治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略微偏圆的眼眸与脸颊,让他看起来像是猫一样可爱。   萤的嘴角轻微地翘起,带着些看热闹的姿态:“除非,心脏停跳。”   此时还没练出让心脏停跳技术的太宰治愣了一秒,突然兴致盎然:“我觉得可以!我要试一下!”   “一不小心失误的话就会真的死掉吧!这么有趣的自杀方法我怎么都没想到呢!”鸢眸的少年开心地晃了下手,正要说几句骚话,忽然眼前一晃。   有那么一瞬间太宰治以为是自己伤势终于压不住了,但下一秒,他就察觉到这并不是自己的问题,而是世界的问题。   眼前刚刚恢复热闹的世界在一瞬间先是犹如电影镜头卡顿般,随即画面拉长、虚化、透明,明明是完整而热闹的世界,这一刻却像是沙滩边被海浪瞬间打翻的沙雕城堡,脆弱的不堪一击。   无数人尚未从喜悦中回神,就落入更深一步的地狱。   萤怔愣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她就仿佛是握住了流沙的孩子。短暂的拥有过后,手中最终什么也没留下。   过了两三秒,她暴怒地恢复了本体。遮天蔽日的星云化作浓黑的雾霭,邪异混乱的力量肆意爆发。她能感应到,在刚才那一瞬间,自己连带着整个世界都受到了剧烈的排斥。   问题是,世界还会遭到排斥?!   萤愤怒而迷惘的躯体穿越过这片世界的外壳。随后她看见了一个无比繁华的——真实世界。   ***   鬼灯站在横滨之外,皱眉看着原先位于横滨的小世界被整个摧毁,忍不住说:“【世界】做了糟糕的选择。祂当初能够接纳漂泊而来的代号横滨的小世界,为什么这次不能接纳那个小邪神呢?”   他一直在关注着萤,也发现她在取代【书】之后,实现了自己的诺言,证明了自己并不是想要毁灭一切的那种恶神。   然而本世界的意识那过激的排斥反应毁掉了一切好的现象。   现在,最糟糕的场景要发生了。   “……”   他的身旁,一个穿着高中制服的少年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第35章   萤再一次感觉到了被驱逐的不快。   当她接触到眼前这体量庞大、明显迈入成熟期的世界时, 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这个大型世界犹如无垠的大海,由数个相互契合的世界拼合, 形成稳固而庞杂的有序结构。   而她所占据的以横滨为主体的小世界,与之相比就犹如梦幻的泡影,经历漫长流浪的时光后被这个世界所接纳,成为其组成的一小部分。   而萤的出现,显然打破了某些固有的规则。这个已经发展到庞然大物的拼合世界,并不需要萤这样一个极其破坏稳定的外来之神。   当她取代【书】成为新的世界核心的时刻, 就是她所在的小世界被排斥的开始。   以两者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体量,主世界一个拒绝的意识,就足以让小世界剧烈震荡, 甚至在被驱逐的过程中就犹如泡沫板轻飘飘地蒸发消散。   萤拒绝接受这样的结果。   她的脑海中闪过一张张熟悉的人脸, 最后定格在一个人的脸上。   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翻涌上她的心头, 让她开始失控。   恶意犹如海潮般涌出, 如海月水母般游动的躯壳微微荡漾, 穿过震荡的斥力,强行登陆在新的世界。   邪神、而且还是带有恶意的邪神真正脱离横滨, 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所有看见她的存在一瞬间都遭了秧。   仅仅只是看一眼,就感觉快要发疯, 好似有着极为古老的、仿佛来自遥远星球的呓语声支配脑海,钻入耳洞。   在无数的疯狂的尖叫、哀嚎中,一些人永远失去了理智。而另一些, 则变得更加‘清醒’。   “有限宇宙之外,原初混沌之子……”   “无限的中心……丰穰孕育的子嗣……”   他们不断念诵着自己脑海中见到的令人震颤场面,虔诚地疯狂着。   躯壳庞大而邪异神圣的外来之神,在降临的第一时间, 就在这片土地上深深刻下了自己的印痕。   被深深激怒的萤彻底放开了心灵的束缚,用最粗暴的方式入侵了这个世界。   她要在最短的时间内逼出这个世界的核心所在。   已经无法在如同之前那样将感知覆盖整个世界,萤选择了最为简单粗暴的方式。犹如太宰治之前所说——   无论核心再如何躲藏,在世界被毁灭的一瞬间,总是藏不住的。   【到此为止。】   冰凉冷静的少年音突兀地出现在萤的意识中。   【两边,都给我冷静一点。】   带着绿色眼镜的粉发少年,穿着一身绿色学生制服,出现在半空之中。   萤:“……”   她完全无视了这个声音,躯体在四处无目的地茫然飘荡,嗅闻着属于世界核心的气息。吞噬了横滨的【书】之后,她才能如此轻易地顶着一整个大世界的排斥强制入侵。此刻,萤几乎已经控制不住散落爆发的思维,唯一想要的,只有这个新世界的核心,一股贪婪而渴求的食欲与愤怒同等重量地填满了她的心神。   但随之传过来的心灵感应,却让萤真正停了下来。   【初次见面,我是齐木楠雄。请停止闹脾气,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你会后悔的,██】   谁在叫她……██   这是……   是、是她的……名字?   萤在一瞬间思维静止了。   “!¥…█…@…█…%&*”   等到她反应过来,情绪犹如岩浆般奔涌炙热流淌,庞大的躯壳急切地朝着这个少年迎了过去。   那星云般的身躯仿佛暗藏着血肉的诅咒,靠的越近,就越令人毛骨悚然。   齐木楠雄冷静地看着一团令人掉SAN的东西直扑过来,抬起手,做出了拒绝的手势。强大的念动力强制禁止了对方的靠近。   他摘下头发两侧带着的棒棒糖样式的抑制器,镜片下的紫色瞳孔带着透彻的冷静。   【已经无法沟通了吗。】   少年无声地叹了口气。   作为世界最强的超能力者,甚至隐约能与世界的意识通感的天选之子,齐木楠雄不是第一次拯救世界。   但这位外来的邪神还是让他十分心累。   如果不是使用【念写】看到了她的悲惨经历,齐木楠雄其实很想直接把这家伙赶出自己的世界。   但是现在的话……   齐木楠雄半跪在地面,双手触碰土地,眼神一凝。   【时间回溯!】   他直接将地球的时间往回拨动七日。地球上的一切生物,在转瞬之间恢复到七日前的状态。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在这期间死去的人。   “诶?这里是哪里?”“赞美神……呃?!”“我不是死了吗?”   尚未等人们完全意识到自己身体的情况,齐木楠雄再次发动了另一项超能力。   【思维控制。】   他在短时间内对全球范围内的人类进行思维改写、将他们的记忆也倒拨回了七日之前。   支离破碎的横滨,也同样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成功避免了最糟糕的情况出现,齐木楠雄才有余裕开始思考怎么处理萤的事情。   首先,暗中观察吧。   齐木楠雄凝视着指尖一抹破碎微小的粉色晶莹碎片,身体开始逐渐变得透明。   ***   太宰治独自在天台睁开眼眸。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四周,眼中透出惊异。   天空是透着湛蓝的明亮色彩,四周是熟悉的混杂了西式风格的高楼建筑,下方隐约传来人群的说笑声。闭眼之前,看到的世界崩溃般的画面,仿佛只是一场幻梦。   太宰治轻轻吸了口气,声音很轻地呼唤:“萤酱?”   没有人回应。   太宰治摸索着从兜里拿出手机,屏幕亮起后,那显眼的一排日期时间映入他的眼帘。   “嗯~会是萤酱的手笔吗?”太宰治在察觉到时间差异的瞬间,忍不住觉得有趣地勾起唇角,整个人像是焕发生机般的亮起眼眸。   手机铃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太宰治看着来电显示,饶有兴致地选择了接通。   “混蛋太宰——!!你这家伙突然跑到哪里去了!!”   爆炸般的音量在耳畔响起,一早有所预料的黑发少年将手机挪开一个手臂的距离,嫌弃地冲着话筒另一头说:“看到某个小矮子身体安康,真是令人感到欣慰啊。”   “你这家伙又在说什么阴阳怪气的。”中原中也发泄一句之后就冷静下来,无视少年仿佛抽风般的挑衅,直截了当地说,“首领有事要找你,尽快赶回去——你这家伙,明明之前还在办公室的,什么时候偷偷跑掉的?”   “森先生吗?”太宰治慢悠悠地撑着地面站起身,想起森鸥外之前‘壮烈’的牺牲,他不禁有些遗憾地说,“我还真想看看他在那之后的反应,真可惜啊。”   身躯还在持续不断地泛疼,一想起将自己打成这样的家伙现在正活蹦乱跳,他的心情也有些恶劣起来。   “你这家伙不会又在折腾什么自杀新手法吧?吃了神经毒素?”听着电话那头的胡言乱语,中原中也不禁有些纳闷。   不过太宰治那条青花鱼不论做出什么奇怪的事都很正常,中原中也自己也有事情在忙,在确定自己将首领的命令传达到了之后,他就直接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   太宰治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外套,将散乱的领带重新打好,一手插兜走下楼道。   他的另一只手拨动着手机屏幕片刻,随即将之放在耳边,纤细的手腕边有一条绷带末端垂落,衬得那腕骨更加细瘦伶仃。   “喂,织田作?你现在在哪里?”太宰治语气随意地开口,空荡的楼道里回荡着他一个人的声音。   “收尸吗?又有人把麻烦的工作推给你了吧。镭钵街那种地方……明白,那么下班后去喝一杯?”如同闲聊一般的话语,与往常毫无二致的语调。   太宰治挂上电话之后,心中已经得出结论。   这场时间回溯的大戏,不是由萤主导的。那么……   他轻快地哼着歌,一路下行,离开这栋隶属于港口Mafia的大楼之后,身形飞快地消失在人群之中。   按照记忆里的印象抄了小路,太宰治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镭钵街的一个入口。   顺着河道行走片刻,在波光粼粼的鹤见川河畔,一个小小身影出现在了太宰治的视野之中。   是非常娇小年幼的女孩子,背对着他,披着一件奇怪的红色长袍,只露出嫩芽般小小白白的手脚。   一头有些凌乱的长长黑发在红色为底色的布料上铺开,莫名给人一种妖异而不祥的观感。   太宰治缓缓靠近,一言不发地同样在河畔坐了下来。   穿着合体的黑色西装的少年靠得太近,那浑身压不住的血腥味,萦绕在女孩的周身。   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此刻恐怕都会害怕地做出应对。但女孩始终用一双淡粉色、像是昂贵的宝石一样熠熠生辉的瞳眸,出神地注视着粼粼的水面。   “萤酱还有这么乖的时候啊。”太宰治观察片刻,弯起眼眸,修长的指尖轻轻掐住女孩的脸颊,笑得恶劣又开心,“很好很好,乖乖地被我欺负,我就原谅你之前坑了我的行为哦。”   眼前的小女孩甚至连眼珠都没动一下。浑身上下所充斥着那种虚无气质,看起来完全不似活人。比起后来太宰治遇上的萤来说,她就连恶意都稀薄得可怜。   太宰治像是完全感觉不到她的冷淡,没有遭到拒绝和反抗,就得寸进尺地将小女孩抱在怀里揉搓,随后开始嫌弃她的麻布衣服:“这是什么奇怪的穿着啊?萤酱该不会是随便扯了路边的窗帘披在身上吧?等下去帮你买衣服好了,我知道森先生家的爱丽丝常去的一家店,那里的裙子很不错哦!”   ██:“……”   这样无理由的骚扰行为持续了几分钟,她终于叹了口气。   一双透彻犹如晶钻般的眼眸抬起,将一直嘀咕个不停的黑发少年映入眼底:“……吵。”   两人对视的一瞬间,██那微带着恶意的眼眸中的精神污染,对于黑发的少年来说,就如同春风拂面般地无害。   “萤酱,肯定不是在说我吧!是什么吵到你了?我记得是……幽灵?怨灵?它们在吵什么呢?”少年兴致勃勃地提问。   那俊美的脸庞、唇角扬起的弧度照旧带着欠揍与神秘相协调的气质,女孩看着这个超级自来熟、自顾自黏上来的少年,原本毫无情绪的眼眸之中,带了一丝极淡的波动。   她是在困惑。   “你,是谁?”   “我是太宰治。”鸢眸的少年微微低下头,凝视着怀中尚且弱小的邪神,未来整个横滨的主人,语带深意地说,“就是这样,以后请多指教啦。”   “?”   “萤酱应该还无处可去吧?”太宰治笑得狡黠又可爱,难得的孩子气,“我可以收留你哦~怎么样,跟我回家吧?”   虽然嘴上像是在征询意见,但实际上少年已经直接抱着人站了起来。   女孩动了动身体,似乎想要挣扎,又想到什么:“萤酱?”   “萤。”太宰治的声音轻柔,“这是,你的名字。”   她好像不叫这个……   女孩的眼神有些茫然。但她又不知怎地,隐约之间,并不排斥这个称呼。   “萤酱喜欢黑色吗?”太宰治笑着边走边问。   “唔。还好。”萤迷迷糊糊地说。她还在想这个人为什么看起来对她如此熟悉,为什么自己能让其他人直接疯掉的能力好像对他没什么效果……   “我记得小女孩的衣服还挺贵的,森先生都天天喊着没钱给爱丽丝买裙子了。”太宰治沉思片刻,露出了轻松的表情,“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偷中也的卡去刷~”   少年的身影渐渐远去。   此时织田作之助扛着一个裹尸袋面无表情地从镭钵街走了出来,路过河边的时候目光停留片刻,随即跨了过去。   角落里,隐身中的齐木楠雄看着这一幕活生生的诱拐现场,眼神有些无语。   这是什么奇怪的展开……还不等他改变过去,过去自己就变了啊?   糟糕了……   少年有些纠结地皱起了细细的眉毛。   他没想到,【回溯时光】与【思维控制】联合的超能力之下,还会出现一个麻烦的BUG。 第36章   港口Mafia总部。   一楼的门厅之内, 气氛十分微妙。   一袭黑西装,神色轻快的鸢眸少年, 正如同抱着洋娃娃一般,抱着一个穿着黑色洋裙的小女孩,从外面走了进来。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内,正在一楼活动的众多港口黑手党成员们才敢窃窃私语地交流。   “喂,我说,那是太宰先生吗?”   “他怀里抱着的小女孩, 难道是要带给首领的礼物?”   “太宰大人从没做过那种讨好首领的事情啊。第一次看他对待孩子这么亲切,该不会是他自己……”   以男性成分居多的成员们很自然地就想到了歪处,联想起自家有名的萝莉控首领, 他们的神色就愈发显得意味深长。   不愧是首领最得意的心腹, 连那一点个人爱好也保持一致吗?   医疗室。   已经习惯招待各种重型医患的医生抬了抬眼镜, 盯着太宰治怀中的小姑娘看了半晌, 忍不住说:“需要进行检查的是这位孩子吗?太宰大人?”   “不是哦。”太宰治在医疗室就像在家一般的自在, 很是自觉地低下头开始脱外套,萤也被他随手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病患是我。”   “啊,这是中原大人的手法吧。”一旁的几个护士开始轻柔地为太宰治检查伤口,在他被推入仪器检测内脏的之后, 忍不住互相看着,小声八卦,“太宰大人又招惹到中原准干部了吗?”   这里的护士经验丰富, 尤其对太宰治这个常常因为各种奇怪原因被送进来的少年准干部更是印象深刻。   此时判断出他身上伤势的来源,医务室的人一个个都淡定无比,开始准备相应的医疗器械。   太宰治出来之后,医生就带着护士们开始了娴熟的伤口处理工作。   如果是在往常, 在这个港口Mafia内部也凶名昭著的少年面前,医生通常都会保持全神贯注的集中力,以免出现什么意外或者引起这个少年的不满。   但今天,他的注意力怎么都没办法集中。年纪不大的精英医生完成伤口的缝合之后,示意身后的护士处理后续,自己则是站起身来脱下手套,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个坐在木椅上,一动不动的小女孩吸引过去。   她……   真是人类吗?   对于人体研究非常深刻的年轻医生,从见到太宰治带来的小女孩的第一眼,就觉得她十分违和。   那露在外面的脖颈与手背的肌肉的纹理、那双完全与常人不同的眼睛、几乎没有呼吸起伏……与其说是活生生的人类,不如说是人偶。   然而她身上同时存在着的非人感与强烈的生命力,让医生看得十分入迷。   太宰治头上重新缠起了绷带,少年的一只眼睛被遮住,另一只鸢眸犹如静谧的死海空洞无光,那张俊秀的面容因此显得略有些阴郁。他起身抱起萤,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轻微地瞥了眼目光痴迷的医生。   那一眼,仿佛带着浓烈的血腥气。   医生立刻回过神,冒着冷汗低下头。   “萤是很可爱。不过,对她动什么小心思的话,会很惨哦。”太宰治似笑非笑地注视着眼前有着器官收集癖好的医生,轻飘飘地警告了一句。   萤从始至终都没有将这间医务室内的人看在眼中,只有在被抱离这里的最后一刻,那双宝石般的粉色眼眸微微一动,落在恰好抬起头来的医生眼眸之中。   太宰治的身影消失在门边后。   几个被吓到的护士缩在一边,纷纷松了口气。   随即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医生。   没想到平时表现得沉稳正经的医生,私下里居然也有那种癖好。也是,港口Mafia这样的地方,能有什么正常的医生呢。   但他们的目光落在医生身上的时候,不由又吃了一惊。   这个男人不知何时已经跪趴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眼珠瞪得快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从嘴里发出喃喃自语般的古怪声音。   “萤酱,现在的你脾气真差。”太宰治走出不远,听见医务室内传出的不似人声的嚎叫声,不由感慨了一句。不过实际上这样的萤,也更符合他一开始猜测的那种邪恶侧神明的印象。   萤懒懒地趴在对方的肩头,不说话。她的目光注视着少年的身后,从长走廊的彩绘玻璃窗透入的光线美得光陆怪离,整体偏暗的华丽色调短暂地吸引了她的视线。   “小子,你在这里啊。BOSS可是等了你很久。”走廊的对面处,迎面缓缓走来一道优雅的身影。   尾崎红叶看着对面披着一身斑斓光线,抱着小女孩的太宰治,目光也是恍惚了一下。   实在太像了……与鸥外大人和爱丽丝。   “红叶大姐。”太宰治打了个招呼,目光在年长的成熟女性身上扫了一圈,沉思片刻,做出了意义不明的宣言,“恩……和服似乎也不错啊。”   “臭小子。不要跟着BOSS学坏了。还有不要叫我大姐。”尾崎红叶眼角抽搐了一下,那画着红色眼影的眼尾微微眯起,轻缓地扫了一眼背对着她的萤,“你这是从哪里拐来的小女孩?”   “萤酱是自己答应跟我回家的哦。”太宰治微微睁大眼,做出被冤枉的表情。   “接下来要去见首领,可不方面带着外人进去。”尾崎红叶才不信他。思考片刻,她突然提议,“如何,要不要将她先寄放在妾身那里?”   “那样的话,会稍微有一点危险。”太宰治微微勾起唇,目光直视尾崎红叶,说,“我是说,对大姐你来说。”   尾崎红叶挑眉看着少年远去的身影,长长的袖子微微掩住唇,忍不住低声道:“第一次见他这样维护别人呢。真少见。”   太宰小子也开窍了吗?但是这个对象是不是有点不对劲。他之前对爱丽丝也没有半点兴趣啊。还是说,他觉醒的其实是父爱?   “好,现在这边等一下哦,萤。”太宰治推门进入自己的办公室,将萤放置在办公椅上。   办公桌的对面,挂着一幅不可名状的简笔画。   萤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了。   “恩恩,不愧是你。真是懂得欣赏。”太宰治满意地点点头,“就这么喜欢我的自画像吗?那么喜欢的话,送给你也不是不可以哦。”   萤的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有些小小的震惊。   这是……自画像?   “太宰大人,有首领的命令。”未关闭的大门处,有人用白手套轻轻敲击门板,语气恭敬。   “啊啊,森先生也太着急了吧。”已经预见将要发生的事情,太宰治没有丝毫意外。   他轻轻带上门,随手叫了两个手下守住大门,免得有什么不长眼的家伙进去打扰了萤。   走在前往首领办公室的路上的时候,他回想起回溯时间之前的森鸥外,嘴角不由挂起奇妙的弧度。   啧。   真是让我更深一步地了解了你啊,理想是守护横滨的森先生。   这真是绝赞的笑话。   办公室内,萤的目光久久定格在那团线条凌乱的漆黑画作上。   她微微抬起小手。   空气中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缓慢地爬动着,将那裱在画框里的画作取下,递到萤的眼前。   多么黑暗、深邃、扭曲的意象。正如萤所遇见的那个奇怪的少年本身。   那种异常,对于现在的萤来说,很有趣。   空气中传来很轻微的一声叹息。   “谁。”   萤很冷淡地问了一声。   隐身中的齐木楠雄,有些纠结要不要解除自己的超能力,正式与她进行接触。   眼前的外神虽然只是幼生期,而且还是换了芯的那种,本体是人类。但齐木楠雄很确定她已经丧失大多数的沟通交流能力,就连人类应该具备的同理心也被磨灭得所剩无几了。   这个时候与她接触,能改变她的几率十分渺茫。   在未来,她遇见那个至关重要的人类之后,才会渐渐拾回人类应有的各种情绪。而现在……从一开始轨迹就已经发生了偏移。   偏偏在这种时候出现了一个几乎对自己的全部超能力都免疫的人类。   齐木楠雄在刚才到现在的时间内,已经偷偷在他身上尝试了包括读心、思维改写、记忆删除、石化、时光回溯等等超能力,但没有一个发生作用。   这让他相当头疼。   两个最麻烦的人凑在一起,一个能引发灭世的灾难,另一个明明知道了那样的未来,对待萤的态度却令人完全琢磨不透。   以齐木楠雄对太宰治周围的人进行读心、从侧面了解的情报来看,这也是个相当扭曲的家伙。   几乎没有隐藏的自毁型人格,配合绝佳的犯罪智慧,让齐木楠雄一刻都不敢放松,全程跟在他们后面,时刻准备收拾烂摊子。   而呼唤了一声,得不到回应的萤,在茫然地等待了一会之后,就将这件事完全抛在脑后。   她其实也不是很感兴趣。周围有没有人,对她来说都无所谓。   此刻的萤,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了解的欲.望。   齐木楠雄最终还是决定求稳。   在太宰治回来之前,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房间里。   太宰治推开门进来时,看着手中握着自己的自画像,正在面无表情发呆的萤,嘴角一下子勾起笑容。   “我回来了。想我了吗?”   他随意地走了过去,顺手在办公桌底下摸出一个小巧的录音装置。   莹绿色的光点显示其正在工作当中。   齐木楠雄的脸色变了一下,这个人在防着谁?该不会已经猜到他的存在了吧?   太宰治哼着歌将录音导入手机,随即摸出一个耳机带上,抱起萤就走了出去。   “时间还早。接下来,我带萤酱逛一圈横滨有趣的地方怎么样?”太宰治抱着孩子轻声细语的这一幕,着实吓坏了港口Mafia内部不少人。   众人眼睁睁看着他径自走向地下车库,不消两分钟,就开着一辆颜色酷炫的豪车潇洒离去。   负责开门的人咽了咽口水:“那个车牌……好像是中原大人的啊?”   另一人拍了拍他的肩,低声说:“不用担心,中原大人不会迁怒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第37章   横滨的海岸线是极开阔的风景, 开车从堤岸的公路驶过时,一片蔚蓝的海天连线美得令人心醉。   太宰治的车技相当不错, 能以极限速度一路开下来而不是一头栽进海里。那飙车的速度能让正常人胃部翻江倒海的同时肾上腺素飙升。   然而萤仍然是“……”的表情,眼神中倒映的世界死寂无光。   太宰治带着她在这一下午跑遍了横滨。   少年口才绝佳,长得又赏心悦目,肢体语言丰富而有趣,一路上虽然只对着萤介绍,却吸引了无数妹子的视线。只要他愿意, 他可以是最合格的导游。热闹的中华街、高塔地标建筑、略带历史意味的红砖仓库、鹤见川、最后是港口Mafia顶楼朝下俯瞰的风景。   “怎么样,今天玩的开心吗?”太宰治握着一瓶自动贩卖机买来的咖啡牛奶,打开之后递给萤:“这样也算对横滨有个了解了吧。”   “……”萤发着呆, 然而那双鸢眸一直锲而不舍地钉在身上, 她最终还是开口说, “没有, 意义。”   “是吗。”太宰治有些苦恼。   他向后仰头躺在干净的地面上, 眼神微微沉了下来,说:“无懈可击呢。”   即使她现在看似接受了自己, 但他们两人之间依旧横亘着一道巨大的屏障。   萤没有再说话,粉色的眼眸中倒映着眼前的少年身影。她没有告诉太宰治,在游玩横滨的某一刻开始, 她总觉得心中空茫茫的,仿佛有什么重要的存在被自己遗忘了。但她不是刚刚才降临到这个世界吗?   恍惚中,有个人牵着自己的手, 抱着自己,让她心中真正体会到了身为人类时才会产生的微弱快乐。   但那个人,不是太宰治。   “养孩子我果然比不上织田作。”太宰治看着萤神色的变化,有些不甘心地捂住额头, 大声嚷嚷地说,“萤酱偏心,都是把你捡回家,为什么对我的态度就那么差?”   萤冰凉而晶莹的眼眸看着对方,目光之中,有些说不出的质问意味:“织田作?”   “太宰。”就在这时,穿着沙茶色风衣的红棕发青年握着手机,低头看着短信的内容,一边推开门走了进来,“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萤怔怔地看着青年。   “织田。”   这一刻,她光速恢复了记忆。   齐木楠雄的超能力赋予的思维枷锁瞬间被打破,原先遗忘了自己吞噬过【书】,还保持着虚弱状态的萤顿时跳了起来,开心地扑进织田作之助的怀里。   “……?”织田作之助有些迷惑,“你是?”   怀中的女孩子穿着昂贵的黑色洋裙,头发也被打理得柔顺光滑,看起来被照顾的很好。   织田作之助想起今天走在港口Mafia基地里满天飞的八卦,不由恍然:“你是太宰收养的那个孩子吧?”   萤:瞳孔地震。   太宰治有些心虚地撇过头:“喂,改变了时间线的某个人,或者神。你在的吧?赶快出来。”   在他的祸水东引之下,萤的瞳孔瞬间黑沉,仿佛有着无尽漆黑的恶意化作潮涌要从那双空洞的眼眸之中流淌出来。挣脱了思维上的枷锁之后,现在的她是已经吞噬了横滨世界核心,恢复了部分伤势的形态,稍微动用【书】的权限,瞬间就找到了这个世界唯一的违和点。   她死死盯着某一处,冷声说:“出来。把织田,还给我。”   宝石所制作的躯壳上方,一具庞大的星云状雾气若隐若现,熟悉的令人难以呼吸的压迫感降临在这片上空。   “……太宰?”织田作之助敏锐地感觉到了强烈的危险,他一头雾水地低头看着抱紧自己的腰不肯放手的小姑娘,目光询问地看向太宰治。   “啊,那个啊。”太宰治看着萤跟着瞥过来的恐怖眼神,不由笑了笑,说,“其实是你家的。”   “???”织田作之助完全搞不清状况。他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女儿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嘘。”黑发少年将手指竖放在唇边,低声说,“织田作你只要看着就好了。反正,你很快就会想起来了。”   “……”话语中浓重的暗示意味,让齐木楠雄无语地解除了透明化。   他的身影从空气中浮现,那双无神的眼睛死死盯着太宰治,终于忍不住发问:【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太宰治微笑:“哎呀,你说了什么吗?让我猜猜,不会是想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之类的话吧?神明也有无法探知的事情吗?”   齐木楠雄抽了抽嘴角,忘了这个人免疫自己的心灵感应了。   “你做了很多无意义的事情。”他嘴唇动了动,难得地主动开口了。   “不是无意义。”太宰治不再说笑,唇畔的笑容敛起之后,那张俊秀而略带青涩的脸上冷静得吓人,“你认为,让萤一开始就碰上织田作是什么好事吗?”   齐木楠雄本来想说,总比遇上你要好得多。毕竟通过【念写】了解的大概情况来看,萤被织田作之助带回家之后,显而易见地很快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即使要做什么不太妙的事情,也会考虑织田作之助的感受。   但随即,他就想到萤为了保护织田作之助又做了什么好事,不由沉默下来。   “织田作不再保持自己不杀人的信念,其实在我看来也是不错的好事。”太宰治轻飘飘地说,“不过,要是以他的写作梦想为代价,未免也太残酷了一些。”   他指的是织田作之助会在之后为了保护萤而开杀戒的事情。   齐木:“你考虑的是这个吗!?”   太宰治:“毕竟人总是要为自己的朋友多考虑一点的,这没错吧?”   齐木楠雄只觉得自己完全读不懂眼前之人。与世界级的危机比起来,自己好友的理想更重要吗?不过无论如何,知道这个人也有那么在意的东西,也让他稍微有些放下戒心了。前提是,他不是在说谎。   因为一贯使用的【读心】在这家伙面前无效,因此齐木楠雄总有些拿捏不准对待太宰治的态度。   “无论织田作如何强调萤的本质是人类,也无法改变一件事实。她的思考方式,已经不能按照人类世界的常识来理解了。她就是个小疯子,啊,虽然我有时候还能理解就是了。”太宰治笑眯眯地继续说,“所以,我也是在探寻另外一种可能性?”   如果改变故事一开始的走向,是否能让这两人有着更好的未来……   “那么现在,看来你放弃了。只用一下午的时间?”齐木楠雄低沉地问,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谈不上相不相信,或者说,他判断眼前的少年的目的不可能如此纯粹。他的行为也许包含这样的目的,但也可能有着更多的想法。   出生后不久就觉醒了【读心】,被动得知周围人类的心中所想、各种阴暗欲.望,齐木楠雄即使再向往当一个普通人,也不会真的平庸到哪里去。   “啊,没办法。一个怪物,碰上另一个小怪物,场面也不会多么和谐的,萤酱还一直都不怎么理会我。”太宰治摊了摊手。他还是努力过的,但沉浸在黑暗中无法自拔的自己,与早就在邪神躯壳的影响下变得混乱而疯狂的萤,他们是无法成为彼此的救赎的。   虽然他试图用另外一种方式控制事态的发展,不过显而易见,萤并不是那么好控制的。   这头的两人还在自顾自聊着天,那一边,织田作之助犹豫了一下,还是弯下腰,将萤给抱了起来,平举到半空,与自己的视线对齐。   “你叫什么?”小孩那双真就如同宝石般的漂亮的眼睛里,写满对自己的淡淡依赖,织田作之助拿这样的眼神有点没辙,他说话的语气下意识地放柔。   “萤。”萤盯着他,觉得这已经不是自己家的那只织田了,但还是乖巧地回答他,“织田萤。”   “姓织田啊?”织田作之助有些苦恼,他想了半天,将目前自己的认知结合起来,就问,“所以,你是太宰带给我的孩子吗?”   织田萤:“……不是!”   织田萤顿时心态爆炸了。她撇开视线,微微挣扎着,从织田作之助的怀中跳了下来。   随即,以超凶的视线看向了某个罪魁祸首。   “小偷。把我和他的时间,还给我!”这一刻。萤眼眸中的色彩浓郁得令人晕眩。对她来说,齐木楠雄是比【书】还要讨厌的敌人。他将她与织田相处过的那一段时光,偷走了。   现在的织田作之助,已经不是与自己相处过的那一个织田了。   萤要原来的织田作之助回来。   女孩身后的躯壳隐约勾连着整个世界,借用世界核心的权限,她开始自己尝试强行回归原先的时间线。   众人眼前的世界顿时开始变得虚幻、扭曲,犹如一辆行驶在轨道上的火车,窗外的风景疯狂往回倒退着,然而随即就是轨道的歪曲,火车开始超出轨道无规则地朝着未知的方向前进。   “等等。”齐木楠雄瞳孔一缩。   他试图干涉萤的行为,却遭到无比强大的阻力。超能力者有些无奈。时间的扭曲造成能力的扭曲,以萤的位格,即使齐木楠雄强行将时间线倒退,实际上也无法让她的身体状态也一并退后。   他的【时间回溯】,对于邪神而言是无法根本性的生效的。   而他的【思维控制】,则是对意志还属于人类的萤产生了作用。两相结合,才造成了萤看似退回原点的假象。即使如此,效果也比常人薄弱太多,随着时间的流逝就会自行失效,而只要有一点不对,她就能够立刻挣脱。   到了现在,恢复了全部记忆和状态的萤,理应不存在与这个时间点,她的存在与这个世界概念上还存在的【书】产生了巨大的冲突。一个处理不好,还是会造成毁灭性的后果。   唉。   今天的超能力者也在烦恼,世界为什么总是特别容易被毁灭。   偏偏按照这样的结果来看,【时间回溯】已经不能再使用,如果要解决这只小邪神的问题……   “和谈吧。”   太宰治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黑发鸢眸的少年清爽的笑容,在此刻的齐木楠雄眼中相当的面目可憎。   粉色短发的超能力者无声叹了口气:“交易。” 第38章   织田作之助茫然地睁开眼睛, 过了片刻,他的眼神已经变得与一开始完全不同。   “……是吗, 发生了很多事啊。萤。”他一手按着额头,过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低沉地唤了一声。   “织田!”   萤很开心的扑进了为她准备的怀抱当中。   “辛苦了。”织田作之助摸了摸蹭着自己脖子的小脑袋,语速缓慢,像是在斟酌用词, “不过,也稍微有点过头了。”   “唔姆。”萤也不反驳,乖乖被揉着脑袋, 像是被安抚的凶兽一般, 气场都柔软下来。   “织田作。”太宰治走到他们身边, 两人对视一眼, 织田作之助点了点头。   “这几天的经历简直就像是一场梦。”织田作之助回忆着自己脑海中多出的7天记忆, 低声说。   他站起身,俯瞰着眼前横滨的风景, 眼神有些叹息、有些怅惘、有些感慨。   无论是对萤,还是对那位回溯了时间的不知名的神明来说,这个世界都太过脆弱了。也许只是情绪的一次失控, 就可能毁掉无数人寄托着生命的世界,意识到这一点无论对于哪一方都不是什么好事。   身为一个普通人,织田作之助难免也对世界的未来感到些许忧心。不过他毕竟不是如夏目先生那般伟大的人, 比起概念上的无数生命来,他更加重视自己身边的人。   就只是,感到抚养萤的这份重量更加沉重了而已……一边要赚钱养小孩买漂亮裙子,一边也要多多关注自家小孩的内心世界。   不过问题也不大, 毕竟萤的性格他也有些了解,并不是坏孩子。她甚至不会主动对别人产生恶意。   至于另一位神明,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也是拯救了世界的好的存在。也不知道他持有这样的能力多久了,平日里要时时克制自己,想必也很辛苦吧。   织田作之助想,不知道他有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可以教导萤……   【不,这就不必。】   齐木楠雄静静【读心】着眼前这个难得的老实人,心中不由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一群麻烦的问题人物之中,居然还有这样性格的人存在,怪不得无论是那位外神还是太宰治那个难搞的人形BUG,都对他另眼相看。   齐木楠雄对织田作之助的好感度up。   即使三观和普通人还是有点差距,但眼前的红棕发青年依旧给了他一种强烈的既视感。他对待萤,就像是齐木久留美对待年幼的他一样……   在超能力者看来,不需要传授什么经验。只要织田作之助维持这样对待萤的态度不改变,她就绝不会做出让他失望的事情。   “这样,就差不多了。”他低声开口,瞥了一眼太宰治,想要急着走人的迫切溢于言表。   由于萤挣脱他的超能力后恢复的能力,造成这个过去的时间线的小世界中同时拥有【书】与萤两个核心的冲突,齐木楠雄花了不小的精力沟通世界意识解决。再加上要在萤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为织田作之助恢复记忆,齐木楠雄表示自己十分心累,想回家了。   “等一下,还有一件事需要收尾哦?”太宰治懒洋洋地说。自从遇见了这个超能力强到根本不讲道理,简直堪称万能的神明大人之后,他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智慧好像都排不上什么用场了。毕竟不论什么事情丢给那个神,好像都能得到妥善解决。   于是他也开始理所当然地甩起了锅:“森先生这个时间点正在追查A的死因呢,一旦让他继续查下去接触到萤,那么会导致的后果……”   齐木楠雄有些无语,但是也没说什么,只是准备以最快的速度解决这最后一件事然后赶快闪人。   他打开【千里眼】,查看了一下港口Mafia的首领森鸥外此时的状况,片刻后神色顿时便有些微妙。   他低声提醒:“这个人身上,沉眠着她的印记。即使我不出手,也没关系。”   太宰治愣了下,有些疑惑:“我之前见过森先生一面,怎么说呢,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齐木楠雄微微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也不再给太宰治提要求的机会,直接用【瞬间移动】离开了。   跟这种聪明人打交道很麻烦,齐木楠雄并不乐意给他更多利用自己的机会,通过【瞬间移动】回家,躺在床上休息了十分钟后,齐木楠雄打开【千里眼】。   后续的发展还是要跟进一下。   “萤酱,你现在能感应到森先生?”在齐木楠雄离开后,太宰治立刻跟萤确认了一下。   萤正腻在织田作之助身边说悄悄话,闻言兴致缺缺地感应了一下,点点头。   太宰治轻声一笑,鸢色的眼眸绽放兴致勃勃的光,他轻声说:“那么,我们现在一起去拜访一下森先生吧~”   以A的被害案件的调查汇报作为理由,太宰治轻而易举地带着两个人进入了首领办公室。   而在森鸥外看到萤的第一眼,他还没有来得及质问,眼神就已经发生了强烈的变化。   手背上灼热发红的鸢尾花印记缓缓浮现,在萤的注视下,一大段原本被时间抹去的惨烈记忆,重新浮现在他的脑海当中。   想到自己做出决定那时候的决然,森鸥外抬手捂住了脸,在接下来的长达数分钟里,保持了难言的沉默。   “哎呀,森先生,这算是我完成任务了吧?”太宰治笑得十分开心,见到森鸥外这幅丢人的表情,他简直比陷害中也十次都要愉悦,“杀害A的凶手。恩,就是萤酱哦。我已经将她带到你面前了。那么,按照之前说好的,干部A留下的空缺……”   森鸥外面对太宰治,可就没什么好声气了。他抬起头,面色不善地看向这个已经没有了外披长外套的少年:“太宰君。事到如今,你还能看得上区区一个干部之位吗?我还以为,你早已经选择好了新的立场。”   比起能独自将整个横滨当做玩具般在手心摆弄的萤来说,港口Mafia这一黑夜中的庞然大物,也和蝼蚁窝没什么两样。森鸥外这个时候倒是开始佩服起这个少年那提前站队的敏锐嗅觉了。   “哪有什么新的立场呢?”太宰治笑够了,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办公椅上的男人,毫不婉转地说,“森先生的立场,难道不是与我们保持一致的吗?”   森鸥外脸色一变。   萤很配合太宰治的话,闻言坐在织田作之助的手臂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森鸥外。   那极具存在感的注视,让森鸥外抹了把脸,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内心微微叹了口气,森鸥外其实也很清楚,这个时候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行至织田作之助身边,单膝微微下弯,脊背弓起,捉住萤那小小的手,虔诚地以唇触碰苍白指尖:   “我美丽而尊敬的小主人,如果是您的意愿,那么港口Mafia从今日起,也将如我一般臣服于您的意志。”   萤轻轻点了点头。   倒是她身后的织田作之助微皱起眉,有些突兀的伸手将萤的小手从森鸥外手里抢了回来。   虽然吻手礼是正经的西式礼仪,但由森鸥外做起来,就格外让人不放心。   森鸥外并无不满,目光顺势落在织田作之助的身上,心中不由感慨了一声这人的运气。在偌大的横滨捡回了萤不说,还让小姑娘对他如此依赖。起手就抽到最佳的鬼牌,往后的未来他简直可以为所欲为。如果当初碰见萤的是他——   森鸥外的妄念只在脑海中一闪而逝。紧接着他自己就立刻抛弃了这个想法。在已经知道眼前的女童的伟力的情况下,他需要时刻保持着最大程度的恭敬,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这座城市。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不受控制产生的念头被萤察觉了,黑发粉眸的女童将视线在森鸥外身上停留片刻,就突然想起什么似得,转头询问织田作之助:“森,出卖织田的情报,提供毒素的渠道。织田,要报复吗?”   森鸥外:!   万万没想到,这茬还没过吗?!   织田作之助闻言,有些惊讶地看了眼面前的前首领,目光在森鸥外有些冒汗的额头停留片刻。   他是个在阴谋算计方面比较迟钝的人,到了这一刻被萤点破,才意识到面前的森鸥外曾经的所作所为。   太宰治一副看好戏的神态,森鸥外余光看去,见少年已经悠然自得地拿手机的摄像头对准了自己,顿时拳头就捏紧了。   “织田?”萤追问。   说实话,织田作之助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他被森鸥外在背后捅刀,导致中了陷阱,让跟过来的萤被炸弹所伤……换做以前他肯定会让他付出代价。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森鸥外都已经是萤手下的人了。   织田作之助有些为难了想了想,说:“他之前都死过一次了,也算是惩罚了吧。”   他之前在路上早就听太宰治说过这一段往事了。虽然确实有些好笑,但也不可否认从这件事里能看出森鸥外骨子里确实有着对横滨的坚持。这样的人,织田作之助还是有些敬意的。   提起那件事,森鸥外顿时感觉自己膝盖又中了一枪,但如果能因此免受惩罚,那丢脸也不算什么了。   他立刻开口说:“感谢织田君的谅解。我为之前的行为深表歉意。如果有什么我能够补偿你的,请尽管开口。”   “织田作太好说话啦。”太宰治收起手机,见看不到什么热闹,一脸无趣地撇过头。   森鸥外稍微眯了下眼睛,没理会这个挑衅的小鬼,而是转而看向萤,试探地说:“以我的情况来看,那么同样身处港口Mafia的伽尔玛君、以及Q君,也是同样尚未觉醒记忆的状态吧。需要我将他们带过来吗?”   “立刻。”萤点点头。   很快,在首领的指示下,被关在审讯室的伽尔玛,以及被困在更深处□□的梦野久作,各自被押送了过来。萤一眼扫去,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让两人恢复了自己的记忆。   “萤殿下!”   “小萤!”   原本懵懂阴郁的梦野久作,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小少年的星星眼中有了光亮,眼巴巴地扑过去揪着织田作之助的裤腿,伸着手想要触碰到他怀中的女童。   织田作之助之前没见过他,看着外表可爱的少年抱着一个恐怖娃娃的样子,也没什么别的反应,特别淡定地蹲下来,让两人接触,顺便问了一句:“是萤新交的朋友吗?”   萤摇摇头。   “你又是谁啊!”梦野久作一下子敏锐地发现了萤对织田作之助的不同,有些炸毛地瞪大眼睛质问。   萤抱住织田作之助的手臂,冰冷的眼光投射在黑白发的小少年身上,顿时让他改口了:“对不起,我失礼了。”   “没关系。”织田作之助对小孩脾气向来不错,“我是织田作之助。萤的监护人。”   梦野久作一下子肃然起敬,眼神闪亮。原来是爸爸!   织田作之助:“……?”   “对了,还有一只小雪染不在吧?”太宰治看着这一幕,轻声说道,“我记得她原本是来自横滨之外的地方,现在应该还在那群除妖师手上……萤酱,想要来一次市外旅行吗?”   他的话音未落,一只小小的雪女满脸懵懂地瞬间出现在萤的身畔。   某个世界第一的超能力者为了避免后续更加麻烦的展开,只能自己多出点力。他连面都不想露,将这个时期还被作为货物般对待的雪女拯救出来,扔到这里之后,立刻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   伽尔玛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仿佛神迹般的一幕,有些无法理解,不经意看到太宰治脸上露出的笑容,更是打了个寒颤。笑得好渗人……又在算计什么了吗?!   等到雪女也恢复了记忆,织田作之助看着眼前一大堆人,神色不禁有些苦恼。   他当初租房的时候,绝对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家里会多出这么多新成员。   “我们家,好像住不下这么多人。”   萤听了立刻神色一动。 第39章   一行人准备回家之前, 织田作之助见萤留在最后,似乎悄声和附耳过来的森鸥外说了些什么。   眼中的疑惑一闪而逝, 很快他就接住了向自己奔跑而来的萤,那双微微显得颓废的眼睛看向从半跪的姿势起身的港口Mafia首领。   森鸥外笑容不变地与他对视着,如果织田作之助没看错的话,那双深紫色的眼眸里蕴含着的情绪是……嫉妒?   织田作之助对于辨别旁人的情感这种事并不擅长,他那在瞬间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也没有再多想, 挠了挠头,牵着萤走出了大门。   一行人在港口Mafia众多黑手党奇妙的目光中大摇大摆地行走着。   作为重犯遭到拷问的A的残留部下伽尔玛、作为极度危险精神系异能力者而被监.禁的Q、作为准干部的太宰治……   如果只是这三人同时出现,那么让人颤栗的同时, 只会觉得是首领又给太宰大人下达了什么相当残暴的任务。   然而, 当这三人, 尤其是太宰治, 都跟在一个牵着小女孩、边上还有个雪肤少女亦步亦趋的红棕发青年身后, 这场面一下子就变得微妙了起来。   在黑手党之中,上下阶级之分是相当明确的。   作为现任首领嫡系、自身能力与地位待遇都几乎与干部平齐, 在组织中的地位堪称一人之下的太宰治,他的这种退后一步的表态,几乎将其他人看傻。   中原中也已经完成任务归来, 正将受伤的下属安排送往医疗室。   而在听见医疗室中领头的医生似乎出了点精神问题,现在正群龙无首,而罪魁祸首很可能是临时去了一趟医疗室的太宰治之后, 他冷笑一声。   那条青花鱼一天到晚的不闹出点事情才奇怪。   心中正惦记着之后得空了去找人麻烦,中原中也就在通往首领办公室的路上见到了太宰治。   与其他人所在意的地位排序问题不同,在看到太宰治的第一眼,中原中也就察觉到了不对。   两人这时作为搭档完成高难任务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 即使深深厌恶着这个内心污浊、手段残酷,还经常给他整些精神污染出来的自杀狂,但中原中也同时也可以说是最了解他的人之一。   他一眼就能看出来,眼前的这家伙……变得和以前不同了。   中原中也冷眼看着太宰治旁边的几个人。这些人里,他唯独对曾经杀害了他的部下的Q有些了解。   其余的……少年冰冷探究的蓝眸从织田作之助的身上扫过。   太宰治远远地看到中原中也,往常的话,他习惯隔着老远就大声以嘲讽打着招呼,口称看不见的小矮子之类,以见那蛞蝓愤怒跳脚的样子为乐。不知为何,今天的他却没有这个兴致了。   中原中也与那双平静的鸢眸对视着,同样没有打招呼。   只是在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冷不丁说:“喂太宰。你要走了吗?”   那真是他少有的对太宰治心平气和的语气。   太宰治的脚步停了一瞬。   他侧过脸看着中原中也,脸上渐渐带起如往常一般的表情:“是中也啊!抱歉,之前没注意到脚下。”   中原中也心中怒火一跳,又被自己强压下去。他是知道太宰治在故意激怒他,只不过眼前这条青鲭装作与平时一般无二的样子,反而更加显露了违和感。于是他嘲笑道:   “这幅虚假的表情要做给谁看啊?你这家伙,眼里的光变得很刺眼了。是什么原因?”   “谁知道呢。”   “无论如何,别做蠢事!你不会以为,首领会放你走吧?”   “那可不好说啦。”   黑发少年短暂的停留,让走在最前面的织田作之助回头看了一眼:“太宰?”   “来了。”少年笑着应了一声,轻快地迈步,将曾经的搭档抛在身后。   “喂——”   中原中也还想说些什么,又觉得没有必要了。他有种很强烈的预感,太宰治这个人离开这里后,就再也不会回来的预感。因为在过去,完成再艰难的任务,即使两人合作一夜之间毁灭一整个组织,他眼底的神色都是无聊的。但现在——   中原中也不太好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觉,在面见首领的时候,那异常的情绪立刻引起了森鸥外的注意。   “中也君。”在追问了中原中也异常的原因之后,森鸥外暗叹他的敏锐,面上则是露出一丝轻笑,显得神秘莫测,“太宰君的选择,在我的预料之内。比起这个,说说你这次的任务情况吧。”   “是。”   等到织田作之助带着众人回到公寓的时候,天色已经快黑了。   他走到近前,看见租房才见过面的公寓房东不知何时已经等在了门口。   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冷风中冻得瑟瑟发抖的房东眼睛一下子亮了。他非常殷切的鞠躬行礼,客气地将这一整栋公寓楼所有的钥匙都交给了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   “您还不知道吗?”见他那副茫然的态度,房东好像更加恭敬了,“有人用您的名义买下了这栋公寓楼。当然,给予的资金是非常丰厚的。”   谁?给自己买了一栋楼?织田作之助还在挠头迷惑的时候,感觉裤腿被扯了扯。   他一低头,就对上萤闪亮的眼光。   “……萤,是你做的啊?”织田作之助感觉有些窒息。   萤:“现在,住得下了。”   太宰治在一边笑得不行,拍拍友人的肩膀,调侃:“被自家小孩包.养的感觉怎么样啊,织田作?很有趣吧?”   织田作之助弯下腰将萤抱了起来,诚实地说:“感觉有点受打击。”   “织田?”萤询问地看着他,眼神好似会说话,我做错了吗?   “萤做的很好。因为你,大家才有住的地方。”织田作之助用下颚贴了帖女孩的脑袋,认真地说,“是我做的不够好。”   身为监护人,却总让被监护人出力可不对。   “没什么。”萤好像看懂了织田作之助的想法,补充说,“只是和森,说了一句。”   原来之前留在最后和森首领说的是这件事吗?   织田作之助醒悟过来。   “港口Mafia办事的效率还是很高的。”太宰治笑着从额角冒汗的房东手中接过一串钥匙,叮叮当当的响动在风中传出老远,“既然是给了钱的,织田作你就当做是森先生给予你的赔偿吧。或者当做遣散费?”   伽尔玛忍不住笑出了声。一旁的梦野久作懵懵懂懂地抬头提问:“遣散费?那我也可以有吗?”   “想得美。”太宰治露出清爽的笑容,“怎么想,下一个都应该是轮到我啊?”   这几年他给港口Mafia带来的收益可称天文数字了,理所应当应该获得更高的遣散费吧?   已经自然而然将织田作之助名下的公寓楼当做自己的新家,准备安身并开始咸鱼生活的太宰治,想得非常美好。   萤冷眼看着他,冷不丁说:“太宰,要收费。”   一瞬间,空气都寂静了。   太宰治瞬间瞪圆了眼睛,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萤酱!以我们的关系,难道不应该是免费吗?”   萤指了指织田作之助,又指了指自己的衣服,投去一个眼神,意思是‘你看看你之前干了什么好事’,随即冷酷无情地追加了后续条件:“一年,一亿。”   织田作之助都惊了。   在他看来,这栋建筑的所有权是属于萤的。她跟太宰要租金也很正常。不过。这数额……   “一亿会不会有点多了啊?”织田作之助犹豫地问。   “是肯——定多了吧!”太宰治气鼓鼓地,一把丢开钥匙,气势汹汹地俯下身与萤对视,“这样我岂不是偷中也的卡都住不起了!萤酱针对我!”   萤对太宰治的态度相当冷酷无情:“打工,赚钱。”   太宰治一脸窒息,这一刻表情相当生动:“我不要!打工也赚不了这么多啦!”   “干部。”萤提醒。   “干部也赚不了那么多吧。”太宰治心算了一下,有些迟疑。   “首领。”萤干脆地说。   “唔。”太宰治突然安静下来,“去抢森先生的首领之位吗?好像也挺有趣的。”   如果说以前的太宰治碍于年龄与阅历的限制,会被森鸥外压制的话。现在两人之间的差距已经没有那么深了。   经历过堪称梦幻一般的七天七夜,再加上森鸥外此刻与萤的上下位关系……如果太宰治真的需要,夺取首领之位对他而言并不算难。   趁着之前萤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耍着人家玩了半天,太宰治其实早有了心理准备,也并没有表面上那么介意萤小小的报复。   “太宰……如果你想要退出港口Mafia,现在是最好的时机。”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状态旁听的织田作之助突然插话。   他认真地看着眼前尚未成年的少年。   “没关系啊织田作。”太宰治看着织田作之助,沉默了片刻后,露出笑脸,“说到底,我觉得自己还挺适合待在港口Mafia的。和森先生玩游戏,会很有趣的。”   他们都知道,只要织田作之助开口,萤不会拒绝。但太宰治本身也没有前进的目标与目标。所以,他无论站在哪一边都无所谓。   织田作之助沉默了片刻,没有继续劝说,只是说:“有空,可以去喝酒。”   他也要想办法赚钱了。要给萤树立榜样,还要腾出和太宰喝酒的酒钱。   “好啊。”太宰治笑着说,“你还欠我一顿,可别忘记了啊。”   最终,在织田作之助的协商下,萤点头同意让太宰治今晚先背债住进来。   这里原本就是相当偏僻的地方,除了织田作之助所在的这户,另外的两户住户已经迁出。   萤霸道地将除了她与织田作之助之外的其他人全部赶到了别的住所。   虽然每层空余的住房都相当多,不过伽尔玛等人还是习惯性地选择了织田作之助的住房两侧。   织田作之助原先的租房中,终于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铁门上的大眼珠子原本闭合着眼睛,在感应到萤的到来之后激动到当场裂开,铁门自动敞开,露出内里群魔乱舞表示欢迎的家具们。   织田作之助神色淡定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居然还有些怀念。   然而踏入门后不久,他就发现一盆已经快要成为干尸的金鱼草横尸在地板上。   织田作之助微微睁大眼,连忙上前几步检查起来。金鱼草的枝叶干枯,上面的金鱼已经萎缩得跟木乃伊差不多了,他的表情不由有些遗憾。   “看来你们并不适合照顾金鱼草。”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他们的身后传来。   来自地狱的辅佐官,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门外,很有礼貌地敲了敲门。   “抱歉。”织田作之助捧着金鱼草,面对这个礼物的主人,表情有些歉意。   “没关系。”鬼灯接过那盆草,观察片刻,走到水槽边直接拧开了水龙头,“看起来已经快要不行了,干脆今天就做成菜吧。为了庆祝你们以及这个世界的安全,今天我来准备一场全鱼宴……我把其他材料都带过来了。”   “还能吃吗?”织田作之助惊了。   “没问题。”鬼灯淡定地将淋了水之后逐渐开始丰盈的金鱼从茎秆上折下来,啪嗒一下丢在案板上。 第40章   统领横滨里世界的强大组织之一, 老牌龙头组织港口Mafia忽然于前夜传出一个引发大地震的消息。   组织中除了首领之外地位最高的干部级别职位发生变更。原本的五大干部之一A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成为新的干部一员的, 是在里世界已经颇有名气的双黑之太宰治。   业内人士将这个变动看成是港口Mafia首领森鸥外彻底掌权、开始排除异己的标志。   将不听话的手下抹除,换成自己的心腹。这个操作在残酷的黑手党组织根本是司空见惯,问题在于,森鸥外上位也只有仅仅两年而已。两年的时光,足以让他站稳脚跟,却还不够他抹去先代首领留下的一些残余印记。   几乎是在这个消息传出的瞬间, 无论是组织外部还是内部,都发生了一些难以描述的变故。暗地里不知道多少人,对于新上位的这位干部, 乃至作为首领的森鸥外, 暴.露出了蠢蠢欲动的野心。   而正因为莫名其妙多了个主人而憋火的森鸥外, 以及开始毫无顾忌的锋芒毕露的太宰治, 给了所有敌人一个足够残酷和血腥的教训。   这两人甚至像是较劲一样, 虽然目标错开,在不同的领域却都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性与算计, 作为港.黑唯一好用到万能的武力派NO.1的中原中也,更是被这两人使唤的够呛。   中原中也简直呕得要死,亏他那天还觉得太宰治可能都要叛逃了。没想到这个混蛋不仅大摇大摆地回了港口Mafia不说, 还不知道和首领达成了什么协议,当天就晋升了干部。   之前两人从不得不组队做任务开始就有着暗中较劲的意识,原本针对谁先晋级成干部这一件事中原中也还挺有自信的。毕竟每天兢兢业业地为组织发光发热的他, 所做出的贡献绝对比那个青花鱼要多吧。   谁知道一觉醒来,天就变了,简直像是噩梦成真一样,那条死鱼突然就压在了他的头上。   “中也, 回来的正好。”   正想着,刚回到自己办公室休息的中原中也听到办公室的门被毫不客气地打开,某个讨厌的人影突然出现在了眼前。   黑发微卷的头发、眼神冰冷阴郁的少年,走进来的时候像是一团压抑的乌云,语气没有波动地说:   “有任务要交给你。GSS有家武器仓库我看上了……”   中原·刚刚通宵完成任务·中也无语了。   他那双隐隐有着血丝的蓝眼睛沉默地盯着眼前的黑心肝资本家,试图用冷酷的目光让他有点自觉。   但某个少年完全没有不好意思,径自用理所当然的表情向后一个招手。   边上一个黑西装戴墨镜的大汉恭敬地递上一沓资料。   “这是关于那个武器库任务的资料。”太宰治自己低头翻看了片刻,有些漫不经心地说,“并不只有我们盯上了,所以速度要快。”   在这次的港口Mafia动荡中闹得最欢的GSS被太宰治与森鸥外当成了杀鸡儆猴的出头鸡狠狠收拾了一番,现在衰落到不行,名下几个有价值的研究室与仓库都在被默契划分。   虽然港口Mafia占了大头,但架不住就连政府方都眼红的偷偷摸摸下场了。   中原中也按着额头接过资料,翻了几页之后,面无表情地说:“喂,我听说。你最近组织的几次任务,所得到的利润都划归到你自己名下了?”   “啊,有什么问题吗?”太宰治笑眯眯地,“森先生太穷了嘛。就算成为干部,都没有分给我应有的干部福利,我只能自己争取啦。关于这一点,他这个吝啬的首领才应该感到羞愧呢,正是因为如此,最近我才能如此轻易地调遣你啊,明白了吗,中也?”   少年鸢色的眼眸弯起,白皙而俊秀的面容,却给人无尽的压力。   科技、药业公司股份、方便洗钱的珠宝拍卖行、赌场、乃至武器库、基地……   才成为干部不到一周的青年,手中攥取的利润,数额已经到了一个让人眼红不已的程度。   正是这点让中原中也有些不解:“你这家伙不是这么爱财的人吧?”   明明看起来气质优雅矜贵,穿着西服完全就像是个小少爷,但太宰治确实不是太注重物质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几次三番自杀丢掉钱包,然后蹭他的卡来用了。   “啊。这个啊。”太宰治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这一次,他的眼底带上了真正笑意。   “没办法,要是不在期限内赚够钱的话,我可是真的会无家可归的。被赶出来就太丢脸了……”   像是在说什么有趣的游戏,少年鸢色的眼眸略微明亮了一些。他的周身还环绕着沉郁的血腥气,眼神却略微鲜活,强烈的反差感,让中原中也觉得陌生。   他微微叹了口气,也懒得多管。   “先说好,这是今天的最后一次。”某个可怜的被双倍压榨的社畜报出了自己的底线,“今天做完这个,我要回家休息。”   他的对面,所有站在太宰治身后的黑衣部下们,纷纷用低下头,用墨镜掩饰了自己怜悯同情的眼神。   中也大人,未免也太惨了啊。   织田公寓。   客厅内,萤正与梦野久作坐在茶几边上,年纪稍大一些的少年兴致勃勃地和女孩一起用针线和布料缝制布娃娃,气氛十分和谐。   而另一边,织田作之助坐在餐桌上。   被清理得十分干净的桌面上摆放着厚厚的文稿,以及一些市面上很少见到的珍贵典藏书籍。   织田作之助低头专注着就着灯光翻阅书籍,神色投入。   主要是现在闲了下来,织田作之助无所事事,干脆一头扎入了自己感兴趣的文学当中。   虽然已经没有了自己写作的想法,但他一旦接触到这些太宰治特意让人搜集的优质文学作品,就难以遏制地投入其中。   就算不能写作,他开始觉得当个编辑也不错。   伽尔玛在厨房辛苦劳动着。   在织田作之助投身文学之后,在场众人之中唯一有着常识、并经受过一定厨艺培训的伽尔玛自然而然接手了厨房。   对于少年来说,只要摸清家里人的口味,那么制作出他们满意的料理,也花费不了多少工夫。   但他的这种劳动持续了一周之后,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一些无趣。   尤其对比太宰治每天回来吃饭的时候,在餐桌上绘声绘色地讲述自己在港口Mafia的生活经历,那些充斥着鲜血与刺激的场面,让伽尔玛的心有些蠢蠢欲动。   他原先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人。在摆脱了曾经的A赋予的死亡的阴影之后,他又渐渐开始重新拾回了自己童年的梦想。   再加上现在跟着的主人过于强大,伽尔玛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些仗着主人的威势,在外抖威风的小心思。   雪染趴在窗台,看着窗外的天空,目光有些忧郁。   实际上自从当初为了萤做出牺牲,超负荷地使用了她的力量,导致身体与精神都受到侵蚀之后,即使被时间线恢复了,她仍旧受到了一些影响。   原先表面清冷,实则纯白的内里,变得有些诡异。   偶尔会看着窗外,似乎看到了什么众人看不见的东西,红发雪眸的少女会怪异地喃喃自语。   家里人都对雪染的变化十分体谅,即使这栋公寓时不时就单独被落雪覆盖,导致周围甚至传出了这里是鬼屋的流言,也没有人对雪女的行为表达过不满。   平静的生活,让出现在横滨之后就没什么喘息时间的萤,感到十分的舒服。   比起最初那段流浪的时光,现在的生活,实在过于安逸,让萤只想懒惰地维持下去。   然而似乎是命运的捉弄。   在某一天一个平静的下午。   与织田作之助一起午睡的萤,醒来后,发觉自己来到了一个相当陌生的地方。   熟悉的意识体形态,没有了自己制作的宝石躯壳。   萤正有些茫然,就开始回忆起来,自己在睡梦中突然感受到一种莫名的牵引。   虽然可以拒绝,但有种冥冥之中的直觉,在提醒着萤,这股牵引的尽头,有着很美味的东西。   那种牵引的感觉,让她回味了片刻,立刻联想到了自己利用信徒与献祭仪式自己召唤自己的把戏。   所以,是一场新的召唤?   似乎不是在横滨的世界……   在她做出决定之前,身体先一步地做出了反应,接受了召唤。   因此,现在的她,才会出现在这里——   萤在恢复感知之后,第一时间不是去看周围的环境,而是感到十分的恼火与诧异。为什么这具身体可以代替她做决定呢?难道说,她现在,还是没能完全掌控这副身体吗?   萤有些细思恐极。真要如她想的这样,那么后果会相当恐怖。这种时候暂时离开织田作之助他们,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萤下定了决心,她需要在回去之间解决掉这个可能隐患才行……   窸窸窣窣——   从刚才开始,一直有奇怪的声音在周围响动。   萤这时才开放感知扫描了一下,发现自己应该是在一个地下室内。   阴暗潮湿的仿佛洞穴一般,只有一座阶梯蔓延朝上。除此之外,到处是密密麻麻的虫子,填满了这个原本算是宽阔的地方。   一个眸光空洞的小女孩躺在虫群之中。   她就是召唤者吗? 第41章   空气沉冷, 在这间阴暗的地下室内,到处飘荡着常人难以感知到的丰沛魔力, 而其中最为强盛的魔力源头,正是处于中心的小女孩。   萤没有将实体一并带来,此时正以一小团迷雾的形态,飘荡在半空中,观察着这里唯一的活人。   虽然已经接受了召唤,但是她还处于尚未与契约者建立联系的程度。不知道是自身原因还是世界限制, 此时正像是位于另一个维度,无法对这个世界产生干涉。   除开之前齐木楠雄的【时间回溯】造成的世界线动荡的缘故,能召唤萤的存在, 与她想必颇为契合, 才能跨越空间的限制, 隔着不知多少距离联系到另一个世界的萤。   萤对于召唤者颇为好奇:这个女孩的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吗?为什么躺在虫堆里面?是什么仪式吗?   萤稍稍降下高度, 试图近距离观察小女孩的脸, 但那几乎爬满她全身的虫子让萤有些嫌弃。   如果虫也有美丑之分,眼前这堆就是最低档次。   一只形状难以描述的虫子忽地从不知道那里飞出来, 以一种异常贪婪的速度朝着女孩窜了过去。   而几乎是在那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原本双目无神,简直像是无知无觉的人偶一般的小女孩突然瞪大了眼, 歇斯底里地抗拒尖叫起来:   “不、要!!呜……爸爸……妈妈……!!”   “……姐姐……救救我啊!!”   远坂樱敏.感地意识到新一轮的折磨又要开始了,她恐惧地战栗不止。从温暖的家里离开,被新的爷爷牵着手来到这里之后, 她像是一下子坠入了冰冷的地狱。   没有柔软的床铺,好吃的食物,家人的关心……只有可怕的虫窟,各种虫子啃咬着她的身体, 好痛啊——   但无论如何惨叫、哭求,无论呼唤什么人的名字,都没有用。   没有人,会来救她……   即使还在按照身体的本能一般地躲避哭叫着,年龄只有五岁的小女孩神经却已经开始渐渐迟钝,出于自救的本能而将自己对外的期盼逐渐剥离。   萤观望了片刻,发现自己好像猜错了。   眼前的小女孩不是什么擅长召唤术的狂信徒或是渎神的魔法师,她更像是……被献祭给神的可怜羔羊。   是祭品。   即使心中还是有些困惑未消,但萤也不打算等下去了,她默默地将一道意念传送到女孩的脑海里。   【要我,救你吗。】   “是谁?”   远坂樱有些茫然地开口回应,声音早已经沙哑得不成调。她有些惶惑自己是否在无形之中产生了幻觉。   “真的可以救我吗?”但她仍然怯怯地回应了。   即使只是幻想,她也希望有个人,能够回应自己。   年龄尚幼的小姑娘没有发现,此时自己的周围仿佛一切都陷入了静止。   【代价。】萤开始索要报酬,邪神的出场费很高的。   “是我要付出什么的意思吗?”接受识字教育并不久的樱有些迟疑、不太自信地说,“可是,我什么都没有了。”   【恩。】萤表示赞同,如果是这个小女孩的话,她似乎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代价,也不像当初A的那个仪式一样,可以让自己获取丰沛的宝石作为能量补充来源。   但这个召唤者的存在又是必要的。萤已经意识到,只有以这个孩子作为媒介,她才能够真正地降临到这个世界上来。   以她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世界又是一个丝毫不逊色于之前她遇上的那个组合大世界的大型世界,萤需要一张‘入场券’。   【这样,就把一切,都交给我。】   萤想了想,这样说道。   远坂樱听得呆住了。   她那小小的脑袋瓜似乎都有些短路,开始迟疑了起来。   这边这个不知道是不是幻想出来的人,似乎要的比爷爷还多。爷爷只是说想要改造她的魔术属性而已啊……所有的一切都给出去的话,和现在比,哪个更好呢?   樱有些犹豫地问:“那,你也会让虫子咬我吗?”   【不会。】萤干脆地说。   这方面,她可是个标准的女孩子,相当讨厌虫子。   “那,好吧。”为了逃避即将再次到来的难以想象的痛苦,远坂樱最终还是在懵懵懂懂之中,将自己整个人给打包卖了出去。   【契约,达成。】   萤露出愉悦的情绪。   在这一瞬间,远坂樱忽地感觉到自己原本已经被冰冷和疼痛刺激得麻木的右手背上,换来一阵灼热般的疼痛。   她哑哑地叫了一声,并不激烈,因为身体曾经承受过比着猛烈得多的痛感。   远坂樱只是微弱地动了动,饿了两三天的身体没有力气,勉强偏过头去,看着自己的手背。   那块小小的皮肤上,不知何时,多出一朵像是花瓣般的暗红色印记。三瓣优雅抽象的线条将手背上的皮肤占满,也是在这一刻,原本所有肆无忌惮将小女孩的身躯淹没的虫子,发疯一般地往外逃窜。   犹如潮水般的虫群瞬间挤到墙角之后,还在疯狂啃咬墙灰想要尽快咬出出口。   樱见状讶异地睁大了湖蓝色的眼眸,深灰色短发、红色蝴蝶结发带,以及那张精致的小脸终于完整地展露了出来。   一团看起来很是柔软、如同烟雾一般的星云居高临下而又威严地停驻在远坂樱的面前。   小女孩恢复了一点力气,有些虚弱地蜷缩身体,由躺变为坐姿,稍微遮掩了自己赤.裸的身体。   她瞪着眼睛,一脸惊奇地看着眼前像是天象更多过像活物的生物。   一种仿佛来自古老而深远处的感觉弥漫开来,樱无意识地张着眼睛,漂亮的湖蓝色大眼开始变得深邃,她与生俱来的魔术回路无意识地启动,给身体带来疼痛的同时,让她隐约看到了真正的奇景。   “姐姐,来自世界之外吗?”   小女孩通过之前意识的对话,判断对面生物的性别,声音很轻地询问。   太过年幼、甚至因为有一个资质更为出色的姐姐的缘故,而被作为家主的父亲放弃教导魔术的小女孩,并不清楚自己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这世上绝大部分的魔术师,一生都在追求的【根源】,如果掌握了通往世界之外的方法,这目标也就唾手可得。   萤看着眼前的远坂樱,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孩子能联系召唤到遥远之外的自己。   远坂樱的身体内,有着一种非常特殊的特性。   大致与空间、架空元素、虚无、空之类的领域相关,这种特殊体质,是她能跨越空间、沟通到萤的关键。   感觉好像捡到宝了。   萤原本还有些郁闷要怎么回去的问题,现在就已经有了思路。总之先把这个特殊体质的孩子抓牢!   二话不说先给这个仆人五号预备役打上自己的标记,但自己的鸢尾花印记出现在小女孩的手背上的瞬间,萤感觉到了有点不对劲。   似乎是那种召唤自己的力量与自己赋予的力量相互影响,最终诞生的印记造型,与萤想象中有些不同。   作用,也发生了一些改变。   萤有些不太适应、又有些舒适的感觉。   在接受了与樱的契约的瞬间,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通过樱的身体,与自己建立了崭新的链接。源源不断的魔力从那里输送而来,提供着萤存在所需要消耗的能量。   虽然还有很多弄不懂的地方,不过萤倒是多少明白过来,新来的这个世界好像不太一般。别的不说,那个很是大方的、现在还在帮助她源源不断恢复力量的东西,萤就很想要。   冬木市的一座圣堂之中,原本正站在神像前祈祷的神父,神色凝肃地转过身,对角落处的阴影自言自语般地道:“快去通知绮礼和时臣,有意外发生了。又有新的MASTER召唤了从者,而那个从者的职阶……有些异常。”   阴影之中,漆黑的魔力涌动着,从无到有浮现一个披着破烂斗篷的矫健身影。   “那么,请问是什么职阶呢?”   言峰璃正的表情有些奇怪:“作为代表圣堂教会介入的第四次圣杯战争中的监督者,我被赋予的权限应该不会有错。你告诉他们,新出现的职介不是正规职阶,而是迄今为止从未出现过的——Foreigner(降临者)。”   漆黑的人影脸上带着骨质的白色半脸面具,以微微一个低头作为回应,转身立刻奔出了教堂,身影重新开始融入到空气当中。   而此时的地下室上方,间桐家。   间桐脏砚惊疑不定地拄着拐杖,那张丑陋犹如虫子般的脸上满是褶皱,却也遮掩不住那双异常瞳孔中的贪婪。   “这种气息……不可能吧……”   他面前,正是通往地下室的大门。   他能感知到自己饲养的刻印虫的躁动不安,但此时却完全没心思关注。   现在他所思考的唯有一点。   远坂樱,不,三天前已经被过继给他的间桐樱,是否真的有超越极限的才能?   才能在三天的折磨下,觉醒出真正的心愿,甚至那愿望强烈到能够成为圣杯选中的御主,而且还不用召唤仪式就召唤出从者的程度?   这是让人稍微联想,都忍不住浑身发抖、难以置信的想象!   是可能性几乎为零的异常!   间桐脏砚抖着手,艰难地用拐杖打开门。   在视线下落的一瞬间,他看见了坐在空荡室内的小女孩手背上鲜红的令咒。   “啊啊,啊哈哈哈哈——荒谬!滑稽!”老头不由疯癫而恶意地笑到颤抖,“远坂时臣如果知道这一幕,究竟会作何想啊?过继到间桐家的二女儿,即使什么都不懂,只过了几天,就奇迹般地召唤出了英灵!她将代表我们间桐家出战,去与他的父亲,与远坂家厮杀吗!哈哈哈哈哈——”   由于笑声过于吵闹,萤投去了一个眼神。   啊,嫌弃。那不是人,而是虫子的聚合体而已。   间桐脏砚的笑容戛然而止。   仅仅是一个目光,就让他全身都开始颤抖。间桐脏砚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口,试图说话,却在萤刻意加重的威压下,身体一下散开。   无数乌压压的虫子从轻飘飘的和服衣物下逃走,原地只剩下一堆衣服与一张轻薄的人皮。   “……爷爷。”樱看着这一幕,迟钝地张了张嘴,呼唤道。   被带到间桐家的第一天,她已经被告知了自己的身份,从那一天起见到的唯一的人,就是眼前自称爷爷的间桐脏砚。樱即使再恐惧,也将自己新的家人牢牢记着。   【那只是,一堆虫子。】萤有些难以理解小女孩的思维,也懒得理解,直接宣告,【你没有爷爷,只有主人。契约达成,你的一切,都归属于我。现在的你,只有一个身份——我的仆人。】   樱再一次地被动变更了自己的身份。   这一次,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对萤的霸道,毫无反抗之心,而是乖巧而懵懂地唤道:“master?” 第42章   “你说, 樱被过继到了间桐家?”   用如坠冰窟这句话形容间桐雁夜此刻的情绪,或许尚显得不足。   在从青梅竹马的暗恋对象远坂葵口中, 听到自己疼爱着的葵的女儿、远坂樱最终的去处后,他立刻感到了颤栗、恐惧、担心受怕——为那孩子可能受到的可怕待遇。   间桐雁夜那瞬间变得扭曲狰狞的表情,让远坂葵有些受惊。   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迄今为止从未对她露出过这种表情。   远坂葵带着怯意的眼睛,让间桐雁夜回过神来。他心中充满苦涩。   葵虽然也是魔术世家的子嗣,却没有魔术资质, 也并不知道,间桐雁夜所出身的间桐家,究竟是一个怎么样扭曲而令人作呕的地方。   间桐雁夜正是因为对间桐家的家主, 也就是自己的父亲间桐脏砚、以及他带领下的间桐家极度不满, 才几度拒绝学习间桐家的魔术、不愿接任家主之位, 甚至为了表达自己的抗拒而离家出走。   他已经数年没有回去了。   在心中, 也早就不将那个充满怪物的巢穴视作自己的家。   但现在, 樱却被自己的亲人主动送入了间桐家那个地狱。   一想到这里,间桐雁夜对于做出这个决定的樱的父亲, 也就是葵的丈夫远坂时臣充满了恨意。   简直枉为人父!他迟早让那娶了葵之后还不懂珍惜的混蛋付出代价!   “葵,我会把樱带回来!”间桐雁夜想到稚嫩可爱、很是亲近自己的远坂樱,心中充满责任感, 他认真地对葵承诺,“到时候,你再带着她和凛, 来这里玩。”   “雁夜……”远坂葵欲言又止地看着间桐雁夜远去的背影。她并不是傻瓜,看到间桐雁夜的反应,多少也意识到,樱在被过继到间桐家之后, 也许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毕竟间桐雁夜对樱有多么疼爱她是知道的。   但作为丈夫的时臣已经做好了决定,她是没有拒绝的权利的。   至少,有雁夜在间桐家,多少可以照顾一下樱吧?想到自己那腼腆而可爱的女儿,远坂葵的心情一时复杂无比。   间桐雁夜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间桐家的宅邸。   他推开大门,进入主屋之后立刻开始四处寻找间桐脏砚的身影。但走遍了老头子可能回去的各个区域,却没有看见印象中拿到犹如妖怪般丑陋的矮小身影。   “老头子!你在哪?”间桐雁夜的声音压抑着火气,他开始转移目标,想要找到一个女仆询问家主的下落。   但奇怪的是,间桐雁夜转了好几圈,却没有在宅邸的任何角落发现一个女仆。   这有些不对劲。   他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天色渐暗,欧式风格的墙纸上壁灯幽幽亮起,橙黄色的灯光在间桐雁夜的身上打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积蓄的怒火无处发泄,渐渐散去,间桐雁夜发热的头脑多少冷静了下来,他的目光注视着纯净澄澈的灯光,忽地反应过来——   太安静了。   或者说,太干净了。   没有了以往令人烦躁的虫的嗡鸣声!   作为家主的间桐脏砚擅长使御虫型的使魔,故而从间桐雁夜有记忆起,间桐家的各个角落,总是能够钻出各种各样的刻印虫。   但现在……这里寂静得让人有些不安。   老头子不在吗?那么樱……?   “樱!你在吗?我是雁夜叔叔,听到的话就回应我……樱!”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传得很远。   雁夜开始痛恨间桐家占地面积的广阔。   但不久后,雁夜就听到一个小小的脚步声不断接近的声音。   “樱!”雁夜表情狂喜,一转头,那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   一个头发犹如海带般卷曲的蓝发小男孩正神色惶恐地朝这边跑过来。   “你是……慎二吧?”雁夜盯着他看了一会,有些失望地说。他离家太久,只隐约记得自己大哥生了一个儿子,连名字都记不太清了。   “你是二叔!我知道你!”年纪幼小的间桐慎二却听说过这个早早离家的叔叔,他急切地抓住这个突然出现的便宜二叔,抖着声音求助道,“求你了,二叔!带我一起逃走吧!继续呆在这里的话,我会被杀死的!”   “什么?你做错了什么,让脏砚要杀你?”雁夜有些迷惑。根据他对老头子的了解,他还不至于到杀害家庭成员的地步吧?   “不、不是祖父……!”间桐慎二闻言,脸上的恐惧却更加明显了,他咽了咽口水,说,“祖父已经……被杀死了!”   “什么?!!”间桐雁夜惊了!“谁能杀死那个怪物一样的老头子?你在开玩笑吧?”   “是……是一个魔女!看起来像是小孩子,实际上却是可怕又强大的魔女!”间桐慎二眼中留下泪水,他竭力劝说着雁夜,“我们快逃吧!赢不了的!就连父亲也……我不要死!”   间桐雁夜只觉得迷惑不已,今晚所见到的场景与他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以为会备受欺负的小樱现在还不知踪影,而这个小孩却说脏砚死了?他是没见识过脏砚那恐怖又恶心的虫魔术吗?   但不管怎么样,眼前的只是一个小孩子,雁夜没理由丢下害怕的小孩子不管。他蹲下身,正要抱起慎二继续寻找樱,却发现小孩子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后方,那张还算可爱的稚嫩脸蛋已经彻底扭曲了:“来了!她来了啊啊啊!!”   间桐慎二猛地推开雁夜,跌跌撞撞地往后方跑掉了。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间桐雁夜坐在地上,疑惑而凝重地回过头,目光顿时凝固了。   穿着一袭紫色的连衣裙,眼神空茫的小女孩正站在他对面的走廊的尽头。   “……樱?”间桐雁夜下意识地呼唤了一声,语气却不知为何有些迟疑。   那精致而熟悉的五官,娇小可爱的身影,确实就是小樱没有错。   但为什么……给他的感觉,却是如此陌生?   樱却像是没有看到雁夜,她的目光定格在逃跑的快要不见踪影的慎二的身上。   那身漂亮的紫色洋裙靠近地面的裙摆处,蔓延出黑漆漆的影子,一下子跨越十几米的距离,将某个逃跑的小孩捆住,拖了回来。   在小男孩杀猪般的惨叫声中,更加显得优雅空灵的小女孩,轻轻抬起手指,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影子般的阴影立刻堵住了间桐慎二的嘴。   “主人,不喜欢吵闹。”樱轻声解释了一句,随后像是牙牙学语的孩子一般地,模仿着某个人的语气,问了一句,“臣服,或者死?”   纤瘦的小小的手背上,神秘而美丽的猩红纹路醒目而妖异。   间桐慎二飙着泪拼命点头,虽然只是一个小孩子,但那股怕死的劲头,着实让旁观的雁夜都有些无语。   樱露出了干净的笑容。随即,她放开了间桐慎二,澄澈而好奇的目光落在了间桐雁夜身上。   “雁夜叔叔。”她叫了一声,忽然自己摇了摇头,“不对。樱没有叔叔。”   间桐雁夜见小樱安然无恙,正露出笑容,听完小樱的自我否定,顿时急了,“小樱,我怎么就不是叔叔了?!”   “对不起。”樱还记得这个一直对自己很好的雁夜叔叔,很乖地道歉,然后说明原因,“因为樱已经把一切都献出去了。现在的樱,不属于自己,也没有叔叔。”   “献出去?”雁夜怔愣地重复着。   小女孩露出甜甜的笑容:“献给樱的master。”   月光透过走廊边的窗户投射下来,年幼的樱眼睫都覆上淡淡的银辉,那双蓝色的澄净眼眸之中,有着令人动容的坚定。   间桐雁夜嘴角抽搐了一下:“小樱,你知道master是什么意思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樱还没有保密的意识。   对她很好的雁夜询问了,她就乖乖回答了——   从被过继到间桐家开始,三天两夜内所经历的一切。   雁夜在小女孩清澈的声线中听得额角青筋暴起,恨不得将脏砚那个死老头子弄活过来再打死一万次。   他现在的情绪十分复杂,他客观上知道那个所谓的master的出现其实从脏砚手中拯救了樱。   这是他很大概率做不到的事情。   但拯救了樱之后,那位master的所作所为,彰显出对方也不是什么好货色的事实。   脑补到可怜的樱刚出狼窝又入虎口,短暂失去了目标的间桐雁夜立刻找到了新目标,向樱问清楚了那位master现在所在的位置之后,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   间桐慎二茫然地趴在一边。他其实对刚才听到的话有些一知半解,但多少听明白了,眼前比自己还要年幼的小女孩不是什么可怕的魔女,而是货真价实的小妹妹。将自己的祖父杀死的,其实另有其人。   他顿时就没那么害怕樱了。   小男孩坐起身来,看着樱问道:“二叔不会也被杀死吧?”   樱沉默地想了想,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他不是对你很好吗?你应该不告诉他,这样二叔就不会和那个危险的马、斯特见面。”慎二见樱眨着眼睛、老老实实在听的样子,瞬间抖了起来,下意识像是对学校里的女孩子一样,拍了拍女孩瘦弱的肩膀,“听慎二哥哥说的就没错——哇啊啊啊!”   下一刻,他就被一条拉长的黑色影子直接拖了出去。   在小男孩惊慌失措的惨叫声中,樱轻轻摇了摇头。她是master的仆人,不可以有哥哥的。   遥遥地,在间桐家主宅的大书房内,呼应般地传出了一声惨叫。 第43章   萤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回到了横滨。   在那间由自己出资买下来的织田家公寓中,头发花白的织田作之助微笑着坐在餐桌前看报纸, 鼻梁上架着眼镜,在见到推门而入的她的时候,眼中流露出惊喜。   太宰治、她的仆人们以及已经渐渐熟悉的横滨的风景,再一次变得陌生起来。   醒来之后,萤的心情有些差劲。   现在的她,是不会做无意义的梦的。   与其说那是梦, 不如说是已经能展望到的未来。   必须想想办法了,她可不想错过那么长的、与织田相处的时间。   萤默默从书房离开,飘下楼梯。   远远望去, 一小团云雾状的星体好似笼罩上一层阴影, 好似随时会阴沉的下雨。   “master, 早上好……”同样穿着整齐从卧室出来的樱, 似乎感知到她的情绪不佳, 小心翼翼地问候着。   已经脱离了虫窟,经过认真梳洗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紫色的连衣裙, 脸蛋可爱又精致,嗓音柔软,只有一双眼睛, 沉静得不像是这个年龄的小孩。   萤看了她一眼,懒洋洋地飘过去,定格在了女孩的脑袋上。   樱顿时僵住, 过了十几秒,才屏住呼吸谨慎地继续下楼梯,两只小手下意识护在脑袋边上。   即使她根本没有感觉到一丝重量。   “早安,小樱。今天的早餐是好吃的三明治哦。”餐厅之中, 间桐雁夜微笑着端着餐盘走了进来。   在看清女孩此时的造型时,间桐雁夜登时一脸的一言难尽。   看起来像是小女孩脑袋上戴了一只萌萌哒的云团般的帽子,但间桐雁夜只要一细想,就感觉一阵的毛骨悚然。他至今不愿回想,当初冲动地冲进书房、直面某个存在的真身之后,自己是怎样的阵阵发狂、疯癫、在痛苦中狂怒地伤害自己。   萤在这个突然闯入并且言语失礼的男人身上施加了印记,毫不留情给予了必要的惩罚。如果不是樱后来怯怯地求情,萤会让他直接成为花朵的养料,作为书房的装饰而永存。   用完早餐之后,樱在萤的指使下乖巧地钻进间桐家的书房当中。   看着幼小的女童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间桐雁夜的心中满是郁郁。   他缓缓攥紧了拳头,暗自责备自己的无能。   对于他这个想要拯救樱的大人来说,之前反过来被樱求情才得以活下来这件事,给了他很大的刺激。   那位被樱称作主人的未知存在,目前看来没有伤害樱的意思,更没有像是脏砚一样虐待樱的身体。   但间桐雁夜很担心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樱的精神已经受到影响。   年仅五岁的女孩,对于将自己拯救出痛苦的地狱的存在崇拜非常,甚至可以说是视作唯一的信仰。   先不说他这个雁夜叔叔,就连以前最喜欢的姐姐凛和妈妈,樱都不再提起了。   这种变化在雁夜看来,显而易见的让他痛苦。   他想要将樱带回远坂家,让凛、葵与樱母女三人重聚在一起,大家如同以往在公园见面那般充满笑容的一起玩耍——   只要能看见这一幕,就会觉得很幸福了——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仅凭他,真的能从那个存在的手中将樱夺回吗?   耳朵嗡鸣般地回响着虫翅震动的声音,雁夜捂着耳朵蹲了下去,他知道那只是幻听。他只是有些难以接受自己以往最厌恶的东西,现在也许会成了自己唯一的选择。   就算是……捡起脏砚那令人作呕的虫魔术,他也想要获得力量,能够将樱带走的力量……   心中念头一起,雁夜忽然痛呼出声。   手背像是突然被砍了一刀一样的疼痛,片刻后,在他的注视下,三道锲型的奇妙血色纹路缓缓成型。   此时的萤,正在沉迷于获取新的知识。如果说这个世界对于她来说有什么好的地方的话,除了那源源不断给他提供的力量之外,就是这些成体系的魔术知识了。   萤对于汲取这个世界的魔术知识相当的感兴趣。她从书房里的一些史籍中记载中,明确的看到了一些类神的威能与传说。从古至今未曾断绝的、隐藏在人类史下的魔术的影子,一代代孜孜不倦的魔术师对于世界本质的探索与研究……这些对于现在的萤来说,都是很有价值的东西。   毕竟,在成为现在这样人不人神不神的存在之前,萤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她在被侵夺了名字与身体之后,即使顽强的不想消逝的灵魂挣扎着继承了邪神的残躯,但实际上,除了邪神的躯体本能携带的一些与外神相关的基本信息之外,萤对于很多领域的神秘知识都是相当匮乏的。   有时候,她能明确感觉到自己受到了身体的影响,看待脚下的世界犹如看着易碎的玻璃壳,对待世界的认知,同样也是零碎的。她作为人类的理性在告诉自己,这样傲慢的心态很容易导致翻车。   这一次她的召唤者所在的家族,似乎也算是颇有底蕴。   查看了樱的记忆之后,萤更是发现樱就是间桐脏砚以间桐家继承人的许诺而被远坂时臣过继过来的。   既然如此,在杀死那个用虫子的老头之后,樱理当是这个家族的新主人。萤作为间桐家主的主人,自然毫无压力地接管了这里。   她直接解散了间桐家。   要不是需要有人照顾自己这个年幼的召唤者,萤一个人都不会留下。   间桐家的书房从外面看来面积不大,但由于运用了空间魔术,实际面积非常广阔,堪比国立图书馆的等级。   进门后,间桐樱熟门熟路地坐在书桌上,稚嫩的小手捧起一本厚厚的古老书籍,书皮封面上,用华丽的拉丁语字体描绘了作者的名字——雷诺尔·古辛。   这是一位和樱一样,拥有着极为少见的虚数属性的魔术师。也被称为是【将手插进次元间隙的潜行者】。他对于虚数属性的魔术开发有着深刻见解,对于此时连启蒙都尚未进行太久的樱来说,他的这本魔导书有些过于深奥,但这是间桐家唯一的有关于虚数魔术的书籍,目前也只能硬着头皮看下去。   虽然在没有基础和准备的前提下学习魔术风险不小,但好在樱此刻已经打上了萤的标记,不论如何,萤至少都能保证她不死。这样一来,虽然残酷了一些,樱的学习效率却得以保证。   而另一头,萤则是仿佛作弊一般地从书架飘过,从云团伸出一根根小小的白色触须,飞快地翻阅着一本本书籍。无数知识映入脑海,以极快的速度填充着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空白。   对于萤而言,她甚至能做到一瞬间接受一整个小世界的信息量,就如同当初吞噬了【书】的时候那样。但接受不代表消化和理解,她还需要为此付出额外的精力。即使如此,她现在的学习速度,也远远不是人类时期可以比拟的。   趴在一旁,艰难地辨识着魔法书上的晦涩难懂的语言,只受过一点基础教育的樱,偷偷看了一眼萤这边的进展速度,漂亮的大眼睛里露出一点点沮丧和惊惶,随即她回过头,更加努力地研习起来。   几天后,间桐雁夜也扭扭捏捏加入了她们的行列。   手上多了一个鲜艳令咒的青年,终于在自家的书房中查到了自己手上、与樱手背痕迹的来源。   “圣杯战争——”   间桐雁夜的眼睛都亮了。   传说中由7位顶尖魔术师召唤历史上留下传说的英灵勇士,互相厮杀,最终获胜者取得圣杯,得以实现一个愿望。   雁夜梦寐以求目前却毫无头绪的理想,到了此刻终于有了一点点实现的希望。   不过,他立刻反应过来,小樱也同样参加了这一次的圣杯战争,甚至她比他早得多,就召唤出了自己的从者。雁夜迄今为止都没有与萤有什么正常的交流,他只能按照对方的性质推测她也许是圣杯战争中的caster职阶。   显然这个职阶在正面攻击上也许会有些缺陷,如果他能够召唤出更强的从者,说不定就有希望从她手中夺回樱……就算不行,也可以谈一谈合作,总比现在自己这毫无话语权的情况要好得多!   在萤可有可无的态度下,间桐雁夜充满干劲!   他先是自己捡起了曾经强烈厌恶的间桐家的虫魔术,尝试激活自身的魔术回路。然而萤相当讨厌虫子,这头雁夜刚刚尝试着孵化脏砚留在地下室的虫卵,将孵化出的刻印虫作为使魔契约带出来,转瞬间那些脆弱的虫子就在萤嫌弃的一眼下原地去世。   更别提对虫子有着相当阴影的樱,在看见雁夜身边浮现的虫子时,那双漂亮的湖蓝色眼眸都无光了。   如此种种、尤其是樱的反应,让雁夜不得不咬牙放弃了自己原先的速成打算,转而老老实实从头开始研究适合自己体质的水属性魔术。   某一天,从公园回来的雁夜,满脸爆炸地给樱带回了一个消息。   探望了凛之后,在葵的口中,雁夜得知自己目前最讨厌的人——樱的父亲远坂时臣,竟然也参加了这一次的圣杯战争。他顿时就燃起了无穷的斗志。   正是因为这家伙的无谋举动,樱才会被迫离开姐姐和母亲啊!   这个不负责任的家伙,唯有他雁夜是绝对不想放过的! 第44章   大半年后, 冬木。   间桐雁夜提着一个白色塑料袋从超市出来。   此时是微微寒冷的深秋,他穿着一身蓝色运动服, 外套兜帽立起盖住大半张脸,只余下线条挺拔的下颚与紧抿的唇露在外面。   青年的身影消瘦,行走在热闹的街市,也像是走在深夜无人的荒野中一般,带着浓浓的疏离气息。   路过的几个女孩因为这神秘的气质而试图上前搭讪,但才刚刚拦在青年身前, 忽然就像是睡着般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几个女孩子眼中都没有了青年的存在, 自顾自欢笑着走开。   行走至街尾时, 路上行人渐少, 一道低沉的男音忽地响起。   “雁夜君, 好久不见。你对魔术的运用真是大有进步。”   间桐雁夜瞬间握紧了拳头, 手中的塑料袋发出细碎绷紧的声音。   “……时臣!”面貌大半隐藏在阴影下的青年,缓缓抬手摘下兜帽, 露出一双凌厉的眼瞳,他质问,“你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啊?”   远坂时臣, 远坂家第五代家主,冬木地脉的管理者,出身高贵的大贵族。夺取了葵的芳心, 又拥有凛和樱这对女儿,却不懂珍惜的男人,是雁夜最羡慕、也最憎恨的人。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雁夜。”即使面对明显有着敌意的间桐雁夜, 来人依然语气优雅,毫不动怒,“听说你回来了,最近几个月一直代表着间桐家在外活动,这让我很惊讶。毕竟,你那抛弃自己魔道身份的丧家犬举动,让我印象深刻至今。”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间桐雁夜露出冷笑。   “的确没有关系。远坂家原本不会做出窥伺友邻的无礼之举。”远坂时臣缓缓走到间桐雁夜的身前,一袭深红色西服衬托出笔挺身姿,那双深邃的蓝眸之中,有着令人发寒的冷意,“但是,请当做我的冒昧吧,我想问一个问题。雁夜,事到如今,你感到后悔,想要回到间桐家,与间桐樱一起争夺家主之位了吗?”   “我怎么可能和小樱争什么!!”忍无可忍地,间桐雁夜抬起手——   他维持这个姿势僵硬了数秒,又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和你这种抛弃女儿的家伙没什么好说的。时臣。你就看着吧……”   青年避过远坂时臣的身影,拖着有力而愤怒的脚步走远。   那意味不明的话,最后飘荡在深冷的夜色中——   “我绝对,会让你悔不当初!”   远坂时臣静立在原地,以一种充满风度而宽容的姿态,聆听自己从小认识的间桐雁夜发出几乎是诅咒的话语。   “老师。”阴影中,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青年。   “绮礼,派你的servant去跟踪雁夜。”远坂时臣吩咐道,“调查他从现在开始的一举一动,然后汇报给我。”   “老师,圣杯战争在即,你却如此关注一个局外人,是因为小樱的缘故吗?”言峰绮礼的五官略显寡淡,是个沉默得如同阴影的男人。他习惯于接受命令,很少提问。而此刻脱口而出的质疑,无疑,连他自己都感到有些疑惑。   “绮礼。不是因为小樱。”远坂时臣惊讶片刻,对自己的学生略微失礼的提问予以了宽容的谅解,他耐心解释说,“你刚才注意到了吗,雁夜的左手带着手套。”   “原来如此。”言峰绮礼回忆片刻,用低沉而浑厚的嗓音说,“老师是怀疑间桐雁夜也是此次圣杯战争的御主之一,才会用手套遮住手背的令咒吗?”   “没错。”远坂时臣微微点头,露出有些复杂的神色,“葵同我说过,雁夜想要让小樱回到远坂家。从某一天起,他忽然对这个荒谬的说法报以巨大的信心。”   “能将无力反抗的既定事实改变的,唯有万能的圣杯了。”言峰绮礼接下话茬,“明白了。Assassin会持续关注他的后续举动。”   “以雁夜那普通的魔术资质、与薄弱的魔术基础,倒是不必担心他召唤出什么强大的servant。”远坂时臣给出客观评价,“但无论如何,保持小心,以收集情报为第一要务。”   “是,老师。”   将身后的一切阴谋抛在脑后,间桐雁夜回到间桐家之后,看着前方紧闭的大门,忽地有种疲倦的感觉。   如同下班开车回家后,坐在停车场的车里,不想上楼回家的中年社畜。   一想到开门之后迎接自己的待遇,间桐雁夜就有种转身就跑的冲动。   就在他在门口迟疑不决的时候,房门自动打开,一道骄横的女声传出,让间桐雁夜骤然色变。   “站在那里发呆算是怎么回事!我安装的魔术陷阱差点要把你当成潜伏的敌人攻击了!还不快滚进来!”   间桐雁夜脸庞发绿,脑海中不断闪过‘为了小樱’‘为了小樱’,才靠着绝强的毅力打开大门。   与略带寒意的室外不同,房内十分温暖。   正对着大门的客厅中,一位穿着紫色长裙,披着蓝色长发,五官精致,耳朵尖尖,宛若精灵般的女人正如同忙碌采蜜的蜜蜂般围着沙发上的两个小女孩转着圈,在转头看到间桐雁夜的时候,那脸上温柔慈爱的笑容顿时变得寒冬般冷酷而不可撼动:“男人。我要的东西买回来了吗。”   一副达不成要求就去死的无情嘴脸。   美狄亚,希腊神话之中那被爱神诅咒的不幸的科尔基斯公主,举世无双的魔术师,因爱情而背叛了一切的、传说中的背叛魔女。   圣杯战争之中,职阶为Caster的从者。   是一周前,被自认为做足准备的间桐雁夜召唤出来的servant。   先不论对方的强弱问题,只是召唤出的第一次见面,对他这个御主感到不满,就毫不留情地想要击杀他,摆脱他这个御主,真不愧为背叛魔女之名。   如果不是当时闯入的小樱让她改变了主意,间桐雁夜就要这么憋屈地死在自己实现理想的第一步了。   每当想到这里,间桐雁夜就无法释怀。   然而让他更加无奈的是,在这里,他的想法,根本就无足轻重。   青年微微叹了口气,将自己手中的购物袋递了出去。   美狄亚一脸嫌弃,仿佛雁夜的手上有着什么肮脏的细菌,隔着老远使用魔术将购物袋里的东西转移到身边,随即一脸兴奋地蹲下去抱起一堆的针织毛线与缝纫针。   “又可以做新的衣服啦!开心吗?小樱,小萤?”   她语气温柔地对着沙发上的两个小女孩说。   拥有一头深灰色短发,容貌秀丽的樱乖巧地点点头。而倚靠着樱,做出一副慵懒姿态的萤,根本懒得回话。   “萤,怎么了嘛?”美狄亚凝视着她,目光之中带着母性的慈爱,询问道,“这具身体使用的不舒服吗?我的人体炼成术应该不会有失误才对。这是最为符合你的灵魂依附的身体,就连容貌,也是你的灵魂映射出的真实样貌。小萤非常的美丽可爱哦。”   魔术的才能举世无双、师从女神赫卡忒的魔女,即使使用禁忌的人体炼成,也宛若呼吸喝水一样的简单。   樱对于美狄亚的夸奖赞同地点点头,小手轻轻握住萤的一只手,试图安慰。   萤恹恹地垂下眼眸。   说实话,就是因为这具身体实在太过逼近人类时候的感觉,反倒让习惯了邪神躯体的萤有些反胃。将一株在瓶子中缓慢生长的蔷薇取出,扔到一池营养液中,而等到蔷薇肆意野性地不断扩张之后,再将它重新塞回原本的瓶子里,大致就能体现萤现在的情状。   黑色如绸缎的长发垂落,殷红的眼眸掩映在鸦色的羽睫下,一袭黑底红云纹路的贵重和服,衬得女孩肤色犹如白瓷。外表配色比起美狄亚还像是魔女的小女孩,偏偏在垂眸默不作声时,给人一种神圣而澄净的感觉。   间桐雁夜第一次见到这个未知存在显露出这个模样时,差点把眼珠子都瞪出来。   因为根据美狄亚的说法,她的人体炼成能够构造出完美适合灵魂的新身体。以小女孩的形态出现的萤,正说明对方的心理年龄,就是年幼到了这个地步。   一时间,曾在心底偷偷怨恨过萤不知道多少次的雁夜都有些哑口无言,只觉得以萤为假想敌、把她当做最终大boss的自己实在太过分了。   那头,美狄亚温声安慰着萤,一边开始跃跃欲试地想要给她制作新的衣服,小樱在一旁打着下手,摩拳擦掌地要给自家的master准备最华丽的出场礼服。   另一头,已经失去利用价值、完全无人理会的间桐雁夜习以为常地转身走进了走廊。   在厨房,雁夜看到一个忙碌中的小身影。   “慎二,你在这里做什么?”间桐雁夜疑惑地问,晚餐一般是由他来负责的。   坐在一个小板凳上低头清洗着什么的间桐慎二,闻言抬起头,大声回答:“美狄亚大人让我在这里给她清洗魔术材料!”   间桐雁夜走近,低头一看,顿时皱起了眉。   大大的铁盆里,是一大团蠕动着的诡异生物。有蚯蚓、蟾蜍、甚至有蛇的长长黑影,还有很多辨认不出,但看起来就很恶心的虫子。   间桐雁夜顿时怒了:“她让你洗这些东西?未免使唤得有些过分了吧?我去找她!”   间桐慎二作为与雁夜关系并不好的大哥的儿子,雁夜原本是不太喜欢他的。但毕竟这孩子年龄还小,在现在的间桐家中,更是完全被无视、过得孤独而可怜。本性还算是善良的雁夜,自然无法视而不见,偶尔也会对他关心一二。   “不用了!雁夜叔,这可是魔术的材料哦!很厉害的!”海藻头的小男孩大声说,眼神闪亮,“美狄亚大人是信任我才会把这个任务交给我的!如果认真做好,说不定她一高兴,还会交给我魔术呢!”   间桐雁夜看着眼前天真的孩子,欲言又止。那个恶劣的魔女对待男人和对待女人的态度完全不一样,她才不是信任你,只是想欺负你吧!   在召唤出美狄亚之后,查询了很多资料的间桐雁夜,很清楚这位背叛的魔女曾经经历过的惨事。她对待自己的态度虽然恶劣,但雁夜在做了一次梦之后,也渐渐能理解她对男人的过激反应。那家伙之所以针对慎二玩这种把戏,大概也是因为慎二和某个男人意外得有点相似的缘故吧。   雁夜看着满怀期待的慎二,实在无法告诉他一个残酷的事实。   那就是他根本没有魔术资质,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   雁夜:“慎二……”   “二叔,让我帮忙吧!”慎二露出哀求的眼神,“我想要做一点事情!求求你了!”   雁夜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反应过来。小小的少年,克服恐惧和恶心,清洗这可怖的魔术材料,说不定不是为了什么魔术,只因为一件事。   他想要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   雁夜刚来的时候,一心扑在如何拯救小樱这件事上。和樱她们同样一天到晚待在书房。   谁也不知道慎二在那段日子里到底是如何养活自己的,等到雁夜想起他的时候,慎二已经完全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处于对孩童的关心,此后雁夜负起了照顾他的责任。   但这个时候,少年的性格,与一开始见到的时候已经完全不同了。   那谨慎而不安的性格,正通过此刻的眼神传递过来。   雁夜挠着头,没有再打击慎二的决心,只是准备走过去陪他一起完成。   这时,一只鸟型的使魔飞到厨房,从鸟喙里传出美狄亚傲慢的声音。   “快开始准备晚餐吧。我要正宗的希腊咖啡与皮塔饼,小樱习惯法式西餐,萤酱今天想试试海对岸那个国家的传统美食,麻婆豆腐,总之给你两小时的时间,明白了吧?”   间桐雁夜一边听着要求一边在纸上记下,心中不禁悲哀自己如今的习以为常。   明明召唤出了非常出色的魔术师作为从者,自己的魔术水平却没有得到丝毫的提升,要说召唤出美狄亚之后有什么进步的话,可能就只有自己的厨艺了吧。   作为御主,别说操控自己的从者,而是反过来被使唤了。要不是为了小樱……间桐雁夜心中默默地想。   作为间桐家又一对地位完全颠倒的御主与从者,间桐雁夜在间桐家的地位没有完全垫底,还要多亏了间桐慎二的存在。   “二叔,要我帮你吗?”间桐慎二听到这三个人三个要求,完全像是刁难人的任性晚餐需求,有些犹豫地站了起来。   “啊,谢谢。”间桐雁夜思索了一下,觉得一个人确实有点搞不定,于是点头,“帮大忙了,慎二。”   间桐家地位最低的男人们开始了今日份的合作。 第45章   骑士王阿尔托莉雅从飞机上走了下来。   她穿着一袭贴身的黑色西装, 纤细的腰肢、笔直修长的腿,与那张秀丽而凛然的面容结合, 显得英姿飒爽。   “Saber。”身后传来一道温柔似水的呼唤。   男装打扮的少女回过头,凛冽的眸光在注视着身后接近的女人时,变得柔软下来:“爱丽丝菲尔,请小心,台阶有点高。”   她身后的女人穿着一身纯白的冬装,发丝也如同雪一般的纯净, 全身上下唯有一双红色的眼眸有所不同,那眼中的脉脉温柔,也让她从雕塑般精美却机械的感觉中挣脱出来, 给人以灵动而高贵的感觉。   “怎么样, 第一次乘坐飞机的感觉?”被男装少女绅士地扶住手臂, 爱丽丝菲尔露出开心的笑容。   “并不如何。只是这种程度的话, 也只能这样说了。”少女轻声回应着, 一双凛然有神的碧绿眼眸,遥望着前方的城市, 低声说,“比起这个,我更关心别的事情。”   “Saber真是的, 这一点和切嗣一模一样呢。”爱丽丝菲尔笑着说。她那双明亮的红色眼眸之中映出眼前明澈的蓝色天空,遥望着近在咫尺的城市高楼,露出孩子般纯净而略带调侃的笑容, “他已经提前出发去潜伏和调查了。那位正体不明的Foreigner,让他非常紧张吧。毕竟唯有这一对御主与从者,他至今没有获得任何有用的情报。”   “似乎是取代了Berserker的新职阶吧?说实话,给我的感觉意义不明。”Saber沉吟片刻, 说,“不论如何,七骑从者已经就位。从我们踏上这片土地开始,圣杯战争已经正式启动。爱丽丝菲尔,我们需要时刻保持警惕。”   “恩,先去和切嗣汇合吧?”雪发的丽人露出遗憾的笑容,“原本还想着要在战争开始之前,好好游玩一番呢,好不容易来了日本……”   两人相伴离开机场,黑色的轿车从公路汇入冬木市的车流,如同汇入大海的支流般悄无声息。   天空之上,一只漆黑的乌鸦无声掠过。   “找到了。”间桐家,美狄亚展示着放置在茶几软垫上的水晶球,目光之中不无得意,“从者的魔力波动太明显了,虽然做了处理,但是怎么能瞒得过我这样优秀的魔术师?”   樱看着水晶球中显露的画面,有些惊叹地小声说:“好漂亮的人。”   间桐雁夜作为被从者嫌弃到不行的御主,跟美狄亚好说歹说,终于还是获得了战略旁听的资格。他正皱着眉看着水晶球其中一人的面容,听到小樱的低语,立刻解释道:“小樱,是说那个白衣服的女人?我知道她。她是爱因兹贝伦家族这次的参与者。爱因兹贝伦家族曾与远坂家、间桐家合作,共同构建出圣杯仪式。他们提供了作为动力源的大圣杯,据说这个家族每一代出战的御主都是人造人,与第一代的冬之圣女羽斯缇萨·里姿莱希·冯·爱因兹贝伦有着一模一样的形态。”   好歹提前这么久开始准备,间桐雁夜还是尽职尽责地查到了一些相关御主的情报。   老头子的卧室中,至今还有留存着关于这位冬之圣女的画像。过去的几个月里为了修习魔术而到处翻找魔术资料的时候,间桐雁夜不经意地撞破自己死去老爹隐蔽的心情,当时心中的情绪简直难以言喻。   “哼,人造人吗?”美狄亚闻言挑起纤细的眉毛,用力瞪了两眼水晶球中的银发女子,挑起唇说,“忽然有点感兴趣了!对于制造人偶的这方面,传承至今的魔术师能带给我什么惊喜吗?”   “那么,她身边的就是从者了吧?居然是个年轻的少女。隔着水晶球也看不出是什么职阶啊。”间桐雁夜看了一眼那金发碧眼、凛然而英气的少女,又看了看美狄亚,心头有些微妙。说实话,他本以为圣杯战争应该要更热血一点的。   就不能出现一些更像是战士的从者吗?   美狄亚完全无视了间桐雁夜,她的视线转移到那个少女从者身上时,不知为何,心中对她有些莫名的好感,如同对自己那些手办的心情似的,对她升起一丝怜爱之心,与蠢蠢欲动的争夺欲.望。   “喂,男人。”她开始指使自己的御主,“想办法把她骗过来!你知道我的宝具效果吧?”   间桐雁夜的脸都扭曲了,他深呼吸了两下,难得对她大声说:“你知道我们现在非常缺乏正面作战能力吧?还找个小姑娘来干嘛?要找肯定要找能打的啊!不然谁来保护小樱?”   “唔。”听到最后一句话,美狄亚表情变了变,有些犹豫地考虑起来。   就在此时,原本一直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黑发女孩突然睁开眼睛。   一种难以言喻的低气压笼罩了整个宅邸,原本轻松讨论的氛围变得紧张。无形的风掠过,带起无数窸窸窣窣的低语和笑声。   间桐雁夜直接跪了,他全身冒着冷汗,吸取了之前的教训,死死闭着眼睛不敢乱看。   另外在场的二人,却是关心地迎了过去。   “小萤,怎么啦?有哪里不舒服,快和我说。”美狄亚半跪在地上,直起腰身与坐着的小女孩对视着,真诚而温柔地说,“我能制作的魔药几乎可以应付所有病症哦!”   萤的一双殷红眼眸红得发黑,她眸光有些空洞地与眼前完全不害怕她的魔女对视片刻。   对待旁人的态度往往过于高傲、孤僻与距离感的神代魔女,在她的面前温驯地低下头颅。   美丽的蓝色长发遮掩住修长脖颈一侧漂亮的鸢尾花纹印记。   “我可爱的小萤。”蓝发的魔女亲昵地将黑发红眸的漂亮孩子揽在怀里,“我可爱的……小主人。告知我你的烦恼,让我为你分忧好吗?”   出身于神话时代的魔女,对于如何应对任性的神明,可以说有着不少经验。   樱依偎过去,关心地握住萤的手,目光之中带着纯粹的关切和担忧。   “很吵。”萤终于愿意开口述说。   她的眸光有些阴郁:“圣杯里的意识……”   一直以来,即使再不习惯,她也没有脱离这具美狄亚为自己准备的身体。经过了几天的适应之后,萤也逐渐找回了当初身为人类时的种种感觉。   她像是个正常的人类小孩一样,和樱一起起床、洗漱、吃饭、睡觉。   对萤来说,这几天的生活像是摆脱了所有附加在自己身上的厄运,回到了最初的时候那样。即使不能持续,对她来说多少也是种慰藉。   然而,就是有些狗东西,即使到了这个时刻也不肯放过她。   萤在这几天的睡梦之中,不断被一个看不清面目和形状的东西勾搭和骚扰。   人体炼成的身体实在太真实了,因为噩梦连连导致萤在白天也精神不振、昏昏欲睡。   那持续不断的废话、以及时刻引发人内心负面情绪的感染力,非常容易引发人的恶念。   继承了邪神残躯后,本身就能够勾动生物负面情绪的萤,自然不可能被染黑,她只是单纯的,嫌烦。   介于对方是跟着大圣杯传输过来的源源不断的力量一起到来的,萤又舍不得断开那白嫖魔力的通道,她一时陷入比较两难的境地。   脱离这具躯壳,回归邪神的身躯,可以轻易解决这个问题。   但萤又不太舍得。   另外让她有些在意的是,不知为何她与那个奇怪东西的力量相性非常好,力量属性相似到恐怖的地步。也许也有这个原因,让萤不自觉对那东西有些宽容起来。   “这样的话,我可以尝试一下封印。”美狄亚听完,立刻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小萤再加把劲,把他真身抓住。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以制作相应的魔术道具把他封印起来。”   “……恩。”萤思索片刻,点点头。   她能感觉到那个东西与圣杯是一损俱损的共生状态,此刻还很虚弱,也许连实体显现的能力都没有。之所以能与她联系上逼逼叨叨这么久,除了圣杯赋予的链接通道外,就是因为两人的相性太好。   关于如何让对方力量变强显露到现实中,萤还真的很有头绪。毕竟对方骚扰自己这几个晚上,基本上把很多绝密的情报也都暴露了出来。   现在的萤,知晓很多连创造了圣杯仪式的御三家都不知道的消息。   比如,众人预想中的完美许愿机,冬之圣女魔术回路所化的大圣杯,其实早已经出了问题。   在比如,那些传说中的幻想经由人类的信仰而显现的英灵从者们,他们的存在与战斗,对于圣杯的仪式到底代表了什么……   宅在间桐家这么些天的萤,终于多出了点对圣杯战争的动力。   根据美狄亚的分析,七骑从者已经全部汇聚在冬木市,在今天就有可能产生从者之间的冲突。   而萤,已经准备主动出击。   对于萤现在的情况十分了解的美狄亚,并没有做出任何制止的举动。   将同样想要跟出去的小樱按在沙发上,美狄亚笑吟吟地在萤的身上挂了一堆保护与隐蔽用的魔术道具,随即在目送萤出门后,一脚将自己的御主也踹了出去。   “快去,跟在小萤后面就好。遇到什么危险立刻用令咒召唤我!”   魔女露出冷酷的嘴脸:“小萤要是受伤了,我就狠狠惩罚你!”   间桐雁夜一脸憋屈。   “美狄亚姐姐,我、我也想去。”樱正微微挣扎着,想要跟上萤的步伐。   间桐雁夜见状,立刻说:“小樱,交给我吧。我一定会保护好萤的安全!”说着默默起身跟了出去。   “呵,男人!”美狄亚挑起嘴角,一脸鄙视地看着因为某个小女孩而瞬间改变主意的间桐雁夜远去的背影。   一个小时后。   实际上一路用使魔监视全程的美狄亚与间桐樱,都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归来的萤。   她的身后跟着的间桐雁夜,正一脸晦气、气喘吁吁地扛着一个身材修长健壮的高大男子。   “小萤,你这是从哪里抢了个美男子回来呀?”美狄亚捂着嘴偷笑。   萤眼神平静,一脸理所当然地对着美狄亚挥了挥手:“美狄亚,用你的宝具,收服他。”   “哦……”美狄亚了然地点头,手中具现化出一把闪电状的华丽匕首。   美狄亚的宝具【万符必应破戒】,是相当少见的对魔术宝具。可以破除所有魔力效果,不论是被魔力强化的物体、还是无形的魔术契约,亦或是因为魔术而诞生的生命体……   这之中,御主与从者之间由召唤而形成的契约自然也包括在内。   换句话说,她可以切断御主与从者之间的契约,再通过自己的魔术手段,强制契约失去御主的从者。   这也是被间桐雁夜召唤出来、由于废柴御主的魔力素质拖累,全部能力参数都大幅度下降的美狄亚,还能满怀信心参与圣杯战争的一大底牌。   间桐雁夜吃力地将男人放在地毯上。   “这是Lancer吧?小萤的效率真厉害!这么快就抢来一个从者了吗?”美狄亚蹲下细细观察。   昏迷中的男人穿着贴身的深绿色紧身战斗服,流线型的美好肌肉暴露无遗,只在腰腹、右臂处有着皮革与轻铠防护,显然走的是灵敏的战斗路线。   美狄亚的目光在男子右眼下的泪痣上一掠而过,转而欣赏起对方的美貌。   那真是令人着迷的一张脸。即使是像美狄亚这样受过情伤的女人也不得不承认的极致英俊。   紧闭的眼眸,更是令人无限遐想他睁开眼眸流露的光辉神采。   “路上,遇到。”萤淡定地回答,“战斗力,还不错。”   满身是汗的间桐雁夜吃力地坐在一边,目光看着底下还在昏迷的某个骑士,不由露出同情之色。   “萤在偏僻的地方遇到想要拐卖她的混混,是这个从者出现打倒了那群混混。”雁夜也没想到参加圣杯战争的从者之中还有这么正直的英灵,可惜就是遇到了毫无怜悯心的大魔王。   小女孩在发现有从者送上门的第一时间,就想起美狄亚之前提到过的宝具,立刻将人弄晕,让他扛了回来。   想必,这家伙的御主,现在一定很茫然吧。   手下的从者出了个门就丢了。还是再也找不回的那种。   伴随着吟唱声,美狄亚使用了宝具。   冬木市最大的五星级酒店。   包下酒店顶层的金发青年,忽地发出惊呼。   他脸色难看地低着头,看着自己手背上逐渐消失的令咒,震怒道:“到底怎么回事!Lancer那个废物,不会开场就遭遇其他从者,被迫退场了吧?” 第46章   深夜, 冬木市。   某处寂静的街尾。   穿着高雅的一男一女正面色严肃地在此处徘徊。   “怎么样啊,肯尼斯。你找到原因了吗?”索拉·娜泽莱·索非亚莉双手环肩站在一旁, 看着在地上纹绘魔法阵的未婚夫,抑扬顿挫的声线中满是催促和焦急。   【时钟塔】降灵科部长之女,拥有一头烈焰般火红长发的美人,此时那凛然犹如女王般的气质中,掺杂了一些说不出的柔情。她低声道:“我相信Lancer的能力与忠诚。他既不可能毫无声息的战败退场、也不可能在没有提前告知的情况下,擅自失去踪迹。他一定是中了敌人的陷阱!”   相对于急切地讨要结果的未婚妻, 肯尼斯的神色要镇定得多。   身为在少年时期就显露出罕有魔术天赋的魔术师,货真价实的天才魔术师,他自然有足够多的魔术手段, 可以知晓之前发生在这里的一切。   肯尼斯采取了最为精准但略微耗时的方法。   过了一会, 魔术阵在他的吟唱下发出耀眼的光亮, 在朦胧的光线之中, 白天所发生的一切, 犹如浮光掠影一般地在两人面前快速重现。   索拉闭上嘴,与肯尼斯一起视线专注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从那位黑发红眸的小女孩出现起、到被混混骚扰, 到Lancer忍不住出现……   最后当Lancer莫名倒下,而一个带着兜帽的瘦弱男人将他扛起时,两个人都出离愤怒了!   索拉:“多么卑鄙的手段!欺负Lancer太过温柔善良吗!”   “无知的家伙!只会沉浸在所谓的骑士道之中, 以至于中了这么可笑的陷阱!他到底有没有觉悟,这可是圣杯战争!”肯尼斯发出不屑的轻哼,对于自己临时更换圣遗物而召唤出的Servant, 不由更加不满。   “这可不能责怪他吧?毕竟身为骑士的迪卢木多就是有着如此高尚的品格。这一点你不是也很清楚吗,肯尼斯?”索拉听不得未婚夫的训斥,轻哼了一声,那张年轻而艳丽的面容对着他的时候, 却有着凛然如同冰雪的冷漠气质,“应该受到惩戒的,难道不是布下这个陷阱的卑劣之徒吗?肯尼斯,快去找到他的踪迹,将我们的Servant夺回来!”   肯尼斯沉默片刻,看着比自己还要殷切的未婚妻,忽然有种不想去救回Lancer的冲动。   他也不是傻瓜,即使非常迷恋索拉,也能隐约感觉到,这位冰雪美人,在对待自己与对待Lancer的态度上就截然不同。   “怎么了?”索拉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温柔了些,那双漂亮的眼眸定定注视着金发的男人,语气似夸奖又似有挑衅,“还是说,降灵科最年轻的讲师,同是也是时钟塔的十二君主之一、才能举世罕见的你,会做不到这些呢?”   “哼,索拉。你就好好看着我即将带来的盛大演出吧。”肯尼斯哼笑一声,“看看我,是怎么将那个口口声声说要保护我的没用的Servant给救回来的!”   通过魔术中兜帽男的身形与露出的半张脸,肯尼斯很快在战前调查的相关情报中找出了这个男人的真实身份。   “间桐雁夜吗?低劣的魔术资质,一年前开始修习魔术的无能之辈。这样的人也配被圣杯选中,与我同台竞争吗?”   男人的眼中带有难掩的不悦。   “话虽如此,你可不能小看他啊。”索拉提醒道,“就是这样的小人物,有时候才会更加不择手段。”   “看样子是个心机深沉的小人,不论如何,间桐家也是创立圣杯战争的御三家之一,我会保持警惕的。”   肯尼斯从口袋中取出一个试管。   一团流动的水银似有生命般地,在试管中来回荡漾。   间桐雁夜深夜被赶出了家门。   如同以往的几天一样,被任性的魔女随意使唤着。   正因为这种事发生了不止一次,在临走前面对着美狄亚意味深长的笑脸,间桐雁夜都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   从便利店找到魔女指明要的足够量的麻绳,间桐雁夜无视了店员那不太对劲、如同看变态一般的眼神,自顾自拉着兜帽遮着脸,走了出去。   入夜后的冬木市安静得有些诡异。   也许是最近新闻播报有深夜连环杀人狂的缘故。   在便利袋中的绳子忽然像是有生命一般延伸出来缠住自己的脖子之前,间桐雁夜没有发觉一点不对。   “这是……敌人……”间桐雁夜双手用力抓住紧紧捆着自己脖子的活化绳子,目光颤动,有微弱的水流从他的手中流出,雁夜花了足足一分钟的时间,将水结成冰,随后掰开碎裂的绳子,趴在地上咳嗽不断。   “三流、不,可以说是不入流的魔术水平。这种水平,也敢对我的Servant动手?”一片深蓝色的衣角出现在雁夜的眼前,那衣服的主人用蔑视的语气说了一句,“让我教导你一个道理吧,间桐雁夜君。不要随便挑衅,比你强大得多的魔术师!!”   虽然之前觉得要保持警惕,但肯尼斯面对这个连区区一个活化魔法都抵抗不了的弱者,根本懒得使用自己引以为豪的魔术礼装。他随手握住口袋里的一个宝石扔了出去,火属性的红宝石被魔力激发,落到间桐雁夜身上的瞬间,大火将他完全包裹!   “啊啊啊啊——”间桐雁夜在火中发出惨叫。迄今为止,他连对手的样貌都没有看清,就被攻击得体无完肤。   对方是比自己强大不知道多少倍的魔术师。   这个认知深深刻在了间桐雁夜的心里,他咬着牙,顾不得多想,立刻激发了手背上的令咒。   “以令咒下令,美狄亚,到我的身边来!”   间桐家的客厅,正端坐在沙发上,皱着眉观看着水晶球中画面的美狄亚,身形忽地消失在空气之中。   强烈的魔力波动传来。   认为事情已经结束的肯尼斯停下脚步,蓝色的眼眸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忽然伴随着一片白光出现的修长纤细身影。   那披着紫与黑相间的斗篷的女人,拥有露出涂着紫色唇彩的薄唇与尖细下巴,看起来神秘无比,让肯尼斯一下子确认了对方的职阶。   美狄亚出现的第一时间,就打了个响指。   燃烧在间桐雁夜身上的火焰熄灭了。   紧接着,美狄亚快速吟唱了一声咒文,绿色的生机盎然的光芒开始在间桐雁夜身上闪烁。   “……Caster……”恢复了些许意识的雁夜,立刻说,“小心,这家伙的魔术水平很高!”   “雁夜,你这没用的蠢货!”美狄亚毫不留情地呵斥道,“在说要谁小心呢!是被烧糊涂了吗?难不成你以为这个时代还有谁的魔术水平能超过我吗?!”   “Caster(魔术师)吗?”肯尼斯总算来了兴趣,“既然是曾经铭刻在历史传说上的英灵,想来魔术的水平,应该不会让我失望吧?”   美狄亚斗篷下的眼眸投向对面气质高傲不凡的贵族青年,她微抬下巴,语气傲慢地说:“少说大话了。我的魔术,是由女神亲自教导,与你们可不在一个次元!”   一个在所有种类的魔术上都天赋斐然、从未遭遇瓶颈的现代魔术全才,一个师从魔法与冥界的女神赫卡忒,虽然名声不显,但魔术才能堪称最强的神代魔术师,在下一秒,不约而同地展开了结界。   隔绝外人的窥测与打扰,一场瑰丽而精彩的魔术决斗发生在隐秘的暗色里。   间桐雁夜,是唯一的见证者。   这个学习了魔术不到一年,资质堪称平庸的青年,目睹眼前这精彩的战斗,不禁目眩神迷。   然而才能的差距还是很明显的。数十分钟后,榨干了肯尼斯身上所有想要看到的新鲜魔术的美狄亚,毫不留情地展开了真正的反击。   肯尼斯即使动用了自己最为引以为傲的魔术礼装【月灵髓液】,在神代的魔女面前,也是相形见绌。   战斗到了最终,一生从未经历过败北和挫折的男人,终于低下了骄傲的头颅。   他的眼中有着挫败、失落,却没有不甘。   “你让我见识到了更高的风景。不愧是神代的魔女。”肯尼斯的高傲,让他承认了这场公平的决斗中自己的败北。   “现在,你可以取走我的性命。”男人释然地说。   即使他从未预料到,在这样一个偏僻异国的土地上,会遭遇败北,但如果对手是超越了时代的传说中的英灵魔术师,肯尼斯觉得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哼,你也算是不错吧。”美狄亚并没有下死手,低头看着眼前的男子,她那涂抹紫色唇彩的薄唇微微勾起,略带欣赏地说,“这个时代还有你这样天资不错的家伙,也不算让我失望了。输给我是不需要感到羞耻的事,你尽可以抬头挺胸地承认自己的强大。”   “是吗。”肯尼斯露出少见的微笑,“得到你的认可,也是我的荣幸,科尔基斯的公主殿下。”   光是凭借美狄亚自己透露的情报,肯尼斯就已经锁定了对方的真实身份。   间桐雁夜虚着眼睛看着两人惺惺相惜,只觉得自己可能是白挨了一顿毒打。   “Caster……你确定就这么放过他?”间桐雁夜想起被他们抓住的Lancer,皱着眉问。   “哼,差点忘了你了。肯尼斯,这家伙虽然是个不成器的御主,但被你伤成这样,也不能当做没发生过呢。”美狄亚看着肯尼斯,又看了眼雁夜,不由对自家废柴御主露出嫌弃的目光。   这两人在魔术上的天赋可谓是天差地别。为什么是雁夜这个狗男人当了她的御主呢?要知道因为雁夜的魔力太低,她有太多的手段都被限制使用了。   “虽然很想道歉,不过,事情可是由你们这边先挑起的吧?”战败之后的肯尼斯相当好说话,“当然,作为失败者理应付出的代价,你要我做什么?不是太过分的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   “哼,让我想想。”美狄亚修长的指尖在下巴点了点,故作沉吟片刻,笑着说,“那就把你的Servant,作为战利品交付给我吧。”   肯尼斯挑了挑眉:“我不是很明白。难道你们不是已经抢走了那家伙吗?”   “唉,那个男人很倔强呢。在他醒来之后,我才发现他是个死脑筋的笨蛋,要是没有你这个旧主的认可,我们可能没办法真正拥有他。”   肯尼斯闻言,神色有些复杂:“哼,反正又是那些什么骑士道之类的废话吧。这家伙对我来说一点用也没有,如果这就是你的要求,我会和他说清楚。”   肯尼斯能接受因为决斗失败而失去性命。但如果能用他一点也不想要的Lancer来换取性命,他自然更加乐意。   几人转移到间桐家,肯尼斯当着Lancer的面,亲口宣告,让他转移效忠对象。   而那忠诚的骑士,在御主的性命与命令的两重压迫下,也只能低头,遵从肯尼斯作为主君的最后一道命令。   原本已经和樱一起睡着的萤,被美狄亚轻柔地抱了出来。   萤睁着惺忪的睡眼,一脸状况外地被美狄亚抬起小手。   Lancer,真名为迪卢木多·奥迪那的骑士,一脸一言难尽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孩。   他可没忘记自己当初是被谁坑的。   被抓到这里后,他一直没看到小女孩的身影。原本以为她只是Caster与其御主手下的一个诱饵,现在看来,似乎又没那么简单。   “这么小的孩子,你确定她拥有足以使御Lancer的魔力吗?”肯尼斯也觉得有些疑惑。   美狄亚在萤的身上施加的一大堆隐蔽咒语,看起来相当的有效。   “当然,她可是我们的王牌。”美狄亚带着温柔的笑容,抱着昏昏欲睡的萤,带领着她立下了她与迪卢木多的主从契约。   从这一刻起,圣杯战争中的七骑之中,已经有三骑站在了同一个阵营。   肯尼斯在与美狄亚立下不可违背的强制保密契约后,当夜带着自己的未婚妻乘坐私人飞机回国,提前退出这一场圣杯战争。   虽然没有获得想要的荣誉,不过却与神代的魔术师交流了一番,肯尼斯那绝顶的天赋,让他在这一战中收获良多。至于未婚妻的争吵与喊叫,在让他有些伤心的同时,也不由庆幸,那个不□□分的Servant,也被一并留在了冬木,不会再干扰他与索拉之后的人生。   圣堂教会,地下室。   言峰绮礼坐在联络室里,将自己获取的情报通过魔术装置传递给自己的老师。   “虽然具体的过程被结界阻挡,但可以确定的是,Lancer的御主已经退出此次战争。击败他的是间桐雁夜与其从者,Caster。”   “能让那位出自【时钟塔】的阿奇博尔德家的家主击退,看来雁夜的成长超乎我的想象。”远坂时臣优雅的声音从留声机的另一端传出。   “第一次是以小女孩为诱饵捕获了Lancer,第二次则是以自身为诱饵,将追查上门的Lancer御主引来,再通过令咒召唤Caster解决对手。”言峰绮礼评价,“非常有效的战略。老师,间桐雁夜这个人的手段不可小觑。”   “恩,雁夜居然会使用那种卑劣的战术,这是出乎我的预料的。”远坂时臣沉吟片刻,“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也许是间桐家的当家在背后插手了也不一定。不论如何,确实不能用以前的眼光看待雁夜了。”   “至今为止,我们还不知道Lancer是如何被击倒的。也没有目击他真正退场。”言峰绮礼提醒道。   “我知道。绮礼,你让Assassin保持关注,如果能够潜入间桐家的魔术结界,探知内部情报就更好了。”远坂时臣吩咐道。   “明白。”身材高大的青年断开与老师的通讯,吩咐身边待命的Assassin将命令传达出去后,转身离开了这间阴暗的小房间。   间桐雁夜。   想到这个名字,他的嘴角不自觉扬起弧度。   爱因兹贝伦的林中城堡。   卫宫切嗣连夜召开了作战会议。   “这是在冬木市商业街拍到的监控画面。”卫宫切嗣语气凝重,“Lancer的御主被解决了,在很短的时间内。”   “他的对手,看起来是Caster啊?”爱丽丝菲尔接过切嗣递过来的照片,看着金发青年对面的黑袍女子,轻声分析说道,“以御主的身份对上身为英灵的Caster,也难怪会迅速落败了。Lancer去哪里了呢?”   “爱丽,到目前为止,有从者退场吗?”切嗣询问道。   “没有!”爱丽丝菲尔语气肯定地说。身为小圣杯,如果有英灵落败,她是能够直接感应到的。   “看来是被Caster提前俘虏了。”切嗣声音冷淡地说,“之所以没有被杀,八成与Caster的宝具有关。不能排除Lancer为Caster所用的可能性。哼,间桐雁夜看起来和资料上完全不一样,这是个值得重视的对手。”   “不过,好在Saber的对魔力很强,在和Caster的战斗中,一定能取得优势的。”爱丽丝菲尔乐观地笑着说。   卫宫切嗣的视线冷淡地在守候在侧的骑士王身上一扫而过,他说:“从这份情报上看,对方可不是正面作战的类型。要小心他们的小动作。Caster这种职阶很适合在暗地里谋算,而且攻击力和杀伤力比起Assassin更强。”   卫宫切嗣并不害怕光明正大的对手,但对于这种躲在幕后阴谋算计的类型非常警惕。   “从今天起,重点关注间桐雁夜的动向。”他郑重地说。 第47章   间桐家的一天, 从早餐开始。   往常负责厨房各种事物的间桐雁夜,自昨夜之后, 那原本就有些沉重的肩膀上又肩负了一个人的重担。   干起活来越发有气无力。   尤其是经历过昨天的惊魂一夜,差一点点就被肯尼斯杀死的他失眠了整晚,精神有些萎靡。   见识到美狄亚在打败肯尼斯之后的一系列熟练操作,事后不断回想的雁夜怀疑这个女人早有准备,说不定根本就是把自己这个御主丢出去当了诱饵,以换取Lancer的彻底所有权。   神不守舍地做完早餐, 将早餐端出去,看到站在餐桌边上的俊美男人时,他心中的不满又多了一层。   对比才显出差距。   明明都是男人, 凭什么那个魔女对待这家伙的态度比对自己这个御主都要好得多?因为脸吗?   “迪卢木多, 坐下吧。我做了你的份。”虽然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但间桐雁夜在真正面对Lancer的时候, 态度还算客气。毕竟无论如何, 他现在也算是己方尖端战力了。   “英灵并不需要进食,感谢您的美意。”在昨晚签订契约后, 被前御主透露了全部情报的迪卢木多心情显然不是很好,但对于雁夜的善意,他也给予了友善的回应。   男子那俊美的脸上, 带着淡淡的忧郁,如同蜂蜜般粘稠而迷人的眼眸之中,满是对陌生人的疏离。   想起这个男人昨夜被肯尼斯抛弃时如同弃犬般的神情, 本性还算是善良的间桐雁夜有些讪讪。毕竟他们对Lancer做的一切实在有点过分。   等到樱和萤两个小女孩手牵着手,从楼梯上下来时,静立在原地不动的Lancer才有了动静。   “Master。”一身近身作战服的俊美骑士对着黑发红眸的小女孩跪地行礼,神色、礼仪是无可挑剔的恭敬。   以迪卢木多这样的样貌、身材、气质、礼仪, 被他犹如公主般对待的女性,通常都会脸红心跳、小鹿乱撞,不过此刻他面对的是萤,所以得到的反应也是相当平淡。   “唔。”萤敷衍地应了一声,漂亮的殷红色眼眸仅仅在骑士身上扫了一眼,随即,注意力就全部转移到了今日份的早餐之上。   她小小皱起了眉头。   美狄亚跟在两个小女孩之后姗姗而来,一看到装在餐盘中的早点,她的表情也变得有些不满:   “雁夜!今天的早点为何如此敷衍!”   “有就不错了。你这家伙,多少体谅一下你昨天晚上差点死掉的御主吧!”间桐雁夜不太服气地跟她对呛起来。早餐是简单的饭团,有梅子、海苔与肉松三种口味。做成这样主要也是因为厨房没有新鲜的材料了,经历过一次夜袭,雁夜不太敢一个人出门采购了。   “少装可怜,我不是早就用治愈魔法将你完全的治好了吗!”美狄亚理直气壮,“你这个魔力低微的没用Master,也只有在这种琐事上能派上用场了吧?”   “你!”无法反驳的间桐雁夜咬牙切齿。   “我也就算了,你想让小樱和小萤吃这样没有营养的早餐吗!”美狄亚完全不带怕的,修长指尖戳了戳饭团,满脸的嫌弃。早就深谙雁夜弱点的她,只用一句话就让这家伙的神色发生了变化。   雁夜迟疑地看向了小樱。小姑娘其实并不太注重口舌之欲,但见萤不太开心的样子,就贴心地细声说:“Master,不喜欢雁夜的早点吗?我也可以试着去做……”   “小樱!”间桐雁夜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悲愤道,“不需要你去学,是我的错!你们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去买材料!”   “哼,这还差不多!”美狄亚直接用魔术将眼前简陋的早餐给人道毁灭了。   眼前这奇妙而欢乐的气氛,多少让冷眼旁观的迪卢木多有些惊讶。   他原本以为使用着卑劣手段夺取了他的控制权的间桐雁夜等人,生活中也是会更加冷酷、险恶的类型,没想到这么的……平凡?   “但是,经历了昨晚的事,我们现在的处境有点危险吧?说不准现在就有人堵在外面!你至少要保证我这次出门的安全!”间桐雁夜为了自己的小命,开始跟美狄亚据理力争。   美狄亚一脸无所谓:“最多给你一个隐匿的魔术加护,这样还是遇到危险的话,就用令咒召唤我好了!”   “你就是想拿我当诱饵,再加上想让我消耗令咒吧!”间桐雁夜咬牙说,“你这没人性的魔女!”   “……你叫我什么?”美狄亚开始挽起了袖子。   看着眼前这对互相伤害的主从,原本还心有芥蒂,不打算主动出头的迪卢木多,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需要在下帮忙吗?如果只是购买食材,以在下的速度,可以更迅捷地完成,要甩脱敌人也非常轻松。”   “哼,你这家伙还算识相。”美狄亚闻言脸色一缓,点点头,对眼前这家伙又觉得顺眼了一些。   得知了迪卢木多的名字后,美狄亚自然也去查阅了这个男人成长的传说。   与她一样,迪卢木多同样是在有着无限光明的未来时,被异性与阴谋般的爱情所拖累,陷入泥沼,最终导致无比悲惨的结局。而且仔细想想,结局被魔猪顶死的他好像比自己还要悲惨一些。   怀着某种同病相怜的微妙感觉,美狄亚难得没有对迪卢木多这个男人表达出敌意。此时对于他的主动与体贴,更是十分满意。   这样一个几近完美的骑士,才适合做小萤的从者。   间桐雁夜成功甩掉一个麻烦差事,望着迪卢木多的眼神也带着感激之色。   这令人窒息的充满压迫的职场困局中,他终于迎来一个靠谱的同胞了吗?   看来以后自己身上的重任,可以有人一起分担了……   迪卢木多回来的果然很快,在完美完成食材购买任务的同时,靠谱的骑士顺便汇报了自己观察到的情报——   此刻,间桐家的宅邸外,确实布满各异的使魔。   昨夜的接连两次举动,在没有特意遮掩的情况下,Caster组算是暴露出了自己的大本营所在地。   “没什么。这都在意料之中。”美狄亚的表情很是淡定,“我倒是很希望,某些蠢货能够一头撞进我的魔术工房里来。”   毕竟美狄亚的魔术工房在这些天不眠不休的打造下已经固若金汤,内里布置无数致命魔术陷阱、包括好几段异次元空间,保证能让贸然闯入的敌人死的渣渣都不剩。   对此,被魔女毫不客气征用了间桐家所有私藏珍贵素材的间桐雁夜也很有信心。   早餐之后,美狄亚看了看萤的脸色,将其余人等带离,给萤与迪卢木多留下谈话的空间。   萤端坐在椅子上,小腿悬空地晃悠着,玻璃般透彻的眼底映出眼前从者的身影,与其身上附带的能力参数。   还算不错的数值,与她契约后,筋力、耐久以及魔力都有一个大等阶的飞跃,敏捷属性依旧最高,就是幸运属性低的可怜,与萤这个御主的综合影响下,还是一个可怜的E,看起来颇为触目惊心。   昨夜她人睡得有些迷糊了,到了现在才算正式与这位Lancer接触。   她声音很轻地唤道:“迪卢木多。”   黑发、蜜色肌肤的俊美青年,微微扬起眉,那双迷人而锐利的眼眸,称得上无礼地直视自己名义上的主人:“Master,有何吩咐。”   “你的愿望。”萤看着他,轻声细语地问。那双平静得仿佛是看透一切的眼神,并不像是一个孩子该有的。   迪卢木多在那样的注视下,居然有些狼狈地撇过头,他犹豫了下,还是沉声回答:“我希望,这一次的圣杯战争之中,能为主君尽忠、为他取得胜利的荣耀。”   萤:“只是这样?”   迪卢木多的语气平静:“只是这样。然而,这样的愿望,却因为你们的举动而破灭了。”   “怨恨吗?”萤歪了歪头。   “不。能以在下换取主君的性命,也是一件幸事。”经历了一夜的思考,此时的迪卢木多神色淡然,依然接受了事实,“然而,目前在下还无法将您作为新的主人看待。这一点,还请见谅。”   “无所谓。”模样秀丽的黑发小女孩说,“不需要,你的效忠。只要,为我而战。”   即使尚不能忘却前主,在听到萤并不留情的话语后,迪卢木多还是觉得心被扎了一下。他苦笑着点点头:“如果是需要我这一身武艺,尽管使唤便可。”   “Master。”他望着眼中没什么情绪感可言的幼小女孩,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问,“请原谅我的冒昧,我想知道,如此年幼的您,为什么要参加这场残酷的战争呢?您寄托于圣杯的愿望,又是什么呢?”   萤想了想,回答:“回家。”   完全出乎预料的回答,让迪卢木多有些震撼:“这是需要圣杯才能实现的愿望吗?莫非,您的家乡在十分遥远的地方?”   萤点点头。   黑发的枪兵目光柔软下来,右眼下的泪痣,衬得他的蜂蜜色眼眸更为多情美丽。他说:“如果是这样的愿望,即使无法将您视为主君,我也将尽我所能,为您实现。”   萤觉得这句话过于傲慢,说的好像他还有选择权一样。明明无论迪卢木多本身愿不愿意,在双方签订了契约的现在,萤都有办法让这家伙出战。不过看在他积极性变高的情况下,萤还是宽容地选择了原谅。   于是,一场对话下来,两人对双方都有了基础的了解(?)   原本心怀抗拒的迪卢木多,看着自己新Master的眼神柔和许多,甚至开始主动照顾起了年幼御主的起居。   虽然自称不擅长厨艺,但男人常年在野外生活锻炼出一身使用香料的高超技艺。当夜迪卢木多代替雁夜下厨做了一次晚餐,就连一直没什么食欲的萤,都比平常多吃了一些。   晚饭后,远远望着那围着迪卢木多表达赞赏与感谢的女人们,间桐雁夜站在一边的阴影中,心情郁郁。他知道自己在间桐家的地位,进一步地滑落了。   如此度过了两个日夜。   冬木市上空的空气变得愈发紧绷,期间美狄亚监测到两次超能量级爆发的波动。根据使魔传回的情报,Archer与Assassin在远坂宅、Saber与Rider在冬木市郊外,分别都发生了一次短暂的冲突。Assassin作为第一个退场的Servant,死得相当没有牌面。   至此,圣杯战争中的七骑从者,除了仍然保持神秘状态的Foreigner之外,所有的从者都登上战争的舞台,暴露出外貌以及部分情报。 第48章   充满魔力的工房内, 一阵蔚蓝的光辉闪过。   穿戴着紫黑色斗篷的魔女带着相同打扮的樱出现在魔法阵上。   “尝试进入虚数海的旅行很顺利,小樱, 进步很快哦。”美狄亚夸奖身旁安静的小女孩,“你的天赋很不错,下一次可以尝试在没有我看护的情况下独立进行旅行了。”   “是,美狄亚老师。”樱脱下美狄亚为自己特制的魔法防护斗篷,露出帽檐阴影下精致的、汗津津的小脸,“我会继续努力的。”   樱对于魔术的世界充满好奇。因为有美狄亚这样一个几乎全能的魔术师作为领路人, 在很短的时间内,她的进步远远超出当初自己独立自习启蒙的时候。激发了自己体内优秀的魔术回路,樱已经能初步体会到魔术的精彩与趣味。   “虚数海太过广阔了, 为了防止迷路, 你要先学会定下坐标才行。这是新的课程。”美狄亚补充道, “要完成小萤需要你做的事情并不容易, 这些都只是第一步的基础前提而已。”   “我知道了!”樱斗志满满, “为了Master,我一定会做到!”   “对了, 小萤呢?”美狄亚带领着樱走出自己的专属房间,顺手将斗篷取下仍在一旁呆立不动的龙牙兵身上。   小樱跟着照做,亦步亦趋跟在美狄亚身后, 小脑袋左右张望着,寻找着自己依赖的小女孩的身影。   轰隆隆。   就在此时,雷霆的响动骤然从天际传来——   美狄亚脸色一变, 她快步行走至窗边,凝目遥望庭院的上空。   只见间桐宅邸外设立的透明防护结界此时正发生剧烈的波动。蔚蓝的天空之上,有着恢弘的牛吟之声,一辆包裹在雷霆之中的战车, 正不断在神牛的拉扯下在天空驰骋,时不时撞出隐藏的结界,站在战车最前方挥舞长剑的是一个粗豪而强壮的大汉,那身气质与打扮,毫无疑问是个征战沙场的王者。   “Rider吗?”眼见对方那明显有些神异的骑乘物,美狄亚大致确认了对方的身份,“那神牛与蹄下的雷电上……有着宙斯大神的气息。难道,又是哪个私生子半神吗?”   “樱!”间桐雁夜匆匆赶来,第一时间查看樱的情况。   “雁夜,你这家伙来的正好。”美狄亚瞥了一眼瘦削的青年,直接命令道,“你带着樱去我准备好的的安全房间避难。我要准备迎战了。”   “你一个人?”雁夜忍不住有些担忧,“对方正面来袭,显然是很擅长进攻的对手,你没问题吗?”   “哼,不过是一个麻烦又粗鲁的家伙!擅自闯进别人家里,我要好好给他一个教训!”美狄亚脸色不渝地哼了一声,开口吩咐道,“你安顿好小樱后,去找迪卢木多,让他看准时机参战!加上枪兵的话,二对一,这次可以彻底将对方留下!”   间桐雁夜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时间紧迫,他抱起樱转身就跑。   美狄亚则是回到自己的魔术工房核心,深吸一口气,看着水晶球中的画面,目光不善地低声吟唱咒文。   很快,在美狄亚的操作之中,再一次攻击结界的Rider,身前一空,直接从外部冲了进来。   神威的车轮从天空降落,碾在地上,站在前头的大汉还未来得及开口,迎接着他的,是一连串猛烈爆发的魔术陷阱。   “噢噢噢——真够危险的!”红发的高大男人一边发出浑厚的惊呼声,驾驭着脚下的神牛做出应对,用车轮与牛蹄闪现的雷霆对抗陷阱,一边大声呼喊,“喂Caster,我是来查看情况的!Lancer是不是还在你这里?!”   “啊啊啊啊!救命啊放我下来啊啊啊!!!”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同步传来,美狄亚调整水晶球,这才注意到战车的后方还趴着一个娇小纤细的男孩子,对方显然歇斯底里地怒吼,“笨蛋笨蛋笨蛋!怎么会有你这样莽撞闯入别人家的魔术工房的大傻瓜啊!还有,你为什么要把我也带过来啊!!”   Rider居然将自己的御主也放在了战车之上,显然,对方对于他的举动是完全不赞同。   一般人都不会做出这种无谋的举动吧!美狄亚对敌方御主的斥责表示赞同地点点头。   Rider的御主,韦伯·维尔维特不仅有些恐高,更害怕的是此次面对的对手。毕竟对方可是在正面战斗中赢了那个肯尼斯的强大魔术师啊!!   尽管对于【时钟塔】的讲师肯尼斯对自己论文的否认相当不满,但韦伯也很清楚对方的魔术造诣,比起自己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对于正面击败肯尼斯的魔术师英灵。因为一腔热血、单纯想要证明自己而来参加圣杯战争的韦伯,终于感受到了贴面而来的恐惧。   “没志气!太渺小了小鬼!”红发褐肤的大汉哈哈大笑着,一脸的不以为意,“面对看似不可力敌的敌人,难道不该感到热血沸腾吗?!战胜这样状态完好的对手才最有意思啊!”   韦伯带着哭腔:“你又在胡说些什么啊!而且你根本没时间给我准备啊啊!!”   “……”美狄亚沉默了。   眼前的一对主从表现得不像是所谓的入侵者,是专门来搞笑的吗?   美狄亚有些困惑地眨了下眼睛,半晌,露出傲慢的笑容。   无论如何,就算有话要说,也等到他完全通关自己的魔术工房再说吧。否则的话,失败者哪有说话的资格。   一小时后,Rider驱使自己的神威车轮(Gordius Wheel),有些狼狈地从一段异空间冲了出来。无论是他本身还是战车都受到了一些损伤。战车后方,可怜的御主就挂在那里,口中似乎已经吐出白色的幽魂。   “恩?这里又是那里?”眼前的画面骤然从布满凶猛野兽的巢穴变成了平静的欧式建筑内部,Rider挠了挠头,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他们此刻已经不在最初的庭院之中,此地也不知道是安全的出口还是新的异空间的入口。   韦伯逐渐从魔力被压榨干净的痛楚中回过神来。他没有再抱怨什么,同自己的从者一样观察环境,试图获取一些有用的情报。   不得不说,战场是最容易培养感情的地方。经历度日如年的这一段共同作战的时光,韦伯对Rider大为认可,态度转好了很多。尤其方才在异空间中,为了对抗铺天盖地的猛兽群,Rider使用那震撼人心的宝具【王之军势】,召唤出无数曾经与他共同作战的士兵,全灭了猛兽群不说,还打碎了整个异空间,彪悍霸气而酣畅淋漓的举动,看得韦伯也是一阵热血沸腾。   “我们现在应该是回来了。”菜鸟魔术师韦伯分析后,抿着嘴做出了自己的判断,“但应该还在Caster的工房内,下一步也许又会遇上什么陷阱。总之,对手是强所未见的强大魔术师,不要大意哦。”   “哦!”Rider应了一声,开始前进。相对于战车与公牛的尺寸来说,他们此时所处的走廊多少有些狭窄。   神骏的公牛仅仅只是在拐角一个甩头,头上的角就顶破了一侧的墙皮。   在簌簌落下的墙纸与石砖缝隙中,传来一阵稚气而压抑的惊叫声。   “有人!”韦伯精神一振。   Rider大手一拨,直接透过开了个洞的墙面,从里侧的房间抓出了一个小小的男孩子。   “呜哇啊,不要杀我!”拥有一头海藻般的凌乱蓝发的男孩哭得凄惨,手脚在半空胡乱挣扎着,嘴里呼叫着,“雁夜叔叔!二叔快来救我!美狄亚大人!呜呜呜……”   “看起来……好像不是什么陷阱啊?”韦伯有些迟疑地用了一个简单的探测魔术,怎么看,眼前的都只是普通的人类幼崽。   “是原来住在这里的人吧。小孩,你叫什么名字?”Rider低头问道。   那过人的身高与健壮的身体,带来的强大压迫力瞬间让孩子吓得什么都说了:“我、我是慎二!间桐慎二!”   “是间桐家原来的小孩子吧。”韦伯回忆了一下自己之前调查的资料,问道,“间桐雁夜是你的二叔是吗?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慎二咽着口水点点头。   “那么带我们去找到雁夜吧。找到之后,我们就放过你。”韦伯想了想,转头问,“没问题吧,Rider。”   “哦,那是Caster的御主吧,没问题。”Rider说。他原本也没打算对一个无辜的小孩子动手。   间桐慎二被放在地上之后,一下子坐倒,好半天才抖着腿站起来。   “你、你们跟我来。”慎二小心翼翼的说。   见两人、主要是那个身材高大、一看就超级能打的异国人迈开脚步跟在他后面,慎二就像是受惊的小兔子一样飞快地逃窜起来。   他气喘吁吁地下了楼梯,又不敢直接将他们带去寻找雁夜,迟疑彷徨间路过厨房旁的小餐厅,见到两个熟悉的人影。他顿时惊喜地停下脚步,飞快窜进了房间内。   “救命!”蓝发的小男孩豁出去地赖在萤所在的椅子后面就不肯走了,“有、有敌人来了!”   在小男孩的认知中,间桐家最初的变化都是由萤带来的。   这个看似年幼的女孩实际上相当恐怖,即使后来间桐家发生再大的变化,间桐慎二心中始终保留着对萤的最大恐惧。当情势变动,慎二最大的心理阴影,也能反过来给他最大的安全感。   落在后头的Rider走进小房间,见到某个一直想见的人,眼眸顿时一亮。   “哦,你果然还活着啊,Lancer!”Rider看着气势非凡的骑士,顿时眼前一亮,“一看就是个能够以一敌百的勇士啊!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加入朕的麾下?”   “是闯入者吗?让你们深入到此地,是Caster阁下的失职呢。”迪卢木多无视了自己听不懂的话,微微皱着眉挡在萤的面前。   稍后进来的韦伯,在看到眼前的场景时也是一愣。   午后的阳光从小餐厅外的圆顶玻璃窗透进来,木质的椭圆形餐桌边,一位乌发红眸的小女孩,正低着头,淡定地享用着一盘造型精美的黑森林蛋糕。   她的身旁侍立着一位高挑的黑发青年,容貌极其俊美,眼下的泪痣熠熠生辉。他身上穿着时尚的黑色衬衣与长裤,最外面套着相当简洁的围裙,一副刚从厨房出来不久的模样。   而在看到他们这群人闯入时,青年的眼神骤然凛冽,与居家的打扮格格不入。尽管还是守候在小女孩身侧,但那站位、眼神、自然而然适应战斗的身体反应,都反应出他作为战士的优越素质,也难怪Rider一见之下,就发出这样的邀请。   “喂Rider,你说话之前要先看一下气氛啊!”韦伯比起Rider还是要有常识很多,看到对面的主从此刻的样子,不由有些心虚地道歉,“对不起啊,打扰你们的下午茶了吗?”   “恩。”萤喝了一口加了蜂蜜的牛奶,闻言认真地点点头。   “那真是对不起啊。”韦伯一脸黑线。回过神来,他又觉得有些不对,现在是圣杯战争时期吧!你为什么这么淡定啊! 第49章   韦伯的目光落在对面黑发的小女孩手背上毫不遮掩的令咒花纹上。   他心中不由惊奇, 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也能参加圣杯战争。   此刻房间里的氛围多少有些微妙。   原本正在悠闲享用下午茶的Lancer主从被他们的闯入所打扰,照理来说是韦伯他们的不对。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 他们此刻应该还在Caster的魔术工房内探索,而毫无危机感地待在工房中的Lancer组从毫无疑问大概率是与Caster同一阵营的,也就是说,与他们是——敌人!   在秩序相对稳定的【时钟塔】的求学生涯,让韦伯比起寻常的在野魔术师多了些底线。最起码,对于幼童体型的敌方Master, 韦伯非但不对她的弱小(看似)感到高兴,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少年即使做好了战死沙场的觉悟,也从没想过对小孩子出手。   “Rider, 无礼的话不必多说, 现在能请你们出去吗?”正当韦伯纠结之际, 原本一身家居服的高大Servant已经换上战斗礼装, 一柄被艳丽的红色布条缠绕的□□出现在他的手中。迪卢木多耍了个漂亮的枪花, 带起风声凛凛,即使在狭小的室内, 手持一人高的枪类武器,Lancer仍显得灵活自如,□□呼啸地指向门口的二人, “击败你们,是Caster的职责。在她没有寻求合作之前,我不会做多余的事情。但如果你们要继续在这里打扰我的小Master用餐, 我将视作挑衅对你们进行驱逐。”   “别那么无情嘛。”Rider对于Lancer的兴趣要显而易见地高于Caster,他挠了挠头,非但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很是大大咧咧地顶着锐寒的枪尖朝前走了两步, “我说,有没有多余的食物,让我们也加入吧。忙活了这么一阵子,也多少需要休息一下了。”   “喂!”韦伯瞪大了眼睛,正要不满地数落自家从者愚蠢的决议,就被红发的健壮男子笑着拍了拍头。   “既然Lancer暂时没有敌意,就以平常心对待吧?”他说,“而且,小子,你也已经很累了吧?”   韦伯的肚子发出一阵咕声,他顿时发红,捂着小腹说不出话来了。   韦伯的家族是只传承了三代的魔术家族,本身的资质和魔力都不算出色。相比之下,他的从者Rider却拥有优秀的数据面板,这虽然是好事,却也让他的耗魔量相应的大大增加。经历了方才的激烈战斗,他的消耗着实不少,如果不是Rider还使用了一部分自己的储备魔力,韦伯早就被吸干了。   迪卢木多一直保持着观察,现在也多少作出判断,眼前的两人似乎不是什么阴险之辈。   说起来,能如此莽撞地闯入一个英灵魔术师的地盘,想来也确实不会是什么躲在幕后阴谋算计的小人了。   “如果只是想要获取一些食物……”他的脸色略微缓和了一些,转头询问地看了眼萤。   萤默默将银质的餐刀插进吃了一半的黑森林蛋糕,眼眸幽幽地回视。   那双漂亮清澈的眼眸之中,仿佛有着某种令人胆寒的气息,看得迪卢木多身后汗毛竖起。   “……我知道了。”黑发的俊美骑士苦笑着摇了摇头,对眼前的两人有些抱歉地说,“很遗憾。这座宅邸的所有者并不欢迎你们。想要食物的话,还是尽快离开吧——如果你们能活着走出去的话。”   迪卢木多有些遗憾,据他所知,圣杯战争召唤出的英灵都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英雄升格而成,如果可以,迪卢木多很乐意结识其中品行高洁的英雄,但此刻的他,还是选择了以萤的意愿为优先。   “唉,看来小姑娘还没有到学会分享的年纪啊。”Rider倒没有生气的意思,随意地摆了摆手,说,“Lancer你这样的勇士,在一个稚嫩的孩子手下未免有些不自在吧,不如来追随我如何?本王是征服王伊斯坎达尔,即使在古往今来的历史之中也是赫赫有名的王者,怎样,是否与你这样的勇士更加相配呢?”   “Rider……你就是那个亚历山大大帝?”迪卢木多有些惊讶,他也没想到眼前的英灵居然如此……直接。   虽然只是Rider的一家之言,但他那通身的豪放磊落气派,以及那沉静下来后显得威严沉凝的面容,也令人无法怀疑。   “Rider!你这个笨蛋……为什么突然自报家门啊!!”韦伯强忍着魔力匮乏的虚弱感,抱怨地说。   “如果要招揽Lancer这样的勇士,自然应该以诚相对。”伊斯坎达尔理所当然地说,“比起小女孩和躲在背后使坏的Caster,无论如何都是坦诚的本王更具霸主魅力吧!”   “你这混蛋!说谁是躲在幕后的阴险家伙呢!”一道高傲而愤怒的女音远远传来,紧接着的是数道魔术攻击。   因担心萤的安全而急急赶来的美狄亚,听见伊斯坎达尔的贬低,顿时整个人都气炸了:“魔术师的攻击方式不就是那样的吗!难道还要拿着法杖和你对敲吗?你们这样粗鲁的野蛮人自然不会懂魔术的优雅与艺术!还有,我才没有躲!明明是你这个靶子自动闯入我的工房之中!”   “噢……”伊斯坎达尔拉着韦伯随意地避开攻击,随即有些惊异的看着眼前即使披着斗篷,还是能看出身姿窈窕的年轻女人,感慨说,“居然是个难得的美女啊……”   由于他们身后还有萤在,美狄亚保持了一定程度的理智,就只使用了警告意味的攻击,但听到这句感叹之后,藏在阴影中的那双眼眸中顿时带了强烈的杀气:“怎么,你对我是女人这一身份有什么意见吗?”   “拥有高贵气质的美丽之人啊,可别误解了我的赞美。”伊斯坎达尔哈哈大笑起来,“若是你这样的存在作为敌人,我的战意反而会愈加的浓厚。毕竟同时拥有力与美之人也并不多见。”   “哼。”美狄亚毕竟出身于古代希腊,对于男性这种冒失的言语虽然并不感到愉快,但也不会过于愤怒,她冷静下来后,漂亮的眼眸对准已经享受完蛋糕,正掀起餐巾擦擦嘴唇的小女孩,轻声询问:   “……萤,就在这里杀了他吧?这样的话,距离你的目标又进一步了哦。”   萤的目光落在伊斯坎达尔身上,身为御主能够查看敌方Servant的身体数据,而对于萤这种特殊存在来说,只会看得更加详细。   萤的眼神让伊斯坎达尔感到了些许异样。他此刻才感觉到这小女孩的异常,不由砸了咂嘴:“大意了啊。”   不知为何,如此恐怖的存在,他在萤主动将注意力投放到自己身上之前,却是没有一点察觉,又是什么奇怪的魔术吗?   征服王有些苦恼地挠了挠脸颊,说实话,他的对魔力只有D,确实有些弱了,与Caster是明显的相性不合。   在萤的眼中,光凭数值来说,美狄亚除了魔力之外全面劣势,不过魔术师的战斗力本就不体现在正面作战之中,更何况此时她身边还有一个Lancer。   在看透了征服王的身体数据后,萤沉默地将相应的情报传送给美狄亚,随即唤了一声:“Lancer。”   “是。”迪卢木多的表情变得严肃,他手持□□,虽依旧挡在萤的面前,却已经做好了随时入场的准备。   作为同伴的美狄亚是一个身娇体弱的魔术师,毫无疑问会在正面作战中占据劣势,他必须做到兼顾对方与自家御主的安全。   漆黑的斗篷在魔力的冲击下拂动着,将真容隐藏在帽檐下的魔女低声吟唱着奇异的咒文,高速神言瞬间让众人所在的小房间扭曲变形,在一个神代魔法师的魔术工房之中,美狄亚能做到的事情太多了。   出于想要保护萤用餐的小房间不受损伤的想法,美狄亚正要将众人传送到庭院外,在众人的身影都开始模糊的瞬间,她面前的空气忽地一阵扭曲。   一道宛若影子般的英灵诡异地从征服王的斗篷阴影中蔓延出现,毒蛇般的匕首闪电般袭向美狄亚的脖颈。   刺杀?Assassin的【气息遮蔽】!但Assassin不是已经退场了吗?!   美狄亚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怎么可能!   是依附在征服王的影子里光明正大跟着一起闯进来的吗?原来如此,那个莽夫一样的征服王借用自己的豪爽外表作为伪装,实际上和Assassin的御主合作了吗?可恶,大意了!   在这一瞬间美狄亚的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她咬着牙强行中断了空间传送,正要以替身魔法扛过这一击时,眼前的黑影忽地被枪尖与剑尖同时劈中!   “呼……”身形高大、肌肉卉起的征服王正举着剑站在那里,那双眼眸圆瞪,然若凶猛的虎兽,可怖的压迫力让美狄亚在那瞬间动弹不得。   “Rider!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本还对豪爽的自报姓名的征服王报以些微尊敬的迪卢木多神色严肃。凭借惊人的敏捷与反应力,在发现问题的瞬间,即使有空间距离的差距,他的攻击也不比Rider落后,攻击完成后,他直接揽住美狄亚的腰肢,将她带回了己方阵营。   “唉。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伊斯坎达尔看着Lancer的行动,完全没有阻拦的意思,他的目光落在地上渐渐消散的黑影上,若有所思地说,“这东西,跟我可不是一伙的啊。”   “这是……Assassin!怎么回事,他不是早就在那个Archer的攻击下……”韦伯被这出乎预料接连反转的情况震住了一会,也许是过于刺激了,他反而冷静下来,蹲下身开始观察。   “而且,他到底是怎么做到跟着我们过来的?”韦伯掀起征服王有着绒毛边边的红色披风左看右看,不满地说,“Rider!你都没有发现么!”   “嘛,毕竟是最擅长刺杀的英灵,躲进影子里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吧。”征服王跟着蹲下来,两人低头观察斗篷的样子莫名喜感。   这时,美狄亚已经恢复冷静,挣开迪卢木多的手臂直接站了起来。   她冰冷的眼眸朝着周围环视一圈,没有急着说话,第一时间取出了自己的魔杖。   在她的指尖下,原本静谧的间桐宅邸瞬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墙壁、地面、天花板的壁纸……   无数原本平整的地方出现一双双的眼睛,眼珠诡异地转动着,全方位无死角地观察着这里的每一处。   韦伯毛骨悚然的注视着眼前每一只都魔力不凡、此刻却数不清数量的魔眼,在一寸寸的探查之中,揪出另一只躲在影子里的怪物,随即用无数灼热的射线将他杀死。   萤走到那即将消散的烟雾前,伸手一抓。   仿佛凭空抓住了什么东西,丝丝缕缕的黑色萦绕在她小手的指缝间。   “美狄亚。”黑发红眸的女孩凝望着神态冰冷的美狄亚,安抚地说,“交给你。”   战败的英灵本该化作魔力源,被小圣杯回收。即使是看样子分.身无数的Assassin也不例外。而萤直接截取了即将回归的Assassin的灵魂。   “这是……”美狄亚神色一动,接过萤给过来的东西后,神色顿时变得美妙,“啊啊~是这个啊,谢谢,帮了大忙了,萤~”   她的兜帽已经在刚才的变故中落下,露出自己蓝色的长发与纤细的尖耳,那张出乎预料秀丽而端庄的面容,与她原先给人神秘妖异的魔女造型堪称反差。   这位落下兜帽后,意外得给人清纯印象的美人微微理了理头发,目光瞥向蹲在地上的二人。   她沉默片刻,问:“喂,男人,那个时候为什么要救我?”   美狄亚不得不承认一点,就是在她中断传送魔法,改变高速神言内容时,因为差一点咬到舌头,所以施法的反应也慢了一步。要不是伊斯坎达尔和迪卢木多下手果断,她恐怕多少也要吃一些苦头。   更别提如果这家伙那时候选择和Assassin联手,对她双面夹击的话,美狄亚的处境只会更加凶险。   但征服王做出了她完全不理解的选择,救了自己这个敌人,将那一刻自己的优势全部挥洒浪费了。这种无谋的举动,怎么想也不可能是号称征服王的亚历山大大帝会做的事情。   “这不是废话么。”伊斯坎达尔理所当然地说,“作为我的对手,怎么能让你败在那种宵小手下呢?”   这一刻,这位红发的王者咧开嘴角,露出的豪爽笑容,让一直神色冷厉的美狄亚也不由微微动容。   她沉默片刻,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旁观的Lancer也露出欣然的笑容。   此时已经没有人就Assassin出现的问题质疑征服王,拥有这样心胸的男人不可能行那种鬼蜮伎俩。   “别提那种扫兴的事了,怎么样,继续战斗吗?”伊斯坎达尔跃跃欲试地说,“如果我胜了,你们便加入我的麾下,随我一起高举胜利的旗帜吧!”   “我找到了更有趣的东西。所以,”美狄亚捏了捏掌心的东西,紫色的薄唇扬起邪恶的弧度,“对你们已经没兴趣了。”   “诶?”伊斯坎达尔露出满脸问号的表情。   “快滚吧,今夜就到此为止了。”美狄亚不耐地挥挥手,一发高速神言,直接将一对主从丢出了自己的工房。   猝不及防之下直接中招的Rider与韦伯出现在间桐家外的公路上。   此时已经是寂静的深夜,朱月隐于半空,空气中传来淡淡的冷意。   “这、这……”韦伯渐渐意识到情况,差点流出感动的泪水,“我们这是……活下来了!太好了!”   “唉,Caster的脾气不太好啊,本来还打算问问她到时候是想加入本王的后宫还是作为本王的策士。”伊斯坎达尔略带遗憾地看着眼前看似毫无防备的宅院。   此时,仿佛姗姗来迟一般地,半空中有一堆烤熟的牛羊肉、葡萄酒以及打包好的糕点落下,用宛若子弹般的速度击向伊斯坎达尔的头。   “噢噢!”伊斯坎达尔睁大眼睛,眼疾手快地将披风一甩,将所有的食物兜进怀里。   “是Caster的谢礼吧?”韦伯看着这一幕,脸上也不由露出笑容,“原来她听到我们之前的谈话了啊?” 第50章   “哦, 这东西味道相当不错!”开始往嘴里塞烤肉的征服王露出开心的笑容。   “你给我住口啊笨蛋!”韦伯大怒,“留点给我!不对, 赶紧先回据点,我的魔力完全不足了啊!而且,”他的声音低沉下来,“有件事我很在意,必须要好好调查一下才行。”   “哦,小子。你是说Assassin的事情吧?”伊斯坎达尔摸了摸下巴, 表情平静下来,“说的也是,利用了我的这笔账, 必须要好好算一算。而且……Assassin既然没死, 那么当初那个金光闪闪的家伙就很可疑了啊。”   “没错。Assassin与Archer的御主极有可能联合了, 也许之前的举动只是他们联手演出的一场戏, 为了将Assassin彻底隐藏在幕后。”韦伯只要一想起那时毫无预兆地对Caster发起攻击的阴影, 心中就一个哆嗦。   Assassin这种存在,隐藏起来暗杀御主的话, 简直令人防不胜防!   伊斯坎达尔悠闲地在韦伯的催促中大口大口解决了全部烤肉,随后抹了抹嘴,召唤出自己的战车。   在那一瞬间, 察觉到什么的征服王猛地挥剑。   他怒吼:“同样的伎俩可别在我面前用第二次啊!”   清脆的剑鸣声响起,韦伯错愕的后退两步,他身前极近的地方, 一把漆黑的匕首被征服王的长剑挑开,擦着皮肤,几乎能感受到匕首锋锐的冷意与淡淡的腥气——   韦伯的大脑那时候一片空白。   “别发呆了小子!自己找个安全的地方——”伊斯坎达尔拍了下自家小御主的脑袋,皱起了眉, 但只是片刻就舒展开来,“看样子,是盯上我们了啊。”   “可恶!Assassin!为什么啊?”韦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躲到征服王的身后,两人的周围,此时缓慢地浮现几十道由黑色粒子凝结的、看不清面目的身影,英灵级特有的压力不断蔓延,黑夜之中给人以极大的压迫感。   一个站在最前方的Assassin表现出女性形态,高高的马尾,健美而刚柔的体魄,一双锐利的眼眸似隐藏在迷雾中看不分明。她盯着眼前的Rider主从,脸上流露出仿佛看待猎物般的神采。   “抱歉了,可不能让你们活着回去。一旦Caster的阵营再次扩张,即使是吾等的御主也将深感头疼。”   “是吗?看样子,我们平安无事地从Caster的据点离开这件事,让很多人担惊受怕了啊。”伊斯坎达尔挠了挠头,有些苦恼地笑了一声,声音中压根听不出什么畏惧,“这下可是麻烦了啊。”   “喂Rider,现在怎么办啊?”韦伯缩在征服王的红色披风后,神色有些畏怯。他听出了自家从者话语中隐含的意思,除了眼前的Assassin们之外,暗地里还有人盯着他们!   也是,他们此次进攻Caster据点的行为表现得太过张扬,估计其余所有御主都在关注这边吧!   而他们刚才在Caster的据点之中已经消耗了很多魔力……也许这次的进攻就是一次试探,试探他们在那位女魔术师英灵的工房中受损的程度,要是一旦表现出弱势的话,被剩余几个Servant围攻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怕什么,小子。”征服王不以为意地说,“我可不会败在这种程度的敌人手下。只不过,你的话,不注意也许会死哦。”   人生的大半个生涯几乎都是在战场度过的王者,对自己的自信无可动摇,只不过他新找到的这个小御主嘛……可能就有些危险了。他不是太擅长保护人。   征服王很清楚眼前这种Assassin一旦开战,绝对会将目标首先对准更为弱小的御主。   “我才不要死啦!”韦伯愤怒地回了一句,他沉思片刻,将目光移到手上的令咒上。已经在之前的作战中了解到Rider大部分能力的他,心中有了主意,“Assassin看样子是全军出没,如果这次让他们跑了,下次我就危险了。Rider,用那个吧?”   “哦?”听闻韦伯提出的建议,征服王露出饶有兴致的眼光,倒是没有拒绝,“可以是可以,不过,小子你的魔力不够吧。”   “这种时候,当然要使出杀手锏啦!”韦伯抬起手,白皙的手背上红色的令咒隐约发出光芒:“以令咒下令,Rider,恢复到全盛状态!”   在他还在说话的时候,Assassin像是接受了什么指示,开始集体行动,铺天盖地的黑影,每一个都是英灵级的属性面板,即使硬实力在七骑英灵之中垫底,但凭借着黑暗中行动的优势与数量优势,气势一时间非常惊人。   “来吧,让你们这些家伙,也见识一下,我生前最为之骄傲的士兵们啊——”伊斯坎达尔发出狂放的笑声,以他为中心猛然扩展的固有结界,狂狼的热砂铺天盖地,一时间将大范围内所有行动着的Assassin全部包裹其中!   而从外界看来,Rider所在的地区一瞬间变得空无一人。   无论是Rider主从,还是攻击方的Assassin,乃至于隐藏在暗中窥伺的各色使魔们,全部不见了踪影。   “固有结界吗?”   “看样子是Rider的宝具在发挥作用。”   “他的Master意外的果断啊,比外表看起来聪明得多!”   通过使魔关注着这片战场的御主们议论纷纷。   间桐宅,因为战斗发生的地点就在宅邸之外,使魔消失后,美狄亚很快派遣了新的使魔作为替换。与此同时,负责监视其余几个御主的使魔传回相关的情报,让魔女有些意外,甚至不得不通知众人进行集合讨论。   不久后。客厅之中,饱受惊吓的间桐慎二获得了枪兵表示安慰的小蛋糕,此时正如获至宝地低头小口品尝。作为之前没有出卖雁夜的奖励,他暂时被允许待在这里旁听。   萤带着迪卢木多坐在沙发的最佳位置,看着美狄亚特地展示出来的的东西,与此同时,雁夜也带着樱从隐蔽处走了出来。   毕竟樱作为萤的‘御主’,其存在绝对是需要保密的,作为圣杯战争中唯一目前为止都是一团迷雾一般的Foreign,萤的暴露越晚,对他们越有利。   “Saber跟她的御主,以及Archer的御主,都已经朝着这边赶过来了。”美狄亚眯起眼,操控者手下的水晶球转换画面,“看样子,Rider从固有结界中出来之后,也会陷入多位从者的包围圈啊。他今夜可能凶多吉少。”   在水晶球上显示出一位穿着红西装的蓝眸男人独自行走的画面时,樱的目光微微动了动,坐在她身旁的雁夜更是瞬间激动起来:“……时臣!这家伙居然也来了!这次我一定要跟他做个了断!”   即使现在的樱活得好好的,但雁夜始终对于时臣抛弃女儿的行为无法释怀。尽管在被萤赋予了印记之后,雁夜在潜移默化的影响之下,差不多都已经放弃了争夺圣杯的想法。但对于樱、对于葵、对于过去的回忆中美好的记忆,让他对导致这一切消失的远坂时臣的憎恶根深蒂固。   “就凭你吗,雁夜?”美狄亚难得叫出间桐雁夜的名字,美眸之中满是嘲讽,“说实话,以你的资质,要正面对上Archer的御主,死亡的概率很高哦。”   “Caster!”雁夜对她的嘲讽都习惯了,没有生气,反而目光灼灼地盯着美狄亚,“你一定有办法吧!教教我!”   “哈?我凭什么要帮臭男人!”美狄亚冷酷无情地拒绝了。   “美狄亚。”萤突然说,“去做。”   “萤……”美狄亚愣了愣,有些纠结地点了点头,与之相对的,雁夜表情狂喜。   “差不多,收尾吧。”萤想了想,“趁这次,一夜终结,圣杯战争。”   众人听得一脸懵逼。圣杯战争不是才刚开始吗?唯一死的Assassin还是假死,看起来明明还有的打?   “终于,要见到它了。”   萤露出细微的笑容。向来面无表情的黑发红眼少女,忽然露出的那单纯而喜悦的笑容,即使是最为崇拜萤的小樱,都看得毛骨悚然。   有什么根植于她灵魂中的敏锐本质在不断发出警报。眼前的人,即将挣脱琐碎的外壳,暴露出恶质而深邃的某些东西。   美狄亚不敢违背萤的话,开始构想让雁夜这个废柴魔术师也能逆袭打败远坂家主的方法,而小樱站在一侧,目光在水晶球中的父亲身上一扫而过,最终专注地落在萤的身上。   萤陷入思索。   敌方四名从者,现在Assassin与RIder对上,即将到来的Saber与Archer也能用迪卢木多和美狄亚牵制。   虽然圣杯战争如果要连通根源的话,需要吞噬全部七位从者的魔力与灵魂,借由他们回归英灵座的力量突破根源之孔,但如果只是单纯要让圣杯出现的话,不需要那么麻烦。   以萤与圣杯内的意识沟通的情况来看,三到四位落败英灵的魔力,足够让小圣杯显形。   而到了那时候,她可以获得小圣杯几乎是全力的支持。   一夜结束圣杯战争,对她而言并不困难。 第51章   远坂时臣在听闻言峰绮礼汇报的消息后, 已然坐不住了。   作为自认为拥有本届圣杯战争最强Servant的御主,远坂时臣原本认为自己稳操胜券。只需要派遣绮礼的Assassin侦查出所有情报,明确所有敌方从者的情报后, 他就能够使用英雄王吉尔伽美什这张王牌, 优雅从容地取得圣杯战争的胜利。   但他没有预料到, 这届的圣杯战争出现了一个罕有的神秘参与者, 名号为Foreigner的英灵至今没有露出半点端倪, 如果不是圣堂教会被赋予的监督权利, 只怕他们这些从者从头到尾都会被瞒在鼓里。   未知即危险。   此次Rider造访Caster的宅邸闹出的动静, 让远坂时臣看到了机会。   他决定冒险亲自参与其中, 不仅是为了消灭已经竭力的Rider等敌对Servant,更是想要与其他御主进行沟通、谈判, 看情况决定是否选择一二位理智的御主结盟。   总之, 最好的结果是所有御主联手, 先将那个神秘的Foreigner排除出去。到时候, 圣杯战争才会回到他熟悉的轨迹。   “时臣呦,难得出门, 收起你那些无趣的阴谋算计吧。低下头好好欣赏, 本王的花园在夜间也是别有一番滋味。”磁性低沉的悦耳声线响起, 远坂时臣保持恭敬的姿态微微低头,只见吉尔伽美什姿态潇洒地坐在黄金的王座上, 一手支着脸颊,另一只手端着酒杯,殷红如蛇一般的竖瞳盯着下方繁华的夜景。   “多谢您的宽容与慷慨, 英雄王啊。”远坂时臣如同侍者般为自己的从者续了一杯酒。   他们此刻正坐在一架看起来金碧辉煌、闪闪发光的飞行物上,那是名为【维摩那】的幻想宝具,作为英雄王摆驾出行的坐骑, 奢华程度令人发指。   因为深知眼前的这位英灵在生前成就的伟业,远坂时臣将自己召唤的从者视为王者,恭敬对待。虽然在外人看来,这姿态未免有些卑微,但远坂时臣确实发自内心地尊敬这位王者,同时,也不影响他将之视为工具使用。   【维摩那】此刻已经来到目的地上空。   从高处俯瞰下去,在远坂时臣这样的高位魔术师眼中,间桐宅上空附带的防护结界严密而精美,简直如同宏大的艺术品一般。   不愧是职阶为Caster的英灵,生前也一定是位博闻强识的伟大魔术师吧?   远坂时臣在心中不由赞美。   身在据地、一看就不好惹的Caster并不是他此行想要解决掉的对象,正相反,远坂时臣已经暗暗将Caster与它的御主列为可以尝试合作的对象。毕竟要达成搜寻Foreigner的目标,擅长使用魔法的Caster组或许会大有用处。   正当远坂时臣的眼光从间桐家的结界移开时,下方不到一百米处,一个高大雄壮的身形踩着牛车轰然落地,高高扬起的红色披风之下,是一个大笑着的成年英灵,随着他豪迈的笑声,一阵征伐战争的血气与杀气猛烈地爆发开来。   这正是之前消失了踪影、疑似将敌人拖入了自己的固有结界的Rider。而此刻,他的对面,那数量原本蔚为壮观的Assassin已经消失了踪影。   “老师,Assassin确认退出战场。”弟子言峰绮礼古井无波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远坂时臣对于这次的损失也略微有些心疼,但他还是立刻通过魔术联络了自己的弟子,问道,“那么绮礼,相关的情报已经了解清楚了吧?”   “是的。”言峰绮礼将Rider的情报尽数汇报。   远坂时臣冷静听完之后,看着地上似乎已经开始准备离开的Rider主从,转身恭敬地询问自家的从者:“王啊,下方的从者乃是传说中的亚历山大大帝,征服王伊斯坎达尔。对于这位英勇的王者,英雄王是否有讨伐的兴趣?”   “不将本王放在眼里,贸然称王的家伙,既然出现在眼前,就当清扫花园中的害兽吧。”吉尔伽美什一副提不起兴趣的样子,撑着下颚,挥了挥手,从他上方升起的金色涟漪正在微微荡漾时,吉尔伽美什像是突然感觉到了什么,饶有兴致地笑了起来,止住了动作,“有趣,看来盯上这个猎物的,可不是只有你啊,时臣。”   比起亲身入场,这位王显然更喜欢看戏。   远坂时臣劝说失败,有些疑惑地往下一扫,等了几秒,他才看见一位持剑裙装少女,缓缓从路灯照耀不到的阴影中走出。   “那是……Saber吗。”远坂时臣微微眯起了眼,由于距离过远,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可以增加视力的魔术道具戴在左眼外,总算看清了穿着覆盖甲猬的蓝白色魔术礼装长裙的少女身影。金色盘起的发、凛然战意的碧眸,以及精致无暇的五官,职阶隐为七骑中最强的Saber的剑士,竟是这样一位美丽动人的少女,若不是先前她在与Rider碰面的战斗中表现出无可争议的强大,只怕在场的御主都会忍不住产生轻视。   即使是现在……   远坂时臣的眼眸不由在身侧的Archer身上扫过。   他能注意到原先还有些漫不经心的金发王者,在Saber出场后,眸光顿时凝固住,脸上浮现的微妙笑意,显而易见地表现出他对于那位少女剑士的关注。   远坂时臣心情顿时就有些不妙。毕竟这是拼上性命的圣杯战争,牵扯到一些暧昧要素,极有可能影响整个战争的走势。根据他对于英雄王的了解,这位王者完全将圣杯视作自己的财宝,一旦有看得上的人出现,没准会随意将圣杯赐给对方也说不准——   正在此刻,从间桐宅中走出的一道人影,吸引了远坂时臣的注意力。   “时——臣——!!”咬牙切齿般的声音,诅咒般的呐喊,狰狞的面容。抬起头,直直往【维摩那】这边看来的,正是时臣幼年就认识的玩伴,间桐雁夜。   穿着一身运动服加兜帽,看起来完全没有品位可言的男子,正用一双阴沉的眼眸直视着远坂时臣。   “看来是找你的,时臣。”吉尔伽美什闻声低头看了一眼,但很快就对灰扑扑的男人没了兴趣,他将视线转回到Saber与Rider那边,随意地自己的御主挥了挥手,“那么,你就去迎接自己的战斗吧。”   “遵命,我的王。”远坂时臣点了点头。   如果敌人是其他的御主,他也不会这么爽快的应下战斗,但即将面对的是从小到大都不如自己的间桐雁夜,即使知道对方也许带了什么底牌,远坂时臣也丝毫不慌。   他太清楚间桐雁夜的底细了。   男人取出怀中的手杖,抚摸了一下手杖顶端的宝石,弯腰对着吉尔伽美什鞠了一躬,随即从【维摩那】上跳了下去。   他轻缓地降落在一处顶楼的天台上。   空旷的水泥地面上,不久后,就多了一道人影。   “看来作为Caster的御主,给了你很大的自信啊,雁夜。”远坂时臣把玩自己的手杖,修剪完美的小胡子微微一动,成熟而贵气的脸庞上,有着一丝略带高傲的无奈,“说实话,我并不希望杀死你。毕竟因为你拒绝继承间桐家主之位的缘故,小樱才能被过继到间桐家,并且成为间桐家的继承人。”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自认为事情都会按照你预料之中发展的、莫名其妙的自信啊!”间桐雁夜闻言额角上蹦出青筋,“脏砚那个臭老头说的话你都信?时臣!你真的以为樱被过继到间桐家会过上什么好日子吗!?”   “难道不是吗?”远坂时臣不为所动地说。他自认为给二女儿安排了最好的归宿。具备稀世且强大的奇迹般的魔术资质,小樱却不能继承他远坂家的魔术回路,那么她那稀有的资质只会不断吸引异常的事件,一旦那体质泄露出去,甚至极有可能会遭到魔术师协会的封印指定。   相比这个,间桐家的老爷子在那时提出的建议,对双方都是好事。间桐脏砚确实有着诚意,在他眼皮底下,将间桐樱确立为家主之下的第一顺位继承人。那么即使樱在这种过程中吃了点苦头,比起光明的未来而言,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而对于仅仅因为母女分离就暴躁不堪、迁怒于自己的间桐雁夜,远坂时臣只觉得他过于渺小。因为对方的无知与那盲目的善意,而产生的怜悯与宽容,才是远坂时臣迟迟没有对雁夜下手的原因所在。   但在这个时候,间桐雁夜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也让远坂时臣改变了主意。   如果雁夜不是御主的话,他能够对他宽容。但……   “既然身为御主,那么对于圣杯战争之中的战斗,想必你应该也有所觉悟了吧,雁夜?”   远坂时臣湛蓝的眼眸之中,微带着冷意,最后一次确认道。   间桐雁夜:“时臣你个蠢货!闭嘴吧!我要杀了你!!!”   沟通不良的双方,没有继续再交谈下去的必要。   远坂时臣见对方久久不动,首先取出一颗红宝石,念动咒语,手杖凌空画了一个大圈,从中涌现出无数炙热的火焰,朝着间桐雁夜而去!   间桐雁夜反射性地后退了一步,面对扑面而来的攻击,他微微冷笑一声,手插进裤兜,将临行前某个魔女塞给他的媒介取出,往前一扔!   白色、边缘尖锐的獠牙下雨般地落在地上。   结合雁夜的水属性,与土壤接触后,一个个雪白龙牙仿佛田里的稻草般疯狂生长,直至成形!   惨白的骷髅骨架,手里拎着一对锋利的凶器,脑袋的部位只有两排犬牙交错的牙槽,骨架外部包裹着一层犹如淡蓝色的海水般的外膜。   有这些个眨眼间出现的怪家伙挡在前方,远坂时臣的火焰魔法完全无法穿透,在攻击到间桐雁夜之前,就被强制熄灭了。   “上!给我杀了他,龙牙兵( Spartoi)!”间桐雁夜嘶吼道。   “这就是……龙牙兵吗?【播种出来的】?”远坂时臣微微眯起眼睛,亲眼看着龙牙落入地面,成长为骨骼形态的远坂时臣,凭借自己在圣杯战争前期恶补的各国神话历史,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原来如此,我想我知道你这次召唤的Caster是谁了。想必就是那位获取了一半龙牙的国王埃厄忒斯的亲属吧?那位科尔基斯的公主殿下,对吗?为了英雄伊阿宋而背叛国家与亲人的背叛之魔女,没想到你居然能与她打好关系。”   “……”间桐雁夜没有再说话,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背上令咒,嘴角抽搐了一下,心头想起的,只有不堪回首的记忆。   “可恶!居然如此羞辱我!时臣,给我去死吧!!!”间桐雁夜低吼出声。   远坂时臣:???   在两位御主展开对战的时刻, Saber与Rider的谈话也告一段落。   难得从阴影中站出来的卫宫切嗣,与消耗大量魔力的Rider与其御主谈判,希望得知最为神秘的Caster组的相关情报,但遭到拒绝之后,面无表情地重新回到了阴影中,将终结Rider的任务交给了自己的Servant。   Saber尽管对自己御主的趁人之危感到不满,却也没有和御主对着干的想法。说到底,两人的目的都是为了赢得最后的胜利。而卫宫切嗣并没有使用什么卑鄙的手段,不过是在最合适的时机,将被削弱的对手送到了她的面前而已。   “Saber呦,不必过多介怀,如果最终与余战斗的是你,余很乐意。”伊斯坎达尔接连征战Caster与Assassin,开了两次宝具,但此时说话表情仍是显得中气十足,他笑着将自己的御主放在一边,目光深沉地看着一侧的阴影,“我的体力确实不足,所以一开始就会是最猛烈的时候,没问题吧?”   “理应如此。”Saber严肃道。   “对了。余希望保持余的小御主的安全,没问题吗?”伊斯坎达尔说。   “理所应当!我不会让切嗣伤害他!”Saber做下保证。   “Rider!”韦伯手忙脚乱地站回地面上,明知道Rider即将与Saber展开激烈的战斗,可能顾不上自己,他却有种想要回去战车上的冲动。   绿色妹妹头的少年,一双原本纯粹而清澈的眼睛里,已经染上了血与火的气息,也许是因为迄今以来的战斗、那一直挡在前方、勇往直前的身影太过伟岸,此时此刻,比起自己的性命,韦伯更加在意的,居然是对方的胜利!   他含着泪举起了手背,连续使用了两道令咒,将自己身为御主的所有特权,在一夜之间全部挥霍了干净。   “以令咒下令,Rider!为我赢得胜利!”   “以令咒下令,Rider ,恢复所有的体力!以全胜的姿态去战斗、去征服一切!”   Saber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清澈的眼眸中流露出对于这个小御主的欣赏,她能看到眼前的御主与从者之间已然形成的浓浓羁绊,对比从召唤出自己后一直有意不与自己接触的卫宫切嗣,她心中有些郁闷。   “哈哈哈哈哈——做得好!征服王伊斯坎达尔,以此剑揭示吾等霸权!来吧,Saber!来欣赏余引以为傲的军队吧!!”   伴随着豪爽的大笑声,Saber的眼中逐渐出现黄沙飞舞,头顶滚烫的烈日昭昭,眼前的无数沙丘上,密密麻麻覆盖着一望无际的军队!   “这是……”某骑士王·死于内乱战争·阿尔托莉雅大受震动!   卫宫切嗣悄无声息地离去。   已经弄清楚Rider宝具之后,他很明白对方不会是Saber的对手,即使Rider御主使用了令咒将其回复也没有用。倒不如说,Saber的宝具只有在固有结界这样的地方才能够全力发挥——因为即使将那个小世界玩坏也无所谓。   “舞弥。Caster那边有动静了吗?”卫宫切嗣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间桐雁夜独自离开间桐家,找上了远坂时臣,现在两人正在对峙当中。”他的助手舞弥小姐一边用望远镜监视着间桐家,用冷静的声线回答。   “不太对劲,间桐雁夜那样的男人怎么会贸然出动,又是将自己作为了诱饵吗?”卫宫切嗣沉吟片刻,“他缠上了Archer的御主,难道这次的目标是Archer吗?没理由?这太突然了。”   “雁夜看起来伪装得太像一个没脑子的愣头青了,我认为……!”舞弥的声音突然中断,卫宫切嗣瞬间警觉。   “舞弥、舞弥??”卫宫切嗣心头泛起了不好的预感。   “卫宫,切嗣?”电话另一头,传来一道低沉仿若大提琴的男低音。男人仿佛是将这个名字含在舌头上品味了一番,那呼唤的声音,莫名的让卫宫切嗣毛骨悚然。   “你是、言峰绮礼!”卫宫切嗣几乎没有思考就断定了电话对面之人的身份。   圣杯战争的情报准备期中,卫宫切嗣唯一忌惮且感到无法理解的人,每每在所学领域即将完善前一步离开,与其说是善、不如说是善恶不辨的空虚的男人!   “哼,看来你也对我的情报非常在意啊。”已经失去了自己的Servant,理论上应该退出这场圣杯战争的前御主,言峰绮礼站在一处高台,脚下是昏迷的女人,手中则是举着手机,眼神反常地燃起激烈的火焰,“这女人是你的部下吗?相当忠诚啊。不过无所谓,我很快就会找到你。卫宫切嗣,你身上,有我要找的东西!”   电话挂断。   卫宫切嗣一阵恶寒,背后是密密麻麻的冷汗,如同被鬼盯上。   他强行逼迫自己冷静,思考片刻,加快了脚步。   “切嗣?”被卫宫切嗣安排在另一处隐秘地点的爱丽丝菲尔见到丈夫回来,正要露出开心的笑容,却被男人一把抓住了手。   “爱丽。你去找Saber。一旦她将Rider击败,立刻用这个通知我!”卫宫切嗣取出爱丽丝菲尔的手机叮嘱了一句,很快脸色沉重地离开了。   “诶?诶啊?!!”爱丽丝菲尔看着手中的现代科技产品,神色有些慌乱,很快笨拙地打开手机的滑盖,满头冷汗地研究起来,“咦,这个是怎么用的来着?”   水晶球中,雪肤白发的贵妇人那慌张可爱的表情显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那个就是小圣杯的载体啊?”美狄亚摸了摸脸颊,说,“挺可爱的呢。将原本不会活动的圣杯做成这样的形状,而且还瞒过了大多数御主,做的不错呢。一旦后期英灵退场、魔力被回收、小圣杯显化,那么毫无疑问,持有小圣杯的艾因茨贝伦方将会占据天然的优势。”   “那个,要抢过来。”萤指了指屏幕中的爱丽丝菲尔,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说。   “虽是人偶之身,却有着人类的喜怒哀乐吗?”迪卢木多看着画面中女人那生动的表情,眼中有些不忍。   “哎呀,又要宣传你那一套骑士准则了吗,我们费奥纳多骑士团的光辉之貌?”美狄亚露出漂亮的嘲讽笑,“因为不能对弱小的女士下手,所以连萤的指示也无法做到吗?这样子可算不上忠诚哦?”   “在下……”迪卢木多的额角冒出冷汗。   “那个,我可以去吗?”坐在角落的樱忽地开口了。年幼的少女眼神天真无邪,毫无善恶,纯粹想要满足萤的心愿:“美狄亚老师说过,现在的樱也已经很厉害了哦!樱可以去把那个漂亮的人抓回来!”   “樱真棒!”美狄亚瞬间露出笑脸,抱起小樱好好夸奖了一番,“跟某些看起来厉害实则这不能做那不能做的废物男人完全不同呢!”   迪卢木多露出被击沉的消极表情。   那极致俊美的容貌,忧郁的琥珀色眼眸与略带丧气的气质,若是让任何一个正常的女人看见,都要一瞬间沦陷,奢望将他抱入怀中好好安慰。   可惜此刻在他面前的三个女性,一个赛一个的异常。   这时,萤忽然跳下沙发,摸了摸蹲跪在地上的男人的黑发。   “Master?”迪卢木多愣了一下。   “乖。”萤安慰说,“你该用在,战场上。”   虽然说法有点奇怪,但迪卢木多还是振奋了精神:“是的Master!我一定为您带来胜利!”   “一会,Saber出来,你打她。”萤沉吟片刻,安排道。   “遵命。”Lancer回忆了一下,“Saber,是那位纤弱的少女剑士吗?”   英俊的骑士微微苦笑了一下。   “我听懂了!你这家伙看不起女性的对手吗?”美狄亚愤怒地怼他,“Assassin与Rider退场后,我们的对手可是只有Saber与Archer了。你难道要跟那个Archer对战吗?”   美狄亚毫不掩饰对于那位弓兵的忌惮。   魔术师的战争,实际上就是‘神秘度’的战争。身为神代魔术师的美狄亚能够轻易碾压天才现代魔术师肯尼斯,但对于将各式珍贵宝具当做箭矢射出、显而易见神秘度在她之上的Archer,她就无法抱有信心了。   “如果可以的话……”迪卢木多小声说。   俊美的骑士那期盼的眼神悄咪咪投向了最终做决定的萤。   “可是,他在天上。”萤看了看Archer所在的场景,目光疑惑地看了一眼自家的枪兵,“你会飞?”   迪卢木多:……   伴随着美狄亚毫不掩饰的嗤笑声,枪兵沮丧地坐在地上,默默低头擦拭自己的两柄枪。 第52章   “Ex……calibur——!!!”   伴随着穷极人类幻想极限的光芒辉映, 征服王的无双军队灰飞烟灭。   【王之军势】的固有结界逐渐破灭,征服王发出过瘾而略微兴奋的叹息。   Saber手持着显露真身的黄金之剑,清澈的眼眸中, 倒映出一个王者的落幕。   “Saber呦, 余知晓你的身份了。那宝剑上的光芒是如此美丽……那是一整个时代的人寄托于剑、寄托于你身上的理想……”伊斯坎达尔的灵核已经被击碎, 他的身形逐渐淡化为灵子, 但他在最后的时刻, 仍看着对面的少女, 不住感慨, “那可是很累人的啊, 亚瑟王!你连死后都要将这些沉重的东西背负起来吗?”   “这是我的责任。”亚瑟王,同时也是以少女之身统领一国的王者低头看着他, 心平气和地回应。   “直到最后, 也是孤身一人的王道, 未免也太孤独了, 不是吗……”征服王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而是转头, 看着自己那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的年轻过头的御主, “我的小御主,就拜托给你了。”   “交给我吧。”阿尔托莉雅铿锵有力地承诺, “我会将他平安护送到圣堂教会。”   根据圣杯战争的规则,战败的御主可以去中立立场的圣堂教会寻求庇护。   伊斯坎达尔笑着笑着,最后露出平静而略微有些怅然的笑容:“这次的征途, 是吗,这就到此为止了啊。”   而在他退场后,Saber收起剑, 友善地对韦伯点了点头:“还能行动吗?Rider的御主,你需要立刻离开这里。”   Saber凭借天生的直感,已经察觉到,今夜的战斗绝不会到此结束。   她微微抬起头,眼中倒映着夜幕下的天空那刺眼的黄金飞行器,握着剑柄的手略微收紧,眼中带着战意。但最终,她还是决定首先完成自己的承诺。   她靠近韦伯,在少年警惕如同惊鹿的眼神中,两只手分别揽住他的腰部与膝盖,轻而易举地将纤细的少年公主抱了起来。   “等等等等!你这是在干什么啊!!”韦伯一脸懵逼,全身僵硬,慌得都忘记了挣扎。   “我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将你送到圣堂教会,请稍微忍耐一下。”阿尔托莉雅垂下眼,在近距离的放大之下,依然漂亮精致到毫无瑕疵的脸,让纯情的少年魔术师不由自主地脸红心跳起来。   “等等、你!喂!%……&&#”少年语无伦次。   就在这样一种诡异的氛围之下,Saber猛地加速,以一种风驰电掣的速度脱离了战场。   “哼,愚蠢的决定。”天空上看完一场好戏的英雄王对于这样的结尾给出淡淡的讽刺评价,身为远坂时臣的王,他可是很清楚……圣堂教会早就不是所谓单纯的监督者立场了。   最大的乐子消失后,他的神色顿时变得百无聊赖起来,目光投向时臣与雁夜打得有声有色的战斗,又很快转移到夜色中不断变换的两道人影上。   卫宫切嗣,言峰绮礼。这两个同样精通在黑暗中行动的男人一个追一个逃,一个布置陷阱一个凭借怪物般的体力与经验快速拆解,这两人之间充满战斗智慧的战斗可是要比那边的两个废物魔术师精彩多了。   “绮礼呦……为何会对卫宫切嗣如此执着?你这家伙的心里真的不知道原因吗?”有着一双慧眼的英雄王将下方这二人剖析一番,好似发现了新的乐趣,他将手中的红酒重新满上,享受新的一场戏剧带来的愉悦。   Saber在圣堂教会的教堂门口停下脚步。   “就送到这里吧,接下来,就要看你自己了。”阿尔托莉雅将韦伯放了下来。   害羞的少年一落地就蹦跶着远离了眼前这臂力可怕的少女英灵。   他鼓着脸颊,既不想对杀死了Rider的凶手道谢,又不想对护送自己一路的少女恶语相向,一时间表情非常纠结。   “保重。”阿尔托莉雅深深看了对方一眼,转头步入夜色。   “那个,Saber!”忽然,一道高亢的呼唤声遥遥传来。   Saber转过头,正巧看见一辆黑色的轿车正横冲直撞地驶来。   坐在驾驶座上的是爱丽丝菲尔,气质高雅的贵妇人那一手鬼斧神工的驾驶技巧,让Saber当场流出了冷汗:“爱丽丝菲尔,小心……!”   “真是的,这种时候你怎么能到处乱跑呢!”爱丽丝菲尔驱车擦着少女英灵的身体停住,那张如同冰雪般精致脸庞从车窗里探出来,一脸生气地抱怨了一句,“切嗣说,一旦Saber你战斗结束的话,要立刻打电话通知他的……!但是我正要通知她,你突然就跑了……现在赶快,那个,手机,我看看……”   她说着,取出切嗣买给她的手机,低头有些气短地开始操作。   过了两分钟,Saber伸手从她的手上取过手机,安静地表示:“我来吧。”   Servant现世后,有关于现实世界的基本常识都会被直接赋予,因此Saber对于现代的通讯工具也有着基本的了解。她镇定地安抚了焦躁的爱丽丝菲尔,抬手按了两下,很快拨通了卫宫切嗣的号码。   对面没有第一时间接通,过了十几秒后,Saber耳边的声音才从忙音变成了疲倦的男性喘息声。   卫宫切嗣没有一句废话,直接下令:“以令咒下令,Saber,到我身边来!”   Saber感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被迫进行转移,她难得讶异地挑了挑眉,不知道自家这个向来强大而冷酷的Master,到底是遭遇了什么险境才会直接使用令咒。   “切嗣。”落地后的第一时间,Saber寻找到卫宫切嗣,同时长剑扬起,飞快地架住一道仿佛伸长的利爪般的攻击。   她眼光一扫,很快明白了现在的处境。   在她来之前,她真正的御主卫宫切嗣与敌人显然展开了异常激烈的战斗。   此刻在她背后,一脸透支后的疲倦表情的卫宫切嗣,腹部被打出一个巨大的伤口,嘴角流淌着血液。而她的对面,那个身材高大、沉默寡言的黑衣男人,则是双手夹着一种奇异武器,肩膀处有着枪痕,但他却依然行动自如。   “你是,Assassin的御主,言峰绮礼?”Saber认出了眼前的男子。   言峰绮礼眼神微微一动,收起与Saber的对峙,远远向后一跳。   他很清楚,一旦Saber出现在这里,那么就轮到他逃跑了。区区以人类之身,无法与英灵抗衡。   “Saber,别让他逃走!”卫宫切嗣的呼吸有些急促地下令,他抖着手卸下手中枪支的弹夹,缓缓从口袋里取出一枚特殊的子弹。   Saber点了点头,利落地使用魔力强化速度,飞速朝言峰绮礼迎了过去。   “……”言峰绮礼失去逃离的时间,勉强与持剑的Saber抗衡一二,脑中正急速思索着生还的机会,忽地感到胸口一凉。   枪声响起。   卫宫切嗣冷静而精准地射出了一发特制子弹。   用自己的肋骨为原料,以自己的起源为核心,制造出的【起源弹】,是卫宫切嗣针对魔术师的杀手锏。在击中言峰绮礼的瞬间,以一种蛮横而无法抗拒的力道,扭曲、重启了他体内的魔术回路。   言峰绮礼倒在地上抽搐,失去了战斗能力。   Saber没有再下手,而是转身扶起了卫宫切嗣:“切嗣,你不能再战斗下去了。”   同样是身经百战的战斗,saber能看出此刻自家御主的伤势很严重,她还不想因为御主的死亡而被迫退出圣杯战争。   “呼……”卫宫切嗣被Saber搀扶着,没有说话,只是挣扎着换了一枚普通子弹后,朝着言峰绮礼的脑袋补了一枪。   绽放的血花下,是他终于放松下来的容颜。   Saber嘴角抽搐了一下,微微摇头。她与卫宫切嗣果然是相性不合。   “切嗣!”这时,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再次驱车赶来的爱丽丝菲尔清丽的声线远远传来,“Saber!”   这一次,爱丽丝菲尔的车上多了一个开车的司机。   正是之前被言峰绮礼所击败,而后强撑着伤势找到自家夫人的舞弥。   爱丽丝菲尔擅长治疗魔法,在看到切嗣的伤口的第一时间就立刻蹲跪在他身边开始处理伤口。   卫宫切嗣任由她自己发挥,冷静明锐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助手,询问:“舞弥,现在那边的情况如何?”   舞弥如同一个感觉不到疼痛、也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同样语气冷静地对卫宫切嗣汇报起来:“Rider已经退场,目前场上只剩下Caster与Archer的御主还在对战。两人的英灵都没有出战的意图。”   卫宫切嗣也不由摇了摇头。这一届的圣杯战争着实怪异,往年御主藏在幕后、从者在舞台上对战厮杀的模式,不知不觉完全发生了颠倒。   现在反倒是御主真身上阵,从者在下方看戏了。   不过这也说明了两位从者对于自己的自信……自信自己的御主,不会在他们的眼皮子眼下出事。   “切嗣!你伤的很严重……真的不回去修养一下吗?”爱丽丝菲尔为他处理好外在的伤口,但因为言峰绮礼的八极崩拳法而受伤的内脏,却没有那么容易修复。   “不,爱丽,现在的时机非常微妙,我们绝对不能错过。”对待妻子,卫宫切嗣神色不变,语气却下意识放缓,“无论是Archer还是隐于幕后的Caster,暴露的情报都远远少于我们。再这样下去,对我们非常不利。必须要想办法试探一二。”   “切嗣,你准备怎么做?”Saber很赞同卫宫切嗣这一次的分析,不由问道。   往常开作战会议完全不带Saber玩的卫宫切嗣沉吟地看了她一眼,说:“Saber,你去对天上的Archer邀战试试,不需要使出全力,只需要试探出部分情报即可。爱丽,我的御主身份在刚才应该暴露了,你不需要再伪装成Saber的御主。为了安全起见,你先回据点去。”   爱丽丝菲尔摇了摇头:“我没事的,切嗣,让我和Saber一起出战吧。这样我们可以吸引更多的注意力。而且我还可以为Saber提供治愈魔法以及战斗所需的魔力,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美丽的雪肤女人,那双满是关切与奉献的眼眸,毫无保留地将自己对丈夫的爱传达给了卫宫切嗣。   她的双手放在小腹上方,明亮温柔的眼眸中,有着只有她与卫宫切嗣两人知道的小秘密。   阿瓦隆(Avalon)。传说中的剑鞘,召唤亚瑟王的圣遗物,能够治愈一切伤痛的传说宝具,此刻正封印在她的体内。   一旦卫宫切嗣出现生命危险,有Saber在侧,爱丽丝菲尔可以及时将宝具转移到卫宫切嗣身上,保住他的性命。   卫宫切嗣沉默了有些长的时间,最终还有没有拒绝。他默许了爱丽丝菲尔的决定,转头看向舞弥,继续下令:“舞弥,你去找个合适的狙击点,同时囊括远坂时臣与间桐雁夜。”   最理想的状况,将两个御主暗杀,那么此次圣杯战争中极为棘手的两个Servant就会被迫退出。   “切嗣!”Saber有些抗拒地皱起眉。   卫宫切嗣懒得与Saber争吵,自顾自定下了作战计划。   倒是爱丽丝菲尔表示有些担心:“切嗣,远坂时臣先不说……间桐雁夜那个男人,你之前也说过,是个很难捉摸的人吧?而且他的Servant一定躲在据点重点关注他……”   卫宫切嗣点点头:“所以我会先想办法将Caster的注意力转移开来……舞弥,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   舞弥点点头,转身从轿车的后备箱取出两个手提箱。   卫宫切嗣快速打开两个箱子,确认了里面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高当量炸弹,微微点了点头。   他提起箱子,另一只手取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单手点亮。缓缓地呼吸吞吐片刻,烟雾缭绕之间,长长的黑色风衣下摆随着他转身的动作扬起,走入黑暗样子就像是一步步迈入深渊当中。   “开始行动。” 第53章   间桐家, 正在乖巧自学魔术的樱,不知为何,从心中升起一丝心悸的感觉。   那张稚嫩而秀气的小脸在客厅环顾了一圈, 眼眸中带着疑惑与微微的不安。   “美狄亚老师……”在这段时间美狄亚的呵护与关照下, 樱逐渐变得自信开朗了一些, 起码敢于同自己信任的人诉说不适。   美狄亚在听完樱的倾诉后, 也没有随意抛在脑后, 而是表情凝重起来。   “看来, 是有什么暗地里的家伙盯上我们了。”美狄亚解释了一下, “这座位于灵脉上的建筑物此刻承认的主人, 并不是间桐雁夜,而是小樱你。因为这家死去的那位家主在死之前确确实实将小樱确立为间桐家的继承人了。而作为这个灵脉的所有者, 再加上你的魔术资质, 就有可能在危机发生前获得一种类似预警的预感反应, 这很正常。”   “我们目前剩下的敌人, 也只剩下Archer与Saber两组了。哼,我知道了……”美狄亚哼哼着, 涂着紫色指甲的修长手指微微在空中像是弹钢琴似得挥舞两下, 很快将整座魔术工房的侦查魔术运转至极限, “无论是怎样的鼠辈,想在我的魔术工房参观的话, 我这里可是随时欢迎哦。刚好我还缺少备用的能源电池,这次的来客,可不能像Rider那样轻易就放走了~”   美狄亚高傲的声线在客厅回荡, 由于雁夜已经离开,没有人会就她的语气发表什么糟心评论,一时间反而让她有些不习惯了。   美狄亚于是侧头观望了一眼雁夜的情况, 然后皱着眉头吐槽了一句:“雁夜那个蠢货,给了他如此强大好用的龙牙兵,却还是扶不上墙。”   水晶球中显示着的另一侧战场,此时画面僵持,已经逐渐适应了雁夜的龙牙兵给予的压力,甚至还使用随身携带的远坂家珍藏魔术道具摧毁了好几个骷髅身体,远坂时臣脸上的表情正逐渐变得从容起来。   正当众人听美狄亚吐槽雁夜的时候,他们忽然感觉到从地下传来一阵强烈震动。   “哇啊!地震了吗!!”间桐慎二恐惧地叫出了声。   “来自地下的攻击吗?”美狄亚微微挑起眉,“倒是有点手段,不过这点程度可是远远不够看。”   美艳的魔女抬手打了个响指,无数魔力元素凝结成的浮游状生物从她的指尖涌入地下,开始犹如地龙一般在土壤中窜动,查找并攻击着也许潜藏在地底下的敌人。   “美狄亚。”萤原本正看着窗外的天空发呆,此时见到一个意料之外的奇妙场景,不由笑着扯了扯美狄亚的斗篷一角。   “啊小萤,怎么了?”美狄亚正皱着眉,通过浮游魔力生物的视角搜寻着敌人,被萤打断了一下,不由随着她的视线探寻地望去。   随即,她的表情放空了。   咦,天空中一前一后接连飞过来的那个东西……   哎呀,按照她在现世后被灌输的知识,应该就是近几十年人类武器侧科技产物的结晶吧,是叫什么来着,导弹?!!   在美狄亚呆滞的眼神中,一枚巨大的导弹精准地射中了间桐家的别墅,被结界阻拦了一瞬之后,在空中爆炸成一朵盛大无比的烟花!   紧随其后的导弹一颗接着一颗,那壮观无比的轰炸场面,一时间让还在战斗中的雁夜和时臣都不由停下了手。   间桐雁夜张了张口,看着自家惨遭轰炸的老宅,愣了好几秒,终于嚎出了声:“……小樱……!!”   他发了疯般地无视了眼前的敌人,转身就想要回去救人。远坂时臣见状眼神闪了闪,从先前的震撼中回过神,手杖一抬,火焰魔法瞬间朝着间桐雁夜的后背袭去。   他必须承认,有了美狄亚帮助的间桐雁夜并不是那么好对付,不过这个人还是那么的天真,即使在赌上了性命的战场之上,也依然会因为别的不相干的事情而乱了心神。   远坂时臣同样因为Caster的工房被现代科技攻击而感到心惊,脑海中闪过小樱的脸,但他更是清醒地知道,自己此刻唯一能做的是什么。战斗,然后赢得胜利。与雁夜截然不同的这份智慧与从容,就是他这场胜利的依据。   雁夜的身后,还残存的五个龙牙兵自发挡在了他的身后,轻易驱散了远坂时臣的攻击。   这些来自神话时代的龙牙兵,看起来虽然像是游戏里随处可见的骷髅小兵一样,实际上相当的难缠,因为神秘度够高的关系,时臣掌握的许多近代魔法对付他们都是收效甚微。   如果不是雁夜的操控能力太差,本身也需要龙牙兵就近保护的缘故,时臣可不会像现在这么从容。   他心中,对于此次走了狗屎运召唤出Caster的间桐雁夜,难免有些微妙的感慨。如果他这一次召唤出来的从者是Caster的话,想必传承悠久的远坂家,能从那位英灵身上得到更多的东西吧。   不过,想到自己召唤出的那位王的战斗力,远坂时臣又心平气和了。以王的能力,想要一夜之间结束圣杯战争都不是什么难事,区区一个Caster的价值,远远不足与吉尔伽美什相提并论。   就在时臣放平心态,准备接受这场战斗以这种奇怪的平局收尾的时候,一颗悄无声息的漆黑子弹骤然从他的眼前掠过!   远坂时臣悚然一惊,他瞳孔骤缩,眼睁睁看着子弹从他眼前掠过,一瞬间在奔跑的雁夜身上开出一道血花!   “啊啊啊!!”正在慌乱时期的间桐雁夜迟了一拍,直到身体因为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才抱着被射穿的大腿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   天台上,舞弥冷静地再次装弹,视线专注地重新瞄准目标,再次射了一发子弹!   这一次,已经有所准备的间桐雁夜早早让龙牙兵围住了自己。他一边咬着牙哀嚎着,一边却是狼狈地试图站起身来,继续朝着间桐家走去。   远坂时臣身躯冰凉地站在原地,以他的脑子,很容易就想清楚了,在他和间桐雁夜相互战斗的时候,还有人在一旁窥视等待着捡便宜。   这卑鄙的暗杀手段,与之前袭击间桐家的导弹相互一联系,让远坂时臣立刻洞悉了他们的意图。   是……Saber的御主,那个魔术师杀手卫宫切嗣所为吗?果然是……邪道啊!!   远坂时臣有些愤怒。要知道,远坂家是冬木这片灵脉的管理者,同时也肩负着将魔术的秘密保护在迷雾中的使命。卫宫切嗣丧心病狂的行为,导致那导弹爆炸的烟火大半个冬木都能看到,一想到到时候要怎么保护魔术的秘密不泄露给大众,他就觉得很是头疼。更别提暗杀这种完全没有魔术师风范的肮脏行为,更是让远坂时臣看不上。   原先有的与Saber御主结盟的想法瞬间消失,再想想Caster的御主雁夜的态度,远坂时臣那寻找盟友的计划直接胎死腹中了。   他有些烦躁,这次的圣杯战争,怎么就出了这么多奇怪又麻烦的对手呢。明明按照他的计划,原本应该是能从容优雅地取得胜利才对。   但远坂时臣没有预料到的是,这一切都只是开始而已。   为了保险起见,时臣在结束与雁夜的战斗后,第一时间选择回到自家王的传说宝具【维摩那】上,【维摩那】远离地面的高机动性,能大幅度降低他被暗杀的可能性,再加上吉尔伽美什在身边的话,更是加倍的安心,无论什么宵小都不可能越过他伤害到自己。   这一点,远坂时臣还是很自信的。   对吉尔伽美什行礼后,半空飞来的一只使魔带来了自己的老朋友言峰璃正的问候,同远坂时臣预料到的一样,卫宫切嗣肆无忌惮的举动已经引起了普通人的关注,大批的市民、记者甚至政府人员都在朝着间桐家这个方向施加关注。   好在这里是偏僻的郊外,远坂时臣提议暂时让圣堂教会的人出手,布置一个大范围的驱散结界,同时还有很多目击者需要用魔术手段处理他们的记忆……   总之,远坂时臣这个冬木的魔术世界管理者一时被有些焦头烂额,冷眼旁观的吉尔伽美什对此毫无表示,眼眸微亮地看着眼前的爆炸性火力,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般的跃跃欲试。   【维摩那】本身也搭载了武器系统,不过那由魔力驱动的攻击光束比起眼前这些人类设计的新式武器,似乎又有些不够看了。为此不满的吉尔伽美什,已经决定等战斗结束后,让时臣去搞一些更高级的导弹装载到【维摩那】上面了。   王的座驾、武器系统怎么能够落于人后?   “王!”远坂时臣的声音忽地抬高,忍不住提醒般的喊道。   原本只有一个飞行器的空中,不知何时忽然多了一道黑色的战斗机,正在以极快的速度直直朝着他们飞过来!   “哦?”吉尔伽美什饶有兴致地眯起眼。   流线型的小型尖端战斗机,只能容纳一人的座位,在光滑透明的防护窗后,是一个褪去战甲,仅仅穿着一身修身黑西装的少女英灵,正如同驾驭战马一般地驾驭着战斗机,隔着防爆窗望过来的眼神,既凛冽,也带着直白的挑衅。   “有趣。”吉尔伽美什咧开一个趣味的笑容。   “Archer!!”阿尔托莉雅驾驭着舞弥不知道从何处给她弄过来的军用战斗机,强大的魔力将整个黑色的机身覆盖上一层迷蒙的绿。由于骑乘B的被动技能,即使第一次开飞机也如臂指使,Saber贴着吉尔伽美什的【维摩那】就来了一发导弹制导袭击!   “哈哈哈哈!”吉尔伽美什仍然坐在黄金王座上,身形动也不动,只是挥了挥右手,【维摩那】立刻随着他的心意开始急速反转!   天空之中,一金一绿两道光芒一前一后展开了空中战!时不时炸开的烟花,让今夜冬木市的市民们享受了无与伦比的视觉盛宴。   远坂·上了贼船下不来·时臣:……他开始后悔,为何要贪图王的庇护……   间桐家,美狄亚有些慌乱,被不断到来的攻击弄得烦躁不已,她的魔术工房对外的防御力相当出色,放在希腊众神还存在的时期,甚至能抵抗一两发神灵的攻击。换句话说,也就是结界的对魔力相当出色。但此刻面对的是她完全没有预料到的现代武器,与她原本计划预防的力量完全不是一个维度,结界的防御能力顿时就变得吃力起来。而一旦结界被破,紧接着轮到建筑物被毁,那么无论她布置在魔术工房内的陷阱有多么出色都没有用处了!   “该死!难缠的家伙!”美狄亚烦躁不已,那双漂亮的手不断编绘着防御的咒文,口中呢喃着高速神言,整个人忙到不行。   迪卢木多握紧了枪,主动向萤请战:“Master,让我出去吧!我可以提前一步拦截那些攻击!”   萤歪了歪脑袋看着他,以枪兵的敏捷,确实可以做到短时间跳跃到空中并切开导弹。她可有可无地点点头。   “等一下,好像停了。”美狄亚忽然说。   她微微皱着眉头,脸上的表情微微缓和下来。   说实话,如果她的御主单纯的就是间桐雁夜的话,魔力不足的她早就支撑不住刚才那一阵的消耗了。   不过好就好在美狄亚早就被萤打上了印记,必要的时候,能获得来自萤的魔力支援。   外界此刻仍然尘烟未褪,间桐雁夜踉踉跄跄地独自进入刺鼻的烟雾之中,感应到他的到来,美狄亚不屑地一撇嘴,还是将人放了进来:“雁夜那个废物,明明给了那么多道具,最后还这样狼狈地跑回来!这次不好好训斥一顿不行了!”   间桐慎二看着那典型的魔女笑打了个寒战,瑟瑟发抖。   “……”小樱乖巧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也没有求情。即使刚才是最疼爱自己的叔叔与曾经喜爱的父亲的生死对决,小小的女孩也没有一丝动摇。在萤的影响以及美狄亚的言传身教之下,樱的思维不知不觉已经彻底脱离了普通人的范畴。   间桐雁夜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进门,脸色有些僵硬。实际上,在感应到结界还存在的一瞬间,他的理智就已经回归,也很清楚自己到底干了什么蠢事,此刻进门后又会遭到怎样的对待。   如果他之前在战斗中赢了的话,倒是有底气应对那个魔女,现在的话……   青年的脸上带了一丝含恨的悲壮。   大门打开,温暖的客厅中,众人各色的目光落在败犬般的雁夜身上。   美狄亚正要冷笑着发出嘲讽,脸色忽然变了。   一只黑色的枪管顶在间桐雁夜的后脑壳上,穿着黑色风衣、宛若幽灵般的男人出现在了间桐雁夜的身后。   “什么时候!可恶,是混在雁夜的气息中被放进来了吗!”美狄亚很快反应过来,正要启动门口的魔术陷阱,卫宫切嗣就开口了。   “我可以不杀他。只需要借用Caster的能力做一件事。”卫宫切嗣声音平淡地说。   即使面对数个能在短时间里杀死自己的存在,他也没有退避,无神的眼光在客厅内扫视着,竭力获取所需的情报。   一个哭泣的男孩子,间桐家没有魔术资质的间桐慎二。枪兵……Lancer果然被他们收服。Caster身后的小女孩……远坂樱,被过继到间桐家的女孩,手背有令咒,是Lancer的新御主。   卫宫切嗣的视线漂移了几次,最终还是落在坐在沙发中央的那个小女孩身上。   不知为何,他的直觉仿佛在抗拒见到那个身影,竭力将她排斥在视网膜之外。   但越是如此,卫宫切嗣越是理智地强迫自己,将涣散的视线集中定格。   黑发、红眼,面容并不熟悉,不曾出现在情报中的小女孩。这种压迫感、疑似高级使魔或者召唤物、等等,她的手背是……令咒!!   卫宫切嗣心中狂震,以他的定力,都不由脱口而出:“三个御主!Foreigner在这里!你们是一个阵营!!”   由不得他不震惊。圣杯战争中半数的从者都聚集在一个阵营,这还有别人的活路吗?   “哎呀!发现了这种事情,可不能让你活着离开了呢。”美狄亚勾起唇角,露出邪恶而充满杀意的笑容。   她已经回过神来,对于敌人挟持自己的御主表现得十分淡定,蛮不在乎,眼中流露出的喜悦,更多是因为找到了刚才攻击自己魔术工房,弄得她稍、微、有些狼狈的狡猾敌人——卫宫切嗣。   “……”卫宫切嗣额角露出冷汗,“Caster,你难道不在于御主的死亡吗?一旦他消失的话,你也会被迫退场吧。”   “理论上似乎是的,所以,你就赶快动手吧。”美狄亚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弧度美妙的下颚,紫色勾起的薄唇,让她尽显邪恶女巫的气场,“否则的话,我可就,帮你动手了~?”   美狄亚张开双手,无数虹色魔弹源源不绝地从她的手中释放,拖曳着残影扑向门口的二人。   卫宫切嗣迟疑两米,在亲眼看到魔弹击穿身前的间桐雁夜的胸膛时,还不忘扣动扳机给他爆了个头,随后立刻果断启动了自己的时间魔法【固有时制御】,瞬间从门口逃离。   “呵呵呵呵……进入了我的魔术工房。可别再想逃出去。”美狄亚露出一丝带有歇斯底里意味的残酷笑容。   这时,樱轻轻拉了拉自家老师的衣袖,轻声询问:“我可以去治疗雁夜吗?”   她指了指倒在血泊中的雁夜(尸体)。   美狄亚撇了撇嘴:“别说笑话了,小樱。你的水平还远远不到复活亡者的地步呢。”   明明御主已经死去,作为从者的美狄亚却仍然好好站在原地,场面十分魔幻。   “笨蛋弟子,你应该去求小萤才对。”对待年幼女弟子十分温柔的美狄亚亲昵地碰了碰小樱的鼻尖,说,“小萤早就在雁夜那个笨蛋身上打下印记了,你忘了么?如果她愿意的话,雁夜随时都可以活过来。”   樱用懵懂的眼神望着萤。   而方才起,一直沉默地看着卫宫切嗣的萤,似乎还没回过神来。那个人……是被小圣杯眷顾的人啊。   萤想起自己从圣杯中的那个意识里得到的信息,如果不是她出现在这里的话,原定的圣杯战争之中,圣杯的意识所选中的,正是方才跑走的那个那人。   如果杀掉他献给圣杯的话,小圣杯会提前出场吗?某种程度上,能够和小圣杯的容器谈情说爱,似乎还生了个孩子,真是不容小觑的男人……   萤正在沉思之间听见樱轻柔的询问,就随意地挥了挥手。像是打发小狗一样的姿态下,躺尸的间桐雁夜被复活了。   “啊……这里是地狱吗?”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竟是魔女的裙摆,间桐雁夜一脸颓废,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似得闭上眼睛。   “没用的男人,再死一次吧?!”美狄亚毫不留情地一脚踩在对方脑袋上。   另一侧,深刻体验到Caster魔术工房的水准,卫宫切嗣已经能够判断出,凭借受伤未愈的自己,是无法活着从这里出去的。   既然这样的话,男人低头看了看只余下两划的令咒。   他皱了皱眉,没有犹豫太久,直接激活了令咒。   “以令咒下令,Saber,到我身边来!”   正在空中与吉尔伽美什打得有来有回的阿尔托莉雅一脸懵逼地从战机内消失,下一秒,她的黑色座驾就被吉尔伽美什的【维摩那】击落。   “哈哈哈哈——Saber呦,本王期待与你的再战!”玩得相当开心的吉尔伽美什猛地将手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眼前一黑,下一秒换了个地方的阿尔托莉雅有些无语:“切嗣?”   “Saber,使用宝具,击破这里!”切嗣呼吸急促,伸手直指间桐家的主楼,“快!”   阿尔托莉雅神色一凛,没有再多问,只是高高举起剑身,果断发动了宝具。   星星点点犹如萤火般的光点自空气浮现,又汇聚成一道光河将黄金的剑身渲染得犹如梦幻——   这一刻,挥剑的阿尔托莉雅身上带着近乎神性的美。   宝具【誓约胜利之剑】! 第54章   灿烂辉煌的对城宝具, 从内部发起的急速攻击,以及Saber本身高达A等级的对魔力,让美狄亚引以为豪的魔术工房, 猝不及防被摧毁殆尽!   唯一值得庆幸的一点, 正是由于美狄亚的魔术工房抵挡了一瞬, 给位于间桐宅主楼内部的一行人争取了撤离的时间。千钧一发的时刻, 樱果断配合美狄亚展开了自己这段时间跟在美狄亚身边修行的成果, 将在场活着的所有人带入了虚数空间。   在他们离开的几秒后, 间桐宅防护最为完备的主楼也被彻底摧毁殆尽。   阿尔托莉雅拄剑观望着这一幕, 眼神平静。红龙之子对这结果毫不意外。   被冠以骑士王之名的Saber, 亚瑟王,她身上被附带的传说可谓惊人, 而她的圣剑, 正是以治下人民的信仰为燃料, 由星球锻造出的神造兵器, 在圣剑这个概念内,视为当之无愧的最高存在。   “咳咳咳……呼。”卫宫切嗣毫无形象地坐倒在凌乱的地面上一块凸起的岩石。   旧伤未愈、再添新伤, 让他的脸色非常糟糕。但下一秒, 他就强撑着重新站了起来, 一双仍带着些许心有余悸的眼睛关注着前方的动静。   “不好!”经验丰富的魔术师杀手很快作出判断,眼神变动的同时, 身体开始熟练的一个翻滚,躲在一个临时掩体后方。   几乎是在他刚刚躲好的一瞬间,一道悄无声息的黑色虚影般的武器击打在他之前所在的位置上, 在地面炸开一个坑洞。   “卫、宫、切、嗣——!!”原本低沉悦耳的声音变得高亢,重新显露出身影的魔女带着一家人重新出现,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眸中, 满是愤怒的杀之欲狂的气息。   自从死后上升英灵座、又参与到圣杯战争以来,一向御主运不太好的美狄亚,唯独这一次,虽然还是遇到了一个糟糕的御主,却因为与雁夜同行的萤与樱的关系,得以过上从未预料过的平静而欢乐的生活。   虽从没有明说,但魔女却委实贪恋这样的日常。   没有宿命般的背叛与忌惮,没有因传说而产生的偏见与轻视。先不提间桐慎二那个不知为何就是看不顺眼的孩子,不论是敬她为师傅,与她非常亲近的小樱,还是将她收为己用,让她体会到难言的安全感的同时又对其境遇感到怜惜痛心的萤,都是她从未有过的羁绊。即使是间桐雁夜这样一道糟糕的御主,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当做仆人使唤也还算是够格。   日子过得太舒服的结果,就是如今的美狄亚失去了那份深入骨髓的警觉与狠绝。在消耗大量资源布置了自满的魔术工房后,美狄亚进一步放松下来,最终这份过度的自信让她品尝到了苦果。   因此在这一刻,以樱为坐标从虚数空间回来之后,美狄亚甚至不敢看其他人的目光,率先歇斯底里版地对着卫宫切嗣发起攻击。   毫无疑问,魔术师杀手在偷袭这方面的经验顶尖,第一时间察觉躲开了美狄亚的杀招。   而在第一次攻击落空后,毫无疑问,美狄亚已经没有再一次直接攻击御主的机会了。   阿尔托莉雅提着剑挡在自家的御主身前,面色严肃的宣告:“抱歉,你的对手是我。”   看着眼前这个一剑把自己魔术工房给扬了的Saber,美狄亚嘴角抽搐,忍不住破口大骂:“太卑鄙了!太粗暴了!居然还打坏了人家的房子!你长得再怎么可爱我也不会原谅你了!觉悟吧Saber!”   阿尔托莉雅开头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也觉得自家御主做的事情有些缺德——偷偷潜入了Caster的家里,然后被发现了之后将她召唤过来,直接一发宝具把人家的家里打得破破烂烂。   站在对方的角度,实在是十成十的恶客上门。   虽然Caster作风神秘了点,但还没有主动对她们出手过,因此Saber反而觉得自己这一方过于不讲武德。   因为心气有些发虚的缘故,她对着Caster的攻击也多是防御,反正以她的对魔力加上那身附魔的铠甲,基本上美狄亚的攻击也就是给她挠痒痒的程度。   美狄亚一面攻击,一面尝试靠近Saber,清澈的眼眸略微变得幽深。   实际上有了想要为之付出的存在就会变得相当可靠的美狄亚,虽然真的暴怒,但花费了很短的时间就平静下来了。此时还装着一副生气到没有理智的样子,实际上只是想偷偷靠近,找机会使用自己的宝具罢了。   在Lancer被萤带回来之前,事实上Caster一直中意的都是Saber。此时发现这位剑士不但有着她心仪的美貌,而且实力强大到如此地步,在最初的惊怒过后,美狄亚就开始盘算要想个办法用宝具将她抢过来了。   最不济,也要将Saber与御主之间的契约切断,这样一来,没有魔力供应的Servant,就会很快回归英灵座了。   就在这两只英灵僵持的时候,卫宫切嗣已经调整好呼吸,重新举起枪,毫不犹豫地对着萤射击。   莹黄的子弹头在半空中就被一杆魔枪挑落,一直守卫在御主身畔的迪卢木多,眼神锐利地朝着卫宫切嗣看了过来。   “若是再对我的御主下手,那么我会亲手取下你的首级!”迪卢木多警告道。   卫宫切嗣没有说话,只是无神的眼光微微一闪。   那个黑发红眸的小女孩,居然是Lancer的御主吗。这一点有些出乎预料。以卫宫切嗣的感觉看来,比起另一个看起来更加无害一些的远坂家二女儿,到目前为止情报一片空白的那个小女孩才更有可能与至今都未曾出场的Foreigner扯上关系。   不论如何,既然已经将他们全部暴露出来,那么总有机会调查出情报。   此时的卫宫切嗣已经有了去意,或者说这个男人很清楚,对面两个从者加上隐藏在暗处的Foreigner,对上他这边一个Saber,战力差距太过明显,一个不慎,Saber就可能翻车。   “你,不准走。”萤微微抬起手,指了指卫宫切嗣,对身旁的从者下令,“Lancer,杀。”   萤的命令让迪卢木多有些为难,他当然愿意遵从小御主的意愿为她杀敌,但又担心自己离开后萤会遇到危险。   “你就去吧。放心,我拼命也会保护好她的。”间桐雁夜忽地开口,表情很是淡定。发现自己在危急关头居然没有被抛下,而是被带着一切逃走,间桐雁夜很受触动。此时也愿意为这个小集体奉献一份自己的力量。   已经从复活的后遗症中清醒过来,脸上还有一个非常鲜明的高跟鞋印的青年已经认命,将自己的性命全然掌握在另一人手里这样令人胃疼的事实给消化完毕。   虽然悲哀,但不得不说,接受了这个设定之后,还是挺带感的。自己说不定还赚了。   毕竟只要萤不死,雁夜就可以无限次的复活。   迪卢木多点点头,决定速战速决。   同样旁观了雁夜之前的战斗的枪兵,并不是那么信任Caster御主的智慧与能力。   敏捷度A+的迪卢木多,一旦下定决心要对付一个人类时,就算是卫宫切嗣也不可能抵挡得下来。   他的【固有时制御】乃是时间魔法,本质上来说,是通过将自己身上的时间加速,而进行旁人无法反应过来的快速移动的法术。对于一般的对手来说,他这样的速度接近瞬移,但对于枪兵来说,无论他提速两倍还是四倍,都是差不多的结果。   “切嗣!”生死关头,Saber喊了一声,正想要过来支援,却被美狄亚死死缠住,少女剑士微微皱着眉,下手总算是变得凶狠起来。   切嗣的思维在这一刻急速运转,他还剩下最后一枚令咒,说实话,根本没有到使用的时候。除此之外,他的生机应该在……   远处,一道漆黑的□□架起,一颗子弹悄无声息地飞向萤。   “Master!”迪卢木多第一个立刻反应过来,反射性地抛弃了眼前的目标,转身就想回去救下萤,却慢了一步。   而离得更近的间桐雁夜,等子弹到了附近反应过来,连忙急急忙忙用身体替萤挡了一枪。   血花在青年胸前绽放,白色衬衫晕染开暗色的血迹,间桐雁夜露出苦笑:“我也就,只能派上这样的用场了吧……”   青年的呼吸逐渐微弱。   “啧,废物男人。”美狄亚这头,毫不留情地对着自家御主凉透的尸体唾骂一句,表情看起来冷艳高贵。那毫无人性的样子,让她对面的Saber忍不住皱了皱眉。   “喂!你怎么突然!呜!”对面突然猛烈起来的攻击让美狄亚措手不及。近战能力接近5的女人惊叫着后退躲避,被无形的剑风扫到之后狼狈地捂着受伤的手臂摔在地上。   “……”阿尔托莉雅无语了片刻。她对眼前的Caster观感一路下降,一开始炸了她魔术工房产生的愧疚之情也渐渐消失,自然恢复了正常的对敌战斗力。   而与Saber近身作战的Caster,会遭遇这样的结果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为什么一副指责她的理直气壮的表情?   此外,Saber对于美狄亚那拙劣的想要靠近的念头多少有所察觉,战斗经验丰富的骑士王,并不打算让她满足条件。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如她所想。   正要展开反击的Saber,忽然浑身一僵。她感到身体各处传来灼烧般的疼痛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强硬地想要挤进她的脑海,侵占她的身体……身体内的魔力自发地运行,与外来的力量相互抵抗,而在外界看来,这时候的Saber忽然一动不动,表情略带痛苦,白皙的脸庞与手臂上,有着红色的暗淡纹路若隐若现。   “机会!”美狄亚眼神一亮,立刻明白是谁给自己制造的机会,只见穿着长裙的魔术师小姐从地上爬起来,迈着小碎步飞快地靠近着动弹不得的少女,将手中逐渐转化成型的闪电型匕首毫不客气地捅了过去!   【万符必应破戒】!   因为先前舞弥声东击西的行为而暂时逃过一劫,但此刻正在迎接某个骑士更加深重怒火的卫宫切嗣,忽然也僵住了。   他感到手背上一阵疼痛,原本剩余的一枚令咒,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转淡消失!   Saber!   卫宫切嗣脸色沉了下来。   他能感受到,自己作为将英灵召唤出来的御主,与Saber之间的契约,已经断了。   “原来如此。”双眼无神、头发宛若刺猬一般的黑发男子,第一次对着对面的Lancer开口说话,“我知道你是如何被收服的了。”   迪卢木多看着美狄亚掏出的那个宝具,脸上的表情也是十分微妙。   如果不是这个东西的话,他也不会被自己原来的主君轻易解除契约,交易给萤了。   此时的Saber,正一脸迷茫地站在原地,感受着自己体内飞快流逝的魔力。她与切嗣的契约……被切断了?   “哼哼,如何,你可不是弓兵那种还有【单独行动】的职阶技能,现在魔力掉的飞快吧?只要稍微再战斗一下,马上就会消失了哦?”美狄亚见形势逆转,立刻变得有些得意忘形起来,“Saber,你要好好求一下我,我才会考虑求小萤收下你哦!”   Saber有些无语,既然你都不能做主,那她为什么不干脆求那个小萤呢?萤,是这个小女孩吗?她已经是Lancer的御主了啊。   在她的身后,萤睁着一双略微有些茫然的眼睛,与迷茫的Saber对视着。   萤对于眼前的骑士王耀眼的灵魂总算有了点深刻的认知。就在刚才,她试图给Saber的灵体打上印记,却少见地失败了。   无论是对方本身那光辉璀璨的坚定灵魂,还是阿赖耶施加在这位骑士王身上的关注与庇护,都对她的侵入有着明显的抵抗效果。   虽然萤是很想要,但是看来这只英灵是这个世界的世界意志盯得很近的崽,想要偷偷抢走那是很难的。跟完全爹不疼娘不爱的美狄亚难度等级完全不一样。   “Caster,你的宝具确实有些奇特。”阿尔托莉雅享受了几秒钟的自由感觉,语气有些微妙地说。事实上,被御主召唤出来共同作战,双方却性格不合,天天遭到御主无视,她的心里也不是没有火气。不过骑士王足够理智,清楚地将获取圣杯的目标放在第一位,两人才能相安无事地相处到现在。   在享受片刻的自由后,阿尔托莉雅还是准备主动回到牢笼。圣杯战争规则如此,Saber作为没有独立回魔手段的英灵,必须要有御主提供魔力。   “不过,只是切断契约的话,只要在消失之前,重新找到我的御主进行契约,就可以了吧?”阿尔托莉雅猜测地说着,挥剑转身,已经做好一路奋战与自家御主汇合的心理准备。   然而一转头,她才发现原本还在与Lancer对峙的卫宫切嗣不知何时已经不见踪影。   “他逃走了。”手持双枪的俊美骑士好心告知。   “什么!”Saber如遭雷击。   “像是下水道的臭虫一样明智的选择。”美狄亚冷哼一声,“他此刻要是还敢呆着,除你之外的所有人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地杀掉他了啊!”   失去契约的英灵,还是上三级中职阶性能最强大的Saber,谁不垂涎呢?谁会愿意让她回到自己的御主身边呢?   美狄亚心中对于炸毁自己魔术工房的罪魁祸首还是非常在意,不过此刻,她更加在意的,无疑是眼前的落单从者。   神代魔术师脸上带着奇怪的笑意开始步步逼近。   Lancer叹了口气,在萤的示意下拦住另一条退路。   “如此有趣的事情,真是取悦到我了!”伴随着一阵大笑声,旁观许久的吉尔伽美什终于愿意从空中落下,那双蛇一样的眼瞳,带着随心所欲一般的傲慢与欲望,对着Saber招了招手,“无处可归的少女啊,不如到我榻上栖息如何啊?若是你能让本王满意,将本王的玩具赏赐于你也不是不可以哦。” 第55章   在某人超水准的嘴贱之下, 阿尔托莉雅几乎是第一时间和Archer打了起来。   对于将一切奉献给国家,为了成为王而抹去少女身份的阿尔托莉雅来说,Archer几乎每一个字都踩在她的爆点上, 那对她为王身份的蔑视与侮辱的罪, 只能以鲜血来洗清。   而从天际降落的某位身着黄金铠甲的金发的王, 面对毫不退缩地打上来的Saber, 则是心情很好地笑了两声。他双手抱臂站立不动, 身后以极快的速度蔓延的金色涟漪之中, 无数看起来就在闪耀发光的宝具武器顶端缓缓冒出。   以弓兵为职阶, 实际上却是以将自己宝库中的宝具发射出去的土豪方式战斗的吉尔伽美什, 对上魔力本就不太充足的Saber,战斗毫无悬念。   仅仅两个回合之后, 击飞了数道宝具的阿尔托莉雅, 已经开始有些疲惫地喘息起来。   她体内的魔力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消耗着, 没有御主的支援下, 只会越耗越快,到了最后, 即使灵核没有被击碎, 也会因为魔力不足这种理由被迫退场。   Saber再一次精准地打飞一道攻击, 因为不敢动用哪怕多出一点的力量,因此不做非必要的防御, 武器带起的尖锐的风切开了她耳际束起的淡金色长发。   原本盘在脑后的端庄长发散了一半,略微显得有些凌乱起来,配上那张端丽而凛然的脸, 让对面的弓兵那视线愈发显得别有深意。   Saber厌恶地咬紧了牙,转头看着开始看戏的Caster一行人。虽然正是美狄亚的宝具导致她现在的境地,但比起对面那个讨厌的弓兵, 她倒是宁愿让Caster占便宜。   “怎么样,打算来我们这边了吧,Saber!”美狄亚笑眯眯地朝着自己看中的可爱剑士少女挥了挥手掌,说,“一旦你加入我们这里的话,敌人就只剩下一个了哦!我们可以先合力解决掉Archer,再决定圣杯最后的归属嘛!”   Saber闻言微微睁大了眼睛:“敌人,就只有一个?”   此时的她,才有些反应过来,眼前的Caster阵营的从者,也许不是两个,而是三个!难怪切嗣一定要让她使用宝具将对方的据点摧毁!   强烈的寒意从她的背后浮现,阿尔托莉雅并不是蠢货,她一旦回过神来,就能清晰地判断出,美狄亚这一组在这次的圣杯战争之中到底占据着怎样优势的位置!如果不是卫宫切嗣的果断举动让他们暴露出来,等到他们几个Servant进一步互相残杀之后,最终的胜利必定就落在他们手中了!   即使是现在,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一组也几乎铁定能拿到最后的胜利吧!如果她加入的话那就更不用说,但正是因为如此,她真的能从这些人手中得到圣杯的使用权吗?   阿尔托莉雅心中有些苦涩。   现在的情况下,除了对面的Caster阵营之外,还存活的英灵只剩下她还有对面的Archer,她还是已经失去御主的状态,毫无疑问地居于最弱势的状态,只怕一旦她彻底拒绝了Archer与Caster的邀请之后,他们也不会让自己离去,而是竭尽全力要先将自己的淘汰出局吧!   毕竟一介没有御主的英灵,弱点太过明显了。   即使现在,她所能剩下的战斗的余力,说实话也没有多少了……   阿尔托莉雅的眼神无意识地在Caster的身后游移着。   她深吸一口气,问:   “要怎么做……”话音未落,Saber的声音忽地一顿。   她有些呆愣地低下头,才发现一道染血的剑尖不知何时从胸口探出。   “如果非要拒绝本王赐予的荣耀,转而去接受野狗的招揽的话……”弓兵变得冷淡无比的声音缓缓地响起,在美狄亚愤怒的视线中,长相英俊傲慢的金发男子略微拖长了音,微微眯起的蛇瞳中,有着无法忽视的冷酷,“那么,也只能给你一个像样的惩罚了,Saber。”   防御强度顶尖的铠甲仿佛不存在的一般,Saber的身体连同灵核被一起弄碎。   “是吗。啊……这样的落幕,还真是,有些遗憾啊。”Saber没有理会Archer那唯我独尊的话语,唯独对那家伙她是永远不会妥协的。此刻,她的眼前仿佛重新出现了山坡上一望无际的尸体,在卡姆兰的战场之上,旌旗残破、尸横遍野之中,天际血色残阳之下,唯有她一人半死半活拄剑而立的狼狈身影。   这一次,又失败了吧。   没事,继续期待下一次的召唤吧。   总有一天,她会实现自己的愿望。她会拯救灭亡的国度,让所有人得到救赎。   不列颠的王者孤独地陷入再一次的等待。   而在目睹即将收入囊中的Saber被抢先一步杀死,美狄亚气得跳脚:“可恶!就差一点点!因为心仪的少女拒绝了求爱就将她杀了么!你这没品的男人!”   吉尔伽美什不以为意地挑眉:“你懂什么,拒绝王的好意,就得以死谢罪。”   “喂枪兵,你还愣着做什么,这是最后一个敌人了!”神代的魔女深吸一口气,立刻扭头,毫不客气地开始指使自己的同伴,“快上!”   “……是。”迪卢木多愣了一下,转头请示了萤之后,才举起双枪,眼神中透露着些许感慨,“不知不觉,这已经是最后一个敌人了吗?”   对于迪卢木多来说,这次的圣杯战争走向着实诡异。他想要完成的为主君尽忠的理想,几乎在一开始就受到了挫折,被前任主人打包转移给了现在的御主。到现在为止,他也只是和御主在小花园小厨房里相处了几天,彼此之间关系勉强算得上融洽,但迪卢木多实际上还是看不透现在的御主。   看起来只是一个可可爱爱的普通小女孩,仔细一回想,却是到处透露着异常……她之前说今晚结束圣杯战争,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难道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下吗?   常年眼神放空,总是像是看着另一个世界一般的御主,没准是个具有预言能力的魔术师?   想到这里,迪卢木多也忍不住有些失笑。怎么可能呢。   “喂,混蛋枪兵!战场上发什么傻呢!”美狄亚不满的呵斥传来,枪兵无奈地笑了笑,下一秒,身形已经出现在身娇体弱的魔术师小姐身前,为她挡住了迎面而来的攻击。   美狄亚轻轻念诵着咒语,将自己传送到稍微偏远一点的地方。枪兵的战斗风格就是轻灵飘逸,一旦没了必须要保护的对象,那么行动的轨迹就变得愈发难以预测,一时间,吉尔伽美什从王之宝库发射的各种宝具纷纷射空,躲避着攻击的枪兵身形潇洒。   而在迪卢木多牵制了弓兵的射击之后,躲在幕后的美狄亚立刻开始给予各种支援,高速神言发动之下,美狄亚能治疗能辅助能转移打助攻,全能的一批。   两大Servant合作之下,一时竟压下了不可一世的Archer。   “区区两个杂碎,竟敢直视王的荣光,死罪!”吉尔伽美什没了好心情,语气一下子变得恶劣了。与他的那份傲慢相称的,是从宝库之中缓缓浮现,等级明显变高的各式宝具。   “很难缠的家伙啊。”间桐雁夜皱着眉分析着战况,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   “雁夜叔叔,你站过来一点……”间桐慎二看到自家复活的二叔,已经不再像是第一次见到那般的害怕了。小小年纪经历了不少危险的少年鬼鬼祟祟地冲着自家二叔招了招手,在他过来之后整个人躲在他的背后,像是将雁夜当成了最强的防护盾一般。   “喂。你这臭小子什么意思。”间桐雁夜都无语了。拿他当人肉盾牌吗?   “反正,反正二叔也不会死……你一定要保护好你唯一的侄子啊!”间桐慎二语气很认真地说。   作为间桐家一向饱受嫌弃的存在,间桐慎二、间桐樱、间桐雁夜三人之中,唯有慎二被萤完全无视,别说是打上印记了,即使是平时见到面了,萤也从不会和他说话。   间桐慎二对于自家二叔这能够复活的能力羡慕得不行,想想在场的众人之中,可能只有自己一个人,死了就是真的死了,他不禁感到一阵浓浓的悲伤。   “就算是这样,我也要先保护好萤啊。”迎着自家侄子可怜兮兮的眼神,间桐雁夜犹豫了下,说,“我之前答应了Lancer的。我说慎二,你要明白,那个魔女一旦看到萤受伤了,我们两个或者你一个人却完好无损,下场会变成什么样子,你自己有数的吧?”   间桐慎二打了个冷颤,苦着脸点点头。   间桐雁夜继续告诫:“现在Archer虽然被拖住了,但是千万不能忘了Archer的御主。”   提到某个人,间桐雁夜整个人画风都变了,那冷酷而憎恶的目光,让间桐慎二像是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雁夜:“远坂时臣。对,就是那个恶心的男人。他一定会来偷袭萤的,因为按照正常的手段,只有一个Archer在手的他,无论从者如何强大也好,都不可能会是我们的对手。所以,必须要保持警惕!”   想起之前那场无疾而终的战斗,间桐雁夜咬牙切实。   “不,我并不像你那样认为,雁夜。”一道优雅而熟悉的低沉男中音响起,远坂时臣穿着一袭红色的西装,从阴影中走出,“即使对手再加一个,我还是认为Archer能赢。与其担心我,你们倒不如担心藏在暗处的狙击枪如何。”   “时臣!等等,你说的狙击枪是什么意思!”间桐雁夜原本正准备怒怼这个死对头,在听到远坂时臣最后半句话的时候突然冷静下来了。   青年神色紧绷:“狙击枪?之前我在离开的时候射中我的那个人,以及刚才偷偷袭击萤的敌人,都是同一个人吧?时臣!这个人……难道不是你的帮手吗?”   “当然不是。”远坂时臣微微一愣,不由摇了摇头,“这种对现代武器的运用,对于我们魔术师来说,是最彻底的邪道。是只有那些原本就叛经离道之人,才会使用的卑鄙肮脏手段。”   “卫宫切嗣!”间桐雁夜明白过来,“他还有帮手吧!早知道,刚才就不应该让他跑了!”   间桐雁夜有些懊恼。卫宫切嗣既然活着逃走了,那么以他的风格,必定会躲在暗处伺机而动,说不定现在就躲在某处用狙击枪瞄准这头呢。这家伙真是防不胜防,完全不能当做往常那些失去了从者就退出圣杯战争的无能御主来看待啊。   “萤!”间桐雁夜转头,对着一脸神游天外的小女孩仔细叮嘱道,“你自己也要小心啊!可不要到了最后一步,却被那种家伙暗杀,导致最后的失败!”   “……”萤用那双殷红的眼眸静静盯着雁夜看了看,懒得说话。   实际上也没什么好说的,她这具身体说到底也只是美狄亚用高超的技艺制作的人偶罢了,坏掉的话换一具就是了。而她的本体嘛……最起码那种现代武器,是完全无法生效的。   “这就是Lancer的御主吗?作为这个年纪的孩子来看,真是相当优秀的素质,想必你的魔术资质,比起小女来说,也不逞多让吧?”远坂时臣看着萤沉静的脸色,不由赞叹地说。   “哼,这家伙和小樱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吧?”间桐雁夜还记得初见时那几乎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恐怖气质的存在,对于萤这个本质上相当恐怖的物种他一直心存忌惮,也就是召唤了美狄亚之后不久,她用上了这一具小女孩的身体,雁夜的态度才渐渐变得缓和。   雁夜对着丝毫不明白萤的恐怖的远坂时臣嘲讽地说:“天底下最愚蠢的父亲才会将自己的女儿与这种怪物相互比较,小樱她……”   等等。   间桐雁夜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猛地一回头,视线在萤、慎二两人之间来回移动。   但无论眼睛寻找多少次,都没有看到记忆里那熟悉的可爱身影。   “……小樱呢?”   间桐雁夜面露惊恐地问。不可能啊,他怎么可能会忽视小樱的存在呢?   间桐慎二仿佛被点醒一般,现在才发现新来的却比自己要受欢迎得多的妹妹消失不见了,他那张小脸上同样写满了惊慌。   “……你竟然不知道吗?亏我还……”远坂时臣对间桐雁夜露出嫌弃的眼神。正是远远观望的他第一时间发现了樱的消失,怀着对自家女儿的一点情感,他才说服自己从暗处暴露到了明处。   但他没想到的是,眼前原本以为相当重视小樱的间桐雁夜,居然在关乎小樱的事情上如此迟钝,这让他立刻怀疑起对方对小樱的真心了。   “不可能、不可能啊……难道,是魔法?”间桐雁夜在内心疯狂质问自己好几遍,最终还是觉得自己对最重视的小樱的忽视很有问题,自言自语般地说。   “是,是魔法。”一道细细的、带着点羞涩意味的稚嫩声音回答了他。   !!   间桐雁夜和远坂时臣几乎是同时倒吸一口冷气,往后退了退。   空气仿佛成了一道幕布,中间被人以开拉链一般的方式打开,一道娴静而优雅的小小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樱!”远坂时臣瞳孔骤缩。   穿着黑色长裙的漂亮小姑娘有着深灰色的短发、湖蓝色的眼眸,与父亲几乎是完全相同色系的发与眼,让人能够清晰地窥见两人之间无法斩断的血缘关系。   然而与印象中那个稍显内敛怯懦、总是跟在姐姐身后、安静得仿佛兔子一样的小女孩,此时给远坂时臣带来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了。   那长长的黑色裙摆之下,延伸出数条阴影色系的藤蔓般的触须,上面覆盖着红色圆圈纹路,犹如章鱼的腕足般令人不寒而栗,更令在场的众人震惊的,是随着樱缓步走出,延长的触须切切实实地绑着一大坨人形物体……樱正是将其从拉链后色彩光陆怪离的空间内拖了出来。   “这是……”间桐雁夜也是瞳孔地震,看着躺在地上被拖着走的那道纤柔人形,他的眼中透出恍然,“这不是那个爱因兹贝伦家的人吗?小樱,你难道……”   小樱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此时无论是造型、出场的诡秘程度、还是正在做的事情,都无比的魔性,令人大气都不敢喘的小小魔女,那张秀丽娴静的小脸蛋上露出的是一个愉快的表情。   像是做了什么好事,想要向大人邀功的孩子一般,纯粹的期待的表情与眼神。   “Master,我把小圣杯带过来了。”樱乖巧地回到了萤的身边,裙摆后的阴影触须微微卷起,将失去意识的昏迷白发女人呈现在萤的面前。   “做得好。”萤点点头,夸奖了小樱干脆利落、效率极佳的举动。   从之前两人提到小圣杯开始,主动请缨的樱就没有忘记过自己的任务。在Saber一发惊天动地的宝具过后,带着众人成功逃生的小樱,发觉这个牵扯了Saber与其御主的战场,对她的任务来说是个绝妙的时机,于是立刻就通过魔术模糊了自己的存在感,悄悄溜出去做了任务。   凭借着从美狄亚那里学来的一点小手段,加上被萤收服后觉醒的一些天赋能力,樱完美完成了任务。   成功帮到了萤,还得到表扬的小樱激动得小脸通红。   从未见过她笑得那么开心的旁观的两个男人都是心情复杂。   相比之下,远坂时臣的震惊程度更大一些。他先前就一直怀疑Caster的领导人可能不是间桐雁夜,在今天的对决中见识到临阵脱逃的雁夜之后,他就更加断定自己这个感情过于充沛的发小绝不是Caster阵营能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的主事人。只是远坂时臣没有想到的是,主事人居然是这样小的一个小孩子,而且自己的女儿樱,对这个小女孩简直像是奉若神明的膜拜。   另外,这次小樱从见面起实在给他带来了太多惊喜,那空间转移的能力、影子魔法、独自完成对爱因兹贝伦家女人的抓捕以及最重要的手背上的令咒!   这个孩子在离开他之后,到底是有了怎么样程度的成长啊?简直像是脱胎换骨般的变化。现在的樱,即使曾经更加优秀的姐姐凛站在她的面前,可能都会黯然失色吧。   而在远坂时臣各种复杂又欣慰的眼眸注视之下,樱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像是完全注意不到自己的父亲的视线,小樱仅仅是和熟悉的雁夜打了个招呼,就乖乖做回了萤的小尾巴。   雁夜与时臣对视了一眼,这下是完全打不起来了。   而萤的注意力,没有被这些小事牵扯分毫。在樱将小圣杯的载体带来的时候,她的眼眸之中,就只剩下那个处于昏迷之中的漂亮女人了。   脑海之中,一直都可以与她勾连的圣杯意识愈发的躁动。   萤凝视着眼前皱着眉、正昏昏沉沉地仿佛失去意识的女人,若有所思。   作为小圣杯的载体,实际上,女人被制作出来的使命就是回收这场圣杯战争中所有战败英灵的灵魂与魔力,在此时已经有三位英灵退场的情况下,她腹中的圣杯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能感觉到那种渴望,萤伸出小小的手,放在爱丽丝菲尔雪白的小腹上。   女人穿着的质地昂贵的丝绸晚礼服触感华丽,萤稍稍摸了两下,小手直接穿透那衣料与底下的皮肉,攥住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她面色淡定地将手抽出,随着她的举动,一道闪耀的金光绽放。   圣杯,以完全不科学的姿态从女子的腹中被取出。   那一瞬间,这片战场上所有人与英灵的目光,都被圣杯所吸引。   “那就是……传说中的圣杯。”   间桐雁夜神色茫然,他对于圣杯战争了解的时间太短,几乎算的上是个门外汉,此时情不自禁地疑惑起来:“不是说,所有英灵与御主厮杀到最后一个,才会是最终的胜利者吗?为什么圣杯这么早就出现了?”   “原来如此,人造人,小圣杯。爱因兹贝伦还是没有吸取教训吗?”远坂时臣也显得有些失态,“不,要抵达根源,仅仅是小圣杯是无用的。需要献上全部的……”英灵。   他忽地闭了嘴,心中庆幸自己没有将最重要的消息说漏出去。   打开远坂时臣所需要的根源,需要献上七位英灵作为祭品,因此他还留着令咒准备到时候命令吉尔伽美什自杀,这种事自然不能让自家的英雄王知道。   “王啊,圣杯已然浮现,请惩罚这些在您的花园中偷盗的小偷吧!”远坂时臣开始呼唤自己的从者,尝试以话术施以影响。   “哼,没劲。这场战斗到今夜就结束的话,这次的乐趣未免过于短暂了吧。”吉尔伽美什没有理会远坂时臣,眼神落在举着圣杯的萤身上。   这是这场战争中,他第一次注意到这个奇异的存在。   几乎是在观察的第一眼,吉尔伽美什就识破了这个小女孩外表的存在的伪装。   他露出恶劣的笑容:“藏在那副皮囊下的东西可真够丑的啊?简直污了本王的眼。多么可悲的存在啊。你这家伙与Saber,简直是两个极端。”   此刻的萤,已经被耳边愈发嘈杂的声音吵得闭上眼睛。   在圣杯持于手中之后,萤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共鸣。   几乎是在瞬间,她的周围环境就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万花筒一般的环境变幻莫测,一般人会产生无穷的晕眩感,但萤却习以为常。很快,万花筒的色彩变作漆黑的夜幕,萤发现自己站在一处花园里,脚上踏着的地面沾染着莫名的黑色淤泥,花园中的草木都以某种扭曲的姿态微微摇晃着,场面有些令人不适。   “终于……见到你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萤略微睁大眼睛。   织田作之助穿着那套熟悉的沙色风衣站在她眼前,眼眸中流露出沉默而温柔的色彩。 第56章   “萤。”这是独属于青年的, 低沉而令人感到安心的呼唤。   萤沉默了几秒,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眸瞬间扭曲空洞,仿佛有无穷的恐怖与恶意从里面流淌出来, 几乎是瞬间, 在她眼前的织田作之助被扭曲成碎片。   “哎呀, 我特地选择了你最喜欢的形象出场诶!”被撕成碎片的黑泥瘫在地上动了动, 仿佛是犹豫般地晃动了一下, 又开始逐渐化作人形。   这一次, 出现的是一个更加年轻的黑色卷发少年, 容貌俊秀中带着难言的阴郁, 右眼缠着绷带,唯独露出的那只鸢色瞳眸之中, 满是冰冷的笑意, “还是说, 你更喜欢这个?”   萤感觉拳头有些发痒。   她盯着眼前这个也算是久违了的黑泥精, 点点头:“你可以使用这个形象。”   太宰治,这家伙的形象放在这里完全没有违和感!   “萤。”黑发的少年于是露出微妙的笑意, 声线微微压低地凑过来, 青涩悦耳的声音之中带着某种奇妙的引诱, “我终于见到你了。想见你,一直以来都很想见你……”   萤皱起眉, 有些不堪忍受地扭过了脸。   但少年立刻锲而不舍地跟着转移了方向,一张俊秀到吸引无数少女的脸凑得极近,那只鸢色的漂亮眼眸中带着委屈, 脸颊微微鼓起,以撒娇般的语气说:“果然,你还是喜欢刚刚那个吧!对不对!”   “呕。”萤捂了捂嘴, 抱歉地说,“这个,可能,也不行。”   虽然不会生气,但是产生的生理反应也无法控制,萤有些为难,轻声警告说:“再这样,我会忍不住,毁掉你。”   年幼的小女孩轻轻耳语般地这样说着,轻飘飘到没有任何威胁的意味,换做另外一个正常的场合,只会让成年人会心一笑的程度。   但黑泥化作的少年很清楚她是认真的。   太宰治那张脸终于消失在萤的面前,取而代之的,是地面上一坨微微鼓起的黑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干脆就这样见面吧。”黑泥张开‘嘴’,嘴角的黑泥不断往下落,自暴自弃地说,“你这家伙真奇怪,我特意为了讨好你,才用了你喜欢的人的脸呢。”   “不用。”萤说,“你不是他。”   “好吧,真搞不懂你们人类啊……”黑泥嘟嘟囔囔,“不过,你也不是人类吧?同类。”   “我是人类。”萤挥挥手,表情略有一丢丢的嫌弃。   “哪有人类可以跟我这种存在产生共鸣呀?”黑泥又恢复笑嘻嘻的态度,“不过我理解你,同类!当人类挺好的,我也想当人类!对了,你的愿望是什么啊,说出来我看看能不能帮你实现~”   萤投以怀疑的视线。   “别看我这样,我确实是可以实现愿望的东西哦!”黑泥拍打着胸膛,一股股泥水状的黑色不明物随着他的动作往下掉,场面略微丧心病狂。   萤看了看天空的位置,视线仿佛透过圣杯的遮蔽看向更遥远的地方。   她想了想,说:“如果是,之前,我要回去的坐标。”   不过现在有了小樱,有了美狄亚,穿越虚空海的要素齐全,多花费一点时间的话,她自己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黑泥蹦了蹦,发出欢快的笑声:“那么现在呢?你现在想要什么?”   萤又想了一会,感觉脑子一片空茫冷静,她说:“好像,没有了。”   黑泥发出窃笑:“不,有的呦!同类!我可以感受的到!”   萤歪了下头:“什么?”   “来自同类你的灵魂深处的……那股憎恨!”黑泥用那史莱姆一般柔软的身体围着萤转了一圈,手臂时不时举起,场面像是什么邪.教仪式,又像是在单纯的欢呼,“同类啊,一定经历过很痛苦的折磨对不对?想要复仇对吧?想要挣扎对吧?想要迁怒想要宣泄想要毁灭一切对吧?你的灵魂深处汹涌的几乎要燃烧一切的憎恨的火焰,正是你如此吸引我的源泉呀!呀哈哈哈哈!!”   萤愣了一会,忽然觉得对方说的很有道理。   她是遭遇了不公与横祸之人,理应感到憎恨才对,为什么她没有这样的情绪呢?什么都没有,才不对劲吧?   “真可怜,同类的负面情绪,绝大部分都作为养料,供给到身体里去了啊,同类自己也没有察觉吗?”黑泥观察了一会萤的情况,忽地得出结论,“啊,难道这个强大的不可名状的原型,真的不是同类的?”   这一次,萤沉默得更久。她说:“我,是人类。”   微弱而坚定存在的愤怒,犹如摇曳的火光,点燃了那双血色的双眸。   黑泥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哈哈大笑起来:“同类啊,我感觉到了!你现在必然有愿望了吧!快告诉我!你想要许下什么愿望?”   “夺走了我的名字,抢走了我的身体,将我的灵魂作为蕴养那躯壳的燃料的那个东西。”萤冷冷地说,“我要找到祂,抓住祂,然后将祂彻底碾死!!!”   “真棒!我最喜欢复仇的愿望啦!同类的愿望,我一定要为你实现。”黑泥兴高采烈地说,它如同贪婪的海绵一般,无止境地观察、学习、吸收着眼前之人的一切言行举止、心态情绪。比起萤一开始见到的样子,黑泥正越来越朝着人类的形态演变。   萤在愤怒过后,情绪又很快恢复平静,不过现在的她,已经知道自己总是那么平静淡定的真正原因了。   她轻声问:“你真的,做得到吗?”   如同黑泥能在圣杯内的世界直观地观察萤一样,手持着圣杯的萤,同样能够洞察它的本质。   对于‘继承了’邪神之躯的萤来说,圣杯并不算无法理解的东西,如果她想,就可以轻易破坏。   这样脆弱的东西,真的能够实现她的愿望?   即使现在这样虚弱的萤,一旦解放真实的形态,也能够轻易毁灭这片大地,甚至浸染这个世界。更别提原本形态的那位邪神了。   “呃……虽然想要直接帮助同类实现心愿,不过确实不可能做到啦。圣杯也是有极限的嘛。”黑泥非常坦然地做出回答,它对于自己这位同类真的非常友善和坦诚了,换一个正常的人类御主进来,这会已经被它坑死了也说不定。   “不过,如果只是帮助同类定位‘那一位’所在的坐标的话,应该可以行得通哦。”   萤微微睁大眼眸,有些惊讶,又有些叹息地说:“好弱。”   距离愿望本身也差的太远了吧?   “嘤嘤嘤,同类好过分!明明是因为同类这具躯壳身上自带的那种不可名状的气息太恐怖了啊!定位很有风险的!”黑泥扭了扭身体,辩解道,“可以追本溯源已经是极限啦!极限啦!!”   “唔。”萤沉思片刻,“这样的话,美狄亚就,要带上。还有樱。”   “同类?”黑泥君疑惑地弯曲身体,自己摆出一个问号造型。   “你这,可以,打包英灵吗?”萤严肃认真地问。   黑泥琢磨了下,无所谓地说:“可以哦,目前退场的英灵都暂时被圣杯截留下来了,同类想要哪一个?”   “美狄亚。”萤说。   “Caster?那不是还没死嘛?”黑泥爽快地说,“同类喜欢的话,直接带走就好啦!我帮你偷偷打个掩护,这样那位人类的抑制力……阿赖耶就发现不了啦!”   萤点点头,认真地说了一句:“谢谢。”   不论黑泥外表多么难以言喻,至少它对于萤是真的非常热诚。光是它点出了萤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灵魂方面的真相,就足够让萤也将它视作小伙伴。   萤开始问:“黑泥,你想要什么?”   一直以来在她耳边念念叨叨的圣杯意识,无疑是有着愿望的,萤也很清楚这一点,准备就此作出回报。   “黑、黑泥?!!”黑泥顿时震惊,身体都软掉了,声音蔫嗒嗒地说,“请叫人家此世全部之恶,或者安哥拉纽曼(Angra Mainyu)就好!”   萤点点头:“安哥拉。”   此世之恶开心起来,它晃悠了一下身子,语气憧憬:“是这样,同类啊,我想要出生!从圣杯的内部离开,去往新鲜的外部世界!即使承载世间全部恶意的我,也想要作为人诞生!”   “好。”萤点点头,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大姐!你就是我的大姐大,以后我跟你混了!”此世之恶狂喜乱舞,当场拜了码头,顺便给未来诞生后的自己认下一个免费饭票。   “唔。”萤反射性地嫌弃了一下,后来又反应过来,点点头。这个小弟还挺有用的,收下也不吃亏,跟以前收下的伽尔玛这类废柴是不一样的。   “就这样说好啦。大姐你的愿望有两个,定位仇敌所在的坐标、以及带走英灵美狄亚对吧,我的愿望是能够出生,这个愿望也需要大姐你来许愿……”此世之恶思考了一下,愉快地说,“虽然规则是圣杯只能许下一个愿望,不过御主可以许一个,还有英灵活着的话也可以许一个,这样就有两个愿望了。大姐你那个带走英灵的愿望不用走圣杯许愿的途径,我可以在离开圣杯之前动用权限给那个美狄亚套个掩盖身份的壳子,意思意思能瞒过短时间就可以了。”   萤点点头,安哥拉纽曼都给她安排得妥妥当当,她只要照做就好。   “好啦,谈话时间结束,大姐可以回去许愿了。对了,现在圣杯内的能量还不太够,如果可以的话,尽量多送几个别的英灵进来。”此世之恶提醒道,“能量够多的话,我还能额外附赠大姐你回家的坐标,把这个归类在大姐的第一个愿望里就行。”   有一个权限狗的好处果然非常之大,安哥拉纽曼的存在让萤对圣杯许愿的利用达到了最大化。   萤满意地点点头,意识从圣杯内部离开。   等到她再次睁开眼睛,已经回到了现实之中。   睁眼的第一幕,见到的就是满眼的血色。   萤皱起了眉,发现挡在自己身前的是Lancer迪卢木多。   枪兵面朝着她,那健康而富有美感的胸膛上,冒出两三道染血的刀戟的尖端,大概是灵核已经被击中,他的身形正在逐渐消散。   “Master。”即使到了如今的地步,迪卢木多看着萤的眼神仍然非常温柔,忠诚。他说,“真希望能为你战斗到最后啊,但是这样的结局也不错。为了守护可爱的君主而死,才不愧骑士的荣耀。接下来,就交给Caster吧。” 第57章   “Lancer……”   萤对上骑士那双蜂蜜般醉人的琥珀眼眸, 略微沉默了片刻,轻声地表示遗憾:“你的愿望,不能实现了。”   以守护的姿态, 面朝着萤, 而背对着敌人的枪兵, 垂落的手中只握着一杆折断的破魔的红蔷薇, 另一把黄蔷薇不知所踪。他全身上下都没有其他伤口, 唯一的也是致命的伤口, 就是那穿透整个胸膛的贯穿伤。   光是从这幅画面上, 就能看出这位敏捷远超其他从者的Lancer, 是为何而无法躲开这次致命的攻击。   因为……在沟通圣杯时无法动弹的萤,被当做了真正的攻击目标, 迪卢木多必然不会放任她处于危险之中。而有了必须要守护的目标之后, 枪兵的行动轨迹可以极大地受到预测, 即使是再高的敏捷也无法发挥作用了。   简单地说, 迪卢木多是为了保护她甘愿赴死的。这样一想,萤就开始觉得有些不悦。   “不必做到这种地步。”她有些不开心地对自家Lancer进行了迟来的教育, “我是不会死的。”   “是吗?”迪卢木多看着眼前脸上没什么表情, 实际上却不自觉鼓起脸颊的小女孩, 忍不住露出淡淡的笑容,“那可真是抱歉了, 我的小御主。我无法做到对受到攻击的你视而不见。另外……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真的吗。”萤歪歪头,她记得迪卢木多曾经说过, 他的愿望是将胜利献给自己的主君吧?   “我要感谢你,萤。到了最后的时刻,我才明白, 我内心真实的愿望……”迪卢木多眼中有着释然的神采,俊逸的笑容闪耀生辉。他缓缓站起身,即使身体正在逐渐消散的途中,却不妨碍他手握残破的武器,朝着自己最后一个对手发起冲锋。   “哼。”双手抱臂的金发的王者,用居高临下的蔑视目光看待俯冲而来的骑士,身后的王之宝库涟漪大开,无数宝具毫不留情地锁定敌人。   然而到了这个关头,枪兵的敏捷几乎因情绪的牵动到了一种非人的地步,即使是在超脱与人类的英灵之中也是顶尖的速度,让他几乎是轻而易举地躲开所有攻击,转瞬之间,已经靠近了Archer。   “疯狗!”吉尔伽美什脸色阴沉,终于无法再保持远距离的射程,转手从宝库中抽出一把宝剑,挡住袭来的枪尖。   短短十几个回合的交战后,枪兵魔力耗尽,遗憾地彻底退场,而脸色黑沉的吉尔伽美什站在原地,躯体上多出数道伤痕——那黄金的宝具铠甲,无法抵抗【破魔的红蔷薇】的效果,被直接穿透铠甲击伤了内部。   “竟敢如此亵渎本王的玉体!”吉尔伽美什咬牙切齿,看起来相当有暴走的倾向。   下一秒,美狄亚修长曼妙的身形挡在萤的面前,向来在外人面前相当在意维持神秘形象的魔女此刻形容狼狈,发丝凌乱,胸口处的布料被血色浸满。   “小萤,这家伙真的不好惹!你先避开风头,我马上找机会把他御主鲨了!”神代的公主殿下同样的咬牙切齿,激动得说话都带了点奇妙口音,但已经不敢正面迎上去,显然在Archer手下吃了不少苦头。   “……”萤打量着美狄亚,轻微皱起眉头。   “哎呀,不要看。”美狄亚朝着萤的方向摆了摆手,这一刻魔女的脸上竟有些委屈,“真是的,我可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   被欺负了。   趁着自己被圣杯意识拉入圣杯内壁的时候,自家两个从者全部被欺负得惨兮兮。   萤的眼神开始变得悠远而深邃,仿佛有着无穷的神秘古老气息从那里面弥漫出来。   “走得了吗?既然跟刚才那只疯狗是一伙的,就一并处以极刑吧。”吉尔伽美什流露冰冷的微笑,史上最为古老尊贵的国王对于杂种们的冒犯表示气疯了。   美狄亚额角露出冷汗,神色紧张,却完全没有一星半点的绝望,正相反,还有些期待的样子。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实力水平与对面那个金闪闪的家伙的差距,知道只凭她的话,绝对无法在明面上击败对方。   然而这又如何,她们之中最强的那个还没出手呢!   萤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圣杯,表情随意地松开手。   带有魔力的圣杯自动悬浮上升,到达大约离地十米的高空后,停在半空不动了。   那精致的杯体带着某种神秘学上的魅力,仿佛在无声地发出引诱的呼唤。Lancer退场之后,圣杯肉眼可见得又明亮了一分,杯身周围亮起一圈洁白而神圣的光晕。   唯有萤可以看到纯白光晕下的黑泥。   远坂时臣目光痴迷地看着升上天空的圣杯,原本看着萤抢跑一步取得小圣杯的烦躁与恼怒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即将得偿所愿的满足与狂喜。   我果然是圣杯选中之人!除我之外的人,即使拿到圣杯也无法许愿吧!   任何一个拿到圣杯的人照理说都应该要立刻许愿才对,远坂时臣对于萤放弃圣杯的做法,做出了自认为合理的推测:“Lancer的御主,既然已经被圣杯拒绝,还不打算放弃吗?现在认输的话,我以远坂家主的名义起誓,绝不会伤害你的性命。”   “……没有啊。”萤随意地看了眼远坂时臣,回答,“只是,退场的英灵数目,还不足以许愿。”   远坂时臣志得意满的神色一滞,过了半晌才叹道:“原来如此!不,果然如此!”   远坂时臣用暗沉的眸光悄然注视着自己一直以来都相当尊敬的Servant,闭了闭眼,深深弯腰行礼:“英雄王啊,这是最后了!请诛杀这最后的害兽吧,于您的光辉照耀下,我们即将赢取最后的胜利!”   美狄亚瞳孔一缩:“英雄王!吉尔伽美什?!”   “哈哈哈哈哈,没错,既已识得本王之名,还不拜倒于本王的辉光之下!”吉尔伽美什大笑着,对美狄亚脸上不自觉流出的强烈忌惮表示赞许,他心情稍微转好,也就不吝惜对自己的臣下提点一二,“不过时臣啊,你该不会忘记了,还有一个躲在暗处的老鼠没有被揪出来吧?”   远坂时臣悚然一惊,恍然道:“Foreigner!”   他反应过来后,顿时有些冷汗直冒,不知为何,从刚才起,他不自觉就忽略了原本一直相当忌惮的Foreigner,脑海中下意识地思考着杀死美狄亚之后如何利用令咒让自家的英雄王自戕了。   明明在这场圣杯战争之中,还有一个最神秘、隐藏最深、迄今为止从未出场过的Servant,才最应该重视!   在打空自己的手牌之前,必须要保证已经彻底没有敌人了啊。   不过……Foreigner……真的……是敌人吗?   贵气而优雅的男人湖蓝色的凛冽眼瞳之中,不知不觉布满了血丝。   远坂时臣在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潜意识的引导下,目光直直注视着一直保持着冷静旁观神色的萤。   像是看到了什么无法抗拒、无比渴求的事物一样,他难以克制自己不去看她。   那是光芒。   那是理想。   是远坂家代代追求的根源。   是至高无上的主人。   ……   萤的意识脱离了身躯。   这具被美狄亚精心制造、被Lancer舍命守护的柔软躯体被美狄亚珍惜地接住。   邪神庞大的躯体化作云雾,如同覆盖重叠着星空的奇异生命体,第一次出现在这个神秘而古老的世界之上。   星球的意识、人类的泛意识体,自古以来守卫着这个世界的存在的目光,短暂地被圣杯的力量遮蔽。   萤挣脱了束缚,再次回到这个邪神的躯壳,她肆无忌惮地散发着邪异的气息,心中泛起一阵玩味而冰凉的杀意,因为意识到自己缺失的东西而感到怒火愈发高涨。   想必以她的情绪作为养料的身躯,此刻必然变得更加强盛了吧?   “啧。这种等级的怪物啊,在这个时代可是相当少见了……”吉尔伽美什啧了一声,年轻俊美的脸上看不出多少恐惧,嫌弃与新鲜感并存,那表情看起来既想要毁灭,又有些想要收藏的跃跃欲试。   天之锁(Enkidu)从宝库窜出,银白而纤细的华美锁链哗啦啦作响,具有对神特攻属性的奇异宝具,正是吉尔伽美什最为心爱之物。   萤伏下身躯,注视着银白的锁链,感应到微弱的被克制的感觉。   Archer,吉尔伽美什,史上最古英雄王。根据圣杯中此世之恶提前传出的情报,确实是个相当棘手的家伙。即使对身为邪神的萤而言,那个屠神专用的锁链也是有效的。   没办法,她的攻击力相较之下太弱了。   庞大的星云体遮蔽着天空,从云朵般的身躯上冒出一双双没有睫毛、黑白分明的眼睛。那眼中毫无情绪,仿佛某种冰冷的射线般的,遥望着从底下飞窜过来的天之锁。   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   吉尔伽美什狂妄的笑容正在展露之际,神色忽地变了。   一道沉稳、熟悉、从容不迫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以令咒下令,自戕吧,Archer。”   “时臣!!!”吉尔伽美什这一刻的神情异常可怖。   “以令咒下令,自戕吧,英雄王。”远坂时臣的神色甚至依旧带着恭敬,他微微朝着僵硬在原地的吉尔伽美什弯腰行礼,声音温和地下达第二枚令咒。   “可、恶……”吉尔伽美什怒极反笑,“你这家伙,到了最后倒是给了我一个惊喜啊?”   “非常抱歉,我的王。以最后的令咒下令,请自戕吧。”远坂时臣抬起脸,一双湛蓝的眼眸深处,血色的鸢尾花肆意绽放。   “是吗,直到最后也不是出于自己的意志啊。你就是这么无趣的家伙。”吉尔伽美什的神色骤然冷淡下来,无趣地撇开眼眸。   血花四溅。   直到退场的最后一刻,那双红玉般的蛇瞳仍然死死盯着天空的邪神。到终结时才情愿开启【全知全能之星】【千里眼】的贤者,终于看透了所有的真相与未来。   “哼,这次的游戏总算是有些出乎预料了。”他笑着说,“下次见面,希望你还能带来新的惊喜,■■。” 第58章   望着金发的王者身形化作灵子消散在空气之中, 萤在半空中舒展呼吸,感到一阵愉悦的情绪波动。   唔。魔力这下够了吧?   不够的话,把美狄亚先送进去到时候再抢出来?也不行, 那样的话美狄亚的许愿机会就没了。   萤以俯瞰的视角观察圣杯。   升空的圣杯此刻, 空无一物的杯体内, 逐渐开始溢出漆黑的液体。   水位升高, 直至满溢。   盈满的黑色液体从杯中倾泻而出, 逐渐在地面上蔓延开来。   “足够了吗。”萤瞬间得到信息, 转而联系了美狄亚, 告知她要许下的愿望。   覆盖天空的外神, 升临半空的圣杯,邪异的黑色液体, 一切的一切, 给所有幸存的旁观者带来极大的震撼。   “这、这个是……”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间桐家宅邸外, 间桐雁夜抱着间桐慎二, 眼神有些恍惚,“这就是, 所有人都在追求的圣杯吗?为什么是这个样子?”   这幅德行, 说是能实现愿望的万能许愿装置都没人信, 还不如说是献给魔鬼的邪恶祭.祀。   即使以间桐雁夜的粗略魔术知识来看,也能感知出圣杯的魔力中蕴含的不祥。   这种邪恶的感觉, 直接让间桐雁夜联想到了某个人。   “难道……圣杯其实早已经被她污染了吗?还是说,刚才得手之后,她对圣杯做了些什么……!”间桐雁夜瞳孔紧缩, 脑中已经脑补出无数可怖的阴谋。   难道,从圣杯战争的一开始到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在萤的预料之中吗?   一开始选择的樱, 后来的自己,乃至召唤来的美狄亚,一切的一切不知不觉就被萤所掌控,祂最终也成功依靠这些完美达成了自己的目标。   就连时臣都……   间桐雁夜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的老熟人。   这个实际上间桐雁夜一直隐隐嫉妒的男人,此刻仍然如同失了智一般,在以三枚令咒强令自己的英灵退场后,他似乎还完全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在看向满溢黑暗魔力的圣杯之时,蓝色的瞳孔中满满的都是渴求。   “终极的圣杯……终于出现了。”远坂时臣以朝圣般虔诚的神色,一步步朝着危险的区域走去,“吾辈远坂家代代追求的希望,魔术的终结,起源的【根源】……”   “喂,别再过去了,你想死吗?”间桐雁夜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刻是如何想的,明明心中恨不得杀了远坂时臣,此刻却不由自主地扑过去死死拉住自己的死对头。   “你疯了吧,到了这个地步,还想争夺圣杯吗?”   已经失去了英灵的御主,实际上在圣杯战争中败北。也许以后会出现能够以人类之身比拟英灵的存在,但这个人绝不是远坂时臣!   以他现在的状态,想要与掌控了一切的萤对抗,完全就是以卵击石!   “争夺……”远坂时臣僵硬地转头,与间桐雁夜对视了一眼。   “……”雁夜颤栗着,不自觉收起了手。那双浑浊的蓝色瞳孔中,蕴含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已然彻底失去了远坂家主曾经的优雅风采。   “已经……结束了。”樱不知何时出现在雁夜的身侧,与他一起,遥望着远坂时臣毅然朝着落满污泥的圣杯而去的背影,轻声说。   溺毙于梦想之人。   这一刻的远坂时臣,不是远坂家主,不是一个丈夫,不是父亲,只是一个追求极致的魔术师罢了。   在樱迄今为止的单纯生涯中,未尝不曾受过远坂时臣的影响。在她眼中高大、从容、仿佛无所不能的父亲大人,因为不忍浪费她的魔术资质,而将她送往间桐家,事先当然与她说明过。   如果不是受到的伤害过于疼痛,如果不是遇到了有着纯粹想要折磨人的恶趣味的间桐脏砚,樱也许会逐渐成长一个优秀的女魔术师,认同并继承他的思想。但实际上并没有如果。樱也在无尽的苦痛经历之中,遇到了千万分之一的奇迹,彻底扭转了命运。   轻而易举地如同碾死虫子般地碾死了爷爷,将从她从地狱中拯救出来的萤,从那以后,就是樱唯一的信仰了。因此当萤对远坂时臣毫不留情地加以利用时,樱毫无阻拦的想法。如同他的父亲在女儿与魔术之间做出的毫不犹豫的选择一样。   看到此刻的远坂时臣疯狂的模样,真正发自内心为他感到悲哀的,居然只有间桐雁夜一个人而已。   雁夜侧过脸,看着身侧的小樱面无表情的秀丽脸蛋,心中升起的,不知该说是恐惧、还是对命运的痛恨。   黑泥落雨般打湿地面,越来越多,在接触到周围的废墟建筑时,飞快地引发了大火。   暗红的火星犹如喷发末途的岩浆,灼烧着一切,并且飞速地蔓延,漆黑的烟雾将大气一并污染,在这仿佛末日天灾般的场景之中,忽地响起了一阵哭声。   那是婴儿的啼哭。   萤轻轻飘落在圣杯的周边,目光好奇地落在原本空荡荡,此时却突兀地多了一个幼体的杯身内侧。   一个白嫩嫩、胖嘟嘟,正闭着眼睛,小拳头放在嘴边干嚎的小婴儿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   萤不由好奇地伸出手。   在她那烟雾状的触须碰到圣杯的瞬间,仿佛是受到了强烈刺激,杯身中原本慢吞吞涌出的黑泥仿佛井喷一般地涌出,瞬间淹没了萤的部分本体。   在那瞬间,天空一黑,萤感觉身体一重,不知何时又变回了人类的形态。她手中握着圣杯,在空中快速下落着,直至跌倒了厚厚的黑泥之中。   “萤!”一直保持旁观姿态的美狄亚惊叫一声,连忙冲过去拉住萤,却一并被黑泥淹没了。   仿佛海面上掀起的暴风雨般的波涛与浪涌,在间桐雁夜惊悚的视线之中,黑色的海浪激起数十米的高度,紧接着狠狠扑了下来,将一切淹没于黑潮之中。   天地间一片寂静。   只余下婴儿响亮的啼哭声隐隐发出回响。   萤安然无恙地坐在温暖柔软的黑泥床垫上,随手将圣杯抛在一旁,然后将杯中的婴儿揪了出来。   一个神秘的坐标已经出现在她的脑海中,萤死死记下了。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横滨的世界坐标。萤许下的所有愿望都不打折扣地实现了,这让她心情不错,也愿意对同样达成心愿的此世之恶施加一些关怀。   就是那取出婴儿的姿态如同拎猫一样,让原本中气十足哭泣的婴儿顿时‘嘤’了起来。   “安哥拉?”萤露出微笑。   “啊……嗯……”婴儿有一双灵动的眼睛,此时笑得眯了起来,仿佛会说话一般,任何人都能感受到它此时的喜悦。   那是作为这个世界真正的一份子,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喜悦。   “啊嗷呜……”小手臂胡乱挥舞着,小婴儿看样子试图对萤说些什么,但是口中吐出的尽是些意味不明的语句。   “已经彻底变成普通人了吗?”萤轻轻抚摸了下他光溜溜的脑袋,从那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中看到自己此刻的身影。   只是一瞬间,她就有些呆愣住了。   那是一个黑发黑眸的少女,大约十六七岁,面容秀美、气质娴静温雅,看起来像是图书馆常见的那种安静的文学少女。   萤:……   仅仅是看着这个样子,她好像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   在失去自己的身躯,又本能地不愿使用邪神本体的时候,萤用宝石为自己创造了第一具身体。   而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美狄亚也为她精心制作了一具堪称完美无缺的人造人躯壳。   那两具人形身体无疑都是很好看的,几乎是正常人类无法达到的完美程度,从面容到身体到肌肤,看起来无一不是精致无暇。   但唯有这一次,安哥拉纽曼通过黑泥使她受肉的身体,明明相比较之下很平常,却给了她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   萤不自觉凑近了小婴儿的眼睛,在他漂亮清澈的黑色瞳孔中,默然而专注地凝视着自己的此刻的身影。   过了足足好几分钟,小婴儿的眉眼奇怪地抽搐了两下。   一股颇为贱格的声音突兀地传入萤的脑海:“大姐!不用这么自恋吧!这不就是你原来的样子嘛!”   萤回过神般地,眨了眨眼,冲着婴儿露出微笑。   婴儿·安哥拉纽曼打了个寒颤,顿时怂了:“好吧好吧,你想看多久都行。刚才那个金闪闪退场时候收取的魔力出乎预料的多,我看着有空余的就额外给你送了个身体,大姐你喜欢吗?”   萤慢里斯条地回:“谢谢,这份礼物我很中意。”   这幅与先前反差过大的样子,让安吉拉纽曼有些怔愣,甚至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多余的事情。作为早已经忘却过去人类记忆的此世之恶,他可能真的不太理解这个原装一样的身体,对于一个回忆一片空白、被夺取名字与身体,甚至连情绪都被不知不觉压制,险些失去寻回与复仇的执念的人类来说,是怎样的一种刺激与……慰藉。   萤一瞬间对待安哥拉的态度就变得温和了。对于她来说,这个圣杯意识着实非常会做人,虽然两人是在交易,但交易之外,他又格外热情地附赠了不少令人开心的赠品,那么相应的,萤也愿意为他提高待遇,多做些考虑。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萤问道,“我还以为你是打算以承认的形态出现的。人类的婴儿想要健康地长大,在人生的旅途中遭遇的危险可不会少哦。”   “感觉一下子话多起来了呢,大姐。”安哥拉吐槽了一句,又很直接地说,“这种事情就交给大姐你安排吧!我知道你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无论如何,至少在走之前,记得给我找一户好人家啊!”   萤想了想,有些不太放心:“这个世界能发现你的存在还是有的。你要不要跟我走?”   如此细心体贴善解人意的萤,让横滨那群小伙伴看到的话,说不定会感动地哭出来。   但安哥拉纽曼也毫无自觉地接受了这样的好意。小婴儿露出可爱的笑容,与年龄不符的充满少年气的声音与萤的意识交流着:“虽然这个提议也不错,但是大姐!我现在更想要的,是过一过普通人类的生活哦!”   “这样啊。”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会尽力,找一个让你满意的人选。”   这个世界固然危险,但据说魔术的世界与常世也是泾渭分明的。再加上人类文明的发展进步,想要找一个能让婴儿平安长大的地方,虽说要费点心思,但其实并不困难。   更何况萤手下还有堪称万能小助手的神代魔术师美狄亚,想到这里,萤立刻转头招呼自家的手下:“美狄亚……咦?”   萤的身后,原本站着美狄亚的地方,现在是空无一人。   仔细一看,脚下的黑泥淹没了周围的建筑,现在周围安静到连鸟叫声都消失了。   萤眯了眯眼,开始感应被自己打下印记的众人的下落。   很快,她找到了美狄亚所在的方位。通过印记,萤能发觉现在的美狄亚的精神状态不太对劲,似乎受到了什么强烈的刺激,萤立刻直接命令对方出现在她面前。   而下一刻,从漆黑的黑泥中挣扎出来的修长倩影,让萤都忍不住愣了一下。   原本身上披着的紫色与墨黑相间的斗篷不知何时已经不见踪影,露出女人清丽秀雅的面容,蓝色的长发有些潮湿感,周围仿佛有着若有似无的黑气萦绕,美狄亚在萤的面前睁开眼睛,一双湖水般的眼眸变得漆黑,仿佛有无尽的邪恶从里面蔓延出来。   美狄亚:“负心的男人……无趣的世界……都应该遭到无情的毁灭!男人啊!都变成小猪吧!”   萤:……   安哥拉:……   萤:“……解释一下,什么情况?”   婴儿一脸的无辜:“这个啊,你知道我是此世之恶嘛!圣杯中因为我而受到污染的魔力,有时候对于这些英灵来说,是比较危险的东西,可以污染他们的灵基,甚至强制转变职阶的。”   “……美狄亚变成狂战士了吗?”萤问。   “不不不,再怎么样也不会变成战士的。”安哥拉说,“就是变得性格更恶劣了一点,还是原来的Caster哦!当然,如果是大姐的话,可以直接吸收掉她身上的那些魔力,让她恢复正常的。”   萤闻言尝试了一下,触须搭上去,将正缠在美狄亚的灵基上,不断污染她的漆黑魔力直接当做食物吸收。转瞬间,美狄亚就恢复了常态。   “萤?”回过神来的魔女立刻当做一切都没发生,眼神无辜地看了看自己的御主,“啊,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做吗?”   萤微微摇头,目光微亮地看向了地面。   视野范围内几乎一望无尽铺开的黑泥,似乎都可以作为食物的样子……   “虽然看起来很壮观的样子,实际上里面蕴含的魔力也不是太多啦,因为几乎都被我们拿来许愿用光了嘛。”安哥拉纽曼说,“圣杯战争中,小圣杯的魔力源最初是由‘天之杯’也就是艾因茨贝伦家族最初的那位圣女化成的大圣杯提供的,现在圣杯仪式已经结束,从那边传过来的魔力用一点少一点,再这样继续蔓延下去,大概很快就会失去神秘效果啦。”   “是吗。”萤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地面,没有再尝试吃下去。   说实话,有了这个原本的身体之后,她也不知不觉有了点偶像包袱,不太想用自己原本的身体做出太过于丧病的举动。   美狄亚此时已经主动接过萤怀中的圣婴。   萤稍微和她解释了两句,虽然有些震惊,但美狄亚也很快就接受了现实。   不如说,对于能够一直跟在萤的身边,而不是因为圣杯战争结束而被迫回归英灵座,美狄亚表示很赞。   作为唯一存活地魔术师,美狄亚在接受了现在的情况后,立刻开始忙碌起来。不仅要放出大量使魔朝着四边放飞收集情报,同时还要重新与樱和雁夜等人取得联系,同时,对于堪称是‘世上所有恶的集合体’的安哥拉,她有些好奇,此刻正暗搓搓地用各种隐蔽而不伤身的魔术检查着小婴儿的身体。   而安哥拉纽曼也没有太过排斥的样子,舒服地蜷缩在美女大姐姐的怀抱当中,很是自在地发着呆。   过了不到半个小时,黑泥犹如潮水般褪去了。   根据美狄亚的使魔观望到的情报,虽然似乎有从郊区蔓延到冬木市区的样子,但是由于扩散的速度并不快,加上之前战斗造成的余波、与圣堂教会的干涉,导致大多数普通人都成功撤离,真正造成的伤亡并不大。   而与此同时,她的使魔还在不同的地方发现了一些相当有意思的人。   在黑泥的潮水褪去后裸.露出的尸体之中,有一具老熟人,也是之前死在战斗中的言峰绮礼竟然非常奇妙地复活了。而另一边,之前战败逃离的卫宫切嗣,身上的伤似乎全都好了,却正枪杀了一个半疯狂的短发女人,此刻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这些圣杯战争的失败者,却仿佛是得到了圣杯最后的仁慈,往后会有怎样的命运,倒是让人有些好奇。   而在黑泥降落之后,及时转移到虚数海中的樱,也带着身后的一群拖油瓶重新出现了。   小樱在确认圣杯战争确实结束后,欢快地朝着萤的方向跑去。   在看到美狄亚怀中拥抱着的婴儿时,她不由露出好奇的眼神。   而这一夜被折腾得够呛,反复死去活来的间桐雁夜,也终于彻底放松下来,身体往地上一坐,无比疲倦,非常想要给自己点根烟。   间桐慎二意外好运地在这场圣杯战争之中活了下来。   因为自身的存在过于渺小,从始至终都没有谁针对他有什么杀意。   因为间桐雁夜与樱有意无意地护持,最后作为一个普通的幼小孩童,就这样稀里糊涂、又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一个无比危险的夜晚。   在得到了最想要的东西之后,萤没有在这个世界继续停留的打算。   花了几天的时间,让降生的此世之恶寻找自己满意的监护人,同时让美狄亚制造出能够在虚数海中横渡的载具后,萤带着樱与美狄亚,干脆利落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与最初刚来的样子不同,萤离去之时,已经给这个世界带来了足够大的改变。   如果不是安哥拉在作为圣杯意识的时候帮忙做出了掩护,当萤带着美狄亚这个英灵座上的英灵离开的时候可不会那么顺利。   而在冬木市原地,目送萤带着自己最想要保护的那个小女孩离去,间桐雁夜的目光之中满是怅然。   他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保护小樱。   但直到圣杯战争之中,看到小樱的表现,他才发现,不知不觉中,需要保护的人已经变成了自己。   他的心中对于萤的畏惧从未减弱,作为完成见证了圣杯战争的参赛御主,他也许不清楚一些内幕,但光凭自己肉眼观察到的画面,就感到了深深的敬畏。   在他眼中,能够将圣杯一并‘污染’,直至散发着与她一样的邪恶气场、以一己之力一夜结束圣杯战争的萤,简直堪称此世最大的邪恶。   这场战争给冬木市这个土地带来了太大的影响。   神秘的天灾、魔法般的传说在这个城市流传,被毁灭的郊外时时遭到不少游客瞻仰。   圣堂教会拼命引导流言,但因为儿子言峰绮礼在圣杯战争后再也没有回来,圣堂教会的言峰神父十分担忧,大半的精力投入到了寻找儿子上面。   而原本应该负责保守神秘的冬木市地脉管理人——远坂家,此时因为家主的疯狂与失智,正陷入焦头烂额之中。   原本被送去别的城市的远坂葵与远坂凛回来之后,年幼的凛在雁夜的帮助下提前继承了远坂家家督的位置,艰难地撑起一个家族的各种事物。   而远坂葵日日夜夜照顾着失去神智的远坂时臣,几乎沉浸在悲伤之中,心中再没有多余的位置留给旁人。   间桐雁夜带着间桐慎二与一个小婴儿,干脆住进了远坂家,一边帮助年幼的小凛处理事务,一边尝试安慰悲伤的远坂葵。   就这样过了几年,等到了远坂凛学习宝石魔法、家中各种花销导致财产拮据的时候,间桐雁夜意外发现了自己在写作方面的才能。   他将那一场铭刻在他灵魂之上的神秘战争化为灵感,将午夜梦回之际,那道混沌般的星云体带给他的浓烈阴影迷迷糊糊地描绘在纸页上,意外地写出了一部大火的长篇小说。   间桐慎二在读了那篇小说后,只能佩服自己二叔的胆量。   在小说中那个幕后大boss的存在……是不是有点眼熟啊?这都敢出版?   二叔,是真的不怕死。   在降生之时,亲自选定了抚养者,此时已经开始上幼稚园的安哥拉,笑嘻嘻地坐在间桐雁夜的书房。他悠闲地品读着雁夜的小说,读完直接将书取走。   第二天女仆在整理安哥拉的卧室时,在他的床头柜处,看见一个打了蝴蝶结、被包裹得四四方方的礼盒。   “真少见,是少爷要送给谁的礼物吗?”女仆有些欣慰地笑了。 第59章   横滨, 港口Mafia总部。   一个红发少年手里拿着本杂志,步履匆匆地跑进总部,脸上带着笑, 看起来相当活泼。   但当还在一楼大厅的人看到他的身影时, 都是相当统一地保持沉默, 并且很有经验地在他走路的前方让出一条通道。   下一秒, 少年用几乎出现残影的速度跑进了恰好闭合的电梯。   那掀起的劲风吹开众人的外套衣摆, 令人情不自禁地想象,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挡在他前面, 就会像动画片里那样被夸张地撞飞出去吧。   这种事切实地发生过两次之后, 就算是再迟钝的人,在面对红发少年时, 都能长出记性。   “伽尔玛准干部, 还是那么跳脱啊。”有人抱怨般地说了一句。   “能在港口Mafia总部这样不守规矩的, 也只有伽尔玛了吧。”另一个人笑着补充了一句, “毕竟他那个异能力太神奇了,就算首领也要刮目相看吧。”   “不, 我觉得他能一直这么跳还不受惩罚的原因, 并不是首领哦。”第三人小声说, “是因为,他是太宰干部带进港口的人吧?”   某个堪称禁忌般的人名一出, 不少人都下意识噤声了。   就算是一开始说出这个名字的人,也立刻白了脸,捂住嘴露出后悔的神色。   与此同时, 也有不少人暗暗地看着某个同样在一楼的少年。   少年有着独特的尾端带着白色的黑发、纤细病弱的体态、秀气的脸与凶恶的眼神,此时正皱着眉,死死盯着已经合上的电梯门。   眼看他没有关注这边的八卦话题, 大家都是松了口气。   “话说,虽然芥川也是那位带进港口Mafia的,不过待遇跟伽尔玛完全不同嘛。”一人看着芥川龙之介捂着嘴咳嗽的姿态,忍不住小小声地说。   “没办法,芥川这家伙有时候做任务喜欢一意孤行,不听命令的手下肯定不受欢迎的嘛。”另一人也小小声地回答。   对于这些能来到港口Mafia总部办事的人来说,上面几个大佬的八卦讨论起来还是带劲的。   更别提这一年港口Mafia发展无比迅速,几乎是飞速的扩张,影响力比起之前翻了好几番,即使是作为中低层的人员,他们走出去腰板也都挺直了很多,整个人的精气神也不一样了。   芥川龙之介径自等到下一班电梯,随后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电梯门关闭之后,将那些背后的窃窃私语也都一并甩在了身后。   芥川龙之介大部分时候都懒得搭理周围那些只会说闲话的废物,即使听到他们明目张胆地在自己耳旁议论,也并不会做出什么反应。   除非他们提到某一个人——   黑白发少年握紧了拳头。   他在出了电梯后,快速赶到一个办公室门口。   正要敲门时,他听见房门半敞的办公室里传出一个活泼的声音。   “太宰大人,给!十分钟前刚出的杂志!我花了最快的速度去买的!”先前以极限的速度抢占电梯的少年兴高采烈地和某人说话,“报刊亭的老板都说这期的杂志大卖呢!看来织田作下次的稿费又要涨啦!”   “是吗。但是,伽尔玛,以你的速度根本不用十分钟来回吧?”另一道声音,是芥川龙之介刻入灵魂的熟悉声音,磁性悦耳,此时也带着笑意地回应说,“你绝对是事先在那里看完了织田作的文章,才带回来给我的,对吧?”   “啊哈哈……”红发的少年发出心虚的笑声,“也没办法吧!毕竟织田作的小说啊!在他投稿之前,谁能想到他真的能写出来,还写得如此真挚动人啊!如果萤殿下知道的话,一定也会迫不及待赶回来欣赏吧!”   太宰治沉默地托着腮,缠满绷带的修长手指翻动着手上的杂志,鸢色的眼眸复杂难辨,似笑非笑的神态,一下子让伽尔玛静了音。   他在心中暗自反省。虽然在心底无比的思念自己的主人,不过在太宰大人面前说出来就大可不必。毕竟与和萤殿下签订了契约、能模糊感知到她的安危的自己不同,太宰大人与萤殿下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灵魂羁绊,在萤殿下失踪的三个月后的现在,心中想必焦虑不已了吧。   “伽尔玛,你很得意?”已经逐渐迈入青年,眼神越发深不可测的太宰治,只是瞥了对面的少年一眼,就将他的心思完全看透,此时轻笑了一声。   伽尔玛顿时僵住,背后冷汗直冒。   不妙,怎么又莫名其妙得意忘形起来了!谁给他的胆子在太宰大人这个恶魔中的恶魔面前胡思乱想来着!危!   “芥川,你在吧。”太宰治懒得看他,眼神恹恹地略微提高声音,将一直站在办公室门外的某个少年点了出来。   “是,太宰大人。在下来汇报任务。”芥川龙之介神色紧绷,推开房门迈步走了进来。在路过伽尔玛的时候,那双银灰似的眼眸流露无法遏制的残暴恶意。   伽尔玛在心中吹了个口哨,对这只新来的恶犬毫无畏惧,反而庆幸这种时候来了个帮自己顶雷的。   “恩,这次的任务完成度勉强够格,没有造成太大的破坏。”太宰治幽深的眼眸注视着眼前自己一时兴起从镭钵街捡来的年幼异能力者,“你也算是稍微能派上用场了啊。接下来给你派发要求更高的任务,没问题吧?”   “是!完全没问题!不如说请尽情差使在下!”芥川龙之介精神一振,身后仿佛有无形的尾巴疯狂摇动。   “伽尔玛负责全程监督,这次任务的完成度会决定芥川晋升的幅度。当然,闹得太过难看的话,你也要付连带责任。”太宰治打了个哈欠,从抽屉里取出厚厚一叠资料,随手扔给伽尔玛。   “诶……诶??”伽尔玛手忙脚乱地接过资料,低头看了两眼就忍不住头皮发麻,超级麻烦的任务啊!再加上旁边这个眼神又开始充满杀意的不对劲后辈……他就知道太宰大人报仇从来不隔夜!   危·伽尔玛·危!   就在伽尔玛哭丧着脸准备接下任务的时候,他的脸色骤然一僵。   冥冥中,一种无形的预感击中了他的灵魂,让他浑身战栗,恐惧、兴奋、激动不已地跪倒在地。   “我,在,这里——!”   萤殿下!   伽尔玛的眼中已经彻底看不见周围的一切,心中脑中只有那一道逐渐清晰起来,以恐怖而粗暴的力度在探查、呼唤、锁定他的身影!   “太宰大人!请小心!”芥川龙之介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突然发疯的伽尔玛让他有些警惕,下意识护在了太宰治的面前!   而他即刻准备放出的罗生门,却在下一秒被太宰治抬手制止了。   “住手吧,芥川。安静看着就好。”太宰治在这一刻忍不住流露的笑容,让芥川龙之介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一袭黑色西装,拥有蓬松黑发的俊美青年,眼中流露的微光,仿佛一个期待美梦的孩子般。他轻声说:   “——没准是好事哦。”   下一刻,办公室侧面的墙壁整个崩塌,尖锐的金属造型船首猛地扎入,瞬间将站立在办公室中央的伽尔玛撞飞。   在飞速响起的警报声中,一道音色柔和悦耳的女声轻飘飘响起了:   “啊,到了吗?”   表面纹绘着金色纹路、华丽而精致的小型船具化作光点消失,其中的乘客不紧不慢地从墙壁洞开的裂隙中依次走出。   为首的黑发少女有着黑夜一般静谧而柔美的五官,眼眸轻缓地在室内逡巡。   在看到淡定站在墙角的太宰治,以及被撞碎在地上的伽尔玛(碎片)时,她轻微松了口气,眉眼舒展开来。   终于找到了。   正确的时间点。   “你……你……诶?!!”头部保持完整的伽尔玛看着走到近前,垂眸静立的少女时,整个宝石人都呆了。   脑海之中铭刻的契约不容他质疑眼前之人的身份,她毫无疑问是自己的主人,将他从地狱中拯救出的小小神明,但是、但是……   【违和感】挥之不去。   伽尔玛无法将眼前这个气质柔和温雅,犹如横滨街头常见的,会在咖啡馆品读文学巨著的文学少女,与自家那气质冰冷颓废,样貌稚嫩美丽但手段恣意妄为的非人之神联系起来。   “萤酱?”太宰治略微睁大眼睛,好奇地观察眼前的少女,与旁边二人都不同,他看起来没有一点紧张感,在对上少女的视线后,就确信了她的身份,微笑着呼唤道。   “太宰。”萤看着他,很普通地打了一个招呼。   不知道被戳中了什么笑点,太宰治嘴角的笑容明显扩大了。   芥川龙之介在一旁看着有些怔住。从他被太宰治从贫民窟捡回来开始,记忆中从未见过他露出这样的笑脸。说到底,一个Mafia组织中最令人恐惧的干部,会表现得像正常人见了好友一样寒暄才是异常吧?   从刚才开始,事态的发展一度让芥川迷惑。眼前之人奇妙的出场方式,对于港口Mafia的角度来看,应该算是入侵者吧?警报都还在响,想必很快就会有查看情况的武装人员赶赴过来。到时候要怎么收场?   “呀,怎么说呢。你刚才的话让我联想到织田作呢。”他听见太宰治用一种兴致勃勃的温和口吻说,“所以这时候我是不是该说,欢迎回来?”   “恩。”萤被太宰治的前半句话取悦了,眼眸中含着笑意,也很普通地回应,“我回来了。” 第60章   “你突然消失了三个月, 让早上起来发现你丢了的织田作很着急哦。不过后来我们找到那位无所不能的超能力者,他告诉我们你没事,而且很快就会回来。真是的, 三个月算是很快吗?”太宰治抱怨似的将萤走后的情报交代出来, 他的神色平静一如往昔, 接受现实的速度快到仿佛他们中间根本没有数月的分离。   “已经是最快了。”萤冲着他点点头, 肯定道。樱的年龄太过幼小, 即使有美狄亚这位神代魔术师在旁边帮忙精细校准, 降落在这个时间点也已经是极限了。   少女抽条的身形让她不必再如同过去那样抬头看人, 裸.露在外的手臂、颈部、脸部肌肤莹润白皙犹如珍珠, 微微弯起眉眼时瞳眸灵动而鲜活,以及因呼吸而略微起伏的胸口……再不会有人将这样的她错认成人偶了。   “萤酱的身上, 看样子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哦。看来这一趟旅行还算愉快?”太宰治略微勾起嘴角, 抬起缠满绷带的修长手臂随意挥了挥, 将外面冲进来的手下挥退。即使是名义上直属首领的武装部队, 在面对非首领的太宰治这样一个毫无解释的命令手势时,也只能毫无疑义地遵从。   仅仅三个月, 刚上任成为港口Mafia史上最年轻干部的双黑之一太宰治, 在没有森鸥外明确牵制的情况下, 恣意将操纵人心的恐怖智慧展现得淋漓尽致,无论对外对内, 都已经将自己的影响力扩大到了一个令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以威高震主形容都尚显不足的声望,以至于许多人坚信至今毫无动作的森鸥外已然将太宰治看做自己的首领继承人,大概即将在不久后退位让贤。   “要这样说也没错。”萤没有否认, “太宰,我找回了一部分的自己。”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纤长的手指细细搭在自己的眼睑边上, 轻微移动的指尖从眼角滑到眼尾,再慢慢移动回去。   那小心翼翼地、温柔地、仿佛带着病态意味的反复举动,让太宰治的声音不禁更轻柔了一些:   “……很好看哦?是如果在街边遇见,我会忍不住上前邀请殉情的那种可爱的小姐呢?”   萤微微睁大了眼睛。   “像是图书馆的十万书册里诞生出的书的精灵一样,织田作也一定会喜欢这样的女儿的。”太宰治笑着拿出手机,“不过多少要给他一点心理准备吧。我会通知他萤酱在这里的消息,在这里稍微等一会怎么样?”   那双鸢色的眼眸仿佛看透了她内心的想法,以最柔和的手段抚平她内心的担忧。   萤没有拒绝,眼神在室内扫了一圈。   “好~我们去森先生的办公室等吧,现在去刚好可以赶上爱丽丝的下午茶蛋糕!对了芥川,你负责把这里整理好,用罗生门~没问题吧?”太宰治牵起萤的手,两人一前一后大摇大摆地从被撞开大洞的墙面走了出去。   “是,太宰先生。”芥川龙之介条件反射般地应了一声,神色还有些呆滞,但身体已经下意识遵从命令动了起来。   他捂着唇咳了两声,看着满地狼藉的干部办公室。迟疑片刻,他身后的衣摆起伏,黑色的罗生门化作数个分支开始挪动地上的碎砖。   心中还在反复回忆刚才短短时间里露出从未见过的表情神态的太宰先生,芥川龙之介动作有些迟缓,不经意就踩过一道尸体。   “哇!芥川你小子小心点啊!”躺在地上的伽尔玛虽然感受不到痛觉,但被人踩在肚子上还是不满地叫唤了一声。   芥川龙之介低头冷漠地看了他一眼,罗生门捆住、扬起,面不改色地将这个红色的宝石人同地上的砖石一并扔到了门外堆积的石料堆里。   “打扫办公室,也包括清除你这种多余的垃圾吧?”   .   首领办公室,森鸥外坐在办公桌后,抱着难得乖巧躲到他怀里来的爱丽丝,面露苦笑地看着堂而皇之霸占了小女孩下午茶专座的两个不良大人。   森鸥外的神色有些憔悴,但在看到萤真正回来的一刻,心中又隐约松了口气。   他很是真诚地说:“刚才楼下那么大的动静,原来是您回来了啊。这可真是……太好了。”   不论她的外表发生了怎样的变化,被强制签订的契约还是让森鸥外一下子就认出了萤。尽管萤的归来意味着一个不可控的神重新君临了这片脆弱的土地,但相对的,当她没有显露出明显的破坏欲望,甚至可以算是己方阵营的时候,又能够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   “诶~真奇怪啊?森先生居然会对萤酱如此热情?我还以为长大的萤酱已经超出森先生的守备范围了啊?”太宰治将切好的蛋糕移到萤的面前,鸢色的眼眸在看向森鸥外的时候,眸色明显加深,嘴角勾起的笑容略微淡了一点,给人的感觉变得幽暗而带刺。   太宰治的话音一落,森鸥外明显感到背后一寒,无形之中似乎有着极强的杀意锁定了自己。他的额角留下冷汗,表情却还是一派淡定地回应道:“我对主人只有百分百的忠诚哦。比起那个,太宰君,与其挑衅我,不如向我们可爱的小主人解释一下,你这段时间的肆意妄为?如果想要港口Mafia的首领之位,你只需向她报备,我就可以拱手让出,不必做到如此地步哦?”   太宰治这段时间以来的各种大动作已经严重影响到森鸥外在组织的威望和首领地位。虽然他确实将港口Mafia的规模翻了几番,但随之带来的麻烦和忌惮也不少。更过分的是,这其中港口Mafia能获取的利润大半都被太宰治自己截下,善后的大量工作却堆积到他这个首领身上。   每天加班到深夜,森鸥外都记不清自己上一次陪爱丽丝出去买小裙子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萤对港口Mafia的事情漠不关心,只是森鸥外提了一句,她也就可有可无地问了太宰治一句:“太宰,你要当首领吗?”   在森鸥外与太宰治之间,她毫无疑问会优先顾及太宰治的意愿。   太宰治冲她露出清爽的笑容:“才不要!看看森先生的发际线就知道了,当首领超累的吧!反正就算我不当首领,森先生看在萤的面子上,也只能忍受我的作为吧?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做多余的事情?”   森鸥外的手情不自禁地伸向口袋,捏住一把锋利手术刀。   那瞬间爆发的阴暗杀意,太宰治宛若清风拂面一样地泰然处之了。   不仅如此,他突然想起什么似得,满面笑容地从西服口袋里摸出一张黑色银行卡,一脸轻松递到萤的面前:“对了萤酱,交房租了哦!为了凑齐这笔钱,我这段时间可是从未有过的努力啊!”   萤正咽下一口蛋糕。以黑泥受肉后的血肉之躯,品尝起久违的人类食物,这甜蜜柔软的滋味让她相当怀念。因此她吃蛋糕的速度很慢,态度认真。   接过太宰治的卡后,她随意看了眼,此时心中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卡里的钱能换多少个小蛋糕。   “是往后五十年的房租呢,我大概也活不到那么长,怎么说也足够了。总之,萤酱这下没理由赶走我了吧?”太宰治托着下颚笑看着她,那张年轻俊秀的脸消去了些许青涩,变得更为成熟俊美,那鸢眸略微弯起,长长的眼睫下瞳孔中迷离得仿佛醉酒般的波光熠熠生辉。换做是任何一个人类女性此刻恐怕都要醉倒在那危险而诱人的眼瞳中。   但萤只是坐正了身体,用全新的眼光打量自己手中的黑卡,又略带新奇地打量着眼前的黑发少年。   作为人类他真的很厉害。这赚钱能力堪比黄金律了吧。   一旁的森鸥外听得有些一头雾水,疑惑地问:“等等,太宰君。你的意思是说,你这段时间动作频频,只是为了赚取房租?”   太宰治骄傲点头,表示:“是一年租金一亿的超豪华公寓哦!当然森先生就算每年交两亿也进不去的!”   有什么好骄傲的吗?你这不是被狠狠宰了一顿吗??   森鸥外手捂胸膛,感觉心痛得无法呼吸。一年一亿的租金,太宰治一下子上交了五十亿!这些钱可全是从港.黑洗出去的!   太宰笑得很开心:“流动资金都抽光了,大概我名下那些不动产也会稍有影响吧,不过问题不大。只要稍微盯着点,往后每年都会有源源不断的资金流出来。总之,接下来就不用工作啦!给我放假,森先生。”   森鸥外沉默片刻,打开了办公桌下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小药瓶。   太宰一脸好奇:“森先生在拿什么?是能让我无痛自杀的药物吗?”   森鸥外从里面取出两片自己吃了下去,脸色安详:“是降压药,太宰君。”   在萤的面前不敢说话、一直保持沉默的爱丽丝此时终于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真可悲啊,林太郎。”   织田作之助赶来的时候,首领办公室还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气氛中。   试图吞服整瓶降压药自杀的太宰治与被可恶的名义下属抢走整瓶最后的心理慰藉的森鸥外,这两个人正在彼此用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相互洗礼,互相伤害,场面之精彩,话语之意味深长,让看热闹的萤叹为观止。   推门的声音打断两人的对话,红棕发色的男人从外面走进来,一双灰蓝色的眼眸粗略环顾,一下子定格在萤的身上。   “萤?”织田作之助快步走了过去。他头发凌乱,下巴的青色胡渣非常醒目,眼下有着不浅的黑色眼圈。当他沉着脸一言不发地迈步时,意外得给人以巨大的压迫感。   萤抿了抿唇,看着织田作之助走到近前,沉默了几秒,才轻声喊:“织田。”   织田作之助仔细打量了她一番,确定自家孩子没有受什么伤,才放松下来,轻轻弯腰抱了抱她。   “一下子长大了啊。”他说,“难道是在异世界过了很多年吗?”   “不,织田作。这不是过了多少年的问题,原先的萤酱可是宝石人诶?还是粉色眼睛哦?跟现在完全不一样吧!”太宰治忍不住接话。   “是那个吧?异世界转生什么的。最近的轻小说很流行这个啊。”织田作之助想了想,做出一个猜测。   太宰:“所以你为什么会去看轻小说啊!”   织田:“之前出版社那边询问我有没有写轻小说的意向,就稍微了解了一下。”   太宰:“那什么出版社的?报上名字,我帮你换一家!”   两人仿佛表演漫才一般的来回对话中,萤不由放松下来。一切似乎都与往常无异。   她此刻的心情有些莫名的高涨,微微张口,略带微妙意味地弯起嘴角附和:“某种意义上,说的也没错,织田。”   异世(拥有圣杯的世界),转生(受肉)。概括得非常完美!不愧是织田! 第61章   接到了人, 织田作之助就准备带她回家了。   太宰治口头敷衍地跟森鸥外请了一个不定期长假,任性地抛下一堆工作,理直气壮跟着两人跑了。   回到熟悉的地方, 萤就将藏在虚数空间的樱和英灵化跟在身后的美狄亚召唤出来。简单地对织田作之助介绍过后, 织田家的公寓就此多出两个新的住户。   再加上在外出差的梦野久作匆忙的回归, 原先和织田作一起在家的雪女……织田家有着闹鬼之名的公寓楼随着真正主人的归来, 也逐渐变得热闹起来。   傲慢的魔女美狄亚意外对织田作之助这种类型的男人有点没辙, 除了他之外, 所有萤的仆人统统被她挑剔指责了个遍, 对于他们照顾萤的生活起居能力感到绝望的美狄亚选择亲自系上围裙, 没几天就熟练成为了一名贤惠的家居妇,将织田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而樱因为年纪过小, 生性内敛, 并不太与其他人交流。再加上背负着萤的指令, 她在大多数时间都在虚数空间追寻游荡, 只有偶尔有空闲的时间,会出现在厨房帮美狄亚一起做饭。   萤很快发现织田作之助投稿的小说已经出版的事实, 看遍了男人出版的三篇短篇小说后, 她有些遗憾自己错过了织田作之助那样重要的一段时光。   会成为写出这样细腻笔触的小说家, 织田一定相当努力吧。原本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写小说的织田作之助,到底是如何在她消失的那一段时间里发生了蜕变?   “有一次, 因为我和太宰去LUPIN喝酒的时候,遇上了夏目先生。”对于萤的疑惑,织田作之助语气平淡地做出了回应。   夏目漱石。那是引导他走上对作家的向往之路的引路人。即使立场相对, 织田作之助也很尊敬的男人。   “他说,为了家人的安危而做出反击的行为,无论如何也不能被认定为是罪。”织田作之助眉眼舒展, 与往常一样略带迟钝感的脸颊上,多出一种释然的神采,“然后太宰和我说,如果因为这一点而拿不起笔,不就像是在说,我的理想与对萤的感情是相斥的吗?”   “织田能想通,太好了。”萤有些开心。   “而且,前阵子遇上鬼灯阁下。”织田作之助补充了一句,神态轻松,“他说我的话,死后应该会下地狱的。”   如果没有意外干扰的话。   “这是值得高兴的事吗?”萤疑惑地问。   “是哦。”织田作之助对她这么说了。   萤看了他一会,叹着气上前抱住了他:“那么,我也会陪你的。”   即使萤的年纪显而易见已经不能用孩子来形容了,但织田作之助对待她的态度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成年男人高挑的身材足够让他将纤细的少女像是抱娃娃一样抱在怀里。那种沉稳又守护的姿态,让萤感到异常的安心。   “等我完成复仇,夺回自己的名字后,就不要再离开织田了。”黑发黑瞳的少女舒服地趴在视为父亲和归宿的织田作之助怀中,依恋他的体温而不愿离去。   她还是有点自觉的,关于自己失踪后织田作之助的情绪,其实多少能从他的小说中看出来一些影子。   “复仇?”织田作之助愣了一下,眼神沉凝,略过疑问直接说,“需要帮忙吗?”   “唔。”萤呆了呆,“织田也想去吗?”   她忽地就变得有些为难。   .   “所以,萤酱其实是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不想将织田作牵扯进去吗?”   公寓楼的另一个房间,太宰治盘腿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给自己缠上手臂的绷带,眼神平静地看着突然闯入的黑发少女。   耐心地听着少女语序有些混乱的话语,太宰治很快集满了所有必要信息,拼凑出大致真相。   “胜率其实不高。”萤抱着膝盖坐在太宰治的边上,无神的黑眸看着天花板,“输了的话,‘萤’就会彻底不复存在。不能让织田看到这么狼狈的一幕吧?”   “只是这样?我还以为萤酱是不想让织田作担心呢。”太宰语带笑意,似是调侃又像是认真地问,“而且,既然胜率不高的话,为什么一定还要去呢?……既然织田作已经给了你新的名字,而现在你也恢复了人类的身体,为什么还要执着于过去呢?……这有什么意义吗?”   “如果不曾接触天空的话,也许会愿意永远沉醉在深海宽容的怀抱下吧。”萤斟酌着语句,摇了摇头,“不,不是那么明亮的意象,差太远了。这样说吧,如果不曾知晓自己的憎恨,我确实不会做任何多余的事。但一旦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那熊熊燃烧的憎恶的火焰,那就无法不作为,无法不将复仇作为对命运的最终抗争。”   太宰有些惊叹地夸张鼓掌:“萤酱!真的成为文学少女了呢!”   “因为最近在看织田的小说。”萤眨眨眼,“之前不是很了解,为了学会正确体会织田的故事,我特意去看了不少别人的作品。”   太宰:“结论呢?”   萤:“织田果然是最棒的!”   太宰治笑了。他说:“即使是为了最棒的织田作,你也有无法放弃的所要做的事情。真有趣,自我意志难道和身体息息相关吗?”   萤歪了歪头。   “变得……真正像是个人了啊。”   太宰用很轻的声音喃喃一句之后,刻意露出一副为难表情,俊美出色的脸微微鼓起,略带挑衅地笑着说:“不过我可不会恭喜你。你这家伙又给我一道难题啊!”   “是吗。”萤看着他,认真地说,“你的话,要帮忙我可不会拒绝。”   “织田作知道的话,说不定会很羡慕我啊?”太宰治微微勾起唇角,笑脸迷人而任性,“不过,可以哦。我接受了,随时愿意为了可爱的女士效劳~”   “给你美狄亚和樱的联系方式。”萤说,“尽情利用她们的力量吧。”   “Master~这个男人真的可信么?”金色的灵子凭空浮现,美狄亚的身影缓缓凝聚,穿着英灵服饰的神代魔女用挑剔而审视的视线打量着眼前尚未成年的人类少年。   根据她这段时间做家庭主妇的经历来看,眼前这个天天闲散无事、醒来就窜门骚扰织田一家的无赖少年,除了那一张几乎堪比魅惑泪痣的脸蛋之外,可看不出什么特别强大之处。   “太宰的智慧超越了这个世界。”萤语气淡淡地说,“有他加入的话,我说不定……能赢。”   在融合书的时候,萤接受了过多的情报,其中就包括其他平行世界的发展。在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她知道,太宰治这个男人在拥有趁手工具、并且决意释放自己的智慧时能做到何等境地。   美狄亚不会质疑萤的话,听了她的话,立刻端正了自己对太宰治的怀疑态度,转而严厉地说:“小子,既然这样,那么一切布局都交给你了,快过来交换情报吧!”   这时,空荡的客厅凭空浮现一道虚无的空间,像是有人从另一个空间拉开缝隙,一个小小的人影从里面走向外界。   “那、那个,萤……好久不见。”被萤呼唤回来的樱轻轻说。她有些怯怯地看了太宰治一眼,躲到美狄亚的身后。   “嗨,小樱是吗?我是太宰治,今后要一起合作了哦。”太宰治笑眯眯地凑到美狄亚身前,鸢色的眼眸略带新奇地观察着只露出半张脸的、气质虚无而独特的小女孩。   掌握空间的力量吗?不是一个世界内部的空间运动,而是穿越世界的空间力量,堪比神迹般的力量呢。我的【人间失格】会对她的能力有效吗?   太宰治还要继续靠近的时候额头被轻轻点了点。凭空出现在两人之间的萤用另一只手接住扑过来的樱,眼神认真地交代:   “要好好相处。”   “嘁。”正要凝聚魔术给某个少年一个教训的美狄亚失望地偏过头。   “好哦~”太宰治摸了摸自己残余痛感的额头,后退几步,保持着合理的社交距离乖乖举起了手。   就这样,临时组合的三人在鸡飞狗跳的磨合中开始了忙忙碌碌的行动。   与此同时,将麻烦全部甩出去的萤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缠着织田作之助的悠闲日常。   让她感觉奇妙的是,当织田作之助知道太宰治加入了萤的复仇计划之后,原本担心溢于言表的男人突然就淡定了下来。   似乎比信任自己还要信任那个尚未成年的少年。   夏日的风快要转凉的时候,横滨里世界突然传出一道爆炸性的消息。   某个国内的大资本家非正常死亡,高达五千亿日元的遗产流入黑市,一瞬间吸引了无数黑暗中的贪婪目光。   原本在突然崛起的太宰治的血腥震慑下安安分分的各组织们,在确定了最近太宰治不知为何没有再出现在港口Mafia的情报后,仿佛极限反弹般地变本加厉胡乱行动起来,无论是谁,都想要在那个恶魔回归之前,好好捞上一笔大的。   港口Mafia之前的摊子铺得太大,治下四处起火之后,森鸥外就格外忙得焦头烂额。他立刻想到要召唤太宰治回来,却被通知了那家伙请了长假之后被萤征用,现在不知在世界的哪个角落玩得正嗨,短时间内绝对无法回归的消息。   为了横滨的平稳,疯狂想要撂担子·但其实别无选择的森鸥外只能一脸菜色地揪着同样辛苦的中原中也没日没夜加班,就连太宰治前不久收下的直属部下【不吠的狂犬】芥川龙之介,也被森鸥外毫不客气地直接征用,算是替他的上司还一点债。   .   就在横滨开始陷入混乱之际,海的对岸,遥远的美国迎来了三个不速之客。   某处翡翠般的森林中央,有着宛若死水般寂静的一片湖泊。太宰治靠在高大的杉木树干上,饶有兴致地看着美狄亚用魔术从湖底拖出一道高大的身影。   “呼……”   不轻不重的呼吸声,在无人说话的环境里传开很远。   有着人类的外表,却能在湖底自由呼吸、不知道沉眠了多久的男人,有着一头海藻般凌乱的深蓝长发,即使美狄亚的动作无比粗暴,似乎也没能将他惊醒。   “美狄亚小姐~直接发动强力攻击吧。先给我们的客人来个唤醒服务,再确认能不能进行交流吧。”太宰治双手垫在脑后,语气轻松,“异能力【旧日支配者】的持有者,霍华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存在时间似乎超过三百年的怪物,要找到这里可真是不容易呀。”   “不会错,这家伙给了我一点熟悉的感觉。和……萤那时候给我的感觉,应该同属一个体系!”美狄亚谨慎地使用数个魔术探查眼前沉睡怪物的情况,在心中不得不对太宰治产生一丝钦佩的情绪,“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么。”   “喂,你站远一点。哪怕只有一点相似之处,这家伙也绝不是简单的最强一击就能解决的,而且很大可能,你的那个特殊异能力不会生效。”美狄亚展开自己的攻击形态,背后犹如蝠翼般的魔术礼装让她能够在空中自由飞行。   “谢谢关心哦。”太宰治笑眯眯地,似乎对眼前即将沦为战场的场地没有一丝畏惧之心,“不过,还是要试一下才知道。我可是要跟着萤酱去往最终战场的男人啊,首先要培养一下适应性才对吧?”   “……随你吧。”美狄亚轻哼了一声。   她手中的魔杖开始发出耀眼的光芒。强力的魔力波动影响着现实,静谧的森林上空开始飙起飓风。   强大的光炮命中地上沉睡的怪物。   一瞬间爆发的强大热能与光能遮蔽了所有人的目光。   美狄亚再次升空,目光落在已经被遮蔽得看不清楚的那个角落,心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太宰治……唯有那个人类,并没有与萤立下契约。他是出于自己的意愿,随意而自由地贡献自己的智慧。   没有强而有力的制约,在事关自己生死存亡的情况下……   萤为什么会信任他呢?   而这个少年,又到底是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呢? 第62章   七日之后。   横滨的天空都开始变得阴霾。各大组织之间的矛盾激化, 流血事件以几何倍数增长起来,即使是不涉及黑暗的普通市民都感觉到了山雨欲来的恐怖气氛。   织田作之助所在的出版社因为印刷厂被械斗波及而被迫延后了最新一期的报刊连载。当时正在现场的主编连同织田作之助的倒霉编辑都因此不幸被送进了医院。   织田作之助从外面探望自己的文学编辑归来后,很是爽快地丢下了自己只写了一个开头的新小说, 向萤宣布:“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没有投稿的需要了。”   因为定期的催更与Deadline的压力而早就想要断更的某小说家发出了咕咕咕的声音。   “织田不想写的话, 就不用写。”萤冲他眨眨眼, 对于自家逐渐患上拖延症的家长赋予任性的纵容。   “趁着空窗期可以去旅游。去大阪泡温泉怎么样?最近的横滨不太平静啊。”织田作之助认真考虑了一会, 低着头对萤提议, “编辑坂田先生送了我大阪一家民宿旅馆的的温泉招待劵, 似乎是在作家之间大受好评的地方。”   大概是想要让自己负责的作家远离危险吧, 织田作之助对这份善意非常珍惜。   萤想了想, 声音轻快地问,“就我们两个人吗?”   “我看看, 温泉劵一共有三张。”织田作之助说, “太宰现在在做什么?”   “不知道。”萤取出手机晃了晃, 提议道, “给他发个消息吧。如果他想去,让他在目的地和我们汇合。”   “……也好。”织田作之助犹豫了一下, 还是点了点头。   将内容编辑好发送给太宰治后, 织田作之助开始利索地收拾行李。   没过一会, 敲门声响起。   萤正坐在沙发上看着旅游介绍手册,听见声音后轻飘飘地向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大门自动打开,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穿着风衣外套的老年绅士。   “织田君,午安。冒昧拜访,实在打扰了。”夏目漱石举起手杖, 轻轻敲了敲房门示意,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   “夏目先生?请进。”听到熟悉的声音,从卧室探出头来的织田作之助有些错愕。两人对视一眼, 织田作之助像是明白了什么,放下手中的活计走了过去。   “说来惭愧,老夫是因一个不成器的弟子而来。在他的描述中,能解横滨当下困局的唯有这座公寓的主人。不论是出于实际目的还是好奇心,老夫都忍不住想来拜访一二……结果没想到在公寓门口的表札上见到熟悉的名字啊,织田君。”夏目漱石被招待坐下后,很快说明了来意。   在培养的两个弟子成材,与政府方的异能特务科一起并驾齐驱,构建起横滨的稳定局面之后,夏目漱石已经处于功成身退的状态,这次横滨的流血事件虽然血腥,但其实还不足以让他坐不住。   但在二弟子森鸥外费尽心思找到自己,阐明了利害之后,夏目漱石只能叹叹气,出门给弟子解决烂摊子。   先前被某太宰姓男子不知有意无意地祸害过一顿,尚未稳固扩大局势的港口Mafia在这场黑暗中的战争里被针对得淋漓尽致,即使手握绝对实力的重力使也容易顾此知彼,只能疲于奔命。森鸥外在坚持了七天之后清醒地意识到一点,那就是再这样下去,港口Mafia会战力大损、彻底控制不住局面。   一旦没有港.黑这个庞然大物的约束,那么现在已经失去应有理智和敬畏的地下组织们极有可能会突破里世界不涉及普通人的潜规则,将这片土地以及其上的人民,一起拖入恐怖的血色之中。   也许稍显危言耸听,但夏目漱石对于局势也有着自己的判断。这也是他愿意听进弟子建议的原因。   “可以。”在织田作之助回应之前,萤就率先答应了下来。她用一双墨染似的眼眸注视着眼前的夏目漱石,幽幽地说,“你开导了织田,所以仅此一次,我可以完成你的愿望。”   “这可真是吓人,小姑娘才是森口中的秘密武器吗?”夏目漱石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黑发少女。她看起来似乎很文静乖巧的样子,依赖地和织田作之助贴着坐在一起,两人不说话也能给人一种温情感觉。   “是要,那些争斗的组织全部消失吗?”萤向他做出确认。   “……这大可不必。横滨这几日流的血够多了。再伤亡下去只会刺激更多人的情绪。”夏目漱石愣了一下,在心头琢磨了一番这话语中蕴含的意味,再开口时,已然慎重了许多,“依老夫所见,这一切的幕后该有一个主使者。无论是五千亿的噱头、还是那些小组织们不同寻常的情绪与行动力,都预示着一点蛛丝马迹。所以……”   萤明白了:“不发生流血事件。然后揪出阴暗的老鼠,将他的秘密曝光在太阳下?”   “呃、恩。如果可以的话。”夏目漱石呆怔点头。在告辞的时候,他有些欲言又止,又摸不着头脑。   但他的疑惑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深夜,他突然收到同一时间来自各方的情报后,那份疑虑就被彻底击溃了。   魔人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地下盗贼团【死屋之鼠】的首领,俄罗斯恐怖组织【天人五衰】的一员。他的智慧犹如灾难,所过之处阴谋与死亡如影随形。   这次的事情由他策划并不叫人意外。真正让人惊讶的是,这只犹如埋藏在历史的阴影中,从不叫人窥见真实的魔鬼居然真的被代表政府的异能特务科逮捕归案了。   对于费奥多尔本人来说,这次对横滨的计划他策划已久,但剧本明明还处于最初阶段,远远尚未到达高.潮的时期就被抓住,是他也没能猜想到的。   更没想到的是……   揪出他的不是设想中同样诡计多端的港口Mafia的最年轻干部,而是他一直没放在眼里的异能特务科?   呵。   那位种田长官何时有了这般的行动力与头脑?不仅能带领训练有素的部下闯入地下通道的据点将他抓获,甚至连他这次搞小动作的‘证据’都搜集得齐全无比,还是那种任何一个国家机构根据这些证据都足以判他死刑的铁证。   在费奥多尔被遣送至世上最严密的监狱默尔索后,横滨的躁动便骤然平静下来。所有被血腥与计策煽动到失去理智的组织一夜之间全部安静如鸡,港口Mafia都收回了在外的触角,横滨的夜晚从原先的喧闹变得诡异得平静,先前那惨烈的枪炮声仿佛只是一场幻梦。   夏目漱石看完情报后沉默了许久,亲自接触了异能特务科的高层。让他背后冷汗涔涔的是,整个异能特务科上下似乎已经将逮捕魔人完全当做了己方做下的功绩。没有一人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即使根本没人能说清那证据从何而来、魔人的据点又是什么时候追踪到的……但所有人都将这件事实作为真相接受了。   这种几乎堪称概念置换的能力,让夏目漱石第一时间联想到了……【书】。   联想起当初弟子那笃定的神色,夏目漱石整个人陷入了更深层次的自我怀疑。他明明一直暗中关注着整个横滨,手里的情报源一抓一大把,为何在他眼皮子底下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他也许需要和森更进一步地谈一谈。   .   太宰治在百忙之余接受到来自横滨的情报后,整个人乐不可支。   那只难缠的老鼠可是第一次被如此轻描淡写地扫地出局,想必此刻的心情会相当微妙吧?错过那样的局面真是可惜。   不过他应该也猜到了,能做到这种地步的唯有【书】。证实了那样的东西确实存在,之后越狱出来的话会更发疯吧,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下一次他要在最佳观众席上看戏才行。   “太宰治!别发呆了。快点过来,有好多人出来了。”一旁的美狄亚发出不耐烦地催促。   “诶~不要急嘛,美狄亚小姐。”太宰治回过神,兴致缺缺地将视线自上而下,投落在下方从铁门处次第走出来的人影上。   两人此刻正站在一座高耸的、哥特式风格的钟楼尖顶之上,俯瞰着下方犹如蝼蚁的人类。太宰治的右眼驾着一枚单眼望远镜,对照着脑海中的情报一一辨认从视野中经过的人。   “樱的虚数空间,加上美狄亚小姐的魔法,在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无法进入的地方呀。”观察的间隙,太宰治赞叹似的说了一句,脸上浮现似笑非笑的神色,“即使是号称世界最强异能国的官方组织,英国的【钟塔】,也轻轻松松地进来了~说实话,因为太容易了我反而有点失望哦。”   “樱是特别的孩子。”美狄亚一脸骄傲,“以她的能力,继续成长下去,迟早会成为超越我的魔术师吧!最近……¥%……”   “好哦,恩,找到了。”太宰治突然出声,打断某位魔女源源不断的吹捧话语,“情报中被评价为拥有超越者级别潜力的异能力者,具体异能力名称不祥,只能大致确认是与占卜有关的异能力。不知道这位出自【钟塔】的占卜师小姐今天有没有占卜出自己的吉凶呢?”   “即使有,也会被你这个【人间失格】所抵消吧。”美狄亚一脸理所当然地说。   “恩,大概率。所以到目前为止,美狄亚小姐可不要做多余的举动哦,不然反而会打草惊蛇。”太宰治笑吟吟地说,“找遍世界才发掘出的人才,要小心捕获啊。”   美狄亚不再说话,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作为曾经目睹亲历过诸神光辉的女祭司,也是大洋女神伊底伊阿之女、太阳神赫利俄斯和女神珀耳塞的孙女,体内流淌着神血的美狄亚智慧与天赋都远超人类,在她身上人与神的界限是模糊的。如果是在希腊世界,她能唤起的奇迹数不胜数,但遗憾的是萤所在的这个小世界魔法和神秘都有些衰弱,即使是她,想要构建出一个完美强化占卜预言类能力的仪式也不太容易。   拼尽全力的话,应该能做到吧?但仅仅是成功也还不够,想要预知萤的对手那种等级的邪神,所需要付出的代价……还有可能被察觉反向侵入的糟糕风险……只用【旧日支配者】作为祭品不太保险吧……   不。不允许想象失败的可能。美狄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恢复应有的思考能力。   无论如何,唯有去做才行。为了萤的胜利。   当夜,他们成功抓捕下班的占卜师,将她塞入了樱特别制造的虚数囚笼。   “收工~啊,接下来麻烦小樱送我去这个位置哦,这个是坐标。谢谢啦~”太宰治整个人好似突然融化变成了Q版,那闪闪发亮的眼神让人无法直视。   美狄亚:“恶,这男人突然变得好恶心!”   “啊……好的。”樱有些无措地点了下头,拉开虚数空间的孔隙。   “那么~仪式的构建就交给你啦,美狄亚小姐。至于我嘛~”太宰治迈入虚数空间,身影消失的最后一秒,手臂如同海带般浮夸地朝着美狄亚挥动着,语气荡漾,“萤酱和织田作邀请我去泡温泉呢,我就不奉陪啦~~”   美狄亚呆了呆,反应过来后勃然大怒:“去死吧臭男人!!!” 第63章   太宰治赶到的时候, 织田作之助和萤已经用完午膳,在房间午睡。   山林间清爽的风从露天阳台穿拂进入居室,织田作之助仰躺在榻榻米上, 脸上盖着一本摊开的书。萤枕在他大腿上, 以侧身蜷缩的姿态睡得十分安心, 身上盖着一件薄毯。   “织田作!萤酱!”太宰治兴冲冲地进来, 看着眼前这平静安宁的场面, 声音由高转低, 脚步逐渐变缓, 最后轻手轻脚地盘腿坐在了一旁的案几上。   他没有恶作剧的心思, 从织田作之助的书袋里取出一本翻译的外国文学随意翻看,还会注意地不发出声音。   大抵在这个世界上能让他老实到如此地步的人也只有眼前这两位了。   织田作之助睡了一个下午, 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他看着随意被扔在一旁的毯子, 又看看房间里似乎多出的一些行李, 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太宰来了吗?”织田作之助坐起身, 拿下自己脸上的书,稍微揉了揉睡得太过头而有些胀痛的额头。   阳台外传来清脆悦耳的鸟鸣声, 空气也透着与横滨的海风截然不同的清新与清爽, 织田作之助很久没有产生这样放松的心情了。原先没有经历的时候, 只想要一辈子待在横滨,现在他却想着有时间, 可以带着萤去世界各处走走。   “呀,织田作!你终于醒了啊!”房门被推开,有着灿烂笑容的黑发少年探进来一个脑袋, 在看到织田作之助的时候立刻跑进来将他拉出了房间,“快来看热闹,有萤酱的比赛哦~”   “比赛?”一头红棕色短发睡得凌乱的青年一头雾水地被动跟在太宰治的身后, 他上身只穿着一件黑色衬衣,隐约勾勒出肌肉的轮廓,配合在这个国家少见的身高,在走廊中前进时引发不少年轻女性的侧目。但最受人关注的还是他跟前的太宰治。   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浴袍的黑发少年,散发着相当符合日系审美的古典气质与漂亮得灼人眼球的俊秀五官,那宽松的浴袍间隙透露出的脖颈、手腕见若隐若现的绷带,更是给他增添一份别样的禁忌与危险感。   似乎对周围女性们爱慕的眼光毫无察觉,亦或者只是毫不在意,太宰治只顾着一边带路一边兴致勃勃地跟织田作之助搭话:“因为织田作睡得太久了,我和萤就先去体验了一下这里的温泉。结果我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萤酱在和一群国中生打乒乓球诶!”   日本的温泉旅馆内通常都会有乒乓球室,方便泡完温泉的客人再来个集体活动舒展筋骨。   织田作之助没有对兵乓球这个运动表示惊讶,他惊讶的点在于:“萤,主动去打球吗?”   难道她特别喜欢乒乓球吗?这他倒是不知道!   即使是特别容易溺爱孩子、眼中滤镜一万米的织田作之助,也无法违心地认为萤的性格没有问题。倒不如说与之相反,看起来似乎对世上除他以外的一切都没有多余好奇心的萤让他担心很久了。   “也不是。”太宰治笑道,“似乎是因为孤单一个人泡完温泉坐在长椅上休息的萤酱看起来太寂寞了吧。旁边的正在打乒乓球的一群国中生就邀请她一起了。不过,我也没想到萤酱居然会同意呢。真不错啊,该说这就是青春吗?”   织田作之助看了他一眼,诚恳地说:“太宰,你笑得有点奇怪。”   谈话之间,两人已经来到了一处宽阔的房间。   原本应该是泡完温泉的客人必经之处,此刻围了不少人看热闹,场面喧哗。   织田作之助身高足够,隔着人群也能一眼看到自家女儿正站在宽大蓝色球桌一侧,手持着兵乓球的姿态稍微有些笨拙生疏,但意外可爱。尤其少女明明是一副新手的姿态,看起来也瘦瘦弱弱的,回球却极为凌厉,来回反击战中堪称大杀四方的反差表现不断引起周围一阵阵的惊呼。   她的对面是个矮个子的墨绿发少年,一双猫一般的琥珀色眼睛瞪得溜圆的,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随着比分不断被拉开差距而露出不愉快得仿佛被逆了毛撸的猫咪似的表情。   很快比赛结束,萤毫无疑问赢得了胜利。也不知道对面的小孩到底人缘好还是不好,被一群前辈们搂肩膀摸脑袋吹口哨,动作粗暴又开玩笑似地安慰着。而萤这边也有两个女孩子围了上去,为首的女孩满脸不服气的表情,却被一旁扎着麻花辫的女孩按住,拥有一双酒红色眼眸的小姑娘用略带羞涩的语气细声细气地赞叹萤的实力。   “萤。”这时,在旁边看完比赛的织田作之助两人也拨开人群挤了上去。   “辛苦了,很厉害。”织田作之助将准备好的牛奶递过去,动作有些生疏,但还是夸奖般地摸摸萤的脑袋。   “恩。”萤接过牛奶,乖乖低头去喝。   一旁围观的太宰治已经兴致勃勃地凑了上来。   “萤酱打球的姿态很帅气哦,以前学过吗?”   萤沉默了一下。她难得有些不确定:“以前,可能学过?或许。”   她对于过去自己身为人类之时的记忆是很模糊的。如果不是太宰治特意提起,她也许根本不会意识到什么不对劲。   但太宰治这么说了,她就想起来了。   刚才打球的时候,身体似乎自然而然就动了。由此产生的反应,就像是……单纯的肌肉记忆?   再一细想,她难道是什么会主动答应别人邀请的人吗?   就算是打球……难道对原来的她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萤酱!”一道清爽的少年音打断了她的思路,萤抬头,见到太宰凑近的俊脸,“来跟我打一场嘛?打赢的人今晚跟织田作一起睡哦?”   萤的眼神猛地一利。   .   晚饭过后。   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泡在没什么人的男汤里,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唯有这个地方就算是萤想要进来,织田作之助也不会同意的。   似乎也在刻意等待可以和太宰治单独对话的时间。太宰还在短暂地享受着温热的地下水时,织田作之助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响起。   “太宰。”   “什么事,织田作?”太宰治抬手取过浮在水面上的托盘上的酒杯,仰着脖子慢慢啜饮着杯中酒,修长手臂上的雪白绷带吸饱了水,紧紧贴着皮肤,露出修长好看的线条。   “可以交给你吧?”   织田作之助说。   太宰治沉默了一会,鸢眸的少年在这沉静的月色下露出一点像是在梦游似的神色来。略带恍惚,仿佛醉了酒似的。但那双鸢眸的瞳孔深处又是难以言喻的清醒。   “啊。”他许下了承诺,“可以。交给我吧。”   “麻烦你了。”织田作之助的声音变得放松下来,“有什么我能做的,尽管说。”   “没必要啦,你以为我是谁啊?”太宰治转而笑得张扬,那沉静犹如月色般的神态转瞬即逝,紧接着他略带嫌弃和挑衅地说,“而且啊,我是先答应萤酱的哦。就算织田作你不那么说,我也一定能让她得偿所愿的。”   “……”   织田作之助这次沉默了更久的时间。   在太宰治隐约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他开口了:“太宰,你对萤……”   “恩?”月光下,少年看过来的眼眸清澈而纯净。   明明是最聪慧、最擅于体察人心的人。   织田作之助:“……不,没什么。”   他同样伸手取过托盘上的酒杯,轻轻对着太宰治举杯示意。   太宰治笑嘻嘻地凑过去碰了一下:“Cheers。”   一小时后,织田作之助捞起已经不知不觉沉入了温泉水底的太宰治,将人安置在旅店老板娘新开的隔间。   等他收拾好回去的时候,萤早已经睡下了。   特意给他留的暖黄灯光映衬下,女孩安逸的睡姿看着就有种温暖柔软的感觉。   织田作之助坐在床铺边静静看了一会,总觉得只要看着她心情似乎就能平静下来。   他似乎渐渐开始明白所谓的家的概念。   并不是固定的居所,而是有认定的人所在的地方,才能称之为家。   .   太宰治在深夜惊醒。   一股异样的带有压迫力的气氛笼罩在房间之内。   虚空从内部被打开,樱的身影出现时,黑发的少年已经清醒地睁开眼睛。   “你的状态有点糟糕啊,萤。”太宰治看着眼前面无表情,气息却犹如即将爆裂的火.药桶般起伏不定的小樱,语气肯定地说,“美狄亚小姐出事了?”   “老师,要见你。跟我来。”樱那双明亮犹如湖泊般的眼眸变得有些空洞,仿佛是封闭了自身情绪的人偶一般。她没有说任何一句多余的废话,拉着太宰治立刻进入了虚数空间。   与他们一墙之隔的房间里,萤在黑暗中睁开眼睛。一种颤栗的危机感从她灵魂深处升起,契约另一头美狄亚最终传来的语焉不详的情报,让她大致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   “……美狄亚。”   织田作之助在另一张床铺里睡得很安静。萤静静看了他一会,目光中露出一点柔软的不舍。   另一边,在混沌扭曲的空间急速转移,太宰治下一步踏出时已经出现在距离温泉万里之遥的一片荒原之中。   裸露的岩石遍布一望无际的荒野,天空的视野广阔得惊人,无数星子密布,荒原中央一条直通天际般的高大石柱上,被人为用鲜血刻画出奇异繁复的纹路。   最上方,构建起一座石台。在位于魔法阵中心的石台上,某种转变正无法遏制地发生着。   一个已经完全不能称之为人的怪物,冲破衣物束缚后化作淤泥般扭曲而混沌的姿态,此刻正被锁链钉死在地面。一个穿着华丽祭祀袍的女人半边身体以一种扭曲的姿态仿佛是融合一般地嵌合在怪物的右侧,半条手臂和大腿已经裸.露在外。   女人口中呢喃某种古老而神秘的语言,出口之际化作层层叠叠的回响,不断在这片土地上萦绕徘徊。   美狄亚倒在石台的边缘,看起来手脚完整,模样也没有发生变化,倒是没有另外二人那么凄惨。体内继承于先祖的神血压制了她身上的变故,让这个女人还能保有意识等到太宰治的到来。   “这算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眼前的一幕声色光影仿佛是地狱的绘卷,但在太宰治看来没有半点威慑力。他走到美狄亚身前蹲下,看着前所未有地表现出虚弱的魔女小姐,干脆地问道,“这么着急找我,是有什么必须要传达给我才行的情报吗?”   虽然没有亲眼目睹美狄亚的经历,但只通过樱的表现与现场的画面,就让这个少年笃定地开口了:“是成功了吧。但是被对方发现了?不能让现在的萤酱接触祂吧?不然这场游戏会直接通往BE的终局。”   “对。”美狄亚的眼眸中流露欣慰。已经相当程度上了解眼前这个少年的聪慧,时间所剩不多的魔女语速飞快地交代自己获取的情报:“我构造了完美的仪式,也成功强化了占卜师的异能力,我们捕捉到祂真正的本质……但那种存在是不可被观测的、在观测到的一瞬间,也意味着自身被异化的开始……”   美狄亚狠狠咬牙,却抑制不住眼神的涣散:“我好歹也算是半神啊,但是脑子还是被搅得一团乱,感觉快要疯了。我应该更谨慎一点再动手的,要更敬畏、更崇拜……不,再这样下去,我甚至可能反过来……”   像是被迫回忆起了极为糟糕的记忆,在后世被称为背叛之魔女的美狄亚,在这一刻几乎是发了疯般地抗拒着噬主的可能性:“我不会背叛!我绝不会让那样的未来发生!别想再掌控我的命运!”   “太宰……这是制胜的希望。”美狄亚狼狈地扬起手,狠狠将一个水晶球丢给身前的少年,“我不能看到这个。否则可能导致情报的泄露。水晶球里的画面通常会是景色或者某种象征。我们需要的东西大概率不会在这个世界,但绝也不会出现与我们毫无接触与关联的线索。总之,交给你了……”   金色的灵子逐渐从她的躯体上逸散。   在短暂沟通后,主动切断与萤的契约,又耗费大量魔力保存水晶球中的成像,美狄亚即将因为供魔不足而消散了。正常情况下,美狄亚这样英灵的分灵会在消散后回归融入英灵座的本灵。但此刻的她身处异世界,更大可能会在回归英灵座的过程中直接消亡。   “老师……”樱有些憋不住眼泪,滚烫的泪水从脸颊滑落。   “哭什么。你不会以为魔女的手段只是这样而已吧?”美狄亚一脸憋屈,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将一条坠满宝石的手链丢给自己笨拙的弟子,“用魔力启动这个,可以暂时将我彻底【凝固】在这个时间点。之后把被封印的【我】藏到你开辟的虚数空间,我会一直沉睡直到你们来接我的。……接下来魔术师的路你要一个人走,不许给我丢脸!”   樱顿时打起了精神:“是!”   本不被认为存在却确实存在的虚数空间,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屏蔽器。被流放入其中的物质既不再受时间影响,也不受空间影响,虽然不能进行命运的预测,却也不会被反过来预测。作为美狄亚暂时的休憩之地再适合不过。   美狄亚保持着消散大半的姿态被成功封印。   樱在她身后开启了虚数空间,小心翼翼安置好自己的老师,随后将整个石台丢入了虚数的乱流之中。   做完这一切,消耗了大量魔力的樱不可避免地陷入了茫然与消沉的情绪之中。   “小樱,振作一点哦,我们没有消沉的时间了。没猜错的话那个存在至少已经锁定这个世界了吧。”太宰治蹲到她身边,用手拍拍她的脑袋,将水晶球递了过去,“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是?”   “找到制胜的线索。”樱点点头,她取过美狄亚的水晶球,熟练地输入魔力,原本透明的水晶球中闪过数个画面。   扎根星球的遮天蔽日的神木、绚烂星空的宇宙、有着一圈圈波纹的淡紫色神秘眼眸……画面一转,又变成高挂于天际的宝石般精致华丽的巨大长剑、被妥善封印于齿轮状封印阵之中的古老石板……   太宰治一直没有开口,表情认真地看着一幅幅变换的画面。他试图用自己的记忆去分析情报,但显而易见画面里的这些东西根本都不是本世界的产物。   “情报不够啊。”太宰治有些苦恼,“线索应该不在我身上。小樱?”   “……”樱也同样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眼前的画面   过了大约半分钟,小小的女孩子才有些怯怯地说:“那双眼睛,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第64章   来的时候很是温馨, 结果回程的时候,车上就只剩下织田作之助一人的身影。   男人表情沉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脑海中回忆起与三人告别的场面。   下一次回来的话,就带着他们去海边看看吧?   .   战国时代。天下尚未一统。   民智蒙昧, 大名视民如草芥。   在国与国之间互相征伐、战斗之中, 在不断燃起的战火之中, 被雇佣于战争的忍者以强大的力量与残酷的手段在鲜血中彰显着毋容置疑的存在感。   这个世界无疑是忍者的世界。   人们为忍者们如同鬼神般的力量而惊惧, 就连国家的大名们也忌惮不已。   军队是不必要的。   武士是无价值的。   他们需要更多的佣金去雇佣最强的忍族, 才可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这是一个除了国家最上流人物之外, 人人皆生活如地狱的世界。在日复一日看不见希望的时光中, 即使麻木也无法再活下去的残酷现实中, 信仰神、信仰不那么光明正大的神明,将希望寄托在死后, 似乎也成为一件符合常理的事情。   位于火之国与风之国之间的一处村庄, 今年收获的粮食全部被接到委托执行任务的忍者毫不留情收走, 因为反抗而被杀死大部分的青壮年, 已经看不到未来的活路。   绝望之下,面黄肌肉的村中女子、在年长者的带领下构建祭坛, 麻木而狂热地下跪、割喉、放血, 随后是懵懂的稚童, 最后是沉默的老人。   最后一个上前的村长在临死之际仍然喃喃念叨着祖辈流传下来的祷词。正因为现实已经没有希望,他们才无比虔诚地将生命寄托于死后。期望能在死后再次重聚, 被仁慈的神明收留,进入乐土生活。   这座村庄的最后一人死去之时,一道光影从天而降。   萤站定在地面, 皱着眉发现自己被一群尸体包围了。   在通过樱的虚数空间,真正降临这个时间的一瞬间,他们受到了强烈的排斥和干扰。   这颗星球似乎被什么奇异的存在守护着, 在极力抗拒她的降临。   好在这时恰好有一个村庄的人在举行人祭。强烈的恶意和怨念在世界的屏障上撬开了一道口子。   原本大概会召唤出死神或者恶鬼,不过萤干脆利落地抢了人家的降临通道自己进来了。即使如此,半途也和太宰他们分散了。   通过契约感受了一下樱的状态后,萤的目光扫过周围。   看着满地的尸体,萤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抬手,血光笼罩了所有人的身体。   以献祭的方式将自己的全身心献上的村民们,在萤抢夺了通道位置降临之后,这些人信仰的对象也相应更换成了萤。   这是蒙昧的、无知的、愚钝但纯粹的信仰。   而眼下,既然是他们的努力让自己得以进入这个世界,那么也应当给予一定的报酬吧。   血色的鸢尾花一瞬间在所有人的身上绽放开来。烙印下印记后,原本已经脱离肉.体,即将消散的灵魂们,在无知无觉之中回归了自己的躯体。   血泊之中,一个个已经失去呼吸的人重新睁开了眼睛。   恢复神智的老人、女人,在短暂的茫然过后,不可置信地看着左右重新复活的亲友们,欢呼雀跃、喜不自禁。最终他们用如看天神般的敬畏、恐惧、崇拜眼神,确认了站在祭台上的少女的身份。   夜色般的长发、深渊般的眼眸,有着白皙如玉的皮肤与秀丽雅致面容的少女,穿着一身红底金纹的华贵羽织,天女一般的高贵美丽,虽然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那双幽深的眼瞳中却似乎完全没有他们的存在。   眼前发生的一幕明晃晃的复活的神迹,让他们自发地跪拜在萤的脚下。   “把这里打扫干净。”萤没有任何安慰的意思,直接用命令的语气说,“给我准备住的地方。”   没有人敢质疑神明的命令,倒不如说接受命令反而安心下来。女人们毕恭毕敬地退下,去河边打来一桶桶水冲洗沾满血污的地面。孩子们懵懵懂懂地跟在自己的母亲身后帮忙,用幼小的手拿着刷子刷洗地面,唯有一个最年长的人还颤巍巍站在萤的面前。   “神明大人,万分抱歉,村庄现在无法给您献上更好的贡品了。村子里的劳动力,就在不久前全都被可恶的忍者杀死了!最后一点粮食也都被搜刮走了……如果可以的话,请求您的慈悲,将这些人也一并复活吧,他们会成为您最忠实的仆人!”村长悲戚地跪拜在地。   萤可有可无地眨了眨眼,视线随意地落在那一排已经被整理好的尸体上。   片刻后,她微微摇了摇头:“这些人不信仰我。”   萤的能力来自邪神,立场偏向于混沌,复活并不是什么本职能力,只是作为一个邪神对于信徒最基本的掌控力罢了。这些男人在祭祀开始前就死去了,和萤没有丝毫关系。对待这样非信徒虽然不是不能复活,但是以邪神的手段来说,复活之后,也不会是这些人原先的样子了。   反而会吓到别人吧。因此毫无必要。   这是一座普通的、居于河边的小村庄,算上村里养的狗总数量也不破百。但是在萤将他们复活后,这些人倒是有模有样地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出一间神社给她。   大概很久以前也曾经供奉过什么神明吧。不过现在已经是无意义的事情了。这里面什么也没有。   坐在收拾干净的大广间里,萤正有些不耐烦地等待。   “樱,好慢啊。”   与太宰治不同,樱至今仍保持着与萤的契约。两人即使在降临世界之处分散了,也能立刻知道对方的动向。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   “萤!我找到你啦。啊!那个对不起,我在路上遇到了一点麻烦。”樱的身影从虚数空间中显现,她穿着的深紫色和服有些破损,显而易见遭遇了一场战斗。   小小的女孩跪坐在萤的面前,一脸垂头丧气地弱气道歉:“好像就是最开始阻碍我们进来的人。不过因为是灵魂体,所以我有办法对付。但是耽搁了时间,让萤久等了……很抱歉。”   “人?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被人类取代了吗?”萤有些惊讶地露出愉快的表情。虽然拥有邪神之躯的她无论到哪个世界基本都是这个讨人厌的待遇,但樱能这么快帮自己找回场子当然很不错。   拥有人类智慧的世界意识非常麻烦,他能精准地知道萤对这个世界的危险,从而锲而不舍地找她的麻烦,动用的针对手段也会更加灵活。   “那个老爷爷,自称是六道仙人……不过现在,已经不会有精力打扰我们了。”樱眨眨眼,“我趁着他不熟悉我的能力,把他引入了虚数空间。”   小女孩用求表扬的语气细声细气地说:“没有虚数天赋的人,在那里面一定会迷失方向的。就算有着时空间的能力也没有用。”   “恩,做得好哦。”萤抬起手,小樱乖巧地凑上去被她摸着脑袋,秀气苍白的脸颊上浮现一抹可爱的红晕。   “接下来,就应该要找到太宰。”萤收回手,低声说,“我对他的计划没什么认知。但是我已经感觉到了,这个世界最有价值的东西……在地下。”   萤那双比夜色更深邃的眼眸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建筑,地上的土地,越过千万里之遥的距离,最终‘看’到一株根系盘踞整个星球、虽然枯萎但仍然散发着强大生命气息的巨木。   神树……   任何人看到这棵巨木的第一眼都会想要这个名词。   这是能与整颗星球相媲美的庞然大物。无论是体积还是那股特殊的能量,都无比的令她垂涎。   萤能感觉到,神树内部有什么东西在吸引自己。那种发自灵魂的飘飘欲仙的感觉,让她久违地感觉到了干渴。   “太宰大人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我也会帮忙的。”樱轻声地说,“萤的话,只要耐心等待就好。”   萤有些疑惑:“你为什么叫他大人?”   樱有些怯怯地低头说,“太宰大人很厉害。”   在樱短暂的人生之中,由于特殊的际遇,见过的出色优越之人不知凡几。但太宰治仍然是其中相当特殊的那种类型。   精通人心的操心师,面对失去美狄亚的陪伴、对前路不可避免地生出畏怯与不安的樱,只花了短短数日的相处时间就成为了她新的崇拜对象。   如果是萤是自始至终支撑樱活下来的支柱,美狄亚、太宰治就是樱前进路上不可缺少的引导者。   樱到来之后,第二天就让这个又穷又破旧的小村庄焕然一新。   事先在横滨大量购入的精米、香料、肉类,以及衣食起居所需的服饰布料等等,都是这个发展力尚且落后的世界完全无法想象的顶尖品质。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极乐净土吧!比起曾经梦中的乐土还要更加令人留恋的地方。   一夜之间从即将饿死的窘境变得丰衣足食,已经彻底将过去抛在脑后的村民们,忘却了仇恨与悲伤,露出快乐的笑脸,全心全意信奉着拯救了村子的神明。他们每日的日常除了祭拜祈祷、打扫装扮神社,就是在樱的指使下搬运建材,将整个村庄向外扩建。   樱的魔术在这个时代堪称为万能,在她没有刻意遮掩的情况下,这片拥有神奇力量、无尽粮食、精美衣物的土地,仿佛奇迹一般的净土的名声逐渐往外扩散。   .   南贺川。   这是一条美丽而清澈的河流。   两岸是布满鹅卵石的河滩,一个黑发的俊秀少年曲膝坐在岸边,用沉静而思索的目光注视着前方的河流。   他叫宇智波斑。   从记事起就在不断的战争和流血中度过的少年,因为珍惜的兄弟的相继死去,正逐渐思考战争的意义。   他同这条南贺川偶然遇见的一个少年结识并成为好友,两人有着大致相同的理想,自发地成为同盟。   今天也是从宇智波驻地偷偷溜出来与挚友相会的一天。   “柱间那家伙,好慢啊。”宇智波斑有些无聊地低语。   这时,一具背面朝上的尸体从河流上游漂流而下。   “……”   宇智波斑没有说话,原本放松自然的心情略微低沉了一些。   被战争席卷的这个世界,无论在什么地方看见新鲜的尸体似乎都并不奇怪。   他用沉静的眼神注视着静静飘过自己身前的尸体,下意识地试图分析其可能携带的情报。   等等。   不是忍者?   宇智波斑露出疑惑的眼神。这具毫无动弹的‘尸体’穿着昂贵的墨底白云纹和服,四肢修长,身形瘦削,身上不知为何绑着绷带,但并没有忍者精心锻炼的痕迹。   宇智波斑再次往上游的方向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别的漂流物。   他不禁有些头疼起来。   南贺川的位置处于宇智波与千手的族地交界处。一个看起来就养尊处优的贵族单独死在这里。事情可大可小。要是牵扯进一些贵族阴私之中,他们也是会很头疼的。   “噗!”   骤地,之前一直毫无动静的‘尸体’仰面翻了个身,从口中吐出一连串气泡:“咕噜噜噜……”   “还活着吗!!”受到惊吓的斑脸色扭曲了一瞬,他直起身来瞪着水中开始活动身体的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跳过去轻松将人拎出了水面。   “咳咳、”被救起的男人、亦或是少年有着一张漂亮到有些吓人的脸,湿漉漉的黑色卷发不断滴着水,略微被遮住的鸢色眼眸不时眨动,将周围一圈的环境尽收眼底,过了一会才若无其事地看向边上的少年。   “哎呀,是被好心人救了吗?”他仔细盯着宇智波斑的脸,过了几秒,才微笑着说,“真是多管闲事呢。”   “哈?”宇智波斑才不会惯着贵族大少爷的坏脾气,他冷笑一声,“你要是这么不满意的话,把你再扔回去怎么样?这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那就算啦。”黑发的贵族少年没有如斑所愿露出被惊吓的丑态,反而在嘴角勾起神秘而惬意的笑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虽然入水之后那段时光宁静得让人有些留恋,不过现在的话,我还有需要活着去做的事情哦。”   “?!”   当这个人站起来的时候,那一身统御高位之人才拥有的上位者气场显露无疑。即使浑身的衣服还在滴水,而且年纪轻轻,但那种说不出的悠闲雅致的气度,让人根本不会怀疑他贵族的身份。   宇智波斑甚至觉得以前的任务中见到的大名周身气场都比不上眼前这家伙。   “你到底是谁?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落入这种情况?”宇智波斑声音发紧,眼神锐利而警惕地看着被自己救起的人。   “恩……有很多这样那样的原因吧?”太宰治摸了摸自己小臂上吸饱了水而变得沉重而束缚的绷带,语气有些漫不经心,“你是忍者吧?既然这样,带我去你的族地吧。我有委托要发布哦~”   即使眼前男人出现的地点有点可疑,出现的方式更可疑,但忍者的杀戮那一套通常只会对着敌人以及任务对象。对待贵族乃至大名这些常规意义上他们的雇主,还是需要保持哪怕是表面上的尊敬。宇智波斑虽然桀骜不驯,但也不会无意义地违背忍者的守则。   但是——   “你就怎么知道我一定是忍者?”宇智波斑有些不服气地问。为了见柱间偷跑出来的他,这次身上一如既往地没有带任何有忍者标识的东西。   “一眼就看出来啦。站立的姿态、警觉性、手上的训练痕迹……”太宰治看着尚且青涩的少年,未来的忍界修罗,不由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以及,你身上有很浓的血腥味呢。”   宇智波斑瞳孔骤缩。他沉默了一会,冷冷地看着对面比他高很多的少年,回敬道:“能看出这么多的你这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人吧。”   经历过战场的少年,怎么会感受不到眼前的家伙身上隐隐缠绕的黑暗?   “没办法,有时候想要达成目标,就得弄脏手啦。”太宰治对于对面的幼虎扑面而来的凶狠气势毫不在意,耸耸肩,随意地回了一句,就催促道,“走吧走吧,我想先换身衣服~”   宇智波斑没有质疑对方是否发布任务的资格,他握住对方的手再次仔细试探了一下,确认对面这个家伙体内没有查克拉后,就转身默默走在前面带路。   想要达成目标,就得先弄脏手……吗。   不知为何,他本能地就感觉到,眼前的这家伙和以往见到的贵族或大名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尽管没有拒绝委托的理由,尽管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普通人。但斑走在前面带路的时候,隐约能察觉到的来自后方的注视,让他一路紧绷着肌肉,丝毫无法放松下来。 第65章   宇智波斑去了情报处交接情报, 随后在回家的路上被人拦住了。   “打扰了,斑大人。”一个皮肤雪白的标志宇智波女忍站在他跟前,一脸扭扭捏捏脸红害羞的样子。   斑对眼前的少女有点印象, 实力在宇智波年轻一辈中算是比较出色的。   他面无表情:“什么事?”   少年表情冷酷, 看在是同族的份上勉强停下脚步, 语气不耐。   “拜托了!斑大人, 请帮我将这个送给太宰大人。”年轻漂亮的宇智波妹子将手里准备已久的点心盒与浅樱色信封塞到族长之子手里, 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一转身就跳上屋顶跑开了。   “……”   标准的少女情怀, 女忍者式的不容拒绝。以往, 斑因为俊秀的长相,时而也会受到族内少女的倾慕, 收到一些类似的礼物。但从某个时间起, 他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帮别人送礼的那个。   斑臭着脸提着东西走进自家庭院, 一进门就看到某个悠闲躺在缘侧翻阅书籍的男人。   “喂, 给你的东西。”他走过去坐在男人身侧,将手中的沉重心意丢给这个罪恶的男人。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从这个自称太宰治的男人被他带入宇智波族地, 并且因为一些原因暂时借住到他家里之后, 原本被人敬畏、无事不敢靠近的族长宅邸一夜之间突然好似变成热门景点。宇智波斑每天回家都能在家门口看到一群不断徘徊试图靠近的女人们。   由于实在不敢擅自闯入, 太宰治又不常出门,因此只能曲线救国。就算是在族人眼中形象冷酷高傲不好接近的宇智波斑, 都被这些疯狂迷恋太宰治的女人搭话请求过无数遍(其中有几个曾经还跟他告白过),只为了向那个男人表达心意。   明明都是从小受到严格训练的女忍者,但一遇上太宰治活像是中了什么幻术似得一个个失去理智。   然而宇智波的写轮眼面前一切幻术都无所遁形, 因此在排查数次后,族内人也只能悻悻接受这个没有查克拉的青年就是天生有这种吸引女人魅力的事实。   而在一直旁观的斑看来,太宰治的魅力绝不仅仅在于吸引女人。他的思想、他的聪慧、他的各种言行举止, 越是观察,越是会发现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地方。   即使他在来到族地的第一天就发布了联络到他背后势力的委托,但斑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他对这个奇怪的男人有着难以遏制的好奇心,与之相对的,也有着就连身为族长的父亲都不能理解的尖锐警惕。   因此,他才会主动向父亲申请任务,贴身保护、实则监视太宰治。   “啊,是豆皮寿司啊。我对这类甜食不太感兴趣。”太宰治坐起身来,将手上拿着的书扔在一旁,非常自觉地打开点心盒看了一眼,然后语气略微有些抱怨地说了一句。   “喜欢螃蟹的人更奇怪吧?不愧是挑剔的贵族。”宇智波斑并不意外,只是表情平静地嘲讽了一句。   这个男人的挑食程度也是他生平仅见,饭量比起宇智波的小孩子还不足。专门颁布委托使唤族内忍者去海边为自己捕捞了海蟹,再差专人料理之后,也只稍微品尝了几口的程度,让人情不自禁怀疑他是怎样活到现在都还没饿死的。   “这一点上,我还是很满意忍者的效率的。”太宰治微微一笑,“只要付出一定的资金发布任务,就能有无数精英不惜代价地完美达成,还有比这更让人开怀的事情吗?”   “这算是表扬吗?”宇智波斑听得挑起眉梢,神色略带不善。   “对于我而言,是的哦。”太宰治弯起眼眸与少年对视,“所以我才会……选择了你、选择了宇智波。”   趁手而廉价的工具,对于使用者而言,自然是完美的。   “太宰治。”斑的声音低沉下来,“不管你到底想要利用宇智波做什么,复仇也好,灭国也罢,酬金足够就无所谓。但如果你做得太过火,伤害到我重要的人,我可不会理会你的贵族身份。”   毫不遮掩、堪称是嚣张尖锐的杀气对准了漫不经心的黑发男人,一双猩红的一勾玉写轮眼透露艳丽而危险的血色。   “哎呀呀,好可怕~”太宰治面色如常地勾起嘴角,鸢色眼眸深不见底,“重要的人是指弟弟吧?放轻松,为了不惹怒斑这个弟控,我绝对不会做多余的事情哦。”   “希望你说到做到。”宇智波斑冷哼一声,移开视线,有些不爽地捡起地上散开的书籍放好,“也不知道你是如何取得父亲的信任的,居然连宇智波密室的珍藏古籍也愿意取出来让你看。”   “哈,因为是‘委托’嘛。”太宰治伸手接过,语气随意,“仔细研究的话,会发现宇智波的历史很有趣哦,斑也想看看吗?”   “我对那种东西没兴趣。”宇智波斑微微摇头。少年每天除了任务之外,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训练上,偶尔跑出去和挚友相会。但自从带回太宰治之后,因为接下额外的监视任务,他已经很久没去过南贺川了。   “四肢发达的类型么?”太宰治有些兴味地说,“斑,如果只是单纯决定成为忍者的话,可以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变强’上。但如果不止是想要成为忍者,就必须要学习更多的事情才行哦。”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宇智波斑的眼神瞬间锐利。   “随意想象就好。族长?村长?城主?大多要有些文化才行吧。”太宰治语气慵懒地托着腮,继续翻阅起手中未看完的书籍。时代越往前,文字的表达越是抽象,太宰治并没有精研过古文字,但聪慧的头脑让他仅仅通过联想,就能大致弄懂大致的含义。   “为什么?”宇智波斑勉强接受解释,看他专注的样子,又忍不住疑惑地问,“贵族阶层对忍者,向来都是作为工具使用。为什么会对工具的历史产生兴趣?”   少年并没有发觉,哪怕他本身并不认为自己比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贵族们卑贱,甚至时常有暴起宰掉刁难人的雇主的冲动,但这个时代禁锢于忍者身上的枷锁依然无形中限制了他的思想。   忍者就是这点,既强大、又脆弱的样子,让太宰治觉得有趣。   “忍者和普通人、大名一样,都是人吧?”太宰治笑着这么解释道,“只要是人的历史,对我来说,价值是一样的。”   斑留在太宰身边用完午膳,确认他接下来不需要陪同外出后,就自己去了修炼场。   在看着斑离去后,太宰治才懒懒伸了个懒腰,向后倒在光滑的地板上。   “太宰大人。”略带稚嫩的呼唤从虚空中响起。   在守备森严的宇智波宅邸之中,使用了隐形魔术的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太宰治的身侧。   在看到太宰治安好的样子后,小小的女孩不由安心地松了口气。   “呀,小樱。你终于找到我啦。”太宰治笑着仰头看着廊外的天空。   “是的。我的使魔在今天早晨找到了太宰先生留下的信号。”隐形中的樱乖巧地点点头,虽然知道太宰治根本看不到。   太宰治的异能力【人间失格】相当特殊,几乎可以无效化所有特殊能量,对于魔力也是一样。樱无法使用魔术直接锁定太宰治的踪迹。正因为如此,他们在来这个世界之前就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萤酱现在怎么样?”   樱立刻将萤那日降临的前后经历说了一遍,又说了之前计划好、已经完成的准备事项,最后低头听从太宰治的评判。   “恩,意外做的不错哦。”太宰治听完摸了摸樱的脑袋,态度温柔到芥川龙之介看了流泪的程度,给出自己的评价,“樱的资质很出色——并不单指你的魔术资质,而是各种意义上的出色。大部分事情想要做的话,还是能做得到的。”   得到意料之外的好评价,樱显而易见地开心起来。   与此同时,太宰治在脑内飞快消化分析着樱带来的新情报,略微调整了自己的计划。   “萤的身份需要稍作修改。雷之国边境有一个处于灭国边缘的夜之国,樱,你亲自去一趟,萤需要一个正式的一国之主的身份。顺便把我们两个的身份也合理设置进去。”太宰治说着从一旁的书籍堆中抽出一张地图,上面用毛笔看似随意地圈出几个地方。   “夜之国在这里。”他指了一下,“另外,雷之国、土之国、沙之国这几个对外政策偏向侵略的地方,需要派遣使魔进行长时间监视,然后将情报回传给我。水之国内部政权混乱,可以做点小动作……”   黑发的少年有条不紊地下达指令,神色从容,丝毫没有压榨未成年人的羞愧感。一个又一个骇人听闻的命令从他口中吐露出来,操纵、颠覆、混乱一个个国家就仿佛吃饭喝水般的轻松。   樱一一记下,表情认真又努力,犹如课堂上被老师额外附加课外作业的优等生,迫不及待想要做出更漂亮的成绩。   “对了,这次回去之后,樱就可以正式派人来宇智波接走我了。”太宰治懒洋洋地在地板上翻了个身,“我许诺了不低的委托费,其中二分之一用横滨买来的精米来偿付、另外的部分用宝石吧。”   樱认真点点头,又细心地问:“太宰大人,需要带蟹肉罐头给你吗?”   “要!樱是天使吗!”太宰治顿时星星眼。果然小女孩就是细心体贴!跟他曾经带过的芥川龙之介简直是天壤之别!   .   豪华的贵族车队缓缓驶入了宇智波族地。   被迎进大门后,樱从牛车下来,面色严肃地开始与面露古怪的宇智波族长交涉。她身后的车队也开始卸下一个个箱子,从打开的箱子里露出的精米与昂贵的宝石,让一向矜持高傲的宇智波族人都有些忍不住惊叹。   太宰治站在一旁,也没上前插手,笑眯眯地看着不到十岁的小女孩镇定地与宇智波田岛交谈。   宇智波斑站在他身旁,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   “你要回去了吗?”   他注视着身旁明明才来不久,却似乎让整个宇智波都隐约发生了什么变化的男人,询问道。   “诶~斑舍不得我吗?如果你求我的话,我也不是不能考虑留下来哦?”太宰治脸上的表情一变,笑容顿时变得有点玩味,语气抑扬顿挫,活像故意惹人生气。   “……快滚吧!”斑的额角青筋一跳。说实话,他自认为是控制力还可以的性格,但和这家伙认识后,每天不被气个两三回都不算完。要不是这家伙是亲爹交代、要自己贴身保护的贵客与雇主,再加上看起来实在弱不禁风不、一拳下去可能会死的样子,宇智波斑早就一个火遁吹过去了。   樱和宇智波族长谈话完毕之后,转身回到牛车,掀开帘子细声喊了一句。   众人的瞩目之中,牛车的帘子再一次被掀起了。   穿着华丽,乌发雪肤的少女从里面慢悠悠地走了下来。   那是绝不同于这个时代的柔弱姬君的气度风采。虽然有着漂亮的面容,但第一时间被人关注的却是那双深邃静谧的眼眸。仿佛生来习惯被人膜拜、导致目下无尘的少女被无数灼热或是专注的目光盯视着,神色也没有发生一丝一毫的变化。   她缓步走到太宰治的面前。   “萤酱!”太宰治是真的有些惊讶,他露出笑脸,有些欢快地笑问,“没想到你居然会来接我诶!是太久没见想我了吗?”   实话实说,太宰治在萤这里待遇向来不怎么样。就连租个房都要被索要天价租金的那种程度。平日里织田作在的时候,萤的眼神里更像没有他这个人一样。这次习惯宅在家里的萤居然会主动来找他,太宰治表示自己简直有些受宠若惊了。   “……太宰。我饿了。”萤在面对太宰时,脸上那漠然的表情才稍稍有了变化。   她微微抬起手,细白的指尖伸出袖口,扯了扯太宰治的羽织,轻声问:“你要让我等到什么时候?”   嘶——   倒吸冷气的声音在周围连成一片。   宇智波斑仿佛听到周围无数爱慕太宰治的少女心碎的声音。而其他族人的情绪更复杂一些,先是被太宰治背后的势力的富裕以及那位姬君的气势所摄,而后一转眼又看到她与太宰治别样的亲密态度,顿时一个个心里就想歪了。   “诶~~”太宰治才没空关注旁人的眼光,他看着萤的笑容只觉得有趣极了。过了几秒,他才笑着说,“第一次看到萤酱对我撒娇的样子呢。”   从前有这个待遇的只有织田作。   “撒娇?”明明只是提了个问题而已。萤略微歪了歪脑袋,表情有些恹恹。从察觉到那天起,直到现在,她的注意力时不时还会被星球深处的树木吸引,灵魂在本能地渴求能够让自己进化的物质。   “真的饿了啊?”太宰治低垂眼睫,看着她略显迟钝的样子,声音反而温柔下来,“好吧。那就没办法了,我会尽量加快速度的。”   披着一身宇智波提供的宽大深蓝羽织,容貌俊秀的鸢眸少年弯下腰,认真注视着少女静谧犹如深渊般的眼眸,好似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含笑说,“在那之前,要乖乖听话、忍耐下来哦?”   他也没想到萤会受到这种影响。这样一来,只能将原本的计划再做调整,因为时间紧迫,手段粗暴一些也是没办法的事。   萤眨了眨眼,回视眼前凑得有些过近的少年,轻声应下:“好。”   萤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两人定下约定后,灵魂深处那种淡淡的饥渴和贪婪好似也得到了缓解。 第66章   回程的路上, 车队保持着一种谜样的寂静。   来时负责领队的樱独自离队,而这次特意前来迎接的那位太宰大人接管了一切。   由于被魔术修改了认知,这群原本依附于夜之国大名麾下的商队对此刻发一切都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在他们的记忆里, 太宰治原本就是专属于夜之国姬君的家臣, 在姬君不便出面的情况下, 作为她身边的代言人发号施令再正常不过。   他们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这位家臣的存在, 并且由于不太了解新来的大人的喜好而有些惴惴不安, 只能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情, 尽量不来扰二位身份贵重的主人, 以免因冒犯而获罪。   车厢内, 太宰治盘腿坐在软垫上,拆了一堆樱特意带过来的蟹肉罐头, 很愉快地一边吃一边翻看同样被带过来的杂志。   “呜啊, 这边的活才是正常人的日子啊。”黑发的少年用脸颊蹭着一个未开封的罐头, 嘀嘀咕咕地抱怨, “这个时代可真是够落后的,不论是食材才是厨艺……就连酒也浑浊难喝的要命!”   由于车厢内空间有限, 萤就挨着他坐在旁边, 此时正抱膝侧头, 透过车窗注视着窗外的风景。   山间小路崎岖不平,车队的行进并不快。慢悠悠从眼前掠过的风景, 其实也并不出奇。哪怕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这片大陆上最为富饶丰茂的火之国领土,其实也只是多出一些更为茂盛的林木罢了。   乍一眼看去,确实是犹如太宰所说, 过于落后而原始的社会风貌。   但在萤的眼中,这个世界其实与横滨截然不同,颇为有趣。   无数肉眼无法看见的光点充盈在空气、草木之间, 又以人类体内流动最为密集。这种能量,也就是忍者们称之为查克拉的东西。这来自那颗神树的神秘力量已经彻底改变了这个世界,将原本毫无奇特之处的人类,从基因层面开始改造,使他们能够更好地吸收和利用查克拉的力量。   犹如行走在历史的节点处发了意义重大的拐弯,这个世界的五百余年后,大概也会与现代化的横滨不同,发展成更为有趣的样子吧。   如果,没有萤的降临的话。   太宰说的没错,这个世界确实相当的适合她。就是等待的时间过于磨人了一些。   “萤酱,忍耐哦。”太宰治漫不经心地翻着书,好似一瞬间看穿萤的躁动,又提醒了一句。   “唔。”萤发出闷闷的声音应和。然后她转头就抽掉了太宰治的杂志,“太宰,不许偷懒。”   萤依稀记得还在横滨时,太宰治可是整天翘了港口Mafia的工作,一天到晚待在织田公寓混日子的。   以往他的上司是森鸥外,萤才懒得理会森鸥外的告状以及无能狂怒。但现在太宰工作的对象换成自己,萤代入森鸥外当时传来的心境想象片刻,顿时心肌梗塞,对太宰露出犀利的眼神:“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别想摸鱼。   “哈,偷懒?我可是从来到这里的那一刻开始一直在努力工作哦?”太宰治表情呆了呆,罕见瞪圆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萤,一副受伤而带着控诉的表情,完全将自己第一天快乐入水的记忆忘得一干二净。   太宰治委屈。如果换在港口Mafia的任务,太宰治肯定会骚操作开了个头中间玩个爽快最后把烂摊子丢给森鸥外处理的。背后有人撑腰的情况下,他玩这一套的手段炉火纯青,能让自己最大程度从任务中获得乐趣并且把更多的快乐建立在敌我双方的痛苦之上。   现在换成在萤这里干活,他不仅要亲力亲为收集情报,还要统筹全局自觉收尾,就这样还要被嫌弃偷懒,他实在太惨了!   那张能迷倒万千少女的俊秀面容上显而易见的委屈、忧郁丝毫不能让萤动容,反而让她一脸嫌弃地捏住戏精太宰的脸颊肉,拉扯——   “唔唔唔——”太宰治开始手舞足蹈、像模像样地挣扎。   然而那修长的双臂与双腿胡乱挥舞着,很快将萤牵扯进来,两人在狭小的空间内滚成了一团。   车厢外,行进的车队成员纷纷瞠目结舌地看着牛车上的车厢明显的震动,都是面面相觑。   .   太宰治起先并未预料到,萤对于让他加班的执着、或者说对于想要‘进食’的渴望,会让事情发展到如此有趣的局面。   一连数日,无论走到哪里都跟着他,像个小尾巴一样。在开会的时候突然地推开纸门,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视线中旁若无人地走到他身旁坐下;在他独自翻阅情报制定计划时也乖乖安静坐在旁边,有时还会怕他饿晕过去悄悄推过来一些茶点;他遭遇杀手或是探子时毫不犹豫让人原地开花,这些人连靠近太宰治的可能性都没有。   总之……紧迫盯人到让人感觉非常微妙的程度。   看着身后亦步亦趋的萤,不知为何太宰治的心情莫名就好了起来。   在这种微妙的像是撒娇又有点恐怖的催促下,某个男人的工作效率高到森鸥外流泪的程度。   短短半个月,太宰治就清理干净夜之国内部,顺便挑出合适的人选,琢磨着搭建出顺应时代而结构精简的优秀高效率班底,将内政大部分全部甩给了部下。由于时代的局限性,对太宰治这样的人来说,将一个普通村庄的底子拆分重建,加上从外面抢来的精英人才,组成新的‘夜之国’,比玩游戏机上的经营养成游戏还要简单。   而在外界看来,便是‘原本已经在雷之国压迫下覆灭倾颓的夜之国幸存者,唯一还拥有高贵血脉的出逃姬君得遇仙人的帮助,在可靠的家臣辅佐下,成功复国,并将新的夜之国造成了犹如传说中的净土一般、人人能填饱肚子,快乐活的天国。’   随着刻意传播出的传说愈发夸张,无数觊觎探的目光随之而来,尤其是直接导致夜之国国灭的雷之国大名,更是恶意满满,抱着斩草除根的心思试图迅速压灭这团极有可能反噬自身的复燃火焰。   然而复国后的夜之国就仿佛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幽谭。无论是不怀好意的探子、忍者,还是听闻消息赶来的夜之国遗民、乃至周围听到传闻自发逃亡而来希望得到收容的流民,都在进入后无声无息地没了消息。   只有定期合作的商队可以短暂进出并不对外开放的夜之国,当商队的人离开时,会将见到神迹的赞叹通过口口相传向四方传播。而那产自夜之国的各种珍奇物资、稀有资源,更是让人眼红不已,对那传闻中的‘仙人帮助’深信不疑,又根本无法停止探查的好奇与贪婪。   没等这些国家摸清夜之国的虚实,已经先一步通过魔术手段获知大量详细情报、并且出于未知原因仍然干劲满满的太宰治已经抢先一步出手了。   雷之国境内,常年热衷战争的大名对待治下的压榨行为已然到达一个极限,大量无法存活下去的民众终于忍无可忍。在偶然路过的好心势力帮助下,雷之国一日之内爆发数场内乱,原本理应短时间内就被雇佣的忍族迅速肃清的叛乱军,却不知为何也得到一种奇异的力量帮助,每每都能顺利逃出天。   镇压行为持续数日后,雷之国大名在宅邸中被一个侍女刺杀。   消息爆发后,大名的五个儿子为了最高位的宝座开始了激烈的内斗。而原本齐心的忍族也因为各自选择的上位者立场不同而相互残杀,再加上始终没有平息的内乱,原本强盛的雷之国不出七日就变得四分五裂、衰弱不已。   此时周围虎视眈眈的其他国家,也顿时转移了目标,将屠刀对准了此刻最为虚弱、又最为肥美的对手。   以瓜分雷之国为导火线,各大自持国力强盛的大国开始依次入场,忍界再一次进入了战争任务的高峰期。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原本作为忍界最强二族之一的宇智波一族,此次却不明原因地没有加入到这场战争的盛宴。   因此在战争的前期,森之千手一家独大,在没有宇智波的忍界堪称遍天下无敌手,为自己的雇主火之国大名争取了最大的利益。   到目前为止,局势的发展尚在众人预料之中。   然而之后的发展,就开始急转直下,进入让大多数人都一脸懵逼、细思恐极的神奇反转。   先是霜之国与汤之国两个大名出了名胸无大志的小国莫名其妙地雇佣忍族突袭了雷之国的各国军队,而在同一天,内战中的雷之国境内不知何时莫名出现了许多夜之国的遗民。他们高喊复仇的口号将雷之国的高层残杀殆尽,最后只余下一个年纪最小的大名之子,哭喊着公开宣布,要将自己的国家作为赎罪的礼物进献给新的夜之国。   以此为起点,霜之国、汤之国,以及越来越多的国家连都不,直接宣布倒向夜之国的怀抱。   剩下的大名们联合起来,在惊怒交加中花费血本雇佣了最精英的忍者,派遣他们日以继夜地搜寻情报之后,才从一鳞半爪间窥探出真相的残片。   新的夜之国。君临夜之国的姬君。以及她身后那位名义上的家臣,实际上操纵了整场战争的男人,太宰治。   到了此时,他们才知道太宰治早在雷之国尚未分裂时,就以夜之国的名义发布了向宇智波发布了酬劳异常丰厚的委托。那是宇智波一族无法拒绝的价格。依靠太宰治前期与宇智波一族结下的交情,宇智波一族就此在限定时间内为他所用。   而在那之后的两个月内,原本只知道在战场上发光发热的宇智波一族,全族上下都被刷新了三观,同时被开发出了自己都不知道的写轮眼‘新用法’。   太宰治,这个男人犹如天浸透于黑暗之中的阴谋家,操纵人心的手段娴熟到令人惊恐的程度。   在各国为了新的领土和利益疯狂战争的时候,他身后的夜之国偏安一隅,只是出动宇智波少量的精英忍者,在各国内部窃取情报、互相挑拨、转移仇恨、策反、安插关键部位人手……   大量的谋划被掩藏在黑暗中无人得知,外人只能得知他几乎是兵不血刃地赢得一场场丰厚的利润,等到大名们察觉到不对时,夜之国早已经一举吞下了大陆过半的领土,成为当之无愧的大国霸主。   而原本最为强盛的几个国家在这场被操纵玩弄的战争中实力大损,领土支离破碎,几乎已经构不成威胁,不得不暂且蛰伏,休养息。   操心师太宰治的名头很快响彻整个战国。在此之前从未有人像他这样以一己之力策划整个战争走向,将所有贵族大名的面皮撕碎踩在脚下羞辱。   与此同时,跟随着他,在黑暗与阴谋中若隐若现,与以往表现截然不同的宇智波一族,也映入众人的眼帘。   比起受到火之国雇佣参与战争,却依然让火之国被迫出让一部分领土的千手一族,跟对了追随者的宇智波一族借着太宰治此次的压倒性胜利,名望也水涨船高,不知不觉就成为了公认的忍界第一大族。   任务犹如雪花单一般从各地蜂拥而来,然而跟随着太宰治以后,已经被养刁了胃口的宇智波一族,也不再如同往日一般照单全收。   甚至在收到与那个男人立场敌对的任务委托时,宇智波田岛沉吟了一夜,第二天就派遣自己最为骄傲的儿子去往夜之国征求意见。   经历了血与火,成长得更为强大的宇智波斑没有吭声,沉默接受了任务,熟门熟路地前往扩大了无数倍、但仍以最初地理为核心的夜之国首都,现如今的夜之城。   最初来时见识到的稀稀落落的村落,此时已经被扩建成巍峨的城市。   在位于城市最中心的大型神社之中,宇智波斑经过通报,顺利见到了那个男人。   那个在外界眼中操纵人心的魔鬼、毒蛇、蝎子,在部分地区已然被神话的男人,此时正一脸不满地抱着一个女孩在地板上滚。   “我说!萤!快把游戏机还给我啦!昨天我可是一夜之间收服了五个国家!这样的功劳还不足以让我休息一两天吗!你是魔鬼吗!”   “……”萤一时不察被某个男人抱在怀里故意折腾,天旋地转之中翻了个白眼,啊呜一口咬在了太宰治的手腕上。   “很痛啊,快松开~~”太宰治停下翻滚,露出加班过度后失智般的笑容,逗小狗般地诱哄道,“嘘~~乖~~听话哦~~”   萤毫不留情地用他的手腕磨起了牙,紧密缠绕的雪白绷带被她无意间逐渐咬开,湿润的口腔直接触碰底下的肌肤。   “嘶。”太宰治抖了一下,弓着腰求饶:“我输了!对不起萤酱!快松嘴!区区一个太宰治确实没有休假的资格!”   “恩~”萤满意地松开嘴,看着表面上可怜兮兮得备受她欺负的太宰治,不知怎地感觉十分愉快。   斑无语闭了闭眼,不愿看到眼前这一幕情骂俏的场景,怎么也无法将这样的太宰治与之前坐在净室运筹帷幄的幕后黑手形象联系起来。这男人对待其他人,与对待那位姬君时表现出的反差之大,可以说直接换了个人。   “什么啊,是斑啊。”注意到少年的到来,太宰治表情略微正经了一些,终于愿意从地上坐起来。   他怀中还抱着之前一起嬉闹的少女姬君,神态懒洋洋的,以一副剧烈运动过后的慵懒姿态毫不在意形象地面对宇智波斑。   斑也习以为常,直接说明了来意。   对面的男人一脸预料之中的无趣神态。   “是吗。既然田岛派遣你来了,那么实际上他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斑你也多少能猜到吧?”太宰治语气肯定地说,“你的答案是?”   斑凝望着对面的男人,经过多日黑暗中的战斗,经手见证过最为黑暗的人心鬼蜮伎俩,他被磨练得更为成熟、深沉,身上已经没有了初次见面的尖锐棱角。   他说:“宇智波不会与您为敌。”   实力、破坏力、战绩……太宰治教会他强大不是这么肤浅的东西。他也让斑看明白了,真正的强者,到底能做到什么样的地步。   在作为工具服务于这个男人的过程之中,即使是傲慢的宇智波一族,也不由自主地被他的黑暗所浸染,对那犹如深渊般可怖的智慧感到深深的敬畏乃至敬服。   以往服务过的贵族大名和他比起来都是地上的虫子。如果有的选择的话,工具当然也会挑选更能折服自己的主人。   在这个忍界之中也许没有人比现在的宇智波一族更为了解这个男人的恐怖。正是因此,他们绝不敢私下接受与他立场相对的任务。   而是透过宇智波斑放出了一个明显的信号。   在斑略带紧绷的注视下,太宰治在做出短暂的思考神态后,笑眯眯地接受了宇智波一族释放的隐晦信号。   将发布任务的雇主情报和盘托出,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践踏了忍者守则的宇智波斑在得到最好的结果后心中松了口气,面不改色地告辞离去。他的态度比起之前发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而太宰治在他离开后,立刻转移了注意力,哼着歌站起身,顺便将怀中的少女一并拉起来。一边牵着她往外走,他一边强调着:“今天又做了一件大事~把宇智波也收入囊中了~~这可是超高难度的成就哦!萤酱,我要奖励!游戏机~游戏机~~~今天接下来的时间就一起游戏吧~不同意的话就自杀给你看哦~”   萤被他拉着被动往前走,沉思片刻,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好。”   太宰大致和她分析过宇智波斑这个人的重要性。   能将他收入麾下,太宰治花费的心思绝对不少。更重要的是,做到这一步,距离她能‘进食’的时候也不远了!   “好乖。”太宰治的脚步停了一下,偏过头对着黑发少女勾了勾嘴角,“这么好说话,我想要更过分一点的奖励也可以吗?” 第67章   太宰治徘徊在过界边缘试探的作死行为遭到了严厉的反击。   到手的游戏机里所有曾经的游戏存档惨遭清空。   这个男人当场就变成了软哒哒的Q版, 在地板上哭唧唧地打滚半天,最后死缠烂打地拉着着本来打算回去睡觉的萤一起打了个通宵。   直到次日下午,在床铺上睡成一团的两人才被女官小心翼翼地叫醒。   从早上积压到现在的公务已经堆积成山, 再加上预计涉及到太宰治下个计划的关键忍族已经赶到, 被培养得很懂分寸的女官不得不冒着被迁怒的风险来打扰夜之国最尊贵的二位大人的休憩。   萤在昏暗的室内静静睁开眼眸。   虽然成功受肉, 但本质上依旧不是人类的萤, 实际上根本不需要睡眠。她只是在获得这幅身体后, 开始试图全方位模拟以前的自己而已。   为了将自己本来身而为人的事实更为深刻地铭刻在灵魂里。   这具被圣杯还原的肉.体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   虽然还是有许多记忆模糊不清, 但凭借身体的本能, 也能试探出一些本体的信息。例如对饭菜上喜好辣味、不喜欢喝牛奶、对摇滚乐敏.感、会打乒乓球……以及, 喜欢乃至贪恋人类的体温。   零零碎碎的信息拼凑出一个模糊的过去的影子。   让最初降临在横滨的那个麻木而疲倦、即使不断挣扎也逐渐失去共情的非人怪物,寻回了一星半点的人之心。   并不抗拒太宰治时不时的靠近, 大约也是曾为人类时一点身体本能吧, 比如喜欢帅哥……之类的。   萤慢吞吞地拿开腰间箍得紧紧的手臂, 翻身蹬了一脚, 直接将某个从背后抱着她睡的正香的男人踹到了地上。   “太宰,起来了。”她莫得感情地发出捧读般的平板声线, “快点去工作。”   操心师·各国大名头顶的阴影·间接挑起无数明争暗斗·黑暗中的王者·太宰治, 以一种臀部翘起的微妙姿势软趴趴地倒在坚硬地板上。   跪在门前的女官咽了咽口水, 九十度转开脑袋,识相地装作没看见这一幕。   “唔?”半睡半醒的太宰治睁开鸢色的眼眸, 习以为常地揉着腰从地上爬起来,语气控诉,“萤酱, 好粗暴啊。以前还会正常地叫我起床的,说起来最近你对我是不是越来越不客气了?”   “恩。”萤给予冷酷的回应。她在被窝里翻了个身,有些眷恋被子暖洋洋的温度, 于是准备再赖一会床。   睡眠不足还被迫起来工作的太宰治看着这一幕顿时就酸了,嘀嘀咕咕地大声说:“这可不行。萤酱也不能偷懒哦,不是说好要监督我工作的吗?你不跟来的话我绝对、绝对会摸鱼的!”   萤眼眸一沉。   然后就变成脸色得意洋洋的太宰治拖着一脸低气压的萤站了起来。   伺候他们洗漱的侍女早已经在外等候,这时端着各种必要的工具有序进入。   就在最后一个侍女即将从太宰治身前走过时,一道快到极致的白光从她袖子里窜出,猛地朝太宰治的要害袭去。   “啊!!”其余的侍女见状纷纷发出惊叫。   就在这一瞬间,被太宰治牢牢抓着的萤懒倦地眨了眨眼。长长的羽睫之下,一双怠倦的眼眸看着扑面而来的匕首。   下一刻,一道血花绽放,却是伪装成侍女的女忍者反用匕首划开了自己的咽喉。与此同时血色的鸢尾穿破衣物,从她浑身上下的皮肤底部绽放开来,吸收了血液绽放的血腥之种,在地面描绘出一幅地狱绘卷,让一旁的侍女们吓得说不出话来。   暗中守护、但动作慢了一步的宇智波忍者们从房间隐秘处跳了出来,在见到这样的场景时脸色变都没变,迅速利落地收拾干净现场之后,抓着侍女去审讯了。   他们没有担心太宰治的安全。   所有跟随在他身边有一段日子的人都知道,与他时时刻刻黏在一起的这位少女,也就是夜之国名义上的主君,那娇小柔弱的躯体内实际上隐藏着强大而又诡异的力量。   这个世界上的顶级权贵中,想要太宰治死去的多如过江之鲫。从他的名字暴露在外以后,被雇佣前来暗杀他的忍者堪称前仆后继。   在太宰治某次出行刻意暴露行踪后,一波接着一波扑面而来的刺杀强度超出所有人的想象。而在当时人手不足的宇智波忍者即将被砍杀殆尽前,看起来娇小柔弱、脆弱又美丽的夜之国姬君,以一人之力,杀得对面再也不敢出手,却连撤退都不被允许。   那一天的土地上血色绽放的鸢尾之花看吐了无数人,而无论是血腥而静默、杀人如同摘花绘画般的优雅姬君,还是面色如常笑着拥抱她、私底下却操纵各国大战的少年家臣,目光都始终平静而淡然,如看一场戏剧。   那场刺杀之后夜之国最后隐藏的间谍也被清理干净。所以见证着这一切的人都被那令人震佈的武力与智慧所震慑。   这二人是天生立于万物之上、超越人类因此站在人类顶点的存在。   因此才不得不颤栗地膜拜、不得不甘愿地臣服、丝毫生不起一星半点的反抗之心。   “竹取的?”最后一个忍者离去之际,隐约听到一声细微的淡淡疑惑声。   “是的哦。”随后是太宰治安抚的回答,“看来那东西比我想象地还要没耐心一点,看来再加一把火就能把它引出来了~”   曾听闻少年用相同的漫不经心的语气轻易摧毁过一个国家,忍者打了个冷战,不敢再听下去,提着间谍尸体加快速度,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   千手一族在接到来自夜之国的委托时,表现得有些忧愁。   族内会议上,少年成名,靠着强大的实力和战绩而成为参与家族决策成员的千手柱间,略微好奇地阅读传到自己手上的委托卷轴。   要知道,如今夜之国的名头已经大到如日中天的地步,但其发布给忍族的委托却并不常见,只除了某一族之外。那位夜之国的实际掌控者似乎从起家之时就亲睐于宇智波一族,两者颇有渊源。而宇智波也借着对方的势力资源飞速崛起,不仅获得了一段宝贵的没有正面战争的发育期,顺利完成战力换代,而且还成功用大量的资源培育出源源不断的新生的力量。   就在不久前,因为一次大型商队任务起了争执,同时接下任务的宇智波与千手久违展开小规模战斗。结果对千手而言很不乐观,从那时起两族的实力已经能看出明显区别。如果不是千手柱间爆发木遁一人抗住了大部分压力,那场战斗很多千手的族人都可能回不来。   从那以后,发觉自己一不留神就变得落后死敌一大截的千手们有好些天情绪都很低落。   现在,作为敌对家族崛起机遇的夜之国发来了橄榄枝,千手一族大部分忍者的内心是很复杂的。   恐惧、忌惮、隐忧、期待、好奇、竞争心理……   “奇怪,居然邀请我们忍者去做提高粮食产量的任务,这个国家真有趣啊。”千手柱间看完委托书,表达的态度与整个千手都格格不入,他第一时间活跃地举了举手,“我想去!这个任务派我去吧!”   “柱间,我说了多少遍,凡事别太冲动。”千手佛间对自家的傻儿子也是有些无奈,“要站在千手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是啊大哥,上次的任务失败已经让火之国大名对我们很不满了。如果这次接下夜之国的任务……”同样加入会议的千手扉间立刻分析道,“可能会让我们失去火之国大名这个稳定的雇主。同时,还不确定夜之国对我们千手的具体立场,最糟糕的情况下,千手同时被两边抵制,会陷入非常麻烦的困境。”   “可是上次的事情根本不能怪到我们头上吧!”千手柱间忍不住反驳道,“明明是大名的两个儿子前后发出的指示矛盾,让我们疲于奔波,最后才被敌人趁虚而入的!”   “根据事后对大名那边的姬妾进行的审讯结果来看,那也是那位太宰治的阴谋吧。”千手扉间看着自己的哥哥,低声提醒说,“也就是说,我们上次的任务失败,也有夜之国的因素。”   “虽然不知道那位为什么会给我们千手下发委托,但也要考虑到宇智波的态度……”有长老忧心忡忡,“关于夜之国内部的情报太少了,实在无法放下心来。”   同时雇佣千手和宇智波的忍者做事的雇主虽然少,但也不是没出现过,万事以任务为先的忍者们通常都会在互相嫌弃的竞争状态下以最快速度完成委托。   但这次做出这种举动的是让所有人都忌惮不已的那位操心师。   没有人对他能放下心来。与之相对的,也没有人……敢明确地拒绝他。   “……其实我们之前也收到过很多针对夜之国的情报任务。”一片安静之中,千手扉间冷静地提出一个极为大胆的提议。   “不必说了。”千手佛间疲倦地摆了摆手,语气沉重,“千手不能得罪、也没必要得罪夜之国。只是任务,相信火之国大名也能够理解。”   毕竟千手一族也不是火之国大名的私兵。只是因为地理位置加上历史因素多有合作罢了。   那位手段宽和内心狡猾得像是狐狸般的火之国大名是不错的合作对象,但和太宰治放在一起,只能得罪一个的前提下,傻子都知道要选择谁。   “柱间,你最近觉醒的木遁对这次的任务应该会有所帮助。这次的任务,由你来带队。”一片寂静之中,千手的族长沉静地做出安排,“不知道那位的具体想法,但也要让族里精通药材研究的两个千手都一起过去。记住,一定要注意安全。一旦出现意外,允许你放弃任务以族人的性命优先。”   “是。”千手柱间应下了,看着满室的族人脸色凝重的样子,他挠了挠头发笑了起来,“放心吧!我会保护好大家的!而且,我觉得夜之国也没那么可怕吧。”   他眼神明亮地说:“虽然看起来很神秘,传闻也很恐怖的样子,但夜之国迄今为止也没有主动挑起过战争吧?都是被动反击、还有那些小国大名自己主动投降的。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我觉得能做到不主动欺负别人这一点很厉害哦!”   “大哥!”千手扉间听得不住皱眉,“不要这么天真!那与其说是厉害,不如说更恐怖了吧!”   “没事的,扉间。”千手柱间看着自己的弟弟,忍不住反驳说,“而且啊,虽然在我们忍者看来是令人害怕的地方,但是夜之国在普通人里面名声反而很好吧?我之前偶然见过夜之国本国组建的商队,还带着几个小孩子,那些孩子看起来跟我们这里的很不一样哦!”   “有什么不一样的?”扉间问。   “怎么说呢,就算是没有劳动能力的小孩子眼神也很明亮,身体也很结实健康。”千手柱间笑着说,“看起来是能让小孩子能够平平安安长大的地方啊!”   千手扉间看着少年神采飞扬带着向往的笑脸,不由沉默。   千手柱间和他说过不止一次,他的理想就是希望能建立一个地方将家族里的弟弟们保护起来,让他们不必刚学会走路就必须被送去战场,能够平安地长大。   难怪从会议开始的时候就这样一副对夜之国很有好感的样子。   第二日,森之千手在千手柱间的带领下披星戴日地赶赴夜之国的领土。   在进入主城、见到这座城市的实质统领者之前,他们首先见到了迎面而来的一列宇智波。   “斑!”   “柱间!”   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重逢的少年好友不约而同露出遮掩不住的惊讶之色。 第68章   “千手吗。但是, 也没什么好意外的——好久不见,柱间。”宇智波斑彼时正完成了一个搜捕间谍的任务,拎着浑身带血的俘虏落在城外修筑的平整路面上。   在看见从另一条路跃至城门前的千手时, 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宽松和服的俊美青年除了对柱间表达出额外的关注之外, 对他身后的千手则是完全的没有情绪波动, 傲慢到目空一切。   黑色的炸起长发披散在身后, 俊美而锋利的脸上一双已经进化到三勾玉的写轮眼威慑性十足。   宇智波斑!   宇智波现任族长的长子, 也是宇智波新生代中当之无愧的强者和领袖, 可以说是公认的未来能将宇智波带往更高处的超规格忍者!时而出没与正面战场化身为杀戮的修罗, 时而在阴影之中用那双令人震佈的写轮眼轻描淡写地颠覆人心算计……无论是战力还是头脑都毫无破绽的强大的年轻忍者, 其名头早已经随着夜之国的崛起一并传开。   对宇智波的情报非常关注的千手扉间,在瞬间就认出了眼前带队的宇智波。与此同时, 他看向自家兄长的眼神已经狞恶到周围人都不敢直视的地步。   大哥!你什么时候认识的这家伙!   “哼。一群无聊的家伙。”跟在太宰治身边久了, 宇智波斑对于人心的把控也变得精通。他随意瞥了一眼就猜到那群千手家的忍者脑子里在想什么。   如果是以前的他, 也许还会拘泥于宇智波与千手的宿怨、彼此之间互相残杀的血海深仇, 想着给他们找点麻烦。但在亲眼见证太宰治的计划甚至亲身参与一部分后,他的眼界早就不局限在忍者互相残杀的那一点小场面上了。   斑是发自心底地一点也没将那群千手的忍者放在眼中, 甚至觉得针对他们都是毫无意义的事情。他会停下脚步, 只因为那个对待他的态度一如既往、毫无芥蒂的千手柱间。   他从最初认识的时候开始就觉得柱间是个很奇怪的人了, 现在也是。   但毫无疑问,他是个很有趣的人。   “斑, 你果然是宇智波啊。”千手柱间回过神来,冲着对面的宇智波斑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挤眉弄眼地说, “好久不见!你突然就没有再来了,害得我白白在老地方等了你好几次啊!”   两个少年在南贺川这样微妙的两族交界之处相识,私下也切磋过拳脚, 自然都对友人的出身有着猜测。只是谁也不会率先挑明,保持着心照不宣的沉默。   这一次相遇的时候,两人都已经变得更加强大,彼此之间的顾忌也减少了许多。   “你还是老样子那么蠢啊。我都没有再去了,表达的意思也很明显了吧,柱间?”宇智波斑看着柱间爽朗的笑容,也露出难得的淡淡的微笑,看得身后一群宇智波一脸惊悚。   千手柱间似乎也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身后弟弟的瞪视,立刻对着斑表演一秒变脸,沮丧道:“什么啊,意思是你放弃了吗,斑?我们的友情,还有那个共同的理想……”   “没错。原本我一直在思考,如何实现柱间你提出的那个想法。”宇智波斑收起笑容,神情复杂地冷哼一声,“只不过,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人。在那个人身上,我看到了比你的理想更值得追求的未来。柱间,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够理解……要去见那家伙吧?跟我来。”   “诶?”柱间呆了呆。   “太宰治。”宇智波斑瞪了他一眼,说出了那个让周围所有人瞬间静默的禁词,“我带你去见他。”   “好哦!麻烦你啦斑。”   即使许久未见,两人之间仍旧保持着罕有的默契和信任。   千手柱间一脸兴奋、毫不犹豫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等等,大哥……?!”千手扉间脸色都扭曲了,全程的情绪在警惕与懵逼之间疯狂切换,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前路未知的任务一开始就出了岔子,他家的蠢货大哥!到底是!怎么想的!   “没问题的,扉间。”千手柱间回过头,看着自己迟疑的族人们,神色难得正经了一些,“以斑的骄傲,绝不会做出你想的那种事,相信我。”   千手扉间咬了咬牙,对这样的大哥毫无办法,最终也只能带着族人谨慎地跟在他的身后。   守在城门口的卫兵显然对宇智波斑非常熟悉,有他在,作为新面孔的千手一族也被直接放行。   进入城门后,千手柱间就不由露出惊叹的神色。   城里城外简直像是两个世界,干净的路面,两旁鳞次栉比的街道店铺,来往的路人穿着完整干净的衣物。虽然大多行色匆匆,似乎手中有着忙不完的事情,但他们的眼神莹润有光,脚步十分有力。是普通人,却又不是忍者们以往见过的那些畏缩麻木的普通人。   一群小孩子手里拿着小风车嘻嘻哈哈地从他们旁边跑过,有一个边跑边回头的小男孩不小心一头撞在了宇智波斑的腿上,向后坐倒在地上。   宇智波斑低头看了一眼,抿着唇蹲下身,将小孩扶了起来。   “对不起斑大人!”   “是斑大人来了!”   令人意外的是,这群小孩并不害怕身为忍者、身上还带着血迹的斑。他们开心地和宇智波斑打着招呼,小男孩站好之后乖巧地道了谢。   “你的风车。”千手柱间拿起掉落在地的风车,露出灿烂的笑容递给将要跑开的孩子,有些好奇地问:“你们不害怕忍者吗?”   “为什么要害怕?”胆大的小男孩冲他翻了个白眼,说,“爸爸说,斑大人为了我们夜之国做了很多的事情,是个很厉害的人!”   其他小孩们七嘴八舌地补充:   “妈妈说,宇智波的忍者都是我们这一边的,是可以相信的厉害的大人!”   “前段时间在街上闹事的坏人也是宇智波的大人抓住的!”   “而且哦,斑大人还为我们带回了太宰大人!”   !   听到最后一句,一直为了友人受欢迎而开心的千手柱间终于被震惊到了。   他有些吃惊地看着宇智波斑:“斑,你和那位太宰大人早就认识的吗?”   宇智波斑勾了勾唇,没有否认:“啊。”   仔细想来,宇智波的命运正是从他在南贺川见到太宰治的那一天,开始发生变化的。   族里的高层被那家伙用几天功夫就忽悠得团团转,没过多久就举族给对方打工去了。但族里的伤亡确确实实地减少了很多很多。太宰治的计划通常只需要最精英的忍者,实力平常的族人与孩子们、包括他的弟弟,都在大后方按部就班地成长锻炼。   等到宇智波在之前的战争中暗中参与的一些秘密情报被敌人爆出来之后,他们在夜之国的民众里也莫名有了声望,受到从未有过的欢迎。   宇智波的未来隐隐透出了光明,在那样一位多智近妖的男人领导下,他甚至想象不到任何失败的可能。   对宇智波斑而言,不会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   “诶!是吗!难不成他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让你改变理想的人!”千手柱间大惊失色、恍然大悟,好奇到不行,窜到斑的身边就用手肘顶着他的腰,跃跃欲试地询问,“太神奇了!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让你改变想法呢?我也想知道啊!那是个怎么样的人啊!告诉我嘛斑!”   宇智波斑直接无视了他。   随着他的脚步逐渐靠近那座最高处的宫殿,周围警戒的暗哨也越来越多。   但在看到最前方的宇智波斑之后,大多直接放行。   这也让千手一族明确认知到对面的宇智波、尤其是宇智波斑在夜之国的地位。   千手扉间神经愈发紧绷起来,他可不是笨蛋一样的大哥,从来到这里开始就一刻不断地收集情报的扉间,既震惊于这个国家与以往看到的其他国家的巨大差别,同时也暗自心惊于宇智波一族在这个国家的扎根之深。   在千手扉间看来,深入国家到这种地步,宇智波一族与其说是独立一族,还不如说已经彻底投向太宰治,与这个国家融为一体了。   因此这一刻的他们,简直就像是在走向宇智波的巢穴一般危险。   千手扉间的神经警报在见到这个国家的最上位的男人时彻底拉响。   漆黑蓬松的短发,风流俊美的样貌,穿着一身黑底鸢尾纹和服的男人,抱着怀中娇小的姬君,以一种毫不掩饰的估量眼神扫过他们,一双鸢色眼眸犹如深渊般看穿人心。   “啊,欢迎。千手的忍者们。”被冠以操心师称号的男人对他们展露深沉的微笑,“能够在战场上和宇智波齐名的忍族,我已经好奇许久了哦。能在这里见面,必须要称赞你们做出的选择。……省了我不少功夫呢。”   千手扉间听得不寒而栗。他一下子就听懂这轻柔话语下潜藏的意思——无论千手一族是否接下这个委托,这个男人都已经有所预料,并早已经做出了相应的后续安排。所以他们千手开会讨论半天,到头来实际上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区别只在于不同的选择所要付出的代价……   可怕的男人。   只是从他短短一句看似寒暄的话语中,就能体会到那深不见底的恐怖。在见到真人后,千手扉间干脆利落地打消了原本暗藏的一些小心思。   “宇智波才是最强的。”斑双手抱臂站在一旁,有意无意地在柱间说话之前,额外评价了一句。   “是斑啊。今天的任务辛苦了。似乎还做了额外的工作呢。”太宰治的眼神仅仅在斑的身上停留一瞬,就像是将一切看透般地,轻声说道,“宇智波的写轮眼,唯独在审讯上最好用。既然已经将情报全部接收,就不必做样子把尸体带回来了哦。”   年纪看起来很轻的男人低头蹭了蹭怀中的少女,露出迷人的微笑:“我们家的公主,可不喜欢无缘无故见到尸体。”   斑闻言注视着太宰治怀中垂着眼睫的少女,扯了扯嘴角,转身就带着人离开:“看起来你并不着急,那么我会将情报整理出来后递交给你。”   “一个小时内,辛苦了。”太宰治简短地说。   注视着宇智波的身影离去后,他才将注意力转回千手这里。   “想必你们也有些疑惑吧,对于这次的任务。”似乎已经失去了聊天的心情,亦或是敲打的目的已经达到,太宰治直接引入正题,“粮食是很重要的。是能挽救无数人性命、减少战争的良药。因此,希望千手能在这次任务中全力以赴。在此期间,我也会让最可靠的部下为你们提供一定的帮助。”   “放心吧。”千手柱间眼神明亮地看着太宰治,他并没有因为太宰治的凶名而畏惧,虽然无法看透这个男人,但他的话却很对柱间的胃口,于是柱间就认真地承诺道,“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事,我们会全力去做的!”   太宰治微微点头:“我会记住你的诺言。”   直到千手一族离去,太宰治怀中的萤才懒洋洋换了个姿势,将藏在袖子里的手连带着游戏机一起伸了出来。   “萤酱好狡猾!为什么你在玩的时候我还要工作啊!刚才忍得好辛苦!”太宰治也一下子没了正形,委委屈屈地眨着眼睛控诉道,“而且因为你打得太菜了,我有好几次忍不住想要帮萤酱通关,都走神了!”   “这是太宰害得我不能睡觉的惩罚。”萤微微仰头,注视着从上空垂落的鸢色眼眸,露出一个微带恶意的笑容,“看到太宰不开心,就感觉开心。”   “这样啊。”太宰治突然安静下来,认真看了她一会,低下头将脸埋进少女的颈间,“萤酱,真狡猾啊。”   他此刻的声音很轻,像是轻盈的落雪。 第69章   “木遁·树界降临!(改)”   千手柱间一声轻喝, 结印后,小心翼翼地控制查克拉输出。眼前的一片荒芜岩石地面开始轻微震动,胡乱洒在岩石上的种子一点点开始发芽, 荒芜的土褐与苍白之中一点点弥漫出生机勃勃的绿意。   “荒地测试完成。”一旁观望的千手扉间见状, 提笔在任务清单上勾了一下。   “即使是在没有土壤和水分的极端恶劣条件下, 大哥的查克拉也能让这些粮食的种子发芽。”他提高声音对身旁的两个族人交代, “接下来你们留下, 要持续观察这些种子能够生存多久、是否能坚持到收获的时候、还有记录下岩石层的结构与之前相比产生的变化……”   两个眼睛发亮的千手连忙跟着点头。   他们是有过药园里工作经验的千手, 对于一些基础的观察记录任务可以直接上手。   “扉间啊, 接下来是去什么地方?”千手柱间松了口气, 蹲在地上,看着在自己的力量下发芽的植物, 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对他而言, 不是将木遁用于战斗, 而是用于这种领域也是第一次。   比起大开大合的战斗, 让这些脆弱的种子发芽、并且不因为他的查克拉而过度增殖或者变异才是最困难的,需要输出的查克拉总量过于微小, 反而很考验他的查克拉掌控力。   “湖面、冰川、沙漠都进行过尝试, 接下来要进行下一项任务了。”千手扉间低头翻了翻任务卷轴, 语气平稳地解说着,但他的内心此刻并不平静。   如同那两个千手一样, 无论看多少次,千手扉间都觉得自家大哥独有的木遁实在过于神奇了,这根本不像是忍者应有的力量, 那样霸道得不讲道理的澎湃生命力,反而更像是……神。   “然后呢,下一项任务是什么?”千手柱间好奇地问。   “要等到我们确认那些极端环境下发芽粮食已经正常发育才行, 这需要一定时间。”千手扉间看了眼,往后翻了翻,“上面建议我们在等待的间隙中完成第三项任务,就是清理出足够的农田规模。”他报了个惊人的数目。   “咳、扉间啊,我没听错吧!”柱间都震惊了,“那么多亩田地吗?即使火之国全境也没有那么多农田吧?”   “大概是按照统一天下后的人数来进行计算的吧。”千手扉间表情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平铺直述地说,“能考虑到统一后麾下民众的口粮问题,倒是有点让人意外。”   “恩~先不论成不成功。有这份心意是很好的吧。”千手柱间忍不住笑了笑,“不过,那么大的平整地方,不可能有现成的吧?”   “没错。”千手扉间闻言从卷轴里抽出一张地图,“看来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上面圈起来的地方无论原来是高山还是盆地,全部都要推平填平,另外有一些河流需要按照设计图上的进行改道……大概是方便灌溉吧。”   “考虑得很周到啊。”千手柱间凑过来看了眼设计图,有些惊叹地说。   “恩。看来夜之国这边也有能干的家伙。”千手扉间自认为自己要探查并规划这样一张设计图,也要耗费数年的精力。   “不知怎么的,越来越兴奋起来了!”千手柱间有些愉快地看着弟弟说,“如果我们这次的任务能够成功,如果我的查克拉能派上用场的话!这么大面积的田地里产出的粮食,足够喂饱世界上的所有人了吧!那样就不会有人饿死了!”   千手扉间抿了抿唇,看着怀着美好憧憬的大哥,点点头:“我也会尽全力帮你的。”   不得不说,来到夜之国后所见的一切,无论是宽和放松的风气还是友善的人民,都让千手扉间渐渐开始改观了。尽管对于太宰治有着本能的警惕,但他所亲手创造的这个国家,让扉间完全无法说出什么不好的地方来。   翌日。   两人顺着地图找到一块最近的‘预定’田地。看着眼前巍峨的高山,千手柱间干笑了两声。   “他们还真是相信我啊,这种程度的山要推平很费力气的。”   “谁叫大哥你在上次的战场上用了那么夸张的术。”千手扉间不由吐槽道,“被人盯上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没想到是这个方面被盯上啊!”千手柱间结印,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木遁·木人之术!”   巍峨犹如山一般高、肩头缠绕着木质巨龙的威严巨人站了起来。   千手扉间默契地跳开,几个接连的跳跃拉开距离,远远看着自家大哥的发挥。   木人在他的指挥下全力破坏着山体,惊起无数鸟雀以及山中的动物,千手柱间甚至还花费额外的查克拉维持忍术等了一会,直到山上的生命跑得差不多了,才再次用力举拳砸下去。   轰隆隆的岩石碰撞声响彻云霄。   不知过了多久,觉醒木遁之术不久、远远还未发展至巅峰状态的千手柱间被彻底榨干。   千手扉间负责将自己脱力的大哥运送回去,第二天再拖去新的目的地。   一连三天,柱间进步飞快,炸了十几座山,就连城内的人都能隐约感受到持续不断的震动。   由于动静实在过大,根本隐瞒不住,很快这消息就传到了有心人的耳中。   情报中那远远超越人类想象极限的可怕画面,也让不少大名们彻底刷新了对忍者的认知。   “柱间,真好用啊。”楼阁之上,太宰治抱着萤处理完公务。在休息时间,他用望远镜看着远处一个巨大的木人来回移动,像拆积木一样拆山,感觉莫名十分解压。   他笑着感慨:“不愧是未来传说中的忍界之神。千手柱间不仅忍术好用,头脑也一根筋的样子,比斑要好使唤多了。听说木遁还能造房子?之后建造新城也可以把这方面的委托也交付过去。而且既然能造房子,为什么不能造一点其他有趣的东西?他身上还有不少潜力可以挖呢。”   而在太宰治如此穷凶极恶的资本家压榨式言论下,萤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提醒道:“世界意识的宠儿。得到他的帮助的话,太宰要做什么都会顺利很多。”   千手柱间猛地打了一个寒战,四处张望了一会,眼下是有些青黑的眼圈。   从小到大都精力充沛得过头的男人,最近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肾虚的感觉。他正用木人之术将之前打散的山体石土填进最近的一个盆地里,最后用力踩实,整出一个一望无际、挨着河流的优质沃土平原。做完这一切,他又趴在地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扉间不在,今日跟随的千手的族人立刻将他带回去精心照顾起来。随着千手柱间的爆发,他那肉眼可见改变地形的实力彻底折服了族人,甚至让一些人将他当做神来崇拜。   “那个方向再过去一点……”萤坐在窗边,看着柱间离去,目光微微眯起,轻声说,“有一个查克拉反应很强的生命体。查克拉很躁动,就快被吵醒了吧。”   “大约是被称之为尾兽的生物吧。”太宰治并不意外,“这片大陆上一共有九只号称拥有无尽查克拉与强大破坏力的灾兽,我们到现在为止才快要碰上一个,已经很奇怪了呢。”   “我们碰不上,但是千手柱间很容易碰上的情况吧。这很常见。”萤有些懒散地提醒。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果然是要交给柱间或者斑。”太宰笑着说,“不过,现在的柱间还有些青涩,用尾兽让他多锻炼一下也不错。双方打起来的话,柱间的工作效率说不定还能提高一点。”   很快,太宰治的话应验了。   千手柱间休息完毕,跑回来再次轰平一座山之后,终于吵醒了沉睡在山中的尾兽。   拥有九条尾巴的巨大妖狐愤怒地从栖身的山洞跑出来,大吼大叫着盯住拆了自家窝的仇人,与千手柱间大打出手。   巨大狐妖与木人上演了一处古典神话般的经典打斗。   尾兽玉轰平一座又一座大山,但最后还是千手柱间更胜一筹。   虽然如此,柱间的木遁能够吸收九尾的查克拉,但无法长时间持续。在千手扉间封印术还不到位、夜之国的太宰治又明目张胆下令他不许残杀尾兽的情况下,九尾的安置成了大问题。   九尾每次被揍一顿之后只能被放生,野性难驯之下它养好伤又会忍不住想要偷袭柱间,于是再被揍一顿……如此恶性循环之下,破坏场地的效果与千手柱间的实力都大大提升了。   柱间的拆迁举动逐渐从夜之国附近扩张到别国领土边界,九尾也不离不弃一路偷袭跟随。   一人一兽从国家这头打到那一头,那仿佛神话传说中才有的毁天灭地的战斗,虽然不是柱间的本意,但仍然极大程度上威慑了所有亲身体会到的国家。   只是从情报中得出的消息远不如亲眼所见时感受到的震撼。   一时间反抗心态大受动摇的大名比比皆是,尝试向夜之国那位太宰投诚的贵族多得快要内部竞争打起来。   这时候再后知后觉地想要拉拢千手一族已经晚了。   虽然不知道夜之国给予的具体任务的详情,但在看到千手柱间的强大时,所有还保有国家主君之位的幸存大名们都感到眼前一黑。   不是针对空有武力的千手柱间。   而是针对已经将宇智波收入麾下后,又进一步对千手下手的太宰治。   对方的动作实在果断又利落。   一旦忍界最强的两大忍族尽数被对方收入囊中,那么还有什么能阻挡他一统天下的步伐?   就连千手佛间都没料到,自己的儿子在去了夜之国之后会展现出犹如神佛一般的实力。毕竟之前千手柱间决定木遁的时候,在战场直接是一路推平,过于弱小的敌人并没有给他太多展示实力的机会。   有碍于千手柱间在夜之国闹出的动静太大,是个人都知道千手一族如今被夜之国所雇佣,千手佛间就算是想要反悔也不行了。哪怕他总觉得自己是被坑了,也只能半推半就地接受了太宰通过特殊渠道传来的招揽。   另一头,怀着无穷的畏惧,即使在上一场战争中损失良多,至今还未恢复元气的各国大名们,都开始了私下的密谈。   一时间各个小忍族的任务量不降反升,由于千手与宇智波被大名们排除在外、疑似不再受到大名们信任,交托到他们身上的委托反而变得更多了。   一股暗涌在不断积蓄着力量。   太宰治却只嫌他们动手不够快。   “辛苦了,已经可以确定了吗?”太宰治接过宇智波斑送上来的情报,有些无趣地扫了一遍。   “恩,羽衣一族的问题最大。”斑靠坐在窗边,一双色泽艳丽的万花筒一直开着,神色若有所思,“这次的大名勾连事件中,羽衣一族是接受任务最积极、同时也是完成效率最高的。按照以往宇智波一族对他们的了解来看,他们没有这样的能力,对宇智波的态度也不对劲。”   羽衣一族,曾经与宇智波一族相互合作抗击千手一族,两族之间有着不少渊源。正常情况下,在夜之国势大并且有宇智波加入的情况下,羽衣一族至少会派人来宇智波了解情况。   但他们就是那么坚决地站在了宇智波的对立面。   以往的羽衣一族虽然可以算是除了千手宇智波之外较为强大的忍族,但与最强的那两族不是一个层次上的。   了解双方差距的他们没道理那样自信。根据宇智波的调查,他们维持信念的根源在于他们信赖着的族长。   “那就继续按照计划进行吧。”太宰治一手托腮,表情并不意外,懒洋洋地说,“给他们一个能杀死我的机会好了,如果能做到,也是件值得庆祝的好事啊。”   “在你做完应该做的事情之前,不会让你死的。”宇智波斑冷眼瞧他。   “真过分啊。”太宰治叹息地说,“斑也好。‘那一位’也好。”   “真有这么一个幕后黑手的存在吗?”宇智波斑还是有些难以想象,虽然在开着万花筒的前提下,他确实有几次在夜里察觉到被窥视。   “如果,忍族这多年来的争斗,皆是由一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幕后黑手挑起——”   早已经在战场上完成蜕变的青年露出阴沉而残酷的眼神。   “是真的哦。”太宰治同样一脸生气地说,“真是的,这个世界上怎么能有人和我撞属性呢!幕后黑手只能是我太宰治才行!”   宇智波斑顿时露出被噎到的表情,沉默片刻,一腔杀意全数转向了眼前的不靠谱男人。   “接下来的战斗大概会比较频繁。斑,你的眼睛还撑得住吗?”在对方即将动手打人的眼神下,太宰治表情正经了起来,立刻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   宇智波斑闻言皱了皱眉,回答:“你怎么发现的?”   “很明显的,你的眼神焦点不对劲,现在看东西都很模糊了吧?”太宰治略带笑意地说,“下一个指令,去找樱看看眼睛吧,她会解决你的问题。”   “那个小女孩?”宇智波斑回想了一下,“听说她确实有些异于忍者的特殊力量。但她又对宇智波的眼睛了解多少?”   “嘛,樱是魔术师嘛,总会有办法的。虽然,大概、用的治疗方法会有点超出你的想象。”太宰治笑眯眯地说,“总之,要,全、力、配、合哦!这是命令~~~”   那荡漾的尾音,让充分体会太宰治是个怎样的烂人的宇智波斑油然生出一股危机感。   他沉默了许久,说:“接下来的战斗还需要我。”   “不会耽误你太久的。倒不如说,只有接受了樱的治疗,你才有更进一步的可能性哦,斑。”太宰治意味深长地说,“柱间的正面战斗实力大概已经超越你了,你也不想被他甩在后面吧?”   “哈。”被刺激到的宇智波斑一下子露出危险的笑容,“你以为我是谁啊?”   十日后。   在神代魔术师亲传弟子的友情帮助下,宇智波斑摆脱了眼瞎的危机,睁着一双吓人的永恒万花筒写轮眼回归了族地。   翌日,宇智波田岛宣布卸任族长之位,将宇智波一族的未来托付给了自己最引以为傲的长子,也是此时族内的最强者,宇智波斑。   而宇智波斑接任族长之位后,第一件事就是当众干脆地宣布宇智波一族从此正式加入夜之国。   太宰治早已经在主城给他们划出了一块专用地盘。宇智波顺势举族迁移。   而宇智波的这番大动作,作为一个不得了的催化剂,将某些人的情绪一下子激化到了极点。 第70章   曾经攻讦、背刺、谋夺算计过夜之国的背叛者们, 亦或是单纯不愿屈于人下的野心家们,都已经没有退路了。他们只能在局势尚未完全劣化之前,做出最后一搏。   正当此时, 夜之国传出一则消息:太宰治即将陪伴姬君回到原夜之国的遗址进行对先人的祭奠。   不论这是不是明晃晃的钩子, 众人都心知肚明,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太宰治和萤来到夜之国原址的当天, 众多国家联名对夜之国宣战。   由普通人组成的后勤与炮灰部队、由雇佣的忍界各族组成的忍者联队浩浩荡荡, 将太宰治一行人围困在了夜之国遗址。   前去救援的宇智波一族主力被拖延在百里外的战场, 传闻中那神一般强大的千手柱间还在夜之国种田。   选择最好的时机出手切断外力的援助, 在众大名看来, 只在人心算计上令人恐惧,却没有足够强悍实力的操心师也不过是瓮中之鳖。   决定一举攻破夜之国遗址防线的前一夜, 大名们甚至开始用接连不断的会议来商讨战后的利益分配。   自觉胜券在握、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输的情况下, 甚至有人打起了大宰治的注意。   效忠的主君死去的话, 即使是太宰治这样的家臣也只能另择其主吧?   如果能像那位夜之国的姬君一样得到太宰治效劳, 天下何愁得不到手呢?   就算那个男人是因为私情而献出忠诚,也能利用那位姬君作为人质。   如果直接将其迎娶的话, 说不定还能在大义上名正言顺地接受夜之国的遗产……!   种种恶念暴露在外, 如同诅咒般扰乱众人的思绪。在绝地反击时表现出令人惊叹魄力的大名们转眼间又开始了勾心斗角。   唯一在这个时刻还保持着理智和智慧、坚持要杀死太宰治、并努力说服他人的羽衣一族族长, 反而因为格外突出而受到了雇主们一致的训斥与蔑视。   羽衣族长那双漆黑的眼眸下,犹如黑洞般的恶念思绪不断翻涌着, 潜藏在那人皮之下的某种不明物,终于决意放弃现在的这具好用的身体,转而附身到更有权力以及话语权的大名身上。   他的时间并不多了。   探查能力远远超出所谓的感知忍者的它, 早已经通过大地与植物感知到不远处战场上,宇智波斑的所向披靡。   要是再任由这些不知所谓的大名们浪费时间,他这次串联上下, 辛辛苦苦弄出的针对太宰治的死局马上就会被破解了。   好不容易等到太宰治从那无法入侵的夜之国城池里出来,放过这次机会的话,就不会再有下一次!   他决不能让宇智波斑突破阻拦出现在这里,破坏他的计划的太宰治必须要死。   为了达成这样的目的,牺牲一些安全性也不是不行。   会议持续到深夜。   中途出去了一趟又回来的火之国大名突然改变了自己的主张。   对于国力最为强盛的大国之一的大名意见,周围的大名们也都进行了慎重的考虑。   在火之国大名表示愿意出让一部分的利益后,所有大名都被他的深明大义‘折服’了。   于是,待命中的忍者联军终于收到了攻击的指令。   依靠着压倒性的人数取得优势的忍者联军一步步缩小对手的战斗空间。   等到他们将仅剩的一支宇智波忍者小队逼入大名所在的宫殿时,所有在后方等待结果的大名们都激动了。他们甚至愿意亲身走上沾满血污的前线,去亲眼见证与欣赏他们最为恐惧的那个操心师最终的下场。   ‘火之国大名’被簇拥在中间,上前的步伐有些磨蹭。那双看似浑浊的漆黑眼珠下,潜藏着的不明物心头掠过隐隐的不安。   越是靠近那所宫殿,越是有一种冥冥中的直觉在预警。   他正是因为这种如芒在背的威胁感而始终不敢靠近观察那个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怪异男人。   但现在,就在敌方眼见要失败的时候,它反而由衷地为产生这种恐惧感而感到愤怒。   只是一个区区普通人类而已。   作为伟大的辉夜姬的子嗣,他怎么能容许自己发自内心地恐惧一个凡人?   怀着这样的念头,‘火之国大名’在周围忍者们的守护中,一脚踏进了最后的宫殿。   ‘火之国大名’抬起头,傲慢地打量着懒散坐在最高位上,即使到了这个时刻也毫无畏惧之色的太宰治。   那双鸢色的深沉眼眸似乎也在一瞬间捕捉到他的身影,俊美而年轻的黑发少年冲他露出玩味的笑容。   不知道他在临死前,是否还能维持这幅平淡的表情!   不明物心中恶意满满地安排着这个打乱自己计划的男人最终的下场,眼神不自觉下移,落在男人怀中那个安静的‘姬君’身上。   ……   !!!   ¥#@%……#?!!!!   在那一瞬间。   与那双黑夜一般静谧深沉的眼眸对上时,不明物发自灵魂地开始颤抖起来。   这一刻它什么也想不到,什么辉夜姬血脉的高傲、什么身为忍界幕后最大黑暗的算计、什么将这颗星球的人类看做白绝士兵养料的自信……一切杂念通通消失不见。只余下铭刻灵魂深处的、食物链底层生物在被高层狩猎锁定时发自内心深处的无力和颤抖。   它几乎不顾一切地想要逃跑。   泥流般的黑暗物质从火之国大名的五官不断涌现出来,以极快的速度试图融入地下的土壤。   但早在那团东西下落之前,就被一只小手轻轻地握住了。   萤低头注视着手中这一团阴阳结合的产物。少女的喉咙轻微地滚动。   由于身影瞬间出现在火之国大名周围,萤在眨眼间被无数忍具对准,原本在火之国大名附近的其余大名们也纷纷退避。   “不许动!”察觉到不对的忍者们警惕地开始结印。   “这是夜之国的姬君!不许伤到人,要活捉!”大名们虽然因为火之国大名诡异的样子而震惊,但依旧将自己这方认定为最终的胜利者,短暂的恐慌之后忍不住一一用贪婪而评估的目光锁定眼前看似柔弱的高贵姬君。   萤对不在意的人向来无视。她连眼角的余光都吝啬施舍,仅仅随意挥了挥手,血色的鸢尾花与喷溅的血液一起绽放开来,原本干净的宫殿内顿时染上血色,尸体一瞬间倒了满地。   随后,萤若无其事地转头看着太宰,询问道:“太宰,这就是你这次布局的目标?”   “没错哦。这是黑绝,辉夜姬的第三子。萤酱做得好哦,黑绝真的很难抓的。能融入大地自然什么的真是太作弊了。”太宰治走下高台,夸张地叹了口气,“要让它自己跑出来也真不容易。啊萤酱,其余的杂鱼不用你出手了哦?”   充斥着蓝色实体化查克拉的巨大天狗从天而降。   宇智波斑站在天狗形态须佐能乎的额头宝石中,操控须佐窜进人群中娴熟地展开杀戮。不过短短一盏茶的时间,他就将宫殿外的残存忍者联队清扫一空,面无表情地解除武装走入了宫殿。   “就是这东西吗?”斑开着永恒万花筒,眼神冷酷地注视着萤手心的黑色不明物。那团阴冷的精神能量让他微微一怔,敏.感地说,“没错,曾经暗中窥视的气息……”   “虽然最重要的目的达成了,不过顺手要做的事情反而还缺个收尾的呢。啊,一想到还要收拾残局,就完全没动力啊。”站在一片猩红血色中伸一个懒腰,太宰治撇了撇嘴,将视线投向若有所思的宇智波斑,“战斗的事情应该都可以交给你吧,斑。”   宇智波斑神色转为深沉,抬眼仔细看了看眼神沉黯下来的男人。   “就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片土地上的敌人彻底消灭吧~”太宰治轻描淡写地说,“这是最后交托给你的战场了,你可以尽情起舞哦~”   无视了太宰治那略带调笑的语气,斑有些受到触动。   最后的战争吗……   斑沉默了一会,即使心中已经有了猜测,还是问了一个多余的问题:“如果敌方投降?”   “在最后的最后都没有站对立场的蠢货,夜之国并不需要哦~”太宰治露出微笑。   在那双仿佛看透一切、令人毛骨悚然的鸢色眼眸注视下,宇智波斑面色紧绷了一瞬,转而咬牙笑了出来:“……还真敢说啊。”   须佐能乎!   湛蓝色的巨人在他的身后缓缓浮现、突破宫殿屋顶。   “虽然作为战争而言,未免有些无趣了。”宇智波斑被须佐能乎带上高空,临走之前投下意味不明的一瞥,“但如果是任务就没办法了。”   以宇智波斑的须佐能乎为信号,宇智波一族在他的带领下展开了一场血腥的屠杀。   由各大忍族组成的联军被硬生生杀到溃败。   顶端战力上令人绝望的绝对差距。   再加上身为雇主的大名们都已经尽数死去,再坚持忍者规则的忍者到最后也丧失了战意。   然而他们没能幸运地收到通往新世界的门票,到最后也只成就了宇智波斑一人【忍界修罗】的名号。   这一次爆发的全面战争,时间上更为短暂,但产生的结果影响无比深远。   无数国家失去了大名和继承人,发生内乱。   夜之国一反先前的步步为营幕后算计,开始以简单粗暴的武力作为震慑。   通常只要将宇智波斑的须佐能乎与千手柱间的木人往国家面前一摆,第二天就能收获痛哭流涕的投降书。   实在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也会得到应有的结局。   如此软硬兼施,夜之国的兼并之路快到难以想象。   仅仅一周后,这片大陆上只剩下一个国家。   对于太宰治而言,后期手握宇智波千手后,简直像是在玩开了作弊器的战略游戏,没什么成就感可言。   但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他达成了史无前例的成就。终结了纷乱林立的战国时代,收拢了所有大名在位时都无法真正掌控在手心的忍者这一武装力量——可以说是全无死角地统一了整片大陆上的人类。   那深渊般几乎超越人类极限的智慧之下,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还是忍者,都心悦诚服。   三方相互之间原本尖锐的矛盾,在太宰治这个喜怒难测的魔王的高压统治下,反倒渐渐消弭、在阵痛中被迫走向融合。   .   樱的魔术工房。   受到许可、前来对黑绝进行研究和拷问的千手与宇智波精英汇聚一堂,各个都是满脸怀疑人生的表情。   千手扉间也在其中。   作为千手一族最擅于研究的聪明人,他在自家大哥的帮助、以及宇智波斑的那双眼睛之下,一不小心就揭开了过多的秘密。   黑绝本身能透露出的情报太多了。   无论是查克拉的起源、身为查克拉始祖的辉夜姬、大筒木一家三口的恩怨情仇、六道仙人的两个儿子相爱相杀、宇智波与千手不断相杀的根源……   在三观不知道碎掉多少遍之后,如今共同归属于同一个主君,依然相看生厌但已经没胆子搞事的两族终于被迫了接受现实。   千手扉间沉默地感受着千手与宇智波两族人动荡不休的情绪起伏,与不自觉开了眼的几个宇智波族人,心中万分复杂。   这种时候反而要庆幸太宰治那个男人的存在。   有他在上面压着,即使千手和宇智波内部再动荡,也丝毫不敢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宇智波斑沉默地站在一边。   他的永恒万花筒写轮眼在黑绝的意识中看到了更多东西。黑绝的谋算绝不仅限于那一点挑拨。   之前从太宰治那里知道有一个幕后黑手的存在时,宇智波斑绝没想到,自己其实早就被那东西盯上了。   宇智波族地禁地被修改的石碑、月之眼、通过利用他这个同样有着大筒木血脉的因陀罗转世的身躯,解封辉夜姬……   “哥?”宇智波泉奈略带担忧的声音换回了斑的理智。   宇智波斑在弟弟完好无损的万花筒写轮眼中,看到周身蓝色查克拉满溢、仿佛下一刻就会大开杀戒的自己。   “……没什么,泉奈。”宇智波斑平复下一身的查克拉,又看了眼满室戒备的众人,笑了一声,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   “哥!”宇智波泉奈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泉奈,不用跟来。”宇智波斑的脚步稍微一停,他没有回头,仅仅是轻声地说,“我有事要去见太宰,你留下来跟进这里的进度。”   太宰治的名号被搬出来,宇智波泉奈也无法任性了。   他留在原地,看着自己哥哥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中,心中很清楚,绝对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刺激到了斑哥。与黑绝有关么……?   宇智波泉奈凌厉的眼神看向被封印阵死死困住的黑绝,期间无意识地与对面那个讨厌的千手扉间对上,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一瞬,相当同步、一脸嫌弃地偏过脑袋。   宇智波斑来到天守阁,就看见一条躺在满地公务卷轴中,懒洋洋地用毛笔在公务上画画的咸鱼。   “太宰……你这个态度,是准备好要抛下一切了吗?”   他沉着脸走过去,气压有些低地说,“你要走了吗。”   “不哦。”太宰治打着哈欠在纸面上涂涂画画,表情很是无辜,“最重要的东西还没到手呢。”   斑凝视着他,突然说:“我一直都知道。从见到你的那一天开始,你的一举一动都是为了达成一个不为人知的目的。而且,那个目的里一定少不了我。所以,你要我做什么?”   “斑也成长了不少呢。”太宰治笑着看着他:“所以,什么都可以吗?”   “即使想要这条命,也可以。”宇智波斑露出有些厌倦的表情,平静而冷酷地说,“刻意让我拷问黑绝的意识,也是为了让我明白这一点吧——关于你的插手,到底将我的人生偏离到何种程度。”   宇智波斑是绝不愿意欠人情的人,却不知不觉中受到了过大的恩惠。无论是理想、弟弟的眼睛、还是那场可以预见的宿命。   所以到了这种地步,无论太宰治想要他做什么都无所谓。   因为他得到过的必定远远超出失去的。   “也别把我想得这么坏嘛。”太宰治笑眯眯地说,“放心啦,至少肯定不至于让你毁灭世界的呦~”   “随你。”宇智波斑平静地说,“接下来,要我做的任务是?”   太宰治翻了个身,懒洋洋地在卷轴堆翻找着,随后从里面抽出一个丢给了斑。   “柱间的种田任务也差不多该完成了吧。等他回来,这个就是接下来你们两个的共同任务。”太宰治拉长了声音,孩子气地说,“要尽快完成哦。”   宇智波斑接过卷轴,打开扫了一眼:“……收集尾兽吗。” 第71章   在忍界最强的两个忍者倾力合作之下, 除去早已经送上门来的九尾外,其余八只尾兽根本连像样的反抗都无法做出。   没多久,已经被宇智波斑强制签下通灵契约的九尾, 就在一处罕有人烟的山谷里, 见到了自己久违的齐聚一堂的小伙伴们。   大狐狸顿时没良心地嘲笑出声:“你们好逊啊!”   其余尾兽正炸着毛呲牙咧嘴, 一见到最先来的九尾顿时怒不可遏地怼了回去, 一时间九大尾兽当场内斗, 打得不可开交。   “这九只尾兽对除了我们之外的人来说还挺棘手的。放在外面不管的话总会伤到人。那位大人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才让我们把它们抓起来的吗?”   千手柱间有些好奇地靠在宇智波斑身旁的树上, 看着眼前的大型猫狗乱斗现场, 推测说。   “你未免将那家伙想得太过美好了吧。”斑对此嗤之以鼻, “不是因为它们带来的危害,而是因为它们有利用价值, 这才是尾兽们出现在这里的唯一理由。”   “斑, 你好像真的很了解他啊。”千手柱间闻言沉默片刻, 随后满脸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己的小伙伴, “你有没有发现,你跟那位……越来越像了啊?”   宇智波斑怔了怔, 冷哼一声:“你在说什么恐怖故事呢。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我吗?”   柱间:“明明就被吓到了吧!头发都炸起来了!”   “斑先生。”伴随着空间一阵扭曲, 从虚数空间里走出的樱出现在两人前方, 打断了两人间难得的玩闹。   “啊,是小樱啊。”千手柱间看见熟悉的小女孩出现, 立刻很是自来熟地冲着她挥挥手打着招呼。   之前的种田任务中,他与小女孩有过几次接触,对这个年幼但很靠谱能干的小家伙很有好感。   “之前的任务辛苦了。”樱先是对千手柱间点点头, 随即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取出一个大号注射器,礼貌询问,“请问可以给我一管血吗, 柱间先生?”   “诶?可你在我同意之前就已经动手了啊!”千手柱间微微皱眉,克制住身体下意识的反抗。他有些无奈地注视着眼前下手果断利落的小女孩,耐心劝告,“下次别这么冲动啊,小樱,很危险的。很多忍者对于被突然袭击的情况会过度反应。”   樱看着那莫名像是父亲般宽容的笑脸,不知为何失去了反驳的想法,看起来很乖巧地点了点头。但她的手上的动作却完全没有变慢,一眨眼的功夫抽出满管的血液,随后干脆地拔出针头。   “小樱要拿我的血做什么?不会也跟扉间差不多吧。”千手柱间那怪物般的优越身体,完全没有因为失血而产生什么负面效应,小小的针孔转瞬间愈合,他本身也并没有太过在意,只是有些好奇地道,“樱并不是我们千手一族的人,对木遁也很感兴趣吗?”   樱微微摇了摇头:“是太宰大人的命令。柱间先生的血,是开启轮回眼的钥匙。”   “是这样啊。”千手柱间豆豆眼,“太宰大人下令的话就没问题了。不过,轮回眼是什么?”   与一直在外奔波的千手柱间不同,用写轮眼拷问了黑绝的宇智波斑瞳孔骤缩,明显是联想到了什么。   斑:……!!   宇智波斑骤然凑近年幼的女孩,艳丽的重叠万花筒在注视那管血液时神色异常的可怖。   “太宰治,他到底想做什么?”斑的声音低沉莫名。   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似乎又在无声而坚决地将他推上宿命的轨迹。   但如果说这就是太宰治的目的,他又不该让自己提前得知黑绝身上的重要情报。   宇智波斑确实愿意为了还清某些东西而付出很多,包括自己的命。但——   “那家伙说过,‘总不至于让我毁灭世界’这样的话。”宇智波斑的语气中蕴含着质问。   樱安静地仰头凝望着宇智波斑,明明是稚龄的幼女,大大的眼眸中却蕴含着某种难言的沉重而温柔的情感。那个瞬间,斑有种被区区一个小姑娘理解并包容的荒谬感觉。   “斑先生,请放心。”樱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庄重态度,向眼前这个本质上非常温柔的男人许诺说,“这个世界不会被毁灭的。太宰大人没想过那样做——他在这个世界的人类身上付出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所以他至少会保证自己的成果不被毁坏。”   “你说的没错。他不是会做无用功的人。”宇智波斑被后半句说服了。他将尖锐动荡的情绪与查克拉一并平复下来,眼神冷静地接过了樱递过来的注射器。   “斑……你们在说什么?不考虑跟我解说一下吗?”从头到尾听得一头雾水的千手柱间有些幽怨地围着宇智波斑打转,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刚被抽出来的血转手就被注射到好友的身体里,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微妙。   “你先闭上嘴,柱间。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宇智波斑没有看他,将空掉的注射器丢开后,仔细感受身体的变化。   “闭、闭上嘴……”千手柱间大受打击,背对宇智波斑蹲坐在地上,头顶不知为何催生出一大片蘑菇,“对了,我就只会碍事……”   斑看着这一幕不由勾了勾唇,千手柱间的血给他带来的是极为霸道而炽烈的查克拉,与他本身具备的阴属性查克拉在剧烈反应后,逐渐融合在了一起。   “阴阳交互,化为森罗万象。”   宇智波斑闭眼发出细微的呢喃。再次睁开眼时,那双永恒的万花筒写轮眼已经转变成淡紫色的轮回眼。   一圈圈螺旋勾勒出深深浅浅的紫,让人忍不住沉醉在那双神秘诡异的眼眸之中。   “斑先生,恭喜你。还有,这是最后的任务了。”樱开心地在旁边看着这一幕,伸手将自己带来的最后一份卷轴递了过去,“是只有你能做到的事情,请加油。”   “……重合度太高了。”宇智波斑接过卷轴,扫了一眼之后,忍不住嗤笑出声,“黑绝要是还活着,看到这一幕会高兴得发疯吧!有人直接代替他完成了最大的理想!解救出那位创世的辉夜姬!”   他抬起眼,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盯着樱,语气微妙地说:“我不太明白,樱。照这样看,就算你们什么都不做,说不定也能得到同样的结果吧!”   樱轻声解释说:“我们赶时间。”   “原来如此,真是让人发毛的傲慢啊。”斑微微眯起那双神秘美丽的眼眸,反驳道,“但是,如果他愿意站在黑绝那一方,那么算计毫不知情的我作为棋子也是轻而易举吧。那个人的话做得到,而且那样绝对会比现在更快。”   即使说这似乎是自贬的话也毫无动摇,战场中被尊为修罗的忍者露出带有杀意的眼神,轻笑着问:“告诉我吧,樱。太宰治那种讨厌麻烦的人,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多余的事?”   “那是不可能的。”樱轻声细语解释道,“只要黑绝见到萤,就绝对不会放心与我们合作。”   如同食物见到猎物,身为辉夜姬的第三子、同时也为她意志化身的黑绝,绝对能够意识到,萤的存在,对于他和母亲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是最致命的危险。与之相比,封印都能变成一种安全措施。   “而且,这也是自然而然的选择。”樱认真地说,“萤将召唤了她的村民视作了仆从,她选择了在人类的这一方安顿下来、太宰大人也在南贺川遇到了斑先生……因为时机刚好,所以就选择了这样的切入点。后来太宰大人是这样和我说的。”   “在见到我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算好了之后的一切吗?”斑并无意外,但还是有些不爽地挑起眉,“那家伙,莫非真的是无所不知的‘神’吗?”   “对不起……这里面也有我的原因。”樱有些怯怯地说,“因为我,太宰大人才‘翻阅’了一切。这也许让斑先生很困扰,也会改变很多事、打乱所有人预定的轨迹。但是,只要对于萤来说是有必要的,那么,即使是更糟糕的事我也会去做。”   “是吗,你还有这种能力。以太宰治的头脑加上你提供的情报,将整个世界玩弄到这种程度,也是理所当然的。”斑略显意外地说,“只是没想到,你们这样做居然不是为了愉快或者其他目的,而是为了一个女人?”   “她是,萤。”樱忍不住纠正宇智波斑不够尊重的说法,从刚才起就一直温声细语说话解释的女孩这一刻看斑的眼神幽深得空洞,透着前所未有的疯狂气息。   “萤才是,真正的神明。无论是我,还是太宰大人,都是为了帮助她走向更完美的境界而努力着。”   被踩到真正的逆鳞,显露出偏执一面的樱,让宇智波斑有些惊叹地勾起唇角:“这才像样。”   “不过,真正的神吗?”斑难得生出一点好奇,“那么她作为神而言,还真是低调啊。”   在此之前,斑记忆中关于那个总是陪伴在太宰治身边的少女的形象并不鲜明。   那是哀愁美丽、文雅宁静、就以外貌来说,与精致纤细的太宰治非常匹配的姬君。不爱见生人,除了太宰之外对任何人都漠不关心,看似柔弱却拥有一种强大的杀人术。   林林总总地搜遍了记忆,也只有这样大概模糊的印象。与之相比,锋芒毕露到天下皆知的太宰治,更像是能位列众人之上的神。   樱闻言却并没有生气,只是用一种令人有点火大的宽容视线回望他。   年轻且强大的忍者,并不知道这是自己天生强大的精神能量,结合某种模糊但切实存在的灵性的指引下,无数次让自己下意识避免直视危险源所带来的后果。   他没有深究萤的话题,拿着卷轴转头对柱间说:“做好大闹一场的准备吧,柱间。我要召唤出来的东西,说不定会颠覆这整个世界的想象。”   “什么!什么?!你要做什么!”柱间发顶上的蘑菇全数脱落,少年人光速复活,激动地跑到自己的好友身旁,大声说,“带我一起玩啊斑!”   宇智波斑笑着摘下手套,咬破手指按在地面,复杂的黑色符文瞬间浮现。   “通灵·外道魔像!” 第72章   太宰治和萤肩并着肩, 一同坐在天守阁的屋顶。   他们在这座城市的最高处俯瞰向下的风景。   经过千手柱间的一番努力,眼下的风景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天空的海蓝色调向远处无限延伸, 点缀其中的浮云犹如飞鸟的羽翼。   得益于忍界千手一族的贡献, 月初种下的种子以完全不科学的速度发育成熟, 密密麻麻的人群犹如蚂蚁般在田间劳作着, 因为看到了遍地的伸手可及的粮食而喜悦不已、动力十足。   “马上就要开始了哦。一想到今天就能离开, 真是迫不及待呀。”太宰治低头俯视着下方忙碌如蝼蚁的人群, 眼中毫无波澜。在喧闹的游戏背景音中, 他有些漫不经心地问, “萤酱,有信心吗?对手可是这颗星球的‘神’哦, 虽然是外来的~”   萤同样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下方, 轻微点了下头:“没问题。”   她的眼中同样丝毫没有倒映出下方的人影, 将名义上完全归属于自己的‘国民’, 与天空的飞鸟、地上的走兽一般看待。   毕竟说到底,这些都不过是太宰治为了稍微顺利的完成自己的布置而随手做出的伪装。无论是对于太宰, 还是对于萤来说, 他们真正的归处根本不在这里。   “啊~这次可真是忙了好久。回去之后要给加班费哦, 萤酱。”太宰治伸了个懒腰,毫不避讳地将脑袋靠在身旁少女的肩头, 撒娇般地说,“我在港口Mafia最忙的时候都没这么努力过!”   “恩。”萤这次没有选择用话噎住太宰治,而是难得从正面认可了他的成果。   正因为有这个聪慧到不像人类的家伙在, 萤在这个世界完全是一路躺赢,还没怎么回过神来,就一路被带到了终点, 只差一点就能获得丰硕甜美的胜利果实。所以——   “你想要什么?”萤淡定地问。   “诶,选择权交给我吗?”太宰治侧脸看着少女线条柔和的脸庞,以及那垂眸的视线,尾音微微上扬。   “你知道我能做到什么程度。”萤认真回答,“在那范围内,都可以。”   在那个特产是异能力的世界中,吞噬了书作为新的世界核心的萤可以说是万能的许愿机。只要萤愿意,即使太宰治许愿想要永恒的平静,她也能够满足他。人死后灵魂会落入地狱,而她能轻易为一人扭转这规则。   这便是她能给出的最高诚意。   “是这样啊。萤真的很大方哦。”太宰治眨了眨眼,语气轻佻地笑了起来,“那我想要许愿,让萤酱陪我一起殉情哦,可以吗?”   “不可以。”萤立刻冷酷无情地拒绝了,“把‘我’去掉。”   “诶~~”太宰治一脸失望,小孩子似的鼓起脸颊大声抗议,“真小气!反正萤酱肯定不会死,陪我一起殉情又不会怎么样!”   “不要——”萤只要稍微一想到那个场景,顿时露出了少见而生动的嫌弃表情。   “啊……这个表情不错哦。”黑发蓬松的青年凝视着她的脸,展露饶有兴致的愉快笑容,“哈,萤酱就是太内敛了才会总是被人当成人偶娃娃。要多生气才会更像个人哦!”   带刺的微妙话语,让萤展露同样略带恶意的笑容。   “奇怪的愿望,但是满足你。”   一条黑漆漆的影子从她身下浮现,缠住青年纤细的脚踝一个用力,直接将人拖起来开始抡圈。   一阵天旋地转中,太宰治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你——生——气——了——吗?”   萤:“生气了哦。”   这场单方面的‘愤怒’持续到天色变黑为止。   原本悬挂于天际不断散发光与热的太阳似乎被什么东西所遮挡,从云层垂下的光消失,整个世界变得黯淡起来。   下方的地面传来阵阵惊呼,原本井然有序的人群开始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胡乱分散、没头没尾地乱跑。   看着这如同末日来临前的可怕场景,萤的眼神微微亮了起来。   打发无聊时间的玩闹暂且停止。   “斑那边已经开始了吗。”太宰治被放了下来,身体还处于无法自控的晕眩中,索性躺平在地面,与萤一样仰面望去。   黯淡的云层上,已经隐约透露出月球的巨大轮廓。遮蔽了阳光,月亮本身却像是太阳一样开始散发出光芒。   那光芒透着血一般妖艳的猩红。   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发刺眼。   此时从下方地面的视角看去,能感觉到一轮大到不可思议的月球正在下坠!   “这个世界的月球,不过是封印了辉夜姬的岩石聚合体,是虚假的星体呢。”太宰治微笑地说,“以这样的速度掉下来也很科学吧。”   萤仰头看着月亮,心跳有些加速,她已经能感知到月球中心沉睡的那一股美味的极具诱惑的力量。   她突然有些患得患失:“斑,没问题吗?”他们的计划已经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候,萤决不允许受人破坏。   “没问题。”太宰治耐心解释道,“斑和柱间就是这一代世界意识的宠儿,毋庸置疑。在六道仙人已经被樱放逐到虚数空间的前提下,斑拥有最高的权限。与外来的我们不同,他在自身做决定的情况下,哪怕毁灭世界都不是不可以。”   萤听得连连点头,因为听到了想要的回答而愉快地眯起眼眸。   “走吧,我们去找斑。”太宰治从地上站起来,整理了下衣服,恢复了外人面前那副高深莫测的形象。他微笑着牵起萤的手,向前一步,迈入正前方樱打开的虚数空间。   山谷之中,宇智波斑面前,多出一道相貌怪异的庞然大物。   像是死物一般、又有着神异的奇妙活性、有着部分人类特征,又近乎兽的存在。   千手柱间仰着头,观察被宇智波斑突然用通灵之术召唤出来的东西,表情迷茫:“斑家族的通灵兽不是忍猫吗?这只长得也太奇怪了吧!”   宇智波斑收回打量的视线,转头看着千手柱间嗤笑了一声:“真蠢啊柱间,这东西怎么看都不像猫吧——是用这双眼睛才能召唤出来的凶物,硬要归类的话,是武器。”   那双纹路重叠复杂的万花筒写轮眼在结合千手柱间的血之后已经不知何时转变成了淡紫色的瞳孔,一圈圈玄奥的螺旋纹路在其中旋转,令人头晕目眩。   “写轮眼居然还有这样的形态吗?好厉害啊。”千手柱间看着斑的眼睛,好奇之中还有些别扭。   毕竟这是斑在注射了他的血之后才出现的变化。   因此在看到双双出现的太宰治与萤的时候,千手柱间立刻迎了上去,迫不及待地招呼起来:“太宰大人和姬君,日安,你们也来了!对了太宰大人,你让斑召唤的这是什么生物?还有,为什么我的血注入斑的体内之后他的眼睛会进化,请问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无数个问题在脑海徘徊,斑那家伙明明知道很多事情偏偏不告诉他,千手柱间快要憋死了。   “柱间,早上好。问题太多了,我就跳过了。”太宰治冲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干脆地说,“很快就会结束。在这之前,你就好好当一个观众吧。”   千手柱间顿时消沉了。   “你来了。”宇智波斑这时才看向太宰治,语气淡淡地说,“真难得会在任务现场看到你,这次的任务果然对你很重要吗。”   他额外多看了一眼太宰治身旁的少女。视线相触的瞬间,斑的瞳孔骤缩。   拥有着轮回眼的他,这一次终于看出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那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超规格。战栗之中,那双轮回眼愈发睁大想要更进一步观察,却被一道熟悉的修长身影挡住。   “好,到此为止。”太宰治拦在斑前方,语气懒洋洋地挥了挥手,“之后还有任务要做,现在就先收起你的好奇心吧,斑。”   那双骤然冰冷的鸢色眼眸毫无波动地注视着宇智波斑,慢条斯理说:“真的想要试试发疯的滋味,也要等到任务完成后哦。”   “哼。”与那双能让人做噩梦的鸢眸对视片刻,宇智波斑语气平静地开口,做任务汇报,“按照你说的,用这双刚刚进化完成的轮回眼,确实能将这名为外道魔像的怪物通灵。”   他示意了一下身后朽木般的庞大肢体。   “辛苦啦。”太宰治仰头看了看,重新露出灿烂的笑容,“那么,继续吧?” 第73章   外道魔像犬牙交错的巨口中伸出一条条满溢查克拉的银白锁链, 一一锁住不断挣扎的九大尾兽脖颈,除了九尾多挣扎了几秒之外,其余的尾兽几乎是毫无反抗之力地化作实体查克拉被吸入外道魔像之中。   同根同源的力量逐渐开始融合, 产生前所未见的强大波动。   “简直就像是……本来就是一体的。”千手柱间仰头看着这壮观的一幕, 神色凝重。   斑这时才有闲心向他解释:“外道魔像原本就是被抽离了十尾查克拉后的躯壳。当这两者重新融合, 神树就会出现。六道仙人当年将十尾拆分成九只尾兽, 也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神树?”千手柱间一脸茫然, 感觉自己一下子成了文盲。今天发生的事情完全超乎他的常识。   “是哦。很有趣吧, 就是这被大筒木一族种植在这颗星球的神树, 为你们带来名为查克拉的力量。”太宰治轻声说, “这也是一切的起源与开端。原本的神树本应该吞噬这颗星球的一切生命,将吸收的全部养分化为查克拉果实, 但负责看管神树的大筒木辉夜背叛了自己的使命。”   “那位诞下了黑绝的辉夜姬?”宇智波斑略带压抑地半闭眼睛, 沉默地倾听在黑绝的记忆中也没有见过的古老秘闻。他没有问太宰治是如何知道的, 在他看来, 这个男人知道什么都不奇怪。   “没错。虽然现今的史料下传言是六道仙人开创了忍界,但实际上即使是六道仙人, 他的查克拉也来自于他的母亲大筒木辉夜。辉夜出于对力量的渴求, 将同伴献祭后吃下了神树的果实。不仅如此, 拥有力量后她留在地球并且平息了战争。作为卯之女神的她虽然是大筒木的叛徒,却也曾是你们人类的救世主呢。”太宰治慢悠悠的嗓音独特而略带冷感, 顿挫的语调犹如在吟咏一场悠久古老的历史。   “那么那位女神现在又在哪里?”千手柱间像是听神话故事似的有些入迷,听到这里忍不住追问。   “那里,就是那个啊。”太宰治指了指天空, 笑容中带点看好戏的戏谑,“被地爆天星封印最终形成了月球,所以辉夜姬就是月亮哦。”   “诶!!!”千手柱间沉默片刻, 忍不住跳起来说:“所以是六道仙人将自己的母亲封印在月亮上吗?为什么?!”   “啊,毕竟总有人会在所谓【正确的事】与【重要的人】相矛盾时做出自己的选择。”太宰治漫不经心地解释着,眼神带点嘲讽,“毕竟是为了【大义】。”   不知为何,千手柱间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箭。咦,为什么会有这种心虚的感觉?他像是受到牵引般地下意识看了宇智波斑一眼,眼神困惑。   “即使是世上最尊贵的母子,也免不了相残。这就是查克拉带来的纷争。”宇智波斑疑惑地瞥了眼盯着自己犯傻的千手柱间,转而对太宰治探究地说,“告诉我们这样的故事,就是想说这个吗。”   “也许吧。你可以随意理解哦。”太宰治似乎已经莫名失去了谈兴,淡然地看了眼天空将坠欲坠的血月,“快开始下一步吧,斑。我家的大小姐都有些等不及了~”   尾音转为甜腻,体型纤细而修长的俊美青年露出清爽的笑容,微微抬起手臂,那上面挂着一只饿过头了开始啃绷带的黑发少女,他用撒娇般的语气抱怨道:“萤酱,不准咬下我的绷带哦,那样我会感觉像在裸奔的……”   宇智波斑抽了抽嘴角,有些难以直视眼前这个神秘莫测的家伙突然一百八十度转弯的态度,那种诡异的温柔让他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不管看多少次都无法适应的恶心。   “开始吧。”宇智波斑花了点时间熟悉十尾的情况,很快变得上手。与灵动活泼的九只尾兽不同,十尾作为它们灵魂的聚合体,自我的意识却薄弱到可怜,很容易操控。   斑的双手在胸前结印,不过片刻,原本如同野兽般的十尾趴在地面,头颅仰面看向天空,发出了一道嘶哑的呐喊。   以此为开端——   无数根木质枝条宛若钢铁般从它身下延伸,没入坚硬的岩石地面并且不断向下深入,一时间这片山谷地面起伏不定,一片狼藉。   十尾的身躯逐渐硬化,如同树干的颜色一般,形态也逐渐发生变化。有绿色的粗大藤蔓从它背部隆起的轮廓中膨胀开来,不断纠结缠绕向上蔓延,化作树的形态,一眨眼的功夫,已经高到望不见尽头。   十尾,变成了树。   树干向上生长的速度很快,在极短的时间内越过了云层,最顶端的部分似乎已经能触及天空那大到不正常的血月,在摇曳的一片赤色光影中,神树的顶端绽开一朵硕大的紫色花蕾。   招摇的艳丽花瓣一层层不断展开,逐渐暴露出藏在花蕊中央的一只诡异的九勾玉血色眼眸。   此刻,从这片大陆上的任何一个地方遥望,都能看到几乎堪称擎天之柱的神树。这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神话般一幕,让原本就被诡异的天象所惊的人们惶恐不已。   如果不是太宰治早已经统一了大陆,即刻便会发生无法遏制的纷乱也说不定。   同时,无数训练有素的忍者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即使看到眼前令人三观震碎的场面也没有露出惊讶之色,而是沉默地按照之前收到的吩咐站成一排排。   “连这都准备好了吗,不愧是太宰治。”宇智波斑看着眼前几乎汇聚了整个忍界精华的忍者们,眼神似是嘲讽,又有些悲哀,“没用的家伙们,已经全被驯服了啊。”   忍者天性中具有服从与慕强的本能。遇上太宰治这样头脑顶尖、人格魅力与领袖魅力都不缺,能正确使用‘忍者’这种工具的主公,即使前不久才被迫投降的忍族都毫无疑问地在极短的时间内沦陷了,更别提接触更久的宇智波和千手。   大概接到命令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为了任务丧命的准备了吧。   “说实话,我挺讨厌狗的。”太宰治坦言道,“不过那种能乖乖叼回猎物的工作犬的话,勉强还在接受范围内吧。”   “是吗。”宇智波斑沉默了一会,说,“如果是刚遇见的那时候的我,听到这句话一定会想杀了你。其实,到现在为止脑海中想要杀掉你的想法还是无法停歇。”   “啊是吗。”太宰治轻松地笑了笑,“没关系,我能理解哦。毕竟想杀我的人一直都很多。”   “但有些事只有你能做到。”斑凝视着太宰治,说,“跟在你身后越久,我就越会发现这一点。这个世界不可能再等到像你这样的人了。所以,唯独你不能死。”   太宰:“这话听得真讨厌啊!”   宇智波斑终于笑了一声。他深吸一口气,一双轮回眼猛地睁开,与此同时,神树顶端的花蕾完全开放,中央的轮回写轮眼开始徐徐转动。   “开始吧,无限月读。”   勾玉的纹路倒映在天空的血月中,只是一瞬,天空大放光明。   那无穷的光从天上倾斜而下,似乎能穿透一切,无论是在室内室外、无论是在做什么事,所有人睁开眼的刹那,眼眸统一变作了螺旋的轮回眼。   整个世界变得彻底安静。   就连眼前没有反抗的大批忍者们与柱间也是一样。   “糟糕,顺利过头了吧?”除了施术者斑之外,在场唯二保持清醒的青年发出啧啧有声的感叹,“六道仙人不在的情况下,斑能做到这一步不奇怪,但是连柱间都毫无反抗之力吗?”   一只缠着绷带的修长手指好奇地戳了戳原地不动的千手柱间,那双鸢色的眼眸中有些一丝沉思,“好歹也是这一代阿修罗的转世,居然没有被留下后手吗?”   宇智波斑语气不悦:“这家伙对我毫无防备,会这样根本不奇怪吧。”   太宰治笑了:“也对。不过柱间很开心的样子啊,真好奇他的美梦是什么样的。”   “虚假的幻梦罢了。”宇智波斑的眼神冷漠,“柱间不至于沉溺进去,一定很快就会醒。在那之前解决掉一切——”   “神·树界降诞!”   配合神树施展的木遁,眨眼间将所有沉浸在无限月读之中的忍者缠绕着挂在了树上。   宇智波斑控制着力量,虽然从被捆住的忍者身上源源不断榨取着查克拉,却保留下最后一点作为生命存续的能量。   等他解开无限月读后,这些人都不会死。只是会失去赖以生存的力量罢了。   但那只会引起纷乱与战争的力量消失掉也无所谓。   斑从黑绝的记忆中读取过一条古老的信息。六道仙人起初传下查克拉,本意是为了让人们相互理解——因为查克拉相互接触的人们能不通过语言就沟通内心。但查克拉能使人变强的用途被开发出来后,却很快就成为人们追逐力量与野心的工具。使用着查克拉的忍者的存在只会造成更大的杀戮。事实证明,六道仙人的那一套理论是错误的。   既然是错误,就该终结在此代。   源源不断的查克拉通过树藤的脉络从四面八方被汲取返还给神树。   簌簌的风中隐约传来尖利而飘渺的喊叫声,也许是神树本身的呐喊。   原本只是单纯高大的树木身上逐渐出现一种神圣而邪异的气势。那是种很怪的感觉,明明是不会动的植物却变得像是有了生命,枝桠扭曲地舞动。   “这种程度应该也差不多了吧。”太宰治牵着小姑娘站在一旁,右臂的绷带被拆得零落,隐约还带着水光。   萤:“要出来了。”   她的眼眸凝望了月色片刻,便毫不迟疑地落在了神树的顶端。   超规格的视力让她看清了神树顶端花蕊中央盛放的那颗眼球。   映照在月球表面,开启无限月读的,正是大筒木辉夜的轮回写轮眼。   借由那双眼睛与充沛回流的查克拉,被封印在月球的卯之女神抓住机会开始脱困。   仿佛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那一轮血月骤然闪烁了一下。一轮发光的白色圆球猛地从月亮上坠落,在快要落地时变得缓慢。   落在这个山谷中、距离地面还有两三米时,圆球周围的光芒消失,露出了里面的身影。   一个穿着飘飘欲仙的白色勾玉袍服,银白长发倾泻而下的女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美丽的外表,忧郁的气质。   曾经被人类世代供奉的卯之女神,她的肤色苍白,两只褐色的角显出非人的身份,额头的中央处,嵌着一双九勾玉的轮回写轮眼。而那双美丽的白眼,此刻正略带迷茫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是黑绝,终于成功了吗?”   正在维持神·树界降诞的宇智波斑眼神一沉,一股并不受他控制的外力从神树内部出现,并轻而易举夺取了他的控制权。   并没有发现自己记忆中分裂出的第三子。大筒木辉夜沉吟片刻,视线落到了跟她抢夺神树控制权的斑的身上。   “羽衣的查克拉……我的孩子……”她略作感应,便哀伤地呼唤一声,眼泪流了出来。   斑:“……”   他俊美的脸抽搐了一下。   “我不是六道仙人。你认错人了。而且,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留着一头桀骜不驯的长发的青年眉头微挑,看向另一人,确认道:“现在,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辛苦了,斑。应该说,我们的工作都到此截止啦。”太宰治亲手谱写的剧本顺利运行着,直到此刻的终局。他温柔地推了推黑发少女的背,示意她上前,诱哄般地说,“去吧萤酱,好吃的送上门了。”   萤看着半空中还在莹白发光的辉夜姬,像是在看一团柔软而美味的雪媚娘,喉咙干渴,本能般地被激发了食欲。   “太宰,保护好我的身体。”萤看了他一眼,闭上眼睛,黑发少女的躯壳软软倒了下去。   “没问题呦~”太宰治笑眯眯地抱住柔软的少女身躯,顺手地捏了一把那软软的脸颊肉,手感贼好。   在天空之上,唯一清醒的本世界人类宇智波斑在这一瞬间目睹到了世间最为恐怖之物。   犹如宇宙星云般庞大却又如同猩红地狱般邪异的诡异不明物笼罩在整颗星球上空。   与之相比,月球也不过是收拢于掌心的玩具。 第74章   斑的眼瞳凝聚在那团邪异的星云体时, 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恍惚。   无穷的低语、针扎般令人难以忍受的刺痛感,精通精神力量的宇智波才能深刻体会到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一想到那个整日陪在太宰治身边、除了和他说话以外基本不理会旁人的姬君,真身居然是这样的存在, 只要一做回想, 就足以让人毛骨悚然。   “啊啊……”大筒木辉夜的身躯瞬间僵硬了。与宇智波斑不同, 被视作猎物的锁定感强烈到无法忽视, 她还尚未从终于脱困的喜悦和恍惚中回过神来, 一下又陷入到一种更为危险的境地中去。   这是、什么……?   出自称霸宇宙的大筒木一族, 从出生就有着强大力量、成年后就能通过‘楔’死而复生的辉夜, 从没有见过这样诡异可怕、就像是无垠的宇宙本身一样的敌人。她完全无法升起反抗之心。毕竟她一眼就能够看出来。眼前的存在不是她所能力敌的。哪怕她吃下了神树的果实。   为今之计, 要尽快收回她的孩子们流传下去的查克拉,然后抛弃这颗星球、躲到宇宙去……   脑海中转动着逃跑的想法, 大筒木辉夜急切地伸手朝着自家的‘儿子’而去, 黑色的阴影化为流体延伸, 只要抓住那黑发的青年就能取回自己因为产子而分出的部分查克拉。   但还尚未触碰到斑, 辉夜就突兀停下了。   一瞬间传来的毛骨悚然的危机感,让大筒木辉夜下意识使用了天之御中。她将敌人塞进熔岩空间, 自己却躲到了自己最为隐秘的始球空间。   【天之御中】作为最强的时空忍术, 可以让辉夜姬将对手拉入自己创造的空间, 通过天时地利占尽优势继而灭杀敌人。但此刻的辉夜即使处于自己创造的空间之中,也没有与那种位格的敌人战斗的勇气。   她原本便不是个勇敢的战士。因为背叛了伙伴而获得神树的果实这件事, 一直以来都让她既愉快,又时刻处于忧惧和不安之中。她当初不顾民怨沸腾强行命令民众祭拜神树,也只是为了获得足够的白绝士兵, 来应对往后一定会出现、对她的背叛行为进行惩戒的大筒木族人而已。   正如现在,辉夜姬站在自己创建出的城堡中,陷入深思。理论上, 她待在始球空间就能够吸收无限月读中汲取的查克拉,而在面对那样可怕的敌人前一定要做好充足的准备才行。既然如此,干脆就不要冒险回去了……   而正当这位卯之女神努力试图苟住的时候,萤已经愉快地追了过去。   到了她这种等级,不可能被脆弱的小小空间蒙蔽视野。   辉夜自以为逃脱的举动,恰好让萤能够更加方便地将这颗美味的雪媚娘连同那充满查克拉的始球空间一起吞噬殆尽。   外界,原本遮天蔽日的神树骤地颤抖起来,原本粗壮的躯干肉眼可见地萎缩起来,好似一下子被抽干了养分。如果说原来神树的气息犹如追日的青年巨人,现在就更像是日薄西山的朽木。   仿佛又被谁驱使着,又好像只是受到了本能的威胁,神树逐渐又开始逐渐变回十尾的形态,不安咆哮着试图战斗。   但没等它变形成功,原本失去踪影的辉夜姬眼神狂乱地重新出现。   银白如瀑的发丝在身后飘扬着,原本冰冷漠然的美丽女子露出歇斯底里的笑容,额头的轮回写轮眼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爬满了整张脸的鸢尾花纹。   枝叶缠绕、花瓣开放得靡丽而诱人,衬得那双绝望而悲惨的眼眸有种死寂的美感。   斑冷眼观望着,眼前这被解封不过一刻的查克拉始祖跪伏在太宰治的身前。   “诶……比我预想中还要快呢。所谓平定乱世的女神,终究也就只有这种程度而已啊。你这样的也能称之为【神】吗?”鸢眸的青年拖长了音,语气挑剔地评价。他的目光中有若实质的黑暗仿佛能够淹没一切,与他相比,活过数千年的辉夜姬都显得单纯稚嫩。   被强制契约迷乱了心智的辉夜本能地瑟缩了一下,看起来几乎有些可怜了。   这时,太宰治怀中的柔软躯体微微动了动,真正被卯之女神所跪拜的黑发少女睁开了眼睛。   在这一瞬,天空出现一道持续扩大的伤痕。   并不是什么夸张的形容词,只是单纯的描述一个事实而已。   仅仅是睁开眼睛的少女,让这个世界出现了天之痕。   宇智波斑整个人都要炸了,忍不住低喝道:“太宰治!!”   太宰治仅仅抬头看了一眼,就漠不关心地低下头,像是害怕惊醒什么似的,用气音在少女耳畔悄声唤着:“萤酱?”   “太宰……”萤缓慢眨动着眼,长长的羽睫掩着那双星空般璀璨的墨玉瞳孔,这一刻,她的身上徒然多了一些什么东西,无形的、流动的、沉沉的。   她有些缓慢地弯起唇角,迟钝但认真地回应了太宰治的呼唤。   庞大的暗流以她为圆心朝着四周肆意扩散着,扭曲着现实与幻想的边界,斑在这一瞬间感受到耳边响起的无数低语,脸色都有些扭曲起来。   他僵硬地看着丝毫不受影响、若无其事地抱着那个恐怖存在的太宰治,第一次怀疑了这个男人的种族。这家伙真的是人类吗?   太宰治的手环着少女的细腰不放,人醒了也没打算放开,声音轻而不确定地问:“所以,现在的萤酱,最想做的是什么?”   在围绕着萤展开的诸多剧本之中,不可缺少的一个可能性,就是萤在不断的反抗、同化与侵蚀中,最后成为了邪神的可能性。   这个可能甚至远大于萤成功复仇并全身而退的愿景。   “吸收,更多的果实。”萤却完全没有意识到太宰治的担忧。她的全副心神都集中在此刻灵魂产生的飓风般的蜕变中,用一种愉快的语气说,“好像完全清醒了。我明白了很多懒得思考的事情……关于祂……为什么会选中我。”   “为什么呢?”太宰治凝望着她餍足的侧脸,笑问。   两人似乎都没觉得此刻拥抱的姿态有什么不对。   “因为我……原来的我……”萤微微仰着头,视野中出现青年线条流畅的下颚线与弧度诱人的薄唇,明明是见过多次的脸,却让她一时有些恍神,过了几秒,她才慢悠悠地补充完自己的话,“大概,很强吧?不,是很重要。对我的世界来说!”   “这完全不奇怪哦,毕竟萤酱本来就不普通。”太宰治毫不意外地说,“能从那种存在的侵蚀、压制下保留人性,就算只剩下一点点,仔细想想也很奇怪吧?”   作为人类的‘萤’一定不是什么普通人。这是太宰治一早就得出的结论。   “所以,太宰,我开始有预感了。”萤有些含糊地轻声嘟哝说,“祂就在那里,等着我的到来。”   黑发的复仇者从圣杯的世界被唤醒了意识,意识到了自己应有却未有的情感,因此抱着必死也要复仇的决心与意志。   如果这一切都在敌人的预料之中——   那么她即将面对的,绝对是比狂风骤雨更为猛烈的阴谋。   一双缠着绷带的修长手指抚上少女那双兴奋而颤动的眼瞳。   “所谓时机以至,说的就是现在的时刻了吧?”太宰治笑着说,“去吧,去接收属于你的财产。不过别太过火哦。”   “恩。”萤嘴角微翘,她从太宰治的怀中起身。身前,辉夜姬已经犹如傀儡一般漂浮至她的身前,双手伸向她。   这颗星球的神树果实被采摘后,远不能满足的萤自然而然地将目光投向了无垠的宇宙。   如果将散落的无数星球比作苗圃,那么勤勤恳恳举族种树的大筒木一族所在之处,正是萤的果园。   即使被萤剥离吞噬了神树的果实,退化为原先大筒木一族的平均实力,但辉夜仍然能够以肉身穿梭宇宙。   再加上她从前在大筒木一族的生活与在宇宙播种的工作经历,作为一个星际‘向导’再适合不过。   这也是萤刻意将她与神树果实分离,又将她强行契约的原因。   这个世界真的很适合她。萤这样想着。   太宰的眼光当真不错。   “萤酱。”遥望着雪白的辉夜姬抱着娇小的主人缓缓升空,即将汇入那高空的庞大身躯、离开这个星球时,太宰治站在原地目送,也不知道出自什么心理,用很轻的声音问了一句,“我有,帮到你吗?”   即使声音再轻,在这个人均非人类的地方,所有人都听到了。   “有哦。”萤转头,认真地回答。   “是吧。我果然是最厉害的吧?”太宰治似乎松了口气,笑着说,“等你回来,要记得请我喝酒哦。话说,织田作之前都不知道欠了我多少顿酒了!真狡猾啊,我要让你们俩轮流请我才行。”   “好。”萤给出肯定的回应。   那个人的身影渐渐看不见了。少女才突然没来由地想,太宰,刚才算是在撒娇吗?   又或者,那个人其实只是想要——   讨要一个回归的承诺也说不定。   这是从前的萤,从不会去思考的领域。   .   萤离开了。   天空的痕迹仍在,至少已经不再扩大了。   “你看起来像是被抛弃的小狗。”宇智波斑着实为了那种存在的离去而松了口气,紧接着忍不住对被留下的人发出报复性的嘲讽。   “便你怎么说吧。”难得鼓起勇气提出的要求得到满足,太宰治正沉浸于一种奇妙的情绪中,他闻言瞥了眼宇智波斑,随口说,“等到了一会的时候,谁会更像被抛弃的狗,可是很难说的——想好怎么和柱间解释了吗?”   “这一切是谁主导的啊?你这混蛋,可别想丢下一堆烂摊子就跑。”宇智波斑脸黑了一瞬,冷冷瞧着太宰治。   失去果实的神树变得萎靡不振。斑轻而易举夺回了神树的控制权,随后干脆利落地解除了无限月读与神·树界降诞。   被吸食了几乎全部查克拉的忍者们的身影一个个从木茧中掉落,包括千手柱间。   等他们醒来时,只见到一个桀骜不驯的宇智波斑双手抱臂站在高处冷眼瞧着他们。   斑:“欢迎进入新的时代,你们从此不用再背负杀人的罪孽!为此欢呼雀跃吧,弱者们。”   忍者们:“???”   “等等!我怎么用不出忍术了!”   “我查克拉呢!”   “斑!!怎么回事!!”   宇智波的忍者群中传出一声中气十足的呐喊。   那是宇智波田岛的声音。   “对啊,斑!你至少要跟我说明一下情况吧!”千手柱间毫无违和感地接在宇智波前族长的后面大喊。   桀骜如宇智波斑,在面对老爹和挚友的梦幻组合时也不由默了一瞬。他目光飘了飘,最后落在太宰治的身上:“……我也不过在执行任务。有什么疑问,问这家伙去。”   从此刻起六道仙人创造的忍宗覆灭,曾经为了和平的理想而散发出的杀戮的种子被尽数收回。眼前的人们不再是为杀戮而生的忍者,什么血继界限什么忍术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大家都将平等地作为普通人生活下去。   这番话,大概也只有太宰治能光明正大讲出来,还不用怕被忍者们打死了。   太宰治仍在神游天外中,眼神时不时扫过天空,像在寻找什么。   “所以,那位月亮上的辉夜姬真的出现了吗?她和十尾有关?神树怎么变成这样了?斑!”千手柱间窜了过来,好奇的目光在斑与太宰治的脸上来回打转,“一切都是太宰大人的计划吗?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大家都没事就好!”   确认了在场的忍者虽然行动不能,却都一个个好好的活着,千手柱间即使面对自己身上绝大部分的查克拉凭空失踪的情况也依旧乐呵呵的,笑容灿烂,毫无芥蒂。   “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你这家伙很奇怪啊。”斑有些难以理解地嘀咕一声,微微摇头,嘴角却不自觉勾起。   “好——无聊的叙旧就到此结束吧。”太宰治终于收回了神游的心思。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懒洋洋地站起身,冲着面前的一大群人拍了拍手,“要快点把这里的事情搞定,还有人等我回去喝酒呢。”   *   神树果实,是大筒木一族世代追寻,几成执念的宝物。   对于莹来说,她直到彻底将那东西从辉夜的身体中分离吞下,才明白为什么美狄亚的占比会指示出这个宝物。   神树果实能切实开发食用者的精神,直至无限趋近宇宙。以渺小的个体意志参透无限的宇宙知识,这种异想天开之事却能通过区区一枚枚果实,也就是生命力的聚合体来进行几乎是无副作用且没有上限的提升。   任何知道这件事、并亲身体验过的个体都不可能不上瘾。   大筒木一族是这样。萤,也是一样。   仅仅一颗果实已经让她的灵魂跃升到超越人类的地步。看待世界的维度逐渐超脱出俗世的框架,如果是人类之躯反而会承受不住,但继承了邪神之躯的萤却能如鱼得水。非但如此,她还能在对世界规则的认知、剖析不断深入的情况下,反过来逐步分析与解构邪神身躯,从中掌握并寻找出那也许存在、也许不存在的真正弱点。   即使邪神的身躯,也能被不断解析,只要有足够充足的果实。萤就是有这种预感。   接下来,萤会一路追寻,同踏上追求神树果实的大筒木一样。不同的地方在于,大筒木追寻果实,而萤追猎的,是吞下果实的大筒木——   也许吞下足够数量的果实后,大筒木中的少数人会进化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但那对于萤来说,也只是一场必须跨过的石阶罢了。   是在追猎那起源的存在之前,一场小小的余猎。   大筒木辉夜的速度很快,空间系的忍术让她在危险的宇宙环境也如鱼得水,她带着萤目标明确地一路挪移,最终在太阳系的边缘才稍稍停顿喘息。   萤立在空中,回首遥望着黑暗深邃的空间,朝记忆中的方向看了一眼。   散发着蔚蓝光芒的星球徐徐转动,在一片黑暗中美得犹如梦幻。   那里,有人在等着她回去。   因为产生了这样的认知,这颗星球在她的眼中也变得亲切起来。 第75章   燃烧的余烬、灰黯的天空、扭动欢笑永不停歇舞动着的人群。   展现萤面前的, 是一个濒临毁灭的扭曲世界。   世界的意志正发出不堪重负的濒死悲鸣,某种更为庞大混乱的意识悄无声息地覆盖一切。   当萤尝试着与世界意志接触的时候,一切的答案就都对她敞开了, 好似迫不及待。   一年前的除夕之夜, 无法被解析成分的灰色雾气伴随着新年的钟声与强烈的地震, 从全球各地的地下裂缝中源源不断地涌出。   无法被驱散、也无法被建筑物隔绝、仿佛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雾气肆无忌惮地扩张蔓延。   接触雾气的人, 起初只觉得有些窒息, 感觉呼吸不畅, 但很快, 那种生理上的不适就扩散到了精神。   越来越多的人变的悲观, 绝望。欢乐、希望、勇气、爱,各种各样的正面情绪在雾气的侵蚀下就好似是被无形的大手捏碎又揉弄橡皮泥似的强行整合, 即使还有残留, 最终也只能以一种古怪零碎的方式扭曲地表达出来。   因过于绝望而导致的宣泄式暴力活动与日俱增, 因此自.杀、相约殉情的人群更是比比皆是。   同时, 世界上也有着极其少数的一群人,反而从雾气带来的绝望情绪中获得力量, 觉醒出各种各样的特殊形态。   原有的秩序早已崩坏, 混乱深入人心。但有这么一群人, 使用着从绝望中获得的力量,给众人带来希望。他们组成小队, 用各自的能力联合建立了一座隔绝灰雾的城市,庇护人类的同时,以此为据点不断探索灰雾的起源。   最终, 他们寻找到了灰雾的源头,并成功驱逐了附着在这颗星球本源上的邪恶存在,带回了可贵的和平。   ——童话般的救世主拯救世界的故事。   但正是这颗星球上切实发生过的历史, 也是最初的历史。   那个时候,没有人能察觉到事实的真相。   被驱逐的邪恶存在原来只是真正的‘神’的一缕意念化身——世界意志至今无法真正感知到对方的存在,只能根据无法直视的特性模糊地冠以神的称号。救世主小队的举动反过来吸引了邪神本体的兴趣,让祂从遥远的宇宙之外投下了更多的关注。   从这里开始,原本出自世界意志的记录悄然更换了主角,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揭露出冰山一角。   就在所有人都过着平静生活的某一天,‘神’从更高的维度拨动掌心的蓝色星球,将整个地球的时间倒退。   这一次,祂降下化身后亲自加入了救世主的小队,在暗中不断搞事,以这群人类的表现取悦自己。   那一次的终末,祂的化身被找到证据的小队队长亲手处决了。   在‘神’的疯狂大笑声中,第三次游戏开始了。   第四次、第五次、无数次……   每次都因为同一个人翻车的‘神’,终于确信了一点。   ■■,这位能够理解祂的思路、找到祂的弱点、凭此成功拯救了世界无数次的救世主的少女,她有着某种资质——   成为‘神’的同类的资质。   于是,新的试验开始了。   这一次的地球时钟往回拨动得更加长久,在一切异变发生之前。   在漫长的‘交流’中,‘神’理解少女的一切。   她对自我的认知无可动摇。   她因羁绊的存在而无坚不摧。   作为人类是相当优秀的品质,但却会阻碍她成为同类。   为此,‘神’取走了她的名字与身体、剥离了她的记忆与感情、切断她存在于世留下的一切羁绊,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只留下一个纯粹而空白的迷茫灵魂,被祂小心地放在特意制造的躯壳中蕴养。   向来疯狂而混乱的‘神’以少见的耐心等待着。   等到她的灵魂与邪神的身体完全契合的那一刻,一个特别而有趣的、可爱的同类就会诞生——   .   萤猛地从那股信息之中挣脱,难以抑制地露出想吐的表情。   她全部,想起来了。   在‘神’的角度显得轻松而有趣的故事,换一个视角来看,就会显得格外残酷。   尚未得到力量,只是一个普通少女的■■,就因为这样的理由失去了一切。   尝试了一切方法却都无法摆脱那噩梦般的存在,到最后甚至已经遗忘自己为何而反抗。   悲伤、恐慌、愤怒、绝望,无尽的负面情绪包围下的灵魂寂寞得快要发疯,就在忍不住想要给自己一个解脱之际,一个模糊而宏大的意志忽地与她的相勾连起来了。   那是被拯救了无数次的世界,诞生的朦胧的意志。   尽管因为‘神’的回溯,没有任何人记得少女曾经一次又一次地拯救世界,但这颗星球本身却有着记忆。   即使位格与邪神相比天差地别,诞生不久的世界意志仍然竭力给予了救世主最大程度的帮助。   让她在被同化之前,先一步逃离了这个世界。   少女浑浑噩噩的意志在宇宙之外的空间、不断漂流的过程中一点点被‘神’留下的力量侵蚀着,只死守着最后的一点人性。直到有一天,直觉,或者说可以命运般的感知下,她找到了一个正用血腥的方式呼唤着自己的世界。   她回应了这样的召唤。   在之后,就遇上了一个神奇的男人。   他给了■■一个新的名字。   于是彷徨的灵魂骤然安心下来,寻找到了新的栖息之地。   这便是名为萤的少女迄今为止所经历过的一切。   当她想起一切的时候,无数次的历史轮回之中,成功拯救了世界的■■的记忆全数灌进了她的脑海。   原本对所谓的敌人概念相当陌生的萤。   一瞬间成了弑杀‘神’的专家。   感受到她的身上传来的强烈的杀意,苟延残喘中世界意识瞬间支棱起来。   一时间,整颗星球都在某种莫名的意志下运转。   萤的身影一闪之后,直接出现在某处深夜无人的街道。   这一次的历史没有了■■的参演,显得更加无序与混乱。在某个邪恶神明化身的影响下,救世的小队尚未成立便中途夭折,黑暗与混沌全方位压倒了希望与光明。   整个人类世界压抑到透不出一丝光亮。   路灯半明半暗地闪烁着,皲裂水泥地面上的废弃垃圾、干涸血迹、与一些无法辨认的不明肢体让人无处下脚。   但萤走过的地面就会被无形的力量变得干净,她前方的一切障碍物都像是水流般从两边退开。   这一幕就仿佛摩西分海,带有莫名神圣的震撼感。   即是世界意志那浓郁眷顾的标志。   这种奇异而高调的举动引起了不少注意。   在这种时刻、这种雾气之中还能自如活动的,实际上也不能称之为人了。   他们的肢体已经异化,形容枯槁仿佛只有薄薄一层皮贴着骨头,躲在阴影中窥视着萤的姿态,比起人类更像是阴沟里的老鼠。   远远看去,肤色白皙的少女穿着一件干净而整洁的洁白短袍,纤细的小腿在衣摆间若隐若现,脚踩木屐,轻巧地走在被莫名力量清理干净的街道上,那场面实在过于违和,反倒叫人不敢轻举妄动。   但只是那暗处窥伺的视线,已经够叫人不悦的了。   萤轻轻呼出一口气,慢声细语地说:“你们,是以为我的脾气很好吗?”   老鼠们在那一刻全身颤栗如坠冰窟,但他们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举措。   血之种汲取血肉,纤细藤蔓顶破肌肤纹理。   他们的血肉与地面融为一体,在脏污古怪的地面上开出花来。   泥泞中挣扎着绽放的鸢尾花有着一种清醒的邪恶美感。   雾气愈发浓郁起来。   萤漫不经心地抬手轻轻一碰。   以现代科技完全无法解析的灰雾成分,在她的眼中却是一览无遗。   此刻,星光已然黯淡。   在天空一轮腥红之月的映照下,遍地的惨叫声中,血红的鸢尾与月光相互映衬,夜间的雾气变得更加神秘诡异。   在这场景下,于深雾中响起一阵轻盈的脚步声。随即,萤见到了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   祂穿着一身漆黑的裙摆,身姿窈窕,面容皎洁而秀美,犹如深夜绽放的幽昙,那双深邃的黑玉似的眼眸犹如锁定猎物般死死盯着萤,专注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奇迹,又像是在看一朵幽暗泥沼中破土的花。   “■■,你回来了。”‘少女’轻启唇,目含笑意地望着萤。祂的语气亲切,使用着人类的躯壳也毫无违和感,笑嘻嘻的模样完全不像是在对杀死驱逐自己无数次的仇敌。   “别那样叫我,我现在有了新的名字。”萤冷淡地望着对方,目光下意识在祂的几处要害逡巡。继承了无数个前代历史的自己的记忆,导致她现在一看到对方,脑海中想的尽是杀死对手的一百种方式。   对面也不生气,笑吟吟继续问:“那么,你现在的名字是什么呢?”   “是很美的名字,但你不配知道。”萤大幅度地扬起嘴角,勾出一个略显怪异而疯狂的笑容,“抱歉,我实在忍受不了你了,来厮杀吧?”   一团巨大的可怖的阴影从萤的影子里挣扎膨胀开来,一瞬间穿梭空间咬断‘神’的一条手臂。   “你总是能带来惊喜。”‘少女’毫不在意,用她的残破躯壳露出甜蜜的带着血气的微笑。   萤所驱使的,正是‘神’曾经分离出来的特殊化身。   特意为了浸染少女而打造的躯壳,此时却被反过来控制得完美无缺,即使面对祂这个曾经的创造者,也能造成可观的伤害。   ‘这也太有趣了。’‘神’露出欢愉的笑容。   萤的情绪在逐渐高昂,心底无法遏抑的毁灭欲让她流露出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的攻击性。   那残酷暴虐的攻击连同少女一起,将眼前的一切摧毁殆尽。   以萤目前的能力,无论经验还是力量,杀死区区的‘化身’轻而易举。   因此很快,记忆中出现无数次的画面重临——   ‘神’的化身连同萤过去的身体一并被撕碎。   祂并不太反抗。直到最后一刻,那张被血浸染的脸蛋上仍然流露期许的微笑:“很棒的体验。但是,你还能做到更好吧?”   那双空洞的眼眸专注地凝视着她:“你是特别的。能以人类之身解读神的思维,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尽情去思考、去探索。你注定,会成为‘我’。”   萤略微眯起眼,正要彻底毁掉这个化身,身体却徒然僵住。   一道前所未有、疯狂的、烈度的、令人头脑空白的气息降临了。   不再顾及毁坏心爱的游乐场、亦或是说,不再担心会轻易弄坏珍惜宝贵的‘同类’,‘神’以本体游弋在这片宇宙的上空。   仅凭借气息就让星球震荡,那不可名状的身躯落入眼球的那一刻,萤险些停止了思考。   大量超越想象的‘知识’源源不断灌入着她的意识,如果不是在大筒木的世界吞吃了太多的果实,现在的萤已经开始发疯了也说不定。   然而也正因为她承受住了这种无可控制的知识浸染,反而因此被迫更加了解‘神’。   她明白了一点,祂确实对她没有恶意。   相反,从‘神’的角度来说,他是满怀着爱意,充满友善地在帮助同类进行蜕变。   然而完全不同纬度的思维方式,注定‘神’的爱,比祂的恨意更加可怖。   此时,世界一片安静。   也许就如同祂所说的,萤是不同的。   在整个世界因为超越维度存在降临而崩毁的时刻,唯有她还清晰地保留着意识。   源自圣杯世界的受肉之躯被舍去,只留下璀璨实质化的一团星河。   那是在火影世界的宇宙中追逐着大筒木一族多年后收获的成果。她的意识被无数神树果实的精华凝萃打磨,不知不觉已经成了能脱离□□而独立存在的奇特状态。   没有丝毫借助邪神之躯,只凭自己就可以做到,而且这种状态下反而会更加强大。这一度让萤以为自己已经成为了某种宇宙规则类似的存在。   “你的本体,非常美丽。”‘神’给予萤很高的评价。   美丽的意识星云体与‘神’为她特制的化身真正解放的星云姿态有些相似,只不过更为纯粹闪耀,既没有猩红的雾气、也没有污浊的混沌气息而已。   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的萤满脸晦气,但她仍然坚持:“我是人类,并非你这种怪物。”   “你……还在沉浸这种人类之间的羁绊游戏?”自从萤被动激发出这种姿态后,‘神’的情绪明显更上一层,他试图用触.手与萤进行互动,被嫌弃地飞速躲开也不生气,就像个开明的大家长,半点不介意萤的叛逆,在确定她只是想要陪着给予他名字的人类一起度过剩下的时光之后,反而愿意干脆放手了。   “你迟早会明白的。”‘神’对萤传达愉悦的情绪,“那无趣的人类游戏带给你的乐趣总会消散。不在这一个千年,就在下一个千年。就继续走在这样的道路上吧,或早或晚,你最终都会成为‘我’。‘我’会在‘■■■’深处沉睡,期待着你的到来……”   ‘神’给出一个坐标。   如果说之前萤给‘神’的带来的是有可能成为同类的可能性。   现在的她在‘神’的眼中,已经完全成为了同类。   不过,是新生的、有些特立独行的同类而已。   萤目送‘神’的离去,没有阻拦。   目前的她,完全没把握能消灭祂的真身。   不过,既然人家都热情地把坐标给出来了……等她回去找太宰,两人再穿越几个能不断变强的世界——然后就可以过去把祂杀了。   在‘神’离去后,被祂的存在彻底玩坏的星球一片黯淡。   他留下的残秽将会化为永夜,将这个世界带来万年起步的黑暗与寂灭。   世界意识受此摧残,似乎也已经彻底消散,无法给出半点回应。   萤为自己重塑了一具躯壳,用以承载意志,退出了星云状态。   她孤零零地站在大气层,低头遥望这片曾孕育了她的土地。   似乎无法放下不管。   想起‘神’临走之前的话,萤的脑海中自主浮现出直视祂的时候获取的海量知识。   终将……成为祂?   仿佛着了魔一般,她默默地伸出手。   ——   将这颗星球的时间往回倒拨。   回到一切尚未无可挽回之前。   一瞬之间,原本死寂的星球又恢复了生机。   明亮的阳光倾泻之下,由死到生的人类或是欢笑或是悲伤,毫无所觉地继续着一如既往忙碌而充实的日常生活。   恢复健康的世界重新苏醒了一点意志。   蔚蓝的意识体轻轻触碰着自己的救世主,亲昵地表达感激。   萤收回看向下方的目光,轻声说:“不用谢。这是最后一次了。”   世界意识本能地发出挽留。   黑发的少女却只是笑了笑。   “我已经记起我是谁。但那名字已经没有用了。”她说,“我叫做萤,织田萤。还有人在等我回家。”   ——END。 第76章 番外   丸井诚一郎是横滨一家专攻文学方面的出版社编辑。曾经一度怀着为振兴日系文坛出一份力的梦想而入职的他, 在往后三年的岁月里备受社会的毒打。每日收到的寥寥无几、大多都是无病呻吟的作品信件让丸井备受折磨,不时怀疑自己的这份工作一并自己人生的价值所在。   直到他遇见了救赎自己的那道光。   名为织田作之助的年轻人初次上门递上稿件的时候,丸井诚一郎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那本用词朴素简练的小说的真正魅力。   他是在低头审阅的时候逐渐沉迷进去的。   回过神后, 他几乎是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抓住了眼前这个看起来想要躲开、但最后还是停住没动的年轻作家。丸井无比诚挚的感谢他选中了自己所在的出版社, 也无比庆幸自己这一天在这一刻恰好出门, 遇上走到门口的织田作之助。   这是命运的相逢!   就如同丸井所判断的那样, 织田作之助的文章出版后, 给战后无比衰落的日本文坛带来了一股清新的风。   那描述横滨底层人生活的细腻笔触、人与人交往之间不断微妙转变的情感变化、在总体灰暗的笔调中却又总是会出现一点温暖而有力的东西, 给不少迷茫的人带来共鸣与触动。   一个出色的作家是能够用作品唤醒读者的精神的。丸井一直这样坚信着。而织田作之助在他看来就是这样的伟大作家。   他几乎是将全副心神放在了织田作之助身上, 无论对方碰上什么问题都会想办法尽全力解决。铺天盖地寄到出版社的读者信件、与切实发生细微变化的横滨, 让他的心中充满热情,无比切实的感觉到自己正在朝着当初的梦想前进着。   直到某一件意外的发生。   织田宅。   丸井嘴角抽搐着, 身体恭敬的弯腰九十度, 脸颊完全对着地面, 以这种姿态对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少女谢罪:“那个……织田小姐, 原定在这个月初召开的作者见面会,因为某种不可抗力的缘故可能需要再次推迟——非常抱歉!!!”   “恩……?”对面的少女正以一种慵懒的坐姿靠在身旁人的怀中看书, 闻言微微抬起眼睫, 轻飘飘的说, “没关系。”   她本来也没有过多关注所谓的读者,只不过看织田以前举办过这种见面会, 所以才想着走一下形式。   “万分感谢!那么,接下来还有一件事需要征求织田小姐的意见。”丸井松了口气,直起腰, 擦了擦脸上的冷汗,转头从文件包里取出一份计划书,“您在本刊杂志上连载完成的短篇小说《深海的呼唤》, 被国内知名的黑泽导演相中,他联系上我们,希望以您的小说为原型拍摄一部电影……”   “黑泽?是那个国际上都很有名的大满贯导演吗?”似乎也听说过黑泽导演的名头,原本只是静静旁观的织田作之助突然加入话题。在获得丸井点头确认后,他转头对着自家的孩子夸赞道,“萤真厉害啊。”   丸井眼睁睁看着自己眼中非常恐怖的织田小姐,在听到监护人诚恳直白的赞美后,微微翘起唇角,露出一个惬意的微笑,像是被顺了毛的猫。   那实在是个拥有谜一般的魔性魅力的少女,当她露出笑容时,丸井也无法自控被感染着露出同样的笑容。   “……如果织田小姐不打算反对的话,我这边会和导演方进行下一步的沟通,总之会尽可能为织田小姐争取最有利的合约,如果你这边有什么特殊要求,当然这边也会优先满足。”回过神来,丸井又是一头的冷汗。他竭力维持着自己的理智,冷静的解说着。   萤总算是正眼看了看他,轻声:“恩。交给你了。”   作为人类而言,丸井的意志力算是非常出色了。萤对自己认定的那几个人之外的所有人类都漠不关心,既不会特意为难,也不会为了他们而更仔细的收敛气息。   因此当织田作之助的编辑丸井诚一郎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就不自觉的受到萤的存在与气势影响,变得相当恐惧她。   但即使如此恐惧的情况下,对方为了织田作之助,仍然坚持日复一日的上门。对于她的态度也恭敬而友好,甚至在她有意愿踏入文学界的时候自荐做了她的编辑。   别的不说,勇气也相当合格了。为此就连太宰都吐槽过,丸井这个为了理想的作家完全不怕死的家伙,投身港口Mafia说不定也能做出一番不小的成就。   “是。”丸井看了眼织田作之助,打了个哈哈,“毕竟织田小姐是以出道作《灰雾》震惊文坛的恐怖小说家,能负责运营您的作品可是我的荣幸啊。虽然擅长的领域不同,但您不愧是织田先生的家人,两人的文学天赋都是顶尖的。”   “恩,也是。”这一番话说得萤微微弯起眼睛。   “有点太夸张了,丸井先生。”织田作之助伸手挠了挠脸颊,被夸得稍微有些不好意思。   “哪里哪里!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求生欲超强的编辑连连摆手,顺便尝试将话题转移到自己本心最关注的方面,“对了织田先生,你的下一部作品什么时候问世呢?上次听你说准备写一部关于青春的小说吧?写到哪里了?我们出版社上下可都是翘首以盼啊!”   “这个……”织田作之助默默移开了眼神。   “织田先生?”丸井的眼神一下子犀利起来,“该不会还没开始动笔吧?”   “不……姑且还是写了一点。”织田作之助立刻回答。虽然只有几句话就是了。   “在下能否有这个荣幸可以帮织田先生整理稿件呢?”丸井立刻抓住话头露出期待的眼神。   就在织田作之助背后开始冒冷汗的时候,萤站起身,默不作声地去了书房。   在两个大男人疑惑的目光之中,她带着一份文稿脚步轻盈的回到织田作之助的身边。   “萤?”织田作之助露出疑惑的眼神。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写的那一点点字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达到这种厚度。   难道……萤帮我完成了?   说起来萤确实说过她某次入梦不小心梦见了这个世界的未来,还在梦中读了大量织田作之助在未来出版的小说。   萤露出微笑,对织田作之助摇了摇头,将文稿竖起展示。   雪白的格子纸上,写着一排隽秀的字迹。   《黑山羊森林》   “是吗,原来如此,织田小姐最近真是勤奋啊。”丸井看着被递过来的文稿,瞳孔地震,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会好好品读的。”   丸井恍惚告辞的时候,隐约还听见自己负责的作家用沉稳的语气说了一句:“萤,别太欺负丸井先生了……”   织田先生!不愧是你!!   丸井感动得眼泪都要飚出来了,手中小心仔细捧在胸前的文件袋仿佛一个□□压在他的心上,随时可能爆炸开来。   名为织田萤的少女作家拥有极其特殊强烈的写作特质,她笔下的文字神秘而又模糊不清,新奇、邪诡、恐怖却又有着强烈的异质吸引力。   *人类最强烈的恐惧来源于未知。   织田萤正是将这种恐惧发挥到极致的天才。   她笔下几乎没有具体形象、混乱而混沌、毫无规则的不可名状至高存在,完全打破了传统的日式鬼怪与八百万神明的设定,让人几乎要随着她的笔触一起陷落在那不可名状的深渊之中。   也许正是这个原因,织田萤的作品拥有的受众与织田作之助的完全错开。不过同样数量不少而且极为忠诚,丸井甚至觉得他们已经将织田小姐当做小说里的不可名状的‘神’那样来膜拜了。   否则也不会几次三番做出极端的事情来抗议作家见面会的召开。   没错,丸井所在的出版社原定在月初举办的织田萤签售会正是因为她的一些狂热读者的有组织极端举动而导致数次推迟。   原因叫人啼笑皆非,这些人居然觉得他们这些凡人没资格让织田小姐屈尊露面,更别提还有签名和握手了。那些家伙认为这种与粉丝见面会相对等的作家签售会完全是对织田小姐的玷污。丸井亲自接触过现在被逮捕关在警局拘留所的犯人,听到这样荒谬的话,他不由觉得这些家伙比起读者,更像是邪-教-分-子。   当然,被他们所狂热痴迷对待着的织田小姐,本身也完全不像是作家就是了。   至少丸井能确定,如果不是织田作之助的存在,像那样对整个世界都漠不关心的少女绝对不会对写小说感兴趣。   纠结了一路的丸井一回到出版社,就被顶头上司通知,大老板要见他。   他轻轻吸了口气,与目露同情的上司对视一眼,苦笑着乘坐电梯上了最顶楼。   电梯门打开。一道修长的人影正站在落地窗前,凝视着窗外的风景。白衬衫的袖子被略微挽起,露出的小臂上缠满绷带,黑色微卷的短发看起来略有蓬松的质感,只是一个背影,却散发着一瞬间令人血液冻结的幽暗气场。   “BOSS。”丸井走近,恭敬低下头。说起来像是天方夜谭,数年前,买下了因为坚持走传统文学路线而穷困潦倒的出版社,并将其接管运营的、一步步发展到如今地步的,居然是横滨最大的黑暗,港口Mafia。   眼前的青年,太宰治,更是港口Mafia之中声名赫赫的最高位干部,传说中威势比首领更甚。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个被评为血液中都浸透着黑手党的黑暗的青年,一周里至少会抽出两天空闲亲自光临这里,亲手制定出版社的最高决策。   “呦,做的不错呢,丸井。”太宰治回过身,瞥了眼他的手,语气愉快地说,“又一次活着从萤酱的家里走出来了呢。看来她确实很中意你。”   丸井露出苦笑:“BOSS过奖了。”那个少女的眼中,从来就没有他的存在。一路被社会磨砺到今天,丸井基本的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不,我可没有在说谎哦。”鸢眸的俊美青年随意地坐回到办公桌前的豪华座椅上,他将修长双腿架在桌面上,双手枕在脑后,一副惫懒悠闲的模样,“哪怕织田作护着你,一旦你惹得她不高兴的话,也只会死得更惨而已哦。毕竟,萤酱真的很任性嘛。”   “哈……哈。”虽然知道这种时候应该附和着讨好上司,但丸井着实有些笑不出来。为什么,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这么一个理想单纯的热血编辑要承受这种程度的生死磨难?明明他终于碰上一个靠谱又有才华的作家,明明那个作家也选择了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说到底,织田作之助,他中意的作家,为什么家庭成分这么复杂啊?无论是他作为女儿看待的织田萤,还是他的朋友太宰治,简直都堪称横滨最大的邪恶与黑暗啊!   不,更奇怪的一点,织田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在这样严酷的生活环境下还保持着那种老好人一样的天然心态的啊!真的不会死人吗??   心中憋了一肚子的槽想吐,然而根本没胆量对外人提及这其中的隐秘,丸井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要憋死。   太宰治的目光含笑从他的脸上掠过,丸井觉得那深渊一样的眼神就像是一把钢刀直接将他的脑海思维搜刮着清理了一遍。他打了个冷战,顿时不敢再在这位面前胡思乱想。   “那么,今后也继续为了织田家努力吧。”太宰语气轻缓的说,“萤酱那批闹事的读者,港口Mafia都处理干净了。见面会,就交给你继续筹备吧。”   “是。但是,万一再次发生类似的事件……”丸井欲言又止,最终有些气弱出声反驳。那群读者里还有因为争抢名额甚至发生了杀人冒名顶替的恶劣案件,原本就引起了不小的社会反响,换做国内任何一个出版社都会做出停止见面会的决定,偏偏眼前这个出版社的最大老板摆明了态度。   “那也是正常的。”眼前的青年将双腿从办公桌上撤下,起身走到会客用的沙发舒服躺下去,手上不知何时已经举起了一沓文稿。   丸井一惊,反射性的低头,果然发现被自己紧紧护住的文件袋已经不见了踪影。   “萤酱的新作啊,我看看~”太宰治咕哝着,语气变得有些像是拆开礼物的小男孩,就连身上那股仿佛与生俱来的吓人气势都微微柔和了一些。他一边看着文件,一边随意的和丸井解释说,“萤酱的文字拥有特殊的魔力,这一点,每次看完都会异常痛苦的丸井你肯定很清楚吧。”   丸井苦着脸点了点头:“说实话,和看织田先生的文章完全是地狱和天堂两个极端的体验。”   “哈,这点我还是很认同的。”太宰治笑了起来,“如果说织田作阅遍人性的黑暗的同时,又能从他们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举动中觉察出温暖的闪光,萤酱带来的就是纯粹的黑暗了。能被她吸引来的,都是一些或明或暗的真疯子呢。横滨这种人可真是不少。”   “那么,为什么BOSS你还要坚持举办见面会?”丸井忍不住好奇的问,“让那些危险的疯子与织田小姐保持距离不好吗?”   “那当然是因为,萤酱想玩呀。比起那些琐事,她的意愿果然才应该是最优先吧?”太宰治理直气壮的一撇嘴,“替心仪的女士实现心愿是理所当然的事。丸井先生这样的男人注定找不到女朋友,大概从学生时代起就没有女人缘吧?”   “什、什么!喜欢我的女人还是有的。”丸井涨红了脸,正要羞耻的为自己挽回一点尊严,却突然意识到了太宰治的话语里蕴含的意思,整个人都呆住了。   “说起来,萤酱是不是更喜欢织田作那种类型的?偏爱也太明显了。”将震惊到石化的丸井抛在一边,太宰治仔仔细细翻完了手中的文稿,若有所思的考虑了一下,说,“丸井,你说我也加入怎么样?”   丸井大惊失色:“加入?!什么加入!你打算怎么加入?!!”   “出道啊出道。作家出道。”太宰治抛了抛手中的文稿,原本只是随口一说,但仔细一想,表情却渐渐变得认真起来。   “刚好最近手头上的事情都有些玩腻了,丢给森先生收尾好了。”决定在全新领域寻找乐趣的青年换上唬人惯用的威严而正经的神色,看着对面神色呆滞的编辑,熟练的用低沉的语气压迫,“丸井,你应该不介意手下再加一个编辑吧?”   丸井呆滞的看着眼前不做人的青年。   生活就是这样,往往在你以为自己已经跌落人生最低谷的时候还会告诉你,下方还有深渊…… 第77章 番外   某一天, 灵感枯竭的织田作之助为了打开思路而找上了萤,表示想要知道当初她和太宰治在另一个世界冒险的具体经历。   萤自然不会拒绝织田作之助。但她仔细一回想,惊觉自己在那个世界的大多数时候都在发呆、看风景、和太宰治打游戏……若要说她对于火影世界的印象, 也许就只有从天守阁往下眺望的风景挺美丽这一点了。   想到这一点, 面对织田作之助期待的眼神, 萤少有地感到了一丝心虚。   织田作之助:“萤?”   “唔。”萤可疑地停顿了一下, 然后理直气壮地说, “让太宰来说吧。”   织田作之助闻言有些迟疑:“太宰?他现在应该在工作吧。”   萤一脸肯定:“不, 他肯定在玩。”   话音落下, 萤牵起织田作之助的手, 两人瞬间转移到了港口Mafia的干部办公室里。   办公桌上堆得有半人高的文件下,一只摸鱼的宰正在兴致勃勃地折着纸飞机。   织田作之助无语地打了个招呼:“……太宰。”   居然真的在玩啊。   “呦~萤酱, 织田作~”看见突然出现的两人, 青年鸢色的眼眸猛地一亮, 双手撑着桌面站起来, 好奇地凑过去问,“很少见啊, 织田作主动来这边, 是来找我玩的吗?”   “恩, 算是吧。”织田作之助想了想,没有否决, 而是说,“我想知道你们上次在那个忍者世界的具体经历。萤说来找你。”   “诶~”太宰治闷笑一声,漂亮俊秀的脸蛋上带着点戏谑, “织田作第一时间找的是萤酱吗?她肯定说不出什么啦,毕竟所有的事都是我来做的啊~”   默不作声的萤闻言斜了太宰治一眼,脸颊微微鼓了鼓, 然而并没有办法反驳这一句。   港口Mafia显然不是什么适合聊天的好地方,萤闷闷打了个响指,将三人重新转移回了织田公寓。   原地只留下漫天的文件与悠悠在室内盘旋的纸飞机。   太宰治对上织田作之助的时候多数还是能做个人的。既然织田作想知道,他就没有过多修饰地将当初在火影世界的经历还原,只是稍微忽略了一点自己在私底下做的脏活。他甚至猜到织田作的动机,言语之中附带详细解说了那个世界独有的风土人情与社会结构。   “是吗,最后统一了全大陆啊。不愧是太宰。”认真听完的织田作语气平淡而真挚地夸了一句,随即露出疑惑的眼神,“但是,你那些情报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那个世界的人都不知道的东西,即使是太宰,想要调查清楚应该也没那么容易吧?”   已经被掩盖在千年之前的隐秘知识,太宰治这个外来人却比任何人都了若指掌,并借由这些珍贵的情报将所有人玩弄于掌心,最终轻易达成萤想要的目的。   “这个啊……”太宰治拉长了声音,语气轻松而随意,“因为我们这边有无敌的作弊手段嘛。”   “作弊?”织田作之助更奇怪了,“是指萤吗?”   萤微微摇头。   “不,其实是因为小樱的缘故。”清丽的女音帮忙做出了回答,三人闻声转头,看见穿着紫色长裙的美丽女人牵着一个小女孩从门外走了进来。   “美狄亚,樱。欢迎回来。”织田作之助打了个招呼。   “啊。”这种家常对话让买菜归来的神代女魔术师状似不耐地应了一声,低头一边整理自己的购物袋、一边耳朵红红地快步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樱乖巧地跟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自从上次美狄亚为了确保占卜的效力而冒险翻车后,樱对待她的老师在尊敬之余也多了一份操心感,非常担心她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又勉强自己,只有贴身看着她才能放心。   “按照美狄亚的说法,我记得,樱的能力是虚数吧?”织田作之助还在思考中,他发挥自己的想象力,给出自认为最符合逻辑的猜测,“是通过樱的能力提前去过那个世界的未来吗?”   “很遗憾,不是哦。”太宰治笑着摆摆手,“织田作看过JUMP吗?”   织田作之助愣了下,摇了摇头,“虽然听说过,但感觉不是我这个年纪该看的类型。”   他少年时在地下组织接受培训的杀手,显然没什么童年可言,也没有接触那种娱乐产品的渠道。   “那可真遗憾,那上面偶尔也会出现有意思的故事哦。比如——像是那群忍者的故事。”太宰治语出惊人。   “你是说?”织田作之助反应过来,有些不可思议地睁大了那双总是困倦般半睁的眼。   “没错!”太宰治一脸骄傲地表示,“我的情报,就是在JUMP上看到的!”   “这可真是太惊人了。JUMP上的漫画是真实存在的世界吗?”震惊过后,织田作之助一脸好奇,“你这样一说,我也想去看看了。太宰,是哪一期开始?”   “啊,这个世界没有哦。”太宰治如愿看到了自己预想中的织田作变脸的表情,一本满足地瘫在沙发上,“是樱无意间发现的另一个奇妙世界——那个世界有外星人哦!樱在那里还交了个朋友,和她一起看过JUMP。所以当初美狄亚的预言给出后,她看见斑的轮回眼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太神奇了。”织田作之助感慨道,“真想去见识一下。”   “那就去吧。”萤一挥手,很干脆地提议,“吃完饭,可以一起去散步。”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跨越世界和饭后的散步就是一样的容易。   “那我也去吧!”太宰治一下子支棱起来,眼光闪闪、露出可爱迷人的笑容,“这就是传说中的家庭旅行吧!感觉不错呢!”   听到这边谈话的樱忍不住从美狄亚的身边离开,力气很轻地攥住萤的裙摆,露出期待的眼神。   “可以吗?”织田作之助有些不放心,“应该是很远的地方吧?一下子太多人,会不会很勉强?”   “不会哦。”萤冲着他露出一个笑脸,把整个世界的人都转移过去也可以做到。   “那倒是不用。”织田作之助忍不住说。   “要出行吗?可是,我精心准备的午饭都快做好了,至少等吃完饭再出发吧?”美狄亚从厨房探出脑袋,将手在雪白围裙上擦了擦,有些幽怨的撅起嘴。   “好!就这么说定啦,午饭后出发!”鸢眸的青年手舞足蹈的模样活像是期待郊游的小孩子。   午饭后,织田家的饭后散步活动就开始了。   *江户时代,一群天人从宇宙外降临,对这颗星球展开大规模的侵入。   而在这场差距悬殊的战斗之中,原本江户的掌权者幕府一派率先投向,将麾下为自己而战的武士全数抛弃。   废刀令的下达,更是彻底瓦解了己方的斗志,让原本为国而战的英雄沦为丧家之犬。   至此,江户沦陷,幕府沦为傀儡,‘天人’成为这个国家最高贵的存在。   暗中,不甘心的浪潮却暗暗发育着,终有一天会成为席卷一切的革新之火。   ——以上,来自太宰治的专业解说。   “太宰……”   站立在名为吉原的不夜之城中,承接着来自不同店面的美人们令人坐立不安的暧昧视线,织田作之助淡定地提出了疑问:“这里,跟你说的不太一样啊?”   为了适应所谓的‘江户时代’,而特意换上的深蓝色和服衬得青年身材挺拔,常年显得落拓的模样经过打理后意外的精神又好看,那双暗色的红发在人群中格外招摇。   “不是挺好的嘛,织田作,这里有好多的漂亮小姐似乎看上你了哦。”穿着一套鼠灰色细条纹的麻质和服,双手拢在袖中的黑卷发青年略带戏谑地调笑着自己的友人。与沉稳低调的织田作之助不同,神色略显轻佻的俊美青年随意地打量着四周,那双鸢色眼眸波光流动,与生俱来的忧郁而危险的气质吸引无数的视线,犹如笼罩着迷雾的深海,让人看不真切却无法抑制地受到吸引。   “不,她们都是在看你吧,太宰。”织田作之助实话实说。太宰治的女人缘向来好到爆炸,近两年,在一条黑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布局谋划上甚至能压制森鸥外的青年无论外貌还是气质都彻底成熟起来。即使就连骨子里都浸透黑暗的血液,危险的气息愈发浓郁,但太宰治身上那股说不出的魅力反而有增无减,有的是女人飞蛾扑火般地朝他身上扑。   当然,太宰治解决起来也相当干净利落,从没有将麻烦带到他们面前过。在织田作之助和织田萤的面前,这个青年永远都是一副热衷恶作剧的幼稚作态。   “对不起,但是,应该没有走错世界。”自告奋勇想要帮忙的樱有些怯怯地说,“我是以神乐的存在定位的。现在的她应该就在这附近的地方。”   小女孩穿着一身与美狄亚同款的紫藤色樱花纹和服,色彩粉嫩的樱花色发饰将她装饰得愈发可爱。她的身边,穿着紫色大丽花纹的和服版美狄亚表情有些别扭,不习惯暴露在人群之下的女魔法师带上隐藏面貌的面纱,看着周围打扮过于艳丽的女人们,眼神烦躁。心中浮现一丝警惕:真是的。樱那个叫神乐的朋友真的可靠吗?无缘无故不该出现来这种地方吧?会教坏小孩子的!   “是没错啦,樱,不用担心。”太宰治的语气轻松地安慰着,缠着绷带的手臂微微抬起,指向一个路过的、穿着和服的狗头人,大声说,“你看,那边的狗就是传说中的外星人哦!啊,在这里是叫‘天人’吧?”   狗头天人A:“???”   “你们是什么人啊喂?动作和称呼也太失礼了吧!”   由于对面那动作没礼貌的男人看起来相当气势不凡,狗头天人强压下愤怒的情绪,有理有据地指责道。   “真的,看起来像是带了头套一样。”织田作之助仔细地在那天人的脑袋处打量片刻,又看了看他身后垂落的狗尾巴,语气微妙,“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就像是狗狗突然有了人形,但是进化不够完全一样。以外星人的标准来说,也过于朴实了吧。   “又是一个没礼貌的家伙!反正肯定又是哪里看不惯天人的武士吧!”狗头天人被盯得毛骨悚然,忍不住炸毛了,“有种就报上名来!我要跟入境管理局的官员投诉你们!”   本能察觉到眼前这些家伙绝对杀过人,自身战斗力不强的狗头人准备战略性撤退。但在转身的时候,由于角度变化,他恰好看到了原本一直被两个男人有意无意挡在身后的一位少女。   他的眼睛当场就直了,两个夸张的爱心从他的狗狗眼睛里冒出来:“美、美人!!”   穿着萱草色和服,外披雪色日月纹羽织、黑色长发挽起的少女沉默地站在那里。灯火与人声的喧闹完全无法靠近她,她仿佛独自成一世界。那张秀美雅致的面容上毫无表情,长长的羽睫半遮着那双深邃到令人恐惧的眼睛,如月一般高贵而静美的仪态与气质,垂眸思索的样子让人望而却步的同时又忍不住心生悸动。   然而,这里却是吉原。不夜的城市,男人取乐的天堂。   即使这样高如明月的女子在这种地方也无形之中被附上一层暧昧的色彩。   狗头天人像是梦游般地想要靠近:“美人是新来的花魁吗?太高贵了……比以前那个桃源乡第一花魁的日轮还要……啊啊啊!!”   完全没给他走近的机会,织田作之助毫不留情地出拳打在他腹部,紧接着一个抬腿直接将狗头踹飞了出去。   一声枪声响起。   灵巧地掏出随身手.枪的太宰治抬手精准地打中某个不雅部位。   美狄亚轻哼一声,眼中紫色流光闪过,还没落地的狗头天人已经泪流满面痛昏了过去。   樱露出腼腆的表情,脚下漆黑的影子蔓延,逐渐将落地的天人直接吞没。   一套流程走下来不过三秒,周围的暗自关注这里的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位大人呢?”   “不见了!他是不是被打了!?”   “有枪声!□□!是□□!”   过了十几秒,才有零星的声音传出,人们终于反应过来。   “有人在吉原闹事!快点叫【百华】过来啊!”   “真是个对女性不太友善的地方啊。”一行人完全无视周围的动乱,太宰治抬手牵住似乎回过神来的萤,轻声说,“织田作,先离开这里怎么样。你想看到的东西,应该在这里。”   青年指了指他们头顶的黑暗。   “这里是地下吗?”织田作之助反应过来,微微点头,“萤还有樱都不适合这里,先带她们离开吧。”   这时,他注意到一列身手敏捷、穿着和服与渔网袜的女子犹如忍者般在屋顶上跳跃着,飞速靠近这里。他有些苦恼地挠了下头,“闹大了啊。太宰,你带她们先走吧。”   太宰治自然不会担心织田作之助的武力值。他正要应下,眼眸突然朝着上方突然崩塌的巨大管道看去。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看来不用了,织田作。今天闹事的可不止我们呢。” 第78章 番外   太宰治话音刚落, 一连串人影伴随着不小的动静落在了他们身侧的屋顶瓦片上。   原本直直朝着他们赶来的队伍停了下来,似乎有些犹豫起来。   这时,一个身材高挑的黄发女子从屋檐处落下, 她穿着黑底枫叶文的高开叉和服, 神态却英气而利落, 甫一落地, 那群迟疑的女子就立刻围了过去:“首领!”   “恩。”女子应了一声, 干脆地问,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正在巡逻。刚才收到消息说有人在吉原闹事, 好像杀了一个天人, 就立刻过来抓人。”有人马上汇报。   “……别管那种小事了。”女人用那双明亮的紫瞳瞥了眼织田作之助等人,随后果断地说, “那群来自‘春雨’的天人才是真正的麻烦, 我们要马上回去向夜王大人汇报情况, 都跟我走。”   “是!”   于是一群人就这么被突然出现的女子全部带走。   “……她好像在帮我们?”织田作之助的表情呆了一下。他想了想, 转头看太宰治,“后面出现的女孩你认识吗, 太宰?”   “不认识哦。”太宰治回答, “那位漂亮的小姐虽然是在帮忙, 不过,不是在帮我们啦。”   “——月咏在帮的当然是魅力无边的银桑。”一道懒散又不要脸的声音从众人头顶上响起。   织田作之助抬起头, 就看见一个穿着白底蓝纹改良和服的银发天然卷正一脚踩在屋檐的凸起处,一手挖着鼻子,一手揽着一个昏迷的少女, 一双无精打采的死鱼眼俯瞰着他们,打招呼道:“呦,太宰君。没想到还能有和你相见的一天啊……”   他的表情变得有些扭曲:“所以, 你之前用银桑的名义赊账买的那些JUMP钱可以还了吗?做好即使被银桑卖到【高天原】卖身也要付清欠款的心理准备了吗!”   “诶~~”太宰治拖长了声音,“明明坂田君看得也很开心吧。为什么还要我付钱?”   “这是一回事吗!!”坂田银时一脸狰狞地咆哮起来,“你这样的行为就像是买了【哔——】回家的老妈强迫儿子【哔——】之后硬要他买单的【哔——】一样啊!!强【哔——】变成了合【哔——】就以为没问题了吗混蛋!”   太宰治的笑容都不由僵了片刻,听到一半就默默伸手捂住了身旁少女的耳朵。   另一边,一开始就捂住樱的耳朵的美狄亚已经在用看不可利用垃圾的猎杀眼神看那个银发卷毛了。   “哦……?你这家伙居然也会体贴人啊?”银时看着太宰治的动作以及他手下的漂亮少女,整个人顿时都酸了,阴阳怪气地叫道,“女朋友?不会吧不可能吧,女朋友!?!你这种比狂死郎还要牛郎的超级风流、受欢迎到面目可憎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有真爱!小姐,不要被这家伙的外貌欺骗了哦!他可是连我家楼下的登势老太婆都不放过的男人啊!!”   “登势~?”萤双手搭在耳边,触碰到的是太宰治冰凉的手指,她好奇地偏了偏头,反问。   鸢眸的青年笑容不变,只是眼中带上冰冷的警告:“只是寻常的闲聊而已哦,萤酱。那个风韵犹存的婆婆最上心最在意的可不是我,而是坂田君呢。话里明里暗里地试探着我,警告我不能给他的万事屋带来麻烦……不过听说坂田君是在婆婆死去丈夫的墓前做了保证要一直代替他守护婆婆的余生呢,被护着也很正常吧。”   “呕……别说了!我错了!”坂田银时顿时被说得面如土色,跪地求饶,原本抱在臂弯里的少女也随之掉了下来。   “神乐……”樱少见地挣脱了美狄亚的手,有些担心地跑到银发天然卷的旁边看着没动静的橙发少女。   “是樱啊。”坂田银时看了眼小樱,态度倒是好了很多,他将神乐平放在地面,安抚地揉了揉面前乖巧小女孩的头发,“放心吧,神乐这家伙皮糙肉厚的,只是暂时昏过去而已。”   “樱……”神乐还保留着意识,勉强睁开眼,看着自己许久未见的好友,不由悲从中来,眼泪汪汪地说,“我,见到我那个混账大哥,被打得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樱沉默片刻,牵起神乐的手,认真承诺:“神乐的哥哥太过分了,我帮你教训他。家人明明是那么宝贵的东西。轻易就抛弃的人……不可原谅。”   “你们确定要掺和进来?事先声明,我们这次要打的BOSS可不简单哦?终极BOSS是曾经称霸宇宙的怪物老头,而守关BOSS就是这家伙的大哥,也是宇宙知名的海盗头头哦?”坂田银时闻言瞥了眼太宰治,用看似漫不经心的语调将难度和盘托出。   他多少明白樱具有奇特的力量,但依然不想将那么幼小的女孩卷进这场危险的冒险。但太宰治这家伙如果能入队就再好不过了。有幸见过他的手段的坂田银时很清楚这个危险的男人只要想做,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情。   “没兴趣。现在是饭后散步的时间,打打杀杀的会导致胃病风险增加的。”太宰治撇了撇嘴,牵着萤就往外走,“而且,有必要让萤远离污染源呢。坂田君,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太危险了。”   或许是横滨文化人太多,又也许只是单纯的没人敢在太宰治面前舞。总之,第一次来歌舞伎町的时候太宰治就觉得这里的人说话很有趣,其中代表就是坂田银时。   但那家伙毫无节操的糟糕吐槽内容如果被萤完整听见,即使是太宰治都会有社会性死亡的感觉。   鸢眸青年毫不犹豫拉着少女的手溜了,一对俊秀美丽的男女各自穿着风雅的和服携手的姿态活像是私奔,临走之际太宰治不忘转头问一句:“织田作?”   “太宰,你先带着萤出去吧。我要看着点樱。”织田作之助看了眼小樱与她身后眸光危险的美狄亚,想了想说。   倒不是担心她们的安危,只是想留下来收尾,尽量减少无辜人员的伤亡,顺便取个材。   “那么,玩得开心点哦。”太宰治并不意外,挥了挥手,带着萤彻底消失在黑暗中。   由于吉原武装部队【百华】的精锐都被集中在了夜王所在的阁楼,这时两人出门根本毫无阻碍,踏青似的悠闲漫步。   “太宰。”半路上,萤冷不丁问了一句,“牛郎?”   “哈。”太宰治露出无奈的笑容,“萤居然学会取笑我了吗?真过分,我这都是为了谁啊?”   “不全是,为了我吧。”萤微微挑眉一下,有些不满地说,“坦诚点啊,太宰。总是说这种假话,偶尔也会让我有点火大。”   太宰治轻声笑了一下,那声音听得人耳朵发痒:“我可没有说谎哦~萤。我本来,是想在我们相遇前的那个冬季入水的。即使后来认识了织田作,我也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但是,因为很好奇萤带来的变化,想要看看这氧化的世界会在什么时候和我一起破灭,才坚持活了下来。”   “避重就轻。”萤轻哼一声,专注地凝视着眼前这个矛盾而复杂的男人,“那么现在呢?你难道不知道,只要织田还活着,你的世界会一直安定下去。”   “这样自信的萤也很可爱,请务必保持。”太宰治露出一如既往的,看透了一切却又隐瞒着一切,以此为乐般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还有,我是真的喜欢着你哦,啊,这句也不是谎言。”   萤呆了呆,视线开始有轻微的游移。   “说起来,萤酱出现在吉原的时候一直在发呆,是发现了什么对你有用的东西吗?”太宰治也移开视线,像是随口发问。   “恩。”萤回过神,点了下头,“这颗星球有着类似于神树的果实一样的能量聚合体,而且品质很高。”   “送上门的点心呢。”太宰治评价道,“所以,当时那副沉思的模样,是在考虑要不要咬住馅饼吗?”   “毕竟织田还需要取材。”萤说,“如果织田喜欢这个世界的话,留下来也没什么。”   “也是,这个世界实际上相当特别哦。”太宰治赞同道,“根据樱的说法,有点类似于宇宙之间的中转站,是各个世界可能性的交织点,毁掉稍微有点可惜呢。更有趣的是,这里还有宇宙飞船哦!木质地板的那种!很有趣吧!区区江户时代,这里的人都能直接进行星球旅行了~~”   萤若有所思:“星球旅行?”   “是普·通·人都能进行的旅行哦~。”他的声线荡漾起来。   “恩。”萤明白他的意思,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接,萤能清楚地在那双神秘而美丽的鸢色眼眸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但也只在转瞬之间,太宰治很快又看向别处,随口开启了新的话题。   他们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间一起穿过了长长的通道,从地下返回了地面。   前方的出口是洒落着阳光,热闹而繁华的歌舞伎町一条街。   织田萤站在出口处回收眺望,青年的身影超过半数隐没在阴影中。   缠着绷带的修长脖颈、线条优美的下颚,往上看是带点似有似无的笑意般的薄唇。   看起来满是成年男人的从容不迫,站在黑暗之中也犹如罂粟般吸引人的视线。   但萤不会被轻易骗过去。她低声嘲笑:“胆小鬼。”   这个时期的太宰治早就已经可以轻而易举用言语操纵人心,谈笑之间轻描淡写达成目的。但今天的他转移话题的生硬程度就连萤都嫌弃。   太宰治站在原地,一时竟无法动弹。   萤有些坏心眼地等了数秒,直到那张漂亮俊秀的脸蛋上似乎真的浮现若有若无的慌乱,才继续若无其事地开口:“走吧。”   “好,接下来就去先看漫画吧~~不知道我们去了一趟斑的世界之后,这里的漫画会不会发生相应的变化呢~?”黑发蓬松的青年快走几步追上她的脚步,在阳光下露出迷人又缺德的笑容。   他领着萤,走进一家书店。   “呀!你是那时候自称来自万事屋的帅哥!”时隔数年,看店的依旧是同一个女孩,在看到太宰治的脸庞时她不由惊呼一声,“太好了!店主那时候去万事屋讨债的时候也没见到你,我很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抱歉,美丽的小姐。”太宰治露出一本正经的忧郁表情,“上次见面之后我就马上被我们万事屋的老板派去西伯利亚出差了。这次难得回来,我想要补全近几年新出的JUMP,对,地址还是原来的地方……”   被这个世界罕见的忧郁纤细型美男子迷得七荤八素的书店小妹对太宰治言听计从,找齐他所要的刊物后,大笔一挥就在万事屋老板银某人的账上记了大大一笔钱。   等他们在日落时分回到坂田银时的据点【万事屋】的时候,留在吉原的人都已经回来了。   事情顺利解决,原本被夜王统治着的黑暗的吉原被光照亮。   大家都完好无损,仅有坂田银时一人重伤的世界达成了。   “织田作,莫非你很讨厌坂田君吗?”看着昏迷在床铺上,满身绷带缠得比自己还多的银发男人,太宰治有些好奇地问。   织田作之助的异能力【天衣无缝】,可以短暂预见未来。一般而言他能轻易救下原本可能受重伤的人。   “不。”织田作之助欲言又止地看了眼正忙碌准备寿喜锅的美狄亚。   坂田银时在和夜王凤仙战斗的过程中流露出的武士意志让织田作之助非常触动。因此织田在他即将受重伤的时候插了一手,导致银时以轻伤为代价,打破了吉原上空屏障,最终落下的阳光杀死了不再反抗的夜兔之王。   但因为战斗过程中骚话过多,涉嫌带坏小孩,再加上被美狄亚看见樱学着神乐的样子做出大姐头姿态……最终,某个银发卷毛被忍无可忍的魔女暴揍一顿。   由于下手的是自家人,而且还有充分理由,导致织田作之助有点犹豫。等他下定决心拦住美狄亚的时候,坂田银时已经只剩下半口气了。   “让那家伙在一边好好反省。”以最快速度掌握厨政大权的美狄亚拿着一盘昂贵的和牛肉片倒入锅中,那高贵的香气让常年吃不饱饭的两个万事屋成员瞬间倒戈。   神乐:“美狄亚大姐头说得对!银酱就是欠教训!人家以前可是妈妈的乖宝宝,才不会说脏话!都是他把我带坏了阿鲁!”   新八:“就是就是!请问可以开饭了吗?”   一群人其乐融融地在万事屋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等到坂田银时醒来的时候,迎接他的只有干干净净的锅、一碗白米饭,以及神乐友情提供的一条醋昆布。   “……”他抓了抓头发,从冰箱里掏出一瓶草莓牛奶,就着牛奶快速吃完一整碗米饭。   等他回到客厅的时候,一双死鱼眼顿时瞪大了。   原本就狭小的会客厅兼办公室被不知从何而来的JUMP密密麻麻地堆满。   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在沙发、地毯、办公椅上窝着,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漫画。   “你们在做什么漫画研讨会吗?”过于有既视感的一幕让坂田银时冷汗直冒,“等等……哪来这么多JUMP!谁买的?不会又是太宰治那个家伙吧!?”   黑发的少女坐在办公椅上,沉浸在名为《BLXOCH》的新奇世界之中。而靠在她身旁,低着头与她一起亲昵看着同一本漫画的青年,闻言微微抬头,冲着他露出一个恶魔般的微笑:“坂田君,你醒得正是时候呢。”   门口的拉门映出一道高大的人影。   “请问,坂田老板在吗?我是XX书店的……”   那一瞬间,坂田银时脸颊瞬间内凹,露出教科书般的颜艺表情。   等他好不容易撒泼耍赖打发走要钱的书店老板,整个人颓废得都快吐魂了。   这时,吃饱喝足看够漫画的织田一家准备打道回府了。   “这里真是个不错的地方啊。”织田作之助一脸天然地握住坂田银时的手,在他那喜极而泣送瘟神的眼神中,诚恳地说,“我觉得来了一趟之后状态好了很多。以后可以再来做客吗?我会带礼物的。”   “不不不——”坂田银时脸都青了,正要斩钉截铁地拒绝,余光少见织田作之助左手边笑眯眯的太宰治,与右手边露出猎杀眼神的美狄亚,还有他身边眼神不知为何让他毛骨悚然的织田萤……   最终,他痛苦而憋屈地改口:“——不用那么客气,带什么礼物呀。”   织田作之助露出有些高兴的表情,感觉自己以后要多出一个有趣的朋友。   萤手里还抓着《BLXOCH》的漫画,看着页面上一只只身上带着空洞的大虚,有些咽口水。她有些期待地拉扯着身旁青年的袖子。   “诶~又要我帮忙吗?”太宰治拖长了音,“也不是不行,但这次就增加一个条件吧。答应的话就帮你。”   “你想要什么?”萤问。   太宰治弯下腰,凑到少女的耳畔低语:“条件限定。这一次,去的人不可以超过两人。”   萤疑惑:“算上我?”   “算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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