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狗卷退婚后》作者:不惰 本文文案 【跳下来。】 地上的咒言师对她张开怀抱,粉川清和一蹬栏杆,长发在夜风中轻摆。 风穿过云层,穿过花树,穿过清和。 她在初春的夜晚坠落,自由而透明。 狗卷一把接住了清和。 这是狗卷退婚第一日,清和逃家第一天。 也是他们初次见面的五年后,陷入恋爱的数月前。 * “咒言师天生言灵,一旦告白,就是持续一生的诅咒。” 少年开口之时,清和听到他内心的声音。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言灵蝴蝶般飞出他的双唇。 心音如海潮漫涌将她淹没。 这是独属于咒言师和读心者的—— 双重告白,一生诅咒。 食用指南: 1.男主狗卷,开篇退婚。 2.女主读心,开篇逃家。 3.OOC,逻辑死,时间魔改,文笔小白。 内容标签: 综漫 少年漫 文野 咒回 搜索关键字:主角:清和,咒言师 一句话简介:告白和其他言灵 立意:自强自立 第1章 半首诗   粉川清和第二次见到狗卷棘,是他来退婚的时候。   粉川家主不清楚咒言师的来意,只把他的突然造访当成少年的心血来潮。   “也许他是来看望未婚妻的。清和,你准备一下。”   就这样,正看书的清和被带到了少年的必经之路上。家主还交代恰在家中的清里与她一起去花树下下棋,不然清和一人在路上干站着便太刻意了。   姐妹两人看上去在有来有回地对弈,其实只是匆匆摆上棋子,复盘以前的残局。樱花零落,铺上棋盘。清和不时伸手拂去,否则棋盘之上,白子与黑子之间,便会叠起一层浅浅的樱粉花瓣,如少女心事般朦胧梦幻。   少年正在此时穿过木廊,撞进了她的眼中。   虽然很久没有见过面了,但粉川清和还是一眼认出了狗卷棘。   他变化不大,浅色头发短得发炸,蓝紫眼睛清透明亮,上半张脸看起来稚气未脱,竖起的高领挡住了剩下的地方。   清和从前见过。见过的人总是很难忘记咒言师的下半张脸。更别提她还亲身体验过言灵的力量。   她清楚地记得,少年的两颊和舌面生有漆黑的蛇目咒纹,在他说话时,会如同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扭曲起来,让少年在一瞬间气质大变。   清和向他点了点头。   狗卷棘很意外在此时看见她,略顿了顿脚步后,也点了下头。   少年少女就此错开目光。   狗卷棘继续自己的路程,清和则全神贯注地看着棋局,一眼也没有多瞧对方。   下一秒,她温柔娴静的神情便僵住了。清和几乎要抬头,又控制住了自己。   因为这番动作,她耳尖上的花瓣悠悠落到肩膀。   她听到了何等莫测可怖的心音啊。   “对不起,我有些难受,不想下棋了。想先回去休息。”   身后的女仆千草礼按住清和的肩膀。   “家主不是说过吗,要在咒言师面前适时表现,最好交谈几句,过不了多久,他见完家主,就要从书斋出来了。”   清里:“你就不好奇是什么事情这么大阵仗吗?万一你未婚夫是来退婚的呢?不如跟过去听听。我可听到一个消息,事关你家族衰落的未婚夫。”   清里失去兴趣般将棋子扔入棋笥,碰出一声脆响,挽起清和,扔下棋局,朝书斋走去。   千草礼急忙跟随,低声劝阻:“小姐,家主不会允许这么做的。您不是身体不舒服吗,不如先行回去休息,等家主与咒言师谈完事情时,我会提醒您过来的。”   清里:“过来干嘛,又搔首弄姿?你看人家正眼看过没有?为了个言灵,倒贴得没边了。”   清里的话锋直指婚约。   即使咒言师一族只剩下狗卷棘一个人,算得上势单力微,粉川家也没有退婚,原因便在于咒言师言灵的能力。   当初约定好了,清和的第二个孩子归属粉川家抚养,谁都知道,无垢体孕育的孩子必然能够继承父代的术式。只要清和成婚生子,粉川家就能白捡一个咒言师,摆脱依靠联姻维系地位的尴尬处境。   “请您慎言!”千草礼担忧地看了清和两眼,低头道,“您不必往心里去。家主一向是最疼爱您的。”   走廊新出现的白发青年,使得两人暂停争执,他看也不看她们,大步流星地走进书斋。   “唷,退婚的事情谈得怎么样?”   他响亮的声音传到庭院中,激起一片死寂。   清里一挑与姐妹肖似的猫眼:“呀,和你说迟了,这就是我听到的消息。”   千草礼:“大小姐,请不要忘记,您生下孤独症的时候,是谁陪着您。您在中村家受挫,是谁帮助了您。清和小姐,就算退婚,家主也会为您争取到更好的夫婿,您可是独一无二的无垢体,请千万不要灰心。”   围绕清和的争执再度爆发,她本人却无动于衷。   清和拂过肩上的花瓣,阳光下樱花薄得几乎透明,还能透过它看见小振袖的浅绿底色。   稍稍一碰,花瓣就脆弱地卷曲起来,皱作一团,不复盛开时的美丽鲜妍。   “回去了。他们谈的事情,不是我们该管的。”   话虽如此,但清和面色苍白,身形摇摇欲坠,落在众人眼里,分明是对婚约在意得不得了的证明。   在书斋见到预料之外的人物,粉川家主的笑脸凝固了,肩膀也随之绷紧。   咒言师来退婚也就算了,一等一难缠的五条悟竟然也跟着来了。   咒术界注重术式传承,但后代有没有术式又全靠运气,无垢体的子代必能继承父代术式,因此很吃得开,粉川家族一向凭借无垢体联姻维系地位。   粉川家主并不担心女儿会因退婚砸在手里,相反,他还想趁机从狗卷棘身上捞些好处。   但五条悟一来,他的算盘就泡了汤。五条悟听了他提的条件,不拆了粉川家就不错了。   粉川家主打算先寒暄几句,最好打张感情牌。   至少狗卷棘和无垢体见面的时候,氛围还不错,不是吗?   但是五条悟没有给他机会。   “我的学生应当已经说过了。他要退婚。是或者不是,老先生可要好好考虑回复。”   五条悟在椅子上架起二郎腿,上身大喇喇朝椅背仰去,把访客该遵循的礼仪扔在一边,手越过狗卷棘的椅背,呈现出庇护的姿态。   他身边的狗卷棘倒是遵守礼仪,坐得端正,可他正是事主,要不是他起意退婚,也不会招来五条悟这一尊大佛。   一个二个,看得粉川家主几乎脑梗。   狗卷棘并不言语,只是将订婚时的信物放在桌上,向粉川家主推去。   “年纪大了,也该学会见好就收了。”五条悟朝箱子抬了抬下巴,意思很明显,除了这些,粉川家主别想在狗卷棘身上捞取更多的、不该有的好处。   碍于五条悟的出身和地位,粉川家主还是耐下性子,赔起笑脸。   “怎么说也得给我们一个理由吧。”   五条悟一摊手,“不需要理由。”   “……你可不要太过分。”   “那就让我可爱的学生来说好啦,退婚的是他嘛,但是他敢说,你敢听吗。他嘴里要是提一句那个谁,刚刚你们家下围棋的小姑娘,恐怕你夜里睡觉都要抖三抖吧。”   狗卷棘眨了眨眼睛,从善如流地拉下拉链,作势要说话。   他还没露出下巴尖,就被粉川家主叫停。   “停!请停下!”粉川家主才意识到,不光五条悟,就连眼前的少年也是他需要忌惮的对象。   少年若是随口说一句粉川清和的缺陷,比如她会变丑,会生病,然后言灵成真了可怎么办。   粉川清和可是数代以来唯一的无垢体,他重振粉川家主的王牌,经不起一丝损伤。   家主折起礼单,叨叨些挽回面子的场面话。   五条悟已经不耐烦再听,他直起身离开,后面的狗卷棘也跟随他的脚步。   但粉川家主没有因为这一对师生的离去而放松。   外表纤细、举止守礼的少年在他眼里无异于一枚炸|弹,拉链便是他的引信。   没有人会因为引信还在便轻视炸|弹。   万一它走火了呢。   “等等!”   粉川家主想要一份咒言师的契约。   他想要狗卷棘承诺决不诅咒粉川家,决不对粉川家的人使用言灵,尤其是对前未婚妻粉川清和。   万一狗卷棘以后想起退婚时闹的不愉快,随口诅咒了她或者别的粉川家的人可怎么办?   对粉川家主而言,少年在眼前,他担惊受怕,少年离开视线,却更是提心吊胆、夙夜难眠。   没有契约,他绝对无法安心。   狗卷棘闻言,转过头来。   粉川家主紧紧攥住擦汗的手帕,焦虑地等待他的回应。   他的心跳愈来愈快,仿佛有什么超出预计、极为不祥的事情就要发生。   少年面容平静,双眼像盛开的紫藤花一般柔和,无论如何都看不出发怒的迹象。   粉川家主想,最多,最多也是婉拒吧——   正是此时,屋门被一把拉开。   出现在书斋门口的千草礼嗓音颤抖,身为无垢体贴身女仆的从容态度荡然无存。   “小姐不见了。原地只剩下了一个MP3。”   粉川清和不见了?   粉川家主一时不能理解其中含义,等他明白过来,刹那间便感到天旋地转。   “确定不见了?都找过了?还有没有哪里没看到?是不是她闹着玩?”   粉川清和会闹着玩,这话说出来,连家主自己也不敢信。但他只能抱着这一分侥幸。   “都找过了,家主,现大部分仆人们还不知道。MP3里有一段录音,可能和清和小姐的失踪有关。”   “快放!”   “家主,客人还在……”   粉川家主神色难辨地看了看那对师生。   他们的嫌疑是最大的。   正因如此,更要在他们面前播放一遍录音。   “快放!”   “滋滋滋……”   几秒难解的噪音过后,响起的是粉川清和的声音。   “我有一首打油诗,生平不欲与人知……(笑)卖女求荣的憨批,都这时候了,我怎么可能还费心为你写诗?嫌平时酸诗学得还不够多吗?老东西趁早死心蹬腿,没你作妖,粉川家说不定还能再苟两年。爷飞了,告辞!”   =====   作者有话要说:   =====   时间线在前传开始前。   简介捏自《爱情和其他魔鬼》,内容和大师的书没有关系(x)晚九点日更。   大家元旦快乐,么么啾,四舍五入我们一起跨年啦-3-   无垢体是私设。   【清和逃家赞助名单】   读者“女王大人”,灌溉营养液 +1 第2章 一局棋   狗卷棘原本没有兴趣,早已退出书斋。但咒术师五感灵敏,隔着一扇门,也不妨碍他听清录音。   连他都听得一清二楚,更别说五条老师了。   五条悟:“噗,你未婚妻跑了。”   狗卷棘:“……”   少年无言看了自己的师长一眼。   他没见过从前的粉川清和才会这么说。   最叫人震惊的不是她居然跑了,而是她居然会骂人。   书斋内之内,粉川家主来回踱步,“拦住他们!一定是他们拐走了无垢体。等等,千草礼,你回来,请他们过来,我要委托他们寻找走失的粉川清和。不,还是我亲自去。”   粉川家主明白,如果五条悟要做什么,他没办法反抗。虽然在他经营下,本已没落的家族渐有起色,却还是不能与御三家的五条家抗衡。他只能告状,让上面为他做主。但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现在倒不如委托他们寻找无垢体。   木廊的尽头出现了几个仆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狗卷棘并不在意粉川家主的暴怒与变脸,他的目光移向庭院。   片刻前下棋的人们都已经离去,庭院中只剩下堆满花瓣的石桌。   不怕人的鸟雀落在上面,豆大的黑眼睛骨碌碌转,歪头盯着沸腾的人群,原地蹦跳几下,俄而振翅飞走。   飞走了吗……   狗卷棘垂下眼睛。   快快飞出这个地方吧。   “那小姑娘说的真没错,有他当家主,粉川家族真可怜。”五条悟叉着腰说。   粉川家族的仆人均不作声,假装没听见这一番评论。   粉川家主转变主意后便匆匆走出书斋。   有这等级别的咒术师不用,反而去用那帮让人在眼皮底下消失的蠢货,可不符合粉川家的风格。   咒术师为了自证清白,想必会尽全力搜寻。但若是连五条悟也找不到人,那就证明了,正是他们觊觎、诱骗了无垢体。到时候他告状的底气也更足一些。   粉川家主向两人道歉,同时请求他们寻找粉川清和。   “清和她那么单纯,从来没出过家门。刚刚的录音,两位咒术师应该也听到了。这些话不知道是谁教她的,一定是有人觊觎她的体质,劫持了她,是我粉川家保护不了无垢体。”   狗卷棘有时很佩服别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比如五条老师,比如粉川家主。   虽然这是一项他用不上的本事。   五条悟:“好啊。”   狗卷棘:“鲣鱼干。”   少年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哪怕他知道五条老师不仅不会乖乖寻找少女,还会借机帮助她逃走。   狗卷棘只是想起了第一次见面,觉得需要有人替她说一声不。   第一次见面前,狗卷棘设想过几次未婚妻的模样,但见到真人后,才发现想象过于单薄。粉川清和符合咒术界对无垢体一切的要求,如同冰雪堆就,如同细瓷煅烧,美丽、纯粹却脆弱,是与一切污秽绝缘的存在。   但狗卷棘与她的会面起初并不愉快。因为与她相处时,狗卷棘无时无刻不感受到第三个人的存在。   是因为名为千草礼的侍女隔门窥视,更因为粉川清和举止板正,如被无形尺规衡量束缚。   这让本就寡言的咒言师越发沉默。   粉川清和也不说话。   她就在一片无声中完胜,没给他的黑子留下一点喘息的空隙。   直到取胜时,粉川清和才流露出一点雀跃。   “家主不允许我赢你。”她将棋子投入棋笥,声声脆响如同薄冰破碎,细瓷绽裂,“但是我忍不住。你棋艺太差了。”   狗卷棘明白当然不是因为他棋艺太差,而是因为她棋艺太好。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却不觉得被冒犯,只是想笑。   千草礼仍在外面窥视,映在纸窗的人影动摇不安,仿佛下一刻便要推门而入,但狗卷棘已不再为此感到不快。   他和清和一起一粒粒地扔起了棋子。   “我还没有见过言灵呢。都说很厉害,到底是什么样的?”清和缠着他要看见识言灵,“你输了,就罚你说句话。”   她亲昵的举动终于超出千草礼的底限。   人影在窗上放大,投上了棋盘,眼看就要笼罩清和的笑脸,为她带去阴影——   狗卷棘赶紧说:“不许动。”   影子和清和一起定住了。   出口后,狗卷棘才发现有些不妥。   清和早已超过了她为自己划定的界限。   她一手托腮,越过棋盘,维持上半身倾向他的姿势不动,只有头饰的流苏在空中无着地晃荡。   狗卷棘从术式传来的拉锯中感受到,婚约对象的意志远比看上去坚韧。   她在抵抗言灵的力量。   她会受伤的。   狗卷棘急忙松开了控制,影子与清和同时恢复了行动。   下一秒,粉川清和拉开距离,千草礼叩响门扉,两人的单独会面就此结束。   不许动。   这是他和粉川清和说的唯一一句话。   今天他想为短暂相处过的同龄人说一些别的话。   “这孩子说是呢。”   狗卷棘的头被五条悟按得低下去。“……鲣鱼干。”   “这孩子说有条件呢!”   粉川家主:……   这根本是同一句话吧???   “长话短说,你们能给出什么好处?”   “不知道你有什么要求?只要能做到,粉川家一定尽力。”   潜台词:做不到就赖账。   “安心安心,也就是你一句话的事,一定能做到的。不如订个契约?”   “那如果没有找到粉川清和呢?”   “我出手,还会有找不到的人吗?”   粉川家主踌躇片刻。   虽然不能排除五条悟等人是粉川清和同谋,借助契约为她铺路的可能,但此时也没有更好的处理方法了。   就算在契约中吃亏,但只要抓住五条悟的把柄,呈给上面,他就能够得到补偿。   粉川家主最终答应了。“不能是损害粉川家利益的事。”   几人再度回到书斋。   狗卷棘送来的礼盒尚未收起,和粉川清和留下的MP3摆在一处,刺痛粉川家主的双眼。   “可以再听几遍吗?”   “一定要听吗。”粉川家主狐疑道,“咒言师不应当说句话就能找到人吗。”   这次没等青年威胁粉川家主,狗卷棘自己就低头打字了。   Siri一板一眼地念:“我说‘出来’的话,粉川家所有听得到的人都会出来。”   粉川家必然有不愿被人知晓的秘密。言灵生效之后,出来的人,出来的方位房间,出来后族人因为惊讶而吐露的只言片语,能泄露的情报太多了。粉川家主担不起这样的风险。   “那确实太麻烦了。”他掠过了话题,脸色更加阴沉,“那就请以咒言师认为最快的方法找无垢体吧。”   MP3的按钮被再度按下。   “滋滋滋……”   “滋滋滋……”   “滋滋滋……”   几遍听下来,狗卷棘确定了一件事情。   粉川家主已经走到书斋外,开始施压,要求在一个小时内处理解析噪音,复原录音片段。   狗卷棘目视MP3,笑眼弯弯。   他确定了,那是无法被复原的。   因为噪音所录的是他的术式。   粉川家的人没有想到,要寻找的人就在他们脚下。   清和扶着土壁,借着夜光的项链,在地道中慢慢行走。   这是她偶然在祠堂发现的地道。   开口藏在塑像之后,看起来很久没有人踏足过。也许是祖宗建造时就有的通道,在特殊情况下用来躲藏或者逃跑。但年代久远,粉川家又一度落魄到变卖祖宅,后人不知道地道的存在也情有可原。   清和不得不在夜里偷偷转悠了几次才记住道路,这一举动堪称大胆,要不是她能读心避开巡逻,都不知道要暴露多少回了。   冒险的好处现在显现了出来。地道的脉络清晰地印刻在她脑中,清和知晓自己走的是书斋的方向,放缓了脚步。   速度快慢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不能发出声音被上面的人察觉。   【那……无法……复原的。】   粉川清和霍然抬头。   狗卷棘的心音它正如本人一样清淡温和,即使因为距离遥远而有些模糊,但也极好辨认。   录音中噪声的来源居然被他猜出来了?   那接下来他会作何反应?   清和凝神细听,精力追逐那道声音而去。   【没想到被骗了……】   心音依旧平和,像清风拂过紫藤花架,纵使吹落花瓣,让花架泛起波澜,也带着一股柔和至极的无可奈何的意味。   还以为他意识到后多多少少会有些不快呢……清和忍不住抿唇笑了笑。   她当初为了试探狗卷棘的底线,可是好好胡搅蛮缠了一番,还迫使他发动了言灵。连粉川清和都觉得自己那时烦人得要命。没想到狗卷棘并不介意。   这一句心音,比【快快飞出这个地方吧】,比五条悟那莫测如海的心音更令她安心。   她对要做的事情更有把握了。   清和将项链握在手心,微弱的光芒从她手中透出。她慢慢地,一步步地,向狗卷棘的方向移动。   地面上关于她的心音不断传到清和耳中,有担忧的也有抱怨的,有关切的也有愤怒的。   【粉川清和……】   【粉川清和……】   【粉川清和……】   道道心音汇成洪流,几乎令地道震动起来。更别提还有最强的咒术师五条悟的心音,如同山寺的大钟一般震耳欲聋,让粉川清和直犯恶心。狗卷棘平宁的心音转眼就被淹没。   对清和而言,走向仆从云集、咒术师所在的书斋无异于主动走进漩涡,走进风暴。   她双耳嗡鸣,头脑作痛,但仍然咬牙坚持向前。   她只能这么做,必须这么做。   正如许多年前,她中了“不许动”的言灵后,死死扣住袖中正在录音的MP3,不令它滑落暴露。   她只能这么做,必须这么做。   =====   作者有话要说:   =====   继续元旦快乐!   本文男女主争夺的第一个东西:【】的使用权   【粉川清和逃家基金会名单】   北词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21-01-01 08:49:05   读者“nono.”,灌溉营养液 +1 2021-01-01 10:58:51 第3章 两粒棉球   好在他们很快就离开了书斋,杂乱的心音变少了,清和的压力也有所缓解。   他们应当是甩开了大部分仆人,由千草礼带路,往自己的房间去了。   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有个出口,清和犹豫要不要在那里现身。   虽然她走得慢些,但是回廊道路曲折,不像地道直来直往,她抢在前面,提前现身还是可行的。   清和拾级而上,离出口越近,千草礼的心音就越为清晰。   【清和小姐、清和小姐、清和小姐……】   分明是听过了成千上百回、早已可以置若罔闻的心音,但清和还是为它停下了脚步。   如果不能在现身的一瞬间控制住千草礼,也许会因她而暴露……如果下一个出口她不在就好了。   当清和重整心绪,打开出口的石板时,听到自己正上方传来的心音。   【这是清和小姐最喜欢的花。】   清和:!   石板刚打开一道缝,就被千草礼的体重压得一沉。   【这块石砖怎么有些松动了?幸好两位咒术师没发现,等会要叫那些偷懒的下人过来好好修修。】   碎土从开启的缝隙中落下,清和皱了皱鼻子,大感不妙,迅速蹲下来捂住了自己的嘴,打了个喷嚏。   片刻之前,地面之上。   千草礼同时在拐角处停了下来。   “?”   “这是清和小姐最喜欢的花……”   栏杆旁怒放着粉紫粉蓝的绣球花。   “金枪鱼蛋黄酱。”   狗卷棘指了指对面屋檐下的鸟巢。   千草礼转过头去,木屐离开了那块地砖。   “那是清和小姐救助的燕子筑的巢。小姐是个很温柔很善良的人。我始终无法相信她说出了那种话。一定是有人劫持了她,胁迫了她。请两位咒术师大人千万要救出清和小姐,她现在一定很无助。”   无助的粉川清和贴在墙壁上,心脏仍因险些被发现而砰砰跳动。   等心音转向远去,她缓过气来,摸索着走下台阶,继续跟随他们的方向。   她刚刚……是不是听出了心音的方向?   清和从前只能听出心音的远近,却不能判断精细方位。但刚才狗卷棘发话时,她很明显地感受到,心音随着发声的人调转了方向,就像黑暗中的一束灯光转向了一般明显。   还有,狗卷棘引开了千草礼的注意,是无意还是有意?   一行人到了粉川清和失踪的地方,她的房间。   一般而言,房间的陈设会表现出人的性格。但是粉川清和的房间整洁得过分,一看就知道是下人全权打理的,能透露的信息乏善可陈,甚至还存在误导。   光从家具与布局上看,她是一位端庄大方、爱好高雅的闺秀。但实情显然并非如此。   五条悟让千草礼离开。   但是她执意留下。   “请让我跟随陪同,如果您需要信息,我作为小姐的贴身侍女,也好随时提供线索。”   “但我可不习惯有人在旁边看着。”   没等千草礼再说些什么,狗卷棘开了口,“睡吧。”   时隔多年,千草礼再一次领受了言灵的威力,她合上眼睛,软倒在地,沉沉睡去。   五条悟:“跟了我们这么久,现在该出来了吧。”   【出来吧……】   清和听不清地上的声音,但能通过心音判断他们发现了她。   她就要动身的时候发现了一件尴尬的事,地道在这里不设出口。   虽然起初就决定跟着咒术师,寻找机会与他们单独对话,最好再通过地道制造出鬼神莫测的登场,抬高自己在谈判中的地位,但清和忽略了最关键的问题——没有出口的地方她没法立即出现。   狗卷棘环顾陈设,猜想那个花瓶是机关暗道的按钮。粉川清和可能下一秒就打开暗道……   直到他听到地下传来几声模糊的咳嗽。   粉川清和:“请问能听见我说话吗?我在地道里。”   虽然她隐下“出不去”不说,但两人都很快明白了她的处境。   狗卷棘:“……”   五条悟:“……”   清和报了最近的出口的位置。“或许可以去那个地方,让我们私下谈谈?”   狗卷棘低头看地下。“鲑鱼——”   他衣领被五条悟揪住,眨眼间就给带进了地道。   面对震惊的粉川清和,狗卷棘说出了最后一个字。   “子。”   粉川清和:!   一个人面对倾倒的磐钟,袭来的海啸时想的是什么,粉川清和就在想什么。   她按捺住了自己掉头就跑、捂住双耳的冲动,尽可能长话短说,以便尽快取得一致,关掉读心。   “我想请你们帮我们摆脱粉川家的控制,我的价值不在于无垢体,我能够读心,可以为你们做事。”   【地道好热……咦,居然是读心?是术式吗?现在就能读?啊,这是我老师五条悟,有他在,没问题的。可以向他求助。】   “我不太清楚是不是。”粉川清和向狗卷棘点头,同时不易察觉地向他挪动了一点。   随后她面向五条悟,倾耳细听,“测试测试,草莓大福……?”   清和:“……”   她真的能指望这个人?   狗卷棘:【是五条老师会说的话了。等等,血!】   细细的血线从粉川清和耳窍流下,像一条剧毒的小蛇,爬过脸颊和脖颈,钻入衣领之中。   她伸手摸了一下。   要听清五条悟的心音还是太勉强了。   “相信我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请容我先关停读心。”   “那个啊,没问题唷。”   没等狗卷棘拿出手帕,清和就已经从佩戴的香囊里摸出两粒浸泡过草药的棉球,塞进了耳朵中。   “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从前不是没有耳窍受损的时候,为免被千草礼发现,清和常备棉花,还剪成了适宜的大小,保证塞进耳朵后,从外部看不出异样。   清和趁血液还没有干透,用多的棉花擦了擦脸颊和脖子。雪白带青的棉花球很快滚成血球。   “请问擦干净了吗?”   “鲑鱼子。”狗卷棘点了点头。   那好。清和很自然地把沾血的棉花球放进了另一边袖子。她总不能把东西丢在地道。   “究竟怎么才算摆脱粉川家的控制呢?这个概念可非常模糊。”   “首先,无法干涉我的婚姻。其次,无法干涉我的生育。最后,当我死去时,粉川家也不能动我的尸骨。”   “啊,用你在录音里的腔调说,就是想嫁谁嫁谁,想不嫁就不嫁,想生几个生几个,想不生就不生,想死哪死哪,谁也没法管着你,对吧。”   “……对。”   “哎,我和可爱的学生们都在追求这个呢,这个可以。”   一个六眼,一个言灵,一个无垢体,在这方面还真是有共同语言。   五条悟:“不过,你说的们?”   “是的,我还有同伴要带走。她为我带来资金和信息,没有她,我无法下定决心逃出去。”   粉川家主没想到,半天不到,录音的噪音片段还没有被解析出来,咒术师就找到了无垢体。   “真不愧是咒言师和特级咒术师啊,这么快就完成了委托。劫持的罪人一定是在二位的威名下望风而逃了。没有抓到也没关系,清和平安无事就好。”   粉川家主满脸堆笑。   无垢体无碍就行,等应付过两个客人后,关上门再好好教育也不迟。   这场失踪的闹剧,至始至终透露着蹊跷,无垢体一定还有同伙。粉川家内部要好好审视清洗一番了。   等抓到同伙,也就能用“内奸”的名头敷衍过“劫持”一事了。   家主说,“清和,快些道谢,这回多麻烦二位咒术师啊。”   遥遥地,清里从庭院向这边走来。   清和瞥了她一眼,大声道:“老师找学生需要什么道谢?”   “如她所言,就在刚刚,我收了这孩子为学生。”   “什么?!”赶来的清里和她的父亲一样,震惊到一时忘了组织言语,“这是真的吗?!清和?”   粉川家主:“清和,你根本什么都不会,连咒力都没有,怎么成为咒术师的学生。”   “我当然有。”清和对家主摆出练习过成百上千次的笑容。   她想过许多次摊牌决裂的场景,设想过许多次自己的神情、声调,当真的身处其中时,她突然意识到,保持从前的风格最能气人。   这给了粉川家主尚可挽回的错觉。   “清和,不论别人和你怎么说,父亲是最会为你打算的。你的天资和咒术师不一样,而且咒术师很苦,你只要嫁人就好了。这是粉川对你唯一的要求,你怎么能逃避自己生来的使命?”   “可是父亲,那可是五条悟啊。”清里牵了牵家主的袖子,被他一把甩开。   “你又懂什么。”   五条悟:“清和,你不是说还有——”   “对,我还有珍贵的东西要带走。”清和截断五条悟的话语。   不能让他说出同伴二字。   如果她愿意和自己离开,那就最好。如果她不愿意,那五条悟的话就会暴露她的存在。   清和挑衅般缓缓从家主身侧走过,“如果我不将之带走,会后悔一辈子。”   ——快牵住我的手吧。   那一刻,她由衷希望能够读心的不是自己。   清和的目光从家主移到了清里身上。   众人眼中,长姐如同不敢撄其锋芒,垂下了猫眼,少见地没与清和呛声。   清里:【我要留下来照顾葵,就不给你添麻烦了。】   “……”   被拒绝了。   清和的目光滑过清里,保持着步速,弯腰抄起了案几上的MP3。   患有孤独症的外甥女葵还在姐夫家,这的确是个问题。但若是清里相信自己,她们大可以再去中村家带走葵。说到底,是自己不能让清里安心依靠。   清和没有再多说什么。仅凭言语,打动对方的可能微乎其微。既然她已经做出决定,现在自己所要做的,就是为她掩护。   比如,说些模棱两可的话。   清和把MP3珍而重之地握在手心:“谢谢老师提醒,还有一直以来的照顾。”   “一直以来的照顾?粉川清和,你说的一直以来是什么意思?”粉川家主警告道,“你不要忘了自己姓什么,如果这样莽撞易骗又忘恩负义,又有什么人家愿意娶你?”   清和叹气,她只想把黑锅扣给五条老师,转移粉川家主的视线,根本也不想骂人的,偏偏有人要撞上枪口。   “冒昧问下家主大人,您的衣服怎么还是新鲜得不得了的靛蓝色,保管完好得叫兵马俑嫉妒呢?”   “什么?”粉川家主一时没跟上清和的思路。   “您这一张嘴,就是土里埋了多少年才出来的玩意,怎么在空气里暴露那么久还没褪色,防氧化一定做得很到位吧?”   这一天,没落世家全村希望、言灵末裔前未婚妻、五条悟潜在受害者、所有人眼中举止有度、温柔雍容的粉川清和,用现场发挥证明了录音痛骂家主是她一人手笔。   以及惹谁别惹祖安人。   =====   作者有话要说:   =====   名字越粉,骂人越狠(x)   清和没接触过脏话,所以骂人一般是创造性踩雷。 第4章 一条狗   啪啪啪啪。   “不愧是我学生。”   五条悟带头鼓掌。   狗卷棘紧随其后。   粉川清和跟上队形。   “不愧是我老师。”   满庭院的粉川族人噤若寒蝉。清里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被一贯温驯的无垢体当面顶撞讥讽,即使是粉川家主也忍不下来,他面色一沉,向清和伸手,“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   清和眼见躲不过,索性仰起了脖子。如果这一下能让她心疼,让她改变主意,那挨了也没关系。   “不许动。”   粉川家主的手掌高高扬起,定格在半空。   他的面容因为勃发的怒气扭曲,定住后显得格外滑稽。   没等到手掌落下,清和睁开眼,发现是狗卷棘出了手,很不给面子地笑出声,握着MP3慢悠悠地从家主身边走过。   她本来都打算生受了这一巴掌,没想到未来同窗格外乐于助人。   “你又不心疼我,我当然要一个人走了。”   清和最后扔下了一句话。   三人扬长而去。   唯一能决断的家主已经被狗卷棘定住,其他人更没有底气去阻拦,如同海上漂浮的木板,一个浪头便掀翻了。   粉川清和行到门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在台阶下,曾经无法跨越的、只能想办法绕过的人墙,在太阳底下竟然如此遥远而渺小。   那些家主眼、耳、手的延伸,那些她深深忌惮、恐惧,即便能够读心也不敢相信的人们,抬起头来,脸上是如出一辙的茫然与不安,好像她已经走出了他们能理解的世界,成为无法再触碰的存在。   仰起的脸中,只有一个人没有流露这种神色。   清和想要这个人,能够站在自己所在的地方,能够见到自己现在所见的一切。   然而,清里在她的目光中背过身去。   【你一个人多保重。】   “再见。”   少女回过头,推开门,和两个她从未设想过的同伴离开了粉川家。   但她知道自己还会回来。   那时和她一起离开的,将会是另外两个血脉相连的人。   粉川家建在深山之中,几人伴着鸟鸣往山下走。   五条悟在前带路,狗卷棘跟在后头,粉川清和缀在队尾。   狗卷棘几次试图和她同行,但粉川清和越走越慢,他记不住路,又只能追上老师。   偶然回头间,狗卷棘发现粉川清和伤口裂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抱歉。”粉川清和才发现自己又流血了。她倒出了耳中两粒棉花,换上了新的。血液在耳垂上擦出一道模糊的红痕。   看来因为透支关闭读心后,强行催动它还是会受到反噬。   “要是我们没来,你准备怎么跑?从那条地道?大白天?”   五条悟兴味盎然。   狗卷棘也扭过头来看清和。   “当然不。本来打算好在今天半夜走的。结果你们来了。”   粉川清和在知晓狗卷棘来意的瞬间,就明白了她逃跑的最佳机会来了。   同时也是她的唯一机会。   当狗卷棘退婚后,家主会迅速找好新的人家结亲。   他只会选择比咒言师更有势力的咒术世家。在她失踪后,这个家族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寻找她。没有内应,她可没有把握躲过粉川家以外的咒术师。   如果没有缔结婚约,粉川清和所处的境地将更为险恶。   倘若有婚约在身,粉川家主或许还会顾念名声,怕姻亲动怒,会隐瞒自己的失踪,暗自找寻一段时间,给她留下些许喘息的空间。   但若是没有,粉川家主面临的就是“失去无垢体”和“名声受损”的取舍,尚未从清和身上取得切实利益的他一定会立即选择用名声换取无垢体,将寻人的压力分担给别人。   作为家主,他会许下“谁先找到粉川清和,谁就能得到她”之类的承诺。清和将面临被多个咒术家族联手追捕的局面。   这一切变动都是狗卷棘带来的。   在他退婚以前,清和从不需要考虑这些。因为谁也不能越过粉川家和狗卷家去寻找她。   粉川家她有内应清里。   狗卷家上下就剩下狗卷棘一个。   清和根据此前听到的心音判断,这剩下的一个,多半还会倒给她帮忙。   “为了出逃所做的准备差不多就是这些。留下录音对逃跑没有帮助,只是意气之争。”   说完,他们也走到了半山腰。   树丛逐渐变得稀疏,露出山脚下的田野,青绿的水田连成一片,碧汪汪的。   明明离粉川家不远,也许听到的都是同一种声音,但清和就觉得在山林中行走,要比在粉川家的庭院舒适许多,两耳的耳鸣也减轻了。   她趁两人不注意,悄悄把耳朵里的棉花球掏了出来。   掏耳朵也太失礼了。但棉花球堵在耳朵中实在闷得慌。   “交通真不便捷啊。真亏了粉川家能在这里扎根。”五条悟说道,“你之前说不舒服是因为听见了我进门吗?我那时在想什么?”   “听见和听清是两码事。”粉川清和试图解释和自己相伴了数年,如同手和足一般熟悉的读心,“如果不是为了取信于您,我不会尝试去听这个级别,这超出了我的极限。”   “别您啊您的叫来叫去,好像我们还没走出粉川家似的。”五条悟在鼻子前挥了挥手,仿佛要驱走属于世家的陈腐气息。“但你这水平什么时候才能为我做事?”   “非常抱歉。”   狗卷棘及时打断了粉川清和的道歉,指了指她一直攥在手心的MP3。   清和没有讲她的“同伴”为何会变成“物品”,另外两人也没有问,至少在狗卷棘指出前,没有“问”。   清和认为这应当是他们三人的默契。但现在它被狗卷棘打破了。   她一瞬间像被冒犯了领地的猫,耳朵都立起来了,“怎么了!”   狗卷棘犹犹豫豫地收回了指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粉川清和态度大变。   当清和以为他要缩进高领里自闭的时候,狗卷棘又抬起了手指,再一次指向了MP3。   清和:“……”   她恍然大悟,狗卷棘并非在问今天发生的事情,而是在问更早以前的。   清和本不会发脾气。   或者说,正常状态的她不会错认狗卷棘的意图。误解后随之而来的被冒犯、控制不住脾气更无从谈起。   只是清和今天经历了几番大悲大喜,没有心力再去顾忌细枝末节了。   “对不起,那时候骗了你。我今天状态不太对,不该凶你的。”   她拨了下MP3的耳机线。把纠结成团的线一点点梳理开。   “我想要多一点逃出去的力量。但是有人在旁边,我不好问你。机会稍纵即逝,所以我没打招呼,就擅自借了你的力量。”   谎话。   那时清和并不信任狗卷棘。早就决定了要从他那骗一句言灵。   冷落他不和他交谈,赢他棋局不留余地,最后还撒娇卖痴逼他开口,换做一般人早就要跳脚用言灵诅咒了,偏偏狗卷棘还不生气,可把清和急坏了。   好在千草礼也把狗卷棘吓着了。他终于说出了可用的言灵。   她拿起MP3招了招。   “我低估了言灵,什么也没借到,‘不许动’扭曲成了一片杂音。现在想想,录音的MP3还能用就该庆幸了吧。”   “鲣鱼干。”   清和觉得自己好得差不多了,便试探着开了读心。只要不听老师的心音,些许耳鸣尚且在她忍受的范围之内。   读心给清和带来负担的同时,也带来无与伦比的安全感。这几年,她没有一天不是开着读心入睡的。因此稍有好转,清和便开始运行他们口中所言的“术式”。   【没关系。】   “……谢谢你。”   与此同时,深山之上,粉川家中,昏睡的千草礼被人摇醒,在众人或是嘲弄,或是同情的目光中,她一言不发,整饬服饰,沿着原路返回,目光定格在曾经和咒术师一起踏足过的地方。   四下无人,她跪坐下赖,摸索石板的纹路。   这里因为曾被抬起过,边缘处稍有磨损,石板上的沙砾也比别处少。   “被发现了地道啊。”   她的目光投向下山的方向,仿似穿透丛林,看见了粉川清和一行人。   不知不觉间,走到山脚下时,狗卷棘已经和清和并排走路了。   清和听见了狗叫。   汪呜汪呜,有一声没一声的,随着她的远去越来越微弱。   不要回头找。她想。就像姐姐想的那样,自己已经够给人添麻烦了。   就算找到那只小狗又怎么样呢。她能养吗。   清和的目光攀住路上的一切,正如攀岩的人紧抓凸出的石块。她不能回头,正如攀岩的人不能往下看。   一根朝天的电线杆,一条不平的上坡路,一只倒扎在田垄的断线风筝。   那都是她目光攀住的石头。   小狗的呜咽掩藏在稻田的沙沙声中。   一只倒扎在田垄的断线风筝,一条不平的下坡路,一根露尖的电线杆。   清和回头了。   她撞上狗卷棘的眼睛。   【怎么了?】   “有只小狗在叫。”   【一起去看看吧。】   小狗蜷缩在半湿透的纸箱里,脏兮兮的白毛打着结。他们到的时候,它已经没力气叫了,大眼睛肿胀流脓,几乎睁不开。它依偎的母亲已经没有了呼吸。   粉川清和为了逃跑,穿了一件防风防雨多兜的牛仔外套,正准备脱下时,狗卷棘已经脱下了外套,包住小狗,把它抱起来。   比她还积极呢。   粉川清和默默又把脱了一半的外套套上了。   五条悟从后面冒出头来。   “捡了只狗?”   “嗯。”   粉川清和静候师长发落。   “那走吧。”他的反应和狗卷棘一样让清和惊讶。   她不需要答应什么条件来换这一条小狗吗?   她看了看五条老师,又看了看狗卷棘,觉得他们似乎得再说些什么,又不知道他们到底少说了什么,几乎把自己绕糊涂了。   少年没有了外套遮挡似乎有些不自在,在清和的目光中垂下头,习惯性地想把脸埋进高领,但埋了个空,耳朵尖慢慢烧了起来。   清和:“……”   她试探着问,“五条老师,我可以养狗吗?”   “唔,这不是在查怎么往宠物医院走吗?”   “……多谢五条老师的宽容,我会努力达到你的标准,为你工作的!”   五条悟:“……”   怎么有没有“您”字都还是这个调调。他都快过敏了。   “你没发现吗,你问问他有没有听到小狗的声音。你已经进步了。”   抱着小狗的狗卷棘冲清和笑了笑。   【你听到了它的心音。】   =====   作者有话要说:   =====   粉川清和:你看前面那个人,好像一条狗哦。   狗卷棘:鲑鱼子。   五条悟:……   五条悟:我好开心,因为我是五条单身狗.jpg   我相信你们都看过那张令人生草的图了——我好开心,因为我是五条几咳咳.jpg 第5章 一只咒灵   【恭喜你,突破了。】   这次进阶进得就像做梦一样。   非常轻松,清和全程没有出过力,也不像心音转向那次承受着巨大压力,突破时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只是自然而然间,能力走上了一个台阶。   相应的,突破也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听到小动物的叫声,还是原模原样,不会翻译成人话的叫声,好像不太能派上用场。   清和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小狗,“可是我什么都没听懂啊。那个就和普通小狗叫声没两样。这种真的可以称之为进步吗?”   “哦?听的内容是什么样的?”五条悟放下手机,转过头来。   狗卷棘也抬起头,目光微闪,带着好奇。   清和皱了下眉头,不太确定自己要说的是不是两人想听的答案,“就,汪呜……?”   少女声音清润,不骂人的时候柔和得像春天的樱花,尾音因为疑惑微微撩起,恰似花瓣边缘卷翘。   狗卷棘抱着狗的手臂一抖,紧接着低下了头,用小狗挡着,才遮住了笑。   也太好骗了,他想。根本看不出初次见面的狡猾。   那次骗他说“不许动”是她自己的主意吗?   还是说,是没有意识到五条老师的真面目的缘故。   狗卷棘认为是后者。   少年移开了目光不与她对视,清和下意识觉得有问题。   她一点也不客气地去听狗卷棘的心音,双耳稍微动了一动。   清和运用术式的时间虽久,对敌经验却很匮乏,根本不知道掩饰发动术式前的习惯性动作。   她撩开碎发,侧头倾听,指向性十分明显。   狗卷棘留心观察后,就发现了双耳动向和读心术式的关系,余光瞥见那只耳朵朝向自己,开始有意识约束自己的心理活动。   【也太好……能力也太好了。】   清和疑惑,咒言师也会羡慕读心的能力吗?   “哦,这种心音啊。”五条悟挤进两人之间看小狗。   五条老师看起来对她听到的“汪呜”不太在意的样子。   清和想,之前是在捉弄她吗?应该不会吧。   青年一开口,就吸引走了清和的注意力,让她放下了先前的猜疑。   “去宠物医院太远了。坐车要转很久。但是瞬移的话,落点不好,很容易被人看到。”   清和双手合十,脑子里只剩下了蹭狗卷棘外套的小狗,“拜托老师了!”   这么优容学生的老师,这么体贴同窗的少年,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她之前都在怀疑什么呢,真是在粉川家呆久了,脑筋也呆得腐死了,见什么都要疑神疑鬼。   五条悟:“好,那就瞬移去宠物医院,是学生的请求的话就要立刻执行,被多少人看到都没关系!”   清和:?   这一回,五条老师说的话好像也和清和所想的不太一样。   被揪起衣领前,她只来得及看向狗卷棘,用目光表达“老师居然是这种风格”的惊恐。   而少年没来得及回答,只顾得上把狗往怀里一按,脑袋一低,弓起背,严丝合缝地抱住它,活像个大号的小狗。   清和第一次经历长距离传送,被放下来时头重脚轻,踉踉跄跄,差点没跌出去,撞到少年背上才停住。   “唔!”清和捂着鼻子倒退了几步。   穿单衣的狗卷棘看起来瘦削纤细,软绵绵的像一戳就倒,撞上去却意外的很坚实。   狗卷棘的短发也格外扎人,像只小刺猬。   少年则闷哼了一声。   清和牛仔外套成排的纽扣和铆钉硌着他了。   虽然说过恐怕会招来普通人侧目,但是五条悟的落地点选择得非常巧妙,正好在宠物医院的对面的甜品店的后门,没有人看见。   “我选在这里吃甜品真是太对了。对面就是宠物医院。”   清和顺着五条悟的手指一抬头,就看到了巨大的秋田犬招牌。那治愈的傻笑迎风张扬。   粉川清和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到什么叫心灵都萌化了。   她低头看看狗卷棘怀里丑不拉几的小土狗。   算了,自己捡的狗,不嫌它丑。   “走了。”   两人一狗穿过人行道,走向街对面,后面跟着个一米九的青年。   “欢迎光临——”   看见容貌姣好的少女和少年,店员的笑容更加热情了。   小狗被送去参加一系列检查项目,粉川清和本来打算在一边等着,却被五条悟叫了出去。   “能听到咒灵的心音吗?自己找一个咒灵打打看。”   这和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啊!   她不是当学生的吗?读心术式不是拿来耍心机的吗?为什么她需要参与祓除一线呢?   清和踌躇片刻,然后问,“咒灵长什么样?”   五条悟:……?   风铃响了一阵,是狗卷棘推门出来了,站在清和身边。   【长得很丑,没有人样。】   “粉川家都教了你什么?”   清和看了眼前婚约对象,“琴棋书画,厨艺也会一点。还教了舞蹈和体术。但是粉川家能请到的教师也就那样。我咒术的知识只比普通人好一些。家里定期祓除咒灵也不让我看。”   她听过咒灵的心音,碎片化地重复几个词,但清和不确定诞生在咒术世家的和城镇中的会不会有不同。   清和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五条悟:“那只好我亲自给你找一只了。棘,你给清和讲点常识。”   话音刚落,他便消失在清和面前。   好快。   清和长出一口气,五条老师离开感应范围,她周身都为之一轻,连呼吸都畅快了不少。   狗卷棘把双手插在兜里,走在马路侧,为少女讲解。   【咒灵由人的负面情绪集合而成。人越多的地方,咒灵越强。】   “嗯嗯。”   【分为几个等级,你是新手,老师应该会找等级最低的给你试手。所以不用紧张,一般情况用普通冷兵器就可以解决。但要记得加上咒力。】   清和在粉川家虽然接受过体术训练,但从未实战过,不可能不紧张,哪怕狗卷棘手把手教她如何运用咒力也难以缓解。   她无意识地围着宠物医院,她与这个城镇唯一联系的地方打转,背在身后的手指都绞作了一团。   但从正面看,她脊背笔直,神情自若,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   即使脱离了粉川家,积年的训导早已深入骨髓,难以抛却。   狗卷棘假装什么都没发现,陪着她一圈圈绕路。   第五次看见少女少年经过门前的店员:“……”   几乎每一次都是少女在说话,少年只是点头或者摇头。   单恋盐系美少年真幸苦啊。店员感慨。   【但是三级往上就得咒术师出手了。虽然也有破坏建筑的情况,但是造成的损失比出动军队要好些。】   三级往上就得出动坦克了。   清和无论如何也不能把狗卷棘和坦克联系。   同理,她也无法把自己和坦克相联系。   也许今天通过后,她就不需要再上场了吧,毕竟自己的术式怎么想都是谋士定位。   五条悟招手:“快点过来,我在公园许愿池找到了好东西。”   她手里被青年塞了块板砖。   “把咒力放在上面,”五条悟拍掉手上的灰。“上!”   粉川清和低下头。   从没干过重活、细骨伶仃的胳膊和扑簌簌往下掉粉的板砖。   粉川清和抬起头。   体型足有两个她大的咒灵,周身呈现和春天格格不入的灰黑色,臭不可闻,肥美多肢。   风扬起粉川清和的长发,她深吸一口气,只要专注战斗,五条老师和咒灵带来的双重作呕感就可以忍……忍不了,她扭头说,“请放心一些,老师。”   五条悟挠了挠脸,“哦。我放心着呢。因为我最强了。”   然后他在原地纹丝不动。   粉川清和:“……嗯?”   五条悟:“……嗯?”   狗卷棘:“……?”   三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粉川清和放弃委婉,“请离远一些,老师。”   五条悟:“……”   狗卷棘:“……噗。”   然后少年就三度被拎起后领,倒退了三步。   五条悟:记仇.jpg   “狗卷同学倒不用,不,请当我什么都没说。”   压迫感减轻后,清和放开术式感受咒灵的心音。   那是一段扭曲而反复的旋律,如接收不良的收音机。   【滋滋……硬币……滋滋……硬币……滋滋】   粉川清和从口袋里摸出两枚硬币,吸引住了咒灵的目光。   硬币在她手中展开又合并,摩擦碰撞间发出令人不快的声音,但咒灵并不在意这个。   【硬币、硬币、硬币……】   它的目光随着粉川清和的手指移动。她逗猫似的逗了一会,确信咒灵全副注意力都在硬币上后将它一扔。   狗卷棘紫葡萄似的大眼睛也随硬币划出的弧线动了一动,然后转回了清和的方向。   清和对场外的注视一无所知,或者说她现在也顾不上听他的心音了。   她适时抓住咒灵直扑硬币的空隙,欺近咒灵,扬起板砖。   她的动作已经很快了。   但咒灵比她更快。   刹那间,吞下硬币的咒灵回过头来,看见了清和和她简陋的武器。   心音忽然放声大作。   【硬币!硬币!硬币!】   清和不适地皱起眉,动作稍有停顿,板砖没能拍到要害。   她攻势已尽,新招未起,正是咒灵反击的时候。   狗卷棘上前半步,又被五条悟制止。   “再看看。她说不定能应付。”   其实少年内心也作此想。要是真的情况危急,他第一反应会是使用言灵远程支援,而非迈步上前。这一步踏出,倒像是更接近些,更看清些。   =====   作者有话要说:   =====   骗无知少女汪呜叫的两个屑(指指点点   怜爱一秒清和,还以为自己是谋士呢(x)   【近战谋士培养基金】   读者“clothes”,灌溉营养液 +6 2021-01-03 19:23:34 第6章 一颗刺球   咒灵挥舞节肢,狠狠抽向清和。   清和面色不改,她常年练舞,身段柔软过人,而且也有体术基础在,反应力也足够迅捷,当即矮身下腰,同时借着惯性一个滑铲,避过这一击,在地上滚了一圈绕到咒灵身后。   咒灵身形暴涨,完全遮挡住了背后的清和,被它覆盖的区域有如黑夜降临。   它身上爆出密密麻麻硬币状的纹路。咒灵的头颈倒拧一百八十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啦声。   “啊啊,预估错误了,这好像是个快升级到三级的咒灵。”   如果说四级咒灵尚可以用板砖应对的话,三级就需要用上热武器了。   这对从未接触过咒灵的清和而言太危险了,狗卷棘对青年怒目而视,正要启唇、吐露言灵——   忽然之间,电光爆闪,连树林也为之一静。   电光组成灵蛇,穿透咒灵带来的黑夜,将它自上而下撕咬成两半。   紧随而来的是砰砰枪响,咒灵的要害处应声出现弹孔,血液飞溅。咒灵在压倒性的火力下四分五裂,露出了先前被遮挡的粉川清和。   【硬币……硬币……】   “啊,还没结束。”   清和低头把咒灵剩余的部分踩了个稀巴烂,直到那最本能、最原始、只会不断重复的心音完全消逝才停下。   手执□□和袖珍枪的粉川清和甩了甩武器上的血,露出了羞涩而腼腆的微笑。   “人家要逃出来,也是会准备一点防身的东西的。”   “……大芥。”   【没事吧。】   狗卷棘问粉川清和。   少女笑得和从前一样无害,但在半张脸都是血的情况下,就显得很瘆人了。   或者说很咒术师。   清和收起武器,咒灵的剩余部分还在地上弹跳抽搐,但已经不再构成威胁,动静很快小下去。狗卷棘忽然想起没有进高专前接受的课程,那些在解剖课上死了还蹬腿的青蛙。   一地“青蛙腿”衬托得清和就像个电影里的反社会变|态。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淑女笑是个什么效果。   真想给她一面镜子。   狗卷棘可惜自己没带镜子的同时,递出了一卷手帕。   五条悟倒很满意,噼噼啪啪开始鼓掌。   “真不错,我没想到这居然是快到三阶的咒灵,清和你很有当咒术师的潜质嘛。”   熟知五条老师本性的狗卷棘怀疑他是故意的,仗着粉川清和不敢读他的心就胡来,挑了将近三阶的咒灵让新手试胆。   “真的吗。”清和保持着矜持的笑容,但眼睛闪亮了几分,视线相接的时候竟让狗卷棘生出几分不好意思,他像当了五条老师的同伙,居然欺骗一个刚离开家的、什么也不懂的少女。   狗卷棘张了嘴。   “鲑鱼子。”   相处下来,清和已经明白“鲑鱼子”是肯定。   被将来的同伴肯定了。   清和预感自己控制不住神情,便轻轻别过头去笑,顺道擦了擦脸颊的血,再转回来时只有眼睛满蕴笑意。   “其实运动量不大,还不如以前跳舞的时候。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看小狗了?”   狗卷棘晃了晃手机,表示宠物医院还没打电话。   几个人走之前留了狗卷棘的电话号码,店员表示一有结果就会通知他们。   “不如先去买东西吧,先给清和买个手机。”   五条悟的提议得到了清和的热烈赞成。   清和还想顺路给狗卷棘买件外套。   没有高领可以埋脸遮咒纹,看把少年愁的,眉毛都要变成八字了。   “去啦。”清和推了狗卷棘一把,进了男装店。“感谢你为我的小狗贡献外套。”   清和笑眯眯的。   先下手为强,把小狗主人的名分定下来。狗卷棘腼腆寡言,多半不会反驳,一旦不出声,就能算作默许承认。   至于在心里反对,抱歉,清和听不清。   少年不知道清和的小算盘,举着双手被她推进店里,五条悟配合地在前打开店门。   狗卷棘颇显局促,在进门第一排拎起一件外套,比清和选手机可快多了。   “就这件?”   “鲑鱼子。”   因为是外套,狗卷棘没有去试衣间,当场就换上了。   只能说长相漂亮,什么衣服都合适,随手拎的衣服穿起来都好看。   狗卷棘肤色白,压得住白外套。更妙的是外套背后画着一只刺猬球。   刺猬球一双豆豆眼,笑得又萌又甜,连刺都显得柔软起来。   当狗卷棘转过身的时候,清和和五条悟都忍不住笑了。   他炸开的奶油色短发和刺猬球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完全一致。   狗卷棘:?   他转过头来看同伴。大眼睛透着和刺猬球豆豆眼相似的无措茫然。   【很好笑吗?】   “不不不,很好看,很适合。”   五条老师不赞成还好,连他也点头的时候,狗卷棘用头毛想都知道有问题。他转到穿衣镜前,扭过身看外套。   “的确很适合狗卷啊。买吧买吧。我去付款了哦。”   狗卷棘在镜中与少女对视。   他的目光落到少女的手腕上,腕部细小的创口证明了清和刚刚经历的战斗。   他忽然想起,一路上粉川清和虽然没有抱怨过,但着实费了不少力气整理仪容,甩开马尾抖落头发里的灰尘,不厌其烦地理出草芥,行走间不经意般去照橱窗,可见她的确不适应战斗后的狼狈状态。   但她一句也没提。   注意到狗卷棘的目光,清和不动声色地拧过手腕,将伤口藏在了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我去买喽。”   面对少女少见的开怀笑容,狗卷棘最终没说出拒绝的话,任她付了钱。   回到宠物店,药费检查费已经打出了长长一列单子。   粉川清和赶紧说,“我还有钱。”   不然她想要养的狗,是狗卷棘用外套抱,是狗卷棘带到宠物医院,是狗卷棘留的电话……再要让别人付账的话,怎么听她都没资格做狗的主人。   她还想用Coin给小狗命名以作纪念呢。   清和飞快地掏了兜,然后发现根本没人和她抢着付。   狗卷棘托腮坐在沙发上,双眼放空,看起来根本没听见店员在说什么。   五条老师更不用说,翘着二郎腿,霸占了一整个沙发,比在粉川家还大爷。   清和:“……”   是她的错觉吗,她怎么稍微觉得有一丝丝不对劲?倒不是说非要他们争着付款才对,但是这种感觉就很微妙。   她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个问题,从兜里抽出现金。   小狗经过初步清理和治疗,心音逐渐平静柔和下来。呜呜的叫声像融化的奶昔。   清和对宠物医院的服务相当满意。   清和逃家的资金按数目凑整,用橡皮筋扎紧,在她兜内的暗袋里密密排成一列。她拿出来的时候忍不住笑,因为这是清里给她准备的钱。   店员瞠目结舌地看着清和笑着抽出两根细条,展开抚平付了单。   清和笑容凝固,至于那么惊讶吗?男装店和手机店都没说什么。   是不是解释一下钱的来源比较好?外面的人应该不会这么用钱吧?会被当成坏人吗?   可不要因此报警啊。   粉川清和自知读心的能力招人嫌恶,在粉川家开读心只是为了自保,为逃跑做准备,到了外界后,除非涉及己身,一般不会主动听别人的想法,只把心音当做杂音过滤。此时此刻,她打开了术式。   【是因为家人不靠谱才代为保管吗?看起来钱都在少女手里了,还捆成一束,简直和上一辈吃过苦的老人一样,他们看起来不该过得那么艰难啊。】   清和:“……”   “家兄不靠谱,只好由我保管一家人打工的工资。”清和顺着店员的想法找了个借口,微微欠了欠身,“见笑了。”   店员看了看清和,再看了看嘴角纹刺的狗卷棘和眼缠绷带的五条悟,对粉川清和肃然起敬,把零钱找给她,“幸苦了。”   【带着叛逆纹身弟弟和盲人哥哥……是不是为了钱的保管权还打了一架?膝盖手臂都有擦伤,真不容易啊。】   不,她解释的时候完全没想过会是这种效果。清和试图澄清,但越描越黑。   【不用说了,我都懂。要照顾少女的自尊心。】   “……”   自十岁首次运用读心以来,清和遇到了术式的最大难题——如何憋笑。   她连忙抓了零钱,转过身去,肩膀一耸一耸的,在狗卷棘茫然的目光里咬着嘴唇笑。   【好辛苦,陌生人安慰一句都哭了。】   店员姐姐别再想了,她快要笑出声了。   清和一把抄起狗笼和小狗,小碎步出了店门——她这时候还记得小狗受不得颠簸,不能跑太快。等出了店门,她才想到可以直接关掉术式。   狗卷棘跟出来,敲了敲她的肩膀,用大眼睛询问她怎么了。   “刚刚解释了钱的来源……”   清和看着狗卷棘圆溜溜的眼睛,忽然说不下去了,心头涌上一股罪恶感,但同时也觉得更好笑了。她用空着的手挡住脸转过身,“噗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   五条老师堵在她背后,一米九的身高,半张脸缠了绷带,面无表情时分外有压迫力。   “你笑什么?”   被包围了。   清和意识到这件事,转过身来,试图从个头稍矮,身形稍纤细,个性稍好说话的狗卷棘处突围。   少年刚好把新外套的拉链拉到喉结处,漆黑的目状咒纹虎视眈眈。   危,粉川清和,危。   =====   作者有话要说:   =====   本幕其实是三个爱好恶作剧的小屁孩   清和五条联手捉弄狗卷(1/1)   狗卷五条联合捉弄清和(1/1)   等粉川清和和狗卷棘混熟了,一起把五条悟的唇膏换成固体胶(0/1) 第7章 N片创可贴   救清和一命的是跑出来的店员。   “我想起来有几个创可贴……你们怎么堵在门口了?是狗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清和笑吟吟地接过创可贴,她同时极其顺溜、极其自然地按住狗卷棘肩膀,提起他的拉链,物理封印言灵,“谢谢你!”   狗卷棘:“……”   “再见呀。”   清和:“再见。”   她一溜烟走到狗卷棘和店门之间,确保她靠店门这侧挤不进人,以免再被前后夹击。   围堵逼问的氛围一经打破就很难复原,更别说粉川清和学精了,狗卷棘暗自叹气,询问少女的最佳时机已经过去。   【不用创可贴吗?】   狗卷棘没有追问,让清和松了口气。   “不用,这点小伤很快就会好了。”   她不想给日后的同伴留下娇气的坏印象。   狗卷棘向清和展开手掌,手掌干燥,掌纹清晰,像一幅微型的山脉水文图。   【那给我吧。】   清和没多想,随手就把浅白的创可贴交给了他。   不知道是不是宠物医院的关系,店员拿出的创可贴非常可爱,上面布满了粉嫩的爪印图案。   狗卷棘撕开一条,微微俯身,给清和手腕贴上,为了确保贴合,他的手指在创可贴上轻轻掠过。   狗卷的力道和体温仿佛透过创可贴直抵肌肤,激起愈合中的创口一阵麻痒,清和抖了下手腕,把手缩进袖子。   【很好看,很适合……很可爱。】   清和皮肤瓷白,与创可贴的底色不相上下,看起来倒像贴了猫爪的透明贴纸。   他将清和的评论原样奉还,还添了一句【很可爱】   清和:“……”   怎么说得她和他一样幼稚似的,因为东西太可爱差点拒绝接受。   她不贴创可贴的理由,可和他想换掉刺猬球外套不一样。   粉川清和空有一肚闺秀话术、祖安才华,却不知该如何应对眼下的局面。   是关怀吗?可少年说的是她捉弄他的说辞。   是恶作剧吗?可狗卷棘却关心她自己也不放在心上的小伤,心音也透着认真。   就算她想说被少年冒犯,可狗卷棘事实上很安静。   她看不见他的神情,只看见毛茸茸的头顶。   奇怪过头了。   要不是读心,她根本用不着想这些。   清和第一次为自己的能力恼火,想要用双眼确定他人的神情心绪。   眼见狗卷棘脑袋更低下去,连她膝盖的伤口也要顾到,清和想也不想就揪住了他的帽子,迫得他稍稍远离。   “膝盖我自己来!”   狗卷棘双手一撑膝盖站了起来,看了看变形的帽子,再看了看清和。   清和心虚地给他拍平了帽子。“这不是一时情急嘛。”   【你不用逞强。】   狗卷棘点了点自己的脸颊。软乎乎的婴儿肥被他自己戳凹进去一小块。   【这里还有。】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逞强,清和毅然决然地给脸颊也来了一个。   等狗卷棘验收结束,店员送的创可贴已经只剩一个了。   清和的忍耐已经达到极限,举着创可贴威胁,“你再说话就贴你嘴上哦。”   “……鲣鱼干。”   【我现在才在说话。】   “……”   清和语塞,恨恨别过头去,却撞上捧腮蹲在一旁的五条悟。   “所以到底在笑什么呢?”   他什么时候转到这边来的?   还有——不要随便蹲在人家的空调机上啊。   她说五条老师怎么蹲着也和她视线平齐呢。她明明还没有矮到这种程度。   粉川清和脱离战场不到五分钟,就再度陷入被前后夹击的局面。   【难道我们不是同伴吗?】   面对狗卷棘的心音,清和乖乖认怂。   “因为店员把你们认成我的亲戚了。老师是眼盲哥哥,狗卷是叛逆弟弟……”   他们怎么没说话。   会不会太过了一些?   粉川清和对粉川家中各人的底线了如指掌,离开家门前看似言语飞扬肆无忌惮,其实心中自有成算。   外界的人不一样,她不了解,或许能推断他们在一些事情上的选择,却无法估量他们在日常中的脾性。   也许他们看上去很好说话,下一秒就翻脸了。   清和声音渐低,悄悄从眼底觑两人神情,同时倾听心音波动,暗自祈祷他们不要为此发火。   少年心音平和一如既往,只是有微风扰乱,吹皱一架紫藤花。   而五条老师,依旧心如磐钟,清和别说听他的心音了,能不犯恶心就不错了。   清和什么都感知不出来。   狗卷棘不无郁闷。   把老师认成哥哥也就算了,怎么把他看成弟弟了,还是叛逆弟弟。   他倒有心捉弄粉川清和,板起脸假作生气,看她如何反应,但一来五条老师在旁边,无论他是推波助澜,还是拉架劝和,都很容易收不住场,二来粉川清和看上去都快吓哭了。   狗卷棘说不好自己对粉川清和是什么观感。他也不是怕她哭,只是有时候觉得她挺可爱,有时候毛毛的有点怕她,被她看一眼,自己就想跑。   【其实……】   面前少女忽然旋过身去,长马尾扫过狗卷棘的手指。   他顺着清和的目光,看见一个背猫包、戴口罩的女人走进宠物医院。   【怎么了?】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动物如此悲伤的心音。”   绝望到对遇见的每一个人求救。   “我想去看看。”   粉川清和折回到宠物医院。   “不好意思,我还有些问题想问。这个药是每天吃一次的吗?”   粉川清和进门后,那个女人下意识一躲,想藏到门口死角,还背过身,把猫包挡得严严实实。   她的心音隆隆空响,又急促又气虚,如顽童手中的破拨浪鼓,及至看见清和手里的狗笼,才松弛些许。   【只是个养狗的女孩。】   店员对清和去而复返有些惊讶,又很高兴自己送出的创可贴派上用场。   店员问了声女人来不来挂号,却被她拒绝了。   “可能要解释一段时间,您不先来挂号吗?”   “我待会再挂就好了,没有关系。”女人挥了挥手。   【真烦啊……快点……真烦……】   因为女人筑起高高的心防,清和只能听到她偶尔漏出的一点心音,难以掌握全貌。   这种情况超乎清和预料之外。   在粉川家她是善良懦弱的无垢体,人人尊敬她却也不会将她放在眼里,因此她可以轻而易举地洞晓粉川族人所思所想。五条老师是她听得最为艰难的,但原因不在于他的防备,而在于强者的气势。狗卷棘和清里则对她毫不设防,听他们的心音是一种放松。   粉川家以外遇见的生命,猫猫狗狗纯粹而直接。店员对她颇有好感,想的也不是隐私,稍一运用术式,信息就争先恐后地涌来。她所祓除的第一只咒灵,根本不具掩饰内心的智能,像摇晃的半桶污水,恨不得泼满周遭。   这还是粉川清和第一次遇见心墙。   “想好给狗叫什么名字了吗?”   “唔?”她回过神来。   小狗在笼中沉睡,脊背随呼吸一起一伏,洗干净后的毛色是带金的奶酪色,和狗卷的发色有些相像。   Coin一词就在唇边,清和看了眼狗卷,改了主意,“叫熏肉奶酪煎饼。”   毕竟是他抱来的狗。如果他连名字都叫不了,未免太可怜了。   店员:?   店员试图为小狗挣扎一下。   “方便告知是什么原因吗?”   清和问狗卷棘:“对你来说,熏肉奶酪煎饼有别的意思吗?”   【没有。】   好,名字通过。   “眼睛是熏肉色,皮毛是奶酪色,煎饼嘛,它瘫成一块像煎饼。”   “哎,取名字也该问问我这个哥哥的意见嘛,毕竟是我的导盲犬。”   导盲犬???   不大的门店中,除了五条悟和狗卷棘以外的人齐齐倒抽了口冷气。   包括带猫的女人。   清和放下对老师处事风格的疑问,将不情愿的女人请上舞台中央。像才发现有人在似的,她笑起来,把碎发挽到耳后,露出莹润无瑕的侧脸。   “我失礼了,这里还有人在等着呢。请原谅我耽误了你的时间,到这里来挂号吧。这里非常专业,一定会治好你家的猫。”   被目光聚焦,女人有些下不来台。她讪笑道:“我没有关系……”   “但是猫猫等不及吧,不用客气了。如果不介意的话,不妨让我听听吧。我刚养了宠物,想学点经验。”   少女一步步向女人走去。   她的身上贴了不少猫爪创可贴,但并不让人觉得凌乱邋遢,反而显出一股未曾被世事摧折的天真飞扬,习惯被目光追逐,天然是人群的中心,不懂被拒绝、被讨厌是何滋味……   因为少女的移动,整家店的目光似乎也向她照来。   【自说自话真讨人厌……】   【别走过来了。】   【不要看我。】   心音的墙壁在注视下逐渐消解。咒灵一般狂躁的心音从缺口倾泻而出。   【不要发现。】   【不要认出它是哈特哈特。】   【猫生病真麻烦。还有尾款要还。可以拍它生病的视频筹款。】   “好可爱的黑猫。”清和目视猫包,和扒拉猫包的黑猫打招呼,“和哈特哈特长得真像呢。”   残破的墙壁如同沙堡被海浪冲垮,彻底崩溃。   “真的吗,是哈特?”店员热情地探出脑袋,“现在很空的,可以随时过来看……”   女人一言不发,急急转身。   清和挡在她身前,“紧张什么,不用怕。”   =====   作者有话要说:   =====   给妹贴创口贴,控制不住地觉得好可爱,然而只是在心里想想,只有妹知道,妹还不能把他怎么样,嘿嘿嘿,嘿嘿嘿,写着纯爱小甜饼的我笑容逐渐hentai   【创可贴赞助商】   读者“木安”,灌溉营养液+102021-01-04 21:54:24 第8章 一排镜头   “你让开。我要出去。”   口罩下的声音嘶哑。   心音如开闸泄洪滚滚而出。   【滚开。】   【不要挡路。】   【不要仗着命好就不懂眼色。】   清和略有些难受。这一整天下来,又是五条老师的威势,又是咒灵的敌意,又是普通人的恶意,已经超出她平常的负载,即使她恢复力再强,也有些吃不消。   “你不会偷了猫吧?”   【好烦。叽叽歪歪什么。我的猫轮得到别人来管吗?】   得到了结果,清和关掉了术式,之后的事情通过交涉就可以完成了。   目睹纠纷的店员赶上来,比起形迹可疑、鬼鬼祟祟的女人,她当然更相信清和。但她毕竟是宠物医院的员工,不能偏袒指责,因此问了猫。   “怎么了,是不是猫不舒服?不如我们这里帮你看看吧,可以免费做个初步检查。”   她趁机瞧了瞧猫包。为什么要说和哈特哈特很像?哈特哈特最出名的是鼻尖上的心形斑块,这只猫虽然大小差不多,眼睛也是金色的,但皮毛显然是纯黑的——   黑猫冲她哈气,鼻尖碰着透明的猫包,留下漆黑的痕迹,蹭过的鼻尖隐约透出雪白的底色。   这是涂黑了吗?   如果没有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要涂黑它的鼻尖?   店员合上敞开的店门,语带警告:“请问能解释一下你的猫咪来自哪里吗?我要报警了。哈特哈特很出名,偷它的后果远比你想象的严重,希望女士自己归还猫咪。”   “你看好了,这是我自己的猫。我只是不耐烦在这种小地方治了而已,你们的服务差得要命,把我晾在一边那么久。再拦着我,我就把你们 PO 到网上,让十几万粉丝都看看,你们这种小地方有多糟糕。”   女人拿出手机晃了一下。   店员吃了一惊,不防她居然倒打一耙,没及时拦住人,让她开了店门,急匆匆地走了。   能用手机证明自己是宠物的主人吗?清和刚刚看清了屏幕,却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但刚刚的画面显然不是合照。她问店员为什么让步。   “没办法啊。那是她的猫。”   店员不明白清和的疑惑所在,以为她的发问出自于少年的天真执拗。   “刚刚的后台你也看到了,她的确是哈特哈特的主人,就算叫警察来,我们也没法做什么,她也没有虐猫。如果她告我们一状,我们吃不消的,光是那些粉丝就够受的了。明明在网上是那么甜的铲屎官,私下里居然这样……给猫涂墨大约是因为怕被人认出来吧,真是的,她也不是什么明星,这样太夸张了。”   店员越说越多,是因为她十分心虚。   在正直的少女面前,她显得过于市侩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不敢追上去的原因是怕丢了工作。   对宠物医院来说,杠上网红并不明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把黑锅甩给她,然后把她开掉。   捕捉到店员渴盼认可支持的眼神,清和压下满肚子“后台是什么”“哈特哈特是什么”“涂墨是什么”的疑问,点了点头,附和道,“也太夸张了。”   店员微妙地松口气,“监控不录音,没法证明她是自己要求等待的。如果她真的这么做,我可以不可以请你澄清?”   “没问题。”   清和并不希望送给自己创可贴的人蒙受不白之冤。   “介意我关注你吗?”   “……”   清和没有社交账号。   五条悟举起手机:“我有哦,刷得很勤快,不过我们可以先看看监控,说不定还能找出更有力的证据证明清白,不然她要是说我们串通起来欺负她就糟了。至于弟弟妹妹,可以先去追她,试试看让她改掉主意。”   女人没有走远。   即使是清和,要追上她也十分轻松。清和不明白为什么狗卷棘走得那么慢,她小跑着冲上去,拦住了女人。   狗卷棘:“……”   五条老师的意思是让他们伺机跟踪。清和什么时候关掉的心音,居然没收到他的解释。   少年不得已提速跟上去。   二度被拦,女人显然并不愉快。“你们纠缠什么?我要报警了。”   狗卷棘不能说话,交涉的任务自然就交给清和了。   她擅长雷区蹦迪,同样也精通示好谈判。   但这一次,无往不利的清和栽了。女人和她没有利益关系,也无情感维系,甚至之前还结了梁子,即使清和道歉,她也没有放缓脸色。   思及心音里提到的尾款,清和发动了钞能力。   “我非常喜欢哈特哈特,请让我与它合照!我知道您并不缺这点小钱,这只是道歉用的,至于拍照是另外的费用,请您不要有负担,这只是给小猫的辛苦费。如果可以,希望把猫猫也拍进去。”   什么事一旦有了“小猫”“小孩”就可以转圜了。   趁女人没有拒绝,清和打开了自己的兜,不经意间让她看见成束的钞票,二话不说塞进了女人手里。   既然已经近身,她就不会再拉开距离,直接摆出了合照专用的笑容,狗卷棘默契地打开手机抓拍。   女人的口罩遮掩了她的面容,当然也挡住了她的神情。因此她在合照中显得很自然,半点没有被抓拍的错愕与尴尬。   女人半推半就地收下了钱。粉川清和也见好就收。拉着狗卷棘让开了道路。   清和并不懂得现在的网络往来,但她明白,相片作为证据是通用的。假使女人要泼脏水,她们便有合影作为凭证反驳。   ——如果少女欺负了你,你为什么要与她合照呢。   清和笑眼弯弯,“今后我也会一直一直看着哈特哈特的。”   女人打了个寒噤,将钱塞进钱包,快步走了。   当清和以为取得胜利,可以启程返回的时候,狗卷棘却继续跟着女人。   “?”   他无奈地把手机递过来。   但见屏幕上几个大字。   “五条老师要我们跟着。宠物医院没问题了。猫的事情还没解决。”   猫的事情……指猫求救的事吗?   有意义吗?   那毕竟只是一只猫而已。能做的事情,她都已经做了。就连店员也说,对猫的主人无能为力。   在她看来,同伴能空出时间陪她尝试救猫就已足够宽容。更别说当她踌躇犹豫的时候,他们还要坚持下去。   清和很难不去想,他们为什么坚持,是为了她吗,这些多余的事情会消耗掉他们的情谊吗?   她将来也许还要借助他们的力量对抗粉川家族,把人情消耗在这种地方真的好吗?   那毕竟只是一只猫而已。   不像路上偶遇的狗,猫需要他们付出精力来救,付出时间来对付原有的难缠主人。即便他们忽略,猫也不会死。   “有意义吗?”   这句话,这种思考,都过于算计,过于粉川了。话一出口,清和就咬着嘴唇低下了头,恨不得变成鸵鸟。   到头来,她还是没有逃出那个地方。   粉川的言行举止,粉川的思维方式,早已随着数年不改的重重回廊,深入她的骨髓血液,在偶然一句话中暴露无遗。   清和今生从未觉得如此羞耻难过。   狗卷棘点了点屏幕。   “——只要在乎,就有意义。”   风掠起他的短发,发梢轻柔地招摇。   清和用力看了眼屏幕,想把这句话保存起来。   “狗卷同学,你真是个好人。”   “……鲣鱼干。”   两个人一路尾随女人,到了一栋公寓。   “接下来怎么做?”她抬头仰望公寓楼,“感觉这里随时要形成咒灵了。”   因为术式算得上感知型,清和比一般咒术师更敏锐。   狗卷棘蹲下,失意清和靠上去。   【准备好了?1,2——】   没有3。   不给她反应的时间,狗卷棘纵身一跃。   清和很努力才咽下惊呼。   清和环住狗卷棘的双手可以感受到震动,是少年在无声地笑。   几个跳跃,他们落到女人的阳台上。   刚落地,清和就从狗卷棘背上下来了。   回应清和瞪视的,是少年比出的口型。“鲣。鱼。干。”   不是好人呢。   清和别过头去,从窗帘缝隙中打量女人家中摆设,在看清的瞬间,清和不由自主捏紧了狗卷棘的手腕。   镜头。   目之所及,都有冰冷空洞的镜头。电线缠绕盘结,让人疑惑女人为什么进门时没有被绊倒。   这里明显不是给人住的地方。   光是镜头就占了不少空间。更别提还有模样奇怪、面积可观的板子。   唯一一块整洁的地方,还摆上了猫爬架猫窝和猫玩具。   女人熟门熟路地通上电,板子亮起强光时,清和顿时明白了它的用处,以及为什么朝向它的地方没有镜头。它是照明用的,让人在镜头下更好看。   女人清了清嗓子。   “大家好,很久没更新了,因为哈特哈特这几天生病了,这里先向大家请个假,因为生病虚弱的关系,它有点紧张,就先不拍它的视频了。感谢大家的关注和理解……”   密密麻麻的镜头仿佛是粉川家的具现化。   清和感到胃里一阵翻腾。   少年从背后伸出手,覆盖了她的双耳。   他们并不知晓,此时此刻,在粉川家,正商议着与粉川清和有关的事。   一桩婚约。   “是的,她成为了五条悟的学生。我想这多少证明了粉川清和的能力。”粉川家主微微鞠躬,即使电话那头的人看不见,“是,能被御三家考虑,是她的荣幸。”   =====   作者有话要说:   =====   不是好人的狗卷棘:被恶心到了,因为听到的心音吗?   捂住她的耳朵不知道有没有用。   【清和护耳协会】   读者“苏金散”,灌溉营养液 +5 2021-01-05 22:30:42 第9章 一阵夜风   狗卷棘大约以为她在逞强。   他手指的温度很温暖,眨眼间将粉川清和从回忆中唤回。   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而后打字问他,“跟到家里之后呢……把猫偷出来吗……”   这才一天时间不到。   不光会用板砖了。   还主动提出偷猫了。   看五条老师把人祸害的。   狗卷棘选择性遗忘了在接触五条悟前,粉川清和就险些骗走他一句言灵,还把粉川家主喷得狗血淋头的事实。   不过——   “正解。”   他打字回复清和。   咒术师不需要那么多弯弯绕绕,当清和的方法不奏效后,他们可以直接走咒术师的暴力破除的路子。   其实还委婉了些许。   换成以前的狗卷棘,大约会直接买猫,把善后事宜扔给万能的辅助监督。   五条老师发来的萌宠博主哈特哈特的信息,打消了清和心中最后一丝疑虑。   脱粉回踩的战斗力是可怕的,店员以前听过哈特哈特的黑料,没当一回事,只要猫猫健康可爱就好,现在她气上心头,原地盘点了女人的黑历史。   最初女人真心爱猫,和猫住在一起,还会拍猫挤被窝的视频和各种猫玩具的测评。   后来粉丝渐多,她的测评明显商业化,成了变相广告,哪怕有些玩具不合规。   再后来,她专门“开了一个房间”让猫居住,又与经济公司签了约,视频里的生活气息消失不见,猫的整蛊逗乐视频越来越多,她也越来越火。   不少老粉指出猫出现了应激症状,她不仅装聋作哑,还把那些评论删掉了。   粉川清和在见识过网红的光鲜亮丽之前,先见识了其下的虚伪丑陋。   镜头之外,满是灰尘杂物。   镜头之中,那一小块地方整洁干净,堆着昂贵的猫咪玩具,与周遭格格不入。   女人不满意录好的视频,清了清嗓子又重新说了一遍。   她补了一点粉,好让视频里的她看起来更苍白虚弱。   女人没有把猫放出猫包,哈特哈特在里面抓挠,发出轻微的声响。   女人叹口气,把它拎出来关进笼子。“没把你鼻子擦掉,你还不能上镜,先不要动。”   清和忍不住点点狗卷棘。她们什么时候动手,她要看不下去了。   少年打了几个字。   “等等,我们不偷,我们直接抢。你感受下,是不是有些变化。”   猫挣扎间,打开了直播的开关。   女人赶紧扑上去按掉。   直播间一闪而过,所幸现在不是高峰期,没有人看,女人长出一口气。但因为她的疏忽,猫脱离了控制,开始满场乱跳,她放下仪器,又去逮猫。   她不知道的是,已经有什么随着直播打开而苏醒了。而猫正试图驱逐即将苏醒的异物。   清和再一次听到咒灵的声音。   泥潭水泽一般浑浊黏腻。   又如蚊虫苍蝇,振荡出多重共鸣之声。   诞生的咒灵浑身长满眼睛,目光空洞无物,冰冷如镜头,每一只都死死盯住女人和猫。   因为直播而诞生的咒灵?   清和并不知道这里是一家小型的直播基地。   数不清的博主在这里打卡上班,将自己最有魅力的一面呈现在镜头下,竭尽所能地吸引观众。   但虚伪的光明无法照耀人的内心,反而催生真切的黑暗。   “啊!”女人看见咒灵,尖叫着摔倒了。黑猫拦在咒灵和女人之间,竭力抵抗咒灵。   清和只知道自己先前的估计还是太保守。这栋楼中已经生出了咒灵。只是尚未完全苏醒,因此不曾被她察觉。狗卷棘大约是发现了,所以才表示“再等等”。   女人的这一次未开启的直播,或者说,女人这一次糟糕的心情,为咒灵的诞育最后推了一把力。   即使狗卷棘没有说话,清和也能判断出这一只要比许愿池的强得多。   “你能应付吗?”她以目光询问少年。   他当然能。   狗卷棘并没有用手机召唤五条悟,而是拉下拉链。   分明是很寻常的衣服,随便哪个商场都能找到,但狗卷棘那一瞬间的专注与郑重,让背后画刺猬的外套变成了别的什么,比如封刀的鞘,收剑的匣。   而现在,刀剑出鞘。   “不许动。”   舌面和脸颊的蛇目咒纹一起扭曲。   咒灵和女人同时定住。   清和刹那间理解了粉川家主对咒言师的垂涎。   以他无利不起早的个性,居然从未因咒言师族人稀少、门庭冷落而主动解除婚约,言灵之威,可见一斑。   不仅如此,狗卷棘还能精准控制言灵的方向,受制的只有咒灵和女人。和他十岁时大不相同了啊。   唯一能动弹的猫跳了起来,带着伤口,把咒灵挠了个花脸。   清和从阳台跳了进来,裙摆飞扬。   “需要捉猫吗。或者说,需要捉鬼吗。啊,忘了你不能回答,作为捉鬼的代价,让渡你的猫,怎么样。”   “不拒绝,就是同意了。”   清和笑得像个强买强卖的奸商。   狗卷棘可以做得更过分一些,比如当咒灵危及女人的生命时再出手,但是他没有。   嘴上说是抢猫,但少年总归还背负着咒术师的责任感,那捉猫的恶人,就由她来当了。   她掏出电|击|枪,电力和咒力同时激发,洞穿了僵直不动的咒灵。   清和开了下读心,确认已经祓除,向狗卷棘点点头。少年解开术式。   离咒灵很近的女人下意识一抖,眨了眨眼,用袖子胡乱擦脸。   “你们……你们这是私闯民宅……”她还未从咒灵的压迫感中醒过神来,“刚刚那是什么东西……”   她以为自己疾声厉色,可以吓唬住几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少女,却不知道自己瘫倒在地,连唇瓣都在颤抖,流出的汗水带粉底液,带着半透明的白色,整个人瑟缩又狼狈,谁也不会被吓倒。   “你就理解成鬼好了。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只要你没有负面情绪,它就不会诞生。”清和简略讲解。   她本来懒得说明,却不想让女人胡思乱想,催生下一批咒灵。   外面有人敲了敲门,叫了女人的名字。   “有事情吗?发生什么了?”   女人喘着气,看了不速之客两眼。   清和坦然与她对视,狗卷棘则满不在乎地拉上拉链。仿佛刚才仅凭一句话就让怪物定格的不是他一般。   “没事!我被猫吓了一跳!”   负责人嘀嘀咕咕地走了。   “正确的选择。接下来是收债的时间啦。”清和对勇抗咒灵、保护主人的哈特哈特颇有好感,蹲下来对它拍手,“喵喵,喵喵,过来呀。”   狗卷棘偏头看了她一眼。   平时说话也会有那么多拟声词吗?   欺骗她汪呜叫的负罪感减轻了。   女人不自在地动了动,抓起湿巾擦汗。   “可以用别的替代吗。我签了协约,不能卖猫的。我可以给你钱。我、我可以让你一起出镜。”   清和看着猫,微笑不语。   她开着术式,却再也没有听见哈特哈特的呼救。   猫猫一眼都没有看她。   它小碎步跑到了主人身边,动了动鼻子,碰了下她垂下的手,仿佛在确定她没有受到伤害。   它并不是在为自己求救,而是在为它的主人。   黑猫鼻尖的墨汁沾到了女人手上。哈特哈特招牌的心形斑块逐渐显露出来。   “真的不能用别的替代吗?合约很严的,猫还不能生病,因为这我才会给它涂墨。我实在是……被逼得太狠了。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它状态很差,身上也经常有伤口,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女人似也明了了粉丝身份只是清和的伪装,少女对所谓出镜根本不屑一顾,转而半求饶地请她放过猫。   狗卷棘扯了扯清和的袖子,示意她听自己的心音。   【猫身上早有残秽。】   残秽意味着……清和看了眼黑猫的旧伤,恍然大悟。   今天不是黑猫第一次对上咒灵。从前他们就打过一架。   从前咒灵或许还没那么强,因此会被黑猫伤害。然而咒灵能够汲取人类的负面情绪不断成长,它休眠醒来后,黑猫就再也不是它的对手。   “除了猫给予你的,你又剩下什么呢?钱有多少是猫赚的暂且不提,你的命也是它保下来的。要不是它对抗那东西,你早就中了诅咒了。”   黑猫在女人膝头舔伤口,对围绕它展开的争执一无所知。   “对不起,对不起……”   女人望着皮毛绽开的伤口,说不出话来。未擦拭干净的汗水带着妆粉在她脸上凝固,泪水冲下一道白条。   “带走它吧。我不是合格的主人。公司那边,我会赔付违约金的。”   清和走到近前,避过黑猫的伤口,试图把它抱起,但失败了。   猫爪子钉住了女人的衣服。   哈特哈特不想离开。   “……笨猫。”   猫不仅用动作表示了抗拒,还用心音传达了不情愿。   “你不想逃出这个家吗。”   她不仅仅在对猫说。更是对她没有机会问出口的人说。   猫眼圆溜溜,眼尾尖尖,轻轻飞起,像极了清里的眼睛。   黑猫冲她歪了歪脑袋。   清和放下了它。“笨猫。”   “哈特,你还愿意跟着我吗,真的吗……”女人想搂住它,又怕碰到它的伤口,“太谢谢您了,我以后会好好待它的。”   清和问了下狗卷棘的意见。   【既然猫不愿意走,那就算了。】   她摆摆手,甩掉□□上的血,“带它去宠物医院吧。但你记住了,我会一直看着的。”   走之前,清和问狗卷棘这栋楼怎么办。   “放着不管,还会滋生脏东西吧。”   【交给五条老师就好了。】   “真抱歉,猫也没抢回来,害你白费了时间。”   眼看少年少女走向阳台,似乎要原路返回,准备出门的女人犹豫了一下,“那个……你们可以和我一起走出去。跳下去是不是太危险了。”   狗卷棘摆了摆手。   清和做起翻译。“有监控吧,不好解释。我们直接走了。拜拜。照顾好笨猫猫哦。”   下一秒,少年带着少女一跃而下。   上楼和下楼是完全不同的感受。楼层在背后飞逝,地面急速地接近。最鲜明的差异是风,要比上去时冰冷许多。   清和把脸藏在狗卷棘的兜帽后,挡住初春的风。等落到地面时,她赶紧从少年背上跳下来,转过身无声呸出嘴里的头发。   出逃时她扎了丸子头,但后来打过咒灵,为了清理,清和散开了头发,直到现在都没束起,可不就迎风吃了一嘴。   当清和转回来的时候,狗卷棘靠着墙面望她,一双眼睛分明在笑。   被他一句话定住咒灵而产生的敬佩烟消云散。   可恶,就算是谋士,她也要钻研体术,争取自己能跑能跳,再也不要狗卷棘带着了。   清和没有想到过,只隔了短短几个小时,她就食言了。   旅馆内,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崩溃地从床上翻身起来。   床很软,枕头也适宜,灯光是恰到好处的昏黄,控制在让人能看清轮廓,却不显得刺目的程度,和她在粉川家的习惯没有出入,怎么她就是一点睡意都没有呢。   清和拉开窗户,打算吹吹风,看看月亮。   旅馆之下,有什么似乎动了动。   她定睛一瞧,树冠中有一撮白毛。   树冠摇摇摆摆,狗卷棘从中冒了出来。   继小狗熏肉奶酪煎饼、外套的刺猬球后,清和又给狗卷棘找了个喻体。   他从树冠中冒头的样子,真的好像大号的肥啾。   一头短发和肥啾圆滚滚肚皮简直一模一样。清和一下子被自己的联想逗笑了。   【认床吗?】   少年仰头问她。   清和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从来没有换过睡眠环境,这事她也第一次知道。   【要下来走走吗?】   少女分明很心动,半截身子都往外探了一下,却还是摇了摇头。   要是她说话,八成又是“抱歉”“失礼”“添麻烦”那一套吧。   狗卷棘有点摸到了清和的脉。针对粉川清和这种人,口头上告诉她没给人添麻烦,是没用的,甚至于行动所起的作用也微乎其微。   她不会放松人际交往间紧绷的弦,还会死死守着界限,除非——   【我也睡不着,能陪我走走吗。】   除非给她添麻烦。   或者顺着她的规则来。   像从前,他输了一盘棋的那次,输家受制于赢家,赢家做什么都可以,于是清和自然而然地越过了那道界限,提出了过分的要求。   要不然,光是打着激怒他、套取言灵的主意的话,方法成千上万,何必要大费周折地先赢一盘棋呢?   少年张开怀抱,在初春的夜晚邀请她散步。浅色的头发上落了几粒碎花,格外显眼,他自己却不知道。   真没办法。他也睡不着。清和想,那只好去陪他了。   她合上窗户。   【不直接跳下来?】   清和听见了他的心音,却没有说话,而是发了一条讯息。   “会吵醒五条老师的。”   “五条老师给自己升了总统套房。在顶层。我们吵不着他。”   清和看着屏幕上的消息陷入沉默。   给自己升层也挺正常的吧。她认为粉川家主就会这么做。五条老师身为咒术界最强,规格怎么也不能比他低了。   但是单独给自己升层,让同行的人住小标间,这事连粉川家主都干不出来啊!   清和欲言又止,想到狗卷棘还在楼下等自己,没有纠结于这个话题。   紧接着,狗卷棘发来第二条。“直接下来吧,下楼太麻烦了。”   会麻烦到他吗?   不得不说,清和对跳下来的提议其实十分心动。   高空蹦迪是会上瘾的。   她蹬蹬蹬跑向阳台。少年还站在原地,见她露面,再度张开双臂。   平时他带着自己上蹿下跳也就罢了,这回可是要接住跳下去的自己。清和瞅了两眼狗卷棘的细胳膊细腿,有点担心。   不管了,接不住,骨折的也不是她。他都不怕,自己怕什么。清和抬手,想扎个丸子头,又放下了,摆摆一头黑发,在栏杆上一蹬。   风穿过云层,穿过花树,穿过清和。   她在初春的夜风里坠落,自由而透明。   狗卷棘一把接住了清和。   =====   作者有话要说:   =====   两人疯狂把对方比作小动物 第10章 一平天台   “唔。”   少年的手臂向下一沉,卸去了坠落的冲击。   粉川清和则不由自主挽住了他的脖颈,一头扎进他的怀抱里。   少年的外貌给人纤细可欺的错觉,然而清和能感受到,她枕住的肩膀,垫住的手臂,以及不可避免触碰到的腰腹,都分布着紧实的肌肉,蕴藏可怕的爆发力。   【接住了。】   当近距离倾听狗卷棘的心音时,能发现他的声音也并非一味柔和。用紫藤花作比喻并不准确。少年并不是容易凋零的花。   用沉静的海岸更为贴切。   那种经常出现在画卷上,带着细腻白沙滩的海岸。   蓝绿的波涛静静涌动,仿佛与世上一切危险、一切烦恼都无关。   清和撑着狗卷棘的肩膀起来,直起身。“谢谢你。”   清和垂落的黑发遮挡了月光。只有她透亮的瞳仁反着光。   简直就像猫咪一样。   想起下午,少女对着黑猫拍手喵喵叫的场景,狗卷棘一时没控制住思绪。   【是猫吗?】   “什么?”   狗卷棘蹲下来,让少女落了地。他很艰难地才把控住自己的想法。   【嗯……跳下来的时候像猫一样灵敏。】   众所周知,猫咪吃肥啾。粉川清和对狗卷棘的回答很满意。   “谢谢你啦。不过,真的不用我关掉术式吗?一直被我读心没有关系吗。”   【没关系。】   即使是春天,夜晚也是带着寒气的,粉川清和摸了摸胳膊上起立的汗毛,放下腰间扎好的外套,给自己披了上去。“你之前为什么要去树上?”   【可以看月亮。】狗卷棘拍了拍身上沾到的灰土。【隔着窗户看太没意思了。】   他弯起眼睛,眸光狡黠,像极从前清和下棋时,在她手边蹦蹦跳跳的小鸟。   【要不要一起看月亮?】   “爬树?”   清和跃跃欲试。她还从来没有爬过树呢。   狗卷棘:“……”   他往上指了指天空。   【比它更高。我们去天台。那是更接近月亮的地方。】   清和从前赏过无数次月。   庭院里,花树下,仆从云集,灯笼满挂。那时她仰头看明月。想的是,只有月亮不属于粉川。   真好啊。   现在她看到的一切都不属于粉川。   而她要去更接近月亮的地方了。   得知天台在五条老师住所的正上方后,清和有点犹豫。   “这样真的好吗?不是说五条老师住总统套房吗?我们会不会吵到他?”   去天台只有两条路。一是坐电梯直达。二是被狗卷棘抱上去。   但是顶楼一整层都是套房,没有专属的磁卡上不去。他们坐电梯势必打搅五条老师。   而后一种方法嘛,两个人蹦上顶楼的冲击力,真的不会震得天花板一抖吗?   她听说强者都是十分敏锐的。周围环境有一点变化都能感知。更不要说两个人重重踏上了他的天花板。   【没关系的。】   狗卷棘开发了专属于咒言师的睁眼说瞎话技能——睁眼瞎想。   【五条老师睡得很沉的。】   把甜点作为夜宵的五条悟,在自己的总统套房内打了个喷嚏。   “啊,初春的夜晚就是有点冷嘛。”   在开了暖气、铺满地毯的套房中,五条悟叼着勺子如是说。   然后天花板就重重一沉。   灰尘忽悠悠地掉进他刚吃了半口的甜品里。   五条悟:“……”   套间已经足够干净,而两个学生降落在天花板上的力道也并不重,激起的尘土并不多,一般人根本看不见。   但五条悟是六眼。   他胡乱缠起绷带,大步流星迈入电梯,大半夜的,干嘛不睡觉,跑出来看月亮,睡不着,都给他买甜点去。   “对不起,五条老师!不好意思打扰你睡觉了,要一起看月亮吗?”   他一露面,清和就双手合十,微微躬身,没等他再吐槽什么,就直起腰,险些没蹦跶起来,“月亮真的好好看!狗卷同学还教我爬树了!大家人都好好哦!”   五条悟:“……”   不,他并不想知道关于爬树的事情。   他怀疑就算他支使人买甜点,清和也会觉得理所应当,并且加一句,“只是买甜点就可以了吗,大家都好好哦。”   少女到底在粉川家过着什么水深火热的生活啊。   罕见地,五条悟感觉到了良心在隐隐作痛。   但是不存在的东西怎么会痛呢。   大约是幻痛。   像那些战争中失去手脚的人,为不存在的肢体感到疼痛一般,他偶尔也会幻痛。   因此五条悟毫无心理负担:“你会爬树了啊,真不错,介意让老师看看吗?”   “咦,老师还不会吗?”夜晚的粉川清和要比平时活泼几分。   “不会呢。”   五条悟丢掉了良心,但是狗卷棘没有丢。   眼看少女要再一次掉入无良教师的陷阱,他咳了一声吸引少女的注意。   【他会。他肯定会。他绝对瞎编的。】   职场前辈的话指向了两个方向。   一个权位更高且不坏好心,疑似当众撒谎。   一个辈分稍低但心怀好意,却只私下提点。   粉川清和该作何选择呢?   “爬树还不熟练,所以就不献丑了。”粉川清和拍了拍身边的围栏,“老师真的不一起看月亮吗?”   “不看了,月亮让我心痛。”五条悟捂住胸口,“让我想起了天花板一震,落了一肚子灰的蛋黄千层酥。”   清和吓得从栏杆上跳下来:“是因为我们的缘故吗?”   太假了。   狗卷棘眼神死地看着五条悟扯谎。他从来只吃甜口的,偏咸味的蛋黄千层酥?怎么想都不可能,怎么想都是借题发挥。   【他……】   清和正好扯了扯他的衣袖,“那我们给老师买甜点赔罪。”   “要甜的哦!不要买咸口的。”   上钩了。   就算对方根本没好好圆谎,也上钩了。   狗卷棘叹口气,也好,这样就彻底跳过爬树话题了。   两个人借道从电梯下去。   不知道是谁设计的电梯,四面都是镜子,往哪看都会撞上对方的眼神,明晃晃的灯光下,清和显而易见地不自在起来。   狗卷棘与她商量去哪里买甜点。   “这里,这里,这几个商场都可以去一下。”她就势拿出了手机,避过了狗卷棘的目光。   清和盘点了一下,“把他们的东西都扫过来就可以了。虽然不知道五条老师爱吃什么,但是里面总有他喜欢的。看在量的份上他会原谅我们的。”   不,看在量的份上他会明白如何欺压你的。   =====   作者有话要说:   =====   爱捉弄人的小少年和爱捉弄人的老男人(?)的区别   良心会不会幻痛。   【良心起搏器】   北词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21-01-06 21:20:01 第11章 一块红丝绒蛋糕   狗卷棘没想到粉川清和的“量”不是说说而已,她真的一口气买了许多,甜点界的旋风也不过如此。她扫荡了一整条街,往往看也不看,直接打包带走。   清和的手里堆满了。狗卷棘也是。他无奈地举起一只手,示意清和该停下来了。   “唔,累了吗?才过去十分钟,很快就好的……”   【不,是太多了。】   清和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了看跟她提得差不多的狗卷棘,再想了想能直接接住从三楼跳下来的自己的少年。   有那么多吗?   不过她没有反驳同伴。   “那好,我们回程吧。”   【为什么要买那么多呢?】   “赔罪自然多多益善。我们顺便也能拿两个。”   这样吗。   狗卷棘的目光落在各色甜点上。   她真的会拿一个吃吗?还是只是宽慰人的说辞。   狗卷棘注视着清和。现在的她,周身化着一圈光晕,眼睛和眉梢还蕴着笑意,比平常好说话的样子,狗卷棘已经犹豫了一路要不要直说。   说了的话,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肯定会恶化,但是不说的话,少女很可能沦为第二个伊地知,或者在沦为第二个伊地知后爆发,再度祖安顶头上司。   他简直不忍心去想清和祖安五条老师的画面。   狗卷棘看着少女捧着一怀甜品走进电梯,忍不住敲了敲镜面,示意她读自己的心。   明明想了一肚子的开头,但少女的目光投来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挑了最差劲的一个。   【如果他一定要看,你今天真的会爬树吗?】   短发的狗卷棘其实很容易给人留下凶恶的印象,尤其是他不说话,也不笑的时候,好像在威吓清和不许撒谎一般。   清和脸上还带着和软的笑意,眼睛藏在高高堆起的甜点后。   “问这个做什么?你想问什么?”   【你不必迁就的。这样下去他会越来越得寸进尺。总有一天你会无法忍耐。】   “我不觉得有什么。都还在我接受范围之内。啊,甜点要倒了。狗卷同学能帮忙刷一下卡吗。”   她垂下眼睛看甜点,开始无意义地整理它们,把蛋糕从塑料袋里抽出,按照大小一个个排好。   还是会倒塌的。   只是甜点而已。如果一开始没有选好合适的袋子,没有排好合适的排布,堆到最后还是会倒塌的。   就好像她逃出了粉川家。如果没有一开始就做好当咒术师的心理准备,还是以闺秀、以投奔者的心态忍到最后,还是会……   “狗卷同学……?”   在月光中跃下高楼的清和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充满防备的她。   和电梯的顶灯一样,明亮却刺目。   【不能。】   “?”   少年似乎有意缓解她的尴尬,插着兜,仰头看着壁灯,而不去看清和,从高领中露出一节脖颈,从她的角度可以看见背后的一团毛刺球。   他的态度很和缓。   但他所想的内容却犀利到一针见血。   【把你带出粉川家不算了不得的大事,也不算什么黑锅。】   额头到鼻梁,嘴唇到下颌,再到修长的颈项,少年侧脸的轮廓如同工笔描绘,纤细流畅,让清和想起孤高的白鹤。   她想让白鹤不要再想下去。   但是心音却源源不断地流出。   这就是读心的坏处。   如果狗卷棘发来的是讯息,她可以删掉不看。   如果他在说话,她可以捂住耳朵不听。   但心音不同。短短几秒就可以传递大量讯息,在她关闭术式以前,海浪声就已经传到她心底了。   【所以你不用有负疚感。也不用迁就容让。】   粉川清和当真不明白他们在捉弄她吗?   也许当时没有回过神来,才没有过多的反应。   但之后就觉不出一点异常吗?   狗卷棘不认为如此。只是她从一开始就划好界限做好准备。因此两人再怎么恶作剧,也只是在她圈好的地方里捣乱,触动不了站在圈外冷眼旁观的她。   但总有一天,会不小心过线的,总有一天,她会忍无可忍的。   若是以同伴的身份过线倒没什么,她也会反击,有来有往才是恶作剧的精髓。   但清和所给出的容忍,显然不属于同伴的范畴。   “什么……”   【保护同伴不是坏事。没关系的。】   她紧紧抿住唇线,像受惊的猫一样,躲回了甜点堆之后。   失言了。   对粉川清和说“不麻烦”的最坏后果不是她不相信,而是她会生气会逃避。   ——在揭了她老底的情况下。   粉川清和假装自己没有读到心音,转过去不和他说话。   一方面,她因为粉川家族,对旁人恶劣行为的接受度良好。另一方面,她对五条师生心存愧疚。   为了掩护清里,她在言行中故意误导粉川家主,把逃家同伙的黑锅扣给了他们。   清和因此生出负罪感,格外纵容他们。   在清和看来,这本该像她隐身的同伴一样,是即便看破也不该说破的东西。但是狗卷棘越了界。而且不同于上次,这一回,是他有意为之。   清和抽出手,面无表情地拍上卡,打算直抵五条悟所在的楼层。   一只手却先于她,横挡在前面,罩住了刷卡界面。   因此粉川清和狠狠拍到了狗卷棘手掌上。给少年白皙的手背拍出一道卡牌状的红印。狗卷棘的手指动了动,却没有挪开。   他们在镜中,隔着甜点对视了一会。   红丝绒蛋糕摇摇晃晃,从甜点塔的顶峰坠落,啪地砸到地上,摔得血肉模糊。   两人谁也没有管。   剩下的完好的给五条悟就行了。他又不知道买了那么多。   狗卷棘想,她才该穿这件外套。   清和可比他像刺猬多了。一言不合,就会竖起满身尖刺。   少年在镜中眼睛柔润而圆亮,仿佛照进了清和所思所想。好像他才是掌握读心的那个,将清和心中见不得光的角落都读透。清和错开目光。   她明白当下的无地自容,根源在于自己理亏,自己被说透,她认输般错开目光,“你拦着我,你自己交给老师好了。”   清和把甜点一股脑塞进少年怀里,趁他不备,开了电梯门,从那四面皆是镜面的电梯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   作者有话要说:   =====   狗卷棘拎着甜点直接回去了。   此时,一位空巢老师还在等蛋糕。   【蛋糕原料商】:   网友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21-01-08 18:52:25 第12章 一趟列车   当晚。   五条悟没等到甜点。   也没等到他可爱的学生们。   只在第二天早晨等到了她们闹别扭。   一起去乘车的时候,粉川清和把一大堆塑料袋往五条悟身前一递。   她本来就皮肤白,再带着两个黑眼圈,简直不要太显眼。   何况清和长发披肩,气质温和,五条悟乍一眼看去,差点以为是缩水版家入硝子。   五条悟没急着接,难得缓和了语气,少了几分幸灾乐祸,“闹矛盾了?”   “没有的事。”   “鲣鱼干。”   “……”   浪费他的好意。   脑袋都别到不同的方向去了,还说没有呢。   五条悟戳了下塑料袋,语带调侃,“我不吃隔夜的甜点哦。”   “那给我五分钟……”   奇怪的是,两个人明明在闹别扭,又同时转过来对视了一眼。   换做以前的粉川清和,一定笑吟吟地说,“那给我五分钟,我这就去买新鲜的甜品。”   但他们不知道在短暂的对视中交流了什么。清和居然不掉坑了,突然把甜品收回去。“老师不吃,就算了。”   然后抄着车票就走了。   只留下潇洒的背影。   诶?   为什么发火?   五条悟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一夜过去清和的态度变化为什么那么大。   可恶,他们到底交流了什么,是不是狗卷棘借助读心和粉川清和说了什么。她们这是排挤他!   五条悟保持说小话的姿势和少年说。“真可怕啊,对吧对吧。”   “鲣鱼干。”   狗卷棘也抄起车票走了。   他一个善解人意的老师就被学生们被抛在后头。   连甜品都吃不到。   真过分啊。   清和低着头赶路,融入赶车的人流之中,喧闹声短暂将她与他人隔绝。   五条老师的捉弄在她阈值之下,她听懂暗示,当然会去买甜品。这也是最方便的处事方式。一切照旧,当做无事发生。   但是当少年望来时,她似乎又置身于四面环绕镜子的狭小空间。   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想,清和什么也没听见,但只是一个眼神,便已仿佛受到质问。清和便无法伪装原状。   她坐到了车票显示的位置上。   然而,车票是连票,车座是靠在一起的。   她左边坐了五条老师,右边坐了狗卷棘,再度形成了夹击的场面。   而对左右的谁,她都无法保持原有的从容态度。   昨天又没睡好,清和实际上困得要命,她索性抛弃闺秀风度,把甜点堆在膝头,当做简易抱枕,靠着睡了过去。   因为和狗卷棘吵架,所以即使五条老师的一侧朝着窗户,亮堂多了,清和也把脸扭到了青年的一边。   通向东京的列车开动了。   五条悟这辈子没这么安静过。   他越过清和戳戳狗卷棘:“到底怎么了嘛。”   狗卷棘亮出手机:“她在睡。不聊了。”   五条悟:“……”   列车颠簸间,清和迷迷糊糊失去对身体的掌控,原本的睡姿逐渐变形,她往后仰去,不知不觉倒在了狗卷棘膝头。   少年垂眸盯了一会清和的睡颜。   明明清醒时像只流浪的猫,像被揪出窝的刺猬,稍稍亲近些就奓起毛刺,记打不记吃,睡相却毫不设防。   双颊带着浅樱色,晨光照出一圈淡金色的绒毛,像枝头刚结的桃子。好像轻轻一戳,就有甜蜜的果汁流出来。   少年的眼睫动了动,忽然伸直双腿,一直展到前面的椅子下。   他的膝盖随之下降歪斜,靠着他的少女也失去平衡,猛地惊醒,险些滚落,下意识用双手按住了他的小腿,迷瞪瞪地看着他。   阳光下少女的瞳仁是一汪未化开的蜂蜜。   清和下意识催动了读心,还没缓过神,便对上狗卷棘的大眼睛。   【这样呢,也能忍吗。】   清和缓了一会才明白他想的是什么意思。   当然不能忍。   但是没等她反应过来,少年眼睛一弯,【你口水流出来了。】   清和连忙直起身,掏出手帕在脸颊一擦,顺便一照窗边。   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顶多压出了些红印。   狗卷棘:【骗你的。】   【这样呢,也能忍吗?】   早就不能忍了。   她狠狠瞪狗卷棘一眼。   要不是老师在旁边,她早就要骂狗卷棘了。只恨少年不能读心,接收不了她满肚子腹诽。   被瞪了一眼,少年却反而得到鼓励般笑起来。【你看。不要将我们当作债主忍耐啊。】   不忍了。不忍了。   下车离开五条老师的视线就骂你。   清和在心里说。   被狗卷棘这样一折腾,她也清醒了不少。戴上耳机开始听音乐,顺便看看女人有没有完成她的承诺。   萌宠博主放了个视频。猫没有出镜。只有素颜的她戴口罩说明情况。   她简单解释了下黑猫因为频繁拍视频,积劳成疾,现在已经因病解约。同时又说希望大家不要筹款。她会自己负担起猫的治疗。这段时间因为快钱迷失,有负大家的喜爱,一切批评她都会接受。当猫治愈后,她会发照片给大家报平安,但不会再做萌宠博主,靠它赚钱了。   评论区炸开了锅。   但女人的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没有太多人讨伐她了。更多的是惋惜哈特哈特。渐渐的,话题的风向转到了公司,开始讨论起了公司和营销账号的关系。   有人号召粉丝不要打钱,博主和公司签了约,即便解约,这个养好的号估计也是公司的,粉丝打的钱不会落在博主手上,猫猫更不会因此受益。   清和粗略看了看评论,确定女人履约后,便退出了。   一想自己是养狗的人,顺手又关注了几个主打宠物科普的博主。   她看了眼狗卷棘。   肥啾和刺猬也加上。   随着清和账号涉猎渐广,同城的推荐弹出了“驯猴客”。   这个看上去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粉川清和批量关注了。   她现在像海绵般吸收外界的常识,算得上来者不拒。   脑子里根本也没有营销号的概念。只打算等过段时间,再清理掉那些言之无物的账号,留下对她有用的一拨。   这个驯猴客,写的又是什么呢。   她发现这个账号标为萌宠博主,实则全是东京的吃喝玩乐。这……也行吧。   =====   作者有话要说:   =====   驯猴客,唔噗噗噗噗,是谁呢(x)   【清和wifi运营商】   云一雅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21-01-08 21:08:56 第13章 一件外套   这个账号的拥有者是一对双胞胎姐妹,感情很好,经常传些吃吃喝喝的照片。追捧者甚多。   她们发出的多是照片。   或是两杯碰在一起的奶茶。   或是交握的、刚做美甲的手。   或是某轻奢品牌的时装秀邀约。   清和,清和酸了。   人家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阳光下,手拉手姐妹淘,她却离自己的越来越远,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如果清里在,会是什么光景呢。   清和的心脏似乎也随列车颠簸摇晃起来。   她一定不赞成自己同同学师长闹别扭。   清和一看时间,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刷了一个小时,她却脑袋空空,好似什么都没学到。这就是网络的魔力吗?   身边安静得可怕,清和往两边看了看。   五条老师不出声,缠着绷带,上身往后仰,似乎睡着了。   至于狗卷棘……狗卷棘刷的一下打开眼睫毛,睁开了大眼睛。   清和的偷看被捉了个正着。   一声轻笑从少年的高领里飘出来。   清和:要不是狗卷棘先偷看她,又怎么会发现她在偷看?   思及此处,清和顿时胆气十足,重新打开手机,与狗卷棘发讯息。   “为什么要偷看我!”   “……”   狗卷棘再一次为能睁眼说瞎话的人类震惊。而且少女好的不学,坏的学得飞快。这才一天不到,倒打一耙也学会了。   此外,他还有个疑问。   【为什么不直接说话?】   “因为老师在睡觉啊。会吵到老师的。”清和没有思索,直接打字,回得理所当然。   【不,他不仅没有……】   清和没来得及听完少年的心音,身后就传来五条悟的声音,“哇!好照顾老师,老师好感动哦!”   什么时候!   她连一点心音的异动都没感受到!   清和动也不敢动。   【睡觉,而且还在看你的手机……买个防偷窥屏吧。】   狗卷棘发出了过来人的声音。   他歪了歪头,少女的反应有些古怪,像装死的小动物一般僵直。在五条悟开口的时候,她有一瞬间连呼吸都停了。   狗卷棘想起昨天,面对一排镜头,清和露出的神情,若有所思。   “老师,你怎么能偷看。”清和找回自己的声音。   “诶,可是又不是私密的内容,不至于吓成这样吧。而且你们背着老师讲悄悄话,老师好伤心哦。”   “……”   清和满脑子思绪纠结成一团。   以前在粉川家主的心音里听到关于五条老师性格差劲的内容,她还以为是诋毁,但现在看来,也不乏真实的成分。   他欺负她汪呜叫,单独给自己升格房间,乃至于半夜支使她跑腿,清和都可以容忍,但在她所预想的、最严苛的师徒关系中,也不会窥人隐私。   清和深吸一口气,压下一肚子祖安言语。   “请不要再作出类似的行为了,老师,我非常不高兴。”   她执拗地仰头,预备与又一个不讲理的大家长相抗衡,没想到青年反而没接招,躺回座位,挥挥手,“好啦好啦,知道啦。”   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清和突然没了对手,茫然地四处看了看。   狗卷棘望来的眼神温柔过了头,看起来反而像怜悯。   清和不喜欢这样的眼神。要她说,她什么眼神都不喜欢,全天下的人都像五条老师一样,把眼睛遮起来是最好的。   她正要去捡手机的时候,狗卷棘指了指喉咙,让她听自己的心音。   【要外套吗?】   什么?   清和不解。好端端地,他为什么突然提起外套?   【要外套吗……唉。】   他在心音里叹了口气,不等粉川清和回答,径直把刺猬外套脱下,抛到清和身上。清和顺着外套落下的袖子,看见了自己在扶手上发抖的指尖。   像被外界吓坏了的小动物,她的手嗖地收进了袖子。   “……谢谢,我确实有点冷。”   欲盖弥彰。   清和明白自己这句话大失水平。   但她也不想说,因为五条老师不含恶意的窥视,她被唤起了最糟糕的回忆,整个人如临冰窖。   她再度深呼吸,连手机也顾不上捡,把铺平的外套拉高。   到腰,到胸口,到脖颈,清和一闭眼睛,把头缩进了外套里。   晨光穿透薄外套,她能隐约看见背面刺猬的轮廓。周遭的一切因为阻隔而模糊。她转了个方向,从面朝五条老师所在的靠窗位置,到狗卷棘的座位。   这一刻清和抛下了礼仪和风度。   不知道是谁弯腰帮她捡手机,衣衫发出摩擦的声音。   他动作间不可避免碰到了她的小腿,清和往内缩了缩,双脚提到半空中。落在狗卷棘眼里,简直又可怜又可爱了。   他曾经去过粉川家一回,隐隐约约能猜出是千草礼给清和留下了这种阴影。   “咳。”他咳了下。   少女仍似鸵鸟般深埋他的外套中。   狗卷棘无奈,不管少女有没有开启术式倾听他的心音,便开始在心中想。   【你想知道高专其他人的事情吗?】   【熊猫是只叫熊猫的熊猫,它还去买票去过动物园看熊猫。】   【禅院真希是禅院家跑出来的体术高手。讨厌别人叫她的姓氏,你和她一定很聊得来。】   【高年级还有戈薇前辈,家里开神社,是使用弓箭的巫女,不过她在别的地方出差,一时半会可能回不来。她性格也相当好。很容易说话。】   【夜蛾是个戴墨镜的校长,从前是五条悟的老师。相信他经历了五条悟后,看谁都是乖孩子。看起来有点严肃,但其实很宠学生。】   【至于我,你已经见过了。】   【总之,大家都很好相处。】   狗卷棘说完了。   少女没有反应。   他正打算反复播放心音的时候,自闭的鸵鸟团子动了动。清和的脚无声落了地。   “真希。”   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从外套里一点点冒出眼睛。   “说些真希同学的事情。”   =====   作者有话要说:   =====   驯猴客:想不到吧,是我夏油菜菜美美哒!   相信我的沙雕力(?)的话,杰哥的出场还挺好笑的(x)   此时狗卷还不知道自己将面临最大情敌(?)摆脱家族、姐味十足、又帅又飒的真希是也   【即将再收清和一份钱的手机品牌商】   PiluPilu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21-01-09 21:22:32 第14章 一次会面   清和没想过与狗卷棘口中逃家的真希见面会是这种场景。   禅院真希和熊猫在外面等他们。   太贴心了吧。   “听说来了个新同学。”人群之中,一个高大的毛绒熊猫极为瞩目。   在它身边,则是身材高挑、五官锋利的禅院真希。   清和拎着大包小包出来,一眼便看见他们。   自我介绍就在川流不息的车站附近进行。   几个人简单交换了下名字,便一起向高专走去。   “狗卷棘手里那么多甜点是买给我们的伴手礼吗?”   熊猫很不见外地捉走了狗卷棘袋子里最上方的一个蛋糕。   【别乱动啊。】   清和解释道,“不好意思,这是五条老师不要的甜点,不应该让同学们吃这些挑剩下的,我之后会动手给大家做更好吃的。”   狗卷棘:?   五条悟:???   五条悟:感觉有被针对到。   但看一眼眼神清澈的少女,他又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清和转过脸来,“五条老师也有份的!”   为什么他听起来那么像添头?果然还是被针对了吧。   看个手机屏幕有那么惹人厌吗。   要是清和现在听了青年的心音,一定会回答他,真的有。   等进入高专的范围内,清和仿佛在幽静的林中得到了某种安全感,开始说她的术式。   “先前在车站人太多了,不好意思说,我的术式是读心。虽然保密的话效果更佳,但我认为向同伴公开更好,平时不会细听,就是一股股混沌的声音。所以个人隐私这块大家不需要担心。如果有什么消息需要传递的话,请示意我来听。”   “哦,”走在前方的真希回过头来,“我没有术式,纯靠体术。”   在真希带头下,熊猫也顺口更为详细地介绍了自己。“我是唯一活着的咒骸。”   清和发出赞叹,“所以是真的毛绒绒吗?”   “你可以摸摸哦。”熊猫伸出了宽厚的手掌。   清和以一副“开动了”的姿态,虔诚地碰了碰熊猫的手,“是真的!”   熊猫被她逗乐了,豆豆眼眨了眨,“厉害吧。”   狗卷棘看着清和和真希熊猫聊天,静静走在后面,不防被五条悟伸手轻轻一推,“白担心了吧,新来的这不是吃得很开嘛。”   他捂着脑袋回头瞪五条悟,错过了少女回望他的眼神。   清和和他们走了一路,走到一处地方,大家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清和也跟着停住,五条悟从上方摘走她怀抱的一袋甜品,“好了,进去吧。”   “大家,不去吗?”   “唔,他们已经通过了入学考试,不用哦。”   入学考试???   狗卷棘路上没说这个啊!   考什么,体术吗?   她什么都不会。等等,如果是现场击倒咒灵的话,她还是有几分经验的。   入不了学会怎么样,会被驱逐吗,成为五条悟私下的臣民?   粉川清和已经了解到在五条悟手下过活是何等可怖的生活,她绝不要沦落到那种地步。   即便理智告诉她,咒术高专不会轻易在这一关拦人,她还是忍不住寻找人群中的狗卷棘,确认他的目光。   然后他点了点自己的喉咙。   太好了,狗卷棘,真是个好人。居然要给她提示。   与少年的笑容一起来的是他的心音。   【不告诉你。】   =====   作者有话要说:   =====   清和:???   狗卷棘,看你皮的。 第15章 一场面试   高专校长,夜蛾正道。   人如其名,心如其貌。   他是正道之人。   而他的心音正如他的峭刻面庞、高大身材,巍峨若山岳,坚若磐石不可动摇。   可以说是读心术式的克星。   因为他的心音本身便是心墙。   并非指清和不能听见,实际上夜蛾正道的心音清晰到可怕,而是指他的心音毫无破绽,至少以清和看来没有,不存一丝言语诱导的余地,杜绝了以读心走偏门捷径以弱胜强的可能。   然而清和却非常高兴。   这是能镇住海波的山岳。   这是能弹压得住五条老师的可靠长辈。   更别提他还坐在一堆毛绒绒软乎乎的咒骸内,手上还架着两个毛线球。在此时,清和才彻底以情感而非理智相信了狗卷棘的宽慰——高专的大家都很好相处。   她甚至还有余裕去想刚认识的同学。   熊猫同学就是这样被编织出来的吗。   真厉害啊,能成为唯一一个觉醒自我意志的咒骸。   这样想着,清和矮身一礼,迎接了夜蛾正道的提问。   ——“为什么加入咒术高专。”   粉川清和的脑子里一瞬间冒出无数矫饰说辞。   但她说了那些话之外的,最可能惹怒庇护者,也最不可能惹怒夜蛾正道的,最为真实的一种。   她也想要以“粉川清和”的身份受到长辈的赏识信赖。   “我无处可去。我没有选择。”   “唔……”旁听的五条悟瞥过来,只是一晚上没见,清和少女的改变也太大了。   他本来以为能听到一堆粉川式的赞词或是对粉川的控诉呢。   夜蛾正道催动了咒骸,它挥舞拳头向清和袭来。   “还不够,你的觉悟。”   【还不够,你的觉悟。】   等等!   清和试图绕开,但是咒骸的行动远比她预想的要快,她只来得及保护头脸,便硬捱了一拳。   “嘶——”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手臂一定青了。咒骸的力道与她所祓除的咒灵不相上下。但速度远比它快。   清和全靠敏捷与柔韧与咒骸周旋。   咒骸的攻击并没有什么花巧,更遑论计策,只是追踪她,追上她,然后提起拳头。   但正是这样才克制清和。   玩偶没有神智,也就无所谓心音,更不存在可以被突破的弱点,只能从体术上彻底制服它,而这恰恰是清和短处所在。   最糟心的是一旦近身,咒骸就会像激活了什么程序一般,突然加快拳速,一串拳头便雨点般落下来。   这意味着清和只要有一次闪躲失败,迎接她的便是狂风骤雨般的攻势,再难脱身。这是她被近身过一次后换来的教训。   光是满场躲避咒骸就够吃力了,偏偏夜蛾正道还不紧不慢地追问,“假如成为咒术师后,有人给了你别的选择呢。你又该如何——”   “不合格!”   “不合格!”   “不合格!”   她的措辞总是被咒骸的逼近打断,往往没能喘匀气息,便奔跑到下一个地方。好不容易想出的回答又总是不能通过。   “假如成为咒术师后,有人给了你别的选择呢。你又该如何——”夜蛾正道再一次发问。   此时清和大约是跑昏了头,居然跑到了青年身后,试图把他当柱子稍微拦一拦,然后绕着他跑。   结果五条悟一闪身,挪开了空间,杜绝少女秦王绕柱走的算盘,让她直面咒骸。   咒骸凌空而起。   清和仰头望去。   也许面试就要结束了。也许她就要被高专拒之门外了。   那样也好,她原本的计划便没有高专,而是隐姓埋名,做一个普通人。   咒术高专怎么也不至于狠到把她送回给粉川家。清和依然拥有自由。   不需要面对咒灵,不需要忍受压榨……但清和始终无法忽略那股强烈的不甘。   她说出了真实之中,并不讨人喜欢的那一部分。她原本的设想,她差点走上的道路。   “但是人本身就没有很多选择啊!”   咒骸停下了动作。   清和尤自盯着它,仿佛预防它暴起一击。实际上,她是怕自己一移开目光,看见另外两个咒术师的神情,就无法继续说下去。   此刻她连读心都关了。不再试图揣摩二人的喜好。   “或者说,人有很多选择,但是把它排除掉了……”   “我可以蒙蔽自我,假装自己备受宠爱,继续锦衣华食的生活直到死去。”正如昔日的清里。   “我也可以拿捏驯化自己的子嗣,作为自己入局博弈的棋子,博取威望权势。”正如粉川家主掌控她。   “我更可以借助读心术式,控制操纵自己将来的丈夫,用爱之一字让他成为我的傀儡。”   像那些人对待清里,像那些人企图对待她。   但是我想去月亮照到的其他地方。   “但是这些我一个都不想选。我管这叫没有选择。因为它已不在我的选择中。”   “看起来是我只剩下了高专的选择。其实不是的。看起来是高专选择了我。其实不是的。”   “是我选择了这条路。”   =====   作者有话要说:   =====   试想一下,清和觉得逃家摆脱粉川风险太大而放弃,狗卷棘又没有退婚……   狗卷棘,你知道你差不点和志在垂帘听政的清和结婚了吗,逃过一劫了呢(x)   【咒骸毛线球供应商】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6294608 1个; 第16章 一副耳机   哪怕无法通过,也要让他们知道,自己并非是毫无作为,只能等待被选择的人。   抱着这样的心思,清和说出了自己废弃的计划。   “唔,真可怕呢……还好棘逃过一劫。”   五条悟评价。   果然,他们无法接受鬼蜮心思。清和挺直脊背,试图绕开挡路的五条悟离去。   “合格了。”   【合格了。】   清和猛地抬头。   夜蛾正道:“欢迎来到高专。”   清和:!   等等,你们高专怎么回事,我这样的也收吗?   “走啦走啦。”一直挡路的五条老师上来推清和的背,一向注重社交距离的清和也忘了这回事,晕乎乎地被五条悟推出了门。   门口守着狗卷棘,太阳洒在他浅色的发顶。   不同于五条老师带距离感的银白色,狗卷棘的白发是暖色调的,在阳光下更添一层柔和的辉光,引得她好想伸手拍拍。   如果这时候会读心的是狗卷棘就好了,以他的脾气,读到后说不定会主动低头给她摸摸。   【买手机吗。】   他没问面试的情况,似已笃定清和必然能够通过。   “买。”清和点起手指,“还有狗粮狗窝这些没来得及给熏肉奶酪煎饼买的东西。”   “诶,还有宿舍介绍……?”五条老师说。   “狗卷同学会带我去的,对吧对吧。”   五条悟就这样被少女少年甩在身后。   高专坐落在东京郊区,虽然略显冷僻,但是经过几站路猴,风光大变,窗外已经是一派繁荣景象。   清和没有接受过那么多人的心音,散下头发,有意无意遮挡住双耳。   刚来时,她还不会如此难受。   一来,她正在闹别扭,注意力不在外界他人。二来,她与几位同学结识,清透好听的心音包围了她。是的,咒术师的心音大都不错,即使是五条老师,也是因为过于磅礴而导致清和难以承受,而非难听。相比而言,普通人的心音灰扑扑的,没有那么多光彩。   经历了咒骸面试,清和想,那大约是生死间才能打磨出的,独属于咒术师的清音吧。   三来,那时她并不被人群注意。清和可以轻松过滤与她无关的心音,但这回,清和听了好几句针对她自己的。   “受伤了,那个女孩子……”   清和才发现自己带着一身伤,甚至没怎么拾掇就和狗卷棘一起出来了。   她顿时恨不得消失在原地。   【要外套吗。】   见了鬼了,狗卷棘就和会读心似的,恰在此时停下脚步,发出疑问。   他不说还好,他一提,清和就想起自己在列车上的表现。   当时不曾留意,现在回想,薄外套分明还带着狗卷棘的体温,她却径自把脸埋了进去。   清和耳朵作烧。简直太……失态了。   “不要!”她斩钉截铁地拒绝。   【好吧。】   别的采购她或许不敢称行家,但买手机和甜品,清和熟门熟路,她直接报了型号。等店员包装的时候,狗卷棘离开了一段时间。   “是什么?”   【降噪耳机。】   是非常轻薄的折叠款,颜色是极其鲜亮的正红,扣在清和发间,令少女的气质明艳起来。   “降噪……?”   【降低噪音的意思。绷带对五条老师的六眼有用,普通耳机应该也能缓解你的术式带来的影响。外套的回礼。】   “我当然知道降噪什么意思,我只是一时半会没想到这茬。”清和照了照新手机的屏幕。“这是……”   耳机的两面印着猫爪肉垫,透过清和散开的长发隐约露出。   【猫爪。】   “……”她当然知道是猫爪。她要问的是为什么选印有猫爪图案的耳机。   狗卷棘反看回来,眼神无辜得几乎是挑衅了。   你等着。   下回买加倍可爱的礼物给你。   看你敢不敢用。   清和最终收下降噪耳机。   世界一瞬间变得清静的体验可太难得了。   不同于关闭读心后的无声,戴上耳机只是减轻了杂音,不妨碍她听取心音,类似于类似于五条悟缠上绷带仍然能看清道路。   而且因为清和对自身的敏感,她仍能顺利听见近距离时,与己身相关的心音。   比如此刻。   店员看着店门前对视的少女少年微笑。   【青涩初恋真好呢。就算什么话也不说,也能看对方看呆。】   清和:?   她才发现在别人眼中她和狗卷棘是什么形象。   店员:“感情真好啊。”   清和:“不,不是的。”   “对对对,不是。”   【骗谁呢,是闹小别扭了吗。】   她捅了狗卷棘一手肘,“你倒是解释一下啊。”   狗卷棘:“……鲣鱼干。”   这算哪门子解释啊!   清和硬着头皮澄清,“……看吧,他否认了!”   【男朋友都已经不情愿到用饭团名代替了诶。这样真的好吗。】   店员以一副过来人的慈爱口气道,“不管怎么说,已经是恋人的话,怎么吵架都没关系,只是不要轻易否定二人的关系比较好哦,会给对方带来不安全感的。”   清和,清和放弃挣扎,拉着狗卷棘逃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   错误的解释示范   清和:你否认啊!   狗卷棘(乖):鲣鱼干   蔫坏。 第17章 一只咒骸   “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误会?”清和调整了下猫爪耳机的位置。“之前认成姐弟不是挺好的吗。”   狗卷棘想:不,之前并不好。   【因为单独出来逛商场了吧,所以就会被猜测,不用在意。】   清和敏锐地捕捉到狗卷棘的未尽之意。因为是异性单独出来逛商场,才会被误解。   下一次可以试着约一下真希同学一起出来,总是麻烦狗卷同学也不大好。   “我明白啦。”   狗卷棘看着笑吟吟的清和,总觉得她明白了什么不太好的东西。【……哦。】   “而且只有我说话也很奇怪。就算我明白你的想法,你至少也要回答几句啊,可不要什么都不说,那个……”   【?】   狗卷顺清和目光的方向看去,是熊本熊在商场发传单,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是因为从前被关在粉川家没见过吗。   他回忆了下,当初在小镇里的确没有人穿玩偶服发传单,清和惊讶也很正常。   他不知道同样的场景,在两人的大脑里得出的结论大相径庭。   对狗卷棘而言,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打工人。   在清和眼里,那是一只皮毛黑白,两颊鲜红的毛绒熊。   清和能听见他的心音,可以确定他具备相当的智能,外形又是咒骸,这样的人物,她不久前才见过一位。   而且他还有名字。   “咒骸名为熊本熊。”结合别人的心音后,清和如是判断。   狗卷棘一个踉跄,差点没滑倒。   【什么?】   “金枪鱼蛋黄酱?”   他倒是很快地听取了清和关于对话的建议,不光在心里想,在口头上也和她一起交流了。   “是不是熊猫同学的同类?”   虽然熊猫同学说过世上只有他一位有自主意识的咒骸,但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就像她之前也从不知道咒骸这一概念,熊猫有同类也很正常。   “他在发传单,好浪费,我们邀请他参加面试,啊不,加入高专怎么样?”   【你说那是什么??】狗卷棘还沉浸在上一句话中无法回神。   她摘下降噪耳机,再听了一下路人的心音,没错,就是【熊本熊在发传单……】   “熊本熊,怎么了,狗卷同学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我知道,不,我不知道。】狗卷棘很快扭转自己的念头。   “鲣鱼干。”   从心音到神情,他都得格外克制才行,不然就会露出破绽。   狗卷棘给清和戴上耳机,站得远远的。   【对不起,我的观念太封闭了,没有粉川同学通达。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鲣鱼干。”   “……”粉川清和狐疑地看了少年两眼。“站那么远干什么。”   怪怪的。   但他眼神坦荡明亮,反而显得清和十足多疑。   “他肯定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才能,又需要钱,才发传单的。我要倾听他的困难。你觉得呢。”清和走了两步,主动接近了狗卷棘,“一起下扶梯吧。”   【我不说话,会被熊本熊误会的。你也不想再被误会是情侣了吧。】   只是这个原因?怎么看狗卷棘也不像在意它的样子。清和心里直犯嘀咕,思及少年在自己在提出后迅速改□□谈,勉强相信了他。   也许狗卷棘还是挺照顾别人的想法的。   但要是他在戏弄自己……   狗卷棘插兜站在一边,示意自己会等待清和交涉结束。清和独自走在熊本熊面前,与它攀谈。   “请问您是为什么在这里分发传单呢。”   【好漂亮……啊!走过来了。】   熊本熊底下传出了清亮柔软的少年嗓音。   她还以为会和熊猫一样听上去有些年纪了。   “因为要攒钱刷电影。”熊本熊给了她一张传单,“你要看看吗。不过我不是很推荐这家店哦。宰客很凶的。”   “哦,”清和低头看了看传单,是关于附近新开的桌游店的。“你要尽快把传单发完吗,我给我同伴也拿一张。”   “好啊,谢谢你。”   熊本熊态度很温和,心音也是,像平静清凉的水潭,与他交谈,能感受到水潭镜面般的清静。   清和认为有可能拉拢他进高专。   没想到,只是短短半天,自己也能成为送人去面试的前辈了。   “抱歉,我不能和你聊天了,盯班的人要过来催我了。我可不能偷懒。”   “那如果我和你一起发呢?可以分给我吗?”清和朝狗卷棘招了招手,“过来一起啊。”   熊本熊扭了扭脑袋,似乎颇为为难,眼睛都暗淡无神了。   等等,清和仔细观察他的眼睛,它直视太阳也不曾闭上,在阳光下暗淡无光,简直,简直就像——   “还是不了吧,谢谢你的好意。”熊本熊摘下头套喘气,露出了里面黑发少年汗湿的脸庞。   清和:!   怪不得眼睛就像是塑料做的一样。原来根本就是。皮毛看起来也很生硬,没有熊猫柔顺光滑。   清和颇为窘迫,在对方看来,自己岂不是就是莫名其妙来搭话的路人了吗。   狗卷棘肯定早就知道了,之前才表现得那样古怪。只是她一心听取熊猫心音,想要判断他是否可以信赖,才忽略了他在恶作剧。   她在道别后,瞪了狗卷棘一眼,以示威慑,但对方早已笑弯了腰,没有接收到眼刀。   他的心音也好吵。   狂风卷席过紫藤花和白沙海岸。清和像是猝不及防被迎头打了一浪。   【哈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忍不住想逗一下,但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你先别听我的心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比喻还太唯美了。   明明就是精神污染,像被飘满垃圾袋的海浪打了一脸,又苦又腥又辣。   清和不由反思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先是五条老师,后是狗卷同学,她对先前坚信的,“高专的大家都很好相处”产生了深深的动摇。   狗卷棘偏偏在此时回头望她一眼,又扭过去扶着栏杆笑。   【咒骸名为熊本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我一定要告诉熊猫他们……】   清和看着短发在空中飘忽飞扬的狗卷棘,灵光一现,忽然理解了先前一直疑惑的网络词汇。   硬了。   拳头硬了。   她冲弯腰狂笑,无暇顾及她的狗卷棘举起了拳头。   =====   作者有话要说:   =====   那么狗卷棘能逃过一拳吗(x)   另外,熊本熊是谁呢www 第18章 一群小丑   清和在背后的举动,狗卷棘不是不知道,只不过他自忖能躲开,所以没有多加留意。   她接近后只是虚晃一拳,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起一脚,正中狗卷棘。   他险些没被踹个平沙落雁式。   好耶!中了!   清和捏紧拳头,驯猴客拍的干架小视频果然值得一学,打人时如果手部力量不足,不如出腿去踹。还可以把出拳当做假动作,虚晃一枪。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只要能够保持平衡,抬腿踹永远是最强的!   清和力量欠缺,但长在柔韧和平衡,双胞胎姐妹的教学正适合她。   她以后还要向她们继续学习。   狗卷棘扶住栏杆稳住身形,转过头来看清和。   嚯,罪魁祸首早就把腿收了回去,戴着他送的耳机,一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小甜甜模样,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正当他想说什么的时候,口袋里传来讯息提示。   “……”清和若无其事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去支援。】   她也去?   等等,她还什么都没学啊。只是跟着驯猴客自学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技巧,这就要上场了吗。   “……”清和跟着狗卷棘跑下楼梯,揪紧了传单,“我也要去?我什么都不会,会不会拖累你们。”   【实践就是学习了。】   他又补了一句。   【能踹到我就不是拖累了。】   清和:“……”   地图显示,支援所在地点是荒废的游乐园。   与处于郊区的高专恰在两个方向,因此距离最近的是在市区采购的狗卷棘和清和。   高专接到求助后直接将支援任务转给了他们。   在他们赶路的时候,支援任务的详情也发过来了。   “水平在二级。”清和念出讯息。“可以应付吗。”   “鲑鱼子。”   两人拦下出租车,清和加钱提速,车辆擦着限制速度,一路疾驰向废弃游乐园。   清和提前付了账,以便到时候能随时下车。   车辆刚刚进入范围,她便听到了救援对象的心音。   她能准确定位,听清对方的所思所想,原因除了环境空旷无人,咒术师心音独特之外,还有那道心音所处半放弃的状态。   门户大开,毫无防备,充斥着不祥意味。   像脱下旧壳的螃蟹,敞开肚腹的河蚌,再坚实的防御也没有用了。   【救援还没到的话,只能用那招了,让我们同归于尽……】   等等!   她们已经看见摩天轮的高顶和油彩剥落的大门,但离游乐园尚有一段距离,赶不上阻止对方玉石俱焚。   清和连忙放下车窗,冲外面大喊,“救援到了!”   【谁在说话。咒灵吗……不管了。】   居然把她当咒灵……那狗卷棘的声音总记得清吧。   清和推狗卷棘一把,“你喊一声鲣鱼干。”   情急之下,她没控制力气,直接把狗卷棘推得扑到车窗边。   “……”狗卷棘没有多问,依言照做,就着扑到车窗的姿势,两手卷在嘴边,“鲣鱼干——”   【唔,狗卷前辈?不是咒灵?】   自杀式行动总归是停下来了。   游乐园被特殊的帐所笼罩,遮蔽了内部的战斗,外面看起来一切如常。但进入帐的范围后,视野内的景象骤然随之一变。   摩天轮少了半边,旋转木马垮塌一地,地上小彩灯和断了杆的彩旗乱糟糟地缠作一团。在几乎成了废墟的游乐园中央,对峙着咒灵,咒术师和……   两个狗狗?   “游乐园又来人啦!游乐园越来越好啦!游乐园客流翻了一番啦!”巨大的小丑俯身,对着新加入的两个高专生,咯咯唧唧地笑着,“来玩,来玩,来玩……”   【来玩,来玩,来玩】   它的心音如果具现化,想必是个被双盘寄生虫寄生的彩虹蜗牛。   嬉笑声比纯粹的恶意还叫清和头皮发麻。   奇怪的是,小丑只是装了弹簧般前后弹跳,并不对清和和狗卷动手,只是一直重复“来玩”   “你还好吗?”管它有什么蹊跷,清和先问了险些自爆的少年一句。   血糊了少年咒术师一身,清和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很确定他不是自己认识的任何人。   他一口气补上了她们所缺失的情报。“还好。小丑不是本体。是分体裁判。不会攻击人。”   “来玩,来玩,来玩捉迷藏——”   “要在捉迷藏中找到它的本体杀掉,否则时限一过,轮到本体当鬼时,会有接近一级的水平,那时被它发现就很难办。”   少年的狼狈生动诠释了有多难办。   “来玩,来游乐园玩,来玩捉迷藏——”   狗卷棘目视小丑,挡在清和和少年面前,“出来。”   言灵奏效,然而,出来的只是咒灵的分体。   红鼻子、绿头发,白面庞,大大小小的小丑们从游乐园的各个角落摇摇晃晃地走出,将他们包围。   “都是分体?”清和瞠目结舌。面对聚拢的小丑,他们围在一处,后背向内,一黑一白两只玉犬在四周守卫。   分体脆弱得像是纸糊的,玉犬一踩就跟气球似的炸了,也没有任何反应。   清和不用问都知道咒灵没有被祓除。对上清和的目光,狗卷棘摇摇头。   【言灵区别不出本体】   “鲣鱼干。”   “还有多久换鬼?”   “五分钟一轮,现在只剩下一分钟了。它十分擅长躲藏,连玉犬也找不到它们的气息。”   这一点倒确实,连分体都有心音,且都高度一致,清和光靠听也区别不出不同。   “一分钟,我试试。”她深吸一口气,对着小丑喊道,“喂,你们游乐园要门票吗?我们都是无票白嫖,你就这么免费陪玩啊!”   接近的咒灵顿了顿,似乎在思考门票的问题,最后摇头晃脑道,“不要票,不要票,来玩,来玩,游乐园好玩……”   清和经过几天互联网的熏陶,祖安时明显画风变了。她一边说,一边接近小丑,在高高低低的人偶中穿行。   小丑的目光纷纷投向了她。   不要怕。她对自己说。它们都比她脆弱。   她行走在重叠的“来玩、来玩、来玩”之中,向最先被激怒、最先出现波动的心音缓缓靠近。   “好玩?你逗我?免费都没人玩,我看你是印不起门票才免费的。”   “你知道津巴布韦吗,印出的纸钞还没纸贵,我看你的门票也有这效果了。真要卖票的话说不定还没纸贵呢嘻嘻嘻嘻嘻嘻。”   “什么?津巴布韦你都不知道?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开游乐园就真当自己的脑子是生来世上游乐的啊!开门做生意什么事都不了解——狗卷!这里!”   清和猛地折身,扑向其中一只小丑。   =====   作者有话要说:   =====   友情提示,不要手贱搜索寄生蜗牛   分和身连在一起居然是屏蔽的词,我裂了 第19章 一句狗卷棘的话   目光片刻不离清和的狗卷棘当即抓住时机:“燃烧吧!”   咒言师的话语本身就是燃料。   小丑在清和面前无风自燃,爆出红绿交织的诡异光焰。随后,接二连三地,以它为中心,火焰在分体身上扩散开来,一点也没烧到别的地方,看起来简直是小丑咒灵另外处在一个异度空间似的。   遮蔽天空的漆黑帐幕下,色泽鲜艳的红绿火焰旋风似的扫过游乐园。   若说之前遍布小丑的地方像三流惊悚片的话,现在就像怪谈,更为诡谲、更为幽密,也更为惊心动魄。   清和站在暴风眼之中,目视咒灵死去。   注视她的双眼、朝向她的油彩假面在燃烧,在撕裂,变成焦炭似的黑灰逸散。   这一切都太美了。   清和迷失在火光之中。   她第一次听到心音时,以为自己生了病。【清和小姐、清和小姐、清和小姐……】她被低回的心音唤醒,醒来后却一动也不敢动。   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有若实质,很难说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但让清和深深窒息。她闭着眼睛,暗自数秒,终于听见离去的轻巧足音。   清和唰地睁开眼睛,冷汗湿透了寝衣。   她盯着窗外的树影出了好一会神,才想起来,那是她的贴身女仆千草礼的声音。   自此之后,每一晚,清和都能听到千草礼深夜到访。她不敢深想从前的夜晚,千草礼有没有来过。   但在白天,她又如此正常,表现得像个敬职敬责、无可挑剔的仆从,时刻提醒清和不要忘了该有的规矩。只有夜深人静之时,清和才能从她的脚步和心音中,察觉到千草礼笑面下的控制欲。   从她指尖垂下的傀儡丝线在白天隐匿无形,只在夜晚,无人的时刻,才会因一点反光暴露。   清和明白了为何家主会挑选她做自己的女仆。   她是如此虔诚地相信着粉川家的信条,坚信无垢体应有无垢模样,不遗余力地将清和打造成她想象中应有的样子。   清和开始失眠,即使因为困倦短暂地睡去,梦里也都是眼睛。十岁的女孩日渐瘦削,粉川家主怎么也找不到原因。等他开口问清和时,清和回答,想姐姐了。想要姐姐从丈夫家回来看她。   粉川家上下都知道,清和与姐姐相处时很微妙——已经嫁人的粉川清里从前在粉川家的时候,根本不待见清和,只是因为清和脾性温顺,两人才没有彻底撕破脸。但千草礼非常维护清和,对她的保护简直过了头,每次都会顶撞清里大小姐。   清里和千草礼关系差劲。清和非常清楚这一点。   如果把清里叫回来的话,千草礼就会把目光移开一点吧。稍微移开一点吧。吵起来也好,告状告到家主面前也好,只要稍微把目光移开就好。   十岁的清和凭天赋的狡猾说出那个请求的时候,完全不是出于善意。   但清和对此并不后悔,否则她便不会在恰当的时候,听见姐姐的心音。   狗卷棘踩着咒灵的余烬向清和走近。浅白的外套被照出旋涡般涌动的红绿色。   “大芥?”   【没事吧】   一同走来的还有一只白玉犬。   清和转过身来,咒言师点亮的火光仿似还在她眼中跳动。她忍不住蹲下来挠挠玉犬的下巴。   “没事。你呢。”   “鲣鱼干。”   狗卷棘没说的是,往常这个等级的言灵,他的喉咙或多或少都要受些伤,但是这一次,也许是触发了咒灵自身蕴含的死亡机制的缘故,他不费多少咒力就点起了火焰。   “是吗。”清和走近,细细看了两眼狗卷棘,少年面容白净,没有一点伤痕,声音也一如往常,并没有变得沙哑。   言灵真厉害。   咒术真好玩。   让清和表达自己的心情的话,她估计只会翻来覆去地说这些吧。满腹的话也被言灵的火焰烧尽了似的,只剩下贫瘠的赞叹与向往。   如果像狗卷同学一样强大,她再也不必害怕注视了吧。   白日中亦步亦趋的跟随,夜晚里隔着纸窗的窥视,以及读心觉醒之初,令她辗转反侧、不得入眠的,和窥探目光一起到来的心音,这些东西,她再也不必害怕了吧。   虽然咒灵祓除后会消散干净,但清和仍然觉得自己一身烟尘,她一边拍拍打打,一边走向求援的少年咒术师。   “同学你还好吗?”   “没问题。前辈是——”   这么重的伤也没事吗?   长睫毛都被血糊作一团结块了。   清和扪心自问,换作是她早就哭出来了。   当咒术师那么凄惨吗?那她、她努努力不要被打成这样吧。   “都是同级,就不用叫前辈了。”清和摆摆手,“我是刚来的粉川清和,对,刚刚被你认成咒灵的。术式你也可以猜到了。虽然等会家入老师会治疗,但脸上的灰还是擦一下吧。”   “是刚刚阻止……”伏黑惠楞了一下,接过清和的手帕,转移了话题,“我还没有入学。所以和前辈并不是同级。”   真的假的?   清和完全被后一句吸引走了注意力。   咒术高专,不是,夜蛾校长肯定做不出这种事情,一定是五条老师做的。   “他连还没有入学的人都不放过吗?”清和握拳头。   “我还应付得来。”   黑发的少年有些窘迫,清和意识到自己对五条老师的责问简直就像怀疑少年的能力似的。   但是直接解释她本意并非如此,又好像欲盖弥彰。   清和索性搬用了狗卷棘安慰她的话,“你这样他会明白如何欺压你的!”   狗卷棘:???   =====   作者有话要说:   =====   小少年,你是否有许多问号   近期考试,日更和短小只能选一个,等我考完会粗长的(真的吗 第20章 两条裙子   清和的疑惑在辅助监督那里得到了回答。   面颊凹陷、发量堪忧的伊地知先生擦着冷汗说,“这……这个任务的确……是……”   清和:懂了。   她低下头,一根手指头一根手指头地敲屏幕,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狗卷棘本来想直接凑过去看,但思及清和上回的反应,他戳了戳她的肩膀。   【在做什么?】   “喏。”   清和倒是毫无芥蒂地把手机递给他看了,一旁的伏黑惠也看见了。   “在给五条老师写投诉信。”   狗卷棘:!   伏黑惠:!   两双长睫毛的大眼睛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连前头开车的伊地知也张起了耳朵。随后社畜喃喃自语,“我听不见,我不知道有这回事。”   “你们要写吗?倒也不完全是投诉信,建议信也差不多吧。”   清和继续敲敲打打:“啊,手机果然还是太慢了,还是回去手写的比较好。啊,你们什么眼神。”   “绝对没用的,对那个人,绝对没用。”   “鲑鱼子。”   “但是写完的话,是否能允许我观看?”   “鲑鱼子。”   “如果可以的话,结尾请附上我一个名字。”   “鲑鱼……!!!”   狗卷棘两手拦在胸前,比了个叉,疯狂摇头,“鲣鱼干!”   【我绝对不要!会被他恶整的!】   “狗卷同学的请求,我已经收到了哦!”   这就是五条悟所收到的、咒术高专全体签名的、五千字投诉信的诞生。   当然,如同狗卷棘所预言的那样,全体学生,包括某未入学的少年咒术师,都被他恶整了一番。   不过还好,都在清和容忍限度内,不影响她在咒术高专学习的快乐时间。直到有一天,发生了她绝对忍不了的事情。   五条老师穿了校服裙。   咒术高专的校服都是定制的,上身效果挺好,但是损坏率很高,往往祓除几次咒灵就要换一套。清和又一次弄脏了衣服后,穿私服等着校服送到学校,却等到了辣眼睛的场景。   “……”   “铛铛!”不知名生物蹦跶进了校门。   清和第一眼以为是咒灵,摆出了防御姿势,第二眼看清是五条老师,掏出了武器电|击|枪。   谁来管管他啊!   不仅是他穿了,还有狗卷棘,还有熊猫,总之高专上下,除了校长和没入学的伏黑惠,所有男性生物,统统参与了。   清和和真希把人痛殴了一顿还不解气。   没有拳拳到肉打得他们痛哭流涕,总是让人很憋屈。   回到宿舍前,清和问了句真希:“难道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吗。”   本已进门的真希,闻言折身出来,长马尾在空中划出饱满的弧线。   “啊,那再打一顿?”   “平时就经常练习对战,再打一顿也完全出不了气。”清和小小地踹了门一下,“要报复回来的话——”   “穿他们的裤子吗?”   不,真希同学的脑回路有时直接到她无法接上。   看来只有那种办法了。   回到房间内的清和挠着小狗,给它换了食水,打开了驯猴客账号的私信界面。   “万分抱歉打扰PO了。因为从前的视频给了我很大帮助……”   “这次遇到一个难题,就想问问PO的意见……”   “在学校里,我遇见了偷穿我裙子的老师和同学……”   =====   作者有话要说:   =====   双胞胎问了下教主的意见   教主:打死吧(烟 第21章 一件猴子的求助   和许多网红不同,菜菜子和美美子习惯打开私信并且乐于打开私信。   反正辱骂她们的猴子们只会被咒灵敲门。   有时候连夏油大人也会帮她们看看私信,替她们出手教训不知好歹的猴子。   这样一来,四舍五入,可爱的夏油女孩们只会在私信中收到彩虹屁和祝福。她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刷私信呢?   但今天,她们查看的时候,发现了一条不一样的东西。   一条深夜发出的求助。   “单看时间的话,的确是很苦恼呢。一直到半夜都放不下这件事。”   菜菜子点进了对方的头像。   不管怎么说,先看看这个“Moon0118”是个什么人。   一个沉默的粉丝,生活中应该也不太活跃。   菜菜子和美美子这样判断,ID怕不是因为重名,直接用了系统推荐的数字,乍一看简直是个僵尸号。   账号内容也像个僵尸号。   她关注了一堆科普知识的宠物博主和旅游博主,不知道是性格的关系,还是生活太忙的缘故,Moon0118的动态并不多,但是四处点赞,在她们的“驯猴客”账号下尤其多,几乎每个视频都留下足迹。   “要不问问夏油大人?”她们还是第一次接到这种求助。   虽然猴子内讧她们并不想管,但这种事情太恶劣了。随便哪个女孩子听了都会血压飙升。   “不要用这种事情打扰夏油大人吧?”   “什么事?今天不是有限量可丽饼贩售吗?菜菜子、美美子,还没有出发?”   穿着袈裟、披散长发的青年笑呵呵地从远处走来,风掠过树枝,在他身上投出动摇的光影。   “夏油大人!”   “是因为一条私信。”   “有谁不长眼睛又来……哦,是求助呀。”夏油杰眯着一双狐狸眼看屏幕,思量了一番怎么回答养女。“就算是猴子,也有普通猴子和败类猴子之分呢。”   夏油杰扪心自问,高专时期的他是能做得出这种败类事情的人,但现在他不是收养了两个女儿嘛,自然更能和受害的女孩一方共情。   “打死好了。她不是学过你们的教学视频嘛,再给她拍几个,”夏油杰一敲手掌,“正好你们的体术也该练练了。”   “夏油大人传授的技艺怎么能轻易让猴子学走。”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   “你们就挑点猴子能消化的招数,太高明的她也学不会。像上次那个视频就不错哦。深入浅出、鞭辟入里。”   “真的吗!”   “夏油大人也会看,太好了!”   双胞胎得到夸奖,乐得把分享技巧的不情愿抛到了九霄云外,喜滋滋地去活动筋骨。   第二天,不抱希望的粉川清和一觉醒来,就看到了双胞胎的回复,捧着手机蹦上了床。熏肉奶酪煎饼不明所以,但也被她的兴奋感染,围着粉川清和转圈圈。   “好狗狗,好狗狗。”清和搂着它深吸了一口,在毛绒绒中发出满足的喟叹。时间还早,她先点开了驯猴客私发来的视频。视频不长,只有十几秒,两个带着面具的少女在武道馆交手。根据她们的美甲,清和可以判断出是双胞胎姐妹本人。   居然为了她连夜拍摄新视频。虽然其中的招数对已经在高专修习的她来说,已经过于简单了。但清和相当感谢这份心。她立刻回复,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没想到驯猴客秒回了。   “有用吗。他们被打成什么样子了,发张照片。”   过了两秒,又发来一条。   “打完没力气,手抖的话,拍个视频也可以。”   清和:“……”   这么直接的吗?   出门随便打两个社会渣滓给她们看吗?   但她求助时已经限定环境是校园,社会渣滓很难有校园的气质,会被看出是造假的吧。   双胞胎会认为她在网上随便找了图片应付,说不定还会质疑求助的真假。   清和并不想被好心帮忙的可爱双胞胎当做敷衍了事、满口谎话的人。她站起来,在晨光中转圈打字——“有一些问题。”   清和把高专的背景修修改改、描描补补,换成了剑道部。   “那是我们剑道部的老师。他挺厉害的,那些男生也是,这些招数对学生也许有用,对老师可能不太行。”   树影斑驳。   双胞胎在那一头皱起了脸。   “剑道部?那你看牢你的制服,有些猴子好那一口,谁知道有没有对你的剑道服做什么。”   清和收到信息,也皱起了脸。一半是因为心虚,因为她的言辞,导致五条悟他们听起来格外变|态,一半是因为“猴子”。   猴子?   不过,把那种男人比作猴子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咒术师和诅咒师的跨服聊天就这样顺滑地继续了下去。   清和这段时间刻苦钻研过体术。模拟了一下如何接招,以此回复了双胞胎。   “啊,明明是为了问明白普通学校中是如何反击的,结果变成了武术交流。”她点了点熏肉奶酪煎饼湿漉漉的小鼻子,“结果也不错,就当多了两个朋友了。”   清和并不知道账号那头是两个朋友和一个大朋友。   “还是早上那个人吗?”   “对,这招也被她破解了。”   夏油杰一手替养女举一个可丽饼,低着头直接看手机,美美子立刻叼住自己的食物,替他将头发挽起。   “不用那么麻烦。”夏油杰说,“就让它散着好了。”   菜菜子:“笨蛋,你手上有奶油!把夏油大人的头发弄脏了!”   夏油杰:“……”   夏油杰直起身,把可丽饼分别递给两个双胞胎,“唉,这就没办法了,接下来就是绝密招数了,再教下去猴子也未必看得懂学得会,不如就教她告状吧。已经有打架的勇气了,就直接捅给能管事的人。啧,如果有人能管住那个猴子,他们也不会乱来,干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双胞胎对夏油杰满怀信心,直接把手机塞给了两手空空的他。   夏油杰:“……”   高专宿舍内。   为了演习招数,已经活动过一番的清和推了下小狗不断凑近的脑袋。   “别闹哦。等我收拾了坏人回来给你加餐。”   能管得住五条悟的人吗?   夜蛾正道算是半个吧。   大约双胞胎也被她磨得没了脾气,后续的语气明显平和了很多。但看问题也更加直接犀利了。的确是因为没人能彻底压得住五条悟,他才如此胡作非为,单单只是告状的话,恐怕起到的用处很小。   清和到达时,约好的真希也已经靠着墙等她了   “让我们一起进去吧。”   “真的可行吗。校长会答应的可能性很小吧。”   真希不擅长撒谎和演戏,此时语气极其棒读。但是没关系,平时真希泼人冷水时差不多也是这种声调。而且大段的台词不需要她来说。真希只要维持住自己平时的状态就可以了。   清和扶住真希的肩膀,眼神亮晶晶:“一定可以的。”   校长隔着门也可以将外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因此告状这件事,在门外就已经开始了。   台词已经写好,帷幕已经拉开。   清和酝酿了下感情。   “我眼中的夜蛾校长啊,是一位非常正直的好人。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因为我的出身,从面试开始,我就觉得在校长面前抬不起头,不敢接近校长,也不敢说真话,最后的时刻,当我说出那些卑劣的话语时,我都以为要被厌恶要被放弃了,没想到,校长接纳了我。所以啊,真希姐,一定没问题的。”   室内的夜蛾正道,感觉抬不起头的是自己——被心有鬼胎的学生一顶顶高帽压的。   生命不可承受之轻莫过于此了吧。   校服的损坏率很高。   所以狗卷棘他们很快也需要换校服了。   第一批到达的是百褶裙。   “发错了吧?”   “是你们的码数哦。”清和和真希笑眯眯。   真希挽了个刀花,“不是很喜欢穿吗。穿个够吧。”   狗卷棘:不,他还要出去祓除咒灵,并不想穿百褶裙在高专外晃荡。   男生们满怀希望地等待第二批。   第二批是A字裙。   “……”   第三批包臀裙。   “……”   越来越过分了。   清和已经完全笑歪在真希的肩膀上了。   偏偏他们还不能打她们。   在路过的夜蛾面前,熊猫发出了“校长你就不管管吗!”的声音。   “鲑鱼子!”   夜蛾校长假装没听见,背着手,溜溜达达地走了。   【你们到底是怎么说服校长的?】   清和的发丝笑乱了,乍抬起头的时候,有几缕贴在面颊边,真希顺手替她挑开了。   读心的少女把下巴搭在同伴肩上。   “不需要说服啊。夜蛾校长通情达理,一听到我的要求就答应了。”   又是一顶高帽。夜蛾正道正了正并不存在的、摇摇欲坠的帽子,从操场离开。   但他的脑海中,无法自拔地回想着清和当天所说的话。   “如果校长认为校服改作裙子太胡闹,也没有关系。”   “我将在某个或多个时刻,盗取他们的下服,挂在网站售卖,确保咒术界每个人都能看到。毕竟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同学和老师如此向往裙子,却因为节俭和世俗的眼光无法释放自我,我作为能够随意穿裙子的优胜者,怎能不釜底抽薪,帮助他们实现心底的愿望,这实在辜负上天赐予我的读心术式。”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只要我想,他们防不住我,校长也很难管到。这和同学们以及五条老师偷穿裙子、校长未能及时监管是同一个道理。因此我完全理解并十分支持校长默许放任、让我们自行解决问题的对策。今后也请继续下去。”   =====   作者有话要说:   =====   语气变了,因为是教主回的。   PEACE&LOVE 第22章 一对御守   偷穿校服裙的人里,只有五条悟躲过一劫。   因为他总是开着“无限”,血污永远溅不到他的衣服上,他不必像狗卷棘和熊猫一般,经常更换。   “这不公平!”   “鲑鱼子。”   因为最近练习术式,被五条老师要求持续开读心,加上同学们对她的戒心大大降低,清和已经能够随时接收到同学的表层想法了。   她直接在四人汇合的时候说:“要整他吗?”   狗卷棘不知是被坑出过什么阴影,听到这句话后下意识左右张望了下。   “没事的,他绝对不在,否则我听得到,你知道,我对他的心音反应很大的。”清和摆了摆手,“到树荫下去说吧。”   一帮人放飞自我,讨论的结果是替换五条老师的唇膏内芯。   “就像愚人节把饼干夹心换成牙膏那种吧。”树荫下,熊猫顶着一根手指抬起头。   “唇膏的话——”清和刚想说她可以提供牙膏固形的方案,顺便调一下颜色,让它接近于五条悟平时用的唇膏,真希就一脸天然地说,“固体胶比较像吧。”   操场的风为之一静,树影都忘记了摇动。所有人都望向真希。   “哈?”她后撤了一步,“干嘛这样看我?这主意太差劲了吗?”   不,正相反,天才无比。几双手高高举起,一致通过了真希的绝佳建议。   “那么接下来就投票盗取唇膏的任务——”   两只爪子三只手,都指向了弃权的、未入学的少年。清和盘腿坐着,捏着怀里小狗的肉垫,也指向了伏黑惠。   伏黑惠:“我???”   “抱歉啦,伏黑同学,前辈们都要出去执行任务,只有你目前是空闲状态。”清和双手合十,“我们不会忘记你的,绝对会让你看到现场的!”   “……我不保证一定会到手。”他轻轻撇下嘴。   虽然面上很不情愿,但心音都是跃跃欲试的鼓点了。如果说夜蛾正道是最克制心音的人的话,那伏黑惠就是心音最克制的那种,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在术式面前都成了纸老虎。   清和偶然间听到他骂五条悟“脑子里装菠萝”后,更是对他怜爱大起。   这种骂人的句式也太可爱了。像呲牙的幼猫。那时候她没忍住,捂住嘴,噗地笑出声,伏黑惠就皱着眉从手机移开脸。“笑什么。”   脸上又凶又不耐烦。心音却无奈到显出几分可怜了——【啊,本来还以为是个靠谱前辈呢。】   “不靠谱真是对不起。”清和笑着说,“但是前辈可以教你怎么骂人呀。”   “不需要。”   打那以后,伏黑惠就绕着清和走。但这一次,还是被她抓个正着,坑成了反抗无德教师五条悟的同伙。   五条悟对学生们背着他商量了什么一无所知,还在任务地点的神社等待,靠着鸟居的他,一身修身校服叫熊猫和狗卷棘眼红不已,“啊,来了。怎么没有穿裙子啊。”   “……”   五条悟单凭一句话就拉到了所有在场高专生的仇恨。   这一点清和自叹不如。   “这次是神社求来的恋爱御守出了问题。”   “难道说是最近的失恋自杀事件?”见到几人将目光投来,清和解释道,“论坛里最近火爆的问题,迅速相恋的两人,迅速分开了,失恋的一方从楼上跳下,怀里带着,对,就是这个。”   五条悟勾住了一个浅粉色的恋爱御守不断晃悠,“哦,好奇怪哦,自古以来代表恋心的好像都是粉红色,真没意思。”   也不全是粉色。   至少自己听过的,就是蜂蜜一般金黄色的质感。   “不过,怀里带着的不可能是这个呢。我手里的已经写上了名字。”御守在五条悟手指下慢悠悠地转过来。站得比较近的真希已经叫出了声,“这是——”   香囊状的御守转到了清和面前,她瞳孔骤缩,下意识握紧电|击|枪。   金线上歪歪斜斜地绣着她的名字。   “还有中村次郎,这是谁?”   清和捂住嘴,感到胃里一阵翻涌。能让怕麻烦的五条老师专门等在门前,替人介绍的果然不是什么好事。她的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来。“是中村的次子,我姐夫的弟弟。”   她仿佛又听见了蜂蜜一般黏稠甜腻的心音。   以及蚁群啜饮蜂蜜的声音。   “但是他在几年以前,就已经失踪了。很可能已经死了。”   原因不明。   因为人在粉川家所处的长崎失踪,中村家一度闹上了门。即使是被关在家里的粉川清和,也从往来仆从严肃的面色和心音中知道了一二。那件事使得清里与丈夫本就摇摇欲坠的夫妻关系完全破裂。   五条悟夸张地倒吸一口气,“这完全是恐怖故事的展开了。”   “鲣鱼干。”狗卷棘一把夺过在清和面前不断摇晃的御守。   少女对咒言师摇摇头,“我没事的。我只是……有点犯恶心。”   恶心一直持续到了进入神社。   相比身体内部的嗡鸣,外界就太安静了。没有虫鸣,没有鸟啼,甚至连风声都仿佛被消去。越是往里走,就越是像进入了什么异时空的探险。树木高大挺拔,连成一片遮蔽天空,树叶浓密肥厚,泛着蜡质的油亮深绿,台阶上厚厚一层落叶吞没了几人的脚步。   “那是什么?”   熊猫指着前方,丛林间吊着几个茧一般的东西,走近看才发现是蜂巢,但苍白得过了分,还泛着一层浅浅的淡金色。   更诡异的是连蜂子都没有一只。   “真希姐,”清和捂着口鼻倒退几步,离开可能被溅到的位置。“你可以劈开蜂巢吗?我怀疑神社本身就是咒灵的领域,而蜂巢内部——”   多孔柔软的蜂巢被一刀劈作两半,那没有牵系的半面如同不舍的恋人,在淡金色的粘液中慢慢滑下,露出了里面的恋爱御守。狗卷棘折了枝树枝翻了个面。   御守没有姓名,还是尚未使用过的。   “被找上门了还在产出这种东西。”清和说,“刚才起就一直犯恶心了,本来以为是回忆和御守的缘故,但现在看来,果然因为是你在啊,中村次郎。”   那路径的尽头,仿似永远也到达不了一般遥远的白色神社微微动摇起来,逐渐剥落。曾为人类、现为咒灵的中村次郎褪去伪装,现出了真面目。   曾经清秀修长的少年,现在已经变得扭曲肿胀,下半个身体成了蜂尾,不断抬起落下,连着黏稠的蜂蜜般的粘液。   “清和小姐。”他向粉川清和张开怀抱。全身上下,唯有一张面孔还留住了生前的风姿。   狗卷棘和禅院真希两人同时向清和挪步,挡在她身前。熊猫则移到清和后方。   姓名是最短的咒。   而名字被记录在诡异御守上的粉川清和,当然是一帮咒术师中的高危人士,需要同伴时刻看护。   被围在中心的读心者毫无负担地同死者叙起了旧。   “还有意识的话,不给自己家托个梦吗。”   别让他们迁怒纠缠清里了啊。   “清和……”两道泪水从咒灵的面孔上流下,数不清的蜂巢也跟着从孔洞中沁出液体。   “喂,”真希小声道,“你少说两句,别刺激他,能开领域,已经是特级级别了,需要五条老师支援了。”   “鲑鱼子。”狗卷棘咳了声,对清和点点头,示意她换一个。正因为对方是特级,更需要清和说话拖延。   只有她一个人的话,或许清和会肆无忌惮地发泄怒火,但现在同伴就在身边,她不得不为之收敛。   “喂,那换什么话题不刺激啊。”她点了点二人的肩膀。   真希一格格转过脑袋,“别问我啊,你不是最擅长谈话了吗。”   少女与同伴亲密互动,视他为无物的态度刺激了中村次郎,他的面孔剧烈地波动起来,“清和小姐……我等待着,等待着,等了你好久,好久……”   没法了,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接了。清和大声回答,“你在哪里等我?不要着急,时间有的是,我们慢慢说,你什么时候等的?”   同时她脑子里也飞速地开转,等什么了,她印象里从来没有和中村次郎有过约定。   “我等到月亮沉下去,海水浮起来,等到世界旋转了,等到呼吸变冷了。你还没有来。”   “等等等等,不是这种抽象的时候,是哪年哪月哪日。我记得,我们从来联络吧,更没有私下会面。”   今天看见恋爱御守上的名字,她除了恶心外就是愤怒和莫名其妙。   “有的,有的,这是贴身侍女给我的回信。我看过了,是你的字迹哦,是你的字迹。”   中村次郎抽出一叠叠信纸。清和不用看,就知道是她学习和歌的废稿。   “只有最后一次约会,你来不及用笔写,让千草礼转述给我,尾生抱柱的传说。”中村次郎甜蜜地抱住信笺,不断地用脸颊去蹭它,仿佛因为过于喜悦,无法维持住幻象,他的眼睛几度转换为了复眼。   “我知道,清和在考验我。”   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即使成了孤身的咒灵,他的心音也做人时一样。   如同蚁群啜饮蜂蜜,既甜蜜,又充满了细小的、群集的、急不可耐的咂摸汲蜜声。   不断变质、不断污染。让密密麻麻的黑吞噬本该纯粹的蜜浆。   清和预感自己不该再说话了,她怕自己一张嘴就会呕吐出来,激怒咒灵。   让男生交涉,中村次郎会生气的吧,狂性大发,伤害到同伴就不好了,她点点真希。   真希自知话术不行,捅了狗卷棘一手肘。   狗卷棘:想什么呢!他可是咒言师,清和的前未婚夫 ,他现在承受的压力最大好吗?!   他咳了几声,把球踢给了咒骸。   【叫熊猫说,他不是男生,不怕的。而且他是恋爱专家。】   承受了太多的咒骸眨了眨豆豆眼,对上咒灵的复眼,“哦,但是你并没有和女方直接说过话啊。”   一句话,中村次郎炸了。   =====   作者有话要说:   =====   校服裙后续   【驯猴客】:所以说老师有没有得到制裁,他的制服呢   清和心想,总不能说他有无限吧。于是——   【Moon0118】:他根本不换衣服的   清和:就……也不算错,对吧,随便她们怎么脑补吧。   【固体胶生产商】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在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飞鹤 3瓶 第23章 一次谋杀   “你又懂得什么?!”中村次郎垂落在身体两侧的透明蜂翅刷的张开。   丛林中无数蜂巢应声而起,即使在此刻,蜂巢所在的树丛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有蜂巢们共振发出的闷响。蜂巢本身化为蜂子,挺起尾端的尖刺,向咒术师们袭去。   领域所有者的攻击是必中的。   蜂巢的杀伤力虽然不强,但胜在数量众多,斩之不绝。咒术师们纷纷出手阻挡。   淡金色的蜂巢堆积成云,每当斩断时,还会溅出黏稠的液体和未成形的恋爱御守。不一会,几人身上就沾满粘液,十分狼狈。   清和一身干干净净,十分突兀。   当液体要溅到她身上的时候,甚至有蜂巢飞去替她挡下。   这算什么?特别优待吗?   她讨厌这种居高临下的优容。   她更讨厌自己。   清和痛恨起自己毫无用处的术式。她甚至帮不到什么忙。   因为她的缘故,还连累了狗卷棘,不能开口吐露言灵,以免引起中村次郎的注意。虽然他体术很强,但在缺少趁手武器的情况下击杀蜂巢也颇为吃力。   “你到底想做什么?”   “来我身边吧,清和,我想要完美无缺的你。我可以不计较你的同伴说错话,让他们离开。”   遮天蔽日的淡金云层下,人面蜂身的咒灵向清和伸出手,邀请她永远栖身于自己的巢穴。   蜜浆流淌的声音变得急促了,蚁群的规模也随之扩大,啜饮的声音如影随形,让清和始终无法忽略。   她的读心,是声光色一体,视听味合一的。她能读取的不光是当下的想法,更是反应性格的、心灵的色泽气味,说是灵魂也不为过。   普通人的内心混沌多彩,因此远望时是朦胧的色团,只有咒灵和咒术师有清晰的主色调。中村次郎虽然是咒术师,但或许是年纪尚幼、清和那时的读心也不成熟的关系,整体更偏向普通人,只有在朝向清和、显现恋心时才变得清晰些许,但也很快生出杂质。   咒灵是比人更为纯粹、更为偏执的存在。   当中村次郎成为咒灵后,按理说,人类所顾虑的一切都不再成为问题,长辈的压力、同龄人的攀比、道德心的谴责都该消失无踪,但事实是,它恋心中的杂质依然挥之不去。   蚁群究竟是什么。   也许击败特级咒灵中村次郎,需要弄清这个答案。   清和侧身从狗卷棘和真希联手构筑的堡垒中走出。   “不要走!”   狗卷棘想,咒灵的话不能相信,此时此刻,他分明在欺骗清和。   他不愿见少女走进怪物的巢穴。   哪怕为这一句话暴露,也无所谓了。   清和前进的动作定格。蜂巢的攻击也随之停下。   复眼转向发出言灵的咒言师。   “想装作看不见都不行啊。咒言师。清和的前未婚夫。叫什么名字呢,狗卷棘,对吧。”   一个蜂巢落在中村次郎手中,吐出恋爱御守。   “没关系,我会走向清和的。就像那时候,清和只能待在粉川家至深处,我会一步步走向清和的。”   短暂的停顿过后,是越发密集的攻击。即便三人分散作战,狗卷棘身份暴露,索性放开言灵燃烧蜂巢,所起的作用也十分有限。   相对咒术师的手忙脚乱,中村次郎则好整以暇,在粘液未干的恋爱御守上绣起姓名。   “可是你走向的并不是我啊。”站在原地不动的清和突然开口。“想给你留点体面的。结果当了咒灵就不要脸了吗?”   “不会被你干扰动作的,清和,我就剩最后一个字了哦。把他配给谁好呢。”   金线如同蜜浆般在御守上流动。   这根本就在催促她扔下爆炸性新闻。   “杀了你的是千草礼。”   “哈?”真希长刀一扫,驱散一片蜂巢,在双方停手的寂静中反问一句,“千草礼是谁?怎么扯到凶杀了。”   “如果说月亮落下,海面升起,还勉强对应尾生抱柱,久等恋人不止,活活淹死自己的传说的话,世界旋转、呼吸变冷也太快了吧,与其说你在等待中溺亡,不如说——”   不能走,但双手能动。   清和做了个往前推的姿势。   “噗通。你被千草礼推到了海中死去了。”   丛林里的蜂巢微微转向,如同眼睛转向清和。   【解开言灵了。你不要激怒他。】   狗卷棘很大声地想。   “很抱歉,但我一定要说。你走向的不是我,是千草礼营造的假象,你最后收到书信,不是源于我的考验,而是千草礼的死亡陷阱。所以你最后,也并不是像抱柱的尾生,苦守承诺而死去,而是被人谋杀。”清和摊开手,“能把这些书信给我看吗?不能吧。真货是在海中消失了呢,还是从一开始,就没落在你手上。”   千草礼想要除去影响她作为完美的无垢体的因素,比如中村次郎。一次次的试探下,他不仅没有收敛,反而以恋人自居,坚定了千草礼将之除去的决心。   在他行程结束的前夕,千草礼给了他一张信笺,请他独身赴会。在少年信以为真,一人等待的时候,她用某种方式杀死了他。就中村次郎提到的海边来看,最有可能是趁他不备,将他推入海中。   如果是她推断的那样,那么千草礼就不可能让中村次郎拥有她的笔迹,因为那是切实的把柄,存在损伤无垢体声名的可能。   “难道不是你深闺少女的狡猾吗?说着害羞,一个字都不留下。从一开始,你就让你的侍女,抹去了所有的证据。”   那一天,中村次郎被千草礼拦下,说清和无法相信他的心意。   “要我怎么做,才能安抚她的心呢?”   “……正相反,您什么都不需要做。”千草礼展开纸条。   “晴光照宫路,笑语往来频。宫路人虽众,吾心在一人。”   他只得到了极其短暂的一眼,侍女便将它卷起吞掉。   “您什么都不需要做,只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就好了。清和小姐非常纯净,也非常敏感害羞,知道您的心意后,就时常忧虑万一被他人知道该如何是好。”   中村次郎轻易地给出了承诺,绝不将此事告诉他人。   也轻易地交出了信任和性命。   “她就像你的白手套,当你推卸责任的时候,只要把手套脱掉,血迹就不会留在你身上了。你以为,我还会像以前一样愚蠢,听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清和费解地说,“可是我也没和你说过几句话吧?除了些书法作业,你到底哪来的自信,笃定我们在秘密恋爱?”   到最后,咒灵说,“因为你笑了啊。”   “哈???”   不只是真希,这回连狗卷棘都忍不了了。   身处话题中心的清和更是如此。   仅仅以为微笑便确认恋爱吗?   “别说真希姐了,就算是狗卷棘,熊猫,我脱离家族,遇见他们的每一天就没有不笑的时候,我连五条悟都微笑以对!你凭什么说我对你笑就是恋爱的证据,太自信了吧!”   中村次郎的脸色变得阴沉,“事到如今,你还想否认吗?”   信纸被它揉碎了,落在地上的粘液中,清和望了一眼,只是和她练习用的纸纸质相近而已,信上空无一字。   所以一开始对信笺的珍视就是做戏。   特级咒灵中村次郎根本不是找她求爱。   而是杀她复仇的。   “想让别人承认莫须有的罪名以前,不如正视自己的内心如何?”   清和已经忍不了中村次郎这幅为情痴狂的模样了,更别提他还借此想要诱骗她,制裁她。   如果那么喜欢她的话,为什么她当初听到的心音,净是些【当她嫁给咒言师后,要如何与她见面,让她生下孩子呢】   信息量贫瘠得可怜,比千草礼的还要乏味,当时清和还支撑不住全天开着心音,没听几次,便关上了术式,哪知道他在心中认定她是恋人。   “你一开始,图的就是无垢体吧。”   一开始,中村家就打上了无垢体的主意,让清里为他们继承了术式的幼子与清和牵线搭桥、互通有无。   当她背负着千草礼的心音,以思念姐姐的名义唤来清里的时候,清里也受中村家胁迫,将中村次郎介绍给清和。但清里什么都没有说。   要不要将人介绍给她,这种念头,在清里心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她只是下棋,没有多余的闲谈,面色也绷得紧紧的,像依然不待见妹妹。   清和在清里不变的态度中找到安心,得到久违的宁静,尽力地延长每一盘棋局。   直到清里不得不离开她的时刻,清和才从对方的心音中听见一丝软弱的低泣。   【我不要成为欺凌同类的螃蟹啊。】   清里这边走不通,中村家大约是瞄上了贴身侍女的门路,却没想到反而将继承人的性命葬送。   “又为什么要打着恋爱的幌子呢。不知道那是最让人作呕的东西吗?”   恋心从来伴随最污浊的杂质,到头来,它自己也失去本该有的清透质感。   都说粉川家主十分深情,在妻子死后没有再娶。可他也与别人生下了自己,将病重的妻子活活气死。   清里的婚姻从前也为人所称许,但中村自她生了患有孤独症、没有术式的葵后便态度大变。   至于她自己,眼前便站着个因恋心而死、甚至可能因恋心而诞生的特级咒灵。   恋心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样死去的话,也只能叫犯罪未遂吧,谁听了不说一声活该呢。还好意思把自己的恋心比作蜂蜜,你也知道蜂蜜永远不会变质的吧,”清和环顾了一圈周围的蜂巢,“但你的真心,一开始就腐败发臭了。”   “你在说什么——”中村次郎已经丢下御守,向清和欺近。   蚁群啃噬不休,不断扩张,终于将蜜浆彻底覆盖。   “所谓的想要完美无缺的我,也只是,想要杀掉完美无缺的我——”   她看清了蚁群的领导者在何方。   她的眼中,搏动的心脏之中,虫群的领导者仿若一条极其纤细的引线。   咒灵是负面情绪的集合,假如负面情绪陷入紊乱,将会如何呢?   清和伸出手,触及中村次郎的胸膛。   “炸毁吧!”狗卷棘嘶声喝道。   与此同时,清和穿透中村次郎的“心音”,拉动了引线。   =====   作者有话要说:   =====   一对鸳鸯纵火犯(不是)   “晴光照宫路,笑语往来频。宫路人虽众,吾心在一人。”   和歌引用自《万叶集》的《柿大夫集》   【术式新用途开发资金提供者】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网友 1个; 第24章 一把剑   如同被抽走底层的一块,整座堆起的积木摇摇欲坠。   清和的术式无视了咒灵的防御,直击灵魂,它的身形微妙地溃散了一瞬,如同水面倒影,波动不已。   蜂巢之群的攻击也随之暂停,孔洞模糊,黏作一团,变回最原始的咒力。   那一瞬间,它不是特级咒灵,不是中村次郎,只是庞大的负面情绪的集合,即将转化为咒灵,然而又未有任何自我意识,如同没有生物存在的沼泽。   只要咒术师付出足量的咒力,不论是什么术式,都能将之彻底驱散。   相应的,名为中村次郎的特级咒灵也将因此消散。   恰在此时,狗卷棘在远处扒开衣领。   声线清越,穿透丛林。“炸毁吧。”   禅院真希紧随其后,挥舞咒具,劈散污秽。   熊猫一拳打下,让整座森林都微微动摇。   中村次郎再也没有凝聚成形的机会。   “死透了。”清和终于得到清净,她对同伴说,“走吧。”   蜂巢和御守啪地落地,随他而去,在风中化为灰烬。   茂盛如雨林的场景也随之变幻,晦暗的浓绿色褪去,虫与鸟的鸣叫声袭来。几人所处之地完全变成了普通的荒废神社。   狗卷棘摆了摆手,指了指她。   “笨蛋,你耳朵流血了。带药了吗。”真希把咒具往身上一挎。   这回比上次严重得多。清和的耳朵嗡嗡的,听到的声音也比平时弱些,和他们走到鸟居的时候,才刚刚把双耳流出的血擦完。   几人满身粘液,狼狈不堪,看见优哉游哉的五条悟,气不打一处来。   辅助监督看不出是个特级咒灵也就算了,拥有六眼的五条悟怎么看不出来。   “哟,成功回来了啊。”五条悟远远招手。“别的话先不说,给你们介绍一下——”   熊猫:“咒灵?”   看着树荫下的人,几个人心中不约而同发出了同一个疑问。   面陌生人打扮古怪,背木箱子,扎立矢结,化着浓妆,生着尖耳,面容俊美中透着妖气,怎么看都不是人类。   “这么说就太失礼了哦,这位是卖药郎。也是祓除咒灵的同行。”五条悟转回来,“喏,那个耳朵流血的就是我和你说的女孩子,很适合对吧。让你过来看战斗真是太好了。”   她?被点名的清和又擦了擦两颊的血,一头雾水地走上前。   “不不不,你不用来,不过你要来也可以,感谢一下慷慨提供退魔剑锻造方法的卖药郎。”五条悟快乐地搓搓手,“说不定你们还能交流一下战斗方式呢。”   清和刚刚透支,不能再开术式。卖药郎是她第一个从未听过心音,却要与之接触的人。走近看,他不仅穿得花里胡哨,十指的指甲也涂上了色彩。紫嘴唇,尖牙齿,一看就不好惹。   退魔剑?听起来是锻造给她的。   清和看对方冷淡的表情就不抱希望,只希望不好惹的卖药郎在先前的交谈中,没有被五条悟气出一肚子火。   “您好,我是粉川清和。”   对方意外的心平气和。   “你好,叫我卖药的就好了。你就是那个读心的孩子?”   这种称呼怎么叫得出口。   清和点了点头,“是的,卖药的先生。”   他为“先生”二字笑了一下。“我旁观了你的战斗,读心术式确实适合。但要与剑配合祓除咒灵,‘形’‘真’‘理’三者缺一不可。形为咒灵之形,真为其源头,这两项你都可以通过辅助监督的调查取得,不过自己勘测一番效果最好。至于最后一项,理,乃是心的面貌。你该知道为什么适合了吧。”   “懂了,非常感谢!”   退魔剑,一听就好酷!   清和弯腰鞠躬。夕光拖长了他的影子,即使清和弯着腰,也能看见卖药郎的尖耳动了一动。   “但是啊,清和,新咒具可是很贵的。”五条悟拍了拍清和的肩膀,“只是暂时借给你用哦,归属仍然在高专名下。”   清和恢复了第一天见到五条悟老师的态度。   “我会努力赚钱的!”   “好的,我这里就有一桩新任务,收拾收拾明天陪我一起去开会吧,关于特级咒灵中村次郎的裁决。”   诶?   等等,她是不是上套了?   清和一会想着她有定制的咒具了,一会想着她恐怕被五条悟骗去打白工了,回去的路上恍恍惚惚,直到看见门口的两只式神才回过神来。   伏黑惠说过如果没有换完唇膏,他就会放出两只玉犬,示意几个前辈拖住五条悟。   清和与几人对视一眼,原定计划是由最擅长话术的她去拖延时间。但刚刚被发派了任务的清和根本不想去。   狗卷棘给她比了个大拇指。咒言师没法说话。   真希给她比了个大拇指。禅院不擅长撒谎。   熊猫……熊猫给她击了个掌。咒骸就更过分了,它一到自己不想理会的环节,就会借口自己是熊猫,听不懂人类的话溜掉。   算来算去,还是只能让清和缠住五条悟。   “老师,可以再说说会议的状况吗?我有点紧张,毕竟只有我一个高专生在。”   “不哦,京都高专和你同届的加茂也在,毕竟要顺便商讨你们的婚约嘛。”   粉川清和:???   所有往校内走的高专生都不挪步了,包括本该清洗车内黏液的辅助监督伊地知先生也停住不动了,两只汪呜汪呜叫,预备一只咬住五条悟一边衣角的玉犬老早不叫唤了,两对耳朵伸得老长。   “婚什么???老师你再说一遍,婚什么???”   清和目瞪口呆,她只知道五条悟不靠谱,却万万料不到他不靠谱到了这种地步。这种事情居然不提前告诉她,要不是为了把唇膏换成固体胶,她多问了一遍,岂不是要无知地上场了。   “我没有说过吗?”   “您当然没有!”   把久违了的敬语都气出来了。   五条悟看热闹不嫌事大,指住一旁插兜停步的咒言师,“就是你和那个偷听的少年之前缔结的东西。”   偷听的少年加快脚步,匆匆走进高专消失不见了。   偷听的伊地知自知下一个被捉弄的对象怕不就是自己,一踩油门飞走了。   偷听的熊猫和真希,也鬼鬼祟祟地溜进了高专。   “我敢用六眼打赌,他们一定躲在墙后面听。”   “老师,您到底还有多少事情藏着没有说,请一次性告诉我吧,我不想再受这个打击了。”   “唔,要听吗,真的能承受住吗?”五条悟的语气不带一丝停顿,没给清和拒绝的机会,“凶手千草礼已经逃走,但她的所作所为已经被特级咒灵揭发。他在中村家同时还指控了你,随后在‘围攻’中‘逃脱’,流亡到东京。会议是对千草礼、中村次郎与你的审判。中村想要你嫁给死去的次郎,加茂有意为少主获得无垢体,恐怕你这回非选一个不可了。”   “就这些?”   “就这些。”   “也就是当寡妇和当寡妇之间选一个了,对吧。”   “当寡妇?这主意我喜欢。”   墙后,蜷着偷听的熊猫艰难用熊掌地给狗卷棘比起一个大拇指。   狗卷棘:“……”   清和虽然面上讲得潇洒利落,一副加茂敢来,她就敢当谋杀亲夫的模样,但晚上她又睡不着觉了。她在被窝里小声嗅着手指尖。即使冲过一遍澡,那种甜腻的气味仍然挥之不去。   熏肉奶酪煎饼过来咬她的被角,眼睛圆溜溜的,在月光里透亮。   “你也睡不着,是不是?”   清和摸了摸它的脑袋。   睡不着的话,就看月亮吧。   狗卷棘开窗户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场景——   庭院之中,有什么似乎动了动。   他定睛一瞧,树冠中有一团黑影。   树冠摇摇摆摆,清和带着小狗,从中冒了出来。小狗的脑袋贴着她的下巴,见到熟人,张嘴就要叫唤,被清和堵住了嘴。“嘘——大家还在睡觉呢。”   然后清和和狗卷棘对上目光。   少年得到家入硝子的治疗,身体已经完全复原。她却还是很难忘记他声音嘶哑、喉咙出血的场景。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开始蓄起了头发,原本刺猬似的炸毛耷拉下来,看上去脾气更好,更容易欺负了。   清和不知道想到什么,从树上跳下来,把小狗放下,朝楼上的狗卷棘张开双臂。   她用一双笑眼,无声地对狗卷棘说——“来呀。”   小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草丛上围着她团团转。   易地而处,狗卷棘才知道当初的清和一样,朝人跳下去有多不容易。   尤其她身形纤细,脚边还有一只小狗崽。狗卷棘真怕砸坏了清和。   【干什么?】   他假装听不懂她的暗示。   清和却不肯善罢甘休,轻轻拍了两下手掌,指了指月亮和树冠,想了会又指向远处无人的教学楼的天台,再度对他张开怀抱,笑容毫无阴霾,仿佛不曾从自五条悟口中听到中村和加茂对无垢体的垂涎。   【简直就像扑满一样。】   清和:?   她歪了歪头。   简直就像扑满一样。   哪怕吃的苦头像硬币一般一枚枚放了进去,整个扑满一点点变沉,外面的小金猪却还在微笑。   谁都想要这个装满了硬币的漂亮扑满。   狗卷棘却想要她不要再笑了。   或者发自内心地笑出来。   也许清和接不住他,被他砸翻在草丛上,也不错吧。   那时她的笑面就会消失了,也许有那么一秒两秒,她会露出惊慌失措的、属于清和的可爱神情。   为此动用言灵也不是不行……   想着少女长发披散,仰倒在草地,神态慌乱的场景,狗卷棘心中微妙悸动,翻过栏杆跳了下去。   清和的笑容在他面前不断放大。少年闭上眼睛,咬住嘴唇,最终没有说话,没有捣乱,让她顺遂地接住了自己。   =====   作者有话要说:   =====   这波啊,这波是反向抱妹杀。   跳下去的时候想什么呢,狗卷少年(指指点点   【退魔剑赞助商】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梓篪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梓篪子 3瓶; 第25章 二度婚约   易地而处,清和才发现狗卷棘当初有多不容易。   那百来斤的人哐地一下砸下来,没几分力气与技巧还真不能好好接住。尤其是狗卷棘为了莫名其妙的自尊心,还没有伸手抱住她的脖颈。   “狗卷同学可真结实啊。”   粉川清和坏心眼地调侃。   “什么动静?”   熊猫探出头来,望了一圈,和粉川清和以及她怀里的狗卷棘对上目光。   “不打扰你们了!”   熊猫慌乱地缩了回去,嗓门震得真希也冒了头。   没带眼睛、散着长发的真希臭着脸出来,目睹了咒言师挂在少女怀里的娇羞模样。   “……”   真希又一言不发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等她的身影消失,清和才从社死中回过神来,两手下意识一抛,咒言师咕噜噜落地,在草地上滚了一圈。   狗卷棘幽幽地盯着她,然后甩甩头上的碎草屑,跟小狗抖落水珠没什么两样。   “鲣鱼干。”   【我当初可没有把你扔下去啊。】   这个嘛,清和刮了刮脸颊,略有心虚,谁让熊猫大呼小叫,招出了真希姐,吓了她一跳呢。她朝狗卷棘伸手,拉他起来,“对不起嘛。”   为了转移话题,她问,“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伴手礼?”   少年目光清亮,仿佛看透她的意图,却什么都没有说破,只是让她关了读心术式,然后让她猜。   直到出发前,清和都没有猜中。   她提着行李箱,把小狗托付给它最熟悉的狗卷棘,“记得换食水呀,如果有空的话,请接一下视频,让我和煎饼聊聊天,我们还没分开过那么久呢。”   熊猫殷切得过了分:“就算狗卷没有时间,也会有时间的,如果真的没空,我也会有时间的!”   清和已经看透熊猫的本质,因此狐疑道:“今天怎么那么好说话?”   “一直都很好说话呀,嘿嘿,嘿嘿。”熊猫把手机屏幕倾斜过来。   【没有白毛巨神像的群聊(5)】   熊猫在里面发了一条讯息,提醒粉川清和记得拍照。   清和:?   她往下一拉,看到讯息的全貌,登时倒吸一口冷气。   五条悟身上带着一支唇膏,宿舍内还备用一支。他们先前叫伏黑惠替换的就是宿舍内的那支。他随身携带的,除非特殊术式,否则怕是谁也没法更换。   高专的学生们全方位无死角地观察过五条悟,他上次涂唇膏的时候,只有小半管了,恐怕没几天就要换新的,因此他们才挑中了昨天作为恶作剧的时机。   然而,没想到的是,他是带上了为他量身定制的固体胶,但人也出差离开高专了。   现在只有清和有福气现场目击五条悟涂固体胶了。   清和: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她一想到五条悟被整现场只有自己一个人就头皮发麻,这意味着没人能分担火力,她将独自承受五条悟的报复。想到这里,清和开了口:“老师,唔——”   狗卷棘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利索至极地把人一卷,推到真希怀里。   真希与她性别相同,更是毫无顾忌,从身后紧紧地勒住清和,“清——和——来好好道个别吧。”   熊猫则温柔地摸了摸为她送行的熏肉奶酪煎饼,露出了恶魔的笑容,豆豆眼看上去无比险恶。   “放心哦,我们会好好照顾煎饼,让它每天和你视频的。”   铲屎官清和向恶势力低头。   “知道了,知道了。”   她从真希的怀抱里挣脱,最后摸了一把狗头。   “煎饼,要活着等到我回来的那一天哦,”说到这里,清和悲从中来,“呜呜呜,我也会努力活着回来看你的。”   五条悟带她去会议的用意,不仅在于让她自己解决婚约一事,更是想让她试试“能不能听听上层那帮老橘子们的心音。”   到了地方后,粉川清和对青年摇了摇头。   他们开会的所在应当施加了防护措施,以防窥探,不巧的是,这一层防护也拦住了清和。虽然没有彻底隔绝心音,但对清和来说,就像肥皂泡沫一般混杂不清,无法辨认出具体想法。   五条悟挥了挥手,让她自己去了,“啊,你可以自己找个地方玩,看,加茂家的在那里。”   “……”   清和全靠咒术高专锻炼下的一颗强大心脏,才经得住五条悟的话题跳跃。有那么一秒,她甚至希望五条悟在开会中途补唇膏,然后被特制强效固体胶黏得张不开嘴。   反正他是绝对做得出这种类似开小差的事的。   加茂宪纪站在原地,对五条悟的调笑语气听而不闻。面容白净、身形挺拔的少年与清和一样,一身高专校服,佩戴漩涡纽扣。当他开口自报家门时,面庞转向清和,垂在脸颊两边的发辫微微一动。   粉川清和等了两秒。   等他睁开眼睛。   加茂宪纪也等了两秒,等她自我介绍。   “……不好意思,我是粉川清和,目前在高专学习,尚未评级。”清和赶紧接上这段空档。   原来眼睛就是一条缝吗?   粉川家主人不怎么样,给她缔结婚约时只考虑利益,而不考虑她的意愿和对方的品格,但阴差阳错下,给她挑出的人居然还都不赖。   虽然加茂宪纪的言谈举止让她一瞬间回到了过去的世界,但清和不讨厌对方。他的心音并不浑浊混沌,也呈现出咒术师历经生死关头打磨出的通透质感。   毕竟是御三家加茂家的少主,对人深有戒备,清和读不出颜色,只感受到对方的心音如低沉的鼓音,发出压抑、稳定而浑厚的闷响。   这个人的心事,有些太深了。   不知道是不是思虑过重的缘故,少年分明与狗卷棘同龄,看上去却沉稳老成得多,说是前辈,清和也会相信。   这么想的同时,她在交谈中不知不觉用了敬称。   “叫我宪纪就好,都是高专的同级生,不必如此疏远。”   他为清和拂起挡路的柳枝,背过身面朝清和轻轻笑了笑,晨光照得少年的头发乌亮。   发质好得叫清和嫉妒。   “宪纪,你是在追求我吗?”   他沉吟了一下:“我认为既然要缔结婚约,长久地过下去,还是培养下感情比较好,按照普世的定义,是的,我在追求你。不用担心,我并没有因为婚约而勉强,我相当敬佩你反抗家族的勇气,也十分认可你对咒术师一职的追求,而且你也……”   少年转过头,拨了拨柳条,耳朵染上薄红,显然是从未说过这种话。   “你长得也十分可爱。”   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个举动太不符合加茂少主的形象了,赶紧把手收回去,然而空中的柳枝还在不停颤动。   “我可以叫你清和吗?”   飘落的柳叶在水面上点出涟漪,顺着水波飘远。   “如果我没有回应宪纪你的追求的话,是不是就不能悠闲地在这里散步?”清和指了指远处几个中村的族人。   她对他们还是有些印象的。   清和不相信,没有加茂家的默许,中村家的人胆敢在附近徘徊。这几人的露面无疑代表着加茂家族对她的施压,不走这条路,就走另一条路,二者择一,没有中间选项。她要再敢叛逆,失去加茂的庇护,等着她的就是中村复仇的怒火。   “对不起。我相信你是无罪的。只是我尚且有许多事情不能作主。”他没有否认清和的话语。眼下的荒谬场景的确因加茂家主授意而发生。   家主这么做,一是因为他要消磨她的锐气,二是因为他对传言将信将疑。   因为特级咒灵的指控,咒术的家族中已经流传开了“断绝许久又出现的无垢体是玩弄人心的魔女”的说法。   比如她在豆蔻之年,便魅惑了中村次郎,让他神魂颠倒,不惜效仿抱柱的尾生,最终溺死海中。   比如她在及笄之年,便魅惑了上门退婚的狗卷棘,让他神魂颠倒,弃咒言师的名誉于不顾,带她私奔到了东京。   加茂宪纪本就觉得传言无一可信,一看到粉川清和,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全是无稽之谈。   少女只差把拒绝写在脸上了,哪来什么勾引魅惑。   “抱歉,就算这样,我也不能同意你的追求。我对这种事情毫无想法。你该知道吧,无垢体的代价。”   “愿闻其详。”   少年少女立在桥边,迎着春风,就着清水波喁喁私语,说的却都是些极其现实、极其煞风景的话题。   “历代无垢体,从来没有长命的,就算跟咒术师相比,也短寿得过分。咒术师多半死于战场,但无垢体,或是病死,或是难产而死,都非常年轻。”清和笑了笑,“无垢体孕育的子代必定能够传承父代术式,不是没有代价的。无垢,说的就是生命力啊。她们用生命力拓印下了那些术式。”   所以在她出走以前,粉川家主从未打过将她嫁入御三家的主意。记载中,嫁给御三家的无垢体寥寥无几,平安生下孩子的屈指可数,绝大多数都一尸两命。   同样是这个原因,粉川家的无垢体都要接受体术训练,为的是尽可能地增强她们的生命力。   鼓音低切,如同叹息。   加茂宪纪投来目光,虽然看不清他的双眼,清和却觉得注视像柳叶一般柔和。   怎么回事,别那么货真价实地为她难过啊。   “……所以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结婚啦。和宪纪你没关系,你是个好人。”清和撑了下栏杆,“不用担心二流世家中村家会给我带来什么麻烦,偶尔五条悟作为老师也要派点用场的。”   虽然老派了些,但是是个好人。   “其实,只要你想,我们的婚约可以奏效。”加茂宪纪轻轻颔首。   让刚踏入咒术界的女性主动袒露弱点,他也不能不坦诚些许。   “等风波过去再取消也不要紧。你也看到我在加茂家的处境了,这样也算互相帮忙了。”   他伸出手掌,“击掌为盟吗?”   =====   作者有话要说:   =====   新的情敌已经出现,狗卷怎能停滞不前!   哦,异地,那没事了   【五条悟与清和车票赞助】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金散 3瓶 第26章 三个千层饼   “我的困境,你已经非常清楚了。但宪纪你的困境,我却一无所知,这可怎么做盟友?说实话,我不认为我们的婚约能帮上你什么,你就不用为了让我好过而说这些了。我不占人便宜。”   听了十几年无垢体如何好运的粉川清和,深知世上没有白掉的馅饼,这桩虚假婚约听起来百利而无一害,她可实在不敢接。   而且就清和所感受的心音而言,宪纪并没有钟情她到此地步。   “我还无心成家,只想专注磨砺术式。有这桩婚约在,我个人会方便很多。”他把双臂收入袖子中。   撒谎。   鼓音的波动还不如他夸她长相可爱的时候,还不如他坦诚自己对中村家无能为力的时候。   粉川清和虽然久在粉川家中,缺少交际,但对御三家也不是一无所知。正常情况下,御三家根本不会着急少主的婚事。他暗示的用婚约挡掉相亲之类无谓交际的情形,至少十年后才会出现。   加茂宪纪究竟有什么隐衷,才会提议缔结婚约?   可他的嘴严得和蚌,不,严得和他的眯缝眼似的,什么都撬不开。   这可不是对待盟友该有的态度。   “非常有道理,但请恕我拒绝。我不清楚宪纪你有没有过婚约,但这是种非常沉重的东西,对女性尤为如此。就算‘随时解除’让它听起来很轻松,但它无时无刻不存在。”   早在粉川家,清和就受够了婚约。   穿漂亮衣裳,听到夸赞——“未婚夫一定喜欢。”   被安排学习厨艺,老师鼓舞——“未婚夫一定会感动的。”   乃至于她偶尔发呆,对着仆从胖乎乎的小孩笑,也逃不开“未婚夫”三个字。   清和因此一度对狗卷棘的名字相当抵触。   这一切都是因为狗卷棘,这一切都是因为婚约。等她大了些后,清和才明白,根源不在于此。根源甚至不在于粉川。   但她不想说从前的琐碎小事。   身旁的毕竟是只见了一面的,御三家的陌生人。   “别的不说,光是调侃我就忍不了。我不喜欢把我的名字和别人摆在一起。你多听听中村的人的话吧,我性格可糟了,真的。出发前,五条老师还问过我怎么应对,我说,这不就是要么做寡妇,要么做寡妇吗。”   “……是谋杀亲夫的意思?”加茂宪纪一时没转过弯。   望着道路尽头走来的粉川家主,少女忽然拍着栏杆笑起来,眼睛忽闪着狡黠的灵光,落出许多小星星。   “我知道了,宪纪,你该多听听粉川家主的话,问他一句录音,你就能收获惊喜。”   加茂宪纪有没有去问粉川家主,清和不知道,但是她去问了同属御三家的真希,加茂家究竟发生了什么。   视频里真希刮了刮脸颊:“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啊,以前在禅院家也是边缘人物。不过确实奇怪,你还背着害死中村的嫌疑,按照御三家的做派,哪怕有婚约也会解除,更不可能在此时缔结。”   真希还没分析完,熊猫的大脸就凑进了屏幕。   “清和,清和——”熊猫神秘兮兮地说,“那个那个那个了吗?!你可要记得那个啊!”   清和在心里头翻译了一下:五条老师涂唇膏了吗,你可要记得拍照啊!   仿佛还嫌人数不够多似的,狗卷棘的脑袋从下方冒了出来。   等真狗卷棘直起腰,露出眼睛,清和才发现那不是他的脑袋,而是狗崽趴到了他头上。狗卷棘的发色和小狗的毛色实在相近,在视频通话中更难分清。   “你小心一点,别让煎饼摔了。”清和再一次向恶势力三人组低头,“我会记得拍照的。”   被一人一狗一熊猫挤到后排的真希顽强地夺回了视频的主动权。   “照片不够,要会动的!不要挤!用你们自己的手机连清和啊!”   真希,连你也变了,真希,呜呜呜,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清和流下了单挑大梁的泪水。   她今天运气不好,偏偏“驯猴客”也赶在这时候问她后续。   “月亮酱,上回说你们联合穿裙子的男猴子整老师,然后呢?老师得到惩罚,悔改了吗?”   清和现在是越来越不想回复“驯猴客”了,她们现在的口气活像个教导主任,还是电视放送里循循善诱、诲人不倦的那种。   追着问清和是如何拆解招数,为何能够迅速想出反击方法的时候,是真的很可怕。   明明发的动态还充满了JK的活泼气息,还说期待今天的豆陷若香鱼,顺带秀了一下小恶魔色系的新美甲,怎么到私信就像彻底换了个人似的,不是双胞胎姐妹的换,而是年龄夸代的换。   在称呼上尤为明显,一会叫她“月亮酱”,一会叫她“月亮桑”,就算账号是两个人共同使用,也太割裂了。   清和指出后,她们就统一了称呼,一直叫她“月亮酱”,但语气还是时不时流露出明显的年上感。   她斟酌了一番言辞。好在固体胶一事没有涉及咒术师的,不需要模糊事实。她直接告诉了对方这个创造性的损招。   “那个老师习惯涂唇膏,我们把他的唇膏替换成固体胶了。”   屏幕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你的意思是,猴子老师,不换衣服,却酷爱涂唇膏???”   使用养女账号的夏油杰陷入了沉思。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什么品种的猴都可能存在啊。   因为车站系统极为复杂,清和根本搞不懂,每次外出,不是坐着辅助监督的车直达,就是紧紧跟着同伴生怕走丢,这一回,她也亦步亦趋地黏着五条老师,却发现下车地点并不在东京。   “嗯,顺路来买个豆陷若香鱼。”五条悟说,“这里的豆陷若香鱼超级有名的啊!清和你也可以买份做伴手礼。喂,喂,回神啦。”   他屈指弹了下清和的耳机。   正想着会不会偶遇到双胞胎的清和脑袋一歪,她赶紧摘下耳机,看清猫爪图案上没有划痕才舒了口气,对老师怒目而视。   “老师也稍微成熟一点。”   “哦,只有这个是绝对不可能的哦,你不去排队的话就算了,我可不会帮你排队买的。”   清和相当怀疑五条老师会不会正常排队。   她就此在车站和老师分别,约定半小时后在原地会面。清和本来打算在车站门口度过半小时,但狗卷棘发来讯息。   在她猜错二十遍后,他终于揭晓答案。   “买个扑满吧。能存零钱的就行。”   这都什么怪要求。清和套上耳机,任劳任怨地出发找扑满。   然后偶遇了双胞胎。   当时她一边问路,一边投了束咒力打散路边的四级咒灵。   不少咒术师觉得四级咒灵不值一提,没什么杀伤力,又遍地都是,祓除了也很快长出来,见到了也懒得搭理。   清和没这种想法,她觉得还挺好玩,一只冒头,打死一只,活像游戏厅的打地鼠。   这次打地鼠给了她意外的收获。   要不是打地鼠,穿私服的她不会在双胞胎面前暴露咒术师的身份,她也就不会因双胞胎的神态变化倾听心音,发现她们竟然是诅咒师。   原来从她们那学的都是诅咒师的技巧啊。   那为什么不少招式和咒术高专的如出同源,相当契合?   清和当做没看见双胞胎不善的眼神,取下耳机,挂在颈间,笑吟吟地打招呼。   “请问,是‘驯猴客’吗?”   【转过来了,认出我们了,咒术高专的情报已经跟进到这地步了吗,诶,等等——】   黑发公主切和白色卷发同时露出了错愕的神情。   不愧是双胞胎,心音高度重合,震荡出双重回响。清和仿佛在听略带朋克色彩的电子流行歌曲。   “你们新做的美甲非常好看,我在人群中一眼就喜欢上了,加上是一对姐妹,与‘驯猴客’相符,所以就擅自猜测是不是二位。诶,猜对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今天会有好运,可以去前面的奶茶店吗,请务必让我请你们点一杯奶茶,顺便拍张不露脸的合照吧。”   双胞胎可能出于保密考虑,在照片或者视频中从未露脸。清和提议时也点明了这一点,表现出细心体贴的关注者应有的素质。   双胞胎对视一眼。   【可以为夏油大人打探情报!】   公主切和卷发露出了计划通的笑容。   清和也露出了计划通的笑容。在对话中,她也能反向套取对方的情报,并用错误讯息加以误导。   好在她没有暴露自己是“Moon0118”,她们不会将“月亮酱”的一切与她联系,只知道她本人是咒术高专的一员。   你知道我是咒术师。我也知道你知道我是咒术师,你却不知道我知道你知道我是咒术师。   “Cheers——”   三杯芝士奶茶碰在一起,清和适时按下快门,捕捉到这一瞬间,再度恭维了一番两人的美甲。她们也有来有往地赞美了清和的透明甲油。谈笑间透着一股心怀鬼胎、互相套路的快乐气息。   “别提了,指甲真的需要养护,我上回……”清和装作自己说漏嘴,“打排球的时候不小心剐蹭了一下,整个花纹全废了,我才开始用透明甲油的。而且家里人也不赞同我美甲,更别说留长指甲了,不像‘驯猴客’,家里一定相当开明吧。”   双胞胎:懂了懂了,排球=咒灵,家里=高专   然后她们露出了货真价实的幸福笑容,“我们的家里人正在替我们排队买东西呢。他一向很支持我们的事情就是啦。”   清和啄了口奶茶:好酸。   等等!该不会是排队买豆陷若香鱼吧,那就和五条老师撞上了!   “是若香鱼吗?今天看到动态说要买了呢。”   “对呀。因为他还要帮忙带别的东西,为了保证若香鱼的新鲜度,会稍后再买。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表面上是三个美少女,实际是三个千层饼的千层饼饼们在告别前交换了联系方式。   清和:谁心脏,谁套路多,谁就赢到最后——   后——   恰似佛寺钟声的心音降临了。   一个不逊色于五条老师的强者来到了此处。   清和与双胞胎挥别的姿势凝固。穿袈裟,披散长发,苦香掺豆陷甜香的男人出现在她身后。   “都聊了什么呀,那么开心。”   好快!距离他出现在感应范围,到靠近清和,不过几个眨眼的时间。清和在他的威势下动弹不得。可恶,双胞胎难道是陷阱吗?但意义何在?当初分明是偶然遇见才对。   收拾她还不至于动用这号人物。她不该将五条老师的心音比作磐钟的,这位才是。在他靠近的瞬间,清和听到的不只只是他的心音。   更有数千咒灵本能的低语。   围绕磐钟,有如佛号。   清和反应过来,戴上耳机,退开几步,正面朝向三人。   “弄脏了哦。不用那么紧张,我们还不是敌人嘛。”   她顺着男人手指的方向,才发现自己一直紧捏奶茶,杯子瘪了,抹茶奶盖滴滴答答地流了一手。   太失态了。   清和仿若无事地把奶茶远远抛进垃圾桶,穿袈裟的男人在此期间居然还吹了声口哨。   “……”清和擦了擦手,“请问三位……”   “三位这样围着我的学生,不合适吧?”五条老师立在围墙上。居高临下。一瞬间,清和懂了为什么群聊名称中叫他为“白毛巨神像”。   如果他没拿着一袋豆陷若香鱼就更妙了。   “唷,悟,刚刚还在想她是不是你的学生呢,果然,几个孩子聊得来的话,就是东京的没跑了。”   是旧相识吗?   清和接住五条老师扔来的甜品,退到他身后。   “我的学生当然受人欢迎。”五条悟指指点点,“我说,你也太没面子了吧,给她们捎了多少东西啊,还替她们排队?我的学生,可是会主动半夜出去替我买甜点的!”   白发青年在空中划了个圈:“那么大一袋!”   “哦?只有需要替人排队的才这么想吧?”袈裟青年面不改色,将东西分给双胞胎,揣着一双手,“这可是两个孩子专门打听了买来孝敬我的。”   清和:要不是刚刚和双胞胎聊了五毛钱的天,我差点就信了。   两军对峙,讲究先声夺人,她之前失态,已经略逊一筹,好在五条老师把场子拉了回来,虽然画风莫名其妙变成了相互攀比。   清和发挥起粉川教育最精髓之处——看眼色和彩虹屁。她从五条老师背后猫猫探头。   “我们五条老师还是青春靓丽、嫩得掐出水的年轻男人呢,用不着下一代孝敬!”   “对的嘛,”五条悟摸摸清和的头,对她适时发挥的话术相当满意,为了证明自己的确是青春靓丽、嫩得能掐出水的年轻男人,他掏出唇膏,“咦,用光了。”   什么用光了?   粉川清和在五条悟的巴掌下抬头。   五条悟掏出一管新唇膏。   清和:!!!   不要啊!   =====   作者有话要说:   =====   高专的小猫咪们要被大猫咪制裁了嘿嘿嘿   喜欢本章风格的话,可以看我的《咒术按摩师》www   又名我以为你想恋爱你却只想找我按摩&我只想找你按摩你居然想和我恋爱   天与咒缚把你坑成激素紊乱性冷淡,每次任务都压力倍增易焦虑,唯一的缓解渠道便是按摩。   你越强,所需按摩力道越大。仪器和咒骸不能达标时,你瞄向了身为咒术师的同学。   闺蜜硝子:看我干嘛?   猫猫悟:下不为例啊!   狐狸杰:下次再来啊!   同学们脾气糟,技术差,屁事多,你几经折磨,大彻大悟——   按摩师,要选就选专业人才,只讲价钱,不讲人情,一手交钱,一手服务。   甚尔:谁叫我?   白发祸津神:谁叫我?   猫眼揍敌客大哥:谁叫我?   猫猫悟:你在外面有别的按摩师了?   狐狸杰:你在外面有别的按摩师了?   闺蜜硝子: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   主咒回的沙雕文   【扑满赞助商】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金散 5瓶 第27章 几个损人   粉川清和扑向五条悟。   五条悟微微张开嘴, 固体胶顺滑地在他嘴唇上滑过两个半圈。   来不及了!   粉川清和的内心已经变成了名画呐喊。这么顺滑的话,有没有一丝可能,伏黑惠良心发现, 退出恶作剧,并没有给五条老师更换唇膏呢?   当人心存侥幸的时候, 往往会发现那真的只是无望的侥幸。   在粉川清和扑到以前, 五条悟就完成了涂唇膏的系列动作,只剩下最后一步, 他抿了抿双唇, 然后——   保持嘴唇向内的状态不动了。   他缓缓将目光移向面容惊恐、动作急切地扑向他的学生。   “……”   完全就是不打自招。   案犯有谁很明显了。   偏偏在这时候!   五条悟想笑也笑不出, 想威胁也张不开嘴,保持着皮笑肉不笑的状态,揪着粉川清和的衣领把她拖向一边。   夏油杰与双胞胎三人一脸莫名地看着对面配合默契、一唱一和的师生忽然翻脸, 走到一边上演默剧。   “干嘛?”菜菜子指指对面。   “看不起我们吗?”美美子接道。   “商量对策吧。”尚未知道自己将迎来何等的惊喜的夏油杰挎起手臂,给挚友留出了时间,“中场讨论也没有用哦!”   清和在五条悟一米九的阴影下又弱小, 又无助。   原来世上真的存在走马灯。   清和在书中读到无数回,却始终半信半疑, 一如她对书中所描述的爱情。   可能存在, 但多半经过夸张与矫饰。   一刹那怎么可能想那么多事。   事实证明,一刹那可以。五条悟的手掌在她头顶压了压, 再后撤到衣领的一刹那,清和真的可以想到许多事, 想到一次汪呜叫, 想到两桩婚约,想到生,想到死, 想到生不如死。   想到十分钟前,她在双胞胎面前沾沾自喜,她捂紧了月亮酱的马甲,诅咒师并不知道是她在为校服裙求助。   想到一天前,她还想过偷偷告密反水,是不是能免于被五条老师打死的命运。   想到几天前,她还为了固体胶的气味去找高专唯一的医师家入硝子商量。   “硝子姐姐,”清和拿出半成品固体胶,“怎么消掉胶质的特殊气味呢。”   清和可以自己调制出五条老师惯用唇膏的香气,也可以让固体胶无限趋近于唇膏的质地,但怎么也无法祛除那股胶质的气味。这样的话,五条悟一定会发现不对劲,恶作剧也就失败了。   家入硝子并不知道高专生在谋划些什么,只当清和提出了一个有意思的问题。她翻了翻笔记,给出一个微型的术式。术式镌刻在管身,能让固体胶变成一个简易咒具,输入咒力就能减轻气味。   本来固体胶就是特制的,加大粘性的同时削弱气味,有了术式加持后,胶味就能被香气藏住了。   和家入硝子交流了半天,清和一时嘴快,“那硝子姐姐,这个术式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瞒过六眼呢?”   家入硝子:要素察觉!   这话问的,和招了也没什么区别。   清和一说出口就大感不妙,连忙道歉:“对不起,硝子姐姐,不该用您的智慧做下三流的事情的!请不要骂得太狠!”   “想什么呢,”家入硝子连夜加班的死鱼眼冒出了光辉,她取出一根烟,没点,叼上,“算我一份。”   气质知性,声音温柔的医师举起固体胶,在阳光下对着膏体查看了一番,又仔细嗅了嗅,“不能用术式的话,这配方还得继续改良。”   这一改,就让咒术最强的五条老师彻底栽了。   五条悟狠狠弹了下清和的耳机,这回清和不敢说什么,主动摘下。   【测试测试,草莓大福,清和,还听得到我说话吗?】   心音也变得咬牙切齿了。   清和异常乖巧地点点头。   【接下来就交给你发挥了,随便你找什么借口,总之不能跌份,我要完胜,懂了吗?这可关系到你接下来是九成死,还是十成死。清和,你好好努力。】   像听听瓜有几成熟一般,五条悟轻轻敲了敲粉川清和的额头。   诶,他也就是轻轻敲的,怎么就留下红印了呢。   五条悟毫无自觉地收回手指。   一边的双胞胎叹为观止。   “居然,居然到了这种地步,光靠眼神交流就能完成沟通。不愧是夏油大人的挚友!”   “甚至有一方还没有露出眼睛!夏油大人,我们也要加油!”   夏油杰:“……”   他处于沉思之中,少见地没有鼓舞双胞胎。从刚才起,他就觉得哪些地方不太协调。   违和感在少女喊出声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清和背对着几人,极其情真意切:“不行!五条老师!请您不要拦着我!让我去和她们对线!您宽宏大量、无所不容,我却不能眼睁睁看着您的光辉被轻易玷辱!只有这一次,限量甜点售光了也没关系,它哪里比得上——”   不情真意切不行,这可是关系到她能不能一成活的大事。   五条悟拖着不停挣扎的少女远离了战场。   夏油杰:不管怎么说,还是把人拦下来为妙,百鬼夜行就在不久之后,东京高专却出现了一个术式不明、实力不明的无垢体。悟救了无垢体也就算了,为什么把她收为学生,历代的无垢体,可从未听过有人有术式。那么巧碰上了,他可不能让人白跑了。   他笑着一敲手掌:“落荒而逃吗悟,怎么不说句话?”   被叫住的五条悟拎了拎粉川清和。   看来只有那条方法了。   强行张嘴,展开0.2秒的无量空处,在此期间,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再用反转术式治好嘴唇。他完全有信心在0.2秒内做到这一点。   但同为特级,杰也能看清他的动作。那样的话,他涂了固体胶的事就瞒不住了。   一生笑柄,绝对是一生笑柄。   这就是他可爱的学生们孝敬给他的东西。   五条悟忽然理解了夜蛾正道教导他们时,为什么不时叹气说“当你们老师真是欠了你们的。”   他一扯绷带,露出半只眼睛,与此同时,对面的挚友却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兴味盎然地将目光移向他的学生。   “月亮酱,你说是吗?”   酱?   这家伙想干些什么?   他都27了,要点脸吧!   清和听到月亮酱的时候,一度陷入了混乱。虽然掉马是不幸的不幸,霉运里的霉运,但是,为什么会被老师旧相识叫破?   “所以悟现在不说话的原因也很明显了吧。被学生们好好孝敬了哦。”   对方直接说出了私信的内容。   自己毫无抵赖余地。   清和的目光在双胞胎之间来回逡巡,发出了将死之人梦游般的呓语,“驯猴客,不是她们吗?不是两姐妹共用账号吗?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事态的发展超出五条悟的想象,他也顾不上丢脸了,直接张开嘴,用反转术式治好自己,“杰,你在说些什么。”   “事情还要从前段时间说起,月亮酱可怜兮兮地寻求这两个孩子的帮忙。”夏油杰相当享受解说的过程般,竖起一根手指。   菜菜子美美子恍然大悟,发挥起双胞胎天赋技能,一唱一和。   菜菜子:“不知道哪来的偷穿裙子的败类。”   美美子:“看到求助时连我都不忍心了呢。”   齐:“连夏油大人都看不下去了,主动伸出援手!”   夏油杰及时补刀,露出了爽朗的笑容,“万万没想到啊,悟,我为你和你的教育事业感到悲伤。”   五条悟拎起想要装死的清和:“偷穿裙子?不换衣服?换了唇膏?”   一边的夏油杰还在继续:“别太责怪她啊,这点小错,也不到开领域教训她的地步,悟。说起来,这孩子也算我半个学生呢。”   他还抽空朝清和眨了眨眼。   清和:求求你了,你可闭嘴吧!   话说到这里,清和可算明白了,私信里,账号不是换了个人似的,而是就是换了个人。   这看似好言相劝,实则拍手拱火的德性,和那个“教导主任”如出一辙。   恐怕因为她频繁拆解双胞胎的招数,引来了对方的兴趣,所以几次换了人。   她要早知道会招来这么个火上浇油一级选手,她说什么都不会求助,更不会自作聪明去当千层饼。   “对不起,五条老师。但那次老师也实在太过火了……”   “你还知道,什么叫过火啊,”五条悟缠回绷带,“你看你们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过火。”   远在东京高专的众人并不知道自己早已露陷,还在群聊里催促清和。   熊猫:“按照五条老师的速度,这时候已经用完唇膏才对。”   在所有人都说过几轮话后,清和的账号忽然冒泡。   “对。”   然后界面出现了一行小字。   【清和邀请白毛巨神像加入群聊】   群聊的名称随之一变。   【没有白毛巨神像的群聊(6)】   熊猫:?   真希:?   狗卷棘:?   伏黑惠:?   白毛巨神像: :)   那一个夜晚,五条悟与清和还没回来的晚上,整个高专陷入了失眠。   而莫名其妙赢了挚友一局的夏油杰,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路上,对双胞胎叽叽喳喳的声音听而不闻。   别看他人前谈笑风生、从容自若,现在脑子里还处于轻度混乱。   “菜菜子,美美子。”   “在!夏油大人。”   “你们刚才拍照了吗?”   五条悟深谙报复的精髓。   他把回去的时间拖得很长,拖得清和英年早秃日渐消瘦,拖得高专生辗转反侧食不下咽,当清和被熬得快要破罐破摔揭竿而起的时候,他又带着新生出现了。   清和与新生乙骨忧太对上了黑眼圈。   “高专这么可怕?”   “不……”   粉川清和本想讲解,但新生体质特殊,类似那天的袈裟男人,心音带着咒灵的混响,而且极具压迫力,她在五条老师和乙骨忧太的两道心音下心力交瘁,虚弱地挥了挥手,“到了你就知道了,高专还挺好的。”   乙骨忧太在“还挺好的”高专见到了包括熊猫在内的三对黑眼圈。当新结识的粉川清和归队落座后,他面前的就是四对了。   “……”气弱的少年加倍紧张起来。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下课后,顶着满头包的熊猫窃窃私语。   故意不说破乙骨忧太的特殊情况,害得他们三个都被特级咒灵狠狠收拾了一顿。   至于唯一幸免于难的那个,则完全是因为没精打采,连话都懒得和新生说一句的缘故。   熊猫捅了下狗卷棘,“快去安慰清和,你看她,魂都被五条老师吓跑了一半。”   少女像朵晒蔫了的花,两手撑着腮,麻木地坐在旁边。平时擅长言辞的她少见地一句话都没有说。   简直死了九成九一般。   或者说像小金鱼。   狗卷棘怀疑现在把清和放在水里,她也只会原地啵啵吐气泡——金鱼清和空具一条流光溢彩的漂亮尾巴,却摆也不摆,任由自己沉底,然后啵啵吐出最后一口气泡。   有没有金鱼样式的扑满啊。狗卷棘沉思。   熊猫看着相对发呆、神游天外的少年少女叹了口气。   然而,他叹气叹得太早了。   五条悟去而复返,从窗口跳进来:“大家——虽然说来了新生,老师最好请一顿饭,但是这次日暮神社为了感谢大家,特意请大家去他们那吃饭,忧太也一起来吧。”   “诶?我也去吗?我没有出力,是不是不太好……”   “没关系哦,是二年级戈薇家里的神社,你也是高专的学生嘛。”   熊猫一口气在半空中下不来。   这个人根本就是想要赖掉一顿饭钱吧。   当他听见五条老师的电话后,就更为确定了,这个人绝对是要赖掉一顿饭钱。   五条悟:“对哦,正好今天有时间,戈薇在吗?哦,不等她那那边回来吃真的没关系吗?”   听起来,是因为上次特级咒灵中村次郎伪装的神社太过灵验诡异,大大打击了周边神社,日暮前辈家中的神社更是因为人手不足,生意一落千丈。当中村次郎被他们祓除后,神社情况有所回暖,便邀请学校内的老师学生一起聚餐。   完全是今天临时决定的聚餐。   白发青年挂掉电话,笑得阳光灿烂:“大家这就出发吧,校门口有惊喜等着各位呢。”   一群丧得要命的行尸走肉跟在生机饱满、只差没蹦跶起来的青年后,看见了远远而来的,戴肉色面具的怪人。   面具上画着铜铃般的大眼,脸部膨胀而扭曲,   怪人穿着打扮有如旧时代的旅人。夕阳下,他抬起斗笠,影子拖得长长的,一瞬间将众人带入逢魔时刻特有的氛围。   “这就是与产屋敷集团独家合作的锻刀村,特产武器日轮刀,不过也接别的样式。这位是锻刀大师钢铁冢的徒弟,正是他在众位专家中率先领悟锻造方法,脱颖而出,连续工作了三天三夜,为我们高专打造了特级咒具——诶,对了,叫什么来着?”   “目前没名字。”   五条悟搓搓手:“各位,目前这就是由传闻中不死的流浪卖药郎提供贴身武器退魔剑锻造方法,由产屋敷集团独家合作的神秘锻刀村新锐刀匠,打造出的新退魔剑!它还等着自己的主人为它命名!”   耿直的刀匠甚至助推了一把:“在这过程中,我进行了一点创新,融入了祖传的日轮刀变色工艺,它现在的颜色只是暂时的,它会随着主人的咒力改变自己的颜色。”   活过来了,粉川清和一秒钟活过来了。   别说粉川清和,就连没有咒力的真希都眼冒绿光。   五条悟露出计划通的微笑。这就对了嘛,活人整着玩才好玩,对丧到做什么都不反抗的人恶作剧,有什么意思呢?   当清和忘形地踏出一步,正要拿起剑柄的时候。   五条悟啪地盖上匣子,露出了恶魔的微笑。   “清和,这可是咒术高专高价定制的咒具,归属咒术高专,按顺序,怎么也该先校长,再我,最后再是你们中的谁来使用吧。你要知道,咒具可是很贵的。我为了它又拉下脸去求卖药郎,这把剑,蕴含的价值可不低啊。你连使用权都不一定买得起呢。”   清和双手合十,飞快出卖自尊和钱包:“老师,虽然您是视金钱为无物的咒术最强,但是请允许我献上我的钱包,哪怕让我摸摸也好,另外,也请您大发慈悲,告诉我,使用权和所有权,究竟是个什么价?”   五条悟从善如流,轻轻说了个数字。   狗卷棘从后面一把接住了摇摇欲坠的清和。   “这是我所有钱了。”   清和含泪上供。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她终于打开匣子,摸上了剑柄,然后——   “对了,忘了说了,退魔剑出鞘是有条件的。卖药郎上次说过吧,清和你还记得吗?”   清和拼命点头。没能看见剑的颜色真是太遗憾了。   “他还留了本保养剑的册子,在哪里呢。”   狗卷棘眼中,活过来的金鱼清和也拥有了金鱼的大脑,完全忘记了从前五条老师是怎么捉弄欺骗她的,彩虹屁吹得像呼吸一样自然,清和不停啵啵啵啵,气泡把五条老师完全包围了,把一米九的青年吹得轻飘飘的。   也太好骗了。   也太好欺负了。他想。   不过,这已经是同伴的范畴了吧。   熊猫推了他一把,冲他眨了眨豆豆眼:“清和缺钱的话,可以找棘一起接任务,别看棘这样,他可是二级咒术师呢!任务等级也高,来钱也快。”   狗卷棘不好意思地拨了一下高领的项链:“鲑鱼子。”   清和手持咒具转身:“那就请二级咒术师,多多关照啦!”   她还戴着自己送的猫爪耳机,自己还穿着她送的刺猬外套,至少……至少她不会讨厌他吧,像讨厌中村次郎那样。   日暮神社。   餐桌上,大家再一次讨论起新的咒具。   “需要特殊条件才能出来。真想知道会是什么颜色呢。”   五条悟举着饮料杯观察:完全恢复元气了呢。年轻真好。甚至都悄悄开盘赌咒具的颜色了。   就是元气满满的学生们,才让人有教导的动力啊——   “大家,我们这一顿饭可不能白吃日暮神社的,怎么也得替他们解决难题才对。听说戈薇在那边过得不轻松,我们高专过去支援一下吧。”   “没问题哦。”清和捧着新朋友率先捧哏。   狗卷棘:“木鱼花!”   【你小心点,别踩圈套啊!】   熊猫颤抖着伸出爪爪:“那边,可是战国啊!没有wifi,没有水电,没有马桶的战国啊!”   清和:“诶?”   “神社有口食骨之井,通向战国时空,戈薇一直请假在那里作战,在拯救日本呢。你们怎么能不支持前辈?忧太也去吧,那里地广人稀妖怪多,正适合你学习控制咒力。”   玻璃杯后,白发青年的笑容变了形,宛如一尊恶鬼。   就这样,一帮高专生早早地安排下了荒凉偏僻的战国的行程,等下次戈薇回到神社的时候,戈薇爷爷会联络他们动身。   老人老泪纵横地把五条悟送出神社:“呜呜呜,老师真是太会照顾人了,我一直担心戈薇她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回到高专,五条悟掏出让他丢了大脸的新唇膏:“别那么垂头丧气嘛,还没到时候呢,来,一个个给我涂起来。”   在最强的压迫下,几人不得不轮流涂上固体胶。   每人涂过一次,便削去一截。   那都是清和与硝子姐姐一点点改良实验出来的成果,每削一次,她心里都在滴血。   等到最后,清和从狗卷棘手里接过唇膏,只剩下半截小指头大小。她举起来,在灯光下照了照半透明的膏体。   算了,五条老师自以为大获全胜,但他却不知道还有漏网之鱼,更不知道……   清和闭着眼睛涂上了固体胶。   五条悟对着封上了嘴的几个人捧腹大笑:“我很开明的,要是对战国之行有什么意见,可以现在说,哎呀,忘了你们张不开嘴嘻嘻嘻嘻嘻嘻。唔?忧太有话说吗?好的你没有。”   几人就地解散。   然而解不解散也没什么区别,高专生你都要结伴去家入硝子处,排队让她用反转术式治疗。五条悟笑眯眯地看着学生们离去。   他看了看天上的明月。清和会不会上当呢?   【上当了】   狗卷棘从窗户中探头,再一次看见庭院中的清和,这一回,她怀里抱着的不仅有小狗,还有今天刚得到的咒具。   得到少女“在陪咒具晒月亮增进默契”的回答后,狗卷棘脑海中最先浮现的就是这个念头。   【完全上当了。】   “可是写在小册子里了,喏,和五条老师的字迹也不一样。”   被骗得团团转。   狗卷棘几乎想伸手戳她的脸颊。他跳到树下,向少女走近。   谁能忍得住不碰碰金鱼鼓起的两腮呢。   清凉的,柔软的,饱满的。   但是不可以。   哪怕只是稍一触碰,哪怕只是将手指放入水中,哪怕只是投上靠近的人影,金鱼也会惊慌地游走。   “而且,就算是骗人的,我也忍不住相信嘛,毕竟那么费心替我找了合适的武器。”她摸了摸剑鞘,“而且我感觉有在回应我。对不起哦,还没给你取名字,我想等你出鞘后,看看你的颜色再取。”   少女看着剑,少年看着少女,明月看着两人。   清和忽然发现自己冷落了狗卷棘:“诶,对了,因为涂唇膏的事情,我没有给你买到扑满,对不起。”   “鲣鱼干。”   【是小事,无所谓。你能猜到第二十遍就让我很惊讶了。】   因为她在树上,从这个角度,清和可以看见少年仰起的脸庞上干裂的嘴唇,“你嘴角怎么裂了?”   太近了。   少女凑得太近了,简直毫无自觉。   她是什么夜行动物吗,总是在有月亮的夜晚很兴奋,做出些出格的举动。   狗卷棘甚至给清和逼退了两步,捂好高领:“鲣鱼干。”   “别躲嘛,你是咒言师,嘴唇很重要的。”   少年被她说得双耳发烧,尤其清和记挂别人还在睡觉,特意小声说话,为了确保他能听清,几乎是贴在他耳边了。   “如果对唇膏PTSD的话,有了。”   狗卷棘就这样晕乎乎地被少女牵进了宿舍。   上回进她房间,还是在粉川家的时候。明明那时房间内布置风雅有情调得多,狗卷棘却没什么感觉,然而现在,他的心脏却怦怦直跳。   在看见枕边的猫爪耳机时,心跳几乎要冲破胸膛。她平时也这样吗?就把他送的东西放在那么近的地方……狗卷棘觉得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   可不能被她听见,会被讨厌的。   少女翻出一罐蜂蜜,用筷子蘸了蘸,回过身,“啊——啊?人呢?”   清和在庭院里找到了狗卷棘,他倒挂在树上,等她来了才跳下来,脑袋都因为倒立充血变得通红的了。   看上去傻乎乎的。   唇边的咒纹都没有那么可怕了。   “你很讨厌蜂蜜吗?都吓得冲到树上了。”   少年却答非所问。   【我以为你会讨厌蜂蜜。】   “那倒没有,啊——”清和一手端碗,在底下接着蜂蜜,另一手握着筷子,“快点,要掉下来了。”   狗卷棘只好仰起脸,任由清和动作。   蜂蜜滋润了少年的双唇,添上一层晶亮的色泽,清和相当严格地执行了厚涂的标准,连唇周也没有放过。   “不要舔啊,你真是!”   她不得不掐着狗卷棘的下巴,为他再补上一层蜂蜜。   【对不起,太甜了,没忍住。】   少年答应得倒是很乖。   可是他干些捣蛋的事情的时候,也总是很乖,乖得清和都要以为那些不是恶作剧,只是自己多想了。   果然,这一次,乖得超乎寻常的狗卷也开始使坏了。在筷子离开嘴唇的时候,他忽然将之一口叼住,抿掉了剩余的蜂蜜。   【不想浪费,真的很甜。】   他叼着筷子与清和对视。不知为何,距离分明没有变多少,她却觉得狗卷棘离得太近了。清和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少年的体温似乎藉由木筷,传递到了清和那里。   【你真的不讨厌蜂蜜吗?】   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清和索性把碗递给他:“不讨厌。哦,你说中村次郎那次,我不讨厌,我只是讨厌他而已。你想吃的话这里还有。自己用筷子挑着吃。”   捧着蜜碗的狗卷棘和埋头吃粮的小狗对视了一眼。   感觉待遇微妙地同步了。   清和说要争取到剑的使用权乃至于所有权,便真的行动起来。   她相当积极地接任务,哪怕是些边角料也照接不误。   期间,咒具出了鞘。   那天她兴高采烈地抱着剑跑回高专。而所有高专生都已经在群里看见了拍的视频。清和尤为感谢录下视频的伊地知先生,特意用开盘赢来的钱买了花送给他。   视频中,漆黑剑身的一半因为咒力,变得清透明亮。剑锋随清和动作,划出充满张力的圆弧,与她一道斩落咒灵,在黢黑帐幕下,看起来简直如同明月一般。   “剑名,明月夜。”   清和告诉同伴。   随后,群内的五条悟借口辅助监督进入帐幕不合规定,抢走了一半的花。   至于剩下的一半,因为暴力强抢的关系,都变得蔫呼呼的了。   “没事,我习惯了。”伊地知反过来安慰清和。“你把钱省下来买明月夜就好了。它看起来也非常喜欢你。”   “这么可以这样呢,我也不是没有送他花,送给伊地知先生的,老师就不应该抢嘛。”   第二天清和还是出发去给辅助监督买花了。   结果在花店旁边撞见了双胞胎。   “……”   清和回去就戒了网,拉黑了“驯猴客”,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同她们联络了,也不知道她们近况如何。   看起来过得不赖。胆子挺大的,居然还敢在东京转悠。清和的目光落在菜菜子美美子的双手,忽然愉快了不少。她们其实也在与她的碰面中吃了亏,连美甲都换下了,双手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涂。   三个千层饼当日套路失败,不幸纷纷掉马,此时再见面,自然火|药|味十足。   菜菜子美美子把清和的饰品批了个遍,从耳机到花,再到新佩剑。   清和则把双胞胎从发色发型开始损了个透。   恰在此时,她们路过小巷,听到里面的斗殴声。   “住手!”清和朝巷子里喊。   “嗯,是说不过就转移话题了吗,不愧是高专的学生啊。”   “不哦,只是找到了一决胜负的方法,就用他们来定如何?”   “那四个?”美美子看了眼站着的四个人。   菜菜子发出疑问:“够分吗?”   “比的就是策略和速度。”   听到“住手”,靠着墙的伊藤翔太往外看了眼。   哦,三个很不赖的美女嘛。都精致得像个洋娃娃似的。   不知道为了什么在旁若无人地争吵,好像决定了由他们来定胜负,还说了四个够不够分。分什么?分男人吗?伊藤翔太掸了掸衬衫,笑道,“有什么事吗?我们四个人可都很乐意陪你们玩的哦,绝对够分,一起……”   三道劲风穿过他的耳畔。   没有一个人搭理他,三个少女各自掀翻了他一个同伴。   当吉野顺平得到喘息的空隙,从地上直起身,靠在墙角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如此荒谬的场景。   身强力壮的男性不敌三个少女,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三人在地上连□□的力气都没有。而在三人中央,被来回踢着的是——   “伊、藤翔太……”他不可置信地念出霸凌的始作俑者、校园中高高在上的学长的名字。   “住手,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伊藤家的……”伊藤翔太用手抱住头,断断续续地说。   “喂,那边那个公主切,你还能出腿吗?”清和问,“我看你小短腿捣腾得差不多了,这一个够了吧,该算我的了。”   双胞胎同时冷笑一声,“从我们这学来的招数,有什么好说的。还不叫声师父听听?”   清和飞起一脚:“从你这学的,怕不是从袈裟那学的吧?一有难题就找大人,还没断奶吗你们?”   双胞胎回以相当力度的一脚:“呵,比起某些人没地方求助可好太多了。”   几人相互踩雷,以表敬意,说话时,足下不停,踢得人高马大的伊藤翔太像个足球一样狼狈。   比伊藤翔太被打更魔幻的是什么,是他出言威胁的时候,根本没有人搭理他。   顺平弱弱地说了句:“别打了,要出人命的……”   三人齐齐住脚,同时转来,杀气腾腾,异口同声:“你说什么?!”   “不要再打了,真的会出人命的……”   顺平顶住了压力。   清和叹了口气,这番活动下来,她连滴汗都没出,反观双胞胎,也差不多。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们了。”   她果然还是很难讨厌对同性伸出援手的女孩子。   哪怕是诅咒师。   “你们很看重那位长辈吧,如果想要他活下去,就尽可能阻止他。这只是我个人的忠告。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还能在东京活动,可能是因为你们还没有大破坏的缘故,总之,如果他一意孤行,要继续与咒术师做对,五条老师动了真格,他一定会死的。毕竟,五条老师可是最强的。”   “这句话原样奉还。夏油大人才是最强的。”   奇怪的女孩子们。啊,那个是——   当戴猫爪耳机的少女回过头来,顺平认出了她。   “是商场那天的,诶,我是那个熊本熊,谢谢你们救了我。”   清和回过头来,才从阴影里辨认出熟悉的心音。   少年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眼睛。所以清和一时没认出来。   “是认识的人啊。这个人我认识的,下回别让我看见你们欺负他,也别让我看见你们欺负别人。”清和用皮鞋挑起伊藤翔太的下巴,有心音作辅助,辨认谁是主使相当容易。   她微微俯身,长发垂落肩膀,为家境优渥而颐指气使的少年挡去阳光,带来阴影。   但她的脸庞落在顺平眼中,却像明月一般,发着柔和的辉光。   得到对方点头后,清和的皮鞋落回他的白衬衫,最后踩了一脚他的胃部。   “看看你们被打的衬衫,多干净,只有这里地上的灰土,一个鞋印都没有,再看看少年,都是印子。”清和再度在对方雷区狂舞,“大户人家,鞋底没有灰的。”   双胞胎不知何时已经走了,清和问少年:“叫什么名字?有受伤吗?”   她动了动鼻子,血腥味也就算了,怎么还有焦糊味,说起来,之前的确是被惨叫着的心音吸引来的——   清和拨开顺平的刘海。   烟头烫下的伤疤未曾痊愈,还带着水泡。   就算这样,也要为伤害他的人出声吗。清和心里明白,她并不会把白衬衫的主使怎么样,三个人与其说是争胜,不如说炫技多些,每个人都用上不同的招数来踢,所以白衬衫只是看上去凄惨,养个三四月就没事了。   但顺平少年可未必知道这些,他可是冒着惹怒她们的风险提醒的啊——   “没事,我家里有医生,可以治,一起走吧。”   “不是,不是为了他们提醒的,是因为你们,为人渣留下案底不值得。”他小小声。   走在去高专的路上,顺平相当小心翼翼,甚至用了敬称,还问这样上门会不会太失礼。   清和仿佛看见了刚从粉川家出来的自己。   “不用那么小心的,我说的家是学校。呃,我也不是什么大家小姐,只是因为最新买的鞋子才不显得脏。我这么说,纯粹因为他先提了家族,没人喜欢那种派头吧。事先说好,学校里的事情要保密。因为是特殊的封闭学校。”   清和把人带回了高专。   熊猫戳了戳狗卷棘的后背:“完蛋,怎么办,带少年回来了。”   狗卷棘:“……鲣鱼干。”   不用慌,只是带回需要帮助的人。   但是新来的少年被乙骨忧太吓得面无人色。   “后面,后面,后面……”   哦豁。   能看见乙骨忧太背后收好的咒灵,比一般咒术师还要敏锐啊。   熊猫重重戳了戳狗卷棘的后背。   “是真的带人回来了。”   狗卷棘:“……”   在家入小姐为人治疗的间隙。   他问清和。   【不需要频繁接太多任务吧,太累了也不好。这次回来了,就稍微休息一下吧。】   “其实我钱够的。但是不敢让别人知道来源。商品已经在制作了,发售后就有钱拿……”清和鬼鬼祟祟地看了眼四周,把字打在手机上,“看完了记得删掉。”   五条老师知道她害怕窥视后,虽然没再偷看她手机屏幕,但是这个人,他会直接抢手机看记录的!   上次他突袭进入群聊,为群聊成员带去了深深的阴影。   狗卷棘看了看邮件。   “……”   他冲清和竖起了大拇指。   【你最好有九条命。】   然后他删掉了邮件。   删之前最后看了一眼,埋在高领里笑得停不下来。   ——“我之前和硝子姐姐熬了三天通宵。白天两人各有任务,只能挤出睡眠时间疯狂改进固体胶。”   “为了感谢硝子姐姐的大力支持,我提议申请专利,帮忙填了表格。但到最后一步命名的时候却犯了难。”   ——“我主张让硝子姐姐命名,因为她攻克了关键难题。硝子姐姐却因我完成了大部分工作而想让我来……”   回忆起那一天,清和与狗卷棘在椅子上笑作一团。   那一天。   到最后,争议不下的两人对上目光,心头忽然涌上灵感。   清和:“我听说,在医学上很多疾病……”   家入硝子:“都不是以发现者的名字命名的,而是以受害者,咳,重病者的名义。”   确认过眼神,是东京高专的笋。   两人在表格上填下。   【超强粘性、无色无味的固体胶:悟の胶】   =====   作者有话要说:   =====   拿下了文具大赏第一名   放心,还有很多笋,熊猫学长永远有笋吃   有时,我们要学会逮着一只肥羊薅羊毛   五条悟:? 第28章 两声大叫   相比咒术师动辄断手断脚、骨折掏心的伤势, 烟头烫下的疤对家入硝子来说真算不了什么,她挥挥手,驱动反转术式, 就让少年的额头恢复如初。   “很神奇吧。”   家入硝子放下他的刘海。   “完全恢复了……”   顺平震惊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坑坑洼洼的凹陷不见了, 没有一点修补过的痕迹, 自然得像是滚烫的烟头从未按上他的身体。胳膊上的淤青也是。他道一声抱歉,揭开袖子, 看见的是光洁的手臂, 而不是腐烂水果般, 未褪的暗黄淤青与新生的青紫相叠的皮肉。   伤痕被抹平,疼痛也消失了。顺平咽了口唾沫,嗓子眼里的血腥味也没有了。   “啊——”他的手缓缓下移, 放到喉结上,如同试音一般发出了轻微而无意义的声音。   痛呼与求救曾顺着相同的道路,从这里经过。   它们被人听到了。   被少女。   而她作出了回应。   而片刻之前, 他刚刚知道她的名字,粉川清和。   “谢谢你。”顺平出来的时候, 看见等候在外, 与少年笑得歪作一团的清和。   他记得这个少年。顺平在熊本熊的玩偶套里发传单的时候,对两人印象深刻。少女活泼地和他聊天, 少年却闹脾气了似的站在角落,一言不发。那时候他的头发比现在短些, 刺猬似的炸开来, 面容看上去凶恶多了。   也有可能是因为少女在身边笑着的缘故。   谁对着她的笑容能拉下脸呢?   “怎么样?”   见到他出来,笑声停住了。   清和从高领少年的肩膀上抬起身来,随手顺了顺自己笑乱了的头发:“介意让我看看嘛?”   顺平点点头, 主动掀开刘海:“完全好了。太神奇了。这是什么魔法校园吗?等等,对不起,我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之前说过了要保密的。”   少女却摆摆手:“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顺平,你想成为魔法师吗?”   魔法师?   那是什么电影里才有的情节?   清和又是什么,魔法少女吗?   他居然能够加入?   一瞬间,许多疑问挤满了顺平的脑海,但个个都叽叽喳喳地催促他同意,完全把黑眼圈少年背后的可怖阴影挤出了他的大脑,顺平在短暂宕机后,便抢在少女后悔前说:“……我可以吗?”   啊,完了,太软弱了,他应该直接答应的。   少女好像也犹豫了:“……要不你再想想?很辛苦的。”   “不不不,我很愿意!”   “等等等等,你还是再想想吧!”   两个人互相推让。   清和猛然想起面试,顺平如果加入高专,肯定也要参加了。不管他能不能成为咒术师,都要被毛绒玩偶痛殴一顿,怎么说都不太好。   忽然间,她听到楼下传来高专其余人的心音。清和如蒙大赦,从窗口探出:“乙骨同学!”   清和请乙骨忧太为吉野顺平讲解高专生活。   “这位是这几天才刚加入高专的,而且他也是我们唯一一个正常上过学的,顺平你还是听听他的看法吧。乙骨同学,你就讲讲高专生活的感想,完全照实说也无所谓。”   “哦,那就是从我死刑开始……”   清和:?   让你如实说,不是让你从头说啊!   看把人家顺平吓得,甚至倒退了半步。   “对不起,我、我说错了吗?”   “对不起,是我太胆小了。”   “……抱歉,请不用在意我的眼神,请继续。是这样的,我们高专偶尔会收容一些比较危险的死缓。”清和贴心地打上并不贴心的补丁。   对咒术高专的科普在一片祥和的相互道歉中开始了。   熊猫悄悄拍了张照片,对狗卷棘说:“看到了吗?那个场面,那是三个道歉怪啊。只要扔进一个石头,三个人就会形成道歉永动机。”   狗卷棘:“鲑鱼子。”   “情况就是这样,”清和下了结论,“如果你有更好的选择,那趁五条老师来之前快跑——”   有只手把清和的头按得一低,她直接看见了自己的皮鞋。   “什么事情趁我来之前?”   自从被一帮学生们恶整之后,五条悟在高专越发神出鬼没。   清和深感她不二十四小时开着术式不行。   五条悟打量了一番吉野顺平:“哪来的?能看见咒灵吗?”   自己送上门的学生?   太好了。不要白不要!   年少的咒术师们眼睁睁看着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落入了五条悟的魔爪。   “回去好好和妈妈沟通哦顺平少年!”五条悟殷切地把顺平送出门,还靠送人到家这一招数套取了吉野顺平的地址。   同在高专门口送别少年的清和仿佛看见了他被榨出黑眼圈的将来。   然而,吉野顺平对青年的险恶居心一无所知,他感动地笑了出来:“大家人都好好啊。”   清和:我怎么觉得这话有点耳熟?   “……鲣鱼干。”   【不是好人。】   狗卷棘再一次给出了,当初他被清和当做好人时的答复。然而,听到他的心音的少女只当他在心里偷偷吐槽五条悟,极其流畅地点头表示赞同。   “确实不是。”   狗卷棘从高领内长出一口气。还是什么都不明白呢,清和。   身旁的少女身姿挺拔、神采灵动,渐渐展露出真实的自我,甚至会和他们一起胡闹恶作剧,和几个月前比起来,宛如脱胎换骨,狗卷棘本该为她高兴,但他却时不时地感到寥落。   偶尔觉得她比那时还要遥远。   她今天有了信赖她的人,雏鸟一样地寻找她的目光与认同。   就如同最初清和对他一般,目光黏着他的后背,言谈间不自觉地流露依赖,为他的举动忐忑不安。   狗卷棘知道自己这么想不对,此时的清和才是更好的、更顽强的、更独立的,但他却想念起了狭小的电梯间,少女面对他的直言坦白,如无处可躲,将自己藏身在甜点之后,却不知道最诱人的甜点根本藏不住。   他那时为了避免与粉川清和视线相接,将头仰起。   然而电梯的镜面设计也包含了天花板,狗卷棘看到清和与自己,缩成两个小点。   像世界上最后的两个人。   “棘,我支持你哦。你可是先来的。”熊猫偷偷摸摸地跑到狗卷棘身边安慰他。“唉,本来以为最大情敌是京都的加茂呢。”   熊猫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顺平最终来到高专,通过了面试,并且被分给清和进行一对一训练。   “这么快清和也能教人了,她看起来挺高兴的。”   “你说她接下来是不是还得带人出任务呢?像真希带忧太那样。”   狗卷棘终于说了第一句话。“闭嘴。”   远处,清和再一次打倒顺平,她学着真希,用剑柄敲了下顺平的脑袋,“啪,你死了。”   “喂——清和,”真希叫她,脚边是再一次被她用咒具顶住咽喉要害的乙骨忧太,“交换沙包!”   忧太和顺平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欲哭无泪的表情。   交换什么???   清和噗地笑出声来,“真希,别那么实在嘛,你吓到他们了。”   “这才哪到哪,”真希架起咒具,“不然干脆让他们互殴算了。”   “对啊!好主意!初学者相互检验。”   “不如叫菜鸡互啄算了。”   两个黑发的弱气少年手握太刀,目光相接,面色各自坚定下来。   “好!要赢!”   顺平想着。   两个人把场地留给新人,结伴坐在狗卷棘和熊猫身边。   清和:“我觉得顺平会赢。”   真希:“赢的当然是忧太。”   两人对自己一手调|教的菜鸡充满了莫名的信心,开始寻求他人认同。   “喂,熊猫,你怎么不说话?”   真希清楚狗卷棘肯定站在清和那边,她直接跳过咒言师,拉熊猫的票。   熊猫:“……”   糟了!享受清净太久了,忘了给熊猫解除咒术了,狗卷棘吓出一身冷汗,生怕清和去听熊猫的心音,知道他被封口的原委,猜出不该知道的东西。   他赶紧解除言灵,被憋了许久的熊猫对着耳朵一顿乱吼。   “?”   清和看着狗卷棘一副头痛欲裂的样子蹲到树丛下。他怎么了?恶作剧被熊猫报复了?她顾不上看两个新人比赛,探到狗卷棘的方向,反正菜鸡互啄,一来一往都有气无力,再等十分钟进度条也一样不变。   熊猫吼得太大声了,连狗卷棘的心音都一并波动起来。   少女一步步走近白沙海岸,无知无觉地靠近碧蓝波浪,全不知表面平静的海浪,下一秒就可能将她席卷吞噬。   “难受吗?”她推了推狗卷棘,“要去硝子姐姐那里吗?”   少年捂着耳朵,仰起头,大眼睛忽闪,像极了她窝里的煎饼狗狗。   【你靠近一点。】   啊?   清和扶着膝盖弯下腰。   少年眨了眨眼睛,皮肤在阳光下白得几乎透明,让人怀疑他是不是雪人,竖起高领是为了防止被晒化。他投来的视线也雪一般洁净。   清和本是面对狗卷棘,触及他的目光后,不自在地别过脸去。   她柔润的侧脸越来越近,过往所有关于清和的比喻涌上狗卷棘的心头。   在明月中跳下阳台瞳仁透亮的小猫,列车中靠上他膝头的粉桃子,缩在他外套里的鸵鸟,接住他的漂亮小猪金扑满,还有滑不留手、怎么也抓不住的七彩小金鱼。   狗卷棘按捺住一口亲上去的冲动。他像亲近人、爱撒娇的小动物,慢慢试探,用鼻吻一点点挨上人的侧脸,轻轻触碰。   咫尺之间,狗卷棘张开双唇,然后:“啊——”   他对着清和的耳朵吼了一声。   【有这么难受。】   七上八下,患得患失,他在心里想,真想让清和试试这种难受。   随后狗卷棘背过身,接下清和雨点般的铁拳。   =====   作者有话要说:   =====   狗卷棘,你说你为什么单身   东京某文创广告公司接到订单,年轻的职工用了半管产品后,自信写下文案——   “悟の胶轻盈顺滑、气味宜人,只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容易被当作唇膏。千万小心,悟の胶!”   该广告全东京投放   【悟の胶赞助】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网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金散 2瓶; 第29章 一个夏人的爹   “结果还是术式未知?”夏油杰摸了摸气馁的双胞胎的脑袋, “菜菜子美美子已经做得很好了。想要欺骗朋友可不容易。此后就顺其自然地发展吧,不需要强迫自己去打探情报。”   双胞胎异口同声:“我们才不是朋友!讨厌她还来不及呢,心眼多得像马蜂窝。”   反驳得也太快了。   实情可不像她们嘴上说的。   这几天双胞胎总是翻点赞里有没有“Moon0118”, 发动态的数量也直线上升,卯足了劲炫耀——给取关她们、但仍然可能暗中观察的清和。   夏油杰还知道, 她们出发套取清和情报的那天, 一大早就起来做好发型,足足换了十套衣服, 虽然每套在夏油杰眼里都差别不大。双胞胎叽叽咕咕, 打扮得花枝招展, 他险些以为她们要去联谊,哪知道人一回来,就说尾随了清和, 与她用猴子比了一盘。   还没赢。   本来是四只猴子三人分,一人打倒一个,三人共同争夺最后一个。按理说, 双胞胎占据人数优势,一人拖住清和, 一人抢攻拿下, 怎么都不可能输。但粉川清和用言语挤兑,激得两个孩子放弃优势, 转而比较腿法,将比赛由谁先打倒最后一只猴子, 变为了谁运用的技巧最多。   真狡猾。   而且第五只猴子, 被欺负的那只,从前认识清和,投出了关键一票。据说他被清和带进了高专, 摇身一变,从猴进化到人,第二天就转学去做咒术师了。   要不是夏油杰清楚双胞胎是临时起意跟的清和,他都要以为这是粉川清和算计好的坑,等着菜菜子美美子跳了。   “好,好,不是朋友,是不是也没有什么关系,菜菜子和美美子玩得开心就好。”   菜菜子、美美子虽然有家人们陪伴,但是几乎没有接触过她们以外的同龄人,会对自己帮助过的粉川清和产生好奇与好感也理所当然。如果真像她们说的那样,反感得不得了,双胞胎是根本不会去主动试探清和的。   但反观粉川清和那边,她与高专生们相处得不错,相处的都是合得来的少年少女,对菜菜子、美美子似乎没有过于深切的情感……   相比起来,他这边的老实孩子吃亏。   “最重要的是家人们。”   最重要的是怀揣同一个理想,为没有咒灵和猴子的世界奋斗的人类。   双胞胎嘴上应是,心里却想:最重要的,自然是夏油大人。   结束了亲子教育时间,夏油杰揣起手臂,远望了下走向这边的教徒们,提早摆出惯用的笑脸。   后续的计划,要等到粉川清和更详细的报告才好展开。还有判处过死刑的乙骨忧太、忽然被收入高专的第五猴吉野顺平……悟这段时间怎么回事,哪里捡来那么多咒术师的苗子?高专的人数眼瞅着就翻番了。   从台阶尽头走来的不仅仅是求助的提款机们,还有被他派去粉川家调查的诅咒师。   回来得比他想象中快。   也是,粉川只是个靠联姻才勉强立住的家族,家族内没什么厉害的咒术师,榨取情报应当很容易。   夏油杰笑眯眯地打发了提款机,听取诅咒师的汇报。   “这可……太有意思了。说不定,能拉拢过来呢。”   诅咒师:“情报出自粉川的贴身女仆,我认为有一定可信度。但她因杀人叛逃,不排除有抹黑主人的可能,需要去验证这一信息吗?”   黑发青年一手支颐,狐狸眼笑得眯缝起来。   “用不着,粉川清和自己会替我们验证的。”   ……   “看吧看吧,果然是搭档出任务了。”熊猫在狗卷棘身后小声嘀咕。   “鲣鱼干。”   狗卷棘只想求求熊猫快点闭嘴。   自从上次险些弄巧成拙过后,他再没敢随意封住熊猫的嘴,但对方草木皆兵的状态让他实在吃不消。狗卷棘生怕粉川清和哪天一时兴起,顺着熊猫的絮叨去听咒骸的心音,发现真相后就疏远自己。   狗卷棘光是约束自己的心音就已经相当吃力了,他可不想一番辛苦因为熊猫白费。   这次趁清和不在,要和熊猫好好谈谈了。   狗卷棘拨了下高领的拉链。   铁质的拉链在空中晃荡,引来清和的注意力。   根本就和猫没两样,眼睛也圆溜溜的上挑,还会被移动的东西吸引,然而——   清和再度别过头去,以示拒绝与他交流。   这点也很猫。   “狗卷同学那边,不道别没有问题吗,他都送到校门口了。”顺平紧张地问。他小跑几步,跟上闷头走的清和的步伐。   “谁让他昨天做出那番事情?活该。”清和咬牙切齿,扶了一下腰间的明月夜,坐进了车中。   好心问狗卷棘难不难受,要不要去硝子姐姐那看看耳朵,结果他干了什么?居然趁人没有防备,大声吼她。到现在,清和还觉得耳朵嗡嗡的。   恩将仇报也就算了,还在心里想【有那么难受】,简直就是挑衅。还害她错过了比赛分出胜负的时刻。   顺平训练时间短暂,最终不敌乙骨忧太,被他狠狠压制住了。   真希对她炫耀了好久。   炫耀倒没什么。   只是顺平握着太刀,怯生生地垂下头,说有愧于她的悉心教导时,错过比赛的清和油然生出内疚之情。少年越是紧张忐忑,她就越是感到,自己辜负了顺平的一腔赤诚。   她对少年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上心。   算了,今天任务多……   清和看见橱窗里的玩具。   那是个存钱罐。将硬币放在盒顶,重量变化,躲在盒子里的黑猫玩偶会自动弹开盒子,“偷”走硬币。因为设计独特,造型可爱,这个玩具红极一时,因此清和一眼认出用途。   她要让狗卷棘看见自己买了玩具,然后——不给他。让他抓心挠肺地猜,究竟是不是买来送他的,让他抓心挠肺地等,等她什么时候消了气送出去。   “伊地知先生,这里是哪里呀?”清和记住了店名,猫咪物语。   虽说没什么不可以在网上买到,但正好撞上了,商店看上去又很有趣,买来带回去,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伊地知告诉她回程时会经过这里,但清和追着问了地名,得到答案后才心满意足。   面前建筑中的人员都已经被驱散。辅助监督熟练地为咒术师设下帐幕,清和跑去拜托了他两句。伊地知苦着脸答应了她的要求。   等她回到顺平身边的时候,少年正仰头看着天幕。   “真厉害啊,像墨水泼下来一样。好像中间有个透明的碗盖住医院,把墨水隔了开来,它顺着碗淌了下来。”   顺平少年意外地适应咒灵。一来,他在学校因为反抗强权遭受欺凌,对原本的学校没有留恋,二来,他竟然是个小众邪典片爱好者,哪怕是充斥血浆的烂片也能翻来覆去看上好几遍,对咒灵的接受度相当良好。   清和预感这次任务不会太难。主要目的在于磨练顺平,咒灵等级高不到哪里去,更不可能像真希和乙骨那次一般惊险。   乙骨忧太因为某种缘故,身边伴随着一个极其危险的特级咒灵祈本里香,他本人在没有高专学习经历的时候,就已经被评级为特级咒术师。真希陪同他出任务的那次,目的在于激发他的潜力,以及测试他是否能够掌控里香,所以分派的咒灵相当危险,连真希都应付不来。   他们走入医院的楼道。   身边的温度急剧下降,如同打开冰窖,没有开灯的医院在帐幕之下,更为阴森。无人的前台,空荡的座椅以及长得望不到尽头的走廊,这一切混合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气味,给人以莫名的压迫感。   “好像恐怖片片场。”顺平又是紧张,又是新奇,把手放在刀柄上东张西望,随时预备给出现的咒灵来一下子。   “……”有这么个邪典片爱好者在身边,什么气氛都像免费玩鬼屋。   清和虽然只比他多了几个月的资历,却自觉已经是个老手,直接听从心音的引导,将他领到咒灵所在的楼层。   【药片……药片……药片……】   被顺平带跑了思路,清和看着群聚游荡的低级咒灵,第一反应是它们好丧尸,第二反应是这特效道具得花不少钱。   “……你上吧,我在旁边看着。这是讲过的四级咒灵,打一下就死的。”   清和让出场地,站在一旁。这回没有狗卷棘打扰,她要好好看看顺平的表现,为他复盘。   “嗯!”瘦削的少年紧握太刀,应了一声,随后同手同脚地冲了上去。   清和:“……”   气势倒不错。   拔刀的时机也掌握得很到位。若是太迟,体术一般的少年恐怕只能被动接招。若是太早,以太刀的重量,少年的臂力到后期会吃不消。   现在他将咒力附着在道具上,第一刀劈上咒灵的脖子,便让它的脑袋飞旋消散。   要害抓得也很准,没有一通乱砍。不像她当初,面对咒灵时紧张得要死,被咒灵的心音波动分去了注意力,失去了先机,不得不靠热武器才扳回一局。   不过太刀在封闭空间里有些施展不开,顺平解决最后一只咒灵时,刀尖擦过天花板,受了阻力,没能按照计划的轨迹斩下,让咒灵找到了反击的机会。   清和上前半步,又停了下来。   要相信顺平自己能够解决。   越俎代庖便失去了磨练他的意义了。   当初狗卷棘与五条老师一起围观她受挫,却没有出手时,是否也是这样想的呢。   时过境迁,清和身处狗卷棘当初的位置,才发现静静地看着并不容易。狗卷棘的沉默后隐藏着她未曾察觉的关切。   陌生咒灵的心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清和抽出电|击|枪奔向顺平,“快躲开,顺平!”   少年撞到墙上滑落下来。   咒力援引电光击穿咒灵。短暂大放光明后,走廊又陷入了黑暗。清和急急停步,挡在他身前,环顾四周,时刻戒备。   但她面前只有破碎的窗户和平静的树海。陌生咒灵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顺平,你怎么样?”她飞快地瞥了眼身后。   没有回应,顺平心音平稳如安睡,血从肩膀流下。清和倒退两步,按上他的脉搏,松一口气,顺平只是昏迷了,这几天的训练多少提升了他的战斗意识,在被偷袭的一瞬间,他护住了头脸要害,没有受很重的伤。   ……   ——“所以说,少说两句。”   狗卷棘在手机上打出最后一行字。   谈话终于结束,狗卷棘和熊猫就恋爱僚机一事取得一致,当然,为此他不得不承认他对清和确实抱有不一样的想法。   为此少年面容烧红,好久都没退温。他把脸埋在高领里,等着蒸炉般的高热消退。然而,熊猫消停没一会,又拼命戳他看手机。   邮件主题是千草礼。   作为二级咒术师,狗卷棘拥有获取信息的权限,他拜托了辅助监督,追捕叛逃的千草礼一旦有进展,就给他发讯息。   这么快就捉到了吗。   上次发信息还是昨天,有咒术师在东京发现千草礼的踪迹。中村的二级咒术师前去追捕。   没等他点开,又发来一封标红的邮件,熊猫的手机同时也响了起来。这大约是什么新的诅咒师的通缉吧。狗卷棘没当一回事,先点开了早前的邮件。   他瞳孔骤然紧缩,从地上站了起来,身体也跟着冷了下去。   追捕千草礼的二级咒术师的尸体,在刚刚被发现了。   “狗卷,你看——”   熊猫把手机递到他面前。   标红危险人物:千草礼,粉川下仆(现已叛逃),涉嫌谋杀中村一三级咒术师、一二级咒术师、直接造成特级咒灵诞生。   狗卷棘记得负责清和任务的是伊地知先生,他毫不犹豫地拨通了对方的联系方式。   没有接。   任务难度不高,按照正常情况,她应当已经结束,在回程路上了。   伊地知先生、清和、顺平,没有一个人接电话。   狗卷棘立刻动身前往这次的任务地点,幸好他送别到了门口,听到是在郊区的一处医院。   咒骸追上他说,“至少联系一下五条老师吧。”   但连五条老师都是忙音。   可恶,整天神出鬼没,四处冒头,在需要他的时候偏偏不在,他究竟跑哪里去了。   熊猫眼见拦不住狗卷棘,立即联系了真希和忧太,几个人浩浩荡荡出了高专。   ……   四周静得蹊跷。只有楼层上咒灵的声音,一遍遍地低响。但以它们的智力,偷袭顺平的可能性极低。   而且刚刚一眼看见的咒灵,与医院这边的不太相像。   清和的手移向腰间,回忆起车上伊地知先生给她的资料。   拔出明月夜,形、真、理三者缺一不可。形乃生灵形态,她刚刚已经目睹过。真为事件真相,她已借资料知悉,至于理,当事生灵心理,她已经由心音听个分明。   明月夜纹丝不动。   说明此时此刻的危机,并非来自医院内的咒灵。   静悄悄的医院里,少女按剑警戒。   她的面前空无一人,身后是负伤昏迷的同伴。   长时间维持这种姿态难免显得可笑,年轻的咒术师就算不自嘲,也难免会动摇:是否是自己风声鹤唳,太过胆小?   但清和的心比手更稳。   明月在她手中。   她确定自己判断无误。   所需忧虑的只有如何拖住时间,获取敌方的形、真、理。   这就像是一种契约,当清和满足种种条件,突破种种限制拔剑,她的咒力会前所未有地拔高,且因为获取了关于对方极其精确的信息的缘故,明月夜的攻击有领域攻击的效果,即为必中。   既然没有马上杀死,说明还是有拖延余地的。   在敌人露面时获知形。   通过对话取得真。   开启术式读得理。   此外,她还……   啪啪的鼓掌声打断清和的思绪。   光影如渡,漫过身着袈裟的青年。他拍着掌从树影下走出,笑眼如钩。   “现在还保护着同伴,很不错哦。”   夏油杰一步步走来,即便明知这是强者有意的压迫,清和还是差点陷入他的节奏。   “您这是什么意思?”   还有,在他露面前,自己为什么听不见他的心音。   就算是五条老师,自己也多多少少能觉察一点。   好在,那次回去后,她专门打听了夏油杰的事情,形与真俱已获得,只剩下理,理对她而言——   “理对你而言很简单吧。”   什么?!   “毕竟是读心者嘛。获取事物的理不难,对吧。”   直到此时,清和才真切感受到,在数年前,曾与五条老师齐名的特级咒术师的压迫力。   他轻轻跃入窗口,一瞬间遮蔽窗外的光芒。背光之中,他的笑面如魔如佛,既似悲悯,又似引诱,垂下的狐狸眼是天边一钩冷月,是天幕的伤痕。   “读心,很辛苦吧,毕竟猴子的心,咒灵的心,都令人作呕。”   “……”   清和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到位。不论是术式的隐瞒,还是术式的后果。   “你怎么猜出来的?”   她松开了明月夜。   对方要来商谈,她再握着武器,就显得过于小器胆怯了。何况这只会激化气氛,对身处弱势的她不利,更别提她身后还有个顺平要照看呢。   想到这里是医院,她直起身,把顺平扛了起来:“介意我治一下同伴吗。”   偷袭的主谋居然还挺有礼貌地比了个请的手势,让出了身边病房的方向。   “全靠了你的武器。退魔剑情报虽然难以获取,但也并非不能得到。我恰好认识这种武器。它在卖药郎以外的人手上,可是相当鸡肋。悟为你定制,一定有别的理由。形和真也就算了,理最为困难,咒术师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寻求‘理’上,除非你的术式,本身就能直接获得理。”   清和失笑,居然是因为明月夜而暴露。   “那么读心的辛苦……”   清和把顺平放到病床上简单处理后,给自己和青年拉了把椅子:“请坐。”   青年毫不客气,大喇喇地在椅子上坐下,他身形高大,医院里陪床用的板凳显然并不合适,袈裟都垂到了地面上。   夏油杰却似浑然不觉,双手老老实实放在膝头,看起来严肃得几乎有几分滑稽了。   “因为我有类似体验,所以就感同身受了嘛。”   夏油杰需要降低少女的心防,好好考虑跳槽的事情。   而清和需要争取时间等到救援,并且避免与他交手。   气氛在心怀鬼胎的二人的共同推动下越来越和谐。   “请问这次,是有什么事情呢?”   “主要是好心告诉你个消息。毕竟你是菜菜子、美美子的朋友。说不定你听完后,就会来我们这边了。我们这可不会让读心者恶心到。”青年飞快说,“你知道你的生母并非粉川家的主母吗,而是另有其人吗?”   清和点头:“这我知道。”   “那你知道你的生父,并非粉川家家主,而是另有其人吗?”   清和的神情显然令他愉快起来:“不是粉川家任何一人呢。”   “敢问……您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当然是因为他的手下找到了千草礼。贴身女仆还颇知道些粉川家的秘密呢。   这样一来,粉川清和的无垢体体质就相当有趣了。   明明并非粉川家的血脉啊。   “当然因为——”   夏油杰刚想说句“你猜”,就被清和无缝衔接:“莫非你是我的父亲?”   对面的青年居然正儿八经地思考了一番,叫他作父亲的话,粉川清和也是菜菜子美美子的家人了。而且清和也能顺理成章加入了。   “嗯……如果当爹能让你加入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你叫吧。”   清和:???   =====   作者有话要说:   =====   夏油杰:一只羊也是养,一群羊也是放。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明月夜赞助商】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帆远木疏 100瓶; 第30章 几番跃跃欲试的反水   清和:我就随口一说。活跃活跃气氛。   谁能想到这人那么不客气。   而且对方的逻辑链实在一塌糊涂, 叫清和摸不着头脑,她不是粉川家的人,和她反水高专、投奔对方有什么必然联系?   但这话问出来太嘲讽了, 她不想触怒对方,让好不容易松弛的氛围被绷紧。   “是谁告诉你这些的。”清和挑了别的话题。   “你的表情不已经猜到是谁了吗。和你情谊深厚、为你杀害中村次郎、现在叛逃……哦, 看你这样子, 你们关系并不好?我还以为是她帮助你逃出来了,所以没动她。没事, 她还留在盘星教, 你加入的话, 这只猴子可以留给你。或者你一句话,我可以代劳。”   千草礼?   得知她杀了中村次郎时,清和都没有此刻震惊。   她维护无垢体到了偏执的地步。这种内幕近乎丑闻, 先不说她是如何得知的,只说以千草礼的个性,恐怕连粉川家主都松口了, 她还会死守秘密。清和一时竟觉得这不是她所认识的千草礼。   不,从千草礼选择叛逃, 而不是认下罪名、宣称一切为了无垢体并坦然赴死开始, 她就已经超出了清和的理解。   也许人都恐惧死亡,就算疯狂如千草礼都不例外。   也许人都渴望判决他人生死, 连自己也概莫能外。   这一瞬间,清和可耻地心动了。   “这不过是一点小忙, 你来不来都没关系, 我也没指望这一次就能说服你。只是希望在那个时刻,当术式的负面后果一点点堆积,当你怀疑忍耐有没有意义的时候, 你能想起,有一个不需要忍耐,也不需要意义的地方。”   “……”   清和如同站在悬崖边上,行将坠落。   夏油杰甚至不要求她加入盘星教,只要一句话就能替她除去千草礼。仿佛清和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就能斩断童年的噩梦,但是清和清楚,一旦踏出这一步,她将再也回不去从前的生活。   换做高专任何一个人站在这里,都会斩钉截铁地拒绝吧。   但她是不一样的,她与同伴们不是同一种人,面试那天她就明白了。   而夏油杰含笑的眼神给清和以无限鼓励,仿佛在说,甚至不需要一句话,只要一个点头,一道眼神,他就能心领神会,让千草礼永远消失,清和不必手上染血,而这一切被帐幕隔绝,连天空都不会知晓,将成为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清和向前一步,夏油杰温柔地弯起眼睛,向她伸出了手。   清和:“鲣鱼干——五条老师你还要暗中观察到什么时候!!!”   什么?!夏油杰仰起头,急速后撤。他已经跳到窗台,随时就要落到外面,可是……无事发生。   蹲在窗台的夏油杰:?   求援落空的清和:???   被清和气沉丹田一声喊醒的顺平:?????   他发出一声呻|吟,按着伤口直起身,掀开病床前的帘子:“划水,对不起,是我太弱了,我下次一定会——”   少年的动作顿住了。   清和正与陌生青年对峙。   那身披袈裟的黑发男人笑吟吟道,“这你就提醒我了。得防着悟打扰。设定条件为悟进不来好了。”   他念出了辅助监督设帐的咒语,又一重帐幕在原有的帐幕内部落下。   “怎么回事?”顺平急忙翻身下床,站在清和身边,与她一同对抗敌人。   “诶,别下来啊,还得麻烦她再给你抬一次。去睡吧。”   夏油杰态度依然和善,但出手却毫不留情,再不掩饰自己的压迫感,在清和尚未反应过来前,便穿行到两人身后,一手刀将顺平打晕。   他扶着昏倒的少年,提议道:“或者由我代劳?”   被鸽了的清和心力交瘁,“请吧。”   “那么,”夏油杰把少年放下后,把板凳踢到了清和身侧,“坐下说说,你是如何猜到我今天会来的?”   猜准千万遍都不敌五条老师一个放鸽大法拉胯。清和叹口气,乖乖坐上板凳,稍长的明月夜从腰间垂下,险险擦过地面,她将之解下,放到膝头。   “因为最近遇见双胞胎,我意识到你们对我的情报可能会感兴趣。毕竟我除了出身外,其他信息都是未知的。”   “如果要试探我的话,我和顺平的这次任务是最佳时机。任务简单,我们警戒心低,来的人也少。”   “如果对高专发布任务的流程再熟悉些的话,甚至能‘安排’好任务送到我们手上,确保地点是你们选好的地方。”   ……   快一点啊!   狗卷棘在楼顶间急速奔行,只恨自己不能在眨眼之间到达。风拍打在脸颊,他索性拉下高领拉链,露出下颌。   落在后面的熊猫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单看见狗卷棘加快了速度,只好认命提速跟上,圆滚滚的身躯灵活地翻过天台的阶梯。   狗卷棘回想起第一次见到清和的时候,那时千草礼也在旁边,除了干涉得特别多外,他完全看不出对方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   明明是会被他一句话定住的普通人,却能造成如此可怕的后果。哪怕她是个诅咒师,狗卷棘都不会如此担心。但正因为她是个普通人,谁也不知道千草礼究竟用了什么方法逃脱粉川家、杀死咒术师,所以才狗卷棘格外害怕。   更别提她给清和造成了如此深重的阴影。   狗卷棘看到远处的帐幕。医院近在眼前,还有辅助监督的车辆。   他从楼顶落下,几个缓冲后跑到车前。人事不省的伊地知先生伏在方向盘前。   果然出事了。   一刹那,狗卷棘的心脏如被攥紧,他摸上车把手,好在防盗锁没有开启,他轻松地打开了车门。   然而,被唤醒的伊地知先生告知他,清和早就预料到此趟会有波折。   “她说,在帐幕上附加条件,夏油杰可进不可出。”   ……   在帐幕上加条件这点她是绝不会告诉夏油杰的。   要他知道自己被关在了医院,指不定憋出什么损招。   “所以我告知了五条老师,他答应得好好的,我出行前也给他发了好几个邮件,还打了电话。他也接了。我以为他久久不出来,是在暗中观察,或者让我多套点话,谁知道,谁知道——”清和崩溃地一撩头发,“谁知道他根本没来啊!”   和蹲在窗台的夏油杰对视的时刻,是她人生中最尴尬、最灰暗的时候,没有之一。   清和都想破罐破摔,干脆改换门庭,投靠夏油杰,认他当爹算了,反正从前的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天天在肚子里骂他,换个爹叫毫无心理障碍。   但要反水吧,局面又会变得相当滑稽——外侧帐幕设定了夏油杰不可以出去,到时候就变为早已叛逃的夏油杰和刚刚叛逃的她被困在帐下,等着姗姗来迟的五条老师一次捉俩。   而且,比起被五条老师逮住,被得知受困的夏油杰大义灭亲的可能性比较高。   夏油杰完全被她逗乐了。   “没事,我不算很生气,聪明的孩子招人爱,你这时候答应也来得及。”   “鲣鱼干。”   “……之前就想问了,鲣鱼干什么意思?你饿了?捏饭团的话,从前菜菜子、美美子还小,我也会做饭给她们吃。”   “是狗卷的话,拒绝的意思。”清和一脚蹬上小板凳的横栏,“为什么突然提到捏饭团,想想就知道和这没关系吧。”   “我当然知道没关系,就是想替我们家孩子炫耀一下,我会给她们做饭,而悟……”   此时无声胜有声。   两人齐齐陷入沉默。   清和发出不甘的喟叹:“大好局面,可恶。”   “对了,还小的时候做饭给她们吃,长大了呢,她们做饭给你吃吗?”   大约是两人的气氛和谐到诡异,青年居然顺口把实话说了出来。   “不,她们吃上了外面的可丽饼……”   清和替他说出了心里话,同时也是自己的心里话:“孩子大了不好管。”   比如五条老师。   太坑了。   “所以拒绝的理由呢?”   “是有意义的。”清和摸了摸剑鞘,也许聊天就要结束了,等她给出答复后,青年或许就要动手了。   经过面试,她还是一点都没长进,在紧要关头,只能说出心里话啊。   “有一个人告诉过我,只要在乎,就有意义。而我是在乎的。”   她的犹豫,恰恰说明了,在受到引诱之外,她分外在乎同伴们,分外在乎不必考虑这些的,只顾着奔向明月的自己。   无论是多么微小的在乎,都是有意义的。一路跟随哈特哈特,解决它的呼救时,少年如此告诉她。   “这个答案不错——”   清和:???   夏油杰:???   感情悟早就在医院,他的帐幕放了个空?   夏油杰头顶的天花板爆开,眼缠绷带的白发青年从中降落,追着夏油杰连续踢了他好几脚,病房的地板被完全打穿,两人一边坠落,一边缠斗,激荡起大量的烟尘。   平静后,清和趴到洞口往下看。   站着的五条老师对她扬了扬手,“楼上咒灵被我祓除干净了,你下来吧,别忘了捎上顺平。”   交代完学生后,五条悟迫不及待地开始嘲笑挚友。   用夏油杰曾经嘲笑过自己的句式。   “下午好,杰,我为你和你的养父事业感到悲伤。”   话是这么说,他的嘴角都咧到耳边了,看起来简直不要太高兴。   “你就一直听着?”   “嗯,听着呢。”   清和和夏油杰同时爆了个粗口。   要不还是认他当爹算了,清和绝望地想,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   作者有话要说:   =====   表面上的五条悟(痛心疾首):杰,你怎么变了!   实际上的五条悟(幸灾乐祸):杰,你也有今天!   五条悟,你能留住清和全靠美少年   【清和开麦赞助】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陆 18瓶;翎罹 5瓶;キラ 3瓶; 第31章 一个姗姗来迟的扑满   当狗卷棘就要进入医院的时候, 笼罩医院的帐幕开始消融。   这意味着里面的咒灵已经被彻底祓除。   所有高专生们看见了,在原有的帐幕之下,还有一重不知由谁所设的帐幕。   果然出事了!   狗卷棘已经做好了被里面的帐幕拒绝、他强攻入内的准备, 然而,陌生的帐幕毫无阻碍, 顺畅地将所有人放了进去。   居然不是阻止支援的帐幕?   他仰头望去, 医院平静无声,然而平静本身就是一种异常。   忽然之间, 病院被爆破, 几层楼在转眼间塌陷, 连外墙都破开大口。在砖石与烟尘之间颤抖的人影颇为熟悉,其中一人生着白发,身形格外修长。   狗卷棘略感放松后又提起一口气。居然出动了五条老师, 清和她有没有事?   一块板砖从楼上落下,五条老师挥手将它击得粉碎,“清和, 你是不扔错人了???”   再然后,惨遭学生板砖飞袭的人民教师五条悟, 又看见了自己另一学生灿烂的笑容, “棘,你是不是笑错人了???”   狗卷棘来了?   清和扒着钢筋, 从洞口继续往下探,满头长发都从肩膀上散下来了, 她招了招手。   狗卷棘眼看着天花板冒出了个脑袋, 好似恐怖片里的女鬼,一头长发如同藤蔓倒栽。   还有精神拍五条老师板砖就太好了。她的校服上黑一块白一块,就是没有红色, 看来没有受伤。狗卷棘也对她招了招手。   两人一来一回,旁若无人,彻底忽视了五条悟。   “真是让人不爽,对吧,杰。”   高专众人陆续站定,围观起了五条悟和夏油杰。包括清和与顺平。她刚刚已经将人从楼上背了下来,由乙骨忧太接手照顾。   事实证明,夏油杰的实力不负特级之名,他对乙骨忧太放出邀请后,便从容全身而退。   “只是来看热闹了吗。”回程时,真希抱着手臂,与清和贴在一起。“再往里点。”   熊猫坚守咒骸尊严——“人家又不是玩偶!”,他这样说着,一马当先蹿进车厢,一熊猫便占去大半空间。就算五条悟难得贴心地坐上副驾驶,后排的空间也够呛能坐进几人。   清和被富有同伴爱、赶来支援的高专生们挤到变形。   她蠢蠢欲动:“真希姐,我可以坐你腿上吗?”   “啊?好哦。”   当清和坐上她的膝头时,真希便极其自然地环住她的腰肢,把下巴搁在了清和肩窝上。   “太痒了,”清和笑,“真希姐好瘦,下巴好尖。”   真希回答时,呼出的气流吹拂起清和的长发。   狗卷棘:“……”   他为什么要等真希一起支援!   清和注意到他的目光:“狗卷同学?”   “鲣鱼干。”   【没事。】   狗卷棘紧随其后,挤进车厢。   外面还有背着顺平的忧太。而车中只剩下半个座位。   “……”   熊猫坐在车顶,垂着脑袋,一身茸毛被风吹得飘摇。   “人家不是玩偶。”   而高专全员听着不堪负重的车顶传来的咯吱咯吱声,头皮发麻。   这其中,心情最好的不是险些被无车可坐的忧太,而是狗卷棘,因为熊猫挪位,空出了不少地方,清和恋恋不舍地从真希怀里出来了。   狗卷棘默默想,以后一定好好补偿熊猫。   辅助监督伊地知忽然停下了车。   “清和说过要去这家店吧。”   是什么东西?   狗卷棘随意地一探头。他坐在中间,需要绕过窗边的真希才能看清商店的面貌。   在看清店名以前,他看到了橱窗的中心,一个趣味扑满。   每当狗卷棘以为不能再更心动的时候,清和的举动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撼动他的判断。   清和怕耽误大家时间,迅速打包了扑满,没有如同预计中一般,好好逛商店。她把东西放在后备箱后,弯腰回到车厢。   狗卷棘正一脸看破了什么的神情,撑着腮等她。   “不是给你买的。”   谎话。橱窗都空了。不是给他买的扑满,还能是什么呢?   清和的衣裳上还有些灰,她连整理仪容都忘了,却还记得给他的礼物。狗卷棘伸手——   真希伸手,越过清和拉上车门,将清和完全挡住了。   狗卷棘:“……”   清和一贯与人保持距离,和真希贴得很近却适应良好,她一把握住还没来得及回身的真希。“真希姐,是不是看起来很有意思,我们下回一起来逛这家店吧?”   旁观了一切的五条悟:“噗。”   真希发现狗卷棘无处安放的手,“怎么了?车门我给清和拉上了,你刻意把手放回去了。”   “……鲑鱼子。”   狗卷棘:得想个办法把这两人隔开来。   他本以为要过段时间才能等到清和的扑满,没想到下午,她就言笑晏晏地拎来了。   “鲣鱼干……?”   礼物来得太轻易,他还没为吼她的事道歉,狗卷棘受宠若惊之余,心里还有点毛毛的。盒子里的黑猫看起来也分外不怀好意。   “我想问问狗卷同学二级咒术师评级的事。因为最近想回家一趟,我觉得,二级咒术师的名号比五条老师的学生还能吓唬他们。”   “……”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只有有求于人的时候,清和才会特别好脾气。但这片刻的好脾气是有代价的。   狗卷棘已经能预想到,经验传授完毕后,清和转眼翻脸无情的样子了。   如果他没有道歉,就大喇喇收下扑满,那才是要完。   “唔?不可以说吗?”   见狗卷棘久久不答话,她歪了下脑袋,掩藏在黑发中的猫爪耳机露了出来。   即使保养良好,耳机正面也不可避免地有了划痕,失去了最初的鲜亮。但她的笑容,却比那时真切飞扬得多。   而且,这数不清的划痕,正表明,清和时时刻刻带着他的礼物。   夕光为少年的轮廓镀金,让本就纤细白皙的狗卷棘,与浮世绘中随红日起舞的白鹤愈发相像。   但曾被少年怀抱,也曾怀抱少年的清和清楚,纤细只是表象,少年衣下的身体分布着柔韧的肌肉。   而且狗卷棘的个性也实在不像白鹤,仙鹤纯真孤高,少年却白长一张人畜无害的好脸,净干些人憎狗嫌的事。   看她等经验到手后,怎么整回去。   少年忽而俯身,清和屏住呼吸。树影摇动,在他面容上投下温柔的波流,他的手指下移,点了点自己的喉咙。   清和忽然警觉:“你不会说‘不告诉你’吧。我可不听这个哦。”   面试前的事她还记着呢。她警告性质地将扑满背过身后,肢体语言十分明显:如果他不说,别想得到礼物。   似被她戳中心事,狗卷棘没有反驳,紫葡萄般的大眼睛眨了眨,随后垂下眼睛,长睫掩去眸光,执拗地再度敲敲自己的喉咙。   【对不起。那天捉弄了你。】   他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去,风从她们之间穿行而过。   明明狗卷棘早该道歉的,可他乖得过分,反而叫清和心软。   那天他不顾一切地奔向医院,心绪紊乱,心潮起伏,心音更是如狂风席卷,紫藤花架飞散一地,波动之剧烈,为在场诸人之最。   从那时起,她就没法对少年生气了。更别说清和还通过伊地知和熊猫知道了狗卷棘赶来支援的始末。   少年悄悄关切着她,知道她讨厌被人过分侵入空间,小心翼翼地拿捏着距离,替她关注千草礼却从没有漏出一丝。   大约她们头一次谈心时,自己戒备的态度真的吓着他了吧。   清和相当认真地转到狗卷棘面前,对着他的眼睛。   她没有说原谅,而是说出了早该说出、却一直未能出口的话,在回廊重重的粉川家、在四面如镜的电梯间、在悄寂的列车上,清和因为种种缘故,没能说出的话——“谢谢你。”   狗卷棘借此骗到了和她一起回粉川的机会。   因为中村次郎的关系,清和有些名声,只不过不是正面的,当她走进测试场地时,很容易感觉到别人对她的防备。她没放在心上,回头对受邀观看的同伴们眨了眨眼。   清和在测试中,其实占据劣势。   其一是团战时难以找到伙伴,东京咒术高专的人几乎被整个咒术界排挤,没有人愿意和她组队。   为了帮助清和,熊猫下场给她搭伙了。狗卷棘已经是二级咒术师,不能重复考核。而禅院真希,因离开家族,被禅院隐形封杀,没有推荐。只有熊猫能够帮她。   其二是个人对抗咒灵时,她的读心术式与明月夜难以发挥功效。实地祓除咒灵时,清和可以借助辅助监督的资料,也可以自行调查,反正这事不难,低阶咒灵诞生缘由与所在地息息相关,高阶咒灵则有逻辑清晰的心音可以读取。   考场中的咒灵水平低下,智力普通,属于需要结合诞生地进行调查,才能拔剑的种类,最大限度上克制了清和。   也因此,清和没有带上明月夜。   她拔出电|击|枪。   枪已经被改造成了咒具,说是彻头换了一把也不为过。   清和的咒力更是今非昔比。   电光爆闪,电蛇穿透咒灵,炫耀般在场地内游走了一圈,在脸色阴晴不定的选手的衬托下,立于中央滴血不沾、裙摆飘扬的少女如同月下的姬君。清和回眸,对着同伴们展露笑颜。   “没问题啦。”   狗卷棘心跳飞快,他庆幸自己有高领挡着。要不然自己红着脸,张着嘴的样子肯定傻透了。   清和几步跳出考场范围,在狗卷棘反应过来前,跑到了他身前。   “狗卷同学!”她的笑眼里冒星光。   糟了!狗卷棘忽然反应过来,清和能够听见心音,他刚刚只顾庆幸,什么掩饰都忘了——   为时已晚。   少女的手指搭上他的高领,飞快地拉下拉链。   “看傻了对吧,我是不是可厉害了!今天开始我也是二级了!”   =====   作者有话要说:   =====   清和日渐狗卷化   狗卷,你的报应要开始了!   【考场赞助商】感谢在2021-01-27 20:59:45~2021-01-28 22:23: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在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地图婆婆 9瓶;鹿温虞姬 4瓶;邴驼驼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一杯柠檬酒   发烫的双颊暴露在空气中, 狗卷棘感到无所适从,他下意识低下头,夺取拉链。恰逢清和松开手, 他们的双手碰在一起。   清和的手柔软温热,像一尾鱼从他指尖溜走。   这一瞬间, 对狗卷棘而言, 不亚于两颗小行星相撞。他好不容易平息的热度又嘭地炸开升高。   奇怪,不说从前与清和一同训练, 就说这几天特训时, 他也没少和清和交手, 肢体接触数不胜数,不乏比偶然的触碰更为亲密的接触,但对狗卷棘而言, 从未在他心中激起这种体验。   清和还保持着之前狡黠的坏笑,她背过手,抬起眼睛看狗卷棘, 目光如雀跃的小鸟,骨碌碌转, 两腮上, 与咒灵相战后留下的红晕未褪,看起来简直像她也害羞了似的。   有没有可能, 有没有可能清和也怀抱着与他一样的心情。   狗卷棘几乎要忘却言灵的束缚,张口问她了。   然而——   “清和, 恭喜你。你就要成为二级咒术师了。”   加茂宪纪走来道贺。   不知道他是否是故意的, 插话的时机打断了狗卷棘和清和的对视,而且站定时,也若有意若无意地站在他们之间。   更可气的是, 加茂宪纪比狗卷棘高多了。因为光线和角度的缘故,狗卷棘落在了他的阴影之中。   清和转过脸,稍稍后撤,移开距离,两手也放在了身侧。   “这话我也该对你说。恭喜你。”   狗卷棘在清和背后,将无人争夺了的拉链静静拉上,那一道银白拉链,如同废弃却误发的火车,在发现错误后,自铁轨喷着蒸汽,呜呜原路返回出发站点。   而后拉链从他手中坠落,火车燃料耗尽,双双停滞不动。   狗卷棘掐灭了自己的错觉。她对别人也会这样笑啊。他对清和而言,并非特殊之人。   但他知道,下一次,看见清和的笑容时,他会再一次心生动摇,左右摇摆,就好像拉链形成的火车,总是会在铁轨上来回,他也总是有将拉链拉下的一天。   清和与加茂宪纪寒暄完后,发现狗卷棘情绪低落了不少,她和熊猫打听,熊猫也只是朝她撇嘴使眼色,却什么都不说。她问真希,真希刚要开口,就被熊猫捂住了嘴。顺平要说什么,同时被乙骨忧太拉远了。   清和:“……”   就知道这帮男生是一伙的。   要不是忧太和顺平来得迟,恐怕这两个少年也会被教唆得一起穿校服裙。   不知道为什么,前方狗卷棘落寞独行的身影,忽然就小霸王了起来,一点都不可怜了。   清和眼前再度闪过狗卷棘穿着校服裙的模样。按理说,少年五官秀美,身量纤细,穿起女装,不仅不会有违和感,还会让人大感惊艳,但他脸上挂着贱嗖嗖的笑,让人看了,只觉得手痒。   总之,把初遇时的美少年形象破坏殆尽。   但这一次,的确是她得意忘形,在大庭广众之下,欺负了狗卷棘,他先前不计辛苦陪她特训,却被她捉弄,有些情绪,也是应该的。   清和咳了声,跟上去:“生气啦?”   狗卷棘从刘海底下瞥她一眼。   连心音都不出声了,可见动了几分真格。   “对不起。”   她猫似的眼睛简直在说,“原谅我好不好。”   而狗卷棘永远没办法对她保持怒气。何况这件事严格来说,清和并没有过错。甚至他自己都不太明白为什么发火。   【下次别这样了。】   相处越久,他就越了解读心术式,清和亲口告诉过他,心音是有底色的。因为人的意识有许多层,如果说人的心灵是冰冻的湖面,那言语是最上层的寒气,心音就是浮冰,意识则是其下的湖水,再往下看,还有水底,乃是埋藏一切不可告人之所在。   狗卷棘目光低垂,默念鲑鱼子,将自己的心思集中在饭团馅料,避免水底不可见光的想法翻涌出来。   就让它沉落在水底好了。   “不生气啦?”   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清和开开心心地去邀请别人去粉川家了。   以为只有自己和清和一同回去的狗卷棘:“……”   不行,还是好生气。   “不哦,我还有任务。”熊猫第一个拒绝。他海拔最高,一眼看见狗卷棘回头偷瞥清和,趁清和不注意,他偷偷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狗卷棘又负气把头扭回去。   熊猫:“……”   怎么回事,狗卷棘这副样子这么那么像清和?   清和面对坚定拒绝的熊猫欲言又止,碍于五条老师带队在旁,她不好讲得太明显。   因为有被抢手机的惨痛经历,她甚至不敢在此时发邮件。   清和回到粉川家的原因有两个。   一是她要回去验证夏油杰的话,并且带出清里与葵。如果真如夏油杰所说,粉川家主也不是她的父亲的话,糟心的烂事不知是一点半点。清里与她的女儿两人,要趁这件事情尚未曝光时,赶紧从家族里接出来,否则她被革除粉川之名后,带人的难度会直线上升。   至于为什么她不是粉川家的人,却还有无垢体体质,则留到以后,与硝子姐姐一起研究吧。最好找出方法彻底杜绝无垢体的传承。   二是——她要躲开五条老师。   硝子姐姐刚刚告诉她,悟の胶很快就投入生产了,广告拍摄也在日程上,不久就要全东京投放。清和不敢想象五条老师看见的光景,向几个尚且蒙在鼓里的共犯发出跑路邀请。正好今天她升了二级,请大家吃饭,在饭桌上一起向五条老师辞行是最自然的。   “要去我家玩吗?虽然不一定好玩,但是能白吃白喝!”   她首先问真希。   清和想真希一定和清里很聊得来。   结果真希还在考虑的时候,熊猫就率先拒绝,还顺带和真希说悄悄话。   看那样子,是在劝真希不要去。   清和本以为两分钟内就能搞定这回事,她很快就能回到前排和狗卷棘一起走,没想到几人越商量越久,直到河堤都走完了,才商量出了结果。   “……真不去?你们那几天不是有空吗?”   清和四下看了看,五条老师搭着狗卷棘的肩膀,不知道在和他说些什么。   应该没法分心关注这里。   她向真希和熊猫招了招手:“那你们俩记得去外地啊。”   清和背对五条老师,低头看地上影子,随时预防本该走在前面的人突袭靠近,同时全力开足术式,种种准备做好后,她做了个涂抹唇膏的手势。   真希、熊猫与伏黑惠愣了一会后,恍然大悟。   忧太看得一头雾水,张口欲问,被几人齐齐捂住了嘴。   “没关系……”熊猫颤抖着声音说,“有些事情,不要知道比较好。”   穿校服裙是他身为咒骸做过最错误的决定,没有之一。他A字裙百褶裙包臀裙的相片还在这几个人的手机里呢,堪称一生黑历史。   在饭桌上,五条悟收到了几个学生统一的辞行。   虽然一致得让他怀疑这几人是不是又有什么阴谋,但是个个理由正当得无懈可击。清和与狗卷棘是一早决定好在她取得二级咒术师资格时去粉川家的,伏黑惠要看姐姐,禅院真希要去京都看妹妹,熊猫说今天参与团战,受了清和评级后来居上的刺激,要和夜蛾校长一起封闭训练。   五条悟:“……”   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于是,警觉的五条悟又点了一杯要价最高的饮料和菜肴。   “清和,不会舍不得老师点这些菜吧?唉,老师等了许久,可算等到有出息的学生孝、敬、老师了。”   清和:有的五条老师自以为讹到了钱,殊不知,取之于悟,用之于悟。   因为专利的缘故,再加上负责运转的硝子姐姐人特别好,给她划的钱特别优厚——“包括容忍五条悟的精神损失费”——硝子姐姐原话,现在清和富得流油,根本不担心明月夜的使用权,加上二级咒术师的补贴,请客吃饭,绰绰有余。   当然,这在五条老师面前,是不正当收入,清和装出一副肉痛的样子,极大地取悦了熏熏然的五条老师。   这些特级都怎么回事?   清和想,乙骨同学也就算了,那位叫夏油杰的青年,也是如此,仿佛她垮起个脸能叫他们多吃几碗饭似的……而且,她瞅了眼五条老师又空了的碗,货真价实地流露出肉疼的表情,老师也太能吃了!   她悄悄把手伸向偷偷点来的酒精饮料。   被一只手一把盖住了。   狗卷棘的手速为什么总是那么快!   几个月前,她在电梯里拍卡时没抢过他,现在她和他同级了,居然还是敌不过他。   趁别人没发现,清和轻轻往自己的方向扯了扯,玻璃杯纹丝不动,只有里面柠檬酒轻轻荡漾开来。清和倒也不是非要喝一杯不可,但是狗卷棘不让,她便起了逆反心理,她凑到少年耳边,“你撒手。”   她还记得压低声音,免得招来其他人的注意。不知为什么,狗卷棘动摇了瞬息,手没有盖严实,登时被清和抓住破绽,她不自觉倾身靠近,从他手底下一把抄过玻璃杯——   咒术最强的五条老师笑着把柠檬酒拉了过来,怡然自得,一点看不出他正暗戳戳围观,悄咪咪抢酒,“不要害老师违法啊。”   一般来说,负责买单的人出于礼仪考虑,都不会离席,但清和不想看五条老师得意洋洋地喝酒,恰好狗卷棘也起身出去,她便一同外出吹风。   少年少女走出去后,五条悟把酒放下:“好险好险,差点就喝了,一闻就很酸。”   清和叫住狗卷棘,拾起他的手,少年的手掌上果然沾了柠檬酒。清和心满意足道:“还好我没喝。”   狗卷棘:“……”   他挣开手走了。   “对了,狗卷。”清和像没察觉他的情绪波动,几步跑到他身前,一把捉住他的拉链。   还来?   狗卷棘有些恼羞成怒,几乎以为清和早已读透他的心音,此刻正在玩弄他……   他低下头,和肥啾拉链大眼瞪小眼。   清和刚刚给他的拉链卡上了一只奶黄的小鸟。   “扑满是早就答应你的礼物,这个是谢谢你二级的经验和指点。”清和眨眨眼,“我才不是两件礼物并在一起的小气鬼。”   少女挑衅般的眼神仿佛在问他,这么可爱的饰品他敢不敢带。   然而这场自刺猬外套开始的比赛,早已在狗卷棘心里变了味。   这一眼的挑衅,简直就像恋人之间的撒娇,问对方敢不敢更可爱一点。   当然敢,他要比清和加倍可爱才行,这样清和才会看见他,眼里只有他,才会忽略别人向他走来。   狗卷棘想要清和时时刻刻都如此刻一般。   =====   作者有话要说:   =====   清和出发第一天,全东京投放广告。   五条悟:“……”   广告-文具-专利,顺藤摸瓜,发现漏网之鱼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在当天收到了一条长达一米九的尸袋   家入硝子在当天提交了关于突发心梗的病假条   【柠檬酒制造商】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在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尾妖王 10瓶;有融 2瓶;纪北行 1瓶; 第33章 一个病人   千草礼在盘星教内待遇微妙。   按理说她是俘虏, 又是普通人,在诅咒师的地盘上不可能舒坦,但教主夏油杰还指望用她钓来粉川清和, 因此没有折磨她,只是命人将她关押好, 因此日常食水一应俱全, 几天过下来,千草礼全无一点囚犯的自觉, 不仅没瘦, 流亡时掉的肉还长了回来, 气得双胞胎把她的伙食减为一天一顿。   夏油杰与清和一番交流后,意识到她们之间的关系并非如他所想那般简单,便亲自审问了千草礼一次。   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夏油杰下了判断。先前没有仔细辨别,听她句句不离清和,夏油杰还以为是她们感情深厚的缘故, 没想到是因为她将无垢体视为自己的作品。   幸好他在医院时及时改口,给清和一个杀人的机会, 才觑见少女的动摇。   有空隙就好办, 不愁往后抓不住。   青年忽而理解了清和闻知千草礼在他们手中时露出的表情了,比起被掌握软肋的恐惧, 那更类似于固有认知被颠覆的震撼。   ——这样的疯子也会选择叛逃苟活吗。   夏油杰并不知道自己的想法与清和一致。以千草礼谋杀中村次郎的疯狂,在罪名败露时后, 怎么也该认下一切, 然后像那些自以为成为传奇的杀人犯一般,扬起头走上刑场,而不是趁夜灰溜溜逃走, 继而被诅咒师所挟,沦落到囚室之中,一遍遍念叨着她的付出。   只能说,身为普通人的猴子们天生不及咒术师,所怀抱的觉悟不过如此,疯起来也只是半吊子,只有令人作呕的恶始终如一。   千草礼所谓的为了无垢体云云,不过是给自己的恶念寻找借口。   夏油杰厌倦地离开囚室,身后一串鞋印带血,随手取了瓶喷雾,祛除猴子的气味。   等会还要见菜菜子,美美子,污染到她们就不好了。   夏油杰外出的时候,他的养女们偷偷溜进了囚室。   说是囚室,其实也不准确,诅咒师们并不将手无缚鸡之力的猴子看在眼里,只是给她划了一个小房间,锁了门,放了两个咒灵看管她,让千草礼安生待着,不许走动。   或许是被诅咒师袭杀咒术师的场景惊吓到了,千草礼一直很安分,半点没有逃跑的迹象,横看竖看,也看不出有从咒术师世家逃跑的能耐。   还是粉川家太菜了。   以联姻维系地位的家族,向来为人所不齿。   双胞胎本不想来的。   但熟知粉川清和的贴身女仆就在左近,不问白不问,下次与清和见面时,也好占据先机。   看通缉令,千草礼是个面容和善、气质沉稳的女人,但昏暗的囚室里抬起头的她,实在难以如此形容了。她的眼睛如暗中两点磷火,莹莹发亮。   一开口就令双胞胎炸了毛。   “你们也是来问清和小姐的事的吗?我都已经说了,清和小姐是最善良、最温柔、最纯真的。”   见面必被套路的双胞胎:???   粉川清和害得她们疑神疑鬼,看哪个账号都像是她回来窥屏,发什么动态都不得劲,生怕又被她套走了什么情报,但什么都不发,又像怕了她,把双胞胎吊得不上不下的,也叫最善良、最温柔、最纯真?   美美子率先开麦,先从她们最熟悉的地方说起,清和的造型。   “一天到晚地就穿五条悟改造过的校服,一点审美都没有。”   “整天别着武器到处走,太粗鲁了。”咒具是手机的菜菜子说道。   “不可能,清和小姐是天生的无垢体,是纯洁无垢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清和令人发指的所作所为统统说出,包括她向她们偷师招数、换了五条悟的唇膏、和她们一起殴打巷子里的臭猴子。   千草礼无力反驳,只是一次次否认。“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她现在就是烦人的咒术师,还跑去考了二级。”   “听说现在要回家了吧,真可怜啊,回去还要因为贴身女仆的凶行被人说三道四。”   千草礼终于说了些粉川清和的往事,但不外乎是她多乖巧伶俐,多体贴下人,她们说的事,半点不可能是清和做的。   这些话对双胞胎而言,一点帮助都没有,想要惩罚她,却白白便宜清和,又因为她们毕竟是瞒着夏油大人进来的,双胞胎最终草草警告了她几句,就原路出去了。   “美美子,她真的会因为里面那女人被指指点点吗。”   “谁知道呢,菜菜子。”   这事连清和也不能肯定。按照粉川的作风,因为她是二级咒术师而改变态度也不是没有可能。   电话里的好言好语就是先兆。   “说来挺奇怪的。”   身边的少年看过来,清和接着说:“我都做好被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再喷回去的准备了。没想到电话里家主态度挺好。”   好到叫她起鸡皮疙瘩。   要不是要寻找机会带走清里,不好和他们闹得太僵,清和都懒得和他们虚以委蛇。只希望回去的时候,清里她们在吧。这样会方便很多。   阳光下,少年轻轻点头,一头蓬松的短发像新鲜的奶油,泛着可口的淡黄,与他项链上的嫩黄肥啾相映成趣,也不知道为什么,狗卷棘对饰品的态度相当自然,让清和都觉得这场挑衅失去了原有的刺激感。   “下棋吧。”   为了缓解车程的无聊,她提议道。   狗卷棘:“……鲣鱼干。”   得知了她的术式,他还能猜不出第一次见面时,是怎么输给她的吗?   粉川清和,一开始就是表面乖,芯子坏,把他从棋局到术式,骗了个底儿掉。   仗着读心术式作弊,早早把他的进退读了个透,要是他在心里想“千万不要下这里”、“对手下这里就完了”,那她的胜利摘取得更是轻松。   “诶,可是路上真的很无聊。”清和赌咒发誓,绝对不会作弊,狗卷棘才勉强答应。   狗卷棘执黑,清和执白,两人互有胜负,每次终局,棋盘上都密密麻麻落满了子,就这样消磨去大半时光,输赢基本持平。   狗卷棘轻轻咳了声,清和收到信号,去读他的想法。   【也不过如此嘛。】   清和深感地位受到挑战:“那是我怕你输多了不想玩,让你的。”   狗卷棘一摊手,重新点了点屏幕,手机上的棋盘清空。   清和不用读心,也知道他的意思。   ——一局定输赢。   好,她就赌上长崎小棋王的尊严——清和眼角余光瞥见车窗边似有人影一闪而逝。   她猛然抬头,发现道路末尾,一成不变的青葱绿色之中,有个抱着孩子,穿着振袖的女人缓慢前行,在瞬息之间,变成一个面容模糊的小点。   只是个抱着孩子的母亲罢了,是她进了粉川地界,便开始草木皆兵。   清和安慰自己,继续下棋。   从前她要依靠五条老师才能顺利步出粉川,现在单凭自己二级咒术师的身份,便足以在粉川中来去自如。   当初清里回家时,在心里说【不要做扯后腿的螃蟹】清和听在耳里,记在心中,然而现在,她便要去粉川当一只横行的螃蟹了。   清和有一个计划。   粉川家规,凡二级咒术师,均可参与角逐家主。   而清和已经达到了叫板的条件。她要搅混粉川这潭水,到时知晓她血缘的人自己会蹦出来,阻止她成为继承人。   “来自粉川家族外的无垢体”一事,那人即使不是主谋,也必然深涉其中。有了一个线头后,对清和而言难以查证的陈年往事,也就可以抽丝剥茧,逐步厘清。   即使不成功,这一挑战继承人的大事,也将给出足够的理由召回清里与葵,届时清和也可以趁乱带着她们逃走。   一面下棋,清和一面整理思绪。   “狗卷同学,重头戏就要来了。”   当狗卷棘与清和上山走进粉川祖宅的第一眼,便知道为何粉川家主会欢迎清和回来了。   加茂宪纪也在其中。   三个年轻的咒术师带着无奈的营业笑容对望一眼,互相问好。   即使清和自觉问心无愧,在身边有着前未婚夫的情况下,遇见粉川家主拼命搭线的现未婚夫,也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她若无其事地找出新话题。   “听说我有弟弟了,弟弟在吗。”   据说在她离开后不久,粉川家就有私生子找上门。一直受没有儿子困扰的粉川家主自然大喜过望,验过血缘后,急忙将他认在名下。   至于私生子的母亲,在情报中则不见姓名,大约粉川家主给笔钱就打发了吧。   粉川家主显然对她离去前的言辞耿耿于怀,但碍着加茂家的少主,也不好与她发生口角,只是摆出一副家主的冷漠态度。   “他还小,前几天吹了风,还在休息。所以不能出来迎接。”   清和笑了笑,在路过粉川家主时,特意点了句:“衣服换颜色了啊。您这身深青色真鲜亮。”   粉川家主的脸色瞬间变得和衣服一样。   等到用餐时,新弟弟才千呼万唤始出来。   卷曲的黑头发,碎石般的红眼睛,面容秀气到冷漠,和几个粉川一点都不像。   礼仪风度倒是与粉川家族如出一辙的冰冷刻板,与其说是他天资聪颖,在短短几月内就熟练掌握礼节,不如说他先前接受的就是类似的教育。   清和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家主头顶。   这真是他的孩子吗?   但粉川家也没有什么值得别人图谋数年,培育这样一个小孩来谋夺的吧。   小孩叫又寿郎,吃得少,声音轻,举止乖巧,但清和就是与他气场不合。   她吃过饭后真希姐视频,介绍又寿郎时,真希姐难得情商上线,关怀了句:“是不是身体不好,快让小孩回去休息吧。”   又寿郎刷的冷下脸,一言不发地走开,消失在走廊的阴影中。   清和:确定了,气场不合。   =====   作者有话要说:   =====   ■■■■■发动主动:骗吃骗喝   真希发动被动:雷区蹦迪   ■■■■■炸了!■■■■■红名了!■■■■■忍了!   【要命的修罗场独家摄像】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在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燕之尾 185瓶;雨霖铃 10瓶;叶藏 2瓶; 第34章 一枚无垢石   又寿郎的心音, 她也相当不喜欢。   心墙高高竖起,质地冰冷坚定,偶尔流露的心音也充满了盛气凌人的厌烦。她没见过比他心思更重、更傲慢的小孩。   “你已经说了要做家主吗。说了的话, 这态度也正常。我那边那几个都叫我吊车尾。”真希不在意小屁孩的臭脸。   视频那头,远远传来真希的妹妹叫她吊车尾的声音。   “……真希你真不容易。”   清和想起饭桌上的场景, 就憋不住笑。   席上的气氛诡异, 除了她与狗卷棘、加茂宪纪相处融洽,其余的两两组合都火花四射。   她和粉川家主是互喷过的交情就不用提了, 加茂宪纪与陪他一同前来的长辈也关系僵硬。这位出自加茂, 年龄在三十岁上下的咒术师对清和横挑鼻子竖挑眼, 让清和疑惑,既然这么不满意,为什么加茂家还要结亲。   家主挺溺爱新得的便宜儿子, 但据清和观察,这儿子对他是相当嫌弃。心音如何听不出来,但下撇的嘴角和眼角在他说话时就没展平过。清和发誓, 在家主满口称赞“我宝爱的麟儿”时,又寿郎的眼角轻轻抽搐了一下。   在阴云堆积的餐桌上, 清和抛下的消息如同穿透云层的闪电, 反对的言语构成的倾盆大雨随之而来。   清和一早开了读心,在嘈杂纷乱的心绪中全心寻找可能冒头的线索。   因不能说话而保持沉默, 在餐桌上渐渐隐形的狗卷棘帮她留意众人的神情。   粉川家主:“我不允许。”   清和:“我是二级咒术师。”   加茂来的咒术师:“联姻怎么办。”   清和:“我是二级咒术师。”   又寿郎从饭碗前抬头看一眼清和。   清和和善笑:“我是二级咒术师。”   奇怪的是,没有人的心音流露异样。包括清和重点关注的粉川家主, 他的心湖浮起的只言片语是“叛逆……丢脸……她怎么敢……五条悟……”, 全无关于她不是粉川家族的人,不能继承粉川的内容。   连家主也不知情?   一个家主都不知道的情报,千草礼是怎么知道的?   虽然夏油杰没有明白告诉清和他的情报来源, 但结合他所说的话,清和可以轻易推断,正是千草礼泄露了这条秘闻。   先不论粉川家外怎么会有无垢体,单说无垢体一事,获益最大的当然是粉川家主,他也肯定知情,否则他怎么也不会把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婴认在名下。   要么夏油杰情报有误,要么还有未知的、极其重要的情报,才能让前后逻辑通顺。   比如被她忽略过去,等待交于硝子姐姐研究的“粉川家外的无垢体”   一串石子接二连三地投入心湖,激起激烈的反应,水底的泥沙一阵骚动,翻涌上来,但清和翻来覆去,找不到想要找的线索。   在粉川家主的说教声中,她离开饭桌。   加茂宪纪本想一同跟上,但狗卷棘本就坐在清和身边,这下更是快人一步,先行离席,他只能按捺自己,继续味同嚼蜡的交际。   目前的猜测,清和都不能在视频中告诉真希。   她便简单描述了一下炸锅的餐桌,旁边和她一起在粉川祖宅漫步的狗卷棘,不时点头“鲑鱼子”“鲣鱼干”,发出“我在清和身边”的提示音。   真希:“……”   她这边的妹妹也不断“吊车尾”“吊车尾”地叫来叫去。   你们是小学生吗。   真希正要说什么,忽然之间,她身边的妹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她转头看去。   此后发生的事情,在清和这边看来,混乱不清。   山里的信号本就断断续续,真希的脸卡成一格格的,在惊叫之后,她的尖下巴和马尾一闪而过,摄像头剧烈晃动,移向天空,随后被一只手掌覆盖关闭。   昏蒙的夕光穿过林地,归巢的鸦雀从她们头顶飞过。清和与狗卷棘倒吸一口冷气。   “狗卷,你说会不会是五……”   “鲣鱼干!”   【不要说出来,太可怕了!】   两人对视一眼,下定决心要及早解决粉川家的事情。   回来的时候,粉川家主的言论令清和的心情稍有缓解。   他主动让清里带着葵从中村家回来。   “毕竟是挑选继承人的大事。”   他怕不是以为自己召回了一个得力战将,可以帮他喷清和的那种。   “哦。只要你准备好继承人的比试,保证公开严明就行。否则我一个二级咒术师输给……”清和比了下又寿郎的身高,“刚刚到我腰的小孩,怎么看都是对咒术等级的挑衅。”   论扣帽子,清和也是个中老手了。   “在那之前,是否需要先给无垢体做个测试?”加茂家的咒术师发话,“毕竟历代以来,无垢体拥有术式,成为咒术师的情况闻所未闻。也许粉川小姐身上出现了异变也说不准。”   “在清和出生时,我们已经检验过她的体质,正是无垢体,但加茂先生的话也不无道理,明天我们将请出无垢石再作测试。”   清和在家的时候,粉川家也陆续生了几个新生儿,她围观过测验的仪式,也见过无垢石。   与其说是石头,不如说是琥珀。   足有婴儿拳头大小,琥珀里面封着一朵枯败的花朵,花瓣细如针尖,颜色漆黑如墨,像是干落的松针攒成一团,又丑又干。   记载之中,无垢体握上这块石头时,能够令琥珀中的花朵开放。   清和从未见过无垢石开花。   她唯一一次触碰那块石头,她还刚出生,什么都不记得。   千草礼曾和清和说过,激发了无垢石后,她昏睡了许久,吓得粉川家主面色大变,从此严令约束仆从,不令她过分靠近。   “好啊。”清和一口答应。   她正好也想知道,自己的体质究竟有什么问题。如果能借此打断加茂家的联姻,就再妙不过了。   家主为狗卷棘安排的房间与她隔得很开,清和在他面前,早不在乎什么礼节,直截了当地提议要将狗卷棘的房间挪到她隔壁。   他还当她是涉世未深的小孩,三言两语就能打发。   “清和,你隔壁的房间已经住了加茂少主了。”   “……如果你没有整理出来,我就让他和我住一间。对吧,狗卷。”   “……鲑鱼子。”   粉川家主咬牙切齿道:“咒言师当初是为什么造访粉川家的,你忘了吗?”   “我只是让同学住隔壁,防止他迷路而已,很过分吗?”   “鲑鱼子。”即使不好说话,狗卷也在帮腔。   眼见加茂宪纪远远走来,清和又半步不让,粉川家主不得不更改房间的布置,让狗卷棘和加茂宪纪一左一右,住在清和两侧。   清和:“……”   狗卷棘:“……”   加茂宪纪:“……”   加茂宪纪不知是不是受了粉川家的气氛影响,隐隐有与狗卷棘互别苗头的趋势。开口便问狗卷棘上次造访粉川家族的原因。   她不信他就一点都不清楚狗卷棘是她前未婚夫,上次拜访是带着五条老师过来退婚谋求自由身的。他这醋意来得莫名其妙,既无资格,也挑错了对象。清和从不觉得狗卷棘会是加茂宪纪的情敌。   至于狗卷棘,清和不信他就没有别的交流方式。他居然一路全部以“鲣鱼干”回应加茂宪纪。跟个小学生没什么两样。   他还头一次向她竖起心墙。   清和在粉川家中开术式,只是为了寻找陈年往事的线索,狗卷棘表明自己不愿被探知的信号,清和也只好识趣地避开不听,短短几分钟的散步,夹在二人之中的清和,头一次感到无话可说,简直是人生中最漫长最无趣的一段时间。   “……狗卷同学,可以帮忙看一下有没有人过来吗?”清和拜托道,然而,在场三人都知道,这是将狗卷棘支开的借口。   即使沉稳如加茂宪纪,也忍不住展露笑颜。   当狗卷棘走远停下后,他说,“抱歉,这几天打扰你们家了。我事先也并不知晓,竟然会到粉川家来,还遇见了你。”   “没有关系。应当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和粉川家合作吧。我今天的发言你也听到了。”清和略点一点头,便进入正题,“与其和粉川家主那个墙头草合作,不如和我合作如何?”   加茂宪纪惊讶得甚至睁开了一点眼睛。   “这是我早前提出的建议,你同意结盟了?”   清和远远望了眼狗卷棘,咒言师的背影在影影绰绰的树丛中,如一笔白点,极为明晰,因而显得格外寥落。   他还穿着自己送的外套。背面的刺猬睁着豆豆眼,软趴趴地蜷成一团。   “不完全一样。我们的同盟不需要婚约,契约难道不比它跟更靠谱?”清和转回头,不再看脚尖划拉地面的狗卷棘,“粉川家主,或者说继承人的支持,难道不比无垢体的婚约更有力?我只需要你和加茂前辈在测试中保持公正就可以。”   加茂宪纪苦笑道,“到这份上,我再坚持婚约,就显得不识好歹了。但对我而言,无垢体的婚约,确实作用更大。清和,我不是主母的孩子。”   一句话便让真相落地。   清和一瞬间领悟了为何加茂家要缔结婚约,为了术式传承,他们经历过一次几乎断代的慌乱,才终于得到了加茂宪纪的诞生,但御三家尤其注重名声,不惜将加茂宪纪认作正室所出。   对加茂家而言,娶一个个性叛逆的无垢体要比再经历一次这种麻烦划算。   清和从未听过加茂宪纪生母的消息。但看他的表情,应当过得不好。   “我可以帮你安顿你的母亲,如果你不方便的话……”   清和与狗卷棘的手机同时响起来。   真的真的没有白毛巨神像的群聊(8)   群里本来都是高专的同级生,算上伏黑惠,也只有7人,清和看到信息,仿佛看到旧事重演,眼前一黑。   “你看消息吧,没事。”   “不,我们先谈我们的事。”   但放风的狗卷棘已经将消息点开。声音远远传入清和与加茂宪纪耳中。   “……那是禅院同学的声音吗?”   禅院真依,真希的双胞胎妹妹,在京都高专上学,与加茂宪纪是同学。这下,清和和加茂宪纪都忍不住去看狗卷棘手机的视频了。   “……金枪鱼蛋黄酱。”   【完了。五条老师他来真的。】   视频中,禅院家的双胞胎被倒挂在树枝上,背后各写一行充满嘲讽意味的字。   “姐妹情。”   “似海深。”   真希的后背还贴了个号码牌。   黑底白字的“5”   上次他们看到同款号码牌,还是五条老师的动态,一张家入医师突发心梗的病假条,贴着一个阿拉伯数字“6”   清和就看着群聊里的人,光速退群,数字迅速衰减。   “五条前辈,平时就这么欺侮你们的吗?”   加茂宪纪的声音充满了正义人士的愤怒。   清和清了清嗓子,为自己是唯一能解释的人而糟心。   “这件事,说来话长……”   如果听完后,加茂宪纪彻底断绝缔结婚约的念头,那可就太棒了!   =====   作者有话要说:   =====   第一天,■■■■■:隐忍   第二天,■■■■■:隐忍   第三天,■■■■■:隐忍   第四天,■■■■■忍不了了,要爆发了!这时五条悟拿着爱的号码牌来了粉川家——   第五天,■■■■■:隐忍   爱的号码牌赞助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未央央 10瓶;苏金散 5瓶; 第35章 两条性命   宅院空寂, 只有鸟声啾啾,水声潺潺。   清和离开粉川后,才知道自己认床睡不着, 当她好不容易调整好后,重回粉川, 却发现, 自己已经不适应十余年来熟悉的睡眠环境了。   吹熄灯火后,清和望了眼窗外。   她踮着脚尖走到窗边, 忽然打开窗子, 外面是风平浪静的池塘和一个无处躲藏的小脑袋。   “晚啊, 弟弟。”她笑眯眯道,“晚睡长不高哦。”   送走又寿郎后,隔壁又传来狗卷棘的心音。   他的心音有如月夜下的潮水, 一贯悦耳宁静。   【你睡着了吗。】   看来他也没有睡。清和敲了敲靠向他这一侧的墙壁作为回答。   掌心相贴的地方传来振动。清和摩挲着木纹光滑的纹路,感到少许安心。   可是夜晚之中,没有睡的不仅仅是她们。   还有群聊。   五条老师重新拉了群。   ——真的真的有白毛巨神像在的群(8)   拉群的还是熊猫的号。   清和看到那一行小字, 就知道四号选手是谁了。   不知道是因为夜太深,大家都睡了的缘故, 还是群里的其他人已经挣扎不能, 索性装死的原因,这回没有一个人退群。   墙壁有节奏的叩击声变得急促起来。清和也回以同样频率的敲击表达惊骇。   不是吧, 五条老师,本职工作祓除咒灵也没见你那么敬业啊。   而且, 最可怕的是, 熊猫作为校长养大的咒骸,可是躲回了夜蛾校长的母鸡翅膀底下,这都拦不住五条老师吗?   拍摄环境显然是一个婴儿房。满墙贴着少女心爆炸的彩色贴纸, 边边角角都被打磨过,以免伤到婴幼儿,角落里还停着一张摇篮床。   视频里,熊猫没有露脸,只是无助地露出了宽阔的脊背和大码纸尿裤。   背上被贴了几个字。   “夜蛾爸爸快来救我!”   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   字的下方,照例贴了一张黑底白字的“4”   清和嘶地倒吸一口凉气,不敢想象自己出现在视频里会是什么情状。   “狗卷同学,你说如果老师来这里抓我们,拍了视频,其他人……会不点开吗。”   【你说呢。】   五条老师最为恶魔的一点在于,把学生们拿捏得通透,即使清和不希望自己倒霉的视频被人观看,她也忍不住会点进去看别人倒霉,因此没有立场,或者说不会相信,别人不会看她和她的号码牌。   好在,五条老师找到她的时候,她身边应该有狗卷在。   会……好受一点……吧?   墙壁一前一后传来咚的两声,是清和与狗卷棘分别放弃思考,将脑袋抵上墙壁的声音。   【我们,会是3号和2号吧。】   狗卷同学,这种好事就别想了。   作为专利申请者,清和自知绝对是1号,与她同行的狗卷顺理成章地成为了2号,是五条老师死亡之路的最后打击对象,说不定还要钱包出血被他讹一大笔钱。   隔着一堵墙,少年少女良心发现,分别拿起手机,向被她们拉下水的后辈伏黑惠发出消息。   ——“3号,快逃!”   清和早起梳妆的时候,发现自己眼睛下多了一抹黛青色。她扑了点粉,目光移向木梳。   上面缠绕着几根长发。   她假作不经意间,在梳子放回原位。证据可都放好了,如果有人要验血缘,可千万不要让她失望。清和回头深深望了一眼,将桌上的情景刻入脑海。   因为清里尚在赶赴回家的路上,继承权的测试又在准备之中,先进行的便是无垢体的仪式。   穿白上衣,箭羽绔裙的清和步入祠堂。   因为再次测试的目的在于打消加茂家咒术师的疑虑,粉川家主担忧大张旗鼓会引来他人对粉川的质疑,因此此次仪式规模相当小,且全程保密,除却参与的清和,主持的粉川家主,观者仅有加茂家的两人与狗卷棘。   以及粉川又寿郎。   看见意料之外的人,清和的脚步顿了一下。   又寿郎也来?   昨天不还是借口不能吹风,不来迎接她的吗?连接风宴也参加得相当勉强。没想到今天居然会旁观测试。   要不是他的脸苍白得过分,整个人小小一只,几乎就消失在阴影之中,被清和忽略了。   虽然不喜欢小屁孩,但清和还是笑着问他:“不往前面来吗,又寿郎,站后面可看不清。”   粉川又寿郎:“……”   他磨磨蹭蹭地往前走,却被少女一把揪住了手,她甚至还仗着身高优势摸了摸他的脑袋。   粉川又寿郎咬住嘴唇,低下脑袋,还方便了清和再揉一把。   清和:叫你下真希姐面子,小屁孩。   虽然早就知道又寿郎身体不健康,但他的手未免也过于冰冷了,像块寒冰,怎么捂都冷飕飕的,清和甚至觉得自己的手也开始泛凉。   走到粉川家主面前后,她难得好心地推了一把便宜弟弟,“晒会太阳吧,又寿郎。”   人还没她腰高的小屁孩嗖地把手抽出来,转头瞪了她一眼。   清和懒得理会小屁孩莫名其妙的情绪。加茂检查过无垢石后,便交还给粉川家主,由他递给清和。   琥珀暖融融的,握在手里,给人它快要融化的错觉。清和立在阳光下,把它翻来覆去地看,也看不出它究竟有什么特殊。   没有咒力。   究竟是用什么原理检测出无垢体的?   针状的枯萎花瓣一动。吸引走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清和不忘保持术式,听取心音。   光线被饱满凸起的琥珀扭曲。   花瓣如同冬眠复苏的蛇类扭动。   而后,接二连三地,数不清的花瓣舒展身姿,石心中的花朵复生,重新变得鲜妍。   加茂:“是青色的彼岸花啊。”   不知是否是因为石中花盛放的缘故,原本黯淡的无垢石也显得鲜亮起来,在阳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   清和惨白着脸,拈起无垢石,将它对着太阳照了照,便脱手扔了出去,如同扔掉令人作呕的垃圾。   狗卷棘原本就离得近,这下更是抢上一步站在她身边,还一手接住了无垢石。   “大芥?”   【没事吧。】   “不要!”   她低呼一声,捉住少年的手,将无垢石从他手心中扫走。   又寿郎将落到地面的石头拾起,拍了拍灰尘。粉川家主夸赞过他后,便斥责起清和的无礼。清和此刻无心和他吵闹,在仪式结束后,拉着狗卷棘到了无人的旷野。   小小的又寿郎握着无垢石,在祠堂里阴沉地盯着她们远去。   察觉到他的目光一般,少女回头望来。在她的目光下,又寿郎张口欲言,忽然身体腾空。   粉川家主将他抄起抱在怀里。一瞬间,又寿郎气势全无。   清和:“……噗。”   “我不知道从前的粉川是怎么做到的。但琥珀里都是生命力。放在手心的时候,我感受到了吸力。”   狗卷棘已经知晓无垢体的无垢是何意思,有了清和在旁补充,很快猜出了无垢石的原理。   无垢体的特殊体质在于生命力,正如普通人与咒术师的本质区别在能否控制自己的咒力,无垢体与普通人的不同在于能否守住自己的生命力,体现在术式传承上,便是容易被术式吸引掠夺,在下一代体内拓印术式。   当清和握住无垢石时,她的生命力便如川流奔入大海。   “用化学的术语解说的话,就是相似相溶,新旧置换吧。按字面意思理解就行了。你看琥珀是不是变亮了?因为外层是我新鲜的生命力。而内层等量的生命力则被枯花吸收。”清和打了个寒噤。   所以花开放了。   因为开放的代价,清和对它避之不及。连石中花怒放这一堪称奇景的一幕,也令她厌恶反胃。   因为她的术式,触摸到层层叠叠的生命力时,清和仿佛听到了一声声来自遥远时空的呼唤,想到无垢体们早早消逝的命运,她的心情就无法轻松。   粉川家的基业奠基在她们的血泪之上。   但这些清和统统不能说。她连一丝暴露术式的风险都不敢冒。否则不光是术式效果打折,更可能让有心人猜疑清里。   读心并没有让清和更相信他人,反而让她更为警惕多疑,将自己的内心深深包裹,反复思量自己的言行。   他人绝难想到她身具术式,清和以此逃脱粉川掌控,焉知他人是不是也有独特的术式,   所以,哪怕离开粉川,清和依旧对自己的情况讳莫如深,对术式只做同伴间的必要分享,对清里更是只字不提。   狗卷棘执起她握过无垢石的手,安静地望着她。   圆脑袋,圆眼睛,拉链上挂着圆鼓鼓的小黄鸟,哪怕拉下拉链,清和恐怕第一时间看到的也是两腮的婴儿肥,而非漆黑的蛇目咒纹。只有同伴才会忽略对方的武器。   此刻的狗卷棘怎么看都人畜无害,毫无威胁。清和一瞬间幻视到了自己养的小狗煎饼。   “我没事。现在我今非昔比,可是二级咒术师了。不过那时候我太急躁了,吓着你了吧。”清和任他翻看自己的手掌,安抚同伴。他甚至还抬起手掌,轻轻贴了贴她额头,试她有没有发烧。   他垂下眼睛,柔顺的短发勾在脸颊边。清和忽然很想摸一摸:“你也没事吧,狗卷。”   草丛窸窣,粉川祖宅的方向走来了一个人影。是加茂宪纪。他手里拎着一个小孩。   “我来看看你怎么样。他刚刚在听你们说话。”   坐在石头上的少年少女回过头来。   飞白效果的箭羽图案,让清和在英姿飒爽中,又多了一份古典柔和。她的面色已经比仪式中好多了,两颊粉扑扑的,是白雾濛濛的旷野中唯一的亮色。   然后他看见了清和被狗卷棘握住的手。   草丛的晨露浸湿白袜,让加茂宪纪感受到一点凉意。   “我没事,刚刚让你见笑了。”   “那就好。”   “有什么事吗?”   清和声气柔和,态度却一贯直接,加茂走到他们身边的石块上坐下。   “我想商量同盟的事。”   加茂宪纪迟疑片刻,狗卷棘很自觉地起身离开,替他们放风。   “我想请你找到我的母亲,我想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作为交换——”   “作为交换,可不可以请宪纪为我们拖住一个人?”   “什、什么?”   清和望着缓缓步下山坡的狗卷棘,他淡色的发丝在风中飘摇,身体淹没在丛林中,圆圆的脑袋像个滚下山的肥啾。   “我和狗卷同学需要从五条老师手下逃走。请千万不要打架,也不要挑衅,否则可能沦落到真依的下场,如果不知道说什么的话,请宪纪夸夸五条老师吧,我知道这个要求很强人所难,但求求了,这是救人一命,不,救人两命的事!”   =====   作者有话要说:   =====   宪纪:不是很想救另外一条命   点击就看京都高专三级生在线尬夸五条悟(不是)   【熊猫婴幼儿用品赞助】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一雅 5瓶;青岚 1瓶; 第36章 一群粉川   东京, 盘星教。   “要告诉她吗?”   “连联系方式都没有。可怎么说。”   双胞胎在囚室门前嘀嘀咕咕,讨论要不要将千草礼的死讯告诉清和。   黑发的美美子抱着惹祸了的玩偶,不安地回头看了眼门。门后的囚犯已经失去了生息。   在今天, 她们又一次偷偷摸摸溜进去,试图套问清和的过去的时候, 被千草礼激怒了。   消瘦的女人不断回忆着从前陪伴清和的时光, 说她对无垢体的付出,说清和淘气的举动被她制止了, 关进小黑屋才学好。一手带大的小女孩在屋子里哭, 她也很不忍心, 但若不是她狠下心肠,也没有今天的无垢体。   光是听着就让人窒息。   菜菜子和美美子在恍惚间,看见自己出生的村庄。目光如影随形, 做什么都被大人说错,说什么都会招来侧目。到最后,愚昧的猴子们更是将咒灵犯下的罪行推到她们身上, 将她们关入牢笼,试图借咒术师的手将她们杀死。   当两人回过神来的时候, 千草礼已经在吊索上停止了呼吸。   糟糕。   夏油大人还要用她招揽清和。   “还不是因为那个女人太不识好歹。”   菜菜子搂过妹妹的肩, “没有事啦。我们一起去告诉夏油大人。夏油大人一定有办法的。”   长崎,粉川祖宅。   “什么?!”   书斋里传出无垢体清亮的声音, 往来的仆从无不为她的转变惊异,悄悄瞥了眼后, 便低下头急匆匆路过, 生怕被家主迁怒。   清和想过一万种比试的方式,甚至想过家主将之改为笔试,并且偷偷给又寿郎透答案的可能, 但就是没想过,他竟然会堂而皇之地推后比试。   衣服换为靛紫色的家主深深叹口气,殊不知自己看起来像个老茄子。   “大约是昨天摸过无垢石的关系,又寿郎原本身体就不好,这下更是病情加重,吹不得风。他本来年纪就小,参加仪式就吃亏,怎么能带病上阵呢。”   话里话外,都在指责清和仗着年龄,仗着资历欺负人。   加茂宪纪刚要开口,清和的话就已经直冲着家主心窝去了。   “继承人也不需要个病秧子吧。抱歉,我对粉川又寿郎本人没意见,但我对他当继承人非常有意见。”清和对对面笑了笑,“正好御三家的咒术师也在,可以做个见证人。可以让我先行代任继承人,往后又寿郎做了二级咒术师,可以再挑战我,从我手里接过呀。”   与她约定好的加茂宪纪一唱一和,抢先接过话头表态。   “我认为这不失为一种办法。如果家主否决的话,该用什么理由服众呢?难道家主要说,令郎考取不了二级咒术师,无法打败粉川同学吗?”   ——这样的人做继承人,又有什么用呢?   虽然加茂宪纪没有明言,但在场诸人都领会到他的未尽之意。   粉川家主再拒绝清和,听起来简直就像露怯。   因为少主发话,与他一道的咒术师不好反驳。而且咒术师对粉川家及家主观感差劲,就不会冒着得罪少主的风险为粉川家主帮腔。   加茂少主临阵倒戈,给粉川家主带来莫大的压力。他可以硬抗五条悟,甚至偷偷挖坑,因为五条悟本就是他的敌对阵营,他不需要依靠他。而高高在上的咒术最强,也未必会屈尊去为难小小一个粉川。   但加茂可不一样。那是粉川赖以立足的根本之一。   他试图打圆场:“或者诸位稍等几天,等又寿郎病情缓和后,再作讨论。”   粉川家主从没像此刻一般,强烈地希望清里在家中。   “不知道我有没有赶上仪式?”   众人的期盼之中,清里携女儿小葵姗姗来迟。   姐姐瘦了,两颊显出颧骨,当她穿过花树时,那一片地方的阴影更为深重一些。没有她在一起聊天,清里一定过得不容易。   更别提后来还闹出了中村次郎的事情。   清里与葵在中村家过的是什么生活可想而知。   粉川家主目光一亮,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对她嘘寒问暖,等到加茂家的咒术师快不耐烦的时候,才切入正题。   他问清里的意见。   清里当然对清和毫无意见。   “毕竟御三家的见证人也这么说了。”她规劝道。   这一次,粉川家主没有甩开清里的手。   这一个继承人的名号,得来的毫无悬念。毕竟她本人的实力与未来未知的又寿郎相比,可以说具备压倒性的优势。何况,粉川家主在书斋之中,称得上孤家寡人,所有说得上话的人都或明或暗地站在清和这边。   连说不上话的人也是。   狗卷棘困惑地抬头,望向清和。   “来啦。”她小小声道,和姐姐走进了自己的房间。狗卷棘回头看了眼加茂宪纪,抬脚跟了进去。   加茂宪纪:“……”   总觉得被嘲讽了。   房间内,陈设保持原样,与她离开前相比,没有变动,包括缠着头发的梳子。   清和怀疑起是不是千草礼彻底发了疯,开始胡言乱语,毕竟夏油杰那时候,也只是空口白话,没有递出任何证据。   说不定他就是躲懒了没验证呢。   直接把球踢给了自己。   不过是不是血亲,也改变不了什么。继承人的位置到了手,等拐走姐姐她们到东京,她可以很方便地鉴定血缘并保住秘密,而不必怕被粉川家的人发现端倪。   “和我一起走吧。你也看见了。家主都拿我没办法。我已经和当初不一样了。”   清里显然蠢蠢欲动,她摸了摸葵的脑袋,阳光下,女孩子发丝细软。“但是葵……照顾她需要很多精力。”   【也需要很多钱。】   为难以控制的心音难为情般,清里低下头,“我并没有掌握那么多钱。葵的病情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   她申请专利是为了什么。   就是为了此刻,给清里展示到现在还有源源不断的入账的账户。   “当咒术师很赚钱的。而且,这种专利,姐姐也会做。姐姐比我厉害多了。偶尔抽空参加一下也好。”清和压上了重磅,“那边的氛围对葵也好。”   她继续给清里展示高专的照片。   “清和。”   姐姐的双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你太辛苦了。”   “不辛苦,我很喜欢咒术师。环境也好,宿舍也空,我还能申请让你们作为监护人陪我住。不信的话,加茂的少主在那,你可以问他。”待定一号受害者清和甚至昧着良心,开始吹起五条老师。   “鲑鱼子。”狗卷棘举起大拇指。   啊,待定二号受害者少年也忽略了良心呢。   让一个习惯束缚的人挣脱牢笼是困难的。清里与清和不一样。清和非如此不可,因为无垢体的命运尽头是早夭,她必须摆脱粉川家,但清里这青蛙却还能在温水里煮一会。   其实,徐徐图之,慢慢说服清里也行。但是清和急着收拾包袱跑路。再说了,清里的行礼刚到,都没有卸下,不是更方便提起就走吗。   “让我再想想吧,我一直照顾小葵,没有收入,不能让生计的重担落在你肩上。”   【本来不能帮助你就够不称职了,怎么还能要靠你养活呢。】   清里与清和说话时在,总是忍不住轻轻别过头去。   到现在,她还不适应与妹妹面对面沟通,而非等待清和读取她的心音。   “姐姐,我说过,我和当初大不相同了吧。”   清和站起来,绔裙上象征武力的箭羽图纹在阳光下纤毫毕现。   遇事不决,关门放狗卷。   “睡吧。”   不用清和多说,狗卷棘当即发动了言灵。而后,迎着清和“你也太快了”的目光,他一脸无辜地拉上拉链。   墙外传来咚的一声。   清和探头。   哦豁,重病的便宜弟弟又寿郎又来偷听了。   “真是便宜你了。”   她两手从又寿郎的腋窝穿过,将小屁孩提溜起来,放进被窝盖好。   要是着凉生病了,指不定赖她什么罪名呢。   清和与狗卷棘,在所有人不注意的情况下,挟持了粉川清里与中村葵,迅速离开了粉川家。   当五条悟上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形单影只的加茂宪纪。   “唷,有没有看见我们学生在哪?”   “我不知道他们往哪里去了。但是,但是,但是……”加茂宪纪想起同级的三轮,她是五条悟的迷妹,经常说些什么如果能和五条悟合影就好了之类的话,“请您和我合张影吧!”   加茂的咒术师:???   “唔?可以哦。”   他熟练地比出了剪刀手。   加茂宪纪心疼自己的手机,在此之前,它还没看过这种场面。   在五条悟要走的时候,他又叫住了对方。“请问,请问,能够要张签名吗?”   合影之后要签名相当合理,对吧?对吧?   身后,随他一起前来的长辈看他的眼神已经完全不对了。   “纸在哪里呢?”   没有纸,太好了,又可以为清和同学拖住一会了……   五条老师相当顺滑地接下去。   “干脆签你校服上吧,反正也是白的。”   你为什么那么熟练啊!   加茂宪纪在心底无声呐喊。   忍住、忍住,当青年靠过来签名的时候,加茂宪纪对自己说,想想真依同学的下场,他可不要被贴上奇怪标语,然后挂在粉川家。就连庵老师,那么讨厌他也拿他没办法——   “庵老师说她其实非常欣赏您……”宪纪绞尽脑汁暖场。糟了,他在说什么,一定会被拆穿的,明明要说的是三轮啊。   但五条老师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不仅没发现,而且还相当享受。“接着说,没想到加茂同学那么崇拜我啊,有机会一定要来东京玩哦。”   “好、好的,有空一定。”加茂宪纪没看见他背在身后的手机,昭示录音的红色麦克风一闪一闪。   =====   作者有话要说:   =====   加茂宪纪: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   清和能不能逃出魔爪呢(x)   【签字笔赞助】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在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地图婆婆 5瓶; 第37章 一个录音   “所以, 清和到底在哪里呢。”   录音超时,手机发出滴的一声轻响,玩够的五条悟发出疑问。雪白的绷带转向粉川家主。“清和同学在哪里?还有和她一起来的狗卷同学, 老师有些话要交代。”   “她刚刚成为继承人,正在和清里聊天, 应当在她原来的房间。我这就去把她们叫过来。”   粉川家主的“这就去”, 实际上是“这就派人去”   担当重任的女仆急匆匆地穿过回廊,走向书斋。   “小姐们不见了。原地只剩下了一个MP3。”   粉川家主:?   五条悟:噗嗤。   加茂宪纪则依稀记得, 当初清和要他问一句家主关于录音的事情, 言谈中的意思, 是他打听到始末就会放弃缔结婚约。   究竟是什么录音呢?   就算是御三家出身的咒术师,也会有好奇心的。   五条悟终于做了一件顺应人心的事,他仗着身高优势, 从女仆手中夺过MP3,直接开始播放。   对家主而言,一切宛如重演。   只不过这一回, 不仅有清和的声音,还有清里的。   “……爷结伴飞了, 告辞!”   ……   “你说, 他们到底有没有听到录音?唉,太淘气了。都是当母亲的人了, 但是,根本忍不住啊!”   清里掩着唇笑开。苏醒后, 她经历短暂的迷蒙之后, 很快接受了现状。假若妹妹已经有了如此的能耐,能从粉川家眼皮底下将她和葵偷出来,她又能说什么呢。清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已经长成能够独当一面的咒术师了。   清和看气氛正好,趁机同她说,自己留下了录音。   当初的MP3里,实有两份音频。   那时两人已经是同谋,清和畅想自己离开家的场景,悄悄录了一份音,还邀请清里加入进来。清里稍稍犹豫片刻,便和妹妹一同低声念出了同样的台词。   而今,这份台词终于发挥了作用。   让粉川家主再次受到暴击。   让清里开怀。   然而,短暂的笑容过后,愁绪又攀上清里的眼角。   “清和,你……”她望了眼船舱内部,咒言师早已出去,将谈话的空间留给了她们姐妹,葵靠在膝头安睡。   她想问千草礼的事情。心音已经替清里问了出来。   清里轻轻握住清和的双手,“会对你有影响吗?咒术师们怎么看呢。”   清和晓得清里已经问得很克制了。她身处中村家,感受到的气氛自然更为险恶,但她对此只字不提,只担心自己会不会受到误解。   “没有。五条老师他们不是在乎这些的人。他很强,而且性格像小孩子一样,可以说有颗赤子之心也不为过,其实是很好相处的人。周围的同伴们也是,我喜欢听他们说话,更喜欢听他们的心音。祓除中村次郎的时候,大家也在,都知道他在撒谎。不会认为我有罪。事实上,他们甚至不觉得我有错。”   清和为了让清里安心,闭着眼睛开始吹捧五条老师。   “你本来就没有错啊……想不到,千草礼对你那么好,居然做出这种事。她也完全看不出是这种人。真倒霉遇见了她。”过了一会,清里唏嘘,“还好没受伤,也没给老师同学们留下坏印象。”   “是啊。真想不到啊。”   清和缓缓呼出郁结心头的那口气。她赖在姐姐怀里,梳了梳她的发尾,趁清里不注意的时候,将落下的一根头发收进袖中。   血缘的怀疑不用和清里说。等她自己悄悄去验证就好。告诉她,只会平白添上不安。   无论有没有血缘关系,清里都是她最重要的人。   天边一抹白云轻轻拂过海岛。   清和走出船舱,与狗卷棘在甲板回望长崎时,见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困住她的地方已经离她越来越远,而她也已经带出了自己的珍宝。   清和肉眼可见地轻松起来,她在阳光下眯起眼睛:“狗卷同学,水面上的话,五条老师应该追不上来吧?”   狗卷棘还没来得及在心中回应她,两人的手机便响了。   一时间,谁也没有掏出手机查看信息。   “狗卷同学……”清和扶着围栏,提了一个不能更馊的馊主意,“我们把手机扔进海里吧。”   但起码五条老师不能用她的号发布社会性死亡的视频了。   然而,狗卷永远是狗卷,他只用一个念头就制止了清和的举动。   【那就没法看伏黑惠了。】   少年少女对视一眼。   两人都没错过对方眼里的邪念——   就算要扔,也要看过伏黑惠的惨状再扔!   不出所料,这次是五条老师用伏黑惠的手机号发出的视频,光凭开始画面的海胆头,就可以猜出主人公是谁了。   船只随海浪轻轻晃动,信号也被晃花了似的,慢悠悠地加载。   波浪虽然轻柔地推着船只前进,毫无遮拦的甲板上的海风却烈得很,清和按住自己狂舞的头发,狗卷棘的短发也被吹得凌乱,拉链上的肥啾左右摇摆,甚而被掀翻,重重拍打在他鼻尖。   清和忍不住看着他笑出声。   狗卷棘揉了揉鼻子,完全拿少女没办法,无奈地指着屏幕。   海胆头一格格地被放出。   即使全视频卡成了一帧帧,清和与狗卷棘还是在大太阳下把它看完了。   有时清和先加载五秒,狗卷棘凑到她身边看,有时是清和的手机反应慢,两人一起盯着狗卷棘的看。总之,像两头相依为命的、注意力极容易被吸引的两只小猫吃同一盆猫粮,清和与狗卷棘断断续续地看完了视频。   “这也……”   “鲑鱼子。”   狗卷棘相当理解清和的未尽之言。   听说伏黑惠和五条老师很早之前就认识,不知道这是不是五条老师格外放肆的缘故,不同于别的视频,是已经被逮住的小可怜被整蛊,这个视频,竟然是从尾随开始的。看得清和只想钻进去叫后辈一句“快逃”   视频中的少年在买菜。镜头不断拉近,然后五条老师的手出镜,点了点他的脊背。   说实话,这一幕因为两人的手机都卡成PPT而极具鬼片效果。伏黑惠一寸寸回头的时候,对清和而言,画面冲击力不亚于她偶然间看了《咒怨》   其实也并不完全算偶然。   新晋咒术师练习控制咒力的方式是抱着咒骸看电影,期间,不论电影剧情如何跌宕起伏,必须时刻控制咒力稳定输出,将之变为下意识的本能,否则咒力波动过大,便会激活咒骸,挨它一顿好打。   清和刚进学校,正是勤加练习的时候,她问什么电影最能锻炼咒力,狗卷棘向她推荐了这部影片。几个小时过去后,生平第一次见识恐怖片的清和去了家入医师处。   治她被打出的一身伤。   从此清和再也不相信狗卷棘的影单。   就是欺生。欺负自己刚到东京,什么都不懂,又好骗。类似的事情发生了不止一次,偏偏狗卷天生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清和十次里得有五次掉坑,另外五次还得为不相信他而谴责自己。   想到这里,清和气得弹了一下狗卷棘的肥啾拉链。小肥鸟咻地啄上狗卷棘鼻尖。   狗卷棘:???   【干嘛打我?】   为了看视频,他蹲作一团,看起来像没刺的小刺猬,露出肚皮的肥啾,又柔软,又无辜。   “咒怨。”   清和言简意赅。   少年显然也回忆起了自己干过的缺德事,皱了下鼻子,认命地把手机塞回口袋,指了指船头。   “腌鱼子。”   【——我是世界之王】   “什么?”   他转了个方向,面朝大海,张开怀抱,风扬起他淡色的短发,肥啾扑闹不休,狗卷棘转过头来。他天生皮肤白,像个崭新的聚光板,在太阳下闪闪发亮,晃得清和睁不开眼。   【——我是世界之王。要不要来一下?我是粉川之主?】   “这太奇怪了,不要,不要不要。”   虽然她们包下了这艘轮船,没有人围观清和与狗卷棘,但清和还是很放不开。狗卷棘推着她往前走,清和则拼命往回退。   【来嘛来嘛。】   “不了不了。”   推搡间,因为甲板太滑,狗卷还自己滑了一跤,清和蹲在他身边,毫无同伴爱地笑起来。笑完了,她对狗卷说,“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姐姐可能要和你聊聊天,可以吗?对,她就是我当时没有带出来的同伴,抱歉啦,一直以来瞒着你们。因为术式的关系,我很难相信别人,因为总怕别人也有稀奇古怪的术式知道我说了什么。现在不一样啦。”   清和向狗卷棘伸出手。   狗卷棘搭上去,狠狠一拽,然而,少女未能像想象中一般和他一起摔在地上,而是早有准备般坐在地上,与他角力。   狗卷棘:“……”   糟了,骗了太多回,信誉破产,骗不着了。   清里出舱透风时,见到的就是少年少女坐在甲板,双手交握的样子。清和唰地把手抽出,背在身后,“姐姐,我没有在打闹。”   清里:“……”   狗卷棘:“……”   清里笑道,“本来想感谢一下狗卷对清和的照顾,再请他多多关照你,现在看来,你们相处得不错嘛。那姐姐就放心了——”   “放心得太早了唷。”   这道声音!   清和讶然扭头。   船只之侧,水面之上,站着五条老师。他一手插兜,一手张扬地打起招呼,“我的一号和二号!诶,旁边那位是清和的姐姐吗?一起离家出走了?”   “是的,之前在粉川家的时候让您看笑话了,非常抱歉。我一直很感谢五条先生带走了清和,让清和有了很多很好的变化。清和这孩子,她没给您添麻烦吧?”   “事实上……”   =====   作者有话要说:   =====   人民好教师五条悟   虚假的大招:无量空处   真正的大招:我告家长 第38章 一次雇佣   又寿郎醒来的时候, 房间里的人已经走空了。他被人塞在被子里,但是被窝冷冰冰的。不知道是谁给他掖好被子,从头颈开始一丝缝都没有露。   但无论多少次, 无论躺多久,无论围得多严实, 都是这种情况, 没有一丝温度。   趁别人还没有发现他在这里,他起身走出了房间。小小的身形融入了阴影之中, 无声无息, 偶然路过的仆从没有一个人发现他。   五条悟将要造访粉川家, 他得回去继续装病才行。他面无表情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等待传闻中的六眼来到粉川,等待他离开, 等夜幕降下的时刻,他将取走无垢石。   ——问题可大发了。   这是清和看见五条悟在水面上滑了一跤后的反应。   真的假的?是不是故意的?这也会讹到她头上吗?   以五条老师为中心,脚边的水面泛开圈圈涟漪, 刚才青年的确有一瞬间接触到了水面。   无下限失效了?   清和知道五条老师的术式无下限具有类似真空隔绝的效果,只要他想, 攻击就打不到他身上。狗卷棘还私下告诉过她, 有时候五条老师不带伞,还用这个避雨。   但刚刚, 白发青年确实是在众人面前崴了一下脚。   当五条老师的脸转过来的时候,清和下意识站直, 在姐姐背后摆手, 无声道:“不是我!”   狗卷棘则呆呆地看着海上已经消失的涟漪,仿佛还没有从五条老师的出糗中回过神。   清里则一脸刚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莫非是清和在学校太顽皮了,给您添麻烦了, 所以您才不好说吗?”   在她身边,拽着她裙角的小女孩怯怯收回手。   “唔?你不是,你不敢,你不会……”五条悟站稳后,撑着下巴,将甲板上的人从狗卷棘开始,一个个清点过来,最后将目光落在一直没出声,险些被他忽视的小孩身上。   他走近船舶,一个翻身越过栏杆,蹲下来,对扎着羊角辫的葵说:“刚刚是你吗?”   面对他的提问,甲板上的三个女性同时行动起来。   最小的葵,不仅目光始终不与他相接,在此时垂着脑袋倒退了一步。   神态温柔的清里牵住女儿,笑容不改,却侧身挡住了他上前的举动。   而他的学生粉川清和,片刻前还一脸求饶地看着他,恨不得躲到天边,此时却主动迎上来:“老师,小葵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如果有什么话,可以让我居中交流,也是一样的。”   “哦,”五条悟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也没有刨根究底,“刚刚那是术式吧,粉川家失传已久的互置。”   清里:?   清和:???   “等等,你是说刚刚……”   清和听了下葵的心音。   葵患有孤独症,心音与一般小孩不同。因为她比别人更敏感,环境的一点响动,在她心里都会放大成杂音,真正的想法混在其中,难以辨明。但清和已经习惯了倾听葵的声音,并且葵对她的防备也很低。   因为与清里同父异母的缘故,两人的关系一度很糟,清和看似友善,其实也只是面子功夫,直到那次清里回家,清和读到她的心音,姐妹关系才稍有缓和。   而让清里彻底倒向她,对她敞开心扉,并决心帮助她逃跑的转折点便在于,清和倾听了葵的心音,替她与清里沟通。   当时,清里为女儿的孤独症郁结已久,已经处于放弃的边缘,得知了她内心的想法后,又得到了坚持的力量。两个姐妹的交流也就此密切起来。   而后的发展便顺理成章。   【积木……】   她不知不觉跟着念了出来。   从葵含混的声音中,清里也辨别清楚了她所想要表达的。   “小葵说,就像积木一样。”   几人面面相觑,难道说,粉川的术式,竟然传到了中村葵的身上?   清和对粉川的术式多多少少都有些了解。她甚至怀疑无垢石就是一位粉川用此术式开发出的。   清里同样,但了解不深,加上一个五条悟,他们几人讨论出了刚刚可能发生的情况。   粉川术式名为互置,世界在他们眼中有如拼图。物质如同拼图碎片,可以取下交互,但必须找同样的碎片拼回,否则将受到反噬。   “刚刚,是不是把五条老师的无下限互相置换了?”   “唔,把我脚下的无下限换走了呢。跟头顶的互换了,所以在那一瞬间有失衡感。”   清里最初因为葵的孤独症备受冷眼,夫妻关系也降到冰点,但此刻得知女儿可能身具术式,她并不为此高兴。   “小葵……我只想让她做个普通人就很好了。”   她抱起孩子,双手轻轻掩住了小葵的耳朵。   “实不相瞒,这孩子有孤独症,我不指望她能成为伟大的咒术师,去守护别人。我只希望她长大后能够守护自己。”   “孤独症吗?可以给硝子看看啊,或者说,你们没有想过,这孩子的疾病可能是天与咒缚的缘故?”   天与咒缚,上天赐下的约束。数量极为稀少,比咒术师还要珍稀,天生的约束带来的往往是天生的、他人绝难超越的优势。就清和所知,真希就身具天与咒缚,咒力甚至不比普通人,没有特制的眼镜就看不到咒灵。但相应的,她在体术上的天赋,旁人也难以企及。   可以说,得知小葵有术式的冲击力也不如此刻。   “有可能吗?有可能治好吗?”   五条悟一指清和:“可以问你妹妹啊。”   清和不想给出承诺。天与咒缚是个难题,不比一般意义上的孤独症的治疗更容易。但对上清里的眼神,她无法给出否定的答案。   “多一条路子,总是多一种可能,家入医师是很厉害的人物。葵现在还小,将来怎么样,也说不准呢。”   她摸了摸小孩的脑袋。   五条老师还是像以往一样,能够精准地踩到人心的弱点啊。   “太失态了,”清里抹掉眼角的泪花,“能请老师保住这个秘密吗?否则中村和粉川恐怕会来争夺。虽然这两家都属于末流,但苍蝇总是嗡嗡叫,也是很烦的。”   “可以唷。”   五条悟和旁听的狗卷棘默默确认了清和的祖安话术是哪里学来的。   感谢小葵救人一命。   被五条悟叫出船舱的时候,清和与狗卷棘同时作此想。   清和长出一口气,她差点以为五条老师要和清里告状了,说实话,从前什么课程落下了,老师要告诉家主时,她都没有那么紧张。   五条悟开门见山:“我们来说赔偿金的事情吧。”   这、这么快?   青年的头发本就高高扬起,在海风下没什么变化,只是离开家长,又发现了未来的新苗子,他的笑容更加张扬了。   “你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吧,一号?不然,二号你教她。”   一号知道,一号认怂,一号低头:“您说个数。”   五条悟摊开手,无骨动物似的摇了摇,“我看你赚了多少钱。”   一墙之隔就是家长,清和不想发出动静,引起清里注意,她忍辱负重,低头将手机上交。   就算这样,青年也并不满意,他直接数了位数,咂舌道,“怎么就那么点?广告可是投放了全东京呢,我想看不到都不行。专利的分成就那么低?”   “这其实……”   “二号。”   清和登时像被提住了脖颈的待宰鸡鸭一般出不了声了。   狗卷棘反抗不能,乖乖拿出手机。   清和暗自道,五条老师也太敏锐了,一猜就猜到了她将钱转移到了狗卷棘处。只希望狗卷棘已经把转账信息给删掉了。   狗卷棘是删掉了。   但五条悟向来不拿自己当外人,快乐地点开账户,直接查看转账记录。两人眼前一黑,仿佛看到自己被吊在桅杆上一路风干,被海鸥啄来啄去,还要被五条老师拍视频的场景。   “唔,一号,你二十分钟之前为什么转这么多钱给二号?”   即使隔着绷带,清和仿佛也能看见他饶有兴致的蓝眼睛。   还好、还好自己把半数都先转给了清里姐,以让她帮忙打理的理由。就算狗卷棘这一处窝点,呸,就算狗卷棘这一处被发现了,她也保有了部分资金。   “是因为想要偷漏税吗?这样可不行。”五条悟一手一个,拿着两人的手机,对着仿佛被海风吹蔫的少年少女,心情出奇愉快,“不不不,不是偷漏税吧?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政府组织,所以说,是分赃吧?”   清和还在嘴硬:“不不不!”   狗卷棘更是疯狂抵赖:“鲣鱼干!”   他捅了下清和。   【快点啊,你倒是想个理由出来啊。】   少年在心底呐喊,拼命催促。   【清和,你可以的!】   不,我不可以。   清和想不出任何她给狗卷棘转钱,还是转那么一大笔的理由。   等等,雇佣,雇佣二级咒术师陪同她去粉川家做保镖,加上捞人护送和继承人试炼指点,这个长期任务的对应价位勉强可以解释。   “果然是雇佣棘做契约恋人吧。”   说出来了,雇佣——   清和慌不择路,连声捧场:“对对对!”   狗卷棘口不择言,连忙赞同:“鲑鱼子!”   等等!后半截是什么怪东西?   少年少女对视一眼,俱在对方眼中发现惊恐的自己。五条悟说出来了,他真的说出了那个两人想都没想过的词——   清和:“没有!不是!假的!说错了!是分赃!”   狗卷棘:“鲣鱼干!鲣鱼干!!!”   后一句鲣鱼干是对自爆的少女说的。   【不能说分赃啊,你怎么认了分赃呢?不如还是承认五条老师的想法吧——】   “诶?难道不是吗?为了挡婚约什么的?不然你为什么带他回祖宅呢?”五条悟发出了直击灵魂的提问。   =====   作者有话要说:   =====   不如还是承认五条老师的想法吧——   惩罚拍摄是TIKTOK土味撩妹小视频。   【小视频赞助】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在了!、女王大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北为阳、女王大人 1瓶; 第39章 一次灵光   一行人进入校园的时候, 顺平正在草坪上和忧太进行对战的练习。   两人全神贯注,浑然不觉校园内进了围观者。几人不再说话,停在树荫下看他们练习。   忧太经过真希教导, 一招一式都极具力量,掀起破空之声, 动作迅捷而利落。顺平则同清和一般, 长于柔韧和耐力,避开忧太的锋芒, 企图消耗掉他的体力再作进攻。   不知不觉, 两个少年已经褪去最初的青涩, 不再瞻前顾后,袭向对方的招式也毫无保留,目光之中只有对手。这种改变不但是自信的体现, 更是对同伴信任的体现。   ——对方一定能接下这招。   他们飞扬的黑发与无一不如此诉说。   当忧太的太刀抡起圆弧,即将斩落到顺平的肩膀时,顺平招出了式神。   巨大的水母在忧太上方凭空浮现, 半透明的身体横过天空,带走阳光的热度, 狂舞的触须有若流苏, 充满诡异的美感。   “淀月!”   如同回应顺平你的召唤一般,水母吐出毒刺, 直冲忧太大开的背后而去。   “叮”的一声,忧太及时回身格挡。   然而, 顺平也抓住这个机会, 扑身而上,将刀锋送到他的颈项之前。   “这次是我赢啦。”   顺平笑着说,橄榄绿的眼睛没有一丝阴霾。   此起彼伏的鼓掌声响起。   两个少年流露出错愕的神情, 看见了草坪上的众人,飞快收起狂气,恢复到平时的状态,各自将武器驾到身后,看上去又是一个文明礼貌会挨揍的好学生了。   为首的五条悟步出树荫:“看到学生们都在努力练习可太好了。”   清和跟在后面,为众人互相介绍认识。   “请问同级还有些谁呢?不会只有那么多学生吧。”清里关切地问清和。   “不,还有真希同学和熊猫。”   “怎么不在这里,哦,对了,两位也是咒术师,是出任务去了吧。真辛苦啊。”   清和不得不用一个个谎言去圆最初的谎言,麻烦得她都快放弃抵抗了,这时候有谁要捅出真相,她一定不会抵抗。然而,留给清和的是一片寂静。无人挑事,却也无人支援。只有走在侧路的狗卷棘,见清和望来,别扭地给她一个大拇指。   “……”   清和没有听他的心音,就仓促转过了脸,留给少年的只有侧影。等几秒过去,脸上的热度稍稍褪去,清和又偷偷瞥去,只看见狗卷棘高高扬起的后脑勺,傲慢得像蛋糕塔顶最后一个裱花。   到了四下无人的时刻,清和与狗卷棘的相处同样如此。   那时,清里与女儿已经初步安顿好,清和回到高专,躺在宿舍床上歇息,没有拉窗帘,黄昏的阳光落在她紧闭的眼皮上。   还有很多事要做,她却懒得动身。   找靠谱的医院验证亲缘关系、根据加茂宪纪给出的人物特征设法寻找他的母亲、着手搜寻天与咒缚的资料,以及……   清和睁开眼睛,看见庭院里和煎饼玩得正开心的狗卷。   不知道她脸上是什么表情,狗卷抬头低头,抬头低头,如是数次,停止了玩耍,将煎饼放了下来。狗崽闻到主人的气味,扑进她怀里同她闹,等清和安抚住了小狗时,狗卷棘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清和:“……”   清和回来后就变了,这是高专上下的共识。   取得继承人后,她似乎没有过多压力,反而因为将姐姐从家中捞出,自己不再需要保密的关系,变得轻松了很多,如同卸去了无形的巨石。从前虽然也是言笑晏晏的模样,但与现在对比,就能感受到,在她的笑容里藏匿着无处诉说的心事。   但轻松的态度有个限定。   在狗卷棘不在的时候。   这并非意味着在咒言师在的期间,清和的气场会变得沉重,只能说,不知是清和,还包括狗卷,他们的言行会变得与正常状态微妙不同。   两人的磁场像坏掉的电器,发出令人担忧的滋滋轻响。   不再对视,不再交谈。   众人甚至怀疑,清和也不再听取狗卷棘的心音了。   “是和视频有关吧,视频。”熊猫悄悄对真希说。   真希则发出“抓住马脚”的轻笑:“你这不是看了视频嘛,还说自己没看呢。”   谁都没想到,五条老师给出的绝杀惩罚,竟然是让正好待在一起的狗卷棘和清和拍摄时下流行的土味视频。   “我这不是想让棘好受点才说嘛。不过,话说回来,还真应景啊,居然在海上的小船上拍摄。那不就是,就是那个——罗曼蒂克嘛!”   不知道是不是从三号的视频中得到的灵感。   五条悟利用瞬移制造灵异现象,多角度拍摄以伏黑惠为主角的单人灵异片。伏黑惠从犹疑到炸毛,最后爆粗满是“哔——”“哔——”,连脸都被打满马赛克。视频的末尾,史无前例地打上了演员卡司。制作粗劣的后期谢幕直接从主角脸上碾过。   导演:五条悟   编剧:五条悟   主演:五条悟、伏黑惠   对伏黑惠来说,可以算是杀人诛心的黑历史了。   那时众人心有戚戚并心怀期待,不知五条悟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才能胜过该片。不用等到第二天,他们的好奇心就得到了满足,新锐导演五条悟用清和的手机发了(上)。   “凄美樱恋!泰坦尼克号再现!”   视频封面被打上几个粉红到土的大字。   他们的同学,狗卷棘和清和,则贡献了此生以来最尴尬的表演。   如果外放视频,放大音量,还能听见女主演埋怨搭档乌鸦嘴,以及搭档小声“鲣鱼干”的辩解。   “你们在看什么……”清和走过来。   熊猫赶紧收起手机,关掉视频,但已经来不及了,黑掉的屏幕里还发出了五条悟充满干劲的声音“大点声!快!我是粉川之主,快说!”   正在此时,清和对上狗卷棘的双眼。   目光激荡起早已沉落在心湖的回忆。或者说,它从未沉没,一直在湖面漂浮,只是她终于低头正视,是什么搅乱了心潮,让涟漪始终不绝。   清和仿佛感受到少年将双手放在她腰间的热度。她站在船头,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海洋,海风迎面掠过,她未束起的头发扑了狗卷棘满脸。   “抱歉抱歉。”   她一手按住乱舞的长发,微微侧头,想要将之扎起。正在此时,狗卷棘出于倾听的习惯动作,将脸转向朝向她。   那是几乎可以忽略的一瞬间。不比与二人的生命相比,只放在这一天之中,也短暂得过分,只够一呼吸,一眨眼,琐碎到只有被遗忘的宿命。   那是可以称为错觉的一瞬间。她与狗卷棘可以欺骗自己,是风,是溅起的海水,是从清和手心逃逸的头发,或许不是欺骗,或许事实就是如此,是风,是水,是长发,但两人对视一秒后纷纷别开脸,让这一瞬间成为不可忽略的绝对真实。   她亲到了狗卷棘的脸颊。   从那以后就不同了。   眼神相接时,如同错乱的磁极,对方身边的一切都变成漂浮着的光、色、声的碎片,只有对方是清晰的,然而这唯一的清晰,也是不可直视、不可接近的。   两人目光一碰,便不约而同地移开方向。彼此都不知道该将眼神放在哪里好。   真希:“……”   熊猫:“……”   没了清和打圆场,她俩还真不习惯。熊猫咳了声,毕竟是他偷看视频被发现,由他来担起这个责任倒也没什么。   “嘛,毕竟是全东京投放的广告被五条老师看见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等等!”清和目光明亮,捉住熊猫的手,“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不不,前面前面,全东京!我知道了!谢谢你,熊猫!”   清和几个跨步就跑出教室,扔下三人。   “棘?怎么回事啊?”   “鲣鱼干。”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那你倒是追上去啊!”   熊猫推了咒言师一把。   狗卷棘追上时,清和已经走到楼梯尽头。   她扶着扶手,仰头望向狗卷棘,眼睛盈满笑意,都顾不上躲闪了:“我知道怎么找宪纪的母亲了!只是希望他不要生气才好。”   她让狗卷棘想起从前,自己祓除诞生于电厂的咒灵的情景。   磁场紊乱,仪器罢工,仪表盘上的指针统一地指向一个点。   唯一的一点。   “鲣鱼干。”   他负气似的站在走廊上,目送清和跑远,手指抬起时,忍不住碰了碰脸颊,少女亲吻过的热度仿佛还停留在上方,可本人,却无知无觉地,因为另一个少年跑远了。   清和敲了敲门,和硝子打了个招呼,自从姐姐也来这里帮忙后,她对这是越来越熟了。   在她赶来的路上,突发的灵感激起的思绪已经被她理清。   宪纪的母亲难找,不仅在于找人如大海捞针,更在于一切必须悄悄进行,不能惊动加茂家,而她的术式可以化解这个难题。但新的难关又出现了,她该如何应用她的术式。   如何让宪纪的母亲显露异常的心音波动,关窍自然在宪纪本身。要制造一个存在,范围广到能让宪纪的母亲听闻,同时命名隐含宪纪的名字,让她每每听见,就会想起加茂宪纪。   就像悟の胶一样。   如果可能,最好是物美价廉的女性用品,确保宪纪的母亲可能使用到、留意到。   “我们可以试着改良胶水吗?”   改良了悟の胶,尽保留粘性的同时,使其易撕拉,对人体无公害,而后——   运用到双眼皮贴上去。   物美价廉、使用频繁、需求广泛。   这一回,专利的名字无需多想。   【双眼皮贴:纪の贴】   =====   作者有话要说:   =====   本文最大受害者或成加茂宪纪。   加茂宪纪好感-1-1-1-1-1-1-1-1-1-1   清和送了一份产品礼包给双胞胎,附:赠予夏油先生   【双眼皮贴经营商】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欧的芝士、我不在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x_xlll 2瓶; 第40章 一道心音   东京盘星教。   菜菜子与美美子收到了一份包裹, 寄件人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在上面大喇喇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会不会是陷阱?”   “如果我们打开就会中诅咒?”   因为误杀千草礼,至今不知如何面对清和的双胞胎对视一眼, 心中一紧,不免怀疑是不是事情败露了, 清和找她们报复。从前她还关注两姐妹的动态时, 也没见她如此热情,实在古怪。   菜菜子摇了摇包裹, 把白卷发拨到一边:“很轻。”   虽然包裹做成了方正的礼盒样式, 但里面相当空, 摇动时,内部发出类似塑封过的纸张摩擦的声音。   听起来更像写在纸上的咒言了。   因为上回闯了祸,她们这回没有自己拆开包裹, 而是直接送到了万能的夏油大人面前。   “东京高专送来的礼物,会是什么呢?”   先掉出的是一张贺卡。清和虽然寄给了双胞胎,但拜托她们选一份转赠给夏油杰, 感谢他的关照。   夏油杰倾倒包裹,剩下的东西七零八落地掉在膝头, 全都被袈裟兜住了。   “这是——”   他捡起其中一张, 上面均匀分布着肉色的月牙状贴纸。   一瞬间,夏油杰想到的不是随处可见的美妆用品, 而是用作诅咒的死者眼皮,怎么想也不该给他寄这个吧?他的眼睛也不至于——   双胞胎像闻到了鱼腥味的猫一样凑上来。   “是双眼皮贴!”   “太过分了, 怎么能说夏油大人眼睛小!”   “菜菜子, 你已经说出来了。”   夏油杰:“……”   他仿若无事地将几张纸塞回包裹,递到双胞胎怀里:“那么,我们用什么作回礼好呢?”   双胞胎:“给她回礼, 太便宜她了。”   本来千草礼是最好的筹码,但她却阴差阳错,死在了盘星教的地盘,双胞胎的手下。这时候再找粉川清和逃家的内应作为要挟也太迟了。清和已经在第一时间将人捞了出来。   当初猜错的不是一点半点,夏油杰扼腕,白白送出了情报。若是知道清和的软肋在何处,便能知道她是绝不可能投入盘星教的。她的姐姐,粉川清里,乃是个什么都看不见的普通人。   “据情报,最近粉川清和正在四处做任务赚钱。”夏油杰的手指在东京的地图上缓缓下滑,落到一处点了点,“如果你们想见她的话,废弃剧院是个好地点。”   “我们才不想见她呢,夏油大人。”   “见面的时候,记得不要说千草礼的事。”   “不会说的,夏油大人。”   这不还是要去见清和嘛。夏油杰揉了揉额角,为自己倒贴的两个孩子操碎了心。   东京高专。   “新任务在废弃剧院。出了名的闹鬼场所。原先只是些牵强附会的鬼故事,最近窗发现剧院有咒灵出没。”   窗,负责各自辖区的监测,及时上报观测到的咒灵,以便咒术师尽早将之祓除,避免悲剧的发生。   废弃剧院这种地方本是窗的重点观察地点,一有动静就会汇报,被发现的咒灵刚诞生不久,按理说并不会太强,但咒灵本就是打破常规的存在,本次剧院发现的咒灵,强度达到了需要二级咒术师的程度。   因此,清和与狗卷棘接下了任务。   这还是自拍摄视频以来,他们第一次搭档出行。   坐进车辆后,清和第一次觉得车厢如此拥挤,明明狗卷棘安安分分地坐在了车辆的另一头,她却觉得他的存在感前所未有地明显,仿佛占去了车内许多空间。   向右转头是他的侧脸,向左则是他的倒影。   少年垂头,心无旁骛地看着平板,全不知道她心烦意乱。   偏偏开车的辅助监督伊地知先生还是个闷嘴葫芦的性格,车内人不说话,他也不暖场。到达剧院后,也只剩下惯例的设帐咒言和祝福。   “走吧。”清和说,她注意到狗卷棘换了件外套。遮住下巴的是件易拽的高领,不需要拉链。所以今天他身上没有肥啾,背后也没有刺猬。   早知道就把猫爪耳机换下来了。   清和拨了下耳机,将它调正到合适的位置。   在她身后,狗卷棘看着搭档动作,沉默一如往常。少女将被耳机缠住的发丝抽出,双手往后一掠,黑发轻轻一荡,如同寒鸦展翅滑行。而他挑选的耳机彻底埋入少女的发间,宛如替他触碰了一晃便消失不见的雪色后颈。狗卷棘双耳发热,低头赶路。   搭档加快步速,清和一头雾水,但也埋头跟上。两人推开剧院大门的时候,台上的咒灵正自演戏。演员没有因为观众的入场受到惊动。灯光聚焦所在,咒灵们仍然一板一眼地唱着自己的台词。   清和抖了抖手中的介绍册。   上演的戏目十分传统,是一众男性神明竞相求娶八上姬的故事。然而,台上的神明由咒灵扮演,故事中的神明则毒计百出,争相陷害竞争对手大国主神,为戏目添上了一层黑色幽默。要不是任务需要尽早祓除咒灵,她倒是很乐意在这里看完全剧。   神明们云集一堂,让八上姬选出她心中的丈夫。   “众位神明,垂青于我,实在是我的幸运,然而,我们的安宁正受扰乱,我们的家园正受毁坏,在此之前,我怎么敢提我的婚姻之事呢。”锦衣华服的美人话锋一转,直指台下,“哪一位英勇的神明收走了咒术师们的性命,哪一位就是我的夫婿。”   清和不仅不受威胁,还拍起了手:“……还会和观众互动呢,不错不错。”   狗卷棘:“……”   一时不知道是该附和她,还是告诉她,清和此时的拍手很有五条老师风味。不过,算了吧,哪一句她都不会听的。   清和最近显然避开他的心音不听,狗卷棘测试过了,就算他在心里想很过火的事,少女也没有一丁点反应,多半是什么也没听的缘故。   扮作神明的咒灵们从舞台上奔涌而下,每一个都闪动着跃跃欲试的目光,在狗卷棘的角度看去,乌压压的如同草原跑得尘埃四起的野马群,令整座剧院都颤抖起来。   这些杂鱼还真入戏。真把自己当做什么神明了吗。   狗卷棘下意识手一划,却摸了个空,多日来连续穿刺猬外套已经令他养成拉链的习惯。但这并不妨碍咒言师作出攻击,只是在瞬息之间,他便扯下衣领。   “爆炸吧。”   说不上是什么心理,他选择了动静最大的一种咒言,顺带将清和那边的也解决了。咒灵纷纷爆炸,声音此起彼伏。   清和本要清理面前的咒灵,却被狗卷棘抢先一步,她看了眼同伴,咒力指引的电力片刻不停,直奔舞台的主角。   “我们有两个人,万一你的追求者没能一人杀两个怎么办?你到时候嫁两个吗?我看你的算盘,打得倒是很精。”清和大声调侃。唯有如此,她才能锚定自己的注意,不往风姿俊秀的少年而去。   剩余的咒灵纷纷扑向电龙,在与之相接的瞬间化为飞灰。   龙套们想要消耗电力,保住主演平安。然而名为八上姬的咒灵被清和激怒,没有借机躲开,反而与清和缠斗作一处,银白的电龙穿透空间的声音有若呼啸,刹那将不自量力的男女主演串了个对穿。   咒灵的心音消失了。   这强度也太对不起这阵仗了。   清和手扶明月夜:“奇怪,就这么点道行?”   在她身后,庞然阴影降落,掩盖住了清和的身形。   狗卷棘瞪大双眼,目光掠过她,直抵她背后,声嘶力竭,喊出咒言,声音先于少年本人飞越半个剧场,抵达清和身边。   “不许动!”   清和忽然想起,在八上姬出嫁的故事中,男主人公大国主神受了灼伤死去,他的母神为他求得命令,使蛤贝与蚶贝的神明将他治愈复生。这个戏剧中,大国主神被灼伤后是有第二条性命的。饰演大国主神的咒灵显然承袭了这一特性。   狗卷棘也正是想通了这一点,才改口不用习惯的“燃烧”“爆炸”一类的咒言,转而将之定住。清和猝然回头,趁咒灵不能动弹的这一瞬间,念出咒言,解开明月夜。   月光照彻剧场,仿似一匹白练,在它的光芒之下,舞台的聚光灯是如此虚浮黯淡,以至于咒灵错觉自己可以伸手格挡。但月光降落得比它想象中更快,身着彩衣的伪造神明防御的姿态刚刚摆好一半,剑锋便已落在它的脖颈,令它看起来仿佛在祈求月光的降临。   咒灵首级落地,逐渐消亡。   剧院彻底清净了。   清和甩了甩明月夜,归剑入鞘:“刚刚……谢谢你。”   【你要是早听我的心音,就不会这样了。】   狗卷棘刚刚跑到清和身边,发现咒灵已经祓除后,便掉头离去,一句话都不说。侧脸在黑暗中意外冷酷。他走到剧院门口站定,冷冷一眼瞥来,紫色的眼睛如同故事中百鬼夜行迷失的明月。   糟了,他好像生气了。   清和小跑着跟在身后,但看见狗卷棘的身影后,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两人都知道,狗卷棘的怒火绝不仅仅来源于清和的失误。   清和就保持着一步距离,亦步亦趋地跟在咒言师身侧。   “狗卷,以后不会了。这次是我不专业,没能全程听同伴的心音。”   她模棱两可地带过,希冀这一次狗卷棘也好脾气地让她混过去。   “鲣鱼干。”   他干脆否决了,站在帐的边缘,拽下高领,露出全脸看着清和。   【你明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狗卷棘眼睫很长,当他冷下神情俯视人时,这一扇眼睫如尖针更如刀锋,割破两人说不清的道不明的,是保护更是阻碍的隔膜。   =====   作者有话要说:   =====   狗卷逼宫(不是)   暗中观察的双胞胎:谢谢,有被闪到   【放闪基金会成员】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在了!、`阿九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芸嵐舒 12瓶;一只小雏鸭、上官寻凤 10瓶;水北为阳 5瓶; 第41章 一次置换   清和扶着栏杆, 仰头望着狗卷棘,觉得自己站立不住——有时人会推翻已有的许多认知,数量之多, 程度之深,让人觉得瞬息之间, 世界颠覆。   比如狗卷棘是最可靠的, 永远不会发火的同伴。   比如读心是世上最适合清和的也是最好的术式。   但此刻是狗卷棘向她发难,此刻是读心揭开清和最后一重藏身的幕布, 他不需要启唇质问, 一道道心音便替他步步逼近。   少年的眸光照来, 一切无从藏匿。清和觉得自己的所有想法都被他摊开捋平,铢分毫析。   读心很难得吗?不是的。只要如狗卷棘一般,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在恰当的时刻居高临下,垂眸注视,他便掌握了读心。   “我往后不会……什么人?!”   清和侧过头去, 电力凿穿墙壁,隔墙的人影齐齐往后跳一步, 在尘土中挥手咳嗽。   “是菜菜子、美美子啊。你们来做什么?”虽然偷听的两人没有说话, 但清和根据心音确定了身份。   得救了!   她望向二人的目光无疑这样表明。   让金鱼清和从手缝里摆着尾巴溜走了,狗卷棘不无遗憾地走下几步楼梯, 站定在清和身旁,与她一同面对盘星教的诅咒师。   他可太知道后半句是什么了。依照清和的吝啬, 她多半会承诺往后会听心音, 不再逃避,狡猾地跳过先前为何忽略他,非得等自己再进一步, 才能展露更多的自己。   狗卷棘缺少的不仅是后半句,更是后半句的下一句。   可惜,逼问被双胞胎打断,下一次合适的时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受到捉弄的清和短期内总是特别警惕,被逼迫给出明确答案的她同样如此。恐怕他相当一段时间都不能与之独处。   恰当的做法是撒开饵食,让它在水面飘远,等饿了肚子的金鱼自己一粒粒吞掉,顺着鱼饵的路线回到他手中。   但狗卷棘忍不住了。人并不是都能跟从理智,作出恰当的做法的。否则,最恰当的做法是一开始就不对她动心,不产生情愫。咒言师开始试验清和有无遵守诺言。即便后半句未能说出,但两人心知肚明,那是关于清和不再忽视狗卷棘的承诺。   他想起清和来到高专后的第一次聚餐,每个人在晚饭后,领到一客冰激凌做甜点。清和挑的是香草冰激凌,打好的圆球落在蛋筒上时,她意味不明地笑着看了他一眼。狗卷棘一头雾水,就听她说:“看,像不像狗卷?”   狗卷棘:“……”   清和遮住甜筒尖锥状的尾部,炫耀似的举起来:“像不像?”   冰激凌球呈奶白色,与他肤色极近,上面被她别出心裁地插|入两串桑葚作眼睛,蛋筒的上半部分则指向高领,乍看真有几分自己的神韵。   “鲣鱼干。”   她却很为自己的灵光一闪得意,跑去问前面吃冰激凌的大家。同级添了女孩子,真希也很开心,捧场地举起牛奶巧克力威化冰激凌:“那我就是熊猫!”   五条老师和熊猫不用说,无风尚且要起浪,此时怎会不跟着玩闹。   五条老师晃动甜得腻人的草莓冰激凌:“夜蛾!”   完全看不出和夜蛾有任何联系。   刚接触现代社会的粉川小姐大约是得意忘形了,也许世上有醉月亮的体质也说不定,她从队头跑到队尾,所有人偏过头去,看她咬去冰激凌:“看我把狗卷棘吃掉!”   沉默。   沉默是今夜的东京湾大桥。   真希:“……哈?”   五条老师嘟囔着“太单纯了”“真是太单纯了”“我把她带出来可真是个好人”   那时清和最熟悉的人还是自己,她下意识转过头来听他的心音,狗卷棘反应过来后就接连倒退了几步,企图走出读心的范围,然而,全是徒然——   那大约是清和第一次知道工|口的东西。   尽管狗卷棘也十分懵懂,只是由“吃掉自己”条件反射地想到相关内容,并未将画面的男女主人公代入自己与清和,但这零星片段对清和已经够露骨刺激了。她有好一段时间没理他。   那时她的反应是什么呢?最终有没有吃掉冰激凌?   狗卷棘记不清了,大约是吃掉了,香草冰激凌是无罪的,再说了,清和又是那么擅长佯装无事,就如此刻——   清和咬牙切齿地用手肘捅他一下,“你稍微收敛一点。”   这一下可没留情,狗卷棘吃痛,捂着腰侧,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分外无辜,根本看不出片刻前的咄咄逼人。   【打我干嘛?】   清和:“……”   非要她把话说明白才行?   她觑双胞胎不留心,捂着嘴悄悄道:“你别想冰激凌了!”   菜菜子:“冰激凌?什么冰激凌?”   清和:“……”   清和抽空瞪了狗卷棘一眼,他却因承诺应许,心情颇好。   【一起吃冰激凌吗?】   才不要。   这真是清和最疲惫的一次谈话,不仅要和双胞胎聊天,还得应付狗卷棘的心血来潮,天知道他脑子里转着多少个坏主意。稍不留神,就被他钻了空子,清和几乎招架不住。等到双胞胎离去,清和只用和狗卷棘聊天,她的脑子才稍稍反应过来。   “奇怪,”清和一边吃冰激凌,一边和狗卷棘讨论,“为什么她们要来?根本没有来的理由,只是因为送了双眼皮贴吗?”   最后还是一起买了冰激凌。   狗卷棘买了黑巧的蛋筒。也不知道清和什么时候意识到她也是双黑。   在清和眼里,他明显被黑巧冰激凌安抚住,忘了那些叫她不知如何是好的问题。清和稍稍松口气,“下次任务结束,也一起去吃吧。”   “鲑鱼子。”   【比起那个,手机响了。】   若是清和不拿这些事做借口中止谈话,狗卷棘其实很乐意提醒她。   清和低头一看,脸色剧变,狠狠咬了口冰激凌后,便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小葵丢了。”   清里将中村葵带走后,中村家没人上门,但是讯息一直不断,指责清里私自盗走了中村的血脉。在东京的这些天,除却为葵的治疗奔波外,清里一直在搜集资料,准备离婚。   就在这当口,葵丢了,很难让人不多想。   狗卷棘也抛掉了甜筒。垃圾桶发出沉闷的响声。香草味和黑巧味混合在一起,顺着垃圾流下去。   【中村?】   清和的第一反应也是中村家偷偷带走了人。但葵在他们眼中连普通人都不如,中村家没必要冒此风险。   而且,从清里惊慌的言语中,清和整理出:葵是在家中丢的,丢得相当蹊跷诡异,而不是在外被人掳走。   清里在厨房做饭,一回头,房间的窗户开了,窗帘抖动一地,葵不见了。她扑到窗台往下看,草坪上空无一人,也没有人摔落的痕迹。葵就这样从家中消失了。   “我想不通,清和,我想不通,小葵她能到哪里去呢?会不会是互置?我太蠢了,我应该把她送到高专,而不是关在身边……”   清和迅速安抚:“不是你的缘故。上次不是测试过了吗?葵不能发动如此大的体积,短期内她的水平不会变化,而且,要说是互置的话,她得换一个人来家里才对。现在不是没有换人到家吗。我现在马上到家,你不要急。”   上次她们请硝子姐姐帮葵看了看,咒术专家五条老师也在场,共同确定了葵的术式,的确是粉川家特有的“互置”,只要咒力充足,不限交换距离,五条悟甚至在校园的另一头找到了被交换的玩具球。   葵的限制在于体积与质量。她三分之一重的咒骸是交换的极限,而与她等重的,在她发动术式后则一动不动。因为葵满头大汗,心中出现抗拒,这项测验最后被清和叫停,到现在还没有启动第二次。   由此,家入硝子也确定了,葵的确因为天与咒缚,比别人更为敏感,表现出的特征就是孤独症的症状,沉默寡言,受到外界刺激则暴躁易怒,但安静时有种异常的专注。若是加以恰当的引导,葵可以渐渐克服它。“像普通人一样行动不是难事。”硝子姐如此判断。   清和还记得那时姐姐喜极而泣的面孔。   世事不能总将不幸降临到一个人头上。她想,这不公平。奔向家中之时,清和偶然一瞥间,愕然驻足。   是她的错觉吗?   她怎么在人群之中见到了千草礼,她的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孩?   然而不等她细看,那两人已经消失在茫茫人海。清和也没法在一众心音中准确辨认出谁是谁。   一旁的狗卷棘同时停住脚步,清和不想做无谓的耽搁,旋即继续赶路,早一分钟赶到家中也是好的。   千草礼还关在盘星教。粉川家被她抓住漏洞逃出来也就算了,盘星教,怎么想也不可能吧?   “啊,真麻烦啊。姐姐换一张脸,”千草礼低头微笑,柔和的目光一如以往,正是这目光哄得小葵不吵不闹地走近她,牵住她的手,“小葵不要吵呀。”   面目端正无趣的女人在说话间悄悄变了脸,发髻变为中长发,发尾粉红,在末梢拖出两尾翎羽似的绿发,眼下排列成对的金色方块,然而淡青的眼睛和下垂的眼角冲淡了夸张色彩带来的张扬感,使得“千草礼”整个人低郁而阴柔。   “重新认识一下,但是名字不能告诉小葵哦,我想第一个告诉她。”   女孩子一动不动地看着对面的人变脸,木着脸跺了两下脚。   中村葵发动了互置。   第一下,赶走她一直讨厌的,却为了千草礼忍耐的东西。   第二下……她和别人互换了位置。   离她最近,也最瘦削轻盈,与她同质,同样具备术式的人——   六七岁的女童在河水中睁开眼睛。初春的河水十分冰冷,她被冻得打了个哆嗦,一串气泡从她口鼻中冒出,即便置换了自身后,咒力早已透支,但中村葵仍然不断地、不断地换走头顶的海水到脚下,不会游泳的她凭此接近河面。   在她少与外界交流的时候,清和与她说过不少话,其中就包括了她是如何逃出粉川家的。她一次次摸索地道,不断地试验读心。   一双有力的手臂向她伸出,中村葵抓住了它,未曾受过训练的她全凭求生本能行事,紧紧缠了上去。   那来得恰到好处的手臂将她从水中拖了出去。   “咳咳,太宰怎么又投河——咦,是个小孩子?”   另一边,千草礼还不知中村葵的跺脚意味着什么,眼睁睁看着女孩消失了,手里牵着的,变成了一个湿淋淋的,缠满了绷带的怪人。   千草礼:???   太宰治:???   =====   作者有话要说:   =====   想不到吧,文野标签是人在河里漂,锅从天上来的太宰哒!   太宰治:这河里吗   千草礼:这不河里   【冰激凌赞助商】   读者“`阿九九”,灌溉营养液 +10 2021-02-07 11:19:18 第42章 一场误会   “不要怕, 姐姐,是我。”清和开门后直奔餐桌,那里坐着清里。   逆光之中, 她的剪影动荡不安,仿佛时刻都在颤抖, 随时可能昏倒。   “再说一遍经过, 我看看现场。”清和扶住她一起看窗户大开的客厅。   所有的家具都被贴心地包上胶带,那是多年前, 从葵确诊孤独症以来, 清里就养成的习惯。地面铺满软垫, 让人随时可以打滚,就算从桌椅上不留神摔了下来也没关系。   茶几上摆着空白的相框,那是她们计划一起去照三人全家福的提醒。然而清和太忙, 总是没有空闲时间,相框这一空,就空到了现在。清和把它盖上后, 又立了起来。盖上的话,简直像凶兆。   清里保留了现场的样子。   软垫上散着葵的毛绒玩具, 还有一个是她在硝子姐姐处看病时, 夜蛾送给她的咒骸,小小一只, 软趴趴的四脚朝天,可见葵临走之前, 还在玩玩偶。   要是她顺道带走咒骸就好了, 那追踪起来就会方便很多。现场留下了咒灵不绝如缕的残秽,然而必须时刻凝神观察,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迷失在其若有似无的香气之中。   “是咒灵, 有陌生的残秽。可能是冲我来的。姐姐你放心,小葵的去向有线索,小葵很聪明的,她不会有事的。你先在这里等。或者去警局报案。”   如果做些什么能让她好受点的话。   清和没说的是,这气息给她的感觉略有熟悉,但和她脑海中任何一个交过手的都挂不上钩。   诅咒师也没有可能。盘星教自诩为真正的人类,视咒术师为同伴,除非战场上相见,否则不至于跑来对一个有术式的小孩动手。东京除了盘星教外,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成气候的诅咒师了。   清和与狗卷棘正要动身,从窗户中沿着小葵离家的路线出去时,门铃被粗暴地按响了。   急促的铃声打破室内的平静。外面的人不等她们发问就自己报上了姓名,对方有意给清里制造麻烦,大声说:“粉川清里,你带着我们家的孩子要躲到什么地方?你这个不守规矩的女人,你妹妹杀人的事我们也算了,你怎么还恩将仇报,拐跑了我们家的人?”   糟糕,会摸黑清里在邻里间的名声的。清和正要喝止,被狗卷棘抢先一步:“睡吧!”   咚的一下,沉重的倒地声响起,然而来者不仅一人,因为远远隔着一扇门,没有精确定位,楼道又狭窄蜿蜒,后来人这时才到了门口,看见倒地的同伴。   “什么意思?粉川清里?你敢杀人了?!”   偏偏在这时!清和气急,不早不晚,偏偏在此时,中村家的人打听到地址上门了。若说是巧合,她一万个不信。   她正要让对方知道厉害,就被清里拦住脚步。   “这些人我还应付得来,你去找人吧。”   敲门声越来越急,铃声几乎响成一片。   “可是他们之中有咒术师……”清和可以通过心音确定这一点,来的人不会因为只有清里一人就善罢甘休。说不准他们还会把她强行带走。   若是找到小葵,反而丢了清里怎么办?如果姐姐不在,小葵对她没有任何意义。   【我应付他们。你去找人。结束后我马上跟上。你的术式更适合寻人。】   狗卷棘极为默契地上前一步。   清和:“好,交给你了。”   清和不再耽搁,直接顺着残秽的方向寻去。越早找到小葵,她就越早能和清里会和。耳机早在赶来的路上就摘下了,此刻清里跟随残秽的方向,将术式范围扩张到极限,去听每一个女童的心音。   【今天的作业……】   【便当不好吃……】   【还想吃奶糖……】   不是,不是,都不是,清和紧蹙眉头,生平第一次感到无计可施,可恶,小葵难道不是被别有用心的咒灵掳走了吗,那为什么一句话都不留下。   她脚步匆匆,顺着斗转蛇行的痕迹疾行,因为对方的痕迹常常穿过闹市街区,清和为了最大速度赶路,不得不停步观察,然后绕过那一段人潮来往的道路。   人……!   那个时候不是错觉!   在人群中,见到的,牵着小葵的女人。   心头念头如同闪电急转,刹那照得雪亮。   那女人还很像千草礼。   没错了,她没有看花眼,清和几乎悔青肠子,那时候就是千草礼,至少就是千草礼的脸,小葵很怕陌生人,就算见了硝子姐,也需要她哄几句,更别说咒灵长成那副德行,小葵看见了不可能不哭闹,清里不会一点动静都听不见。   但是千草礼的脸就不同了。小葵随清里回家时见过她几次,对她还是相当眼熟的。有时候清里不在,还是她与千草礼一起陪小葵玩的。   难道自己先前的猜测错了,盘星教的确对小葵下手了?   这也正好解释了为什么双胞胎今天会出现。以盘星教对自己家族的熟悉程度,这时怂恿中村家上门闹事不难。但这都是为了什么,看似一环扣一环,极有头绪,但究其根底,对盘星教并无好处,哪怕拿捏小葵,逼迫她反水,但她敢效忠盘星教,盘星教敢接吗?这可和之前诱惑她成为诅咒师是两个风格——   清和在一处荒僻的神社前停步,不知不觉,就追踪到了这个地方,但先前的路线,她已经有些迷糊了。   这里不对劲。   “千草礼?小葵呢。”她高声道。   没有让她久等,千草礼穿着旧日的和服出现在她眼前。   不是千草礼。脸一样,但气质、谈吐与走路方式都完全不同。千草礼外表是个标准的贤妻良母,走路像被尺子量过一般标准,绝没有她现在的阴柔气质。   清和戒备道:“你是谁?用千草礼的脸干什么?小葵呢。”   “下午好,清和。很高兴与你再见。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叫我千草礼,但我个人更喜欢魇梦这个名字。”   嗓子甜得发腻,但无疑是男人的声音。   在理解对方的意思前,清和就出了一身鸡皮疙瘩。随后她感到一阵恶心。就是这个人扮作千草礼,从小抚养她长大?!   她扶住明月夜,随时准备出鞘,将其杀灭。   “杀死我的话,就找不到小葵了哦,而且,你出不了剑吧。因为,你还没有见过我真正的样子啊。形、真、理,三者缺二,如何出鞘?”   望着清和不可置信的面孔,魇梦弯唇笑了起来。随后转为大笑,尖牙肆无忌惮地露出。   太好了,要不是中途碰上盘星教,被诅咒师抓走,他还不能得到那么多关于清和的情报,不会知道她的术式是读心,更不会知道她的武器以及弱点在何处。   原来那么早就识破了他的伪装,一直筹谋逃跑了。亏他还精心照料了那么久,还为她除去多余的绊脚石。   因为小葵的威胁,清和大受限制,不得不与他周旋。   魇梦看清这一点,再度为错失一个人质大感惋惜。可惜他没有料到小葵具备术式,被她趁机逃走。而且互置换来的男人颇为棘手,魇梦甩脱那个男人破费了一番功夫。   绷带怪人自称太宰治。上来就问他要不要殉情,好在他是个男人,得知这件事后,对方还发出了一声失望的叹息。要不是急着脱身去埋伏清和,魇梦非要名为太宰治的青年为这声叹息付出代价。   但经这一打岔,他带走中村葵用以威胁清和的算盘也成了泡影,只能趁清和这段时间的信息差来动手脚。   “你说,等你姐姐被中村家的人带来后,在小葵和你之间,她会选谁呢?”   梦魇微微笑起来。   愤怒吧,再愤怒一点,流露出无法逃脱掌握,被玩弄于鼓掌之中,不屈又愤恨的可爱神情。   他逃脱的小鹿,长有獠牙的羔羊,挣扎到最后的活物,才是最完美的祭品。   在献祭之前,让受了蒙骗的他再多欣赏一会,粉川清和无助的神情,真实的情绪。   “你想说什么?想自爆是你叫来的中村吗?”   “故作平淡这一点也好棒,其实心里波动大得不得了,想也知道不会选择你吧。”   “我自己做出选择就好,被不被人选择无关紧要。”   “只有过去的粉川,才会包容你,将你放在第一位。除了我,没有人会选择你,乖孩子。”   “束手就擒吧,千草礼。你哄骗不了我。”   魇梦叹了口气,孩子变化大了,软硬不吃,以前的软肋也已经不再是弱点。恐怕要从她的贴身物品中重新寻找突破点了。   魇梦勾走了清和的背包:“让我看看清和小姐都带着什么东西,到了这种年纪,也该情窦初开了,会不会放着心上人的礼物呢?”   似乎因为太过激动,魇梦维持不住伪装,双眼如同池塘里的溶溶月影一般波动不休,化开细小的波纹,清和从中读取到两个字:“下一。”   他捧着脸说:“这就暴露伪装了吗,唉,难怪,毕竟是我亲手一点点养大的孩子,会兴奋到这个地步也在所难免。”   话音刚落,他手腕一翻,清和背包里的东西漱漱落下。淹没在荒草丛中。   “真不想为这些憧憬无垢体的少年们带去死亡啊,可是没办法,就有人像中村次郎一般不自量力。”   魇梦捡起东西。   清和呼吸一乱,完了,无论用什么办法,必须要在这里杀掉魇梦,否则要是让他逃脱,针对狗卷棘作出什么——   魇梦把印着猫爪的胶带纸和耳机都放在了一遍,饶有兴趣地翻开了她的笔记本,里面夹作书签的东西掉了下来。   “让我为你的意中人带来美妙的噩梦。”   他念出笔记本中的字:“悟の胶改良计划——”   千草礼面孔的咒灵矮身捡起荒草里掉落的东西,片刻前它还被夹在笔记本中,现在就在变态咒灵的手指间轻轻转动起来。   制成创意唇膏式样,还贴着pikapika的少女心贴纸,正是东京最近大卖的文具。   显然,魇梦也认得这件东西:“悟の胶?悟?五条悟?”   =====   作者有话要说:   =====   魇梦:让我为你的意中人带来美妙的噩梦   魇梦:悟の胶……?   兔美酱的眼神犀利了起来   清和:竟然还有这等好事?   【某白毛的美妙噩梦赞助商】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在了! 1个; 第43章 两根手指   天边的乌云压低, 风雷在云层里隐隐滚动,随时都要下起雨,到腰高的荒草被劲风压垮伏地, 偶然间露出通向神社内部的道路,排列在道路两侧的石雕沉默注视   大约是清和如释重负的神情太过明显, 让魇梦绕过最强的陷阱。   “看来他不是。那太好了。我可不想去挑战最强的名号。”男人笑着说, “而且最强现在也未必有空。没有人会来救你,清和。”   “救我?我不需要。”清和冷笑一声, 明月夜连剑在鞘执在手中。就算明月夜不出鞘, 它也是一等一的咒具, 用来对付魇梦再好不过。“早在粉川家的时候,就不需要了。”   忽然间,咒术师意识到一个问题。若说现在她听不到魇梦的心音, 还有对方提前针对她的术式早作准备的缘故,那么从前呢?   在魇梦未曾暴露身份,她还不是咒术师以前, 她在粉川家听到的,都真真切切是千草礼的心音。他没有理由防备一个无用的无垢体, 但是清和从未听过任何出格的内容, 从来都是粉川家的琐事与她自己的事。   真实得仿佛他就是千草礼一般,一个朴素冷静, 却有着疯狂控制欲的女人。   “因为人家也玩得过火了一点,想要浇筑所有心血, 全身心投入对清和小姐的教养之中。换言之, 在粉川家的时候,我将自己催眠了,那可真是一个漫长而美妙的梦境。”魇梦露出意犹未尽的笑容。“你不觉得吗, 清和小姐,比起丑陋的真实,还是虚假的美好更让人沉沦。”   有什么能比梦中的羔羊逃脱后,又扑入了陷阱更有趣呢。   魇梦找到了无垢体的软肋。   不是恐惧。她已不再恐惧。   而是愤怒。   对一再追上、紧咬不放的过往的愤怒。   对千草礼,对中村家,甚至于对拉她出泥潭,可算得上相依为命的清里的愤怒。   对魇梦而言,猜出清和真正的同伙,并迅速领悟她们之间的真实关系并非难事。   全新的斑斓梦境悄无声息地降下。   通向神社的道路筑起低矮的石墙,墙上生着斑驳的苔藓,如同错乱的掌印。   记录着谁一步步扶着墙,走入荒草丛,葬身其中。   记录着谁跌跌撞撞,从神社一路连滚带爬地逃脱。   不辨来路,不知归途。   一切方向都已经失却,路径上徒然留下,似乎挣扎又似留恋,似乎求救又似着魔的掌印,天长地久,生成苔藓,仿似无穷无尽版罗列在墙上。   擅长蛊惑人心,不知不觉布下梦境与幻术的下弦之一低笑:“清和小姐,你还记得来时路吗?”   在对峙之中,羔羊已经陷入梦境,迷失了道路。   真不枉那位大人为了提升他的能力,赐予了他如此多的血液。   咒术师在他面前昏沉倒下。   魇梦踱步到她身边,拂去碍事的发丝,露出那张脸。   他的手指滑过少女的脸颊,即使在梦中,她也蹙起眉头,很不安生。魇梦的低语融化在唇间,轻得像一声叹息。   “瘦了啊……”   如同魇梦预计,将粉川清和带走的路途十分顺利,咒术师没有救援。带咒术师的中村家只要不蠢,就能拖住她可能存在的同伴。   “居然是咒言师与中村发生了冲突。那时候他在你身边,与你一起踏入了家门吗。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会把昏迷的耻辱还给咒言师的,现在就先放过他吧。大人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其他咒术师——   “现在都出发去平息市区特级咒物的骚乱了吧。”   为了调开可能出现的支援,魇梦与咒术师做了交易,以无垢体的秘密为饵,配以他蛊惑人心的能力,换取了不少的情报。   比如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封印失效在即,亟待重新封印。   “怎么办好呢,封印提前失效了,一定会闹出不小的动静。”   正如魇梦的计划,五条悟被紧急叫到市区。   呼叫他支援的,正是咒术高专尚未入学的学生伏黑惠。   当时伏黑惠刚结束自己的任务,忽然发现附近有可以的大团咒灵飞速聚集,他迅速赶往,发现了商场内的特级咒物。   少年尚有几分急智,大喊了一声“有□□!”   他的式神与咒物搏斗的动静增强了他的说服力,惊慌失措的人群纷纷从逃生通道逃跑,辅助监督负责联系相关人员,预备等人走净后将商场封锁。   但伏黑惠万万没想到,一句“□□”还能招来人。   “你怎么不跑?”   逆着人潮往上跑的少年格外显眼。   粉色短发的少年避过人群,直接踩着扶手,一气加速跑到楼上,“很急吗?如果车子来不及运送,说不定能让我把炸弹扔走?”   “那可是炸弹,没有用的。你才多大,赶紧离开!”   “你也不比我大啊。”   事实上,正是因为看清了喊着“□□”的人是同龄人,虎杖悠仁才会留下。多少能给对方帮点忙。他是这么想的。   但是,他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情景。   “那是什么啊。”   纠结成一团,发出无意义的噪音,仿佛从怪谈中走出的,扭曲而晦暗的脏东西,是什么?   还有中间被抢的东西好眼熟,那不是——   “那不是我交到失物招领的奇怪金条吗?”   “哈?”伏黑惠生平第一次后悔,没有同意奇怪前辈教他骂人的提议。“你在哪里看到的?”   如果不是原有的封印地点的话,这场事故很可能是有心人策划的。   “在商场货架上看到这个盒子,我感觉是谁落下的贵重物品,就送到失物招领了。有炸弹会长这样吗???”少年飞踢踹走近身的咒灵,“好恶心,是什么东西?它们抢它干嘛?”   “增强力量,它可比□□危险多了,你该庆幸自己送的时候它没解封,总之……你先回去!”两人不敌众多咒灵,边打边退,伏黑惠更是受了重伤,接近楼梯口的时候伏黑惠觑了个空子,一脚把他踹了下去,对楼下的辅助监督说,“伊地知先生,这位交给你了!”   然而,咒灵与玉犬撕咬间,咒物从它们的掌握中飞出——   伏黑惠则被其他咒灵从窗口打落。   “小心啊——”虎杖悠仁听到玻璃破碎声,回身冲刺,敞开双手,仰头看去,想要接住人,与此同时,条状的咒物笔直地落入他张开的嘴。   “咳……”虎杖悠仁不自觉弯起腰。   咕嘟。咒物入腹的声音。   咕咚。落下的人把他砸翻的声音。   伏黑惠:“喂,你没事吧……”   蛛网状的坑洞中央,少年睁开了与之前不同的,鲜红的眼睛。   一双,又一双。   眼睛。   许多双眼睛。   清和看见石雕们不知何时都睁开了眼睛,石刻的眼珠无神呆滞,却依旧令她烦躁。   她目视石雕,将挡路的雕塑劈裂。   魇梦到哪里去了?   说起来……魇梦是谁?她为什么要找他?   清和浑浑噩噩地走在石阶上,两旁石雕无悲无喜,目送她走进神社。   打开门,却是粉川家,绣球花在风中摇摆,粉蓝的花瓣凋落时如同纷飞的眼泪。清和抬手,发现自己回到数年前的粉川。   自己不是逃出去了吗……莫非逃家是太过渴望而产生的幻觉?   千草礼问她最喜欢什么花的时候,清和随手一指,告诉她是绣球。   反正都差不多。   都是深栽粉川家,无法逃离的花朵。   “为什么喜欢绣球呢。”女人问她。   “因为花瓣都紧紧地攒在一起。”清和假模假样地在空中画个圈,仿照绣球开花时球状的模样,换得千草礼满捧腹,“我也希望和大家在一起。”   假的,快让她离开吧。   她恨不得再也不见千草礼。   “会的。”千草礼摸摸她的头,薄荷绿的眼珠如混沌的青玉,手指轻轻落在她的腰腹按了按,“清和小姐以后会有自己的绣球花的,希望,缘分,美满。这份结缘是莫大的光荣。”   这些绣球花的花语,无垢体会一一为她实现的。   清和听得懵懂。   听不懂的话,点头就好了,点头之后,千草礼便会把话题掠过了。但奇怪的是,千草礼为什么是这双眼睛。   往常千草礼和别人一样都是黑发黑眼啊。她也不是会张扬到随意赶时髦,更改外表惹人注目的人。   “真警觉啊……”听了她的疑问,千草礼笑着说,“试了一下外面卖的美瞳,清和小姐觉得不好看吗,觉得不好看的话,我就摘掉。”   “好看。”清和附和。“很适合千草。”   要讨人喜欢。清和记得这一点。她什么都没有,就剩下讨人喜欢了。   姐姐呢,清和躁动起来,倘若清里过来,多少能吸引走千草礼的注意力,她也不必继续应付对方了。   走廊的场景随她所思所想变幻。   天空中低垂的眼睛变为横行的螃蟹,浮动的绣球花香化为樱花香味,对面取千草礼而代之的,是被她呼唤回家的清里。   清和置身于变幻之中,全然没有发现不对。   刚获得读心术式的清和毫不费力地听见了清里的心音。   不光是因为她对自己没有戒备,更是因为她心乱如麻,毫无防备,如同一望无际的平原,多了什么都相当醒目。   中村家命令她为无垢体和中村次郎牵线搭桥,成就好事,以便日后蛊惑无垢体生下传承术式的孩子。   事关她在中村的地位,但清里犹豫再三,最终决定阳奉阴违,消极抵抗,哪怕那时她和女儿中村葵在家族中处境堪忧。   【我不想做扯后腿的螃蟹啊。】   【不要让我去引诱清和堕落。】   【不要让我去扯她的后腿。】   【她已经够不容易了,我已经够不容易了。】   同时她也大失水准,要不是清和一直让着她,清里早就输了棋。   听过清里心音,许多想法浮上清和心头。   她很清楚清里的处境,正如清里清楚无垢体的,两人看似生活无忧,实则自身难保,过得是好是坏全凭他人喜好。   姐姐认为她们都是无能为力的弱者,才感慨不想踩着另一个弱者博人欢心。   清和欢欣于清里看得通透,却也愤怒于清里的目光止步于此。   篓里挣扎,互扯后腿的螃蟹看不到篓外的人。   但吃螃蟹的不是另一只螃蟹,而是人。   螃蟹听不到人的声音,因为人在螃蟹死后才发出咀嚼的声音。   是谁为她们编织罗网,是谁将她们烹饪上桌,是谁让她们成为螃蟹。   是人在养殖、在捕获,是人在剥蟹的壳、是人在挤蟹的膏、是人在吃蟹的肉,是人将蟹放入篓中,置于盘中,大快朵颐,反过来还要对篓中指指点点。   ——互相扯后腿的螃蟹。   清和做出了她从前未曾做过的事。   她一把掀翻了棋盘,在四处散落的棋子声中,面对错愕的清里,高声说出了心底的话。   “我们才不是什么螃蟹!”   少女破碎的梦呓中忽然漏出这一句,叫魇梦吓了一跳。   他剥开包裹:“真不安分啊,得抓紧喂下去,让她诞育大人才行……”   魇梦对着包裹里指甲乌黑的手指露出迷茫的眼光:“这什么东西?大人的手指呢?”   与此同时。   最强咒术师五条悟赶赴到了现场,对新发现的,能够操控咒物的容器少年虎杖悠仁说:“把他放出十秒。”   然而,没等他耍十秒的帅,五条悟甚至怀疑咒物现身的时间不到两秒,一看是他,少年刚长出的波浪般的卷发迅速缩了回去,鲜红如血的竖瞳也自闭般飞速合上了。   这长相和气度不是丢失的特级两面宿傩啊!   五条悟:“……你谁?怎么出现在这?”   =====   作者有话要说:   =====   无惨(缩回去):我也想知道   宿傩(冒出来):我也想知道   魇梦:我老板呢?????   里梅:我老板呢?????   就……还记得小葵第一下跺脚吗(x) 第44章 一道线   清里在狗卷棘的陪同下打开了房门。   进来的人当先飞起一脚, 眼看壮年男子饱含力量的一脚就要落到清里肚子上,被门挡住的狗卷棘一把拉开清和的姐姐,让她站在自己身后。   “鲣鱼干。”   狗卷棘粗略估计了一下对方的实力。   数量上占优势, 中村家来了三人,被他用咒言放倒了一个。   论质量则马马虎虎, 余下两人狗卷棘还算面熟, 是在两三级浮动的咒术师,其中一个在二级评测中与清和交过手, 一照面就被清和拿下了, 术式运用缺乏新意, 属于清和都不屑于去记名字的对手,但对付普通人可太够了。   仅对抓走粉川清里母女而言,这阵仗太大了, 他们显然将清和的实力也算入了其中。   几天相处过后,清里也了解了这个经常出现在妹妹左右的咒言师,明白鲑鱼子指肯定, 鲣鱼干指否定。   清和这时候不在,她不能光由一个少年保护, 自己却毫不出力。至少要担起交涉的任务才行。   “他说你们不可以这样做。五条先生马上就到。我们已经通知了高专。”清里略近一步, 走到咒言师身侧,“到时你要怎么解释我身上的伤口?让我们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吧?”   对方嗤笑一声, 发出吵闹刺耳的弹舌音。“心平气和?小葵呢?孩子都不知道被你扔到哪里去了。”   狗卷棘的“闭嘴”含而不发。中村这一句话和表现暴露出的内容可太多了。他同清里对视了一眼。   中村似乎知道什么。   刚刚这人只是往里面随意扫了扫,就直接判断小葵不在, 或许他早就知晓小葵失踪, 刚刚只是做戏。   而且,他们也并不恐惧五条老师的到来。狗卷棘相当清楚老师的名号有多大的力量,但中村听了就像没听过似的, 也太蹊跷了。   究其原因,并非是五条老师的威慑力下降,而是中村笃定五条老师并不会来。   对面只在虚张声势——他们的笑容如此说道。   几人鞋也不脱就挤进房间,对着昏睡的同伴拍拍打打,使唤狗卷棘将他唤醒。   狗卷棘一言不发,假作没有听见。碍于狗卷棘是二级,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揪住“葵不在”这一点不放。场面一时僵持住了。   清里同狗卷棘小声商量:“我已经报警,警察片刻就到,请你放心去追上清和吧,他们一时不会不敢拿我怎么样。”   “鲣鱼干。”   狗卷棘左耳进右耳出,扎了根似的站在原地。   虽然他也很想追上清和,与她结伴找人,但他已经答应了清和,可不敢冒把她的姐姐抛下的风险。   清和会生气的。   但咒言师的心也在动摇,今天发生的一切有若暗潮汹涌,他也隐隐不安。清和已经二级了,不会有事的。他一面如此想,一面又忍不住猜测,今天的一切是否是针对清和而来,她真的还好吗?   清和到一个节点,就会和他共享坐标,五分钟了,她的新地点还没有发过来……   只要清里再劝一句,狗卷棘或许就不管不顾地扔下这个烂摊子去找清和。   “请问,这里是粉川家吗?”陌生的青年抱着葵出现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清和的一句“我们不是螃蟹”激起议论纷纷,她冷笑着看向每一双眼睛。   看得他们都不敢直面她的眼神,骗过头去。   樱树在她身后伸展枝桠,遮蔽天空,樱花没有尽头似的落下。然而无论落了多少花,它看起来仍然是一副盛开光景。   眨眼间,到了清和与姐姐筹谋逃家的时刻。   她先前的怒火如同燃烧在虚空,没有激扬起任何烟尘,清和也不感到一丝不对。   她像将火种从胸怀中取出,投入空谷的人,火种转眼被谷底的幽泉熄灭,她站在悬崖,却听不到一丝回音。   盖因发泄过愤怒后,便觉得空荡乏力,难以思考。   新的棋局开始了。   棋盘上的樱花已经浅浅堆了一层,该落子了。   这是她和清里的约定。为了防止清和读心出了神,发呆过久,被别人尤其是千草礼看出异样,她们改到樱花树下下棋,等到花堆满棋盘,便是提醒她们该到下一回合了。   表面上,她们还是像以前一样不睦,但暗地里,清里一直在帮助清和逃脱。   逃家的路线,路上的资金……都是清里在准备。   但是每一次都进度缓慢,千草礼不时打断她们的棋局。清和的火焰再度被点燃。她第一次如愿斥责千草礼,却并不开心。   她发出的每一句指责,都像是主人对仆人的威逼,而非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发自内心的愤怒。   当一腔怒火泄尽,她又剩下什么。   棋局消散,清里消失不见,期间语声絮絮,将清和围拢。   梦中客身不由己地,在回忆与回忆间跋涉,渐渐燃尽胸膛里一颗心。   【等你精疲力尽时……】   造梦者诱哄。   她穿新衣时,有人提到未婚夫。“他一定喜欢。”   她学厨艺时,有人提到未婚夫。“他一定感动。”   甚至于她好不容易躲开烦忧,对着小孩笑,别人也一定要将她与未曾谋面的人牵连。   【愤怒吧……】有人在她耳边低声说。   【可不能光对我一个人发火。】   【这可不公平啊。】   清和看到了什么,忽然奔过去。   清里看到来人,奔过去,接过小葵,捂葵的手,把她贴在怀里,不住说“谢谢”。狗卷棘则将疑虑的目光照向来人。   抱小葵的长相姑且算个好人,穿制服,套马甲,戴眼镜,神情严肃,眉心结了个疙瘩。   但从门框边冒出的脑袋就很难说了,身形瘦削,一身绷带,嬉皮笑脸,是哪个家长都会防范的对象。   中村家的人更是抓紧时机闹事。   “粉川清里,你解释下葵为什么在陌生男人手里?还说葵没有走丢呢???”   此言一出,自称国木田的男人,缠满绷带的青年,以及褪下高领的咒言师纷纷朝他望去。国木田介绍过侦探所的出身后,便冷冷斥责中村的无礼攀咬。而名叫太宰治的青年,毫不见外地进了屋,第一件事就是把灯亮开。   啪的一声轻响,如同敲击在所有人心上。   狗卷棘那一瞬间才意识到,屋里一直没有开灯。   雷雨的闷响从窗外传来,电光在云层中翻涌,狗卷棘一瞬间被吸引走心神,要不是明知只有特级才能影响气候,狗卷棘都要以为那是清和与人战斗发出的响动了。   隆隆声中,他几乎错听了小葵的话。   清里的反应也不慢,她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小葵,可以再说一遍吗?”   雨点啪嗒落下,密密地敲打窗户,打湿了阳台的盆栽。狗卷棘又一次听见了那个名字。   千草礼。   曾被卸下的担心重回心头。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仅由对千草礼的警告,仅由一个模糊的揣测便直奔清和的任务场所。失策了,清和上钩了。   然而,这一回,并非是他大惊小怪,那个噩梦般的名字,当真侵入了清和现在的生活,她诱拐小葵,目的无疑在于清和。   狗卷棘给清和发送邮件,说明小葵已经被找到,安然无恙。但清和没有立即回复。   是她没看到,还是没有余裕去看手机?   狗卷棘发现被自己忽略的信件,那是几分钟前传来的通知:解封的特级咒物在市区现身,五条老师已经赶去支援。   这意味着他们这一边,目前没有更高的战力可以援助。   一连串事情发生得过于巧合。   狗卷棘确信清和卷入了未知的阴谋。仿若已经听到求救般,狗卷棘抬手按住心口。   她究竟在哪里?这一回,他与清和还能拥有好运吗?   清里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请你支援清和,我这边不需担心。”   她看见了少年从窗口跃下。   她看见了少年从窗口跃下。   清和伸出双臂去接,然而白鹤般纤细高洁的少年形如幻影,一碰即碎,在她怀中,在明月映照下化为光屑,随风逸散。   ——为什么自己要跑去接呢?   ——少年又是谁?   ——他怎么出现在粉川家?   他也是为无垢体来的吗?   清和倒退几步,打心底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   即便在此时,那些过去,那些言语也没有放过她,紧追不舍,滔滔不绝。   但清和听见了一些别的声音。   “鲑鱼子。”   “鲣鱼干。”   “熏肉奶酪煎饼。”   还有同样嗓音的,别的话语。   “很好看,很适合……很可爱。”他羞涩地喃喃。   “咒骸名为熊本熊,哈哈哈哈哈,不行,我一定得告诉熊猫他们。”他放肆大笑。   “你明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咄咄逼人。   清和燎原的怒火在月光下渐渐平息。   造梦者选定的旋律在此刻走调,彻底淹没在清和心脏的跳动声中。   我讨厌他们自以为是地将我与另一人捆绑联系。但我并不讨厌这个名字。清和想。甚至于,当别的人,别的少女少年频频提起我与另一人,将我们放在一处时……我也并不生气。   身周迷乱的场景为之一清。周边面容模糊的人像、供她宣泄怒火,沉沦梦境的靶子渐渐被擦除,露出梦境本身荒凉的底色。   崭新的回忆代替了粉川的旧影。清和身边,除了怀抱女童的清里外,立起更多的身影,挺拔的师长,高大的咒骸,负刀的少女,被她救下的少年,与特级咒灵相伴的同辈。   与之相关的记忆帮助清和抵御无处不在的梦境的侵蚀。   这其中,还有一个人。   他望来的眼睛温柔而活泼。是罕见的紫色。   紫色是高贵的颜色。因为染料难得而备受追捧,从前仅供贵族使用,深紫更是皇室专用。今人也要谨记尊卑,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使用紫色的——这些是粉川过去教导她的。   但面对他的眼睛。她永远不会想到这些,不会想到与俗世,与人烟相关的任何东西。   葡萄,紫藤花和天边的沉霭。   她想到的是这些,天生地养,无忧无虑,不为人所把控操持。   就算他生气,也只会令清和联想起怪谈中迷失的暗月,既诡秘,又引人探寻。   那些恼人的束缚在他面前烟消云散,仿佛从不存在。   ——我并不讨厌我的名字和他的摆在一起。因为与此同时,他的名字也与我紧紧联系了。   少年的名字呼之欲出。   “棘。”   名字是最短的咒。   由她梦中念出的姓名,凝聚起细微咒力,如线一般贯穿了虚伪的梦境,直抵那一头的少年,将她们相连接。   与此同时,远方传来回应。   【清和,你在哪里!】   清和苏醒了。   =====   作者有话要说:   =====   “别的不说,光是调侃我就忍不了。我不喜欢把我的名字和别人摆在一起。”   ——我并不讨厌我的名字和他的摆在一起。因为与此同时,他的名字也与我紧紧联系了。   五条悟:双标?   清和:双标。   【一首清和梦醒时分独家献唱】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4599741 1瓶; 第45章 一场雨   暴雨倾盆, 在街道上肆意挥洒,行人纷纷撑起伞。从高处望去,伞面如花, 在人潮拥挤的街道随波逐流,上下沉浮, 不知将漂流去何方。   色彩如此缤纷, 看得狗卷棘眼花缭乱。   然而哪一朵都不是他的花。   清和到现在都没对他的呼叫作出回应。这相当不正常。   雨水打湿咒言师的头发,顺着脸庞流下, 在下巴处凝出透明的水珠, 落入蜷起的高领之中。阴雨中, 白发、雪肤、紫眼的狗卷棘看起来几乎是个透明的幽灵,时刻将消失在天地间无穷尽的雨帘。   他放下了高领,随时准备吐露言灵。   这是狗卷棘第一次如此渴望诅咒一个人。   咒言师必须时时刻刻想着清和, 否则他的念头便会滑向深渊,他会想到千草礼,便会想要诅咒她, 怀揣空前强烈的厌憎,以最为恶毒的言灵诅咒她。   他没空挡雨, 按着手机, 一遍遍抹去雨水,上报清和可能失踪的消息以及最后出现的地点后, 他就不间断地给清和发邮件。   雨天对追踪极为不利。雨水会冲刷原有的咒力残秽,也会让不少人心情低郁, 流溢出更多咒力扰乱视线。但好在清和有定时发坐标的习惯, 狗卷棘不必像她一样绕许多弯路,可以直冲目的地而去。   但即使是这样,也并不保险。他们并没有清和失去联系的准确时间, 后部的地点可能是对方拿走清和手机后,误导他们作的障眼法,未必是真的。因此狗卷棘共享了清和出现过的所有坐标。高专内部立即分头去寻,确认地点无误后将沿残秽赶往下一个与同伴汇合。   熊猫提出要和他一路,被狗卷棘拒绝了。   他知道同伴们在担心什么。他不会冲动的。那样对救出清和没有用处。   少年眨了眨眼,雨水淋得他视野模糊,几乎看不清屏幕上的字。他开始后悔为了赌气,没有穿清和送的刺猬外套了。   至少它有帽子,可以遮风挡雨。   清和总是想得很周到,很周到的同时,她也总是忘了自己。如果那时他与清和一道出去,是不是现在就不会落到这种难解的局面。   狗卷棘飞快地打出一行字——“我不会乱来的,一发现动向就会通知你们。我只是想快一点。”   狗卷棘体会到了片刻之前,清里的心情:不必担心我。还有更需要帮助的人。   清和她到底在哪里?   他紧紧盯着一处坐标,分派给他的是东京郊区,人烟稀少的荒凉之处。冥冥之中,他仿似感应到清和在那里呼唤着他——   “棘!”   高楼底下有人大声叫他。   狗卷棘暂停脚步,从楼顶探头去看。原来他已经跑到市区,特级咒物现身的地方,也是五条老师进行支援的所在。   五条老师带着形貌凄惨的两个少年挥手。不同于撑伞的旁人,他有无下限术式,雨水碰不到他。青年高仰着头招手,因为不用伞具,神态姿势极为潇洒。看样子事情已经得到解决。   什么嘛,这个人。狗卷棘几乎有点生气了。清和失踪了,五条老师作为最高的战力还优哉游哉,到底有没有看通知?!   明明平时在网上活跃得不得了,该他出现的时候,却又缺席。   附近已经被紧急清空了,没有普通人,因此狗卷棘就势跳下高楼,在粉发少年的惊呼中,他气势汹汹地走到青年面前,亮出手机屏幕。   五条悟弯腰来看,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啊?太乱来了。失踪这种事,第一时间内报给我就好了,葵也是,清和也是。”   他揉了下狗卷棘的脑袋,无下限一并替咒言师挡了雨。   “一起去找清和吧。”   作为被高专一众咒术师搜寻的人,清和还没有睁开眼睛。   在苏醒的第一时间,她就想起了自己与千草礼的对峙,从而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恐怕她是在不知不觉间中了幻术一类的东西,失去了神智,毫无反抗之力,所以才会被千草礼放倒带走。期间所见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迷梦。   是梦就好。她不想再陷进那种吞噬人的神志,叫人只会愤怒的旋涡之中了。   清和也不想大喇喇地告知对方幻术失效,让他再补一刀。   继续闭眼装睡是个不错的方案。   万一他不能感知到自己已经清醒的话,说不定会放松警惕,在言行中泄露情报。   就算他能感知到,自己的处境也不过就是回到被带走的原地,不亏。   事实证明,她作出的是正确的选择。因为千草礼很快就顾不上她了。   有新的人物出现了。   “你是怎么做事的?太让我失望了。”   稚童的声音饱含怒火。清和没有听到千草礼的回应,想来他是如此敬畏,因而不敢稍作辩解。   但那孩子的声音,听起来怎么有几分耳熟……?   清和习惯以心音辨识他人,因此当术式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派不上用场时,她调动起别的感官就稍显吃力。   冰冷的音色、优雅的咬字以及盛气凌人的腔调,清和悚然一惊,是粉川又寿郎。   便宜弟弟不是真弟弟,还是个一听就不便宜的头目。   还真有人盯上了粉川家啊。   粉川家术式鸡肋,除了无垢体外,没有什么可值一提的。就算是无垢体,因为不能够传承一流的术式,也不需如此殚精竭虑地谋求。   听千草礼先前的话,他从未想过清和会叛逆逃家,成为咒术师,那么他们不像加茂家,是为清和可能拓印一流术式而来,筹备时只把清和当做普通水准的无垢体看待。   为了这就埋伏数年,精心筹划,实在是……清和只能说,杀鸡焉用牛刀。   而且,世人眼中,无垢体的价值不在于其本身,而在于其所怀的孩子。若自己是个孕妇,他们掳走她还说得通。   鼻端传来血腥味,随之散开的是千草礼道歉的声音。   他是吃了一斤糖果了吗?嗓音几乎淌出糖汁,甜到了叫人深感不适的地步。   听得清和都想给千草礼道歉了,她先前真不该说他疯。先前那点疯劲和他现在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   被人抽得皮开肉绽,血流一地,千草礼还真心实意地认为自己做错了,说是道歉,其实通篇都是彩虹屁,吹又寿郎如何英明神武,计谋精妙,转而说道,大计因他失责而功亏一篑,他无颜苟活,请大人大发慈悲,在惩罚他的罪过之后,亲手杀了他吧。   那声音饱含热切的喜悦,仿佛被又寿郎所杀是无上的荣光。   粉川又寿郎:“……”   粉川清和:“……”   她搭配又寿郎那雪白面孔小身板,很难不笑场。   能说出这番不要脸的舔狗发言,十有八|九是死不了的。她要是有这手道歉话术,何至于被五条老师坑到现在。   清和既希望又寿郎被千草礼恶心到遂了他的愿,又希望又寿郎手下留情,留下千草舔狗一命。   不然千草礼死了,他的活还得有人干,比如监管清和,清和可不希望派来一个不熟悉的人,那才叫从头开始,没有空子可钻。   果然,又寿郎略微平复气息后,就放过了千草礼:“念在你是十二鬼月中第一个醒来的,真心实意臣服于我,我就不重罚你了,你该知道没有下次。她的手机响个不停,很烦,你处理一下。”   拥有读心术式的清和对“心”之一字相当敏感。她不由想到,莫非又寿郎可以通过某种手段读取千草礼的心?   所以他们才对自己的读心有针对措施?   然而,一切都只是清和一人的猜测,想要拔剑出鞘,她还需要更多的信息才行,她放缓呼吸,伪作睡眠,这一手她是熟习了的。   往常在粉川家的时候,她不得不多番夜探地道,许多次回来时,险些撞上巡夜的千草礼,往往上一刻刚奔入房间,下一刻就得盖被假寐,没有一次被千草礼察觉到异常。   二人不知有一双耳朵倾听他们的对话。   千草礼说道:“因为清和有发坐标的习惯,我发了两个假坐标过去,可以迷惑他们的视线,为我们争取一点时间。”   时间这一点点醒了清和。   他们支开五条老师,但也只是支开而已,没几分钟五条老师就会解决事情,收到她出事的情报。对方打的应该是速战速决的主意,等她的支援赶到时,木已成舟,无可挽回。但不知为何,计划出了纰漏,使得他们到现在也只是麻痹放置她,并没有下一步动作。   清和感觉眼前一团线团,东一个线头,西一个结点,线索零零碎碎,但难以理顺拼合,只要一个确定的方向,她就能剥丝抽茧,拼凑出事情的大致形貌。   全怪盘星教的多事,救了千草礼,泄露了她的情报,要不然读心一开,明月夜出剑,千草礼早就化为一抔黄土了。   清和在心里暗暗锤了盘星教的诅咒师两拳,决定出去后给她们多寄几盒双眼皮贴。   两人对话终于结束,又寿郎离去,千草礼走到清和身边,抚摸起她的脸颊。   从前的千草礼可没有那么过火,而且那时他完全以女性姿态示人,清和不知道他的真实性别,也没有那么恶心,纯粹只感到窒息。   “你醒了,对吧。”   再伪装下去毫无意义,清和唰地睁开眼睛,暗室之中,她的眼眸黑白分明,雪亮摄人。然而千草礼不闪不避,手掌还贴在她的颊侧。   带着血的黏腻腥锈。   清和打开他的手:“被恶心醒了。”   他像不会生气似的笑:“你听吧,听得再多,剑也无法出鞘。你永远无法集齐必要的三项。但是拼命努力的样子也很可爱,将全副心神都灌注在我身上吧。”   “你谁?”清和擦了擦脸颊,好在她袖子里还有些药棉没有被收走。室内的铁锈味登时掺入药香,令清和找回了喘息的空间。   “都说了,不会告诉你的,清和小姐想知道的话,就自己拼命去找吧。”   少女眯了眯眼睛,皮笑肉不笑道:“我知道哦,下一,这么努力,这么会讨好人,还只是——下——一——啊,在粉川家也是哦,这么努力地迎合家主,最后也只是下——一——,只能在下人中做头部。看来你果然是下等的命运。”   “……”   “只能做点美梦来欺骗自己了呢,不然过不下去吧,好可怜,好可怜,可怜到我都恨不起来了。”   千草礼一拽被单,清和整个人被移到他面前,他贴着清和的脸,吐息毒蛇一般,泛着冰冷的血气:“清和小姐,可不能这样说。”   =====   作者有话要说:   =====   清和:好可怜、好可怜   祖安战士开始了磨磨头行为   经过清和几番嘲笑(?)惠惠终于意识到骂人脑子里装菠萝是卖萌,他前几章都没骂虎子,看把孩子憋的。   大家除夕快乐,过!年!好!   【清和开麦赞助】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在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穹 10瓶;`阿九九 8瓶; 第46章 一个暴露属性的举动   男人逼近清和, 眸光熠熠,稍稍一侧便会与她肌肤相贴。   清和:“……”   清和敢于在此时挑衅魇梦,自然是因为她有把握一句话哄好他。   最为了解一个人的是她的对手。   而清和早早就将千草礼视为最需要防备的敌人。   粉川家主是个不值一提的小人, 只有利益足够,就能轻易将他像个玩偶般摆布, 但千草礼不是。她爱惜清和出自信仰, 她操控清和也出自信仰。这让清和难以理解。她解读、揣摩,甚至一度怀疑自己的判断。   他人眼中和善温柔的千草礼, 为什么对着她会换了一副面孔。   最糟糕的时候, 清和甚至质疑自己的读心。   难道是她太过依赖千草礼, 希望她永远扶持自己,才臆想出一声声缠绵的“清和小姐”?   难道说她根本没有觉醒什么天赋,只是在困笼中因为无聊发了疯?   清里不知道的是, 清和期待甚至感激着她将与中村葵沟通的任务交给她。唯有如此,清和才能在知情人前喘口气,通过姐姐的反应, 确认自己的确能够读心,仍是清醒的正常人。   最后清和终于确定了, 千草礼是异常的, 只是她伪装成了正常人。假若自己揭发,违背千依百顺的无垢体的人设不说, 也很难彻底解决千草礼,反而可能刺激她。因此清和最终决定按兵不动。   但这不妨碍她继续了解千草礼。   与她的信仰一致的是她超出常规的控制欲。千草礼无法容许自己不是清和最亲密的人。她自诩为无垢体的心腹, 最亲密的代言人, 当她叛逃时,清和以为自己读错了她,现在才知道, 那是因为千草礼脱离了自我催眠,但千草礼本身,并没有发生质的变化。   既然魇梦承认千草礼的名字,坦言那是他沉浸梦境,自我催眠出的人格,就说明千草礼与他本质上是相通的。   他也无法容忍清和将目光投向他处,看向他人。   术式是与人的本性相关的。   清和的祖安话术、读心术式,根源都在于她善于把握人心。   她不是因为术式而能够读心,早在从前,早在术式尚未觉醒之前,清和就已经擅于探寻人心幽微之处,明白粉川的虚情假意,在早早戴起乖顺的假面。   因此即便术式无法发挥效用,直接读取对方心音,清和也并不是什么都不能做的。   她在心底默念,怎么可以只有我一个人遭殃,你也必须如此才行,然后说——   “生气吗?怎么可以只有我一个人愤怒。你也必须如此才行。”   有了这句狠狠击中魇梦好球区的台词,清和甚至不需要太注重神态演技,只要一如往常就好,她拉开距离,一副恨不得甩脱魇梦的模样。   但说过这番话后,同样的举动,在对方眼里,却有了全新的意味。   宛如一个坠入爱河而不自知的少女,将恋慕扭曲成了心上人一般的病态模样。清和抬起眼睛,眼底是明灭的波光,极大地取悦了魇梦,让他爱怜得不知如何是好。   仿佛不敢相信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语一般,少女喃喃,紧紧揪住床单,努力证明自己的厌憎与仇恨,却不知反而将自己脆弱的心捧在她最不愿意让其看见的人前。   “你也必须出离愤怒才行。”   魇梦听了,不怒反喜,淡青的眼珠雾蒙蒙的,宛若已经死去的池塘。心脏已经停跳多年的鬼罕见地感受到呼吸炽热起来。   在他眼中,无垢体的教育还是给清和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比方说,她就不怎么会骂人,翻来覆去都是文雅的修辞,最激烈的言辞在他耳中也像画眉啼鸣,不仅不让他生气,反而让魇梦心痒难耐。   这样可不行呐,他须得克制,这可是献给大人的祭品。   他将清和的碎发挽到耳后:“清和小姐,让我再愤怒一点,让我再尽兴一点。我可也怀抱着和你一样的心情。”   宛若杂隐隐回应少女绝望的告白。   而清和的回应是无法接受自己的心事被戳穿,一把推开了他,魇梦跌坐在床,捂着嘴唇大笑。   因为波动过大,他遮蔽心音的手段短暂失效了,清和窥见了他心中所想的画面。   流血的羔羊抽搐着身体,愤怒的黑眼睛流出一滴眼泪,打湿了无瑕的皮毛。   当羔羊终于失去生息后,他爱怜地将其抱在怀里,轻轻贴上脸颊,哼着歌谣,仿似它并非由他亲手献祭杀死,而是由他哄入睡眠。   清和:“……”   场景过于糟心,以至于她差点关掉术式。   白费她想出的变态情话,这画面完全是精神污染,一点情报都没有,彻头彻尾是没用的垃圾。   果然,他人的恋心依旧令她乏味无聊,只想一脚踢开。   只有棘与他们不一样。   他是伴月的白鹤,身姿蹁跹,心音轻盈,永远也不会让她感到厌倦。   *   “这里也不是。”五条悟得知事情的原委,将伏黑惠和虎杖悠仁塞给辅助监督,“不用我说,容器的事情在我回来前保密。”   这次直面不靠谱的五条悟的又是倒霉的伊地知,他连连答应,将车门打开。   五条悟又叮嘱虎杖悠仁:“好好控制那个人,别让他跑出来,不然我也没办法去死刑场捞你。”   “惠,记得和他讲点常识啊!”   五条悟抓住脸色漆黑的狗卷棘的后领:“接下来就是找人的时间啦。”   撇去性格不提,五条老师是找人的最佳人选。狗卷棘想到。   他可以瞬移,六眼方便他迅速查看周围,筛选出目标对象。   绷带是早已解开了的,每到一个地点,他便来到高处,四下扫视一遍:“这里也不是。”   “这里也不是。”   随着时间流逝,咒言师不免焦躁不安,忍不住怀疑起五条老师的判断,刚才当真仔细看过了吗?那里真的没有清和吗?   与人失之交臂的可能让他心情低郁。明知清和身陷危险,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更让他烦躁。衣服因为体温半干了,但仍然带着令人不快的阴冷潮气。   有时他们确认坐标的过程遇见了同伴,为了速度考虑,狗卷棘没有上前,只是将排除了的坐标发在群里,以防同伴们做了无用功,重复了他们的路。   接连几次瞬移给人的身体压力是巨大的,更别说狗卷棘先前还淋了雨,落到新地点时,狗卷棘踉跄了几步,白着脸低头干咳。   他们站在高楼天台,拥挤的人潮在脚下涌动,与他们同一高度的,唯有电视塔,塔尖无言指向高空。   一只手落在狗卷棘的脑袋上,五条老师揉了揉他的头:“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清和也不想看见棘受伤。”   狗卷棘抹了下嘴唇,不,很紧急。他还该——   再快点。   “再快点。”   又寿郎催促魇梦。   清和与魇梦的对峙被又寿郎打断了。   他刷地打开纸障,脸色难看,看清房间内两人的姿势后,又寿郎的眼神看上去恨不得送千草礼和清和一道归西。   但男童只是痛骂了几句千草礼,然后催促他们立即动身。   看来真是缺人手缺到没办法,只能容忍手下这等行径了。清和判断。   “我能感受到手指被吞了。那根手指已经废了。现在启用备用计划。”   手指?   离开千草礼身前,清和默默记下新情报。又寿郎血红的眼睛朝她望来,没有追究她为什么已经清醒,冷冷道:“我劝你放弃思考,还能少受些罪。”   随后,他像是从不见仆从打扫房间的贵族一般,离开了现场,扔下魇梦和清和。   两人只是挟持清和,暂时在此地落脚,按说转移窝点应当相当迅速,但魇梦必须利用能力清除残秽,否则即便转移也是白费功夫,迟早会被人追踪跟上。不光如此,他还指挥清和整理床单,抚平躺过的褶皱。   “清和小姐愿意帮我一件事吗?”   他这样问。   魇梦在她结束后审视床单,忽然转过身,炫耀似的摆了摆电池:“没有通过考验,不乖哦。”   那是清和偷偷扔下留作记号的。   非人吃什么都没问题,他吞下电池,点了点嘴唇:“清和的气息。”   “……”   自从被说破“少女心事”后,清和就一直这幅消极应对的死德性,但魇梦高涨的热情完全可以弥补她的消沉,倒不如说,她越是低落,对方就越是确认清和情根深种,越是兴奋不已。   恋上屠夫的迷途羔羊怎能不令他心醉神迷,何况这还是一度逃脱他手的羔羊,并非全然单蠢无知的猎物。   “你也不想再陷入梦境对吧,”他一记手刀劈来,“乖一点。”   失去意识前,清和想,说得好听,他不过是咒力不足再构筑能让自己沉沦的梦境罢了。   或者说,愤怒这个弱点被破解后,他还来不及找出新的软肋。   魇梦抱起清和。   *   纸障被拉开。   狗卷棘环视房间,内部空无一人,没有咒力残秽,干净得可怕,家具上披着白布,在阴雨天中仿若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幽灵。   这里看起来只是寻常至极的空房间,因为找不到房主合意的租客而搁置。   当真如此吗?   狗卷棘蹲坐在床榻上,掀开白布,摸了一下被单,但是为什么这里有清和的气味?   为了确认不是错觉,他抓起印花的薄被,凑近嗅了一下。   “……啧啧,棘,啧啧,真看不出来。”   五条老师抱着手臂站在一边,居然还有闲心嘲笑人。   但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狗卷棘自己也面红耳赤。他飞速打字,以求在最短时间内解释线索,顺便证明自己的清白。   “清和的药棉。”   =====   作者有话要说:   =====   纯爱组煮熟后,让我们揭开锅盖看看,咦,怎么成了两位变态? 第47章 几盏大灯   被狗卷棘寄予厚望的五条老师失手了, 没能从残秽中找到清和的去向。   先前,少年急于解释自己不是变态,脸颊发热得好像永远停不下来, 但现在,对上五条悟的眼睛, 他却觉得周身的温度迅速冷却, 自己仿佛已经失陷在接天的阴雨之中。   他揪紧了床单。刚刚他在嗅闻时,发现雏菊花纹的中心, 有道不明显的不规则浅绿印记, 只有打开灯光细看后才能发现一点。   那就是清和药棉的药水的气味与颜色。   她先前在这张床上躺过。也许就在他遇见五条老师的时候, 她还在这里等待过。   但他却让清和的希望落空。   被清和的气息围绕,他却无法平心静气。咒言师说的话本就比别人少,这次回程路上更是一路没有开口。雨水渐渐停止, 他却好像一直在雨中徘徊。   五条悟观赏了一会学生的消沉,接到电话后说:“棘,你去接待一下清和的姐姐, 她跑高专找人来了。”   说完话,他就把狗卷棘扔给了带着葵前来的清里。   狗卷棘:???   临走前, 五条悟忽然扒着门框回头说了一句:“啊对, 老实在这待着,我去审问刚刚你见过的那个, 那个粉头发的,他是容器, 吞的咒物好像和这次事情有点关联, 等找到线索我再找你出来,要是找不到,我就不告诉你。”   狗卷棘:!!!   一旁的清里抱歉地看着他, 掏出了小毛巾,因为照顾葵,她的包里一直带着这些用品。   “擦一擦吧,辛苦你了。”   狗卷棘接过毛巾,胡乱揉了两把头发,他头发本来就短,早已经被风吹得半干,其实毛巾起的作用微乎其微,但脖子里围着条软毛巾,他似乎不那么漂浮不定了。   这条还是清和与他一起选的。那时候清里刚来,忙着看房子,清和就负责置办些生活用品,因为狗卷棘早已陪她去过粉川家,因此她与狗卷棘的边界感极为模糊,也不觉得少年侵入了自己的私生活。   等狗卷棘回过神的时候,面前已经放了杯热茶。   热茶烟雾滚滚而上。   清里:“本来实在不该来麻烦高专,但葵那孩子,在平静下来之后告诉了我一些事,我觉得算个线索。”   她简单解释了葵的术式后,说明了葵逃离千草礼时,第一下跺脚的感官。   “她说那是一个很讨厌,很肮脏,体积不大的怪东西,形容和她见到咒灵时是一样的。因为带走她的千草礼中途变了脸,她就没有再为她忍耐脏东西,把它换走了,据她而言,置换距离是最远的,直径范围和实验期间最远的一次差不多。”   她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下:“葵是在这条街动手的。”   以此为圆心,她用铅笔画了个圈。   咒灵?圆圈的边界上是那个商场!   联想到五条悟在市区的任务似乎出了什么意外,狗卷棘刷的站起来。   一直以来,几人寻找清和与千草礼,如在迷雾中穿行,只知道动手的人是千草礼,并且背后一定有其他势力,但却毫无头绪,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地毯式搜寻。   但有了葵这一番举动,对方露出了绝大的破绽。   市区出现的特级咒物和来自中村的不速之客,闹出的动静一大一小,但用意是相同的,对方旨在调虎离山,隔绝清和可能有的支援,造成时间差,让找清和的人永远慢上几步。   因此,市区解封的虽然是特级咒物,但与清和却没有直接关联,很难顺着它查到千草礼背后的势力。   但千草礼带在身边的咒物,意义可就不同了。   葵一次置换,使得对方遗失了贵重物品。看起来是换到市区,误被具有容器体质的粉发少年所食。怪不得五条老师说二者有关,还能找到线索。   这样一来,对方莫名的停留也就说得通了。特级咒物不可能拖住五条悟太久,他们在抓住清和后,没道理不赶紧离开东京,反而还在一处房间短暂落脚。想来是想要追回咒物,结果发现咒物被吞,加上被追踪,才不得不匆忙离开。   狗卷棘与清里道过别后,找到了五条悟,对方正在痛殴一个男人。“对了,就是这样,悠仁,真正的控制不仅在于对方出来的时候不让他出来,更在于对方想回去的时候不让他回去,坚持住,悠仁,还剩十分钟,坚持住!”   烟尘平息后,躺在里面的男人长卷发、红眼睛,面容苍白俊美,神情傲慢阴狠。   狗卷棘觉得有些眼熟。   见到他来,五条老师露出了清爽的笑容。“清里都告诉你了?”   “鲑鱼子。”狗卷棘以目光询问,他问出了什么线索。   “看这触手,”五条悟踢了踢脚下生有獠牙、被打得破破烂烂的触手,“记载中,特级里长这样的章鱼怪只有鬼舞辻无惨。”   “唷,你们来了?”五条悟朝学生招了招手。   高专一众咒术师肩扛手挑,匆匆而来,围绕长发男人纷纷站定。   狗卷棘:?   鬼舞辻无惨:?   五条悟:“听我指挥,三……”   真希:“开!”   五条悟:“……”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亮出几盏紫外线大灯,灯光紫幽幽阴森森,交织成网,灼烧得中心的男人来回打滚,皮肤烫起一阵青烟。   狗卷棘就没听过叫得那么惨的特级。   “可恶!五条悟!可恶!”   五条悟挠了挠头:“诶嘿,开灯的又不是我,你找他们去。”   *   粉川又寿郎忽然倒下的时候,清和正在想,过了这么久,狗卷棘有没有发现她留下的记号。   魇梦摸过她的脸颊时,她掏出药棉擦脸,药水气味浅淡但留香持久,而她的举动太过自然,魇梦的注意力只在她排斥自己上,之后更被变相情话引走心神,完全没注意到清和沾了药水的手指揪紧了床单。   狗卷棘很细心,一定会留心到的。她们搭配出过许多次任务,最初清和在战斗中掌控不好术式,经常耳窍流血,在棘面前使用药棉塞耳,狗卷棘知道她随身携带了大量药棉。   至于发现的场景如何尴尬,狗卷棘又如何百口莫辩,则全在清和想象之外了。   此时,粉川又寿郎的脸忽然变形肿胀,他抱着头倒下,皮肤上无故出现大片灼伤溃烂。   魇梦赶紧迎了上去,却被又寿郎抽冷子踹到了一边,半天起不来。   又寿郎:“滚开!”   清和把头埋在膝盖里,避免自己因为狗咬狗的一幕笑出声。   又寿郎动作间,地上有东西一闪,有什么因为他的翻滚从兜里滑落了。   趁无人有空管她,清和多看了两眼。   半透明的石头里乌泱泱一团黑影,像蜘蛛一般乱伸着纤长的细足。当清和看清它时,仿佛听到一声叹息,一声悲泣。   是无垢石。   牵涉到无垢石,就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无垢体。   果然,又是因为无垢体,它是无法逃离的命运吗,即使她远走东京,成为咒术师,居然还有人打无垢体的主意。   缓过来的魇梦带着清和退下了。当他将清和锁起来时,清和捡起了自己的人设,制止了他的行动。   “等一下。”   房间里窗帘拉得紧紧的,透不进一丝阳光,室内没有开灯,清和只能凭借自己的夜视能力观察魇梦的神情。   他属于千草礼的面孔依旧完美,没有一丝伤痕。   魇梦:“……”   清和挥手,神情依然冷酷倔强,仿似眼前不是心上人,而是旧日的仆从,她藉由一副高傲做派维持自己摇摇欲坠的自尊:“你走吧。”   裙摆扫过地面,魇梦不退反进,走到清和面前,喉咙里有未咽下的血气。   “清和小姐,你是在关心我吗?关心我身上有没有伤?”   清和的手放在背后攒成拳,得亏自己破除了梦境,魇梦一路上清理痕迹就累得够呛,没有余力为自己构筑新的梦境,否则他要是以“千草礼”为关窍设定梦境,就会发现自己对他只是虚情假意。   “我看你是逃脱不了下人的命运。像个狗一样被他一脚踢开。”   魇梦反而不敢离清和太近,远远抓住她一只手,贴在自己脸颊:“我是大人的牧羊犬。”   想到先前窥视到关于羔羊的画面,清和想把手抽回来。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   温度的丧失令魇梦笑容冷淡。   “我受了伤,清和小姐不关心我一下吗,从前那些小鸟掉了几根羽毛,你都心疼得不得了。”   “我看你毫发无损,好得很,还能汪汪叫几声。”   “……原来是为了这个。不可以呢。清和小姐很厉害,所以我不能大意,不能解开幻术。”   清和不说话,他也是。两人相持片刻,清和别开目光,蜷起来,把头埋到膝盖里,好像只有纯然的黑暗,才能让她安心讲出心底话,讲出不甘,而少女的不甘却是——   “……到最后,我看到的也是虚假吗。”   好像也很可怜,到最后都不知道杀死自己,让自己动心的人的真面目。魇梦为自己的想象心动神摇,难以自控。   看到脸时会露出什么表情呢?懊悔亦或如释重负?   如果可以,他想要自己的脸凝固在少女的瞳孔之中,而非千草礼的那一张。   她会喜欢自己的脸吗?   等待不到最后一刻无法揭晓答案,未知的惊喜诱人深入、不可自拔,对他对清和都是如此。   “最后会给你看到脸。”   “我不要看。”   话是这么说,清和却在双臂与膝盖构筑起的安全空间扬起嘴唇。   好,那时她将摘下屠夫的围裙,他将无从藏匿,由猎手转变为猎物。   形、真、理三字,形之一字确认将到手。   至于真……   清和摸到了对方防御的空缺,也是自己术式的突破点——无垢石。   她从乙骨同学处得到灵感。   他的青梅竹马里香遭遇车祸后,寄宿在他们的戒指上,长成了特级咒灵。   她是否亦可从无垢石上寻得幽灵。   历代粉川家的无垢体,会不会有几个忽然明悟自己一生带着枷锁过活,殒命后因为曾经留下的生命力,寄宿于无垢石,默默地注视后来人。   请告诉我,无垢石上残余的生命力,不屈的意志与徘徊不去的灵魂,她默默祈祷——请告诉我你们所见到的一切。告诉我真相,当我从这场阴谋幸存,我将要将无垢体从命运的镣铐中解放,让你们得到瞑目。   也许自己听到的叹息与悲泣并非错觉,她总可以一试。她必须一试。清和的咒力如同触须,悄悄探出房间,沿着记忆中走过的方向,向无垢石处摸索。   =====   作者有话要说:   =====   其实里香强是因为乙骨诅咒了她,但是清和不知道,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其实在诅咒无垢石   五条悟挠头:开大灯的又不是我   叫人买大灯的是你啊!当人家无惨没听见吗   【紫外线大灯晒惨赞助】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九九 20瓶; 第48章 一道束缚   关于鬼舞辻无惨的记载在群里疯传。   就着对方打滚哀嚎的背景音, 狗卷棘低头飞快扫了眼资料。   “最近的活跃时期在大正时代,带领一群自称为鬼的特殊咒灵……”   “鬼食人为生,惧怕阳光和日轮刀, 可以视为无惨的眷属,从身体到心灵都在它的绝对操控之下……”   “被产屋敷旗下的鬼杀队联手围剿后, 无惨一度销声匿迹……”   上面还记了无惨的弱点, 根据鬼杀队精英分子的回忆录,无惨最大的需求也是最大的弱点是活着。为找到青色彼岸花, 成为永生的“完全体”, 为此他不计一切代价, 甚至有装扮成小孩被人收养的记录,结束伪装后更是将养父养母一家灭族。   小孩二字抓住了狗卷棘的注意。   没错了,他回头看一片紫光中的男人, 长相与粉川又寿郎何其相似。   原来那时无惨就出现在了清和身边。只是他们全不知道。   狗卷棘一阵后怕,应当是附身的容器能力不足的缘故,加上禅院家、东京高专乃至于五条老师先后造访粉川家, 所以扮成又寿郎的无惨才不敢轻举妄动。   狗卷棘毫不犹豫地将情报转告五条老师。   “所以图的是无垢石,对吧?因为清和不在, 也没法验证无垢石是真是假, 毕竟它丑不拉几的,长得太像雨花石了, 很好替换。”五条悟恍然大悟。   的确,已经有千草礼潜伏数年, 无惨没有理由亲自扮演又寿郎, 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下场,按照他出现的时间,千草礼已经身处东京, 因为某种缘故无法换个身份回到粉川家,只能由无惨故技重施,扮演小孩潜入。   无惨那时候并未对清和显出多少关注,就算有敌意也在同父异母的竞争者的正常范围之内,因此狗卷棘并未发现无惨心怀鬼胎。   当时无惨的目标必不在于清和。   粉川家一切太平,也没有哪个身怀术式的人失踪。千草礼拐带小葵前也不知道她有术式,才会让其逃脱,所以目标也不在于粉川术式。   余下的唯一可能就是无垢石了。而里面包含的花,也的确是青色彼岸花。   五条悟一挥手,根本不听他指挥齐齐开灯的学生们这回倒是很给他面子,暂时关上了灯。无惨立时袭向其中一人。   好巧不巧,他挑中了首先开灯、还嘲讽过他身体虚弱尽早休息的禅院真希。   长刀自下而上往上一翻,眼看就要给无惨开膛破肚,男人却不闪不避。   阳光之外,只有日轮刀能对他造成真实有效的伤害,他挥舞触手,直冲高挑少女而去,誓要将她碾作肉泥,从她这一处突破出去。   电光石火之间,触手被弃根割去,五条悟放下手,封住他的行动。   “在我面前,要对我的学生做什么呢?”   他紧接着按住无惨的头威胁道:“如果不供出地点,我现在就杀了你哦。作为分体,没必要对本体保守忠诚吧。完全是两个个体了呢。”   无惨跪坐在地,在五条悟的凌迫下面容狰狞,逐渐扭曲,鲜血不断从额头发际处留下。   五条悟忽然展颜一笑:“骗你的,棘!”   他一侧身,露出身后的少年。   少年已经多时不穿高领了,见到无惨被折腾得半死的侧脸,这个特级早已被一圈咒术师霍霍得心神动荡失去防范,狗卷棘当即抓住机会沉声:“说!”   *   无垢石回应了她的祈祷。   清和蜷缩在暗室之中,脊背轻轻颤抖起来。   无垢石是虚伪荣耀的起点,更是夺人性命的凶器。命运烛火飘摇之时,一些无垢体省视自己的一生,于回光返照之中,终于发现这一点。   临终前的执念无处寄托,最终依附于离家前在无垢石上留下的生命力。   说是灵魂,其实并不准确,因为只剩下些不成人形的片段,说是残秽,但它至始至终没有害人之念,更近似于无目的的幽灵。   现下幽灵挽住了清和伸出的手。它们看见的画面传递给了清和。   无垢石里的花朵随着一双双手盛放枯萎。   长卷发、红眼睛的男人夜盗无垢石,就地将之吞下,随后倒在地上,弯腰呕出。   无风的夜里,血水漫过祠堂,淌到无垢石面前,家主打开门扇,脸颊染血,他弯下腰去,从浸泡无垢石的血池之中抱起一个婴孩。   不知性别的婴儿宛如世上所有刚从分娩的母体接生出的孩子一般,浑身遍布血污。但清和虽然没看过婴儿降生的过程,却隐隐感觉到,婴儿来到世上的方式与常人不同。   她穷尽目力,想要看得更清晰些,以便打消自己的判断,却什么也看不见,幽灵在无垢石身边所见有限,场景很快闪回切换,下一幕,是一个幼童在仆从的怀抱中接触无垢石。   孩童黑发黑眼,肌肤雪白,神情乖顺。   最惊悚的一幕,莫过于在幽灵的回忆中看见自己的脸。   链接就此中断,暗室之中,只有清和喘息的声音。冷汗不知觉间已经湿透衣裳。   两个集合在一起的片段,让人很难不联想到,幼童就是诞生于血池的婴儿。   但儿童分明是她自己。   莫非这就是盘星教从千草礼处得到的信息的全貌,也是她与清里亲子鉴定没有血缘关系的缘故?   清和不是粉川的孩子,甚至可以说,她可能不是以人的方式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   她是一个人造的无垢体。   清和握紧明月夜,感受刀鞘镂空的纹路。   这下子刀不出鞘不行,不祓除魇梦他们不行,连粉川又寿郎,她也要一并削了。   因为葵的天与咒缚,她找过许多相关资料,看过带有天与咒缚诞生的咒灵的记载。无惨及其一族,自称为鬼,天生受制于太阳,能被普通人看见,与魇梦他们的表现相吻合。这一路赶来,他们所有的落脚处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不见天日。   纸障被拉开。清和看见魇梦走近,在那双琉璃般朦胧的淡青眼珠中,她曾看见下弦二字。   无惨一族精英名叫十二鬼月,分为上下弦,这下完全对上号了。   那么,她另捏着一张王牌。   “你们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   如同不堪黑暗摧残折磨,少女平静的眼睛隐含疯狂,望来时让魇梦心动不已。   “啊,忘记了清和小姐从来没被关过禁闭,很害怕吧。”   “……把你的手拿开。”   但这一回不同往日,清和只是嘴上拒绝,并无行动上的排斥,她一低头,将下颌往内收,却反而将脸送入魇梦掌心。   她恶狠狠道:“……五条老师很快就会找到这里的。”   “看啊,清和,你并不是一个咒术师,你只能依靠别人。”千草礼平淡无奇的眼睛爆发出异样的光彩,他的声音越发轻柔,带着哄骗的语气:“到这时候了还想着别人来救你,不要挣扎了,乖一点,你会得到你的奖励的。”   因为魇梦这一次没有抓住清和的痛楚,也因为清和立下誓约,与无垢石相联系,有它锚定,清和很轻易地看出周遭旋转变形,是咒力恢复的魇梦再次布下梦境的前兆。   屠夫终于要亮出屠刀了吗。   清和配合地闭上眼睛,软倒在对方怀里。   进攻的时候就是防御最薄弱的时刻,何况魇梦自以为即将大计即将告成,情绪攀到了高峰。   清和在魇梦抚摸她的发心时,读取到了对方的心音。谢天谢地,这一回没有白费她的虚情假意。   【要推动盘星教提早促成百鬼夜行行,就散播五条悟专注寻人、无暇分身的消息吧,夏油杰一定会第一时间行动的……】   【东京的血液会如粉川的一般,为大人提供力量……】   【青色彼岸花将在正确的地方盛开……】   但他的手移到清和的肚腹时,清和真得拼尽自己的意志力才能不漏出异样。   “提前动手!”又寿郎步入暗室。   “可是盘星教那里……”   “磨蹭什么?那边切断联系了。你连人醒着都不知道?”   来不及等待一切就绪了,只能就此一试。   清和睁开眼,正对上魇梦垂下的眸光。   “清和小姐不乖哦。”   刹那间发生的事情犹如兔起鹘落,迅捷无比。   清和拧腰,一个鹞子翻身,腿风扫过魇梦太阳穴,被其甩开闪避,清和借此脱出对方怀抱控制。   魇梦擅长幻术,而非近身作战,第一时间与清和拉开距离。这正是清和求之不得的事情,当她落地后,她将双手搭在了明月夜之上。   魇梦流露怜悯的温柔眸光:“清和小姐,你可什么都还不知……”   =====   作者有话要说:   =====   无惨:各处去一问,果然没有(手指),我急了,央人出去寻。直到下半天,寻来寻去寻到高专里,看见大灯上挂着一缕我的头发,大家都说,糟了,怕是遭了五条悟了。 第49章 一次拥抱   回应他的是冲天而起的明月夜, 暗藏杀机的轻柔辉光从剑鞘中涌出,霎时洒满室内,映照出千草礼错愕的面孔。   清和微笑。   她是没有见过魇梦的脸, 但她在无垢体的回应中见到了无惨的。其实她也并不确定那是不是无惨附身的另外一个倒霉蛋,但好在她赌对了。   形之一字, 方才业已获得。   真则由翻阅过的记载, 佐以零碎的画面推导完成,与此同时, 她也得到了理——   “居然是复活与永生, 太老套了。”清和纵声嘲笑, 伴随出鞘的明月夜,如同一道无声的耳光狠狠甩在筹谋已久的鬼的脸上。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以为女孩子笑一笑就是对他动心了吧?中村次郎在前, 魇梦你在后,两人都差不多愚蠢。在粉川家的时候我都不会多看你一眼,怎么到了东京会看上你这个丑八怪?”   明知少女的“丑八怪”意在激将, 魇梦还是难以控制露出真容的冲动。他露出自己真实的眼睛,下一二字刻印在淡青瞳孔中, 紧紧跟随清和动作。   “不要故意叛逆。”   粉川又寿郎站在远处冷冷看着这一切:“魇梦, 速战速决。”   但这对魇梦而言,并不容易。   退魔剑的束缚被满足, 不光明月夜出鞘,清和的咒力也节节拔高。魇梦应付得颇为吃力。   而等到清和的咒力超过魇梦, 能与鬼的主从二人相抗衡之时, 明月夜随清和动作扭转方向。   清和含笑的眼睛直对上粉川又寿郎。   “鬼舞辻无惨。”她如此说道。   被叫破真名的咒灵心里一突,就见明月夜弃魇梦不顾,直奔他而来。   与剑光一起到来的是少女的开怀大笑, 在狭小的暗室中回荡不休:“谁告诉你我见到的形是魇梦的了?”   无惨轻蔑道:“不过是普通咒具……”   然而剑锋斩上脖颈,带来了久违的死亡的气息。他一瞬间就回到被闹人的蝼蚁追咬不休,甚至威胁生命的过去。   “忘了介绍我的王牌了,你们光知道明月夜是退魔剑,却不知道,它也是由锻刀村打造的日轮刀啊,鬼舞辻无惨,和老朋友打个招呼如何?”   不妙。   无惨战斗经验丰富,立即闪躲,明月夜第一击落空,在地上凿出深深的坑洞。   “啧。”   清和扭身想要掩护明月夜追击,眼前的景象却缓缓扭曲。   魇梦拦在她身前:“清和小姐,你的对手是我。虽然很遗憾,但不得不承认,你的意中人,是那位带你出粉川家的咒言师吧。”   少年白鹤般降临战场,向清和伸出手去:“清和,我喜欢你。与我一起好不好?”   想也知道狗卷棘不会这么说,清和的咒力毫不容情地打破幻影,咒灵为此受伤反噬,喷出的鲜血溅到清和的裙装上。   清和:“你低估了我。”   魇梦:“是啊是啊,我本来还以为小姐怎么低估都不够呢,没想到,小姐是和我一样的人物。”   什么意思?清和眉头一皱,不想要和他废话,她直觉接下来不是什么好话,但魇梦的声音却不断钻入她的耳中。   “清和小姐,能说出‘怎么可以只有我一个人愤怒,你也必须如此才行。’这样打动人的话,可不是一般地了解我,简直到了了解自己的程度一般。”魇梦低笑起来,为清和终于动了肝火,将电龙御使向他的要害。   魇梦生受了这一击,皮肉翻卷,在烧灼的焦味之中,迎着清和错愕的眼神,得意地说道:“就是清和小姐想的那个意思哦,清和与我是一样的人。那位咒言师受得了这样的控制欲吗?”   清和勃然大怒,几乎忘却奔逃的鬼舞辻无惨——关他什么事?他凭什么这样说?!   本是清和缠住魇梦,不令他脱身支援无惨,这下却变成魇梦纠缠清和,以免她阻碍无惨逃跑。   男童头也不回地逃进黑夜。   此时此刻还来得及。这具躯体容纳了他最后的手指,论实力远远无法和昔日不惧日轮刀的自己相比,若是被切断脖颈是会被杀死的。只要离开此地,他不愁不能东山再起……   清和目眦尽裂,这一逃脱,不知何时才能抓住对方,如果下一次,他们没有对葵出手,而是对狗卷棘——   等等,她为什么不需要辨认,一眼就能在黑夜中捕捉到鬼舞辻无惨的身影?清和隐隐感应到对方身体之中,有着熟悉的气息。   无垢石!   “无垢石!在无垢石的见证下,我立誓终结无垢体的悲剧,请先辈们帮助我这一次!”   这一次,幽灵们也回应了她。   誓约就此结成。   明月恰在此时追上逃亡之鬼。   无惨额头流下冷汗,发现自己无法动弹。   生命的最后关头,他的目光扫过周围。   在剑锋掩映下,无数双手臂从黑暗中伸出,按住他的头间脖颈、腰腹脊背等等要害,将他牢锁原地,等候斩首。   视线随首级飞舞,无惨终于看见纤细苍白的幽灵手臂的来源。   那是他的肚腹中,被他吞下用以进行复生仪式的无垢石。   无数弯折按压的手臂以他为中心伸出,宛若盛开的彼岸花,在无边夜色中,牢牢扎根在这片土地,迎接月光的审判。   令生命都烧灼起来的疼痛感再一次降临,这次,无惨没有好运留下自己的手指了。   清和与魇梦缠斗,不令他干扰明月夜,最终看见山野间光芒大盛,无惨被剑斩落,她终于向一度被她抛弃,被她压抑在心底的对手吐露最后一句嘲讽:“心急不好。”   以及“我说中了,到最后,我看到的也是虚假。”   只不过这一场最后,是魇梦的最后关头。他和普通咒灵不一样,从属于鬼舞辻无惨,对方没了命,他也就被大幅削弱,何况无惨毙命在前,令他大受打击,被清和找到机会,一把按住,被明月夜从后洞穿。   她召回明月夜,劈头斩下,随后看也不看咒力消耗殆尽的咒灵露出的真容,任其在原地化为飞灰,走出不成形的木屋。   “清和——”   【清和——】   少年在远方呼唤她的姓名,在月光下奔跑而来,轻盈得像一场幻境。   狗卷棘害清和功亏一篑,她不由得回头看了下魇梦的首级,看见了对方落下眼泪的半张脸。   清和:“……”   所以到底这个狗卷棘是不是临终诅咒,最后的梦境?   她再度回头看少年,却被抱了一个满怀。少年紧紧箍住她,几乎令清和喘不过气来,柔软的头发挨擦鼻尖,让她痒得想要打喷嚏。   是真的。   狗卷棘是真实的,真实的体温,真实的气味,还有真实的,宛若告白的心音——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不敢想如果你出了事……】   狗卷棘拥抱清和时,是抱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而清和拥抱狗卷棘时,却抱住了不可得到之物。   她的手臂如水流穿拂过幽灵船桨般落下划去的一排手臂,在短暂顺从惯性后抱紧对方后,只能接受束缚,推送行舟远去。   “大芥?”   【你没事吧?】   “没有事。”   只是被束缚反噬了。   与咒言师在一起,会无可避免地走到用生命力拓印言灵术式的命运上去,在幽灵们看来,亦属无垢体的悲剧,清和违背了她的誓约。   她只好顺着半透明的手臂们的推据放开了狗卷棘,倒退几步站定,拭去唇畔的鲜血。魇梦所说的控制欲,全是无稽之谈,放在过去的她身上行得通,她或许会放任自己反噬到昏死都不会放开狗卷棘,因为她的一生中从未有过白鹤这样美好的东西。她要以此证明自己的不顾一切,好让狗卷棘不能放手。   但现在清和已经知道了——   已经知道了按捺与忍耐能够得到更为丰美的果实。   =====   作者有话要说:   =====   本来今天两人还见不到面的,想想算了,都情人节了   喜相逢,诶嘿,清和,别——忍——了——   来自牡丹写手的情人节祝福你们敢要吗?   情人节快乐! 第50章 一次跌跤   加茂宪纪自觉近来相当倒霉。   心仪的对象似乎另有心上人, 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与他缔结婚约,这也就算了,在粉川家, 他为了掩护对方,不得已昧着良心夸了五条悟几句。谁知道五条悟丧了良心, 偷偷录音, 转头发给了京都高专。   所有京都高专人都听到了。   庵老师:“那家伙威胁你了,对吧???”   白发青年的信誉已经差到了这种地步。他硬着头皮承认下来, 也算是安抚老师, 加茂宪纪想。   校长那一关没那么好过, 他吃着速效救心丸给他谈了回话,听得加茂宪纪连连点头,他也认为五条悟是咒术界的公害。   加茂宪纪诚恳表示再也不会这么说话。   校长听后沉默片刻, “我听歌姬说,是五条悟胁迫你说了那番话?”   可怜的加茂宪纪能怎么办,他只能顺着接道:“……对。”   接下来又是一番关于御三家继承人威武不能屈的风骨操守的谆谆教导。   非但如此, 东京还流传开了一款双眼皮贴,叫“纪の贴”, 要不是他无意撞破禅院真依她们背后嘲笑, 加茂宪纪还不知道这桩事。   更为可怕的是,稍后他在手机上得到了通知——   纪の贴的纪, 真的是加茂宪纪的纪。   “……”   这还是他心仪的对象发出的。   据说是为了寻找他的母亲。   这么离谱的方法真的行得通吗???   他当初为什么认为粉川清和有继承粉川,肃清风气的潜质呢?   狗卷棘近来相当倒霉。   先是清和失踪。好不容易找到后, 她的态度也变了, 若即若离,在交际中也注意起与他的距离,有时稍微逾越了社交距离, 清和就会绷着脸赶紧后撤。   是那天拥抱她的时候被讨厌了吗。   但是清和明明也紧紧地回抱他了。   狗卷棘百思不得其解,就算拉下面子去问熊猫,熊猫也没有头绪。他嘀咕道:“清和也不是对你没意思啊,怎会如此……”   这也就算了,清和这几天忙得脚不点地,也不知道一直在忙什么,好不容易搭上话,她也会一低头借过,说自己有事。自从清和入校以来,狗卷棘从未与她如此生疏。他知道这才是正常男女同学间的相处,心中却越来越酸涩。   尤其是他终于知道,清和这些天忙的是加茂宪纪的家事之后。   “一起去吗。”   许久没有好好说话的少女向他发出邀请。被千草礼掳走的那些天,她瘦了不少,即使回来了也没养回来,两颊减了些婴儿肥,变得更为可靠,也更为……独立。   也许清和早就不再需要他了。   他忘不了自己赶到的场景,清和独自一人提着剑,站在垮塌的木屋外,星光垂落摇曳,如同夜幕闭合的眼睫,她背后一缕明月光,仿佛能踏着它走到天上去。   在清和身后,跪着一个无首的尸首,头颅慢慢消亡,眼下一列金箔的男人对他无声说道:“祝你好运。”   狗卷棘:“……”   他的回应是更紧地抱住清和。她纤细的脊背在他的手掌下战栗,仿佛哭泣。   不能让清和看见那一幕,他想。   但狗卷棘那时枕着清和的肩窝,嘴唇贴着她的耳朵,根本不想说与她无关的话,也不想打破这一刻的悄寂静谧。两人的心脏咚咚跳动的节奏几乎贴合在一起。   不需要别的声音来破坏。   但狗卷棘最终还是说了,赶在淡青眼珠的男人再说什么扫兴的话语之前。   “闭嘴。”   那只是一个口型。声音与心音一样微弱不可闻。   可即便如此,狗卷棘还是失误了。他在拥抱中深吸一口气,为了确认此刻的清和不是自己的错觉,然而清和在此前的战斗中,随地打滚,头发上沾了碎草屑,狗卷棘一吸气,倒让自己干咳起来。   清和迅速把他推开了。此后再也没有接近过他。   也许清和早已发现了他的不可告人的心思。   狗卷棘这一次破罐破摔,在夕光里不言不语,对邀约毫无反应,安静地盯着清和。   清和只得再重复一遍。   “我找到了加茂宪纪的母亲,但宪纪没法光明正大地与她见面,只能采用与我约会的借口。我想和加茂宪纪私下会面不太好,正好狗卷同学也是当初盟约的见证者,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吗?”   清和觉得自己最近很倒霉。   被人掳走就算了,还得知这是一桩从她出生前就开始的阴谋,一切都是为了某个特级咒灵复活永生,这种老套得不行的剧情。   连粉川家主也牵涉其中,为了得到无垢体与之做了交易。   即使她侥幸从中逃脱,整件事也远未结束,倒不如说刚刚开始。清和回到高专后,第一时间就找到五条老师,将自己听到猜到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反正他是最强,都兜得住。   她连自己可能不是人的可能性也说了,与其等五条悟找到线索提出来,不如自己先行点明。其实清和犹豫过要不要隐瞒这件事,但来的路上,她从同学们的心音中,听到了关于暂缓死刑的虎杖悠仁的事。   连特级咒物的受肉都扛得下来,五条老师没道理会歧视放弃她。   加上现在因为誓约没有完成而跟随她的幽灵集合体,她充其量也就是乙骨忧太+虎杖悠仁的程度吧,五条老师应该……承受得来?   用承不承受得来简直低估五条老师了,因为他听完来龙去脉后,露出的表情只能用“捡到大便宜了”来形容。   最后他送清和出门时还问了句:“这些事,你告诉棘了吗?”   清和心里一紧,这些事和狗卷棘有什么关系?   她观察老师,身形高大的白发青年眼缠绷带,没有透露一丝可供揣摩的目光,下半张脸就一如往常带着笑意。   简言之,完全看不出他的态度是赞同还是反对,更看不出他有没有看破自己的心意。   是鼓励她与同伴分享分摊压力,还是警告她保守秘密不要漏出口风?   是因为狗卷是她的心上人而问,还是因为狗卷目前和她关系最好而问?   清和最后只能如实说:“没有。”   她什么都没说,在狗卷棘问起时语焉不详一笔带过,只说穷凶恶极的奴仆投靠咒灵,为表忠心,诱拐了自己这个无垢体企图助其复活。   半真半假掺着说,为了让狗卷棘放心,她还说事件已经解决。   “这样啊——”青年在她忐忑的目光中拉长了声音,“随便你,不过棘应该会很伤心。”   很伤心吗。   但她难以启齿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幽灵也在限制她接触狗卷棘。幽灵是先辈对无垢体命运的不甘,是残魂们同一类执念的集合,因此无法理解复杂些的事物,只晓得不让她走上她们的老路。   当清和走向狗卷棘时,幽灵们成排的手臂会温柔地挽住她,悲伤而不含恶意的目光如同雾气一般缭绕。再加上誓约的缘故,清和不得不自发远离少年。   “再说吧。”   她这样答复五条老师。   话是这么说,但清和在找到宪纪的母亲后,还是找了个理由让狗卷棘一起去。   只有誓约才能对抗誓约。   让狗卷棘以加茂宪纪的誓约见证人的身份同去,并不会激起誓约的反噬。   但是少年并没有如她想象中一般马上答应。夕照将他一头银发染红,清和才发现他的头发比从前更长了,刘海更是已经垂落到眉眼之间。   两人一动不动,如同无声对峙,一只鸟拍着翅膀落在窗台,楼下传来五条老师大声说笑的声音,还有真希往上呼唤清和的声音。   她再度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邀约。最后一次越轨,清和想。   也许无垢体的事情还是不要再牵扯到狗卷棘比较好。也许她等誓约彻底完结后再追逐狗卷棘比较好,但是清和等不到那时候。   她怕少年像白鹤,错过时节就再也不见。   夜晚的拥抱给予她的勇气仿佛已经离她远去。清和想起魇梦落泪的半张脸,金箔如同咒印般印刻在他阴柔的脸上。她想起对方既似判词又似诅咒的话语——“清和与我是一样的人。”   才不一样。   “狗卷棘、粉川清和——”   五条老师在楼下双手卷起作喇叭状,大声喊他们两人的名字,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待在一起,落了队似的。   “这就来!”清和趴在窗台冒了头,回头对狗卷棘说,“如果太麻烦狗卷同学的话,就不用去了吧。”   但在她靠近窗台的时间,少年也接近了她,与窗棂一起构成狭小的世界,将清和堵在里面。   他抬手一拉,窗帘落下,楼道内金箔状的阳光消失不见,唯余一片黑暗。   “鲑鱼子。”   【我要去。】   但狗卷棘回答后并未撤身后退,他垂下的眼睛在狭窄的天地中,宛若百鬼夜行中的迷月。   等等?   百鬼夜行???   清和忽然想起自己过于专注自己的身世疑云,而漏掉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谢天谢地,这几天盘星教并没有发动名为百鬼夜行的袭击,否则她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   “等一下!我找五条老师有急事,很快就回来找你!”   狗卷棘眼睁睁看着清和往后一蹬,穿过窗帘如穿过柔软的天幕,像他曾经的想象那样,在一缕霞光中远去。   狗卷棘探出窗口望向楼下,清和几个减速后被一楼的禅院真希接个满怀,黑发的少女勾着眉眼凌厉的真希的脖颈,狗卷棘不想承认那场景竟意外和谐。   “……”   清和并未跳出真希的怀抱,而是直起身就着这个姿势,直接与五条老师交谈。   狗卷棘发誓五条老师笑了,而且是在笑他。   笑完学生的无良老师低下头,“清和怎么那么迟才说这件事,要惩罚,绝对要惩罚,就让棘——”   清和正脱口而出:“我有阻止的办法!”   她跳下去,理理裙摆:“什么惩罚?”   五条悟:“什么办法?”   “……”她拗不过老师,直言道,“我听到了,嗯,千草礼嘲笑盘星教的心音,说他们的计划离谱,发动整个东京的百鬼夜行,居然是为了得到强大的特级咒灵。”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乙骨忧太。少年吓得一把抱住自己的太刀。背后的特级咒灵里香则缓慢环顾四周。   【不要吓唬忧太!不许吓唬忧太!】   清和说:“……阻止的方法很简单,让夏油杰失去乙骨同学的消息就好了。或者让他明白没法找到对方。他就只好暂缓计划了。”   “说到失去消息,我有一个办法。”五条悟露出笑容,“顺带也能惩罚一下你。”   第二天一个消息震动了东京咒术界。   东京高专的五个学生在散步时不小心跌跤,摔入了日暮神社的食骨之井,从此失联。   =====   作者有话要说:   =====   收到消息的夏油杰:???我不要面子的啊???   【名为失联实为带薪私奔的赞助】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九九 10瓶; 第51章 一次撬开心防   常言道,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这一天, 东京高专远近闻名的无良教师五条悟终于对他的学生们下手了,但见他一脚一个, 将反抗强权而不能的少女少年们从现世抹除。   多么冷酷的一个老师, 多么心脏的一个咒术师。   熊猫厚实的爪子快乐地拍着膝盖。   “……熊猫,真的, 说得差不多就可以了, 五条老师要过来打你了。”   清和好言相劝。   她面上的确做得到位, 抱着剑倾身与熊猫聊天,声音如同最开始见面一般软和,含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既不冷淡,也不狎昵,活活一个饱受师长喜爱也全心敬爱师长的好学生。   如果不是她悄悄比了个拇指的话, 五条悟很愿意相信自己还是有个学生没有丧透良心的。但清和整天和叫嚣“那个白毛混蛋”的禅院真希混在一起,他还能抱什么期待呢?   说到混在一起, 清和从前明明与棘相处的时间更多, 两人具备旁人难以插入的默契,就算新转来一个明显对清和有好感的顺平少年, 也不能撼动两人的关系。   偏偏当事人毫无所觉。   好不容易一个两个都开了窍,却又阴差阳错地产生了隔阂, 看棘的神情, 清和分明没有听进她这个师长的建议,一句话都没有告诉他啊。   五条悟托着腮在树上笑起来。   清和立起一胳膊鸡皮疙瘩,正要说话的时候, 发现唯一能够搭话的熊猫,在方才已经被五条悟狠狠一脚踹进了食骨之井,消失在时空隧道之中,连声惨叫都没有发出。   在场的除了五条老师,只剩下她和狗卷棘。而狗卷棘自从上次谈心在楼道上被她打断后,就再也没有和她说过话,哪怕是陪她一起去会见加茂宪纪也没有,维持沉默,到了现在,整个年级的战国修学旅行。   旁人或许看不出有什么问题,狗卷棘一贯沉默寡言,最多说几个饭团名,常常让不熟悉他的人听得云里雾里的。但是清和知道,问题可大了。   她听不到狗卷棘的心音了。咒言师有意对她筑起心防。这并非意味着少年不再信任她,或是对她有所戒备,而意味着狗卷棘主动释放了“抗拒”的信号。   那矮矮一层藩篱,清和稍一用咒力就能推倒,但毕竟是狗卷棘建起的阻碍。他的心音对她而言,不再一览无余,彻底敞开。   风吹树摇,晚春的落英扫过寂静的神社。   清和忽然意识到,狗卷棘从前对她从未如此,也许他从前当她是被他一手救出的、无害的读心者,也许……   那一种可能性令清和心脏狂跳,以至于当五条老师跳到地上时,她也忍不住跟着一抖。   “怕什么,不就是给你惩罚嘛,老师哪舍得严惩学生呢。”   “……不怕。”   回答很有棘的风格呢。五条悟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差点忘了给你这东西。去战国开荒……体验生活是你们几个人先前的处罚,清和昨天要接的处罚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喏。”   册子上写了几个字:任务报告(教师专用)   看那纸页的崭新程度,本年度的还一张都没写呢。   清和:?   五条老师,你是什么魔鬼吗?   让学生活动课还带本作业册走?那可是战国啊!笔写没水了怎么办?晚上照明怎么办?   等等,这作业册还是老师的作业册——   清和:“五条老师,你是什么幼稚园小朋友吗?休假前不忘把自己的作业册悄悄扔掉的那种???”   手册在她手上,而她远在战国,意味着五条老师相当长一段时间都有理由不写报告了。她已经完全能想象对方用“不小心丢在战国呢”这种借口搪塞夜蛾校长了。   “……这是咒力加密过的,手册直达给夜蛾老师收作档案,不会泄露的,所以什么都可以往上面写。”五条悟眨了眨眼睛,“棘,你监督她,一定要把手册写满。”   五条老师这是在暗示她把无垢体一事全部写下来吗?清和微愣,当手册塞到手里的时候,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还是狗卷棘替她拿走的。   “鲑鱼子。”   这算不算这一天狗卷棘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但他目不斜视,看也不看她。   如果说先前是生气的话,这次就是冷战了吧。   清和走在食骨之井旁边。里面深不见底,浅淡的光明仅仅覆盖了井口,再往下则神秘而幽邃,仿佛连回音都会彻底吞噬,藤蔓从底部蔓延到井口,让人很难想象这居然是通向战国时代的时空隧道。   熊猫曾告诉他们,日暮戈薇前辈第一次穿越回来,神社里曾讨论过要不要将食骨之井围起来,哐哐放几个大灯照着,以免人不小心跌下去,但被代表咒高赶来的五条老师否决了。他收下前辈作为学生,请人封印食骨之井,对周遭布置则保留了原样。   “这样比较有气氛嘛。”   他这样说。   这样的确比较有气氛,相当吓人,清和不知道该祈祷让自己先下去,不至于成为落到最后的倒霉蛋,还是该祈祷让狗卷棘先下去,等他在另一头接住自己好。   等等,万一狗卷棘冷战状态闹别扭的程度比她深,毫不理会这一头的她,扭头就走怎么办?她自己一个人跌下去岂不是很尴尬?   但她自己如果做好了没被接住的准备,在那一瞬间凭借自己落了地,而狗卷棘却想释放和好的信号,朝她展开怀抱,那又怎么办?   还是自己先下去吧。   到时候拉他一把,既不会触动契约,也能传达出“我们和好吧”的信息。先下去的人,可以牢牢捏住主动权。自己的命运自己把握,清和早早知道了这个道理,她决定不等五条老师踹人,自己先行跳下去,打狗卷棘一个措手不及。   ……   清和从食骨之井里出来的时候,正听到熊猫被一个小孩嫌弃。   她趴在井口一看,一个尾巴和脑袋一样大的,小孩儿模样的妖怪正蹦跶着挑剔熊猫。“你这个妖怪怎么不会飞。”   熊猫:“……”   他挠了挠下巴,倒没有被小妖怪冒犯到:“我不是妖怪。”   草地延伸到远方去,无边无际,没有楼房街道,只有深深的树林,在天空下随风摇动。井口前欢迎她们的,日暮前辈的队伍穿着战国时代特有的服饰,令清和颇感新奇。   “啊,你们出来了。”一旁的真希伸出手臂,拉着清和出了井口。   清和则回过身,向井内的狗卷棘弯下腰去。   她的长发扫入井口边缘,时至今日,清和已经完全抛弃昔日的闺秀做派,不在乎井口的青藤与苔藓。细小的砂砾被她惊动抖下。   好像落进眼睛里了,不然眼睛怎么会泛酸。   狗卷棘眼中只有出现在光明中的少女。   他握住了对方的手。   熊猫回头,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食骨之井,百思不得其解:“清和……”   清和:?   熊猫不需要问出来了。清和已经听到了他的心音。   【两人看起来怎么和好了,太好了,发生了什么呢?】   发生了什么呢?   当时清和什么情况都想过了,偏偏想不到五条老师居然不按套路来。   他这回居然没有出脚踹人,而是突然伸手在两人背后一推。   “嘿嘿。”无良教师的笑声在背后响起。   “只能帮你们到这里啦!”他大声说。   清和一只脚刚刚踩上井沿,就被推得失去平衡,栽进井里,她的余光瞥见狗卷棘同样遭到如此对待,两人顾不上维持冷战的体面,四手反射性地在身旁乱划。   井口统共就那么大的地方,少女和少年的双手不可避免地碰到一起。   如同溺水之人因为恐慌而紧紧攀附任何能抓住的东西一般,清和与狗卷棘双双抱紧了彼此。   当她摸到狗卷棘脊背,发现自己在对方怀里的时候,以为狗卷棘回过神来后,或许会将她推开,然而少年没有如此反应。   与她所想的正相反,他一改近日冷酷的行径,用力把她按在了怀抱之中。   远比任何一次都要紧密。   发丝交缠,呼吸相闻,两人宛如嵌合在一起一同坠落,她的心跳就是他的心跳。   “你不要不理我呀。”   搭在狗卷棘肩膀上,清和小声对他说,嘴唇贴着耳畔,气流拂起那一片的柔软的白发,像白鹤在微风中水波般脉脉流动的翎羽。   因为离得太近,只差毫厘便会贴上去,少年耳朵红起的温度辐射到了清和的唇上。   烫而熨帖,仿佛他在低头亲吻。   “放心吧,没有碰到你的耳朵。”   狗卷棘的耳朵更红了。他终于出声。   【没有不理你。】   【专心看路。】   【别看我。】   两人相拥,一路坠落。当狗卷棘伸手想要拉住藤蔓减速时,被清和抱在他脊背上的手一把牵住了。少年的手修长而瘦削,薄茧擦过手指,带起莫名的触感。   清和一手环过狗卷棘的脊背,长度不够,捉住他的手捉得十分艰难,两人在短暂相触后,便只剩指尖相牵,然而这微末的接触反而使得触感更为鲜明。任何一点颤抖仿佛都逃不过对方的感知。   【怎么了?】   清和不断用剑鞘卡在井壁上进行缓冲。   “你会疼的。”   因为承担起两人的重量,清和不得不松开手放开狗卷棘的手指,却反被对方反手拉住。   两人坠入战国的枯井的时间里,狗卷棘的耳朵始终没有恢复到平时的颜色。清和也是。   仿佛有一万只蝴蝶在她胃里扑腾,一千只白鹤在她心上起舞,一百只新生的软刺猬在她神经上打滚,否则清和周身血液流动怎会如此急速,触碰到狗卷棘的肌肤怎会痒麻如同过电。而这一切感官作乱,全因为在她怀抱之中,有一只狗卷棘。   =====   作者有话要说:   =====   清和,还不谢谢五条哥?   顺带推一下我自己的文《咒术按摩师》五条悟夏油杰惨成按摩技工(bushi)   【五条老师推人大队】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为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远安. 1瓶; 第52章 一篇作业   清和设想过许多回大家来到战国的场景。毕竟五条悟早有预告, 在唇膏变固体胶的事件过后,他就提到过下次戈薇回来的时候,把所有人打包扔到战国去。   清和想过她们要克服的困难。   克服水电、克服灯光、克服没有卫生间和马桶, 没想到最需要克服的是祓除咒灵的下意识行动。   背了一书包手摇发电机、强力手电筒和简易滤水器的清和:“……”   “这个是普通的狸子妖怪,不用祓除的。”日暮前辈已经无数次笑着拦在她们面前了。犬夜叉则抱臂站在一边, 一脸“咒术师们行不行啊, 能不能别耽搁赶路”的暴躁神情。   年轻的咒术师们不得不控制自己蠢蠢欲动,想要祓除咒灵的双手。   人际关系也属于需要克服的困难之一。两个各成体系的团队在日暮戈薇的打圆场下艰难磨合。因为一路上形似蜜蜂、名为最猛胜的毒虫跟着他们, 几人也不好介绍得太深入, 不光是清和没说术式, 连狗卷棘等人也没有。熊猫没法对只见过一次咒骸的人们解释自己的存在,只说自己并不是妖怪。   几人的合作就在生疏的塑料气氛下开始了。之后咒术师戒备妖怪,则让两方的合作貌合神离。   与现世咒灵的定义不完全相同, 妖怪们虽然也能从人类的恐惧厌憎一类负面情绪中汲取力量,但存在一部分立场中立,对人类无害的妖怪。若是他们贸然祓除, 反而会引起它们的不安,将它们推向残害人类的妖怪一方。   道理谁都懂, 但置身于人烟稀少、妖怪遍地跑且多数长得还不好看的环境, 咒术师很难抑制自己的本能。   对妖怪的下意识反应似乎伤害了队伍中的妖怪的感情。高专的咒术师们只好强迫自己习惯忽略路边的野妖怪。   不单是妖怪不同,战国的人也与现在的体质不大一样。他们不需要特殊的资质, 除非妖怪有意隐匿,绝大多数都能看见妖怪。充作咒术师的存在, 是僧侣、巫女和除妖师。   恰好这几种类别, 连同半妖,在日暮戈薇的队伍中都存在。清和等人第一次看见长耳朵的犬夜叉都惊呆了。   但清和需要克服的东西比别人还多一项。赶路的间隙,所有人都停下休息的时候, 她不得不掏出手册,抓紧时间整理记录。不然等夜晚落脚歇息的时候,时间虽然有了,却也不得不对着篝火写字,够伤害眼睛的。   熊猫凑过来:“你在写什么?能看看嘛?”   狗卷棘则早已自觉执行起“监督”的指责,抱膝挨着清和坐下:“鲑鱼子。”   清和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充当狗卷棘的翻译:“五条老师的作业。”   一石激起千层浪,连那一头的戈薇也回过头来:“作业?老师布置了作业???”   真希停下擦刀的动作,过滤净水的顺平转过身来,和特级咒灵里香交流的忧太更是住了嘴,清和再一看身边的熊猫,它的绒毛都给愁掉了,坐在木桩上唉声叹气:“清和的作业怎么还加密了呢。没法抄了。”   清和:“……”   狗卷棘:“……”   犬夜叉众人:“……”   七宝小声问戈薇,奈何在一片秋风扫落叶的寂静中,他的小声也特别明显:“你们那边,妖怪要写作业的吗?作业是个什么东西?”   戈薇抱住跳到她怀里的狐狸妖:“是很可怕的东西。就是老师布置的文字任务。”   清和有意缓和两方气氛,亮起手册点了点头,苦着脸:“比作业更可怕的是这是老师的作业。不是老师给布置的作业,而是布置给老师的作业。”   感谢井那头的五条悟,即使在此刻,他也担当起了团队粘合剂的作用。   手册上的“教师专用”无疑震撼了戈薇,让这位长期离校的巫女再一次感受到了人民教师的威力。犬夜叉戳她后背,大声问她怎么石化了。   戈薇开始吐槽五条悟,熊猫张嘴吐槽五条悟,真希也开口吐槽五条悟,两边在对五条悟的一致吐槽中取得了大和谐。   熊猫作结:“然后他一个个揪出了换他唇膏的人,全部踢到了战国,对,我们就是这么来的。”   对面的小妖怪七宝已经笑得打跌,在地上来回翻滚了。   这么一看,妖怪幼崽完全和人类小孩没两样嘛。清和收回注意力,在欢声笑语里继续自己报告。   “鲣鱼干。”   【诞于鲜血、人为无垢,这是什么意思?】   狗卷棘忽然贴在她耳边说话,手指一指手册中的某一处。   清和吓得险些没有跳起来,水笔划出歪歪的一撇,这个字废了。她小声道:“你能看到?”   她专注写报告,没仔细听旁人的心音,只维持了最基本的警戒,只要不是咒灵临近,就不会关注周遭的心音具体在想什么。五条悟说了加密,熊猫说自己什么也看不见,清和就以为只有自己能看到手册上的内容。   回想一下,五条悟也交代了狗卷棘作为监督,估计也给了他看报告的权限。   前面关于无惨势力的猜测岂不是都被狗卷棘看到了?   结合同一时间发生在东京的情报,清和推测魇梦随身携带的是无惨的手指,预备和无垢石一起给她吞服,利用自己的无垢体融合无惨与传说中的青色彼岸花,使得无惨一诞生就是究极体质。在这过程中,因为魇梦多次提到“羔羊”“祭品”,清和估计等无惨复活的时刻,作为母体的她很可能没命,也许生命力会被作为营养彻底吸走。   而无垢石这一推断则基于清和见过的回忆,数年前无惨曾吞服过无垢石,那时他或许以为自己可以直接消化青色彼岸花,但在无垢石的视角中,它周身的无垢之力与咒灵相排斥,最终从怪物的胃部被呕出。   对青色彼岸花而言,无垢石既是供养,也是封印。无惨命人潜伏于粉川家,终于在无垢体与无垢石的联系上找到破解封印的方法,而他正可借此重新诞育,以完美的躯体问世。   但是粉川家已经数代没有无垢体出现了。   不光无惨着急,粉川家主也着急。   流血的祠堂中露面的粉川家主,那画面在清和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清和合理怀疑粉川家主与无惨订了契约,只是玩不过无惨,答应了“事成之后将之忘却”一条,否则无论如何也无法解释他对自己的态度。粉川家主将粉川血脉视为一切,如果她是人为的无垢体,那他无形之中必然流露厌恶鄙夷,但清和从未感受到这一点,也从未从他的心音中听过与之相关的交易。   根据五条老师提供的信息,只要有明确规定,契约的确能精准夺去相关片段的记忆。   纸张随风摇摆,墨迹渐渐被吹干。   她掩饰般将笔盖在那一处地方:“不要问了。”   清和要怎么说,那个因为肮脏的愿望而诞生的无垢体是自己呢?   狗卷棘垂落的眸光似乎穿透了她的手,看见了纸上的字。他忽然说起了不相干的东西。   【日暮前辈的恋人也不是人类。】   因为怕被人听到,清和不敢提姓名,模模糊糊地说:“恋人也不是……关我们什么事——”   她忽然反应过来狗卷棘心音的意思。   宛如一个浪头将白沙海岸漫步的清和掀翻。她睁大了眼睛,看着少年蹲在她面前,托着腮对着她笑,久不见天日的双唇淡而干燥,更衬得两侧的蛇目咒纹漆黑凌厉。   他在说什么?什么恋人?什么也?什么不是人???   狗卷棘在暗示些什么?   然而狗卷棘今日让清和的震惊的还不至于此。   他的手指下移,一路掠到清和为了打败无惨所立下的誓约。   ——“在无垢石的见证下,我立誓终结无垢体的悲剧,请先辈们帮助我这一次。”   清和如实写了她的誓约。   【这就是你疏远我的理由吗。】   好敏锐。   狗卷棘的阴影覆盖下,清和呆呆点头,一连被戳穿心事,她都提不起否认抵赖的心思了。   少年的手盖在书页上,心音清朗。   【你早跟我说嘛,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清和的手动了动,合上书页,双手环过膝盖。   这是她被魇梦带走后养成的习惯。这样蜷起来,能给人无与伦比的安全感。下巴枕在手册上,她说:“我拿不准。我不想听到安慰或者什么的话。”   【那就不安慰你好了。清和很勇敢、很厉害,也很善良。】   “不。我也不想听到鼓励或者夸奖。我只是没做好,还远不到能被夸赞的地步。”   清和否定道。   勇敢或许有一点,但善良和厉害她根本没沾上边。她一直为自己逃出粉川家,成为咒术师的成绩沾沾自喜,甚至还觉得考了二级、成为继承人、把姐姐和葵接出去是什么了不得的成就,但她从始至终没有逃出魇梦的目光。   她曾以为这就结束了,她以为这就算斩断无垢体的可悲命运了,但并没有。只要实力稍有逊色,只要防备稍有动摇,无垢体的阴影就立刻笼罩了她。   是,清和现在逃出来了,现在解决了无惨,但往后呢,不光是清和,往后诞生的无垢体呢?   当幽灵们帮助了她,并且在誓约中约定的帮助已经结束,却还没有离去,源源不断地供给她力量。得到这种力量的清和,无法不把这种帮助传递下去,就算不为誓约,也为她自己安心。   她要给所有的无垢体加一把锁。让她们不至于被当做生命力的容器。她要让世上再也没有无垢体。五条老师告诉她,有一个东西或许能实现她的愿望。战国时期,有一个能让人梦想成真的宝物。叫四魂之玉。   所以她也来了。   但这一切都不好明说。面对狗卷棘一头雾水,疑惑得几近温柔的目光,清和轻声说:“对不起。我很烦人吧。”   【没有哦。】   狗卷棘老老实实坐在清和身边。   【最想理你了。】   但有一句话,即使狗卷棘想要加以遮掩,却未能成功,清和猝不及防地听见了——   【战国时期,有无垢石吗?】   =====   作者有话要说:   =====   五条悟,合作双方的粘合剂,最要人命的甲方。   【五条老师教育基金】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某玥 20瓶;六月鱼 1瓶; 第53章 一次剧透   战国时期有无垢石吗?   这可是真是个好问题。   无垢石实质是粉川术式混合生命力构成的封印, 时间必然迟于青色彼岸花,而青色彼岸花受重视,则是因为大正时期无惨四处搜寻它, 用来进阶成为究极体质。   换言之,战国时期, 别说无垢石了, 粉川家都未必存在。   清和隐隐感觉狗卷问了个关键问题,但眼下面对少年的双眼她没法往深处想, 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那你身上有带着无垢石吗?】   显而易见不可能。   清和是无垢体。她是最不适合保管无垢石的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就被吸干供养青色彼岸花了。那天她杀死无惨, 鬼王的身躯灰飞烟灭,露出了小小一枚无垢石,她虽然有所感应, 但也是在山路上扒拉了许久才找到。   那时狗卷棘并不知道她在找什么,跟在她身后看,等晶亮的一块石头露出, 蛛足似的花纹唤起了他的记忆。他对能够掠夺生命力,导致清和虚弱的无垢石显然深有印象, 当即就抢着用无惨剩下的衣服给它一层层包了起来。   清和左思右想, 知道一切来龙去脉,有能力且有胆量接下这块石头的, 也就只有——   “我给五条老师了。”   不过她深深怀疑,五条老师会把它塞进校内溪流的鹅卵石堆里。   他干得出来。   【也就是说, 现在没有无垢石存在, 对吗,那么,不, 没什么。】   这下即使狗卷棘想要遮掩,也晚了。   他流露的迹象太多了。   垂落在纸页誓约那一行文字的手指,反复追问确认无垢石下落的心音,以及欲言又止的表情。清和不笨,只是身处其中,易被迷惑,所以很快和狗卷棘想到一处地方去了。   她昔日立下的誓约是——   “在无垢石的见证下,我立誓终结无垢体的悲剧,请先辈们帮助我这一次。”   在这道誓约之中,存在一个漏洞。在往日,这个漏洞无法发生。但是现在时空倒错,导致“见证者”无垢石缺位了。   清和接近的狗卷棘的阻力不复存在。   所以几日之前,井口之中,他们相触无虞并不全是身处时空通道,混淆了无垢石感知的关系,更因为他们所前往的时空中,无垢体并不存在,无法继续约束誓约。   册子上,狗卷棘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往清和执笔的手移去。   他慢得像被烧灼过的猫触碰火苗。   然而当猫靠近火焰时,温度已经将它的胡须和绒毛燎卷。   清和合上了手册,低声说:“狗卷。”   太犯规了,狗卷棘。   点破了这件事,是否遵守也就全靠清和自律。   虽然,誓约之中,本就没有禁止清和与狗卷棘接触这一条,是因为无垢体残念混沌,将清和与狗卷棘的交往归入无垢体陷入爱河的情况,自然而然推导出无垢体为咒术师会付出生命力抚育后嗣,才认为这属于誓约之列,加以阻拦。无垢体的判断,说对,也不尽然,说错,也无从说起。   然而,在习惯了克制之后,在暗自决心拯救无垢体之后,清和对现在接近狗卷棘带有负罪感。即使她知道幽灵早已亡去,目光毫无温度,也无方向,只是随风的水流,空洞地流向世间,她也无法无视身后的幽灵们。   “对不起。”   她低头,摇动的树枝在清和脸上落下阴影。   清和为了适应战国时期的风格,穿的一身白衣配飞白箭羽图纹的绔裙,阳光落在绔裙上,飞白图纹如在流动,模糊而忧郁。   她像是随时会变成什么液体流走。狗卷棘不敢碰她,生怕惊动了清和,慢慢缩回手指。   【不要难过啊。本意不是让你难过的。】   “我知道。”   清和悄声点头。   熊猫在远处无言注视这一切,戳了戳真希,真希挥开他的爪子,表示自己不想掺和。   得想个办法打破那种气氛才行。   “我休息够了!”熊猫大声举手。   然而,正在此时,变故突生,天空中飘来两个黑点。   一群休息的战斗人员当即拿好武器戒备起来,不同于好奇中带着懵懂,写满“这又是哪路妖怪,需不需要祓除”的咒术师,犬夜叉一行人带着咬牙切齿。   “奈落的走狗……”   随着这一声,黑点接近,是坐在雪白羽毛的美丽女人和一匹四蹄带火的马形妖怪。   还有坐在妖怪上,被淹没得几乎看不见的,白衣白发的小孩。   不速之客携带一群最猛胜降下,为首的小孩扛着比他人还高的长刃薙刀,冷笑说:“呵,你们好慢呐,赶往那道门,还需加油哦——”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忽然越过犬夜叉众人,直直朝清和看来。   清和第一眼看到那小孩的时候,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既是恐惧,也是兴奋——他发现了!   这一个妖怪,这一个童子,这一个别的读心者,他发现了她的存在。   在清和发现术式之初,她就设想过遇见与自己术式相似的人是什么场景,是敌是友,忌惮或相惜,然而直到真正发生之前,一切想象都没有意义。在大脑思考之前,清和就抬起明月夜。   当的一声,火花四溅,明月夜的剑鞘抗住了对方劈下的薙刀。   好快!   不仅仅是童子落刀快,他坐骑也相当敏捷。一人一马如有无限默契,在童子未曾开口之前,就俯冲而下。清和与童子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正是令骑兵种类难受的一种距离,加速尚未完成,而路程已经跑到尽头,很容易跑得过头,反而丢掉目标。   但这匹马不仅加速快,收蹄更快,对速度的拿捏精准到了可怕的地步。   她在看童子,也在看马。   大约是哪里结伴而行的妖怪吧,正如犬夜叉一行人所说,是“奈落”的“走狗”们。清和想。   但她也不是势单力孤之人,她也有同伴。   童子的刀及时变势,往旁侧一削,清和的剑鞘发出一阵叫人牙酸的摩擦声,真希早已跳跃到近前,截住了他的刀。熊猫则飞扑向他所骑着的马匹。   他们几乎全是地面兵种,只能利用树木跳跃进行空中作战,与这种一见局面不利,就飞上天空换个方向再来的妖怪对战相当不利。对方还能接住高度优势,携带巨力,直直劈下去。   但他们有狗卷棘,他趁其不备,给同伴们打了个手势,拉下高领:“坠落吧。”   两人一马当即狼狈扑地。几人的攻击连连落在首先出击的童子身上,却被其突然现出的结界所阻拦,被其抓住了空子,重新回到天上。   然而,即便如此,对方也没有放弃,而是再度对着清和冲下来。   打算在这里直接杀死她吗?   清和索性叫破她所听到的心音,既是为了终结车轮战的可能,也是为了保存己身的安全。   手拿剧本的清和直接剧透:“各位,我的术式能够读心。我刚才听到小屁孩心中一个念头:那扇活人过不了的门,让你们替我试试。对面也能读心,所以第一时间袭击我。不过失败了。”   “嗤。”冷面的童子一挥手,无数最猛胜涌上来替他挡住众人的袭击,他一蹬脚,马匹载着他朝上飞去,“就算你请来帮手,听到了又怎样,还不是过不去。”   “可恶!”犬妖的两耳都气成飞机耳了,只能挠死些最猛胜泄愤。   日暮戈薇平静下来后,对咒术师们解说,她们最近在寻找奈落放在隔绝阴间尘世的门后的四魂之玉。方才来的神乐与白童子是奈落分化出的妖怪之一,妖马则是被白童子驯服的妖怪。   听那心音是利用她们投石探路。   戈薇担忧地说:“正如白童子所言,我们是无法不赶在他们前头去的,即使知道了他们的阴谋也无可奈何。清和,你确定你听到的内容是真的吗?”   一旁的犬夜叉嚷嚷着不想被人读心,叫她赶紧离远点,又问她为什么不公开能力,是不是居心叵测。   清和: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她咳了一声,在满地最猛胜的尸体里解释了原因。   “我平时是不会主动听同伴心音的。”   犬妖抬杠:“不会主动,那就还会听咯?”   清和不由自主看向狗卷棘:“除了极个别例外,一般是不会听的。”   犬夜叉还要再闹下去,被戈薇学姐一声“坐下”制服。   吵嚷的背景音安静后,清和才发现自己一直看着狗卷棘,险些忘了说出最重要的信息。   “那扇门是活人过不去不假,但我们之中,有不是活人的。”   对面的反应,尤其是犬妖的反应清和可以笑一辈子。   戈薇:“意思是,我们的队伍里,有鬼吗?”   忧太抱着刀,惶恐地迎接自己的队伍,以及新合作的队伍的注视。   “原来是那个小子啊,确实,他身上的味道很奇怪,黑眼圈也很有鬼的风采。”   忧太:……   忧太:“不是的,是里香。”   清和举起了手:“我身上也有,你们如果不好理解的话,可以当做背后灵,待会可以请他们一试。”   话虽如此,但让里香和幽灵们直接去还是有风险,一行人随机抓取了几个为非作歹的妖怪幸运儿,把他们捆起来,当做肉盾放到前面。   奉命监视的神乐害怕被读心读取而发现,只能远远在天空跟随,顺便正好摸鱼。她虽然听不到这群人类们做了什么,但从她们的举动中,很容易就猜测到了她们抓妖怪当肉盾的用意。   联想到白童子为了开启通道而杀的妖怪,以及他之前连自己都瞒在鼓里,想要骗自己和犬夜叉们一起为他开路送死的举动,神乐哼了声。   啧,这两边,心都脏。   =====   作者有话要说:   =====   清和遇见白童子:我预判了你的预判   读心禁止套娃   直接快进到拿走四魂之玉   我们队里一帮死过的人,想不到吧.jpg   【四魂之玉现世基金】感谢在2021-02-17 21:24:43~2021-02-18 21:21: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在了!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一个意外   一路上搜刮捕捉妖怪的过程十分轻松, 只要狗卷棘一声“睡吧”,妖怪就会失去意识栽倒,毫无反抗能力, 清和等人只需要跟在狗卷棘背后拿着绳子一拥而上就可以了。   戈薇前辈则回到了犬夜叉那一边,作为两边的粘合剂, 她一直十分辛苦, 即使到现在,两队气氛没有最初那么尴尬时, 她也得时不时照顾到双方。   尤其是现在, 两支队伍暗自憋着一口气较劲。甚至连抓来的妖怪都不放在同一列, 隐隐有比较数量和质量的意思。   其实这也难免。   清和等人好不容易派上用场,想用妖怪证明自己并非一无是处,只会捣乱的咒术师。   而本土人民们更是不愿意被比下去, 显得自己的时代仍需软弱无力,仍需后来人拯救,因此他们虽然接受咒术师的帮助与建议, 也尝试学习现代工具,但在这种时刻, 仍然有意无意地与之竞争, 大显身手各逞其能。   咒术师这边,清和心音导航, 狗卷棘使用言灵,熊猫真希一组, 顺平忧太一组, 一个绑手,一个绑腿,逐渐形成流水化作业, 体系成熟,速度惊人。   “这边!他昨天刚刚抓了个渔夫,还在回味——”清和伸手一指岸边。一个蛙头妖怪趴在阴影里伸出舌头。   “睡吧。”狗卷棘即刻跟上。   剩余四人拿着绳子就上了,熊猫抬着蛙头,抓住两只蛙爪子,刺溜口水:“想吃牛蛙了。”   真希利索捆起:“熊猫,你闭嘴。”   另一组照着这么做,顺平扛脚,忧太把两个脚爪子紧紧缠起来,黑发少年们沉默而高效。里香在忧太背后高喊加油。   战国队虽然战力不低,效率可观,但毕竟干多了杀妖的活,没有清和做导航,也狗卷棘这样方便可靠的队友,不适应活捉,交出来的妖怪大多头青脸肿,惨不忍睹。有的被抬送到的时候还在破口大骂,他们不得不补刀打晕。   和现代队摆在一起差别明显。犬夜叉显然不服气,但有戈薇镇压,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这数量是不是差不多了。”   戈薇终于叫停了两边的比试。   清和点完数目:“我也觉得差不多够用了。”   狗卷棘又一次释放了大范围的眩晕,让所有肉盾妖怪齐齐陷入沉睡。等他们再醒来的时刻,就是在黄泉路的大门前了。   虽然有了人选可以去门后,但是清和还做了别的计划。   因为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不仅仅是如何进入这扇门取得四魂之玉,更是如何将之带出。   否则对于白童子等人,即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进去,也不是全无办法达成目的。他们完全可以等人出来的一瞬间抢东西。然后借助空中优势逃走。   但幸好她处世圆融,在来之前顺道拜访了戈薇前辈的家人。   “接下来就是借车运输妖怪啦。”   好在戈薇人缘不错,很快就向当地居民借来几辆板车,兜里还被塞了粮食。   出借板车的村民们看见了魔幻的一幕,几个少年少女们推着一车妖怪与他们挥手道别。   一行人一路行到深夜,才停下休息。第二天就要进入门内,她们要养精蓄锐才行。有了清和等人背来的装备,露宿野外并不比在村民家借宿差多少。   几人立起帐篷,堆起柴火,在圆圈外洒下驱虫粉。清和趁旁人不注意,朝忧太轻轻招手:“忧太,能不能借个地方说几句话?”   “诶?我?”   忧太起身跟着清和走到火光照耀的边缘,旁人难以听见的部分。   熊猫往火焰里丢柴:“清和找人干嘛啊?”   狗卷棘往锅里扔调料:“鲑鱼子。”   “少点,你倒太多了,会太咸的。”真希急忙加水,“估计是为了再对一下行动吧,毕竟明天要靠里香她们。”   事实正如真希所猜测,清和在与忧太确认行动,只不过是全新版本的。   “你想要……”忧太紧张地看了周围一眼,确认自己的声音不会被听见,“想要换掉四魂之玉?”   里香在忧太背后认真地听着。   一般来说,清和不会喜欢咒灵的心音,但是里香满心想着忧太,作为忧太的同伴,她实在对里香讨厌不起来。   “对,”清和自知不是什么高明计谋,但至少能为大家争取汇合的时间,“我并非不相信里香她们的实力,只是从门内出来的时刻,到与我们汇合之前的那一瞬间,的确是夺取四魂之玉的最好时机。与其防不住后后悔,不如一开始就把东西换了。”   幸好她拜访了日暮前辈一家,收下了形似四魂之玉的御守,这次想着或许会派上用场,就装在囊中带回来了。   “据说那是奈落放在门后的大块碎片,乍一眼应该和整玉相差不大,他们夺玉的时候不会想那么多的。等发现是假货的时候,我们早已汇合完成,摆好阵势。如果那时候我们都守不住玉的话,不如送给奈落得了,反正注定被抢走。我想请忧太转告里香这一计划。”   “那为什么瞒着大家呢?”   “……实不相瞒,我觉得大家演技不行,而且忧太啊,你忘了对面有个会读心的吗?我这几天已经在通过术式防御读心了。你要记得不能想这件事啊。”   “?!”顿觉责任重大的忧太倒退半步,黑眼圈越发深重,踩得地上的碎树叶咯吱作响,“我会努力的。”   “加油。”清和抬头,对半空中如将天空笼罩的特级咒灵里香说,“加油!如果见势不妙,请赶紧退回来,我们再想办法进入门后。四魂之玉我将交给我的幽灵,待会在门后,请让里香用咒力掩盖真货,我怕奈落在上面做了什么印记,要是真货假货外在都是一种气息的话,我相信他们会被迷惑的。”   “好的。”   两人正如悄悄地离开一般,悄悄地回来了。   夜晚的清和在睡袋里翻个身。   “没问题吧。”   她小声问幽灵,面目模糊的幽灵无数双苍白的手臂波浪似的摆动起来,告诉清和没问题。   “如果有危险就赶紧走,不要坚持往里冲。”清和不知多少次和幽灵强调。   其实她也拿不准幽灵到底是什么,咒灵是很大的分类,个人的负面情绪中诞生的属于咒灵,神鬼传说中寄托人的恐惧而生的也是咒灵,如里香一般死过一次的也是咒灵,幽灵不是人,又是灵体,自然也能归属其中。   但是不是鬼呢?是不是门所认可的“非活人”呢,从提出计划的那一刻起,清和始终在犹疑,但她谁也不能说,包括狗卷棘。   她制定的计策,她不能先退后,何况这并不是一支关系融洽、合作无间的团队,倘若她退让,那戈薇前辈那边未必会采取她的想法。   当同伴们热火朝天地为这个想法努力时,她更不能以此打消她们的热情,而是反复叮嘱真正身临危险的无垢体和里香。   ——“倘若有危险,请马上离开。”   她不想让她们为这个计划受损伤,毕竟灵体的伤势难以痊愈,这里又是遍布妖怪、杀机四伏的战国。   无垢体的手落在她脑袋上,为清和拂去遮目的刘海,轻柔地抚摸她的头,仿佛在哄她睡似的,一贯的低泣心音也停了,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歌曲。   清和细听,依稀辨认出是摇篮曲的曲调。   歌声在夜晚的树林中像缥缈的雾气一般升腾。幽灵的双手为清和带去些微的凉意。过一会,仿佛怕冰到清和似的,她们便缩回了手,清和下意识地朝空中一抓。   掀起的微风带动了狗卷棘的刘海。   狗卷棘的睡袋就在她身侧,他乖巧地平躺着,闭着眼睛,睫毛微微颤动,侧脸恰如奶油,被火焰照得通红,如同她喜欢的丝绒蛋糕。此时此刻,他倏地睁开双眼,漂亮的紫色眼睛将清和抓了个正着。   清和微微一怔,幽灵就已经彻底退了回去,隐没在黑暗中,如一道蒙昧的月光。   但她的举动看起来就像要打扰狗卷棘似的,清和讪讪收回手:“你说了那么多句话,没事吧?”   狗卷棘一手垫在脸颊下,转过来,轻轻摇头。因睡觉而翘起的头发微微晃动。他连睡袋都是带口罩的特制款,拉链一拉挡住下巴。   【你睡不着吗?】   清和点点下巴,也有样学样,用只手掌垫在脸下。   接下来就要问紧不紧张的话题了,但清和不想提,她伸手碰了碰自己的下巴,做了个口型:“闷?”   【还好。】   不知为何在清和的注视下,本已习惯遮住下巴至鼻尖的狗卷棘忽然觉得气闷起来,他干脆往下拉了拉链。   这下清和不但看见了少年白天频繁使用言灵的嘴唇,也看见了他纤细的颈项和一小节锁骨。在火光的映照下,那一小块凹陷形成的阴影,配合狗卷棘下巴的蛇目咒纹,如同一条小蛇钻入他的衣领内,只在外围留下一截尾巴尖。   清和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她重新移回目光。   要命,是狗卷棘微凸起的喉结。随着她的注视,它似乎还动了一下,像最吸引猫科动物的小球,引猫猫伸爪子去挠。   清和的手在睡袋中蠢蠢欲动。   她迅速转移视线。   这下可太寸了,是少年淡色的双唇和勾连嘴角的漆黑咒纹,他不自在地飞快抿了一下,咒纹随之扭动,仿佛要活过来似的,为火光中狗卷棘乖巧的面容增添几分妖异。   再往上是那双大眼睛了,更了不得了,看到他含着困惑的眼睛,清和会忍不住去想誓约在战国时期并不成立的事实。   她赶紧不再看少年的面庞,目光投向他身前,结果这样反而更清晰地感受到少年柔和的心音。   【你怎么了?太紧张了吗?清和真好看啊……】   狗卷棘轻咳一声,既是祝福清和,也是仓促间为了避免被听见自己没能掩饰住的心音。   “做你想做的事情。”   清和突然从睡袋中伸出手,扯过狗卷棘,他的睡袋在沙地上摩擦,打破寂静的夜晚。   紧随而来的是清和落在他喉结上的轻吻。   “啾。”   狗卷棘愣住了。清和也是。她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埋在狗卷棘脖颈中不敢抬头,感到热度一节节漫上来。唇下更是温度滚烫,狗卷害羞得比她还厉害,尽是些喜悦和期待的心音,她仿佛被拉入了白沙海滩之外的海域的旋涡,在其中沉浮不得出。   熊猫:“……只有我没睡着吗。”   真希:“我。”   忧太:“我。”   顺平:“我。”   仿佛签到般,所有人都说了一遍“我。”   清和狗卷,社死当场。   堪称生不同衾死同穴。   =====   作者有话要说:   =====   此时的狗卷棘还没有名分(x)   脑补的我:脱下小甜饼的外衣,我是秋名山车神谁与争锋   实际的我:脱下小甜饼的外衣,我十级沙雕选手人设不倒   【和熊猫一起搓爪爪的富婆】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绪方千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金桔淼 15瓶; 第55章 一次寻人   东京街头。   五条悟插着兜晃悠, 正在烦心,一是因为他的一年级的学生们统统去了战国,留在这边的只有未入学伏黑惠和虎杖悠仁, 使得咒术高专的压力大增,二是因为他不知道食骨之井那边情况如何, 学生们有没有顺利拿下四魂之玉。三就是因为杰了。   计划中踢乙骨忧太去战国时期只是权宜之计, 根源在于觊觎忧太咒灵里香的杰。他需要解决在忧太回来之前解决这个问题,否则让忧太避风头就失去了意义。   但杰这个人, 滑不留手, 逃得飞快, 听到风声后很快收紧势力,他几次上了盘星教的门,都没见着人。   再这样下去他就要乱来了。   五条悟挑了个没人的长椅坐下, 落叶在旁边堆积了薄薄一层,他掏出一本手册,但见上面一排排端正娟秀的字迹, 他一面翻阅,一面点头。   “但是, 为什么今天的份没有了呢。”   他如此说着, 有一个人踩着碎叶,来到了长椅旁边, 投下了一道长长的阴影。   来人束头巾,尖耳朵, 一双眼睛眼尾带红, 嘴唇发紫,十指指甲各有色彩,于俊美之中带有一丝妖异, 正是卖药郎。   “情况怎么样?”   卖药郎把MP3丢还给他,五条悟一把接住。   “正如你的学生清和所料那样。虽然粉川家主抵赖此事,看上去当真不记得,但在粉川内部的确有使用禁术,伪造无垢体的痕迹,一切人证物证都指向他。而且当家主母也是因此事丧命。”   “喏,你看看她写的推断,是不是和你所见到的证物相符。”   卖药郎坐在长椅另一头,翻看起手册。逻辑清晰,推断合理,与事实相比,几乎没有谬误。除了当家主母因为撞破此事,沦为祭品一事没有写到以外,其他旧事或多或少都有所涉及。   五条悟则在卖药郎浏览手册的空档里把玩MP3,“清和这次带去的MP3里又录了什么音,我好好奇哦。”   粉川家罪证确凿,只是最大的证据魇梦和无惨已经被杀,加上这桩阴谋涉及无垢体的另一重用处,捅到上面可能引来对无垢体的觊觎,清和或许引来咒术界和咒灵的双重垂涎。粉川家主作为罪魁祸首,可能被上面的人保下,也可能被就地处决,用作将手伸向粉川家的借口。   粉川家主不宜公开问罪。   但他也同样不宜由清和手刃解决。清和从未杀过人,假若当咒术师一定有那么一天,她不希望自己初次杀人,刻骨铭心的回忆在粉川家主身上。   思来想去,清和去请了第三方,卖药郎。因为武器的特殊性,他一直游荡在奇诡的事件之中充作裁决者,粉川家的往事无疑符合他的风格,青年也被清和的言语勾起了好奇心。   ——“如果真的有人犯下了罪,请您依照规则裁决。”   话是这么说,但无论是提出委托的,还是接受委托的,都是粉川家主是死定了的,只是目前唯有清和这个受害者的证言,没有铁证证实。   清和如此拜托卖药郎时,一并将一个款式老旧,样子却崭新的MP3交给了他,“里面只有一条录音,当粉川家主死前抱怨我的时候,请您放给他听。”   虽然卖药郎挺想知道内容是什么,但他没有贸然打开听,直到粉川家主被用作献祭的幽魂反噬时。   粉川家主始终无法理解清和的叛逆,自认为已经仁至义尽。   “清和,我作为一个父亲,是爱她的,我或许没有像普通的父亲一样无微不至地关爱她,但那是因为我肩负着粉川家兴起的责任,无垢体是会送命,可这是她的职责和宿命啊……”   卖药郎的尖指甲按下了三角形的播放键。   清和的声音平静而缺乏起伏。这是她从未听闻粉川家主的怨言,而事先录下的话。   “家主,我作为一个女儿,是爱你的,我或许没有像你期望的女儿一样对你的决定言听计从,但那是因为我肩负着粉川家兴起的责任,你是会因为审判得到报应,可这是你的罪孽啊。”   现实中,五条悟按下了播放,与回忆里一致的声音幽幽响起。   卖药郎又笑了。   五条悟则哈哈大笑。   “说说,说说,粉川的老头子什么反应?”   “安详地走了。”   事实与此正相反,卖药郎怀疑他是被气死的。   清和的录音虽然与粉川家主的心底话不完全一致,但也相差无几,可见清和早已预料到他会如何辩白。这一番话嘲讽效果十足,粉川家主当场气得合上了眼睛断了气。   然后卖药郎就应五条悟之约,离开粉川家,来到东京与他汇合。   但这个人到现在为止,一点正事都没说,反而捅着他胳膊问东问西。   五条悟把脑袋低下去直笑:“清和真是骂人一绝。”   卖药郎把手册往他面前一递:“后面怎么没有了?”   “……确实,清和大半天没有更新了。”   *   战国时期。   清和晨起,与女伴们一起去河边洗脸。冰冷的河水拍在脸上,驱逐一晚的睡意。昨天的失态被众人围观,她现在想起来还脸热,但幸好她作息健康,昨天在狗卷棘的陪伴下,不知不觉睡着了。   她正在沉思的时候,怀里的手册一直在发热。   清和打开手册后,险些没有把东西吓掉在河里。   在她昨天的结尾之后,赫然是五条悟的催更字迹。   什么玩意???   这不是绝密手册吗?为什么五条悟在那一头可以看到,还能和自己交流,最绝的是,他把手册交给自己的时候,没有透漏过一分一毫。   狗卷棘也洗完了脸,甩甩脑袋凑过来,眉梢鼻尖,尤带细小的水珠,更显得他皮肤通透,嘴唇鲜红。   两人目光一碰,飞快移开。   【是什么?要我来监督你写手册吗?】   他倒还记挂这件事。但两人都明白,这是狗卷棘过来的一个借口。但清和还是把手册递给他了。   但见上面一行潇洒的大字:“忘了跟你说了,这本是副册,出现什么,正册都看得到。而正册可以下达命令,也就是我现在写的:给我写下去。”   狗卷棘:“……”   即使他心音遮掩得飞快,但进步颇大的清和还是听见了。   【你说你惹他干嘛。】   清和毫不客气地泼了他一脸水。   “要我帮你回忆回忆是怎么惹上他的吗?”   和五条悟一起穿起校服裙的狗卷棘心虚地咳了声,把本子还给清和。   【他在问你怎么找夏油杰。他躲起来了。】   “你也一定很想报复他的吧?”五条悟在另一头写道,龙飞凤舞的字迹显现在副册上。可以想见他在另一头是如何迫不及待。“快快告诉老师,清和你想到什么损招找人了?我好好奇啊!我可以赞助出钱的!”   说到找人,这可就有门道了,成功找到加茂宪纪的母亲的清和有一腔经验,但怎么也无法运用到夏油杰的场景,她干脆一揣兀自发热的手册,不再管五条悟。一时半会想不到方法的话,现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四魂之玉的碎片,待会再理会不迟,反正这正册命令不听,似乎也没什么惩罚。   狗卷棘举手。清和的目光移向他。   【我听说最近家入医师和你在合作开发新项目。】   哦,这个啊,清和知道,名义上行动的是她与硝子姐姐,但实际上,她没有参与,而是清里在以她的名义加入了,但清和对项目的进度了如指掌,因为清里挺高兴能够投入项目获得薪金,替她减轻负担的,有什么进展就会同她说。   她还记得清里最初告诉她做此项目的初心。   “一来,可以和悟の胶,纪の贴形成系列产品,可以用上同样的胶。”   “二来,这也算是回应了我当初的恐惧,最初知道葵确诊孤独症时,我很害怕她会出现失禁的症状,因为我知道,这会为她会招来他人的厌恶。而她本来得到的喜爱就很少了。现在我知道是天与咒缚带来的孤僻,不会发展到那一步,已经脱离了这种恐惧,但仍然难忘被它笼罩的感觉。我想为其他恐惧的人减轻烦恼。”   “所以我决定研制纸尿片。其中的胶贴时强力,撕时轻松,且继承唇膏状悟の胶的特质,清心除臭。即使婴幼儿接触到也没有关系。”   清和结束回忆,犹豫着问狗卷棘:“你的意思是纸尿片?”   狗卷棘点头。   【杰の布】   清和忍了一下,没忍住,最终噗地笑出声,这个纸尿片要是全东京投放的话,哪怕夏油杰能忍住,双胞胎也忍不住,只要双胞胎露面被抓,那夏油杰多半要现身。   但她乐过后,当即摇头。太冒险了。   狗卷棘知道她和硝子姐一起研究悟の胶的事,所以会多几分关注也是正常的,但他不知道,清和最近没有再参与,是清里在清和的建议下,用她的名号参加胶的改造。清和如此提议,正是为了避免引起五条悟的注意,让他打击报复清里。   她轻声说:“不是我,我没空。”   狗卷棘顿时明白了真正推进研究的人是清里,而非清和。   这下难办了。   然而,即使清和置之不理,手册也越来越烫,五条悟的命令越来越多:“你不写,我就找硝子和清里去了,拜”   清和没等拜拜写完,就立刻奋笔疾书:“等等!老师!我有一个主意!不,是狗卷棘有个主意!”   五条悟准是听到了纸尿片的消息才来的,要说损,他可比自己损多了,明明已经有主意了,否则不可能如此清晰地点出硝子和清里二人,但他非要自己担一个提出损招的名号。   清和想破脑筋也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作话:   因为担心夏油杰报复广告演员,尿布广告由咒术师友情出演。   “……”硝子眯着眼睛对着摄像镜头说:“杰の布。”   =====   作者有话要说:   =====   为了什么呢。   五条悟见到夏油杰:“记得清和吗,就是那个你想当她爹的那个,我的学生,她为你特别孝敬了这个纸尿片诶!”   夏油杰:我谢谢你   因为担心夏油杰报复广告演员,尿布广告由咒术师友情出演。   “……”硝子扎丸子头,留一撮刘海,眯着眼睛对着摄像镜头说:“爹咪三千遍,杰の纸尿片。”   本产品广告文案由五条悟亲自书写。   该广告由五条家出资全立本投放   夏油杰:我谢谢你   【爹咪广告联名赞助】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lothes 44瓶;莫笑槐 10瓶;`阿九九 9瓶; 第56章 一次作弊   计划执行之初, 一切都相当顺利。清和等人毫无阻碍地来到了火之国。   她们站立在传说中通向阴间的大门前,门口屹立两尊石像,在她们有所动作时苏醒, 问有谁过去。   清和等人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有旁人看不见的特级咒灵里香和幽灵们动了身。   “我有个问题, ”看在牛头马面脾气似乎挺好的份上, 清和举手发问,“请问这扇门进了还能出去吗?出去的方法有哪些?如果不是亡魂的话可以进去吗?”   “进去后, 门就关了, 不能出去……”   【进去后, 门就关了,不能出去……】   除了亡魂之外,持有天生牙的人也可以进去。   问了一串问题, 企图靠术式偷得答案直接作弊的清和:对,我就是在欺负老实人。   牛头马面的心音一马平川,跟他们石雕的身体似的简明扼要, 直白坚实。验证过心音和他们的答话一致后,清和点了点头, 对幽灵做了一个拧麻花的动作。然后对里香摇了摇头, 示意她不用出马。   若是这扇号称通往阴间的大门出入自由,那战国的天下早就乱成了一锅粥了。所以进去了出不来才是正常的。   戈薇:“那怎么办?”   一年级这边都已经见识过清和的各种操作, 因此气定神闲,等清和解释。   幽灵接受到“拧麻花”的信息, 点了点头。   灵体本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改变形状, 何况无垢体的幽灵们拥有许许多多双手臂,但见一条手臂接一条,变得纤长, 爬进了门内。   像一条源源不断的水流,涌进了门内,但水流的源泉之处,还在持续不断地制造泉流。   狗卷棘:……习惯就好   戈薇一行人:???   犬夜叉:“读心的心都脏,唔——”   犬妖再次惨遭戈薇“坐下”制裁。而幽灵体形成的河流甚至嫌弃地绕过了他造成的坑洞。   门开之后,内中事物的心音再无阻挡,清和不断扩张术式,如鹏鸟展开羽翼,向外延伸。而与她誓约相连的无垢体就是她意志的共鸣体,可以帮助她听得更远更清。   门内有飞翔的骨鸟,无着的游魂,以及远古大妖的骸骨,共同散发出一种独属于亡灵的空洞缥缈、不能成篇的心音,汇合成阴间之地独有的乐曲。   在这其中,有一个不和谐的音符。   他警觉得过了头,也顽强得过了头。而他的心音之中,“保护四魂之玉”这一念头反复回荡,若同一锤又一锤的重音,破坏了亡灵乐曲的空灵。   五分钟过去了,门还开着,期间敌方的妖怪们甚至冲进来送了一回死,无垢体的幽灵们还在释放她们无穷无尽的手臂,哦,这下手臂放完了,开始放长发。   清和:“她一脚,咳,一头发都没进去呢,门也没关上,随时可以回来的,对吧。”   牛头马面:“……”   就真当他们的脑袋是石头做的啊???   “不可以。”   石雕当场给她们展示了一番何谓食言,大门缓缓合拢。   清和当场大喝一声:“回来!”   一缕缕长发结作的,一条条手臂拧作的水流当即飞速倒流,抽回幽灵体上,在大门合拢以前退出,半透明的躯体裹挟着一枚小小的碎片。   白童子果然现身出来,夺取胜利果实了。   =====   作者有话要说:   =====   抱歉,聚餐完回来时间不够了,今天先只有那么多。明天补上,么么啾。   牛头/马面/白童子:卑鄙的外乡人   【赞助外乡人的富婆们啵啵】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在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打宰的艺术 40瓶;キラ 20瓶; 第57章 一次失败的色相   对抗白童子不难, 但想要杀死他却不容易。他身上的结界恼人的顽固,配合他嘲弄的冷脸,实在叫人窝火。   双方各自都奈何不得对方。白童子自知今日无法达成目的, 扔掉假碎片扬长而去。   戈薇一行人阻止了咒术师试图追击的步伐。   “是因为他只是分身,即使杀了也不会死, 对吧。”   清和接上去。白童子虽然对她有所防范, 但一旁乘着羽毛的神乐心中却透露了不少信息。与其说冷艳昳丽的妖怪的心音被轻易读取是因为不设防,不如说是因为她满脑子都是对自由的向往, 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对抗她的主人奈落, 以至于轻易被清和钻了空子, 发现了破绽。   清和帮助戈薇解释了缘由。这种大妖不被摧毁心脏就不会死,能够无限苏生。对他们追击是白费功夫。   “就和两面宿傩的手指一样吗?力量源泉在心脏?有它在就能复活。”   熊猫爪子顶着下巴,如此发问。   不太一样, 但也差不太多。戈薇继续说明的时候,清和将四魂之玉交给了她,“请前辈净化守护它。”   四魂之玉的力量果然不容小觑, 只是碎片而已,就令幽灵凝实了不少, 心音也清晰了许多, 以至于清和一时无法分辨从幽灵处听到的事件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阴间之内停留着守护碎片的宝仙鬼,它不愿意将之交给幽灵, 但幽灵直来直往,只听清和的话, 因此没有变通, 双手直往碎片所在而去。宝仙鬼将碎片藏于体内,躯壳硬化为金刚石,但幽灵无处不在无所不侵, 既虚且实,只是物理性质坚硬的金刚石并拦不住她们。   毕竟寄托无垢石时,连无惨的身体都不能妨碍她们穿出。   幽灵拿起碎片就跑,宝仙鬼在其后追赶,恰好此时大门开始合拢,幽灵顺从清和那一头的拉力,飞速脱身,愤怒的宝仙鬼却被大门拒之门外。   “……”   当时清和听了幽灵的叙述,险些错过神乐的心音。   众人的反应比她好不了多少,在野外整理营地时,清和看气氛正好,大家也没有急事,就转述了幽灵的话,解决了大家的好奇。   “……”   熊猫替大家问出来了:“这种好运是真实存在的吗?”   存不存在她不知道,能鼓舞士气倒是真的,自从知道敌方握有大块四魂之玉,战国队却屡战屡败,四魂之玉的碎片每每到手总是被夺,活像个探测工具人,期间还要诸如承受三角恋的感情纠葛,清和就惊讶于这支队伍居然还能有不错的气氛和不屈的斗志。   “这说明我们是天命之所钟!虽然这次乱来了点,但也成功了。”清和在树荫下拍拍手掌,宛如一个誓师大会么的感情的励志机器,“很快奈落就要死了。”   “很快……什么???”   清和紧接着放下大爆料。   因为她已经拜托狗卷棘清除了最近的最猛胜,自己也通过心音确定了周围没有敌人,所以她直言不讳——“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杀死奈落,但需要我们分头行动。说起来,灵感还是熊猫提供的。”   “我?”熊猫的声音充满困惑,豆豆眼里满是求知欲。“我说了什么?”   战国队更是一头雾水,只有几个咒术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这个嘛,请容我保密。”清和竖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天上,“说出来就不灵了,对不对,神乐?”   被叫破名字,妖怪从藏匿的地方现身。   “你有什么目的?不怕我报告给奈落?”   “你猜到了,不是吗?我有读心的能力,所以我相信你会做出恰当的,能够达成愿望的选择。”   “但是为什么告诉我?”   一定要说原因的话,就是她曾与神乐为同一种事情苦恼。   当她倾听神乐的心音时,几乎以为听到了从前的,想象中的自己。   那是被困于原地的风。   两行人开始分头行事。   先前两次应对白童子已经证明了,他们更适合兵分两路,两方各不了解,虽然目的一致,且无利益纠葛,可以说是最为理想的合作关系,但毕竟缺乏磨合时间,团队内打配合战还好,一旦团队之间开始合作,就开始手忙脚乱、状况百出。   什么犬夜叉的风之伤差点劈到顺平顺滑的水母式神啦,什么水母式神发出的毒针差点被弥勒法师的风穴吸入导致法师中毒啦,什么法师收起风穴珊瑚发出飞来骨支援,忧太同时让里香驱赶外敌,结果里香把空中的飞来骨和妖怪们一起扇飞啦。   总之单论实力综合应当赢得轻松的大家打下来,无不灰头土脸,一肚子火气。   “先前就是日暮前辈你们单独对抗奈落吧,到现在队里都没有缺员,真是相当了不起的事情,所以可以继续保持这个模式,我们作为支援,另外算作一只机动小队奇袭,这样怎么样?”   提议获得了全体认可,实在是两方都有此念,由情商较高的清和与戈薇各自代表,进行了交涉,顺利达成一致。   戈薇她们出发去搜寻四魂之玉,而清和则回头向食骨之井而去。   要达成计划,她们还得从现代带回道具才行。   一路上,不断有人想通清和所隐瞒的计策究竟是什么。到最后,只有熊猫和狗卷棘还没想明白,熊猫倒还好,别人不过是调侃他吃掉了自己说的话,但是狗卷棘嘛——   “想知道?想知道去问清和呀。”   狗卷棘一看到清和的笑容,就知道没那么容易。   果然,清和笑着点了自己:“不告诉你。”   语气和当年他谢绝透漏面试内容一模一样。   狗卷棘唉声叹气,早知道现在,他当初就……   就也还会这么使劲欺负她。   【因为最想理你了呀。】   清和两手架在面前,不给狗卷棘看她涨红的脸。   “那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想出来。”   清和深夜那误触的一吻仿佛打开了了不得的开关。   狗卷棘下意识碰了碰先前被她双唇贴过的地方,不等他心里想什么,清和就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别再说了。”   太迟了,狗卷棘已经想出声了。   【因为在想昨晚的事情,没听见熊猫的话。】   “……”   狗卷棘如此出卖色相,清和反而从严守秘密中得到乐趣,毫不动摇,怎么也不肯回答,只说“到了就知道了。”   不需要到了就知道。   身负监督大权的狗卷棘准时在清和摊开手册时蹲守在了一旁。   听清和的口风,她得联络五条悟做些准备,那少不得用上手册。   清和拿满身心眼的狗卷棘没法,在他眼皮子底下,任命地写了今天的更新。   【哦——】   狗卷棘恍然大悟,托着腮朝熊猫得意地笑了,紫眼睛如同刚剥开的果冻,满是粼粼的波光。   熊猫:???   =====   作者有话要说:   =====   清和狗卷一起回现代取道具。   就看到了硝子姐的巨幕广告。   清和:!!!   狗卷:!!!   还有一更   【狗卷牌果冻的赞助商】   感谢在2021-02-21 22:52:41~2021-02-22 19:37: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42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蛋黄皮皮虾、我直接旋转螺旋去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一次牵手   为了接收必要的道具, 清和与狗卷棘结伴去了现代,真希等人留守井口,免得万一清和估计失误, 神乐背刺了她们,给奈落泄露了情报, 在四周设下埋伏, 以至于她们回到战国时落得个出了井口就遭人迎头痛打的下场。   “你先?”   “鲑鱼子。”   狗卷棘站到了井口。   清和正在想,如果狗卷棘在那头接住她, 她该作何反应, 食骨之井那边应当没有人, 也就是说,两人是独自相处的,那么让他接住她也不是——   清和一凛, 现代有无垢石,可不是好玩的,她得牢牢遵守誓约才行。   这次没有五条悟, 清和不是被突然踢下去的,是没有防备的时候, 被狗卷棘活活拽下去的。   【赶时间。一起来。】   他弯起眼睛, 毫不遮掩自己的笑容,发梢在坠落中轻轻飘摇, 宁静的心音则如此解释道。   清和信他才有鬼。   清和与狗卷棘走出神社,回到东京的第一天就震惊到了失语。   “这……我真的看到了硝子姐吗?”   狗卷棘虚弱地发出了梦游般的声音:“鲑鱼子。”   【五条老师……太狠了。】   “太狠了……”   两个人马不停蹄地去了高专, 一路上都是纸尿片的广告声音, 电车内的音频,商场上的屏幕,甚至黄金街道的海报, 都是硝子姐挽起一头乌亮的长发扎作丸子头扮作夏油杰的景象。   偏偏扮得还很认真,非常相像,嘲讽意味也就更为浓厚。   “就算硝子姐是夏油杰的同学,不怕人下黑手报复,也不能这么乱来啊。”   狗卷棘安慰她,本来家入医师就是备受保护的珍稀动物,多一个夏油杰记仇也没差,照样是最顶级的保护措施。   清和:“……”   一丝丝的安心掺杂着一丝丝的损。   她和狗卷棘来到了公园,按照约定,五条悟会和她们在这里汇合。当清和在手册上问及为什么是这个地点时,五条悟回复:因为很像特工接头。   两个人就在微风中,等待偷盗绝密严禁品的内贼与她们接头。等到清和落了一头的樱花,狗卷棘不知多少次替她拈去,五条悟都没来。   “啊,我让惠带去神社了,不是在食骨之井接你们吗?”   电话那头放了二人鸽子的他极其爽朗自然。   “……”   五条悟听到了两秒钟内容丰富的空白,他确信,在短短两秒内,充满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骂街声。   “那五条老师您在做什么。”   “忙着拯救世界哦。比如说我封印了无垢石,你的誓约只剩下解放无垢体了,不用在意和别人的交往距离,不然太束手束脚了。”   五条悟放下电话,拿起桌上的纸张。   室内陈设简朴,家居小而精,活动范围极为有限,五条悟站在房间中,一时都感觉伸不开腰,这是咒术界一个底层文员的房间,布置和东京随处可见的普通公寓没什么不同。   五条悟本来都不会踏进这里一步,若非被告知这里有他学生的文件。   他盯着手上的A4纸,眼睛上缠绕的绷带并不妨碍他看清上面的字。   “无垢体的制作方法。”   下面是一串复印的图片,简单描述了祭祀得到无垢体的流程。但应该具备的节点都清楚地写明白了,这张纸落到任何一个咒术师手里,只要那人想,就能造出无垢体。   凭六眼的视力,他还能看到纸面上的折痕,以及微黄的色泽,这张纸垫在文件底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然而它始终没有被来来去去的房间主人所发现,他在这里加班、赶报告以及打盹补交,却从未看见这张纸,某一次喝咖啡加班时,还不小心把印子留在了上面,却一无所觉,直到昨天之前。   五条悟望向桌案对面的青年。   “所以说,杰的人的症状是昨天出现的。”   杰告诉他,他手下有个把千草礼带回盘星教的诅咒师,他陷入了她的催眠梦境,最近才因为某种原因解除。解除后就发现自己的住所中,留有一张关于无垢体的制作方法的纸张,不知是什么时候带回去的,也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发觉。   因为涉及到了清和,他和五条悟聊了一嘴。为了证明真实性,他还拿出了情报中举止怪异的文员。   “千草礼此举意在威胁报复,我不知道你们那边有没有人知道,但估计掉进梦境的不止我这边一个。”   五条悟当即和他一起来了文员的住所,那个倒霉蛋正在加班,还没惊呼出声,就被打昏倒在一旁,没良心的两人随便他以一个一定会落枕的姿势靠着榻榻米。   “应当是催眠效果的关系,因为催眠人死了,不能加固催眠,等留下的咒力耗尽,他就自动脱出了,看见了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东西。”五条悟得意地炫耀起学生,“唔,你不知道吗?清和杀死了千草礼,她很能干的。”   放在悟の胶全线热销的时期,夏油杰就毫不犹豫地赞同这番话。在双胞胎对清和的友情加成下,他还一度生出了将对方招揽入教的想法,但想到一路走来,或大或小的屏幕上投放的广告和广告词,夏油杰揣起手,“送给硝子看吗。”   他本意是想问要不要把文员送给硝子看,五条悟却故意歪曲了他的想法。   “这个啊,也有硝子的功劳哦,她也研制了纸尿片。”   “……”   谈判谈不下去了,他没有转身就走,全是看在双胞胎还在对方手里的份上。   *   日暮神社,食骨之井。   清和与狗卷棘守在井边,等到了快递员伏黑惠。   “……你还好吧,老师没怎么为难你吧。”   伏黑惠摇了摇头。   “老样子。”   面容冷淡的少年总是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清和觉得,相比之下,狗卷棘就容易理解多了,“鲑鱼子”是“是”,“鲣鱼干”是“否”,他还敞开任由她读取心音。   尽管有时读心还不如不读。   “辛苦你了。”   狗卷棘在旁搭腔:“鲑鱼子。”   伏黑惠打开匣子,请她确认:“这两根是宿傩手指,尚在封印中,经过上次的骚动后专门加固过,不过两位前辈还请小心。”   “只有这个吗?”   伏黑惠露出迷惑的神情。“五条老师还能拿到别的手指吗?”   虽然上层的确盯五条老师盯得很紧,导致他手头能立刻调动的只有这两根,但清和想要吐槽的并不是数目。   “还有葵的沙漏呢?”   这时两人接到电话,来自放了他们鸽子的五条悟,对方声音欢快,像广场上没头没脑,整日啄食碎面包就心满意足,看起来漂亮但时不时拉人一坨的白鸽子:“啊,对了,小葵的沙漏我刚刚找杰的时候用了,忘记给惠了,你们得去高专拿。拿不到也没事啦,叫老师过去打死那个奈落就行了。”   三个人同时发出了意味深长的,长达两秒的沉默。   然后伏黑惠抢在五条悟之前挂了电话。   没办法,只能再出发去咒术高专一趟了。   清和在高专见到了清里和硝子,她们正在陪小葵测试她自己的能力,旁边摆着一个崭新的沙漏。   “你回来啦,狗卷也在呀。”清里同她们招呼。   “嗯。”清和拿起沙漏,表明了此行的来意。“纸尿片的事没有被人发现吧。”   清里摇了摇头,“只是又被以为是你干的,前几天硝子也被逼出去拍广告,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   对清和来说,怎么样都无所谓,夏油杰还不至于向她下杀手,但换成普通人清里就不一定了。   “我先去执行任务了。”   清里表示明白,硝子的回应则是转过身朝她挥了挥手,葵也为她送别。   然而清和在小葵的心音之中,不仅听到了自己,也听到了狗卷棘。   【姨姨,哥哥,再见。】   在场只有狗卷棘一个男性,哥哥指谁可太清楚了。不知不觉间,连一向最为排外的小葵都接纳了狗卷棘的存在,他甚至如清和一般,也独占了一个称谓,足见小葵已经认可了他。至于旁的同学,因为见过的面太少,都是“姨姨人”,意指清和那边的人。   原来狗卷棘已经侵入她的生活到了这种地步吗。今天清里看见他们一起来的时候,也一点疑问都没有,还笑着和她们说话。虽然清和有把握,如果是别人陪她回来,清里也会友好问好,但不知是否心里作怪,她总觉得清里的笑容内别有内容。   别人又是如何看点她与狗卷棘的呢?   只不过,怎么样都好,在小葵这的称呼可差了一辈,以后可得纠正过来才行。   清和从沙漏背后闷闷瞪了狗卷棘的背影一眼。凭什么他就是哥哥?   然而这一眼,却被拉她下楼的狗卷棘所捕捉,他一头雾水地挠了挠下巴,在清和在时,狗卷棘已经不再随时拉起拉链,偶尔也会露出嘴唇和下颌,简直像是期待着什么似的。   【干嘛瞪我?】   “你伸手做什么?”清和顾左右而言他。   【带你下楼啊,沙漏挡着,不会看不见嘛。】   沙漏的大小足有清和脑袋大,为了防止打翻,她将之牢牢抱在怀里,不免行动受阻。   “觉得我矮的话,你来拿。”   狗卷接过了沙漏,却依旧向清和伸出手。   “?”   【带我下楼啊,沙漏挡着,我看不清路。】   少年垂下的紫眼睛明亮而无辜,配合扫开去的长睫,如同婆罗洲珍稀的地鹃鸟的尾翎,让人在他的注视轻轻撩过身上时屏住呼吸。   清和不由自主地握紧了他的手。少年手心干燥,略有薄茧,稍一触碰,就令她想起井中的时刻。   偏偏狗卷棘这时候还来搭话。   【这次也一起跳下去吗。】   =====   作者有话要说:   =====   偶尔也会露出嘴唇和下颌,简直像是期待着什么似的   (指指点点 第59章 一只蝴蝶   清和离开的时候, 真希一行人就百无聊赖地守在食骨之井旁边,连营地也没扎,反正清和狗卷只是拿个道具, 当天去当天回来,扎了营地的话, 万一妖怪来了, 反而平白多了靶子。   等了许久,风平浪静。   清和没回来, “万一”中出现的妖怪也没来, 真希无聊得几乎长霉, 时不时探过井口,看看里面。   井口深不见底,扔个石头听不到回响。   熊猫一开始还会拉着真希, “万一砸到狗卷他们怎么办”,后来就跟着真希一块掂量起周围的石子,“这块小, 这块好。”   忧太:“……”   顺平:“……”   真希叉腰撇嘴:“我敢肯定,又是因为那个白毛混蛋耽搁了。”   某种程度上, 真希说中了真相。   下一秒, 两人就从黑暗中现身,步步拉着藤蔓攀登而上, 一如最初,真希伸手将清和拉起。   “怎么样?”   “道具拿到了, 狗卷棘带着。”   让清和穿越食骨之井, 不辞辛苦跑回去的道具是宿傩手指和小葵的咒力凝聚成果,沙漏。   有一种咒具,能够储存特定咒术师的术式和咒具, 当别人使用该咒具时,只需要付出咒力,就能获得类似效果。狗卷棘的言灵能力就有对应的咒具,是个画有蛇目咒纹的喇叭。   小葵这几天的实验已经拓展到了输出咒力,用咒具储存的地步,成果就是沙漏。   狗卷棘装有沙漏的箱子趴在井口,累得直吐气。沉不沉倒在其次,主要担心运输不当打破了沙漏,给他造成极大的心理压力。   “没事吧。”   清和难得主动地朝他伸出双手,然后小心翼翼地摘走了他身上的箱子。   狗卷棘:“……”   好在清和没忘了他,在他想出声前,就握住了他的双手:“还能起来吗?”   狗卷棘身无牵挂一身轻松,从井口蹦跶了出来,带得清和牵他的手臂波浪似的一甩。   清和:“……”   熊猫几人已经打开了箱子,围拢了上去。“这沙漏是什么?”   清和解释过沙漏的来源后,并且说箱子内的匣子放着封印的宿傩手指后,熊猫就对计划猜了个七七八八。   毕竟经历过鬼舞辻悠仁的人,对特级咒物两面宿傩大变大正鬼王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那个名叫无惨的倒霉蛋原本也算个人物,偏偏沦落到了五条悟手上。   根据她们听到的风声,无惨似乎是借助自己的手指,想将清和作为容器,结果因为手下招惹了小葵,被一招同质变换换走,与他们自己计划用来调虎离山的宿傩手指互换了。   直面猛虎五条悟。   还不幸遇上了“容器”体质的虎杖悠仁,不想来却来了,想要走却走不了,被找不到清和而心急如焚的咒术师们一顿紫外线大灯伺候。   “用它换掉奈落的心脏?”   清和点头:“事后得记得回收宿傩手指,不然两面宿傩在战国流窜,造成的破坏力也是很强的。”   清和感应心音的范围与互置生效的范围差不多,等她感应到附近有可疑妖怪的时候,她们就启动沙漏,用宿傩手指远程换取奈落心脏,然后手起刀落,趁对方没反应过来,把奈落杀了。   “我本来想过要不要问神乐他的心脏会在哪,不过我想她也未必知晓。接下来就是地毯式搜寻了。”清和这次回高专可带了不少东西,她展开战国的地图,上面已经被从前的戈薇标记了食骨之井和遭袭的位置,因此看起来清楚很多。   “我本来觉得繁衍生息的城市不太可能,但综合无惨的表现,这些很会苟命的大妖怪除了苟之外又有一个特点。好享受。虽然粉川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无惨在里面也是嫡子待遇,一挥手就一帮仆人伺候。我看奈落也是这德行,据说他还夺舍了一个少城主的皮囊,所以,他们有可能大隐隐于市。”   几人综合分析出了一条道路后便启程。   清和昼夜不息地开着心音扫荡,妖怪与人类的心音相差巨大,不同等级的妖怪之间更是云泥之别,如奈落一般强盛的妖怪,心脏也弱不到哪去,而且身边一定留有人手守护。   但很长时间,清和都没有找到。   她没想到,竟然是从天空的骨鸟中获得了线索。   “有人派骨鸟跟踪奈落的妖怪潮,发现他们会绕开一个地方。”清和点了点地图上的城池。“我们可以远远打探一下消息。”   真希:“直接开始吧。生人面孔出现还是很显眼的,万一我们打探反而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大家都同意真希的看法,几人找了个地势开阔、方便打架、不会误伤百姓的丛林开始了互置。   沙漏中的沙子无视重力规则,并不会随着颠倒流动,除非输入咒力。几人合计了一下,决定让特级咒术师乙骨忧太担当起重任。   “如果忧太也不够的话,就换我好了。”   熊猫作为咒骸,还有哥哥姐姐与他一体,因此一共三个核心,咒力远超旁人。   几人屏息凝神,看忧太打开沙漏,放入两根宿傩手指,输入咒力。   “沙漏……在抗拒我,好像是放得太多了。”   “……”   严肃的气氛登时被打破,几人只好抽回一根手指,心中充满了对奈落心脏的嫌弃。   “现在呢。”   “正好。”   互置的能力虽然是建立在体积相类、本质相近的基础上,但转换为咒具后,体积的限制被打破了,只要输入多倍的咒力,就能避免反噬。   手指没入沙堆,等量的沙子从沙漏中流出,忧太的咒力源源不断地被其吸取。   指甲乌黑、骨节扭曲的手指消失了。   取得代之的是一个……   一个婴儿???   预备看到丑陋画面的几人面面相觑,将婴儿从沙漏中抱出。   婴儿面容白净,睡姿安详,像是随处可见的白胖小孩。   一时之间,谁也下不了手。   “宿傩手指换来的能有什么好东西。”清和站起来,“那么交给明月夜吧。”   心脏之形已经展现在面前。   想要褪去半妖血脉,成为举世瞩目的大妖的真相已经展露在眼前。   至于心脏之理,它所怀有的念头——   清和轻声细语:“告诉我,你是奈落的心脏吗。”   背后,明月夜出鞘,带去不为白日所吞没的如月辉光。如同从剑鞘中流淌出的、不可阻挡的泉流,无法捉摸的烟霞,有多美丽就有多凶险。   无垢的幽灵们纷纷伸出手臂,推助剑光往前。   狗卷棘则与清和同时低声道:“现出原形吧。”   心脏褪去了化形,露出了本来的面貌,变成没有五官的肉团勃勃跳动。   他对球形的结界说:“破碎吧。”   特级咒灵里香俯身,双掌按在结界上,不断挤压,以绝无仅有的压迫感将结界挤出裂痕。在场众人仿佛都能听到嘎啦脆响。真希和熊猫在一旁警戒,预防敌人到达扰乱。顺平则操控式神水母,盘在结界上不断收缩收紧。   剑光达到的刹那,结界破碎了,里香和式神后撤,避免被其误伤,干扰杀敌。   明月夜的前进没有任何阻力,有幽灵的帮助,它一剑绞碎奈落心脏,有如明月照彻污秽,无处不在,无所不达,不可捉摸也不可抵御。   无血的襁褓落在地上。   真希长出一口气:“呼,险些被障眼法骗了啊。”   熊猫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水:“清和真可怕啊,刚才我都不敢呼吸呢,还好还好,还好有清和动手,不然等敌人上来了就麻烦了。”   经手沙漏的忧太抬起手臂,“在那里!”   趁奈落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回收宿傩手指!   清和等人马不停蹄地朝城池赶去。城中正因为继承人的失踪陷入一片混乱。还是婴儿的继承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变为了一根妖怪似的手指,实在骇人听闻。加上他出生时死了一产房的人,已经有人猜测婴儿,也即少城主是不是被妖怪换走了。   熊猫落地现身时,他们指着他惊慌失措:“妖怪。”   清和正要出言安抚他们,狗卷棘则一拉拉链:“睡吧。”   歪歪扭扭睡了一地的人,他还尤为无辜地望来,仿佛清和的惊讶多小题大做:“?”   他到底是有多想尽快回收手指,让此事的扫尾赶紧结束啊。   真希干脆利落地越过众人,收走宿傩手指,放入匣中。   “可以了。清和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的话,就写封信吧。你可以留下等狗卷棘啊。”真依偏头一笑。   因为战国妖怪遍地,长期昏睡十分危险,狗卷棘留下断后,看着室内的人,估摸着咒术师们走了一段路后,才解除了咒言,撤退回去。在此期间,清和一直陪同他蹲守在墙上,就着临时找来的纸笔书写缘由。   “这样差不多吗?”她吹了吹信纸。   “鲑鱼子。”   狗卷棘帮清和折了个纸飞机,吹了口气,飞到被包围在中心的主事人身边。   当他唤醒人们,自己与清和抽身离去时,纸飞机就在城墙内悠悠落下。   完成任务的几人在食骨之井等待。   清和早已告知戈薇自己的誓约,她怕若是两队汇合,路上会生出波折,四魂之玉又被哪路妖怪抢了去,因此她嘱托戈薇,净化四魂之玉后立刻用掉它,顺便为自己许愿解除无垢体的桎梏。   没有人能够掠夺无垢体的生命力,即使是无垢体自愿也不可以。她如此嘱托。但凡清和笨一些,软弱一些,善良一些,倒霉一些,当她面临是否用生命力拓印术式的选择时,恐怕也会发自内心地、自以为是自愿地说一声愿意吧。   她没想到的是,为消息失散的咒术师和戈薇前辈们沟通消息的竟然是神乐。   他们在食骨之井边扎营等待。比戈薇的好消息来得更快是妖怪。   神乐乘着风,匆匆说了几句类似感谢的话。她早知奈落垂危,守在一旁,瞅准他身陨的空子,抢走了自己的心脏。   妖怪的眉梢眼角都透着新生活即将展开的轻盈。   她向清和打听她们是怎么消灭奈落的。   清和当然没告诉她。   “一个秘密。”   “……”   神乐动身要走,被清和叫住,冷淡的面色还透着一点懵。   “能不能帮我们问戈薇前辈几句话,就当是一点微不足道的报酬吧。”   “帮你们传递消息也不是不行。”   美貌的妖怪驾着羽毛飞走了,心音并不因为锁链的消失,愿望的满足而变得膨胀扭曲,依旧如风,只是如同一道冲破繁林,袭向旷野的烈风,浓烈而纯粹。   【在看什么?】   “听她的心音。真好听。”   狗卷棘:“……”   然而,比风一般的妖怪更快的,是无垢的幽灵们。当她们低头时,清和忽有所感,收敛笑容,仰起脸望向她们。   一双双手臂轻柔地、最后一次拥抱了清和,而后消散远去,化为丛林中飘荡的晨雾。   “等下。”   清和下意识伸手挽留时,如同抚摸到一层真与幻、生与死的轻纱。   【回去吧,过你的人生。我们也已卸下我们的枷锁。】   轻纱下的面庞如此回答她,语声温柔似微风。   清和怔忡地望向她们消失的地方,心中泛起酸胀。她想过许多次,誓约完成后会是什么景象。但从没一种是现在这样。不知是否没有亲口对四魂之玉许愿的缘故,她总觉得心中没有实感,仿佛在远处看着这一切。   无法相信自己已经结束了誓约。   压在她身上的幽灵的手臂已经远去了,为什么她反而觉得自己变得沉重了呢。   狗卷棘抹去了清和落下的一滴眼泪。   【回去吗?】   他问清和。   【还是在战国多转悠一会?】   “回家吧。”   两人再度跳入食骨之井,然而这一次以往又有不同。   狗卷棘再说一遍“做你想做的事。”   清和这一次的吻却落在了别的地方。   在粉川家,最为无聊的时刻,清和曾经观察过蝴蝶破茧。   它顺着唯一的破口,向外界探索,用尽所有力气扇动翅膀,在茧内割出破碎的光影,激起微小却疯狂的乱流。   清和觉得自己就是那只茧。   而狗卷棘,她逆向的蝴蝶,正循着唯一的入口,探索茧房之内。   蝴蝶在茧内是液体。   狗卷棘也是,满到几乎溢出。仿若无处不在,无处不卷席,无处不掠夺。一场微小却疯狂的乱流发生在二人的吐息之间。   随狗卷棘偏首亲吻,他唇畔两侧目状咒纹不断被牵动,仿若蝴蝶试探地挥动天生的双翼。   清和观察过的蝴蝶,因为挣脱的动作太过剧烈,从一茎草上落到地面。   而清和与狗卷棘仿佛也再现了这坠落的过程,在时空的隧道中,她一时难辨真实与虚幻,现实与回忆,现在与过去,人类与蝴蝶。   =====   作者有话要说:   =====   大声告诉我,这波撕下小甜饼的外衣,我是沙雕选手还是秋名山车神!   此时,狗卷还没有名分(x)管他呢,先写个啾咪的,谁不是因为狗卷涩才写他的呢(你   【恰甜饼的富婆们】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842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第四难得 2瓶; 第60章 一次话疗   狗卷棘垫在清和身下, 摔落在井底。   两人在现代的井底分开,清和直起身,瞪了狗卷棘一眼。   少年还在擦拭唇角, 纤细的手指勾过漆黑的咒纹,回望的目光纯净而无辜。   他越来越狡猾了。不说任何命令性的指令, 偏偏抓住清和的目光掠过他的嘴唇的瞬息开口, 所说的言灵还是“做你想做的事”,让清和想要怪罪他也没有立场。   谁让这是清和想做的事情呢。承受她的亲吻的狗卷棘, 即便后来反客为主、欲罢不能, 又有什么责任。   但谁在狗卷棘的怀中, 与他对视时,又能不分外留意他的双唇?   清和眨了眨眼睛,当狗卷棘的双手从她腰间抽走时, 她捉住了他的手腕,少年的脉搏有力地冲击她的手指,一如坠落时他的心跳将她支撑。当幽灵们远去时, 清和迫切需要再抓住什么。   说起来,自从她逃家后, 虽然清和做好了孤身一人的准备, 但因为狗卷棘与五条悟的插手,除了被魇梦带走的那段时间, 清和几乎从未孤身一人过。   “……谢谢你。”   狗卷棘得意得像加了餐的小狗,抬起手爪子摇了摇, 眼里尽是笑意。   他人虽纤细, 手也修长,但手掌心有不少肉,捏起来怪有弹性的, 清和不由捏了两下,想到狗卷棘作为咒言师末裔,早已不知孤身一人过了多久,她又轻轻说了一遍:“谢谢你。”   真希与熊猫落在实地,一人一咒骸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幽幽响起:“你们还没上去啊。”   清和:“!”   狗卷棘:“!”   两人触电般把手分开。   熊猫:“……”   真希:“不是,那天你们亲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了……”   清和一把把真希怼到井壁边:“快点上去,顺平和忧太同学待会还要来,再不上去就挤不下了。”   真希:“……”   “真是拿你没办法。”   她嘀嘀咕咕地爬上井壁:“怎么和真依一样脾气差。”   清和:算了,忍忍吧,真希不说她和狗卷棘就好。   出来的时候正是清晨,历经战国风雨的咒术师们没有打扰日暮神社中的人,而是自行穿过东京街头,回到高专。   然而,在现代等待她们的并不是什么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无垢体的制作方法暴露了?”   清和同五条悟确认消息。   【不要这么说自己。】   狗卷棘闻言皱起眉头。   清和投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就在刚刚,她们回到高专时,见到了等在门口的五条悟,他开口便扔下炸雷,说是魇梦的后手起效了,他从前催眠过的人渐渐苏醒,看到了居所内之前被忽视的纸张。纸张上记录着无垢体的制作方法。   “还有一个令人遗憾的消息,除了你的身份、立场被质疑之外,上面也有人用粉川家主逝世一事做文章,说是你下了毒手。还有千草礼,也说是你杀的。”   清和:“……我不该有不在场证明吗?而且魇梦那叫祓除。”   五条悟耸了耸肩膀:“和以前同理。证据如何并不重要。”   清和心知肚明:重要的是她又和凶案扯上了关系。重要的是可以借此狠狠打压五条老师派系的咒术师。   一次没有证据,那两次、三次呢,即便她自身清白,粉川家主与魇梦都死有余辜,奈何他们一人是她父亲,另一人抚养她长大,再加上先前化为特级咒灵的中村次郎,勉强可以归入她的青梅竹马,可想而知在不熟悉她的人眼中,她已经是何等名声。   “五条老师,是带我去审判的吗?”   “你不害怕吗。”   “因为五条老师是最强的。那就没什么好怕了。”清和将背包卸下,递给狗卷棘,“沙漏还有剩余使用次数,只能请你替我交给姐姐们了。”   五条悟拍手打断二人的凝视:“好啦,话别时间到这结束,我还有话问清和,麻烦清和先睡一觉了。”   不等五条老师用带咒力的手指在清和额心一点,将她敲晕,狗卷棘就先轻声说:“睡吧。”然后接住了没有防备而倒向一旁的清和。   狗卷棘想,她最近很累,都没有好好睡好觉,然而面对五条老师戏谑的眼神,他忽然想到,能够破译他的心音,替他代为转达的人已经在他的言灵之下睡着了。   *   清和在四面贴满咒印的密室醒来,双手被捆缚,背在椅后,长长的锁链自地下伸出,固定了她的四肢。   她一醒来,就牵动了锁链哗啦作响。   “啊、啊,醒了啊。”   五条悟在她面前说。   “审判我的,是五条老师吗,这回是五条老师占优?”清和说。   咒印似乎针对全方位的术式进行了封印。她本就不容易听清五条悟的心音,这下双耳更是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到了,把她变成一个不能动用咒力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既然你在这个房间,目前很难说谁占优呢,不过我一定会赢就是了。”   “嗯。”清和点头,然后没有再说话。   “你在干什么?发呆吗?”   五条悟手指着她,即使没有放下绷带,也能感受到他正在以谴责的眼神望着清和,差不多是些“老师花费时间在这审你,你居然发呆”之类的抱怨。   “不,”清和在五条悟手底下已经养出了一流的狡辩能力。“在等待老师取胜。”   “嗯嗯,”五条悟满意地收回手,“然后呢,你有什么意见?清和,快点开动你的小脑瓜,想出点损招来。”   清和敢打赌五条悟已经想了一连串的损招了,但这回他又非得叫自己亲口说出来。   清和问了问他目前的情况。   与上一次她参加审判略有不同。   中村家格外卖力地给清和泼脏水,不仅是因为悲痛于嫡次子的死亡,更是因为他变作咒灵。唯有使劲给清和扣黑锅,才能洗刷中村现在的恶劣声名。   以千草礼身份潜伏的魇梦身份公开,业已死亡。也有人以此责难清和,但更多是为了罪名齐整,毕竟接连害死三个关系亲近的人的名头总是更为恐怖。   加茂家对此不管不问,保持沉默,与上回的微妙保护态度不同,应当是因为清和的无垢体被曝光是人造的缘故,他们并不确认一个清和值不值得他们出手。   粉川家蹦跶得特别欢,因为家主已死,两个女儿远在东京,一个虽被指为继承人,但正是被指控买凶弑父的嫌犯,极有可能无法继承家业。分支指望家主之位落在他们手中,自然一力支持处死清和。   “情况差不多就是这些,来,告诉老师,你的损招大全里出现了什么?”   “其实凭老师的实力可以直接将我捞出来的嘛。像忧太同学那样,判个死缓,我不介意的。”   毕竟死缓的行动限制就跟不存在一样。本来咒术师就天天出任务,没有多少自己的活动时间,大部分都和同伴待在一起。忧太死缓的待遇跟她们普通学生差不多。又没多个脚铐项圈,也不限制购物消费,清和觉得自己可以接受。   “但是你这次和忧太,还有悠仁,上次在商场被无惨附身的倒霉蛋,你的情况和他们不一样,就算是老师我也不能直接将你捞出来。因为他们本身是人,没有犯下的罪过,被判死刑更多是因为受到牵连,忧太的特级咒灵里香,附身悠仁的无惨。但清和,你的罪名,可是直接按在你本人身上的。”五条悟一挥手,“虽然我不是很在乎啦,但是其他不那么偏激的咒术师也会看重这一点,清和,你是不是人呢?”   这个问题清和曾经问过自己很多遍。   最终在狗卷棘理所当然的态度里找到答案。   他说过戈薇的恋人也不是人。   “是不是人无关紧要,干人干的事就好了。”   五条悟鼓掌:“保持这个气势。”   清和沉思了一会,然而飞快道:“还有,我也不算孤立无援,我曾经和加茂少主结下誓约,我帮他找到母亲,他支持我成为继承人,只有活人才叫继承人吧,老师你可以逼他出点力。变成驴也得拉磨才行。然后,夏油杰那边,如果判死缓,我可以立下誓约去当卧底,这也是条出路,老师可以用这说动不那么偏激的咒术师。”   “清和想过宪纪要用什么理由换取族内出手吗?棘会很难过的。”   “……”   “其实还有更好的方法,不是吗?无垢石已经碎了,也就是说,没有人能辨认出你是不是无垢体了。但同时,谁也不能确认你是粉川家人,而不是粉川家主随意抱来欺骗世人的孩子。杰和我说,他告诉过你,你和粉川家没有亲缘,我想你一定已经与清里验过血缘了,来嘛,告诉老师嘛,结果是什么。”   无垢石,清和誓约的见证者,在某一刹那,毫无预兆地,于五条悟手中同时溃散。因此他确认了清和已经完成了誓约。以清和的脾性,她许下的愿望,说不定会让无垢体这一体质本身从世上消失。   “……”   锁链哗然作响。五条悟拍着胸口往后仰了仰。   “这么凶狠的眼神不错诶,就那么不愿意承认和清里没有血缘关系吗?为此不惜拉拢宪纪布下烟雾弹?不仅会伤害宪纪,也会伤害棘,没关系吗。”   “……姐姐和棘又没有竞争关系,而且老师也说了是烟雾弹,和宪纪……我会和他说明实情的。”   “但是清里,棘呢?作为读心者,你还不明白吗,咒术师可是独占欲很强的。”   话题不知道被五条悟扯了多远,简直没完没了。就在此时,五条悟却接到了个消息。   “唔,杰他从封印里逃跑了?跑前还划花了最近的尿布片海报?这可难办了。”他朝清和露出笑容,“清和,想个主意逼他出来吧,要比上回的广告还气人。”   清和:“……”   被五条老师逼到这份上,她不得不想个法子岔开他的注意。   “帮我和伊地知先生道个歉吧。”   =====   作者有话要说:   =====   审查人员(x)情感调解(√)   伊地知,戴个丸子头假发,挂一撮刘海,不用眯着眼睛:“爹咪三千遍,杰の纸尿片。”   拿纸尿片的手,微微的抖。   像极了一个孤苦无依、急需纸尿片关怀的老年爹咪。 第61章 一枚棋子   “这个招数不错呢。”五条悟撑着下颌说, “不过我现在没时间和你细说下去了,清和,让你姐姐和你说说话吧。我先走了。”   “!”   清和不由自主往手机的方向一蹬, 锁链限制了她的行动的同时,也放大了她的动静, 在密室中带起一阵哗啦啦的响声, 让五条悟又笑了出来。   这种封锁疑犯的房间当然是隔绝了通讯的,手机只能做单机使用, 清和自然不会认为五条悟是帮她打了电话, 让她与姐姐沟通心结, 而是一开始——在他发问的一开始,清里就已经清楚了事情的始末,已经知晓了她与她并无血缘关系一事。   五条悟只是隐瞒不发, 借机考验她而已。   “我没通过考验,是吗?”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哪里算考验不考验呢, 不要把老师想得那么坏心眼呀。”他传输好文件后放下手机,“我的手机还要留着通讯用, 就带走啦, 录音已经传到你的手机上了,清和好好听听吧。”   出门前, 他忽然回头道,“啊, 对了, 棘让我转交一个东西。”   他掏出一个圆状物,用手指谈了下,东西掉进了椅子后的阴影里。速度太快, 清和没看清,“老师——”   “走啦走啦。”   “……”   “啊等等,”五条悟再度折身,“我顺便把你和棘在船上的花絮也拍了,等录音结束,自动播放花絮的时候,手机屏幕亮起来,你就能看清是什么了吧。”   “……”   不用读心,清和也能从他得意极了的面部线条看出五条老师绝对是故意的。   一个心理学常识:人越是差一点点看清,就越是会抓心挠肺,将全副心神投入目光的追逐之中。因此许多创意广告对广告对象采用一闪而过的快速镜头,反而勾得目标群体念念不忘、反复观看。   清和自知是这个原理,却还是时不时地好奇,狗卷棘到底送了什么,不得不关注录音什么时候停下,既然如此,她也就不得不去细听录音究竟讲了什么。   “清和,若是你以为我是因为血缘的缘故才选择你,那就大错特错了。你看,从前你是我妹妹的时候,我没喜欢你。现在你不是,我也不会因此讨厌你。何况姐妹不姐妹的,现在难道还有家主骑在头上,替我们做定义的吗?”   清和屏息,背在身后的双手一动也不敢动,生怕锁链发出声响,打破了这仅仅播放一次的录音。   “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得出如此荒谬的结论。事实上,我对你的感官正相反。因为血缘的缘故我才讨厌你。小时候我什么都不懂,才会和你玩到一起,长大后知道了你与我同父异母,知道了你的母亲的存在让我的母亲郁郁寡欢,终至病亡,我才和你断交的。当然,现在我们都知道这是谎言。母亲是撞破了家主作恶的现场,说要揭发他才被‘病逝’的。”   怪不得。   清和模糊记得,小时候自己与清里的确玩得来。她只以为是疏远乃至交恶是对方懂了嫡庶之分的关系,却没想到还有一重谎言的幕布隔开了两个女童牵着的手。   “是,我有时候会讨厌你,从前比较多,但现在偶尔也会有,就算对怀胎十月剩下的葵,我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是个好母亲,时时刻刻都爱着她的。我也有希望她不存在,好让我松一口气的时候。姐妹同理。我也会羡慕你有咒力、正年轻。我想要你自由,向您伸手的缘故,并不是因为你是我妹妹。我只是无法看着一个人从出生到死去,都没有走出过世家。”   清和不意她竟然如此敏锐。她要借助清里逃跑,必须确定她是否可靠,必须了解这个交恶多年的姐姐。她最大的特点,无疑是对小葵那仿佛永无止境的、令清和困惑的爱。   她从未在家主身上感受过这一点。他流露的关于亲情的言论,最后无非都是一个指向:叫她乖。   可小葵不乖,小葵不聪明,也不争气,没有术式,只是个普通女孩子,还有可能跟随一生的孤独症,早已成为世家间的笑柄。但清和从未见清里真的生气,真的想要放弃她。   清和听了一遍又一遍心音,也找不到答案,只好将原因归结为清里心音中频次最高的词“女儿”。清里是看重血缘的人,她这样下了结论,所以她有机可趁。因为血缘,清里排斥她这个外来者的女儿,因为血缘,清里无法割舍小葵,这一点正可以为能够读心,替她二人沟通的清和利用。   清和唯一没想到的是,利用来,利用去,清里这个唯一能让她在粉川家喘口气的人,居然成了她无法放下的软肋。   为了逃跑路上多一份筹码,也为了清里不为她的安全问题操心太过,清和在得知未婚夫狗卷棘要来拜访时,偷偷拿上了清里给她准备的MP3。那是占地很小的电子设备,清里特意送她,供她逃亡路上放松娱乐用的。   狗卷棘是咒言师的末裔,出口的话就会变成言灵,只要她激得对方跳脚,流露出几句具有攻击性的话录下来,她就有了保障,清里也不必如此辛苦。   为此,清和冒着被家主发现她阳奉阴违的风险,没有听从家主的话故意输棋,而是狠狠赢了狗卷棘一把。她让狗卷棘执黑,自己执白,而后步步紧逼,摧毁他的先手优势。   出乎她意料的是,对面按说自由自在、无人管束的咒言师末裔,既不暴躁易怒,也不阴沉偏激,反而好脾气地过分,一双紫眼睛明亮而柔和,像是包容一切般朝她微微笑着。   狗卷棘不曾口出恶言,只是在千草礼接近时,说了一句“别动。”   清和那时想,或许这就是粉川家主常常说的,身份当得起紫色的人吧。他的品性就像诗歌中才有的高门少年郎,而非清和见过的,脱去粉饰软弱无能,还要借爱情之名吸血的世家子弟。   也和她这种什么都想着能不能利用筹谋的人不一样。   最终清和发现自己低估了言灵,那一句话虽然录下,但并不产生效用,在MP3中只是一段无解的噪音。   “……也许这就是我们的姐妹缘分吧,清和。”   录音到此终止,清和仰头看天花板,慢慢呼出了那口一直蕴在体内,闹得她不得安生的浊气。   在呼吸声中,手机屏幕亮起。   一片亮光如锋锐无匹的刀剑,直直斩进黑暗,清和看到椅子的边缘处,是很旧的圆状物。她本以为是硬币,因为两人相熟时,是处理一个硬币池的低级咒灵。   但不对,硬币要更整齐、更冷硬些,且带有金属制品特有的冰冷反光。   那东西的边缘却是圆润的,像是因为旧了,反光也是温的,还带着摩挲过的物件特有的柔和。而且上下并不齐等,下面是圆盘,上面没照透,带些尖,在黑暗里像个无声的白坟包,埋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   清和终于发现了那是什么。   是一枚旧棋子。   在想通狗卷棘为什么给她带一枚旧棋子以前,清和想起了更久远的事情,因为和清里,和狗卷棘,和逃家相比无关紧要,因此被她当做琐事,扫进记忆的角落。   在与狗卷棘会面之后的某一次,她和清里再度借助下棋的借□□换信息时,她放水放得有些过头了,不知不觉下成了平局,下完了自己的白子,而清里的黑子则还剩一枚。她望着空空如也的棋瓮,为了掩饰自己今天的大失水准,问道:“棋子怎么少了一枚啊?”   清和慢慢低头,看着椅子阴影中的那枚经年的棋子,黑发慢慢散落在她脸颊两侧,遮挡住她的喃喃自语。   “棋子怎么少了一枚啊。”   原来是被狗卷棘偷偷拿走了。   那时候就是装乖的蔫坏了。面上一声不吭,结果暗地里摸走东西。   锁链扣死她的脚踝,没有留出一丝活动空间,清和却不觉得沉重,相反,她觉得自己第一次踏到了地面。   在从前,在粉川家,在她没有用术式,用心计,用小聪明博人喜爱的时候,甚至于在她竭力讨人讨厌的时候,居然,还有一个不懂好赖的人喜爱着她。   那时候他们的年纪,说男女间的喜欢也太早了些,狗卷棘更多的,是作为一个玩伴喜爱着她,然而这更给清和震动。   除却异性的吸引,除却皮相的诱惑,除却读心的作弊外,还是有人乐意和她待在一块的。   清和的心潮起伏被接下来的录音击了个粉碎。   她听到花絮里自己的声音——“狗卷同学,我们把手机扔海里吧。”   竟然!   怎会如此!   要不是锁链锁着她,清和现在就被吓得跳起来了。   五条悟所说的花絮,她还以为是惩罚视频时的拍摄花絮,什么她和狗卷棘笑场啦,她和狗卷棘假哭啦,她和狗卷棘忘词啦,结果居然是两个人鬼鬼祟祟商议着将手机扔到海里,这样就能避免五条老师用他们的手机发视频的场景。   那时候就赶到附近了吗五条老师?   赶到附近也就算了,居然还不露面,远远地偷拍她们,那她们岂不是也受了和倒霉蛋伏黑惠一样的惩罚吗?   清和想到后续的发展就被尴尬得头皮发麻。他俩头对头看伏黑惠的整蛊视频,她还弹他肥啾拉链,狗卷棘还推她下去,意图让她效仿《泰坦尼克号》来一句“我是粉川之主”   对了,粉川之主,怪不得五条悟的拍摄剧本一上来就有这一条,她还怪过狗卷棘乌鸦嘴,没想到是五条悟暗中偷录。   “……”   清和伸了伸脚尖,偏偏五条悟放的位置寸,无论是棋子还是手机,她都没法够到,正在清和整个人在锁链范围内微妙地倾斜后。   门开了,露出了五条老师和背后的狗卷棘。   “……”   清和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脚。   =====   作者有话要说:   =====   少写几个字,今天是纯爱甜饼   但是我忍不住   好了,又沙雕了吧   狗卷棘,还不谢谢五条哥 第62章 一次私奔   “你们……找回夏油杰啦。”   清里试图假装无事发生, 但五条悟身后,狗卷棘的偷笑让她的努力付诸东流。   “……”   【放心,没有造成大的破坏, 他试图进入食骨之井,被老师截住了。还有双胞胎, 也被关起来了。】   清和的身份因为一份亲缘关系的报告解释清楚, 那是早在她被揭发前,就偷偷瞒着所有人做的, 最终在合适的时刻, 被关心她的姐姐找到。因此她得以确证是为人类, 而后被关心学生的老师捞出。   这是明面上的消息。   实际上,仅仅一份报告不能证明清和是人类,不足以将她释放, 但中立派由此看出清和的立场和软肋。她向着人类,软肋是个普通人。何况咒言师发下承诺,必将一生看护同伴。于是五条悟终于开始了咒术最强惯常的捞死缓流程。   接下来是关于夏油杰的扯皮战, 与这位特级诅咒师相比,清和可谓是小而又小的问题。   这些清和一概不知。但她即便猜到, 面对众人关怀的面孔, 也很难说出诸如“怎么这就放我出来了”之类扫兴的话。   清里还特意给她举办了一场小型聚会,说是洗洗被关押的晦气, 请的都是清和亲近的同性,每个人都经过了打扮, 甚至连真希也换上了黑色的连衣裙, 掐出了纤细的腰身,配上同色的切尔西靴,飒得清和连连赞叹。   “真希, 你今天格外漂亮。”   “……稍微洗下晦气,听说你被白毛,咳,五条老师审了不短的时间。”因为清里在场,真希硬是咽下去了白毛混蛋,给五条悟留下了最后一分面子。   “这次还要多亏了五条老师。”清里端出烘焙好的饼干,“再凉两分钟,口感就变脆了,正好吃。不过现在吃也别有风味。”   小熊形状的饼干摆在油纸上,眼睛安上了巧克力豆,散发温暖诱人的香气,轻轻吹一口,似乎还会散开白烟。   清和还记得上一次到这里是何等紧迫的时刻。清里掩面,小葵失踪,房间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外面乌云压阵,阴雨欲来。   然而,只是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她们之间的关系与气氛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刚迎接她回来的时候,录了一肚子真心话的清里还有几分害羞。清和打趣她,打开场面,“被听了那么多次心音,还不习惯吗?”“那不一样。”清里瞪她一眼,去拿模具压饼干了。   现在小葵找回了,一点心理阴影都没留下,乖乖坐在清里膝头抓饼干吃,几个女孩子围着四角小方桌吃吃喝喝。   清里先起的头:“还有狗卷同学,他作保把清和放了出来,同学看起来话挺少,私下也是这样吗?”   真希:“这就得问清和了。”   硝子:“的确,他们在谈恋爱吧。”   清和捏着的小熊饼干掉了渣:?   她怎么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但真希就相当自然地接了下去,“毕竟上次在战国都接吻了。啊——”   她才发现清和的神情似的,声音渐渐消了下去,“不能说吗——”   清和觉得自己才在烤箱了走了一遭,而不是这些小熊饼干。“明明没有接吻啊!那明明不是!”   真希知道的只有群签到的那次,可她只亲到了狗卷棘的喉结,亲喉结的事,能叫接吻吗。   但真希反而就此和她争辩起来。   “明明我亲耳听到了。大家也是。”   什么叫亲耳听到,什么叫大家也是,说得好像她和狗卷棘法、法……清和再也无法继续想下去了。   与此同时,在高专那一头,男生全员也聚齐了。   “说起来,棘和清和是谁先告白的?”   面对众人的围追堵截,狗卷棘脑中一片空白,他不惜跳上了屋顶,一路疾走,企图突围逃走。   谁先告白?谁都没告白,这可叫他怎么回复,尤其是底下追击的众人中还有个难缠的五条老师。   最奇怪的是五条老师居然没有追上来,或者直接使用术式瞬移。狗卷棘跑远了,一回头,才看见青年在天幕下举起了手机。   “狗卷同学,我们把手机扔海里吧。”   手机里是清和的声音,狗卷棘第一反应是五条老师拨打了清和的电话,让她现场参与自己的笑话,但很快在海浪的背景音中意识到录音。   狗卷棘跑出去的速度多快,跑回来的速度就有多块。他从屋顶一跃而下,飞扑向五条老师的手机。而白发青年好整以暇地抬高手臂,按下按钮,录音戛然而止。   “来嘛,告诉老师,谁先告的白。”他挠了挠下巴,“诶,不会吧,我们漂亮的棘不会还没得到告白,就被亲了个遍……这反应,真亲了啊。”   狗卷棘脸颊烧得滚烫,将双手抬起捂住耳朵,把下巴埋在高领里,本来就只露出半张脸,这下更是只剩大眼睛,然而紫色的眼睛也水濛濛的。   狗卷棘暗自庆幸这里没有清和可以读到他的心音。   五条悟却仗着身高优势弯下腰,和熊猫一起闹他:“听熊猫说亲了诶,亲了吗,战国玩得开心吗?准备什么时候告白呀?要不要老师帮个忙,给你和清和内定个任务呀?”   狗卷棘抬起了头,像个被骗出窝的雏鸟。   *   清和被释放出去后,接到的任务是和狗卷棘一同进行的。   没有辅助监督陪伴,只让她们自行到达任务地点,全程路费报销,这一切没有五条悟从中做推手她都不信。这一回无需倾听心音,清和也能够知道狗卷棘所为何事。   “任务描述里的咒灵,其实并不存在,对吗?”   清和牵住了狗卷棘的手。   他反捉住,轻轻道:“鲑鱼子。”   “那我们就不去啦。”   【诶,可是大家都已经等在任务地点了。】   “正是因为这样才更不能去啊,这是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偷懒的假期。”清和气恼地拽拽他的手,“你就不想放五条老师鸽子吗?”   狗卷棘的心中闪过了许多,包括五条老师的威胁、五条老师在海边做的布置,以及五条老师最后的鼓励:清和看到你偷偷准备得那么用心,一定会dokidoki地扑到你怀里答应你的!别忘了带她来啊,不然就全白费了。   少年不管这些思绪有没有被清和所捕捉,他一如往常,对面前的黑发少女不设防备,跟着她的脚步,躲进了树荫下,把那些话语全部抛诸脑后。   夏天的脚步已经临近了,树上趴着蝉,乘凉鸣叫,而这就是唯一注视他们的眼睛。   高专地处偏僻,只要离开学校些许距离,就能在避开留校职员的同时也远离市区的喧嚣。   清和还在用她的术式左右扫荡,“嗯,没有人。”   然后她一改温柔和善,掏出一枚白棋子,恶狠狠道,“狗卷棘,你怎么想的,明明都喜欢到偷我东西了,居然还来退婚。”   清和看着斑斑树影下,狗卷棘手足无措的模样,微微笑了起来。   理解狗卷棘当初只是对玩伴的喜欢,和现在质问并不矛盾。不解释清楚,他别想翻篇。   然而,狗卷棘拉下拉链,郑重其事地露出下颌,向她低下头去。   “……唔。”   少年睫毛纤长,蹭过脸颊时,让清和感觉被蝴蝶扇了一翅膀,直痒到心底。他一定自带了迷幻人心的磷粉,否则为何清和沉溺许久,才找回原有的话题。   明明说好了不能放过他的。   清和在他的怀抱中暗自数秒,三,二,一,她齿关微微合拢,咬了一口,在狗卷棘吃惊睁眼时,及时抽身退离,甚至替不满的狗卷棘将拉链封上。   =====   作者有话要说:   =====   “今天的已经够了哦。”   “不够吗?”   “让我好好听听你的内心怎么说。要诚恳一点。”   她趴在少年胸口,佯作倾听。   和剧烈的心跳声一起传来的是他的心音。红霞铺绘天空,海浪席卷海岸。那白沙海滩一般的心音也动荡起来。   【嘴唇好红,好可爱,不要凑过来……不要听了,好难为情】   “听到了哦。”   不公平。   他可以看自己被亲吻过的嘴唇。她却不可以看狗卷棘的。清和的视线似要把高领烧穿。   是什么样的呢。   一定像被揉碎的花瓣。   配合嘴角漆黑的刺青,简直是由毒蛇看护的玫瑰。   删减前的初版童话才有如此绮丽而充满欲念的意象。   她烦恼地拨动拉链,肥啾一跳一跳,最后放弃抵抗,赌气似的说,“我要看。”   她飞速扯下拉链。   少年笑起来。   【抓住你了。】   糟糕。   为时已晚。   她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穿上了永不停歇的红舞鞋,走进了魔女的糖果屋。   总之,一切是她自投罗网,咎由自取。   随着拉链降下,少年露出清秀的下颌。   咒言师的话语蝴蝶般飞出双唇。   “吻我。”   狗卷棘露出的嘴唇果然鲜红得像玫瑰,说话时咒纹更似毒蛇,直欲嘶声扭动。少年即是童话本身,美好又混沌,懵懂又邪恶,引诱少女坠入他的花丛。   如被玫瑰拥簇,如被海浪淹没。   和着两人的心跳,不断传来喜悦的心音【喜欢】【好喜欢】【喜欢和你在一起】   勉强原谅他好了。清和摸了摸少年的发尾。   Fin   狗卷棘这篇是短篇扩写,这是短篇结尾,我觉得用作正篇结尾也很合适,但这几百字已经免费发出,不好意思再收你们钱啦,所以修了下,放到作话里,听说作话wep端不好看,请多担待。   感谢大家陪伴到这里,接下来的章节是IF线番外【毒蝎与蛇】(IF狗卷棘没退婚,黑化清和),【海的儿子】(坏女巫想盗取小王子不存在的歌喉)还有什么番外想看,欢迎在评论区提出,有灵感我会写的(x)最后求个作收www 第63章 【番外·毒蝎与蛇·1】   成年后清和与狗卷棘见过一次面。在樱花树下, 他们一道下了棋。少年害羞地交给她一枚棋子,花瓣飘落在他脑袋上,让他看起来写满人傻钱多速来。   “……”   原来丢了的棋子就是狗卷棘偷走的吗?   她拈起它, 放在心口,宛若极为感动, 珍而重之, 言辞恳切:“我会好好保存的。”   受骗的傻瓜红着脸别过了头:“鲑鱼子。”   又过了几年,清和与未婚夫狗卷棘完婚。   婚后狗卷棘提出清和与他一起去东京生活, 离开长崎。   写出这句话时, 她的新婚丈夫略有不安, 从刘海底下垂着眼睛看她,甚至可以说比与她商量推迟蜜月时还忐忑些。   清和当然答应,就像她答应推迟蜜月一般。   她温顺地帮狗卷棘褪下外衣, 抚平后挂在衣架上。   转过身时,她望见窗口上自己的影子,她抬手理了理鬓角散开的发丝。如果是东京的公寓, 而不是长崎的老宅,她现在照的就不是纸障, 而是能将人的面容映出的玻璃窗了。   清和也好看看自己的盛装打扮后的笑容是怎么样的。   会不会太温柔而显得过于殷切?   她飞快地从眼底掠了一眼身后的丈夫。她对狗卷棘全不了解, 仅有的一些也是听自粉川家主,但想也知道那人只会捡好听的说, 根本不可信。清和也想对狗卷棘使用读心,但他并未对她全然信任, 读心的效果很一般, 和他写出来的基本没什么差别。   但见狗卷棘的反馈,似乎对她很满意。就先用这幅态度应对他好了。   再说了,搬出来住也是清和想要的, 既然他主动提出来,奖励狗卷棘一下也无妨。   清和踮脚旋身,自小的舞蹈训练使得她身形窈窕,身姿轻盈,如同一只展翼的天鹅,她抱住狗卷棘的胳膊,轻轻贴了一下侧脸。   “知道你担心我在老宅太辛苦,你对我最好了,去了东京,你可不要嫌我落伍,要陪我去多看看啊。”   他脸红着答应了。   清和埋在他怀里微笑,到了东京,她就脱离了长崎的粉川家。在原地,她永远是无垢体,家主的女儿,狗卷棘的妻子,说话的分量永远不可能越过家主。在真正成势之前,她还要蛰伏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但到了东京就不同了。   她会是粉川唯一能对狗卷棘施加影响的人。   虽然也要对狗卷棘装一段时间,但人都爱新鲜年少好样貌,能对着漂亮青年,谁愿意听老橘子皮家主叨叨呢?   清和抬起头,不经意间,嘴唇擦过了狗卷棘的下巴。   而且,她也将是唯一能对下一个咒言师施加影响的人。   在粉川家生下孩子的话,她没有对孩子开口的余地,教导孩子的权力必然被粉川家主夺走,但在东京……清和向温柔地看着她的狗卷棘弯起眼睛。   在东京,她就可以推说狗卷棘要亲自教导了。在东京高专的羽翼之下,哪怕狗卷棘时常出差,粉川也不敢对她和孩子做什么。   至于狗卷棘的亲自教导,他会因为任务常年在外,早出晚归,现在就连蜜月都要推迟,将来嘛,父亲和母亲哪一方的影响力更大,尚未可知。   清和闭上眼睛,接纳他如雨点落下的吻。   纸障上的人影难舍难分。   ……   清和没有想过为了要一个孩子,这种事要进行那么多次。   虽然蜜月推迟了,但狗卷棘拥抱她的次数一点也不少。   在东京自己购置的公寓之中,他显然更为热情了。有一次甚至不想熄灯。这些清和都随他去了。只是她渐渐受不了他的短发。   面容稚嫩仿似少年的青年低下头去时,略长的白发就会滑落到清和脸颊与脖颈,如蜻蜓点水般一掠而过,但随着他动作往复,垂落的发梢也就重复了这撩拨的过程,一遍又一遍。   很痒。   很难说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舒服还是不舒服。清和觉得自己总体而言,还是不喜欢的。因为这种触感在肌肤上泛开波澜,走遍周身,挥之不去,即便她想抓挠止痒,也无从下手。   没有办法,她只能忍耐,只能承受,只能努力适应接纳她并不喜欢的东西,就像从小做的那样。然后她再也离不开那些不喜欢的东西了。清和变得只能用那种声音说话,用那种目光看人,就如现在,她再感到不适,也只会展开双臂,拥抱住上方的青年。   到头来她所做的努力,也只是将痛苦渡为快乐,到头来,她所谓的成长,也只是从痛苦中索取快乐。   斩断痛苦的源头,或者寻找真正的快乐这种事,在她逃离粉川的计划险些被发现时,就再也不想了。   她身边埋伏的侍女千草礼被发现是咒灵所化,意图将她掳走,却被未婚夫狗卷棘看破杀死后,清和更是将之深锁在脑海深处。因为她讨厌狗卷棘小心翼翼望来的目光。于是清和想明白了,否定她身边的事物就代表否定了她,简直在可怜她一无是处似的。   因为清和正是无力抗拒地被自己抗拒的一切塑造。   正如此刻,她正是无力抗拒地被狗卷棘塑造。   因为他传递来的热度融化,因为他汗湿的发梢泛起涟漪,因为他循环往复的动作而身不由己地起伏。   将他给予的痛苦渡为快乐,从他给予的痛苦中索取快乐,清和别无他法,因为从未有人问过她喜不喜欢。   “……大芥?”   狗卷棘停下来,问她。   相处了这段时间,清和已经记住鲑鱼子代表肯定,鲣鱼干代表否定,但大芥还从未出现过,这是什么意思?   久违地,她在途中开启了读心。   清和曾经想过在事中开启读心,窥视狗卷棘的想法,因为那据说是男人防备和意志力最为薄弱的时候。   是最为薄弱,心音最为清晰不假。   但也最为没用。   想的都是些当下的,清和无论如何也无法复述,无论如何都不想作为情报记在心里的废料。她索性不再打开,浪费精力。   哪怕狗卷棘看起来漂亮清澈也一样,几次三番,想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清和有力气能拒绝,她一定一脚把他踹下去,锁在卧室外,不给进来。   【流泪的样子好可爱,说慢一点的时候也是,抱住我的时候也是……】   清和咬着嘴唇关上了读心,这一回也一样,尽是垃圾,没想什么好东西。   狗卷棘这么想也就算了,他偏偏要问出来,但因为出口即为言灵的缘故,即使在这种极为私密的时刻,他说的也尽是些饭团馅料。   让清和受他掌控,被他进食的感觉更重了。   ……   有时候结束了,清和会靠在怀里,问他些从前的事。   比如小时候有没有因为言灵受过伤,或者误伤过他人,又都是怎么解决的,在他看来,又怎么预防比较好。   “不说出来,在心底想也没关系。”她贴着狗卷棘的胸膛,听他的心跳,“我会听见的。我只是想多了解些棘的童年。”   然后知道该在孩子几岁的时候扔掉你。   咒术师幼时总是难以操控能力,引起麻烦,普通人很难照料好,尤其是咒言师,小孩子得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来适应自己与旁人的不同,误伤的案例不在少数。   这段麻烦的时期如果有狗卷棘帮忙,那就再好不过了。但她想要对孩子的绝对控制,所以等孩子掌控好能力以后,狗卷棘还是不要出现最妙啦。   【疼的时候不能叫出声,会诅咒别人,连累他们也疼。】   【找了一段时间才找到合适的替代用语,是喜欢的饭团馅料。】   【一开始长辈们不告诉我别人的姓名,因为名字是最短的咒,他们怕我无意中诅咒了别人。直到能操控能力后,我才得到了别人的姓名。也知道了自己有个未婚妻叫清和。】   清和枕着丈夫的肩膀,不住点头。   “我都听到啦。”她一抬头,就能亲到对方带着薄汗的修长颈项,再上一点,是她眼馋得不得了的,代表言灵的蛇目咒纹。   咒纹盘踞在狗卷棘的脸颊两侧,有如守卫虎视眈眈,瞪着她这个欺瞒正直青年的心怀不轨的坏女人。   但她偏要偷到。   清和在两侧各自轻吻了一下:“有棘在,我们的孩子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   青年僵住的神情让清和陷入困惑。   “怎么了?”   他背过身去,在床头柜找到纸笔,刷刷书写,在他完成以前,清和就从枕边人的心音中获知了一切。   【我结扎了。】   =====   作者有话要说:   =====   清和:????????   咳,狗卷棘知道了无垢体的真相,不想让清和付出生命力。   就……   【助力结(不是)助力完婚的富婆】   感谢在2021-02-27 23:00:19~2021-03-01 21:35: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一雅、纪北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lothes 34瓶;cc、雪舞血影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番外·毒蝎与蛇·2】   从这个角度看, 青年的脊背如同细腻的雪堆,纤细无瑕,好像一推就会散落雪花。   当然无瑕了, 清和怕惹他不高兴,一直憋着, 再难受都没抓过他的背, 经过那么多回,狗卷棘被她爱惜得像个陶瓷做的小娃娃, 一点抓痕都没有。   现在嘛, 清和柔顺地低下眉头, 趴在狗卷棘的肩窝上看了纸条上的几个字,这个角度望去,她的眉眼会如同刚刚绽放的百合一般楚楚动人, 柔弱无害,谁都无法拒绝。   “不用为我做到这个地步的,不用担心我, 我想要为棘……我想要属于我们的孩子。”   去掉们就是真心话了。也不算骗人太过。她的十指浅浅陷入青年富有弹性的肌肉,带着共同经历过的男女才能感受到的, 若有若无的引诱。   掌心下的心跳变快了。清和将狗卷棘的变化净收眼底, 他甚至还轻轻吞咽了一下。   这就上钩了。   她抬起手掌,贴上新婚丈夫发烫的侧脸。   这个人被爱情的蜜糖甜得晕头转向, 完全受了多巴胺掌控,至少没腻味她之前, 是对她予取予求, 不知拒绝为何物的。   看呐,他脸颊的温度甚至又上升了。   清和慢慢替他将短发别到耳后,声音愈加轻柔, 连一只蝴蝶都不会惊走,但狗卷棘却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   “棘,给我一个孩子吧。”   他的呼吸乱了。但下一瞬,光影倒转,咒言师于眨眼之间颠倒了二人的位置,一手撑在清和的枕边,嘴唇微动。   他没有说话,但眼睛替他说了话。   清和没有用心听,但术式替她听见了。   【就是不想你觉得太负担才不告诉你的。】   ?   这咒言师在说什么啊。   负不负担的,别妄自替人决定啊。   清和先前的反应似乎给了他错误的鼓励,狗卷棘低下头,企图令清和遗忘这个话题。   “大芥……?”   他含含糊糊地问。   清和先前给憋气得忘了关术式,猝不及防听到了他在问。   【没事吧。】   有事,太有事了,清和这一次没有按捺自己,手指落在在无瑕的雪堆上,划开了一道口子。狗卷棘“嘶”地一声,雾蒙蒙的双眼依然带着温和笑意,落下的吻更如细雪,清凉地润入肌肤。   后来清和才发现,不是狗卷棘的温度落下了,她才觉得对方的吻变凉了,而是因为她的温度也升高了。   她不再置身事外,而是被狗卷棘拉入火焰,与他一同燃烧。   一定是被他气得热血上头了。清和抬起头,恨恨咬他肩头,换来对方一声闷笑。   “鲑鱼子。”   ……   清和为狗卷棘准备便当,虽然狗卷棘一再说不用,但清和总是坚持,这是狗卷棘生活的一部分,她要让对方回过神来时,发现她留下的痕迹无处不在。   有时候,可以利用日常的细节制造落差,她往常会给狗卷棘的饭团捏个心形图案在其中,也会精心准备几个不同馅料的饭团,但今天,他的心形图案没有了,馅料也没有了,只有干饭团。   一种含蓄表明自己态度的方法。   但清和……清和起不来。赤足接触到地面的时候直打跌。她自小练舞,也接受粉川家的体术练习,但三流世家提供的教导,与进入高专开始就在生死厮杀中磨练体术的咒言师,差距还是太大了。   狗卷棘又闭着眼睛一把把她扯了回去,嘟囔了句“鲣鱼干”,把被窝扯过了她头顶,撒娇小狗似的拱进她怀里,睡意好似也随之如潮水一般淹没了她。   或许不需要按照粉川教导的对待丈夫的方法,或许用这种相处驯化也不错……?   清和再度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窗帘中透出的已经是中午的阳光了,两人索性外出觅食。清和挽着狗卷棘的手臂,只是雀跃了一小会就兴致缺缺。   “大芥?”   “没有,只是想到如果狗卷棘离开我的话,我在这里好孤单。也不能挽着狗卷棘的手了。”   所以给她一个孩子吧。   咒言师颔首表示清和的顾虑有道理,然后给她介绍了咒术师的同伴,禅院真希和熊猫。   清和:“……”   狗卷棘,咒言师,言灵末裔,真有你的。   不仅如此,他还趁着两人有空的机会,立即敲定了半小时后的会面。   清和保持微笑,理了理珍珠胸针,问狗卷棘:“禅院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还有熊猫,为什么叫熊猫呢?我是不是看起来不太好?”   狗卷棘帮她整理长发,手指穿拂过黑发,微微顿了下后放下手,让发丝垂落回原处。心音再度急促起来。   清和回望自己,悄悄拨开黑发,雪白的肌肤上赫然一枚红印。   “……”   是昨天太过分了,从前不会如此,她也没有注意这一点,清和若无其事地将头发拨回原来的地方,盖住红印。   清和本以为与两位咒术师的相处会有些阻碍,但没想到她们相处甚欢。熊猫爽朗健谈,禅院真希虽然看上去不是温柔类型的人,却也不会故意为难第一次见面的人。   在于真希的交谈中,清和很快上了瘾。她有与自己类似的出身,却不曾受困于家族,毅然离开,师从五条悟学习,成为了咒术师。经历远比她广阔。很多令她赞叹的事情,往往被真希以漫不经心的语气讲出。   “如果留在家族里的话,可能就要嫁给禅院直哉做侧室了吧,幸好没有。”熊猫补充。   “幸好出来了。”清和与真希同时说。   禅院直哉那个人她见过,目中无人的禅院家的嫡子,空有一张漂亮脸蛋,脑袋里么……总之,尽说些让人火大的傻话。   离开前,清和握着真希的手恋恋不舍,约定了下一回见面的时间。   见面次数多了,真希有时也会和她谈起自己的烦恼。   一个叛逆的妹妹。   她还有别的妹妹?   清和温柔地替真希斟酒,澄澈的酒液凝成一道直线。   似乎和真希从前关系很好,但自从她离家之后就改变了。跟随她的脚步到了高专,只不过是与东京高专不太对付的京都高专。   “啊,明明她做自己开心的选择就好了。”   因为真希努力,导致她不得不紧跟而上,而颇有怨言。甚至抱怨过真希为什么不能当个老实废物。   老实说,清和很能理解真依。如果无需追逐,能轻松拥有真希的陪伴的话再好不过。如果真希放弃努力,做她泥潭里的依靠,想想就令人安心。   咒术师如此艰辛,与她所受教导中女孩子的原则几乎背道而驰,清和也不确定换做自己能否坚持,真依能够成为咒术师已经胜过她许多。   但清和是不会这么说的。   “有没有试过和她吃顿饭呢。虽然吃饭这个方法听起来很俗气,但就算再话不投机,只要菜好吃,谈话的间隙就有事可做,那沟通也慢慢会有结果的。”   “好吃的菜不够的话,也可以佐以轻度的果酒,慢慢醺化气氛,一点点拉近两个人的距离。”   “啊,抱歉,这是家里教导的夫妻相处之道,我觉得只是为了交流的话,这个方法也是可以用的。”   柔弱的黑发少女一点点抬起双眸,两颊已经被甜果酒染上醉色,纤长的手指搭在白瓷酒瓶上,几乎与之同色。   真希看了看美食,看了看美酒,再看了看美人,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对不起,因为没什么朋友,家里也没教过怎么相处,害怕被真希讨厌,觉得我很蠢什么也不懂,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用了这招。”清和双手合十,“可以原谅我吗?”   如果席间是想要迷惑的男人的话,还有被发现时惊慌失措地把酒打翻,沾湿衣襟,以及将合十的指尖有意无意按入下唇的招数,不过对面坐的是真希,这些小花招都不需要了。   只要像个小动物,无辜又胆怯,警惕又诚恳地去坦诚道歉就可以了。   小动物嘛,没有爪牙,也不会伤人,只是想保护自己,所以藏得深了些,又有什么错?   真希果然没有计较,从轻飘飘的心音听来,甚至还有些受用,清和加紧一步,说道:“就让我赔罪吧,让我来准备菜肴好了,有人居中转圜的话,相信真希姐的妹妹也会好说话一些。”   才怪。   会炸开。   得到真希“我不太擅长做菜,多亏了有你”的答案后,清和唇边的笑意加深了。   高兴过头的结果就是喝多了。狗卷棘来接她的时候,她已经越过了平常的社交距离,抱着真希的手臂甜甜地撒娇,望过狗卷棘的双眼迷蒙得没有焦距。   清和躲到真希背后:“有人来抓我了。”   狗卷棘偏偏又没法为自己辩白,真希也已经半醉了,他叫来熊猫好说歹说,才把这两人分开。清和醉了倒还算安静,一路伏在他背上哼着歌。狗卷棘一步步往家走,对咒术师而言,这点重量实在算不了什么,本该。   只是清和的呼吸喷洒在颈后,似乎令他的手脚也烫了软了。   好不容易到了家,清和却开始闹了。   他拿热毛巾给对方卸妆的时候,她捂着脸满卧室乱跑。“不要卸,不许卸,卸了就不漂亮了。”   “鲣鱼干。”   狗卷棘哄她。   总算逮到满室乱窜的猫,热毛巾刚沾上她的脸颊,清和就抬起脸,睫毛的阴影落在眼睑根根分明,那一瞬间狗卷棘几乎错觉她并没有醉。   “你根本不喜欢我,你只是看我漂亮!”   狗卷棘失笑,清和有次担忧也是正常,毕竟他们只是缔结婚约后,水到渠成结了婚,婚前并没有见过几面。但是狗卷棘始终无法放下那个违背家主命令,狠狠赢了他一盘棋,眼神都在冒星星的小姑娘。   成年后见过一面,他发现自己心情如故,也就没有退婚。   想着日后她渐渐就会明白了,没想到这段时间如此不安,狗卷棘好声好气,“鲣鱼干。”   “你就是图我年轻漂亮!”   不是图无垢体的话,还能是什么呢,只有年轻漂亮温柔顺从了。   “鲣鱼干。”   彩妆在洁白的毛巾上一点点晕开,把它彻底弄脏了。   =====   作者有话要说:   =====   下意识知道谁可以撒气呢,清和 第65章 【番外·毒蝎与蛇·3】   前半程, 清和的确是醉的。   先前,搬出粉川家,与狗卷棘在东京相处的过程中, 清和很快爱上了——   现代手机。   她百般索要答案无果,便想起自己万能的手机, 顶着卸了一半的花脸, 翻箱倒柜,狗卷棘虽然年轻, 却已经是资历深厚的咒术师了, 然而, 身经百战、能轻松制服清和的青年面对闹腾撒欢的妻子却动也不敢动,生怕把她碰碎了碰化了。   她就像落入手心的一片雪花。   看似冰冷,却在体温相贴时融化。   清和是找不着手机的, 他怕醉鬼闹事,摔坏了手机,已经将它收在冰箱上了, 嗯,无论是他还是清和都得踮脚去够的冰箱。   清和遍寻不止, 迷蒙着一双醉眼四处张望, 最终锁定了他。   狗卷棘庆幸对方的目光终于落回自己身上,赶紧抓住机会, 像逮猫剪指甲的铲屎官,这次剪一点, 猫猫跑走了, 隔两分钟再揪住,再剪一点,他给清和卸妆也是如此, 有空就上。   然而这一次,清和没有问个不停,而是一把捧住了狗卷棘的下巴,越凑越近。   热毛巾贴在她脸上不动了,狗卷棘听到自己的心跳在不断撞击肋骨,仿佛下一刻就要跃出来让清和看看。   因为清和缓缓靠近,所以剩余的妆面也被不动的热毛巾拭去,在她面容上拖出一道粉彩的痕迹。   有一点狼狈,更多是可爱。没有铲屎官会嫌弃自己掉进污水里的猫猫。   然后清和停住不动了。狗卷棘的心跳也随之一滞,醉鬼的呼吸洒在脖颈间,带有果酒的香味。   真是不经喝,偏偏见了真希比见了他还高兴,喝个不停。狗卷棘感到下颌的左下方传来一阵按压,是清和不断施加力气,按他的蛇目咒纹。   狗卷棘:?   这个距离近到他可以听到醉鬼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   “怎么指纹对不上呢?”   狗卷棘:……   对上才可怕吧。   原来是把他的咒纹当做HOME键了。狗卷棘无奈笑笑,心跳归于平常,趁清和犟脾气上来,跟他的蛇目咒纹争斗不休的时候,赶紧把她剩下半张脸擦了,好在室内已经调了暖气,否则毛巾早就不热了。   别看清和虽然醉,还有几分机灵劲,跟左边的蛇目咒纹斗较劲了半天都没结果,便转战右边。   狗卷棘:“……”   哪怕是咒术师,腮帮子也会被按酸的。   但他的手刚穿过清和的腋下,想把她拉开的时候,清和就发出了哼唧声,吓得狗卷棘又不敢动了。   没结果后她就会放弃吧。狗卷棘想。   放弃是放弃了,清和又找到了第三条路,并且说服了她自己:“左边不对,右边也不对,在中间!对了……手机解锁……在中间!”   清和开始扒拉狗卷棘嘴唇。   “鲣鱼干!鲣鱼干!”   体能不弱于熊猫,外表纤细,却有近战猩猩之称的青年如被施了定身法,在清和柔软手掌编织的罗网中无处可逃。   即使是体术出众、肌肉流畅的咒术师,嘴唇也是柔软的。   即使是以言灵为武器,每一句话都涌动着咒力的咒言师,嘴唇也是软的。   它在主人一句话就能放倒、一只手就能撂倒的对手手下一败涂地,只能任由清和拉扯、揉弄、探寻。   别把手伸进来,别伸进来……狗卷棘暗自祈祷,却仿佛忘了自己一句“睡吧”,就能让闹腾不休的清和乖巧睡去,任他摆弄。   他的愿望没有得到回应。   或者说,他心底隐秘的愿望得到了回应。   清和将手指伸了进来,拉出他赖以说出酷虐之言的柔软的武器。   “在这里!”她惊喜道,“在中间有一个!”   她对准圈状的图纹按了下去,却抽不回手指。   因为狗卷棘已经闭合嘴唇,含住了它。   都说了,叫你不要把手伸进来了啊。   先是手指,再是手腕,自手臂内侧一路到肩膀,向上攀附至脖颈,绕到耳后,转至锁骨,再从另一条路径向下。   狗卷棘几乎不见天日的第三处咒纹,籍此途径,一一勾画。   前半程,清和确实是醉的。但后半程,她揪住第三处咒纹时,青年猛烈而疯狂的心音唤醒了她。她也只好硬着头皮装醉下去。   到后来也不得不醉了。   =====   作者有话要说:   =====   我还有好多好多普雷,狗卷棘真的很可以,刺溜   一起来看狗卷棘的咒纹的富婆   感谢在2021-03-03 20:58:25~2021-03-04 23:59: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西瓜芒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番外·毒蝎与蛇·4】   清和扪心自问, 为什么那时候没有趁醉给狗卷棘来一脚?   就算醉鬼发疯,那是他发疯的理由吗?   作为一个照料人的,他怎么能在别人意识不清的时候就趁虚而入呢?   第三处咒纹久不见天日, 仿佛也比其他两处更为贪婪,当脸颊两侧的蛇目咒纹在轻轻磨蹭, 或者贴住她膝头就满足的时候, 它带着与生俱来的潮湿的热意,如同野兽标记巡视自己的领地一般, 来回缓慢踱步, 步伐丈量过每一寸自认为的领土。   领土反抗了。   领土反抗失败了。   领土暴动了。   夹杂水声的细小啾声暂停, 狗卷棘抬起那双明亮而无辜的眼睛,“大芥?”   【清醒了吗?】   【没关系】   狗卷棘仿若无事地放开清和的足踝。平时清亮的声音蒙上了一层阴影。   “你渴了吗?要喝水吗?”   该喝水的是他才对,哑着这把嗓子说话是什么意思。但因为发问的是言灵, 清和说出了自己的心底话。   “渴,要。”   【醒了啊。】   狗卷棘露出狡猾的笑,带着被他自己揉乱的睡衣, 起身去给清和倒蜂蜜水了。   水碗递到清和唇边。他坐在清和身边的时候,软垫凹下去了一个窝。   “你要吗。”   “鲑鱼子。”   他咕噜噜一口气喝了剩的半碗, 略微苦恼地皱了皱眉头, 唇线抿紧,两侧的咒纹随之一绷。   【糟了, 蜂蜜没完全搅拌开,全沉在底部了, 甜得要命。】   清和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 就听他想——   【给清和吧。】   清和:???   不等她反应过来,坐在枕边的狗卷棘就朝她俯下。   蜂蜜的确没有化开,过于甜而稠了, 咽进嗓子眼里的时候,几乎甜到发辣了,可恨那第三处咒纹,自从被她闹过后,仿佛激活了什么,一直没消停过,直在捣乱,不停将未化的蜂蜜喂进至深之处。   故技重施。他在间隙中,微微喘着问,“甜吗。”   清和只得回答。“甜。”   青年替她将拨乱的发丝理到耳后,忽然背过身在床头柜写了些什么。   为了方便狗卷棘,床头柜一直都备有便签本和笔。   清和打算给自己省点事,本来醉后脑袋就发飘,更不适合听狗卷棘的心音了,她怕自己憋不住上火,真把人轰出去。   刺啦一声,狗卷棘撕下便签举给她看。   “清和的味道。”   甜吗。甜。清和的味道。   面对狗卷棘闪烁笑意的双眼,清和再也忍不住了。   “……我觉得醉了后很累,让棘照顾太麻烦了,让我睡沙发吧。”   【怎么能让你睡沙发呢。我睡沙发都不会让你睡的。】   太好了,你给我去睡沙发吧。   清和抓住狗卷棘的衣襟,自下而上缓缓眨着眼睛:“棘,如果你在,我会不安地睡不着的……”   在沙发上铺好床单,给自己盖好被子的青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地步的。清和拽拉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舌上,但是身旁已经没有那个人的温度。   不管他怎么想不通,身体素质优越的咒术师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他所不知晓的是,清和正筹划着如何实现将他一脚踹下去。   今天狗卷棘退下,全靠他仅有的,那么一丁点可怜的良心。可她不能每次都指望狗卷棘的良心。   她想通了,没有孩子握在手里,她只能抓牢狗卷棘,但男女的迷恋轻如飞絮,黏上时怎么也拂不去,离开后怎么也找不回。仅凭狗卷棘一颗心,她并不能得到预想中的安定。   既然都已经到了东京,都已经接近了咒术师……   兜兜转转,清和又走上了向咒术师学习的路子。   普通的体术对狗卷棘是没有用。要有用,除非是咒术师的体术。她也不必训练到打败狗卷棘的程度,差了太多年的功夫和历练,清和不作此想,她只要爆发力足够,能出其不意地袭击到狗卷棘就可以了。   清和本想同真希练习,但她怕自己体术太差劲,反而惹真希厌烦,所以向狗卷棘提出了请求,帮她打打基础。   正好可以观察狗卷棘的出招路数,拿着这套路数再向真希讨教对策,事半功倍。   清和觉得自己失策了。   空旷、无人的密闭场地,彼此肌肤渗出的汗水,击打时下意识的低喝与受击时不自觉的轻哼。   狗卷棘望向她的眼神已经逐渐变了味。   在一次将她压制得动弹不能时,狗卷棘没有立即起身,他深深看进清和的眼睛,那一晚未化的蜂蜜似乎从他眼中滴落,清和下意识别过头。“快点起来。我累了。”   又是这一句,又是这一句。   清和最近常常用这句话拒绝狗卷棘的亲近,但她在日常生活中又没有表现出对他的厌恶,与她时常碰面的真希也说,清和不曾抱怨过他,狗卷棘不知道清和的忽冷忽热是为了什么。   当他向熊猫讨教,当然没有全盘托出,而是说清和有时不喜欢和他说话,总是很客气怎么办。   熊猫告诉他,要抓住一切机会制造暧|昧的氛围。哪怕是新婚夫妻,也不能陷入一成不变的日常。   “让人dokidoki,有什么话就都说开了,你也可以斟酌着慢慢说一点话嘛,那就形成了反差萌哦,沉默寡言的人为了你尝试开口什么的,何况咒言师的身份,不会觉得很刺激很禁|忌嘛,不知道哪句话就会踩线之类的。”   恋爱经验缺乏的高专咒术师们,并不明白,和睦的情侣不仅仅是不抱怨就够了的。   情侣们在单身狗中之所以人人喊打,是因为恋人们总是有意无意地流露甜蜜的细节。   真希不曾听过抱怨,但同样也不曾听过清和对他的爱语。在她们的相处中,狗卷棘,这一两人相识的纽带,仿佛并不存在。   训练过后,两人分别沐浴。但清和的门却被敲响了,门下递来一张纸条。   “毛巾没有带。”   “……”   这借口太拙劣了。   清和卷吧卷吧,把狗卷棘的毛巾从打开一条缝的门里塞给了他。   但第二声敲门声响起。   又是一张纸条。   “我可以一起洗吗?”   “……”   这已经是连借口都不想的拙劣了。   “鲑鱼子?鲣鱼干?”他在外拉长声音,又说代表肯定的词汇,又说代表否定的词汇,意思即为询问。   “鲣鱼干!”   清和连理由也不想说,仗着他看不到自己,索性回道。   第三张纸条进入了雾气弥漫的浴室。   “我会唱歌。”   清和:???   然而,下一秒,清和就明白了他所说的唱歌是什么意思。   狗卷棘在外放起耳熟能详的儿歌,在这种情景下,平添了艳色。   “小兔子乖乖。”   “把门打开。”   “我要进来。”   歌声一遍即止。狗卷棘靠着门缓缓问。   “可以唱歌吗?”   同样的歌词,经由言灵,就会有了不同的效力。   =====   作者有话要说:   =====   唱不唱歌呢。   为熊猫的建议鼓掌的富婆们:   感谢在2021-03-04 23:59:34~2021-03-07 00:02: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キ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夜星瞳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番外·毒蝎与蛇·5】   浴室腾起细雾, 模糊镜面。   狗卷棘所倚靠的那扇门在水雾遮掩下,仿佛童话里的魔门,连门上的木纹都有了生命般, 那些细小的水珠,如同木头呼吸留下唯一破绽。   而门后的人还在叩门。   清和最终没有忍住自己。   她的声音有若礁石, 在水雾烟潮中不为所动, 冷酷得过分。   “闭嘴。”   敲门声停下了,但没有脚步声。   以清和的耳力, 假若咒术师想要偷偷离开, 她根本无法分辨。因此她也不知道狗卷棘到底走了没有, 除非趴着看门缝,但清和无论如何都做不出这种事情。   她走到门边,仿若耳语。   “我不喜欢这样。”   这段时间, 她一直疏远狗卷棘,既是有意冷落,也是为了试探他生气的余地, 但最先跳脚的却是清和。   狗卷棘对她的态度几乎没什么变化。   干嘛像被踢开一脚还不记仇的小狗一样凑上来,用那双过分湿润的眼睛看着她呢。难道她会被打动, 蹲下来摸摸他的脑袋吗?   清和不明白狗卷棘脑袋里转的是什么, 她不明白他的眼神出于何意。她们分明没有什么交集,他为何要一再忍让。清和怕当自己拈起衣襟上的轻絮时, 它反而会从指间溜走,随风而去。   门外没有动静。清和没有开读心。   就当门外没有人吧, 她已经无法忍耐下去。日复一日地, 她的疑惑在心间激荡回音,却无法得到回答,逼得她维持不住笑面。   就在这里吧, 就在此刻吧,就这样说出来。   摩挲过凹凸不平的木纹,清和说:“你的笑脸让我觉得无聊。你根本不明白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我能读心,我一直没告诉过你,也没告诉过任何人。也没用术式做任何好事。”   清和自己明白,要警惕那些坦承自己恶劣之处的人。   “我是坏人”这一句话,既是猎人良心发现的最后一次放手,也是下一次的追逐狩猎。此后无论面前的人受到什么伤害,都不再是她的过错,而是猎物自己的。   早告诉你了,是坏人,为什么不跑开呢。倘若又因为我受了伤,留了血,那都是你咎由自取。   门外悄寂无声,也许狗卷棘在她说第一句话,说“不喜欢如此”的时候,就大受打击地离开了,否则听到她能读心时,无论如何都不能如此平静。清和打开了门。   一道阴影投落。依靠在门旁的狗卷棘抬起头来。   失策。   他一直站在门后,从未离开,听去了所有。清和耸然一惊,下意识合上门。体术优越的咒术师并没有加以阻拦。   然而,门能挡住咒言师的目光,却挡不住他的言语。   声波涌动咒力,在密闭的浴室,弥漫的水汽中仿似无处不在。   “读我。”   狗卷棘听完所有始末,才知道自己对清和的了解还是太少。说来可笑,两人之中,受限于术式,最为寡言的是他,坦诚最少的却是清和。他至今不知她心中如此多的动摇。   那就读他吧。   如果用眼睛无法看清,用心灵无法感受,乃至于每一晚的热情都无法通过肌肤传递,那就信赖术式,来读他吧。   咒术师怀疑什么,都不会怀疑自己的术式的,他这样想。   一开始,念头纷乱。   纷至沓来的心音如同万花筒,下一秒就转出万般面目。但被读的人,心情很快就平息下来,从头开始复现。   从第一次对弈开始。   狗卷棘自己从未在大家族中生长过,只以为清和过得不错。   有一个未婚妻,他不讨厌,甚至还挺喜欢,只是咒术师生活繁忙,任务往往颇多波折,他对一族粉川的殷勤接待又很不适应,因此没有离开东京去看她。   两人只有信件上的往来,但是许多心绪并不能完全付诸纸笔。有时连他自己都觉得写得太过寡淡。任务内容需要保密,不能多写,可这就是他生活的绝大部分了。   狗卷棘只好记点吃,穿,天气以及五条老师今天又坑人了。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他受粉川委托,祓除在逃的咒灵千草礼。   千草礼垂死挣扎,展开领域,释放的幻境中有一个小小的人影,夺去狗卷棘注意。狗卷棘险些因此被千草礼袭击成功。   那是清和的幻影。   仓促之间,千草礼没来得及编织细节,直接套用了清和生活的模式。   他才看到,才想到,纵使有他的婚约兜底,清和在族中过得也颇为压抑。而她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陪伴她长大的女仆,实则一直在觊觎她的生命。   清和知晓了又该多难过,多不安呢。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狗卷棘在任务结束后赶赴了粉川家。好在他是咒言师,可以潦草几个饭团名打发粉川家主。说实话,狗卷棘现在都想不起来,自己当初到底报了什么饭团名了。   等见到清和的时候,他又不想再说不知被自己反复报过多少次的馅料名。   困囿于粉川家的她,值得全新,更好的话。但他一时半刻想不出来,也说不出来。   于是青年拿出了怀中的棋子。   他想要对方知道,她可以更有底气一些,不必顾虑其他的目光,就像对弈那次,她不顾家主命令。他想要清和知晓,她展露自我的笑容切实打动过一个人。   狗卷棘有意带清和出泥淖,假若清和在生养她的地方受到拘束,并不快乐,那就没必要在这里待下去,他也没必要强迫自己融入粉川一族。因此他很快履行婚约,于新婚之际,他问清和,是否愿意陪他走出东京。   狗卷棘也想过别的方法,把婚约扔到一边。祓除千草礼的当天,他赶到粉川家,将棋子交给清和的时候,他就想过,要不要干脆将人掳走。   把粉川家留在原地,把婚约留在原地,把咒术界的规矩留在原地。   带她走出樱花树荫,于山野间穿行,来到生机勃勃的东京,将她介绍给自己的朋友们。清和接过棋子之时,展开的笑颜让狗卷棘压下了作乱的念头。   太突然会惊吓着她吧。   反正只要自己履行婚约,就有理由开口带走清和,没有必要增加自己惹人讨厌的风险,只要忍耐就好了。   热水停了许久,浴室里已经渐渐泛冷,清和打了喷嚏,穿上了浴袍。   将自己锁在里面的尴尬之处在于,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出去了。   “你说,那时候想要带我走?”   “鲑鱼子。”   如果那时候跟着狗卷棘离开,那她们就会有完全不同的发展了吧。   “但那时候我不会答应的。”   所以不存在什么错过的时机,眼下的局面已经是他们最好的也是必然的结局。   仿佛为了说服自己一般,清和再度重复了一遍,“我是不会答应的。”   但她仍然不可自控地想象起那种场景。棋子是私奔的信物,少年在夜间打开纸障,带一身夜露,手忙脚乱地解释自己深夜造访的缘由。然后,世上最没有理由,最不需要私奔的两个人从粉川家的重重回廊中消失了。   但是现在也不迟,现在也可以,他还有机会带自己逃跑。   清和打开了门。   裹挟樱花沐浴露气息的湿润微风扑了出来。   ……   真希多了一个学生。   据说会读心,年纪对高专来说有些大了,但是没有关系,咒术师相当稀缺,这种不常见的术式更是宝贵,多大年龄都可以加入,愿意当辅助监督而不是咒术师,不如说更好。   “会不会太任性啦。其实当辅助监督也可以,但是我受够幕后了,所以想试试站在台前,也许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所以就来真希这里练习了。”   至于为什么不跟着狗卷棘学体术——清和暂时不知如何面对他。   道个歉,陪个笑脸,将他拉拢为咒术师路上的垫脚石自然是最好的。但清和不想那么做。   咒术师需要把精力浪费在这些上吗?她已经足够落后旁人了,再这样下去,她或许只能当辅助监督了,而监督、视察、报告,从事这些琐碎的工作,她真的能与从前谨小慎微的自己区别开吗?   成为咒术师所需要的努力远超她的想象。但清和每次被摔在地面上,被真希用刀鞘指着喉咙时,只告诉自己,再打下一场。   打下一场就好了。   就好像从前她听到那些心音时,她告诉自己,再听一句话,一句话就好了。   休息的间隙,她看着真希心无旁骛的侧脸,喝了一口水。“真希,没有问过我和狗卷棘的事呢。”   真好。   “唔?你和狗卷棘?你们吵架了?”   “……”   真有你的,真希。   不知不觉间,缓慢流动而显得沉寂的咒力活跃起来,日复一日地淬炼清和的躯壳。她能看得更为清晰,听得更为清楚。就算不刻意维持,术式所能持续的时间也变长了。   如同被赋予新生。清风、雨露、明月,这些已死去的东西重新被她所感知。她体味每一缕风掠过,每一丝细雨润泽,以及照彻心头的每一寸月光。那是属于她在粉川家始终不可触及,最后索性闭目不看的明月的。   也许也是感官变得敏锐的缘故,当与阔别已久的狗卷棘重逢时,清和才会感觉到他的面孔散发从前未见的柔和光辉,一时之间竟让她想要闪躲。   是他出差这段时间变白了吗。   清和主动伸出手,狗卷棘不明所以地与她握了握手。   比她黑。   即使清和做足了防晒,但最近她在户外行动的时间实在不少,没有以前苍白了。而狗卷棘与她白得不相上下,两相对比,说明青年的肤色实际上稍稍变深了。   但是为什么她会觉得很耀眼?   甚至贪恋对方手掌中的温度。   清和困惑地微笑着。这一缕轻柔似新芽的微笑,一直持续到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   回到公寓,狗卷棘本是自觉地去了沙发,但当他坐在沙发上,即将躺下时,清和的手落在了他的枕头上。   这下是狗卷棘困惑地微笑着看她了。“?”   清和的声音非常轻柔,简直像怕惊走偶然休憩的鸟雀,手指划过咒纹时若即若离,让狗卷棘有些发痒。   “只是……想要确认一些事情。”   看到他的时候感觉被刺伤,却又挪不开眼。   贪婪他的温度,温度又仿佛顺着手指传来,令她也脸颊绯红。   清和缓慢地靠近狗卷棘,先是试探地碰了碰蛇目咒纹,然后蹭了蹭他的鼻尖。狗卷棘微微后仰着头,明明更亲密的接触已经不知道有过多少次,但他整个人都僵成了一尊雕塑。   “鲣鱼干……”   【太近了。】   是不是忘了她会读心了,口头一句鲣鱼干根本就表达不了什么拒绝。清和的手指穿过他的白发,另一手缓缓向下,经过下颌,经过喉结,经过锁骨。   在那些线条优美的地方逗留勾划。怎么也不够。   清和确认了一件事。   她体会到了狗卷棘当初的心情。   原来狗卷棘那时是这样看待伴侣的。   怪不得在过程中尽说些饭团馅料,毕竟合眼缘的伴侣,在这时可爱得让人想要一口吞掉。   她梳理着狗卷棘垂落的头发,在他耳边轻声说。   “那一天我读过你的心,说感到疼痛的时候从来压抑自己,唯恐给别人带去疼痛。”   “那么感到快乐的时候呢?棘和我一起快乐的时候,总是很自私,咬紧了嘴唇,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一点快乐都不分享给我。害得我以为棘总是不情愿。”   清和熟练地倒打一耙。   “疼痛的时候,棘可以在心里说给我听。快乐的时候,就叫出声来吧。”   =====   作者有话要说:   =====   咒言师的喘就(……)   下章坏女巫强取豪夺美人鱼小王子,好耶! 第68章 【番外·海的儿子·上】   清和醒来的时候, 发现天光昏沉,四周海藻浮动。珊瑚编织出成条阴影,形如鬼手, 只有散落在其中的明珠散发微弱而柔和的光辉。   她记得之前是和大家一起去祓除一只在片场游荡的咒灵,本以为是小意思, 很快就能解决, 没想到对方展开领域后,却是这种大型幻境, 甚至直接将他们拉入了其中。要不是清和能够读心, 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够醒来。   这种极为逼真的幻境让清和的心情微妙起来。   她拿起了一面宝镜。   不过那种丑得没了人形的咒灵应当和魇梦没有关系, 他们一帮咒灵颇为讲究体面,哪怕自我催眠,伪装成千草礼, 模样也是很端正的。   那个咒灵丑得可以直接在片场拍惊悚片,长得嘛……   清和刷的扣下宝镜。   咒灵就长镜子里那样。   “……”   既然她长成了咒灵那副德性,那咒灵呢?是不是拿走了她的脸?   这可不行, 怎么能让她顶着这张丑脸四处晃荡,得赶紧破除了这幻境才行。   幻境以水底作为背景, 人在其中行动也难免迟滞, 但清和在高专经过相关方面的训练,因此动作还算顺畅。等她几步穿过摆满了魔药的柜子, 即将从这写满了阴森可怖的屋子出去的时候,房门被叩响了。而她同时也听到了狗卷棘的心音。   “……”   清和第一反应是从桌上抄起了面纱。   门底下塞进来一张字条, 隔着面纱, 字迹影影绰绰看不清楚,好在清和可以读心,毫不费力地知道了狗卷棘的来意。   【我想来换一双可以在人世间行走的腿。】   清和:狗卷, 你好入戏。   她打开门,幽暗水波中,羞怯的少年仓皇地抬起头来,长发带动一阵水流,紫眼睛看上去几乎漆黑,像那些沉船中的宝珠。   “狗卷……你?”   你怎么变成了一条人鱼?   清和倚着门,反应过来,既然她可以顶着咒灵的皮相,那狗卷棘也不是不能变成一条人鱼。不知道该羡慕他好运还是背运,有了那么一副漂亮却行动不变的皮囊,清和上下打量了一番新出炉的人鱼少年。   简直像患了白化病,伏在肩头的长发、裸露出的肌肤还有摇摆的鱼尾,全都是雪白的,柔软的,仿佛一碰就会化了。   一身伶仃的白,让少年显得孱弱可欺、脆弱不堪。但清和知道,这是十足十的错觉,狗卷棘可太会欺负人了。   “你为什么要上岸呢。嘘,不要说,在心里想,女巫会听到你内心的声音的。”她可不敢让狗卷棘说话,万一他在幻境里忘了自己有言灵,随口说了什么,反而给祓除咒灵增加难度。   坏女巫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话题只在人鱼身上打转。   【我想去公主的舞会。】   谁没有听过《海的女儿》的故事呢。   清和相当明白自己扮演了什么角色,童话里笑到最后、稳赚不赔的坏女巫。人鱼要接近爱人需要找她,人鱼的姐妹们想要挽回人鱼,也需要找她。哪怕她们是海洋的宠儿,在女巫的魔力和魔药前也要低头。   无所不能的女巫在面纱下笑起来。   找公主?想都别想。   来了就别走了,狗卷棘。   清和无论如何不会让狗卷棘走剧情。她倒要看看,藏身幕后的咒灵还有什么花样。   “要换一双腿呀,这可不容易,我要好好看看你的鱼尾巴,过来,近一点,不要怕。”   清和轻声说,又是哄,又是骗,把怯生生的美人鱼带进了屋,合上了门。   银白的鱼尾磷光闪动,摸起来像丝绸,一晃就从手里溜走了。   美人鱼觉得有些不对,想要拉开距离,离怪女巫远一些。   但清和捏住了狗卷棘的尾巴尖,不让他逃跑,语气无辜,完全和平时的狗卷棘学了个十足十,“不好好看看摸摸,怎么为你劈出人腿呢?”   “鲣鱼干。”人鱼少年抖了一下,鱼尾在她手心打了个花,“鲣鱼干!”   【劈开来太可怕了。】   “……”   什么都记不得了,这些饭团馅料倒是记得很清楚。清和捉着水中飘摇的尾鳍玩,无奈极了,怎么就不记点好的呢。她试图唤醒狗卷棘:“快醒来了,■”   清和念出的名字逸散在水波中,被咒灵的咒力所吞噬。少年茫然地望向清和,全不知道她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能说出姓名吗?清和思忖,那得换个手段了。   女巫细长的手指划过人鱼两腮的肌肤,带起他一阵战栗。既惊惧,又懵懂,少年强忍羞耻,抬起头来,即将说话时,却被清和捂住了嘴。   “有没有想起什么?想起自己缺了什么?”   这两侧可该是有蛇目咒纹的。而且肌肤久不见天日,也比脸上其他的地方苍白敏感一些。   然而,咒纹所在的地方被两腮替代,清和手指划过时,还能感觉到他滤出的温柔的水流。   人鱼摇了摇头。   他执拗地直视清和。   【您究竟有没有办法,让我变成人行走。】   有啊,办法可不就摊在桌上吗。魔药大全一百式,清和拿面纱的时候就匆匆扫了眼。她不信邪,握住狗卷棘的手臂:“那么,做你想要做的事呢。”   【我想要去见公主】   狗卷棘露出幸福的痴呆微笑。清和恨不能一拳把他打成痴呆。   清和说道:“可以啊,但你得付出自己无双的歌喉,你愿意吗。”   无双是挺无双的,谁也没听过狗卷棘唱过歌。   人鱼点了点头。   清和左右挥舞了一番,虽然紫色泛珠光的魔药就在桌上,贴着“化人”二字标签,但清和可不敢把幻境里的东西拿给狗卷棘喝,多半是咒灵咒力所化,不知道喝下去有什么后果。   她忙活了一番,人鱼就乖乖地停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她转圈圈,到清和结束时,忽然伸出了手,捉住了她的黑纱。   清和一摆头,黑纱犹如游鱼,从他手中溜走。“怎么了?”   【不知道。】   清和几乎被他气笑:“好啦,你现在是人了。”   人鱼看了看自己一手臂鳞片,再看了看自己一条大尾巴,目光透露出狐疑:“鲣鱼干——”   “之所以没有变,是因为在水下啊,”清和忽悠他,“不然你怎么呼吸,又怎么游动呢。等到了岸上,你就脱胎换骨了。”   清和拉起人鱼的双手,狗卷棘的手仍然是他的,茧都长在熟悉的位置,只是指甲长了些,“只是除此以外,你需要为我做事,当我的女仆。等我什么时候放你离开了,你才可以上岸。”   “鲣鱼干——”   他似乎也意识到对面的女巫不会拿他怎么样,拖长了声音,软得几乎在撒娇了。清和受用的同时,不免又想到他是为了什么撒娇。   她无缝衔接到了灰姑娘的故事,打翻了桌上的珍珠粒,和各种各样的珠子混在了一起,“我要出去了,你的歌喉已经被我收走,不准说话,等我回来的时候,我要看见这些珍珠都已经被收拾好了。”   清和生怕他在见不着人的时候说话。   人鱼委委屈屈地跪坐下来,任命地捡起一粒粒珍珠。   清和走之前,坏心眼地说:“可千万不要哭了哦,我听说人鱼落下的眼泪都会变成珍珠,小心一哭就捡得没完没了。”   他就是有眼泪,也被清和吓得缩了回去。在女巫黑暗的屋子中,散着一地珍珠,正中坐着一条银白的人鱼,活脱脱一个被囚禁在此处的小可怜。清和的心脏跳了两下,真想留下来再逗狗卷棘两句。   万一真哭出来就好玩了。   但是不行,她得出发去找大家,至于狗卷棘,先让他待在这当人鱼灰姑娘吧。谁叫他怎么叫都叫不醒呢。清和咔哒锁了门。“如果我回来的时候,你不在的话,我就去岸上散播谣言,说邪恶的人鱼要来抢走公主。”   “……鲣鱼干!”   段位极低的小人鱼惊慌失措。   【我不会跑的!】   清和上岸后,打听了下岸上的消息。她的方法简单粗暴得狠,反正幻境里多半不是真人,她径直拎起一个就问。   “最近有没有公主的舞会?”   看她不把舞会搅黄。   “你是说本国公主,还是白雪公主?”   “两个都要。”清和心想,感情这咒灵就逮着童话的羊毛薅,真希她们说不定是流落到了其他片场。   “本国公主举办了舞会,要寻找将自己救出海洋的真命天子。”   虽然经过了魔改,还能看出《海的女儿》的影子,但是另一个就——   “白雪公主举办了舞会,要将自己的继母嫁出去。”   清和:???   “你哪知道的这件事?”   对方一指公告板,在清和终于放开他的时候屁滚尿流地逃走了,留下清和一个人在原地,对着公告板的灵魂绘画赞叹不已。   戴眼镜,细长眼睛,高挑身材,这可不是真希公主嘛——   知道同伴过得不错,也在积极突破幻境,清和就没那么急了,忍笑在公告板上画了个羽毛球——代表五条老师。倘若同伴见到,就知道该来这里找人汇合了。   然后她在公告栏上挥笔书写——人鱼要强取豪夺小公主。等这个崩坏的童话散播出去,其他人就知道她们在哪了。   清和在岸上的活动进展顺利,还打听好了去白雪公主的国家的路线,然而,当她打开门后,被里面的场景惊呆了。   狗卷棘是听了她的话,没有出去不假。可这个熊孩子,还偷喝了她的魔药。   地面上,玻璃瓶打碎了,喝了一半的魔药流泻一地,是咒力凝聚所呈现的污紫色,弄脏了狗卷棘漂亮的银白鱼尾,那扇尾巴在地上痛苦地扫来扫去,扫到分好堆的珍珠,珍珠粒粒横飞出去,发出清脆的声音。   在这声音中,掺杂着狗卷棘短促的闷哼。他倒在桌后,被桌子所遮挡,只露出那无助的鱼尾,一下下飞速地扇动,隐隐约约可见足踝的轮廓。   当清和一手撑过桌面,直接坐上了桌,居高临下地看向另一边的人鱼。   人鱼一身冷汗,肌肤泛起细碎的珠光,些许长发黏在脸颊与肩膀上。   他紧蹙眉头,眼神朦胧遥远,与清和对上眼神时,甚至都没发现她。清和怀疑他都没听见自己进了门。   “都说了别吃怪东西了。”清和毫不客气地掰过狗卷棘的脑袋,手指探入他的口中。   狗卷棘湿润的舌像游鱼一般闪躲,但口腔就那么大点地方,它根本无处可躲,很快就被清和两根手指按住。   “这下好了,得催吐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   五条老师在这里是纺锤时诅咒生效的睡美人。   但是老师没中招。   因为针不戳。   不出意外,应该会日更到完结。除了【二人荒村】,还有【更衣室的故事】(清和大小姐不许我换制服.jpg)姐妹交流赛后发生在更衣室的故事。   狗卷穿棒球服涩死我了!还好我还没完结!   【围观美人鱼受罚的富婆们】   感谢在2021-03-09 23:31:34~2021-03-12 22:14: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西瓜芒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番外·海的儿子·中】   虽然清和发现得及时, 又给狗卷棘做了催吐,让大半咒力化作的魔药都原路返回了,但已经消化的部分, 她实在是无能为力。   狗卷棘吞饮魔药的举动无疑将剧情推进了一大步。   他虚弱地趴在清和膝头喘气,长发扫过脸颊与肩头, 掩住少年线条流畅、肌肉紧实的上身。肌肤白得几乎和头发一个颜色, 是蛋糕裱花所独有的、几欲融化的香甜奶白色。   腰部往下已经化作了人类的形体,清和的目光首先被足踝的黑点所吸引。   那是被诅咒咒力腐蚀的标志。   这下得赶紧破除幻境, 去找硝子医师了。   她收回目光时, 不经意带过狗卷棘战栗的长腿, 自然也看见了长发所未能遮挡住的,美人鱼没有而独为人类所有的器官。   “……”清和下意识往后一退,狗卷棘便从她膝头滚落, 抬起一双尚未从魔药的冲击中恢复的双眼。   明明他眼神未能聚焦,也说不上传达出什么情绪,但清和就是看出了他的茫然无辜。   跟平时一样。   好像他不是故意惹毛她似的。   清和四处找了找, 然而女巫屋子里没有准备好衣服,只有一件件黑纱。   “……”   她别过头, 将层层黑纱盖在男友身上, 然而白皙无瑕的肌肤透过纱料,看起来更显……   清和就很不好说。她觉得自己脑子里想的东西很不妙。   她咳了声, 说:“奖励你去公主的舞会,去吗。”   “鲑鱼子。”   离人鱼为公主而死的剧情还有一段时间, 真希的做法给了她一些参考。并不需要彻底将剧情置之不理, 或许将之魔改是个好主意,在魔改的道路上,也许她们能够找到作祟的咒灵。   “不过你在此地不要动, 我先出去买套衣服。”   清和估量着狗卷棘的身形,给他在岸上买了套穿戴方便的平民服饰,不然复杂的她也不会穿。   如果咒灵的幻境严谨到守卫先敬罗裳后敬人的话,她打进去就完事了。   然而,不用等清和做太多准备,她就遇见了真希。对方是来参加舞会的,以一国女王的身份。   清和寻机溜进了她的车架,进去的瞬间,雪白的剑就架在了她的脖颈上。   手执宝剑的正是穿便服的真希。   据说她苏醒的原因是被猎人追杀。真希下意识地依从体术本能反杀了猎人,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一路从逃亡的森林杀了回去,直杀得王座换人。   “我本来想看看魔镜有什么用的,结果魔镜好像被隔壁王国的公主拍卖走了。”   “王后招供说是可以看见世上最美的人,如果指定方向的话,可以看到角落里发生的所有事情。”   真希面色古怪地告诉清和。   “那个公主是被女巫诅咒过,十六岁的时候会因为纺锤针睡死的,红颜薄命的小公主得到了举国上下的宠爱,甚至倾一国之力买走了魔镜,我醒来后听到这件事,怀疑公主是同伴,已经派了信使过去,但是扑了个空,公主来参加今天的舞会了。”   “这个性格,究竟是谁呢?”   清和说:“他在我屋子里。所以排除掉他。”   真希:???   即使屏蔽了人命,真希也能轻而易举地理解所谓在清和屋子里的是谁。   清和才发现自己说的话似乎有些歧义:“他是人鱼,闹着要参加这个公主的舞会,还没醒来。我就把他锁起来了。”   “……”真希说:“倒也不必,多打几顿就好了。”   两人交换情报时,偶尔看看城内的风光,真希为她付账买了套衣裳。走出店门的时候,她们听到了城内人的吹嘘。   说是邻国为他们的公主庆生,送上了一只黑白天鹅。   “一只?”   “黑白?”   清和与真希同时出声:“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熊猫成了……《天鹅公主》的女主角?   清和喃喃:“我本以为海的儿子已经够倒霉了,没想到天鹅王子更绝。”   两人有了共识,真希先行参加舞会,摸清敌人路数,而清和则回去与狗卷棘碰面。   清和早年在粉川学过裁衣,为狗卷棘挑来的衣服正合身。她背过身,让少年自己摸索着穿衣,人鱼的语气高兴之余,又有些受宠若惊。   【多谢您为我带来魔衣。】   清和:???   这个狗卷,是不是入戏有些太深?   她试图让自己的口气听上去不那么嘲讽,免得吓坏小人鱼。“你究竟是从哪里看出,这是一套魔衣?”   人鱼展了展领口,眼神再理所当然不过。   【那么合身,不就是传说中,会自动贴合穿戴者身形的魔衣吗?】   “那是因为我挑得好。多适合你。”   清和最后一次平心静气的尝试因狗卷棘的心音告终。   【好可怕……为什么会那么了解我的身形,连裤长都正合适。】   清和一忍再忍,终于向肖想了好久的顺滑长发伸出手去,揪了揪他的发尾,在男友吃痛的面色中说道:“是啊,我超可怕的,我不仅对你的身形了如指掌,我还对你的‘哔——’‘哔——’一清二楚呢!”   人鱼大惊失色,哪怕不让他参加舞会,恐怕也不会给他带来更多打击,他跌跌撞撞后退几步,刚长出的人腿根本不听使唤,让他很快跌坐在地上。   清和却知晓,这是诅咒攀上了他的双足,以至于狗卷棘的腿绵软无力,再加上他未能走出幻境,自我认知中仍是手无缚鸡之力,不能反抗神秘强大坏女巫的小人鱼。   然而,他的心音中却没有对女巫垂涎他的控诉,有的只是——   【你好凶。】   清和:???   再说一遍???   清和好言相劝:“这种话就不需要憋在心里了,你说呀,说出来,我怎么你了?”   她先前一再担心狗卷棘说漏了嘴,这一回却怎么也不怕了,然而无论她如何引诱,狗卷棘都闭紧嘴唇,一言不发。   很凶的女巫站起身,最终放过了人鱼:“起来了,去舞会了。”   她向狗卷棘伸出手,人鱼犹豫地将手放入她的掌心,下一秒,清和忽然施加力气将他一把拉起。少年双腿无力,站立不稳,一时踉跄几步,跌在她怀里。   清和不会被幻境中的认知束缚,自然抱得动狗卷棘,她摸摸他的长发:“去见公主了。”   单纯的人鱼少年并不知晓,他露出的每一个笑容,都在为苏醒后的地狱添上火把。   ……   有白雪女王作保,清和带着黑面纱就进了舞会。   以一个未亡人的身份。   “抱歉,我的丈夫离开了我,他在战场中失去了脑子。”   舞会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精细度比她的小破屋可提升了太多。   清和不禁感叹这咒灵真是个人才,看着看着她发现不对了,舞会的取景完全就是电影场景的复刻,急需恶补版权知识的咒灵,根本就是把动画照搬了过来。   人鱼直愣愣地往中央的方向走,被清和所阻拦,她发出了恶魔低语:“你不懂人类的规矩,这样去见公主太冒昧了,必须有人引荐才行,我已经认识了邻国的白雪女王,我们先一起过去吧。”   人鱼感叹:“鲑鱼子。”   【虽然你凶,不给我魔药,还骗我捡珍珠,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对你更好的,还在后面呢。”清和言笑晏晏。   说完冗长的开场白后,公主在万众瞩目之下出场,一打照面,清和心头就起了一把火。   因为她用了清和的脸。   看着与自己长相一样的人款款从楼梯走下,那滋味实在难言,更何况男友握紧了自己的手,显然为这张面孔激动不已。   清和:“你是不是因为脸对公主一见钟情?哪怕你并不了解她?”   =====   作者有话要说:   =====   下回点击就看大型狗卷求生现场   拿走魔镜的五条悟日常:吃狗粮(1/1)   和五条悟排排坐看魔镜的富婆:   感谢在2021-03-12 22:14:36~2021-03-14 23:5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兰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吃柚子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番外·海的儿子·下】   “你是不是因为脸对公主一见钟情?哪怕你并不了解她?”   怎么可能?要是一见钟情, 他吃饱了撑的才去退婚。   但狗卷棘在回答之前,飞快压抑住了自己的心音。   可千万不能让清和发现自己早已清醒。   撒谎的人是麻木奔跑的人,一个谎跟着下一个, 一个脚步跟着下一个,狗卷棘正在撒谎的不归路上一去不返。   他的心脏咚咚直跳, 既觉得害怕, 又感到刺激。   顶着清和面容的咒灵或者NPC,穿着鲸骨裙款款走下台阶, 款动的裙摆是微风中的花苞。   而真正的清和, 他的女友, 则笼着一层层的黑纱,亲亲热热地挽着他的手臂,向他问出了致命的问题。   就在这时, 他听到了一声轻笑,不用说是五条悟。狗卷棘可以肯定,他乐成这样, 一定是发现了这边的乐子,知道了自己的窘状。   “你说啊, 你说了, 我帮你追她。”   狗卷棘的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清和的“帮你追她”绝不是什么好话。   就和那时她哄骗自己说“你好凶”一样, 那个关头真是凶险,要是他当真脱口而出, 面对的就是凶恶版的清和了。平时的就让他招架不住了, 更何况是被言灵加成过的。   是的,早在那时,狗卷棘就已经醒了。   准确地说, 他的苏醒是在昏了头、偷喝魔药的时候。   诅咒侵蚀身体带来剧烈的疼痛,狗卷棘在那时突破了幻境的围栏,找回了自己的意识。   也正是因此,他开始摆脱幻象带来的束缚,一尾银白鱼尾渐渐分化为双腿。他一边忍耐疼痛,一边回忆起自己先前干下的蠢事。   他在心底无声地哀嚎,完了,咒灵倒不是什么大问题,这幻境还挺有趣的,勉强可以算是大家的欢乐回忆了,但他偏偏流落到了清和的手掌心,还当着她的面说出了那些话。   恢复记忆的狗卷棘当然认出了清和,说话的腔调、走路的步态,无一不在指向他的女友,狗卷棘对自己的判断没有一丝怀疑。   若是从前的清和,或许不会计较这些,但在狗卷棘耳濡目染之下,清和也逐渐解开了性格上的枷锁,活脱脱又是一个他,要让她不逮着这个机会使劲欺负自己是不可能的。   狗卷棘还没想好怎么应对清和的时候,她来了。   他下意识地装起了傻。   见机行事吧,他一手撑起自己,正要和清和说话的时候——   女友强势地按住他的脑袋,探入了手指。   狗卷棘:!!!   虽然清和也喜欢欺负他,但很少露出这一面,狗卷棘心跳飞快,既觉得不妙,又感到难以言喻的心动,头皮都泛起了微微的酥麻。清和没有发现,他自己却看到了,两臂与腿上的鳞片都立起张开了。   他支吾两声想要解释,却被当清和误认为不情愿的闪躲,反而更为强硬地按压他的舌根。   她边缘圆润的指甲剐蹭到柔软的舌头,让他舌根泛酸之余,还腾起一阵麻痒,如同接吻时忘了换气,过了度。   “……”   这下狗卷棘无论如何也说不出真相,无论如何也硬气不起来了。他趴在清和膝头喘气,拼命压抑自己想入非非的心音,万一被清和听到,当即被拆穿不说,光是想的内容,那就是一千个一万个不妙,足以令清和好长一段时间不理他了。   狗卷棘对掩饰心音颇有心得。   清和最喜欢拉他下棋,还爱下赌注。狗卷棘十岁时头一次见面下棋,输给了她。第二回 见面时知道了她能读心,靠这作弊,再往后,他以己度人,哪怕清和赌咒发誓说绝不用术式作弊,他也不信,习惯了在对弈时藏起自己的真正的想法。   果然,某次清和输了棋,彼时学会了耍滑头的她倒打一耙:“你骗人,故意误导我!”   狗卷棘:“……”   当时他作何反应呢?   好像是捏着拉链不说话,然后收走了赌注,在清和的眼睑上落下一吻。   这一次,得赖平时的管控,他稳住了自己的心音。在女巫的膝头,表现得不能再像一个无忧无虑、天真无邪的小王子了。   后来尝到了清和奈何他不得的甜头,甚至想出了“魔衣”的说法,反过来先行控诉了清和。   但出来玩总归是要还的。   狗卷棘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变成眼下的局面。   该如何圆谎,同时又在祓除咒灵后免于一死呢?   正在他犹豫的时候,舞厅内,斜刺里横冲出一只黑白混杂的花天鹅,曲颈高叫,越过众人的头顶,尾巴一路洒下汤水,身上的毛已经没了一半,露出了肉粉色的内里。   “……”   这花色一看就是熊猫。   看起来是即将下锅的时候觉醒了自己的意志。   比他还惨啊,熊猫。   国王王后大惊失色,每个宾客的战力都不足一鹅,熊猫落到烛台上暂作歇息,遇到有人捉它,则又啄又扇,一路无人能敌,凶猛至极。   不远处,真希已经拔出了咒具,一路砍杀,支援熊猫。鲜血溅上了地毯,惊起一众尖叫。   叫归叫,虚假的宾客们却没有一个挪步,事已至此,它们作为肉盾的重要性远胜过迷惑咒术师。因此场面变得诡异起来。   闹剧之中,公主提裙跑向了狗卷棘。国王仓促宣布了她的夫婿:“在深海之中,将我们的玫瑰救出来的人鱼,就是他,请一如以往,保护我的玫瑰——”   原来如此。   清和逐渐明白了一切。她被换脸,不是因为她是被选中的,而是因为狗卷棘是被选中的。   言灵传承悠久,能力在咒术界并非秘密。咒灵能够通过狗卷棘的咒纹认出他的能力并不为过。   相比于其他人,言灵的力量是在幻境中最好利用的。   受幻境与虚假记忆蒙蔽,众人的实力会受到影响,只有言灵术式,哪怕狗卷棘自己一时忘了会起作用,但说出口就会变成具有杀伤力的咒言。   要怎么才能让狗卷棘说出咒灵想要说的话呢。   而清和一路上不曾掩饰两人的关系,说不定也被这浸淫剧组的咒灵看了出来,便换了清和的面孔,选定了他保护自己,借咒言师除去余人,又以剧情为咒言师安排下必杀一击——人鱼最后可是为了心上人,舍去生命化为泡沫的。   狗卷棘绝不可能接住这个咒灵公主。   他没有办法再做伪装,但身体虚浮无力,他倚靠清和正靠得舒服,于是撑着她的肩膀转了个身,躲避咒灵的怀抱:“剑。”   言简意赅。   清和却即刻明了狗卷棘在说什么。   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分明早就醒了。却一直装疯卖傻逗她玩,好玩吗?   咒灵要利用清和的面孔欺骗狗卷棘,自然是将她这个正主打发得越远越好,它大可以将她分派去别的童话故事,让她成为高塔里的长发公主也好,巫婆相中的莴苣姑娘也好,不得自由行动的角色可太多了。   然而,清和却偏偏分到了海的女儿中女巫一角,这只能解释为咒灵力有未逮,术式存在限制。它不能离借走外形的清和太远,或者是别的理由,但这些并不重要。   但术式的限制只有这些的话,未免太过轻松。   五条悟是睡美人,真希是白雪公主,熊猫是天鹅公主,狗卷棘是人鱼,不知道乙骨忧太在哪窝着,但八成也是肤白貌美柔弱无力的女主角,但唯有清和,是强有力却隐于幕后,在剧情中不曾直接干涉故事的反派角色。   这绝对不是偶然。   在童话之中,人类一方的主角曾遭遇生死危机。他结婚的前夜,人鱼的姐妹为了同胞的性命,以长发向女巫换取了匕首,当它被人鱼所执,刺入王子心窝时,流出的鲜血可以让可怜的小人鱼重获鱼尾,回归海洋。   现在,人鱼,女巫,长发与武器都在。   而咒灵也已经自己送上门来。   既然咒灵的术式与童话有关,设定也遵循了故事,那么代表着巧妙顺应剧情对它的杀伤力是其他方式无可比拟的。   “明月夜!”   明月夜作为退魔剑,完成了它也许是今生最微小的一件事。   月光掠过人鱼的颈项,割下了他漂亮的银白长发。   长发落地,明月夜被镀上了新的光辉。   剧情中“人鱼”与“女巫”的交易已经达成,明月夜成为了那把可以威胁到人类主角的“匕首”。   如果运气好的话,咒灵的鲜血或许能逆转狗卷棘受咒力侵蚀、“鱼尾化作人腿”的负面效果。   明月夜听从清和命令,温顺地落入狗卷棘手中,为他所掌握。   咒灵已经发觉不妙,潮水般散开的客人又浪潮般合拢,它提着裙摆,转身就逃,健步如飞。   但已经太迟了。   狗卷棘已经握住了明月夜。   而清和已经握住了狗卷棘的手腕——免得男友太虚弱,反倒被明月夜溜着打。   【多谢。】   忙里分神,清和瞪了狗卷棘一眼。少年环着她的腰肢,心安理得地划水吃起了软饭,在她的肩窝上闷笑,带出一阵震动。   人鱼带来了海面上的月光,它轻柔地顺着潮水滑动,轻而易举地寻找到了逃匿的小鱼。   毕竟它将自己真实的面貌,送到了退魔剑持有者的手上。   当一切了结,清和松开手腕的时候,狗卷棘却拽住了想要回鞘的明月夜,在咒灵心窝里一转。   少年带着清爽笑容,眼神无辜一如往昔,双唇一张一合,露出雪白的牙齿和漆黑的咒纹。   “炸裂吧。”   【不可原谅。】   =====   作者有话要说:   =====   明月夜:让我下班。   五条悟:让我下班。   下章【更衣室的惩罚】   棒球服的狗卷棘就势坠叼的!不许脱棒球服! 第71章 【番外·更衣室】   因为个人战的抽签被五条悟换成了“棒球赛”, 东京与京都两所高专在团体战后,不得不打起了棒球赛。   清和没看过棒球比赛,更不了解规则, 哪怕临时抓了真希来问,到了场上, 她还是违了规, 稀里糊涂就被判出局。   感觉只是为了刚刚换好棒球的制服,到场地上溜达半圈感受氛围来了。   狗卷棘与虎杖悠仁、伏黑惠他们还未上场, 坐在长椅上围观比赛。   一张长椅被他们三人坐得满当当, 没有一点清和的空间。   “粉川前辈。”伏黑惠和虎杖悠仁想要起身, 却被清和制止。   反正过不了多久,他们轮换的时候,自己就可以独占长椅了, 何必争这几分钟的功夫?   然而,却有一个人不放过清和。   狗卷棘不发一言,拍了拍自己的膝盖, 示意清和坐在上面。   “……”   “啊……前辈感情真好啊。”虎杖悠仁稍微退开了一点,连带着伏黑惠也红着脸挪出一点地方。   狗卷棘穿着特制的棒球服, 衣襟几乎连着口罩了, 拉链直拉到鼻尖处,遮住了他半张脸, 清和无从看出他有没有脸红。   清和倒不介意要不要坐上去,哪怕现场还有加茂宪纪在, 但是——   凭什么这一张长椅三个咒术师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会坐在狗卷棘怀里?   清和蹲下来, 手肘撑着狗卷棘的膝盖捧住脸颊:“棘是什么意思呢?我不太明白,直接说出来给我听好不好?”   鸦羽似的长发披散在狗卷棘的膝头,少女仰起秀丽的脸, 笑吟吟地望着他。狗卷棘咳了一声。   【这不是没地方坐嘛。】   清和不再收力,微尖的手肘戳进狗卷棘大腿,一半的体重都放了上去,换得他一声轻哼:“再来?”   【好可怕、前辈太可怕了,谈恋爱好可怕。】   这是虎杖悠仁的心音。   【不靠谱的前辈能不能看看场合?】   这则出自伏黑惠。   后辈的帐以后有的是时间算,清和现在只想好好欺负一下狗卷棘。   谁叫他换上制服后那么漂亮呢?   都说人好看,穿什么都好看,披麻袋也是天仙下凡,然而,高□□服的颜色实在是太丑了,哪怕裁剪再好,也挽回不了暗沉紫色拖的后腿。   因此狗卷棘一换棒球服,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让清和眼前一亮。   他一头奶白短发、雪白肌肤,却不会因为一身白衣白裤而显得单调孱弱,反而让他身上清爽的少年气质更足。衣物勾勒出肌肉的轮廓,匀称的小腿、纤细的足踝、劲瘦的腰肢,清和的视线登时乱了套了,每一处都充满了青竹般韧而劲的力量美,每一处都让她看不足。   这些都是从前藏在校服下,清和未曾注意过的。   简直可爱到她不能拒绝。   但清和偏偏不要夸他,否则狗卷棘不知会翘尾巴翘到什么时候。   “嗯,从前坐过真希姐的膝盖,从此就看不上别人的膝盖了呢。”清和抛下这句话起身,转过来的时候,听到了伏黑惠和虎杖悠仁“诶?”的一声。   清和身后,一双手抄来,将她拦腰抱住。   “鲣鱼干。”   狗卷棘趁清和不备,两手往后一勒,让她失去平衡,跌倒在自己怀里,像抱着抱枕似的,从后环抱住她,下巴搁在清和的肩窝上,对着缠了一脑门绷带的加茂宪纪微笑。   【不试试怎么知道?】   自从从童话幻境里出来后,狗卷棘似乎就喜欢上了从背后环抱清和的感觉。   但都是私下,公开场合突然袭击,还是第一次。   “……”   当清和看到加茂宪纪的第一时间,就明白了缘由。   这个人到底是有多幼稚?   她深吸一口气:“狗卷棘,你是不是自从当过人鱼之后——”   “鲣鱼干!鲣鱼干!”   狗卷棘急忙捂住她的嘴。到现在,除了狗卷棘、清和与手持魔镜的睡美人五条悟,谁都不知掉狗卷棘当人鱼期间发生了什么,他又做了什么蠢事,受尽大家嘲笑的是黑白天鹅熊猫和在隔壁国家睡了二十层床铺还失眠到天亮的豌豆公主乙骨忧太。   但等狗卷棘主动喝下魔药的事情败露,那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五条悟:“棘啊,就算不把我放在眼里,也得把你们同学们眼里啊!”   狗卷棘不说话,只是埋在清和发间悄悄深吸了一口气,在她腰间的手臂则收紧了。   【因为清和很好抱,闻起来也很舒服嘛。】   “……”清和踢了下脚后跟,“别胡乱说抱这种话啊。”   很快轮到了狗卷棘上场,等他回来后,是已经恢复血条、一脸坏笑的清和,她半真半假地拍了拍自己的膝盖,言谈间充斥着“谅你也不敢坐上来”的意味。   然而她猜错了狗卷棘。   当着众人的面,少年迅速地坐进了清和的怀里。   随后就被清和掀开了。   ……   两方都有对规则一知半解拖后腿的人,但最终还是东京高专取得了胜利。比赛结束后,几人聚餐,约饭前先去了更衣室换衣服。   “棘!”   清和跑过来,忽然抱住了他。   “不要换衣服,在更衣室里等我哦。”   她像一阵微风,说完这番话,又笑着跑开了,留下为难的狗卷棘——到底要用什么方式拖延换衣呢?狗卷棘托腮在长椅上等着。猝不及防,脑袋被一只手揉了一把。   【是不是把我当煎饼揉脑袋了。】   清和咳了一声,不置可否。“因为棘太可爱了嘛。”   诶,一不小心把真实想法说出来了,清和也就不再遮掩自己的目光,众人离开的更衣室空旷冷清,只有斜阳充盈了整个空间。   狗卷棘刚打完正常比赛,身上汗津津的,是融在夕阳里的小蛋糕,好像还蒸着刚出炉的热气。   【究竟是什么事呢?】   “究竟是什么事,棘自己不清楚吗?”   清和拉下狗卷棘的拉链,点了一下他的咒纹所在,少年柔软的脸颊当即凹陷了一小块,像蓬松的海绵蛋糕。   “棘太可爱了,所以想帮棘脱棒球服啊。”   “……”   狗卷棘想说骗人,她分明是因为自己强行拉她入怀,让她坐在自己膝盖上才这样报复他。   “因为棘太白了,像雪做的人一样,有时候出了汗,我都怕棘化了,变小了,所以来检查一下,不可以吗?”   当清和微微侧头笑着的时候,狗卷棘便无法拒绝她,更别说少女攻心为上,还带上了猫爪耳机。   “鲣鱼干……”   【有交换条件。】   狗卷棘眼神清亮,谁也不知道他脑子里转的竟然是这种念头。   【清和、清和的棒球服,也要被我换才可以。不然太不公平了。】   “那……”清和假装思忖,等到外面的人敲起了门,她才推了狗卷棘一把。   狗卷棘忽而想起这里是男更衣室,需得由他回话,以免外面的人推门而入:“鲣鱼干——”   那一声拒绝几乎是中气十足了。   外面敲门的竟然是五条悟,他的声音带着笑意:“五分钟够吗?棘?”   “鲑鱼子!”   五条悟发出一串银铃般魔性的笑声:“唉,这可不行,棘太快了——”   “鲣鱼干、鲣鱼干——”   在学生的催促下,无良老师总算离开了。   清和的眼睛亮晶晶的:“棘,你也听见了吧,不能浪费时间,要快一点哦。”   她的手指落在了狗卷棘的衣领上,正如从前许多遍一般,将他的拉链缓缓拉下。   由清和拉下拉链,早已成为两人接吻时心照不宣的前奏,这一次,狗卷棘也顺应了自己的习惯,低头就势在清和的额头上轻轻一贴。“啾。”   拉链拉到最低,清和帮他褪去外套,白色的棒球外套内里已经被汗水浸透了,黑色的内衫因此紧贴他小豹似的身躯。   当清和的双手落在狗卷棘的肩膀上为他捋下衣袖时,狗卷棘就势缓缓俯下,衔住了清和的拉链,往下一拉。   咚咚。   少年牙齿咬住铁质的拉链时碰出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响,鲜红而温热的舌头缠过冰冷的拉链,他专注地偏过头颈,纤细的颈项上渗出一层薄汗,睫羽如蝴蝶羽翅般微微扇动,两颊还残留着棒球比赛后留下的红晕,情态与接吻相差无几。   清和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狗卷棘的齿关之中被碾磨的仿佛不是她的拉链,而是她的心脏。   清和停了手,而令她心跳加速的恋人则抬起他清澈到了极点,也无辜到了极点的大眼睛。   【怎么不换衣服了。】   【继续啊,只有五分钟的时间。】   【我不是要让清和褪袖子,所以腾不出手嘛。】   =====   作者有话要说:   =====   就……蔫坏   下章是荒村野林,狗卷棘清和因意外互换术式,读心狗卷和言灵清和,清和不小心说话的话就帮她堵住嘴,好耶!   赞助靓仔们棒球服的富婆们:   感谢在2021-03-16 23:25:44~2021-03-17 23:14: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雨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聪慧的懒喵 10瓶;鱼摆摆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番外·交换术式】   接下这趟任务之前, 谁也没想到会如此艰难。   只是看到任务地点和对象时,以为是环境需要适应而已。   地点在他们听都没听过名字的一个小山村,而村人的姓氏是——   “粉川。”   据说是许多年前, 粉川家因为战乱时流落在外的分支,找到了个不便通行、易守难攻的地方, 就建起了村落。几代下来, 即使时局平定,也不曾与主家联络, 早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 只是最近闹出了不得了的咒灵, 才被负责情报的“窗”发现。   因为大家都知道的原因,这项任务落在了清和手上。   狗卷棘不放心她,正好自己有空, 就一起过去了。   天气从他们出发的时候就没放晴过。有现代交通工具的情况下,雨可以组成氛围,成为一种情怀, 然而,等现代交通工具派不上用场的时候, 只能用牛、用马在崎岖的山路上拉板车的时候, 无处不在的雨就成了恼人的东西。   两个人缩在一把伞下面。   实在是因为两把伞的话,雨珠会随着伞骨飞弹, 溅了另一人一身,到头来, 两人和没带伞也差不多。   “什么时候才能到啊。”清和小声抱怨。   前路赶车的老伯笑道:“就快了。”   狗卷棘又找到了理由, 光明正大地将她抱在怀里。雨珠组成帘幕,带来清新空濛的气息,使得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一座山了。   越走便越是荒僻。   板车颠簸, 清和在狗卷棘怀里摇摇晃晃。石子咯过车轮,吱呀声淹没在雨声之中,清和却结结实实地感受到了这一下的坑洼不平,整个人都随着这一下跳了跳。   “咳……”   狗卷棘不着痕迹地往后撤了撤,离清和远了些,半个身子都露出了雨伞外,登时淋了一片雨水。   “……干嘛。”清和撑着伞,随之挪了一步,窝回狗卷棘的怀抱,只是这回怀抱带着水汽和意味不明的热气。   狗卷棘闷哼一声:“鲣鱼干。”   “……”清和听了他脑海中的画面,对自己强调了一遍,正要进入深山,别在这关头和同伴打打闹闹,她尽量心平气和地转了个身子,让自己侧对着狗卷棘,而不是如同之前一般完全背对着。“多大点事。现在呢。”   他的气流扑在清和耳廓,说出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像蛋糕表层未融化的糖霜。   “鲣鱼干。”   狗卷棘一个旋身,硬是从不大的伞下转了半圈,将自己窝在清和怀里。   “鲑鱼子。”   老伯仿佛没听到少年少女的打打闹闹,仍然是笑呵呵的,荧光绿的雨披上,雨水飞淌过,如同蜡质的蕉叶,是属于深山丛林的一部分。   清和从狗卷棘的肩膀上冒出脑袋来,盯着他的后背。   ……   对方动手,完全在他们意料之中,更别提清和还有读心,在哪动手,什么时候动手,怎么动手,清和一清二楚,根本不会上当。   两人从雨衣绑缚了他,还贴心地分了他一把雨伞,蘑菇似的给他扎进了板车的缝里,心疼得老伯一阵呜呜,换来狗卷棘一记手刀。   要不是战斗前,清和还不清楚村庄的方位,需要引诱他想到,否则狗卷棘早就一声“睡吧”送他入梦乡了。   老伯是村中的前沿哨子,当清和他们进入村庄中,村人已经摆好架势,阴沉沉地站在各自的家门口盯着他们了。   “我们是来祓除咒灵的。”清和说,“不管之后会怎么动手,在我们说清缘由前,先好好相处吧。”   即便荒山村人手执武器,如百鬼夜游般矗立雨雾之中的一幕足可摄入惊悚片,但他们身手不强,对清和与狗卷棘来说,解决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咒灵到底在哪里呢?”   清和的问话一是为了引得村人想到咒灵的下落,而是为了令那个在她感知番外之外的咒灵放松警惕。对清和而言,多小心都不为过。   村人破口大骂,无论是他们的表现,还是他们的心音,都表示,他们正在供奉咒灵,将之视为信仰。   那副顽固的模样令清和想起了前任粉川家主。   早早托卖药先生之手,送前家主去赎罪真是可惜了。居然没能让他看到这一幕,他深以为傲的粉川的血脉,居然自甘堕落,掉头信奉起了咒灵。   粉川清和当然不会傻到把自己的姓名告诉这些与她唯有姓氏联系的村人。姓名是最短的咒,谁知道这深山老林里,汲取了信仰之力的咒灵拥有什么古怪的术式呢。   面对他们的污言秽语与诅咒,她不为所动,直到她感受到了咒力的波动。   并非来源于咒灵。   而是来源躺在人群中央的一个年轻人。   “我诅咒你。你的术式将为我的族人所掠夺。为粉川之名颤抖吧。”   他黑闪闪的眼睛如此说道,显然对狗卷棘出口即为言灵的能力十分眼馋。   而从他的心音中,清和得知了后果。   这是针对术式的“互置”,范围比小葵的更微妙,它能将狗卷棘的术式,与在场的咒术师交换。恐怕是术式尚不成熟,或者存在限制的缘故,他并不能明确指定交换对象。就像小葵,她也只能看运气交换同质的物质。   然而,他们并不知晓,清和亦属于粉川一员。   虽然清和身上流着的未必是粉川的血,但她还记在族谱中,还领着粉川的姓,她便是主家一员。虽然自曝光没有血缘关系后,她就退出了家主之位,但继任的是清里,所以她在粉川的地位并未降低。   “……”   双颊略微发痒,舌尖也是如此。清和吐了吐舌头,随后与狗卷棘同时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只不过清和是为了提醒狗卷棘他的咒纹消失了。而狗卷棘是为了提醒清和,她脸上长出了怪东西。   “什么?怎么可能??”年轻人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你怎么能,怎么会是你?你是粉川族人?对了,你是主家那边的人——”   清和险些就要说他废话太多,随后及时克制住了自己:“睡吧。”   第一次使用言灵挺奇妙的,雨帘下,满地鼻青脸肿的村人扑街,睡得鼾声四起。清和朝刚刚出现咒力波动的地方赶去。   但不便同样不容忽视。   咒灵现出真身,清和想要赶紧解决它,以便回去洗个热水澡,冲走这一身凉气,脱口而出:“明月夜!”   退魔剑震了一下,再没有别的动静。   清和没能读心,自然无法满足束缚。   反倒是她身旁的狗卷棘叫了句:“明月夜——”   剑应声出鞘,月光在雨幕中依旧轻柔无匹,无处不侵,比雨丝还要丝绵入扣,不可阻挡。   清和在一边看着,心里除了赞叹同伴靠谱机敏之外,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狗卷棘笑着归剑入鞘:“酸了?是酸了吧?”   他适应了说话的自由后,逐渐起了劲,仿佛要将欠了的话都找补回来,一个劲地在清和身边嗡嗡:“明月夜现在听我的呢。哎呀,清和,你不会忘了我能读心吧,在我面前有什么好抵赖的呢?别抵赖了嘛。”   他冲清和撒娇。   对狗卷棘来说,这事简直无师自通。   从前是找了套甜点的名字,现在则放软了嗓音拖长了语调,跟个刚会唱歌的肥啾没什么两样。清和抬手一摘耳机,倒扣在狗卷棘脑门上。   “你戴好了。”   “真是的,别那么命令我啊。对恋人说话再温柔一点嘛。”狗卷棘追上来,“我就没那么说过你,对吧。”   不知道术式持续的时间是多久,清和叫醒了那个罪魁祸首,让狗卷棘问他。   “他说绝不解开术式……”   清和:我听着呢。   “鲣鱼干。”   清和照搬了狗卷棘那一套饭团名,表示狗卷棘讯问没通过,还得继续努力。   狗卷棘蔫蔫的,他实在是不想在这帮人身上多费口舌。“那只好把你们的祠堂烧掉了,反正只是给我们带来一点麻烦而已,你的术式,走出范围或者超过时间,都会失效吧。”   术式无非如此,看这水平,还远远做不到永恒。   年轻人不防他们如此肆无忌惮:“你们已经杀了神明大人了,还要做什么?”   清和摸了摸喉咙,示意狗卷棘来听她的心音。   “我一直听着。”   【既然是受信仰的咒灵,那祠堂神堂都得砸了烧了,这帮人也都得带走给高专监视监督,犯过罪的就交给上层处决。】   “也好。”狗卷棘赞同道,“我们两个人不方便带走太多人,我听他是为首的,还是什么神子,就带走他好了,其他人会找上门来的。咒言师,麻烦了?”   清和煞有其事地清了清嗓子,说出了第二次“睡吧。”   狗卷棘稍微摇晃了一下,清和扶住他:“怎么了?”   “我得教你好好控制能力,别无差别散发啊。要不是我及时反应过来,我差点也要中招了。”   身为咒言师末裔,狗卷棘当然知道如何防御自己的能力,只是他从没想过,自己还有用上这一招的一天。   “对不起——”   清和刚做出“棘”的口型,就及时刹住了车,吞下他的名字。名字是最短的咒,而她不想要狗卷棘有一丝一毫被诅咒的可能。   狗卷棘则轻轻啄了口清和咒纹所在的下颌。   他可算明白了清和为什么总是忍不住亲吻他,在他恶作剧之后飞快原谅他,原来无时无刻不在听着恋人的告白,感受恋人对自己的珍重,是这样幸福的事。   狗卷棘几乎不舍得把读心还给清和了。   “要小心,清和犯规一次,忘了言灵的禁令一次,我就这样惩罚清和。但下一次,就不会那么温和了。”   他会瞄准那个有幸寄身清和舌尖的咒纹。   =====   作者有话要说:   =====   完结啦,感谢大家的陪伴,啵啵啵啵!可不可以收藏一下卖萌中的我   接下来还有一篇连载《天与咒缚使我无情》火热更新中www   *   一个彩蛋:   打大纲的时候,因为剧情设置,粉川的术式必须是“互置”,中村葵的术式必须是交换同质物,和虎子的好兄弟东堂的术式【不义游戏】有些相像(可以交换带咒力的人/物)。   我看了眼东堂的姓名,好,东堂葵,那么妹子叫什么都不能叫葵!   等我取名的时候,叫什么好呢,叫个花的名字吧——   小百合不行,充满了黑化气息。   樱,不行,太凄美了。   那就葵吧!   充满了向着太阳的活力,代表了清里对女儿的美好祝愿。   等我写到一半重温漫画的时候赫然发现——东!堂!葵!   然而这个时候葵的剧情都要走完了。   我躺平了,放弃挣扎了(x)   大家晚安啦www   富婆们,恰糖:   感谢在2021-03-17 23:14:01~2021-03-18 00:4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雨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