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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名：你是人间烟火
　　作者：信渡。
　　文案：
　　2020年2月29日，娱乐圈红白事一起办。
　　这边，知名编剧“疯狂的大橙子”结婚了。
　　那头，影帝东准意外离世。
　　喜事当晚，倪梦看见“东准”站在新娘身边，对他说我愿意。
　　整理东准的遗物时，他才知道东准暗恋他。
　　一觉醒来，倪梦带着影帝的日记回到了2004年2月29日。
　　这一年，他16岁。
　　东准：“当年在大觉寺，我许诺以姻缘换希希的寿命。你说，我如果现在求姻缘，菩萨会不会怪我言而无信？”
　　倪梦只道：不会。
　　东准不解地看他，“为什么？”
　　倪梦温柔一笑，“因为我佛慈悲。”
　　山川海阔，人间寂寥，我坐自苦，得你成渡。
　　抑郁症影帝vs阳光小说家  治愈文
　　从校园到社会，从学生到王牌编剧、三栖影帝。
　　PS：不是真结婚。
　　小学生文笔，欢迎捉虫。谢绝人参攻击。不定时捉虫修文。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娱乐圈 重生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倪梦，东准 ┃ 配角：任劳任怨金牌律师，听话多金甲方爸爸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是人间烟火
　　立意：即使身处黑暗，也决不放弃，自成烛火，照彻天际
　　# 戏外


第1章 东准死了
　　2020年2月29日。
　　这一天的娱乐圈，红白事各占一边。
　　圣丽安大教堂内，正进行“王牌编剧”的婚礼。
　　“韩嫣然小姐，你愿意无论生老病死，贫穷富有，都陪伴在倪梦先生身边，不离不弃，至死不渝吗？”
　　“我……”韩嫣然的口型一开一合，倪梦却丝毫听不见她的声音。
　　他只看见站在女友身旁的俊美男子，用低磁的声音，一字一句，神情认真地说，“我愿意。”
　　“即便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离。”
　　新郎新娘交换戒指时，东准的经纪人小英姐突然站了起来，她强忍着眼泪，双目通红，哽咽地对倪梦说，“东准给你的电话。”
　　早上小英姐说东准去参加金猴电影节了。
　　这将是他第三次卫冕影帝。因此倪梦之前也没怪对方没来给他做伴郎。
　　下意识地，倪梦看向韩嫣然身边。
　　他突然有了一种十分不好的感觉，接电话时，没发现自己的身体微微颤抖。
　　“倪梦哥。东准哥他……”手机里传来小助理嚎啕大哭的声音。
　　“东准哥死了！”
　　原计划东准搭乘晚上10点的飞机飞往安林参加金猴电影节。
　　晚上七点，小助理来到东准家楼下。七点十五敲响房门，无人应答。打东准电话，始终忙音。
　　小助理心中没由来得一阵恐慌，立刻找来物业开门。
　　东准不在家。
　　半小时后，小助理接到警方电话，东准在路上出了车祸，送到医院时，整个身体已经一片冰凉。
　　“没、没救回来。”医院外，小助理哭得泣不成声。
　　引起警方和医院注意的是，东准身上有很多深深浅浅用尖锐器皿割伤的伤口，有些结疤，有些结痂，还有些像刚弄上去的。
　　他们怀疑东准生前有自残倾向。
　　“他的病不是好了吗？”倪梦低声问，“之前出国的时候，不是你陪他去治好的吗”
　　“医生说抑郁症无法根治，只能缓解，随时可能因为刺激复发！我们都以为他已经好了！”
　　几天后，小助理整理东准的遗物，在他床头柜里发现了一本日记，交给了倪梦。
　　因为东准的意外离世，倪梦与韩嫣然的婚礼中断，并且延期了。
　　邀请的嘉宾都是相识多年的好友，也知东准和倪梦的感情深厚，并未责怪。
　　倪梦花了五天时间，把这本从初中开始记事的日记看完。
　　“找到什么了？”韩嫣然问。
　　沉默半晌，倪梦低声说，“婚礼上念誓词的时候，我看见他了。”
　　“谁？”
　　“东准。”
　　倪梦垂下头，眼泪无声地落下。
　　他和东准认识十七年了。人能有几个十七年？他的整个青春，几乎都是对方。
　　“我要早知道他喜欢你，也不会找你做我形婚对象。”过了许久，韩嫣然深深地叹一口气，“对不起。都怨我。”
　　“但凡他坦诚一些。我想也不会是这种结局。”
　　无人不在叹息扼腕。
　　东准高二临时出道，靠主演一部悬疑剧拿下金猴奖史上最年轻影帝。
　　迄今艺龄十四，从未发生任何花边新闻，为人正直善良，不做不妖，影视歌三栖，才华横溢。
　　他的离开，是电影届的一大损失。
　　东准出殡那天，整个娱乐圈版面一片黑白，静若死水。
　　“喂，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至少让我……”倪梦苦涩地笑了笑，头枕在墓碑上，闭上了眼睛。
　　今天的风不怎么吵闹，轻柔得好像情人怀抱。
　　“几点了还在睡？”
　　“起床！！！”
　　原梅女士的河东狮吼响彻房间，一把掀掉了儿子的被褥。
　　“嘶——”倪梦一个激灵冻醒了。现在正是严冬，南方2月湿冷阴寒，那带着潮的寒气能冻得深进骨子里。
　　“妈？”望着眼前精力充沛，容貌明显年轻一个档次的原梅女士，倪梦迟疑地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漂亮？我还在做梦？”
　　这充满稚气的童言无忌把原梅逗笑了，不过也才转瞬的功夫，马上板起脸道：“油嘴滑舌说什么呢？别以为你这样就能逃课，快给我起床去上补习班！150块一节课！你当老娘的钱是天上飘下来得？”
　　“快!给我起床！”
　　彪悍的原梅一巴掌拍上倪梦的屁股，“啪——”的一声清脆响亮，隔着睡裤都能感觉到火辣辣的疼。
　　“嘶——”倪梦痛得五官皱拢，“还真打啊？你可真是我亲妈！”
　　“三分钟内给我洗漱完毕下楼出门!不然要你好看!”原梅女士放下狠话，转身走了。
　　倪梦抬起头，望着久违的房间，这一切那么熟悉……为了让他得到更好的教育，原梅女士勒紧裤腰带买了这套临近市一中的学区房。
　　大学的时候，他考到了外省的学校，毕业后直接留在了当地工作，原梅女士就把这套房卖了给他置办婚房……
　　一瞬间，倪梦心跳如擂鼓。屁股上过于真实的疼痛似乎在提醒着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难道？
　　上天怜惜东准少时坎坷，所以给他一次机会重来，挽救对方的生命？
　　如果真是这样，那再好不过了。倪梦利落地下床，冲进卫生间洗漱。
　　桌上的台历显示2004年2月29日。
　　如果他没记错，这是东准的母亲结婚多年来“第一次”上八卦周刊《今天说点啥》。
　　东准的母亲赵灵犀曾是一代玉女掌门，16岁时出演处女作《山鬼》，一举拿下当年金猴电影节的最佳女主角，出道即为巅峰，被大众誉为“最有灵气的精灵”。
　　可却在最当红的时候，嫁给了樱华集团的总经理东英，从此退出娱乐圈。结婚前几年，仍是有些许狗仔记者跟着，想拍些劲爆的料敲诈东英。
　　在娱乐圈这么一个大染缸里，想要出人头地，有哪几个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一点坏名声都没有的呢？可赵灵犀似乎是一个意外。
　　八卦记者跟了赵灵犀三年，没跟到一点博人眼球的料，全部都是她相夫教子、夫唱妇随的一派和谐景象。后来几天不再跟了。
　　可是没想到，在赵灵犀婚后的第十六年，在娱乐圈老人偶尔会提起“曾有那么一个精灵惊艳了时光”时，业内最为畅销的八卦周刊《今天说点啥》爆出了一个惊天大料。
　　《一代玉女赵灵犀婚后或被长年家暴》
　　这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风波，樱华集团的形象受损，股票也大跌。
　　可最为令人窒息的是，没有一个当事人出面澄清，直到这件事最后慢慢掩盖在其他明星更为劲爆的新闻之下。
　　娱乐圈就是如此功利性强，人情味少。没有一个人会真正在意一个过气十六年的明星过得到底好不好。
　　听闻赵灵犀后来在家置办了一个佛堂，深居简出，整日吃斋念佛。
　　大众也偶有疑问，为什么一个女人遭受长达数十年的家庭暴力还能够这样隐忍。
　　在东准还未离开那个家之前，日记中所有的记载都与家暴有关。倪梦不会忘记，对方日记本第一页的那句话。
　　“你好，我整天待在地狱里，这是勉强活着的第一天。”
　　2003年，东英因集团业务扩张来到虎叶市。15岁的东准遂转入虎叶一中，和倪梦成了同桌。或许是遗传了母亲的艺术细胞，东准的演技从小就炉火纯青，一直伪装成普通人，努力念完了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直到踏入娱乐圈，过了很久，也没有人发现他有病。
　　可是倪梦却从日记中得知，东准很痛苦。
　　10岁以后，他就没再睡过超过5小时的觉。随着年龄的增长，失眠愈发厉害，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一闭眼就看见暴戾的东英殴打母亲，听见赵灵犀撕心裂肺的哭声。
　　日记中曾回忆，东准第一次撞到东英实施家暴，立刻冲上去护住母亲，与父亲据理力争，最后被父亲用绳子吊起来，拿皮带使劲抽打，他拼了命反抗，可哪里是成年男人的对手，他嘶吼着要赵灵犀报警。
　　懦弱的母亲蜷缩在旁哭泣。
　　东英发泄完后离开。在反抗中，东准伤到了胳膊。赵灵犀好像突然清醒，神色惊慌地冲上前询问，打电话叫司机送东准去医院。
　　到了医院，医生写病历，问是怎么弄伤的。
　　东准知道，这时候只要说是家暴，以后报警就可以作为证据。
　　可令他没想到地是，赵灵犀抢着开口，“是他自己不小心跌倒了！你快给他拍个片子看看吧。”
　　“这个人一边当着世上最委曲求全的母亲，口口声声为了我不离婚；一边又做着世间最恶的事，拖我入地狱。”
　　“她说全部是为了我；可我知道，最大的原因是她自己离不开东英。”
　　“PUA——”
　　初二时，语文老师为了锻炼他们的写作能力，给每个同学发了一本厚厚的笔记本，让他们记载每日的见闻，善于从日常细节中发现那些最美的片段。讽刺的是，东准的日记成了《苦难实时录》
　　原生家庭带来的痛苦究竟有多剧烈有多难熬？可最为悲哀的是，这般痛苦不是一天，不是一月，不是一年，是每一天每一夜每一秒每一分，是整整二十二年。


第2章 回到初三
　　倪梦拘了一把冷水拍在脸上，拎起书包匆匆下楼。
　　“你的早饭——”将原梅女士略微急切的喊声甩在身后。
　　为了迎接中考，虎市一中推出了周末补课活动。没有特殊情况，初三学生都得参加。787路公交车到站停下，倪梦上车走到最后一排坐好。他低头翻开书包找课程表，想要了解今天补习的是哪一门功课，手指却突然碰到一个粗糙磨砂的东西。
　　他抽出那厚厚的笔记本，疑惑地翻开，下一秒却瞪大了眼睛。
　　笔记本抬头署名——虎市一中东准。
　　他的日记本怎么变成了东准的日记本？
　　日记本从下发那天起，至今已记录了一年。
　　倪梦懵了一会，随后逐渐理清思路。在重回16岁前，他得到了东准记录了17年的日记本。现在，他书包里原有的日记本不见了，多出了一本东准的日记本。
　　在他的印象里并没有错拿或是16岁的东准把日记本落下的记忆。
　　所以肯定的是，他手中这本东准日记本不属于这个时代。
　　那么，会不会是2020年的那本日记本，跟着他一起回到了2004年？可为什么，这日记的日期，只记录到2004年2月28日？
　　难道，16年后的日记本，会与16年前的日记本同步更新吗？
　　他没有继续想下去，似乎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任何匪夷所思都变成了理所当然。
　　距离公交车到学校还有十五分钟，倪梦顺势看起了日记，想看看是否有些不同。才一打开，看清上面的字样时，几乎控制不住又要掉下泪来。
　　“今天，我也依旧活着身处地狱中。”
　　东准隔三岔五就会用一整页的篇幅写满“我好想死”。
　　一个人该有多绝望，才无时无刻都想着要去死。可他又该有多大的牵挂，身处地狱却仍旧苟延残喘地活着。
　　倪梦心头一酸，克制不住，落下泪来。
　　东准同抑郁症斗争了二十二年。
　　同死神维持拉锯战二十二年。
　　他那么拼命那么努力地自救，最后推他入深渊无间地狱的却也有自己的一份力。
　　太可笑了。
　　倪梦苦笑一声。
　　“不能再哭了。”他用袖子擦了一把脸，自言自语道，“小倪，你要做东准的小太阳，豪情万丈，闪闪发光！”
　　787路公交车到站。
　　倪梦抓着书包冲进学校，一路风驰电掣来到初三一班门口，嘴角不由得上扬，火速冲进班级后排，搂住一个纤细的身影，夸张地喊：“东东啊——你有没有想我？”
　　他说着捧起对方的脸蛋，深情款款地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让我好好瞅瞅你这张俊俏的脸蛋儿。”
　　对方的眸子漆黑，好像一滩死水，却因为他的到来，忽然闪烁起来，宛若点点星光，忽明忽暗。
　　倪梦掐了掐东准的脸蛋，“啧，小美人儿抚慰了我受伤的心灵。”他放开东准，转身坐下，低头从书包里掏出课本，喋喋不休道：“害，为了早点见你，我连早饭都没吃。数学卷子写好了没，借我抄抄。”
　　“嗯。”东准似乎也对他的调戏见怪不怪了，只雪白的耳廓微微红了一些，从抽屉里抽出一张卷子递过去。
　　“谢了老铁!”倪梦刚要伸手拿，卷子就被中途截走了。
　　一道阴森森的声音居高临下，“倪梦同学，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我眼皮底下抄作业？”
　　“欸嘿，这不是咱们美丽大方机智聪慧的学习委员吗？您贵人多忘事，就当啥都没看到，可以不？”
　　他说着一把勾住东准的肩膀，指着对方笑道，“不信您问他，我到底有没有抄作业？”
　　东准一本正经地说瞎话，“没有。”
　　两人一唱一和的，成功把学习委员气走了。
　　“啧。”身后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你们好像老夫老妻。”
　　倪梦松开东准，转过头认真地对后桌同学说：“班长我个人建议你最好少看一些耽美文。”
　　“why”
　　“因为容易找不到男朋友。”
　　？？？
　　“倪梦你个狗东西！受死吧，纳命来！”陈梦婷怒目高喝，抄起手边的卷子卷起来作势要打。
　　“嘤嘤嘤，南北救我！”倪梦倒头栽进东准怀里，假装自己是一只柔弱小白兔瑟瑟发抖。
　　陈梦婷的手停在高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我就YY一下，你特么还得寸进尺？这就情侣名都整上了？人东准答应了吗？臭不要脸啊你倪梦！你要尝一尝虎市一中小姐妹们的正义铁拳吗？”
　　“害。既然如此，我就官宣了吧。”倪梦从东准怀里起来，摊手道：“我狗东西倪梦和猫南北东准从今天锁死了。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他没有注意到说这话时，身侧的人瞳孔微缩，神情认真浓郁得化不开。
　　“he——tui ！”陈梦婷啐道：“想得美啊你！东准这么好一朵鲜花就被你这样糟蹋了？”
　　“陈梦婷！”倪梦也拔高了声音，“你不就想拉东准进话剧社吗？至于这么怼我么。我告诉你一个拉他的法子。要不要？”
　　“什么？”陈梦婷真被吊起了好奇，侧耳过去。
　　“我们两个是连体婴，你把我拉进社，他自然也进了呀！”
　　“he tui——”陈梦婷白他一眼，“我想拉东准进社团演白雪公主，你演什么？杀白雪公主的猎人吗？”
　　“为啥我不能演王子？”倪梦奇怪道：“明明大家都说我帅！”
　　“因为你一看就是披着羊皮的狼，我不想把公主交到你手上！”陈梦婷哼哼,“我想的是，既然咱们的公主反串了，那王子也反串一下好了！说不定能得到惊人的效果。”
　　“那你就想想吧！”倪梦耸耸肩，上课铃响了，他转了过去，面向黑板。
　　数学老师在台上讲着勾股定理，倪梦单手托腮，眼睛盯着黑板，心却飘到了右侧。
　　16岁的东准长相与赵灵犀有六七分相似，杨柳扶风，纤细秀美。直到二十岁后，他的长相才不再阴柔，更介于赵灵犀与东英之间，身若玉树，俊美挺拔。
　　他不由得瞟了一眼，却正对上东准来不及收回的目光。
　　小样儿！原来你也在开小差。
　　他在心里偷偷笑，不由得翘起了嘴角。
　　后知后觉地，他想，方才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
　　纯粹、干净，好像把一颗心都亮堂堂地摆了出来，赤诚地告诉你，他在意你。
　　周末的补习班只上半天。下课铃一响，同学们就像挣脱渔网的虾米一哄而出，走廊、过道、操场都回荡着叽叽喳喳的清脆笑声。
　　好怀念。
　　倪梦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会，就听见东准问：“你没休息好吗？”
　　他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东准那张苍白清秀的脸庞。
　　东准一直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明明自己的人生一团糟，却仍旧会对每一位路过自己生命的人示以微笑。
　　倪梦笑着伸手掐了一把对方白皙的脸颊，成功掐出一道红印子，油嘴滑舌道：“害，我一想到马上要月考了就紧张。
　　听说这次老班决定按成绩换位子，让成绩好的坐一块，差的丢后排。你也知道我数学成绩不堪入目，你又是年级前十，愁死我辽。”
　　“那还不认真听课。”东准垂下眸子开始收拾课本装进书包，慢条斯理地说：“一上午尽看你打盹开小差，也不见竖起耳朵仔细听一道错题。”
　　“噫！”倪梦神色夸张地凑过去，“小家伙儿，你也没有认真听课唉！”
　　想来这么多年，东准也是这样一直默默地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他。
　　“别挨那么近。”东准推开他的脸，“热得慌。”
　　还未正式进入春天，虎市依旧寒意料峭，又哪里热得起来？倪梦颇为奇怪，忽然听见一阵淅淅沥沥地声音，转头望向窗外，“小家伙儿，外面下雨了，你带伞了吗？”
　　东准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我们同岁。”
　　倪梦笑眯眯的，他天生一张娃娃脸，俊俏清秀，即使再过二十年，依旧未变，“你现在可比我矮半头呢！男生可以发育到24岁，我以后一定比你高很多很多！”
　　这话他说的其实没底气。
　　进入高一后，东准开始抽条，到了高二已经180了，并且还有继续长高的趋势。而倪梦的身高却永远停留在了高一。
　　175cm……这是他的耻辱。
　　这样的中等身高在南方还没什么，直到他上大学去了北方……那真是一段心酸旅程。重来一世，他一定要多喝牛奶长高高！
　　“害，你还没告诉我有没有带伞呢。”倪梦看见他背上书包站了起来，立刻也跟着走出教室，“你要是没带伞，我送你一程呀。”
　　虎市一中附近有许多高档住宅区，有独栋别墅也有公寓楼。这块的学区房地价比倪梦住的那块还要高几个档次。东准转学到一中，赵灵犀就在这附近买了一套公寓。走路到学校也就七**八分钟。
　　倪梦对赵灵犀不予置评，无论怎样，在某种意义上她将东准保护得很好，从未被媒体拍到，也是直到东准去世，在葬礼上大众才发现东准的母亲是赵灵犀。
　　“我带了。”东准打开一把黑伞，因为常年弹钢琴的缘故，他的手指纤细修长，漂亮得像艺术品。
　　“再见。”
　　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东准都是像这样不痛不痒，以一种疏离的态度对待他，以致于让他产生了一钟对方讨厌他的错觉，甚至还赌气干脆不再理会东准，冷战了几个月。大抵是那个时候，东准的病情开始加重，逐渐有了自残倾向。
　　医生曾说，自残是走向死亡的第一步。
　　他却袖手旁观，看他走了那么多步。


第3章 绝望开花
　　倪梦没由来得一阵恐慌，他没忘记今天还会发生什么大事件，立刻跟了上去，对上东准疑惑的视线，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说出去你可能不信，我怕打雷。咱俩能一起走吗？”
　　他当然没给东准拒绝的机会，直接收起自己的卡通伞钻进了对方的伞低下，“哎呀，老师说要有同学爱，你这么好，一定会帮帮我的，对嘛。”
　　东准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漆黑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要是普通人早被盯得落荒而逃了。
　　倪梦若无其事地哼着歌，见他不动，直接伸手接过了雨伞，“哥哥比你高，我来撑吧。走咯。”
　　也真是应景，还没走出两步，天空就轰隆隆地打了一个响雷。
　　东准仍旧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半晌慢慢道：“你不是怕打雷嘛？”
　　“……”
　　倪梦回忆了下电视剧里的柔弱女主角都是怎样撒娇的，试探性地喊：“嘤嘤嘤？”
　　“我这样够不够怕打雷？要不然我再嘤一遍？”
　　“……够了。”东准偏过头去，好像有点不忍直视。
　　雨下得不大，两人慢慢走着，不一会就到了别墅区门口。
　　“你要不要邀请我去你家喝杯果汁？”倪梦觉得自己真是没脸没皮到一个境界了。
　　他也不知道东准是啥时候对他产生超乎友谊以外的异样感情的，但应该不是现在。他都有点烦自己这么粘人。别说对方了。
　　果然，东准淡淡地丢了句“下次吧”，就拿走了倪梦手里的伞，静静地看着他。
　　“你咋还不走？”回过神的倪梦奇怪道，“看我干啥？”
　　“你准备变落汤鸡吗？”东准神色颇为无奈，“你怎么还不把伞拿出来？”
　　“害，这不是一想到要和你分离就有点丢魂儿了嘛。”倪梦从书包里拿出海绵宝宝卡通伞，撑起走了出去，“明天见啊小家伙儿。”
　　别墅区门口就有公交站，正好787开了过来，倪梦上车走到最后一排坐下，往窗外看去，东准还站在那里，沉默地看着车开的方向。在淅淅沥沥的雨幕中，宛若一朵矜贵的木芙蓉。
　　回到家，原梅女士已经走了。倪梦的幼儿园和小学都是在距离虎市车程两小时的偏远小镇上就读的，那是原梅女士的根。
　　她在小镇的中心小学旁边开了一间小吃店，即使倪梦来到了虎市，她也没有离开。只每周六会过来一趟，周日回去。
　　上一世的今天，倪梦睡过了头，没去学校，也没有送东准回家。东准在日记里写道，回家的半路，被东英接走了。因为媒体堵在了小区门口。
　　刚才送东准回去，却没有见到其他人，难道是因为他的举动改变了事情的轨迹吗？
　　倪梦眼皮逐渐沉重，渐渐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闹钟准时响起。倪梦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下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刷牙，用最快的速度冲向公交站。看着站台左侧排列整整齐齐的公共自行车，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办一张公用自行车借记卡。
　　左等右等，787姗姗来迟。
　　以前，对永远也睡不饱的倪梦来说，起床靠的是一身正气。现在，准时起床的动力只是东准。
　　可是直到下午，东准都没来学校。倪梦心里又开始没由来的阵阵恐慌，这心跳如擂鼓的感觉就像前世婚礼进行到一半听见东准来电。
　　可前世的今天，东准并没有翘课啊？
　　一切事物看似在掌控中，却又脱离了原先的轨道。
　　台上数学老师要他们拿出前几天考试的卷子。倪梦低头翻书包，指腹触碰到一本磨砂粗糙的笔记。
　　对了，“东准的日记”还在他这。
　　如果他昨天猜得没错，那么这本日记一定是“更新”了。
　　倪梦心跳得厉害，小心翼翼地翻开册页，好像翻的不是单纯的一本日记，而是少年珍重的心事。
　　2004年 2月29日
　　不知道哪堵墙漏风。有媒体拍到她的事情了。东英花了好多人情和价钱压了下去。不知道能压多久。
　　我问她，他这样对你，为什么不离婚呢。
　　她说，
　　如果离婚，我将一无所有。
　　如果离婚，我和姐姐会被人看不起。
　　如果离婚，那些人该怎么嘲讽我们……
　　可是她活得这么辛苦隐忍，还是改变不了她和我们都活成了一个笑话的事实。
　　我很不喜欢现在的状态。
　　非常的痛苦、压抑。
　　每一次呼吸我都觉得恶心。
　　一想到我和他们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我就要窒息了。
　　他只打过我一次。就是我撞见他们争吵，为赵灵犀辩护的那次。那一次我要验伤报警。
　　姐姐莫名其妙地看着我，问：你难道真的准备把我们的父亲送入监狱？
　　是我错了吗？一瞬间，我对自己的三观产生了怀疑。
　　赵灵犀无疑是世上最在乎我们的人，可她同时也是拖我们入深渊的人。
　　为什么他不能死呢？
　　他死了，我就解脱了。可赵灵犀或许会崩溃。
　　那就我死吧。
　　“啪”的一声，倪梦决绝地合上日记本，利箭般冲出教室，将数学老师的怒吼甩在了身后。
　　“倪梦——你去哪里？”
　　倪梦首先来到了东准家，却被小区保安拦在了门外。原因是昨天半夜有一大批媒体过来，惊动了警方，天亮才全部散开。之后保安因为没尽责被业主投诉了。
　　现在除了本小区常驻人口，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进去。
　　“媒体过来干什么？我同学生病了，我给他送作业本!”
　　“你告诉我他住哪栋，等会我给你送去。”保安闭口不答他的问题。
　　说实话，倪梦也不知道东准具体的地址，磨了保安半晌，对方也不肯放行，无奈下他只得说，“昨天我和我同学一起来的，就是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初中生。男的，个子到我这里。”
　　这时候，传达室里另一个值班的保安从窗户里探出一个脑袋，“你同学叫什么啊？”
　　“东准，你有印象吗？”
　　“哦。东东啊。他一大早就出去啦！我看他脸色不大好的样子，以为他不舒服，还问了一句。他说没事，摇摇头走了。他没去学校吗？”
　　“没有！他往哪个方向走了？穿校服了吗！”
　　“好像没穿。往左边走啦！”
　　“谢谢！”得到有效信息，倪梦几乎瞬间猜到了东准的去向。
　　距离小区左侧不远处有一个半荒废的湖心公园，投资方原本打算将公园修建好，再造一批园景房，但中途资金链断，一时衔接不上，湖心公园项目就搁置了。前世这个公园项目最后被东英接手了。
　　而目前的湖心公园，只有一个湖心，没有公园。
　　倪梦一路狂奔，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了湖心公园。一眼看去，建了一半的游乐场，一望无边的湖泊，以及坐在栏杆上，摇摇欲坠的少年。
　　东准面朝湖心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的脸色苍白，有些病态羸弱。
　　倪梦的运动细胞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唯一的优点是耐力跑还行，这一次却是使出了吃奶的劲，用命在奔跑，甫一停下，喉咙里火烧火燎，胸口更是钝痛得不行。
　　“东准——”他的声音嘶哑，膝盖酸软，小腿直打颤，站也站不稳，有气无力，仍旧是弓着腰慢慢挪过去。
　　“东准。”
　　似乎是想不到对方会在这个时间点跑来这里，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少年忽然清醒，疑惑地转过头来，霎时讶然。
　　“东准，拉我一把。我没力了。”担惊受怕了一天，看见东准仍旧平安无事，倪梦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一瞬间脱力跌坐在了地上。
　　东准连忙跳了下来，跑到他面前，将他拉到了旁边的长凳上。
　　“别……让我躺一会，累。你坐。”倪梦躺在了地上，剧烈地喘息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复。
　　“半条命都给你了。”他伸出胳膊盖住自己的眼睛，在阴影下苦笑。
　　东准像三好学生似的，把手放在膝盖上端坐着，低垂脑袋发着呆，似乎在想他怎么会来。
　　“小家伙儿，你不守信用。”倪梦恢复了些，也不起来，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看着东准。
　　东准没有对上他的视线，一直看着自己的膝盖。
　　“昨天明明说好今天见的，你怎么跑来跳湖了。”
　　东准微微抬起头看向他，似乎很惊讶。
　　“你要不要照照镜子。”倪梦对上他的眼睛，面无波澜地说：“你脸上写着好想去死。”
　　“发生什么事了小家伙儿。”倪梦放轻声音，让它听起来更为舒缓温柔，“和我说说吧。我想帮你。”
　　“我觉得很无力。”
　　良久，东准涩然开口。
　　“无力改变自己，无力改变他人，无力改变这糟糕透顶的一切。”
　　“我看不到希望。”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离开东英。她不离开，伤害就不会停止。”
　　“我每时每刻都处在极端的煎熬里。”
　　“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觉得窒息。”
　　“我好难受。”
　　“无数个声音在我耳边在我心里说，死吧，死了就一了百了。”
　　“死了就解脱了。”
　　可他不敢。
　　他不敢现在就去死。
　　他不敢现在就放弃触手可及的温暖。
　　他没有再说了。
　　倪梦却不争气地被捅了心窝子。他艰难地爬起来蹲到东准面前，握住对方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声音低低地说：“你就当是为了我。”
　　“为了我活下去好不好？”
　　“我永远不会惹你生气让你伤心。”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对不对？”
　　他说着抬起头，东准却悚然一怔。
　　从来吊儿郎当的少年，哭得难以自己，一向盛满阳光的眼睛此刻充斥着深不见底的绝望。
　　“算我求你。”
　　“活下去好不好？”
　　倪梦红着眼睛，哽咽着说。
　　东准着了魔般，伸手接住对方滚落的眼泪，指尖猝不及防地被烫了一下，连同钝痛到麻木的心也震颤起来。
　　对于抑郁症患者而言，死亡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相反活着才需要更大的勇气。
　　他们无时无刻都得戴着沉重的面具，身负枷锁，在大众面前扮演一个只会笑不会哭的木偶人。
　　虽然让东准背负他的期望活下去，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可他做不到再一次眼睁睁地看他离开。
　　“我知道这对于你来说不公平，我知道你已经被束缚得难以呼吸。可是……你能不能再相信我一次。”
　　“只要相信我就好。”
　　“没人能再伤害你了。”
　　“她不愿离开那个人，你就别再去管。”
　　“以后你和我一起生活，远远地离开那个地方。”
　　“不去看不去想不去听。”
　　“你会发现，原来在深深的绝望里，真的能开出一朵花来。”
　　绝望里真的能开花吗？


第4章 重操旧业
　　东准没有说话，倪梦已经用实际行动做了回答。他原本就打算拉东准离开那个罪恶的环境。即便是一个正常人都难以忍受，更何况是抑郁症患者。
　　他不知道这时候的东准有没有接受治疗，对自己的情况是否一清二楚。前世，东准因入戏太深，差点跳楼，从而被发现心理问题，在大家的陪伴与劝说下从而接受系统的治疗。
　　多么可笑。他一直被公认为东准最亲近的人，却连对方的心思都看不透。
　　“东准，跟我回家吧。”倪梦伸手抱住对方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腿上。
　　深深的自责与愧疚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铺天盖地般笼罩住倪梦。他再也不想回忆东准走后，他是如何行尸走肉、如何难以呼吸地生活。
　　这不单单是对东准的救赎，也是对他自己的。
　　东准摸了一把他湿润的脸庞，随后沉默地回抱住他。
　　他终究没有开口。
　　大概是回到家没发现人，晚上八点，东英找来了。
　　这是倪梦第一次见到东英。他就像电视上那样，英俊沉稳，风度翩翩，一见到东准，宛若慈父般嘘寒问暖，眉宇间都是担忧神色。
　　实在是……太像一个完美的演员。
　　倪梦忽然觉得很讽刺。
　　“下次和同学玩耍，记得提前和爸爸说一声。不然我和你妈妈都会很担心。小同学，你也快回家吧。”东英温柔地对倪梦说。
　　倪梦没回答，直勾勾地看着他。初中生还未褪去婴儿肥，眼睛既大又圆，白天颇为可爱，夜晚却看着空洞得瘆人。
　　东英的笑容一僵，敏锐地察觉到面前小孩的敌意，以为是东准说了什么，下一秒倪梦却绽开一个灿烂无暇的笑容，“叔叔再见。东准，明天你记得早点到学校给我补习数学哦。拜拜。”
　　“原来是补习数学呀。下次可以来我们家里做客嘛。”东英笑得宛若一名好好先生，“小同学，你住哪里，叔叔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我妈妈马上来接我了。你们先走吧。”
　　“好的，你注意安全哦。”
　　东英拉着东准上车，隔着窗户，倪梦笑着挥手，等车开远了，手才放下，神情瞬间冷下来。
　　最后一辆末班车已经错过，原梅也回了小镇，倪梦一个人慢慢地走。
　　回到家，躺在浴缸里，他将自己埋进温水里冷静。他实在太小太弱，又有什么理由带东准回家。
　　“你不是说会觉得窒息吗？”
　　“我现在就是这样。”
　　“每一分每一秒都觉得煎熬，呼吸困难，深深无力。”
　　空旷的浴室中无人问答。
　　良久，倪梦起身走出浴室，稚嫩的脸庞神色坚毅。
　　他不能坐以待毙。
　　他想了想他能做什么。可似乎能够迅速成长起来，拥有独立资本的，只有继续干他的老本行。他前世的职业是编剧。经他操刀的影视剧家喻户晓，出演他剧本的演员，有实力的继续升值拿了视帝，刚崭露头角的也能大红大紫。
　　2004年的娱乐圈尚未浮夸到极致。演员与流量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这时期的演员凭实力说话，重视自己名声的戏骨更是对剧本挑剔得独一无二。群众亦分得清什么是演员，什么是流量。
　　他相信自己的水平，在追求精益求精的娱乐圈年代，不乏找寻千里马的伯乐。
　　2004年晋江书城联合翊圣娱乐集团推出了一个“超能剧本A计划”，旗下作者所撰的优质小说有机会被选中拍摄电影、网剧或者电视剧，开启了大IP剧的先河，随后迎来了一个漫长的IP时代……
　　当然每个时期的爆点IP都不尽相同，大众的审美口味日新月异，这也意味着作者与编剧必须与时俱进。
　　倪梦没在怕的。
　　业内之所以把他称为王牌编剧，不仅仅是因为他写的剧本红，更是因为他涉足的类型范围广。乡村爱情、都市生活、东方玄幻、江湖恩怨、宫廷侯爵……似乎没有他不擅长的。
　　２００４年曾风靡了一阵子悬疑警匪剧，越是紧凑扣人心弦的剧本越是考验演员的演技。许多流量望而却步，一不小心演砸可能就是一个演艺生涯的低谷。老戏骨深思熟虑，而新生代跃跃欲试，好剧本可遇不可求，一炮而红就此奠定地位也不是不曾发生过的事。
　　原梅女士早年离异，一人靠着一家学校附近的小店铺把倪梦拉扯大，她要强倔强，小店铺发展成连锁超市，把倪梦从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培养成一名合格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倪梦虽然生在乡下，却早早的因为原梅女士不服输的性子来到了城里。在电脑还是稀罕物的年代，她已经给倪梦配上了标配。
　　用她最常说的话来讲，读书不好没关系，眼界一定要从小开阔起来。
　　倪梦打小喜欢看书。自我介绍的时候，总把爱好读书放在第一位。从前没网络的时候泡图书馆，有了网络就看电子书。
　　他涉猎的范围颇为广泛，又是个闲不住的浪子，曾利用寒暑假去过很多地方，听了不少奇闻异事，遇到过僧俗怪人，多了些茶余饭后的谈资，这才让单一的人生看起来不那么贫瘠。
　　后来，眼界和阅历丰富了，他便开始“为爱发电”，也算是对原梅女士这台巨资电脑物尽其用。
　　不同的是，前世倪梦大学时期才开始创作。有了十几年的阅历积累，才能够写出独一无二的剧本。
　　现在的倪梦，外壳是个十几岁的毛孩子，内里却是扭轱辘．倪梦了。
　　他打开电脑，登上晋江书城的网站。晋江是一个极具情怀的文学网，如它的页面设计，十年如一日一片绿油油。
　　他注册了账号，开始着手创作自己的第一部 小说。他打算以这本小说投稿晋江的“超能剧本A计划”，赚下他人生第一桶金的同时打开前世的人脉。 
　　２００４年３月１日２３：００
　　作者山河烟火更新　《猜心》　第一章 
　　《猜心》是一部悬疑推理小说，讲述的是留学归来的心理学家陈澄与H市光头警探凌风合作侦破陈年悬案的双男主故事。一个擅长心理侧写，一个擅长解谜破案，两人不打不相识，从两看两相厌的水火冤家逐渐转变为惺惺相惜的知己兄弟。
　　前世这本小说他写了四年。大学毕业那天结束，给他的学生生涯打上一个完美句号。第二天他投稿给一家业内颇具名气的影视公司，一个礼拜后就采纳了。他当时开价很低，但唯一的要求是拥有改编权并且全程参与拍摄过程。
　　《猜心》后来改编成了网剧和大电影，广受好评，主演一炮而红，倪梦也因此在业内崭露头角。
　　《猜心》虽然成了时下的爆剧，可再过几年回首已查无此剧。不是剧本不好，而是快餐时代赋予它的年代内涵不够深厚。毕竟是自己的第一本小说，倪梦颇为遗憾。
　　时势造英雄。《猜心》在此刻再次搬上荧幕，或将成为经典。
　　倪梦先写了一个楔子丢上晋江。随后花了一晚上时间回忆剧情，梳理人物线索，进行修改加工。天光大亮，他来不及补个回笼觉，洗了把脸穿上衣服就出门等车了。
　　坐在７８７路上，他低头翻着“东准”的日记本。
　　又更新了。
　　2004年 3月1日
　　听他打电话，赵灵犀的事压不下去。马上就会被媒体曝光。
　　外面的人不是想拯救赵灵犀，而是要她死。
　　无所谓了。
　　真的，无所谓了。
　　倪梦心里针扎似地密密麻麻地疼。
　　他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
　　窗外的风景一掠而过。
　　787在某一站停下，门口的巨大广告牌瞬间吸引住倪梦的目光。
　　【情感抚慰犬，让你不再抑郁不再焦虑不再孤单——拉吉宠物店】
　　知道东准患有抑郁症后，倪梦不是没有努力过。他曾查阅许多书籍，找出不少自认还算合理且适用东准的方法，其中一种就是情感抚慰犬。
　　国外也有不少文献论述养宠物对抑郁症的积极影响。至于宠物的种类，其实没有框定太死。有人养小黄鸭、有人宠老母鸡、有人爱猫儿子，有人疼狗宝宝……人有千种，各不相同，喜好亦然。无论是什么，能够帮助他们活下去就好。
　　而抑郁症的人，大多情感冷淡，不是无心，只对世俗欲望没有太多追求。
　　可无欲无求的，是天上宫阙的仙人。
　　倪梦也听过一些俚语，说的是抑郁症患者其实是天上的小童子，犯了错被贬凡间历劫。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没有归属感，自然留不住。却又由此可见，凡间是一个多么苦的地方，连仙人都想要逃。
　　过去，东准对于自己的病症难以启齿，尤其是在倪梦面前。他非常抵触倪梦参与他的治疗过程。
　　因此即便倪梦不止一次提出过饲养宠物的建议，都被对方婉拒了。
　　他记得，在那漫长的治疗岁月中，只有偶然间的一次机会，他跟着小助理去了东准的心理治疗诊所。
　　可一向好脾气的东准在发现倪梦后，言辞激烈，说什么也不肯再治，一个劲要回家。后来还是主治医师出来把倪梦赶走了，东准才消停下来。
　　现在想来，东准或许不是耻于自己的病症，而是不想处心积虑隐藏起来的感情让倪梦知晓。


第5章 梦回旧时
　　“唉。”倪梦摩挲着日记本的边缘，轻轻的一声叹息。他觉得再这样下去，他也要抑郁了。
　　此时，787到站广播播报：“虎叶市一中到了，请拿好您的随身物品。”
　　倪梦小心翼翼地把日记本塞回书包，下了车。
　　他早早到了教室，可一直等到上午第一节 课打铃，东准都没有来。
　　以前东准请假是常事，倪梦打听起来，对方也只说是身体不好。可经过一世观察，他发现东准的体质并不差。这三天两头神龙不见尾，或许又和原生家庭有关。
　　但偏偏，倪梦一直没把这事放心上，到后来，竟渐渐习以为常。
　　现下每每想起，具是惭愧万分。
　　即便他是东准最亲近的朋友，两人也从未交心。他不知道东准的秘密，也不知道他的伤心。东准这个三金影帝名副其实，演着演着，就把他们都骗过了。
　　上午第一堂课是数学。头发花白的老师在黑板前写写画画，声音慢悠悠的，那些数理符号似乎便变成了远古时期的文字，晦涩难懂。
　　倪梦偏科严重，最差的一门就是数学。他勉强打起精神，无奈这几日实在心力交瘁，没撑多久就趴下了。
　　尚未从东准逝去的阴影中挣脱出来，倪梦夜夜失眠，好不容易睡着，却一闭眼就是噩梦。倒是白天补眠，噩梦会少一些，不过梦中卷土重来的却是他与东准的青葱岁月。
　　大三暑假，倪梦回了虎叶市。此时《猜心》已经写了300万字，在晋江文学城上连载引起了不小的反响，好几次登上了频道金榜。编辑对这本小说也报以很高的期待，告诉倪梦已经有几家影视公司打听过版权定价。
　　对于倪梦而言，小说才写了一半，还是学生的他花销不大，并不缺钱，因此也不着急卖版权。只是近来他思路有些枯竭，卡文卡得厉害，已经断更一周了。这期间，他几乎天天都和编辑讨论到深夜，只是双方各执己见，一时间难以下笔。
　　编辑看文有自己的评判，大多是研究时下趋势，哪些梗、情节能够引爆读者嗨点，便会建议作者往这上写。可是写的多了，难免就变套路文了。
　　倪梦有自己的初心，写文并不是纯粹为了赚钱，更为了寻找能和自己思想产生共鸣的那一群人。
　　文火不火，能不能出名，都不是最重要的。
　　他了解自己，无论外表看起来有多玩世不恭，内里仍留有文人的清高傲气。
　　“你倒是不为五斗米折腰，可是你想想蹲在坑里的读者？山河小朋友，你敢不敢打开晋江后台，看看文章下面的评论，那些嗷嗷待哺的读者小宝贝们的呼唤，你听见了吗？”可爱的绯绯编辑甚至把网页上读者留言的截图甩给了倪梦催更。
　　“乖，咱能把坑先填了吗？”绯绯编辑肩扛二米长刀微笑问候。
　　“哎呀，编辑大大，您这么卡哇伊的女孩子舞刀弄枪不好。快把刀收起来，收起来。我马上滚去填坑！嘻嘻。”倪梦插科打诨着就企鹅下线了。
　　结束了和编辑的对话后，倪梦苦思细想，挤牙膏似的挤了2000字丢上晋江。至于评论区，连载期间他是不怎么看的，既是怕影响到思路，又是怕被读者寄刀片。
　　他胆子还是很小的。
　　2010年正是微博风靡互联网的时候。倪梦紧跟时代潮流，也注册了一个ID，用户名叫“奔跑的大橙子”。偶尔发些随笔和读者互动。
　　奔跑的大橙子  8-11  来自老家马桶上的动态
　　【卡文就像便秘，没有“开塞露”的润滑，好痛苦！】
　　转发 50  评论100 点赞200
　　我是一条小青龙：大大，是你吗大大，你还记得那年晋江文学城的读者XX吗？
　　樱桃园子酱：大大，我爱你！你写什么我都看，永远支持你！
　　凤梨不好吃：大大，别那么辛苦，注意休息噢，么么哒。
　　等待的削皮器：亲，需不需要灵感上门？
　　……
　　倪梦简单翻了翻评论，挑了几个幽默的回复。眼睛晃到“等待的削皮器”时，嘴角不自觉地咧开。
　　“等待的削皮器”是东准的个人账号。
　　对啦，他怎么把东准忘了？毕竟是拿过影帝奖杯的人，接触过的剧本话作多如牛毛，或许有不一样的奇思妙想。
　　卡文怎么办？赶紧和僚机线下碰一碰！
　　倪梦很快联系上东准，对方答复第二日早上就登门拜访，送灵感上门。倪梦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打开word文档，或许东准真的是他的福星也说不定，这一幕小插曲竟似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让他文思泉涌，劈里啪啦敲起字来。
　　倪梦怕热，虎叶市又处南方，夏天实在难熬，因此他把卧室的空调温度开得很低。
　　“阿嚏——”等到写完这一章节，已经到了后半夜，倪梦昏昏沉沉的，吸吸鼻子摸上了床。
　　这一觉睡得特别沉，等醒来时竟然已经到了下午一点。倪梦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情，等洗漱完毕从浴室里出来，拿起手机一看，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3个东准的未接电话，2条东准的短信。最早的是上午9点发的，就三个字，我到了。最晚的是10点发的，我等你。
　　一共6个字，简简单单。
　　倪梦不喜欢被人打断思路，因此写文的时候手机都开静音。昨夜睡得太晚，忘记调回来，错过了东准的电话和短信。
　　他连忙回拨过去，“嘟”声后便被接起，手机那头传来东准声若翠玉的清冽声音，“喂？”
　　“啊啊啊，对不起大哥！我睡过头了，呜呜呜，你在哪里？我今天一定要请你吃饭！”
　　东准闻言轻轻笑了一声，说：“我在门口，开门吧。”
　　21岁的东准褪去了少年时的稚气阴柔，已经完全蜕变成身若玉树、俊美端方的翩翩公子了。
　　倪梦开门看到那高挑的身影，嘻嘻笑道，“吃了吗？”声音出口竟是有点沙哑。
　　东准性子清冷，倪梦从未见过对方生气发火的样子，无欲无求，寡淡得像白开水。然而此时，对方却眉间微蹙，朝倪梦伸出手，冰凉的掌心贴上了他的额头。
　　“你发烧了。”
　　东准用的是陈述句。
　　“啊？”倪梦脑袋卡壳，错身让对方进来后，关上了门，过了半晌才恢复说话逻辑，“估计是熬夜冻着了。不管这些，你还没回答我，吃过午饭了吗？”
　　“嗯。”东准随意应了一声，走进客厅问，“医药箱在哪里？”
　　“电视机下面的柜子里。”
　　倪梦见东准从医药箱里拿出温度计和退烧药，举起双手道，“我自己来就行！咱们可以先讨论剧情吗？”
　　“不行，先吃药。”
　　东准偶尔也会对倪梦露出不近人情的一面，相交多年，倪梦早就熟悉了他的性格，是以乖乖吃了药，随后进卧室拿出《猜心》大纲和剧情草稿，坐到沙发上和东准讨论起来。
　　《猜心》一共有4部，昨晚倪梦已经拟好了第二部 的结尾，现在正为第三部小说的开篇烦恼。正所谓“万事开头难”，一部精彩的小说离不开一个亮眼的开篇。 
　　倪梦提出了几个构想，询问东准意见。东准见闻广博，三言两语就指明开篇亮点的方向，一番话鞭辟入里，令倪梦茅塞顿开。不愧是做过影帝的人，倪梦心悦诚服。
　　讨论到一半，感冒药的药效上来，倪梦呵欠连连。东准却好像故意放慢了语速，时不时地“嗯”一声，最后没了声音，安静地看着倪梦。
　　倪梦睡着了。
　　这一觉又睡到了下午四点。
　　倪梦睁开眼睛，不晓得自己怎么又回到了床上。他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已经在梦中发了一身汗，现下头不怎么疼了，神智也比刚才清醒许多。
　　应该是东准把他弄回卧室的。
　　耳边传来轻柔的扉页摩挲声。
　　倪梦偏头去看。
　　东准坐在窗边，认真地看着手中的文稿。夕阳倾洒，映他如珠似玉，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眼眸低垂的模样，既冷俊又斯文，一身黑衬衫，性感得惹眼，令人目眩神迷。
　　像是感应到这抹打量的视线，东准抬起头，正对上倪梦的眼睛。
　　“醒了。”东准放下手中的《猜心》草稿，缓缓踱到床边。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温度计，塞入倪梦耳朵。
　　“滴”
　　显示屏上出现37.3°
　　“退烧了。”东准说着走了出去，不一会就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放了几份精致的甜品。
　　“想吃什么？”
　　倪梦早已饥肠辘辘，迅速脱口道：“巧克力布丁！”
　　东准取了瓷碟，挖下一勺布丁送到他嘴边。
　　倪梦“啊呜”一口吞下了，想了片刻，说道：“我可以自己吃的！”
　　东准把布丁塞进他手里，转头取了《猜心》文稿，拉了椅子坐到床头，说，“我圈了几个剧情分水岭，建议写在了旁边，你空了可以看看。”
　　“哎，好！”倪梦连连应声，边看边吃。东准给的建议有理有据，让人信服，他一时看入迷了，嘴里咬着叉子。稚气的动作配那瓷白俊秀的娃娃脸，好不可爱。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填坑啦，每周2-3更！


第6章 再见旧时光
　　这时候，卧房外传来声响，有人脚步声近，大剌剌推开了门，高声叫道：“小兔崽子，你还不起——”
　　“床”字没了声响，东准转头看去，门外站着一名打扮干练的中年女子。对方显然没想到屋内还有其他人在场，狰狞的脸色一僵，随即换上一副邻家阿姨的慈爱口吻，“哎呀，这是有朋友在啊，阿姨去买几个菜，晚上留下来吃饭啊。”
　　东准客气地说，“阿姨，不用麻烦，我一会就走了。”
　　原梅女士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半晌后，恍然道，“你是倪梦初中的同桌吧？”她说着笑了开来，这会儿脸上是真漾着慈祥的光，“以前阿姨开家长会的时候见过你！巧不巧？初中、高中、大学你俩都念同一所学校，真是有缘！”
　　倪梦早被原梅女士的河东狮吼喊回了魂，翻了个白眼道，“妈，我同学这么多，你就记得他啊？”
　　发现自家崽子没有关起门来搞七捻三的原梅女士心情大好，喜滋滋道：“因为他最漂亮呀！”
　　“学习好，长得好，真是个好孩子。哎呀，要是女孩子就好了，给你们定个娃娃亲，知根知底的，多般配呀！”原梅女士已经陷进自己的思想海洋中了，周围都浮现了粉红泡泡。
　　倪梦笑嘻嘻地说，“妈，他是大户人家，我可高攀不起。”
　　“胡说！我儿子一表人才，哪里差了？小同学，你说是不是？”
　　东准笑了一声，应道：“是。倪梦的模样像您，清秀俊俏。喜欢他的人可多了，排起队来能从虎市一中到艺术大学。”
　　“哎呀，想当年阿姨也是村口一枝花呢……”一番话说的原梅心花怒放，又陷入了年轻时的旖旎回忆中，只听倪梦憋笑道，“妈，你还不仔细看看，他到底是谁？”
　　“我知道，就是你那个初中同桌，好多年没见了。叫啥来着，东……啊！原来是东准呀？出演《东窗事发》的那个漂亮小朋友！”原梅这才反应过来，哈哈笑道，“真好！等会给阿姨签个名可以吗？”
　　倪梦叫道：“妈，等我以后成了金牌编剧，你喜欢哪个明星，我就为对方量身定制剧本，让他给你签名！”
　　原梅白他一眼，笑着问东准，“小同学，你大学毕业后，还接着演戏吗？”
　　东准还未搭话，倪梦已抢白道：“等你成了大明星，我就做你的经纪人！”
　　“好。”东准笑着说，“一言为定。”
　　在那之后，东准的通告多了起来。而倪梦一边完成毕业设计，一边连载《猜心》，两人交集越来越少。
　　后来，东准在娱乐圈站稳脚跟，大红大紫，倪梦成了王牌编剧，日理万机。一个通告赶不停，一个剧本写不完，仿佛时空交错，一个难得空下，另一个又忙碌起来。即便同一场合相见，却也不过点头之交。倪梦甚至没有为东准写过一部戏……
　　仿佛那囫囵的岁月，命运只在两人的小指上牵了线，让倪梦从初中、高中、大学乃至毕业后都与东准形成一个15公里生活圈。给足了他们相识相交的距离，却没有给过他们相知相爱的契机。
　　又或许是倪梦太过迟钝，没有在漫长相伴的岁月里，察觉到东准小心翼翼的爱慕。
　　毕竟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出乎意料的巧合。
　　大多是有心人殚精竭虑的安排。
　　……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谁来翻译一下这首诗？”
　　语文老师戴着小蜜蜂，厚厚的镜片射出一道激光，凌厉的眼神向课堂上扫射一圈后，看到一个趴着的身影，扶了扶镜框，叫道：“倪梦！”
　　“狗东西，别睡了！”班长陈梦婷小声地提醒，在桌下伸出腿踢了踢面前倪梦的凳子。
　　倪梦迷迷糊糊的从梦中醒来，“梁影后，别催吗，剧本才写了一半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陈梦婷往前凑了凑，神色急促，压低声音说，“你快清醒点！师太叫你翻译呢！”
　　好在他们都坐后排，虽然小动作没能逃掉老师的法眼，但声音却是叫讲台前的人听不清楚。
　　“师太”是初三一班的学生给语文老师莫晴取的外号，因为她年过半百，还未嫁人，每天板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对学生极为严厉。小猢狲们便觉得“灭绝师太”要是活在现代，就是莫晴的样子。
　　“哦哦。”倪梦擦了擦睡觉时流出来的口水，站起身，看向投影屏幕，说道：“我做完梦醒过来，看到楼很高，于是去买酒喝。天黑了，我想起去年春天好像来的很迟，我好恨啊……”
　　“哈哈——”
　　他这白话翻译惹得一众同学哄堂大笑。
　　倪梦不管不顾，继续说道：“花落了，我单着脚站在地上，一对燕子飞过。我记得初次见到小萍，她穿了两件衣服，弹着琵琶。那个时候月亮还在，出现了彩色的云…..”
　　“行了，行了！这翻的什么？都快中考了，还这样惫懒！你不急，我都替你急死了，给我去门口清醒清醒！”师太怒气冲冲，唾沫横飞。
　　坐在第一排的学生默默地从抽屉下拿出了纸巾擦了擦脸。
　　“哦，好的。”倪梦把椅子放好，到走廊站着。外头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他又眯起了眼睛，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
　　“给我站直了，好好听着！”
　　突然一只粉笔笔直丢到他后脑勺上，倪梦身子一正，抬首挺胸地站直。
　　“师太”耳边贴着“小蜜蜂”扩音器，字正腔圆地说：“这首诗的意思是，作者在梦中回到了和小萍相识的高楼上，酒醒了发现一切只是梦，他仍是一个人。他与小萍相恋已久，刻骨铭心。还记得初遇她的样子。可当时照看小萍归去的明月仍在，但是小萍却已不见……”
　　莫晴一边翻译，一边悄悄关注倪梦。这孩子偏科严重，但语文成绩却是顶好的，文学素养也不错。每次考试，阅卷老师都争相批阅他的卷子，只为看他作文答题妙笔生花。
　　可最近这孩子却有些偷懒了。交上来的作业漏洞百出，连文章也敷衍了事。倒不是她存心要罚他，只不过是让他长长记性。
　　“陈梦婷，你交头接耳干什么呢？你是不是也想去门口吹风冷静冷静？”师太冷厉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陈梦婷也是的，身为一班之长，不以身作则，还和这帮小猢狲一起胡闹，真不省心！莫晴心里嘀咕着，就见后排的陈梦婷站了起来，窈窈窕窕地走到了外头和倪梦肩并肩。
　　……真真是气煞我也！
　　莫晴内心怒海滔天。
　　走廊外。
　　倪梦看到陈梦婷出来，奇怪地问，“你来干嘛？”
　　陈梦婷离他一米远站定，抬头望天，“思考一个人生哲理。”
　　“洗耳恭听。”
　　“我有没有做影后的潜力？”虎市一中话剧社当家花旦陈梦婷认真叩问。
　　“……”
　　倪梦偏头想了一会，随后笑着摆摆手：“看在今日你我共罚站的情谊上，等我以后成为王牌编剧，我给你加个黄金女配的戏！”
　　陈梦婷狐疑地瞧他，只觉得他病得不轻，遂继续抬头望天，“等你成了王牌编剧，我早是三金影后了。科科。”
　　倪梦不怒反笑，拍手道，“那感情好。从此娱乐圈就是我们三个的天下啦！”
　　“三个？还有谁。”
　　倪梦正要回答，一只白色的粉笔朝倪梦后脑勺袭来，伴随着一声狮子吼，“陈梦婷、倪梦，罚站还敢开小差！”
　　倪梦敏捷地躲开了，邀功似地瞟陈梦婷一眼，“不用谢。以后收你剧本费我不会手软的。”
　　“那点钱，本小姐还是给得起的。”陈梦婷傲娇地哼了一声。
　　听到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倪梦倏地挺直身子，待看清那人模样，又把肩膀耸了下来，幽幽地说，“你可算来了，我都快成望夫石了！”
　　东准正要问他怎么站在门口，就听师太喊，“你们三个赶紧进来！”
　　“得嘞！”倪梦笑嘻嘻地挽起东准胳膊，拉他进教室。
　　陈梦婷跟在后头，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刚才东准经过她身边，她好像感觉到一阵寒气，阴森森的……
　　三人方一坐定，下课铃就响了。
　　师太眼神凌厉地望他们一眼，颇有警告意味，随后便拿着教案离开，匆匆赶往下一班。
　　东准只觉得胳膊一沉，倪梦已自来熟地靠了上来。
　　倪梦贴着东准，一脸惴惴不安的样子，“你不知刚才有多可怕。”他轻拍胸脯，松了口气说，“你再晚来一步，师太指不定就吃了我！到时候你我就天人永隔了，呜呜呜！”
　　原本只是玩笑的话，倪梦却因天人永隔四个字想起了东准出殡那天，顿时鼻子一酸，泪染眼眶，声音也哽咽起来。
　　东准没看到他的模样，伸手轻拍他的背，安慰道：“莫老师一向最喜欢你，怎么会让你罚站？”
　　他的声音清清朗朗，手掌又紧贴倪梦的背脊，逐渐让倪梦安心下来。
　　在倪梦印象里，东准好像没有少年变音的尴尬期，一直是君子端方的美好模样。


第7章 养狗玩儿
　　他笑了一声，扯开嗓子唱了起来，“小郎君，你听我说~看不见你这如花似玉的小脸儿，我是茶也不思饭也不想~只盼与你日日相对，夜夜相伴，共赴那春和景明好时光~~”
　　东准脸皮薄，被他一番花腔唱得红了脸，静了好半晌，等到倪梦没声音的时候说，“你想上春明高中？”
　　“是呀，是呀。”倪梦连连点头。
　　春明高中是虎市重点高中，排行NO.1。按照倪梦的正常水平，只能够得上虎市第二高级中学的分数线，前世他考上的也是二高。东准是考春明高中的种子选手，但却发挥失常，同样进了二高。
　　现在重来一回，经倪梦一番细敲，推出个所以然来——大抵是东准故意考砸的。
　　东准听他想报考排名第一的重点高中，也不嘲笑他不自量力，只认真分析起来，“你的数学成绩需要再提高一些。”
　　倪梦顺口道，“那你给我补课呗，反正你十项全能。”其实他上不上春明高中都无所谓，他只是单纯想改变东准的人生轨迹，将他尽早从鸡飞狗跳的原生家庭中拉出来。那就是一个十八层深渊，多呆一天多受一分罪。
　　东准静默不语，不知是在考虑这方案的可行性，还是顾及其他。
　　“倪小梦。”陈梦婷突然出声道。
　　“有何贵干呐，陈小姐？”倪梦懒洋洋地应，就听陈梦婷说，“我发现你这唱戏的身段不错。”她摸了摸下巴，打量倪梦的眼神颇有点待价而沽的意思。
　　以前她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会演呢？活像个天生的戏精。
　　“怎么着，觉得我是沧海遗珠，想要拾回去，给你话剧社充门面？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过时不待。晚了哎！”倪梦不知学了哪里的唱腔，戏不像戏，曲不成曲，却意外地顺耳好听。
　　陈梦婷哪里知道倪梦是套了二十年后的流行唱法呢。
　　“切。稀罕呢？”陈梦婷酸溜溜地讲，心里却是叹了一声可惜。
　　虎市一中话剧社名叫“清平乐”，自立社传承至今已有11年，参与过的大小比赛，没有一万，也有百千，拿到的奖项数不胜数，昔日也曾有“小戏码头”的美誉。
　　身为第四代社长，陈梦婷自然肩负中兴之责，可如今成员良莠不济，“小戏码头”竟隐约有了颓败之象，让她甚是烦恼。
　　起先，她的确打过倪梦主意，不过是想让对方执笔作剧。倪梦的文采，虎市一中人尽皆知。作为远近闻名的一中才子，屡次代表学校参赛，上到国家级征文，下到区县市诗歌，多次拔得头筹。可惜这样的人，却不能为她所用。
　　“哎——头疼！”陈梦婷怅然喟叹。
　　倪梦直起身子，得道高人似地捋了捋莫须有的胡须，摇头晃脑道：“或许，这就是成长的烦恼吧！”
　　东准见他一幅小大人的口吻，一时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教室内欢声笑语，走廊上熙熙攘攘，少年人独有的干净芬芳萦绕不散，倪梦耳畔仿佛响起了多年后某位音乐才子的歌儿，“如果再看你一眼，是否还会有感觉，当年素面朝天要多纯洁就有多纯洁……”
　　倪梦心头一动，他究竟要如何做，才能留下此间少年？
　　公交站台转瞬即逝的巨幅海报蓦然爬上脑海——或许，可以试试？
　　东准低了头，一边认真写作业，一边用余光打量对方，倪梦嘴角微翘，不知又在想什么花样。
　　他勾了勾嘴角，不自觉的也露出些笑意。
　　放学铃一响，初三一班的学生鱼贯而出。东准慢条斯理地收拾课本，袖子被人扯了一扯，他侧首望去，倪梦扁着嘴，委屈巴巴地说，“东东，我今天心情不大好，你陪我去个地方散散心。”
　　“好。”东准点了点头，背上书包，等倪梦站起来。
　　他跟在对方身边走出教室，心里不觉奇怪，白天还好端端的，怎么一下子就萎靡了？认识倪梦一年，对方不高兴的日子屈指可数，绝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闪闪发光的小太阳，开朗热情，灼热得能烧干净一切罪恶。
　　放学高峰期，787班次增加了几辆。前辆公交刚走，后辆就开来了。东准陪倪梦坐到最后一排，斜睨他一眼，问道：“你怎么了？”
　　“啊？”倪梦还沉浸在第一次和东准坐公交车的新奇中，冷不丁听到这一句问候，脑袋卡壳了半晌，在对方逐渐怀疑的眼神中，随即反应过来，干笑两声，“那什么，成长的烦恼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情绪低落，哈哈。”
　　787很快就到站了。
　　倪梦眼尖瞅着那巨幅海报，赶忙拉了东准下车，“也不知道他们营业到几点，我们快走，再晚买不着了！”
　　东准一路跌跌撞撞地被他扯进拉吉宠物店。好不容易站定了，又听倪梦风风火火地喊，“老板，老板！人呢？我要买狗！”
　　“来了，来了！”从隔间里走出一个瘦小精明的男人，约莫四十的年纪，上下打量了一番两人，走到倪梦面前，咧嘴展开一个笑，倒有了些朴实无华的味道，说：“小同学，是你要买狗吗，想买什么样的？”
　　“我要买那种萌哒哒的，超级可爱，叫人一看心里就融化的，狗！”倪梦用手比划着。
　　“好，你跟我来看。”老板领着倪梦要走，后者转头叫上东准，“快来呀，东东！”
　　东准跟在他们身后，便听老板如数家珍地介绍，“你们想要大型犬、中型犬、还是小型犬？大型犬有阿拉斯加、哈士奇，中型犬有萨摩耶，小型犬有约克夏、泰迪、茶杯……”
　　倪梦问：“哪种狗比较温顺，适合陪伴？最好不要太折腾的。”
　　“小型犬都符合你的要求。”老板领着他俩到了小型犬的展览区，蓝色的笼子里放着一只黑乎乎，约莫手掌大小的约克夏，看起来颇为乖巧，“它以后长大也就20厘米，适合养在公寓。”
　　“嗯……有点不太喜欢。”倪梦是学艺术的，眼光颇为挑剔，虽然很多人喜欢约克夏，但这狗确实没长到他审美点上。
　　“我自己看看吧。”他说着拉了东准，在室内逛起来。
　　待到大型犬区域时，忽然听得一声中气十足的“汪！”
　　“啊哟！”倪梦冷不丁被吓了一跳，白着脸寻声看去，银色笼子里装了两只毛绒绒的阿拉斯加，体型比方才的约克夏大上不少，约莫有十五六斤，一只红棕色，一只黑白色，圆滚滚胖乎乎的，憨态可掬。
　　其中那只红棕色的正翘起脑袋，感应到倪梦的视线，又叫了一声，“汪！”
　　清脆又嘹亮。
　　“这么小，还这么凶！”倪梦嘟哝一声，又仔细打量起来，当对上那棕毛狗儿的眼睛时，脑中突然蹦出一句诗，“势若凌青云，目若泉中星”。
　　好狗！
　　他不是什么相狗专家，却直觉这是一条好狗？想必以后有了它，家里应该不会再冷清了，于是他开口询问身边人，“东准，你觉得这个小家伙怎么样，我想它和我有眼缘。”
　　东准不知他为何心血来潮，暗自环顾四周审视。这家店的规模不小，约莫有上百只品种各异的宠物猫、犬，店面敞亮干净，没有寻常宠物店的异味，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只是——他看向银白笼子里的另一只黑色的，模样相较倪梦看上的那一只要出挑些，也更可爱，只是爱答不理的，此刻正趴在那睡觉。
　　“老板，和它关一起的狗，怎么精神不太好？”东准貌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老板僵了一下，随后笑道，“哪里呀，它只是还没睡醒。2个月的小狗犯懒嗜睡。”
　　倪梦看上的那一只倒是全场精气神最足的。
　　“倪梦，还是再考虑一下。”东准劝道。
　　“考虑啥呀？时不我待，听过没有！”倪梦火急火燎的，生怕东准反悔似的，扭头对老板叫道，“我就要这只了，你干脆把笼子也卖给我得了！”
　　“你买笼子不如买狗粮。它从小到大吃的都是这一款，一下子换粮会拉肚子。”老板拿出几袋简易包装的狗粮放到桌上。
　　倪梦没有养过宠物，哪里知道这是宠物店一贯的推销套路，他自己胸无城府，见那老板一副老实的内行模样，只当这话是金科玉律。
　　“行吧，你给我一起打包了，老板，顺便打个折呗。”
　　“给你打8折，500元。”
　　“好贵。”倪梦吐了吐舌头。
　　不过转念一想这狗的作用，就又觉得物超所值。
　　人类驯养犬只的历史数以万计。看家、炫耀、观赏、慰藉……犬只的作用不断更新，唯一不变的是忠诚与陪伴。
　　他已经想好主意了，要东准亲自养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买了之后，让东准照顾还是可以的。毕竟他每次有麻烦事儿，无论大小，东准都是能帮就帮，从未有过拒绝。
　　倪梦翻遍了学校图书馆关于心理治疗的藏书，得到一个至理名言：想要给抑郁症患者找一个生的希望，就是让他们活得有血有肉。
　　倪梦想让这只小狗成为他与东准之间的羁绊，成为留住少年热血的绳索，成为东准在人间的责任。
　　他不再是孤家寡人，不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不再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夕阳西下，照两人背影萧索。倪梦将胖嘟嘟的小狗塞到东准怀里，认真交代，“以后我们就是这个小家伙的父母了，你要帮我一起照顾它啊！”
　　东准顿时睁圆了眼睛，心里像被擂了一锤，“父母”两字是他逆鳞，是他枷锁，是他难以启齿的沉疴。他心头大震，向来机敏，此刻却猜不透倪梦的用意，唯有沉默不言。
　　“东准。”
　　金色夕阳下，倪梦温柔地说。
　　“快乐很难得，我希望你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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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按照我们这边的消费水平，这么一套的话，大概要5千元，然后换算了04年的物价，大概是涨了10倍，（不精确），就当架空好了。一个相似但不是的2004年。
　　本文双向救赎 ，双向奔赴， 风雨同舟 ，没有虐身虐心狗血剧情……


第8章 养狗风波
　　“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吧。”倪梦眨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笑嘻嘻地看着东准。
　　“就叫希希好不好，希望的希。”
　　只要它在，就有希望。
　　倪梦心里暗暗说道。
　　和东准道别后，他带着希希回到了公寓。
　　宠物店老板交代2个月大的狗崽只能吃羊奶泡粮，量不能多，小狗肠胃还没发育完全，多了怕不消化。
　　倪梦没养过宠物，因此把老板的话当做了“金科玉律”，定时定量给希希喂饭。小狗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牙都没长齐，吃起粮来却是狼吞虎咽的，好几次差点咬到他的手。
　　他笑了笑，伸手点了点“希希”毛绒绒的脑袋，“小家伙，你一定要健康快乐地长大呀。”
　　东准的日记更新了。
　　2004年3月2日
　　今天，我“养了”一只狗。它叫希希。我想，它或许会成为我活着的唯一念想。
　　一夜无梦。
　　“早上好呀，希希！”
　　“汪！”
　　倪梦一边刷牙，一边笑得见牙不见眼。他没错过东准昨晚上的日记更新，一想到自己的“拯救东准A计划”生效了，就美滋滋的。
　　白天他要上学，屋里没人，就给希希装上了狗粮和水。笼子里的小狗崽翘起头，用棕色的眼睛湿漉漉地盯着他，让他心里直呼“可爱”。
　　呼噜了一把它的脑袋，倪梦便准时出门了。
　　东准来得早，等倪梦到教室的时候，他已经温习了两三门的功课。
　　“早。”他头也不抬地说了一个音节，便算是打过了招呼。
　　倪梦早就习惯了他外冷内热的性格，坐下来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凑到耳边说，“晚上你到我家去写作业呗，顺便看一下希希。”
　　东准放下课本，转头对他说，黑眸黑发的模样配上一本正经的模样甚是俊俏，可是说出的话并不怎么好听。
　　“我查了养狗资料，我们有必要带它去做一个体检。还有，宠物店老板卖给你的狗粮是三无产品。我建议不要喂了，去专业的宠物医院买粮。”
　　“好的，没问题！”
　　倪梦嘴角笑容的弧度大到东准以为他烧坏了脑子，心里嘀咕道，被老板坑了，有这么开心？
　　他怎么知道倪梦是因为难得看见东准这么有“主见”，开心坏了。东准提了要求，就代表他对养狗上心了，既然人间有了他在意的东西，那他就不会随随便便找个地方消失。
　　放了学，倪梦便带着东准到了自己住的公寓。
　　“好臭，呕！”
　　一进房间，扑鼻而来一股骚臭味，东准走近一看，原来是希希拉了臭臭。排泄物都混合在一起，味道自然不可恭维。
　　倪梦皱巴着脸，捂住鼻子，躲得远远的，边说边干呕，“呕！它这么小，怎么这么会拉！”
　　“它现在就是小婴儿，直肠子。”东准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口罩戴上，随后便打开笼子，弯腰将希希抱了出来。
　　“浴室在哪？”
　　“哦，跟我来！”
　　倪梦带着东准来到浴室，就见对方扯了纸巾将希希粘上污秽物的地方擦干净，动作轻柔细致，好像在给小宝宝擦屁屁。
　　“好了，去吧。”他放下拾掇干净的狗仔，后者立刻离弦箭一般蹿了出去，绕着卧室疯跑起来。
　　之后，他又将狗笼脏了的零件拆解下来，逐一拿到浴室洗干净，晾到阳台上。
　　倪梦像个背景板似的杵在那，过了半晌，笑出声来，温声说道：“东准，你以后一定是一个好父亲。”
　　“我不会生孩子。”
　　东准一边洗毛巾，一边云淡风轻地说，“也不会结婚。”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他将最后一件工具晾到阳台上，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我预约的时间快到了。把它带上，去宠物医院。”
　　希希体积太大，寻常的布袋无法装下。倪梦只能找出行李箱用来装狗崽，拉链留了个口子透气。
　　“医院在哪？”
　　“小区后面的长乐街。步行10分钟。”
　　东准找的是一家连锁宠物医院，全套体检下来，价格不菲，所幸各项指标都正常。
　　倪梦看着账单露出了“苦瓜脸”，“这都快赶上买狗的钱了！”
　　今晚回去就码字！赶紧把《猜心》第一部 完结，投给晋江网站。 
　　他正想着主意，手上的账单便被人轻巧地抽走了，东准一边结账，一边说，“你该庆幸，这个世道，还能用金钱买健康。”
　　倪梦“哎”了一声，“怎么能用你的钱？”
　　东准看他一眼，“这不是我们的狗吗？”
　　“哦，也对。可是……”倪梦挠了挠脑袋，他并不想东准花钱。他知道脱离原生家庭的第一条件，便是经济独立。如果一直用父母的钱，东准就没有底气离开那个家。
　　东准将倪梦送到了小区楼下。
　　“我要回去了。”
　　倪梦拉着行李箱，挠了挠脸颊，抬头看着他说：“东准，以后你都来好吗？你可以在我家写完作业回去。”
　　“汪！”
　　希希适时地叫了一声。
　　倪梦笑了出来，“你的狗儿子会想你的。”
　　东准也笑出了声，一笑便收，嘴角却还微微翘起，“好。”
　　回了公寓，阳台上的东西都晾干了。倪梦收了进来，一个个装上，再把希希抱进狗笼，放上了粮和水，希希凑过去闻了闻，就趴着睡觉了。
　　“大概是检查的时候累坏了吧。”倪梦这样想着，便径自去了浴室洗漱。洗完了出来，他又习惯性地躺在了沙发上，拿出东准的日记本翻看起来。
　　东准应该是一到家就写了日记。
　　一笔一划，字迹清隽，倪梦细细读来，却觉得触目惊心。
　　【2004年 3月3日
　　我不会结婚，也不会生孩子。
　　因为我不知道，当我踏入婚姻，我会变成东英那样的人，还是赵灵犀这样的？
　　可无论是哪一种，都太悲哀。
　　而我的孩子，不应该是第二个我。】
　　晋江论坛上流传一句话：不共情的人做不了好作家。
　　曾经的王牌编剧，写出那么多感人肺腑家喻户晓故事的人，又怎么会是冷心冷情之人？
　　眼泪一颗颗落在日记本的纸张上，溅起水珠，打碎了倪梦的心。
　　他合上日记本，胡乱摸了一把脸，便起身坐到电脑面前，打开Word文档，化身“打字机”，十指翻飞，妙笔生花。
　　作者山河烟火更新了 《猜心》 第十章 
　　《猜心》第一部 三十万字，由六个单元破案故事串联起男主角之一陈澄的身世之谜。由于陈澄性格孤僻、行事诡异，事发时又恰巧出现在附近，因此刚回国就被当成了第一个案子的嫌疑人。 
　　倪梦挑灯夜战，花了一晚上时间完成了第一个故事。
　　“累死我了。”他伸了个懒腰，一看闹钟七点半，没有时间睡回笼觉了，就打算去学校补眠。
　　“咦，希希你怎么不吃饭？”
　　打开狗笼，希希仍旧趴着睡觉，面前的碗里还留着昨晚放的水和狗粮。
　　倪梦记得东准交代过他，狗狗是一种精力旺盛的动物，尤其是雪橇三傻，常年驰骋在雪原上，运动量更是不容小觑。
　　没有精神，不是什么好事。
　　倪梦长了个心眼，上午去学校报到，中午给班主任请了假回家，蹲在狗笼面前，仔细观察希希的状态。
　　收拾书包的时候，东准一直追问他回家的原因。他不想让东准担心，随便扯了个谎搪塞过去。
　　希希一整天不吃不喝，蜷缩成一团趴在那睡觉。期间倪梦打了昨天体检医院的电话，询问了希希的症状，有效信息太少，对方也只给了继续观察的答复。
　　傍晚六点，希希吐白沫了。
　　倪梦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立刻揣上希希，冲出了家门，刚到小区门口，就和迎面而来的东准撞了个满怀。
　　“倪梦！”东准拉住他的胳膊，蹙着眉，严肃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希希吐了！”
　　被东准抓了个正着，倪梦也不打算瞒下去，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东准道：“你现在要去哪里？”
　　“昨天的医院再去检查一下！”
　　“不行。”东准说，“昨天在他们那里检查各项指标都正常，24小时都不到，再去没意义。换医院！”
　　“去哪里？可是我不认识其他医院啊。”倪梦一脸懵。
　　“白水街上有一家口碑不错的宠物医院，从你家过去30分钟的车程。”东准转身往外走，在小区外拦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一看他身后的倪梦怀里揣着狗，便不乐意了，“我这车不载狗。”
　　倪梦回过神来，上前两步，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叔叔，我们的狗昨天刚洗过澡，不脏的，干净得很。这样，我用衣服抱着它，绝对不弄脏你的车。如果真的脏了，我们会赔偿，好吗？”
　　他说着脱下校服，将希希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了一张毛绒绒的脸。
　　东准直接塞了钱给司机，也不待后者答应，便拉开车门让倪梦坐上去，自己跟着进了后座。
　　人已经在车上了，周围的眼睛都盯着，也不好再赶下去，司机收了钱，撇撇嘴，便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不要怕，没事的。”东准拍了拍倪梦的手，“有病治病，之后再处理赔偿的事情。”
　　“赔偿？”
　　“希希现在的症状，和那天宠物店里，与它关在一起的狗一模一样。”
　　话一出口，倪梦恍然大悟。


第9章 橙子网站
　　白水街，波拉宠物医院。
　　“叔叔，谢谢您。再见。”
　　许是东准给的钱多，又或许是因为倪梦模样太过乖巧，出租车司机说可以等会再把他们送回家。
　　白水街是老旧街区，平日里出租车也不好打。
　　倪梦想了想就没拒绝，只说要是超过1小时，司机可以先走。
　　他抱着希希走到医院大堂，东准已经在填病历本了，正好有一个医生空着，便招呼倪梦进诊室。
　　医生大概30出头，眉清目秀，看名牌，姓“陈”。
　　“什么症状，大概多久了？”
　　“昨天傍晚开始没有精神，不吃不喝。今天傍晚六点的时候，吐了白沫。”
　　“先化验吧。”
　　陈医生例行检查开了单子，测量体温、抽血、化验。他拿了一支病毒检测试剂，取了希希少量的粪便，滴在检测板上。
　　紫红色的液体缓缓上移，检测板上显示两条杠。
　　他叹了一口气，说：“这是细小。”
　　狗狗的“细小”病相当人类的病毒性肠胃炎，治疗方法是空腹，注射营养液和抗生素，疗程一般为七日。这种病说难治呢，治疗方法也简单，说好治呢，又要看狗狗自身的免疫系统。通常这种病对于成年狗没有生命威胁，但是对于两个月大的小狗，还是太悬了。
　　陈医生解释了一番，说道：“7天不吃不喝，只打营养液，能不能熬过去，看它自己造化了。”
　　东准沉默地听完。
　　倪梦着急地问道：“它会死吗？”
　　他们得到的是陈医生公式化、冰冷而又无奈的回答。
　　“不知道。”
　　“细小、冠状、犬瘟，统称为幼犬的三大鬼门关。得了任何一种，只能自求多福。”
　　过了十分钟，希希的血液化验结果也出来了。
　　“红细胞太低，它有点贫血。”陈医生说着看了一眼希希，“体重也太轻，他这个年纪，正常应该20斤左右。”
　　倪梦想起宠物店老板说不能给希希多喂食的嘴脸，恨不得一拳锤死他。
　　陈医生又问，“这狗你们养了多久？”
　　倪梦说：“三天。刚从宠物店买来。”
　　“应该是买到星期狗了。”
　　星期狗就是买回来在七天内就发病的狗。宠物市场繁荣下，宠物监管却难上加难，没有宠物相关的立法，因而出现了很多无良商贩钻法律的空子，对养宠小白售卖先天不足、以次充好的宠物。
　　即便十年以后，这些问题有所改善，却依然存在。
　　陈医生一边开方子，一边给倪梦介绍，用的什么药，用多少剂量的药。
　　东准在旁边站着，等两人不聊了，开口问道，“医生，它会得犬瘟吗？”
　　陈医生的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
　　“目前没有检测到犬瘟病毒。但是病毒都有潜伏期，不排除有这个可能。治疗细小需要住院，我会给它安排单独的隔离病房。”
　　宠物医院的效率很高，全部折腾完毕也才过了40分钟。倪梦去缴费时向前台打听了末班公交的时间。
　　时间是问来了，医药费却是没付，原因是东准抢先一步垫付了。
　　倪梦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只道：“我留下陪它。你先回家吧。晚了打不到车。”
　　东准还想说什么，倪梦截住他的话头，笑道：“马上要中考了，学业也不能耽搁。这样吧。我们轮流陪护，这样身体也吃得消。”
　　东准细想，他说的也有道理。而且家里有门禁，经常天黑回去，也不好交代。因此点点头，“明天换我。”
　　说完便走了出去，坐出租车离开了。
　　等看不到东准的身影了，倪梦才卸下脸上的面具，他转身看着笼子里无精打采的希希，眉间浮现一丝担忧之色。
　　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拯救影帝的A计划，任重而道远。
　　只是他没想到“看病难”这个问题，连狗都有。希希的诊疗费并不便宜，而他也不能一味依靠东准付出。
　　宠物医院24小时有医生值班，又禁止宠物主人过夜陪护，因此倪梦待到了晚上10点，再搭乘末班车回去。
　　一到家，他便打开电脑，先是查阅了希希的病症，得知陈医生所言非虚。又看了幼犬护理注意事项，包括东准提到的，陈医生嘴里那讳莫如深的“犬瘟”。
　　这种病的致死率高达90%。
　　希希千万千万，不要得这个病。
　　倪梦想他是不是要抽空去寺庙拜拜菩萨，去去晦气。
　　原本，重生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已是神迹。他竟然忘了叩谢神明。实属不该。
　　可是眼下，有比拜菩萨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赚钱。
　　编写剧本，打造超级IP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时间、精力、人脉、经济缺一不可。而他现在什么都没有。
　　他想要赚快钱，目前来看，只能做文字枪|手。
　　橙子网站是业内著名的枪|手网站。
　　每一个注册人都需要实名验证，并且和网站签订保密协议，绝对不能泄露甲方的任何信息，违约者要赔付高额的违约金。
　　当然，求代笔的甲方也要和网站签约，同时上交一笔担保费用，绝不泄露乙方任何信息，并且按时结算劳务报酬，不得拖欠。
　　前世倪梦闲暇时，也曾上过橙子网站，给甲方代写文案、材料，赚一些旅游的经费。
　　他登陆网站，注册账户“夕阳下的森林”，进入首页，看到了一条条招聘枪|手的广告。
　　代写文稿、代写材料、代写文案……
　　哪样来钱快他就接哪样。
　　《急！XX广告公司季度汇报材料，一万字，2000R一篇，现结！》
　　视线马上捕捉到一条新发布的帖子。
　　希希每天的住院费需要一百元，七天就是七百。只要能拿下这个单子，就不用愁了。
　　倪梦立刻联系了发帖人的□□。
　　【夕阳下的森林】请求添加【爱如潮水】为好友。
　　【爱如潮水通过了你的请求】
　　夕阳下的森林：你好，我在橙子网上看到了你的帖子。这个材料我可以写，你们有什么需求？交稿日期是什么时候？
　　爱如潮水：今天能不能交稿？明天我们开会就要用了，主要是很急，不然也不会高价求稿了。
　　夕阳下的森林：可以。你把要求给我。
　　爱如潮水：我们要做一个项目，现在处于拉投资阶段。明天是第一轮座谈，如果能和金主爸爸达成合作意向，对于我们这个项目意义重大。你要归纳总结完善，突出我们项目的优点、亮点。明天早上9点开会，今天我们老板也没睡，说要等到材料出来。所以辛苦你尽快发我！
　　爱如潮水：对了，因为我们这个很急很重要，所以目前有5个人在写，最终敲定哪版，我们老板说了算。
　　爱如潮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夕阳下的森林：如果没选中我这版，我就白做工的意思，是吗？
　　爱如潮水：可以这么理解吧。
　　夕阳下的森林：没好处的事，我从来不做。
　　爱如潮水正在输入……
　　夕阳下的森林：4小时内交稿。
　　电脑屏幕后的上官青把“拜拜您嘞”删掉，改成了一个表情。
　　爱如潮水：竖大拇指。
　　倪梦接收了爱如潮水发来的关于公司项目的资料。这些文稿都模糊了公司和项目的名字。他花了半小时熟悉资料，半小时搭建框架，剩下的时候便投入其中奋笔疾书。
　　屏幕后的上官青刚接完办公室主任的电话，意思是老板在催，问汇报材料的进度。他只能打哈哈，说已经在写了。
　　他们是一家娱乐公司，规模不大不小，业内也叫得上名字。目前正拍摄一部贺岁档的电影，但是电影拍到一半，主角和导演闹矛盾，主角罢演，投资方撤资了。
　　现在这个项目做了一半，是缺人，也缺钱。
　　明天的首轮谈判，至关重要。原本这么重要的东西，不应该找枪|手的，可是真晦气，公司负责跟项目、做推广的几个经理都生病住院了！
　　上官青越想越觉得这事邪门！
　　指不定就是对家干的！
　　对于倪梦的话，上官青也没放心上，毕竟短短四个小时，能写出什么花来呢，可能连他们公司厚重的文化底蕴也没有吃透吧。
　　事实上，在上官青登陆橙子网站招人之前，公司内部包括发动的人脉网，已经写了好多版本的汇报材料，但都被老板pass了。
　　回想起老板一脸哀伤、高深莫测、似是而非的拒绝口吻，上官青就嘴角抽搐。
　　“不是我刁钻，而是明天来的甲方爸爸太难搞。”
　　“我们不打无把握之仗！”
　　“要做就做到最好，让人眼前一亮、欣喜若狂！”
　　“上官，你能做到吗？”
　　“我相信你可以的！”
　　上官青掀桌：可以个头啊！我都不信你造吗？负责核心的经理都躺在ICU，我一个边缘人物知道个P啊！要不要这么抓马！
　　眼见时间一点点流逝，老板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严肃，摇头否决方案的力度越来越凝重，上官青已经打开招聘网，开始投自己的简历了。
　　现在除了天降紫微星，恐怕是无人能救了。
　　上官青和发小吐槽，发小就把橙子网站的连接甩了过来。
　　“这是嘛啊？”
　　“一个可以找到紫微星飞升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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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问了一家公司的行情，外包写材料1万～1.5万字数是1.5万元一篇。按照本文世界设定的物价，04年的2千相当于现在的2万。嗯…的确是高价了。物价不精确，如果觉得后续倪梦接单太便宜了，自动把价格乘以10倍。他可不干吃力不讨好的动作（doge）


第10章 高价代写
　　2004年 3月 5日凌晨3点。
　　上官青记不清已经喝了第几杯黑咖啡。
　　他发誓，这劫如果没度过，要么他跳槽走人，要么下辈子都不再碰咖啡！
　　就在这个时候，企鹅图标一闪一闪亮晶晶。
　　【夕阳下的森林】发送文件……
　　睡眼惺忪的上官青立刻精神起来，点击接收。
　　他一看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嘿，还真是4小时。
　　这人还挺准时！
　　说是4小时，当真是一分一秒也不错过。
　　这是上官青对倪梦的第二印象。
　　在他打开Word文档之前，他对倪梦的想法，也仅仅这是一个心高气傲并且十分准时的枪|手。
　　当他花了二十分钟，看完洋洋洒洒的一万字汇报材料时，他对倪梦的印象变成了一个字。
　　绝！
　　一万字的汇报材料，并没有因赶时间敷衍了事粗制滥造，反而是一篇不可多得的锦绣文章。
　　结构之合理，用词之巧妙，行文之流畅，归纳之完善……如果上官青是老板，恨不得倪梦早上8点就来公司报道上班！
　　上官青不敢耽误时间，连忙把文档发给了老板，还打了个电话催他审稿。
　　至于一个下属为啥敢催老板。
　　搞笑了，他都往人才招聘网站投简历了，还怕老板辞退他不成？
　　然后他又给办公室主任留了个言，意思是他觉得这篇材料很行，非常妥，如果老板还觉得不可以，那么请老板自行解决。
　　说不出是因为什么，上官青就是觉得，在剩下的时间里，没有人会写出比【夕阳下的森林】更好的材料了。
　　这是一个有着真才实学言出必行心高气傲十分准时守约的高级枪|手！
　　【爱如潮水】大佬，请收下我的膝盖！
　　【爱如潮水】给夕阳哥递烟！
　　【夕阳下的森林】我看帖子上说款项是现结。你们稿子通过后，麻烦把钱打我银行卡6222……
　　【爱如潮水】好的，没问题哥！
　　虽然夕阳哥自我好感极强，生平最看不惯人臭屁的上官青也只是眼角跳了跳，继续追问。
　　【爱如潮水】哥，冒昧的问一下，你是做什么的啊？我的意思是，你是业内的吗?怎么对电影、娱乐圈、明星这些内容这么熟悉？
　　这也不怪上官青多心，实在是夕阳哥这篇材料出类拔萃，甚至一些专业术语，他也是上网查了才知道。这也更让他确定，屏幕后的人，一定与圈内有关。
　　啧，万一是对家派来的卧底怎么办？
　　他还是赶紧收拾收拾东西跳槽吧！
　　后知后觉的上官青在无线脑补中出了一身冷汗，而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周扒皮来电！
　　上官青开了免提。
　　“妙！妙！妙！”
　　“上官青，这篇材料太妙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这篇材料不仅介绍了我们公司擅长的业务，还详细规划了这个项目的发展。最妙的是，措辞委婉地指出了这个项目的不足之处，又点出了这个不足，只有明天的甲方能补上，这简直就是锦上添花，妙不可言啊！”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如果这个项目能够顺利开展下去，你就是项目经理了！”
　　“我会交代老李头根据这个材料准备会议！对了，还有配套PPT，马上做起来！必须在5点前交稿！你大胆去做，我等着你！”
　　老板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后，生怕听见上官青说一个“不”字，迅雷不及掩耳地挂掉了电话。
　　上官青：原本叉掉的人才招聘网又被迅速打开。
　　他磨着后槽牙，往一家广告公司投了简历，随后阴恻恻地打开PPTX。
　　果然在急难险重的任务面前，不是升官就是下|马。
　　这是公司今年的重点项目，所以从其他部门抽调了精锐成立了一个崭新的项目部。
　　上官青，他是负责后勤的。
　　一个采买的小员工，平常只需保障项目部的人吃好喝好，竟然在此刻，被拎出来写材料做PPT！
　　这还有天理吗？
　　这操蛋的人生！
　　PPT，他上大学的时候，是学过。
　　但，那是大学时候的事了！
　　他都毕业几年了？那些知识早就还给老师了！
　　做PPT，我还不如找外包！
　　对了，外包！枪|手！
　　上官青立刻打开企鹅。
　　他和夕阳哥的对话还停留在他打探对方底细上。
　　夕阳哥留了银行|卡|账|号就神隐了，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上官青敲了敲夕阳哥。
　　【爱如潮水】哈喽，睡了吗？或许，这里还有一单外卖，你可以尝试接一下？
　　出乎意料的，对面很快给了回复。
　　【夕阳下的森林】多少钱？
　　【爱如潮水】500R，做配套的PPT。
　　【夕阳下的森林】1000R，2小时交稿。
　　【爱如潮水】卧槽，你也太黑了吧！一万字材料才2千哎！
　　【夕阳下的森林】没人比我更熟悉这份材料。
　　【爱如潮水】so？
　　【夕阳下的森林】没人比我更能掌握做成配套PPT的精髓。
　　【爱如潮水】我现在去ATM机给你转账，能不能打个折？
　　【夕阳下的森林】1000R，马上动手做。你现在出门给我转账。
　　【爱如潮水】……
　　【夕阳下的森林】这个时间，这个体量，只有我能接。
　　【爱如潮水】你能争取一稿过？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上官青瞅一眼电脑屏幕的右下角，老板定的交稿时间是凌晨5点，现在已经4点了。
　　视线移到对话框，他一个晃神，差点摔下凳子。
　　只见几个醒目的字体，带着点黑色幽默的俏皮，大喇喇地提醒着他——
　　“是你的时间不多了。”
　　——来自夕阳下的森林留言。
　　上官青一咬牙，好像把字嚼碎了再吐出来，重重地打出声，“成交！”
　　【我现在就去公司楼下的ATM机给你转钱！】
　　【夕阳下的森林】合作愉快
　　交完汇报材料，倪梦又上橙子网站接了一单文案代写。
　　简单了解甲方需求后，他以最快的速度出稿、修改、定稿，前后也不过40分钟。
　　甲方也很爽快，定稿后就通过网银支付了款项。
　　原本打算上晋江网站更新《猜心》，没想到【爱如潮水】又给他派了一单。
　　倪梦大学的专业是传媒设计，PPT、PS、AI都是必修课。为了寒暑假能够放肆地玩儿，他便趁闲暇时做些小设计赚经费。
　　枪|手也是那时开始做的。
　　只是他不长做。
　　因为这活需要运气。
　　接单容易，但能次次遇上合得来的甲方，那是强人所难。
　　【爱如潮水】已经转账了，你查收一下。
　　企鹅消息弹了出来。
　　倪梦打开网银，看了一眼余额。
　　很好，不是穷光蛋了。
　　随后便加快了动作，提前半小时交了PPT。
　　【爱如潮水】？
　　【爱如潮水】金钱的力量这么大？
　　【爱如潮水】我如果先付钱，你交稿是不是会更快?
　　【夕阳下的森林】原则上是的。(*^▽^*)
　　因为没有5点准时交稿被老板夺命追魂call的上官青：(╯‵□′)╯︵┻━┻
　　册那！
　　【夕阳下的森林】老板还有没有吩咐，没有的话我下线了。
　　【爱如潮水】你很缺钱？
　　【夕阳下的森林】是的。
　　【爱如潮水】行，就喜欢你的坦诚。下次有生意，我第一个找你。
　　【夕阳下的森林】谢谢老板，您真是个好人。━(*｀??*)ノ亻!
　　倪梦把企鹅隐身，又打开Word文档，化身勤劳的打字机，奋笔疾书。
　　作者山河烟火更新了《猜心》 第二十章 。
　　天光大亮，他伸了伸懒腰。
　　晋江网站首页右上角的邮件小图标不停地闪烁。
　　点开站内短信，一串小字蹦了出来。
　　【恭喜您，亲爱的作者大大。您投稿《超能剧本A计划》活动的文章大纲已通过审核。
　　本期活动要求作品全文字数20万以上。请于4月15日前，提交全文字数一半以上的内容。活动于6月1日截止，请在日期截止前提交全文哦。过期提交或者未提交则视为弃权。】
　　《超能剧本A计划》分为三个阶段，每个阶段都会淘汰一批人。
　　第一阶段初审，作者提交文案和大纲，由晋江编辑、大众读者、著名编剧组成评审团，筛选出100人进入第二阶段。
　　第二阶段复审，作者提交过半的小说内容，由晋江编辑、资深媒体、著名编剧组成评审团，筛选出50人进入第三阶段。
　　第三阶段终审，作者提交全文内容和前景规划，由晋江高层、晋江编辑、知名娱乐公司、资深制片人、著名编剧、影视明星组成评审团，筛出6个天选之人。
　　如果幸运地通过了第三关，那么小说就不愁卖了。
　　所有参与《超能剧本A计划》的作品皆由作者自主定价。
　　倘若作者将版权定价过低，晋江文学城会率先买入。
　　换句话说，只要在第三关杀出重围，就能拿钱，打开人脉。
　　值得一提的是，《超能剧本A计划》并不只打造一个IP，今年活动的名额为6部小说，纯爱、言情、衍生频道各两部。
　　《猜心》是一部无CP文，从属于衍生频道。
　　目前已更新了6万字，收藏2000+
　　随着后续的榜单曝光量增加，收藏和热度也会大幅度上升。
　　《超能剧本A计划》，倪梦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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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行情，好一点的设计公司ppt是200-300元一页。做个20页左右，也要4-5千。按照本文设定的世界观，10倍通货膨胀，所以上官清给的价格，在04年很公道了，是倪梦趁火打劫了，哈哈哈。
　　PS：根据现实世界的晋江合约，晋江作者是不能从事代写之类的枪|手职业的，而且也是需要18岁以上，才能签约成作者。切记本文架空，是一个相似现实世界，但不是现实世界的世界！


第11章 一个梦想(捉虫)
　　星期六不用上学。
　　倪梦定了9点的闹钟，打算睡个回笼觉。
　　他是被一阵饭香馋醒的。
　　一星期不见，思崽成疾的原梅女士拎了大包小包，风风火火地赶到公寓，三下五除二就把卫生和早饭先后做了。
　　倪梦踩着毛绒小兔拖鞋来到客厅，望着整洁如新的环境，还以为换了一个家。
　　“起来啦？快过来吃早饭，我去你房间搞卫生。”
　　“哦。”
　　他睡眼惺忪地坐到餐桌前，打了个哈欠，拿起一根油条塞进嘴里。
　　刚出炉的油条蓬松劲道，一口下去唇齿留香，倪梦吃了满嘴油，原梅看到呵呵得笑个不停，“像个小孩似的。”
　　倪梦想了想，说：“妈，我想和你商量下。”
　　他“咔嚓咔嚓”咬着油条，漫不经心道：“我会考上春明高中，但是我不去上周日的补习班了。”
　　原梅的嘴唇动了动，又听他接着说道，“你先别急着反驳我。我的性子什么样你也清楚，从小到大我都循规蹈矩，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让你担心。”
　　“这个决定也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
　　“你知道我这人，从来不打无把握的仗。我说到做到。”
　　“我一定会考上春明高中，但是其他白费时间和精力的事情我不会去做。”
　　“我觉得周末补习就是浪费我生命的一件事。”
　　原梅张大眼睛看着他，手中的拖把也立在那，仿佛长了耳朵似的，也倾听着。
　　好半晌，她气笑了。自己的儿子她最清楚不过，别看倪梦唇红齿白，整天笑嘻嘻一副三好学生的模样，骨子里既冷清又桀骜，就像他那个混账爹，从不干没好处的事情，而自己打定主意后，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原梅似笑非笑地说：“话都让你说了，我说什么？”
　　倪梦道：“你同意就行。”
　　原梅冷笑一声，“我猜你下一句就是，你不同意也没关系，我只是知会你一声。”
　　倪梦打了个响指，眉眼一挑，“nice！不亏是我妈！”
　　他妈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你说考上就能考上？我可是还记得上次家长会，你们语文老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说一定要把你数学成绩提上去，不然好好的苗子只能去二高了。”
　　二高是虎叶市第二高级中学，万年老二，学生考上重点大学的升学率也比春明高中低了一大截。
　　“师太才不会哭呢。她威逼利诱才差不多。不过我也知道，她是真心为我好，所以你放心吧，我不会让她失望的。”
　　原梅见他信誓旦旦的，也来了兴趣，扯过一张凳子坐下，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哦，那你倒是说说，打算怎么提高你的数学成绩？”
　　“你忘了我们学校每年会有两个保送春明高中的名额吗？只要我这次全市联考考进前150名，再加上以前获奖的大小荣誉加分——”
　　原梅适时提醒他，“你可以加分的分数不够哦。”
　　倪梦点点头，“我晓得。但是今年会有全国级的征文比赛。我算了下，只要我拿一等奖，分数就够了。”
　　原梅“嗤”的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在笑他异想天开，还是笑他人小鬼大。
　　“我知道你现在不信。全国级的主题征文比赛在3月下旬，结果在4月上旬出来。全市摸底联考在4月1日，7天内就可以出成绩。”
　　“在全市摸底联考之前，我们学校会开展一次摸底考。时间是这个月中旬。成绩三天内就可以出来。”
　　“今天是3月5日，你给我两周的时间。让我证明我可以做到。如果我没有做到，我就乖乖听你安排。”
　　原梅仔细听完他说的话，考虑了几分钟，爽快点头，“行，横竖不过漏了两次补习时间，我就当你睡过头了。”
　　“如果这次全校摸底联考你没有考进前50名……”
　　倪梦打断她的话，“前三。”
　　“我一定考进前三！”
　　面对原梅的狐疑眼神，倪梦心里偷笑：他一个985重点大学毕业的有为青年，连初三卷子都做不好，那真是白活一世了！
　　他不想上周末补习班的原因很简单。
　　有这时间，还不如抓紧搞钱！
　　“行。你自己把握吧。可别让我看笑话了，不然我能笑你两年。”原梅边说着，便提拖把，开门进他卧室。
　　倪梦总觉得自己好像还忘了什么事情，熬夜熬得他记忆力有些下降，直到喝了一口豆浆，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但已经来不及了。
　　“倪、梦——!!！”
　　高八度的女高音尖叫。
　　原梅拎着狗笼和狗粮怒气腾腾地出来，瞪道：“这是怎么回事！！！”
　　倪梦赶紧解释，“我承认这和我不想上补习班有关系，但关系不大。”
　　他深知原梅的性格，生平最厌恶别人撒谎欺骗，比起遮遮掩掩，更喜欢坦坦荡荡行事。
　　“是这样的，我的好朋友养了一只小狗，但是他家里不同意他养，所以这狗就寄养在我这。昨天小狗生病了，我们就送它去医院了。”
　　“小狗的病很严重，医生说如果有主人陪伴或许会激发它求生的斗志。我就想带着课本去医院，一边陪它，一边写作业。”
　　“啊，时间到了，我去了，妈妈再见！”
　　倪梦迅速说完，便一抹嘴巴，飞身抄起沙发上的书包，拉开大门，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原梅追出房门，只见一个身影闪入电梯，“倪！梦！！！你给我回来！！”
　　电梯门合上前一刻，飘出了倪梦的声音，“我晚上7点前回来！”
　　“小兔崽子——”
　　原梅女士的怒吼，回荡在走廊上久久不绝。
　　虎市一中作为老牌名校，优势之一便是保送名额。经综合考评，每年有2名学生保送春明高中，4名学生保送虎市二高。
　　前世倪梦嫌麻烦就没参加全国征文比赛，因此错失了加分的机会。
　　虽然在全校摸底联考实力大爆发，考进了全年前三十，但还是离春明高中的保送分数差了一点。
　　不过他的分数倒是可以保送虎市二高，只是他放弃了。
　　至于原因……
　　倪梦坐在公交车上，回想着前世……
　　似乎是因为东准放弃了春明高中的保送名额，让给了一个家境贫困的学生。
　　他觉得这种行为很酷，所以也放弃了保送二高的名额，让给了别人。
　　当时班主任还劝过倪梦，毕竟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万一中考的时候吃坏肚子了呢？
　　对于东准的选择，大家倒是没说什么，似乎都觉得以他的实力，考上春明高中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倪梦也是这样认为。
　　最后东准中考失利，让一众师生大跌眼镜，这其中也包括倪梦。
　　“我原本想着冲一冲春明高中，说不定还能和你分到一个班呢。分数出来的时候，我心想，哎，以后只能鸿雁传书了。但是你看这老天爷也不想让我们分开。”
　　这是倪梦进入二高后，和东准第一次打了照面后说的。
　　东准那天的表情是什么？
　　好像是神色沉静，目光不错地看着他，最后浅浅笑了一下。
　　东准即便发挥失常，考进排名第二的学校，分配到的也是最好的班级，在天字1班，教学楼A楼第三层。
　　倪梦的成绩不上不下，在天字5班，教学楼A楼第二层。
　　因此三年高中的时光，除了公开课外，两人偶尔能在楼梯口不经意地打上几次照面，聊几句。
　　东准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他的？
　　除了面对死亡的直白，东准对于人间的任何情感，都表达得含蓄内敛。
　　唯一的一次，炽热坦诚地说出爱。也仅仅是在，倪梦通知他来喝喜酒的那天晚上，留在日记中的只言片语。
　　【在他结婚之前，我也没能来得及告诉他，我心悦他。或许，永远也不会再有机会了。】
　　公交车到站了。
　　倪梦收起思绪，推门走进波拉宠物医院，迎面和陈医生打了一声招呼。
　　“陈医生，早上好。”
　　“早。你同学已经来了。”陈医生指了指狗狗住院部方向，“早上门一开就进来了，也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
　　倪梦走进希希的病房。
　　对于人来说陈设简陋，对于2个月大的小狗崽而言，已经颇为“豪华”了。
　　宽敞的狗笼，一张长桌，两张板凳。
　　小狗崽戴着“伊丽莎白圈”，躺在不锈钢的笼子里，左后脚的脚腕上打着留置针，正在输液。
　　“医生说它昨天晚上吐了一次，今天早上拉稀了一次。精神状态尚可。”
　　东准坐在长桌前写作业，“它太调皮了，咬坏了一个留置针，所以给它打后脚上了。”
　　“你来了多久啦？”倪梦搬了板凳，坐到他身边去，拿出草稿本和笔袋。
　　“刚来。”
　　“撒谎。”
　　倪梦毫不客套拆穿他的谎言，“陈医生都和我说了。医院7点开门，你7点之前就到了，对吧？一直傻站着也不敲门。”
　　“这医院是24小时值班的，你早到一些，敲门，前台也有人给你开门。”
　　“你就是怕给别人惹麻烦，对不。”
　　倪梦噼里啪啦地说了一串，东准也不反驳，只瞧他手上的动作，“你在写什么？”
　　“闹，被我说中了，开始转移话题了。”倪梦笑嘻嘻地转头看他，“我在写小说。”
　　“我有一个小小的梦想，我会成为晋江头部作者，业内王牌编剧，赚很多小钱钱，把你养得白白胖胖，健健康康。”
　　“东准，你的梦想是什么？”


第12章 出院(捉虫）
　　黑衣黑眸的少年缓缓摇了摇头。
　　“我没有梦想。”
　　但是他补上了一句，“有一个愿望。”
　　他指着精神恹恹的小狗崽，“我希望它平安地活下来。”
　　“一定会的！”倪梦拍拍他的肩膀，眼睛里一闪一闪，“希希是一个勇敢的男子汉，它一定会活下来的！”
　　一个上午在无声的陪伴中悄然过去。
　　医院附近有小餐馆，他们无心吃饭，随便对付两口，草草了事。一刻不停地回到希希的病房，仿佛多待在它身边一秒，就可以和阎王抢时间。
　　“明天我来照顾他，你去补课吧。”
　　东准的作业已经写完了，正在复习功课。
　　倪梦不解地看着他，便听他解释道，“你不是要考春明高中么？周日的补课会侧重查漏补缺，有利于提升成绩。”
　　“是。不过我打算争取保送名额。”倪梦说，“我会拿到今年的全国征文比赛一等奖。”
　　全国性的比赛获奖被他说起来理所当然，他仿佛浑然不知，又讶异地笑道，“你叫我去补课，你不也要补课吗？”
　　“没必要。”东准轻描淡写道，“我考的上。”
　　“你指的是春明高中，还是虎市二高，还是两者随便挑着上？”
　　对于倪梦的提问，东准没有回答，又好像已经都回答了。
　　“那行吧。”倪梦的眼睛咕溜溜转了一圈，窃笑道，“我明天不来了，你帮我陪着它。”
　　在他看来，东准对希希上心，是一件好事。
　　这说明拯救影帝A计划，起效了。
　　“嗯。”东准说，“我会照顾好的，你忙你的。”
　　倪梦捂住嘴“咯咯”地笑了几声，便埋头写起小说来。
　　晚上七点，倪梦准时跨进家门。
　　原梅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见门口的动静，将探究的视线打了过来。
　　“嗷，有杀气！”他夸张地用书包格挡，“我感觉被激光射中了，受了内伤，我需要回房休息休息。”
　　说着便想要溜进卧室。
　　“站住。”
　　原梅叫住了他，“作业呢？拿出来我检查。”
　　“哦哦。”倪梦心想还好我早有准备，把写好的作业本交到原梅手上，“但是妈，”他挠挠头，说:“我怎么记得你不认字啊？”
　　“咳、咳！”原梅一口水呛到，急赤白脸地说，“你写没写，我总看得出来！”
　　“拿去！”她把作业本拍到倪梦身上，“要是考不好，仔细你的皮！”
　　“瞧好吧您嘞！”
　　“等等！”
　　倪梦迈出去的步子一顿，转头皱起脸说道，“妈，你能不能把话一次性说完？我总是刹车，很费油的！”
　　“又浪费你生命了是吧？”
　　倪梦猛点头。
　　原梅气笑了，“我是想问，你哪来那么多钱？”
　　原梅不和倪梦生活在一起，因此开了一张银行卡给他，每月都会定期打生活费。儿子突然变得行事古怪起来，她便多了一个心眼去查余额，却是与她所想的并不一样。
　　钱没少，反而多了起来。
　　倪梦心想瞒也是瞒不住的，而且这事要长久经营下去，也少不了原梅女士的成年人身份。因此坦白道，“我空闲的时候会写点东西赚外快。”
　　他见原梅似笑非笑的，估计是心里不舒畅了，索性一股脑儿说了，“您别觉得我不务正业，也别认为我是钱不够花。我这是为了将来打算，在网上写东西是我的职业规划之一。”
　　“您儿子有主意，您又不是现在才知道。”
　　原梅笑了，“是。你这是又给我上了一课。”
　　倪梦道:“反正我不会做违法乱纪的事，你放心吧。我一定成为五好青年，为社会主义事业添砖加瓦！”
　　他说完便推门进屋了。
　　锁上门，倪梦坐到电脑前，将今天写的稿子拿出来，化身触手怪，噼里啪啦开始打字。
　　他一点也不担心原梅女士。
　　毕竟经历了那件事的打击又活过来的女汉子，现在可是坚强的很。
　　作者：山河烟火，更新《猜心》第二十五章 。
　　第二天倪梦没有去宠物医院，连续熬了几个夜，再年轻的身体也吃不消。
　　希希那有东准照顾，他很放心。二来，东准肯把希希当做自己的责任，他也求之不得。
　　他赖了一会儿床，十点的时候爬了起来，洗漱完毕，打开房门。
　　原梅已经回小镇去了。说没有怨气，那是不可能的。只是母子连心，彼此想什么，对方都门儿清，有些话，都写在沉默里。
　　倪梦知道原梅没有那么小气，只是一时让她接受没有那么快，分开一段时间，对双方都好。
　　一周时间足够原梅女士冷静了。
　　两周时间，他也能拿出成绩，让她信服。
　　妈妈对儿子的爱，既体现在无声的支持上，也呈现在塞满食物的冰箱里。
　　倪梦拉开冰箱门，看着满满当当的景象，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对吃的没什么讲究，做饭手艺也是一级烂，因此囫囵吃了点，便又回电脑前码字了。
　　《猜心》一共有四部，他打算先完成第一部 ，拿去圈内试试水。 
　　虽然信心十足，但在他之前，毕竟有那么多德高望重的前辈压着，他只能寄希望于管三头铁了……
　　时间过得快，希希也很乖，再加上波拉宠物医院的精心照料，3月11日，希希痊愈出院了。
　　这一天，倪梦下午请了假，想要提前过去。从班主任那批了假条，却被隔壁办公室走出来的“师太”叫住了。
　　“倪梦！”
　　“到！”他转身对师太敬了个礼，“莫老师，您找我有啥事啊？”
　　“你最近怎么回事？”莫晴皱起眉头，“周末补习课不上了，平日里也老请假。身体哪不舒服？”
　　“就是头疼。”倪梦扯了个谎，“应该是晚上看书太累了，休息休息就好。”
　　“马上要中考了，你是有潜力冲刺春明的。”莫晴苦口婆心道，“熬一熬，就熬出头了。”
　　“知道了，老师。”倪梦打算结束话题，又听莫晴叫他。
　　“你先等一等。”莫晴转身进了办公室，不一会去而复返，将一张红头文件的复印件给他，“这是全国征文比赛的通知。如果获奖，可以加分。你知道我们学校每年是有保送名额的，如果考春明实在困难……去二高也是好的。古话也有，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莫晴的心不坏，只是性子太直，嘴毒了些。正好碰上青春期的叛逆小子们，难免觉得她苛刻，便不喜与她交往。
　　倪梦虽然早熟，但骨子里也不听训，前世对莫晴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他又有几分清高，觉得这些征文比赛只要参加了就能拿奖，没什么挑战性，因此对莫晴热衷劝他参赛，也有些反感。
　　重活了一世，他才知道，有些关怀，都藏在鞭策里。
　　“好的，谢谢老师，我一定不辜负你的期望！”倪梦握住了莫晴的手，类似革命战友打招呼摇了摇，神色感激地说。
　　大概是他的情感太热烈直白，让习惯了学生冷漠以对的莫晴百感交集，一时间愣在了原地，等倪梦和她道别，走出了老远，才回过神来。
　　“这孩子……说话声音这么大声干什么，真是的。”让人家莫名有点小感动呢。
　　傲娇的冷面师太，如是想到。
　　倪梦赶到波拉宠物医院的时候，还不到两点。
　　希希脚上的留置针已经拆掉了，欢快地对他摇着尾巴。
　　陈医生埋在桌前写出院证明和医嘱。
　　倪梦抱着明显瘦了一圈的希希，心有余悸地问了一声，“陈医生，它痊愈了吧？不会再有意外了吧。”
　　陈医生抬头看他一眼，依旧是公式化的冷漠语气说道，“细小痊愈了，今天开始逐渐恢复饮食，等会拿两包肠道粮回去，温水泡软了给它吃。再观察三天。”
　　“好的，好的。”
　　陈医生虽然不平易近人，但是医德尚可。
　　倪梦对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去前台结账的时候，漂亮的护士姐姐问道：“你家大人呢？”
　　倪梦一边刷卡一边说，“忙呢。”
　　前台见他一个萝卜丁点大的人，又要揣狗，又要拿粮，自动脑补了爹妈忙碌，留他孤苦一人守家的留守儿童剧情，便说：“我给你叫个车吧，你这样也不好拿。”
　　“谢谢姐姐。果然漂亮的人，心地都很善良！”
　　前台笑了，“小家伙，嘴这么甜，以后要骗几个姐姐呀？”
　　倪梦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我是三好学生，从不撒谎骗人！”
　　2004年“嘀嘀”行业还没兴起，黄包车、出租车为了扩大生意，会和街区的商家合作。
　　由店家帮有需求的客人联系，如果是跑长途，有些热心的店家还会帮顾客杀价。
　　倪梦把希希接到家里，根据陈医生的嘱咐，先弄了泡软的狗粮喂它。
　　希希好久没进食，看到狗粮和疯了一样，整个人扑上前，狂风扫落叶埋头大吃。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分数0比5.
　　希希吃饭就可以这样形容。
　　看着架势很大，好像要把一碗都干了，实际粮都洒了出来，它吃了可能一半都没到。
　　因为希希刚恢复饮食，肠道功能弱，倪梦也不多喂。
　　“没了。等会再吃。你自己玩一会儿吧。”
　　无视希希湿漉漉的可怜眼神，他直截了当地拒绝，丢给它一根磨牙玩具，便兀自去工作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管三：晋江老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13章 再起风波（捉虫）
　　这次全国征文比赛的主题是“献礼建军节”，要求立意创新、紧扣题意，全文字数3000字。
　　《猜心》已经更新16万字，足够第二阶段参赛使用了。他便把精力放在了征文比赛上。他有水平，但不代表可以掉以轻心。
　　倪梦仔细阅读了比赛通知上的要求，打开Word罗列大纲和脉络。
　　一直忙活到晚上，却没有东准的消息。他心里奇怪，又想起已经有好多天没看对方的日记了，连忙从抽屉里翻找出来。
　　东准心思深沉，面上又不显痕迹，即便相识多年，倪梦也不能精准地猜到对方在想什么。
　　这本16年后的日记，倒是帮了他的大忙。
　　倪梦低头翻阅，才知班主任给东准报名了全国奥数竞赛，3月17日就是比赛的日子。
　　为了让东准担负起“希希父亲”的责任，这几日倪梦完全是甩手掌柜的做派，却不想东准一边起早贪黑地备战，一边精疲力尽地照顾希希。可在日记中的字里行间，他没有半分抱怨。
　　他说，“这或许，就是活着。”
　　短短的一句话，让倪梦湿了眼眶。
　　他想，东准一定是想要活着的。即便对方认为自己是在阴沟里苟活，可也还是想要活下去。
　　事实上，这并不是倪梦第一次接触抑郁症患者。
　　在他还是一名晋江签约作者的时候，他曾加入过一个网文作者群，里面几乎个个都是网文界大佬级别的人物。其中有一个非常乐观开朗的男频作者“纨绔一小刀”，是他们群的开心果和搞笑担当。
　　虽然未曾蒙面，但这位“纨绔一小刀”大哥带给他们很多欢乐，也给他们提供了许多巧妙的灵感构思。
　　可是，某一天，“纨绔一小刀”大哥再也没冒泡。
　　最后，“纨绔一小刀”的编辑告诉大家，一刀哥永远离开了我们。
　　“纨绔一小刀”把一本20万字的自传通过邮件发送给他的编辑后，就闭上了眼睛，睡了一觉。
　　这本自传叫做《戏说我那操蛋的人生》
　　编辑一边整理，一边落泪
　　别人看来只是一本离奇的，令人唏嘘的小说，但这却是一个人实打实的人生。
　　在编辑和倪梦等人眼里，字字是血，句句是泪。
　　“纨绔一小刀”经历过性|侵、背叛、抛弃、入狱、新生……
　　他用幽默诙谐的语言，娓娓道来一出人间惨剧。
　　【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失眠，直到我开始习惯失眠是一件正常的、再普通不过的事。】
　　【现在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我不是懦夫，我只是太累了。】
　　“纨绔一小刀”在书中写道，自从被确诊为抑郁症后，他便积极配合治疗，可是收效甚微。
　　他的心中，一直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无时无刻叫嚣着想要去死，想要解脱。
　　一个拼命自救，宽慰自己好死不如赖活，用仅剩的责任感吊着命。
　　倪梦想，或许东准也是如这般，将灵魂劈成了两半，泡在冰水和沸水中反复煎熬。
　　擦干眼泪，他将日记本仔细放回原位，推开门来到了客厅。
　　希希正四仰八叉地躺着睡觉，听见倪梦的脚步声，耳朵动了动，缓缓转头看着他。
　　倪梦笑了笑，弯下腰伸出手指说道，“你的东准爸爸在备战奥数比赛，今天不来啦。看在他这么照顾你的份上，你可要坚强地活着哦。”
　　毛茸茸的尾巴甩了甩，好像在应和他。
　　倪梦下厨煮了份泡面，又端着碗坐到电脑面前，开始动笔写文稿，字斟酌句，势必要一举夺魁。
　　这时候，隐身的企鹅活跃地跳了出来。
　　【爱如潮水】哥，接活吗？是这样的，算是后续吧。你写的那个材料，几个领导都挺满意的，所以想再让你写一份项目策划方案。价格方面不会亏待你的。
　　2004/3/11 18:05
　　【爱如潮水】哥，你理我一下
　　2004/3/11 18:35
　　【爱如潮水】你再不理我，我就给别人派单了啊
　　2004/3/11 19:05
　　【夕阳下的森林】最近没时间，你找别人吧
　　2004/3/11 20:35
　　【爱如潮水】可是别人没你熟啊，这份东西的时间也不急。可以一周后再交稿。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2004/3/11 20:36
　　倪梦想了想，下周就要全校摸底考试了，他还得抽空复习一下初中|功课为争取保送名额做好万全准备，便婉拒了爱如潮水的好意。
　　【夕阳下的森林】不用了，你找别人写吧，别耽误时间。我最近比较忙，谢谢。
　　2004/3/11 20:50
　　【爱如潮水】好吧。我能问下，您是做什么的吗？
　　2004/3/11 20:51
　　夕阳哥的拒绝让上官青有点失望。即便对方是枪|手，他也无法用枪指着对方的脑袋让对方干活。
　　可这么神神秘秘的，却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打完这句话，便有些忐忑地等着对方的回答。
　　虽然顺利通过了项目投资的首轮洽谈会，让上官青打消了夕阳哥是竞争对手派来的奸细的念头，但他还是对夕阳哥的身份保持怀疑。
　　只因当天投资大佬听完他们的汇报后说了一句，“贵公司的眼光既长远又老辣。”
　　对，圈内大佬的评语是“老辣！”
　　简短的两个字，高度肯定了写这份材料的人的阅历与见识。
　　没有浸淫娱乐圈二十年的人，是不会有这种眼光和感悟的。
　　夕阳下的森林，到底是什么来头？
　　可上官青左等右等，也没等来对面的回复。
　　屏幕后正值16年华的三好少年倪梦，正抓耳挠腮修改征文。
　　天知道他已经有多少年没写过初中作文了。
　　文笔不能太老辣，要有青少年的活泼朝气，也不能太稚嫩，不然一眼就被评委老师丢进垃圾桶。
　　最好是阳光奋发，积极向上，再带一点少年人特有的俏皮。
　　就像青草上坠着露水，在和煦春光照射下，千朵万朵桃花开的意境。
　　看来重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要开金手指，要不显山不露水地开金手指！
　　藏拙，原来这么难！
　　等倪梦改完稿，再通过邮箱给语文老师莫晴发过去，已经凌晨三点了。
　　这时候，他听见客厅里传来一阵“卡拉卡拉”好像鸭子叫的声音。
　　他心里奇怪，离开座位，推开门循声找去，这声音竟然来自狗笼里的希希！
　　“你怎么了？”
　　倪梦心里一惊，立刻打开门，放希希出来，对方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抬起爪子软绵绵地踩在地上，接着便无精打采地趴下了。
　　倪梦连忙上网查询希希的症状。
　　有网友回复这是小狗咳嗽的声音，应该是感冒了，建议送医就诊。
　　大晚上的打不到车，公交末班车也错过了，倪梦便打算再观察一会，等天亮了立刻带希希去医院。
　　他把希希抱进卧室，在电脑桌旁放了一个软垫，让希希睡这。
　　自己一边更新《猜心》，一边观察它的症状。
　　倪梦发现希希平均每隔一小时咳嗽一次，每次持续十秒左右。
　　凌晨6点，作者山河烟火，更新了《猜心》第五十章 。
　　倪梦将小说整理成文档通过晋江文学城站内短信提交到《超能剧本A计划》编辑部，点击发送后，看了一眼脚边的希希。
　　希希低着脑袋，腹部上下起伏着，嘴一张，吐出一堆粉色唾沫来。
　　倪梦急忙蹲下身，仔细观察那堆唾沫，隐隐有血丝。
　　希希吐血了！
　　顾不得其他，倪梦一把抄起希希，夺门而出。
　　“陈医生！希希吐血了！”
　　狂奔进波拉宠物医院大门，倪梦见到一身白大褂的陈斌，脱口道，“你救救他！”
　　陈斌脸色一变，立即接过希希往诊疗室走，“什么症状？”
　　倪梦将观察到的迹象一五一十地细说。
　　陈医生仔细听完了，丢下一句“做好心理准备”，便叫来护士吩咐道：“马上采血、拍胸部X片。”
　　倪梦坐在医院大厅的椅子上，额头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脑中思考安慰东准的对策。
　　半小时后，陈医生拿了X片和化验单走到他面前，向来面瘫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凝重。
　　半是无奈，半是沉痛地说，“犬瘟。”
　　“它吐血是因为犬瘟病毒对胃肠道的一个攻击，导致轻微出血。”
　　倪梦已经冷静下来，问道：“可以治疗吗？”
　　“我们医院不收犬瘟。”
　　因为传染性太强，很多宠物医院都拒收患上犬瘟的病犬。
　　“犬瘟的治疗费用昂贵，你确定要救吗？”
　　“是。”倪梦斩钉截铁地说，“只要有1%的希望，我都要救它。请你帮帮忙。”
　　“我问问其他医院。”
　　倪梦看着陈斌翻出小灵通的通讯录，连播了十几个电话，都被婉拒。
　　希希趴在那，呜呜咽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大家都不开心。
　　倪梦心里一酸，别过头去。
　　正在此时，陈医生拨通了最后一个号码。
　　“楼医生，你们那还治犬瘟吗？”
　　“太好了，太好了！我这里有一只2个月的阿拉斯加，犬瘟初期，我让他主人现在就到你那里。”
　　陈斌挂了电话，连忙对倪梦说：“楼医生是博大医院的院长。博大医院是全国排名前三的宠物医院，还是很靠谱的。你快把希希送到那去。”
　　倪梦连连道谢，从诊疗室出来时，前台护士姐姐已经帮他叫好了车。
　　“快去吧，小家伙。”护士姐姐怜爱地看了他们一眼，就差把“节哀”写在脸上。
　　“谢谢姐姐。等希希痊愈，我就来送锦旗！”倪梦扯开一个笑，坐上了出租车。
　　一小时后，倪梦抱着希希出现在博大宠物医院的大厅。
　　楼超已经等着了，看到他们进来，就吩咐助手抱着希希去检查，招呼倪梦跟他进诊疗室。
　　他给倪梦倒了一杯水，“午饭吃了吗？”
　　“还没。”
　　楼超打电话定了两份外卖，随后说道：“希希的情况，陈医生已经和我说过了。有一点需要和你交代清楚。犬瘟的治疗方案就是这么几种，哪怕送到美国也是一样的。”
　　“在你经济承受能力范围之内，我们会上最好的药。”
　　“可是最后能不能活。”他顿了一下，还是决定残忍地说清楚。
　　“那要看天意了。”
　　他见倪梦捏着纸杯的手一紧，继续说道，“全套治疗大概需要3000r。你是不是回去和家长商量一下？”
　　“没问题。”倪梦抬起头看着他，语气坚定，“无论多少钱，尽管治。只要它能活着。”
　　楼超见惯了太多听见高额医疗费就放弃治疗的饲主，偶然间遇到的一个要命不要钱的，还是个小孩，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好。”
　　倪梦去前台交了两千的押金。
　　希希已经被送进隔离病房，一位二十左右的男护士正在给它做雾化。
　　楼超端了一盒喷香的炒饭上来，递给倪梦，“赶紧吃吧，你的身体可不能垮了，不然谁来照顾它。”
　　“谢谢楼医生。”倪梦接过，舀了一大勺塞进嘴里。
　　这种巷子里的小饭店炒出来的饭特别开胃。
　　楼超看了他半天，奇怪问道，“小同学，你几岁了？今天不用上学吗？”
　　倪梦吃得正香，心里突然卧槽。
　　他忘了今天是周五，也忘了他现在还是个孩子，需要上学！
　　楼超见他脸上风云变幻，笑着说，“你该不会是逃课了吧？”
　　“没有没有。”倪梦说，“我上午请假了，现在就回去上学。希希就拜托你们了，谢谢！”
　　“放心去吧，我们有专人看护。”
　　离开时倪梦问了一句医院几点打样，“一般晚上8点就关门了，10点锁门。”
　　倪梦的书包还在家里，就直接打车回的公寓。收拾完书包，想了下，便登陆企鹅，找出了“爱如潮水”。
　　做枪|手挣的钱都搭进医院了。而自他启动拯救影帝A计划后，便打定主意不再动用原梅卡上的钱，所以现在又成了穷光蛋。
　　当务之急，是搞钱。
　　【夕阳下的森林】你那个策划方案的私活我接了。
　　2004/3/12/12:05
　　消息发送后，对面很快给了回复，秒回得就像特别关注。
　　【爱如潮水】缺钱？
　　【夕阳下的森林】嗯。
　　【爱如潮水】我把这个项目先发给你看下。这算是上次材料的配套项目，领导还比较重视的。事先声明，我不是质疑你的水平，我是怕你不了解做不了这个。
　　倪梦接收完文件，大致瞄了一眼，心里便有数了。
　　【夕阳下的森林】你们之前筹备的电影资金链断了。虽然现在有了大佬投资，但是要重新选角，包括后期的宣发、营销。你现在让我做的方案只是重新筹备的一个初始环节。我可以给你做一个全闭环的策划方案。
　　屏幕后的上官青对于夕阳哥在这个时间点联系他，有些惊讶。毕竟夕阳哥总是神出鬼没，只有在大半夜才抓得到人。
　　他看了夕阳哥发来的信息后，不由得坐直了身体，连忙回复。
　　【爱如潮水】还有这等好事？
　　【夕阳下的森林】5000R一口价，做汇报ppt价格另算。
　　上官青喷出一口盐汽水，噼里啪啦打字。
　　【爱如潮水】5000？你还不如去抢！
　　但是他又有点心动。夕阳哥说的没错，这次上官青只是让他做一个初始方案，还有后续的选角、营销策划、热度推广，那才是最烦的。
　　几个项目主管还没出院，上官青被破格提拔成了负责人，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出方案推动项目进程。
　　如果夕阳哥真的能做到……那他就太省事了。
　　这时候，倪梦又发了一条信息。
　　【夕阳下的森林】亲，心动不如行动。ps:本店今日开业大酬宾，价格十分公道。明天可不是这个价了~
　　字里行间都透露着要涨价的信息。
　　奸商！
　　上官青咬咬牙，打下两个字，发送过去，“成交！”
　　--------------------
　　作者有话要说：
　　犬瘟在我们这的医院治疗，也要3-5万的样子。现在医疗先进了，致死率没有以前那么高，但还是很高，仍旧有90-95%的致死率。以前能活下来的，大部分都是农村的土狗。土狗免疫力是比外来品种要高一点的。
　　犬瘟在中医上是热病，阿拉斯加又属于寒地的狗，耐冷不耐热，理论上来说，会更难抵抗这个热病毒。
　　牢记本文十倍的价格规律。
　　5千等于5万。
　　小剧场：
　　上官青：你怎么不去抢
　　倪梦：这不正在抢（doge）


第14章 考试
　　【夕阳下的森林】把素材和要求发我。我现在出去了，晚上再和你交流。
　　他发完这条消息后就下线了。
　　出了小区门迎面正好遇到787，他心里道了一声：lucky！上了车找熟悉的后座坐下。
　　昨天又是一夜未眠，紧张的神经一放松下来，倦意就接连上涌。
　　倪梦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抱着书包靠在上面打了个盹儿。等踏进教室的时候，刚好午休结束。
　　“你昨晚做贼去啦？”
　　陈梦婷见他呵欠连天地回到座位上坐下，忍不住发问，“最近怎么老看你请假，你到底咋回事？遇到什么困难了，说出来，让大家一起想个主意。”
　　陈梦婷虽然有时候眼高于顶，但身为一班之长，她的责任心也是有目共睹。
　　倪梦谢过她的好意，转移话题道，“我上午忘记请假了，班主任有说啥吗？”
　　“她上午宣布了明天起开始为期2天的全校初三生摸底考试的消息。其他就没说起了，只是看到你座位上空着，下课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看。喏，东准回来了，说不定他那有小道消息。”陈梦婷抬起下巴点了点东准的方向。
　　数学老师和班主任一个办公室，东准刚刚去交了参加奥数的表格。
　　“我昨天被数学老师留下来做题了，就没去看希希。”
　　“我上午没来老师说了啥？”
　　两人异口同声开口，顿了一下，接着便相视一笑。
　　“你先说吧。”东准很有礼貌。
　　倪梦道，“哦，我就是想问，我上午没来，班主任有说啥吗。”
　　东准点点头，“她和莫老师争执了几句。”
　　班主任认为倪梦在中考前的节骨眼上无故旷课，实属“品行不端”，应该马上叫家长来学校一趟，莫晴则为倪梦辩解了几句，称倪梦是昨晚写作文太晚，累到了身体，所以上午迟到了。她还拿出了倪梦发她的邮件，指着凌晨三点的时间，表扬了倪梦刻苦努力的精神和不可多得的锦绣文章。
　　莫晴老师甚至放下“狂言”，倪梦这篇文章一定可以得三甲。
　　要知道，这可是全国性的征文比赛。
　　班主任当即将信将疑，再看了打印出来的文章后，便闭口不言了，不过脸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
　　看样子是被莫晴说服了。
　　“班主任后来松口了，就说如果你下午也没来，再打电话给你家长。”东准说，“既然你来了，就去她那补一张假条吧。”
　　“我现在就去。”倪梦站起来，打算趁下午上课前补完假条，东准在他身后开口道，“我昨天不是故意不去。数学老师拉住了我，让我给其他学生补课。等结束的时候，已经八点了。”
　　“我知道。”倪梦转了头，朝他粲然一笑，浑然不在意。
　　东准便住了口，心想对方又是怎么知道。
　　叩叩——
　　倪梦敲响了302办公室的门。
　　“进来。”
　　何越正在批改英语作业，抬起头，看到阳光俊俏的小少年走到她面前，满脸愧疚地说：
　　“老师，我来补假条。今天早上睡过头了。真是不好意思。”
　　若是他吊儿郎当，何越定是要好好说道说道的，可这认错态度良好，再加上平时印象分很高，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重话了。
　　她斟酌片刻，开口道：“作文我看过了，写的不错。虽然荣誉重要，但你也要顾劳自己的身体，合理安排时间。马上要中考了，你的成绩上二高是没问题的。我们要保持住这个优势，保二争一，你能明白吗？”
　　“嗯，我知道的，谢谢老师关心。”
　　何越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明天开始摸底测试，这次测试的成绩也关乎到保送的名额。咱们班几位任课老师对你的印象都很好，莫老师也推荐了你。你不能让她失望啊。”
　　倪梦点头如捣蒜，“我会尽力的，老师。”
　　“去吧。好好复习数学，要是觉得老师这办公室太远了，不想跑，那你就请教东准。当初我把你们两个分在一起做同桌，就是想让你俩互补。这么优秀的种子选手在你旁边坐着，你放着浪费啊？”
　　倪梦挠挠头，属实是他一看数学就犯困，不好意思得笑了。
　　“去吧，去吧。”
　　“嗯嗯，老师再见。”
　　由于明天起开始全校初三生摸底联测，下午的课全部改成了答疑，以供学生查漏补缺。
　　倪梦也老老实实地拿出了课本，不过是翻阅目录，回忆初三阶段的知识水平。
　　他的数学成绩是在高中提高的。当时遇到了一个非常nice的数学老师，讲课方式幽默风趣，正好对上倪梦的胃口。
　　因此也对数学下了苦功，发愤图强。
　　倪梦深知自己的缺点，很容易因为喜欢一个人而爱上那人的全部，也容易因为讨厌一个人而否定那人的一切。
　　说得好听点，叫爱憎分明，说的现实点，就是性格偏执，情商太低。
　　正开小差呢，胳膊被人轻轻碰了碰，紧接着一本黑色硬实的笔记本递了过来。
　　“我归纳的考点。你可以看看。”东准说，“这次联测的成绩也作为保送的依据之一。”
　　倪梦的确想要保送春明高中，但是东准又怎么会知道？难道他也有重生的日记本？
　　他见倪梦投来不解的目光，解释道，“我听莫老师说，如果这两次征文比赛你能获奖，摸底联测成绩排名也靠前，可以争取春明高中的保送名额。你不是想考春明高中吗。”
　　原来是这样。
　　倪梦作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拉住东准的手晃了晃，“感谢同志！我一定不辜负组织的信任，这次考试您就瞧好吧！”
　　说完便去翻东准的笔记本。
　　掀开第一页——
　　嚯！
　　学霸不愧是学霸。
　　不仅归纳了历年的考点，还写上了自己的见解，字迹工整，逻辑清晰，并附赠了各科目押题宝典一套。
　　怪不得数学老师要让东准给其他参赛学生开小灶！
　　这解题思路，这耐心程度，妥妥的园丁二代啊。
　　倪梦拍了拍东准的肩膀，故作深沉地说：“骚年，老夫见你骨骼惊奇，未来的大教育家，就是你了！”
　　东准没应他，只交代道：“抓紧时间看书吧。”
　　“好嘞。”
　　倪梦也不再调皮，乖乖看起书来。
　　叮铃铃——
　　答疑时间转瞬即逝，放学铃响起，学生哗啦啦地鱼贯而出。
　　倪梦腹中打着草稿，正想怎么交代希希的事情，就听东准提起，“希希怎么样了？”
　　他没打算瞒着对方，便如实说了，“今天凌晨的时候发病了，上午送它去了医院。医生说是犬瘟。”
　　东准整理书包的手一顿，低头沉默了几秒钟。
　　倪梦却觉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似的。
　　他听见东准轻轻地，小心翼翼地问。
　　“会死吗？”
　　东准是做过功课的，也必定知道犬瘟对于幼犬的凶险。
　　倪梦仍是说，“不会的。”
　　沉默了好半晌，东准问：“还是原来的医院吗？”
　　“不是。送到老城区那边了，叫博大宠物医院，是院长接诊的，可以放心。我打算考完试去看它。”
　　“嗯。”东准淡淡应了一声，“你先走吧，我今天还要上奥数补习课。”
　　“好嘞，明天见！”
　　倪梦欢脱地和他say goodbye，以少年人特有的毛躁、青春、热烈退场。
　　回到家后，他先登陆企鹅，接收“爱如潮水”的文件，熟悉项目情况，梳理出策划方案一个大致的框架和脉络，敲响了甲方爸爸的窗。
　　【夕阳下的森林】麻烦看下，方案按照这个思路可不可以？
　　过了二十分钟，对面回复了。
　　【爱如潮水】我觉得可以，你等我拿给领导看下。
　　上官青摸着下巴，把文件转发给了老板。前一次写材料，夕阳哥可没有这样战战兢兢。这次特别重视，难道是因为事关整个项目的闭环，所以拿出十二分的细致与精力投入？
　　这样想着，他便笑出了声。管你如何拽得二五八万，还不是一介凡人。
　　说着便想要开大嘲讽一波。
　　【爱如潮水】是不是因为这次项目重要，所以你一步也不敢错？
　　【夕阳下的森林】尽量争取一稿过。
　　【爱如潮水】？
　　【夕阳下的森林】我没时间改。
　　【爱如潮水】……
　　【爱如潮水】哥，装了这个13，你真的快乐吗？
　　【夕阳下的森林】我是真的没时间，平日里挺忙的。
　　【爱如潮水】忙啥啊？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干啥的呢。一定是同行把，别装了！快告诉我，你是哪位大佬的马甲！
　　【夕阳下的森林】不是同行。
　　嗯，目前不是。
　　至于忙啥……
　　忙着准备初中摸底考试啊。
　　倪梦无语，便懒得回复了。
　　等上官青发来“老板ok”的消息后，他便按照框架细细填上骨肉。
　　两天考试一晃而过。
　　结束了最后一门测验，他和东准打车来到了博大宠物医院。
　　前台护士小哥一看到东准就笑着说，“来啦。”
　　“像你们这样负责的主人很少了。”
　　“很多人一听犬瘟治疗费用，就把狗放在这，再也没回来。”
　　倪梦见护士小哥一直看着东准说话，好奇道：“你们认识吗？”
　　护士小哥讶异地说：“你不知道？这两天都是他过来陪护的呀。”


第15章 严重贫血
　　倪梦这两天忙着准备考试和写方案，没关注东准的日记，因此不知道他悄悄去看了希希。
　　楼超正好送客户出来，看到倪梦就打了个招呼，“来啦？希希的今天的验证报告出来了。你们来下我办公室。”
　　等走进办公室，楼超让他们坐，又倒了水递给他们。
　　“目前的情况不是很乐观。连续两天高烧，咳嗽不止。它红细胞的指数太低了，可能需要输血。”
　　“按照希希的体重，需要的血量是比较多的，要找60斤以上的成年狗，最好是犬瘟痊愈的，这种狗体内有抗原。”
　　“小狗不能给它输血。超过一定量，对小狗的健康也有影响。”
　　倪梦不懂这些，只问：“什么时候可以输血？”
　　楼超解释道，“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血源。我们医院没有备用血库，只能问问其他宠物主人，愿不愿意献血。至于价格方面，你们自己商量吧。遇到献爱心的，可能分文不取。”
　　倪梦道：“钱不是问题，只要能救它！”
　　楼超给动物救助站的朋友打了电话，得到的结果是，犬瘟痊愈的狗是有，但大多是中华田园犬，属于小型、中型犬，体重这一关就不达标。
　　他又拍了希希的照片，把求血的信息发布到企鹅空间中，一时间，各大宠物医院的熟人纷纷转发。
　　“犬瘟在中医上是热证。阿拉斯加这个品种，耐寒不耐热，因此治愈的案例极少。”言下之意便是，找到能为希希输血的狗的希望非常渺茫。
　　但倪梦不会放弃。
　　“还有其他办法吗？”
　　楼超说：“我会开一些补血的营养品。但是它胃口不好，不怎么吃。”
　　倪梦来到隔离病房，希希无精打采地趴在笼子里。
　　如果仔细咀嚼楼超的话，就应该知道他已经下了病危通知单。如果找不到合适的血源，可能真的回天乏术了。
　　“希希。”
　　东准出声叫了它一声。
　　希希摇了摇尾巴，但是没力气站起来。
　　倪梦心头一酸，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他转身走出了病房。
　　他能感受到，那个小小的隔离空间中，充斥着漫天的绝望。
　　倪梦是个不折不扣的唯物主义者，从来没有信仰。
　　可他唯二的两次希望这人世间有神佛，一次是东准意外离世，一次便是现在。
　　他深呼吸，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平复了所有的心绪，快步走进病房，拍拍东准的胳膊，语气轻快地说：“咱们去庙里拜佛，去去晦气吧。顺便给希希祈个福。你看它大脑袋圆溜溜的，一看就是有福相的狗。”
　　东准问：“去哪？”
　　“大觉寺。”
　　晚上回到家后，倪梦登陆各大贴吧和相关网站，发布重金求血的信息，可海量的帖子犹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重金求血，救我狗命！》
　　夕阳下的森林：2个月阿拉斯加得了犬瘟，现在亟需输血，需要60斤以上的成年狗，最好是得过犬瘟治愈的，详情联系企鹅8888888，必有重谢！
　　1L：多少钱？不会是骗子吧。
　　2L：犬瘟是热病，阿拉斯加是寒狗……这个品种本来就是怕这种病毒的，楼主节哀。
　　3L：我是进来看热闹的。
　　4L:见过重金求血，没见过重金求狗血的……
　　5L：说风凉话的不怕咬了舌头？
　　6L：勇敢狗狗，不怕困难！
　　这天晚上陆续有几人添加了倪梦的企鹅，可不是捣乱的，就是浑水摸鱼的，还有几个一看就是骗子。
　　一直忙活到了凌晨三点，也没有任何好消息。
　　他捏了捏鼻梁，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清醒一点。
　　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让冷风吹进来，降降倦意。
　　呼啦啦的一阵风，翻起了电脑桌旁的书页。
　　东准的日记本停留在3月14日这一天。
　　我问赵灵犀为什么要在家里供佛。
　　她说：为了保佑我们一家平安。
　　我说，有用吗？
　　她说，心诚则灵。
　　她的佛堂里供奉着白衣观音。
　　晚上，她们都睡了。
　　我去佛堂里磕头了九十九个头。
　　每叩首一次，便祈祷一遍。
　　请让希希活下来。
　　会有用吗？
　　我希望有用。
　　可是……倘若这世间真有神明，为什么没人来救我脱离苦海？
　　……
　　全校摸底联测考完后，虎市一中初三学生集体放三天假，老师则利用假期阅卷出分。
　　因此倪梦和东准正好有时间去大觉寺。
　　大觉寺是千年古刹，也是虎叶市的风景名胜区。除了山顶的主庙外，偌大的山头中还掩藏了四百八十三座副庙。
　　两人起了个早，坐公交车到景区集散中心，再乘接驳车进山。
　　青山雾霭，百千佛寺飞翘的檐角若隐若现。洪亮悠扬的钟声延绵不绝，从四面八方响起，又飘荡至巍峨远方。
　　大雄宝殿上，佛像庄严古朴，佛气淳朴浓郁。
　　东准跪拜祈祷。
　　倪梦双手合十，默默许愿。
　　那莲花座上的释迦摩尼垂眸看终生。倪梦抬头与之对视一眼，竟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佛祖慈悲，请渡我身侧之人。
　　“弟子愿用一生功德，换东准长命百岁，平安喜乐。”
　　两人走遍了大觉寺每一座神殿，都虔诚地进了香，许了愿。在出口处有一间功德房，倪梦上前打听，才知道大觉寺正在盖药王庙，信众可以捐钱买瓦。
　　瓦片会刻上信众的名字与愿望，永久地留在药王庙上。
　　一百元一片瓦，价格不便宜，但机会更难得。
　　倪梦立刻掏钱买了一片瓦，写上：倪梦、东准、希希宝宝，阖家安康。
　　从大觉寺回来，他们又去博大宠物医院陪了一会儿希希。
　　希希不爱吃补血的罐头，东准就想了个办法，付钱让附近的小饭店水煮鸡胸肉、牛肉、西蓝花、大白菜，和罐头拌在一块儿吃。
　　犬瘟又不比细小。一个是不能吃，一个是要吃得多。
　　只有多吃多喝，补充足够的营养，才能增加抵抗力，打败病毒。
　　楼超过来查房，告诉倪梦血源还是没有着落，但希希的热度下去了一些，经过几次雾化，咳嗽也止住了。
　　或许，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无论如何，他们总算看到了曙光。
　　3月15日
　　今天去了大觉寺。
　　听说向神鬼许愿，要承诺出对等的东西才灵验。
　　我仔细想了下。
　　那就用余生姻缘，换它活下来。
　　我愿一生孤寡，换希希平安。
　　东准写完这天的日记后，连续两天没更新。他和倪梦都忙得脚不沾地连轴转。礼佛回来第二天，两人商量了下，分头去全市有名的动保基地和宠物医院转转，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血源。
　　隔天东准去参加奥数比赛，倪梦便接着找，可一天下来仍旧一无所获。
　　三天假期转瞬即逝。
　　3月18日，全校摸底联测成绩出来了，虎市一中张贴出了红榜。
　　公告栏前人头涌动，学生们纷纷找自己的名字和排名。
　　倪梦呵欠连天地走进教室，还没坐下，就听见陈梦婷急匆匆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倪梦！”
　　“啊？”他扭头去看，这小丫头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在他面前停下，上气不接下气道，“成、成绩、出、出来了！”
　　“哦。”倪梦揉揉眼睛，让自己清醒点，“你考了多少？”
　　“第十！”
　　“全校第十，不错呀。”倪梦笑着道喜，“班长大人考上春明高中指日可待。”
　　陈梦婷摇摇手，“你、你知不知道，你考了多少名？”
　　考试一结束，倪梦就对大致成绩有了个数，只是面对陈梦婷眼里的惊奇，他还是装作啥都不知道地问了一遍，“多少？”
　　“三！”
　　“全校第三！”
　　“哇！”倪梦惊喜道，“看来秉烛夜读、挑灯看书有效果啊！古人诚不欺我。”
　　“还有一件事。”陈梦婷见东准也看着他们，突然支支吾吾起来。
　　倪梦瞅了一眼，问道，“东准呢？”
　　“……105。”
　　“啥？”
　　她声音太小，倪梦没听清。
　　陈梦婷跺了跺脚，拿起倪梦的笔记本，刷刷写下一串字，拍到对方身上。
　　“自己看！”
　　只见方格内写着：全校105名！
　　“这不可能啊！”
　　倪梦叫了出来。
　　他的记忆如果没出错，前世这一次摸底考，东准明明考了全校第一！
　　也正因此，东准获得春明高中保送资格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班主任来啦——快回座位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原本乱糟糟、闹哄哄的教室顿时安静下来，其余人都迅速回了座位，正襟危坐。
　　倪梦也带着疑惑和讶异回到座位上。
　　班主任何越踩着高跟鞋进来，将一叠英语试卷放在讲台上，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这次摸底考试的成绩出来了。相信大家都已经看见了。有的同学，在这段时间刻苦努力，成绩大大提升。在这里，我们首先要表演倪梦！这次考了全校第三，是我们班进步最大的学生！大家鼓掌!”
　　“啪啪啪——”
　　一时间，嫉妒的、羡慕的眼神纷纷朝倪梦投来。
　　倪梦才没有心情理这些，他的心思全部在东准考了105名这事上。
　　除了那场中考外，东准从来没有失误过。
　　为什么会这样？


第16章 树林谈心
　　难道是因为他改变了原本的轨迹，所以有了这个结果？
　　“当然，有的同学考差了，也不要灰心丧气。这只是摸底考试，不是真正的中考，我们还有3个月的时间可以奋起直追！”
　　何越结束了激励人心的讲话，分组下发这次摸底考试的英语试卷。
　　倪梦急得像油锅上的蚂蚁，后座的陈梦婷看到奇了怪，“你都考得这么好了，怎么还一副苍天啊，大地啊，肿么会这样的表情？”
　　倪梦白她一眼，“你不懂！”
　　等东准的试卷下发到了，他伸长了脖子去看——
　　好家伙！
　　满分150分，东准考了148分，只错了一道选择题！
　　他记得东准是全科学霸，没有薄弱的项目，那么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这一天都是试卷解析和答疑。
　　东准每次拿到卷子，倪梦就比他本人还急，翻来覆去看对方的错题。
　　这种奇奇怪怪的举动，吸引了周围同学的侧目。
　　“他们的关系真好啊。”
　　“倪梦这次考得这么好，我还以为是东准给他课后开小灶呢。”
　　“东准这次怎么会考砸啊？他哪门课拖后腿？”
　　“不知道啊，我看他的试卷上都只错一两道小题啊。”
　　如果倪梦不是当事人，他也很想加入同学们的八卦，甚至想开个企鹅群讨论，标题就叫——《818我那文理双全的学霸同桌二三事之摸底联测滑铁卢为哪般？》
　　直到语文老师阴气沉沉地推门进来，将厚厚的一摞试卷“啪”的砸在讲台上。
　　倪梦顿时有了一种预感。
　　他或许马上要找到答案了。
　　“我知道个别同学对我有意见，但中考不是儿戏！再大的意见，也请你收着点，毕竟中考结束后，我们就再也没机会见面了！”
　　莫晴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串话，台下的学生丈二摸不着头脑。
　　他们的确有时候看不惯莫晴对待学生严苛的样子，但是也没有拿到明面上来说，只是背地里悄悄腹诽几句。
　　一时间，谁也不敢吭声，教室里静得只能听见前排学生咽唾沫的声音。
　　呜呜呜，莫老师，好可怕！
　　啊，我要被冷冻激光射死了！
　　前排学生如是想到。
　　过了好半晌，莫晴观察够了学生的表情，自己的心情也平复下来了，吩咐小组长下发试卷。
　　东准刚拿到手，就被倪梦抢了去。
　　“你脸色干嘛跟活见鬼一样啊？”后排的陈梦婷看见了，也伸手抽走了倪梦手上的卷子。
　　这下，她的脸色也跟活见鬼一样了。
　　倪梦石化了。
　　他终于弄明白了，东准的分数为啥这么低。
　　因为——
　　作、文、题、一、字、没、写！
　　“这根本不是考试失误，是态度问题啊！”陈梦婷咂舌道，“东准，你是不是对语文老师有意见？”
　　“哦~”她恍然大悟，“怪不得灭绝师太刚才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原来是为这事啊。”
　　她把试卷毕恭毕敬地呈给东准，不忘了问一句，“勇士，你为啥和自己的分数过不去？”
　　倪梦也在等这个回答，东准只摇摇头，“太累了，睡着了。”
　　言下之意，他不是故意交白卷的，只是累到在了考场上。
　　这个理由，傻白甜陈梦婷信了，倪梦没信。
　　他太了解东准了，这人与他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工作狂魔，曾经有过在深山老林里连续拍72小时的戏不睡觉的光荣战绩！
　　班主任何越的办公室里——
　　几位任课老师都拉长了耳朵。
　　放学后，何越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敲打敲打东准，就把他叫到了办公室，旁敲侧击是不是对语文老师有意见。
　　东准摇摇头，说了一模一样的回答，“这几天太累了，写作文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等醒来就来不及写了。”
　　这样的回答，何越并不满意，但总比他直白地说对莫晴有意见要来得好。再者，联想到他刚参加完奥数竞赛，何越索性就信了一半，问道：“真的只是这样？”
　　“嗯。”
　　闻言，何越瞪了一眼负责奥数竞赛的老师，责备道：“你非要拉着孩子给别人辅导，你看看，把孩子累坏了吧。这叫啥？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奥数老师不服气道，“我已经都对过答案了，这次咱们学校的奥数比赛成绩一定很ok，您老瞧好吧！”
　　两人骂咧咧地斗着嘴，东准就管自己出了门。
　　门外，倪梦一直等着，见他出来，咧开嘴笑了笑，随后便跟着他一起走。
　　等走出一段距离，倪梦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你为什么故意考砸？”
　　东准侧目看他，见他一脸紧张，忽然笑了出来。
　　这一笑，是少年人清冽阳光的俊俏。
　　“别想使美男计！”倪梦受了刺激，伸手掐住对方的脸蛋，色令内荏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东准拍掉他的手，正准备说，突然拔足狂奔起来。
　　“喂，别想逃！”
　　倪梦被他耍了个滑，气不过立马追上去。
　　陈梦婷在公交站等家里来接，一旁的同学看到校门口这一幕，目瞪口呆，“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
　　陈梦婷无语扶额，心想：两个智障儿童，真是没眼看。
　　由于放学的时间比平常晚了两个小时，他们就没去博大宠物医院。楼超和倪梦加了企鹅的联系方式，在企鹅上留言希希的当日状况。
　　咳嗽好转，精神尚可。
　　作家都是浪漫的。在倪梦看来，这简单的八个字，蕴含着无限希望。
　　希希的身体在逐渐康复。
　　东准的心态也在日渐相处中往好的方向发展。
　　一切都很好。
　　倪梦哼着小曲儿，将策划方案发给了“爱如潮水”。
　　【夕阳下的森林】钱款依旧是打在这张卡上哦，卡|号……
　　2004/3/18 22:03
　　【爱如潮水】收到！我让老板康康哦。等我消息。
　　【夕阳下的森林】我先下线了，最近累懵逼了。有事您留言哈~
　　【爱如潮水】你不等反馈？？不改稿？？
　　【夕阳下的森林】你们公司这种情况我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放心，大胆去做，没问题的~
　　倪梦说完就关了企鹅。
　　多日来连轴转，再年轻的身体也吃不消。他简单地洗漱好就回了床上躺着，习惯性地拿起床头柜上的东准日记本翻阅，打算追完更新后再睡觉。
　　却不想，就这一眼，是怎么都睡不着了。
　　3月18日
　　班主任给东英打了电话，说了这次考试的名次。
　　他看到我说，考得这么差，还有脸回来？
　　供你吃，供你穿，你就这样回报我？
　　我看你也别读书了，去我们公司的项目工地干活吧！
　　面对他的语出伤人，我没解释，也不想解释。
　　任何解释，当面对东英的语言暴力和精神pua时，都是苍白无力的。
　　或许这就是我逐渐丧失语言功能的原因？
　　我不禁在想：是不是全天下的孩子都要成绩优异？
　　是不是全天下的孩子都要按照父母的样子去活？
　　是不是身为子女，就有义务和责任承担父母的语言暴力？
　　想不明白，我便不去想了。
　　至于这次摸底考试的成绩。
　　后悔吗？
　　我觉得很值得。
　　PS：我又不是考不上。
　　第二天倪梦挂了一对黑眼圈来到教室。
　　看到他这副模样的同学都以为他又挑灯夜战，顿时肃然起敬。
　　陈梦婷也打趣他，“照你这进步的速度，即便不保送，也可以上春明高中吧？”
　　出乎意料的是，倪梦没理她。
　　东准上午迟到了，他来的时候刚好是数学老师的课。
　　数学老师向来稀罕他，看到了当做没看到，继续讲课。
　　东准微微鞠躬致了个歉，便回到座位上。
　　“你怎么了，吓死我了。”他一坐下，倪梦就写了小纸条递过去。
　　也不怪倪梦多想。
　　实在是抑郁的孩子太敏感，他真怕自己一个没看住，对方就做出傻事。
　　东准看了纸条后，只微微摇了摇头，刷刷写上“好好听课”，便什么话也不多说。
　　一整天都把倪梦弄得草木皆兵。
　　放学铃一响，他就拽着东准往外跑，第一时间坐上了开往博大医院的公交车。
　　楼超接完诊，送客户出门，正好看到他俩从车上下来，笑着打招呼，“来啦。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倪梦惊呼道：“楼医生，是找到血源了吗?”
　　“不是，但有比那更值得喜悦的事。”楼超卖了个关子，将两人带到希希的病房，拿起桌上的化验单，脸上的神色是掩不住的高兴，“希希的红细胞指数正在慢慢上升。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信号。它的求生意志十分顽强。咳嗽不咳了，体温也正常了，如果保持住这个状态，再一个星期应该就能康复了。”
　　见惯了太多的生离死别，楼超此刻也有些感慨，“尤其是我之前听陈医生说，希希的细小才刚痊愈，就得上了犬瘟。说实话，刚开始，大家是不乐观的。但是没想到……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它在努力活下来。”
　　那一瞬间，倪梦喜极而泣。
　　楼超笑着拍怕他俩的肩膀，“这也和你们的付出离不开，它应该也能感受到主人的支持和爱意。”
　　倪梦连连道谢，送走了楼超，回到病房时，正好看见东准屈膝蹲在希希面前，伸出手指头轻点希希毛绒绒的脑袋。
　　希希的精神明显比之前好了很多，可以站起来了，尾巴摇得十分欢乐。
　　倪梦站着看了一会，出声问道：“东准，你早上为啥迟到？”
　　东准逗希希的动作一滞，眼里的神光也晦暗下来。
　　倪梦突然就什么都懂了。
　　他过去拉起东准，笑道：“让希希休息一会，我们出去走走吧。”
　　博大宠物医院位于老城区的甜水巷。
　　“这种老街区就是烟火味十足。”
　　黄昏时分，周边的苍蝇馆子、小食摊都支了起来，炊烟袅袅，人生鼎沸。
　　“大叔，我要这个，还要那个。”
　　倪梦蹲在烧烤摊前，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
　　“喏，给你！”
　　“好嘞，谢谢大叔！”
　　他把羊肉串分给东准，又拉着他往附近的老年公园走。
　　这个点还没什么人，偌大的公园清幽寂静。
　　红梅依枝，春意料峭，倪梦狠狠咬了一口羊肉串，打开了话匣子。
　　“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东准侧首看他。
　　少年人脸庞俊俏，神情稚嫩。
　　“我是单亲家庭，从没见过我爸。”
　　“逢年过节的时候，我舅喝醉了会骂上几句，但马上就会被其他人制止。”
　　“那时候我心里就有了猜想，这素未蒙面的货，大概不是什么好鸟。”
　　“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我妈拉着我跳楼。在那种情形下，我居然笑了。大概我妈也觉得奇怪，怎么能笑得出来呢，我看着也不像个傻子，难道连生死都分不清？”
　　“我妈问我为什么笑。”
　　“我说，你觉得快乐就好。如果你觉得拉着我一起死，你能够快乐，我无话可说。”
　　倪梦的表情无喜也无悲。
　　东准却听得心口一堵，他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后来她就没跳呗，瘫坐在地哇哇大哭，一点都没有漂亮女士的形象。回过神来后，她觉得尴尬愧疚，就把我送到了市里读书。”
　　“你也看到了，我和她不住一起。”倪梦耸耸肩，“可能她觉得无法面对我。”
　　他望着天边白胖的云朵，忽然笑了，咧开了嘴，那是最单纯清澈的神色。
　　“站在百尺高楼上，你猜我怕吗？”
　　“其实我很怕。”
　　倪梦憋憋嘴，“我还那么小，还没有见过宇宙，我还没有长大，我不想死。”
　　“我当时都吓得尿裤子了。”
　　他说着吐了吐舌头。
　　东准原本是觉得对方可怜，想稍稍哭一下以示同情的，却被他这搞怪的神情一弄，顿时噗嗤一笑。
　　倪梦也跟着笑了，“你猜我恨吗？”
　　东准摇摇头，却又点点头，随后看着他。
　　“其实——”倪梦摊手道：“我也不晓得。”
　　“我心底里是觉得我妈可怜的。但是有句老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一个渣男而已，她有什么放不下？值得搭上后半辈子无限的可能吗？”
　　“对于当初的事，我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可我妈避之不谈，还有意拉开母子俩的距离，给我独立的空间，让我长大成人。可能事后回想起来，是她更恨自己吧。”
　　“所以我觉得我没有必要再浪费精力去恨任何人。”
　　“人的一生很短暂的。”
　　“我要精彩地活够每一秒钟。”
　　倪梦言笑晏晏地望着东准，伸手弹了他脑门一个镚儿，“这世上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你看，连希希都拼命的、努力的想要活下来。”
　　“所以，阿准。”
　　“你也要对自己好一点啊。”


第17章 威胁东英（捉虫）
　　怎样做才算对自己好一点？
　　东准不明白。
　　倪梦说，“就是凡事都先为自己着想。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那不是自私吗。”
　　“不一样。”倪梦说，“得看什么场合，什么事。遇到事情总是为别人考虑，那谁来为你考虑？长此以往，内耗太严重了。”
　　“我希望，你可以把对外人包容的那股劲，哪怕是拿出三成对自己都行。不要对自己太苛刻了，人无完人。”
　　倪梦不知道公园那番话东准有没有听进去，但是接连周末两天，他都没有出现，连日记都没更新。
　　倪梦心里像吊了十五桶水似的，七上八下，夜里也睡不好。
　　他索性就不睡了，拧开了台灯，坐在电脑桌前，登陆晋江文学城，噼里啪啦地打字。
　　创作能够让他情绪平复下来。
　　周日的时候，原梅急匆匆的来了一趟，倪梦还在睡觉，没有察觉到。等醒过来，发现冰箱里塞满了新鲜的蔬菜瓜果，餐厅的饭桌上做好了饭菜，都用保温盒装着。还摆了一只做工不菲的盒子，倪梦打开看，是一只便携式的录音笔。
　　全校摸底成绩出来后，班主任应该第一时间给原梅打了电话。
　　倪梦拿起便携式录音笔，猜测这是原梅打听了很多人，才了解到这件对于写作有用的东西，可以随时记录日常的精彩片段。
　　这份礼物是一个母亲对于孩子进步的奖励，也是对于孩子梦想的支持和肯定。
　　转眼间来到周一，可东准依旧没有出现。
　　午间休息的时候，倪梦趴在座位上睡着了，紧锁着眉头，睡得并不踏实。
　　“阿准……别死……”
　　后排的陈梦婷埋头做中考习题册，听见对方好似在嘟囔什么，抬头看了一眼，见倪梦双目紧闭，满头大汗，不由地摇头轻叹：“午休都能做噩梦，压力这么大？”
　　倪梦和韩嫣然结婚后第三年。
　　小助理打来电话，告知东准去世了。
　　“抑郁症复发，没救回来。”
　　他在浴室发现东准。
　　俊美的青年穿着黑色衬衫，双目紧闭，静静地躺在浴缸里，手腕上一道血淋淋的伤口触目惊心。
　　整个浴缸的水都被染红了。
　　听着小助理的描述，倪梦哭的不能自己。
　　“为什么？”
　　他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做了这么多，为什么还是这样？
　　东准的母亲赵灵犀在葬礼上哭晕厥两次。
　　东英在身后扶着她，眼睛也是一圈红。
　　倪梦忽然觉得既可悲，又可笑。
　　你们两个惺惺作态给谁看？
　　他不就是被你们逼死的吗？
　　好恨……我真的好恨……
　　“倪梦！”
　　陈梦婷一脚揣在他椅背上，把倪梦踢醒了。
　　倪梦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眼睛里还有刻骨恨意，寒光森森的，令人不寒而栗。
　　“上课了，还不醒？”陈梦婷搓搓手臂，“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啊，别冲我发火。”
　　看清周围的景象后，倪梦的眼神逐渐清明起来。他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幸好，只是一个梦。
　　“你该不会是有起床气吧？”倪梦那要吃人的眼神，仍旧让陈梦婷心有余悸。
　　“不是，我做噩梦了。谢谢啊，班长大人。”
　　接下来半天，倪梦都集中不起精神，一放学，就冲出了校门。坐在787公交车上，他翻开东准的日记本，心里忍不住祈祷：更新，快更新，求你了，更新吧！
　　只要日记本还在更新，就说明东准还活着。
　　这一次，日记更新了。
　　3月22日，星期一
　　想起了一些事情。
　　姐姐从小寄读寄宿学校，大学去了省外。据她所说，这是为了逃离原生家庭，离这越远越好。
　　离得越远，她越快活。
　　大学毕业，她留在省外工作。
　　赵灵犀打电话哭着求她回来。
　　因为东英觉得是赵灵犀没有把姐姐视如己出，姐姐才不愿回家。
　　说句公道话。
　　姐姐对赵灵犀并不反感，甚至觉得她比自己亲妈还照顾她。
　　姐姐纯粹是厌恶东英。
　　但她毕竟是善良的，架不住赵灵犀三番两次哭诉，还是回来了。
　　她养了一只小狗，很宝贝它。
　　那时候爷爷还在，和我们住在一起。
　　爷爷天天说，等她把小狗养肥了，过年宰掉吃。
　　姐姐避如蛇蝎，把小狗关在自己房间里，不敢让家里人看到小狗。
　　爷爷生病了，他觉得是因为小狗关在房间里不吉利。
　　狗就是狗，是低贱的东西，就应该锁在门外看家。
　　趁姐姐出门上班，东英把小狗抓了出来。
　　姐姐回来后，小狗不见了。
　　她急得四处寻，可是哪里都找不到。
　　姐姐不爱笑了。
　　她那么漂亮青春的一个人，整天不打扮，把自己弄得死气沉沉。
　　她的眼神也越来越空洞。
　　直到那天，姐姐穿上心爱的小裙子，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说地对我说。
　　“阿准，这不是我的家，这是地狱。”
　　她不顾赵灵犀的阻拦搬出去了。
　　两人一个比一个哭得惨。
　　赵灵犀说，她会照顾她，给她洗衣服做饭，她一个人在外面太辛苦了，求她不要搬出去……
　　姐姐说，妈，我还想多活几年。
　　爷爷去世了，姐姐来参加了葬礼，之后就出国了。
　　直到现在，她也没再回一次家。
　　当初分家的时候，爷爷归东英赡养，奶奶则死乞白赖要跟着大伯生活。
　　奶奶年纪大了，自己做了一套寿衣放在东英家里。
　　赵灵犀最近身体一直不好，吃药看病没用，求神拜佛也无效。
　　她听人说，家里放寿衣的寓意不是很好，就把奶奶的寿衣打包了，想给大伯送去。
　　东英看见了，给了她几个重重耳光。
　　我要报警，她不让。
　　东英听说我又要报警抓他，一边说我“不孝”，一边用皮带抽我。
　　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不是很好看。
　　不去上学了，怕吓着他。
　　“啪”的一声，倪梦合上日记本，等公交车到站后，第一个冲了下去。
　　由于之前露过面，这次倪梦很顺利地被东准小区门口的保安放了进去。
　　叮咚、叮咚——
　　赵灵犀打开门的时候，倪梦一时没有认出来。
　　眼前的人很瘦，骨瘦如柴。
　　气色实在称不上好，脸色蜡黄，嘴唇苍白，形容枯槁。
　　只有那清秀的眉宇，依稀可见当年清纯玉女的模糊影子。
　　“请问你是？”
　　“我是东准的同学，老师让我给他送习题册，他在家还好吗？”
　　“哦，他……”赵灵犀语焉不详，吞吞吐吐道，“天色不早了，你把东西给我，快回家吧。谢谢你了。”
　　倪梦却不理她，从门缝中钻了过去，嘴里还念叨着，“老师布置了很多题目，这些题目分散在不同的页数上，我得亲自和他说。”
　　人已经进屋了，虽然是厚脸皮进来的，但是赵灵犀也不能再把他赶出去，只得无奈地说，“他在楼上，我去叫他。”
　　“不用了，我自己去吧。你告诉我是楼上第几间？”
　　“二楼走到底，最后一间。”
　　东准其实听见了楼下的动静。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房门口，刚打算开门，但转念一想，又把房门锁上了。
　　倪梦拧了拧门把，没开开，就抬手敲了几下，“东准，是我，倪梦。我来给你送作业了。”
　　“放门口吧。”
　　他闭门不见，想必是伤得很重。
　　倪梦心里想到这一层，顿时鼻子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哽咽着声音说，“你不开门，我就在门口站着，直到你开了为止。”
　　做了这么久的同桌，东准也晓得对方是个什么脾气，向来言出必行，说要站着，就会一直站着。
　　他叹了一口气，把门打开。
　　倪梦冲了进去，见到他脸上完好无损，心里更气了，一把掀开东准的睡衣。
　　果然，白皙的肌肤上布满了道道紫色的鞭痕。
　　“谁干的？”
　　倪梦怒不可遏，气得浑身颤抖。
　　东英这个卑鄙小人！
　　他故意不打东准的脸，这样外人就无法发现！
　　东准还在讶异为什么倪梦会知道他被揍了，难道是自己的衣服没遮住伤痕？
　　他对上倪梦的视线，顿时又愣住了。
　　少年的眼里蓄满了泪水，神色悲痛至极。
　　东准开口解释的话，全部变成了一句“我没事。”
　　“是不是东英？”
　　倪梦咬牙切齿地问他。
　　东准沉默不语。
　　倪梦脑海中浮现午间的噩梦场景，他一把握住东准的手，急切地问：“阿准，你想不想离开？我带你离开好不好。”
　　东准摇了摇头，“他不会同意的。”
　　“我有办法让他同意！”
　　东准疑惑地看着他，少年信誓旦旦，“我一定要把你救出去！”
　　“那小畜生反省好了没有？”东英在门外骂骂咧咧的，进门时脸色不善，大概赵灵犀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有外人在。
　　当他见到倪梦时，又出色地表演了变脸绝活，端的是一副温文尔雅的儒商模样，笑眯眯地说：“小同学也来啦？”
　　倪梦擦掉眼泪，指着东准身上骇人的伤口，冷冷地问：“叔叔，我想请问你一个问题，你这算虐待儿童吧？”
　　东英的脸色一下子又变得难看起来，不过转瞬即逝，他干笑道：“这怎么叫虐待呢？孩子不听话，我稍稍教育了他一番。难道你闯祸的时候，你父亲不这样？”
　　倪梦冷笑一声，“那我可要感谢我爸死的早，没有这种虐待我的机会。”
　　“你！”
　　东英没想到他看着天真乖巧，却这么牙尖嘴利，一时语塞。
　　他狠狠瞪了一眼跟上来的赵灵犀，随后道：棍棒底下出孝子，自古以来，不都是这样？”
　　他的不以为意，是最深刻的恶意。
　　突如其来的悲哀和深不见底的无奈顿时笼罩着倪梦的心头。
　　他终于能够感同身受，东准待在这个让人窒息的家里，每分每秒的煎熬。
　　倪梦眼含悲泪，音调骤然拔高，语气中带着丝丝痛意，“难道从来如此，便对吗？！”
　　东英嗤之以鼻，“你年纪还小，知道什么？”
　　倪梦沉默片刻，忽然冷笑一声，“对，我们是年纪还小，可你的年纪，已经不小了。”
　　“东准今年16岁，在法律上属于未成年人。根据我国《未成年保护法》，你的行为涉嫌暴力伤害。身为我国公民，我有义务制止、曝光这种恶劣行径。我决定报警！”
　　东英暗暗惊讶眼前人不符合年龄的冷静镇定与缜密逻辑，沉声道：“这是我们的家事！”
　　倪梦没接他话茬，又抛出一个刺激性的话题，“你们分公司今年打算8月提交IPO，明年上市吧？”
　　“作为分公司的负责人，在上市前期爆出虐待未成年儿童，你猜财经八卦周刊的记者愿不愿意拿钱来买这个消息？”
　　此言一出，东英脸色大变。
　　八卦记者是什么人，东英再清楚不过。对于那群苍蝇，他们何止是愿意？简直要高兴疯了！
　　东英自认为在商界摸爬打滚多年，已不易受人威胁，可这一次他却是看走眼了。
　　眼前的少年，机心难测。
　　硬的不行，他便以怀柔政策应对，苦口婆心道：“小同学，你这样做，等于断我们一家的生计。东准还这么小，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大不了叔叔答应你，以后绝对不对东准动手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倪梦神色天真地说，“叔叔，我虽然年纪小，但你别忘了，我也是男人。男人最了解男人。”
　　“那你想要怎样？你要知道，你这些行为，长远来看，都对东准百害而无一利！你年纪小，思想不成熟，叔叔不怪你。而且你也是关心同学，才意气用事，叔叔很高兴，东准有你这样好的朋友。”
　　“得了吧。”倪梦打断他，“这种鬼话你留着对别人说吧。”
　　见他软硬不吃，东英不再白费口舌，直白地问：“你开条件吧，要多少钱？”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若说倪梦身后没有“高人”出谋划策，他是万万不信的。
　　一个16岁的少年，哪里知道上市这种弯弯绕绕。8月提交IPO也是董事会刚刚商议的结果，原本放出去的消息是5月提交的。
　　要么是公司内部出了奸细，要么是对家来干扰视线！
　　当务之急是赶紧打发了这个人，随后立刻回去彻查，若是因为自己耽误了公司上市，对于他的事业生涯，绝对是一个重大打击！
　　倪梦见他有了商量的意愿，便道：“我的要求很简单。”
　　在东英以为对方要狮子大开口的时候，就听眼前少年用清脆的声音说：“东准搬出来租房住。你每个月按时打生活费和学习费用，直到他18岁成年！”
　　东英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倪梦重复了一遍。
　　东英哈哈大笑，“家里这么舒服，他哪里愿意去外面吃苦。我倒是可以同意，不如你问问他，愿不愿意？”
　　“我愿意。”东准斩钉截铁道，“我要搬出去。”
　　“……”
　　东英的脸色又难看下来，不过转念一想，东准没吃过苦，说不定出去住没几天就会求着回来。
　　再者，比起动辄几万几十万的封口费，倪梦提的这个条件实在是太简单了。不如先忽悠他，答应下来。
　　于是便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倪梦笑了，天真可爱，“叔叔，咱们做生意的人最讲究诚信二字。”
　　“自然如此！”
　　“那我就放心了。”倪梦从书包里拿出纸笔，笑嘻嘻地说：“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搬出来了！


第18章 搬家（捉虫）
　　原以为只要忽悠这一阵子便行，哪知对方铁了心要凭证。
　　这小鬼真难缠！
　　倪梦当做没看到他要吃人的眼神，继续说道：“房租和生活费按每月一千算，你先给一年的费用。”
　　东英脸色铁青，冷冷道：“我没那么多现金。”
　　倪梦作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模样，摆摆手道：“你去取好了，我不急的。反正我等得了，就是不知道那些八卦财经记者等不等得了。”
　　“你！”
　　他气得抬起手，东准脸色一变，连忙把倪梦往身后拉。倪梦从他手里挣脱出来，将脸凑到东英面前，一个劲叫道：“你打，直接往这招呼，多打一下，刑期多加一年！”
　　东英原本脾气就不好，这下更是暴跳如雷，一双眼睛死死瞪住倪梦，喘着粗气冲赵灵犀咆哮，“还不把钱拿来！”
　　赵灵犀去房间里找出了现金。
　　倪梦当面点清后，就开始写字据。
　　东英担心他在纸条上做手脚，亲眼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好，里里外外翻来覆去看了三遍，才签上自己的名字。
　　对于面前的两个不听话的小鬼，他是一眼都不想看到，又急着去公司查“内奸”，便对赵灵犀冷冷甩下一句“你教出的好儿子！”就匆匆走了。
　　而倪梦之所以记得樱华集团分公司上市的事情，是因为前世东英原本打算把东准送出国深造，后来由于东准中考滑铁卢和分公司上市，这个计划便搁置了。
　　无论如何，东准可以搬出来，这是“革命路”上里程碑式的胜利。
　　两人待在一起收拾行李，除了书包和学习资料外，东准就拿了几套换洗的衣服和日常用品。
　　他的房间原本就没有多余的杂物，除了书，就是冷冰冰的硬装。
　　赵灵犀一直站在门口看他们忙进忙出，等东准拉着行李箱要出去的时候，立刻回过神来，伸手拽住他的胳膊，哽咽道：“你真的要走吗？”
　　被东英打伤的地方还没好全，又被她这样一拽，东准只觉得胳膊上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
　　他皱起眉头，抬头看了赵灵犀一眼，少年独有的清脆声音仍旧沉稳平静，“以后他如果再打你，你就报警。”
　　赵灵犀含泪道：“你还这么小，一个人在外面怎么生活？谁给你做饭洗衣打扫卫生？你走了，这个冷清的家里只剩我了，我要怎么办？”
　　东准沉默片刻，说：“你说的这些和我待在这个地狱里受的折磨相比微不足道。”
　　“妈，你保护不了我，也不需要我的保护。”
　　“放手吧。”
　　话一出口，赵灵犀眉宇间浮上一丝痛楚。
　　见两人僵持着，倪梦开口道：“阿姨，等东准安置好，你可以来看他。你也不用担心他的安全问题，我们会找市区里安保系数最高的小区。”
　　赵灵犀对这个撺掇自己儿子离开家的人没有什么好感，抿了抿嘴，不说话。
　　东准自己将胳膊抽了回来，拉着行李箱径自往前走。
　　倪梦跟上几步，忽又站住了，往回看。
　　赵灵犀已经不哭了，只是面露哀戚。
　　“阿姨，你有多久没有化妆了？”倪梦风马牛不相及地问了一句，“我上次见你化妆还是看你电影的时候。”
　　赵灵犀不知道他说这些干什么，又听他道：“我会照顾好东准的。可能你不知道，他已经有很严重的抑郁倾向了。这种病，如果不重视起来，会死人的。”
　　“我不是危言耸听。但是我会努力让他快乐起来。”
　　“阿姨，你也是。”
　　“打破自我限制其实很简单，你跨出去一步试试看。”
　　东准已经走得没影了，倪梦说完后就赶紧去追他，剩下赵灵犀独自倚在门边，若有所思。
　　东准离开的速度让倪梦相信，如果租房的地址在省外，他会连夜买站票走。
　　“等等我，等等我！”
　　倪梦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东准的步子虽然慢了下来，可依旧没有停下，“快走，他等会反悔就走不了了。”
　　“放心，在你身上的伤没好全的情况下，他还不会有动作。”倪梦上前拦住他，“咱们先去医院验伤。”
　　“？”
　　东准不解，又见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色的便携式录音笔，“感谢我妈对我写作生涯的大力支持。我录音了。有了医院的证明和这份录音，要是他以后出尔反尔，直接去法院告他。”
　　东准道：“医院只能开诊断证明。验伤报告需要由公安部门即时进行伤情鉴定，结合医院诊断证明，开具鉴定文书。你们刚签了协议，如果现在你去报案，他会告你敲诈勒索。”
　　倪梦说：“我知道。所以咱们只是去医院验伤，不用担心这样有没有用，往后的世道，流言都可以杀人。你爸人品虽然不怎么样，但做生意的确是一把好手。他如果真的不地道，我们只要在他商业版图扩大的重要时机，拿出这些证据吓唬吓唬他，他就会知难而退了。”
　　“倪梦。”
　　“嗯？”
　　东准沉默了一会，问道，“你怎么会知道他公司上市的准确时间？”
　　“呃……”倪梦扯开一个笑，脑子飞快地运转起来，脱口道，“你还记得上次咱们去大觉寺给希希祈福。下山的时候，我不是跑去小店买水喝了吗？在路边看到一个道士摆摊算卦，我这人好奇心重，就上去唠嗑了几句。这也是他告诉我的。”
　　他说的有模有样，如果抛开逻辑问题，几乎要叫人相信了。
　　东准问：“和尚山脚下，怎么会有道士摆摊？”
　　倪梦摸摸鼻子：“混口饭吃呗。”
　　东准忽略了他言语中的漏洞百出，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叔叔，去市一院。”
　　路上，东准和倪梦闲聊。
　　“ 《妇女儿童保护法》我看了十遍。现有的法律制度仍旧不够完善。即便报警，大多数的处理情况仍旧是调解。因为清官难断家务事。也可以去法院上诉，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有些人咽不下那口气，一再上诉，花费三五年乃至十年的时间，但是最终处理结果的本质，也不过是分开而已。”
　　倪梦说，“他这人最在意名声、面子、权力。他以前肆无忌惮，就是因为他笃定你们不会吭声。”
　　“当然这世上也有不在意面子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对于那种人，我们除了远离，就是自我强大，成长到足够拿捏他的程度。”
　　从医院出来已经很晚了。
　　东准拿着疾病诊断证明，却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这一张单薄脆弱的纸，于他而言，不仅是血淋淋的过往，也是崭新亮堂的人生。
　　华灯初上，万家辉火映照天光。
　　他仰望无边无际的星空，只觉得身若浮游，终于窥见了一方敞亮天地。
　　“以前我不知道要在暗夜中行走多久，或许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其实，身体上的伤真的没什么大不了。我只是很难过我心里这一关。”
　　倪梦说：“无论过去有多难以启齿，你也一直坚持到了现在。沉溺在有毒的关系中，精神会逐渐麻痹。你的灵魂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苦苦挣扎着，所以精神会这么痛苦。”
　　“阿准，你今天跨出的一小步，是通往明媚未来的康庄大道。”
　　倪梦说着说着，眼睛里不自觉地湿润，“我真的很高兴”
　　东准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随后抬起手，屈起指节在他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今晚住哪？”
　　倪梦被他弹了个大梦初醒，捂住额头笑着说，“先去我家，等周末再找房子。”
　　全校摸底考试，倪梦考了第三名，也让原梅相信了自己儿子的“言出必行”，眼下愈发对他实行放养政策了。除了雷打不动的每月生活费和周末备好新鲜蔬菜瓜果，她是能不出现就不出现，能不打照面就不打照面。
　　倪梦猜测对方大概是愧疚的老毛病又犯了，这时候如果上赶着去贴近乎，反倒让她心理不适，正确的处理方法是——当做没事人。
　　反正过段时间，她就自我调整好了。
　　当然，原梅女士的不定时“发病”，也方便了东准搬进来。
　　“我家是复式的公寓，阁楼还能住一人。你要是不嫌弃，就住着。要是觉得不方便，咱们周末就去小区的租房管理处问问，还有没有多余的房子。”
　　倪梦住的小区门口就是社区警务室，24小时有民警值班，几公里外是部队扎营的地方。进出小区也需要物业颁发的通行证，安保系数非常高。原梅当初也是看中这一点，才决定买这小区的房子。不然她也不放心倪梦一个人住。
　　东准犹豫道：“住在你家，太给你添麻烦了。”
　　“我要说不麻烦，你心里肯定也过意不去。那就周末去找房子吧，只有一点，要住在这个小区，不能离我太远。”
　　东准脸上罕见地露出踌躇之色，内心斗争半晌，他还是说了出来：“我只有一个问题。”
　　倪梦见他一本正经的，还以为是什么人生大事，原本吊儿郎当的神色顿时收敛了，“啥？”
　　东准疑惑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还以为是什么问题，都寻思着怎么‘百度’了。这有什么为什么的。”倪梦不以为地说，见对方仍是一脸认真地等待问题，便笑了下。
　　皎洁月光下，他的神色温柔且坚定。
　　“因为你值得被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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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怕有人说东准吃软饭，作者小声BB：他不是，他不是。
　　后期你们会知道的，他和倪梦真的就是互补型知交伴侣。
　　而他们也会尽快地经济独立，从人格上脱离原生家庭的掌控。


第19章 特招（捉虫）
　　东准忽然偏过头去，不看倪梦。
　　倪梦挠挠脸颊，“你该不会哭了吧？”
　　他不回答，拉着行李箱径自往前走出几步，过了一会，才声音沙哑道：“眼睛里进沙子了。”
　　倪梦奇怪地四处张望，“大晚上哪来的风啊？”
　　说话间，东准已经拦下了出租车，把行李搬上去。
　　“哎，你等等我！”
　　倪梦笑着追上去，拉开门坐进副驾驶，绑好安全带，对司机说，“清水湾小区。”
　　第二天两人挂着黑眼圈一起出现在教室里。
　　陈梦婷正在讲台上擦黑板，看到这两个“国宝”，顿时乐了，“知道你俩感情好，这是大晚上去做贼了？”
　　“嘿，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贼不贼的，我告诉你，那种违法的行为，咱五好少年不做，不做！”倪梦来了精神，比划道：“我们两个是头悬梁、锥刺股，卧薪尝胆、挑灯夜读，势必要一举拿下这次全市联考的三甲！”
　　陈梦婷擦黑板的手一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那就祝你成功了。”
　　“你干嘛只祝我成功，不祝东准？你是不是搞歧视？”
　　“神经。”陈梦婷笑着白他一眼，“人东准需要吗？”
　　“也是。”倪梦臭屁道，“我们东准才华横溢人尽皆知。”
　　“还没摆酒席，这就你们了？”陈梦婷啧啧两声。
　　倪梦笑着轻拍她一下，问道：“你们话剧社最近怎么样了？”
　　“多谢关心。不过不是我们话剧社了。”陈梦婷脸上浮现一丝落寞之色，一现即隐，故作轻松道：“ ‘清平乐’经营不善，被‘忆萝月’收购了。”
　　“春明高中的话剧社‘忆萝月’？”倪梦问：“他们是看中你们话剧社‘小戏码头’的名头吧？”
　　“whatever，”陈梦婷放下黑板擦，转身往座位走，“我现在无事一身轻。”
　　收购是玩笑话，但实际也差不多。近年来，虎市一中的教育方向是严抓重高中升学率，学生社团被认为是“玩物丧志”，不是剥夺社团活动时间，就是不发经费。社团成员都是初中生，大部分都是为爱发电，也不可能天天往外跑拉赞助，久而久之，自然就衰落了。
　　春明高中的教学理念则一以贯之，“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教育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忆萝月”是近几年新成立的话剧社，资历上虽然比不过“清平乐”，但质量上乘，无论是剧本、还是演员，那都是百里挑一的精品，水平已然赶超虎市所有业余话剧社。
　　至于收购清平乐，按照陈梦婷的话来说，那是忆萝月“惜才”。
　　“收购是我的气话，或许改为兼并合适点？以后咱们话剧社归他们管。剧本他们出，人员他们选，经费他们赞助，作为交换，我们学校话剧社出去表演，都要挂‘忆萝月’的名头。”
　　“从此以后‘忆萝月’的履历上多了一项名誉‘小戏码头’，它成立的历史也多了100年。”倪梦耸肩，“这种套路我见得多了。”
　　陈梦婷叹了一口气，“那也没办法。有人传承，总好过无声无息地消失吧。”
　　“你也别太难过，是金子去哪都会发光的。这样。”倪梦从笔记本上撕了一张纸，刷刷签上自己的大名塞给她，“如果到时候你已经成为演员了，可以拿这来找我，我给你写一部戏。”
　　“你混电影圈啊？说给我写戏就写戏。”陈梦婷笑骂他一句，拿起纸一看，“说真的，你还是抽空练练字吧。”
　　只见横格纸上那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夕阳下的森林。
　　“这写的啥啊，你的笔名？”
　　“算是吧。最多5年，你会看到红遍大江南北的电影、电视剧上都出现这个名字。”
　　“那我很期待哦。”
　　这时候，门口急匆匆冲进来一个瘦小的身影，像针似地笔直地坐到第一排位置上，
　　“班主任来啦，大家快坐好——”
　　话音刚落，何越就踩着高跟鞋步履轻快地走进教室。
　　她温柔地将教材放在讲台上，眉宇间是掩不住的喜悦神色，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同学们，老师要宣布一个好消息。”
　　“在这次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上，我们学校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好成绩！一个特等奖，两个三等奖。”
　　台下噼里啪啦鼓掌。
　　“而特等奖的获得者，就是我们班的东准同学，大家热烈鼓掌！”
　　“哇——”
　　“我们班的东准同学，也获得了春明高中今年的特招资格。再次鼓掌！”
　　有人转过头来道贺：“恭喜、恭喜！”
　　有人摇头叹息：“东准还是那个东准！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有人西子捧心状：“不愧是我的偶像！”
　　也有人酸溜溜道：“全校105名又怎样，还不是提前保送重点高中。”
　　一时间，议论声此起彼伏。
　　近几年，国家大力推行人才政策，春明高中作为百年名校，自然积极响应号召，实行《雏鹰起飞计划》，开设了一个“少年箐航班”。班级内只有20名学生，都是全市的佼佼者。只有获得特大殊荣、拥有过人潜能的人才能被特招入学。
　　“太好了！”倪梦是第一个真心实意为东准感到高兴的人，至于那些讽刺全校105名的东准运气好的，他自动开启了过滤模式，统统当做没听到。
　　他拉起东准的手，哥俩好地摇了摇，“阿准，这次你一定要在春明高中等着我哦！”
　　可千万不要像前世那样，中考滑铁卢啊！
　　东准偏头看他，奇怪道：“为什么是这次，难道还有上一次？”
　　不好！
　　一时口快，差点露馅！
　　倪梦尴尬地笑了笑，随后凑到他耳朵边轻声说，“小样儿，你以为我不知道上次全校摸底考试是你故意考差，想把保送机会让给我。真是的。”
　　“没有。”东准目视前方，“我是太累了，睡着了。”
　　倪梦也不拆穿他，“那你明天开始是不是就不用来上学了？”
　　“嗯。要先处理特招录取的相关手续，之后就放假了。”
　　后排的陈梦婷听到后，羡慕地说：“那恭喜你提前过暑假了。”
　　东准说：“春明高中8月就提前开学了。”
　　“等我，等我。”倪梦凑热闹道，“等全市联考成绩和全国征文比赛结果出来，我也能去找你玩儿。”
　　陈梦婷打趣道：“倪梦，你文章写的这么好，怎么没有春明高中特招入学的资格？”
　　倪梦佯装生气，哼了一声，气鼓鼓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少年箐航班只招数理化特长生。文科特长得去二高！”
　　陈梦婷笑得人仰马翻，“哈哈哈。他们错失一位伟大的文学家！”
　　“哎，等等。”倪梦后知后觉回过神来，“东准特招入学的这个消息，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陈梦婷和东准对视一眼，一个装模作样写习题，一个收拾文具盒。
　　怪不得今天早上他说全市联考的事情，这个气氛这么奇怪呢!
　　感情这两人都把他蒙在鼓里！
　　“我生气了，非常生气，啊不对，是伤心，伤心！数不尽的伤心泪，点点滴滴到天明，到、天、明！”
　　倪梦拿“手帕”擦泪。
　　陈梦婷摸下巴，仔细打量他，“我发现你这个无实物表演很可以，要不要考虑出道？”
　　倪梦扭头摆手，坚决道：“不考虑。”
　　“为啥？”
　　“我有镜头焦虑症。一看到照相机、摄像机，就脑袋发晕。”
　　“那你只能做幕后工作者了。”
　　“我幕后，我光荣！”倪梦“正了正”胸前的红色领结，一副绅士口味，字正腔圆道：“尊敬的女士，请记住，现在在你面前，是一位未来的王牌编剧！”
　　“臭屁！”陈梦婷笑出了眼泪，歪倒在课桌上，指着三人道：“你是王牌编辑，那我是三栖影后，东准是金猴影帝！”
　　“有何不可？”倪梦手握成拳，抬头挺胸，颇有气势道“未来掌握在少年人的手里！”
　　东准一本正经地点头，“我辈少年，无惧风雨。”
　　“说得好！”
　　不知何时来到他们身边的大刘老师啪啪鼓掌。。
　　奥数一直是虎市一中的弱项。这次全国比赛的成绩出来，隔壁班负责奥数比赛的刘老师瞬间扬眉吐气了。
　　他一见到东准，满脸褶子的脸就笑似菊花开。
　　把一旁的倪梦看得都胳膊起了鸡皮疙瘩，稀里哗啦掉一地。
　　“刘老师，有话好好说。”倪梦伸出“尔康手”制止大刘老师往前靠近一步。
　　“淘气。”大刘老师眉眼含嗔瞟他一眼，“我是来向东准道谢的。要不是他辛苦付出，为参赛学生补课，咱们成绩也不会这么好。”
　　倪梦朝他抛了个眉眼，“刘老师，瞧你说的，真见外。咱们这么熟了哈，也不来虚的了。有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奖励？”
　　他一副小市民的狡黠模样，拇指和食指搓了搓。
　　大刘老师无语，心想这是个财迷吧？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的得意门生东准和他交往如此密切，会不会被带坏啊？要知道，搞学术，可不能沾铜臭气啊！
　　他无奈道：“特等奖的奖金有500块。”
　　倪梦倏地挺直腰板，敬了个礼，“谢谢刘老师！您是刷卡，还是付现？”
　　“……”
　　这赤果果是掉进钱眼里去了！
　　“奖金没这么快，要等一周随证书寄过来。”


第20章 你更重要（捉虫）
　　“倪梦，过来一下！”
　　正在这时，班主任何越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超倪梦招招手，示意对方跟她去办公室。
　　“什么事啊，何老师？”倪梦心里打着嘀咕，不知道老班这么一脸严肃地找他干嘛。他仔细回想最近这段时间，自己有没有做出格的事情。
　　如果是因为补课的事情，原梅女士应该处理好了才对。
　　那会是什么事？
　　直到倪梦来到办公室，看到语文老师莫晴也在，顿时明白了几分。
　　“是这样的。”何越腹中斟酌半晌，说道：“本来，我们班有一个保送春明高中的名额。按照综合赋分排名，东准的分数最高，你是其次。因为东准被特招了，所以这个名额，莫老师和其他任课老师一致推选了你。”
　　“虽然我们大力支持你，但也需要你靠成绩说话。还有一个星期就是全市联测，你只要考进前150名，这个保送名额就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由于你的成绩并不是非常稳定，我们几人商量了下，决定这周让赵老师给你做数学攻坚。每天放学后，你就来办公室，请赵老师答疑半小时再走。”
　　听完她的话，倪梦回答道，“何老师，我觉得没有必要。这样太麻烦赵老师了。”
　　“我每天回家也可以学习，第二天来找赵老师答疑不就行了吗。”
　　何越皱起眉头，问：“你不想留下来补课？”
　　“是的。”
　　“为什么？”
　　倪梦一本正经道：“我发现补课会让我紧张。回到家自习，更容易让我神经放松下来，提高我的学习效率。”
　　他撒起谎来不打草稿，纵然资深班主任何越阅人无数，此时也没有从他脸上发现破绽。
　　她还想再做做倪梦的思想工作，又被莫晴劝住了。
　　“既然倪梦都这样说了，咱们也就依了他吧。考场上能不能超常发挥，心理因素也很重要。说不定，这次全市联赛，他就一举夺魁了呢。”
　　何越见她帮腔，恨铁不成钢道：“你啊，就可劲惯他吧！”
　　莫晴笑了笑。
　　何越又认真地看着倪梦，叮嘱道：“你要明白一件事。如果全市联测考砸了，或者全国征文没获奖，即便我们同意你保送，校委会那也过不去。换言之，全市联测和全国征文，一项都不能脱节！”
　　“这段时间，你要努力努力再努力！”
　　倪梦连连点头，神情诚挚道：“我明白的，谢谢各位老师栽培！”
　　走出办公室，倪梦深深吐出一口气。
　　他明白几位老师的良苦用心，也并非不识好歹。只是东准刚从原生家庭里脱离出来，正是蜕变重生的时候，也是心理敏感的时期，他是万万不可能将对方一个人丢在家里。
　　回到座位上，东准问他干什么去了。
　　倪梦心想，有陈梦婷这个无所不知的小间谍在，他骗东准也没有意义，因此一五一十说了。
　　听完后，东准说：“我可以给你补课。”
　　“不行，你得帮我照顾希希。功课我会自学，遇到不会的再问你。”
　　东准想了想，点头道：“那也成。我等走完特招的程序，就去医院陪希希。”
　　希希的化验指标良好，楼超建议再观察一星期，没问题就接出院。
　　全市联测意义重大，虎市一中初三学生这周的课表安排都变成做题和答疑了，放学时间也比平常晚了一小时。
　　倪梦没想到他还是没能逃过延迟放学的命运！
　　等他回到家，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打开大门，一股饭香扑面而来，他自然地叫了出来，“妈，你来啦？”
　　等走到厨房一看，东准左手拿锅铲，右手拿烹饪书，正在炒糖醋里脊。
　　“哥哥喂——”倪梦叫了出来，走上前一步，见对方围着猫咪围裙，一副贤惠的家庭煮夫模样，乐不可支道，“你在干啥呢？”
　　“提高烹饪技术。”
　　东准一板一眼道。
　　他拿出了研究奥数题的钻研精神——精准把控火候和调料，随后装盘乘出。
　　此情此景，倪梦只想说一个字，“绝！”
　　“我看冰箱里有好多菜，有些不经放，我就顺手做了。”
　　倪梦拈起一块排骨塞进嘴里，尝到味道后眉毛挑了一下，又紧接着塞了好几块。
　　他吃得满嘴都是油，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松鼠，边嚼着肉，边口齿不清道：“那你就多做做，这手艺放着也是浪费。”
　　东准一声不吭地看他半晌，突然问道：“你洗手了没？”
　　“没关系的，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虽然东准没有表露出任何嫌弃的神色，但倪梦就是精准地从他纹丝不动的脸上看出了一丁点不舒服的蛛丝马迹。
　　他连忙拧开了水龙头，讪笑几声，“这就洗，这就洗。”
　　“对了，白天你去医院了吧，希希怎么样了？”
　　“它耳朵能立起来了，身体也长大了一点。楼医生说它恢复得不错，能跑能跳能吃的。”东准把做好的菜端到餐桌上，“有个事要和你说一下。”
　　“啥？”
　　倪梦自觉盛了两碗饭端过去，刚坐好，就看到东准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厚实的信封。
　　他把信封桌上，推到了倪梦面前。
　　倪梦往里瞅了一眼，脸色登时一变，惊叫道：“你哪来这么多钱？”
　　“这是你的钱。”
　　“啊？”
　　“希希住院后，我就打了市长电话投诉宠物店卖星期狗。今天市场监管局通知我去调解，看了我手上的医院证明和收据后，就责令宠物店老板退钱和适当补偿。”
　　倪梦吃惊道：“他能那么容易就给你钱？”
　　东准说，“我们的证据充足，他本来就理亏。只是市场监管局也没有权力让他一定补偿给我，起初他是不愿接受调解的，叫嚣着让我去法院起诉。”
　　“然后呢，你怎么处理的？”
　　“我就私下和他说，如果不退钱，就当场举报他售卖三无产品。这是要吊销营业执照的。然后他就退钱了。卖星期狗和卖三无产品的狗粮是两件事。前者，市场监管局只能起到调解处理的作用，后者就可以现场查处了。”
　　“高啊！”倪梦不由得竖起大拇指，随后又叹了一口气，“哎，可惜不能将他绳之以法！”
　　“拿到钱后，一走出宠物店，我就电话举报了。”
　　东准悠悠地说。
　　“……”
　　“哥，你是这个。”倪梦朝他比了比大拇指，又道，“可这事你怎么不和我说呀？应该我们一起去的呀，万一他狗急跳墙，做出伤害你的事怎么办？”
　　他后知后觉地有些害怕。
　　“我和你说过了呀。等希希的事安定后，就维权。”
　　“什么时候说的？”
　　“出租车上。”
　　倪梦仔细回忆，似乎是有这么一件事，当时东准随口提了一句，但那时他心里担心希希的安危，没听进去。
　　“不管怎样，以后你行动之前都要和我说一声哦。”倪梦神色认真地叮嘱，“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比你的安全更重要。”
　　“嗯。”东准应了一声，洗手吃饭。
　　3月23日星期二
　　【离开地狱的第二天。】
　　【没有什么比我的安全更重要】
　　【有的。】
　　【你呀。】
　　和东准互道晚安后，倪梦就上了床准备睡觉。睡前习惯照例是看一眼未来影帝的日记更新。
　　只是今天这内容——
　　倪梦蜷缩在被褥里，像一条胖乎乎的毛毛虫在床上扭来扭去。
　　接下来几天都按部就班。
　　倪梦上学，东准在家里做卫生，等打扫完，就出门去宠物医院陪护希希。晚上提前回来，洗菜做饭。原梅准备的材料充足，够他们吃一个星期。
　　偶尔，东准也去附近的菜市场买菜。那些卖菜的婶婶们一看他俊俏的小模样，又见他少年早熟，自动脑补这孩子童年不幸家庭贫困遭遇坎坷，价格优惠不说，还时不时送点小葱大蒜啥的。
　　希希出院那天，正好是全市联测。倪梦都交给了东准，自己全力应付考试。等全部考完后，虎市一中放三天假，部分老师被抽调去市里阅卷了。
　　而一空下来，倪梦就想着搞钱。
　　他想尽快攒够钱，先买一套小房子。即便日后东英断了东准的经济来源，他也能有个小家，为东准遮风避雨。
　　倪梦登陆了晋江文学城，《猜心》连载过半，收藏早已超出V线，但他不打算入VIP。这部小说的目的是卖版权，最终收益不会少。而前期不入V有助于积累读者好感和文章热度。
　　他大致瞄了一眼读者的评论，初步了解了大家对文章情节的喜好，心里暗暗记下，随后便打开了橙子网站，开着企鹅，接了几个单。
　　“滴滴滴——”
　　企鹅欢快地跳动起来。
　　爱如潮水：哥，又在笔耕不辍了？
　　夕阳下的森林：是的呢。
　　爱如潮水：你这么优秀，还这么勤奋，让其他枪|手情何以堪？
　　夕阳下的森林：小本经营，混口饭吃。
　　爱如潮水：前几天我和朋友吃饭，顺便向他打听了下现在的行情。嘿，就你这收费标准，可不像三无小作坊。
　　夕阳下的森林：一分钱一分货。亲也是老顾客了，难道不觉得物超所值吗？
　　爱如潮水：你的策划方案是很好，董事会也一致通过了，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夕阳下的森林：详细说说呢亲。
　　爱如潮水：原先我们是准备拍一个青春校园片，请了新生代偶像。但是这个艺人耍大牌，和剧组闹了矛盾，之后就罢演了，甲方也撤资了，所以我们计划搁置了。现在的确是找到了新的投资方，但是他对剧本不满意！他说，要青春热血，要家国大义，要生死相依，要肝胆相照！神经啊，我们原本就打算拍一个谈恋爱的小言片，你这是要打仗吗？闹哪样啊！
　　(╯‵□′)╯︵┻━┻
　　这几天，上官青被甲方爸爸的变态需求弄得心力交瘁。几个编剧一而再、再而三通宵改剧情，迟迟得不到甲方的认可，在隐形的pua之下，好不容易请来的当红编剧撂挑子不干了。
　　眼睁睁见项目刚启动又卡在这里，老板别提有多烦恼了。
　　老板一烦恼，手下的人就遭殃。
　　本着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上官青也就没找夕阳哥。
　　只是今天老板又大晚上临时通知开会，说新找来的编剧提出的剧情构思被否决了，上官青一时烦闷，就想找网友聊聊天。
　　一登陆企鹅，看到夕阳哥在线，状态显示的是忙碌，便敲开了他的聊天框吐苦水。
　　策划方案的钱是一分不少打过去了，但现在项目搁置了，这个方案面临可能要重做的风险。他想厚脸皮问问对方包不包售后。
　　虽然以他对夕阳哥的“了解”，对方钻进钱眼里，不一定愿意爬出来。
　　倪梦好歹也在娱乐圈沉浮过，上官青一开口他就知道对方打得什么小九九。
　　掉进钱眼里的人，当然会爬出来——爬向更多的钱眼。
　　夕阳下的森林：亲，咱们这边也有改编剧本的服务哦。
　　上官青没想到夕阳哥还有这一招，他想都没想打字过去。
　　爱如潮水：贵吗？
　　夕阳下的森林：鉴于您是老客户，可以给您优惠哦。
　　爱如潮水：怎么收费？
　　夕阳下的森林：10万哦。
　　爱如潮水：？
　　爱如潮水：你看我长得像冤大头吗？
　　夕阳下的森林：这个价格很公道了哦。可以赠送您一首电影主题曲呢。
　　爱如潮水：贵公司还有写歌服务？
　　夕阳下的森林：一切和文字有关的服务，小店都可以提供哦。
　　夕阳下的森林：只要钱到位.jpg
　　如果说之前只是猜测，那现在上官青可以给这事盖棺了，夕阳哥绝逼是业内人士！
　　他背后甚至有个庞大的运营团队！
　　为啥？
　　一个人哪里干得过来呢？
　　既能写材料，又能写剧本，还能写歌，十项全能吗！
　　上官青的姿态顿时高了起来。
　　爱如潮水：等会议结束吧。如果真的没人能写出让投资方满意的剧本，我再联系你。
　　夕阳下的森林：嗯呢。最好5月前定，5月后我没时间。
　　爱如潮水：你让其他人去写不就行了吗。
　　夕阳下的森林：小店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哦。
　　爱如潮水：？
　　夕阳下的森林：目前没有公司化的打算呢。
　　爱如潮水：装了这个13，你真的快乐吗。
　　夕阳下的森林：实话实说哦。
　　爱如潮水：你身后没有团队接单，我倒立洗头！
　　夕阳下的森林：这个创意不错哦，什么时候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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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要进入娱乐圈内容了！激动地搓手。
　　因为目前没有榜单，就缘更了，哈哈。不过三个月内会完结的。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江湖救急（捉虫）
　　上官青被气得没脾气了。
　　他总觉得这个夕阳头像的人在现实中一定是个眯眯眼腹黑怪兽！
　　就是那种，整天端着一副笑嘻嘻的与世无争的纯良模样，肚子里流着乌漆嘛黑的油，一点亏都不肯吃的大BOSS！
　　倪梦见逗弄得差不多了，便不再回上官青了。
　　时间对于他来说，就是金钱。
　　完成了橙子网站上接的几个单，由于信誉良好，作品优秀，总价格也超过了一定数额，他从铜牌枪|手升级到了金牌枪|手，获得了站内的流量推荐。
　　这就意味着，会有更多的甲方看到他的简历，他也能优先获得接单机会。
　　倪梦抽时间完善了自己的简历。他是个奇怪的人，给甲方爸爸的项目包装得天花乱坠，但对于自己的介绍，只有寥寥数语。
　　金牌枪|手 ID ：夕阳下的森林
　　性别：男
　　擅长内容：以公正平等为前提，承接一切文字服务。
　　他浏览了系统推荐的几个单子，要么是价格不合适，要么是花费的时间太多不值当，便关了页面，又登陆晋江文学城，更新《猜心》。
　　他计划在4月把《猜心》第一部 完结。 
　　东准遛完狗回来，看到他还在电脑前笔耕不辍，就给他泡了一杯热牛奶。
　　倪梦朝他笑了笑，拉开话茬，“外面咋样，热闹嘛。”
　　东准说：“我刚才去小区物业那转了一圈，说是明天有业主预约了房屋出租业务，我想着明天再去看看，指不定就有合适的房子。”
　　倪梦想了想，“我们小区的出租屋房价在300元到800元不等。300元的大多是隔断，就是一套房子分隔成好几个房间。600以上的差不多是三居或者豪华装修的两居。你一个人住，最好是整租单身公寓。但是精装修的单身公寓就只有我们这一幢。”
　　“我们小区靠近春明高中和虎市一中，很多高三和初三的学生会和家长住在这里，单身公寓卖得挺俏的，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租到。”
　　周六一大早，倪梦和东准来到物业管理处。
　　负责房屋出租登记的工作人员给他们查询了半天，现在正是中考、高考冲刺的黄金时机，单身公寓早在两个月前就被租完了。剩下的都是隔断，或者是三居、四居的大房子。
　　“别灰心，慢慢找，总能找到的。”倪梦嘴上安慰着东准，心里乐开了花。他巴不得东准在他眼皮子底下生活，最好还能往他身上安个24小时的监控。
　　回到家的时候，正好在楼梯门口和大包小包的原梅撞了个正着。
　　东西太多，有些袋子放在地上。原梅按下电梯，转头看到他们。
　　“妈，这是我同桌，东准。他准备在我们小区租房子，目前没有合适的房源，先住我们家。”
　　“阿准，这是我妈，原梅女士。”
　　倪梦热情地介绍，东准已经上前一步，把原梅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拎了起来。
　　原梅顿时眉开眼笑，说话声音像吃了蜜似的，“真是个好孩子。”
　　“想租什么样的房子，等会我出去打听打听。”
　　“最好是单身公寓，他一个人住。”
　　倪梦满不在意地说着，原梅动作一顿，随后若无其事道，“好的，有数了。”
　　三人一前一后进家门。
　　原梅把袋子放在客厅，东准拎了菜去厨房，打开冰箱，分门别类塞进去。
　　她眉毛一挑，看向倪梦，后者耸耸肩，“如你所见，他是一个田螺小哥。”
　　“倪梦，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原梅说话的音量逐渐提高，语气都是不满。
　　倪梦瘫在沙发上，挥挥手道：“哎呀，没事的。我们是非常好、非常好的朋友。太客气反而见外了。你就当他是你半个儿子，好吧？”
　　原梅见他一副二皮脸的样子，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出门去打听房源了。
　　她这一走，就是一个上午。
　　东准见她迟迟未归，有些担忧地问：“我们要不要去找她？”
　　“不用、不用。她看你这么乖巧，母爱泛滥，按照她的性子，一定要找到房子才肯罢休。”
　　东准瞬间压力山大了。
　　倪梦吐了吐舌头，站起来穿鞋，“好吧。那我们也出去找找。”
　　门开了，满头大汗的原梅一边脱鞋，一边说，“运气真好。我上楼的时候，遇到了隔壁的邻居，她跟我说，她们家的租户不租了，明天搬。她准备过两天去物业那登记。我说那你别登记了，我们要租，下午过去看房。”
　　“这也太棒了吧！”倪梦惊喜地叫了出来，“邻居的房型应该和我们一样的哦。”
　　“对，差不多的。”
　　“租金多少啊？”
　　“每个月五百，民水民电。押一付一。”
　　倪梦道：“那还等什么，现在先去看房吧？如果没问题，就尽早把合同签了，省得让别人捷足先登！”
　　原梅白她一眼，“我这不回来先征求你们意见吗？”
　　倪梦看向东准，东准点点头，“我没意见。”
　　“成，那我打个电话给她。”
　　原梅打电话的时候，倪梦向东准解释道：“隔壁的邻居阿姨人挺好的，那套房子原本是送给女儿的嫁妆。但是她女儿出国了，房子空着没人住，她就出租了。她很和善，没那么事儿，有啥问题也好商量。咱们这个小区地理位置好，单身公寓一挂牌出租就没了，所以要赶早。租房也有门道，能整租不合租，合租千万别租老头老太太的房子，你用一点水电能叨叨你个没完。”
　　东准听了，说：“我打算把希希接过去养，得先问清楚能不能养宠物。”
　　“她要是不给养，就放我家呗。反正只隔着一个过道。”
　　隔壁租户明天搬家，邻居今天过来验房，正好领着东准他们看现场。房型结构和倪梦家的所差无几，多了一个大阳台，晾晒更方便了。
　　签租赁合同的时候，东准问了能不能养狗。
　　起初房东阿姨并不同意，但在原梅的三寸不烂之舌劝说下，最后还是点了头。她见东准签了一年的合同，又利落地掏现金付钱，奇怪道：“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和爸妈一起住吗？”
　　东准低了头不说话。
　　倪梦解围道：“阿姨，他是春明高中的高一特招生，要提前开学，所以住这里方便。”
　　大部分家长都对品学兼优的学霸没有抵抗力，房东阿姨也是。她一听倪梦的话，眼睛就亮起来了，“特招生好啊。我女儿之前也是特招生。后来考上了青花大学，再之后就出国了。”
　　她看东准的眼神越来越欢喜，“难怪你要养狗，一个人住晚上害怕的哦。你注意不要让狗把家具咬坏了就行。平时卫生打扫干净。”
　　东准点点头，“谢谢阿姨。”
　　原梅下楼送走了邻居，回到家后，又得到了两个小家伙的热烈欢迎。
　　倪梦竖起大拇指，拍马屁道：“妈，还得是你！”
　　东准抱着希希，朝原梅挥了挥手，脆生生地说：“谢谢阿姨。”
　　原梅笑得合不拢嘴，“你们要吃什么菜，我来做。”
　　倪梦掰着手指头报了几个菜名，笑嘻嘻说：“阿准他不挑食。”
　　这几天东准没闲着，把倪梦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原梅拎着拖把，四处逛了一圈，发现都无从下手，于是热火朝天地准备了两餐饭，就原路返回了。
　　这样的相处模式，东准不觉得古怪，还有点羡慕。
　　吃完晚饭，倪梦陪他去楼下遛狗，散步时提起，“阿准，明天咱们去买个小灵通吧。虽然只有一墙之隔，但毕竟不在跟前。有什么事电话联系，也方便很多。”
　　“你要是不想打电话，也可以发企鹅消息给我。说起来，我还没加你企鹅号呢。”
　　东准摇摇头，“我没有企鹅号。”
　　“忘了你是老古董了。”倪梦吐吐舌头。
　　网络即时通信工具发展得日新月异，但东准却直到大学才注册微|信和Q|Q。他生性孤僻，除了倪梦外就没有什么朋友，喜好简单，人品俊雅，更不存在约|炮恶习，以快速交友著称的社交软件对他而言就是工作工具。
　　两人消食得差不多了，就回了家。东准把希希弄到浴室里洗漱，倪梦回了卧室，一进门就听见企鹅疯狂的“滴滴滴”。
　　打开一看，果然又是“爱如潮水”。
　　爱如潮水：大哥，大哥，江湖救急！
　　爱如潮水：最后一个剧本也被pass了！
　　爱如潮水：老板命令我三天之内拿出让甲方爸爸满意的剧本！（抱头痛哭.jpg）
　　爱如潮水：但是公司一周内砍掉N个编剧的消息一夜之间在业内传遍了，现在没有编剧愿意接我们的活！
　　爱如潮水：救我救我救救我！（给您跪下了.jpg）
　　夕阳下的森林：原剧本发我看下哦。
　　爱如潮水：柠檬乐园.doc
　　夕阳下的森林：你们这个剧本其实不错的，只是不符合投资方的需求。我建议这个剧本保存，等以后公司品牌做强了，再拉投资拍摄，到时候剧本根据时事内容小改一下就可以。
　　爱如潮水：重金聘请的当红编剧写的剧本能差到哪里去？但金主就是爸爸，他不满意的东西，一切都是白搭！你就给我一句话，这个活能不能接!
　　夕阳下的森林：我可以给你重新创作一个剧本，费用不变，包售后服务，改到甲方满意为止。
　　爱如潮水：10万？
　　夕阳下的森林：是的。
　　爱如潮水：这个价格不便宜，我们得申报项目上去，走公司的账面。应该是可以申请下来，但要求先验货，满意了再付钱。
　　夕阳下的森林：那等过稿后签个合同吧。咱们不走橙子网站的渠道了，作外包服务好了。
　　爱如潮水：行！
　　夕阳下的森林：把甲方的要求悉数发给我。三天我只能给你一个剧情和角色大纲，等过稿了，咱们签合同，付定金，定期限，我再进行完整版的创作。
　　爱如潮水：可以！但是还有一点要提醒你，如果没过稿，我不付钱的哦。
　　夕阳下的森林：我不做亏本的事情。（重复的话我都说倦了.jpg）
　　爱如潮水：这次你要是能救我，我就在公司的工位上给你供一个牌位，天天烧香！
　　夕阳下的森林：大可不必！
　　爱如潮水：要的，要的。这体现我对你的敬仰犹如滔滔之水连绵不绝！
　　夕阳下的森林：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鱼塘主微笑.jpg）
　　--------------------
　　作者有话要说：
　　啊，进度估算错误！


第22章 小灵通
　　上官青把投资方的要求整理成文档发给了倪梦。
　　倪梦接收后，并没有第一时间打开，而是先去网上搜索了投资方的生平。
　　投资方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总，旗下产业涉及房地产、化工类，家大业大，也是一位传奇人物。他幼年失怙，吃百家饭长大，跑过船下过海，做过二道贩子，后又白手起家。
　　这个年代，这样的人物，想必是瞧不上男男女女恩恩爱爱的那点稀松情|事，难怪会否决原先的剧本。
　　倪梦将上官青的文档打开，对照着投资方的生平，仔细研究了一会，便有了主意。
　　上一世在他还没出名的时候，为了凑游学的经费，曾经在橙子网站上低价卖过一本谍战题材的剧情大纲。由于种种原因，这部戏并没有拍摄，最后成了甲方压箱底的积料。
　　凡事都讲究一个机缘。这剧本如今能重见天日，想必大有可为。
　　剧本名：《明月依旧照我还》
　　剧本主题思想：少年报国，不以山海为远，不以一眚掩大德。
　　剧本梗概：男主角秦月，生父不详，生母改嫁后失联，自幼吃白家饭长大，在街坊的三言两语里，听闻父亲是个超级大混蛋。秦月也长成了一个没什么教养的小混混。顾欢是天子骄子，出身世家，他不在意秦月身世，与之相交为挚友。高考前夕，秦月、顾欢与校外混子李黎发生口角动手，顾欢意外毁容……秦月退学，遇到一神秘人，将其带入军情十二处。他得知自己的双亲为军情十二处王牌特工，因出一场绝密任务殉职。秦月子承父志，为家报国。多年后，隐姓埋名的秦月和成为高级督察的顾清（顾欢兄长）相遇，一个是匪，一个是官，他们的故事，就此展开……
　　接下来两天，倪梦都投入到剧本创作中。他回忆起剧本的梗概和主要人物的简介，修改了角色的人设，完善了部分细节，在第三天一早，给上官青发送了初稿。
　　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2004/04/05,09:45
　　今天是东准搬家的日子。
　　两人吃过早饭后，就开始动手收拾。东准没什么行李，主要任务是房屋卫生大扫除。
　　原本倪梦打算叫家政阿姨，但是东准贤妻附体，非说家政阿姨打扫得太潦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倪梦“小皇帝”做惯了，让他洗手“做羹汤”，还不如一刀杀了他比较快。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系围裙戴手套的东准，神情认真地说，“阿准，这世上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叫事情！”
　　“你说你这是何苦呢？”
　　“钱我出，好不好，让我出！”
　　“一定给你找到个物美价廉的！”
　　东准半蹲着，拿着抹布抹桌子，“我不习惯别人动我东西。”
　　牵着希希的倪梦身体一僵，心道：打死都不能告诉影帝，他不仅动了他的日记，还每天晚上追更新！
　　“你表情怎么这么难看？”东准抬起头瞄了他一眼，“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哪有！”倪梦做作地绽开一个笑容，翘起兰花指道：“这不是熬夜写小作文，累坏杂家了嘛。”
　　东准闷声笑起来，少年细细的眉眼，像弯弯的小桥，“陈梦婷说的没错。你不去演戏真是屈才了。”
　　“演啥，太监吗？”
　　“哈哈哈哈哈哈——”
　　东准一个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见他展颜，倪梦也跟着大声笑，发出了精彩的鹅叫。
　　等笑够了，东准站起来说：“你去陪希希玩吧。这里我一个人会做好。”
　　“它哪里需要我陪？给它个玩具，它能玩一整天。”
　　东准催促道：“那你去睡觉。”
　　“也行。熬了几天，是有些困了。”倪梦呵欠连天，回到了自己屋的卧室。
　　上官青发来了消息。
　　爱如潮水：你竟然真的会写剧本？？
　　爱如潮水：哥，请受我一拜！
　　爱如潮水：公司内部先审稿，审完给甲方审，大概需要两天左右的样子。
　　夕阳下的森林：好的哦。别忘了打款就行。
　　爱如潮水：晓得！这单要是做成了，咱们以后可以长期合作。
　　夕阳下的森林：无论做不做成，都可以长期合作。
　　爱如潮水：哎呀，我的意思是，你作为外包编剧，和我们公司长期合作！
　　夕阳下的森林：我不便宜的哦。
　　爱如潮水：我哪次亏待过你？
　　夕阳下的森林：老板V587.jpg
　　和上官青聊完，倪梦点开了买房网站。如果这笔订单交易成功，交完税款后，他应该可以付个首付。
　　现在的房价差不多一两千一平，他想先买个80平的两居室，等以后有闲钱了再换套大的。
　　他看中了几个地段不错的小区，拿笔记下来后，就开始更新《猜心》。
　　他想，如果一切顺利，接下来的重点任务就是创作《明月依旧》。
　　倘若上官青公司给力，项目推进迅速，《明月依旧》筹备工作最快可能在5月就展开了。以上官青的尿性，后续选角、开拍说不定也脱不开倪梦。
　　晋江《超能剧本A计划》6月结束，时间紧迫，他必须尽快完结《猜心》，不然到时候事情凑一堆，分身乏术。
　　东准里里外外忙活了一下午，等全部搞定后，看了一眼时间，打算做晚饭。他照例先去找了倪梦，问对方要吃什么。
　　倪梦头也不抬道：“晚饭别做了，你都忙到现在，歇会吧。等会咱们出去吃，顺便买小灵通。”
　　见东准迟疑，倪梦连忙保存了文档，边说边离开座位，“就当陪希希散步了，咱们把它一起带去。”
　　小区后面就是步行一条街，出了大门走几步路就到了。两人找了一家快餐店，点了几个小炒，把希希拴在门外。
　　阿拉斯加不爱叫，看着乖巧，虎头虎脑的模样，又颇为可爱。
　　这年头肯花血本买品种狗的人不多，路过的人看到了，啧啧称奇，以为是店家养的看门狗，纷纷上来虎摸狗头，摸完就顺便进店里消费。
　　里头的人吃完了，临出门时也不忘摸一把。
　　店家看得笑开了眼。
　　倪梦盯了门口一会，扭头一本正经地对东准说，“我觉得你旺财。”
　　东准先是沉默了，随后问道：“旺财是不是狗的名字？”
　　“嗯……”倪梦也陷入了沉默，半晌后解释，“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招财，招财！”
　　东准嚼着面条，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想笑就笑吧。”倪梦摸摸鼻子。
　　东准又打趣他，“真不考虑出道？”
　　“出啥道，谐星吗？”
　　“也不是不行。”
　　“哇呀呀呀呀——吃俺老倪一棒！”
　　“噗——”
　　一顿饭吃得颇为热闹，恰似小城烟火，纷纷扰扰。
　　两人吃完就直奔百货商店。这个年代，城市限狗令还没颁布。再加上希希足够温顺，门口保安睁眼闭眼就放它进去了。
　　1999年，虎市正式引进小灵通，月租费20元，每分钟0.2元。在这个联系远方亲朋需要固定电话的年代，横空出现一只便捷的“手机”，资费还比固话便宜，自然引起了时下追捧。2004年后，小灵通逐渐风靡全国。
　　小灵通专柜前有不少顾客咨询。
　　柜姐说：“我们的款式都在这里了。黑白屏的价格在400-800，彩屏价格500-1000，高档的就要一两千了。”
　　“你们没什么促销活动吗？”
　　“有，满1000减200。”
　　倪梦站在后面看了一会，拉住东准问，“你想买哪个款式的？”
　　东准指了指最便宜的黑白屏，“那个吧。”
　　他买东西向来挑性价比高的，从不在意花里胡哨虚头巴脑。
　　倪梦恰恰和他相反，买东西就图一个乐子，自己喜欢比什么都重要。因此倪梦从来都存不住钱。
　　“你真是打破了我对有钱人的认知。”倪梦咕哝道。
　　并不是因为东准现在拮据，所以节省着钱用，他和东准认识十多年，深知对方的节俭是刻进骨子里的。
　　“我觉得没有购物欲望是一件可怕的事。”倪梦选了两个彩屏的小灵通，外壳颜色是红和蓝，优惠下来一共是1400元。
　　他赶在东准面前去结账，拿了发|票回到柜台，柜姐已经包好了。她见两个人长得好看，心生欢喜，还多送了保温杯、晴雨伞等赠品。
　　回去路上，倪梦解释道：“这是用宠物店老板的赔偿款买的。你可不许跟我客气，不然同你没完！”
　　东准走了一会，才回到：“可我觉得是你在对我客气。”
　　“我才没有！”倪梦反驳道，“那你现在还没有赚钱嘛，哪里有那么多闲钱呢。而且买小灵通是我自己提出来的，大不了等以后你功成名就了，再对我好一点，不就行了吗。”
　　“对你好为什么要等功成名就？”
　　东准奇怪地看他，神色正经又疑惑。
　　倪梦眼睛突然一酸，偏过头去，“你知道吗？有人天生是演员，看着一块石头都目光深情。”
　　东准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转移话题，只顺着说，“那一定不是我。”
　　他又问：“什么是深情？”
　　“呵，就是你这样的。”
　　“？”
　　倪梦道：“在你无怨无悔地对人好，这是你对这个人的深情。在你不知不觉地对陌生人好，这是你对这个世界的深情。”
　　他回想起前世的每一次生日，都能收到东准精心准备的礼物，每一次剧本大爆，都能得到对方的祝福和价值不菲的纪念品。
　　这个人，明明身价过亿，却是苛待自己的一把好手。可对于外人，永远那么周到温柔。
　　倪梦越想越气，快走出几步，拉开了一段距离后，转过身来，气鼓鼓地质问：“你能不能对自己好一点？”
　　“干什么无欲无求啊？看中什么就买，想去哪里就走，喜欢谁就说，爱吃什么就做！”
　　“人生这么短，你又不是苦行僧，何必清修？”
　　“能不能活得像个有血有肉的人啊！”
　　东准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生气，只好顺毛道：“别气了。你想要什么就给你买。”
　　“不是给我买，是给你买！”
　　“嗯，给你买。”
　　倪梦被气得要吐血，手指着对方，“是给你自己！对自己好，爱自己，很难做到吗？”
　　“凡事把自己的需求放在第一位！多考虑自己的感受！即便被说任性也没关系，总有人能兜住你的任性！”
　　他胸口起伏着，脸色涨红，眼眸亮晶晶的，声音在夜空中异常嘹亮。
　　东准平静地看着他，等他情绪稳定后，开口说：“你知道为什么原生家庭好的孩子，即便出身普通也特别自信吗？”
　　“那是因为他们有退路。”
　　“可是我没有。”
　　“谁说你没有！”倪梦大声反驳他，“你就是自己最大的退路！”
　　“《武林外传》里，祝无双说，有些人血里有风，注定一生漂泊。她说这句话时，我特别共鸣。因为我觉得我也是这样一个人。”
　　“可那又怎样？只要我一直向前走，我总能找到停靠的港口！这个港口，可以是朋友，可以是爱人，可以是宠物，可以是外物，也可以是内心，是任何东西！”
　　“只要我不认输！没人能让我输！”
　　倪梦哽咽道：“阿准，能让真正感到你快乐的，终究是你自己。”
　　“你仔细想想，有没有哪怕是一刻，让你发自内心，觉得快乐？”
　　他反应太大，让东准怔住了，一时说不出话。
　　东准按照他的话，静下心来，把自己简短的人生当做是一部小说，从3岁记事的序章开始回忆，逐字逐句，历历在目，有痛有泪，有悲有喜。
　　那些转瞬即逝的快乐，掩埋在历史角落中的，是未反射月光的星子，是蒙尘的明珠。
　　细细擦去上面的尘埃，他看到了。
　　“有的。”东准点点头，“考试第一，赵灵犀笑的时候，很快乐。参赛获奖，登上领奖台万众瞩目的时候，很快乐。还有就是——”
　　倪梦拉长了耳朵，听他说道。
　　“对你好的时候，很快乐。”
　　--------------------
　　作者有话要说：
　　爱你，让我快乐！
　　but，这个时候还是懵懂的兄弟情！东准还没开窍哈哈哈哈……
　　最近在重温《武林外传》，真是一部下饭的神剧。哈哈。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啊库乃子 ；Coisio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初中结束
　　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
　　那么对一个人好，需要理由吗？
　　倪梦眼中的泪终究是落了下来。
　　他上前几步，伸手抱住东准，涩然开口：“阿准。”
　　“我从来都不信神佛。”
　　“可是遇到你，我不得不信。”
　　“无论发生什么，都请你好好地活着。”
　　“即便身处黑暗，终有一天，你能握到属于自己的光。”
　　“倘若没有光，你可以自成烛火。”
　　东准沉默半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回家吧。”
　　“好，回家。”
　　月光下，两人并肩的背影拉得很长，像一道直线，通往家的方向。
　　4月6日，全市联测成绩放榜。
　　虎市一中的宣传布告栏上，张贴出了学生的名次。陈梦婷站在第一排，仔细记下了信息。
　　倪梦早上不小心睡过了头，又是踩点到的。一进教室，就接收了同学们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几个平日里和他关系不咸不淡的同学围了上来，纷纷问道，“你是哪里上的补习班啊，怎么效果这么好？”
　　“对呀，对呀。你以前数学不是不好吗，是不是东准给你开小灶了呀。”
　　“你有啥学习窍门吗？”
　　“啊？”倪梦一脸没睡醒的模样，呆头呆脑的，搞不清状况。
　　后排的陈梦婷看不下去了，走了过来维持纪律“马上开始早自习了，都回到座位上。”
　　人群顿时如鸟兽散。
　　“咋了这是?”倪梦挠挠头，看着她问。
　　陈梦婷问：“你没看到布告栏的信息？”
　　“没啊，我怕迟到，一下车就直奔教室了。”
　　“你考了全校第一。”
　　“哦。”
　　陈梦婷见他没什么反应，忍不住提高音量，重点强调道：“全市第22名！”
　　“哦。”
　　“……”
　　倪梦神色如常，呵欠连天地回到座位上。
　　陈梦婷跟在他身后，也回了自己的座位，“你还真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啊。”
　　倪梦慢条斯理地把课本从书包里拿出来，逐一放到课桌上，小声和她唠嗑，“包小姐，悄咪咪打听一下，我是不是保送有望了？”
　　“如果你这次征文比赛没出纰漏，应该是可以的。”
　　“谢天谢地。终于不用再浪费时间了！”
　　“？”
　　“感情上学是浪费时间？”
　　“不。”倪梦义正词严道，“我的意思是，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接触更深层次的知识海洋了！”
　　陈梦婷被他精湛的演技唬住了，静了半晌，突然反应过来，“等等！”
　　“包小姐是什么鬼？”
　　“本小姐姓陈啊！”
　　“哦，对对对。是我记错了，不好意思，包哦不是，陈小姐。”
　　“到底包小姐是什么鬼啊！”
　　陈梦婷的同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包打听小姐呗。”
　　“班主任来啦——”
　　坐在门口的“小间谍”朝屋内喊了一句。
　　教室内顿时鸦雀无声。
　　何越踩着高跟鞋，步履轻快地迈进教室，脸上的神色喜不自禁，翘起的嘴角一直没放下，“同学们，这次大家都发挥得不错。我们班的平均分位列年级第二!”
　　她将英语试卷放在讲台上，面带微笑说：“还要恭喜我们的倪梦同学，考了全校第一名，全市第22名！”
　　“哇——”
　　“大家鼓掌！”
　　“啪啪啪——”
　　“老师呢，也代替莫老师宣布另一个喜讯。倪梦同学，在本次精英杯全国征文比赛中，荣获一等奖，为我校再添佳绩，大家再次鼓掌！”
　　“啪啪啪——”
　　“稳了。”陈梦婷一边拍手，一边小声道，“恭喜你和东准双宿双飞哦。”
　　倪梦拿起课本挡住自己的脸，扭头道：“我们在春明高中等你~”
　　“等我干啥，给你们的剧情做见证吗？”
　　陈梦婷的同桌小声哼唱，“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而我却不能有姓名……”
　　“神经啊你。”陈梦婷啐道。
　　“倪梦，你来一下！”
　　下课后，何越把倪梦叫到办公室里。
　　“你的综合赋分排名也出来了，是全校第二，可以保送春明高中。今天回去准备一下材料，把你以往获奖的荣誉证书原件复印件都拿来。明天办一下手续。”
　　倪梦听完她的嘱咐，问道：“那何老师，我后天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来上学了？”
　　“话是这么说，但你问出来，怎么就这么奇怪呢。”何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这不我得提前规划一下未来人生吗。”倪梦中规中矩地说，在班主任面前他可不敢撒野，万一得罪了对方，把他保送资格撤了呢。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是想着去哪里玩吧？这次是去草原上骑马，还是去南极看企鹅啊？”
　　“嘿嘿，没想好，真没想好。快上课了，我先走了啊。”倪梦笑嘻嘻地和她say goodbye，接着便去了莫晴的办公室。
　　莫晴伏在案上，低头备课，听见敲门声，头也不抬道，“进来。”
　　“莫老师。”
　　倪梦推门进来喊了一声。
　　莫晴抬起头，看到他来，眼睛里亮了一下，“何老师告诉你了吧。这次你考得不错，征文成绩也出来了。获奖证书和奖金这两天能到。”
　　倪梦走到她面前，弯腰鞠躬道：“莫老师，谢谢你三年的栽培。”
　　莫晴受宠若惊，连忙站了起来，伸手将他扶正了，半是埋怨，半是欣慰道：“你这孩子，说这些干什么，教书育人本来就是我的职责。有什么谢不谢的。”
　　“高中的课程会更辛苦，你也要收收自己的性子。老师相信你，一定前程似锦。”
　　“谢谢老师。”
　　倪梦真心诚意地说。
　　他明白，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在他的初中生涯里，莫晴在背后，默默给了许多支持。
　　他时常在想，老天爷让他重来一次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除了挽留东准，是不是也要他发现身边那些真正爱自己关心自己的人。
　　【4月12日，一中张贴了保送名单。我和他的名字都在上面。初中生活正式结束了。
　　未来会怎样？
　　通向哪里？
　　我不知道。
　　可我不害怕了。
　　因为天空，没有那么黑了】
　　东准写完日记，放在桌上的小灵通闪了起来。
　　倪梦：东大厨，我晚上想吃红烧小排、清炒莴笋、包心菜炒虾仁！
　　东准：来了。
　　倪梦和东准分别把各自房子的备用钥匙给了对方。两人约定晚饭一起吃，其他时间自由活动。
　　虽然这样安排，但倪梦每天睁眼和闭眼看见的第一个及最后一个人都是东准。
　　他的生活习惯不怎么健康，熬夜是常态，几乎不开火做饭，能速食绝不动手，东准怕他猝死，自告奋勇担当起“掌勺人”身份。
　　上官青一直没有消息。
　　倪梦也不急，毕竟这笔钱在2004年不是一笔小数目。
　　吃过晚饭，他和东准去遛狗，散步消食，等月上中天后，各回各家。
　　滴滴滴——
　　一进房间，他就听见企鹅疯狂跳动的声音。
　　爱如潮水：哥，我来了！
　　爱如潮水：先说好消息，投资方对你的剧本很满意。
　　爱如潮水：但我这里还有个坏消息。
　　夕阳下的森林：说。
　　爱如潮水：投资方觉得内容还可以再丰富，一部电影可能说不完，要拍电视剧。（对手指.jpg）
　　夕阳下的森林：废话不用说了。钱能不能到位？
　　爱如潮水：能！
　　爱如潮水：投资方追加投资！但是一定要拍出他满意的作品！
　　夕阳下的森林：哦。如果你们要改编我的剧本，请付版权费10万。
　　爱如潮水：版权费我们会付，我们更希望这部电视剧由你操刀！
　　爱如潮水：就因为这，我才耽搁了这么久。因为一直在上会讨论。公司现在分为两派，有人认为应该请资深编剧来改编，有人认为还是让正主来。我知道你缺钱，力排众议，舌战群儒，终于说服了大部分人！现在就问你，这部戏，你接吗？
　　夕阳下的森林：你们打算拍几集？
　　爱如潮水：20集！每集40分钟。
　　夕阳下的森林：你回去汇报一下，这部戏我接。有两个方案。plan A，版权在我手里，每集1万。plan B，版权归你们，打包30万。
　　爱如潮水：不用汇报了，我选后一个，打包30万。投资方很喜欢这个剧本，他交代了要把版权买回去。
　　爱如潮水：对了，你写完要多久？我们老板想尽快开工！
　　夕阳下的森林：闭关修炼的话，一个月吧。
　　爱如潮水：可以！约个时间吃饭吧，投资方还有我们公司想一起坐下来再谈谈。
　　夕阳下的森林：我不参加饭局，不喝酒。简而言之，不应酬。
　　爱如潮水：？
　　夕阳下的森林：这是我的工作原则。不好意思。你们把要求整理好给我就行。
　　爱如潮水：咱们不线下碰一碰，怎么签合同？
　　夕阳下的森林：我的代理人会去签合同。
　　爱如潮水：你还说你不是公司！
　　夕阳下的森林：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爱如潮水：这一股浓浓的渣男口吻是怎么肥四！
　　爱如潮水：你不到场，我心里没底啊！别人会觉得不靠谱！
　　夕阳下的森林：这就需要你巧舌如簧，再战群儒了。我看好你喲！
　　爱如潮水：臣妾做不到啊！
　　夕阳下的森林：别浪费生命了。你把金主爸爸的需求整理好给我，我现在就动笔创作，争取在一个月内完成，你们也可以着手海选演员、策划推广等一系列的准备工作，咱们同步启动！
　　爱如潮水：yes sir！
　　爱如潮水：等等，这不对啊。
　　爱如潮水：你是我老板吗？
　　夕阳下的森林：我没你这么摆烂的员工。
　　爱如潮水：？？？
　　屏幕后的倪梦笑了一声。
　　一遇到难题就花钱找外援，这上官青不是败家子，就是富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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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原计划是10月前结束，然后开新文的。争取在2个月内写完吧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胖胖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戏里


第24章 签约（捉虫）
　　接下来的一个月，倪梦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真就埋头苦写，争分夺秒，不浪费一点时间。他的工作准则是能做到的事情用最短的时间尽全力去做。
　　如果不是东准每日准时来做饭，盯着他正常吃喝，可能倪梦出关时，就剩一副骷髅架子了。
　　交稿那天，他除了获得上官青的膜拜外，还收到了晋江文学城发来的站内短信。
　　【恭喜您，亲爱的作者大大。您投稿《超能剧本A计划》活动的文章已通过审核，正式进入第三阶段。请于6月1日前，提交全文内容和作品的前景规划以及您对版权的定价。过期提交或者未提交则视为弃权。】
　　《猜心》是他的处女作，无论是在情感上，还是在履历上，都是不可替代的一笔。
　　倪梦斟酌了许久，最后在版权定价一栏上填下了100万。
　　2004年的100W，可以说是一笔天文数字了。
　　倘若版权定价过高，也有可能导致最终失选。
　　但他从来不做后悔的事情。
　　又过了两天，倪梦接到上官青的消息，过稿了，约个时间签合同。
　　他原计划让原梅出面替他和上官青公司签合同，可自打原梅知道儿子买了小灵通后，出现在公寓里的频率愈发低了，有什么事就电话联系。倪梦掐指算了算，好像有半个月没见着她了。
　　“在想什么？”
　　东准见他门没关，就走了进来，看到他坐在电脑桌前，望着天发呆，莫名好笑。
　　倪梦没想着瞒他，就一五一十地说了，“我在想怎么让我妈同意做我的代理人帮我签合同，以后这些合同只多不少，我又怕万一对方设计坑我，把我妈给坑了怎么办。”
　　东准听完后，给他科普道，“根据《民法》规定，十六周岁以上不满十八周岁的公民，以自己的劳动收入为主要生活来源的，视为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具备完全行为能力的人是劳动合同的合格主体，其签订的劳动合同是有效的。”
　　“我建议，合同还是要自己去签。你可以聘请一位法律顾问，签署各类合同时，让他先过目一遍。”
　　“哇，你真是一部百科全书！”倪梦瞪圆了眼睛，惊叹之情溢于言表，“不过，我现在没有合适的律师资源哎。”
　　东准把倪梦带到了一间名为“有乔”的律师事务所。
　　“很多次，我只在门口张望。今天算是第一次真正进入这里。原来里面是这样的。”
　　不知不觉，东准又长高了些。
　　倪梦看他时，需要微微仰着头。
　　少年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平静镇定，无风无雨。但倪梦就是晓得，他的心里很苦很痛。
　　“都过去了。”倪梦握住他的手，用力捏了捏，咧嘴笑道：“你看，痛吧？证明现在的生活是真实的，不是梦。”
　　两个人杵在大门口颇为显眼，前台的小姐姐走了过来，奇怪地问：“小朋友，你们有什么事啊？”
　　倪梦神色乖巧地说：“姐姐，我们想找法律顾问。”
　　“咨询什么内容呢?”
　　“合同相关！”
　　“我们这里都需要付费咨询哦。”
　　“贵吗？”
　　小姐姐说了一个数字，还贴心地提醒道：“计时收费哦。”
　　“……”
　　倪梦沉默了一会，又神色天真地问：“那有便宜的吗？”
　　小姐姐指向一个偏僻的角落，小声道：“不用钱。”
　　“谢谢漂亮姐姐！”
　　倪梦道了一声谢，拉着东准来到角落。
　　这是一个开放式的茶水间，摆了一张窄小的办公桌，桌上是堆成山的文件，桌下是没得落脚的杂物。
　　桌子后面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人，一米八的个头，微微驼背，正在泡茶。
　　“你好，我们想找法律顾问。”
　　“去前台登记，她会引导。”
　　“就是前台小姐姐让我们来找你的哦。”
　　那人转过身来，肉嘟嘟的脸上显出错愕的表情。
　　倪梦眼尖地看到他胸前的名牌写着，“实习生邱雨”。
　　“什么合同啊？”邱雨显然对于前台的安排有些懵逼。
　　“就是……”
　　“邱雨！我的茶好了没？”
　　此时，一道不客气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邱雨，把我的文件复印一下！”
　　“邱雨，帮我点份外卖！”
　　此起彼伏的命令声不绝于耳，那名为邱雨的实习生将茶送进里面的办公室，又拿出几份文件复印，还抽空打了个电话定外卖，一套流程下来忙而不乱。
　　倪梦总觉得“邱雨”这名字特别耳熟，在脑海中仔细搜罗，忽然灵光一现。
　　“居然是你！”
　　他吃惊得张大了嘴，能塞进一颗鸡蛋。
　　如果2004年的政法界，邱雨还查无此人，那么16年后，此人已经活成了一块金字招牌。
　　邱雨，业内鼎鼎有名的王牌律师，随便一场官司报价都超七位数。当然，他也不是什么官司都接，可只要是他接的官司，九成把握能赢。
　　功成名就的邱雨逼格拉满，前世出场时给倪梦留下的印象太深，导致他一时间无法将眼前初出茅庐的菜鸟与有着“大魔王”之称的精英律师对上号。
　　而且，十六年后的邱雨，非常帅。无论是气质，还是颜值，都不输任何明星偶像。
　　现在的邱雨，应该是研究生刚毕业，还没减肥。
　　等邱雨将手头的事忙完，他收拾出可以坐的地方，搬来两张凳子给他们，问道，“不好意思，你们想咨询什么事情?”
　　倪梦改了主意，说道，“我想请你做我的法律顾问。”
　　“我知道做你们这一行的，信任最重要。我也就实话直说了，我是一名业余撰稿人。往后需要和公司一些签版权合同。法律顾问要从专业角度给我适当的建议。”
　　邱雨道：“我现在只是实习律师，不能进行诉讼代理和辩护工作。”
　　倪梦说：“我目前不需要你帮我打官司，只要提供咨询服务即可。”
　　邱雨犹豫道，“那应该可以。但是，我没有什么经验……”
　　倪梦听他答应了，也不等他说完，立刻站起来，激动地握住他的手，“我们长期合作吧！”
　　“长期是多久？”
　　“二十年！”
　　邱雨显然被吓到了。
　　“我不白|嫖，我付咨询费！”
　　邱雨道：“我现在还没有办理律师执业证，你这么贸然的和我签约，先不说效率，万一以后我不做这一行了……”
　　“我相信你！”倪梦打断他，斩钉截铁道：“这世上没有比你更好的律师了！”
　　他眼睛亮晶晶的，神色赤诚坦荡，让人信任的同时，又觉得他说的话都是对的。
　　邱雨显然也被打动了，一直被否定的自己，第一次有了正向的回应。
　　“咱们签合同吧！咨询费是每笔合同总金额的1%，怎么样？”
　　邱雨点点头，“好。”
　　合同上不仅约定了咨询费，还备注了邱雨拿到律师执业证后，如果倪梦有官司需求，必须先接倪梦的业务，价格也是官司涉及金额的1%。”
　　邱雨初步了解了倪梦合同涉及的金额，还觉得自己占了很大的便宜，毕竟他现在只是一个免费的不被众人看好的实习律师。
　　他打心里认为倪梦这笔生意亏了血本了。
　　倪梦收起了合同，仔细叠好放进书包里，抬头问道：“邱雨哥，我们以后怎么联系，你有小灵通号码吗？”
　　邱雨摇摇头，“小灵通太贵了，我实习没有工资。有事打律所的固定电话吧，前台会把电话给我。”
　　“行。”
　　倪梦回去后，先和上官青约了签合同的时间。对方的公司在邻市，要坐三小时的大巴车。他随后打电话给律所，告知邱雨出行事项。根据合同规定，如果邱雨需要出差，车马费及住宿费由倪梦承担。
　　见他打完电话，东准说，“明天我不陪你去了。”
　　“怎么了，你有事吗？”
　　“嗯，明天赵灵犀过来。”
　　倪梦愣了一下，二人世界过久了，他都快忘了这号人物，“啊，那要不我陪你？我推迟签约时间吧。”
　　他说着就要打电话。
　　“不用。”东准阻止道，“你忙你的。她就是过来看看我过得怎么样。”
　　倪梦考虑了会，如果只是赵灵犀一个人过来，应该没什么问题，况且，当务之急是搞钱，钱搞到手后，他才有底气带着小东准远走高飞。
　　“好。那有什么事就电话联系。”
　　“嗯。”
　　第二天一大早，倪梦打车来到虎市南站。邱雨已经等着了，穿了白衬衫和黑裤子，因为身材敦实壮硕，不怎么像精英律师，像售楼的。
　　倪梦心里感慨到底是什么让邱雨完成了蜕变。
　　“邱雨哥！”
　　他打了一声招呼，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白色的盒子递给邱雨，“送给你。”
　　邱雨好奇地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一支新款的蓝色小灵通，一看就造价不菲，“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倪梦已经背上书包，刷身份证进了车站，声音远远地从前头飘来，“拿着吧，以后方便联系。我是个法盲，还有很多事要麻烦你。”
　　邱雨紧跟其上，一脸懵懂地问：“你是富二代吗？”
　　倪梦用手撩了一下刘海，摆出个骚包又搞笑的姿态，“虽然我的气质让你迷惑，但我不是。”
　　“噗嗤”邱雨忍俊不禁。
　　“对嘛，二十多岁的大帅哥，干嘛总是摆着一副晚娘脸，多笑笑，阳光开朗人见人爱。”他哥俩好似拍拍邱雨的肩膀。
　　“你真是人小鬼大。”
　　“哈哈，过奖过奖。”
　　到上官青公司的时候，已经是大中午了。
　　倪梦找前台询问，对方告知上官青有事出去了。
　　“我们是来签影视合同的。”
　　前台打电话给上官青，话筒里传来对方焦急的声音，“我马上回来，先请他们去三楼会议室！”
　　倪梦和邱雨上了三楼，却早就有人等着了。
　　一个干瘦的黑小伙上前来握住邱雨的手，笑得见牙不见眼，“这位就编剧夕阳哥吧？百闻不如一见，您好您好！我是本次项目签约的代理人，秦寿。”
　　邱雨一脸尴尬，“我不是。”
　　“啊？”秦寿愣在原地。
　　倪梦闷笑出声，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道，“是我。”
　　秦寿的表情更生动了。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笑眯眯地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递给倪梦的同时，还说了一句，“真不愧是英雄出少年啊！”
　　这是一份长期合作的合约。除了《明月依旧》这个项目外，还规定了倪梦其他项目，由他们运营。倪梦本人不需要支付任何费用，项目运营后的收入五五分成。
　　秦寿在边上说道：“您有作品，我们有人脉和资源。互利互惠，共享共赢。哈哈。”
　　倪梦看了一眼，有些心动，他又把合同递给邱雨。
　　邱雨看得仔细，上上下下，反反复复，一条一条逐字逐句。
　　秦寿还在旁边催促，邱雨当没听到。
　　过了好一会，他对倪梦小声说，“这份合同不能签。”
　　“？”
　　倪梦从他严肃的表情中看出端倪，转头对秦寿说：“我们要商量下，稍等哈。”
　　两人走到了会议室外面，邱雨指着合同上的条款解释道，“这里有个陷阱。除了《明月依旧》是明码标价的30万，版权归他们所有，其他项目并没有标明价格，而且你这一签，等于让他们拿走了独家授权。其他公司想要再以高价签你的作品，就不行了。”
　　倪梦一听就牙痒痒，气极反笑，“好啊，上官青，跟我玩阴的！”
　　他从邱雨手中抽走合同，快步走进会议室，“啪”的一声把文件拍在秦寿面前的桌子上，冷笑一声，“不好意思禽兽先生，我不卖了！”
　　秦寿“啊”了一声，“刚才不是谈的好好的吗，是哪里不满意吗？我们可以改的。”
　　“买卖不成仁义在，但是你们先不讲武德的。所以我不卖了。”
　　秦寿见软得不行，便也笑了一声，“上官青说你缺钱急用，本着人道主义，公司答应了一个优惠的价格。你出去打听打听，还有哪家公司会给这么高的价格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编剧的剧本？再说，你成年了吗？”
　　倪梦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他眼神嘲弄，冷冷地说，“我的东西能不能卖出去，我心里很清楚。至于贵公司有没有数，那就不知道了。走了，告辞！”
　　他说着转身而出，刚走到电梯间，就从里面跑出一个英俊的鸟窝头青年。
　　秦寿这时也追了出来。
　　“禽兽，我夕阳哥呢？”
　　鸟窝头青年问。
　　“拦住，快拦住！”秦寿指着走进电梯里的少年。
　　鸟窝头闻言转身，一脚插进电梯，阻止门关上。
　　倪梦瞪圆了眼睛，“干嘛？想非法拘禁啊？邱雨，这要判几年？”
　　邱雨倒豆子似的，一股脑说：“非法拘禁他人或者以其他方法，非法剥夺他人人身自由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误会，误会。我们只是想请你再回来商量下。”秦寿擦汗道。
　　他见对方年纪小，原以为可以狠狠坑一笔，没想到对方身边藏龙卧虎，竟然看出了合同里的破绽。
　　倪梦平静道：“没什么好谈的。我说的很明确了，不卖！”
　　这时候，鸟窝头也反应过来了，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不敢置信，“你是我夕阳哥？”
　　倪梦也认出来了，反问道：“潮水弟？”
　　“哥！”
　　“弟！”
　　两人凝泪握手……
　　“得了吧，恶心吧唧的。”倪梦变脸比翻书还快，下一秒就把手从对方手里抽出来，嫌弃地往邱雨衣服上擦了擦。
　　邱雨：“……”
　　上官青：“……”
　　他被狠狠地打击到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倪梦出尔反尔，他还是出言挽留对方，“合同到底有什么问题，我们再商量下！”
　　“行吧。”
　　电梯间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倪梦走了出来，众人回到了会议室。
　　上官青给后勤工作人员使了眼色，对方心领神会，立刻关门泡茶。
　　倪梦从书包里拿出签字笔，将合同上邱雨说的有问题的那条款项圈了出来，把文件放到上官青面前，“你们这么坑我，我还签？难道我脸上写着二百五吗！”
　　上官青拿起来细看，脸色一变，叫道：“这个合同是法务部拟的，没给我看过，我真的不知道啊！”
　　他扭头问秦寿，“我们原先上会时说的不是这样的啊？”
　　秦寿频频给他打眼色，无奈后者没接收到。
　　上官青一直反复强调，“不是说好了，拟两份合同。第一份是《明月依旧》的版权转让合同，第二份是长期合同。长期合同只是初稿，我们要双方坐下来好好商议再定。今天只是让他知悉。你怎么把两份合约放在一个合同里了？”
　　或许上官青真的不知情，但那也和倪梦没关系。
　　他向来我行我素，得罪他的人没好果子吃，因此脸色不耐烦，起身要走。
　　上官青说了一半，反应过来，估计是公司另一派的人动的手脚，他们是看中倪梦的潜力了，想要趁对方羽翼未丰时签霸王合同。
　　他急忙拉住倪梦，“你听我解释！合同我们可以再改，改到你满意为止！你的剧本，我们真心想买！我们也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了，你应该知道我的性格，我不是那种坑朋友的人啊！”
　　说着还狠狠瞪了一眼旁边局促不安的秦寿。
　　倪梦想了想，在他需要钱的时候，的确是上官青第一个出现，虽然是互利互惠的关系，但多多少少也有点感情因素在。
　　因此他道，“要买可以，得加钱。”
　　“多少？”
　　“四十万。少一分就不谈。”
　　“四十万？你怎么不去抢！”秦寿一口老血喷出来。
　　倪梦冷笑一声，“这不正在抢。”
　　他从口袋里掏出小灵通，看了一眼上面的时间，无情道：“给你们半小时，现在进去汇报。半小时后，无论是什么答复，我都得走。”
　　上官青是知道倪梦脾气的，说得出做得到，因此急匆匆地奔领导办公室汇报。
　　秦寿点头哈腰给倪梦倒茶，“哥，你为啥这么急着走，赶时间吗？”
　　倪梦吹了吹茶叶，慢条斯理道：“嗯啊。再晚回家的末班车就没有了。”
　　秦寿：“……”
　　他内心OS：四十万还没你准点到家重要是吗？！
　　半小时后，口干舌燥的上官青回来了，一进会议室就拧开吧台上的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他一抹嘴巴，说：“老板的意思是40万可以，但是要编剧跟组，还有附赠片头曲和片尾曲。”
　　跟组是为了改剧本，倪梦心里清楚。
　　“我还在上学，要以学业为重。9月份开学后，我就要从剧组里出来，每周末我会进剧组。平常有事可以通过上官青联系我。事情我一定办好，但是时间不受控制。”
　　上官青听了，问道：“要不你去和我老板谈？”
　　“不了，我不想和陌生人接触。你代为转达吧。”
　　“得，我再跑一趟。”
　　这次又过了二十分钟，上官青带着全新的合同进来了。
　　他把文件放到倪梦面前，“签吧，你的条件都同意了。”
　　倪梦照例把合同给邱雨过目。
　　上官青努努嘴，“你这是不信我咯。”
　　倪梦凉飕飕地说：“前车之鉴啊，我可不敢掉以轻心。”
　　上官青恶狠狠地瞪一眼秦寿，命令道：“消失！”
　　秦寿“嗖”的一下没影了。
　　“这份没问题。”邱雨看过后递给倪梦，“可以签。”
　　倪梦拿起笔，签之前问：“按照合同，你们今天要付给我80%，等剧拍完后，再付尾款哦。”
　　上官青拍着胸脯保证，“嗯嗯。签吧，签完了我拿给老板盖章，然后去财务那打款。最快今天下午，最迟你明天肯定收到了。”
　　倪梦签完自己的大名，上官青收了合同，说道：“等会我请你吃饭吧，顺便聊聊长期合作的事。”
　　“改天吧。”倪梦看一眼时间，“快赶不上回家的末班车了。”
　　“好吧。”上官青撇撇嘴，也不强求。
　　等他们都走完，会议室只剩下倪梦和邱雨两人。
　　倪梦再难掩饰心底的开心，笑得合不拢嘴，说道：“邱雨，今天多亏了你！你真是我的大福星！认识你，是我一生中最正确的决定！”
　　邱雨腼腆地笑了一下，“我觉得你才是我的福星。小福星。”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没有更新！等周末吧，哈哈。
　　秋雨，一个神一样的队友！


第25章 试镜
　　5月中旬，上官青的项目启动了。
　　之前倪梦闭关的一个月，公司已经拿着剧本大纲开始了海选。或许是对前一个搁浅的项目心有余悸，这次他们不再用流量担任主角，而是用了新人。套用上官青的话来说，新人便宜听话又好用，物美价廉，谁不喜欢。
　　《明月依旧照我还》一共30集，前10集是主角秦月年幼生活至高中毕业的剧情。中5集是秦月进入军情十二处训练、出任务的剧情，后十五集是秦月成年后再遇顾氏兄弟的剧情。
　　“其他角色都ok了，但是现在找不到高中顾清的人选。今天是最后一天海选，要不你来掌掌眼？”电话里，上官青的声音尤为可怜。
　　自从倪梦指定上官青为自己的联系人后，对方身上的使命重担一下子增加了。公司给他加派了任务，全权负责《明月依旧》的项目。
　　“对了，还有咱们电视剧的名字要改一下。方便过审。”
　　这时期电影和电视剧的取名颇为文艺，像什么《橙子黄了》《琉璃岁月》《一生缘》等等，倪梦想了想，脱口道，“就叫《唐多令》吧。”
　　“《唐多令》？嘿，好名字！”上官青拍手称好，啧啧道：“你这小脑瓜子怎么有这么多奇妙的点子？你也才16岁哎！”
　　“虚岁17，谢谢。”倪梦纠正道，“不要玩文字陷阱，我已经找律所鉴定，咱们的合同是合法有效的。我给贵公司的价格已经十分公道了。再等五年，你看我还会收费这么便宜不。”
　　直到现在，上官青对于倪梦就是“夕阳下的森林”这件事才有了真实的感觉，年纪轻轻就这么狂，不是恃才傲物的夕阳哥还能是谁？
　　“好吧。那看在财务已经打款的份上，你能不能来帮我选选角色？我头啊大了。”
　　“行吧。来回路费你报销。”
　　“抠死你算了！”
　　“穷，缺钱，需要金主爸爸投喂。”
　　“刚给你那么多钱到哪里去了？”上官青语气古怪起来，“你该不会去赌了吧？”
　　“去你的！我是五好少年，ok?”倪梦笑骂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今天是他约好了销售去看房的日子。他做了几晚上的攻略，凭借前世的记忆，精挑细选，看中了上官青所在城市——荷花市的一处楼盘。
　　买房此等大事，他自然带上了左右护法——东准和邱雨。
　　前一单按照合约规定，倪梦只需要付给邱雨四千元劳务费，但他给了邱雨2万，说是项目提成。这让邱雨受宠若惊，这次过目购房合同说什么也不再收费了，说是增值服务。
　　饶是售楼小姐经历过大风大浪，今日的阵仗也叫她大开眼界。两个未满18周岁的小孩带着一个律师，来买房。
　　良好的职业素养告诉她不能小瞧对方。毕竟这两个小孩的气度一看就是富N代。
　　孙琴笑容满脸地迎了上去，“倪先生是吗？这边跟我走呢。”
　　“咱们‘云上城’的楼盘户型齐全，采光充足。卖的最火爆的是89-110平精装修、南北通透、全明格局的三居，也就是您看中的房型呢，您真有眼光。”
　　“我们小区房子密度低，绿化率高，车位充足。附近就是幼儿园、小学、中学一条龙，旁边还有万达广场，以后这边还会规划地铁。无论上学、购物还是交通，都非常便捷呢。”
　　这些优点倪梦都清楚。
　　云上城现在的房价是2100元/平。几年后，国家在这里特批开发区，房价一路猛涨，2020年已经涨到了81000元/平。
　　一行人往电梯间走，孙琴问：“您大概需要多少平的房子呢？”
　　“100平左右吧。”
　　“100平的我们只剩下3套了呢，分别在1楼，5楼和17楼。”
　　“17楼是顶楼吧？”
　　“是的。咱们买1楼赠送花园，买17楼赠送露台。”
　　房型格局都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就是一楼和顶楼赠送多余空间。
　　倪梦一开始并没有考虑顶楼。
　　实地看房后，东准说了一句，“这个露台很大，可以种好多菜。”
　　他当即拍板，“就要这套了，签购房合同吧！”
　　购房合同照例让邱雨过目了一遍，他说没问题后，倪梦才签的字。买完房，邱雨下午还要回单位上班，就先走了。
　　倪梦带着东准赶往上官青的公司。
　　此时的上官青正愁眉不展，最后一名试镜的演员也被导演pass了。
　　《唐多令》出场人物虽多，但每一个人都有自己鲜明的性格，可谓独一无二。
　　男主角秦月表面上玩世不恭，实则深明大义，有勇有谋。
　　男配角顾清人如其名，高风亮节，清冷孤傲。
　　秦月是世人眼中的“黑”，那顾清就是绝对的“白”。顾清的戏份甚至比秦月的挚友顾欢还要多出一些。
　　由于角色富有魅力，整个剧组都非常看中“顾清”，因此才会出现挑剔的现象。
　　其他人选，倒不是没有不能拉出来演的，只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顾清是天之骄子，为人刚正不阿，气质清贵冷傲，高中时期的他又有些男生女相，外柔内刚，实在难以寻觅。
　　前台已经认识了倪梦，这次轻车熟路地带对方上会议室。
　　上官青正和导演组讨论这些天的人选，见到倪梦两人进来，露出了笑容，“你是知道我为难，所以带个新人来吗？”
　　总导演陈鑫鑫眼睛“刷”的一声放光，快步上前，上下打量东准，啧啧道：“这孩子不错啊！”
　　又和蔼可亲地问道，“多大了？”
　　东准回答：“17。”
　　倪梦赶紧介绍，“这是我同学，东准，纯素人。”
　　上官青摸下巴说：“素人啊……”
　　语气颇为可惜。
　　倪梦一听就不高兴了，“干嘛，瞧不起素人？你晓不晓得有种能力叫天赋异禀？”
　　陈鑫鑫接着问东准：“这位帅气逼人的小伙子，有兴趣演戏吗？”
　　岂料看着无比高贵冷艳的东准，一开口就是:“多少钱？”
　　上官青被口水噎了一下，转头问倪梦，“这你亲兄弟吧？”
　　倪梦瞪圆了眼睛，“我同学可是品学兼优的特等生。难得有时间出来打份暑假工。怎么，不问价格，还给你白做？”
　　上官青举手投降，“可以，可以。如果你同学能胜任这个角色，600元一集。”
　　倪梦道：“800！不二价。”
　　上官青道：“那是给有演戏经历的人的价格！”
　　“阿准，我们回家！”
　　倪梦拉了东准转身要走。
　　“别介啊！”
　　陈鑫鑫出声拦下，悄声对上官青说：“800就800，相信老陈的眼光，这个小伙子不错的！”
　　倪梦转过身来，摇头晃脑道：“上官青啊，这下你可赚大了！以后可别说，小倪我没关照你哦。”
　　上官青：“……”
　　副导演招呼道：“小同学，先来试镜吧！”
　　导演让东准试的戏是顾清短短一分钟的出场。
　　这不需要什么演技，因为全程没有对白。
　　秦月和顾欢因为调皮捣蛋被老师罚站，顾清经过，无意间瞥了他们一眼，仅此而已。
　　东准换上校服，从门口走了进来。他步子走得不快，但很稳，体态优美，风姿绰约。
　　剧本中对顾清的描写“身若玉树，颜如朝华”。
　　在场所有人都觉得，东准就是从书里走下来的顾清。
　　“可以啊……”副导演扭头对陈鑫鑫说，“陈导，我觉得这个可以！”
　　东准的表演还没结束。
　　他走到正中央，看了一眼上官青和陈鑫鑫。
　　这一眼，疑惑、不满、失望、无奈……种种复杂情感终归于平淡陌然。
　　【顾清看了一眼罚站的秦月和顾欢，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绝了！”
　　陈鑫鑫拍案而起，啪啪鼓掌，“你小子绝啊！”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东准，言语中满是欣慰，“你把顾清演活了。”
　　顾清智商极高，从小被当成家族继承人培养。实际上，他并不满意父母安排的人生，也在成年后走上了另一条路。
　　因此他心底里，是想把弟弟顾欢培养成能独当一面的大人物，来代替他接任家族重担。
　　顾氏家大业大，家规极严，家中子弟个个都是成绩优异，严于律己的乖宝宝，却生生出了“顾欢”这么一个不学无术、逃课打架的“叛徒”。
　　走廊上无意经过，顾清看顾欢和秦月的这一眼情感，其实大有深意。
　　可之前来试镜的人，几乎都把重点放在了顾清出场的仪态上，端着架子，把一个高中生演成了高岭之花，虽然也有抓住重点的，但那一眼的感情不够到位。
　　导演组的人都对东准很满意。
　　“高中顾清第3集 出场，第10集谢幕。大概要连续拍两个星期吧。你们有时间吗？”副导演走过来询问，奇怪道，“我看你们年纪和我侄子差不多大，他好像马上就中考了哎。你们过来拍戏，会不会耽误学习？” 
　　倪梦凡尔赛道，“应该还好。我们保送春明高中了。”
　　“……”
　　东准看着倪梦，问：“我拍戏的时候你跟组吗？”
　　倪梦点点头，“我和他们签的合同上规定了，拍摄期间，无必要的事，我得跟组。”
　　东准便答应下来，“我可以进组拍摄。”
　　“耶！”剧组一阵欢呼。
　　这个几次胎死腹中的项目，终于可以动工了！
　　上官青又来拉倪梦，“要不一起吃个饭，陈导仰慕你大名很久了。一听这个剧本是初中生写的，直言白活了。”
　　“别，你别折煞我！陈导是我尊敬的前辈!”
　　陈鑫鑫擅长拍历史正剧，是业内出了名的良心导演，不搞潜规则，不拍资本马屁,尽职尽责,矜矜业业。
　　可惜等倪梦成为编剧的时候，陈鑫鑫因为个人原因退圈了。前世两人没有任何交集，倪梦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但倪梦心里还有话要问东准，便婉拒道：“改天吧，我们快赶不上回家的末班车啦！等进组的时候，咱们有大把时间交流感情！”
　　上官青想了想，也是这个理，“行吧。我到时候把行程整理好发你。”
　　“OK！”
　　回去路上，等车的时候，倪梦忍不住问：“东准，为什么答应演戏？”
　　东准想都没想，便说：“可以赚钱。”
　　“就这个原因吗？”
　　“你也在。”
　　倪梦沉默了一会，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支持你做演员吗？”
　　东准不解地看他。
　　他继续说道：“因为这样可以被更多的人看到。”
　　“你需要一个舞台。”
　　“阿准，你生来就是万众瞩目的，千万不要妄自菲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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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聪哥看到我的文章，给我广告费，谢谢。
　　说不定有生之年，万达和企鹅就投资本小说了呢。哈哈哈。
　　终于拍戏啦！
　　这感人的进度……
　　but!明天没有更新，后天更，哈哈
　　《唐多令》角色
　　男主角，秦月
　　男配角，顾清
　　男三号，顾欢
　　顾清和顾欢是亲兄弟。
　　顾欢和秦月是挚友、死党。


第26章 唐多令（一）
　　公司给了剧组三个月的拍摄时间。
　　上官青短信通知倪梦，两天后柏艺传媒大楼集合，统一出发横山影视城。
　　“其他都好说，希希怎么办。”倪梦的行李整理了一半，突然想到这个问题，跑到隔壁屋问东准。
　　东准将衣服叠成豆腐块，放进行李箱，有条不紊道：“邱雨说他的房子要到期了，我就邀请他和我合租，在我们拍戏的日子，他可以帮忙照顾希希。”
　　“噫！”倪梦手捂住胸口，连连后退几步，倒在门框上，凄凄惨惨地说，“你、你们竟然背着我，暗度陈仓……呜呜呜。”
　　“快说！”他忽又脸色一变，冲上前来，拿出一根香蕉抵住东准的腰。
　　“说什么？”
　　“你和邱雨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怎么就要住一起了！”
　　“你们的感情怎么发展得如此迅速！”
　　“我还是不是你们最爱的宝宝了！”
　　东准放下手头的东西，语气颇为无奈，“你都和他签20年长期服务的合约了。不知道这是双刃剑吗？我帮你看着他点，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哦，原来是为了我。”倪梦笑了一下，随即又恶狠狠道：“可恶，等我有钱了，就在这里买一套三居，我们仨住一起！”
　　2004年，5月20日，《唐多令》正式开机。
　　两人吃过早饭后便赶到了影棚里。
　　高中秦月、顾欢、顾清这“三剑客”的剧情，大部分都在学校班级、秦月家的旧小区、顾欢房间中发生。
　　因此剧组搭了几个内景。
　　上官青一看见倪梦，就快步走了过来，将对方拉到角落，小声说：“出演高中生的这几位，有的是童星，有的是话剧团出来的，都是小戏骨。开拍前，我们也敲打过了，如果耍大牌就走人。
　　我寻思着咱俩老熟人了，就直说了。现在呢，咱们剧组有几个担忧的事儿。你的那位朋友没演过戏，虽然试镜的时候不错，但咱也保不齐，真开拍的时候，会不会掉线。”
　　倪梦听明白了，“你们怕他接不住戏，吃不了苦，耍大牌？”
　　上官青点点头。
　　东准去更衣间化妆，倪梦看到副导演跟了进去，应该也是说这些。
　　倪梦没直接回答他，反而问：“你觉得我写的东西怎么样？”
　　上官青想了想，好像任何多余的话语来形容都是“累赘“，说不出那样的精髓，因此道：“一个字，绝！”
　　“我如果告诉你，这是天赋，你会觉得凡尔赛吗？”
　　上官青摇了摇头。
　　倪梦笑了，“你给我写的剧本打几分？”
　　上官青道：“82分，满分怕你骄傲，剩下的以666的形式给你。”
　　东准已经换完衣服出来了，影棚里工作人员都各就各位。
　　倪梦看着少年走进片场，笑道：“他的演技分只高不少。”
　　为了让饰演秦月、顾欢、顾清的三位演员迅速入戏，导演特地将第一幕戏选择了冲突性强的《英雄救美》章节。
　　“顾欢,你之前抢了校外流氓李黎的女朋友，隔天就把人甩了，小姑娘哭着回去和前男友告状，说你顾欢抢了别人女朋友，还骂对方是软脚虾。”
　　“李黎带了一批小混混在放学路上把你堵了……”陈鑫鑫拿着剧本对饰演秦月和顾欢的两个演员说戏，“明白了？”
　　“明白了，导演。”
　　“ACTION！”
　　这天轮到秦月做值日生。
　　副班长火急火燎的跑来告诉他，“顾欢被‘武大郎’打了！”
　　等秦月急匆匆赶到的时候，顾欢脑袋开花地躺在小巷子里。
　　后者呻|吟道：“你怎么来的这么磨叽？”
　　秦月心下松了一口气，背起顾欢往医院跑。
　　“你们家怎么也不给你配个保镖或者专车啥的接送？”
　　“有啊，我给拒绝了。哎呦，痛死老子了，李黎这个王八蛋……”
　　“你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吧！我看这伤口估计要缝针。”
　　顾欢掏出小灵通打了一个电话，“王叔，你让我哥来一趟西岭医院……”
　　他们在医院见到了穿着校服的顾清。
　　“这是你姐姐？”秦月看着穿着H中校服的顾清。
　　顾欢闷笑出声，刚想开口说话，顾清已经交了医药费走了过来。他没来得及拦住热情爽朗的秦月。
　　“顾欢姐姐，你好啊。我是顾欢的好朋友！”秦月笑吟吟地说。
　　“不是姐姐。”
　　秦月一愣，顾清长得很漂亮，少年的嗓音还未发育成熟，一时雌雄莫辩，但是他看却清了顾清的喉结，接着他又向下往顾清的胸看去，一片平原，于是摸了摸鼻子，干笑道：“哦！小人有眼不识泰山，顾欢哥哥。”
　　顾清点了点头，对顾欢淡淡道：“爸妈叫你明天不用去学校了。”
　　顾欢一愣，接着苦了一张脸，“是不是又要关我禁闭？”
　　秦月同情地拍了拍顾欢的肩膀。
　　“卡——”陈鑫鑫拿着喇叭喊道：“很好，下一场！”
　　“各就各位，ACTION！”
　　“我要死了，无聊至死！”顾欢仰天长叹。
　　顾清做完一套高中数学题，又换了一套物理，他被爸妈叮嘱监视顾欢。
　　“我要死了，无聊致死！”顾欢见顾清一点反应也没有，提高了声音嚎道。
　　顾清的物理也做完了，眼看就要换上化学。
　　“哥！”顾欢一把扑向他的书桌，牢牢压住他的化学试卷，喊道：“你是我亲哥，行行好，放我出去吧！”
　　闻言，顾清抬眸，神色冷淡地看着他。
　　顾欢在他的寒冰射线前败下阵来，苦苦哀求道：“爸妈只说不让我出去，没说不让人进来啊！这样吧哥，明天你去我学校把秦月找来！就是我经常跟你说的那个眼睛很大，很讲义气的好朋友，前几天背我到医院的那个！”
　　良久，顾清点点头。
　　“卡——”陈鑫鑫拿着喇叭喊道：“很好，下一场！”
　　“各就各位，ACTION！”
　　顾清等在学校门口。
　　经过的学生打量着他，性格泼辣的还写了电话号码想要塞给他。
　　秦月斜挎着书包走到校门口，见到一群人围在门口也不知在看啥，懒懒的说道：“麻烦借过。”
　　抬眼一看，站在人群中的却是顾清。
　　“顾欢哥哥？”
　　顾清听到秦月的声音，松了一口气，赶紧走过人群径自牵了秦月的手腕，往靠在路边的车走去。
　　秦月愣愣的让他牵了手腕，直到走到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前，只听顾清说了一声：“上车。”便自动跟着上了车。
　　哎，这不是拐卖吗！
　　秦月突然反应过来，一拍额头，愣道：“你带我去哪？”
　　“顾欢想见你。”
　　“卡——”陈鑫鑫拿着喇叭喊道：“很好，下一场！”
　　“今天最后一幕了，这场戏的冲突最强，大家加油！”
　　“各就各位，ACTION！”
　　放学后，顾欢贼贼的把秦月拉到一边，悄悄说：“阿月，等会我和陈小可去看电影，我和王叔说了今天去你家打电动，你可别戳穿我。”
　　秦月微微皱了眉头，他没记错的话，这位陈小可似乎是李黎的新女朋友。
　　“顾欢，你怎么一身西门庆的毛病?”
　　“啥意思？”
　　“专撬别人老婆！”
　　顾欢道：“什么呀，我们就是去看看电影，又不做啥。”
　　秦月白他一眼，“你趁早去了吧，我给你收尸。”
　　顾欢严肃道，“我怎么舍得让你当寡妇。”
　　秦月笑着踹了顾欢一脚，“快滚吧！”
　　顾欢欢天喜地得跑走了，秦月斜挎上书包走出教室。
　　走进旧式小区的时候，突然听到旁边阴暗的巷子里有声音，秦月想了想，收回了走向单元房的脚步，改向旁边的小巷子里走去。
　　那是五六个前几天搬过来的小混混，染着五颜六色的彩虹头发。
　　秦月远远看过去，那群混混好像堵着一个人。
　　“小美女，哥哥们手头紧，借点钱来花花。”
　　“没有钱的话，借你的人来玩玩也行啊！”
　　“哈哈哈哈哈……”
　　秦月叹了一口气，嘟囔道：“怎么小混混打劫的台词都一模一样，不知道是哪个学生被他们撞上了。”
　　那群小混混见眼前的人不言不语，只冷眼看着他们，眼里还都是鄙夷，心下顿时不爽了。
　　“看什么看，给你把眼睛挖了！”
　　秦月在染着红毛的混混动手前，猛地踢了他小腿，揪着他的领子往外一摔。
　　“哎呦，哪个王八羔子坏老子好事！”红毛摔个底朝天，爬起来骂道。
　　“你爹我。”秦月淡淡道。
　　他抬眼看向被堵着的人，看清那人精致的眉眼，一愣道：“哎，顾欢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顾清正欲开口，突然瞳孔缩了一缩，惊呼道：“后面！”
　　秦月一愣，身后的红毛已经拿了一根拇指粗细的铁棍，狠狠的往他脑袋上敲来！
　　“卡——”
　　“上血浆！”
　　陈鑫鑫拿着剧本走到他们面前，化妆师小文赶紧跑来给秦月上妆。
　　“这些混混原本只是想吓吓你们，见伤势这么严重，转身就跑了。你扶着他去找医生。这时候，天暗下来了，又下起了瓢泼大雨，你走路不稳，摔倒了。秦月飞出去，顾清跌了一个狗吃屎，我会给你特写。你要表演出吃了一嘴泥的丰富情感。当然，不用担心，这些泥我们用巧克力粉代替……”
　　陈鑫鑫说戏说到一半，停了下来，看向道具组，问：“巧克力粉呢？马上准备！”
　　道具组的人面面相觑。
　　副导演段芋跑过来说，“巧克力粉还在路上，要明天到。”
　　陈鑫鑫一听脾气就上来了，“那怎么办？你们在干什么……”
　　“没事，就用泥巴，去外头挖点吧。”东准打断道，“别耽误进度。”
　　段芋为难地看了一眼陈鑫鑫，后者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准备！”
　　“哦哦！”
　　过了十分钟，道具组的人跑过来，黑色尼龙袋里装了一袋子乌漆嘛黑的土，“刚好外面在下雨，我们就挖了点，会不会太脏？”
　　段芋在陈鑫鑫的示意下，和东准提前打了招呼，征求演员意见。
　　“就用这个。拍完我洗洗就好。”
　　“各就各位，ACTION——”
　　大雨瓢泼，两个单薄的身影互相搀扶，走在夜路中。
　　剧中设置的季节是夏天。
　　秦月和顾清都穿着短袖的校服。
　　秦月失血过多，浑身发冷，打着哆嗦。
　　“再坚持一下，前面就是电话亭了……”
　　顾清内心焦急，只顾着注意对方状态，没观察到脚边的石头。
　　他猛地被绊了一下，重心不稳，肩上的秦月甩了出去，自己也摔倒在地，脸朝下跌进黑乎乎的泥潭，嘴里喝了一大口脏泥水，洁白的脸庞沾满了污渍。
　　秦月住的小区是出了名的“老破小”，卫生环境“脏乱差”，到处可见垃圾、家畜粪便，简直臭不可闻。
　　顾清忍不住作呕，狠狠擦了一把脸，咬牙在暴雨中挣扎着爬起，膝盖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应该是磨破皮见血了。
　　“哥，阿月！你们怎么了？”
　　顾欢撑着伞跑了过来。
　　“卡——”
　　“perfect！”
　　副导演段芋带头鼓掌。
　　陈鑫鑫看着摄像机里的画面，对上官青说，“这是一个好演员。如果他以后还吃这碗饭，前途不可限量。”
　　拍这幕戏的时候，倪梦接了一个电话，是晋江版权编辑部打来的。
　　意思是有资本大佬看中了他写的小说，已经等不到《超能剧本A计划》比赛结束了，想提前约他谈版权事宜。
　　因此他完全不知道东准啃泥巴的事。
　　他打完电话，回了片场，上官青看到他就说，“哥，我终于知道你不是在吹牛了。你那位同学，好样的！”
　　上官青竖起大拇指，“实力，有目共睹！”
　　“是吧，就算当红小生和他演对手戏，他也能接住！”
　　陈鑫鑫赞许道：“不仅天赋高，更难得的是愿意吃苦。”
　　“吃啥苦？”倪梦一脸疑惑。
　　在他印象里，顾清虐的戏码都在成年后。
　　上官青便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倪梦只听了开头，就觉得一股无名火从心中“蹭”的一声升了上来，直冲头顶。
　　他没等上官青讲完，转身就跑进了男更衣室，怒气冲冲道，“东准！”
　　“?”
　　正在洗脸的东准手一顿，奇怪地看他。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没有巧克力粉，可以用其他的食物道具代替啊，用得着动真格吗？”倪梦神色不善地埋怨着，言语里都是心疼。
　　这些混蛋，就趁他不在的时候欺负东准！气死了，气死了！再也不接这垃圾剧组垃圾公司的戏！
　　东准用毛巾擦干净脸，侧首看他，漆黑的眸子里满是疑惑，“拍戏，不都是这样吗？”
　　“!”
　　倪梦愣在当场，说不出话来。
　　眼前的少年好似和16年后的青年身影重叠了。
　　他想，他实在太不了解东准。
　　前世那些风光背后，这位被誉为天之骄子的影帝，究竟啃了多少混着粪便的泥土，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辛酸沉疴？
　　可是对方从未宣扬。
　　不喊苦，不喊累，顶着“星二代”的头衔，万贯家财的背景，似乎所有人都觉得，他活得轻松，简单，一帆风顺，无悲无忧。
　　他记得东准在日记中提过一笔。
　　东英曾经质问他，“我费尽心思把你妈从泥潭里捞出来，你又兴冲冲跳进去，当个任人赏玩的戏子？你就是这样丢进我脸？”
　　当时东准怎么回答？
　　他没有回答。
　　十四年名利场，熙熙攘攘。
　　他的原生家庭没有给与他任何支持，却在他功成名就的时候，用尽一切侮辱性的行为和语言，践踏他的尊严和人格。
　　何其悲哀呢？
　　倪梦涩然开口，嗓音喑哑，“是不是苦日子过久了，就习惯了。”
　　“是吧。”东准把毛巾放回架子上，端起水去卫生间倒掉，清冽的声音传了出来，“可我不觉得拍戏很苦。”
　　“饰演一个角色，度过他的人生。能有机会体验那么多的人生，还挺有意思的。”
　　“扑哧——”倪梦突然笑出了声。
　　东准从卫生间走出来，奇怪地看他，“你怎么又哭又笑的。”
　　“没什么，想到一件有趣的事。”
　　前世的时候，东准的黑粉造谣过他整容，质疑过他的性取向，就是没人说他演技差。
　　他的演技是即便黑粉拿着昧良心的钱，都找不到合适的角度下手黑的程度。
　　厉害了，我的影帝大人！


第27章 唐多令（二）
　　叩叩——
　　副导演段芋推门进来，“哈喽，还好吗，小准。”
　　“陈导让我来通知你，等会9点上课。”
　　这个时期，拍摄的电影或者电视剧追求质量，新人进组都要培训。由于项目时间紧迫，导演安排《唐多令》剧组的演员白天拍戏，晚上培训，如果遇到夜戏，就把培训放在清晨。
　　吃过晚饭后，东准就被剧组叫走上课了。饰演秦月和顾欢的两个演员比他大了三岁，戏里他照顾两人，戏外两人时常照拂他，倪梦观察了一会，没有发现剧组不和、演员内斗的端倪，就放心地回酒店去干自己的活了。
　　“邱雨，我有件事要拜托你。如果成了，我给你5%的提成。”
　　经过上次一役，倪梦发现邱雨的业务能力和专业水平没的说，只是欠缺实战经验和些微自信。他挑重点介绍了《猜心》卖版权的事宜，放手让邱雨代替自己去和晋江以及资方谈判。
　　邱雨仔细地听完，问了几个细节问题，随后又说：“你的心理价位是100万吗？这段时间，我也学习了一些相关知识，对这一行有了进一步的了解。按照现在的行情，对方肯定会砍价的。”
　　倪梦不容二话，“就这个价。”
　　“好，知道了。”
　　“嗯，你办事，我放心。等回来，兄弟一定请你好好搓一顿。”倪梦拍胸脯说。
　　邱雨“噗嗤”一声笑了，心想：真是人小鬼大。
　　倪梦又问了几句希希的状况，得到一切都好的答复。他和邱雨说完再见，刚挂了电话，上官青的夺命连环call就打了进来。
　　“咋了啊？”
　　“大哥，老板让我来问问你，片头曲和片尾曲是什么进度了？”
　　最近事情太多，倪梦又一心记挂东准进组的事，把这活给忘了，连忙吐了吐舌头道：“明天给你。”
　　上官青听他这幅口吻，又联想到他的行事风格，一脸黑线道：“你不会想用一晚上的时间写两首歌吧？”
　　“有何不可。”
　　倪梦轻飘飘地答。
　　上官青默了半晌，道一句：“牛逼！”
　　倪梦打电话给酒店前台，要了一台笔记本电脑，随后戴上耳塞，开始创作。
　　他回忆了秦月的生平，这是一个渺小平凡而又英雄的人物。一生坎坷，一世漂泊，年少无知的时候叛逆，成年后遭逢巨变，性子却没有长歪，毅然决然走上精忠报国的路。
　　身世凄苦，任务隐秘，他像丧家之犬，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他又咽下血泪，踽踽独行,自成星火。
　　灵感突如其来，倪梦文思泉涌，手指纷飞，“噼里啪啦”敲打起键盘。
　　片头曲《坠落的星火》
　　风涛影里慰惊鸿，
　　谁想在云霄顶上终日困飞龙。
　　彩笔谕戎矜倚马，
　　华堂留客不知愁。
　　夜空，夜空。
　　是否有我的栖息处。
　　眼前星火，坠落茫茫平原。
　　好像我多愁一生
　　漂泊，漂泊。
　　命中星火，烧断天涯两端。
　　天上明月，悲欢离合，阴晴圆缺
　　命运的列车 永远不曾为我停留
　　只盼那一身星火
　　带我飘向归途
　　只愿那一身星火
　　照彻天际
　　给你我一处归途
　　片尾曲《无愁》
　　离人秋
　　有谁能知离人秋
　　往事如烟雨
　　缱绻说风流
　　江湖一生纵逍遥
　　尘海阔，好男儿
　　揽明月，登高楼
　　笑谈天下事
　　风雨无悔
　　人间无愁
　　离人愁
　　有谁能知离人愁
　　往事如烟雨
　　再难望明月登高楼
　　江湖一生任飘摇
　　血里有风
　　更吹我天涯落
　　天地寄浮蝣
　　笑人间无愁
　　倪梦通过企鹅把稿子发给了上官青，接着便关机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片场响起高亢的一句“绝了！”
　　陈鑫鑫看过倪梦的歌，直拍腿叫好，末了还不忘质疑道：“这小兄弟真的只有16岁？”
　　无论是小说还是歌词，背后或多或少蕴含了作者的人生经历和感悟。
　　可是这沧桑唏嘘的情感，怎么也不像一个16岁的孩子会经历的。
　　上官青耸耸肩，望着入场的两个少年，感慨道：“大概，有种东西，叫天赋吧。”
　　“我觉得可以。”陈鑫鑫对倪梦作的词挑不出毛病。
　　“那我现在就联系老师作曲！”上官青赶忙去边上打电话了。项目紧急，老板和资方都盯着等着，他是一刻也不敢耽误。
　　陈鑫鑫见主角都来了，便召集大家开始说戏，“接上回，顾欢发现顾清和秦月受伤，但秦月执意不愿去医院，于是你们三人回了秦月的狗窝……”
　　“明白了吗?”
　　“明白。”
　　“好，那去更衣室准备下，我们马上开始。”
　　倪梦看了剧本，接下来几天大部分都是生活化的内景戏。他担心东准吃泥巴的事情再次发生，因此一刻也不敢离开。
　　“action！”
　　陈鑫鑫一声口令，将众人的注意力都拉回到了片场中央。
　　顾欢急忙上前扶起顾清，神色焦急道：“发生什么事了？”
　　“先别管我，你去看看他，他受伤了！”
　　顾清把顾欢推开。
　　躺在地上的秦月发出一丝呻|吟，“痛死老子了……”
　　“谢天谢地，阿月仔，我就说嘛，祸害遗千年，你没这么容易完蛋！”顾欢扶起地上的秦月，后者神色不耐地喊:“滚蛋！”
　　顾清命令道：“顾欢，马上打急救电话。”
　　顾欢一脸为难，“陈叔说你来找我了，我急急忙忙，手机没带。”
　　“哎，别别别……我家就在前面，我回去包扎一下就行。”秦月一听医院就苦了一张脸，“我怕痛，你又不是不晓得。我的神经比常人对痛觉更敏感！”
　　顾欢没办法，只能从口袋里抽出一条手绢按住秦月的伤口，扶着他走出小巷。
　　“你娘娘腔啊？出门还带花手帕。”秦月神色嫌弃。
　　“你懂什么？这是陈小可送我的。”顾欢一脸臭屁。
　　顾清默不作声跟在他俩后面。
　　陈鑫鑫拿着喇叭喊：“好！这条过，准备下一条。”
　　“action！”
　　楼梯口很暗，今天的声控灯又坏了，顾欢一手按住秦月伤口，一手扶着他的胳膊，楼道很窄，两个人靠得紧紧的，一步一蹒跚摸索着上了楼。
　　秦月拿出钥匙开门，脱了鞋，穿进一双毛绒猫的拖鞋，指了指鞋架，道“你们自便吧。我去包扎。”
　　顾欢拿了双毛绒狗的拖鞋，顾清拿了双兔子的穿上了，兄弟俩一前一后跟着秦月进卧室。
　　秦月站在镜子前，龇牙咧嘴的用消毒棉擦伤口，痛觉一下子被放大几倍，痛死他了。
　　顾欢跟着他走进卫生间，实在看不下去了，“还是我来吧！”
　　“你俩都坐下！阿月你去床上，哥，你坐椅子上！”
　　顾欢拿了医药箱，先给伤重的人包扎。
　　秦月的伤口在头上，被半长的头发遮住了。顾欢环视一周，走到阳台上拆了一个晾衣架的夹子，随后又快步过来，把秦月的头发夹在后面，露出了血糊糊的伤口。
　　他用棉签占了消毒酒精，轻轻的擦去伤口上的血迹。
　　“嘶——”饶是动作再轻，酒精一碰上伤口，秦月仍然痛得眼里涌出了泪花。
　　“你们到底咋了，打架了？”
　　秦月皱着眉头说：“你哥来找你，遇到了一群混混，然后就这样了。”
　　顾欢加快手上的动作，清理完伤口后，拿出纱布盖在伤口上，再用绷带绑好。
　　感觉到头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秦月问：“好了？”
　　“好了。三天内不要沾水。”顾欢说着退开秦月身边，又来到顾清面前。
　　顾清已经包扎完了膝盖上的伤口，看那打结的水平，似乎比顾欢还熟练许多。
　　“嘿，你这书呆子哪里学的包扎？”
　　“学校每年都会举办急救讲座，是你没好好听。”
　　“……”顾欢摸摸鼻子，干笑两声。
　　“我说你们两个，要不要先换个衣服？”他转移了话题。
　　秦月和顾清的夏季校服都沾上了血，红的有些突兀，脏的惨不忍睹。
　　“你说说你，小小年纪早恋，害得你哥千里迢迢来找你，还遇到了劫财劫色的臭流氓！”秦月一想到这事就伤口疼。
　　“好的，都是我的错。我马上就和陈小可分手。”顾欢举双手投降。
　　顾清/秦月异口同声道：“渣男！”
　　“哎嘿。”
　　“罚你洗衣服！”
　　秦月把衣服脱了，丢给顾欢。
　　“一件是洗，两件也是洗。哥，你也脱了吧。这样回去，爸妈肯定要担心。”顾欢说着，想了想严苛的父母，要是知道顾清遇到了流氓，回头还不把他给卸了。
　　顾清迟疑道：“我里面……”
　　秦月听懂了，走到衣柜前拿了一件干净的白衬衫递给他，“你先穿我的吧。”
　　顾清点点头，接过白衬衫。
　　他把校服脱下来，然后解开了衬衫的口子，他脱的很大方，秦月看的也很大方，顾清很白，是一种健康的象牙白，和秦月长年在外跑的小麦色不同，少年的身材出乎意料的很好，隐隐能看到腹肌。
　　顾清低着头把秦月的衬衫穿在身上，秦月比他矮，衣服小了一号，露出一截白花花的腰。他又套上顾欢的校服外套，校服宽大，把腰堵得严严实实的，却丝毫不影响顾清的气质。
　　秦月摸了摸下巴，“能把校服穿的这么别致的也就只有你哥了。”
　　见顾清穿戴好，说道：“你们打电话让司机来接吧。”
　　顾清点点头，用秦月家的固定电话给王叔打电话。
　　顾欢也把衣服扔进了澡盆里。
　　“顾欢，写作业。”
　　“？”
　　顾欢一脸懵逼，片刻后反应过来，哀嚎一声，“至于吗你，在家里监督我写作业就算了，在朋友家也不放过我！”
　　“这是你哥对你的爱啊!你可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一旁看戏的秦月幸灾乐祸道。
　　谁知，顾清又转头看着秦月说，“你也写。”
　　“OMG!”
　　“噗哈哈！”
　　两人像小鸡仔似的，被顾清按着头坐到书桌前写作业。
　　“开灯开灯！”秦月忙说，他家背阴，室内光线不好，他不想弄坏了顾家兄弟的眼睛。
　　尤其是顾清的，那双眼睛很漂亮，沉静得像黑曜石。
　　秦月只做了选择题，abcd按着口诀来选，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两短两长就选c。
　　正选得欢乐呢，突然听到旁边传来清冷的声音，“这题不对。”
　　顾清指了一道选择题，说：“这里是个陷阱，这个数不能用……”
　　秦月一愣，其实他哪里审题了，他只是瞎选而已，但是顾清这么一说，他就照着顾清说的去看题，竟然也被他看出了问题。
　　“你也做错了。”顾清又看着顾欢说。
　　他索性拿了凳子坐两人身边，一题题给他们讲过去。
　　他的声音清脆好听，解法通俗易懂，用最直白的方法告诉他们怎样能在最短的时间里选对选项，遇到难题，又讲的仔细。
　　他很耐心，两人不明白就再讲一遍。
　　“听懂了吗？”
　　秦月点点头，看了眼天色，王叔差不多要到了，他把卷子放到书包里，拿了一个手电筒，领着顾家兄弟出门。
　　月光稀稀落落地照进楼道，手电筒的光时明时暗。
　　秦月摸着黑在前头走着，手电筒背在身后，给顾家兄弟照明。
　　小区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越野。
　　秦月看着他俩上车，笑着挥了挥手。
　　越野车绝尘而去，秦月手插口袋，缓缓转身向小区内走去。
　　“卡！这条过！”
　　“下一场是高一年级文理分班填志愿。”陈鑫鑫招呼“三剑客”到跟前，“这是一段过度，很简单，争取一条过。”
　　“明白，导演。”
　　饰演秦月的演员名叫柯柯，是童星出身，吐了吐舌头说：“刚才顾清给我讲题，我好像又想起了被补习支配的恐惧……”
　　“加10086!”饰演顾欢的演员原天天连连点头，“你真的只有16岁吗？我感觉你讲高中的题头头是道哎。”
　　讲题的台词有很多是东准临场发挥的，剧组的人还以为他只是胡诌乱造，没想到真是按着题来解。
　　东准一脸淡然地说，“高中的数学课程我自学过。”
　　“……牛逼了，我的哥。”学渣顾欢·原天天瞠目结舌。
　　“真不愧是顾清啊……”秦月·柯柯心服口服。


第28章 唐多令（三）
　　“三剑客”上午场的戏份结束了，秦月还有独角戏要拍，继续留在片场。
　　倪梦吃不惯剧组的盒饭，拉着东准跑到了外头的小饭馆加餐。原天天是个自来熟，一见没有自己的戏份，就也厚着脸皮跟来蹭饭。
　　他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性格颇为阳光，倒真的和剧中的角色顾欢有些相像。
　　“你们真的只有16岁吗？”
　　原天天咬着筷子，半是玩笑，半是遗憾道，“剧本我看了好几遍，里面的人物我都很喜欢。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把顾欢写毁容？”
　　倪梦正色道：“谁让你一天到晚不务正业，除了逃课就是泡妞。你的前期人设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总该要你吃点苦头。”
　　一句话成功把原天天堵得哑口无言，这下他是真的确定眼前的人16岁无疑了，他仿佛看到倪梦胸前飘扬着鲜艳的红领巾。
　　领教了倪梦的毒舌，他又去“骚扰”东准，“你好厉害啊，以前演过戏吗？我看你一点都不怯场，有时候还即兴发挥，自己改词，但是都改的好妙啊！”
　　东准摇摇头。
　　在外人面前，他一向寡言。
　　“我这兄弟真的是纯素人。”在其他演员面前，倪梦不想大肆夸赞东准，他知道“同行相轻”的道理，只不过原天天性格讨喜，他也愿意和对方说上一句。
　　在他印象里，原天天在往后的娱乐圈中“查无此人”，要么是后来改行了，要么是一直处于18线。
　　“那就是天赋了哎。”原天天羡慕道：“你长得好，演得也不错，以后还会继续拍戏吗？”
　　东准看向倪梦。
　　“看我干啥？人家问你呢。”倪梦给东准夹了一筷子红烧牛柳。
　　“不知道，可能会吧。”
　　原天天又问，“你这次为啥来拍戏呀？”
　　东准直截了当道：“打工。”
　　“哦。”
　　原天天见对方兴致缺缺，没有沟通的意愿，就转了头继续和倪梦讨教，对角色的深层剖析。
　　下午拍戏的时候，倪梦在片场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狗东西，猫南北，你俩咋在这里？”陈梦婷梳着高马尾，穿着普通的蓝白校服，在一干群演中鹤立鸡群。
　　她长得高，16岁就有170公分，让人很难忽视。
　　“你们也来当群演吗。”陈梦婷走到倪梦面前，好奇地问。
　　倪梦回答得模棱两可，“差不多吧。你呢，饰演什么角色？”
　　“我演秦月班级的班长，戏份没多少，一场就拍完。就这，还是‘忆萝月’千方百计推荐进来的。上次你问我，咱们学校的话剧社被兼并了有什么好处，这不就是。”陈梦婷微微自嘲一笑。
　　‘清平乐’话剧社对于陈梦婷的意义不言而喻。倪梦也知，‘清平乐’不复存在，对于陈梦婷的打击是巨大的。因此出言安慰道：“你现在还在一中，等考上春明高中，就是去了‘忆萝月’的大本营。既然他们有这种推荐机制，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机会等着你。这次是群演，下次就是女配，再下次，不就是大女主了！”
　　陈梦婷噗嗤一笑，说道：“你还不知道吧？这次饰演顾欢的演员原天天就是‘忆萝月’的当家小生。”
　　“哦。原来是这样啊。”
　　“我快上场了。等会下戏了在和你说。”
　　陈梦婷风风火火地走了。
　　“各就各位，action！”
　　学期末开始填文理分科的意向单，班长慎重地一张张发到他们手里。
　　秦月看着意向单，手中的笔转了一圈又一圈，意向单上有高一所有摸底考的文理分数排名，他不偏科，因为几乎每门的分数都一样惨。不过他还是在文理意向栏里填下了理科两个字。
　　“啥，你数学这么差，还选理科？谁给你的勇气，梁静茹吗？”跑过来看热闹的顾欢一脸震惊。
　　秦月白他一眼，“你管得着吗？”
　　“那我也选理科。”
　　“你是跟屁虫吗？”
　　“是的，嘻嘻。”顾欢嬉皮笑脸地勾住他的肩膀，“文理意向单填好后，还有摸底测验，根据排名分班。”
　　“嗯哼。”
　　顾欢的嘴角又耷拉下来，苦着脸叹道：“我爸妈给我下最后通牒了，要是考不上重点班级，就把我打包扔到国外去……”
　　“就你那吊车尾的成绩？我看悬。”
　　“不过，你可以让你哥哥帮你辅导呀。”秦月想到顾清，他的耐性好，讲法也让人容易理解。
　　顾欢突然贱兮兮的笑了出来，勾着秦月脖子，严肃的问道：“秦月同学，你说我们是不是好兄弟！”
　　秦月点点头，两人的感情说是死党其实和一般兄弟也没两样。
　　“那兄弟是不是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顾欢继续严肃道。
　　秦月随即说道：“你可别想我帮你做那些题，我不会……”
　　顾欢道：“是不是只要不是你帮我做题，你什么也会答应！”
　　秦月又点点头，这点兄弟义气，他还是有的。
　　顾欢眉开眼笑，拍手道：“太好啦！你以后和我一起跟着大哥学习吧！”
　　“哎——？！”秦月傻眼了。
　　“拜托啦！让我一个人跟着我哥念书，我肯定受不了的，我会被他冻死的！”顾欢双手合十，哭丧着脸道。
　　之前顾清也给顾欢补习，但没有父命在身，顾欢连凳子都坐不热，今天说肚子不舒服，明天说手疼脚疼脑仁疼，后来干脆一听到顾清的脚步声就跑的没影。
　　这次是实在推不掉了。
　　他见秦月没有任何表情，掐了一把自己大腿，眼睛带上了水汽，吸着鼻子道：“你想啊，以后大学各奔东西了。那接下来的高中时光就是我们能相处的最后2年了，你还不抓紧时间和我朝夕相处吗！”
　　秦月抬眼看了顾欢，也不拆穿他的苦肉计，叹了口气点点头。
　　“上了你的贼船，我也没办法下去。你哥没有像他表面那么冷漠，对你是很上心的，你也别拂了他的好意。”
　　“我知道啦！”
　　“卡，很好，这条过！”
　　陈梦婷的戏份就只有短短几个镜头。倪梦见她过来，笑道：“恭喜杀青！”
　　“你们什么时候上场？”
　　“我不拍。东准等会有戏。”
　　“他演啥？”
　　“男二，高中版的顾清。”
　　闻言，陈梦婷瞪圆了眼睛，“什么！天啊，你们怎么做到的？是因为美色吗。”
　　倪梦“噗嗤”一笑，“这倒也是一个原因。男二本来就是全剧的颜值担当。他是海选进来的。”
　　“真羡慕啊。”陈梦婷耸耸肩，“听说这剧重要的女性角色几乎都在后十集。没有我的用武之地了。”
　　“以后还有机会的。”
　　陈梦婷点点头，又突然神色古怪起来，“不对啊。东准又不是男主，你怎么可以一直在片场探班？老实交代，瞒了我什么！”
　　“额……”倪梦摸了摸鼻子，“或许，剧本封面上的编剧一栏，写的那个人大概是我。”
　　“别瞪了，再瞪眼珠子要掉出来了。”东准突然出声说道。
　　陈梦婷赶紧闭了眼睛，用手使劲揉了揉，再睁开时，还是一脸笑盈盈的少年。
　　“倪梦，你真的是倪梦，如假包换的倪梦？”
　　“是呀。”倪梦点点头，“我说过我要做金牌编剧的。我说到做到。”
　　闻言，陈梦婷转身就走，神色匆匆。
　　“咦，你去哪？”倪梦喊道。
　　“回家把你的签名裱起来！”
　　“噗”，倪梦忍俊不禁。
　　下一场的戏是外景，剧组驱车前往附近的住宅区。
　　“为了能分进重点班级，顾清给你们补课。这是‘三剑客’为数不多的温馨片段，也是将来支撑秦月暗夜独行、死里逃生的信念。我希望你们能忘记自己的现实身份，演出那种感觉，你们就是秦月、顾欢、顾清，可以吗？”
　　三剑客迟疑着，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那个，编剧，你来说说吧。你最有感触。”陈鑫鑫把“话筒”让给倪梦。
　　“其实很简单。你们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把对方当做自己要好的朋友、兄弟姐妹。”倪梦斟酌了一会，说：“秦月是孤儿，在遇到顾氏兄弟之前，没有一天享受过完整的家庭生活，不知道家的意义，不知道家的感觉。他可能会对家有很多的幻想。
　　秦月进入特工单位后，就过上了刀尖舔血，脑袋掖在裤腰带上的日子。这时候，他明白了，原来有笑有泪、有悲有喜的平淡日子，才是生活。所以和顾家兄弟在一起的那种普通、平凡的日子，是成年的他可望不可即的。这段经历，这段记忆，会一直埋藏在他的心底，在他坚持不下去的，在他难熬的时候，就拿出来擦拭一下上面的灰尘，温暖自己。而同样的，这对于顾家兄弟来说，也是非常难忘的。”
　　“就比如说，三人坐一起吃饭那幕。顾家的餐桌很大，吃饭的时候只有四个人，四个人又坐的隔得很开。有时父母去国外出差，家里只剩顾清和顾欢。顾欢待在房间里打电动等着保姆送饭上来，每每只有顾清一个人坐在饭厅里吃饭。所以，像这样近距离挤在一起吃饭的温馨时光，是从来没有过的。”
　　“虽然顾家两兄弟感情很好，但是顾清不善言辞，顾欢又觉得哥哥管束自己太多，两人是从不交心的。所以，这段日子，也拉近了兄弟俩的距离。”
　　“三剑客”逐渐进入情绪，陈鑫鑫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喊了开始。
　　“各就各位，action！”
　　放课后的顾老师补习时间到了。
　　既然说了要好好辅导，自然不能随便糊弄。
　　可是秦月和顾欢的家，一个在南一个在北，放谁家里补习都不方便。
　　于是顾清便带着两人到了学校附近一栋单身公寓楼。
　　这里的公寓大多数是老师租住的，环境清幽，治安不错，很适合放课后辅导。
　　顾欢打量了一下宽敞明亮的房间，有卧室、大厅、厨房、卫生间，笑道：“哥，你上哪找的房子？”
　　“找中介租的。”顾清拿出准备好的资料，厚厚一叠“啪”的放在桌子上。
　　秦月只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桌子颤了颤。
　　“先讲数学吧。”顾清明明没有戴眼镜，秦月却仿佛看到他似乎扶了扶镜框，镜片泛起一道精光。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顾欢叫了外卖，扒了几口盒饭，嫌弃地一丢筷子：“猪吃的吧。”
　　秦月没听到似的，自顾自地吃完了盒饭。盒饭油腻咸味较重，自然比不上顾家主厨做的精致。
　　顾清没有像顾欢这么嫌弃，但是也只吃了一半，盖上饭盒，把三人的盒饭收拾好，继续上课。
　　一连吃了一个星期的盒饭，顾欢的包子脸瘦出了尖下巴。
　　“我觉得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顾欢一拍桌子，“让咱们行动起来！”
　　他拉着秦月去了小区门口的连锁超市，买了一些生鲜果蔬，扛了一带大米。
　　顾清给两人开门，看到两人大包小包的，愣了一下。
　　秦月绕过他把生鲜放到冰箱里，把蔬菜拿出来浸在水池里，洗了水果放在果盘里，端到桌上。
　　单身公寓就好在精致，东西一应俱全。
　　“晚上别叫外卖了，我来做吧。”秦月放下果盘。
　　顾欢拿了一个苹果，咬了一大口，腮帮子鼓鼓地含糊道：“泥……肘的……有嘛有……毒啊”
　　秦月斜了一眼顾欢，说：“你可以不吃。”
　　顾清今天的课讲完了，秦月把书放到书包里，站起身走进厨房开始捣鼓。
　　过了半个小时，厨房里飘来一阵阵香味。
　　顾欢闻着饭香，肚子咕咕直叫。
　　“顾欢，滚进来端菜。”秦月喊道。
　　进来的却不是顾欢，顾清挽了袖子，把桌板上秦月做好的菜端到外面的饭桌上。
　　顾欢早坐在饭桌前嗷嗷待哺了，等顾清放了菜，也顾不上拿筷子，直接用手去抓了一块古老肉，塞到嘴里，“好吃！”
　　他眼睛一亮，肉香而不腻，入口即化，顾不得烫，去抓了另一块。
　　秦月拿着碗筷出来，放下碗，抽出一双筷子打了顾欢的爪子，道：“去洗手！”
　　顾欢也不恼，拿了纸巾擦了擦，抽出一双筷子去夹肉，嘴里不停道：“艾玛，看不出来你还挺贤惠的，干脆嫁给我算了。”
　　秦月冷笑一声，“要嫁也不嫁给你。”
　　“我咋了？温柔潇洒，英俊多金，喜欢我的人从荷花市排到虎城区！”顾欢不服的反问一句。
　　秦月翻了个白眼，夹了一棵花椰菜塞进顾欢嘴里，“吃你的吧！”又转眼夹了一块肉放到顾清碗里，说道：“你多吃点肉，看你瘦的。”
　　顾欢吞下花椰菜，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手里捧着窝窝头……”
　　秦月不理他，把原本放在顾欢面前盛着肉的盘子端到顾清面前，把花椰菜的盘子放到顾欢面前。
　　顾欢苦着一张脸，继续嚎到：“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
　　顾清夹了一块肉放到顾欢碗里。
　　秦月斜了他一眼，道：“吃不吃了你，不吃我收拾了。”
　　怕秦月真的收拾碗筷，顾欢忙闭了嘴开始扒饭。
　　“吃好饭，你洗碗。”
　　“为啥？”
　　“我做饭，你哥收拾桌子，你洗碗，分工明确，有意见？”
　　“好吧，好吧。”
　　顾清道：“我来吧。顾欢去把卷子做了。”
　　顾欢赶紧说：“我还是洗碗吧！”
　　顾清没有应他，收拾好碗筷，径自走到洗漱池前，挽了袖子，打开水龙头刷起碗来。
　　顾欢被按头写作业，微蹙着眉，脸上的神情好像在解一道超纲的数学题。
　　厨房里，顾清称赞道：“你的手艺不错。”
　　秦月笑道：“我平常有空就去小区附近的小饭馆打零工，小饭馆的掌勺师父见我年纪小，又整天一张笑脸，就很喜欢我，经常做了菜有剩余的就让我带回家去吃，久而久之，我也跟着掌勺师父学了两手。”
　　秦月看他这幅严肃的样子就想笑，道：“要是你爸妈知道，你不仅帮我们补课，还给我们洗碗，不得气的七窍生烟。”
　　顾清严肃道：“不能白吃！”
　　秦月“噗嗤”一声笑，“你给我补课，不也没收费吗。”
　　顾清想了一会，摇摇头，看着秦月的侧脸，认真道：“秦月，你想不想考本科？”
　　以秦月的成绩，估计只能读个大专。
　　秦月漫不经心道：“也要看能不能考上。我天生不是读书的料。”
　　顾清道：“再怎么样，也要把大学念完。我会帮你，只要你想考。”
　　“好啊。那就谢谢啦。”
　　顾清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秦月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可谁知顾清好像上了心，辅导时加大了作业量，拿了多套模考真题来考他们。
　　“哥，你受了什么刺激啊？”顾欢叫苦不迭。
　　“为你好。”顾清平平淡淡一句话，把张牙舞爪的顾欢打趴下。
　　秦月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
　　“卡！”
　　公寓的戏，他们整整拍了一周。每一个角度，每一句台词，都经过了再三的完善。除了秦月下厨那一段。
　　柯柯不会做饭，材料是买回来了，试了几次，做出来的都是黑暗料理。眼看材料还剩一些，只能浪费了，陈鑫鑫打算叫外卖，东准说他可以做。
　　试着炒了一道尖椒牛柳，陈鑫鑫尝了一口，流下了宽面条的泪。
　　“是外婆的味道！”
　　整个剧组哄堂大笑。
　　陈鑫鑫又发现了东准的一项技能，看他的眼神更加“欣慰”了，“真是后起之秀，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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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手里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武林外传》 白展堂


第29章 唐多令（四）
　　中场休息的时候，副导演段芋又来更衣间找倪梦。
　　“小倪，你过来下。”
　　“怎么了？”
　　倪梦跟着她出去，来到了陈鑫鑫面前，上官青也在。
　　陈鑫鑫说：“是这样的，这段时间拍摄下来，我们觉得‘三剑客’少年时期挺甜的。”
　　倪梦道：“对比成年后的剧情，那肯定是的了。”
　　“所以为了让观众印象深刻，我们决定给少年回忆再添点料。”
　　“要加戏？”
　　“是的。你差不多再写2集的内容，让‘三剑客’在一起的内容多一些。”
　　倪梦看着上官青说，“那得加钱。”
　　上官青一副“我就料到”的表情，说：“要多少？”
　　倪梦道：“意思下，给个一万好了。”
　　“行。”
　　项目有预算，只要不超出一定范围，上官青可以不向公司汇报，直接批准。
　　“有一点要先和你们说明。东准7月开学，在这之前要给他预留半个月时间调整状态，所以最迟6月中旬，他的戏份要杀青了。”
　　段芋说：“我们晓得。项目结束的时间是不变的。”
　　这边压力又直接给到倪梦了。
　　上官青问：“高中不是9月开学吗?”
　　倪梦白他一眼，“他是特招生，提前开学秘密培训。”
　　倪梦要写新的内容，这几天就窝在酒店里，笔耕不辍。
　　经过一段时间接触下来，他发现这个剧组的氛围不错，吃泥巴那事也是东准自己要求的，导演组从成片质量上来讲，也不会多加阻拦。
　　说白了这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倪梦只能生生闷气，不过他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
　　时间紧张，剧组又加快了拍摄进度。
　　“准备——”
　　“action！”
　　高一下半年级的期末考试成绩是决定高二文理分班的重要依据。
　　这一场考试格外重要。
　　考试那天，考场外站着的都是送考的家长，熙熙攘攘的。
　　秦月斜挎着书包懒懒地走进考场。
　　“秦月！”听的有人喊他，秦月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身后。
　　顾欢跑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紧张。”
　　秦月“噗”的笑了出来，点点头。
　　两个人并肩走进考场。
　　卷子一发下来，周围的人都奋笔疾书，秦月拿着笔，转了一圈又一圈，然后提笔开始写。
　　陆陆续续有考生交了卷子走出考场。
　　秦月还在和最后一题奋斗。
　　结束铃一响，吁出长长的一口气，等监考老师收了他的卷子，慢慢站起身往教室外走去。
　　四周的学生都在议论这次的题出的不难。
　　顾欢早早地出了考场，在校门外看到他出来，眉飞色舞地挥手。
　　秦月笑道：“瞧你成竹在胸的模样，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了。”
　　顾欢臭屁道：“那是。小爷我是谁呀？”
　　秦月捧哏：“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小顾呀！”
　　放榜的时候顾欢很紧张，一大早就跑到秦月家把他从被窝里拉出来，拖着耷拉着眼皮的秦月直奔学校。
　　秦月对成绩不在意，只是这样或许就会和顾欢分道扬镳了。
　　到了学校，顾清也在，眉头微微蹙着。
　　秦月调笑道：“大哥这么厉害，一定能考上的。”
　　顾欢随口接道：“他哪是担心这个，他是怕你考不上。”
　　秦月笑了笑不答话。
　　最后成绩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顾清考得很好，去了理科重点301（A）班，秦月和顾欢终于又成了同班同学，分在理科重点302（A）班。
　　顾欢拍了拍胸口，一把搂住秦月的脖子，喊道：“阿月仔，你逃不出我的魔掌了哈哈哈哈……”
　　秦月也很开心，他侧头看向顾清，笑着说：“谢谢呀。”
　　【卡——】
　　“接下来是新增的戏份，大家好好研究一下。”段芋把倪梦写好的新戏剧本发给出镜的演员。
　　倪梦花了一个晚上时间，写了2集内容出来，核心是顾家兄弟给秦月过生日。
　　这也是秦月第一次过生日。
　　生日蛋糕是兄弟俩一起做的。力求效果逼真，陈鑫鑫请了一个西点师父，让原天天和东准“拜师学艺”。
　　拍摄地点就是西点师父开的蛋糕店。
　　从什么都不会，让奶油糊一手，到用工具抹平蛋糕面，最后成品新鲜出炉，每一个细节都“原汁原味”“效果逼真”。
　　倪梦适时给出建议，“出镜的蛋糕最好还是演员亲手做的。不需要很精致，有个大概的样子过得去就行。这样更符合人设。”
　　到了拍生日戏那天，陈鑫鑫又拜托倪梦给秦月说戏。
　　自从他发现倪梦这个小鬼“懂得真多”的时候，他潜在的“资本家”做派就出来了，能让别人干的事，绝不自己动手。
　　秦月和顾欢的戏都包给倪梦了，他负责给东准讲戏。
　　倪梦是看出来了，陈鑫鑫真喜欢东准，恨不得把对方培养成新生代影帝。
　　他也不拆穿对方的小把戏。上官青的公司再三要求他进组的一个原因，大概率就包括了给演员说戏。
　　“秦月，你来。”倪梦招呼饰演秦月的演员柯柯到更衣室。
　　“接下来这场戏，其实你没有太多的台词，更多的是心理感受。但是怎么把心里感受表演出来，传达给观众，那就要靠你的微表情了。你的眼神，你的肢体语言，你的面部表情，一举一动，都是情，都是戏。”
　　“我想先问你一下，当你看到这幕戏的时候，你心里的感受是什么？”
　　柯柯想了一会，说：“很温馨，很温暖。秦月从来都没有过生日，第一次收到好朋友给他做的蛋糕，很感动。”
　　倪梦又问：“既然感动，为什么他的台词这么少？”
　　柯柯说：“泣不成声？可能因为太感动了，所以说不出来。”
　　倪梦摇摇头，“因为他很难过。”
　　柯柯一脸不解，“有人给他过生日，给他送温暖，为啥还难过？”
　　“因为这种感觉，他以前从没有经历过。”
　　“他甚至都没有吃过生日蛋糕。”
　　“这出戏的剧本里，我没有用文字描述太多的心理活动。但是我认为，一个优秀的演员，应该会自己去揣度这个角色，这个时候，会想什么。”
　　“如果一直身处黑暗，他会习惯。可是当有一天见到了光明，他就不再想回到黑暗中去。但是他又时常会回想，为什么我一出生，就见不到太阳？为什么这些东西，别人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为什么我天生和别人不一样？他会沉默，会思考，会难过，同样的，也会记得。”
　　“记得是谁给了他温暖和爱意。”
　　“除了要表现出难过、感动之外，你觉得当秦月看到顾氏兄弟带着蛋糕盒出现，还要表现出什么情绪？”
　　柯柯回答道：“震惊、激动？”
　　倪梦摇摇头，“是好奇。”
　　“剧本中，我给蛋糕盒的描述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盒子。”
　　“秦月没有吃过蛋糕，他可能都不知道这是用来包装蛋糕的盒子。所以，讶异是第一位，好奇是第二位，当然，你说的震惊也是有的。但是激动，就不合适了。”
　　“你如果仔细研读，就会发现，这幕戏里，秦月表面上没有露出太大的情绪波动。无论是难过、感动，他都是压抑在心里的，只能通过眼睛里微微的湿意来表达。”
　　“我明白了。谢谢您！”柯柯一把握住倪梦的手，神色激动又真诚，“真的很感谢，今天您的这番话，对我帮助太大了！”
　　柯柯虽然是童星出身，但是资源一直不怎么好。演技虽有，可是一直停留在原地。他属于努力型演员，不怕吃苦，但苦于没人点拨。
　　“不用谢。加油哦。”
　　“嗯嗯！”
　　陈鑫鑫见所有演员都准备好了，就喊了开始。
　　【action——！】
　　顾氏兄弟到秦月家做客。
　　“阿月仔，认识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呢，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顾欢坐在书桌前，聚精会神的看着手上的相册，那是秦月从小到大的照片。
　　秦月擦了擦头发，“记不清了，好像是12月11日。”
　　顾欢从秦月高中一直翻到小学，再翻到幼儿园。等翻到他周岁时的全家福，顿时笑了。
　　秦月小时候长得白白胖胖，睁着一双圆圆的猫眼很可爱，不知道是年代久远还是照片材质问题，秦月父母的相貌已经看不清了，隐约能看出是两个很干练精神的人。
　　顾欢又翻了几页，后面都是秦月的照片，再没有他父母的了。
　　秦月走过来抽走了顾欢手里的相册，扔进了抽屉，漫不经心的说：“有什么好看的。”
　　“你从小都是一个人生活吗？”
　　“也不是，三岁的时候他们走了，之后和外公一起生活，不过他身体不好，我小学没毕业就走了。”
　　顾欢上前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可怜的阿月仔，以后有我们陪着你。”
　　那天之后，顾欢的行为就很古怪。
　　秦月邀请他放学后打球，有事，不去。
　　邀请他打电动，有事，不去。
　　邀请他写卷子——那更不去了。
　　一连三天都是如此，秦月问他是去干什么，他也摇摇头不说，有时候开玩笑的问他是不是偷偷摸摸出去约会了，顾欢还会红一下脸。
　　12月11日这一天，顾欢严肃地说，“我晚上去你家玩啊，给我留门！”
　　他神神秘秘的，在秦月要追问下，又撒丫子跑得没影了。
　　“搞什么啊。”
　　秦月丈二摸不着头脑，拎上书包回家了。
　　可是，晚上时针指着十一的时候，顾欢还是没有来。
　　窗外树影翻动，下着瓢泼大雨。
　　秦月有点担心，旧式小区的治安不好，无论这个点顾欢来不回来，都不安全。
　　他换好衣服，拿了伞，提着手电筒，就推门走了出去。
　　秦月不知道去哪里找顾欢，只能钻进小区里的巷子一条一条的找过去，等寻遍了，再走到小区门口等着。
　　站了大半个小时，看到一辆出租车开过来，车上一前一后，下来两个人。包子脸的那个，手里拎着一个盒子，把盒子抱在怀里往小区门口跑来。
　　“顾欢！”秦月看清了那个人的脸，忙跑上去给他打伞。
　　“阿月仔，你怎么在这里啊？”顾欢愣了，显然不知道秦月会出现在这里。
　　秦月身上大部分都被打湿了。
　　“回家吧。”秦月说着去看他怀里抱着的盒子。
　　外面没有写什么字，方方正正的不知道是什么。
　　“这是啥啊？”
　　他从小到大没有过过生日，不知道那个盒子长得很像蛋糕盒。
　　顾欢愣了一下，随后笑道，“保密!”
　　到了家，一看挂钟，指着十二。
　　“阿月仔，生日快乐！”
　　顾欢把盒子拆开，里面露出来一个圆滚滚的奶油蛋糕。最上层用奶油做了猫咪，兔子，熊……
　　秦月一愣： “这个点街上的店铺都关门了，你哪里买的。”
　　等看到他袖子上有几块白的面粉印，突然想到这几日他早出晚归。
　　“你自己做的？”
　　“不是自己，是我们！”顾欢神采奕奕地指了自己和顾清。
　　“其实，做的不太像，但是时间紧张，就学了这么几天……”顾欢挠了挠头发，兔子少了个耳朵，熊长得像猪。
　　秦月没有笑，看着蛋糕沉默着。
　　“吹蜡烛许愿吧。”顾清点了几根蜡烛插|入蛋糕里。
　　秦月闭了眼许了个愿，把蜡烛吹灭了。
　　顾欢迫不及待地问：“阿月仔，你许了啥愿望？”
　　顾清道：“说出来就不准了。”
　　秦月笑了声，几不可闻道：“也是。”
　　【卡——】
　　“nice！大家都表现得不错。马上就是最后一章节的内容了，大家准备下！”


第30章 唐多令（五）
　　陈鑫鑫说：“这一章节的冲突剧情主要在秦月和顾欢。小倪，你给他们分析一下人物心理哈。”
　　倪梦点点头，招呼两人去隔壁更衣室谈话。
　　“你们看了剧本后，对这章节的内容有啥问题嘛？”
　　原天天问：“你觉得，在秦月和顾欢分道扬镳的时候，我应该表现出什么样的情感呢？”
　　倪梦反问他，“你自己觉得呢？当时的情况下，你的心里感受是什么？”
　　原天天说：“顾欢这么看重自己的‘脸’，一向自诩英俊潇洒，现在毁容了，肯定是不好受的，说不定还有点怨恨。但这又是自找的。有点哑巴亏的感觉吧。”
　　柯柯说：“可人在悲伤的情况下，大多是会怨恨别人，而不是先找自己的原因。而且顾欢这个人其实很自我任性。我觉得，他就是被顾清和父母宠坏了的小孩。”
　　“一旦发生了不顺心的事情，百分之八十是先怪罪别人，可能事后很久，才会反思自己。至于反思了有没有用——如果有用，他也不会毁容了。”
　　倪梦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看着他，“你分析得不错。”
　　“所以顾欢，其实是有点恨的。而且那天的口角，虽然是李黎先挑起的，但动手的是秦月。顾欢他或许会想，如果那天，秦月没有那么冲动，就没有后来的事，他就不会毁容。”
　　“但是秦月是他的好兄弟，好朋友。重话，他说不出口。那么他心里的郁结怎么抒发呢，那就是远离。远离秦月，远离故乡。”
　　原天天瞠目结舌，“我一直以为我演的是个‘马大哈’，没想到居然是个小肚鸡肠的渣男！”
　　柯柯道：“他一直都是啊。”
　　倪梦解释：“‘马大哈’式的渣男吧。”
　　柯柯又说：“从他喜欢撬墙角，到干什么坏事都拉上好朋友一起，就可以看出不是个好鸟了吧。只是平日里有兄长约束着，所以才不至于闯大祸。毁容算是一个教训了。”
　　“原来这就是他只是男N号，而不是男二的真实原因吗。”原天天恍然大悟。
　　倪梦伸出食指摇了摇，笑嘻嘻道：“当然啦。无论如何，剧本都要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哦。”
　　“至于秦月。我承认你的角色真的很苦，很虐。哈哈哈哈。”倪梦笑着看向柯柯，“有一幕戏是顾欢父母来找你算账，失去理智的顾母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你觉得应该怎么演呢？”
　　柯柯道：“生气、难堪？”
　　原天天说，“我觉得应该是麻木！”
　　柯柯不解。
　　原天天说，“秦月又不是第一天没有爸妈。这种话肯定从小到大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李黎骂他的时候，他不是没什么反应吗。打架是因为李黎骂了顾清，秦月才动手的。由此可见，秦月是一个把兄弟、朋友，看得比自己重要的一个人。”
　　“所以，我认为，当他被当众羞辱的时候，心情是对难听言辞的麻木，对兄弟遭遇的难过。至于愧疚，他又没有对不起谁，他有啥好愧疚的？”
　　倪梦纠正道：“愧疚肯定是有一点的。他会觉得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对方。”
　　“麻木、难过、愧疚。柯柯，你要拿捏住这三种情感，在镜头内表现出来。”
　　“好。”
　　最后一章【分道扬镳】的内容，没有东准多少戏份，因此陈鑫鑫早早讲完，侯在片场等他们了。
　　见他们出来，便示意段芋让各部门准备。
　　【各就各位，action——】
　　隔天，教室内。
　　“《宇宙重启》下午首映，去吗？”顾欢转了转笔。
　　“等会教导主任的课。”秦月瞥了一眼顾欢，教导主任每堂课必点名，出了名的严厉。
　　“啧,兄弟情义不如狗。”顾欢撇了撇嘴。
　　秦月叹了一口气道：“算了，舍命陪君子吧。你站起来。”
　　顾欢不知他要干什么，站了起来，
　　秦月也站起来，突然一拳打向顾欢肚子。
　　“唔！”顾欢痛的弯下腰。
　　“学习委员！”秦月高声向前排喊了一声。
　　“咋？”带着厚厚眼镜的学习委员看向他。
　　秦月指了指顾欢，“吃坏肚子了，送他去医务室，下午请假！”
　　学习委员小手一挥，高声道：“走你！”
　　顾欢利落的翻出校墙，一脚踢向秦月后腿，恨恨道：“你刚刚是在舍我的命！”
　　离首映式还有一个小时，他们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影院。
　　“肚子痛，我要去拉屎。”从电影厅出来，顾欢说要去洗手间。
　　秦月站在出口等他，等了十分钟还不见他出来，便转身去洗手间寻他。
　　“顾欢，你便秘啊？”秦月推开洗手间的门，看到里面站着的人却是一愣。
　　顾欢背对着他，正面对着他们的是李黎。
　　李黎是校外的混子，一直和他们不对盘，明里暗里没少叫人堵他们。
　　“哟，我道是谁呢，我们荷花中学的两大才子啊。”李黎见他们两人都不吭声，讥讽道。
　　顾欢脸上有点不耐烦，“你让开点，我洗手。”
　　李黎挡在洗手池面前不动。
　　秦月摸了摸鼻子，他们是逃课出来的，不能和李黎起争执，被发现要记大过。他上前扯了顾欢胳膊，“狗听得懂人话吗，换个地方洗吧。”
　　李黎脸色一沉，说道：“秦月，这里轮的到你这个马屁精来说话吗，别以为你抱了顾家两兄弟的大腿就了不起！”
　　秦月不理他，他没必要因为这个和李黎动手。
　　李黎接着说道：“他顾清算个屁，长得像女人的娘娘腔。”
　　顾欢脸色一变，正欲发作，身后的人一把拉住了他的肩膀，走到他面前。
　　秦月把顾欢往身后一推，走到李黎面前，一拳狠狠打向他的鼻子。
　　李黎被打的头往后仰，向后走了几步。
　　秦月没有放过他，抓着他的头发，一拳一拳往他脸上打去，手下发了狠一样。
　　顾欢忙上前拉住秦月的手臂，“别打了，再打死了！”
　　秦月放开了李黎的头，停下了手。
　　李黎捂着鼻子大叫，“顾欢……你以为穿上龙袍就是太子了，你他妈永远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顾欢脸色一沉，一脚踹向李黎肚子，“我去你妈|的！”
　　李黎被踹的一脚跪下来，顾欢一脚不解气，又往他背上狠狠踹了几脚。
　　秦月忙上前抱着他，“别踢了，再踢死了！”
　　这时候，门外一直等李黎的人也进来寻他。
　　一见这情形，不由分说，上来就是干。
　　混战中，顾欢撞到了洗脸池的角，脸上顿时刮了好长一道口子，血肉模糊。
　　李黎一见这情形，怕被顾家追究责任，连忙带人跑了。
　　他们动静太大，惊动了电影院，负责人跑来一看，赶紧叫救护车。
　　他们也不敢报警，闹大了影响生意。
　　秦月用顾欢口袋里的小灵通联系了顾清。
　　顾氏父母和学校，很快就知道了。
　　翻墙逃课，打架斗殴，条条件件，随便拎一个出来，都可以把他们钉上耻辱柱。他们本就理亏。
　　顾家父母想追责。可那天是群架，顾欢脸上的伤是自己跌倒撞上的，厕所没有监控，也说不上到底是谁的责任，只能各打五十大板，自认倒霉。
　　而他们没去找李黎麻烦，对方的父母却找上了门。
　　李黎的父母给校方施压，说那天是秦月先动的手，李黎被吓到了，住进了医院，必须给个交代。
　　顾清拎了水果篮子去探望李黎，吃了一个闭门羹。接连去了一个星期，但是李黎仍旧闭门不见。
　　顾欢脸上缝了针，还没拆线，见到秦月就说：“咱们以后还是不逃课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李黎的父母要让学校处分我。”
　　“我知道，我哥去道歉了。”
　　＂顾清去向李黎道歉？”
　　“恩啊，李黎那个王八蛋，把气都往我哥身上撒，嘴里不干不净的。”顾欢气得牙痒痒。
　　秦月点点头不说话。
　　次日放学后，秦月拎着水果篮子一路闯进李黎病房，后者正悠闲地玩手机，一见到秦月跟看到鬼一样。
　　“你干嘛！”李黎缩了缩脖子，大声喊道。
　　秦月放下水果篮子，笑着走向李黎，眼里却没有笑意。
　　“李黎，你不爽就冲我来。我让你打回来，你别再为难顾家两兄弟。”
　　李黎不确定他话语里的真实性，怀疑的看向他。
　　“你打吧，你不是一直想揍我吗。我让你打，不反抗。”秦月淡淡道。
　　李黎想揍秦月很久了，但是秦月身手好，每次带人去都铩羽而归。
　　“李黎，你是不是男人，让你揍我这么墨迹？”秦月看他一副想打不敢打的样子不耐烦道。
　　李家这件事就此揭过。
　　顾欢还在治疗，秦月独自上学。
　　这天走进教室，学习委员推了推眼镜，“秦月。”
　　“怎么了？”
　　她小声地问他，“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秦月一愣，正想问清她是什么事，突然教导主任走了进来，在门口喊道：“秦月，你来校长室一趟。”
　　教室里一下子鸦雀无声，全都看着他。
　　秦月缓缓站起身跟在教导主任背后。
　　走进校长室，校长对着沙发上坐着的一对男女点头哈腰，秦月觉得他们有点眼熟。
　　“你就是秦月？”问他话的是一个打扮得体，斯文英俊的男人。
　　秦月点点头。
　　坐在男人身边的女人突然冲秦月跑来。
　　“啪”
　　秦月的脸上印着一个五指印。
　　秦月冷着脸看着她。
　　她精致的妆容突然抖动起来，眼睛红了一圈，“你为什么要带着欢欢逃课，为什么要带着他打架？你把他害成这样，你怎么还有脸活着？”
　　女人歇斯底里的声音，怨毒仇恨的表情，像鬼一样，充斥在他生活中的每一个日夜，如影随形。
　　顾家父母坚持要让秦月退学，不然就追究他的责任。
　　当校方一脸为难地表示，秦月父母双亡时，那女人又恶狠狠地骂道：“没人要的贱种！”
　　秦月只觉得，这人的言语，比外头的风雪都冷。
　　他又自嘲一笑，对两人弯腰鞠了一躬，喊得异常响亮，“对不起！”
　　放学后，秦月去医院看望顾欢。
　　对方看着窗外飘着的鹅毛大雪，喃喃道：“医生说，可能做了手术，也恢复不到以前了。”
　　他转过头，脸上的神情淡漠又疏离，偏偏还很认真地问：“阿月，你说我以后，是不是不好看了啊。”
　　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眸子，此刻没了光亮，黯然无神。
　　秦月笑了一下，“怎么会呢？”
　　他缩了缩脖子，说：“今天真冷呵。”
　　顾欢又转了头去看窗外，“是啊。”
　　“真冷啊。”
　　秦月回到家，教导主任在门口等着。
　　12月的天，他还穿着单薄的校服，耳朵都长了通红的冻疮。见他这幅模样，教导主任叹了一口气，“你也不容易，可是，对方父母执意要你给出一个态度。”
　　秦月笑道：“不用说啦，我会退学的。”
　　教导主任语气一滞，“也不用这么……要不你登门道歉，我们也会再做做家长的思想工作。你和顾欢不是好朋友吗？”
　　“他们应该不会见我。”秦月摇摇头，低声道：“他这么自恋的人，或许心里恨透了我。”
　　【卡——】
　　“nice！”陈鑫鑫带头鼓掌，“最后一句临场发挥真是点睛之笔！一下就把秦月这个人物的悲剧氛围拉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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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这小说应该改成《戏里戏外》，哈哈哈要不趁着没榜单，改名吧


第31章 唐多令（六）
　　【分道扬镳】是“三剑客”少年版内容的结束终章，冲突性极强，但又不是传统意义上角色双方表面的冲突，而是外在对抗心理。
　　顾欢母亲面容上的激动，与秦月眼神的麻木，顾欢毁容后暗淡的神光，与秦月若无其事的退学，种种反差，将观众内心的悲痛拉满。
　　这正是导演组想要的效果，但陈鑫鑫却有着更高的要求。
　　“顾欢毁容后出国，秦月退学不知所踪，顾清留在国内继续发展。遭逢巨变，三剑客天各一方。这是咱们原定的剧本。”
　　倪梦一听这话就马上反应过来，“又要改？”
　　“不是改，是加戏。”陈鑫鑫“嘿嘿”一笑，“你那位同学表现太好，以老陈的眼光来看，他一定会成为群众心中的白月光，所以我觉得，应该加点内容来丰满他的人物形象。你看，最后一章‘分道扬镳’，秦月和顾欢的冲突效果拉满，但是顾清只有一个代替两人默默登门道歉的镜头，是不是太干巴了。”
　　倪梦迟疑道：“今天已经6月12日了，我得先问问东准，同不同意再演几天。”
　　没想到陈鑫鑫说：“我已经做好他的思想工作了，他说看你。你加戏，他就演。”
　　“哦，那加戏可以。”倪梦还没说下半句话，上官青和陈鑫鑫已经替他回答了，异口同声道：“还得加钱！”
　　三人相视一笑。
　　倪梦对甲方这么上道表示满意。
　　陈鑫鑫又问：“那么编剧大大，你准备加些什么内容？”
　　“陈导，您可别这么叫来折煞我。”倪梦打趣了一番，说道，“原定剧情是多年后，顾清把三剑客曾用来补习的公寓买了下来。我打算把这个进度提前，顾清现在就把公寓租了下来，守着三人的记忆，一直到考到外省大学，等学成归来后，买了这个公寓。加的内容，也是围绕这个公寓展开，只不过，这次只有他一个人。然后，我需要一个小宠物。咱们组里妹子这么多，应该有人会养小猫小狗啥的吧？”
　　副导演段芋问：“对宠物有什么要求？”
　　“那肯定是通人性最好，乖巧，可爱，体型不要太大，比如阿拉斯加，太大了不符合剧情。长得不用太好看，平民化的就可以。”
　　段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钱包，翻出一张她和宠物的合照，指着上面的猫说:“我有一只八个月大的小黑猫，可以吗？”
　　倪梦看了一眼，那只猫憨态可掬，长相颇为讨喜，点点头道：“可以。”
　　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配角加戏，傻子也猜到这是陈鑫鑫有意要捧东准。倪梦却之不恭。因此也格外细心，写这章内容时，花费了不少的精力，每一幕，包括人物心理活动，都再三揣摩后才下笔。
　　两天后，新剧本交到了陈鑫鑫手中，得到了一声“赞”，又给了东准半天熟悉剧本的时间，随即便开始拍摄。
　　【action！】
　　秦月退学后，顾清收到风声，第一时间赶去对方家里，想要问个究竟，可却扑了个空。
　　敲了很久的门没人应，他就在门口的花盆底下翻出备用钥匙，开门进去，秦月的书包和还有抽屉里的相册没有了，其他东西都在。
　　顾清去医院告诉了顾欢。
　　“他这样的人，总是出其不意。说了要离开，就会干干脆脆地走，不让人找到。”顾欢自嘲一笑，“没想到这次又是他抢先一步。”
　　“哥，等度过手术恢复期后，我打算出国。”
　　顾欢和秦月都走了。
　　偌大的顾宅只剩顾清。
　　他想了想，揣着零花钱去找了熟悉的中介，租下了三人曾经一起补习的单身公寓。
　　放学后突然下起暴雨。
　　顾清走到一半被淋了个落汤鸡，一路飞奔冲回小区，经过小巷子的时候听到微弱的“喵喵”声。
　　可连续钻了好几个巷子都没找到猫的影子，他还以为自己幻听了，擦了一把脸，雨水冲刷，导致他视线看不清。
　　“我找不到你，你听到的话自己出来好吗 ？”
　　他一连在几个巷子里“咪咪”喊着，久到他都准备打道回府。
　　这时，从角落里蹒跚着迈出一个黑色的毛绒团子。
　　顾清忙上前一把抓住它往怀里捂着，嘴里不停地说：“不怕不怕……”
　　怀里的黑猫大概七、八个月大，看着像是流浪猫。
　　以最快的速度冲回家，开锁，关门，开灯，冲到卫生间。
　　顾清打开热水，试了试水温，把猫咪小心翼翼的放进脸盆，手里舀了水向它身上淋去，洗的差不多了，用毛巾包了轻轻擦了水，拿起吹风机开了最小一档，拿的远远地给它吹干。
　　吹洗干净的小黑猫非常好看，一双猫眼又圆又黑，静静的看着顾清。
　　顾清摸了摸它的脑袋，“乖乖的，给你做饭。”
　　抱着小黑猫走到客厅，把它放到桌子上，这个大小的猫咪已经可以吃些软的饭了，打开冰箱看了一圈，还有一些小虾米，和一罐牛奶。
　　热了牛奶，小虾米和米饭一起煮熟，把虾米饭盛到碗里放在猫咪面前，顾清仰头把牛奶喝了。
　　猫咪闻了闻虾米饭，埋头大吃起来。
　　顾清看着它一耸一耸的脑袋，只觉得心就要化了。
　　“我有一个朋友，他特别喜欢毛茸茸的东西，小猫小狗，但是他不敢养。他跟我们说，宠物的寿命太短，不能陪着他走完一生，往往我们的人生刚刚开始，它们就走了，余下的几十年，只有我们一个人守着它们的记忆，太漫长也太难熬。”
　　“可如果他遇到你，也一定会收养你。”
　　猫咪吃饱了，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昏昏欲睡。
　　“你说，他们现在都在哪里，在干什么？”
　　他把猫咪抱起来与它面对面，看着它的眼睛问。
　　猫咪一副“我打算睡觉了，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的呆愣样。
　　顾清眼里露出笑意，微微翘了翘嘴角，把猫咪放在腿上继续捋它的毛，“睡吧。”
　　他望向窗外那轮明月，声音温柔道，
　　“但愿，你能有个家。”
　　过了几天，就是除夕。大街小巷张灯结彩。
　　顾清逛菜市场的时候，陆续接到了爸妈和顾欢的电话。
　　“今年我和你妈不回来了，还有几个项目要谈。”
　　“哥，我这边有事，我也不回去了。”
　　“嗯，再见。”
　　顾清放下手机，朝手心里哈了一口气，“大叔，要一条鲈鱼。”
　　买完了菜，回到公寓。
　　他先是转了一圈，打开柜子和抽屉往里头瞅瞅，随后往桌子椅子床下看。
　　“小月牙，你在哪里？”
　　过了一会，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床底下钻出来，“喵。”
　　顾清长手一伸，将它搂在怀里，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上，“乖乖。”
　　他顺手拿起架子上的梳子，捋了捋对方的毛发，过了十分钟后才把它放到地上，站起身钻到厨房里开始忙活。
　　淘米，洗菜，煮饭。把洗干净的大米放到电饭煲里插上，一个锅子煮小鱼干，一个锅子炒菜。
　　外面开始放起了鞭炮和烟花。
　　他也不抬头看窗外绚烂的花火，再热闹也与他无关。
　　“叮”的一声电饭煲跳到了保温键，焖了五分钟，顾清盛起一碗米饭，拌了小鱼干进去。
　　他白天起的早，去菜场上买一些拇指大小的小鱼，自制鱼饭，小猫大了一圈，皮毛油光发亮的，每天都很精神。
　　看着猫咪一耸一耸地埋头吃饭，顾清弯着眉眼，轻轻的摸着它身上的毛。
　　墙上的挂钟时针指着十，还有两个小时就过年了，外面的热闹愈加显得里面冷清起来，菜已经凉了，他却没有心思去热，摸着吃饱了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猫咪，出了神。
　　顾清不喜欢热闹。
　　“秦月说，烟花是一种让他觉得凄凉的东西。因为狂欢过后，寂寞难熬。”
　　“顾欢说，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前尘是与非。”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
　　清冷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中回荡。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顾清抱着猫，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向窗外烟花，等着新年倒计时。
　　“……四、三、二、一”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呀！顾清/大哥。”
　　“顾欢”站在窗边，扭头看着“他们”，言笑晏晏。
　　“秦月”端着水果盘出来，嘴里叼了个桃。
　　漫天的烟花绚烂绽开。
　　他们，从未分离。
　　“卡——”
　　“perfect！”
　　“顾清孤单地坐在沙发上，后期效果一加，出现秦月和顾欢的两个虚影，烟花散去后，虚影消失。绝了。肯定能赚观众的眼泪！”陈鑫鑫兴奋地说。
　　段芋笑道：“我都能预料，等咱这剧播出，微博热搜一定是‘这该死的be美学’！”
　　饰演秦月的柯柯还有一场戏，少年顾欢和顾清是真正杀青了。
　　上官青和段芋为他们送上鲜花，整个剧组一起鼓掌。
　　倪梦也站在边上拍手，望着人群中被簇拥着的俊美少年，他仿佛看到了十六年后众星捧月的东准。
　　突然而然的，他害怕这是一场梦。
　　醒来后，什么都没有改变。
　　似有所感，东准的目光转了对来，和他对上。
　　东准眼神中露出一丝不解，大步朝他走来，站到他面前说：“你好像不太对。”
　　“怎么？”
　　“你哭了。”东准伸手擦了一把他脸上的泪，疑惑地问：“发生什么事？”
　　脸颊上传来的余温让他真切地感受到对方还活着。
　　倪梦再难掩饰心情起伏，上前一把抱住对方，将脸埋在他的肩上，泪随话落，“我只是、太高兴了。”
　　“真好，东准。”
　　你还活着。
　　真是太好了。


第32章 唐多令（七）
　　过了一会，倪梦放开东准，眼睛里的泪早已擦去，没留下任何痕迹。他笑吟吟地说，“我觉得咱这剧播出后一定能大爆，毕竟你长得这么好看，啊哈哈。”
　　东准对他情绪转变之快略有疑惑，微微歪了歪头，受他感染，也笑了出来。
　　原本倪梦打算一起陪东准回去，可项目要赶进度，上官青见对方似乎会不由分说丢下剧组跑路，立刻自告奋勇，说可以自己开车，平安送东准到家。
　　上官青虽然偶尔不着调，但总体还是个靠谱的人。他再三和倪梦保证，后者才放下心来。
　　目送他们上车后，倪梦又接到了邱雨的电话，《猜心》的项目进入了谈判胶着期。
　　甲方认为倪梦名不见经传，虽然小说写的不错，但是影响力不大。邱雨拿倪梦进组的事例反驳。
　　邱雨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他们主要担心《猜心》后续的发展。”
　　“稍后我把我关于《猜心》的整个计划发给你，包括想法和后三部的大纲。《猜心》是与时俱进的，现在这个年代，观众喜欢写实向的文学作品，再过几年，就爱看酸酸甜甜的偶像剧、大杀四方的职场剧，各类甜文、虐文、爽文等等。《猜心》第一部 是写实向正剧，第二部是虐文，第三部是甜文，第四部是爽文，整个剧情的走向，主要人物的成长以及配角的变换，都是符合影视作品发展规律的。” 
　　“好的。我知道怎么和甲方谈了。”
　　“嗯嗯，我这边还要再忙一段时间，你帮我多照顾着东准。麻烦你了。”
　　“没事。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邱雨客气地挂了电话。
　　回到了片场，倪梦正赶上柯柯上场。这出戏拍的是少年秦月失踪前的事。
　　【action！】
　　送走了教导主任，秦月回到了家。刚关上门，想着躺床上静静，门外又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他以为是教导主任不死心又杀了回马枪出来，刚打开门说，“主任，我主意已定……”
　　门开了，站着两个穿衬衫的彪形大汉。
　　“你们找谁？”秦月一脸疑惑。
　　“你是秦月？”
　　“你是谁？”秦月点点头，神色微微有点戒备。
　　一个彪形大汉爽朗一笑，面容变得憨厚起来，“我……”
　　可旁边沉默着的彪形大汉却一拳打向秦月肚子。
　　秦月早有准备，在他动身前一把跳开。
　　那大汉见一击未中，稍微愣了一下，随即欺身而上，使出一招扫堂腿，手却往秦月脖子后面砍去。
　　憨厚的彪形大汉一把接住秦月软倒的身子。
　　那人轻松地把百来斤的秦月抗到肩膀上，力气奇大，一点也不觉得累。
　　“哎我说，你怎么一言不合就打晕了，我还没说我准备好的开场白……”
　　“少啰嗦了，boss叫我们快点把人带回去。”打晕秦月的黑衣人沉着脸道，转身进了秦月的房间，打包了几件换洗衣服和个人物品。
　　“这还有毛绒拖鞋哎……”那憨厚的黑衣人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别废话了，快帮我看看还有没有他的身份物品落下……”
　　“书包、合照……”
　　秦月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眼睛被眼罩蒙着看不清任何东西，手被反绑在背后，脖子后面还在酸胀发痛，那打晕他的黑衣人手法老练，一下就打中他的穴位。
　　“秦月。”一道沉稳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你是谁？”秦月不动声色地开始解身后的绳子。
　　“不用费力了，那个绳结越动越紧。”那个声音看破了秦月的小动作。
　　秦月停下手，耸了耸肩道：“好吧，这里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听到有脚步声向他走来，眼前隐隐出现了一个黑影，下一秒，秦月脸上的眼罩就被摘了下来。
　　前面有一盏灯光照向他，他下意识就闭了闭眼睛。
　　等适应了，睁开眼睛看到正前方坐着一个斯文英俊的中年男人。
　　他微笑着看着秦月，说：“见过我脸的人大部分都死了。”
　　秦月赶紧把眼睛闭上，“我什么都没看到啊，别乱说！”
　　斯文男人轻声笑了笑，秦月听他言语里似乎没有恶意，开口道，“你说大部分都死了，那还有一小部分呢？”
　　斯文男人喝了一口茶，清清嗓子，“别急，你先听我讲个故事，不过在说故事之前，我给你一个听故事的机会。”
　　秦月：？？？这不典型的废话文化么。
　　他眼神颇为无语，觉得面前的黑衣人可能脑子不大好使。
　　斯文男人示意站在秦月身边的黑衣人给他解绑。
　　秦月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打量四周，这里似乎是一个空旷的仓库。
　　男人站到他身前，秦月发现对方长得很高，应该有一米九五以上，他和他说话必须仰着头。
　　男人从腰间掏出一把精巧的手|枪，秦月瞬间炸毛，连连倒退几步，神色戒备，声音紧张道：“喂喂喂！不是说了还要听故事的吗?”
　　男人轻笑了一声，指着手|枪炮管上部的圆柱形部分开始介绍，“这是准星，仔细看好了。”
　　说着，手中动作迅速，装弹，上膛，松保险，一气呵成。
　　面前升起了几个靶子。
　　男人伸直手臂，作举枪射击状，他食指用力，扣动扳机，子弹“砰”地破膛而出，正中靶心！
　　他退出一个弹夹，递给秦月一个新的弹夹和手|枪，指着前面的靶子说，“换你来。”
　　秦月手上一沉，捏了捏金属枪身，只觉得烫手，他试探性地问“我要是没打中？”
　　男人面容冷淡，“那也没必要听故事了。”
　　“砰砰砰！”三声，靶子应声而落。
　　硝烟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秦月却觉得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直冲脑门。
　　枪响的声音，让他热血沸腾！
　　男人朝他点点头，目光满是赞许。
　　秦月突然道：“你不怕我现在把枪对着你？”
　　男人轻轻地笑了一声：“你可以看看里面还有没有子弹。”
　　秦月推开弹夹，脸色黑了下来，男人只给了他一颗子弹，刚刚还被他打掉了！
　　对方也不要回手|枪，径自走回刚才坐着的地方，慢条斯理地坐下，缓缓开口道：“恭喜你通过了初试，现在故事时间到了。”
　　“有个神秘的谍报组织“军情十二处”。春明与禾苗是组织内的佼佼者。春明身手矫健，枪|法一流。禾苗过目不忘，谨慎睿智。禾苗负责搜集情报，经过缜密分析后，指派任务给春明执行。在经历一次次艰难险阻后，他们相爱了，有了一个爱的结晶。孩子出生没多久，在执行一次SSS级任务时，身为高级情报员的禾苗被抓，春明前往营救，不幸双双殒命。”
　　“他们的孩子呢，最后怎样了，也被对方抓了？一家死于非命？”
　　男人摇摇头，“孩子一生下就被送到外面世界保护起来，所有加入组织里的成员都没有个人档案，一旦确定进入组织，会消除他们在社会系统里留下的任何资料。除了带队长官没人知道那个孩子和他们的关系。因为他的父母离去的太早，孩子的名字还是我给他取的，结合了父母的真名，希望他能继承俩人的全部优点。”
　　男人望着秦月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那个孩子叫，秦月。”
　　看到秦月震惊地表情，男人好整以暇地笑了。
　　“秦月，欢迎来到军情十二处。”
　　秦月怔怔的听着，心里砰砰直跳，“不是，这位大哥，你是不是搞错了？”
　　他指着自己的脸，“或许是同名同姓？”
　　“你还记得，小时候负责照顾你的外公吗？”男人负着手往漆黑的仓库深处走。
　　“他和你并没有血缘关系。你父母去世后，是组织里一个退役的长官找了自己的好朋友收养了你，将你带到外面世界保护起来。”
　　“秦月，你没有选择，这是你的使命。我刚才说见过我样子的人大部分都死了，并不是开玩笑。只有两种人知道军情十二处，一是组织成员，二是死人。”
　　男人还在说话，秦月却没有听进去，他只开始慢慢回想起记忆里那个不苟言笑的外公。他永远挺直着腰杆，时长对秦月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要做一个好人，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不能对不起国家，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秦月！”
　　意识到秦月在走神，斯文男的声音略微带上了点不快。
　　“有！”
　　秦月下意识挺起胸膛回应。
　　斯文男看了他半晌，摇了摇头，轻声叹道：“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就走吧。但是不能说出有关这里的任何事，包括我的样子，我们会找人暗中盯梢你。”
　　秦月一愣，听他继续说道。
　　“当初领养你的那位长官，最初是想把你培养成你父母的接班人，但是过了两年我去找他，提出想让你从小进入组织训练。其实，当时他的身体因为长年恶劣的任务环境，已经变得很不好。我也不想加重他的负担。可他不想你整天过刀尖上舔血的生活，不想你重蹈父母的覆辙，恳请我，至少让你像普通孩子一样读完大学，再让你自己选择。”
　　“我们这次来找你，也是迫不得已。根据情报，敌对组织，似乎已经发现了你……”
　　秦月想到了外公，又想到了顾家兄弟，或许这辈子都不能再见到他们了。
　　“我……”
　　“可以问下，如果我说不愿意，就这么回去，是不是也是死路一条？”秦月看着对方。
　　对方什么都没说，但那黑漆漆的眼，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那就愿意吧。反正我也没有家。”秦月耸耸肩，颇为玩世不恭。
　　男人对他的识趣颇为满意，笑着开了灯，室内霎时间亮堂起来。
　　视野内的空间一下子变得巨大。
　　秦月瞪大了眼睛。
　　眼前是一座宏伟的建筑，分布着十几个功能不同的楼层，工作人员穿着制服，忙碌地走来走去，可刚才，秦月分明没有听到一丝动静！
　　训练有素！
　　这是秦月的第一印象。
　　而每一层楼都分工明确。第一层竖着一块巨大的液晶通讯显示屏，周围铺满了上百台显示器，分布着各个国家的卫星地图。
　　“军情十二处，全称‘夏国特殊情报十二分部办事处’，主要由负责搜集分析指挥的情报组，负责潜伏敌对内部进行破坏的卧底组，负责侦查、保卫、暗杀的行动组等三大类特工组组成。还有一类为公开特工，不直属军情十二处，必要时以正常的社会人员名义，掩护秘密、武装特工。”
　　男人简单地介绍，带着秦月坐电梯到了三楼，推开了一间写着“检查室”的房门，领着秦月进去。
　　空气中充满了消毒药水的味道，房内放了好几台大型仪器，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约莫三十岁的女士对着电脑坐在一张写字台前。
　　“刘青姐，请帮他做一个全身检测。”
　　女人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指着一台仪器对秦月说：“躺上去。”
　　秦月依言脱了鞋子躺到仪器上，又听那人说道：“脱光！”
　　“啊？”秦月傻眼了。
　　男人轻咳一声：“这是对你全身器官运作，肌肉分布情况，细胞活跃度的一系列检查。穿着衣服检查出的结果不严谨，脱了吧，没外人。”
　　秦月尴尬的看着斯文男，“内裤不用脱吧？”
　　斯文男笑着点点头。
　　秦月一咬牙，把衣服和裤子脱了躺到仪器上。
　　刘青在仪器旁边按下几个按钮，载着秦月的传送带就开始动作，将秦月缓缓移送到仪器内。
　　黑暗包裹住他，一阵阵刺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拉扯着他的神经。
　　“还有对压力的测试，不必害怕。”
　　等从仪器里出来的时候，秦月眼冒金星，胃里难受。
　　“洗手间在那边。”刘青指了右边一扇小门，看着手里秦月的检查报告，头也不抬地说。
　　秦月套上衣服就往里面冲，吐了一个天昏地暗，再出来时，脚下发软，眼前发黑。
　　“坐下，手伸出来。”刘青指了指前面的凳子。
　　秦月摇摇晃晃地坐在她面前。
　　“哎呦！”秦月龇牙咧嘴地叫了一声，针管刺破他的皮肤，瞬间把他疼醒。
　　“抽血。”刘青白了他一眼。
　　“……”
　　“完了吧？”秦月用棉球堵着刚刚抽过血的针眼，跟着男人走到了四楼。
　　“还有最后一项。”男人说着推开了门，眼前出现的是一个小型拳击场。
　　“boss。”两个穿着黑衣的彪形大汉朝男人微微鞠躬。
　　其中一个黑衣男笑着对秦月说：“小兄弟，又见面了。”
　　正是掳走他的人。
　　秦月脸色诡异的看向斯文男，“你该不会……”
　　男人笑看秦月，“最后一项，和他们对打。”
　　一个小时后，秦月鼻青脸肿地躺在拳击台上。
　　斯文男认真的看着手里的最终报告，“当初你母亲隶属情报组，父亲隶属行动组，根据刚才对你身体素质的各项检查，你的细胞活跃度很强，肌肉分布适中，属于敏捷型，但是痛觉神经似乎比常人敏感，这点应该是遗传自你的母亲；对武器有天生的敏锐力和支配力，继承了你父亲的优势，组织里建议你加入行动组。不过具体的分配还要看特训之后的结果。”
　　秦月来不及休息，便被昨天的两个黑衣大汉带到了地下一层。
　　“从现在开始，你要在这里，接受长达四年的秘密训练。”
　　“我能不能问个问题。”秦月好奇宝宝举手。
　　“说。”
　　“你们老大叫什么，我要怎么称呼，你又叫什么？”
　　黑衣大汉说，“boss是行动部门的直属长官，组里的代号是‘越影’，我们都喊他‘boss’。我叫杜康，那个打你的是我哥，叫杜华。我们也是行动组的，不过是二组，负责保镖一类的活。”
　　“整座地下堡垒是军情十二处的一处据点，我们也叫“基地”，地下一层是基地的训练中心。这里有十几个房间，每个房间的功能和训练任务都不相同，有教室、拳击台、射击场。每天你们都要上课，不仅有基本的文化课、科学常识等，还有针对特工的训练，例如，情报搜集，爆破实验，伪装侦查，格斗，密码破译，语言学习等。”
　　杜康说完后就匆匆离开了，他们还有任务在身。
　　秦月注意到接受训练的并不是只有他一人，陆陆续续有穿着制服的人领着和他年纪相仿的人进来。
　　他们住在地下一层的寝室里，一共有二十人，配一个辅导员。寝室是一个大通间，上下排列木板床。
　　组织里按时发放生活必需品，每个人都穿着统一的服装。辅导员发给他们每人一个数字号码牌，别在胸前，并交代大家互相以号码相称，不准透露个人过去经历。
　　戏拍到这里一切正常，唯一遇到的问题就是——
　　陈鑫鑫坚持道：“我觉得这样逼真，就应该用真图。”
　　导演组其余人员并不赞同，“那你表演一个给我看看？”
　　上官青挠挠头，“别吵啦，要不咱们问问编剧怎么想的。”
　　按照剧本接下来的内容，少年秦月上第一节 “暗杀”特工课程，老师会配合图片讲解，秦月还要对这些血肉模糊的图片进行一个脱敏训练。
　　剧组也针对图片内容展开激烈讨论。陈鑫鑫觉得就应该用早期法制报上的“高清”图片，来达到一定的效果。
　　倪梦想了想，说：“陈导的想法不错，也是为了精益求精嘛。但是，结合当下的形式，以及相关单位的审片制度，我想，图片即便拍出来了，也不能过审。”
　　其余人纷纷点头，“对吧，不能用真图，会吓坏观众的！”
　　倪梦说得在理，陈鑫鑫只能同意，耸耸肩道：“那就考验小演员的演技了。”
　　【action！】
　　秦月今天上的是暗杀课。
　　教暗杀术的老师是个清秀温柔的中年人，“那对于一些不能用正常手段处理的不法分子，我们要怎么做呢。首先，我们要进行侦查，摸清他的动态，伺机下手……”他对特工出任务时如何干净利落毁尸灭迹做了详尽的讲解，配合着血淋漓的图片使用，效果更加。
　　第一天课没上完，秦月吐了。
　　第二天课上完后，秦月吐了。
　　第三天，秦月麻了，但没吃饭。
　　第四天，……
　　第五天，……
　　第六天……
　　“6号，今天又是一枪爆头喝豆腐脑啊。”食堂里，同期的学员拖着餐盘，笑着调侃。
　　“是啊，是啊。很香的哦。”秦月看着眼前的惊悚照片，挖了一大勺白花花的豆腐脑送进嘴里，面不改色地咽下。
　　特训期间非常艰苦，没有人身自由，他们一切行动都受到约束，除了出任务外，不能离开基地半步，不能与外界通信，不能擅自恋爱。
　　繁重的体力和脑力训练一个轮一个上，学员们叫苦不迭，却又因为那份特殊的信念和使命感，默默咬牙忍受。
　　当然，有一些坚持不住中途离队的，也有一些特别优秀出任务后悄然失踪的。最后四年特训结束的时候，秦月这个二十人大通铺的集训寝室，只剩下十人。


第33章 唐多令（八）
　　到此为止，少年秦月的戏份正式杀青。段芋给柯柯送上鲜花，整个剧组都在鼓掌。
　　童星出身的柯柯业务能力没有什么大问题，这次在剧中的表现也可圈可点，难得的是他愿意静下心来听取别人的意见。其实只要后续资源不那么虐，小红一把也是迟早的事。
　　柯柯走之前，特意来找了倪梦。他手里捏着小灵通，神色略微有些局促，“倪梦老师，我们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我很喜欢你写的剧本。”
　　倪梦笑道：“可以呀。我也很期待再有机会合作。”
　　送走了柯柯，剧组又迎来了新一批的演员。
　　上官青拿了一叠资料过来，和倪梦说悄悄话，“饰演成年版秦月的演员是新人，叫陈程，但不是毫无演戏经验，也曾参演过一些大制作的男三号、男四号。”
　　倪梦的视线随之转移到他手中的简介上，那是一个面容俊朗的小生，23的年纪，小麦肤色，阳光朝气。
　　成年版秦月的戏份跨度很长，从22岁到32岁。
　　“要一个23岁的新人演出32岁顶级特工的沧桑和睿智，这还不是一般的难。你们挑了他做主角，如果不是有背景，就是这人实力过硬。”
　　“业务能力是还可以，有几部戏他虽然是配角，但是风头也超过了主角。你也没猜错，他改签到百里娱乐了，公司是打算捧他的。这部戏百里娱乐也投资了。”
　　“哦。带资进组。”倪梦了然地点点头，他把视线移开，看向片场中央忙碌的景象，“我的职责是改剧本，偶尔说说戏。如果对方不配合，不关我事。等学校开学了，我就走了，别耽误我上学。”
　　“这也是你的工作原则？”
　　“对啊。”倪梦大大方方地承认，“我工作有三‘不’原则，不应酬，不喝酒，不惯着。”
　　他年纪轻轻就这么狂妄，换做一般人早就挨揍了。可偏偏赶上了人有求于他的时候，真让人又爱又恨！上官青只得摸摸鼻子，灰溜溜道：“行，你清高，你了不起。”
　　陈程到达横山影视城的时候是晚上，听说刚从国外飞过来，还没来得及倒时差，就被陈鑫鑫按头进了剧组，连夜上课。
　　因为第二天要拍的剧情内容，是在基地里度过4年魔鬼训练的秦月第一次出任务。这也是造成秦月心理转变的最直接原因。
　　陈鑫鑫很看中这场戏，他自己先巴拉巴拉地给陈程讲了一箩筐，末了觉得不够，非要倪梦补充。
　　倪梦看陈程旁边的小助理眼皮子都快耷拉下来，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
　　陈程拿了一个小本子，仔仔细细地记着，陈鑫鑫却还是不怎么满意，在倪梦说完后，又拉着其他演员说戏。
　　倪梦见没他的事了，就回了酒店休息。《猜心》第一部 已经完结，登上了晋江分频的首页。他趁热打铁，开了《猜心》第二部。写完序章，匆匆洗漱，准备睡觉前，照例打开了东准的日记本。 
　　从原生家庭搬出来后，东准的心态明显好转很多，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情绪，不再晦暗抑郁。
　　日记记录了东准拍戏时的小趣闻，在东准不止一次提到“剧组很有趣，氛围很和谐”的时候，倪梦下了一个决定。
　　今生，他要自己做东准的经纪人，以后接戏进组的第一大原则：和谐欢快！
　　打定主意后，他开始规划未来。上官青所在的娱乐公司，规模不大，虽然也有几部爆品，但靠山不硬。这点从这个项目搁置了几次就可以看出。人脉和资金不够到位，显然不是良木。
　　东准前世所在的娱乐公司倒是业内的扛把子，可惜目前的东准一无实绩，二无关系，进去了也是炮灰，即便有人慧眼识珠，那也不会同意让倪梦当东准的经纪人。因此也不考虑。
　　思来想去，还是得等《猜心》IP谈妥。他记得，前世签下《猜心》的，正是东准所在公司的劲敌——明光娱乐集团。这个公司不走寻常路，专门找“沧海遗珠”式的演员、偶像、歌手，并以此为噱头造势营销。
　　倪梦坐在窗边，目视电脑，就如何让东准健康快乐成长的课题，苦思一夜。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倒头睡觉，这一睡就错过了上午的戏。等他赶到剧场时，陈程已经N了12次G。
　　上官青连连摇头，陈鑫鑫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段芋一见他出现，像见到救星似的，叫道：“小倪老师来了！”
　　陈鑫鑫眼睛“刷”的一声放光，快步过去，长手一伸捉住了倪梦，语气不善地对片场中央的人喊道，“还不快过来！”
　　陈程像打了霜的茄子似的，耷拉着脑袋过来了，走到倪梦面前，还不忘陪一个笑脸。
　　陈鑫鑫道：“让小倪老师好好给你说说戏，分析分析人物。”
　　陈程对倪梦的态度一直很恭敬。无论按年龄还是资历，他都比倪梦要长出一截，可这么能屈能伸的态度，倒也让倪梦高看他一眼。
　　于是便问道，“啥问题啊，咋就大动肝火了呢，不至于，不至于哈。”
　　陈鑫鑫皱着眉头说：“他演得像个僵尸！我在拍谍战片，又不是末日逃亡！”
　　倪梦挠挠头，“入不了戏啊。”
　　陈程点点头，“真不好意思，耽误各位老师的时间。”
　　“秦月这个人是比较复杂的，尤其长大后的他，心狠手辣，城府似海，深不可测。但这是为什么呢？”倪梦仔细说道，“电视剧为了过审问题，有些细节会拍摄得较为隐晦。内容也不会太详细，能省则省。如果你看过剧本，就应该知道，里面清清楚楚地写着【秦月所在的行动组的工作范围：警卫、绑架、侦查、监视和暗杀“特殊人员”】
　　“秦月所处的行动组，是军情十二处最血腥黑暗的部门。秦月的三观也从第一次任务后，全部颠覆。也正因此，从那天起，他不是秦月了，他只是军情十二处的‘月亮’。如果你掌握了这个心理，应该不难演出导演组想要的感觉。”
　　陈程恍然大悟，“我好像有点摸到门道了！”
　　“嗯嗯，再试一次。”倪梦鼓励道，“放轻松，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现在就是秦月。”
　　【action！】
　　秦月趴在一个高大的烟囱管道里。这是他结束四年特训后的第一次任务——暗杀W厂的二把手，石尔威特。
　　情报组从电讯里破译出石尔威特暗地与明国勾结，窃取到机密信息，且将携带信息于三日后偷渡出境。
　　石尔威特不能离开夏国！
　　而让他永远不能出境一劳永逸的方法，便是——消失！
　　处理暗地里的人，只能用生活在暗夜里的特工。
　　秦月调整好光学瞄准镜，拉近与那辆白色商务车的距离。
　　出发前，行动组让他看了石尔威特照片。他埋伏在烟囱里三天，终于在今天等到石尔威特到工厂视察。
　　商务车在工厂门口停下，石尔威特的身影出现在瞄准镜里。那是一个年过半百的中年人，两鬓斑白，正和蔼可掬地抱着一名小女孩。
　　秦月脑中忽然闪过一幅画面——精神矍铄的外公抱着年幼的他，走街串巷。
　　突然地，秦月的心，像被一只婴儿稚嫩的小手揪了一下，细细的疼。
　　“月亮，你在干什么？还不动手！”
　　杜欣的声音从耳内的微型无线对讲机里出传来。
　　月亮是秦月通过基地四年训练后的代号。
　　石尔威特抱着小女孩往工厂内走，即将走出射程范围。
　　“秦月，你要杀的人是个人渣，动手！”
　　越影拿过了杜欣手里的对讲机，冷冷的说。
　　秦月的手指扣在扳机上，慢慢加力。
　　“砰！”
　　一记沉闷的枪响。
　　石尔威特的身体缓缓软倒在地上，他的头砸到水泥地板上，污血四溅。
　　怀里的小女孩跌坐在地上，吓得忘记了哭泣。
　　“马上撤退！”柳蔚冷静的声音从对讲机里稳稳地传来。
　　秦月迅速地收拾好身边的东西，往烟囱底下爬出去。
　　穿着一身ｗ工厂服装的秦月，低着头与身边呼啸而来的警车擦肩而过，他走得快，没有看到警车的副驾驶上坐着一个熟悉的面容。
　　走到了空旷的马路边，一辆黑色越野车在他身边停下。
　　“上车！”
　　秦月弯腰迅速钻入车内。
　　越野车呼啸而去。
　　“干的不错，去吃点什么。”柳葳用中指扶了扶眼镜。
　　“豆腐脑。”
　　秦月靠在车椅上，闭着眼道。
　　车里的人除了越影之外都面露土色。
　　“秦月，你非得这样恶心我们吗？”
　　秦月眉间隐隐带上些戾气，“爱吃不吃！”
　　他现在心里很烦躁。
　　回到基地后秦月直奔拳击场。
　　直到打趴了七个特工，还是无法宣泄心内那股烦躁与焦灼。
　　他杀了人。
　　活生生的人。
　　越影沉默地看着秦月，换上拳击手套，走到拳击台上。
　　十分钟后，秦月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
　　越影站到他面前，摘下拳击手套，平静地说：“秦月，你知道基地为什么存在吗?”
　　“因为这个世上还有很多太阳照不到的地方。在漆黑的夜里只能靠着月亮和星星找寻道路；我们和那些穿着警服的人是一样，不必羡慕，只是他们在阳光下，为了守护生命；我们在黑夜里，为了捍卫正义。”
　　“秦月，你的名字是我取的，我希望你在暗夜里也能像月亮一样带来光明。虽然这句话我四年前就对你说过，不过现在是正式的。”
　　“欢迎加入军情十二处。”
　　越影屈膝蹲下，伸出手。
　　秦月缓缓将手搭了上去。
　　他心里清楚，从此以后，他没有过去，也没有明天。
　　【卡！】


第34章 唐多令（九）
　　这一次，陈鑫鑫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些。下一场戏拍摄的剧情是十年后的秦月出任务。将23岁的陈程打造成32岁的顶级特工，对演员的挑战自然不容小觑，但压力最大的，应该是化妆师。
　　段芋对服化道的要求就像陈鑫鑫选演员的标准，服饰妆造一点都马虎不得，力求贴近原著。因此这两天没少折腾小文和陈程。
　　倪梦感冒了，手捧保温瓶泡枸杞，窝在角落里。还有三场大场景的戏，该改的都改完了。陈鑫鑫惜才，吩咐剧组没啥事就别去打扰他。也就只有上官青仗着自己“甲方爸爸”的身份，三不五时去小角落骚扰一下倪梦。
　　“我们公司打算成立编辑部，培养一批编辑自家用，你有咩有打算来做个负责人啥的？”
　　“你除了初中生的身份，真的不是什么隐藏的写手巨巨嘛？”
　　“你说咱们的戏能火吗？一定能！”
　　“喂，你理我一下好不好，好歹我也是尊贵的甲方爸爸哎！”
　　对此，倪梦拧开保温杯，慢悠悠道：“上官啊，这人没事，就多喝热水，强身健体。”
　　上官青翻了个白眼，“总算搭理我了。走，跟我去听主题曲的demo。”
　　“这么快录好了？”倪梦颇为讶异。
　　“咱们这个项目计划过年前一个月播出，您说呢？能不快吗！”
　　上官青搬来一台笔记本电脑，将U盘插入，点开里面的录音文件。一串极具江湖气的歌声缓缓流淌而出，仿佛置身旷野荒漠，四周空无一人，沧桑中带有透骨的悲凉。
　　“怎么样？”
　　倪梦挑了挑眉，“不错呀，谁唱的？”
　　“庞鹏蝶，一个新人。”
　　这个名字，倪梦的确没听说过。但就这剧组的尿性，除了天赋异禀的，不会轻易启用毫无经验的纯素人。“我算是看出来了，哪里新不新的，都是不红的人罢了。”
　　上官青不以为意道：“不红便宜啊！”
　　倪梦笑了一声，“我觉得是可以，干脆片尾曲也让他唱得了。打包还能优惠。”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上官青拍了拍他的肩膀，眼里亮晶晶地赞赏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倪梦白了他一眼，笑笑没说话。
　　那头，陈程的妆造终于好了，段芋点头后，陈鑫鑫迫不及待开拍了。
　　【action！】
　　十年后
　　荷花巷74号。
　　幽深安静的老巷子里立着一幢旧式楼房，前后两个院子，共有十几个房间，外表平平无奇。
　　但这里，却是“暗影”的新基地，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窟。
　　“暗影”，军情十二处王牌行动组。
　　一个戴着无框眼镜的俊秀男人中指扶了扶眼镜，面无表情地和同伴分享组织里流传的新八卦。
　　路小瑶咬了一口苹果愤恨道：“窝们明明是暗影小分队，肿么变成了杀人魔窟，宝宝辣么温油！”
　　路小瑶，代号鸽子，身高175  精通各类炸药装置，在暗影里担任爆破手。
　　正说着，一把闪着白光的轻刃手术刀向路小瑶脸上飞来，贴着他的脸颊飞过，牢牢地钉在身后的墙上。“路小瑶，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飞手术刀的是一个短发秀丽的女人，约莫二十七八岁，此人名叫杜欣，代号蕾丝，擅长各类急救手术，是暗影的专职医生。
　　“杜医生，你这是破坏公物。恕我直言，我们组已经欠下很多外债了。”戴眼镜的男人叫柳蔚，代号乌鸦，精通各国语言，擅长搜集情报、破译各类密电码，是暗影的智多星。
　　“从你们工资里扣。”正说着，推门走进来一个身高一米八的俊朗青年，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分明的锁骨，袖子挽到了胳膊上，小臂的肌肉线条流畅，眉间隐隐带着一股阴鹜和肃杀。
　　“老大！”路小瑶看到来人眼睛一亮，摇着尾巴跑到他身边，“老大，boss怎么说？”
　　秦月扒了扒头发，略不耐烦地说道“停职观察。”
　　闻言，路小瑶垂下了肩膀，像一个被抛弃的小狗。秦月一巴掌扇向路小瑶的脑袋，把他打趴在地上
　　“是老子停职，你干嘛这幅哭丧的表情！”
　　秦月，暗影行动组现任队长，代号月亮。因为半月前的一次任务失职，组织上对其停职观察。
　　半月前，钟州。
　　夜色下，秦月驾驶着黑色越野车慢慢停在山脚下，他关掉大灯，降下车窗，往山顶的别墅望去。
　　这是一幢英式建筑风格的别墅，别墅主人叫汤野，表面上是一个成功商人，真实身份是别国毒贩，杀了很多特工与夏国的警察。军情十二处追踪了他好几年。
　　此时他正在别墅内举办一个派对。
　　别墅内几十名俊男美女在舞池里跳舞。
　　秦月翻身下车，拿出后备箱的背包，背在背上，侧身进入旁边的森林，往前快速地穿梭，直到接近别墅，拿出望远镜观察。耳内的微型无线对讲机传来声音。
　　“伪装OK。”
　　“爆破OK，　”
　　“卫星地图OK。”
　　秦月快速组装手里的武器，直到传来“轰隆轰隆”的爆炸声，别墅的右侧炸裂。
　　闪身进入，直奔别墅的地下室。
　　杜欣事先已经伪装成别墅的派对客人潜入，将别墅内的路线传输给柳蔚，路小瑶在别墅四处埋下了炸弹，为他炸开一道口子开路。根据柳蔚对别墅内的路线图分析，爆破发生后汤野会逃到地下室避难。
　　果然，在地下室的一处密道里发现了汤野。
　　顾明月一把摘下了耳内的对讲机，关掉了电源。
　　汤野看清来人的面貌，突然大笑起来。
　　“你没死？哈哈哈……秦少尉是来问我要货的吗？”
　　秦月扣动扳机，打向汤野的一条腿。
　　“砰！”
　　“唔！”汤野的腿汨汨的流出血。
　　他捂着腿，坐在地上大口喘气，仍旧发出笑声。
　　“哈哈哈哈我倒是很期待，一个染上毒瘾的特工军官会在他的组织里做出什么来。”
　　秦月眼前的视线突扭曲起来，汤野的脸逐渐变得模糊。
　　他看到汤野一步步走向他，给他注射毒品。
　　“滚开……”秦月的五官变得狰狞。
　　“砰”的一声，汤野的身体往后倒去。
　　鲜血染红了地板。
　　“老大！”
　　路小瑶看到汤野的尸体惊异的睁大了眼，“BOSS说了要抓活口的啊！”
　　杜欣踩着高跟“蹬蹬蹬”地走下地下室，“队长你为什么关掉对讲机？”
　　秦月使劲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
　　“走！”
　　秦月用手中枪柄猛击地下室的窗口，“哗啦”玻璃破碎，三人从窗口飞身出去。
　　身后冲出来一堆保镖。
　　路小瑶按下手中开关，引爆贴着别墅围墙的炸弹，三人钻入森林，使出全力往前狂奔。
　　爆破的巨响过后，一片火海。
　　“上车！”
　　秦月拉开车门跳进去，钥匙一转，一踩油门，越野车呼啸而去。越野车马力全开，开到了一处码头，码头上停着一艘小型游船，柳蔚站在游船上朝他们挥手。
　　“快上来！”
　　路小瑶和杜欣跳到甲板上。
　　“老大，快上来！”
　　秦月刚想上船，鬼使神差的回头一看，却看到汤野狰狞着开着越野车向他撞来，手下动作迅速，掏出一个手榴弹往越野车处丢去。
　　“轰隆”
　　秦月面无表情地跳上甲板。
　　船上站着的三个人嘴巴能吞下一个鸡蛋，惊异的看着他。
　　“老大，你好端端的为什么炸车……”路小瑶喃喃道。
　　“这是刚给我们组配的车。”柳蔚冷冷道。
　　杜欣的手摸向腰间的手术刀，狐疑地看向秦月，“队长，你疯了？”
　　秦月没有疯，他只是偶尔会产生幻觉幻听。
　　不过也离疯没多久了。
　　越影“啪”地把手中的报告扔到桌上，指着秦月破口大骂。“你TM搞什么飞机？上头千叮咛万嘱咐要抓活的，你一枪送人上西天，你是想把我也送上西天是不是？”
　　秦月垂了眼没说话。
　　越影捏了捏鼻梁，缓和了一下语气，“组织里建议你去做一个心理测评。”
　　【卡！】
　　这场戏拍了整整两周。要在保证演员安全和还原剧本内容的情况下，做到百分百逼真的效果，光布景和测试爆破就耗费了一周。
　　下戏后，陈程还没卸妆，就来找了倪梦。“小倪老师，您现在有空吗，我想和您探讨下剧本内容，和秦月后期的心理变化。”
　　倪梦正打算收拾好了回酒店，听他这么说，便放下了手头的东西，指了化妆间的椅子，“坐。”
　　见陈程坐下后，问道：“哪里不明白？”
　　陈程指着剧本上的字说，“对于越影提出的建议，秦月只是撇了撇嘴，没说话，默默走了出去，把门带上。姿势标准得像个训练有素的士兵。往后一周，他谢绝了组织提供的任何医疗援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路小遥急哭了，柳巍受伤了，暗影发生的一切，他都仿若未闻。直到新的任务调令传来……”
　　“这里我不是很明白。”陈程说：“他有病，为什么不去看医生？”
　　倪梦反问：“你觉得他知道自己病了吗？”
　　陈程点点头，他研究过剧本，“应该是知道的。”
　　“讳疾忌医懂不？”倪梦见对方似懂非懂的模样，便耐心解释道，“十四年特工生涯，十四年暗夜行走，十四年杀人如麻，造就秦月心理扭曲。一次SSS级任务，队友背叛让他陷入绝境，又染上毒瘾。”
　　“艰难逃生后，这段黑色记忆成了他的逆鳞。他开始自我怀疑，当初的选择究竟是不是正确的？他为什么要加入这个组织，这个组织真的代表正义吗？难道当时不加入组织，他真的无路可走吗？”
　　陈程摇摇头，“不是的。我认为，如果组织没有掳走秦月，他可能在顾清的鞭策下，考上大学了吧。毕业后找了一份普通的工作，结婚生子。虽然平淡，但是安全、温馨。”
　　“没错。但是，你觉得意识到这一点的秦月，还能回到普通的生活吗？”
　　陈程在倪梦的引导下，逐渐摸到了一点窍门，分析道：“您的意思是，他没有归属感？如果说一辈子不觉醒，他可能就做了组织一辈子的傀儡。可一旦觉醒，他觉得自己不完全属于这里，却又回不到过去，所以他内心纠结彷徨无助。他会想，即便心理疾病治愈了又如何，他还能成为普通人吗？不可能。但只要一天有病，组织就会停一天的职，他就不需要再沾鲜血，所以这是他逃避现实的一种方式。”
　　“原来是这样！”陈程恍然大悟。
　　倪梦点点头，笑道：“嗯，孺子可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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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比较忙，所以不定时更新。另外，想把本文的标题改成《戏里戏外》或者《你是人间烟火》或者不改，大家觉得哪个好？


第35章 唐多令（十）
　　转眼到了七月中旬。上官青倒排进度，如果演员的状态不掉线，估计可以提前杀青。这也就意味着片头曲、片尾曲、插曲可以进入制作程序了。
　　剧组这边有陈鑫鑫和倪梦看着，他的心也放下一大半，因此回了公司全身心投入到后期宣发上。
　　而片场，也都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action！】
　　秦月已经休了一个月的假期。原则上，他不接受心理诊疗，就属于身在观察期，他原想一直摆烂，可这一日，行动组专属的铃声响了起来。
　　“喂？”
　　手机里传来越影的声音：“月亮，去菜场买一只鸡仔养起来。”
　　秦月瞬间睁开冷冽的眼，“yes  sir 。”
　　“养小鸡”是行动组下命令的一种代号，指特工做老母鸡，保护小鸡——让他们去保护一些达官贵人，或者人质。
　　如果暗号是“炖母鸡”，则是指有暗杀任务，“母鸡逃出笼子把它追回来”是指有绑架的任务。
　　“养小鸡”算的上是行动组里最轻松的任务，没有惊心动魄、杀人灭尸，只需以小鸡的情人、朋友身份跟在要保护的小鸡身边，虽不能用保镖的身份，但做的是保镖的事。
　　秦月跳起床，冲到洗漱间拾掇自己，不知道这次要他保护的小鸡是什么类型的美女。
　　“老大！上车。”
　　路小瑶开着一辆红色跑车停在荷花巷门口，看到秦月出来兴奋的摇摇手。
　　秦月皱着眉头，“啧”了一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路小瑶，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偷你哥的跑车？老子说了多少遍了，要低调！”
　　路小瑶一踩油门，憋着嘴嘟哝道：“可是我们组的配车刚刚被你炸了，其他组一听我们组要借车，一个个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
　　秦月扒了扒头发，不耐烦道：“说具体情况！”
　　“哦。”路小瑶收起嬉笑的表情，正色道：“这次需要保护的对象是关海处的一名副处，她要去参加一个私人宴会。宴会规定不能带保镖进去，情报组收到消息，这个宴会的举办人和他国走私集团有染。”
　　红色跑车停在广场上。
　　“路小瑶，你还不走？”
　　路小瑶挠了挠脑袋跟在秦月身后， “我拿了我哥的请帖，反正也没事干，给你打个掩护也好。”
　　这是一幢独立的洋楼别墅，占地约一百多亩，南大门是唯一的出入口，四周都有高耸入云的城墙团团为止，成为一座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也是一座坚固的牢笼。
　　秦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路小瑶把请帖递给别墅门口的管家，那人细细打量了两人，又仔细核对了请帖，随后便鞠了一个躬示意他们进去。
　　宴会厅里金碧辉煌、灯光摇曳，秦月瞥了一眼四周，问道：“鸡仔呢？”
　　路小瑶往人群中看了看，看到一个袖口上别着蓝宝石袖扣的人，
　　“在那呢!”
　　秦月顺着路小瑶的视线看过去，一个身量高挑的人，脸上皮肤很白，有喉结……
　　等等！
　　鸡仔是个男的？
　　WTF！
　　秦月眉间的戾气加重，看向路小瑶。
　　路小瑶吓得连连往后退，“我不知道啊！BOSS就跟我说是袖口别蓝宝石的，可能不是他吧，我给你戴上胸针先……”
　　说着，便把蓝色宝石的水滴状胸针别在秦月左边胸口的衣服上。
　　那人似是注意到有人打量的视线，往秦月这边望过来，当看到他胸口上的蓝色胸针，抬步朝他走来。
　　“怎么是个男人……你是月亮？”那人比秦月高一个头，声音醇厚而有磁性。
　　秦月抬起眼看向他，那人看清秦月的脸，瞳孔微微一缩，似是不可置信道：“秦月？”
　　秦月打量他的五官，脸很白，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眼角有一颗泪痣，眉梢含情，有点眼熟……
　　艹了！
　　秦月心里暗骂一句，撇了撇嘴道：“李黎。”
　　李黎似笑非笑地看着秦月，“你就是我这次的拍档？”
　　秦月心底翻了个白眼，早知道鸡仔是李黎，打死他也不接这个任务。
　　“你怎么…？”李黎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面容性感俊朗，但是眉宇间的戾气太重，和从前总是挂着一副笑容的秦月判若两人。
　　“无可奉告。”秦月冷冷地说了一句，收起了阴鹜的神色，换上一副平静的表情，站直了跟在李黎身边。
　　李黎笑得不怀好意，“真是凑巧，有个人今天也来了……”
　　秦月心下一跳，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直到门口进来的一个人，穿着裁剪合身的精致西装，五官俊美，神色淡漠，瞬间吸引了全场炽热的目光。
　　李黎看着秦月震惊的神色笑的饶有兴味，“好久不见的老同学了，我们去打个招呼吧！”
　　说着径自拽着秦月走向顾清。
　　秦月踉跄地跟着他的步子走到顾清面前。
　　“顾督查，好久不见啊。”李黎笑得意味深长。
　　顾清淡淡地看了一眼李黎，点点头，“李处。”他从头到尾没有看过秦月一眼。
　　秦月怔怔道：“顾清……”
　　顾清听到有人喊他，转了头看向秦月，“请问阁下是…”眼神里一片疑惑和冰冷。
　　秦月犹如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忽又想到十年不见，他的容貌变了些，顾清一时没想起来也是情有可原，忙换上一副笑脸，笑着看向他，有些急切道：“顾清，我是……”
　　刚要开口却愣住了。
　　他想到了十二处，他现在的身份。
　　他是谁，是秦月，可秦月是谁？
　　这世上已经没有秦月了，只有暗影队长。
　　顾清见秦月说了一半又不说了，便看向李黎。
　　李黎不知道这两个人闹了什么别扭，只玩味一笑，“这是我的好朋友。小月亮。”
　　秦月身心一震，脸色苍白。
　　李黎在用他的代号提醒他现在的身份。
　　秦月低着头不敢看顾清。
　　他开不了口说“是”，也不能开口说“不是”。
　　顾清却点了点头，淡淡地说了句“那就不打扰了。”说完就转身走了。
　　秦月幻想过无数次和顾家兄弟重逢的画面，也坚定地认为此生不会再有重逢的机会。
　　可他独独没有想到，十年后再次重逢，会是这样的场景，这样的结果。
　　顾清不认识他了，还是不愿认识他？
　　他不敢想。
　　一晚上，秦月都面无表情地跟在李黎身边，他的视线却一直看向另一个人。
　　他看到顾清优雅地与人交谈，偶尔露出淡淡的笑容。他看到他放下了酒杯，转身从一扇侧门走了出去。
　　秦月看到他出去，就想跟着。
　　李黎在他动作的时候抓了他的胳膊，“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工作？”
　　秦月阴鹜地看着他，一把拂掉了他的手。
　　“路小瑶，还不给我滚过来！”他向身后一直鬼鬼祟祟跟着他们的路小瑶喊道。
　　路小瑶吓了一跳，忙走到他身边。
　　“好好照顾，李处。”
　　秦月冷冷地看着李黎说道，说完就转身走向顾清出去的方向。
　　李黎正欲跟上，眼前伸出一只手拦着他。
　　“李处，你现在最好还是待在我身边。”
　　李黎冷冷地看着路小瑶严肃的脸。
　　可秦月还没走出几步，耳内的微型对讲机就传来路小瑶严肃的声音，“老大，有情况。”
　　秦月神色一凛，转身对上路小瑶的视线，两人眼神相交，后者对他做了一个手势——有敌！
　　秦月眼神一沉，手摸向腰间，他没有带枪，腰间藏着一把匕首。
　　暗杀术里有一项匕首刺杀术，杜欣的手术飞刀就是从上面演变出来的，秦月不会飞手术刀，他只会用匕首在三秒内快速杀人。
　　突然，大厅内的灯全部暗下来，周围发出嘈杂的惊呼声。
　　秦月眼色一寒，弯下腰缓缓走到李黎身边，一把将他拽到身后，另一只手迅速摸出腰间的匕首刺向原本站在李黎身后的一个女人，刀锋刺入她的心口，那女人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便被一刀毙命。
　　女人藏在身后的□□掉了出来，秦月迅速捡起□□扔给路小瑶，示意他找个角落把李黎藏起来。
　　路小瑶还没来得及带李黎藏起来，大厅内的灯忽然亮了，秦月迅速把匕首藏入腰间。
　　有人发现了地上的尸体，“啊！-----”
　　众人的视线都看向那发出高分贝尖叫声的女人。
　　女人尖叫声刺耳，秦月却听到其中隐隐有一声“砰”的声音，
　　他猛地抬头看去，远处有狙击手打向了大厅头顶的巨大吊灯，灯下站的是李黎和路小瑶，他们正看着尖叫的女人没有发现。
　　吊灯摇摇欲坠，秦月迅速地朝他们跑去，一把把他们推开。
　　“咣！”
　　吊灯砸在了秦月身上。
　　“老大！”
　　“秦月！”
　　意识朦胧间，秦月仿佛看到脸色苍白的顾清向他跑来……
　　周围瞬间闹成了一片。
　　路小瑶迅速跑到秦月身边，他使出吃奶的劲都没有搬动吊灯，突然对面多出两个人影，他抬眼看去，是李黎和一个长得很俊美的男人。
　　“我数一二三，一起用力！”李黎沉着声音说。
　　路小瑶点点头。
　　“一…二…三！”
　　三人手下发力，吊灯被缓缓抬了起来。
　　把吊灯往旁边一扔，路小瑶忙一把跪到秦月身边，伸出手去测他脖子间的脉搏，嘘出一口气，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打电话给杜欣。
　　秦月没有身份证，不能去公立医院。
　　这时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跑了过来，一脸歉意地说：“李处，这……快送去医院吧！我马上叫救护车。”
　　李黎冷冷地看着MR.王。
　　“王总，我朋友要是出了事，你怎么负责？”
　　MR.王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顾清冷声道： “来不及，我开车送他去医院。”
　　路小瑶一把挡在秦月前面，李黎接收到路小瑶的眼神示意，开口道：“不用麻烦了，我来送就行了！”
　　说着就和路小瑶合力将秦月搀扶出大厅。
　　到了停车场，路小瑶打开后座车门，“李处，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了。”
　　李黎把秦月交给他，沉着声问：“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他看到了刚才躺在大厅地板上的女人尸体。
　　“无可奉告。”
　　路小瑶把秦月小心翼翼地放到后座上，关上车门，抛下冷冷的一句，便跳进驾驶座，一踩油门，绝尘而去。
　　李黎沉着眸子看向跑车离去的方向，转身向自己的车走去。
　　路小瑶一路抄小道飙车回了荷花巷，杜欣和柳蔚已经在门口等着，一看到他的跑车就推着担架车走出来。
　　“快点！”
　　把秦月抬上担架，三人匆匆推着担架车进74号平房。
　　74号平房有十几个房间，其中一间就是手术室，他们队中只有路小瑶有合法的身份，其余人都不能去公立医院。
　　“准备输血。”
　　“镊子”
　　“剪刀”
　　杜欣仔细地把秦月腰间的玻璃渣钳出来放到手术盘里，缝好了伤口，看向路小瑶，“不是养小鸡吗，这是怎么了？”
　　路小瑶抿了抿嘴，“有刺客，还有狙击手。”
　　杜欣皱了眉，“鸡仔是谁？”
　　“关海处副处长，李黎。”
　　柳蔚的镜片亮了亮，“打电话给boss了吗？”
　　路小瑶摇了摇头，出事的时候他只记得给杜欣打电话让她准备手术。
　　秦月在半夜的时候清醒过来，柳蔚向他报告越影刚刚发给他们的资料。
　　“情报一组破译了一段电码，李黎的部门前段时间扣了一批丑国的走私军火，那批货的军火贩子是MR.王的货源提供商，让MR.王给李黎一点教训。”
　　柳蔚看着秦月面无表情的脸色，用中指扶了扶眼镜，“上面说，三天后炖了王母鸡给李处长补补身子。”
　　秦月笑了。
　　像想到什么，他看向杜欣，“滕应还没回来？”
　　滕应是暗影小组的第一打手，精通各种搏击术，前段时间被派出去“养小鸡”，保护的对象是个高官的女儿。
　　“快了吧，上次通讯说就这几天。”杜欣看了看手里的讯息收发器。
　　“队长，Boss让你出任务前去做一个心理测评。”柳蔚看向秦月。
　　秦月的眼前忽然浮现出顾欢的身影，他闭了眼，最终点下了头。
　　秦月开着车来到了基地名下的心理诊所。
　　一个穿着OL制服，脚踩高跟鞋的长发女生走了进来，她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脸上是
　　和年纪极不相符的镇静和冷漠。
　　“月亮？进来吧。”长女生孩说着，转身进了旁边的小房间。
　　秦月跟在她后面，长发女生指了指中间的黑色皮椅，示意他躺上去。
　　秦月躺倒皮椅上，软硬适中，意外的舒适，缓缓闭上眼睛。
　　长发女生轻柔舒缓的声音传来。
　　“放松。这里很安全……现在什么也不要想……你犹如置身在……”
　　“海洋……我在一片海洋里”秦月喃喃的开口说道。
　　长发女生继续诱导，“好的，你在海洋里，感觉怎么样．…”
　　“不好，我被困在中间，周围什么也没有，都是海水，包围着我……”
　　“不要怕，现在有一艘小船向你驶来，船上有谁。”
　　“没有人……船上没有人……不对，有人！汤野，是汤野！他想撞死我……”
　　“别怕，他伤害不了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杀了他？”
　　“他想伤害我。”
　　“之后，你为什么又炸了越野车……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汤野开着车想要撞我。”
　　“好，别怕。他已经死了，没人能伤害你。现在小船消失了，你仔细看看，周围还有什么？往远处看，大海的深处看……”
　　“有一座灯塔……塔上……”
　　“塔上有什么？”
　　“有一个蛋糕。”
　　“蛋糕？”越影看着眼前的心理诊断报告，皱起了眉心，显然不可思议，“他这是想吃蛋糕想疯了？”
　　长发少女摇摇头，“病人幻想自己身处一片海洋，这应该就是他现实所处的坏境带给他的感觉，说明他目前的环境是深不可测，变幻无常。但是他看到一座灯塔，这是他给自己设立的一道安全屏障，灯塔能带给他安全，让他不会迷失，证明他现在有强烈的自我认知意识，比那些没有灯塔的妄想症病人更安全。蛋糕，应该是一段让他觉得安心的特殊记忆。综上，我认为病人应积极接受治疗，停止外界刺激。”
　　“他还能出任务吗？”
　　“不建议。”
　　“有什么危害？”
　　“无法预估。”
　　越影捏了捏眉心，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卡——】
　　“大家辛苦，今天收工，明天继续加油！”段芋笑着给演员打气。
　　这场戏从黑夜拍到白天，又拍到黑夜，连续拍了48个小时，尤其是吊灯那一段，为了保证演员的安全，采用借位拍摄，开拍前又试了几遍戏，每一个走位都要求精益求精，如此反复折腾了好几次，众人脸上可见明显的疲态。
　　倪梦也是呵欠连天，一听导演喊卡，马上从座位上跳起来，收拾东西，回到了去酒店的大巴车上。
　　陈程没跟着经纪人走，卸完妆就坐到了倪梦身边。
　　倪梦对他这幅“跟屁虫”的模样，也见怪不怪了。
　　陈程指着剧本上的内容，像个好奇宝宝发问，“小倪老师，为什么秦月见到顾清后，又选择去看心理医生了？”
　　倪梦反问：“你觉得他这个选择意味着什么？”
　　陈程想了一会，回答道：“意味着，秦月愿意面对现实，不再逃避。”
　　“没错。”倪梦点点头，“再见友人，他以为他这艘无处可依的小船，可以靠岸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陈程喃喃了一句，忽然抱头哀嚎：“好虐啊！”
　　他是通读剧本好几遍的人，清楚地知道秦月最后的结局。
　　“我都想哭了。”陈程的眼中泪光闪烁。
　　“想哭就对了。”倪梦望着窗外夜空中的点点星子，不知道东准现在在干什么，语气怅然道：“有些人的经历，是外人知道了，都要落泪的。”


第36章 唐多令（十一）
　　倪梦回到酒店后，接到了邱雨的电话。那头的人语气是掩不住的兴奋，“谈下来了！对方愿意100万买下《猜心》第一部 的版权，并且希望能够以优先权购买《猜心》接下来几部的版权！” 
　　“好。辛苦你了。我这边杀青要8月20日左右，在这之前，全权交由你负责。”
　　磨了几个月，资方终于松口。而晋江今年的《超能剧本A计划》评选结果也已出炉，《猜心》入选无CP频道的“超能剧本”。
　　对于这个结果，倪梦胸有成竹。邱雨的好消息，于他而言，也是迟早的事。他交代了一些细节，随后便挂了电话。
　　《唐多令》还剩下5集的内容，剧情紧凑，跌宕起伏。陈鑫鑫为此特意花了一周的时间，给主演做冲刺培训，包括人物分析、剧情冲突、角色心理的把握等硬核干货内容。
　　倪梦作为《唐多令》的第一且唯一编剧，自然被陈鑫鑫抓了“干苦力”。一个16岁的小毛头，给一群演员上课。
　　下了课之后，还要被上官青“抓壮丁”修改《唐多令》后期的推介方案。当然，上官青也没有亏待他，现结劳务报酬，堪称“一字千金”。
　　在上官青吐槽他真会赚钱的时候，他翻了个白眼，“我赚的每一分钱，都是血汗钱！”
　　当天晚上，他还把企鹅的签名改成了“凭良心赚甲方爸爸的血汗钱”。
　　上官青啼笑皆非。
　　一周魔鬼训练结束后，整个剧组绷紧了神经弦，进入最后五集的拍摄阶段。陈鑫鑫要求演员全体入戏、连贯拍摄、一气呵成，听上去虽然不可思议，但他们真的做到了。
　　往后的日子里，倪梦每每想起这一段记忆，都深深地感叹，有一个尽职尽业的团队是多么幸运的事！
　　【ACTION！】
　　秦月手插着裤袋，走在大街上，突然听到前面有女人高亢的声音喊道：“抢劫啊——”
　　抬起头，看到有个带着口罩染着黄毛的非主流朝他的方向飞奔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女士包包。
　　他停下了脚步，站在街边，等那个黄毛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伸出脚绊了他一脚。
　　黄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秦月捡起地上的包，看着跑过来的女人。
　　“你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女人一把抱住腰，“非礼啊！抢劫啊！抢劫犯非礼啊——”
　　秦月扭头去看地上的黄毛，早跑的没影了，抬起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草了，什么黄道吉日，遇上仙人跳！
　　“这位大姐……”他的话还没说完警车就“呜呜呜”的开了过来。
　　一个围观的吃瓜群众报了警。
　　秦月默默叹了一口气，乖乖地上了警车，心里寻思着到了警局要给越影打电话，他们这样不行啊，没有身份证，待在这里迟早要出事。
　　警车呼啸着在警察局门口停了下来，秦月老实地跟着警察下了车，去做笔录。
　　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拿着笔看着他，公事公办地问：“姓名。”
　　“无可奉告。”
　　“年龄。”
　　“无可奉告。”
　　“职业。”
　　“无可奉告。”
　　“身份证”
　　“……”
　　秦月垂着眼，“我要打个电话……”
　　“打个P！你们这样的我见多了，要叫律师是不是，人证物证都在，你还要狡辩什么？”浓眉大眼的警察拧着眉看向他。
　　秦月沉默着不说话。
　　“你小子嘴硬是不是？就算你爸是李XX，我也要让你吃牢饭！你们这些社会的渣滓……”浓眉大眼的警察还在唾沫横飞地说着，看到一个人走进来，眼睛一亮，“顾督查！”
　　那人清清冷冷地“嗯”了一声，秦月耳朵尖，听到忙转过身去看他。
　　浓眉大眼的警察猛地拍向他的后脑勺，“看什么看！还不老实交代！”
　　秦月怔怔地看着顾清。
　　浓眉大眼的警察继续道：“顾督查，现在的小混混真是越来越嚣张了，你瞅这个臭小子，居然当街抢劫非礼！几十人的眼睛盯着他看呢，居然还有胆子下手！”
　　秦月刚想开口辩解，却听到后面传来一声，“月亮？”
　　李黎从顾清背后走出来，眉一挑，看向浓眉大眼的警察“这是怎么了？”
　　MR.王的别墅死了人，虽然心知肚明死的是谁，他还是来警察局走了一遍程序，却遇到了秦月。
　　警察道：“当街抢劫，还不肯老实交代，问他名字也不说！”
　　李黎笑了笑，“应该是个误会。”
　　“顾督查，卖个人情给我，人我带走了~”
　　顾清像是没听到，转身走进了办公室，从头到尾没有给秦月一个正眼。
　　李黎拽着秦月的胳膊走到外面，秦月厌恶地一把拂开他的手。
　　“李黎，你下次别再碰我。”
　　他看向后者狭长的丹凤眼，漠然道：“我怕我会拗断你的手。”
　　说完手插着裤袋，转身离开了警察局。
　　他们走后，顾清推门走进人士调查科。
　　“督查，还是没有查到叫秦月的人，死亡和失踪人口中也没有。没有人报案。”
　　“嗯，麻烦了。”
　　荷花巷74号。
　　秦月在做噩梦，他紧闭着眼，脸上的神色痛苦。
　　顾欢走在他前面，走的很快，他拼了命去抓他的衣服，仍旧抓不到。
　　“顾欢！顾欢！你等等我，顾欢！”
　　顾欢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越走越快，直到消失不见。
　　“顾欢——”
　　秦月惊醒过来。
　　他的视线开始扭曲，闭了眼睛，耳边充斥着爆炸声，女人和小孩的哭声。
　　右手摸上腰间的匕首，轻巧的转了几下，刺入自己胳膊，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疼痛撕扯着他的神经，强迫他清醒过来。
　　“哒哒哒哒哒~”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秦月停下手中自虐的行为，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
　　“喂。”
　　“月亮，该炖母鸡了。”
　　手机里传来越影的声音。
　　秦月睁开狼一样阴鹜的眼，
　　“yes  sir 。”
　　深夜，郊区。
　　秦月瞟了一眼手腕上的图像，MR.王的商务车马上就进入射程里。
　　他把身体藏在一棵巨大的槐树上，周围都是树荫，牢牢地遮着他。
　　“爆破 ok！”
　　路小瑶的声音从耳内的微型对讲机里传来。
　　调整好瞄准镜，MR.王的车在大门口停了下来。
　　秦月的手指缓缓匀速加力，却在看清第一个下来的人的脸愣了一下。
　　李黎？他怎么在这里。
　　随后下来的人是MR.王。
　　秦月阴沉着脸看他们走进了别墅，快速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闪身爬上一堵高墙，跳进了别墅的后院里。他猫着腰往别墅的大厅方向走。
　　一楼有一扇侧门，钻进侧门里，从门缝里看大厅里的情况。
　　可还没看清，就听到“砰砰砰”几声枪响，路小瑶被几个黑衣人押进了大厅。
　　秦月沉了眼，仔细看向大厅的情况。
　　一共有四个黑衣人，并排站着，押着路小瑶，MR.王站在路小瑶面前，李黎站在MR.王旁边。
　　秦月抬起枪，对准几个黑衣人的太阳穴，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一道冷芒闪过。
　　“砰砰砰！”
　　三个黑衣人应声倒下。
　　站在最里面的黑衣人听到第二声枪响时闪身躲到了李黎身后，从后腰掏出□□指着李黎的脑袋。
　　“出来，不然我打死他！”MR.王一把拉过路小瑶，把他挡在身前，手里拿着枪指着他的太阳穴。
　　秦月缓缓从侧门里走出来。
　　李黎看到他的脸，满眼震惊。
　　“放下枪！”MR.王厉声喝向他。
　　他弯下腰放下枪，MR.王和那名黑衣保镖心里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秦月缓缓直起身的时候，他的袖子里滑出一把小型手|枪。
　　握住手|枪，打向挟持着李黎的保镖的手腕，保镖的手腕被打穿，枪掉了下来，他迅速朝对方的胸口又开了一枪，子弹在一秒内迅速穿过保镖的心口，
　　“砰”
　　“砰”
　　“砰”
　　却是三声枪响，MR.王的□□指着秦月，秦月的肩上中了一枪。
　　与此同时，一道白光无声地飞向MR.王的后脖颈。
　　“噗！”
　　一声闷响，手术刀直接贯穿了MR.王的脖子。
　　杜欣从二楼翻身下来，一把扶起秦月的身体，朝路小瑶大喊：“走！”
　　四人狂奔出别墅，一亮黑色的越野车停在面前，
　　“上车！”柳蔚朝他们大喊。
　　路小瑶回身引爆埋在别墅墙上的炸药。
　　“轰隆轰隆！”
　　埋葬MR.王和保镖的别墅轰然倒塌，没人知道他们来过。
　　黑色的越野车在高架上飞驰，突然前面有警察拦车检查。
　　柳蔚冷着脸停下车，李黎摇下一半车窗，皱起眉头道：“怎么回事？”
　　“突击检查，身份证！”
　　“是我！”
　　“我管你是谁！”警察比李黎声音更大。
　　李黎铁青着脸，“把你们长官叫来！”
　　警察冷笑了一声，转身去喊一个人。
　　“sir！这有个刺头不配合！”
　　那人转身向李黎走来。
　　“顾督查？”
　　李黎愣了一下，下意识遮掩住受伤的秦月。
　　顾清看向李黎车内，后座上坐着路小瑶和一个女人，还有……
　　顾清瞳孔微缩，厉声喝道：“开门！”
　　李黎朝柳蔚点点头，“自己人，开门吧。”
　　顾清拉开车门，径自上了车，“秦月，怎么回事？”
　　秦月苍白着脸，肩膀做了简易的包扎，子弹还在里面没取出来。
　　他还来不及欣喜顾清认出了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37章 唐多令（十二）
　　“老大，老大你不能死啊！呜呜呜……”
　　路小瑶站在手术室面前嚎啕大哭。
　　杜欣实在忍受不了他的魔音灌耳，走过去抬起手一把扇向他的后脑勺，“闭嘴吧你，没死都被你嚎死了！”
　　“呜呜呜你有没有良心啊！呜呜呜……”路小瑶继续抽着鼻子，指责杜欣。
　　柳蔚伸出中指扶了扶眼镜，“你没听过祸害遗千年吗，像老大那样的肯定长命百岁。”
　　正说着手术灯灭了，秦月被护士推出来。
　　“老大！”
　　路小瑶一把扑向秦月。
　　“哎！”周围的护士没想到他的动作那么快，还来不及阻止。
　　“路小瑶！你压到老子的伤口了……”秦月咬着牙，抽着冷气道。
　　“啊！老大，对不起对不起！”路小瑶一把跳出两米外。
　　护士把秦月推到病房里，几人陆续走进病房。
　　护士向他们交代了忌口和需要注意的事项，便离开了病房。
　　秦月靠在病床上，抬眼看去，李黎还没走。
　　“路小瑶，你送……算了，柳蔚你送李处回去。”
　　柳蔚点点头，示意李黎跟着他走。
　　“秦月……”
　　李黎看着秦月，欲言又止。
　　秦月皱了一下眉，看向柳蔚冷声道：“愣着干嘛，等我给你找顶轿子啊！”
　　柳蔚中指抚了抚眼镜，“李处，请把。”说着，没有等他答应就一把拉住了李黎的手臂，把他拖出了病房。
　　秦月看了看四周，向他们问道：“顾清呢?”
　　路小瑶吸了吸鼻子，“他在车里想对你动手动脚，我还跟他打了一架呢。”
　　“你打了他哪里？”秦月淡淡地说，手摸向床头柜的台灯。
　　路小瑶继续撇了撇嘴，“是我被他打，现在的警察身手都这么好吗？‘鸡仔’让他把人放下，先送去医院，我想到你没有身份证，不能进公立医院，我就说出门急没带身份证没带钱，那个人说没事就直接把你送这里了，你推进手术室后他就去办住院手续了。那时情况紧急，来不及回到荷花巷取子弹，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老大，我们现在要逃吗？”
　　说完他看向秦月。
　　秦月揉了揉眉心，“和boss通过电话了吗。”
　　路小瑶一愣，“还没，我现在打……”
　　秦月抓起床头柜的台灯就往路小瑶身上砸。
　　“你tm除了搞破坏还会干嘛！”
　　“啊~~老大~~我错了~~~”路小瑶四处逃窜。
　　杜欣挂了电话，看着秦月说，“boss说让你住着，等伤好，医院那里他会去处理。过几天，上面会送来一只“狼狗”。”
　　狼狗是对公开特工的代号，这类特工不属于基地，事实上也算不上特工，只是以警察或者官员的名义为秘密和武装特工作掩护。
　　正说着，病房的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正是顾清。
　　秦月朝两人道：“你们先回去吧。”
　　路小瑶还想说什么，杜欣一把拽了他的领子把他拖出了病房。
　　“老大，我明天再来看你！”路小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老大？”顾清拉了凳子坐在秦月窗边。
　　“咳咳。小孩子过家家。”秦月干咳两声。
　　“路上将的孙子。”顾清淡淡地说。
　　秦月心里一跳，肚子里骂了路小瑶一顿，忘记了他还有这一层关系。
　　“秦月，你到底在干什么？”
　　秦月抿着嘴，不敢看他。
　　他不能说。
　　“查不到你的身份信息。”顾清冷着声音说：“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可是查遍了所有的社会系统都查不到你，包括你的学籍档案，全部被清除了。”
　　“我以为你死了。”他接着说，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秦月紧紧地抿着唇。
　　“可是你出现了，跟在李黎身边，以朋友的身份。”
　　“这么多年，你都在他身边吗？”
　　“没有！”秦月忙摇头，“我跟李黎那个王八羔子没有半点关系！”
　　顾清看着秦月，眼中没有温度。
　　“那你为什么跟在他身边。”
　　“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
　　秦月挫败道：“这是我的工作。顾清，你不要在问了！”
　　“什么工作，要身负重伤？”顾清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像审问犯人似的。
　　“这些年，你到底在做什么？”
　　一字一句，好像公开处刑。
　　秦月眼里逐渐涌上绝望，“顾清……”
　　他闭了眼睛，死死地咬住唇，视线开始扭曲，耳边又出现幻听。
　　他想说对不起。
　　他想说他没有做任何违背良心的事。
　　可是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一个又一个，被他杀死的人，血淋漓地站在他身边。
　　秦月神色痛苦，死死地闭着眼睛，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滴落下来。
　　“秦月，你怎么了？” 顾清摇晃秦月的肩膀大声喊。
　　秦月昏厥过去。
　　“说了让你们不要刺激他！不要刺激他！耳旁风啊！”
　　长发少女冷着脸挂了电话，高跟鞋踩的“蹬蹬蹬”响。
　　任谁大半夜被人夺命连环call叫起来加班都会不爽！
　　“啪”地一声推开房门，长发少女冷着脸看向里面。
　　“许医生？我刚给他打了镇静剂。”杜欣看向许婧。
　　柳蔚送李黎回家后又回到医院，正巧看到病发的秦月，忙打了电话给杜欣和越影，越影又让他们打电话给许婧，许婧不接电话，路小瑶打了一遍又一遍。
　　许婧点点头，冷漠地看向几人，“你们怎么刺激他了。”
　　柳蔚、路小瑶、杜欣三人看向顾清。
　　“他怎么了？”顾清一头雾水。
　　许婧冷笑一声，“我不知道你们是做什么的，也不知道秦月发生了什么事，他现在得了创伤性妄想症，简而言之，就是精神病。”
　　她又看向顾清，“你跟我说说，你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刺激到他了？”
　　顾清看向秦月，却不说话。
　　许婧被他这幅样子气得反而笑起来，“我郑重通知你们，他有病，还病得不轻。请你们没事别刺激他！”
　　路小瑶突然愣愣的打断他，“我们没刺激他啊？”他神色严肃起来，“一定是这个小白脸用了非法的手段逼供！”
　　顾清没有躲，被路小瑶一拳打了正着。
　　许婧漠然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白色药瓶，放在床头柜上，“醒了之后每天吃两片，让他伤好了上我那做个心理治疗，没事少刺激他。”说完踩着高跟鞋又“蹬蹬蹬”地走了。
　　顾清拉了凳子坐在秦月窗边，柳蔚几人也不敢走，便也守在病房里。
　　第二天一大早，秦月醒了过来。
　　看到八只熊猫眼通通注视着他，愣了一下，“动物园开园了？”
　　“老大！”路小瑶看到他醒了，亮了眼要扑上去。
　　柳蔚拽了他的领子拉住了他，“你别又扑他伤口。”
　　秦月看到顾清嘴角的伤口，愣了一下，“谁打你了？”
　　说完看向柳蔚他们。
　　柳蔚和杜欣往后退了三步，路小瑶扑在他床前看着他。
　　“凶手”是谁不言而喻。
　　“顾清。”秦月喊了一声，“你先出去下。我们内部有事要处理。”
　　“我回警局了。你好好休息。改天来看你。”顾清微微颔首，起身道别，离开了病房。
　　等人脚步声远，秦月看着路小瑶，微笑道：“小瑶，你靠近一点。”
　　路小瑶摇着尾巴靠近秦月，等他的脸越放越大，秦月摸到床头柜上的花瓶就猛地往他身上砸。
　　路小瑶忙向右侧身躲过，花瓶砸在后面的墙上，发出“哗啦”的破碎声。
　　“老大，你干嘛又要打我！”
　　秦月咬着牙，“柳蔚，你给我找根棍子来……”
　　柳蔚走进卫生间拿了一根扫把给秦月，“队长，只有这个了。”
　　秦月一把掀开被子，穿上拖鞋，抢过柳蔚手上的扫把，凶神恶煞地满屋子追着路小瑶：“老子都舍不得碰他一根毛，你TM还敢打他，还敢打他脸，我打死你……”
　　“啊~救命啊~要打死小白菜啦~~”路小瑶抱着头满屋子逃窜。
　　秦月追了一会，肩膀上的伤口隐隐有些裂开，“啪”得把扫把扔在地上，“立正！”
　　三人听到口令就立刻挺胸站好。
　　秦月扒了扒头发，指着三人道：“野外拉练五公里，日常训练量加倍！”
　　“是！”三人喊道。
　　喊完路小瑶就苦了一张脸，“老大……”
　　秦月指着路小瑶，“你给我多跑三公里，柳蔚监督，不跑完不能吃饭！”
　　“是！”柳蔚挺直腰杆应道。
　　“呵呵呵呵，年轻人就是要多锻炼！”
　　正说着房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笑容可掬的长得像kfc老爷爷的一个人，他的腰杆笔直，眼里熠熠生辉。
　　“爷爷！”路小瑶看到来人，眼睛一亮，跑到他身边。
　　“路上将。”秦月略朝他鞠躬，淡淡道。
　　“上将好！”柳蔚和杜欣向他敬礼。
　　“呵呵呵，今天不是视察，不用拘束。秦队长，我这个小孙子给你添麻烦了，他就是太毛躁了，你多担待点。”他虽然笑着，但是眼睛里没有笑意。
　　秦月淡淡道：“刀尖上的事，不能有半点差池。”
　　路云翰呵呵一笑，“我都听说了，上次也是你推开了这个臭小子和李家那个孩子，这次又救了他们。我今天是以这个臭小子的长辈身份来道谢的。”
　　秦月摇摇头，只淡淡道：“分内之事。”
　　“我也不打扰你休息了，接下来的一个任务你们得长期待在这里，组织上介绍了一个人，警界精英啊，你们以后也可以互相照应，进来吧，顾督察。”
　　门被推开了，秦月的眼睛睁的圆圆的。
　　本该离开的顾清去而复返。
　　秦月怔怔地看着他，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的嘴唇开了又合，却说不出话来。
　　顾清知道了？
　　知道了多少？
　　会怎样看他？
　　顾清只打了声招呼，随后便离开了。
　　一个星期后，秦月出院，他身体机能好，恢复得很快。柳蔚开车来接他，顺便押着他去接受心理治疗。
　　秦月推开许婧的办公室，许婧指了指旁边的小房间，他自觉地走进去躺在皮椅上。
　　“你现在在哪里。”
　　“大海。”
　　“看到灯塔了吗？”
　　“没有。”
　　“你仔细看看。”
　　“没有。”
　　“好，你看向其他地方，海里还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
　　秦月睁开冷冽的眼睛。
　　许婧冷漠地看向他：“秦月，你现在的心理状态很不好。你的灯塔不见了。”
　　秦月从皮椅上站起来，转身想要离开办公室。
　　“等等，我送你回去！”许婧放下手里的笔，站起来从旁边的衣架上拿了一件风衣穿上，拉开抽屉拿了一串车钥匙，走到秦月面前。
　　“走吧。”
　　秦月跟在她后面，走出心理诊所的时候对外面等着的柳蔚打了一个手势，意思有事先走一步，柳蔚中指扶了扶眼镜，转身开车回了荷花巷。
　　许婧脚下一踩油门，转了方向盘，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现在单身？”
　　秦月不答话，见她侧过头朝他笑了一下，“我只是看看自己有没有机会。”
　　少女明眸皓齿，着实好看。
　　突然，秦月突然出声喊道：“停车！”
　　许婧一脚踩住刹车，车子“嘎吱”一声停了下来，秦月拉开车门跳了下去。
　　“喂！”
　　不一会秦月匆匆跑了回来，怀里揣着一只两个多月大小的猫。
　　“去最近的宠物医院！”
　　许婧一踩油门，余光瞥到秦月下巴蹭了蹭猫的脑袋，神情一片柔和。
　　红色跑车在一家叫“宠物天堂”的宠物医院停了下来。
　　秦月推开车门，抱着猫咪朝医院里面走，他视力好，在电线杆旁边看到这个小东西无精打采地趴在那，隐隐有些发抖，走进一看才发现一条腿被压折了。
　　“你好，我的猫咪腿折了。”
　　他走到医院前台，看到穿着白色护士服的小姑娘正在低头写什么。
　　“填一下信息卡。”
　　小护士头也没抬，抽出一张卡片放在桌子上。
　　秦月拿过来一看，是关于猫咪的年龄、体重、过敏药物，还有主人的身份信息…为难的看了看卡片，正欲开口，许婧走过来抽走了他手上的卡片，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只酒红色的钢笔，填了起来。
　　秦月吁出一口气，朝她笑了笑，“谢谢。”
　　许婧填好卡片，敲敲小护士头上的桌板，等小护士抬头把信息卡递给。
　　小护士拿过信息卡，“噼里啪啦”打起字，往电脑里输信息，取出一个号码纸递他们，指了指左边的房间，“左拐第一间。”
　　“谢谢。”
　　秦月接过号码纸，道了谢，抱着猫咪跟在许婧身后走进那间医疗室。
　　“你好，我的猫咪腿折了。”
　　秦月抱着猫咪走到一个看着电脑的医生面前，医生转过头，面容清俊，秦月注意到他胸前的名牌写着“刘之凡”。
　　“跟我来，把它放在这，先拍个片。”
　　刘之凡站起身，领着他们走到房间里侧的仪器前，指了指一个金属台，示意他们把猫咪放上去。
　　“这不是你的猫吧？”
　　他手下开始操作起手里的机器，看向屏幕。
　　秦月点点头，“路上捡的。”
　　“我说呢，看上去营养不良，你们也不像是会虐待猫的。”
　　刘之凡抽了机器吐出来的x片，拿在手里看了会，“打个石膏固定，配点钙片，养十几天就行了。猫咪这个阶段骨头长得快。”
　　说着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工具，给猫咪固定受伤的腿。
　　“谢谢。”
　　秦月抱起打好石膏的猫咪，跟着刘之凡走出去。
　　刘之凡开了方子，却绕过了秦月，递给许婧，笑道：“美女还是单身吗？”一双桃花眼不停地向她放电。
　　许婧冷淡地接过药方，下巴扬了扬指了指秦月，转身走出去付药费。
　　“可惜了。”刘之凡摸了摸下巴，转过头继续看电脑。
　　秦月抱着小黑猫正要走出去。
　　前台的小护士慌张地跑进来，“刘医生，顾先生又来闹了！”
　　刘之凡皱起眉头“啧”了一声，还没开口，门口就风风火火冲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怀里抱着一只圆滚滚的眯着眼睛的大黑猫，跑到刘之凡面前大声道：“它又不吃饭了！怎么办啊！你快看看啊，你开的药根本没用！”
　　秦月觉得这个声音似乎有点耳熟，这时许婧也配好了药进来找秦月。
　　“我亲爱的堂哥，你要我说多少遍。它年纪大了，消化系统退化了，吃不下饭是正常的！”
　　那高大的男人却不依不饶：“我不管！你不是宠物医生吗！它不吃饭会死的！”
　　刘之凡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堂哥，生老病死，没办法的。它都十三岁了，在猫里面也算百岁高龄了。”
　　秦月饶有兴味地去看那个高大的男人，却发现男人怀里的大黑猫突然睁开了眼睛，困难地转过圆脑袋，浑浊的圆眼睛看向秦月，轻轻地朝他“喵”了一声。
　　男人注意到怀里的几天不开口的猫突然开口了，看向秦月。
　　“秦……月？！”
　　秦月看着那人的脸，英俊张扬，如果不仔细看，很难看出拿道淡化的疤痕。
　　“顾欢？”
　　“真的是你！”顾欢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十四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少年变了模样。
　　秦月鼻子酸了一下，突然有点想哭。
　　刘之凡看向他们，眉一挑：“哟，都认识啊？这样，我请客，大家一起吃个饭可好？”
　　秦月摇了摇头，指着怀里的猫说：“先给它吃饭。”
　　他转身向外走。
　　“秦月！”顾欢忙跟上去，“你要去哪里，这么多年你都到哪里去了？”
　　秦月抱着猫却不正面回答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电话给柳蔚，“到曙光路的宠物天堂接我，马上。”
　　他面无表情地抱着猫站在路边，手里不停地轻轻帮它捋毛。
　　顾欢站在他身边，不论怎么问，秦月都不开口。
　　一刻钟后，柳蔚开着黑色的越野车停在宠物天堂门口，摇下车窗，看向秦月。
　　许婧连忙交代:“过一个星期你再来我那里一趟。”
　　秦月没有回答她，拉开车门就要进去。
　　顾欢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秦月！你又要去哪？”
　　秦月沉着眼看向他，阴鹜的眼神里一片冰冷
　　“我去哪和你有什么关系？顾二少爷。”
　　顾欢被他眉间的戾气怔了一下，脱口而出道：“这么多年音讯全无，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巴不得打自己一耳光。
　　秦月嘴角扯了一个自嘲的笑。
　　“是啊，我也无数次在问，怎么不死了呢。死了一了百了。”
　　柳蔚在车内等了一会，见秦月还没有上车，按了一下喇叭提醒他。
　　“滴——”
　　刺耳的喇叭让他瞬间清醒。
　　秦月拉开了车门，离开了顾欢。
　　“开车。”
　　他颤着声音说道。
　　柳蔚不疑有他，油门一踩，扬长而去。
　　他望了一眼后视镜里的秦月，脸色苍白如纸，眼里都是惊乱。
　　那个人是谁，又对顾明月说了什么？
　　印象里，秦月除了三年前从他国回来时是那副鬼样子之外，他从未见过他如此惊慌失措。
　　秦月耳边的幻听又出现了。
　　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嘲讽声，爆炸声，枪声。
　　他的眼前出现一片火海。
　　他想要摸出腰间的匕首，但是柳蔚还在这里。
　　“喵——”
　　一声清脆的叫声唤回了他的神智。
　　秦月眼里恢复了清明，低头正对上猫咪抬头望着他的视线。
　　“你在担心我吗。”
　　秦月将它抱起来，放到下巴处轻轻地蹭。
　　“喵——”
　　像是回应他，喵咪伸出舌头吃力得舔他的下巴。
　　一滴，两滴，三滴。
　　温热的水意从眼眶里不受控制得落下。
　　柳蔚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伸出中指扶了一下镜框，天啦撸，谁知道看到玉面修罗这幅模样会不会被杀人灭口。
　　秦月在基地的绰号是玉面修罗。
　　面容俊俏不俗，杀人手法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一击毙命。
　　犹如厉鬼索命。


第38章 唐多令（十三）
　　约莫开了十分钟，柳蔚才出声打破沉默：“老大，我们回荷花巷吗？”
　　“先去晨星市场。”
　　晨星市场是这里最大的一个菜市场，菜品新鲜，种类齐全。
　　秦月抱着猫，轻车熟路地挑挑拣拣，而柳蔚负责拿菜。
　　柳蔚：我有句妈卖批不敢当面对他讲。
　　待回了荷花巷，不仅柳蔚一人，连杜欣与路小瑶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那个穿着围裙，拿着锅铲的人真的是秦月吗，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人易容的吧？比如间谍？
　　他那善于用枪拿刀的手做出来的菜可以吃吗，没有放什么奇奇怪怪的药水吧？
　　比如隔壁的晨晨小分队队长就是药水课毕业的佼佼者，能神出鬼没给你下毒。
　　“好香。”路小瑶吸了吸鼻子，馋涎欲滴。
　　秦月端着拌好的金枪鱼鸡胸肉猫饭，端到猫咪的面前。
　　路小瑶伸长脖子道：“老大，那个是什么，我能吃一点吗？”
　　回答他的是秦月毫不犹豫的“滚。”
　　路小瑶：……
　　他难过得蹲到了墙角画蘑菇。
　　猫咪闻了闻，一点一点地吃了起来。
　　“你一定要活得很久很久，知道吗。”
　　秦月蹭了蹭它的脑袋，温柔得说道。
　　秦月从未如此温柔得对路小瑶说话，路小瑶想到这里，更难过了。
　　“对了，老大，腾应回来了。”
　　杜欣把玩着飞刀说道。
　　说曹操曹操到。
　　从门口走进来一个气势汹汹的彪形大汉，剃着一个寸头，如果脖子里戴着一根金项链，再配副墨镜，就是名副其实的□□大佬。
　　柳蔚抚了抚镜框。
　　“我一直觉得腾应走错剧组了，他应该去拐角的卧底组报道。”
　　腾应一进屋，看到饭桌上的秦月，老实得摸了摸头，憨厚道：“老大，嘿嘿，我回来了。”
　　杜欣白了他一眼，“就腾应这智商，去卧底待一天就被揭穿打包送回娘胎再造了。”
　　滕应，身高190CM，精通各种搏击术，是暗影的肉盾。
　　同时也是暗影最老实的人。
　　顾明月亲了亲猫咪的脑袋，对着腾应点了点头，“回来就好。”
　　他平淡得说了一句，腾应这个实心眼的，却红了眼睛，“老大，和你分开这么久，我好想念你~”
　　杜欣忍无可忍得对着路小瑶飞了一把飞刀，“怎么我们组都是娘娘腔吗？”
　　路小瑶：？？？
　　他狼狈地躲闪这把鱼似的飞刀，委屈道：“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待猫咪将饭吃完了，秦月抱着它，对着柳蔚说道：“你跟我来情报室。”
　　柳蔚跟在他身后，门被关上。
　　杜欣眼里闪过八卦的光芒，踩着猫步靠近情报室，还没碰到大门，就被路小瑶抢先，将他的耳朵贴在门上。
　　腾应：？？？
　　为什么我出去了一趟，大家好像都变得有些奇怪。
　　秦月淡淡道：“你帮我查一个人，从十年前开始查起，事无巨细，他所有的资料我都要看到。”
　　柳蔚抚了抚镜框，道“恋爱约炮和多少人上床这种事呢？”
　　秦月微微一笑，对他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我说所有资料。”
　　“yes sir！”柳蔚下意识敬礼。
　　“老大，你要查的人叫什么名字？”
　　“顾清。顾家的顾，清水的清。”
　　柳蔚打开了他的专用笔电，里面链接着全球各种资料关系网，修长的手指“啪啪啪”敲击键盘。
　　秦月抱着猫咪坐在藤椅上，他垂着眼眸，挠着猫咪的下巴，眉宇间的戾气减弱，神情显得柔和。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柳蔚拿着厚厚一叠资料放在他面前，道：“老大，我真的没见过如此洁身自好的人。我怀疑他要么是不行，要么就是个和尚。”
　　秦月好半晌才消化了他话语里的意思，轻轻得笑了一下，拿过面前的资料细细得看了起来。
　　看他弃商从警，看他平步青云。
　　感情史一片空白。
　　就像柳蔚说的那样，顾清洁身自好，不近女色，连男色也没有，似乎真的是个和尚。
　　“再查查李黎。”
　　柳蔚楞道，“你怀疑他有问题？”
　　“这次炖母鸡，他和MR王在一起。”
　　柳蔚的神情逐渐严肃起来。
　　秦月仍在看顾清的档案。
　　信息栏逐一往下，待看到他现在的住址时，咦了一下。
　　现居地址：雨花巷天空小区
　　他细细回想这个地方，觉得有些熟悉但又记不起来。
　　门开了，偷听二人组立刻如鸟兽散。
　　腾应正在拖地，他一回来，荷花巷的家务活都放在他身上。
　　“老大，你要出去吗？我送你吧。”
　　秦月想了会他现在的情况的确不适合自己开车，便点了点头。
　　腾应将拖把放好，拿了车钥匙，走到外头停车场，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秦月抱着猫也坐到了副驾驶。
　　“老大，去哪？”
　　“雨花巷天空小区。”
　　车子很快就疾驰出去。
　　车窗外的景色缓慢得略过，秦月看着４０的时速表，适时出声道：“腾应，开快点。”
　　腾应老实道：“这是城里头，不能开太快。”
　　秦月：……
　　他索性扭了头，慢慢看起来。
　　这座城市他已经十年未曾来过，变化早已翻天覆地。
　　不知驶到了哪一处，景象渐渐变得有些熟悉起来。
　　这里有一座中学，正是放学的时候，校门口熙熙攘攘得，穿着黑白校服的学生鱼贯而出。
　　待看到崭新的大门口烫金大字，秦月突然有些怅然。
　　这是他和顾清、顾欢一起就读的高中。
　　学校已经翻新，校门口的大门也换成了自动的银色栅门。
　　“老大，到了。”
　　他还在想着，传来了腾应浑厚的声音。
　　这是高中附近一座单身公寓楼。
　　这里的公寓大多是老师租住的，环境清幽，治安良好。
　　秦月抱着猫，站在公寓楼前，怔怔得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如何是好，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是曾经顾清为了他与顾欢能够考上重点班级特地租住的地方。
　　当年顾欢出国，他被掳到基地，而顾清一直独自住在这里。
　　胸腔里有一种感情就要溢出来。
　　眼眶酸涩。
　　“老大，你没事吧？”
　　耳边传来腾应担忧的声音。
　　“我没——”
　　秦月转头对他说道，却看到了一个玉树般的人影款款得走了过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心快要跳出胸腔。
　　他第一次出任务时不曾这么紧张。
　　他被人追杀至悬崖时不曾这么紧张。
　　他……
　　秦月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镇定下来，严肃道：“腾应。你捅我一刀。”
　　他将腰间的匕首塞给腾应。
　　腾应如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蹦三米远，：老老老……大，你疯了吗？我不干，打死我也不干！”
　　“你不捅我，那我捅你了。”
　　秦月淡淡道，往腾应耳边飞去一把匕首。
　　“救命啊，杀人啦——”
　　腾应扯着嗓子嚎叫，一会就跑得没影了。
　　那人抬起了头，秦月笑道：“阿ｓｉｒ，你拷我去警局吧。”
　　顾清清冷道：“你带着猫一起杀人么。”
　　这时怀里的猫咪适时得出声：喵。
　　秦月：……
　　他注意到顾清手上提着新鲜的蔬菜，舔着脸道：“顾换哥哥，你做饭啊？介不介意多双筷子？”
　　顿了顿，又道：“我的猫也想吃呢。”
　　猫：不，我不想。
　　顾清懒得看他，拿出卡开门，“上来吧。”
　　秦月跟在他后面进楼，上了电梯，“叮”电梯在七楼停了下来。
　　他跟着顾清走了出去。
　　７０１室
　　顾清拿出钥匙开门，换了鞋，“自便吧。”
　　秦月往鞋架上一看，又愣住了。
　　清一色的毛绒动物拖鞋。
　　狗，猫，兔子，小猪……
　　他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他觉得他是个混蛋。
　　秦月默默走了进来，换下了鞋子，穿上一双猫咪拖鞋。
　　顾清径自去了厨房。
　　水龙头“哗哗哗”得开着。
　　秦月走过去，扭上了水龙头。
　　顾清停下手里的动作，侧头看他。
　　秦月不知道说些什么，一开口便是泣不成声。
　　顾清很久才问道：“这么多年，你究竟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对不起……”
　　秦月颤着声音。
　　他不离开，顾欢的母亲一日不会善罢甘休。
　　他不离开，就不能保护他们。
　　可是他怎么说的出口。
　　又要怎么说出口。
　　顾清仔细地打量眼前的青年，已经没了年少时的稚气与单纯。
　　取而代之的是眉宇间一片森然戾气和周身充斥着的骇人煞气。
　　那是经历过九死一生，在死人堆里打滚才能历练出来的气息。
　　良久，顾清缓缓道：“秦月，我从没有怪过你，也没有怪过顾欢。”
　　秦月的身子一僵。
　　“里面的人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了，快点交出老大！”
　　路小瑶拿着扩音喊：“开门啊，顾清，你开门啊，你有种绑架我老大，你有种开门啊——”
　　秦月面带寒霜得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暗影小分队。
　　为首的是拿着小喇叭的路小瑶。
　　秦月无力扶额道：“进来吧。”
　　“这个拖鞋好可爱！”
　　腾应惊呼，拿了一双小猪的毛绒拖鞋穿上了。
　　柳蔚：……
　　杜欣：……
　　路小瑶流着两条宽面条的泪，穿上了癞皮狗的拖鞋，呜呜呜，老大不是我的老大了，呜呜呜这个拖鞋好可爱。
　　顾清将饭菜一一端到桌上。
　　“喵”
　　昨日还精神恹恹的猫咪今日似乎恢复了生机，一个用力跳到了桌上。
　　顾清将拌好的新鲜猫饭放到它面前，它埋头吃了起来。
　　秦月也不坐下，只端了饭碗，拿着筷子，看到他们还愣在门口，“你们吃过了吗？”
　　他们都点了点头，杜欣想了会道：“老大，boss说你身子太弱了，要炖母鸡给你补一补。”
　　秦月动筷子的手一停，然后若无其事道：“嗯。知道了。”
　　炖母鸡是他们出任务的暗号，代表有暗杀任务。
　　柳蔚扶了扶眼镜道：“去晚了菜市场会关门， boss在家里等你。”
　　这表示任务紧急，必须马上出发。
　　秦月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饭碗，抬起头看着顾清说：“哥。你再相信我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了。回来后我就告诉你一切。”
　　“如果我说不让你去，你会不去吗。”
　　“对不起，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秦月！”
　　在他要出门的那一刻，顾清叫住了他。
　　路小瑶要拔枪，杜欣要飞手术刀。
　　顾清无视无畏，“无论如何，平安回来。”
　　“嗯。”
　　秦月展颜一笑，“你和猫咪一起等我。”
　　“喵。”
　　猫咪跳下桌子在他腿边轻蹭。
　　“再见。”
　　柳蔚载着秦月开到了许婧的心理诊所。
　　“boss说让你先做一个心理评估。”
　　“恩。”秦月开门下车，往里走去。
　　许婧显然已等候多时，她指着皮椅，脸上是从未见过的凝重神色。
　　“秦月，你们这次的行动很重要，所以我要对你进行深度催眠，必须确保你有能力完成这次任务，并且能全身而退。”
　　“开始吧。”他淡淡道。
　　秦月躺在皮椅上，许婧走到他面前，打开白光灯。
　　他闭起眼，再睁开时，眼前一片扭曲。
　　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地下室，冰冷黑暗，孤独无依。
　　“秦月，秦月，秦月！”
　　耳边传来谁的焦急呼喊。
　　“哗啦”
　　一盆冷水悉数倒在他头上，使他清醒过来。
　　许婧惨白着脸，惊慌未定，“秦月，你醒了吗”
　　“恩。”
　　秦月抹了一把脸，坐了起来。
　　许婧不知该如何消化秦月藏在深处的记忆，过了好半晌，才冷静下来。
　　她已经知道了秦月产生幻觉的真实原因。
　　三年前，秦月奉命追查一批走私白|粉，在W国，查到汤野与组织里的人有染。
　　秦月被同伴出卖，被汤野强行注射毒|品，关在一间废弃的地下室。
　　秦月站了起来，就要推门而出。
　　许婧忍不住道：“秦月，你的毒|瘾，戒了吗？”
　　秦月淡淡地嗯了一声。
　　“什么时候，在哪？”
　　“三年前，W国。”
　　许婧一愣，又忍不住问了一次，“你当时被关在地下室自生自灭，你又是怎么戒毒的？”
　　秦月淡淡说道：“我很怕苦，所以我喜欢吃甜食”
　　“我也很怕疼，但是疼痛能让我清醒。”
　　“地下室有充足的食物和水。毒瘾发作的时候，我就想着顾家兄弟亲手为我做的生日蛋糕。我绑了自己的手脚，发作一次，用头撞墙一次，或者割自己一刀。就这样，两个月后，我自己戒了毒，打开了地下室的门，逃了出来。”
　　每次毒瘾发作的时候秦月就仔细回想那个生日蛋糕的模样、滋味。
　　他一遍遍回忆，想起一次就割自己一刀，让自己清醒过来。
　　“这就是我的灯塔。”
　　秦月推开门走出去，留下这一句话，消失在许婧的视线里。
　　越影拿着许婧传来的心理测评，秦月的情况良好，随时可以出任务。
　　秦月推开门，越影将这次的资料投放在大屏幕上。
　　秦月只看了两眼，便道：“boss，这次是最后一次任务了。我不想做了。”
　　越影手上拿着的遥控器差点掉在地上，吃惊道；“你要退役？”
　　秦月点了点头：“我答应了一个人。”
　　越影不置可否，只道：“我无法做主，一旦进了基地，再想出去的，要么是死人，要么是废人。我会努力替你争取，你先完成这次的任务再说。这次的任务很重要，你们和晨组一起行动。”
　　晨组是基地里另一个行动小组，里面清一色的女人。
　　秦月刚走到门外，就开来了一辆红色的跑车停在他面前。
　　车门打开，走下来两个人。
　　一个妩媚妖冶的女人，肤白貌美，令男人馋涎欲滴的大长腿。
　　一个可爱娇小的萝莉，玲珑稚嫩，令长辈疼爱有加的乖巧笑容。
　　“月哥哥！”
　　小萝莉一见到他就娇喊一声，一个飞身要闪入他的怀抱。
　　秦月往左一闪，冷冷道：“清森，扔掉你指缝间的毒针。”
　　清森，晨组队长，擅长暗杀，尤其是各种秘制药水调配。
　　清森闻言吐了吐舌头，将指缝间的毒针又塞进了衣袖里。
　　“月亮，走吧。这次你和我搭档。”
　　妩媚女人高傲得睨了他一眼，打开了车门。
　　“清风，好久不见。”
　　清风扭动钥匙，一脚踩下油门，“秦月，你能不能别一天到晚板着一个死人脸，真踏马晦气。”
　　秦月不语，转了头看向窗外。
　　他们这次的任务是去一个高档商业会所，绑架一名知名人物。
　　越影将那人的犯罪资料放到他面前时，他不确定。
　　那样家喻户晓的慈善人物，居然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红色跑车在一家高档会所停了下来。
　　清森拿出小巧的笔电，“我与其他人在外面接应你们，万事小心。”
　　秦月与清风微微颔首，打开车门下了车。
　　清风揽上秦月的手臂，婀娜得扭着腰往里走。
　　一个穿着黑西服的大汉拦下了他们，声音冷质，
　　“没有请帖不能进。”
　　“有啊。”
　　清风慵懒地说着，对着大汉抛了一个媚眼，拿出一张纸巾，在上面印上自己的唇印，塞到了西装口袋里。
　　大汉放下了拦着他们的手，请他们进去。
　　秦月疑惑道：“你给了他什么？”
　　“我的电话号码。”
　　“厉害了我的姐。”
　　“承让了我的弟。”
　　大堂里进行着一场舞会，一切都好好得，按部就班得。
　　目标人物也出现了。
　　却在此时耳机里响起了柳蔚慌乱的声音，“队长，那是个陷阱，快撤！”
　　秦月的眼神一沉，摘掉了微型耳机，拔腿往门外跑。
　　“轰隆——”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巨大的爆炸声淹没了最后一声枪响。
　　砰！
　　看着那人中弹倒下，秦月缓缓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顾清，我好像要食言了。
　　顾清抱着猫咪，靠在沙发上无聊得换着台，最后停在了本地的新闻台上。
　　“插播一则紧急通知，于今日下午十七点，本市的xx会所发生爆破案，怀疑是不法分子的恐怖袭击，伤亡惨重，具体人数将进一步报道….”
　　下一秒，顾清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紧急集合。”
　　顾清放下猫咪，换上制服，开车到那家会所前，警戒线已经围了起来。
　　他关上车门，沿途的警员向他打招呼。
　　直到听到一声熟悉的哭喊。
　　“老大还在里面，你让我进去。”
　　“这位家属，现在里面情况不稳定，随时可能再次发生爆破！”
　　顾清寻声看去，瞳孔一缩，路小瑶、柳蔚、杜欣、腾应，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女人，被警员拦在门口。
　　“路小瑶，秦月在哪？”
　　他跑过去厉声问道。
　　路小瑶红着眼睛指着里面。
　　“顾sir 你不能进去！顾sir！”
　　警员在后头喊着，顾清已经跑进了会所里面。
　　会所里头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到处是散落的肢块。
　　【卡——】
　　“这一场大爆炸让基地损失了两位得力干将。秦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大家以为他被炸成了碎片，遂办了一个简单的葬礼。葬礼上，路小瑶哭得泣不成声。
　　三个月后，秦月竟然出现在了基地……当着众人的面，揭穿了越影的真面目。原来，军情十二处内里腐蚀严重。当年那场sss级任务，是越影的出卖，导致秦月的父母双双殒命。
　　秦月深知，越影也只是一个影子，一个傀儡。军情十二处早就烂透了。
　　“路小瑶是爆破天才，又有路上将孙子的身份，对秦月怀着不明不白的情愫。秦月借路小瑶之手，在基地下安装了足量的炸|药。最终，生日这天，秦月引爆炸|药与组织同归于尽。
　　顾清前往阻止，却迟来一步，踏进基地大门，未曾见到秦月，便听骤然一声巨响，葬身火海。
　　顾欢得知消息，驱车前往，车子半路爆胎，幸免于难。得知兄长和秦月身死的消息，流下懊悔的泪水……”
　　拍摄大结局这日，陈程趁休息的时间，反复看了三遍剧本。每看一遍，心情愈发沉重。
　　其余的演员，则议论纷纷。
　　“好家伙，敢情除了顾欢，其他人都死了。”
　　“顾清为啥要死？呜呜呜，我的清风明月小顾啊！”
　　“路小瑶对秦月有着不明不白的情愫，啥啊？”
　　“编剧大大写的这么隐晦，我也不知道呀！”
　　“哎嘿嘿……”
　　“大家剧本看完了吗？今天是咱们最后一场了，大家加油，注意安全！”段芋喊道。
　　“好嘞！”
　　8月20日，《唐多令》正式杀青。
　　# 山河


第39章 专属司机
　　按理说杀青之后还有杀青宴，但是倪梦记挂着东准，以自己未成年不能喝酒为由，让邱雨接他回去。
　　倒不是他仗着甲方的身份压榨未来的金牌大律，而是东准知道了他要趁夜回来，担心路上不安全，便拜托了邱雨走一趟。
　　至于车马费，当然是东准出。他的戏一杀青，上官青就把演出费用给他结了。谁让他是倪梦的朋友呢！
　　邱雨打了个车去横山影视城，见到倪梦的时候，也没多说什么，直接上手把他的行李都搬进了后备箱。
　　倪梦和他寒暄了几句，问了一些近期家里发生的事。东准自从开学后，就不怎么更新日记了，倪梦估摸着是学习强度太高，导致对方没时间写。
　　邱雨言简意赅地回答了几句。
　　倪梦见他兴致缺缺，眉间一筹不展，好像有什么心事，便问：“邱雨，你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吗？”
　　邱雨愣了一下，感叹对方心细入微，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道：“今天，我们办公室里的一个实习生……轻生了。”
　　“他本科和研究生的学校都是双一流，是一个非常优秀努力的人，比我早半年进入律所学习。”
　　倪梦回想在律所初次见到邱雨的场景，不是给人点外卖就是泡咖啡，还被安排接不收费的苦活累活小活，自身能力能不能体现是另说，价值感和归属感肯定是不高的了。
　　他仔细推敲了会，小心翼翼地猜测道：“你的那位同事，是不是经历了职场pua导致抑郁？”
　　邱雨沉默了，过了好一会，才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平常看着是一个很开朗的人。”
　　“他家是偏远山区的，吃了很多的苦，走了很多的路，才来到虎叶城。”
　　“他原本应该有一个美好灿烂的人生。”
　　短短的几句话，道尽了那素未蒙面的实习生的一生。倪梦也敏锐地从邱雨口中捕捉到，对方有多不容易，以及邱雨本身受这件事的影响，焦虑、恐惧、紧张、害怕、不知所措……种种复杂的负面的情感。
　　沉默良久，倪梦斟酌开口问道：“邱雨，他的遭遇值得同情和惋惜。我也很想知道，现在的你，在茫然什么，害怕什么？”
　　一句话如雨坠青草地，点滴到心阶。
　　邱雨略显迷惘，他望向窗外，夜色如墨，不见半点星光。路上没什么车，司机开得很快，周边的景象飞速后退，那枝繁叶茂的树丛好像张牙舞爪的鬼怪。
　　“他那么优秀的人都止步于此。我能成功吗？我不知道。”
　　邱雨原本冰凉的指尖一热，扭头去看，是倪梦伸手握住了他。
　　少年有一副俊俏白皙的面容，是可爱的娃娃脸模样，眼神却透着一股子坚毅和倔强，好似一头蓄势待发的小狼崽。
　　“邱雨，永远不要给你的人生设限。”
　　“你知道吸引力法则吗？你越想什么，越来什么。”
　　“所以，从今天起，试着学会告别过去，开始用正面积极的语句肯定自己。以后我会成为家喻户晓的影视编剧，而你会是炙手可热的金牌律师！”
　　“你要坚定地自信，当你攀越无数的高山，淌过无数的河流，站在荣光里，回首如今，会感谢现在的自己！”
　　邱雨的胸腔如擂鼓。
　　砰砰！
　　砰砰！
　　对方用陈述性的口吻说着这样“大言不惭”的话，他却并不觉得荒诞，而是被燃起了前所未有的斗志。
　　大抵是倪梦疗愈性的话起了作用，又或者邱雨骨子里便是不服输的。他愿意相信，对方说的是实话，并且他们都可以做到。
　　“或许……”邱雨神色俏皮，语气认真地建议，“你更适合成为一名心理咨询师。”
　　倪梦展颜一笑，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他松开了对方的手，扯开话题问：“《猜心》进展得怎么样了？”
　　一谈及工作，邱雨的悲春伤秋便一扫而尽，既专业又可靠，“方案我都整理好了，合同也看过了，改了几个地方。回家就拿给你。如果没问题的话，10月去晋江总部签合同。”
　　倪梦笑了笑，“你办事，我放心。对啦，甲方打算怎么做这个IP？”
　　“他们计划先拍大电影，明年春天启动项目。”
　　“其实先拍电视剧比较好。毕竟文章脉络走向是一个个案件连环侦破的，电影也就只能讲个大概。”
　　“我先前把你的建议传达给对方了，但是对方有顾虑。”
　　倪梦笑道：“是不是怕我鸽子，写文太监？”
　　邱雨也笑了下，点点头。
　　倪梦说：“其实拍大电影的制作成本和电视短剧的差不多，而且电影的宣发还需要一大笔钱。”
　　邱雨笑道，“资方不差钱。”
　　“也是。”少年人耸耸肩，“看来我的高中生活不会太轻松了。”
　　“哈哈哈哈——”邱雨大笑出声。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倪梦开门进去，客厅灯火通明，东准坐在沙发上看书。
　　倪梦瞧着他睡眼惺忪的模样，不由得好笑又好气，“不是说了让你早点去休息，干嘛一直等我。”
　　东准举了举手上的书，嘴硬道，“没等你，在预习功课。”
　　倪梦翻了个白眼，“我信你个鬼，你个小老头子坏得很。”
　　东准“噗嗤”笑了出来。
　　邱雨把倪梦的行李搬了进来，东准一看到就走上去帮忙。
　　“哎呀，放着就行了，总共没多少东西，都歇着去吧。”倪梦一手推一个，把两个人都推出了门，“睡个好觉，明天见哈！”
　　关上门后，他去了浴室洗漱，等一身的风尘洗尽，也顾不上收拾行李，直接累趴在床上。当然，临睡前的仪式必不可少，他翻开未来影帝的日记本，果不其然，更新了。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句话，但身为共情能力极强的晋江作者，几乎在翻开纸张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喜悦。
　　【2004年，8月21日，他回来了，放心了。】
　　倪梦睡到日上三竿才慢悠悠地起床。隔壁屋的俩活宝估计也是累着了，没有一早来打扰他。看着指针指向2，他敲开了对面的门，“下午好呀，吃了吗？”
　　“正准备去叫你呢。”开门的人是邱雨，见到是他连忙让他进来，“小准一大早就去买的菜，都是你爱吃的。”
　　“嘻嘻，所以我就带着嘴来了。”倪梦指指自己的嘴巴，稚气的动作惹得两人发笑。
　　吃饭的时候，倪梦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邱雨，你有没有驾照，会开车吗。”
　　邱雨点点头，“大学里学了。”
　　“那太好了，你又帮我解了一个燃眉之急！”倪梦喜上眉梢道，“我打算买一辆车，挂在你的名下。以后要出去谈合作，咱们就不用挤大巴车了。起早摸黑的，很不利于我长高的！”
　　邱雨想了想，有了私家车之后的确比较方便，而且倪梦出差的地点几乎都在附近几个区县市，油费也比打车费便宜，“没有问题，但是你钱够用吗？”
　　“上官青把尾款打给我了。”
　　“不存起来吗？”
　　“钱就是用来给人花的呀。而且财富是流动的，你花出去，才会回来，如此川流不息。”倪梦又开始说自己的那套歪理，邱雨笑了笑没说话，又听对方规划道：“咱们现在的小区有免费的停车场，所以停车也方便。”
　　倪梦向来是风风火火的性格，吃完饭都不等邱雨洗好碗，就拉着两人直奔汽车销售中心。
　　他胸腔里跳动着一颗爱国心，因此看的也都是国产车。销售小姐看到他们三个人，以为是哥哥带着两个弟弟来买车，一个劲给邱雨介绍。
　　邱雨正要开口，倪梦便说，“就按照适合你的买。反正我们三人中，只有你会开车。”
　　“你们预算是多少呢？”
　　“8万左右吧，全款不按揭。”
　　2004年这个价格已经可以买到不错的配置了，虽然没有办理车贷，销售的提成少了一些，但是开门红也已带给她不少的惊喜。
　　邱雨试了几台车，最后选定了一辆白色的小轿车。倪梦交钱也非常爽快，从选车开单提车也就一个下午。
　　回去的路上，邱雨做了司机。倪梦和东准坐在后排，他像个好奇宝宝似的，不停地问东准在学校里的趣事。
　　“你们班一共几个人呀？”
　　“二十五个。”
　　“哦，精英班嘛，贵精不贵多。那有没有帅哥美女？”
　　“有吧。我没关注。”
　　倪梦笑道，“就算有那也没有你好看。”
　　虽然东准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的抽风和油嘴滑舌，但此刻仍旧不可避免地脸红了一下。
　　紧接着，倪梦又问：“你们课程是不是很紧张？你们空闲的时间是不是就少了呀。高中的时候如果拍戏，是不是就耽误学业了？”
　　东准点点头，“嗯，这段时间课程安排是挺紧凑的，不过第一学期的课程内容我已经学完了。如果后续你还有剧本开拍，需要我帮忙客串，我可以去。”
　　倪梦接话道：“客串哪里用得着你。我是希望你下一部戏可以做主演挑大梁了。”
　　“我的剧本明年春天才开拍呢，而且没有适合你的角色。”
　　东准笑了笑。
　　两人渐渐沉默下来，邱雨从后视镜撇了一眼他们，悄悄按下开窗，打开了一条缝，让清风吹进来扫去一丝暑气。
　　南方的夏天总是异常的漫长。
　　东准望向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倪梦单手托腮，想着等《唐多令》开播后，初露头角的东准一定能吸引不少资方的眼光。到时候也不一定要依托晋江的人脉。
　　上官青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听话事少不赊账，就是公司有点拉跨，虽然现在发展的势头不错，可在他前世的记忆里，那家公司就像大浪淘沙，淹没在沙滩上了。
　　依照前世的剧情走向，东准到高二才能接触到顾之城的电影。
　　那也是让东准一举夺得金猴奖最佳男演员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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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现实中发生了很多事，所以没更新。但是不会坑的，我努力在年前完结哦！谢谢大家的等待和支持。


第40章 皮特潘
　　邱雨送两人到家后，临时接到单位电话通知，说是接了个案子，叫他赶紧回单位加班。
　　他连连称是，挂了电话，对两人歉意地笑笑，随后就火急火燎地跑了。
　　“他现在可以接案子了吗？”望着他汉湿的背影，倪梦询问身侧的东准。
　　“有些可以，有些不能。”
　　“哦，那是叫他回去伺候前辈咯。”
　　两人都心照不宣。
　　“他晚上睡不着。”东准说，“整夜整夜地失眠，还掉很多头发。”
　　倪梦想象了一下邱雨秃顶的模样，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又正色道，“他压力太大了。”
　　“嗯。”东准应和了一声。
　　“让我想想，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他。”
　　邱雨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了。
　　一进门他就愣了，东准坐在躺椅上看书，倪梦趴在沙发上构思《猜心》第二部 的剧情大纲。 
　　“你们怎么都没睡？”
　　“等你呢。”倪梦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接了个啥案子啊？”
　　“拆迁类的民事诉讼。”邱雨换好鞋进屋，一脸疲惫。
　　东准给他倒了一杯水，他说了声谢谢，又听倪梦问，“你还实习多久？”
　　“半年吧。”
　　倪梦斟酌了下，问：“今天的案子让你跟吗？”
　　邱雨点点头，“现在律所二审的案子上诉状都会让我写。”
　　听到邱雨的回答，倪梦略显惊讶，“那挺好的呀，我还以为你被边缘化了。”
　　邱雨摇摇头，“我实习一周后，老师就让我接触简单的一审案子了。”
　　“我之前以为你怀才不遇，能力得不到发挥哎。”倪梦挠挠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邱雨保持着手握玻璃杯的状态，好像画面定格了一样，约莫沉默了十几秒，他缓缓道，“我觉得自己能力不行。”
　　“那不可能。”倪梦出声打破他对自己的贬低，“趁今夜月色不错，要不邱老师和我们说说你的实习生涯？”
　　大抵是月色温柔，又或许是倪梦忽悠人的本事见长，一向习惯性封闭内心的邱雨放下了水杯，打开了话茬。
　　“我进律所第一天，就被分配到了老师的门下。同事都私底下会叫他‘销冠’。因为他为律所创下了很高的业绩。得知自己的实习老师是他，我很高兴，但又担心，我怕我搞砸。”
　　“很多人冲着老师的名气，进律所直言要他接待。但是老师很忙，所以一些小案子他会让我准备。”
　　“老师空的时候也会指点我的不足。可能是我太差劲了……”
　　“他仿佛有一种魔力，能让我异常焦虑。每次进办公室，我就会紧张。他有时候晚上回复的话让我失眠一晚。”
　　“偶尔，我也觉得我做的并不比其他人差，甚至别的同期只需要负责一项工作，但是我不仅要整理卷宗，还要背调、分析、写诉状、代理词，不仅负责民事诉讼，有时候还会拉着我参与刑事诉讼。我好像做了很多，可在他眼里，又好像什么都没做，怎么都得不到他的认可。同期和我一起进来的同事，发展得很好，人人都喜欢。”
　　他难得说这么多，倪梦也大致了解了，猜测道：“人人都喜欢的那位同期同事是不是巧舌如簧，八面玲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然后你老师就经常夸他，说他好，认识大人物的场合都爱带他去露脸，可是苦活累活脏活都丢给你？”
　　邱雨不说话了，但从他脸上的表情上，倪梦可以看出，自己猜对了。
　　“混职场有时候不仅靠个人能力的，情商也很重要。你那位同事就是典型的情商高，能说到领导心坎里去。你目前是属于实干派的，只会默默耕耘不说话，像勤勤恳恳的老黄牛，还会被抽一鞭子。”
　　邱雨眼睛默默地红了，倪梦说到了他的痛点。
　　“所以，你要不学学嘴软心硬？你那位老师的确喜欢会说话的人不假，但如果会说话还能干事，时间久了，工作上他就离不开你了。”
　　倪梦继续分析，“从你的描述中，我们大胆猜测，你老师心不坏，但是和你的相处模式不是很和谐。这个其实很简单，每个人性格都不一样，喜好也不一样。你做的很累，而他的不赞许让你质疑你自己。他本心肯定是想你能做得更好，只是有时候超出了这个界限，给的压力太大了。”
　　“其实他心里给你是寄予了很高的期待的。人总是会给亲近的人压力。打个比方，你明明是学这个专业的，他却把其他的专业内容也让你去做。这恰恰是因为，
　　他觉得你可以做到吧。”
　　“爱之深，责之切。”
　　“当然这些话如果你不想听，也就当做我没说过。”
　　“我以前也会很焦虑，被编辑催稿的时候，没思路的时候，数据差的时候，写的东西不符合甲方心意，甲方没什么水平，却还逼逼赖赖一大堆……”
　　“但是后来我就逐渐想开了。因为当我发现我试着与这种“抵触心理”对抗，我会更焦虑。”
　　“我不喜欢这个稿子，我不喜欢这个甲方，但是以我目前的处境，我不能中止离开，那么我选择慢慢接受，逐渐调整自己的心里压力。”
　　“接受他性格如此，接受我们偶尔的观点不一致，也接受自己的能力瓶颈。”
　　“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会及时断舍离，彻底摆脱这个环境。但当下，我不得不继续苟着，那我就会试着妥协，也是与自己和解。”
　　“事实上，你压力这么大，是自己给自己也赋予了很多的期待。你不想让你的老师失望。所以你心底会产生自我怀疑，会一直给自己加码，也就是‘内耗’。”
　　“邱雨，当务之急，你首先要做的，是明确自己的承受边界在哪里，一旦超出了这个边界，让你觉得不舒服了，你就要出声了。”
　　“焦虑性人格的人都是自我要求太高了，又不容易拒绝别人。”
　　“偶尔的鞭策是能够让人积极向上，但是‘拔苗助长’式的鞭策，就成了摧毁人身心健康的毒药了。因为寻常人很难把握，‘恨铁不成钢’和‘近乎pua’的界限与程度。”
　　“每个人的承受能力不一样。他看你一直不出声，就会层层加码。但实际，已经触碰到你的红线了。”
　　“邱雨，我们都是人。接受自己是个普通人，接受自己的承受边界，接受自己的不完美。”
　　“做你们这行的，总是和负能量打交道，心理压力很大的。要学会自我开导。”
　　“我第一眼就认准你做我的首席法律顾问，你无需质疑我的眼光，也不要质疑自己的能力。”
　　趁他们说话的功夫，东准煮了一锅热牛奶，分杯装好，放到吧台上。
　　“喝了这杯牛奶就去睡吧。”
　　“邱雨，我们都还活着，健康平安，已经是最大的福报了。”
　　倪梦觉得一直待在室内对有抑郁倾向的人更不友好，因此趁着东准没课，邱雨放假的日子，就拽着两人去户外野餐。
　　望着澄澈的湖泊河流，置身其中，感受山川天地的馈赠。
　　如此，到了九月一日，开学的日子。
　　大概是天天喝牛奶起了效，跟组的这几个月倪梦抽条了，去春明高中报道的时候，长到了一米七二。
　　高中生活和初中并没有什么不同。
　　原梅女士完全尊重倪梦的意愿，继续走读上学。
　　开学后一周，春明高中计划举行全校师生大会辞旧迎新，原则上不允许请假。可好巧不巧，倪梦接到了晋江文学城的电话，请他去签《猜心》的版权合同，并和甲方商讨后续环节。
　　大抵是上头有任务，班主任死活不签准假条。
　　倪梦便让原梅女士抽空来了一趟学校解释应对，自己则和邱雨登上了去往燕平的飞机。
　　燕平的空气质量不是很好。
　　两人下了飞机，倪梦只觉得呼吸一口，嘴里都是粗糙的沙子味，就认命戴上了厚厚的白色口罩。
　　这时候的燕平机场与倪梦长大后来过的并不一样。邱雨却轻车熟路地走在前面，好似回了老家。
　　倪梦不免好奇地问：“你经常来这出差吗？”
　　邱雨摇了摇头，“我在燕平上的大学。”
　　倪梦笑了笑。“这么巧啊。对了，认识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是哪里人？”
　　“南锦。”
　　听到对方说出这个地名，倪梦吃了一惊，“千年古都啊！”
　　他之前一直认为邱雨可能来自偏远落后的山村，对方不自信的源头或许是因为山区和城市的交融产生的分裂感。
　　当得知对方是大城市出来的，他又蓦然想到多年后，那西装革履谈笑风生的金牌大律。
　　原来人世间，那些风光的背后，真有许多不为人知的苦。
　　他心中忽然涌上一阵敬重怜悯之意。
　　敬天地浩大，载苍生万愿，怜业力皆苦，众人自渡。
　　“我的思想和眼光，果然还是很狭隘。”倪梦满怀向往，“我应该要更多地看一看世界，见一见众生。”
　　邱雨对他的话并不完全赞同，只道：“你的阅历和心胸，已经超越许多同龄人了。”
　　“那是因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倪梦吐了吐舌头。
　　出了机场，他们打车去了晋江总部。接待他的是负责《猜心》的版权编辑小沫。
　　购买《猜心》影视版权的是凤腾淼淼娱乐有限公司，圈内数一数二的资本巨擘。公司业务覆盖广泛，制片拍摄营销推广一条龙，基本签了合同，确定项目启动日期后，就不用自己再操心。
　　晋江本就有法务部，不会让自己在商业合作上吃亏，况且卖影视版权，对于文学城和作者都是双赢的事情。
　　因此倪梦并不怎么担心，让邱雨看过一遍合同，确认无误后便签字了。
　　这次凤腾还带了一位著名的混血导演皮特潘，为的就是和创作者讨论改编的一些事宜。
　　倪梦是知道皮特潘的，前世虽然没有什么交集，但也认可此人的才华。皮特潘擅长拍摄悬疑、恐怖类的电影，也有过一两部出圈的作品，背靠凤腾，和资方联系密切。
　　但若只论才华实绩，与鬼才导演顾之城相比，终究还是略逊一筹。
　　皮特潘大概三十五六的年纪，一上来又是握手又是拥抱，整的和倪梦像是失散多年的好友，热情非常，开口便是年少有为、少年英才之类的客套话。
　　倪梦也回了几句吉祥话，互相追捧之后，绕回了正题。
　　凤腾想将《猜心》改编成悬疑刑侦类的大电影，请了皮特潘操刀，那么势必要砍去一些不重要的枝枝末末。
　　而《猜心》经过两世构思润色，逻辑行文上已然成熟。
　　皮特潘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删去这章，似乎断了线索，砍掉那段，仿佛突显不出主角的光环，于是便想趁此机会和倪梦探讨，究竟该如何把握。
　　倪梦听完后，建议道：“其实很简单的。《猜心》是双男主剧本，在时下的影视内容中并不多见，所以让你一时产生了迷惑。改编内容的方式，取决于你们想捧谁，是捧主角，还是配角？是捧一个人，还是两个人？以此为基准，在保证文章立意不变的情况下，大刀阔斧地去改吧。”
　　皮特潘一听，果然有道理，又对倪梦年纪小小，已猜透资方心思深感赞许，又恭维了几句。
　　倪梦态度谦和，不卑不亢地回了几句，貌似不经意问起，“你们有打算找什么类型的演员拍摄吗？”
　　皮特潘报了几个名字，都是凤腾自家签约的当红艺人。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当听到皮特潘明年还要启动一个青春类电影项目时，倪梦眼前一亮，“人员定了吗？没定的话，我这有个推荐。今年，他出演了陈鑫鑫导演的新剧《唐多令》男二。”
　　陈鑫鑫主攻电视圈，是业内知名的导演，皮特潘也有耳闻，“陈导的眼光出了名的毒辣，能让他选中的人，想必不可小觑。”他又问了些细节，当得知东准是个新人，目前只拍过一部电视剧时，笑着说，“电影和电视剧中间有一道壁垒，外行人只当是一条小溪，淌过去就行，可对于内行来说，那是天堑。”
　　这一番推辞，倪梦也听清了含义。大概是不想把局面弄得尴尬，皮特潘打圆场道，“你可以发一份他的详细资料给我，我看看有没有其他合适的资源。”
　　表面答应，实则拒绝。倪梦也没有坚持，是金子总会发光的，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皮特，你错过了一位新晋影帝。”
　　皮特潘哈哈大笑，“影帝还会有的。”
　　倪梦笑了笑没再说话。
　　的确如此，这个圈子就是这样，人来人往，像昼夜更替，生生不息。


第41章 忆萝月（捉虫）
　　等一切商谈得差不多，倪梦就和邱雨连夜飞回了虎城。一来，苦逼打工人邱雨要赶着去上班，二来，高中生倪梦得上学。
　　一下飞机，倪梦就拨通了老母亲的电话报平安。
　　原梅知道了儿子写小说卖了100万，恨不得在村里摆个十八桌，吃上三天三夜的流水席。
　　电话那头的的倪梦哭笑不得，赶紧制止了，“妈，老祖宗有句话叫闷声发大财，这都是前人的经验之谈，咱得好好贯彻啊！”
　　儿子是个小人精，何况是生他养他的母亲呢。
　　原梅是个聪明人，一听就明白了道理，觉得儿子说得挺对，毕竟这世道，巴不得你过得不好的人太多了。
　　“那我也得好好奖励我儿子。我儿子真棒！”原梅的语气满是自豪。
　　“你咋不奖励一下自己？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儿子的你难道不够优秀吗？”倪梦一句话逗得原梅哈哈大笑。
　　“妈妈给你酒店里摆一桌，就叫上你的几个好朋友，小邱，小东。他们平日也没少照顾你，刚好也感谢他们。”
　　“不用了妈，他们都内向怕生。你就在家里做一桌家常便饭吧，就在对面，也方便很多。”
　　“行，听你的儿子！”
　　“对了，妈。”倪梦想起自己缺席了春明高中的重要活动，原梅代他去学校挨训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便开口问道：“我班主任没为难你吧？”
　　“她能怎么为难？说白了也是为你好，妈妈不和她一般计较。”原梅打哈哈地将这件事揭了过去。
　　倪梦心知肚明地没在提这茬。毕竟班主任也是领了任务，他缺席校庆，估计班主任也得挨批。
　　“妈，你真好。我永远爱你。”末了，倪梦真诚地说了这话。
　　电话里原梅的声音一下子哽咽了，说话的声音带着鼻音，“傻孩子。”
　　挂了电话，倪梦正对上邱雨打量的视线。
　　“你和母亲的关系真好。”
　　他用的是陈述的语气，看着也并不怎么羡慕。
　　倪梦点点头，“是很好。我很感激我的母亲，给了我生命，又给了我自由。”
　　“真好。”这次，邱雨用的是羡慕的语气了。
　　“我的人生都是按照我妈给我定的路线走的。”邱雨缓缓地打开了话茬，“从小，她给我定了上什么学校，读什么补习班，交什么朋友，就连大学专业也是她定的。她希望我能出人头地，帮父亲的仕途再走得顺一点。”
　　这话出口，倪梦顿悟了。
　　他以为自卑敏感的实习生邱雨是个出身贫苦的可怜娃，没想到丫是个隐藏的“二代”。
　　“那你不留在南锦，是因为父亲在这里任职吗？”
　　“不是。”邱雨摇摇头，“我只是想试着掌握自己的人生。”
　　“我想证明，没有他们的庇护，我也能走得很好。”
　　“你可以的。”倪梦拍拍他的胳膊，“我相信你，老铁！”
　　少年老成的模样，惹得邱雨“噗嗤”一声发笑。
　　周末的时候，原梅特意做了满满一大桌子菜，招呼邱雨和东准吃饭，还特地给狗狗希希也准备了豪华狗粮。
　　一家四口吃得欢声笑语不断。
　　转眼又到了上学的日子。
　　一大早，倪梦左右眼皮轮着跳，“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你说我是来财还是来灾？”
　　他捂住眼，轻轻揉了揉。
　　坐在他后头的陈梦婷白他一眼，“作为新时代的五好青年，倪梦同学，你这个思想很不好，封建迷信要不得！”
　　没错，陈梦婷中考顺利发挥，考入了春明高中培优班，和倪梦成了同学。
　　春明高中的班级呈金字塔形状分三类，站在顶端的箐航班，中间的培优班，以及第一层的普通班。
　　“说的也是，我大概是太累了。”
　　经她这么一说，倪梦就没放在心上。谁知刚结束上午的课，他就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
　　“倪梦同学，这次迎新大会你没有参加。我询问你妈妈，她也说不出你去干嘛，只说了有重要的事。现在老师需要向上级领导打报告解释，你能告诉老师，你究竟是去办什么事了吗?”
　　班主任陈羽今年28岁，看着也是一脸稚气未脱的模样。
　　倪梦原本想着低调做人，只是按照如今这形式，自己的“大佬”身份大概隐瞒不住了，他见对方眉头深锁，估计也是被上面为难了，便一五一十说了，“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写作的爱好，在网上写的小说被娱乐公司看中了，刚好那天是约定的洽谈日子。”
　　“你的网名是叫夕阳下的森林吗？”
　　“那是我当枪……额的名字。”倪梦心直口快，差点将老底漏出，连忙舌头打了个转儿，把“手”字咽了下去，“老师，你怎么知道？”
　　“夕阳下的森林”是他在橙子网站的笔名，而他在晋江文学城的笔名则是“山河烟火”。
　　陈羽像变戏法似的，原本愁眉苦脸的神情一扫而去，改为喜笑颜开，“关老师上门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呢。这是好事，也是大喜事呀，怎么你和你妈妈都神神秘秘的，不肯告诉我。”
　　“关老师……是谁？”
　　倪梦迟疑地问，他仔细地在脑海中搜索这号人的信息，但是没查到。
　　“是我，是我！”
　　这时候，有人推门进来，气喘吁吁的，快步走到倪梦面前。
　　这人长了一张和气生财的圆脸，身材也较为圆润，笑眯眯地朝倪梦伸出手，“倪梦同学，你好。我是关梦青，也是‘忆萝月’话剧社的指导老师。”
　　一旁的陈羽赶忙介绍，“关老师是我们春明高中的副校长。”
　　“哦，关老师，您好。”倪梦伸手和对方握了握，背上却是出了一把汗，心想橙子网站的保密工作现在做的这么不靠谱了吗？
　　他腹中打起了草稿，想着等会面对质问应该如何应对。哪知对方握着他的手却不肯放了，“小倪老师，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话剧社？我们这有一个金牌编剧的岗位，和你适配度很高的啊！”
　　“？？”
　　倪梦一脸蒙蔽。
　　对方却显得尤为热切，“小天都和我说啦！他这次参演的《唐多令》就是你的代表作，少年英才啊！以你的才能，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打报告，为你申请调入箐航班！”
　　“……呃，不用啦。我在培优班呆着挺好的。啊哈哈哈。”倪梦打着哈哈的同时，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他差点忘了，这次给上官青写的《唐多令》，编剧一栏上的笔名用的“夕阳下的森林”。
　　“那小倪老师，你啥时候加入我们忆萝月？我知道，你来这也是屈才，但是小天和你也是旧时了，我就厚着脸皮来请你了。”
　　“这个……”倪梦挠挠头，他好像没有答应对方要加入吧，可对方看着年纪也不小了，这么热络地邀请他，一时间也不好拒绝。
　　“让我回去想想，成不？”
　　关梦青也不想把人逼得太紧，就冲倪梦可以无视“三令五申”不参加师生大会，他就可以猜到对方是个“特立独行”的娃，有主见有脾气，强迫不得。
　　“好的好的。回头让小天去找你玩哈，你们也是老朋友了，应该有很多话可以说。让小天带你好好在学校逛逛，春明高中还是很漂亮的。”
　　难得遇到倪梦本人，关梦青没想着马上放他走，抓着他问个不停，一会是写了多久的文，一会是对未来有什么展望。
　　倪梦也是“老油条”了，回答得半真半假滴水不漏。
　　他是注定要走编剧这条路的，进忆萝月倒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对于他的人生，似乎并没有什么助益。
　　但如果东准能进去打磨一年，那就不一样了。
　　毕竟，忆萝月可以把原天天塞进《唐多令》做男二，说不定下一次就可以把东准送去做男主。
　　午休时间匆匆而过。课前铃打响了，关梦青还依依不舍，不愿意放倪梦离开。
　　倪梦扯了个笑脸，借口上课溜走了。
　　哪知刚回到教室，就在门口遇见了原天天。
　　平心而论，原天天长得不差，英俊潇洒，是个妥妥的阳光大帅哥一枚。他又是“忆萝月”的当家小生，春明高中的风云人物，出现在高一新生的班级门口，就像上了“今日头条”——爆了！
　　一时间，小学妹们挤在走廊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倪梦不喜欢引人注目，原本想着错开，却被眼尖的原天天看到，上前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哥！你一定要救救我！”
　　“哇哦——”周边吸气声、惊呼声一片。
　　倪梦一脸无语，“关梦青让你来当说客了？”
　　“对呀，对呀，老师给我下了任务啦！你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话剧社？我们福利还挺多的。”
　　眼见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倪梦将手从对方怀里抽了出来，说道：“东准加入，我就加入。”
　　“那O了！”原天天一听，以东准的“成绩”，想加入忆萝月那简直就是“老虎吃豆芽——小菜一碟”！
　　便欢天喜地地去复命了。
　　放学后的忆萝月话剧社内，还有不少成员在彩排。
　　忆萝月的社长一职暂缺，现在由副社长当家做主。
　　原天天找不到关梦青，便先把东准这事汇报给了副社长刘洲。
　　原本以为是板上钉钉喜上加喜的事情，谁知对方眉头一皱，斩钉截铁道：“不行!”
　　原天天吃了一惊，立马问道：“为什么不行？”
　　刘洲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反问道：“一山不容二虎，他进来，你去哪？”
　　一句话把原天天问懵逼了。他心思单纯，没考虑那么多。
　　刘洲像看白痴一样地看着他，语气颇重：“一个话剧社没有两个男主角！”
　　“我辛辛苦苦把你培养成才，你也历经艰难一步步走到现在，难道要给他人做嫁衣？你傻不傻！”
　　刘洲说的也没错，东准一进话剧社，原天天就失色了。
　　原天天沉默了。
　　前台的气氛凝滞，没见到后台悄咪咪溜走一个高挑的身影。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按照副社长的脾气，东准估计没戏了。”不小心偷听到墙角的陈梦婷第一件事就是回到教室找倪梦。
　　箐航班放学后还有一小时的辅导。倪梦为了等东准一起回家，便留在班里做作业。刚写完语文练习册，就见到陈梦婷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眼里还冒着八卦的光芒。
　　“忆萝月可不是那么好进的。”陈梦婷叙述了一开学就有多少学生填表格申请加入话剧社，她又是如何过五关斩六将，突出重围杀进决赛，费劲千辛万苦考进忆萝月，从一个小杂工做起。
　　原天天和刘洲在前面谈论让东准进社的事情时，她正好在后台打扫卫生。
　　倪梦听完后，很短促地冷笑了一声。
　　陈梦婷摸摸胳膊，“你有话直说，阴恻恻地笑得我发毛。”
　　“我笑你们副社长也是个眼皮子浅的。不知道现在这个时代双男主也很吃香吗。真以为我手上没有双男主的剧本？”
　　陈梦婷听完，赞同地点点头，“我也觉得他大局观不大行。”
　　“要是我做社长，知道你进来的前提是让东准进来，我真是做梦都要笑醒！”
　　“这世上竟有此等好事，买一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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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有错别字就和我说下哦


第42章 关梦青
　　这事东准是全然不知道的。
　　日子仍旧一天天的过。
　　转眼到了期中考试。
　　东准稳定发挥，考了箐航班第一，全校第二名。
　　第一名是培优班的一位尖子生，因为成绩突出，破格升入了箐航班。东准说起，箐航班施行的是“末尾淘汰制”，有新人进去，就有旧人出来。
　　倪梦听得眉头皱了起来，“这不纯粹搞人心态吗？”
　　“非也，然也。”陈梦婷竖起手指，摇头晃脑道：“精英教育嘛，就是这样的，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东准点了点头。
　　“那你还是先别演戏了，读完高中再说。”倪梦严肃道，他可不想东准被这不近人情的精英制度搞得心态崩溃。
　　东准从来都没有走过流量小生的路线，他是长了一张“流量脸”，骨子里却一副老干部做派。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倘若进入演艺圈，继续钻研演技，那精力势必会被分散，指不定成绩就落下了。
　　东准却说，“我自制力没有那么差。”
　　“你是不是爱上演戏了。”陈梦婷双眼发光，凑到东准面前，一副“传销头头”的口吻说，“骚年，我看你骨骼惊奇，要不要加入我们话剧社啊！忆萝月纳新哦！”
　　倪梦听完猛地咳嗽起来，一个劲给对方打眼色。
　　奈何聪明伶俐的陈梦婷这时候接收信息的“天线”失灵了，或者是选择性无视对方。一个劲推销“忆萝月”。
　　东准何许人也？心比比干多一窍，只一眨眼的功夫就明白了个大概，“小梦进去，我就进去。看样子，他没什么兴趣。”
　　倪梦忍不住了，“陈梦婷，你丫收了原天天什么好处？”
　　“呀，你猜到啦！”陈梦婷捂住嘴，作惊讶状，“其实是这样的。”
　　“关老师和刘洲去参加全国话剧协会举办的交流活动。没一个月回不来。关老师临走时呢，秘密和原天天交代了，一定要把你们给拉进来。这关于到‘忆萝月’往后能飞多高多远。所以呢，现在社里是原天天说了算。正好‘忆萝月’招新人吗，我们一合计，就打算让东准走正常渠道，光明正大考进来。等刘洲回来，木已成舟啦！他总不可能无视规章制度，把人赶出去吧！”
　　“不去。”倪梦一口回绝，“我不和小人为伍。”
　　“哎呀！”陈梦婷一拍大腿，“你以为没好处的事情我会找你们吗？”
　　“这个月中旬有一次全市话剧比赛。要求原创节目，时长在半小时内，忆萝月靠口碑免初赛，直接进了决赛。到时候全市5支团队，决出一个冠军名额。最最重要的是，我得到小道消息。”
　　陈梦婷压低声音，凑近两人说道：“鬼才导演顾之成是这次比赛的惊喜颁奖嘉宾。这次活动的主办方之一是顾之成的母校。所以人情参与啦！”
　　倪梦微微睁大眼睛，像看世外高人的模样看着她，“这你都知道？”
　　“对呀，对呀！”
　　“陈梦婷，你的背景到底是啥，说出来让我瞻仰下？”
　　陈梦婷白他一眼，“滚犊子。”
　　倪梦偏头看向东准，认真地问：“阿准，你想继续演戏吗？”
　　东准反问：“你还写剧本吗？”
　　“写的。”
　　“那我也演。”
　　“哦了！”陈梦婷一拍手，喜笑颜开：“打包带走，两全其美！”
　　“忆萝月”的招新考试一共有三环，分为笔试和面试。笔试是关于古代、近代、现代戏剧的知识测试，面试则分文章朗诵和实景演绎。
　　因为要“光明正大”，让刘洲“心服口服”，所以没让东准“走后门”。所有考题均为当天现场随机抽取，不存在暗箱操作。
　　陈梦婷回家整理了一摞戏剧知识，第二天像“特|务接头”似的，偷偷找到东准，将一本黑色笔记本塞进对方怀里，“这可是我多年来的武功精华，骚年，这本秘籍贫尼今日就传承给你了！”
　　东准也演上了，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师太，你放心去吧！”
　　倪梦：“……”
　　呵，戏精。
　　“忆萝月”招生考试那天人山人海。大部分人都是冲着原天天来的，可当她们看到东准的时候，又转变了风向。
　　“姐妹们，我宣布，我爬墙了！雾草，我发现了比原天天还好看的人儿！”
　　“可恶，你这个叛徒！让我看看是哪个小妖精勾走了你的魂！妈妈呀！我看到天使啦！姐妹们，我也投敌了，再见！”
　　“？？？”
　　“说好的原天天后援会一生一世不分离的呢？”
　　“这个小哥哥是谁，颜值好能打！”
　　“不是吧，不是吧，你们居然不知道，这是箐航班的东准啊！”
　　“箐航班？？”
　　“雾草！学霸校草！”
　　当天的春明高中BBS风起云涌，TOP热帖是《新鲜出炉！春明高中校草争霸排行榜，原天天竟只排第二！》
　　表面社牛实际社恐的倪梦躲在了话剧社后台，暗中观察热闹。
　　他不喜欢应酬不接受采访不愿意曝光的原因就是——他恐惧聚众。
　　曾经身为虎市一中“清平乐”话剧社社长的陈梦婷在这种场合就派上了用场，井井有条地安排考试进度，维护考场秩序。
　　现场忙而不乱，闹而不吵。
　　东准的业务能力从来不让人失望。除顺利晋级外，还收获了一众粉丝。
　　倪梦津津有味地看着学校的贴吧。不得不说陈梦婷很有营销头脑，落实专人在学校贴吧进行了忆萝月纳新考试的图片、文字直播，全程公开透明。
　　不仅给忆萝月吸了一波粉，还给原天天和东准积攒了人气。
　　至于当天的校草排行榜的帖子完全是意外之喜。
　　一位不知名的热心群众开了个投票贴，从学校网站扒了几位“男神”的照片，让大众选举“心目中的校草”。
　　向来稳坐NO.1位置的校草原天天跻身第二，这次参加“忆萝月”纳新面试的东准彩排照片以压倒性的优势冲上了榜首，支持率高达70%。
　　网友留言的评论不外乎“一眼万年”“一发入魂”，更诗意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陈梦婷吸了一口奶茶，嚼着芋圆，口齿不清道：“咱们以后合伙开一个娱乐公司，肯定很火。我的眼光，你的能力，东准的资本，势不可挡啊！”
　　倪梦笑道:“你先找几个有钱的股东入股再说。”
　　全市话剧比赛的总决赛日期定在11月21日，需要提前三天将原创剧本提交给组委会。刘洲和关梦青也得到了这个消息，由于交流活动的会议延长，副社长刘洲留在了燕京继续参会，关梦青作为指导老师，则匆匆飞回了虎市。
　　“忆萝月”招新的帖子飘在贴吧上整整一个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刘洲不可能不知道。
　　扪心自问，如果他第一个遇见的学生是东准，现在根本没有原天天什么事。东准的条件是好，无论先天后天，都是得天独厚，无可厚非。
　　他在原天天身上花费了这么多的精力心血，出于多方利益考虑，不可能让东准取代原天天的位置。
　　可是现在大家背着他，大张旗鼓地将东准弄了进来，反倒不能再明着做些什么。
　　既然“狼”已经来了，且让他留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总掀不起什么浪花。
　　刘洲和关梦青私下讨论过东准和原天天。
　　原天天是关梦青的得意门生，所以关梦青也不愿意见到东准的锋芒盖过原天天。关梦青的意图只在倪梦。
　　他认为倪梦这个年纪，就可以搭上百里娱乐，背后的来头肯定不小。
　　至于剧本，如果真是倪梦操刀写的，那这人将来也是大有可为。
　　无论出于哪一层考虑，“忆萝月”有倪梦的加入，只会越来越好。
　　两人都以为凭自己的手段可以拿捏住东准与倪梦。
　　关梦青回到春明高中第一件事就是召集话剧社骨干开了一个内部会议，主要是商讨全市话剧比赛的相关事宜。
　　这次校领导也给“忆萝月”下了任务，一定要拿奖。
　　原本这奖杯是探囊取物，可没想到鬼才导演顾之城会成为这次小比赛的颁奖嘉宾，不少话剧社存了心思，削尖了脑袋要往里挤。
　　虽说是市级比赛，却吸引了省市乃至全国的顶尖团队参加。因此最后进入决赛的五个队伍，都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佼佼者。
　　得知倪梦对话剧剧本也有涉猎了解，关梦青研判了总体形势，便决定让倪梦来操刀。
　　这个决定也在“忆萝月”内部会议上一致通过。
　　“让我写？没问题啊，只要男主角用东准，我保证第一名肯定是‘忆萝月’。”
　　关梦青听见倪梦一口答应写剧本，刚高兴不过三秒钟，就被对方泼了一盆冷水。
　　尴尬的神色在脸上一现即隐，他哂笑道：“小倪，你刚来我们话剧社，不清楚里面的流程。近几年，我们出品的舞台剧的男主角向来都是原天天。”
　　倪梦大大方方地承认，“对呀。我的确刚来。你也说这些不成文的规定是在我之前定的了。现在我来了，这规矩不得改改。”
　　他落落大方，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完全地诠释了什么叫艺高人胆大。
　　“东准不演男主角，我不写。”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顾之成，你们要得第一名，必须用我的剧本。”
　　他就差没说出“我的规矩就是规矩了”。
　　“我想想，我想想。”老奸巨猾的关梦青没想到，自己都年过半百了，可一回到“忆萝月”，就被倪梦这个黄毛小子来了个“下马威”。
　　“不用考虑了，老师，我同意的。我相信小倪老师。”这时候，原天天开口了。
　　“小天！这事情要从长再议！”关梦青声音难得带上些严厉。
　　他不是不相信倪梦。《唐多令》剧组那些事他也听说了，投资方和制片方都非常尊重倪梦的意见，可见这人举足轻重。
　　他相信倪梦真如自己所言，对顾之成有一定的了解，也相信倪梦可以写出好剧本。
　　他只是怕。
　　怕东准这次一上台，那里就再也没有原天天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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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有错别字就和我说下哦。


第43章 军令状
　　“我也觉得你们应该好好想想。我还有课，先走了，各位老师再见。”倪梦不想再陪他们演戏，笑眯眯地站了起来，无视场上的诡异氛围，和他们打了招呼，就走了。
　　陈梦婷在门口等着，看见他出来，嘴巴张了张没说话。她那么伶俐的人，估计也猜到了里头的风波诡谲。
　　倪梦朝她笑了笑，言简意赅地说了会上发生的事。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他耸了耸肩，语气却没什么遗憾的样子，“他们终究只能成为明珠绽放光芒的见证者，而不是参与者。”
　　陈梦婷说：“天才总是受人嫉妒的。”
　　“是啊。”倪梦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一碧如洗。
　　今生他这么努力地推动剧情发展，天赋异禀的东准仍旧处处碰壁，那么前世，对方能够站到山巅之上，究竟尝遍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苦，走过了多少崎岖坎坷的路？
　　陈梦婷仔细观察了他的神态，笃定说道：“我看你好像不需要我安慰的样子。”
　　“是啊。”倪梦笑着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我相信自己，也相信东准。”
　　倪梦离开后，关梦青就给刘洲打了电话，简单说了倪梦的要求。
　　刘洲听完后笑了笑，“关老师，我这边开会刚好遇到了一个顾之成的朋友。说顾之成最近准备筹拍新电影，一些小活动都推掉了。我估计那个比赛，他是不太会去了。天天少上一次舞台，也无伤大雅。就答应倪梦吧。不过，他要立一个军令状。如果东准没演好，砸了咱们‘忆萝月’的招牌，那么东准得退出话剧社。如果他写的剧本没拿奖，那么接下来三年，每一年都要保底给‘忆萝月’原创5个剧本。”
　　说实话，忆萝月拿的大小奖项无数，也不差这一个。只是顾之成担任颁奖嘉宾这个条件比较吸引人。既然顾之成有很大的概率不会出现，那么即便东准担任男主角上台表演，也只是惊艳了这一次，只有场内的人知晓而已。
　　关梦青考虑了一天，就给了倪梦回复。
　　倪梦也很爽快地答应了，几乎没有细想，下意识就说：“这些我都可以答应你。但是有一个前提。”
　　“什么？”
　　“如果我们拿了金奖，话剧社社长的职务让陈梦婷来做。”
　　“陈梦婷是谁？”
　　“是我。”
　　拿着扫帚打扫卫生的陈梦婷举起了手，信誓旦旦道：“关老师，我觉得我可以胜任‘忆萝月’话剧社社长的职务。”
　　好嘛，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黄毛丫头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派头，简直和倪梦一模一样！
　　关梦青心里觉得倪梦狮子大开口，又感觉眼前的小丫头有点眼熟，却是想不起来了。
　　“关老师，清平乐和忆萝月签约的时候，我也在场。我是清平乐话剧社第37任社长。”
　　就是那个被你们吞并拿走“小戏码头”称号的清平乐！
　　陈梦婷捏了捏拳头。
　　关梦青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你。我记得你。你进了‘忆萝月’怎么不打声招呼？我们可以给你安排一个干部的职务。”
　　“实话告诉您吧，关老师。我不是进来做干部的，我是进来当社长的。”
　　一句话成功把关梦青噎住。
　　倪梦差点没忍住笑。
　　关梦青沉吟道：“社长的职务不行，领导那通不过。如果拿金奖了，我可以打报告申请让你和刘洲轮流任职副社长。”
　　“也可以。”倪梦点点头。
　　说实话，谁做社长他不关心，他只是纯粹想给对方添堵而已。
　　春明高中的课程安排得很紧凑，课间休息的时间并不多。倪梦只能利用一小时的午休谈事，双方意见达成一致后，便匆匆赶回教室。
　　路上，陈梦婷十分不解，“倪梦，你为什么推荐我做社长？”
　　“你这么欣赏东准，若是你做了社长，还不是啥好东西都给他留着。”
　　陈梦婷白他一眼，“我最欣赏的是你。”
　　“谢了，但我没什么想要的。”
　　“言归正传，你这次打算写什么内容的本子？”
　　“还没想好。”
　　“……”
　　陈梦婷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他。
　　“你是宇宙派来降维打击我们的存在吗？”
　　倪梦笑了笑，“大概吧。”
　　陈梦婷：“……”
　　“知道顾之成为什么被称为鬼才导演吗？因为一个平平无奇的梗，可以让他玩出新花样。所以我这次也打算写一个普通且反转的剧本。至于内容嘛，容我想一会儿。”
　　倪梦这个“一会儿”还真只是“一会儿”。
　　仅一个晚上，他就把剧本的大纲、人物的梗概写了出来。第二天“忆萝月”内部会议上，这个剧本全票通过。
　　关梦青没参加，理由很简单。他和刘洲都是不想倪梦团队拿金奖的，但是他身为话剧社指导，倘若在场，肯定得点评一两句，这就在无形中帮了倪梦大忙。
　　倪梦赢了，他们并没有多大的好处，倪梦输了，这带来的利益更大。
　　为了让自己的“消失”名正言顺，关梦青去邻市出差进修了。
　　这可把倪梦高兴坏了。
　　“没有了指手画脚的人，我终于可以大展身手随性发挥啦！”他摩拳擦掌，就差把“小人得志”四个字刻在脸上。
　　陈梦婷拿着扫把经过，摇摇头，叹道：“好好的帅哥，怎么就往谐星的路子上走呢？”
　　大概是关梦青给其他人打了招呼。陈梦婷这个“小杂工”想做社长的“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于是便安排她去做最苦最累最边缘的活。总而言之，让倪梦和陈梦婷不要待在一起。
　　这俩小滑头指不定要密谋点什么。
　　因此有好长一段时间，倪梦都没看到她。她不是在采购的路上，就是在运货的途中。
　　倪梦这边也将心思放在了全市话剧比赛上，一切都紧锣密鼓地进行中。
　　“我们这个剧本的名字叫《精分日记》，是一个双男主剧本。什么意思呢？就是，有两条主线，两个男主角。
　　主线一的男主角盛枫是一名患有抑郁症的高中生，性格内向的他有一个唱歌的梦想。可是他的声线偏向柔美，唱起歌来，大家都觉得他像女生，没少排挤、嘲笑他。盛枫也因此，几度陷入绝望，精神崩溃时，还做出过轻生的举动。
　　主线二的男主角张悦是一名阳光开朗的星探。他在偶然的一次小活动中，发现了盛枫的天赋，并且积极鼓励他追求梦想。这世上美有百种千红，盛枫你可以自成宇宙。在盛枫看不到的地方，张悦四处求人、拉关系、托人脉、找资源，只为给盛枫找到一个参加全国素人歌唱比赛的机会。”
　　“盛枫在张悦的鼓励下，勇敢地站到了全国歌唱大会的舞台上，他忐忑且从容地唱完了一曲古风音乐，婉转的戏腔赢得全场瞩目喝彩。可惜，唱完一曲后。他永久地倒在了舞台上……
　　为什么叫《精分日记》呢，因为盛枫和张悦其实是同一个人。患有抑郁症的盛枫因为对音乐的热爱，因为胸前的一腔热血未凉，所以积极自救，分裂出了勇敢、热烈、张扬的张悦来治愈自己。”
　　“但这并不是结局！
　　“结尾我们还有一个反转。盛枫倒在了追梦的舞台上，这时候，场记喊‘卡’！原来，这只是《精分日记》的彩排现场。这时候，全体演员和幕后工作人员谢幕，并且异口同声说‘彩排可以重来，人生只有一次。’”
　　“每一个人都有追求梦想的权力。”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宇宙。”
　　“不要放弃。”
　　“你终会得到属于自己的掌声！”
　　倪梦在台上讲解剧本的内容，分析角色的心理。
　　台下坐着‘忆萝月’的成员。
　　“不愧是小倪老师，呜呜呜呜！这个剧本感动了我！”原天天哭得稀里哗啦，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这次双男主剧本，他饰演“张悦”。
　　一来，剧本真情实感，真的打动了他，二来，他对于倪梦没有“过河拆桥”的行为，深深感激。
　　剧本和演员敲定后，便开始了正式彩排。
　　东准拿到剧本和自己的角色时，没说什么。倪梦给他安排的一切，他都坦然接受。
　　倪梦记得东准前世是“影视歌”三栖，唱歌也不错，只是不经常唱。曾经他也问过，东准为什么不深耕音乐。
　　东准的声线百变，可以胜任任何曲风，或许是觉得自己这样太没有辨识度，所以出了几张爆款专辑，拿了金曲奖杯后，就不再唱了。
　　如果不是因为长得太好看，东准或许会成为一名配音演员也说不定。
　　“你能唱吗？”倪梦把剧本交给东准的时候，还有些忐忑。
　　他其实不想强迫东准做任何事。这次的剧本可以说是他的私心。这是为前世的东准量身打造的剧本。张悦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他的心声。
　　“我想把这出话剧做成歌舞剧的效果。要求演员真唱。如果你不想唱，那也没关系。我和道具老师再想想办法。”
　　“我可以唱。但是，你认为我能唱出剧本中的效果吗？”东准指着剧本上的内容，“盛枫的歌声，是空谷泉响，是玉兰幽放。”
　　倪梦半真半假地开了个玩笑，“不要我觉得，是要你觉得。”
　　东准说：“那试试吧。”
　　倪梦道：“要干就干成一流。这是你借我的数学笔记本上的卷首语。我一直记得呢。”
　　东准弯了弯眼睛，“我也记得。”
　　转眼到了比赛的日子。
　　赛场设在市中心的兰台大剧院，一大早，“忆萝月”的工作人员和演员就来到后台化妆准备。
　　“发配边疆”的陈梦婷终于再次上线，凑到倪梦旁边，小声问：“喂，你紧张吗？”
　　“还好。”
　　得到了意料中的答案，陈梦婷嘀咕道：“我干嘛问你，我应该去问东准。”
　　走在倪梦身后的东准听见了，也回答了，“有你们就不紧张。”
　　“瞧瞧，这情商。”陈梦婷啧啧两声，“东准，你以后混娱乐圈，一定很吃香。”
　　“倪梦是看着好相处，实际骨头硬的很，如果不是自己喜欢，给他十个亿都不愿意去做违背主观意愿的事。你是看着难接近，实际上为人处世都很老道。倪梦还一直担心你这，担心你那的。”
　　倪梦已经走远了，感觉身后好像少了点什么，回头一看，就见他俩在那窸窸窣窣的，不知道说些什么，不由得笑着催促，“师太，你嘀咕什么呢？阿准，化妆师在等你啦！”
　　“来了，来了！”陈梦婷高声应和，又扭头小声对东准说：“你看，我没说错吧。他像不像护犊子的咯咯哒？真把你当做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宝宝了。”
　　“嗯，他一直很好，我知道。”
　　临进化妆间前，陈梦婷又交代了一句，“剧本我读了好多遍。真是一个很好的剧本，看得出花了大心思了。你今天要加油哦！”
　　不要辜负他啊。
　　陈梦婷没将下半句话说出口，她相信东准可以get到。
　　东准笑了笑，神采飞扬的俊美模样，让周边路过的人都看恍了神。
　　“这是他写的剧本，我不会辜负。”


第44章 顾之成
　　比赛开始前，原天天代表“忆萝月”上台抽签出场顺序，一共五支队伍，他抽了第四位。
　　这个位置说不上好，也没有很差。本次比赛规定一台话剧的表演时长控制在40分钟内。上午三场，下午两场，一定程度上避免评委和观众的视觉疲劳。
　　舞台下方就是评审席，位子和桌签都摆好了，原天天扫了一眼，果然没有顾之成的座位。
　　他心里不免感到一阵怅然失望。
　　抽完顺序，他回到“忆萝月”的休息室，其余成员都在，正好聚一起开个小会。
　　“其他的参赛队伍我都调查过了。对‘忆萝月’威胁最大的就是来自省会城市的‘锦瑟弦’话剧社。他们这次是抽签是抽到了第三位。上午的最后一场。”
　　“压轴出场？那多加分呀。”
　　“不知道他们这次的节目是什么。”
　　“‘锦瑟弦’今年都拿了好几个全国金奖了，怎么还来参加这种市级的小比赛？”
　　“冲着顾之成来的吧。”
　　“顾之成不是没来吗。”
　　原天天摇摇头，“主办方都没安排他的位子。”
　　倪梦洗了两个苹果，递给东准一个，随口说道：“再等等呢，说不定马上就来了。今天周末，还不许别人睡个懒觉啦。”
　　“雾草，倪大佬你嘴巴开过光吧？”一直蹲在门口探听四路八方的场务鲁丹丹扭过头，一脸不敢置信道，“我好像看到了主办方接了一个人进来，那人疑似顾之成……”
　　“卧槽？！！”
　　一句话炸开了花，“忆萝月”的成员纷纷涌到门口观望。
　　“顾之成！活的！”
　　“卧槽，他好帅啊！我一直以为他是个糟老头子！”
　　“人19岁就拿了金猴电影节的最佳导演，今年芳龄27，是名副其实的青年才俊好吧。”
　　“他长这么好看，干嘛不自己演戏？”
　　“你明明可以做游戏规则制定人，偏偏去当NPC？”
　　“之前不是有传言他不来吗，怎么又来了。”
　　“不晓得是啥打动了他。”
　　“总不可能是我们东准的美色吧？啊哈哈哈。”
　　“说不定是倪老师的才能。”
　　“对哦，剧本是不是提前三天就交给主办方了。连我这种凡夫俗子都痛哭流涕，顾大导演应该感触更深吧？”
　　顾之成出现在兰台大剧院的消息不胫而走。
　　一时间人头涌动。
　　“忆萝月”成员挤在走廊上，你一言我一语的。也被别的参赛队伍听了去。一些心高气傲的，当场翻起了白眼。
　　“麻蛋，那个用眼神鄙视我的人是不是‘锦瑟弦’的后勤？气死我了！”
　　“锦瑟弦”的人大概也听到了“忆萝月”刚才的大言不惭，笑着和后勤说话：“小葵，置气啥？一会用实力打他们脸！”
　　“对呀，小葵，中午吃点啥？庆功宴应该好好摆一桌吧。”
　　一番冷嘲热讽成功把“忆萝月”的成员气得脸绿了。
　　倪梦没去凑热闹，和东准讨论几个唱歌的细节。原天天原本也是义愤填膺，回头看到他俩岁月静好的模样，不知怎的，心一下子静下来了。
　　他想，他争什么，他怕什么？
　　有这么好的剧本，这么敬业的队友，他根本不需要担心。
　　顾之成的到场无疑给所有参赛队伍都打了一支强心剂。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有什么事比君为卿来还值得高兴呢？
　　所有登台表演的人都像打了鸡血似的，卯足了劲地使出十八般武艺，场上表演一度白热化。
　　然而，所有的争奇斗艳在“锦瑟弦”出场后，似乎都成了锦上添花。
　　一支由传统戏曲改编的现代话剧《唐皇》，服化道一流，演员演技在线，只表演了二十分钟，就征服了台下观众。
　　《唐皇》谢幕的时候，顾之成面带笑意，带头鼓掌，点评时，还连用了“三个最”字夸赞。
　　人人都知道鬼才导演顾之成沉默寡言，惜字如金，能让他点评超过2句话，那真是不得了了。
　　一时间，后台议论纷纷。
　　“‘锦瑟弦’这次没悬念了吧？”
　　“不愧是省会大城市来的，场上的每一步路都好像走在钱上！”
　　“他们那些服化道看着就很贵！”
　　“陪跑陪跑，都是陪跑。算了。来年再战！”
　　“来年还有顾之成吗？”
　　“呵呵。”
　　“好吧。敢情顾之成是来看‘锦瑟弦’的。”鲁丹丹的肩膀一下子耷拉下来，连平时最喜欢的八卦都不感兴趣了。
　　“我还以为是为我们倪大佬和东准来的呢。”
　　倪梦上完洗手间回来，听见她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趣道：“小姑娘自信点，大胆地把‘以为’去掉。”
　　他这么幽默又这样开朗，一下子将盖在众人头上的乌云给驱散了。
　　“对呀！咱们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凭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锦瑟弦’是演得不错，但是咱也不差呀！要对我们的编剧老师和男主角有信心！”
　　“就是。他们虽说是改编，但还是有原剧本的雏形。那可是传统戏曲，老祖宗的智慧！比不过老祖宗也不丢人，但是，我们也有优势！这可是百分百的原创！”
　　午休的时候，“锦瑟弦”提前吃上了庆功宴，一行人在兰台大酒店定了个包厢。其他三支队伍则是定了盒饭。
　　因为不知道上场顺序，“忆萝月”便没安排午饭。一群人商量了下，打算去附近的苍蝇小馆吃个简单的团餐。
　　“我准备了饭，在路上了，你们等等。外面的东西吃着也不安全。”陈梦婷走了进来。
　　团里的气氛很奇怪。倪梦虽然狂，但是有真才实学。东准是个新人，彩排时的表演也可圈可点。因此即便关梦青和刘洲对俩人不怎么待见，其他人对他们还是很友好的。
　　可唯独陈梦婷。
　　没什么背景，长得漂亮，演技不咋地，面试分数不高，没做成演员，但戏曲知识的专业素养不错，所以招进来做个后勤。
　　可这后勤，却是一副好大的口气，说是冲着做社长来的。关梦青将这事告诉大家的时候，其他人都在心里笑她异想天开。
　　之后，远在燕京出差的刘洲私底下也没少给团队中的人洗脑，所以大家对待陈梦婷的态度多是“敬而远之”。
　　鲁丹丹心直口快，问道：“你该不会下毒了吧？”
　　陈梦婷冷冷看她一眼，“那你别吃。”
　　大约过了两分钟，就有人送餐进来。还不是盒饭，而是几个保温箱，一打开里面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肴。鸡鸭鱼肉样样不少，种类丰富，摆盘精致，一看就是价格不菲。
　　其他人看着都吸了吸口水。
　　倪梦可没那么多讲究，嘴里说着“谢谢谢谢”，就拿上筷子去吃了。
　　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入口，酥脆甜口，顿时幸福得眯起了眼睛，赞了一句：“好吃！”
　　“你这是哪个酒店准备的菜啊，真好吃！”
　　陈梦婷白他一眼，“我家厨子做的。”
　　“您家还有厨子？您是格格吗？”
　　陈梦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贫的你！排骨都塞不住你的嘴！”
　　其余人一见倪梦和东准都坐下开吃了，也不客气，立马上了手。
　　“雾草，好吃！比五星大酒店的都好吃！”
　　没有什么矛盾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多吃几碗。
　　一顿饭倒是将原先僵硬的气氛冲淡了些。尤其是鲁丹丹，吃得大快朵颐，不亦乐乎，拉着陈梦婷套近乎，“姐，你是我唯一的姐！”
　　他们吃得其乐融融，饭香四溢，可把隔壁的话剧社馋坏了。
　　吃完饭后，又有人进来收拾碗筷。
　　鲁丹丹一脸震惊：“姐，这该不会是你家保洁吧？”
　　陈梦婷淡淡地应了一声，“中午可以休息一会，我提前十五分钟进来叫你们。”
　　“我们梦姐就差把靠谱俩字写在脸上了啊……真好。”倪梦捧了一杯菊花茶，笑嘻嘻地说。
　　回答他的照例是陈梦婷傲娇的白眼。
　　“总觉得自己身边大佬环伺呢，我可真是太厉害了！”臭屁满级的倪梦又“厚脸皮”狠狠夸了自己一把。
　　东准轻轻地笑了几声。
　　一阵兵荒马乱、各怀鬼胎中，“忆萝月”正式登场。
　　《精分日记》拉开帷幕——
　　“你在唱什么东西？”
　　“难听死了。”
　　“娘娘腔。”
　　“好恶心哦。”
　　“阴阳人吧你？”
　　“你这种畸形的人还活在世上是浪费空气吗？”
　　“和你这种怪物一个学校，真是我的耻辱！”
　　“垃圾！”
　　一片漆黑中，舞台上一灯如豆。
　　单薄瘦削的人影在雪地上走着。
　　谩骂声中，他边走边笑……
　　“我和别人不一样，我就有罪吗？”
　　泪随歌落，歇斯底里，盛枫在崩溃中浴血重生，戴上王冠那刻却又骤然凋落……
　　“咣当！”一声巨响，盛枫一曲完毕，永远地倒在了舞台上……
　　或许是盛枫的表演张力太强，或许是这出沉浸式的歌舞剧让观众也入了戏，台下寂然无声，当看到盛枫倒下那刻，观众的泪水喷涌而出！
　　许多人都有过被质疑的经历，许多人都曾距离梦想一步之遥。
　　盛枫是许许多多万万千千凡人的痛楚，是世间黑白交汇的光影，是太阳照不到的地方。
　　可是——
　　“卡！”
　　“小枫，这场戏演得真不错，咱们下一场戏打算让你来个死而复生，你说怎么样？盛枫夺得全国歌唱大赛冠军后，应该有怎样的展望……”
　　随着全体成员鞠躬谢幕，大喊“彩排可以重来，人生只有一次”时，现场过了整整三十秒，才厘清这个剧情，才理解这个结尾。
　　哦，原来的原来，盛枫只是在饰演盛枫，这是一出剧中剧。
　　现场，掌声雷动！
　　“忆萝月”喜极而泣。演出无疑是成功的。这围绕在耳的热烈掌声，全场的欢呼声，评委的潸然泪下，诠释了他们站在舞台上的意义！
　　掌声持续了三分钟才渐渐停息，之后是点评的时间。
　　一位打扮时髦的青年女艺术家率先开口，“几位小老师，我想请问下，刚才表演的过程中，主角盛枫是真唱吗？”
　　东准回答：“是的。”
　　“歌舞话剧？大胆！创新！精彩！我没啥好说的了，我觉得今天看了《唐黄》和《精分日记》值回了一千八的机票钱。”
　　潮流女艺术家的点评直爽幽默，惹得观众破涕为笑。
　　另一位打扮端庄的话剧女演员接过了麦克风，用纸巾按了按眼角说：“我真是又哭又笑。遗憾盛枫倒在了舞台上，没看见自己被世界认可接纳的那一刻，又欣喜盛枫只是一名演员，这只是一个剧本。现实的‘盛枫’们都活的好好的，在追梦路上勇毅前行。几位小老师的演技可圈可点，只是有几个细节……”
　　“我的点评说完了，接下来的时间交给我们的顾导。”
　　舞台上的“忆萝月”一群人既紧张又激动。
　　幕后的倪梦也在等顾之成的点评。
　　顾之成声音朝气蓬勃，脸庞长得也很俊俏，拿到麦克风后，他往前坐了坐，问道：“最近一直忙着筹拍新电影。你们这个剧本我是昨天晚上拿到的。我想问下，编剧是哪位老师？”
　　东准立刻回头去找倪梦，将他从幕后拉到了台前。
　　顾之成愣了几秒，大概没想到如此成熟的剧本背后，竟是一个青葱少年撰稿，笑了一声，诚心说道：“年少有为。”
　　“剧本内容乍一看很老套，可转场却无比新颖，结尾更是点睛之笔。像是无厘头的叙事风格，又完美地演绎了莎士比亚的be美学。”
　　“剧本我是连夜看完的，看完后只觉得这一页页，满满当当的字里行间，写的都是‘活下去’。”
　　“我当时和助理调侃，没有十级抑郁写不出这样的剧本。同样的，如果不是共情能力极强，演技精湛的演员，也表演不出这剧本的精髓。”
　　“你们都做到了。我很意外，也很惊喜。舞台上的诸位，每一位都前途无量，未来可期。”
　　夭寿啦！一字千金的顾之成讲了好多话！
　　妈妈，我发财啦！
　　《精分日记》的所有参与者，除了倪梦和东准，其余人都激动万分、欣喜若狂。
　　如果不是时间有限，估计顾之成还得整两句。主持人看准时机走了出来，笑着说恭喜，将“忆萝月”一众请了下去。
　　“倪大佬，东准，刚才你们两站一起，像幅画似的。好一对珠联璧合的玉人儿。”下了台，鲁丹丹笑哈哈地打趣他们。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顾之成这么夸奖都没飘。可以啊。”一旁的社员拍了拍东准的肩膀。
　　和东准的面无表情不同，倪梦哼着歌，心情很好。
　　此刻能不能拿金奖无所谓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让东准在顾之成跟前露个脸，加深下印象，或许就有一鸣惊人的机会了。
　　只要顾之成还是原来的那个顾之成，专业能力在线，那么就不可能看不出东准这块璞玉的优秀。
　　如果他没猜错，顾之成最近筹拍的电影，就是前世帮助东准拿下影帝奖杯，一举成名天下知的《寒江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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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有错别字就和我说下哦


第45章 橄榄枝
　　尽管有中场休息，但是一天五场演出看下来，还是不可避免地造成了审美疲劳。也因珠玉在前，最后一支队伍的表演并没有得到评委太多的赞美。
　　演出结束后，有十五分钟的打分时间。除了倪梦和东准没事人一样，其他人都表现得略显紧张。
　　主持人拿到结果后，挑了挑眉毛，高声说道；“获得本次大赛金奖的参赛队伍是——锦瑟弦和忆萝月！”
　　“掌声有请两支队伍的队长！”
　　“有请顾导上台颁奖！”
　　这个结果，显然是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锦瑟弦的整体水平要略高于忆萝月，但忆萝月的表演感染力和创新的演绎方式又让人眼前一亮。
　　评委也不知如何抉择，这就好像手心手背都是肉，淘汰谁都心痛，索性就来个并列第一。
　　原天天上台领奖，鲁丹丹等人在台下抹眼泪。
　　整个颁奖仪式持续了十五分钟，主办方作闭幕陈词。忆萝月集体陷入夺冠的兴奋狂潮中。倪梦和东准说着悄悄话，一位工作人员打扮的人走了过来，礼貌地说：“你好，小同学。顾导想请你过去一趟。”
　　这句话成功吸引了周边的目光。
　　鲁丹丹敏锐地嗅到了“八卦气息”，兴奋地说：“是不是顾导看上了倪大佬的才能，英雄惜英雄！”
　　倪梦没想到还有这一茬，转头便对东准说：“阿准。你和我一起去吧。我怕生。”
　　东准笑了笑，“像打雷一样怕吗？”
　　这笑容又痞又坏，就像俏皮的月亮，照在你心上轻轻挠了一下。
　　倪梦捂住心脏，夸张地演绎：“哦！你这个坏家伙儿，别这样放电！”
　　后台哄然大笑，有起哄他俩有着超乎友谊的情愫的，又有撺掇倪梦下次登台演戏的。
　　在去见顾之成的路上，倪梦回想起前世和这位鬼才导演打交道的经历。
　　那时候顾之成因身体原因，处于半退圈状态，而他如冉冉升起的旭日，两人相遇是在一场国际影视交流大会上。
　　术业有专攻，顾之成活跃在电影圈，倪梦则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投入到了电视圈。因此两人没有合作过任何一部作品。
　　他只听说，顾之成年轻的时候是个暴脾气，最看不惯偷奸耍滑的，可惜后来时代变了，鬼才导演也要看资本眼色行事，剧本被改得乱七八糟。
　　因此前世两人结识的时候，顾之成的脾气已经很好了。
　　倪梦也摸不准，顾之成找他是干什么。
　　工作人员说顾之成在贵宾休息室等他们。
　　休息室门口有保镖守着，几名“锦瑟弦”的成员站在那，那个朝“忆萝月”翻白眼的后勤也在，为首一人是队长，笑得带有几分讨好意味，“顾导远道而来参加颁奖典礼，我们想感谢他。”
　　保镖面无表情地回答:“顾导在休息。”
　　“锦瑟弦”被拒绝了会面也不气馁，依旧和保镖周旋，可是后者油盐不进。这么来回打了几个太极后，“锦瑟弦”的队长脸微微涨红。
　　锦瑟弦的后勤小葵看到他们，哼了一声，偏头和同伴“咬耳朵”，又是一番冷嘲热讽。
　　离得近了，听清了她讲的一句“我们都见不到，他们能见到鬼。”
　　下一秒，小葵一行人的眼珠子差点瞪得“掉”出来。
　　只见那恪尽职守的保镖打开了门，摆出“请”的姿势，让倪梦和东准进去。
　　小葵瞪圆了眼睛，气呼呼问：“你不是说顾导在休息，怎么他们能进去？”
　　保镖把门关上，好似没听见她的问话，像门神似的牢牢杵在原地，一言不发，好似无形的一巴掌，打在小葵脸上。
　　屋内的顾之成坐在沙发上低头看剧本，听见动静便抬起了头，当看见倪梦身侧的东准后，微微一笑，“本来找完编剧后，我就打算也找你。你们一起来了正好。”
　　“坐。”
　　他示意两人坐下，又招手让助理泡茶。
　　助理是一个圆脸肤白的女生，看着二十岁的年纪，笑着问：“你们是喝咖啡还是绿茶？”
　　他们还没回答，顾之成已经开了口，“小孩子喝什么饮料，给他们倒两杯热牛奶。”
　　“好的。”助理眨眨眼，对他们笑了笑。
　　看似在询问意见，实则一言堂。顾之成的“霸道导演”人设，果然不崩。
　　倪梦不动声色，仔细打量对方及周围环境，当看到对方搁在茶几上的《精分日记》剧本后，心下了然。
　　或许真被鲁丹丹说中了，顾之成这是起了“爱才”之心。
　　顾之成也在暗中审视两人，等牛奶端上来后，他看着东准问：“演话剧多久了？”
　　东准是一个谨慎的人，因此给了个细致入微的数字，“十天十五小时零八分。”
　　他一本正经的回答逗笑了顾之成，后者闷笑了几声，“看来你也有喜剧的天赋。”又转了视线去问倪梦，“这份剧本的原创度是多少？你的参与度又是多少？”
　　倪梦抖了一个机灵。
　　这时候电视上经常放箐灵果汁的广告，大街小巷都是箐灵果汁的海报，他们的口号是大人小孩老人都爱喝的无添加的纯果汁。
　　“箐灵果汁百分百。”
　　得到倪梦的回答，顾之成挑了下眉毛，开门见山道：“这剧本不错，我想买它的版权。你出个价吧。”
　　剧情这样发展，出乎倪梦的意料，但又符合顾之成的“霸总”人设。
　　倪梦考虑了一会，回道：“我觉得按照当下的行情，这个剧本值三十万。你买它拍电影吗？”
　　顾之成却反问他，“你觉得制作成电影好吗？”
　　倪梦坦白道：“说实话，真要完美诠释这故事，电影时长太短了，还不如拍个电视短剧。再过几年互联网发达了，拍网剧也是很好的。说不定还能成为无厘头网剧鼻祖呢。”
　　顾之成原本嬉笑的表情收敛了起来，显得正经多了，在倪梦以为对方要说出什么高见的时候，对方却问：“你今年多大了？”
　　倪梦不想对方因为他的年龄看轻他，便说：“再几个月就17了。”
　　顾之成好整以暇地点点头，“那就是16。”
　　他翻着剧本，漫不经心道：“16岁就有这样的原创水准，前沿的战略视角……你以后打算往传媒行业发展吗？”
　　倪梦坦诚道：“是有这个想法，但目前要以学业为主。等高考结束后，应该会正式考虑，怎样更好地成为一名职业编导。不过，我还是更喜欢电视剧。”
　　他的回答倒是出乎顾之成意料，少了一个未来的竞争对手并没有让他感到欣喜，反倒是略显遗憾和惊讶，“为什么？”
　　“电视剧是一家老少围在电视机前就可以看嘛，烟火味更足一点。我就是一个普通且平凡的人，胸无大志，只想当一个人间故事记录员，传播‘人间值得’的理念。”
　　顾之成也是通透的人，一点就明，笑道：“电视剧绝大多数都是大团圆的结局。”
　　倪梦点点头，“是啊。国际电影又有几个是HE呢？不都追求BE美学。”
　　顾之成道：“喜剧的核心就是be。”
　　他将注意力放回到东准身上，“但是我看你身边这位朋友，可能更适合电影圈发展。他这张脸，太适合大荧幕了。”
　　倪梦回答：“他演电影可能更出圈，但不代表他的发展局限于此。我觉得他可以胜任剧种，话剧、电影、电视剧、网剧……他天生就适合舞台。”
　　顾之成看着东准的眼睛问：“你自己的想法呢，对未来有什么规划吗？”
　　东准回答得很快，熟练得好像已经在成千上万个黑夜中模拟了很多遍似的，“我很喜欢演戏，就像倪梦喜欢创作。他如果笔耕不辍，我也不会停止向前。”
　　“你们关系很好。”顾之成低头看剧本，用的是陈述性的语气。
　　倪梦纠正道：“我们感情很好。”
　　顾之成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那我就直说了。我在筹拍一部新的武侠玄幻电影，正在找演员。东准你有没有兴趣来试镜？”
　　东准下意识就去看倪梦，后者连连点头，用眼神示意他赶快答应。
　　老弟，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东准心领神会，点了点头说，“我愿意的。”
　　倪梦宛若一个大饼从天而降掉在自己头上似的兴奋，“谢谢顾导给的机会，我们东准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他这热络劲和刚才的坦然疏离判若两人，顾之成不免好笑：“你就这么自信？”
　　倪梦脱口道：“是相信你的眼光！”
　　滴水不漏的回答让顾之成的嘴角弧度又上扬几分，“这位小老师，将来一定不可限量。”
　　“过奖，过奖。将来是我们携手创造的！”
　　互相恭维了一番后，顾之成谈起了正事，“有过演戏经历吗？”
　　倪梦回答：“他前段时间刚从陈鑫鑫老师的《唐多令》剧组杀青，饰演的是男二号的少年时期。”
　　“让陈老师锤炼过的演员，基本条件是不用担心了。但是电影和电视剧、话剧终究是不一样的。”
　　他顾及疑虑的内容与皮德潘拒绝倪梦内荐的原因如出一辙。但顾之成不是皮德潘，倪梦更有把握。
　　“我知道，但是顾导，我还是那句话，相信你的眼光。就算不信我们，您得信自己吧。”
　　他的言之凿凿，信誓旦旦，让顾之成对自我想法更坚定了几分，笑着说：“也是。我还没看走眼的时候。”
　　“下个周末有空的话，来“龙凰娱乐”在莲花市的分公司试镜。我让助理一会把详细地址给你。你签约公司了吗？”
　　东准摇摇头。
　　倪梦说：“他是纯素人。我就是他的经纪人！”
　　顾之成笑了笑，“你这个剧本的价钱也合理。周末一起来“龙凰娱乐”详谈吧。”
　　两人和顾之成互留了联系方式，后者客气地让助理送他们出门。
　　“锦瑟弦”拜访顾之成，后者闭门不见的消息立刻被“八卦女王”鲁丹丹捕获，没多久就带着“忆萝月”的几个成员来看“西洋镜”了。
　　要不是顾之成门口有保镖守着，这地方能成“菜市场”，呱唧不停。
　　见倪梦和东准出来，鲁丹丹眼前一亮，上前问道；“倪大佬，男神！咋样，是不是顾导看上了东准，想让他去参演新筹拍的电影？”
　　倪梦瞟一眼“锦瑟弦”“忆萝月”众人，神色各异，警惕的、羡慕的、蠢蠢欲动的、不屑的……五花八门，精彩极了。
　　他笑问鲁丹丹：“你们下注了，几成呀？”
　　“哎呀不愧是我男神，就是聪明伶俐！我们压顾导邀请东准试镜，现在是五五开。”
　　倪梦笑而不语。
　　鲁丹丹见他不愿意透露风声，便想去找东准打听消息。
　　毕竟，倪梦是他们话剧社公认的“白切黑”！
　　“你还是别打扰东准了，他和女生说话会脸红。我告诉你吧。顾导想买我的剧本，也邀请阿准去试镜新戏。”
　　“哇哦——”
　　“牛逼！”
　　一时间，倪梦又敏锐地感受到了周围“五彩纷呈”的情绪和神色，好坏都有，百感交集。
　　强烈的人际磁场让他不怎么舒服。
　　东准看他微微皱起了眉头，便轻拉他的胳膊，离开了贵宾休息区。
　　“我不对她脸红。”
　　“啥？”
　　走路过程中，东准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倪梦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才知道这是在回答他刚才搪塞鲁丹丹的说辞。
　　倪梦闷笑出声。
　　东准一本正经，“我只对你脸红。”
　　少年清澈的声音，轻飘飘地落下，却好像是重重一击捶在倪梦身上。
　　“我知道。”倪梦小声地说，转头看向其他地方。
　　两个人的脸都在彼此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红了。
　　陈梦婷包了一辆大巴车，将他们载回春明高中。正值傍晚，夕阳西下，暗黄温暖的光影透过车窗照射进来，打在倪梦恬淡的脸上。
　　他闭着眼睛，枕在东准的肩膀上，看样子是睡熟了。
　　东准一动不动，像樽雕塑似的。
　　鲁丹丹挨着陈梦婷坐在最前面，窸窸窣窣地八卦。
　　原天天望着窗外，英俊的脸庞上没什么情绪，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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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有错别字就和我说一下哈！爱你们


第46章 赵灵犀
　　“忆萝月”获金奖，倪梦和东准被顾之成另眼相待的事，关梦青是当天晚上知道的。
　　原天天和他通话，被他劈头盖脸地批了一顿。
　　“我当初怎么和你说？你这是不是叫引狼入室！”
　　关梦青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这次比赛的剧本他看过，确实无可挑剔，这也证明他没有看错人，倪梦的确是惊才绝艳。可明明是双男主的剧本，明明是两条内容丰满的剧情线，最后都给东准做了嫁衣。
　　原天天沉默地听着训，末了说，“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你还不听我的劝，千方百计把他拉进话剧社？那你知不知道，无论你再磨练演技多久，无论你在这行的资历多深，只要你们同台同框同镜头，你就接不住他的戏！双男主又怎么样？再多的角色都是在衬托他！”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才华与努力相当的两个人，不一定有同样的成功。更何况，他们的天赋本就不一样。有人穷极一生都到不了罗马，有人一出生就在罗马。
　　而这些，原天天都知道。
　　关梦青气得头疼，也不想回去处理“烂摊子”，索性就多出了几天差。
　　但“睚眦必报”的倪梦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第二天一大早，就到了话剧社，就和众人宣布陈梦婷以后就是“副社长”了。
　　“这是关老师在内部会议上说的，几位干部都在。只要我们拿了金奖回来，陈梦婷就和刘洲轮值副社长。关老师要延期回来，刘洲也不在，那这期间‘忆萝月’大小事务都有陈梦婷主持。大家没意见吧？”
　　“没意见，没意见！我梦姐以前还是清平乐的社长呢，有经验有组织有担当，我第一个赞成！”鲁丹丹大喇喇地举起手说。
　　关梦青和倪梦的“军令状”，几位话剧社的干部都是清楚的，再加上前期的面试招新，这次的比赛组织，都体现了陈梦婷的大局意识和组织能力。刘洲和关梦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没个准信的，话剧社也不能“群龙无首”，因此都同意了。
　　原天天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于是，陈梦婷当选忆萝月话剧社副社长一事——全员通过！
　　另一边。
　　当刘洲得知关梦青推迟回校的消息后，他就猜出了关梦青不想去面对自己和倪梦一干人等。毕竟，这军令状是他们提出的，倪梦的要求，也是他们答应的，上过内部会议的。
　　关梦青不回来也好，那么组织的人就不在。陈梦婷当副社长这事，也就是“口头戏言”，他还想了一系列说辞来推脱。
　　可谁能想到，倪梦居然“胆大包天”先斩后奏！
　　轮值副社长的申请资料都递给了校方，上面还有几个话剧社骨干的签字。
　　刘洲气得七窍生烟，怒气汹汹地打算兴师问罪，可“忆萝月”却空空如也。
　　“怎么回事？人呢！现在不是排练时间吗！怎么我不在，就一个个偷懒没有规矩了！这个话剧社真是一天都离不开我！”
　　刘洲一边责备，一边往自己脸上贴金。他里三圈外三圈都找了个遍，始终没发现那群小滑头的身影。
　　这时候，正好有个扫地的学生拎着卫生工具进来，看到他的时候一愣，“刘社长，您回来啦。”
　　刘洲怒道：“他们人呢！”
　　扫地的学生挠挠头，说，“隔壁区的春和大学邀请我们去参加他们学校的文艺汇演。所以陈社长带着团队去啦！昨天包车走的，现在已经登台了吧？这事您不知道吗。”
　　刘洲只觉得晴天一个霹雳下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出差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家却被偷了！
　　转眼到了东准试镜的日子。
　　临出门前，倪梦特意看了一眼日历。因为今天还约了商务部洽谈《精分日记》剧本版权的事情，他顺便就拉上了自己的“首席法律顾问”邱雨。
　　邱雨最近在控制体型，除了注意饮食之外，下班后还健身锻炼，逐渐有了成效，依稀可以看出大帅哥的模样了。
　　“龙凰娱乐”分公司在隔壁的莲花市，自驾前往需要两个小时。邱雨走了高速，比平常又快了二十分钟。
　　倪梦觉得给邱雨买车是他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之一，笑嘻嘻地说：“金牌大律给我当司机，我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能为王牌编导服务，是我的荣幸。”
　　车内三人笑声爽朗，倪梦不由得说：“啊呦，有那味啦！”
　　到了龙凰娱乐分公司，在前台说明来意后，他们便分头行动了。试镜和谈合作的地点在同一栋大楼的两个楼层。倪梦交代了东准几句话，便和邱雨去了商务部的会客厅。
　　“龙凰娱乐”也是业内数一数二的娱乐上市公司，虽然综合实力比“凤腾淼淼”稍逊一筹，但胜在口碑出圈。
　　顾之成是“龙凰娱乐”的股东之一，也是公司的“摇钱树”，只要是龙凰投资占比大的电影，由他担任总导演，基本都是他说了算。
　　当天的版权洽谈十分顺利。
　　倪梦开的价格不低，但站在专业的角度上来说，这是个公道的价格。因此顾之成没想着压价，交代了商务部的同事，一切走正常程序。
　　邱雨仔细看了合同，确认无误后，让倪梦签字。
　　版权费当天就直接打到了倪梦的卡上。他的卡是挂在原梅名下的，大概是收到了款项到账通知，原梅立刻打了个电话询问情况。
　　得知儿子又卖剧本挣钱了，她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担心，“你平常学习这么忙，还写这些，累不累啊？别弄坏了身体，家里不差钱，妈妈也还年轻，你不用这么拼。”
　　一番话把倪梦说得湿润了眼睛。他抬起头望着顶上的天花板，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妈妈，我不累，真的。我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很快乐。我们初中的政治老师跟我说，人世间最大的不幸，是子欲养而亲不待。我很庆幸，在我有能力挣钱的时候，你还年轻。”
　　“妈妈，你一定要过得很好，过得快乐。”
　　“傻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原梅吸了吸鼻子，哽咽道：“你不用担心我。你好，我才真正的好。”
　　两人简单地说了几句，倪梦这边还要处理一些事情，便挂了电话。
　　邱雨站在他的身侧，不由得问：“文艺工作者都这样多愁善感吗？”
　　“是吧。”倪梦说，“可能我的情况不太一样。”
　　“我妈妈很不容易，我想她过得更好一点。”
　　邱雨点点头，若有所思道：“这世上的母亲，大多都不容易。”
　　他们这边结束，东准那头的试镜也进入了尾声。倪梦到的时候，透过透明的玻璃窗，正好看到彩排室内，顾之成和东准说话。
　　少年人总在无意间悄悄长大。不知不觉，东准又高了几分。身若玉树的翩翩模样，是君子端方的无限美好。
　　倪梦自己也不知，他注释东准的眼神，有多深情缱绻。
　　那是跨越了两个世界，有关前世今生的难言之隐，是超越生死距离，错过重来的哀婉情愫。
　　屋内的东准也注意到了屋外的视线，侧首就看见了倪梦，朝他扬起了嘴角。
　　彩排室的大门被打开，倪梦赶紧迎了上去，见到他就问：“怎么样？”
　　“顾导说12月进组培训，让我和学校请假。”
　　倪梦紧接着问，“是不是男一号？”
　　“嗯。”
　　见他点头，倪梦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东准，你遇到了一个好时代。”
　　“你一定能红！”
　　东准笑着说：“演戏是我喜欢的事情。所以，能不能红，并不重要。”
　　倪梦又问：“对啦，要请多久的假期，是不是还得你父母同意？”
　　东准说：“先培训一个月，明年1月1日正式开机，整部戏大概拍摄4个月，暂定5月上旬杀青。”
　　“啊，那你功课怎么办？”
　　“每天拍摄的时长在6-8小时，我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学习。”
　　“会不会把自己累垮？我不赞成你休学，但我也不想你因为拍戏影响身体。”
　　“不会。”东准说：“我不需要太多的睡眠时间。”
　　倪梦陷入了沉默。
　　是了。东准从十岁之后，就开始断断续续的失眠。每天的睡眠时间，也不过4、5个小时，二十岁的时候，减少到了三小时，之后几天几夜不睡觉更是常态。
　　他清楚地记得，东准在日记中，曾写到的一句话。
　　“睡不着就不睡了，与其强迫自己入睡，还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
　　三个人商量了下，打算明天由邱雨去接赵灵犀到公寓来，协商东准一边读书一边演戏的事情。
　　一谈起父母，东准的情绪明显就低落下去。
　　倪梦看着心疼，但也知此刻再多的言语都是无用。原生家庭这道伤疤，旁人只能起到辅助的作用，终究得靠自己才能治愈。
　　当天晚上，许久不写日记的东准更新了。
　　倪梦靠在床头，指尖轻轻地抚摸着上面的字迹。他仿佛能看见，夜灯下伏案写下这些心情的少年，有多挣扎与困苦。
　　【2004年11月26日】
　　最近总是梦见以前的事。
　　搬到这边整理行李的时候，在行李箱底部看到了三千块钱。
　　我知道这是赵灵犀趁我不注意偷偷塞的。
　　我也知道，很多次东英公司周转不过来的时候，是赵灵犀在补贴他，低三下四地四处求人帮忙。家里并没有表面上那么风光。
　　赵灵犀已经很久没有新衣服打扮自己了。她每次出去逛街，都是为了给我买东西。
　　摘去昔日的光环，她就是一位普通的母亲。
　　我知道她真的很爱我。
　　这世上或许没有人会比她更爱我。
　　可是……
　　她为什么非要我去原谅东英，非要我去接受这样一个披着人皮的伪君子做我父亲？
　　这份爱就好像一道枷锁，牢牢束缚着我的咽喉。让我无法彻底反抗，无法嘶吼出声。好像我没有按照她的意愿去活，就是大逆不道。
　　待在那个家里，待在他们的身边，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觉得煎熬。
　　可是离开之后，每每想起她，又让我痛苦万分，觉得自己恩将仇报。
　　东英骂我白眼狼。
　　或许我真的是吧。
　　倪梦仰起头，不让眼泪落下。东准攻克过很多晦涩难懂的奥数题，可是“原生家庭”这一道题，他不会做。
　　要怎么帮助他？谁能来告诉他呢。
　　第二天是周末，邱雨正好也放假。东准通过小灵通和赵灵犀联系，简单说了下情况。
　　一个小时后，邱雨带着赵灵犀回来了。
　　赵灵犀好像又老了一点，甚至比原梅都憔悴。
　　倪梦对她也是又敬又恨，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曾经那么聪慧灵秀的一个人，要以对自我的苛待来约束东准的自由。
　　他一个旁人都对赵灵犀的境地同情怜悯，何况是东准？
　　母子两人的谈话，不便有第三人在场。是以邱雨和倪梦都老老实实地去了隔壁屋。
　　邱雨关门前，听到了赵灵犀对东准说的话。
　　那么哀婉，那么沉痛，又那么熟悉。
　　“你走之后，妈妈就没笑过。”
　　门被合上，邱雨对倪梦扯了一个尴尬的笑容。
　　“我好像看到了我妈。”
　　“一样的弱不禁风，一样的道德绑架。”
　　倪梦深深吐出一口气，调整自己起伏的心绪。
　　“还好我妈看得开。”他笑了笑。
　　“别笑了，挺难看的。”邱雨摸摸他的头。
　　大概过了一小时，倪梦去敲门，想让他们过来吃午饭。门开了，却只有东准一人。赵灵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怕麻烦邱雨，便一个人悄悄走了。
　　邱雨懊恼地皱起了眉头，“今天外面还下雨，你应该过来喊一声我的。”
　　“她就是这样的性格。”东准的回答也颇为无奈。
　　“怎么样，同意了吗？”
　　倪梦转移了话题。
　　东准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眉间略显疲态，仿佛和亲生母亲相处同个屋檐下，会让他感到无比紧张。
　　“她并不赞成，让我再考虑一段时间。”
　　邱雨心直口快地问：“为什么？怕你经济独立后翅膀硬了，脱离她的掌控？”
　　倪梦道：“该不会怕你被潜规则吧？你有没有告诉她，进的是顾之成的剧组，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花花肠子。”
　　“说了。”
　　倪梦招呼他先到自己屋里吃饭，“要不我等会再去问问她的意思。”
　　“而且你读的是箐航班，也不是那么容易请假的吧。父母的意见影响蛮大的。”
　　“不用了，我想好了。我会进组，书也要继续念。我和她说，如果成绩下降，就退出。”
　　“那你压力也太大了吧。”倪梦皱起眉头。
　　邱雨说：“你不也是这样，一边学习，一边创作。你压力不大吗？”
　　倪梦好气又好笑地看他，“邱雨，你是我们之中的叛徒吗？”
　　“实事求是罢了。一个律师的原则。”邱雨耸耸肩。
　　吃过晚饭，倪梦便借口溜了出去。他记得赵灵犀住在哪里，出了小区就直奔taxi。
　　“司机师傅，麻烦去百货大厦。”
　　邱雨和东准留在家里负责洗碗收拾。
　　“我看你心情不好，他现在走了，你可以和我说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邱雨试着开口询问。
　　东准沉默了一会，才说：“她希望我回去。”
　　事情肯定不止于此。大概赵灵犀又说了很多扎东准良心的话。
　　邱雨刷好碗，边拉开柜门边说：“我们这个国家，从古至今，都崇尚孝道。‘孝悌’这两个字是刻在DNA里的，无法改变。‘唯父母命是从’的相处模式，也延续了几千年。而当现代思想与传统思互相冲击的时候，势必会带来剧烈的阵痛。可是再怎么样，几千年来，你始终生活在家里。”
　　“所以，你再多的怨恨、不甘、呐喊都是没用的。没有人可以真正的逃离‘家庭’。我们自救的方式，是要试着和原生家庭和解。”
　　“倒不是说去原谅他们伤害自己的那些过错，而是要去原谅那个曾经无能为力的自己。”
　　“小准，千万不要有负罪感，也不要背负愧疚而活。你生来无罪，要学会和自己和解。”
　　东准若有所思地看他。
　　他发现眼前的人从内到外的变化真的很大。无论是气质神态，言行举止，还是外貌思想。
　　或许，也是受了那人的启发吧。
　　邱雨道：“折磨自己没有用，除了让关心自己的人难过受累，没有任何益处。”
　　“与其把精力放在过去，不如将目光看向未来。”
　　“看看身边的人，我们拥有的，真的很多。”
　　“能救你自己的，始终是你自己。”
　　那头的倪梦也顺利见到了赵灵犀。
　　东英不在家，赵灵犀邀请倪梦进屋，给他倒了一杯金桔柠檬水。
　　“这是小准最喜欢喝的饮料。”
　　她对倪梦的态度稍微好了一点，但也没有很热络。
　　倪梦像个自来熟，喋喋不休地说东准的近况，包括暑期东准进组拍戏的事情。他没有错过赵灵犀脸上神情的每个细节。
　　他知道赵灵犀深爱着东准，一如他的母亲原梅那样，全然为子女付出。
　　她们或许认为自己始终“不求回报”，嘴上说着不求子女赡养自己，只要对方过得好就可以，省吃俭用，辛苦操劳一辈子，可是却无时无刻都在“道德绑架”，只要子女不按照她们设定好的路线走，那就是“不忠不孝”。
　　她们或许也不会歇斯底里，而是换了另一种沉默的方式，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来抗议子女的“忤逆”。
　　“阿姨，这个是东准叫我带来给你的。他知道如果他给你，你肯定是不收的。这里面是当季的化妆品和衣服。”
　　赵灵犀只是不花钱，但没有落伍，她一眼就看出这些礼物价值不菲，满脸心疼地说：“他哪来的钱？快拿回去推掉。是不是他拍戏挣的钱？他现在没有名气，根本不会给高片酬。”
　　“你放心，我们都有钱的。你看他最近是不是高了点，白了点，也长了肉。他有天赋，运气也不错，遇到的两个导演都是爱才惜才的。所以不用担心，剧组都对他很好。”
　　“阿姨，我和东准认识也有几年了。我也是他唯一的真心朋友。他对我很好，我也非常愿意去照顾他。所以今天不请自来。倒不是说要劝你让他去演戏，而是想谈谈其他的事情。”
　　倪梦沉默了一会，说：“上次见你的时候，你好像还没有这么憔悴。最近一定没怎么吃好睡好吧？之前离开，我也问过你，是不是很久没有好好打扮自己，奖赏自己了。”
　　“阿姨。其实你真的已经做的很好了，你养育的孩子也非常优秀。东准就是大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呀。他今天能有这样的际遇，这样的成绩，也离不开您。所以您完全可以犒劳自己。”
　　“阿姨。其实我不是很明白。在我一个外人看来，我觉得您现在的行为，无疑是折磨自己。可是，用这种方式让东准产生愧疚，让他顺从你的想法，回到这个冷冰冰的家里，真的是你所期待的吗？”
　　“阿姨，我知道您爱他。”
　　“可是，你知不知道他真的过得很苦。”
　　“你有你自己的人生，他也有他的路要走。”
　　“你能不能放过自己，也放过他？”
　　倪梦知道自己的行为无异于作死，无异于在别人伤口上撒盐。
　　但是这种“刺耳”的实话，东准是不可能对赵灵犀说的。
　　与其让东准负重前行，还不如由他来挑破这层窗户纸，让他来做这个千夫所指的“罪人”。
　　没有意外的，赵灵犀暴跳如雷，再好的修养也无法忍耐。
　　“你知道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我们的家庭？是不是你一直在挑拨我们的关系？”
　　倪梦被赵灵犀赶了出去，他没错过对方的失态。
　　那是一个母亲被戳中心事，对自己无能为力的崩溃。
　　倪梦知道自己越权了，过分了。作为东准的朋友，他没有资格这么做。但是，他和东准，又不止是朋友。
　　所以，倪梦不后悔。他相信，等赵灵犀冷静下来，多多少少也会反思一些。但凡他说的话有半句被赵灵犀听了进去。那也不算白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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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东准、邱雨、倪梦，三个人其实原生家庭都多多少少有些问题。
　　他们看似幸运，但也不幸。
　　他们互相救赎的同时，也在努力自我治愈。
　　这篇文的数据并不好，但是我写的很开心。
　　因为这个治愈的过程，也同样治愈了我自己。


第47章 寒江雪（一）捉虫
　　顾之成打算送新电影参加下一届金猴电影节，为了增加打磨时间，所以要求东准这边尽快进组。
　　星期一的时候，东准就找到了班主任说明情况，然后向学校打申请报告。班主任自然是不愿意的，苦口婆心劝了一会。东准的性格也很执拗，打定主意便不再回头。任他怎么说，也不为所动。
　　班主任又打电话给赵灵犀，后者答应再考虑几天，但是隔天就给了回复，还是决定尊重东准的意见。
　　家长都同意了，学校也无话可说。再者，校方考虑到，如果东准出演电影一炮而红，相当于他们这里诞生了一位明星，也有利于提高学校的知名度。
　　12月1日，邱雨专门请了一天假，开车送东准去横山影视城参加剧组培训。培训期间禁止家属探班，因此前天晚上，倪梦拉着东准交代了好多事，什么吃保穿暖，不要受委屈……诸如此类，婆婆妈妈的，连邱雨都没眼看。
　　倪梦发现这金牌大律自从越来越英俊挺拔迷人后，就开始“不做人”了。不仅会怼他们，还会毒舌怼甲方爸爸。
　　倪梦欣慰的同时，又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小心开发出了对方的渣男潜力。
　　东准培训期间，倪梦便抓紧更新《猜心》。第二部 写的过程比第一部更顺畅，没多久就快进入尾声了。晋江那边也盯着他的进度，编辑还暗示他如果有精力，可以双开，把第三部安排上日程。 
　　当初卖第一部 版权的时候，谈的是凤凰淼淼有优先购买权，应该是金主爸爸又看上了他的第二部，想一起把后续三部都打包了，价格上还能优惠一点。 
　　2005年1月的第一个周末，倪梦接到了上官青的电话。
　　原来《唐多令》已经过审了，定档1月13日播出，每周四、五、六，连播6集。
　　上官青想问问倪梦关于电视剧的后续宣发有没有意见。倪梦建议先发制人，在各大网络平台上造势。
　　“以后互联网会越来越重要，影响力也不可同日而语。”
　　上官青听了倪梦对互联网发展形势的分析，越听越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回头便让营销部门完善了方案。
　　等到《唐多令》正式播出的时候，因为后期加戏和剪辑的原因，由原先的20集变成了40集。
　　东准在第六集 出场。倪梦拉着原梅和邱雨围坐在电视机前看。 
　　“我们东东好看的来，这模样，这气度，真俊！”原梅赞不绝口。
　　1月20日，远在横山影视城的《寒江雪》剧组结束了演员培训，正式开机。当天，剧组的宣发部门还蹭了一波《唐多令》的热度。
　　原来，这次《寒江雪》拍摄，柯柯也在。至于是饰演什么角色，那就暂时保密了。但是柯柯和东准二搭的热搜，也在微博飘了两天。
　　顾之成要求严格，拍戏期间不让演员和外界联系。因此东准连小灵通都没带去。倪梦想着既然培训已经结束了，那就挑个周末去剧组探班。不然他心里像掉了十五桶水似的，七上八下。
　　《唐多令》的收视率很好，开播两周就冲到了当月榜首。微博除了创建了电视剧的话题外，还有剧迷专门给“顾清”建了一个。足可见观众对于这个角色的喜爱。
　　顾清的超话除了探讨剧情走向外，还有八卦新人演员背景资料的。
　　倪梦和邱雨闲暇的时候都会上微博看评论，如果有不利东准信息的，马上就联系剧组控评。
　　红尘戏外的纷纷扰扰，东准都不知道。
　　《寒江雪》片场里，东准正在化妆。
　　柯柯坐在他的旁边，埋头看剧本，“我怎么觉得这剧本和《唐多令》那么像呢？也是三个少年围绕江湖庙堂展开的一系列刀光剑影的故事。”
　　“人设上是有些相似。”
　　“对吧？按照《唐多令》的套路，我觉得《寒江雪》的王子玄光更适合你呀！洁若冰，冷似雪，孤傲清绝，啧啧啧。你和猫仙人的性格也不像呀。”
　　《寒江雪》是架空朝代背景下发生的故事。大学生叶流光在一次机缘巧合下，穿越回了前世。他的前世是一只修仙的猫妖，天资聪颖，心思澄澈，一心证道。为斩断红尘俗世中的最后一丝羁绊，叶流光下山历练。男二号玄光是大同王朝的王爷，也是某一世对叶流光有救命之恩的小沙弥。男三号玄晟是大同王朝的太子，玄光同父异母的弟弟。
　　《寒江雪》便是围绕叶流光下山后偶遇大同王朝两位天之骄子展开的故事。
　　顾之成在看了几位演员试镜的片段后，结合了他们的演艺经历，最后把东准定为饰演叶流光的男一号，柯柯饰演男三号玄晟。至于男二号玄光，则是另一位童星出身的曹萧铭。
　　曹萧铭的履历比柯柯都要精彩，他也是龙凰娱乐签约的艺人。柯柯也偷偷找过东准八卦，按理说，《寒江雪》是龙凰投资的电影，不应该用来捧自家艺人吗？难道东准也签了龙凰，或者是，东准的来头比曹萧铭更大？
　　东准自然不知道为什么选他做男一号。在剧组与柯柯久别重逢，他并没有对方那么喜悦，只觉得这个圈子人来人往，只要演员不退休，总能再次遇上的。
　　柯柯见对方沉默，还以为自己猜中了原因，顿时噤若寒蝉。
　　“哈喽，两位小帅哥，准备得怎么样啦？要上戏咯。”
　　“来了来啦！”柯柯急忙应了一声，放下剧本，和东准双双走了出去。
　　【各部门准备——】
　　【action！】
　　叶流光打开车门，背上双肩包，往校内走去。还未走近教学楼，肩膀一沉，便听一道清朗的声音，“流光啊，我的流光哟！”
　　叶流光头也不转，“阿晟，教授布置的作业画好了没有？”
　　“当然啦！你以为我是唐唐啊，他一大早便在教室里四处求着看设计稿。”俊俏少年勾着叶流光的肩膀笑吟吟道。
　　两人走进教室，便看到俊朗少年如无头苍蝇，团团打转。
　　阿晟笑道：“唐唐！”
　　唐唐寻声而来，似是看到救星，迎了上来，双手合十哀求道：“叶流光，你可得帮帮我！”
　　“怎么了？”
　　“还能怎么啦？当然是设计稿没灵感咯。”
　　唐唐笑嘻嘻道：“这门课又枯燥又无聊，班上只你学得最好，让我鉴赏鉴赏呗！”
　　叶流光是同朝大学建筑系三年级的学生。他们的主要专业课之一是《古代传统建筑学》。这门课的教材都是古文字，不仅要看天赋，还得努力，才能不挂科。
　　上课铃打响了，三人坐回座位，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教授腰板笔挺地走了进来，虎虎生风。
　　他站在讲台上，中气十足道：“先点名。”
　　“唐唐。”
　　“到！”
　　“阿晟。”
　　“到！”
　　“叶流光。”
　　“到。”
　　教授抬起眼，问：“前几天听说你生病了，已经没事了吗？”
　　叶流光微微颔首，“已经好啦，多谢教授。”
　　点名完毕后，教授打开投影仪，戴上眼镜，“今日先欣赏古代的建筑，之后再看你们的作品。”
　　出现在大屏幕上的是一幢构建恢弘的府邸。
　　叶流光的心头砰砰大跳。只因这幢府邸……竟和他梦见千百回的建筑一模一样！
　　教授道：“这是大同时代的王爷府，xx战争时，它也没能幸免，被一把火烧得只剩断壁残垣。后人根据遗留的史料，做了复原图。他们的建筑结构极其巧致。”
　　唐唐正看着叶流光的设计稿，咦了一声，推推身旁的阿晟，“你看叶流光画的这座大宅像不像上面的？”
　　玄晟凑过去看，“哟，奇了怪了。不对，咱们流光画得比上面复原图还好。”
　　古色古香，浑然天成。
　　台上的教授已然介绍完毕，“现在你们一个个把设计稿交上来。”
　　同学们排着队将画稿放到讲台上。
　　教授依照顺序，将画稿放在仪器上点评。
　　阿晟画的是一座珠光宝气，金碧辉煌的巍峨宫殿。明明是黑白稿，投射在大屏幕上，却仿佛能看到艳阳下，那金灿灿的琉璃瓦闪耀着夺目光芒。
　　教授连连点头，“嗯，不错。阿晟这建筑的风格与大同时代的建筑有些许相像，下苦功夫了吧。”
　　阿晟笑道：“教授，那是您没见着我下面那位同学的作品。”
　　教授拿起下一张画稿，看了半晌，问：“叶流光，你专门研究过大同建筑吗？”
　　叶流光挠挠脸，“嗯……”
　　他其实是照着梦里画的。
　　他从小就会做一个古怪的梦。梦里面的人，有些是熟人，有些却不认得。但是他谁也没说，诡异的梦境让他的性格有些内向不善言辞。
　　“今日课程到此为止，其余作品下节课再点评。下课吧。”
　　前后门皆被打开，同学们鱼贯而出。
　　叶流光见教授欲走，连忙追了上去，“教授，留步。”
　　教授驻足，转身看他，“叶流光，你有什么事吗？”
　　叶流光问：“教授，我想问关于您课上的王爷府资料，您还有吗？”
　　教授道：“学校的古籍藏书室里或许有详细的资料。”
　　“谢谢您。”
　　阿晟单手拎着叶流光的书包走了出来，笑道：“流光，打球去吗？”
　　叶流光接过，摇了摇头，“我去图书馆，你们玩吧。”
　　“行吧，下午还有就业讲座，和学分挂钩，你别忘了哟。”
　　阿晟与唐唐勾肩搭背走远了。
　　叶流光背上书包，快步奔向图书馆。
　　同朝大学的图书馆藏书是整个省内最全最多的。
　　滴——
　　校园卡放在仪器上，闸门打开，叶流光连忙跑了进去，“同学，等会！”
　　进入电梯的同学听到他的声音，按了开关，“没事呢，你跑慢些，等着你。”
　　“哎，谢谢，谢谢！”
　　“去几层？”
　　“20！”
　　电梯内的同学陆陆续续走了出去，到达２０层时，只剩下叶流光。
　　叮——
　　电梯门打开，他放轻脚步往藏书室走去。
　　这间藏书室是古籍珍藏室，并不对学生开放。幸亏叶流光靠着出色的成绩在传统学科的教授那混了个眼熟，倘若遇上做课题研究，能够经常出入这间藏书室。
　　他在前台的电脑上搜索大同时代的资料，将有关书籍位置抄写在纸条上，便找了过去。
　　大同距今已有两千年，遗留下的史料并不多，叶流光找了两个小时，才找到一本由民间人士撰写的古籍，名曰《大同奇闻录》
　　【大同382年，七王爷玄光出生，七星连珠，天降异象，民间传言，此乃星宿下界历劫】
　　“玄光自幼聪慧过人，展现极高的政治军事才能，然大同储君之位早已定下，朝中朝下议论纷纷，传闻玄光早晚都会参与夺嫡。”
　　“玄光喜白猫，课随之，有一秀气书童常伴身侧。”
　　“玄光及冠之时，身染重疾，药石罔效，几不能行。”
　　“太子玄晟奏天祈福，玄光病情好转，随之参军。”
　　“玄光立重誓，永生永世不进皇都。其镇守边疆，战功赫赫，民间称之为‘战神’。”
　　“玄光一生未娶，未留子嗣，身侧唯有白猫相伴。”
　　古籍上的蝇头小字渐渐模糊，叶流光的视线扭曲，下一刻，便陷入黑暗。


第48章 寒江雪（二）
　　【卡！】
　　顾之成招呼几个主演到他身边，逐一给他们说戏。
　　“接下来是少年叶流光穿越到大同王朝的剧情。在那个时空，他是一只猫妖，接连遇到了玄光、玄晟……”
　　顾之成问了他们有没有什么不懂的，柯柯提了几个问题，他又耐心地解答。
　　中场休息的时候，柯柯小声地对东准说，“我怎么感觉梦回《唐多令》剧组。顾导和倪老师好像啊。对啦，倪老师最近怎么样，有进新剧组吗？”
　　一谈起倪梦，东准的话就多了，“他最近在写新的剧本，挺忙的，马上要期末考试了。他还得复习。”
　　柯柯挠挠头，“他好拼啊。像我如果进组了，学习就顾不上了。所以成绩一直吊车尾。今年电影学院的文化课分数线又高了点，等这部戏杀青后，我就要沉淀几个月，去专门补习了。”
　　东准说：“我每天会安排2个小时学习，你可以跟我一起。”
　　“谢谢了，可是，你高一，我高三。”柯柯哭笑不得。
　　东准道：“不用担心，我可以教你。”
　　柯柯：“……”
　　他以为东准在开玩笑，但是见对方一本正经的模样，又好像是认真的。
　　只听东准又说，“高三的课程我自学了。”
　　柯柯：“……”
　　给大佬跪了！
　　副导演在更衣室外敲了敲门，“两位小帅哥，休息好了吗？咱们要上戏咯！”
　　“来了，来了！”柯柯急忙应了一声。
　　【各部门准备——】
　　【ACTION——】
　　叶流光再次睁开眼，只觉得满天的星光莫可逼视。他第一次距离星辰这么近，好像一伸手，就可以触碰到天。
　　他也真的就这样做了。
　　当握住一颗璀璨的星子时，不属于他的记忆悉数涌入脑海中。
　　他是一只五百年的猫妖，修的是仙道，每日每夜吸取天地精华。
　　长老告诉他，若他再坚持修炼一百年，便可得道成仙。但在此之前，他得去人间找一个有缘人。
　　猫妖傲娇地说：“什么有缘人？我才不去人间呢，又脏又臭！”
　　长老白他一眼，“你以为神仙是那么好做的啊？成仙之前要历雷劫，你得去找你的有缘人，让他帮你度过这十道雷劫。”
　　猫妖一听这和自己成仙息息相关，立刻精神起来：“哦，哦！那有缘人是谁啊？”
　　长老捋了捋胡须：“能听见你说话的人。”
　　猫妖愕然道：“那也太多了吧！”
　　长老又白他一眼，“我指的是猫语！你一只猫开口说人话要吓死谁啊！对了，你记得，千万不能显出你的人形，知晓吗。”
　　“哦。”
　　猫妖懒懒地应了，化为一只白猫，向人间走去。
　　“千万不能显出人形啊！”
　　长老中气十足的声音遥遥传来。
　　随着猫妖“叶流光”的记忆越来越多，少年叶流光惊异地发现，属于他自己的记忆正逐渐减少……
　　手中的星子滚烫。
　　叶流光的眼神从惊恐绝望、逐渐转变为迷茫……
　　“我是谁？”
　　“我是叶流光。”
　　“我在这干什么？”
　　“哦，找有缘人。”
　　下山前，长老赠了他一枚倾心铃，据说这铃铛能指引他找到有缘人。
　　叶流光轻巧地在屋檐上跳跃，凭着直觉来到一座书院前。从里头走出一个俊俏的公子哥，笑吟吟道：“哪来的猫？玄光，你快来看，这猫生得真俊！”
　　叶流光顺势看去，名唤玄光的是个俊美少年。少年眼神淡漠，晃了他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叶流光胸口一闷，踱到他面前，喵了一声。
　　俊俏公子笑道：“这猫喜欢你呢。”
　　玄光始终不正眼看他，叶流光一翻白眼，甩了甩尾巴跑远了。
　　俊俏公子哥“哎”了一声，立刻追了上去，“他不喜欢你，我喜欢啊，你别跑！我家闹耗子呢！”
　　“玄晟！别追了，不知道是哪来的野猫，弄伤你怎么办！”
　　明月高悬。
　　白猫叶流光坐在屋檐上，翘着脑袋赏月。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他扭头去看，白日里的俊美少年不知何时爬上了屋顶。
　　他站了起来正欲离开，听到少年疑惑地问，“你是妖怪吗？”
　　叶流光甩了甩尾巴，“喵？”
　　【放你的屁，小爷是猫仙人。】
　　少年道：“猫为什么会说人话？”
　　叶流光：“喵”
　　【唬我呢？小爷明明说的是猫语……噫！】
　　叶流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从下山后，他便谨记长老教诲，把自己当做一只平平无奇的小猫猫，见到人也是“喵喵叫”，这少年竟然能听懂自己的语言？
　　难道——
　　“喵！”
　　叶流光一把抱住少年的裤腿，“大哥，菩萨！你收留我吧！”
　　少年微微一笑，“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叫什么名字？”
　　叶流光沉默片刻，“喵。”
　　【叶流光】
　　玄光向来冷俊的脸庞柔和下来，“那你会变人形吗。”
　　叶流光一翻白眼，“喵喵喵。”
　　【当然】
　　“那你变成人形。”
　　【不行！】
　　“不然就别跟着我。”
　　“……”
　　叶流光的大脑飞快运转起来。
　　长老叫他别变人，是怕他吓到贫民百姓。眼前这位贵气逼人的工资，显然就是他的“有缘人”，能听懂他的话，还没有被吓死，那他变成人，应该也没关系吧？
　　仔细一思索，叶流光就将长老的交代抛到了九霄云外。
　　玄光翘了翘嘴角，将少年带回了家。
　　仆人喊他，“小王爷。”
　　白日里，玄光带着白猫去学堂上课。
　　“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哟，一只猫。”
　　同学们都围了上来。
　　“猫？什么猫，什么猫，哎呀，我寝宫里闹耗子呢！”
　　玄晟咋咋呼呼地抢步上前。
　　“呦呦呦，是上次那只小白猫！”
　　公子哥眉开眼笑，伸手欲抱，却被玄光两道冷电一般的眼神刺得收回了手，讷讷道：“不抱就不抱咯，你真小气。”
　　周围的同学笑道：“太子爷，你天不怕地不怕，怎么就怕玄光？”
　　俊俏少年白他一眼，“就你有嘴一天到晚叭叭的，先生昨日布置的文章作好了没有？”
　　闻言，少年皱着一张脸，“我根本不是读书的料啊！玄光，你学问最好，让我观摩观摩呗。”
　　几人进了学堂，玄光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盘膝坐下，抽出了文章递给俊朗少年。
　　俊俏公子哥也凑过去看，啧啧两声，“不错，嗯，真不错。我看新上任的小状元文章也没你写得好。”
　　叶流光也翘起脑袋去瞅。
　　玄光的字如其人，苍劲峻逸.，墨彩飞扬。
　　俊俏公子哥笑道：“怎么，你也看得懂吗？”
　　叶流光：“喵。”
　　【当然啦，我可是族里文采最好的猫！】
　　玄光突然将文章抢了下来，不再让他们看。
　　先生来了。
　　众人都往自己座位上走。
　　俊俏公子哥嘀咕道：“我怎么觉得玄光不让我和猫说话。”
　　叶流光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最后枕着课本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之时，已经回到了王府。
　　玄光道：“不是学问最好的猫么。怎么还打起瞌睡了？
　　叶流光没好气道：“喵喵。”
　　【我们学的是修仙之道，又不是做人之道】
　　玄光夹起一块鱼肉放到他面前的碗里。
　　叶流光扭头，“喵。”
　　【我修仙道，吃素的】
　　“来人。”
　　家仆很快跑了上来，“小王爷，有何吩咐。”
　　“撤走，换素菜。”
　　“是，是。”
　　满汉全席般的素菜宴。
　　叶流光咽了咽口水，正欲跃上餐桌，却被玄光揪住了后脖子。
　　情急之下，他脱口而出道：“干嘛啦，不让猫吃饭啊！”
　　玄光道：“既然说人话，怎么不变人形？”
　　【你管我变不变？】
　　玄光松开他，却转手拿起了一把闪着锋芒的匕首，“如果你不变人形……”
　　眼见匕首转了个弯和他对上。
　　叶流光冷汗涔涔而下。
　　这个可怕的人类要干什么？
　　剥皮？
　　抽筋？
　　猫啦噜，好可怕！
　　玄光道：“我就当着你的面，一口口吃掉这些菜，碰也不给你碰一下。”
　　叶流光流下两道宽面条泪。
　　来人啊，有人虐猫啦！
　　玄光夹起一块青翠欲滴的莴苣，在叶流光眼前晃了晃。
　　叶流光嘴里不自觉地分泌唾液。
　　玄光眼疾手快地将莴苣塞入了自己嘴里。
　　叶流光：“……”
　　“呵。幼稚。”
　　或许，这就是“有缘人”的意义吧，让他在成仙之前，断情绝欲。
　　春去冬来，如此过了五年。十道天劫，已经历了九道。
　　只剩最后一道威力最强的九天玄雷，倘若扛不过去，便是魂飞魄散。
　　玄光命格独特，是以能护住叶流光，在此节骨眼上，后者万万不能离开玄光半步。
　　玄光生病了，时而昏迷，时而清醒。
　　宫里的御医进进出出，几乎踏破王府的门槛。
　　叶流光是活了五百年的老猫了，见闻博广。见玄光这药石罔效又查不出病症的模样，猜测到，对方多半是被下咒了。
　　可是大同王朝，最忌讳巫蛊之术。
　　小白猫在屋檐上跳跃，身姿矫健，光影似电。
　　五年的时间，他对玄光的人际网也了解得一清二楚。几乎很快就排摸出了犯罪嫌疑人。
　　大同的皇帝虽然无意另立诸君，但王后却一直忌惮玄光。
　　而王后也不过一介凡人，根本没有能力把玄光置入生死之地。放眼整个大同王朝，可以无视玄光“贪狼入命”的先天格局，将他害成这样的，只有一个人——王后的表哥国师。
　　国师寝宫就在太子寝宫旁边。
　　这让叶流光无法不将玄光这事与玄晟连在一起。
　　箭一般的身影窜进寝殿。
　　鹤发童颜的国师盘膝打坐，听见动静，睁开双眼，鹰隼一般锐利的眼扫向叶流光。
　　“猫妖？”
　　盈盈白芒一闪即逝。白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俊美无暇的少年。
　　叶流光昂首，一字一句喝道：“小爷是猫仙人！”他手中幻化出一柄融着泠泠星光的寒剑。
　　国师冷笑，“修仙道的妖不能杀人。一旦沾上人血，便是万劫不复。你快修成正果了，功亏一篑，值得吗？”
　　“可是你不死，玄光就不能活。他死了，天劫我也渡不过。大不了把这条命还给他。”
　　刀剑相交之声密如骤雨。
　　天边乌云层层叠将而来，霎时间电光连闪。
　　咔啦啦——
　　一道道天雷直降而下。
　　叶流光握紧手中寒剑，轰隆雷声令人毛骨悚然，他的法力渐渐流逝。
　　国师哈哈大笑，“天助我也！今日收了你这快成仙的猫妖，炼化你的元魂为我所用！”
　　当啷——
　　寒剑落地。
　　“哇——”
　　一大滩鲜血呕在地上。
　　国师狞笑着一步步走向叶流光。
　　忽然——
　　国师的笑意僵在脸上，他的身子缓缓倒下。
　　露出了身后，那举着瓷瓶的俊俏少年。
　　玄晟笑吟吟地说：“哎呦，我这心里噗通噗通的跳个不停，总觉得要出什么事，幸好从密道里过来看了一眼。你若是出事了，玄光指不定怎么削我呢。”
　　叶流光拾起地上寒剑，抬头擦掉嘴边的血，挣扎着走向国师。
　　玄晟问：“你若是杀了人，还能活吗？”
　　“玄光不能死。”叶流光目光悲悯地望着他，“玄光是大同的气数。”
　　“他若死了，大同也将不复存在。”
　　玄晟恍然大悟，“原来你不是为他。”
　　“为他，也为苍生。”
　　玄晟看了他半晌，忽然从袖中摸出一柄寒芒森森的匕首，反手一掷，匕首似鱼，“噗嗤”一声贯穿了国师的身体。
　　叶流光不解，疑惑地看他，“世人都传玄光会夺位，你不怕吗？”
　　玄晟满不在意：“他和我一起长大，我若是不信他，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可是……国师是你舅舅。”
　　“这般巫蛊害人之术，岂能存于世上？我大义灭亲，又如何。”
　　【卡！】
　　这场打斗戏拍完后，东准就向剧组请假了。理由是他得回学校参加考试。
　　就像原梅给倪梦自由的前提是不耽误学习。或许绝大多数的父母对于孩子的底线，都是成绩。
　　他在片场表现得实在无可挑剔，用副导演的俏皮话来说，就是“水到渠成，非常丝滑。”
　　因为东准个人原因而喊“卡”的情况几乎没有，就连完美主义的顾之成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开机前，他力排众议把东准定为男主角，也是抱着“赌一把”的心态。因为从东准以往的演出经历，以及他本人的性格，“心如明珠，光可照人”“天真活泼，胸怀道义”的叶流光角色，并不与之相匹配。
　　可他陡然想起了倪梦的话，“东准不被任何角色任何剧中所定义，他为舞台而生。”
　　反其道而行之，或许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结果就是他赌对了！
　　顾之成私下和小助理说他是捡到宝了，因此东准提假条的时候，他心里还挺舍不得。可是电影拍摄的进度与原计划相比已经加快了，他也没理由拖着对方。
　　倪梦知道东准要提前回来，便让邱雨抽空去接他。他自己这段时间忙得够呛。《唐多令》播出的反响热烈，投资方想趁热打铁，推出一系列周边产品，化流量为金钱。
　　不得不说，有眼光的大佬，无论在哪个时代，都能准确地站在风口上赚钱。互联网那一套，是被他给玩明白了。
　　上官青脑容量有限，看到一堆需求眼前一抹黑，转手就把整理好的文档发给了倪梦。
　　倪梦匆匆浏览了一遍，打字回他，“不对啊，我们当初的合同上可没有这项业务。我应该告诉过你，不是我自己主动提出的，一般我是不做增值服务的。”
　　“我给你加钱。”
　　短短的五个字，让倪梦把一大段客套拒绝的话术给删了，简洁利落地回复。
　　“好的。”
　　2月3日，春明高中连续三天期末考试，考完后就正式放寒假了。几门功课的成绩陆陆续续出来。倪梦不上不下，东准依旧是全校第二。名次虽然没变，但他自己却分析语文考差了。
　　满分150，他考了142。
　　倪梦看着自己试卷上鲜红数字，把它往书包里藏了藏，抬起头看着东准，“弟弟，装了这个13，你真的快乐吗？”
　　东准说：“期中考的时候，我的错误率是3%，这次错误率到了5%。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
　　倪梦作出洗耳恭听的模样，问：“这信号说明了啥嘛？”
　　“说明我对课文内容生疏了，要加强背诵！”
　　“那你天天看台词，课本记错一两个字，也是难免的嘛。”
　　东准摇摇头，“不能掉以轻心。”
　　“我得重新规划学习计划了。”
　　倪梦凑过去看他写剧组学习安排，撇了撇嘴说，“你的重新规划就是减少睡眠时间增加学习强度啊？”
　　“我不需要很多睡眠。”
　　“不，你需要。”
　　“不需要。”
　　“你需要。”
　　两人争了几次，东准就不说话了，黑溜溜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倪梦。
　　倪梦伸手捂住对方的眼睛，“呵呵，别想再来这一套。我不吃苦肉计！”
　　东准用陈述的语气说：“死了之后有大把的时间休息。”
　　“人的一生很短暂。”
　　“要把每一分钟都花到值得的事上去。”
　　“呵呵，有些人，看似很热爱生命，实则在提前透支自己的生命。”倪梦老干部似地朝他笑了笑，模样憨厚，“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听。”
　　东准耸耸肩，“听不听随你。反正我还是这样做。”
　　淦！
　　孩子翅膀硬了，管不了了！


第49章 寒江雪（三）
　　东准没在家里停留太久。
　　顾之成对《寒江雪》倾注了非常多的心血，因此他决不允许任何一个环节出差错。他只给东准多批了一天的假期，也就是让对方考完试在家里休息一天，便催着对方来上班。
　　倪梦深知这部电影对东准的意义重大，便让邱雨回老家之前再送了东准一趟。临近过年，他要陪原梅采买年货，暂时无法脱身。
　　东准回了剧组，顾之成立刻安排他的戏份，把之前的补上。
　　转眼到了除夕。《唐多令》自从开播后一直是收视王，观众要求加更的呼声不断，剧组和平台商量了很久，终于决定在除夕夜这天加更。原因是，按照进度，此时剧里的顾清也在过除夕。只不过，戏外是阖家团圆，戏里是孤身一人。
　　巨大的反差加上东准精湛的演技，成功让#陪顾清过年#的话题上了微博热搜。
　　原梅看得眼泪汪汪，反问倪梦：“好好的小伙子，看着挺开朗的，怎么写出来的东西这么难过？”
　　倪梦鸡贼地笑了笑，“把悲伤留给观众，把快乐留给自己。”
　　无耻的话被原梅白了一眼。
　　“大团圆的日子看这种支离破碎的内容，再过二十年，你指不定被观众骂死。”
　　倪梦耸耸肩，“要不了二十年。三五年后吧，这种内容都不容易过审了。”
　　原本他打算过完除夕就去剧组探班，却收到了“云上城”的新房交付通知书。原梅一听他买的房子交付了，立刻拉上他去实地验房，还喋喋不休地说，“这些开发商坏的要死，哪里有自己建的房子用料敦实呢？”
　　“妈，现在的房子质量挺好的啦。接下来十年咱们都可以投资房地产。不过，你儿子我知足常乐，钱只要够用就行。”
　　“什么是够用？”
　　“就是我想买的东西都能买得起。”
　　“你这是财富自由，不是知足常乐。”原梅白他一眼，找师傅验完房后，又拉着他去跑装修建材市场。
　　倪梦晚上和东准通电话，询问他拍摄进度。
　　东准向来报喜不报忧。
　　剧组一切都好。剧本是顾之成自己写的，对人物心理把握精准到位，他也愿意给好学的演员说戏。
　　东准年纪小，长得也俊俏，大家都很照顾他。柯柯又是二搭的朋友，无聊的时候也能说的上话。
　　剧组里没什么争奇斗艳勾心斗角的戏码。原因无他，鬼才导演顾之成最烦的就是这套，是以演员都聪明地只演戏不搞事。
　　“知道你过得好我就放心啦。我这边要准备新房装修的事情，寒假就不能去探班了。”倪梦歉意地说，“你不要怪我哦。”
　　“接下去都是大场景，算是电影的高潮部分，为了让演员心无旁骛，顾之成今天下规定不让亲属探班了。”
　　“好吧。”倪梦妥协地应了一声，又拉着东准扯了些家常，末了，说：“阿准，你现在觉得开心吗？”
　　“这是你想要过的生活吗？”
　　东准沉默了一会，“我不知道。”
　　“但比起以前，似乎没有那么浑浑噩噩了。”
　　“阿准，我今天陪妈妈看报纸，上面有一句话我想送给你。‘花会沿路盛开，你以后的路也是’。”
　　东准露出些许笑意，“是我们的路。”
　　“对。”倪梦眼眶湿润，微微抬起头，看着窗外那轮皎洁月色，“我们的路，终将鲜花盛开，一途芬芳。”
　　“邱雨带着希希回南锦过年了。希希离不开他照顾。家里也一切都好，你安静拍戏。我等这边忙完，看看能不能说动顾之成，开个后门去探班。”
　　“好。”
　　东准挂了电话，柯柯坐他旁边的位子补妆，接茬道：“你和小倪老师的感情真好啊。你们是从小就认识的吗?”
　　东准笑了笑，“我们认识很久了。”
　　副导演敲开了更衣室的门，“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没错，还是我！两位小帅哥，到你们上戏的时候咯。”
　　柯柯笑道：“来啦！”
　　【各就各位——】
　　【ACTION——】
　　国师驾鹤归去，太子奏天祈福，玄光的病也好了大半。
　　此番斗法，叶流光折损了百年道行。他们是妖，修仙之路原就比人坎坷。
　　“我有时候，其实挺羡慕你们凡人。”叶流光长身玉立，站在书案前临摹书法，“凡人修真，做三件好事，便能抵消一件罪孽。这就是为什么有的坏人不能得到他应有的惩罚。如果他做的好事所带来的福祉超过他做的坏事带来的后果，天道还能对他网开一面。”
　　“我怎么修都赶不上这份‘得天独厚’。”
　　“那按你说的，今生，做不成神仙了？”玄晟笑意盎然地看着他。
　　叶流光嗤之以鼻，“谁说的呢。我可是族中最有天赋的猫仙人！”
　　“你画的是什么？”玄晟靠近他，“怎么好端端从书法变鬼画符了？”
　　“笨。”叶流光翻了个白眼，解释道：“这是我出生的地方。这是邻居是白兔仙人，那是龟仙人！”
　　“你不是猫族吗？怎么又是兔子又是乌龟的，大杂烩啊。”
　　叶流光道：“我们是妖族，各式各类的妖住一起。刚开始大家都是一样的。我们仙道修炼的速度十分缓慢，媚道修炼十年，我们得修炼三十年，因此有些妖不甘寂寞，修了媚道，便从族里离开了。”
　　“若是修了媚道会如何？”
　　叶流光道：“一辈子离不开情|欲，若是与修炼媚道的妖在一起，早晚会被吸干精气，不得善终。”
　　玄晟仰天大笑，摇了摇扇子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叶流光一副“你这家伙没救了”的表情摇头。
　　玄晟这几日老往玄光府上跑。借口是来探望病人，可却是直奔叶流光的住所。玄光大病初愈，还需静养，手下心腹汇报说玄晟也就看花逗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见叶流光也没恼怒，便随他们去了。
　　他隐隐能猜出些什么，却不敢往下细想。
　　叶流光是他的好友，玄晟是他的至亲，哪一个，他都无法舍弃。
　　“小贱种，这都没办法弄死你！”王宫深处，女人妖媚的眉眼凌厉，恶狠狠地吐出尖锐的话语。
　　她不甘心。
　　玄光在叶流光的照料下，日渐康复，没多久就活蹦乱跳了。如此相安无事地过了几日，宫里来了谕旨，传七王爷玄光进宫面圣。
　　叶流光担心王后给玄光穿小鞋，因此立在宫门外等他。
　　路过的宫女笑道：“恭喜啦，你们七王爷府要办喜事了吧。”
　　叶流光奇怪地问：“什么喜事？”
　　宫女道：“你不知道吗？圣上要给你家主子纳妃了。”
　　这宫女正是王后含香殿上的宫女。她受了吩咐，来这冷嘲热讽他，却不料叶流光只淡淡地应了。
　　“哦。”在他看来，生儿育女，传宗接代，是人类的天性。
　　玄光进了一趟宫，大摞大摞的仕女图送进了王府。
　　叶流光摊开一张张画卷，燕环肥瘦各不相同。他转头去问，“玄光，你不看看吗？我觉得她们都长得还行。”
　　“一张嘴，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模一样，有什么可看的？”
　　叶流光正欲反驳，管事急急匆匆地从外跑来，低头道：“王爷，宫里传来口谕，让你进宫。”
　　玄光前脚刚走，便有相国府上的小姐拜访。
　　管事频频擦汗，“绾绾小姐，王爷进宫了。”
　　绾绾柔声道：“我知晓，我在这等他回来。”
　　叶流光寻声看去，名唤绾绾的是个秀美的大家闺秀，一袭芙蓉白衫，袅袅娉婷。他只看了一眼，便又低头浇花。
　　这些花草是他从长老的后院里偷偷挖出来的，能止血疗伤，比起凡间的金疮药好上太多。
　　绾绾身边有个名唤绿音的丫鬟，是个泼辣的主，见他这般不屑一顾，厉声斥道：“大胆！见了小姐为何不跪？”
　　叶流光放下水壶，环顾四周，最后将视线定格在她身上，问：“你同我说？”
　　绿音显然未曾想到他如此厚脸皮，怒道：“放肆！”
　　叶流光笑了笑：“别说是你，就算天皇老子来了，我也不会跪。”
　　他口出狂言，绿音气愤难当，蹭蹭两步急冲上前，高高扬起手正欲打他。
　　虚击声下，叶流光抬手牢牢地抓住她的手。
　　饶是她们见惯风浪，想必也未曾遇见过如此胆大包天的男宠。
　　绾绾冷冷地道：“叶公子，你好大的派头。”
　　叶流光放开了绿音，看向绾绾，问：“你是谁？”
　　绿音冷冷哼道：“我家小姐是相国府的掌上明珠，王后娘娘的亲侄女！”
　　叶流光听到最后一句话，眼里寒芒一闪即逝。原以为是哪家千金，没想到是那毒妇的亲戚，他自然不会再给她好脸色看，冷冷道：“这里不欢迎你，你走吧。”
　　“你……你……岂有此理了！”绿音气得嗓音颤抖，怒不可遏，讥讽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七王爷不过是图个新鲜，没过几日便会腻味。”
　　绾绾道：“叶公子，以色侍人，焉能长久？”
　　叶流光随口道：“多谢关心了，我想我肯定比你老得慢一些。”
　　他的容貌已有百年不曾改变，不过是实话实说，却把绾绾气得不轻。
　　“你！”饶是绾绾极重涵养，此刻也被他气得几欲吐血。她捂着胸口剧烈喘气，脸色煞白，摇摇欲坠。
　　绿音尖叫一声，连忙上前扶住她，“小姐，别气坏了身子！”
　　与此同时，玄光回来了。
　　绿音眼尖，见他踏入庭院，双膝一曲，跪倒在地，泪如雨下道：“七王爷！你得给我家小姐做主啊！”
　　“好像很热闹呀，我也来看看。”玄晟摇着扇子也跟着一道进来，“哟，这不是绾绾表妹吗？”
　　“听说你身体不大好，怎么还跑这来吹风？”
　　叶流光只觉得这出戏闹哄哄的，吵得他头痛，丢下花洒，回了屋里。
　　过了好一会，屋外才不再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叶流光抱着一摞临摹好的书法出来，看到两人便说：“我见你们印堂泛红，不是喜事将近，就是有血光之灾。”
　　玄晟笑道：“看不出你还能掐会算的。那你有没有给自己算过？”
　　“我最近大概犯口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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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花会沿路盛开，你以后的路也是——《人民日报》


第50章 寒江雪(四）
　　玄晟道：“对呀，小状元参了玄光一本，说他上课带着猫，玩物丧志。”
　　“我又不是一般的猫，我是猫仙人！”
　　“你爹这几天老叫你进宫干什么？尽孝吗。”叶流光阴阳怪气的毒舌能力更上一层楼。
　　玄光道：“一是想赐婚，二是问我愿不愿意去军营。”
　　“你是不是捡来的啊？现在边疆战乱，你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就想把你送上战场。”
　　玄晟急道：“还有我呢！父王说我年纪大了，也该去历练历练了。”
　　叶流光道：“我在一百岁的时候去过漠北，黄沙飞扬，萧条凄凉。冬天时很冷，当然我是猫仙人，自然就不怕冷啦。可你们是肉体凡胎，我委屈一下自己，同你们一起去吧。”
　　出发那天下起瓢泼大雨，金豆般的雨点“豁拉拉”地倾泻而下。
　　玄光披着蓑衣，戴着斗笠，骑在高头大马上。
　　叶流光化为白猫蜷缩在竹筐里。
　　按照计划，他们先赶往陵城和玄晟会和，随后一起前往漠北。
　　雨势不减，愈下愈烈。
　　从皇城去往陵城约莫十日骑程。天气一直未放晴，阴雨连绵。
　　叶流光嘀咕道：“不知是哪个龙妹妹又被抛弃了。哭得稀里哗啦。”
　　玄光问：“下雨和龙女有关吗？”
　　叶流光道：“龙女一哭就下雨，偏生还个个都是痴情种。我知晓你们民间有个叫孟姜女的，哭倒了万里长城是不？她祖上有龙的血脉。”
　　猫仙人毕竟还是只猫，因此极其不喜下雨。
　　过了半晌，他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我两只眼皮一起跳，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了？”
　　玄光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原地勒马。
　　烈马前蹄离地，仰头嘶鸣片刻，随即踏在地上，不耐地打了几个响鼻，显得有些焦躁。叶流光睁开眼睛，从玄光怀里探出圆鼓鼓的脑袋往外瞧去，约莫数十刺客拦在他们面前，皆是腰悬宝剑，面容冷肃，杀气腾腾。
　　叶流光啧啧两声，“一定是你平日里嚣张跋扈，树立众多仇敌。同你说了好多遍做人要低调了吧。”
　　玄光很伤心。
　　他一伤心，有人就要倒霉。
　　玄光将叶流光塞回竹筐里，利落地翻身下马。
　　玄光淡问：“谁派你们来的？”
　　为首一人冷冷地道：“无可奉告！”
　　玄光微微一笑。
　　他不常笑。
　　这一笑犹如寒冬腊月里怒放的红梅。
　　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弯刀，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度。
　　为首那人只见到这道弧度，在雨夜里泛着奇异的冷冽光泽，他已经被由头至踵，其中分为两片。
　　鲜血噗噗喷射而出。
　　玄光道：“一起上吧。”
　　众人手持兵器，寸寸逼近。
　　大雨滂沱。
　　刀剑相交之声密如酒豆，刀光剑影纷纷闪耀。
　　血水“哗哗”得流淌着。
　　玄光的蓑衣已被鲜血染红，然他神色不改，只淡着眉眼，从容不迫。
　　咔啦啦——
　　电光连闪，一道惊雷在耳畔骤然响起。
　　最后一个刺客也倒下了。
　　叶流光探出脑袋看去，这些刺客皆已被肢解，面目全非。
　　玄光还刀入鞘，腹中提气，纵身跃至马背，双腿轻轻一夹，策马而去。
　　这一路并不太平，刺客前仆后继，来了一批又一批。玄光的刀也不再入鞘，一路手起刀落，切豆腐切到了陵城。
　　叶流光奇怪地问：“你不会手软吗？”
　　他行走人世间，见过不少人，玄光算是配的上“杀人如麻”的称号。
　　玄光道：“不会。”
　　“杀敌让我觉得兴奋。”
　　叶流光缩缩脖子：“怪不得。”
　　怪不得日后玄光能成为驰骋沙场，所向披靡的战神。
　　怪不得只要有他在，大同王朝的气数便不会尽。
　　第二日，天总算放晴了。
　　玄光也与在陵城的玄晟会和。统领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看到叶流光时也不知拐弯抹角，耿直道：“王爷，咱们是要上前线打仗，那是将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事，你怎么带个细皮嫩肉的书童来？”
　　身旁有个军师模样打扮的人扯了扯统领的衣袖，后者依旧滔滔不绝，“不是我卖惨，这边疆条件艰苦，众所周知。您的小书童能行吗？我看是坚持不下去的，可别客死异乡咯。”
　　玄光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刀子一样的眼神，刺得他背脊发凉。
　　叶流光道：“我是军医。”
　　军医……可是个宝贝！
　　理所当然得，统领痛哭流涕道，“军医大人，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你可别见怪。你有所不知，咱们军队条件艰苦啊，上头派来的几个军医，不是在中途病死了，就是在漠北累死了。最近啊，边疆的局势越来越紧张。五天一小打，十天一大打，受了伤我们咬咬牙自己胡乱包扎就上去接着打了，我们这叫苦不迭的，折子送了一堆上去，也不见军医派下来。”
　　“玄晟呢，怎么不见他？”
　　“殿下见你们迟迟不来，便先启程了。”
　　众人翻身上马向漠北驰去。
　　叶流光骑在汗血宝马上，眉宇澄澈，一袭白袍，仙姿毓秀。
　　玄光与他并驾，面若冠玉，黑衣劲装，俊美绝尘。
　　军师啧啧两声，“奇怪。”
　　江祈问：“哪里奇怪？”
　　军师道：“上头传得满城风雨，七王爷是个断袖，和小书童形影不离。”
　　江祈道：“我也听说了！”
　　军师道：“你瞅那清秀的小子，这气度，这打扮，像个书童吗？我看啊，不简单。”
　　江祈道：“你这不废话吗！他是军医！和你就差一个字！”
　　军师：……
　　此次江祈来陵城招了不少新兵，行至中途，水土不服的症状也渐渐显露。叶流光不知从那寻来一些药草，扔进大铁锅，煮好了每人一碗，喝下去后个个生龙活虎。
　　江祈也不是个普通的二愣子，他原先也想着看叶流光出丑，等他自己露出马脚，却不知对方真有两下子，当下心里对他高看几分。
　　反观军师，据说他是土生土长的江南人士，因跋涉颠簸，上吐下泻，眼底泛青，与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叶流光形成鲜明对比。
　　叶流光问：“容公子，你没去过漠北吗？”
　　容玉道：“我和你一样，是新入伍的军师！呕……”
　　这容玉只看背影，端的是玉树临风，可正脸却不敢恭维，蜡黄蜡黄的脸颊，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腰间别了一把羽毛扇，还真是有些不三不四。
　　玄光道：“江祈，漠北现在的情况到底如何？”
　　江祈道：“不是说了吗！人都快死绝啦！对了，咱们这一去，估计也是有去无回，嘿嘿嘿。小王爷，我看你年纪也比我小，我也就实话实说了，就冲你能舍下锦衣玉食来军营这一点，我就敬你是条汉子！”
　　玄光问：“这次招了多少新兵？”
　　江祈道：“漠北还有两万，这次招了一万。”
　　叶流光问：“敌军有多少？”
　　“十万！”
　　江祈抛出掷地有声的两个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方有十万大军呢！
　　“哈哈，小王爷，你若是怕了，现在还有回头路，等出了关，您就是想回去，我们也不会再护送您！”
　　“我不太明白。倘若是送死，为什么连玄晟也被丢来了。”
　　玄光不答，只依旧目视前方。他的背脊挺得笔直，像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一路披星戴月，风雨无阻，终是在两个月后到达了漠北大营。
　　或许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他们来漠北已有三个月。这段时日里，敌方三番两次来袭，皆被俩兄弟打了回去，每每都是出奇制胜。
　　叶流光立在树梢上观看两人操练，低头问道：“容玉，身为军师你怎么不去帅营待命？”
　　树荫下乘凉的容玉悠闲地摇着羽毛扇，“身为军医你怎么不去后方待命？”
　　过了半晌，叶流光问：“容玉，你真的是军师吗？”
　　容玉反问：“那你真的是军医吗？”
　　夕阳西下，星子遍野。两人抬头望天，东边一颗星辰闪烁着荧荧火光。
　　容玉掐指一算，沉吟道：“荧惑星下凡了。”
　　“天将降灾祸于大同王朝。”
　　叶流光道：“没有长盛不衰的王朝。”
　　玄晟正好过来，听到了这不得了的墙角，震惊道；“什么？我家要被偷了?”
　　三人将此事告知于玄光，后者问：“何为荧惑？”
　　容玉摇了摇羽毛扇，“我说个故事吧。始皇帝三十六年时听说荧惑星下凡，不仅不反省，反而杀了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次年始皇帝驾崩，秦国开始走向灭亡。”
　　叶流光道：“荧惑亦被称为罚星，司天下人臣之过，主旱灾、饥荒、兵乱、妖邪。”
　　江祈挠了挠头，“那咋办？不过俺相信你们一定有办法！军师料事如神，算无遗策，军医妙手回春，神乎其技，小王爷和殿下兵法诡谲，常胜不败！”
　　这三个月他已深切领略到眼前这支团队的高深莫测。
　　叶流光沉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倘若……”
　　容玉接口道：“倘若天要灭你大同，那你再怎么挣扎也是没用的，大家趁早收拾细软跑路吧。”
　　玄光淡淡道：“就算死，我也得死在这片土地上。”
　　过了不久，便传来南方旱灾之事，又过了两月，王都传来消息，乌国进献了一名貌若天仙的舞姬，将王上迷得魂不守舍。
　　江祈大声骂道：“乌国与北国向来交好，我们与北国打了十几年，僵持不下。乌国就送一个狐媚子来，安得什么心？”
　　更让人绝望的事，玄光向朝廷要粮的折子被压了下来。
　　江祈破口大骂，“格老子的，让我们吃屁啊？让那老娘们来这喝西北风试试！”
　　“怎么办？没有粮，根本撑不下去。”
　　容玉看着叶流光，“小猫，你不是有好东西吗？还不拿出来！我看大家都快急死了。”
　　“军医，你要是有法子，赶紧拿出来，俺认你叫爷爷！”
　　几双眼睛直勾勾地瞧着叶流光，把他看得心里发毛，“爷爷就不用叫了。我还单身呢……这里是有些种子，适合大漠生长……”
　　接下来一段日子，容玉指挥着众人干活，玄晟和玄光带着士兵亲自开垦的荒地，种上蔬菜瓜果。
　　北国节节败退，又过了一年，终于招架不住，举了白旗，玄光也因此被封为战神。
　　时隔三年零七个月，他们再次回到繁华的皇城。
　　宫里大宴三天，觥筹交错，推杯换盏，莺歌燕舞。
　　叶流光与容玉坐一起。
　　他吃得不亦乐乎，腮帮子鼓得圆圆，看向容玉，“现在是冬天，能不摇你的鸡毛掸子吗？”
　　容玉斩钉截铁道：“不能。”
　　“为什么？”
　　“你不觉得我这样特别风雅吗？”
　　“不，我觉得你很鸡毛。”
　　他道：“你怎的化了这么一个人形？你们长老没给你看画像吗？”
　　当妖修炼到一定境界能够化成人形，长老便会给他们看凡人的画像，有些妖尽挑好皮相，或许会化得与画中人一模一样，而叶流光淡淡地扫了一眼，随意地化成现在的样子。
　　容玉道：“不过一副皮囊，有什么好在意的？”
　　叶流光问：“你究竟是什么妖，我看不出你的原形。”


第51章 寒江雪（五）
　　他只能感受到容玉身上不同于常人的气息。
　　容玉摇头晃脑，“天机不可泄露也。”
　　叶流光道：“好了不说这个。”
　　他翘起下巴指了指坐在上首之人，“那又是个什么东西，你看出来了吗。”
　　容玉摸了摸下巴，“不好办呐。”
　　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正好能见到一个秀美绝俗的少女，约莫十七、八的年纪，双眸如星，浅笑盈盈。
　　正是王上的宠妃，莲可儿，亦是乌国送来的那名貌美舞姬。
　　叶流光平静道：“有什么不好办的，她若真的害人，便除了她。”
　　容玉道：“问题不在她，而在他。”
　　他比了比玄晟。“红鸾星动，紫薇星隐。这小子是动了真心啊。啧啧啧，父子倆看上同一个，美人祸国，古人诚不欺我也。”
　　叶流光问：“找到荧惑了吗？”
　　容玉白他一眼，“他是仙，我们是妖，能找到吗？就算找到了，我们能打赢他吗？”
　　叶流光犹豫片刻，问：“大同真的要亡了吗？”
　　容玉道：“枉你自称猫仙人，这都看不透？风水轮流转，大同繁荣了几百年，气数早就差不多了。”
　　叶流光道：“有玄光在，大同怎么会衰落呢？”
　　容玉语气一滞，随即道：“罢了，罢了，罢了！我提醒你一句，你已为凡人逆天改命一次，虽然你用成仙的机会抵了这一次的过，可若是再犯，便会被剔除妖脉，废去道行，锁在封妖塔内，永生永世不得踏出封妖塔一步！”
　　叶流光满不在意道：“那又如何，只要不伤害到玄光，怎样都可以。可若是有人要害他，就算他是天王老子我也要扒了他的皮！”
　　容玉叹息：“短短三年，国库空虚。也得亏玄光身边跟着你，不然那些兵早就饿死了！玄光仗打得再好，也架不住这什么都不作为的老皇帝大肆挥霍啊！不是倆儿子在外头给他挡着，北国早就打进来了！”
　　听闻王上为了莲可儿建了许多宫殿，仅一座规模庞大，构建恢弘的披星殿，便花费了十年国家税收。
　　叶流光道：“那么这莲可儿是不得不除了。”
　　容玉冷冷一笑，“你杀了她，这老皇帝会不会迁怒于玄光？到时候怎么办，你再杀了他爹吗？”
　　叶流光|气道：“那怎么办？看他继续错下去吗？他在喝兵血！吃老百姓的肉！”
　　容玉将羽毛扇塞入腰间，双手插袖，白眼一翻，“你不改命，现在大同已经没了，坐上面的是一位明君。”
　　叶流光道：“我不后悔。”
　　容玉冷笑，“他玄光的命金贵，这天下苍生的命就贱了？”
　　话越说越偏。
　　叶流光大声喊道：“我从未这般想过！”
　　他的嗓音带着些微颤抖，显然气到极点。
　　“倘若……倘若他色令智昏，民不聊生，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倘若这个国家真的不能在造福苍生，我会亲手倾覆它！”
　　容玉冷冷地道：“即使你与玄光对立？他要守着他的大同王朝，势必得守着他老子，你又要如何倾覆这个国家？”
　　叶流光道：“让玄光做皇帝，不好吗？”
　　“那么我就要问你，你想杀莲可儿，究竟是为了天下苍生，还是为了玄光？”
　　“叶流光，你扪心自问，你说的这些话，当真不带有一点私心吗？”
　　他咄咄逼问。
　　叶流光却早已镇静下来。
　　他轻轻地问，“容玉。”
　　“你是荧惑吗？”
　　容玉冷冷地道：“不是！叶流光，我只问你，你还记得你从妖族进入人间历练时，所立下的誓言吗？”
　　妖修亦有道。当他们选择入世修行时，皆要在族中长老面前立下重誓。
　　叶流光道：“无私无畏，道济天下溺。”
　　容玉道：“或许从前的你一直恪守誓言，那么现在的你呢？当真无私无畏了吗？”
　　叶流光沉默不语。
　　容玉道：“你是有私有畏！你的私心是玄光，你的畏惧也是玄光！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是不是从妖族出来的太久，被这喧嚣的红尘迷惑了，蒙蔽了你的双眼！”
　　过了好半晌，叶流光缓缓道：“我不会违背我的誓言。”
　　容玉道：“不会违背你的誓言？倘若有一天，玄光与天下苍生要你选一个，你选哪个？”
　　叶流光道：“我相信玄光，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两人不欢而散。
　　酒酣耳热之际，老皇帝笑着问哥俩，“你们大获全胜，功不可没，想要什么赏赐？”
　　玄光要了所有三刻书局的的经营权。三刻书局是大同王朝的连锁书局，囊括古今中外天下奇书。
　　王上笑着应允。
　　他又去问玄晟。
　　玄晟直勾勾地看着老皇帝身旁的莲可儿，口是心非地说自己没什么想要的。
　　宴会结束后，叶流光跟着玄光回家，奇怪地问：“你家里的藏书这么多，你还要书局干什么？”
　　“你不是喜欢看书吗?”玄光看他一眼，“或许三刻书局里有适合你修炼的古籍呢。”
　　叶流光笑了笑。
　　过了几天，两人去玄晟府上做客。玄晟身边多了一位风华绝代的佳人。
　　叶流光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答：“白芙蓉。”
　　听闻白芙蓉是莲可儿的侍女，王上专程送给了玄晟。
　　“你们留下吃饭吧，咱们哥俩也好久没叙旧了。”玄晟热情招待他们。
　　叶流光见他眉宇间略显疲态，微微皱起了眉头。
　　白芙蓉的厨艺十分精湛。叶流光吃得心满意足，跨步而出，待得见不到人影，化为原形跃上屋顶晒月亮。
　　今日的月色尤其皎洁。他的耳朵动了动，听到身下的屋子里传来声音。叶流光推开瓦片，往里瞧去。
　　白芙蓉手里端着一杯茶，敲响了玄晟的书房门。
　　月上中天，白芙蓉从屋内出来。
　　“站住。”
　　一柄长剑架在侍女的颈间，“你是谁？”
　　“奴婢是白芙蓉。”
　　玄晟倏地坐起，急急匆匆下床，连鞋袜也来不及穿，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家仆见他披头散发，神情骇人，皆战战兢兢地问：“殿下，发生何事了？”
　　玄晟厉声问道：“人呢？”
　　“什么人？”
　　“白芙蓉呢？”
　　家仆道：“不曾见白姑娘出府。”
　　玄晟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白芙蓉不见了。
　　于此同时，叶流光也不见了。
　　大同王朝最出色的两人杀气腾腾地冲进江祁府邸，森然喝道：“容玉！”
　　江祈呵欠连天走了出来，见他这幅模样，“殿下、王爷，发生什么事了？”
　　玄光问：“容玉呢！”
　　“干嘛啦？大半夜不睡觉修仙啊！”容玉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踱了出来。
　　玄晟冷冷一笑，剑指他的咽喉，“叶流光呢。”
　　容玉神色不改，“我又不是他爹，怎么知道他在哪？你们吵架了？”
　　玄晟的眼神如两道冷电射向他，后者不痛不痒，任他打量。
　　过了好半晌，玄光道：“叶流光和殿下府上的侍女都不见了。”
　　容玉鼻子抽动了下，顺着特殊的气味快步走进玄晟，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脸色一变，“你昨天和谁在一起？”
　　玄光道：“他昨天和我们在一起。”
　　“我换个问题。”容玉开门见山，“谁与殿下春风一度？”
　　“难道是您消失的婢女？”
　　“放肆！”
　　那言笑晏晏的青年，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如此勃然大怒。
　　“殿下，你那位侍女，恐怕不是人。”
　　“妖堕媚道，每日都要吸取凡人精气，一旦中止，便会经脉尽断。她若是留在你身边，你活不过三个月。”
　　“那又如何？”玄晟冷笑，“倘若一个月之内，你找不到白芙蓉，便提头来见！”
　　他知道容玉不是人，也知容玉一定能找到她们。
　　容玉冷眼看他，“找到她又要作何？你若是执意与她在一起，命不久矣。”
　　“我命由我不由天！”
　　玄晟拂袖而走。
　　“你知道叶流光在哪里。他应该在白芙蓉身边。”玄光用的是陈述的语气，平静地看着容玉。
　　容玉道：“我的确能算到她在何处，可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寻她们，大同王朝便保不住了。”
　　“人妖相恋，原本便有违天道，不容于世。荧惑下凡，大同王朝危在旦夕，若是你弟弟执意想和白芙蓉在一起，便是千古罪人。”
　　玄光死在了玄晟逼宫的那一天。
　　叶流光和白芙蓉大打出手，虽将对方打回了原形再无害人的本领，可自己也身受重伤。万般思虑下，他回了妖族闭关修养，没想到再下山时，接到的却是手足相残兄弟阋墙的噩耗。
　　王都的三刻书局总局门口，挂着一副对联。
　　“笑嘻嘻，心肠最歹毒。冷冰冰，肝胆皆忠义。”
　　那一日，艳阳天。
　　长身玉立的少年手执软剑，穿越万千兵甲，来到九五之尊面前。
　　“我不杀你。”
　　叶流光把白芙蓉、莲可儿的头颅扔到玄晟面前。
　　纯洁无瑕的少年，用天真烂漫的语气说：“我要你永生永世活在痛苦的回忆里。”
　　漫天箭雨，留不住一只白猫。
　　容玉回了妖族。
　　一踏进那世外桃源，脸颊蜡黄的青年便成了一位仙风道骨的修士。他的容貌看不出美或丑，只觉得圣洁。
　　他走进封妖塔内，泛着幽幽蓝光的净化台上躺着一只伤痕累累的白猫。
　　“你手上沾了血，修不成正果了。”
　　“我知，但不后悔。”
　　叶流光做了一个梦。
　　白猫和少年并排坐在屋顶上，虔诚地望着那轮皎月。
　　“玄光，你当初留我是为了什么？”
　　“为天下。”
　　“可惜我做不成厉害的猫仙人了。”
　　“你已经是了。”
　　叶流光道：“我这辈子斩妖除魔在阎罗的功德簿上记了好多功劳，再次投胎时，或许能成为一个凡人。玄光，你走的慢一些。下辈子，我们还要做好朋友。”
　　“好。”
　　青年难得展露笑颜，安静地闭上眼睛，永远地睡着了。
　　大梦初醒。
　　“同学，同学。”叶流光只觉得有人推了推他的肩膀，他揉了揉眼睛，看到一张俊雅的笑脸。
　　“同学，你是不是熬夜打游戏了？”
　　叶流光认得此人是图书管理员，他擦了擦嘴边的口水，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我有些累。”
　　他的腿上放着摊开的《大同奇闻录》
　　“荧惑下凡，化为双生妖姬，祸乱朝纲。玄晟逼宫，玄光战死……”
　　叶流光阖上古籍，站了起来，把古籍放回原位。
　　梦中人是他，亦或他是梦中人？
　　下午是就业讲座，校方邀请社会各大精英企业家对学生介绍就业前景以及公司缺乏的人才类型。听完讲座后，能在大门口得到一张就业小票，与学分挂钩。
　　今日正巧轮到建筑系与传媒系听讲座，各班班长看着点名册一个个勾过去。
　　“这儿呢！”叶流光走进大堂，便见阿晟遥遥对他挥手。
　　唐战看着大屏幕上的简介，忽然叫道：“卧槽，这次来的人居然……居然是他！”
　　原本熙熙攘攘的大堂顿时鸦雀无声。
　　叶流光坐了下来，往门口望去。
　　一人戴着金丝眼镜，穿着黑衬衫，款款而来。
　　君子如风，傲骨嶙峋。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在千年以后。”
　　【卡——】
　　2005年5月13日，《寒江雪》正式杀青。
　　整整三个月，因为顾之成的古怪性格，倪梦没探成班。他在电话里打趣探班比探监都难。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唐多令》播完后，成了上半年的收视冠军。东准被评为白雀奖最佳男配角，初露头角便收到了很多剧组邀约。
　　倪梦作为“御用经纪人”，凭借前世的记忆，筛选出了几部大爆的电视剧剧本，等着东准“出狱”后，再仔细商量。
　　《猜心》的第三部 小说也完结了，连带第二部一起打包将版权卖给了凤腾淼淼。倪梦想抽出更多的时间陪伴东准成长，便暂停了第四部的连载计划。 
　　比起“出道即是巅峰”，东准走得更为稳扎稳打。这一年的暑假，东准进组拍了一部合家欢的电视剧《家有春天》，这部电视剧讲述的是燕平老胡同里发生的一系列嬉笑怒骂的平凡小事，就好像《唐多令》剔除了所有的国仇家恨，只剩下“糖”了。
　　《家有春天》成了次年的电视剧收视冠军，东准也顺利拿下了2006年白雀奖最佳男演员。年中的时候，《寒江雪》上映，亦正亦邪的猫仙人意外出圈，好评如潮。紧随其后的是，在年末的金猴电影节颁奖典礼上，17岁的东准凭借《寒江雪》成为金猴奖创立以来年纪最小的影帝。
　　作品不多，可每一部都是爆品。东准也被业内称为“票房小福星”“收视长虹小王子”。身价飙升，邀约不断。
　　走在金猴电影节的星光大道上，倪梦说：“阿准，你的时代来了。”
　　东准对他展颜一笑，更正道：“是我们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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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个月肯定完结啦！前世的一些谜团打算放到番外去讲了


第52章 再见高三
　　三年一届的金橄榄电影节上，鬼才导演顾之成的电影生涯迎来了又一历史性里程碑，《寒江雪》获得了电影最高荣誉——金橄榄枝。这让顾之成声名大噪的同时，也给他的竞争对手们来了致命一击。
　　年纪轻轻，功成名就，鲜花铺路，掌声环绕。这样的人，放在哪里都是“得天独厚”，都叫人嫉妒不已。
　　这些眼红的人中，就有皮德潘。
　　皮德潘才华横溢，可是遇上不按常理出牌的顾之成，免不了感慨“既生瑜何生亮”。《寒江雪》他翻来覆去地看了十几遍，构思、运镜、剧情起伏、演员……每一个能够影响到电影质量的细节他都反复揣摩比对。
　　最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寒江雪》的确不错，立意新颖，但最为出彩的，是几个主演的表现可圈可点，尤其是男主角叶流光。生了一张大荧幕的脸不说，举手投足间张力十足，既让人引人入胜，又能将故事娓娓道来。
　　为了避开顾之成的锋芒，皮德潘主导的《猜心》第一部 大电影定档2006年底。上映后票房反响不错，投资也全部回了本，但就是没怎么出圈。紧接着，皮德潘的原创电影《风起于青萍之末》在过年档上映，原以为假期的流量会大一些，没想到观众根本不对青春疼痛文学类的电影买账，全部扎堆去看合家欢了。 
　　《风起于青萍之末》亏了个底朝天。皮德潘的风评降得厉害。资方的意思是趁热打铁推出《猜心》系列电影，但这决定会让他手中那部打磨了五年的项目瞬间“搁浅”。这个项目是他计划冲刺金橄榄枝奖的王牌，绝对不能失败。圈内有人给他指了条路，他费劲千辛万苦联系上东准的经纪人。
　　这个号码他有点眼熟，一下子却想不起来。直到接通了电话，与对面的人交换了姓名，他才惊呼道：“小倪老师，你是东准的经纪人？我记得我们交换过联系方式，你好像不是这个号码呀!”
　　“我之前换了电话号码，可能忘记通知你了，哈哈。”
　　电话里的少年笑声爽朗，朝气蓬勃。
　　皮德潘心想熟人好办事，立即高兴起来，将自己的来意全盘托出，“我手上有一个原创的电影剧本，我觉得里面的男主角很适合东准。我想邀请他来参演，不知道他有没有兴趣？”
　　“你们这个项目计划什么时候开始？”
　　“今年夏天。我也做过功课，东准是6月参加高中考试吧？考完之后的暑假两个月正好可以拍他的戏份，不耽误学习进度。”
　　电话里传来翻笔记本的声音，接着少年略带歉意地说：“今年夏天不行哎。东准已经有安排了。”
　　三言两语怎么能劝退皮德潘。接下来一小时，他充分展示自己的巧舌如簧，详细介绍剧本梗概和人物角色的魅力，以及东准和角色的契合度，最后还不忘画大饼，“东准如果出演，我有信心，他可以拿下金橄榄电影奖最佳男演员！”
　　对于这番说辞，倪梦笑了几声以示认可。就在皮德潘以为自己打动了对方，却听倪梦说：“皮德，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影帝还会有的。”
　　这话皮德潘怎么听着怪耳熟的，他坚持道：“没错，这个圈子里人来人往，辞旧迎新。可不是谁都能胜任这个角色，因为东准只有一个！”
　　“是啊。”倪梦呵呵地笑了起来，“可是皮德，这件事你明白得太晚了。如果当年你愿意让东准试一试，那么《风起于青萍之末》的票房也不会这么难看。”
　　此时此刻，皮德潘恍然大悟，他终于想起了那句话为什么这么耳熟，因为，那是三年前，他拒绝倪梦推荐东准的说辞。
　　他想：一个出演电视剧男二号的素人和现在如日中天的新晋影帝，怎么会有关联呢？
　　可这操蛋的世界就与他开起了玩笑。
　　皮德潘埋怨道：“你当时应该多说几句，怕给我看看他的照片也好。”
　　倪梦笑了笑，“你还是会拒绝的。”
　　一个人的观念最难改变，尤其是像他们这样个人风格鲜明的名导，对于自己的判断和认知都有着绝对的掌控欲。
　　皮德潘懊悔不已。他觉得他筹备五年的这个项目距离拿下金橄榄奖，只差一个东准。
　　倪梦拒绝皮德潘的邀约，一方面是“打脸会来，虽迟但到”，另一方面，他们正在研究让东准转型，尝试不同类型的电影风格。
　　皮德潘推介的项目是他的拿手好戏，一部悬疑类的警匪片，但是东准就是从演警匪剧出身的，同质化的内容，东准也表示过不想过多接触，怕观众对他的印象定格。
　　东准要做一个好演员，而不是贴上什么“老悬疑人”“老警匪人”之类的标签。
　　在东准拿奖拿到手软的2006年，他几乎都在进组。这边的项目刚结束，休息半个月就开始下一个项目。而在9月之后，他就宣布暂时息影，全身心备战高考。
　　在操场此起彼伏的呼喝声中，在教室迎来送往的下课铃声中，初夏的风吹到了2007年。
　　倪梦没什么意外的，顺利过了一本分数线。东准好像会控分似的，总成绩只比倪梦高了一点点。
　　填大学志愿时，对方身在剧组拍戏，倪梦远程帮他填报志愿。东准的要求很简单，和倪梦同一所学校就行。
　　邱雨讶异在演艺圈混得风生水起的两人，居然都没有填报相关专业院校的意愿。影帝东准甚至都没有参加艺考。他好像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人生都围绕倪梦走。
　　对于东准的执拗，倪梦也颇为烦恼。他希望东准能够有自己的路，可问起来什么是他想要走的，对方只会说一句，“有你的路。”
　　一句话成功把倪梦堵得哑口无言，偏生对方还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让人骂也不是，笑也不是。
　　最后在邱雨的推荐下，倪梦报考了对方的母校——泽秋大学。这座高等学府的心理学和法学专业最为出名。
　　一听倪梦填报了泽秋大学的心理学专业，东准想也没想，脱口就是法学。
　　给东准填写志愿卡的时候，倪梦手都是抖的，担忧地说：“东准以后还要吃演艺圈这碗饭的呀，你说他不是科班出身，会不会被diss啊。到时候黑粉就尬黑他的演技，那我不是要气死的。我可不想毁了他。”
　　对此，邱雨说了一句“名言”，“放心吧，顶流都不是科班。”
　　倪梦抬起头，眼前的金牌大律完全不见初见时的青涩，英俊内敛，沉稳得体，如今已在业内小有名气了。
　　“牛B。”倪梦朝他竖起大拇指，“大哥，你真的很有先见之明！”
　　邱雨好像无意间预言了多年以后的娱乐圈现状。
　　去春明高中送志愿卡的那天，倪梦在教学楼旁的紫藤花架下遇见了陈梦婷。与自己的“春风得意”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陈梦婷的“如丧考妣”。
　　这位向来步履如风、昂首挺胸的千金大小姐，第一次垂下了脑袋，背影颓唐，显得落寞伤心。
　　倪梦快步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叫道：“陈梦婷！”
　　“你填了哪所学院？”
　　陈梦婷死气沉沉地转过身来，青白的脸上浮着一层灰色阴影，这效果都不用化妆，就能直接去《贞子》剧组报道。
　　倪梦哭笑不得，“怎么了嘛？发生啥事了。”
　　“狗东西。”陈梦婷吸了吸鼻子，泪水却从眼眶里掉下来，此刻难掩坚强，哽咽道：“我考砸了……”
　　“总分650，我只考了430！”
　　她的眼泪扑扑而下，垂着脑袋哭得稀里哗啦。倪梦手忙脚乱从书包里抽出一包纸巾递给她，蹩脚地安慰道：“陈梦婷，你别难过……”
　　“你叫我怎么不难过！我的梦想是青花啊！”
　　“可是陈梦婷。”
　　“青花大学就在那里啊，它不会跑。”
　　“今年失败了，明年也有机会嘛。”
　　“况且，你只是这次考试考了430分，你的人生上限又不止430分！”
　　倪梦安慰的话不多，每一句都很有分量，重重地砸在陈梦婷心坎儿上。
　　她用纸巾擤了鼻涕，扔进垃圾桶，转身说：“你说得对。我的人生上限又不止这么点儿！”
　　“对啦。东准最近怎么样？高考那天，我和他同个考场。他提前交卷走了，都来不及说上一句话。”
　　陈梦婷问起东准的现状，倪梦便一五一十说了。
　　年初的时候，家里书桌上的剧本就堆成了小山。倪梦一本本翻了过去，挑出几部觉得不错的本子给东准，东准在里面选择了《初春》。
　　这是一部文艺片，演绎的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背景下，一位普通平凡的教书先生酸甜苦辣的一生。电影拍摄为期三月，从东准踏出考场那一刻进组。拍摄期间，为了掩盖东准身上富家公子的“贵气”，化妆组还给东准上了“高原红”的妆容，依稀可以看出教书先生端正的眉眼和满满的书卷气。
　　“暑假结束的时候，应该就杀青了。你要去探班吗？我过几天就去看他。”
　　“不去了。”陈梦婷声音仍旧闷闷的，“没脸见他。我走了，有缘再见。”
　　她利落地转身离开，似乎志愿卡都没填。
　　望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倪梦忽然大喊：“陈梦婷，你是最棒的，加油！”
　　回应他的是陈梦婷敷衍地挥挥手，却又有这姑娘自身鲜明风格的不羁风流。
　　# 人间


第53章 我佛慈悲
　　《初春》的拍摄地点在大西北。
　　倪梦把希希交给邱雨照顾，和原梅知会了声，就背上行囊飞去了影视基地。
　　《初春》是上官青公司今年的重点项目。几年不见，当初偷奸耍滑的小后勤也成功咸鱼翻身，成了公司举足轻重的核心人物。
　　东准选择《初春》，一来是为了挑战不同风格的影片，二来，也是为了报答当年的“知遇之恩”。听说《初春》这个项目关系到上官青公司两个权力派系的斗争。如果电影成功了，那么上官青更上一层楼，如果拉胯了，可能这位矜矜业业老实听话的甲方爸爸要“失业”了。
　　倪梦探班没通知东准，只和上官青说了一声。上官青一早给他开了“绿色通道”，一下飞机就有专车接送直达剧组。
　　倪梦走进片场的时候，正好轮到东准和搭档上戏。
　　导演组的人在绿布下喊：“跳呀，你快跳呀！”
　　男二号哭丧着脸：“我恐高！”
　　“威亚吊着，才三米！”
　　“我真的怕！”
　　台上的人呜呜咽咽，台下的人嘻嘻哈哈，倪梦看了也是直摇头，哭笑不得。
　　《初春》的剧本他熟读过。原著里，这段剧情内容十分悲情。男三号一家老小死于天灾人祸，悲痛欲绝的他腰希红布带跳崖轻生。而这一幕都被男主角亲眼所见。发小一家的遭遇让他觉得自己懦弱无比，对生死的无能为力，让他一度患上“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症状。此后十年，只要见到红布带，他便面白如纸，浑身发冷，抖如筛糠。
　　可这么悲伤的剧情，片场却是欢乐无比。
　　“东准，你给他示范个！”
　　导演吆喝了声，东准想都没想就跳了下来。
　　倪梦的心差点从嘴巴里吐出来。他一个箭步冲上前，神情崩溃地喊：“你疯了啊！你又没有吊威亚！”
　　他吼叫的声音几乎破音。
　　现场的人都被他吓了一跳。
　　东准愣在原地。
　　好半晌，副导演才解释道：“这假山坡只有3米高，气垫都铺好了，我们接着呢。”
　　话出口时，倪梦也自觉失态。可任何与失去东准挂钩的行为，都让他“PTSD”。
　　“不好意思。”冷静下来，他道了一句歉，转身离开了片场。
　　过了二十分钟，东准的戏份结束，来到更衣室找他。
　　“我不知道你今天会来。”
　　倪梦冷笑了一声，“言下之意就是，早知道我来，你就不跳了，是吧？那我不来呢。你就继续这样作践自己？”
　　东准道：“这不是作践。”
　　他语气稀松平常，如此理所当然地不把自己的生命当成一回事，瞬间引爆了倪梦的怒气，拔高音调说：“把安全当儿戏，不是作践是什么？你是觉得自己的命不值钱，还是嫌我活得太长太久太安逸？”
　　“倪梦。”
　　东准敏锐地察觉到倪梦的情绪不稳定，又不知是什么原因，语气担忧地问：“你怎么了？”
　　倪梦的眼泪夺眶而出。
　　来这个世界太久，他几乎快要忘记失去东准的痛苦。可东准从假山坡上跳下来那一刻，撕心裂肺的感觉在刹那身临其境，让他不得不回忆起前世在太平间抱着东准的尸体哭得声嘶力竭的画面。
　　那是噩梦般的场景，是紧紧掐住倪梦咽喉，让他难以呼吸的剧痛。
　　“东准，我今天正儿八经地告诫你，如果你再让我看见任何作践、伤害自己的行为，让生命受到威胁，我就永生永世不原谅你！”
　　“即便有来生，六道轮回中，我也不要再见你！”
　　他从不发誓赌咒，可若是说了，便一定会做到。东准一下子慌了神，不知道他为何对这个话题这么敏感，急忙道：“我不会！”
　　“如果……再也见不到你，我不会做这种事！”
　　倪梦仍旧气愤难当地看着他，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东准想也没想，上前一步紧紧拥住对方，“对不起。让你这么难过。”
　　“你不要对我道歉。”倪梦闭上眼睛，声音沙哑，“你不欠任何人。”
　　“你唯一对不起的就是你自己。”
　　“究竟要我说多少遍，东准，你能不能先好好地爱自己？”
　　“敬业也不是像你这样莽撞。”
　　“能不能保护好自己？”
　　“好。我记着了。”东准重重地点头，哽咽道：“倪梦，你不要哭，我眼睛疼。”
　　倪梦破涕为笑，“我哭你眼睛疼什么？”
　　“气候太干了，又没喝水，眼泪掉不出来，疼。”
　　“神经。”倪梦笑着骂了他一声，推开他，“这几天你戏多吗？”
　　东准道：“明天休息。”
　　“那我们出去玩吧。你带我在附近逛逛。”
　　“好。”
　　得知他们打算周边游，“大龄”单身男青年上官青不请自来。倪梦望着对方脑袋上翘起的两撮呆毛，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上官，你身为柏艺传媒的门面担当，未免也太不修边幅了吧。”
　　上官青原本笑嘻嘻的，一听到公司名字就喊了声“晦气”，脸上好像乌云罩顶似的。
　　有关他们公司的派系斗争传闻，倪梦也听说了，“你现在人脉积累得怎么样了，夹缝中生存实在困难的话，不如跳槽。顾之成公司好像在招人。”
　　“说实话经验、资源都积累得差不多了。柏艺呆着也是真没意思。可《初春》这个项目耗费了我太多心血，一时间割舍不下。”
　　“行吧，反正我和顾之成还有些交情。如果有需要，我帮你约他。他要是不给我面子，我们还有东准。顾之成已经给阿准抛出了下一部片约了。”
　　“谢了。如果真打算离开柏艺，我应该不会考虑其他娱乐公司。”
　　“哦？你想转行？还是，你已经有了目标。”
　　上官青道:“我打算自己开一间娱乐公司，做综艺、拍片子之类的，你有没有兴趣加入？”
　　倪梦笑道：“你这是在拉我入股？让我考虑考虑。”
　　从酒店出发，步行十五分钟就到了景区的自助烧烤点。倪梦租了烧烤的工具，上官青搬来了大筐生肉和啤酒，放到东准面前。
　　拍摄《唐多令》的时候，上官青就知道他厨艺精湛，“大厨，我们的胃就交给你了！”
　　倪梦把啤酒悉数推到上官青面前，“我们还是喝水吧，养身。”
　　上官青嘲笑他像个未老先衰的小老头。
　　东准已经动作利落地升起了炭火，把肉串放到烧烤架上烤。生肉刷上油“噗呲噗呲”地冒着香气，上官青闻到味道，饿的眼睛直冒绿光。
　　眼见一串鸡翅刚烤好，他也不怕烫，啊呜一口咬了大半个，“烫！艾玛真好次……你要是个女的我肯定把你娶回家。哎呦！”
　　倪梦扇了上官青后背一巴掌。
　　上官青幽幽地说：“知道你们感情好，我就过过嘴瘾也不行？”
　　倪梦呵呵笑，斩钉截铁道：“不行。”
　　上官青切了一声，拎起一打啤酒，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独自小酌起来。陆陆续续间，也偶遇到几名同剧组的演员，和他们打招呼。
　　“听说今天有庙会，好像还蛮热闹的，我们准备开车过去看看，你们等会一起吗？”
　　倪梦笑着说：“好呀。”
　　上官青道：“我就不去了。下午还要去剧组。”
　　等别人走远了，倪梦小声道：“你今天跟我们出来，该不会就为了游说我加入你公司吧？”
　　上官青装傻似的笑了笑。
　　等他们吃完，同剧组的几个青年演员就开了越野车过来，倪梦和东准一前一后坐上了后排。
　　小镇庙会人潮涌动。由于游玩的目的不同，他们下了车就分头行动，约定三小时后原地集合回酒店。
　　倪梦和东准漫无目的地逛着，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当地最大的普生莲寺。庙里香火鼎盛，善男信女都在虔诚地跪拜。
　　“到了庙门口不进去拜一下似乎有点不好。”倪梦拉着东准跨进门槛，经过大雄宝殿，来到慈眉善目的菩萨面前。
　　东准道：“听剧组的人说，这里的神佛很灵验。”
　　“那你许个愿吧。”
　　东准垂下眼眸，似乎在仔细思索，过了半晌，他轻轻地问：“当年在大觉寺，我许诺以自身姻缘换希希的寿命。你说，我如果现在求姻缘，菩萨会不会怪我言而无信？”
　　“不会。”
　　东准不解地看他，“为什么？”
　　倪梦笑意温柔，“因为我佛慈悲。”
　　他说着便双手合十，跪倒叩首：菩萨，我只求身侧之人，一生平安喜乐，百岁无忧。
　　东准静静地看他半晌，也跟着跪在蒲团上，虔心叩首。
　　烧香的时候，倪梦八卦兮兮地问：“你刚才对菩萨许了什么愿？”
　　东准却卖起了关子，“说出来就不灵了。”
　　庙宇门口是香客结善缘的法物流通处。倪梦又拉着东准进去逛了逛，看中两根红色的编织绳。
　　“这个不错，挺喜庆的。”他掏钱结账，拿过其中一根仔细端详，“笑死了，好像月老的红绳。”
　　他边说着边给东准绑上，大小正合适，嘟哝道：“套上你就跑不掉了。”
　　“什么？”声音太小，东准没听清。
　　“我说，红绳辟邪，你要平平安安。”倪梦笑得眉眼弯弯。
　　东准安静地看着他，只觉得漫天的星星都掉进了倪梦的眼睛，耀眼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采买纪念品的时候，倪梦挑了些农家自制的牛肉干准备带回去给希希，想到那肥嘟嘟的小肉球，他又多拿了几包。
　　东准许久不见希希，怪想念的，便抽空给邱雨打了一个电话。
　　“你哥喊你接电话。”邱雨把小灵通放到阿拉斯加耳朵边，后者配合地“嗷呜”狼叫几声。
　　倪梦在旁边笑弯了腰，连声道：“你们两个活宝，我真是服了！”
　　“倪梦，我听见你声音了。你编辑说联系不到你，催我叫你赶紧把第四部 《猜心》写完！第一部的反响不错，凤腾淼淼想把你四部都包圆了！” 
　　倪梦笑着从东准手里接过电话，“邱雨，你那边一切都好吗？”
　　“好着呢。”
　　“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下。上官青可能打算自立山头，他想拉我入股，你觉得这件事可行吗？”
　　邱雨哼了一声，“这算盘打得我在南锦都听见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和东准是捆绑销售。拉你入股，东准肯定也跟着投靠。你又是东准名义上的经纪人，等于他不费吹灰之力就签了新晋影帝啊。”
　　“不过，咱们都是老合伙人了，上官青人品也还可以。”
　　倪梦点头道：“没错，我就是这样想的。这年头像他这样不作妖又听话的甲方爸爸不多了。”
　　“这就得看你和东准的未来规划了。东准现在的资源不错是因为风头正盛，圈内也还没出现与其比肩的新人。可是江山代有才人出，等供过于求的时候，就是资本主导市场了。你们这样单打独斗的确不成体系。背靠大树好乘凉，这句话永不过时。”
　　“是的。”
　　“顾之成前不久还在挖东准，要是没有好的选择，去他公司也不错啦。”
　　倪梦微微瞪圆了眼睛，惊讶地看着东准，“顾之成的公司想签你，你怎么不告诉我？这不就等于挖我墙角！”
　　东准道：“我和他说了，签我的前提是你也在。”
　　邱雨继续说：“上官青公司的规模如何，涉及的业务范围，能给你的分红，包括每年分配给东准的资源是多少，这都是需要考虑和商谈的。”
　　邱雨补充道：“但与他合伙的好处是，你们有绝对的话语权。你如果仍旧是写剧本、搞创作，有没有公司无所谓，你又不找枪手。但东准如果继续吃演艺圈这碗饭，那得尽早规划起来了。长江后浪推前浪，他们那行更迭的速度太快了。”
　　倪梦道：“娱乐圈这套是被你给整明白了。再说吧。反正上官青现在还没和老东家闹翻。再说了，他小打小闹能搞出啥花头，除非是啥隐藏大boss的私生子啥的，哈哈哈哈，够魔幻够娱乐圈。”
　　“可以，你写成新剧本吧。”
　　两人又胡扯了几句，倪梦挂了电话。
　　转眼夜色已深。回去路上，越野车经过连绵旷野，四下无人，能望见远方恢弘的寺庙建筑。
　　倪梦用胳膊肘撞了撞东准，“想什么呢，发呆。”
　　“我在想，如果有人做了错事，菩萨会不会原谅？”
　　“什么错事？”
　　“喜欢上一个不可能的人。”
　　“这算哪门子错事？”
　　“因为起心动念的那人满身污垢。”
　　“爱又不是人能够控制的。再说了，神佛间也有爱啊。”
　　东准摇摇头，“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
　　面对倪梦的再三追问，他却紧紧闭上了嘴，缄默不言。
　　倪梦叹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指着窗外景色，“你看那雄伟的山峰，清澈的溪流，浩瀚的苍穹，漫天的星辰。旷野无风，一望无垠。我们目之所及，是山川海阔，是山高水远，也是人间落寞。人间真的太盛大，太寂寥了。如果不去爱几个人，那多遗憾啊！”


第54章 入股不亏（捉虫）
　　回到酒店的时候，他们正好和上官青撞了个满怀。倪梦见他大包小包、行色匆匆的模样，不由得问：“这是怎么了？你要去哪里呀。”
　　《初春》对于上官青意义重大，他又是这个项目的全权负责人，理应全程跟进的。
　　上官青的脸色不是很好看，眉宇间略显焦急，“陈鑫鑫住院了，我得去探望下。剧组就交给你了。”
　　《唐多令》项目的大获成功，也让陈鑫鑫和上官青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陈鑫鑫是东准的伯乐，这让倪梦为之感激，因此关心问道：“他怎么了？”
　　上官青神情瞬间晦暗下来，怅然地叹了一口气，神色悲悯地摇了摇头。
　　倪梦的心也跟着沉了一下，忽然间有了不好的念头，但并没有追问，而是简单地说了几句祝福，让上官青代为传达。
　　回到房间后，倪梦打开电脑登陆微博，翻到了陈鑫鑫的动态。他仔细往前翻了翻，发现陈鑫鑫已经一年没有启动新的影视剧项目，最近几个月都是他四处游玩的照片，皆是景色宜人、山清水秀的地方，精神头看着不错。
　　怎么也不像是个生病的人的样子。
　　他心中疑惑，第六感又隐隐觉得不对，心里头像吊了十五桶水似的，七上八下，惶恐不安。
　　“阿准，我总觉得出事了。”
　　他担忧地对东准说。
　　“这两天我把我的主要戏份先拍掉，之后就请假，咱们一起去看他吧。”
　　“好。”
　　夜里倪梦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辗转反侧。索性就伸手拧开了床头柜上的台灯，靠在枕头上，查看东准的日记有没有更新。
　　【今天与他同去普生莲寺，许了心愿。又听闻陈老师身体抱怨，心中感慨万千。人这一生，时间有限，能做的事，也很有限。可我还是不自量力、得寸进尺，渴望上苍锤炼，渴望神明灵验。如果可以，我想和倪梦一直在一起。】
　　倪梦合上日记本，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过了几日，倪梦和东准飞到了燕平市中心医院。上官青过来接机，神色憔悴的样子，让倪梦的心又提了起来，“你就别瞒我了，到底什么病？”
　　这时候，对方才开口，“胰腺癌晚期，下病危通知书了，就这段日子了，多活一天都是老天赏脸。”
　　倪梦只觉得，这话像“当”的一声，震得自己耳朵嗡嗡响。
　　“拍《唐多令》的时候就已经确诊了，看不出来吧？”
　　倪梦回想起陈鑫鑫在片场生龙活虎中气十足的模样，不由得一阵失笑，随即，又是一阵无力由内而生。
　　“怎么就这样了呢。”他想不明白，人间就真的这么苦吗？
　　“是啊，怎么就这样了呢。”上官青点燃了一根烟，絮絮叨叨地说：“这些年，他尝试各种办法，吃尽各种苦头，从来没有放弃。”
　　“这几天他给自己挑了照片、寿衣、墓地，他家人躲在角落哭得稀里哗啦，他自己没事人似的。”
　　倪梦听了，更是心酸唏嘘不已。
　　等到了医院，陈鑫鑫的家人正在为他办理出院手续。陈鑫鑫看着状态不错，坐在轮椅上，还能和他们打招呼，倪梦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本来不打算通知任何人的，尽给你们添麻烦。”陈鑫鑫歉意地笑了笑，“不用担心，我现在感觉很好。从前就像头上悬着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整日惴惴不安。如今知道了日期，反倒尘埃落定了，心里也踏实了。”
　　东准的泪已经滑落下来，紧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我以为自己会很伤感，但却意外的平静。就连我长眠的地方，都是我喜欢的。”陈鑫鑫握着东准的手拍了拍，“小准，你要珍惜自己的天赋，珍惜你所拥有的的每一天。”
　　“这个世界很好，你应该多出去走走，多去看看。”
　　“我没有活够，但我希望你们能代替我活下去，去看看未来的世界是怎样的。”
　　晚上的时候，陈鑫鑫家人为他放了一场烟花。
　　这是一次至交好友、亲密家人的BBQ聚会。
　　东准望着漫天的璀璨，声音听不出悲喜，“这和《唐多令》除夕夜的那晚烟火，一模一样。”
　　上官青沉默地烤着肉串。因为一部戏，他和陈鑫鑫结缘成了好友，一起交流剧情，吐槽投资方，聊演员、聊项目、聊家人，在低谷期互相打气，即使伤痕累累，仍然在各自领域坚持着闪闪发光。
　　时至今日，他也依旧无法相信，为什么世事会难料到如此？
　　另一头，倪梦在屋子里陪着陈鑫鑫说话。屋内烧着壁炉，明明是盛夏，陈鑫鑫也裹着棉服。
　　“开心一点。”陈鑫鑫指了指桌上的果盘，“吃个苹果，平平安安。”
　　倪梦的泪忍不住要落下来，别开头去，深呼吸了几下，才勉强压下悲伤，转过来换上平静求知的口吻，“陈老师，人间苦吗？”
　　陈鑫鑫反问他：“你觉得很苦？”
　　见倪梦沉默，陈鑫鑫笑道：“我以为能写出《唐多令》的人，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没想到，却也只是闭门造车的温室小花朵。”
　　倪梦道：“那些我们认为惊天动地的伤痛，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不痛不痒的故事。”
　　“每个人活着的意义不同。有些人是来体验游乐场的，有些人是下来渡劫的。活着需要运气，也需要勇气。茫然无措也好，绝望崩溃也罢，这人间始终在这里，不曾变化。”
　　“可是，我还是热爱人间。你看，我有知己，有完美的作品，有爱我的家人。还有你这个聪明的小朋友。可是，我还没有拿到紫藤奖，还没有拍出我心中真正的江湖。”
　　“我拥有的太多了，遗憾的也太多了。所以，我真舍不得。”
　　陈鑫鑫对武侠江湖有着特殊的情节，一直想要拍摄一部相关题材的电视剧。听上官青说起，陈鑫鑫手中有一个打磨了五年的剧本，原本打算《唐多令》结束后，便着手开拍的，之后因为病情一直耽搁到现在。
　　倪梦想，那一定是一个让人牵肠挂肚的故事，才让他临了还念念不忘。
　　屋外的上官青烤完了肉，招呼东准拿盘子过来。
　　陈鑫鑫看着外头两人的互动，交代倪梦：“东准这人，善良而又敏感，深情却也脆弱，你们离开后，就不要再提起我了。我怕耽误他拍摄进度。”
　　东准端着烤串进来，孜然喷香扑鼻，让人食指大动。
　　倪梦又听见身侧的人不舍而又羡慕地说：“小倪，这人间热情腾腾的，可千万别辜负了啊。”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还是乐观坚强，一如既往地热爱着这里。
　　一个半月后，《初春》拍摄进入了尾声。倪梦在片场接到电话，匆匆跑了出去。等回来时，东准已经下戏了，见对方脸色不好，心里“咯噔”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过了好半晌，倪梦稍微平复了心情，扯开一个淡淡的笑容，语气怅然地说：“阿准。”
　　“陈导化作了一朵云。”
　　东准的眼泪夺眶而出。
　　《初春》正式杀青后，东准和倪梦踏入了大学校园。陈鑫鑫的去世，对于东准而言，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倪梦不想刺激他，因此推了很多的剧本。
　　整整一年，东准都没有拍戏。
　　2012年，是网络剧风靡的一年。《猜心三部曲》在倪梦的建议下，改编成网络剧，在各大平台上映，点播率轻松过千万，凤腾淼淼赚了个盆满钵满。
　　《唐多令》也被翻拍成网剧，在奇爱艺平台点播。双男主、兄弟情，加入了时下潮流的网络元素，让这部多年前的电视剧再度翻红。
　　沉寂了一年的东准几度冲上热搜。随之而来的是《初春》获得了电影最高荣誉——金橄榄枝奖。
　　皮德潘送评的电影又又又又双叒叕落选，还是二次败北在“东准光环”下，这运气连倪梦看了都直摇头。
　　金橄榄电影节闭幕后的第三天，风尘仆仆的上官青敲响了倪梦家的大门。
　　邱雨睡眼惺忪地开门。
　　一米八的大高个儿，不输男模的身材，脸庞英气逼人，这巨大的反差瞬间给门外的上官青整不会了。
　　他退后几步，看了眼门牌，又看了眼邱雨。
　　我滴乖乖，倪梦终于忍不住，对圈内鲜肉下狠手了？
　　上官青脑补了好几出“巧取豪夺”“潜规则上位”“东准含恨出走”的大戏，等等，最后一个画面是怎么回事？
　　倪梦东准CP悲了，这莫名其妙的遗憾感是肿么肥四？
　　上官青的脸色风云变幻，时晴时雨，倒是给邱雨整清醒了。
　　这踌躇不前的鸟窝头青年眼熟的很。邱雨在他的“最强大脑”内仔细搜罗，精准对上某张杀青集体照——《初春》项目组的负责人之一。
　　“上官老师是吗？您找东准还是倪梦，他俩还没起床，你进来喝杯茶吧。”
　　桥豆麻袋！这竟然还是三人同行的大戏吗？！！
　　上官青的脸色五彩纷呈。
　　邱雨完美保持了金牌大律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设，无视上官青的古怪，热情有礼地邀请对方进屋，背过身去翻了个白眼，慢吞吞挪到厨房泡茶。
　　东准睡眠浅，听见动静就开了门，从房内出来，看见上官青，先是一愣，随后问“找倪梦？”
　　上官青道：“找你们两个。”
　　东准微微颔首，解释道：“他还在睡。昨天写小说写得比较晚。先别打扰他。”
　　“找我什么事？”
　　上官青喝了一口茶，斟酌了片刻，开门见山道：“我手上有个影视剧本，是陈导留下来的，想问你有没有兴趣。”
　　陈鑫鑫仿佛是众人心口的一道疤，结了痂，不去理会倒也没事。猛不丁提起，好像撕裂了伤口，又汨汨流出血泪来。
　　“你该等倪梦起床的。”邱雨听见了，语气略带埋怨地说了句。
　　“抱歉，但这是陈导的遗愿。”上官青直视东准，“你也已经休息了一年，往后的路怎么走，有计划了吗？”
　　东准只道：“我听倪梦的。”
　　倪梦呵欠连天地从主卧出来，“谁啊，一大早的。哦，上官青呀，《初春》获奖了，你不准备庆功宴，跑我这干嘛？叫东准吃饭啊。”
　　“《初春》和我没关系了。”上官青耸耸肩，“我炒了老板鱿鱼。”
　　倪梦大脑开机还在程序启动中，没反应过来，瞬时问了一嘴，“什么时候？”
　　“昨天。”
　　过了好半晌，他表情才严肃起来，“怎么回事？《初春》这么成功，你都没上位？”
　　上官青摇摇头，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我这次来找你们呢，是有两件事，其实这两件事也是一件事。”
　　“我打算成立公司，第一个项目就是陈鑫鑫导演生前留下的武侠剧本。”
　　“什么剧本，我看看。”
　　上官青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本打印稿递给倪梦，“原作者是陈导的徒弟。陈导特别喜欢这个故事，就从对方手上买了版权，打算亲自改编。他打磨了好多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团队拍摄。他走之前，提出想把这个剧本拍出来，最好能让东准挑大梁做主演。”
　　倪梦接过后，便坐在沙发上，仔细看了起来。邱雨见他手中厚厚的一叠，恐怕要看到地老天荒，便和众人打了个招呼，出门买菜去了。
　　剧本的名字叫做《江湖夜雨·陌上花开》，讲述了魔教圣女之子越澄空步步为营、报仇雪恨的故事。剧情的亮点是魔教教主不魔，正道侠士不正，人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男主和男二风雨同舟，和男三肝胆相照，全文没有任何感情线，唯一暧昧之处是男三号和女二号的暗线。
　　正如邱雨所料，倪梦拿到剧本就卷不释手，更换了几个位置，从白天看到晚上。翻到终章的时候，他仍是意犹未尽，对上官青道：“剧本很好看啊，不拍出来可惜了。”
　　“所以我来拉你入股了。”上官青拿出一叠组建公司的材料，综合自己多年来的资源人脉，分析利弊，“这些年下来，东准赚的钱数目也很可观了。我看你们也没做什么投资，不如就入股我公司，以后有好的剧本随便挑，想演戏就演戏，不想演就摆烂，自己做老板，也不用怕被别人潜规则。”
　　“东准这么好看，在这个圈子里没有靠山，你觉得能混得长久？靠你写文三瓜两枣又能赚几个钱？”
　　上官青直言不讳，倪梦并没有生气。他挠挠头，转头问邱雨，“我们账上还有多少钱啊？”
　　这些年他和东准赚的钱都交给了邱雨打理，日子过得四平八稳，日常开支也不大，他并不清楚家里还有多少余粮。
　　“稍等。”邱雨转身钻进了屋内，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坐到众人面前，调出表格，“自己看吧。”
　　倪梦凑到屏幕前。
　　每一笔收支登记的名目、用途、时间都清清楚楚。
　　他眯起眼睛细数，“12345678……我靠，这么多零？”
　　倪梦不由得咋舌，“你是聚宝盆吗，钱生钱啊？”
　　邱雨道：“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投资的项目是东准决定的，我负责记账、规避法律风险。有些买了股票、基金，有些做了不动产投资，还跟了几个娱乐项目。”
　　倪梦看看东准，又瞧瞧邱雨，心想这两人还好是走了正道。
　　他抓起东准的手拍了拍，“我有先生幸矣！”又对邱雨说，“你俩真乃卧龙凤雏也！”
　　矫揉造作的表情让邱雨忍俊不禁。
　　东准没把手抽回来，将视线转向上官青，直接道：“公司我已经注册了。不如你入股吧？”
　　上官青：？？？
　　倪梦：？？？
　　“等等，你俩还背着我开公司了？”倪梦觉得他仿佛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废物，账上凭空多出那么多小钱钱不说，东准和邱雨竟然还瞒着他做起了老板！
　　“不然你以为那些作品是怎么推广出去的？打广告不要钱？包装不要钱？请甲方爸爸吃饭不要钱？”邱雨意味深长道：“倪老师，时代变了，酒香也怕巷子深。”
　　倪梦紧接着问：“所以你们开了什么公司？多大的规模，有多少员工？”
　　“加上你，一共是3个。”邱雨指着上官青，“你也加入，那就是4个。”
　　上官青：“……”
　　倪梦：“……”
　　他转头了看着上官青，一脸老实陈恳的模样，“加入吧，亲。入股不亏哦。”
　　上官青：……我这是来了梁山吗？
　　他干咳一声，“让我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了，还考虑什么啊。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东准吗？票房福星哎。他看上的项目就没有不赚钱的！”


第55章 今夜我最红（捉虫）
　　上官青又问：“你的公司叫什么名字？”
　　东准说：“人间梦。”
　　“……”
　　作为倪梦X东准cp的头号支持者，听到这个公司的名字，异常激动有木有！
　　上官青可耻地犹豫了。
　　在倪梦的三寸不烂之舌攻击下，上官青最终缴械投降，上了贼船——哦不是，入了股。
　　总而言之，你有钱，我有资源，双方一拍即合，《江湖夜雨·陌上花开》即刻启动。
　　作为收视小王子的东准，复出要拍武侠电视剧的风声，在圈内不胫而走。许多资方闻着味儿找上了门，还有不少演员打听项目团队，毛遂自荐。
　　这部电视剧由倪梦担任总导演，他开出高价薪酬诚心邀请曾经跟随陈鑫鑫的制作团队加入。为了更接近剧本中的江湖，倪梦千方百计联络上远在国外的原作者，探讨人物角色和心理分析。
　　有了原作者的指点，他对人物选角也有了十足的把握。在经历三轮选角失败，淘汰100张演员照片后，他联系上了在燕平影视学院念书的原天天和国外拍戏的柯柯，向他们抛出了男二号和男三号的橄榄枝，两人欣喜若狂。
　　原天天自从《唐多令》杀青后就没遇到什么好的剧本。虽然“忆萝月”因为出了一个影视双栖的东准，在圈内声名大噪，但随后找上门来的片约，适合原天天出演的角色都不尽如人意。
　　既然一时半会没有机会，他就静下心来沉淀自己，好好打磨演技。
　　倪梦心里始终是承了原天天的一份情的。他清楚记得是原天天力排众议让东准进入忆萝月，也因此，东准顺利结识了顾之成，一步步走到今天。
　　每一个细节都是环环相扣，不容马虎。
　　倪梦这人不喜欢麻烦别人，因为会欠人情。但他又是一个极为知恩图报的人，有了机会就想要拉别人一把。
　　柯柯虽然不愁没戏拍，但离了东准，似乎就没有什么爆剧，也一直不温不火着。
　　拉一个人是帮，索性就再拉一个。反正，倪梦看来看去，似乎也没有比这两人更适合角色的演员了。
　　然而这个举动被无风不起浪的八卦记者“口诛笔伐”，声讨他消费观众情感，打怀旧牌虐粉。
　　倪梦对此视而不见。关了电脑，睡了一个美美的懒觉。
　　第二天起来，他直接一通电话给上官青，让他把宣传标语改了，往这熊熊烈火上添了一把油，让舆论愈演愈烈。
　　《陌上花开》的宣发阵容空前强大，宣传标语是“陌上花开，旧人归矣”，《唐多令》原班人马集聚，与“他”一路同行。
　　电视剧还发行了主题曲，由倪梦和原作者携手创作，东准倾情献唱。歌曲在酷豹上发布当天，下载量就超过了100万。
　　一部电视剧都还没有开拍，主题曲就先发行，吊足了观众胃口，“营销”这套路算是被倪梦玩明白了。
　　《陌上花开》整整拍摄了一年，实地取景，演员和剧组走遍了千山万水。倪梦仿佛陈导灵魂附体，一改往日的温和形象，对拍摄的每一步都精益求精。
　　“我总觉得自己在拍《唐多令》。”柯柯吐了吐舌头，和原天天小声“咬耳朵”。
　　刚被倪梦炮轰完情感不够丰富的原天天蹲在角落背台词，耸耸肩道：“谁说不是呢。”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痛并快乐着吧！”
　　陈鑫鑫去世的第三年，《江湖夜雨·陌上花开》获评五年一届的紫藤萝最佳导演奖、最佳剧本奖，这是电视剧的最高荣誉。
　　东准代替剧组上台领奖，而获奖感言，他送给了陈鑫鑫。
　　“今天这个荣誉是陌上花开剧组的每一位成员，携手送给陈老师的礼物。陈老师是我演艺生涯的引路人……”
　　台下的上官青热泪盈眶，边鼓掌边问：“你说他看得到吗？”
　　倪梦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坚定。
　　“看得到。”
　　上官青侧目，便听他笑着说：“因为灵魂永生。”
　　“你还真的是有一种，文人的浪漫。”过了许久，上官青说。
　　倪梦笑了笑。
　　紫藤萝颁奖晚会结束，上官青又拿着新的策划方案找到倪梦，“现在互联网红利这么香，我打算做综艺节目，你有没有想法？影帝、视帝综艺首秀，这个噱头够不够，一定大爆吧？”
　　“你要做综艺我不反对。但是你要让东准上节目，是不是该先去征求他本人意见？”
　　闻言，上官青翻了个白眼，“你当我没问？就算问一百次，他的回答始终只有一句，我听倪梦的！”
　　倪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打算做什么内容的综艺？”
　　“我想做一档演员真人秀。每期推出一个国内外经典的电影或者电视剧剧本，让演员出演片中角色，由评委、特邀嘉宾、现场观众进行点评。东准就做评委或者特邀嘉宾。”
　　听完他的构想，倪梦想起有档类似节目在十年后会变得非常火爆，点头道：“我觉得可以试试。”
　　上官青笑道：“那你取个名字吧。”
　　倪梦脱口而出：“《今夜我最红》。”
　　“妙啊！”
　　上官青抚掌大笑，赶紧联系策划部出具体方案。
　　他辞职后，带走了老东家的一大批客户资源。因为人缘好，不少同事都跟着他跳槽到现在的公司。如今，这当初为了推广倪梦项目而成立的小公司也初具规模了。
　　策划部和商业推广部头脑风暴了两个月，终于敲定了具体的节目流程和发展方向，包括第一季综艺的常驻评委、特邀嘉宾以及第一期的剧本。
　　《今夜我最红》的播出频率定为每月一期，四期为一季，暂定两季。东准和刚拿了最佳男配角的柯柯为第一季的常驻评委。为了让节目一炮而红，上官青下了血本，高价邀请顾之成做第一期的特邀嘉宾。
　　此时的顾之成如日丽中天，正是事业蓬勃发展的黄金期，声名鹊起的同时，古怪的脾气让业内连连摇头，资本都拿他没办法。
　　“一句话概括就是，很难请。他就没上过综艺节目！”营销部对上官青定的嘉宾名单颇为头疼。
　　上官青坚持道：“这是一档挖掘好演员，让过气演员再度翻红的节目，怎么可以没有知名导演、知名编剧呢？”
　　营销部经理建议道：“东准演过他的戏，听说他俩私下关系挺好的，要不让东准去请？”
　　“让老板去干活，你好棒棒哦。要不要给你鼓个掌？”
　　“勇气可嘉。”
　　“可我觉得，这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吧？”
　　几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齐刷刷看向坐在角落里打瞌睡的倪梦。
　　邱雨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推了推倪梦的胳膊，“崽，醒醒！”
　　“啥？”倪梦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呵欠。
　　上官青又重复了一遍大家的想法。
　　倪梦揉了揉眼睛，好笑道：“那你们去问他呀！”
　　“我们问他，他会让我们再来问你，还不是一样的，直接问你，省了一道工序！”
　　这学期，东准报名了燕平影视学院箐航班的特招，顺利通过考核成为寒暑假的特招生，此时此刻正在燕平进修专业课知识。
　　倪梦发了短信问他，随后又看起了方案，“常驻评委除了东准和原天天，你们还打算邀请谁？”
　　上官青抛了个梗，“顾之成都来了，夕阳下的森林还会远吗？”
　　《陌上花开》获得紫藤萝金奖，电影的总导演一栏写的却是“夕阳下的森林”。外界纷纷猜测，这个不愿以真面目示人的大大其实就是顾之成小号。
　　闻言，倪梦连连摇头，“我不去！”
　　“为什么？才华暂且不论，你长得这么帅，还比顾之成年轻，登台就是噱头啊！是流量！是爆点！是钱啊！”
　　上官青一连几个排比，也没说动倪梦，“早就说过了，我有镜头恐惧症。我不上台，不做节目！”
　　上官青又去看邱雨，以眼神示意对方。邱雨适当性地说了几句，分析了利弊，但是倪梦就是油盐不进。
　　邱雨耸耸肩，“尽力了。”
　　倪梦的执拗脾性完全不输顾之成。他只是看起来好说话，实际上有自己的原则、底线、计较，说一不二。
　　对此，上官青再次领教。
　　“行吧。但咱们这节目想要出圈，第一期邀请的大咖总的是重量级别的吧。能和金橄榄枝比肩的紫藤萝总的来一个吧？”
　　倪梦道：“你来劝我，还不如去劝阿月老师。他不是回国了吗？听说接下来，他就打算在国内发展了。”
　　阿月便是陈鑫鑫的关门弟子，《陌上花开》的原作者，也是本届紫藤萝最佳剧本奖的获得者。
　　在陈鑫鑫去世的第三年，《陌上花开》获奖的第一年，众人终于揭过了这道心上疤，愿以轻松寻常的口吻来面对。
　　东准下了课就回复倪梦，简短又无悬念的两个字，“好的”。
　　另一边，上官青也打通了阿月的电话，在说明来意后，后者很爽快地答应了。
　　然而，顾之成因为档期原因，无法参与节目拍摄，但是他向东准推荐了自己的师弟，本届金猴电影节最佳导演奖获得者——丘颜。
　　顾之成此举也有自己的小九九。东准已经三年没拍电影，而丘颜正准备冲刺下届的金橄榄枝奖。如果两人能在节目中顺利搭上线，无论对哪方而言，都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有了影帝和最佳导演、最佳编剧的加持，《今夜我最红》未拍先爆。一时间，自荐上节目的演员名帖塞满了商业部的邮箱。
　　经过三个月时间面试选拔，《今夜我最红》第一季成员名单尘埃落定，分别是当红流量小生白苏，新生代实力派演员段秋、罗溪，名模叶凡和玉女夏瞳，四男一女将角逐本季《今夜我最红》的演艺最佳人气王。
　　2011年初春，《今夜我最红》正式开机。
　　这是一档真人秀综艺节目，宣传打出的噱头是“全程直播，无一刀剪辑，还原你一个真实的演艺圈”。上官青追求爆点和流量，启动的节目方案也是“火药味十足”，节目一开头便是电脑随机开盲盒抽剧本。
　　万万没想到，第一期节目组抽到的盲盒开出来的剧本竟然是《陌上花开》！
　　由于节目是在B站上进行实况转播，弹幕顿时刷屏。
　　“东准/柯柯：这不巧了么这是。”
　　“求嘉宾的阴影面积。”
　　“笑死我了，关公面前耍大刀？”
　　“绝绝子！”
　　“一上来就玩大的？”
　　剧本公布后，几位嘉宾要与评委团商讨，确定各自演绎的角色。
　　新生代实力派选手段秋今年刚满18岁，长了一张大荧幕的脸，之前一直在电影圈混，据说为了转型，才来参加这个综艺节目。
　　他的容貌其实和东准的风格较为相似，俊美无暇，又冷又俏。不少影评人说他是“小东准”，因此当剧本公布后，观众和他的团队都认为男主角非他莫属。
　　段秋姗姗来迟，站在“人间梦”娱乐公司第二十层电梯门口，左顾右盼，一脸迷茫。
　　弹幕飘过：救命！他好呆萌！
　　弹幕飘过：他该不会迷路了吧……
　　弹幕飘过：2333这节目组怎么没人接机……
　　弹幕飘过：我怕是要笑死在开头！
　　不一会，便匆匆跑来一个高壮的汉子，引段秋去会议室，“祖宗喂，你总算来了！快跟我来，等会就是剧本选角的事，丘颜把紫藤萝金牌编剧也叫来了，咱们努努力，最好能一举拿下男主角！”


第56章 今夜我最红（二）
　　节目组架了两个直播机位。一个放在走廊，专为粉丝打call设置，还有一个放在中心会议室，这是主机位。
　　与此同时，阿月跟着柯柯走进一间诺大的会议室，里头已经围坐着许多人，都在埋头看剧本。
　　每个座位前的桌面上都立着一块姓名牌。阿月扫了一遍，看到某个名字时突然愣住，他蹙起眉问：“段秋不是不拍电视剧吗？”
　　柯柯小声说：“为了让他转型啦！大概想复制东准的成名套路吧。据说公司给他定的目标是20岁前拿到视帝。”
　　会议室还有几个空位，除了白苏到场了，段秋，罗溪，东准都没影。
　　阿月刚回国，圈内的艺人还认不全，对罗溪也没有太大的印象，便去问旁边的柯柯。
　　柯柯说：“罗溪是科班出身，演技十分出色。”
　　他们窸窸窣窣的声音成功引起对面的注意。
　　一个戴着厚重镜片的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阿月，似乎在自己的记忆里“查无此人”，便皱眉道：“这里不是粉丝进来的地方。”
　　阿月瞟了一眼那男人座位上的姓名牌“莫伊”，“我不是粉丝。”
　　莫伊继续皱眉：“你是哪个经纪人手下的艺人吗？我记得这次邀请的嘉宾里似乎没有你。”
　　阿月直接无视这个话题，径自去找自己的姓名牌，扫了一圈都没找到，最后才发现，原来就在莫伊旁边。
　　有人喊了一声，“段秋，你来啦！”
　　阿月转了头去看，一身白衬衫的段秋款款走了进来。
　　段秋原本清冷的眸子看到他时动了一下，径自朝他走了过来，“你怎么在这？”
　　阿月想了会，说道：“我是个编剧。”
　　“都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吧，选角探讨会马上开始了！”莫伊走到演讲台上，对着话筒说。
　　“你快去坐吧。”阿月差了段秋去坐，看到他身边恰好还能容下一个人的座位，便走到莫伊座位旁拿起写着 “疯狂的阿月仔”姓名牌就走。
　　“喂，那个谁，这个姓名牌你不要乱动！”莫伊气急败坏地冲阿月背影喊。
　　此时，首座的人也放下了手中的稿子，皱起眉头看着阿月，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阿月在段秋身边坐了下来，将姓名牌放在桌上，对他们微微一笑，“你们好，我是阿月。”
　　原本悉悉索索的会议室鸦雀无声。
　　柯柯也挨着阿月坐下。
　　在隔壁办公室收看B站直播的倪梦拍腿狂笑，“我真是太喜欢阿月的性格了哈哈哈哈哈哈！”
　　上官青推门进来，急道：“祖宗，人都到齐了，东准还没来。您能不能打电话催催他？第一期节目拍摄就迟到不太好吧。B站直播的弹幕都快炸了！”
　　倪梦满不在乎地挥挥手：“他得下了课再从燕平打飞的过来，哪有这么快。你快回去控场吧，我看会议室内刀光剑影齐飞，怕是要有流血事件！”
　　会议室内，坐在首座的丘颜倏地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阿月面前，热切道：“您就是阿月大大？”
　　阿月微笑道：“不用这么客气，叫我阿月就行。”
　　“我是您的头号粉丝！这些年，您在国外出版的书籍我都看过，您参与制作的《陌上花开》我也看完了！没想到您这么年轻，我……”
　　阿月被丘颜一口一个“您”喊得鸡皮疙瘩掉满地，又见丘颜脸上狂喜，似乎要朝他伸手，忙退后几步，“丘导，先开始会议吧！”
　　“哦哦！对。”丘颜瞬间收了狂喜的神情，恢复了原本冷肃的模样。
　　弹幕飘过：
　　“这收放自如的舔狗演技，别当导演了，当演员去吧！”
　　“有一说一，这叫阿月的编剧好好康……十分钟内，我要他的所有资料！”
　　“lsd你没戏了，阿月早就出柜了。”
　　“？？？”
　　“所以他一直在国外发展啊……早年还因为出柜的事情和陈鑫鑫闹掰了呢……”
　　“逝者为大，涉及到陈老师的事就不要讲了吧。”
　　“这节目不就喜欢炒作吗？小东准和东准相遇，还抽到的是《陌上花开》，有这么凑巧的事？罗溪不作配，这是他公司立的规矩，男主角给谁？”
　　弹幕一片火热，会议室内也精彩纷呈。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耽搁了。”
　　一道声音传来，大家寻声看去，从门口走进来一男一女。
　　男生容貌精致张扬，约莫20的年纪，径自走到了放着“罗溪”姓名牌的座位上，
　　随后探讨会就开始了。
　　《江湖夜雨·陌上花开》的男主角越澄空是魔教圣女之子。因母亲被道貌岸然的武林盟主所害，越澄空改头换面，投入百年道门玉虚宗，一步步报仇雪恨。
　　越澄空身世坎坷，性格执拗，在无意间与男二号柳若水，男三号东方昱结为异性兄弟。三人立誓，风雨同舟、肝胆相照。而女主角小莲是一位哑女，与男三号有隐晦的感情线。
　　小莲的戏份在剧中并不多，夏瞳也因为档期原因，缺席了第一天的拍摄。
　　会议由丘颜主持，“刚得到消息，东准班机延误，要晚到一会。节目时间有限，就先不等了。下面，我们的会议正式开始。首先请各位演员逐一分析自己想要饰演的这个人物角色。”
　　“我先来吧。” 白苏自信地站了起来，面对众人侃侃而谈，“我这次想挑战的人物角色是男主角越澄空，我觉得他是迷途知返的典型，被仇恨迷失双眼，又在兄弟的劝说下幡然悔悟……”
　　白苏话还没说完，就被罗溪打断，“不是吧。越澄空哪有这么傻？话说你有认真研读剧本吗，从越澄空开始自己的复仇计划那一刻，全局都在他掌握中好吗！就连两个肝胆相照出生入死的兄弟都是他的棋子而已。”
　　会议室里为了争夺男主角唇枪舌战，弹幕上也是热闹非凡。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再凶点！再凶点！”
　　“我靠，这个罗溪好烦啊。18线小艺人也敢碰瓷我们苏苏？”
　　“lsd，罗溪虽然目前18线，但他提名过紫藤萝最佳男配角啊……，但有一说一，他演技真的挺好的……今年嘉莉娱乐力推他，他现在接剧都不做配的。”
　　“为什么段秋不说话啊，啊哈哈哈，他该不会要睡着了吧！”
　　“段秋是不是刚下戏啊？他最近不是在拍顾之成的《掇刀》吗。搞不懂，电影拍得好好的，干嘛要来电视剧蹚浑水。”
　　“这不是为了复制东准的成名路。别忘了，拿大满贯的东准就是演电视剧出身的~~”
　　“我的阿准怎么还没来！我才不要看妖怪打架呢，我要看阿准阿准阿准！”
　　“姐妹们，阿准出现啦！快去另一个直播间，他从电梯里出来了！”
　　眨眼间，中心会议室直播间的人流量顿时少了一半，全部涌到了走廊直播间。
　　“救命！为什么可以有人把黑衬衫穿的这么性感！”
　　“风尘仆仆难掩国色天香！”
　　“阿准，为你疯为你狂，为你哐哐撞大墙！”
　　“这世上有三个堪，不堪、难堪，以及我和阿准舌吻处的泥泞不堪！”
　　“雾草lsd太荤了……快说你是来莲花市旅游的！”
　　屏幕后的倪梦随手把带颜色的弹幕给举报了，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会议室内雅雀无声，人人都抬头看向门口，还有些工作人员眼冒爱心。
　　“不好意思，来晚了。你们继续。”东准彬彬有礼表示歉意，举止优雅地落座，弹幕杀疯一片。
　　丘颜和他打了声招呼，继续进行会议。白苏和罗溪针锋相对，谁也不肯退让。段秋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坐在角落默不作声，丘颜扫了各人一眼，便开口问超模叶凡，“你呢？这次打算演哪个角色。”
　　“男三号东风昱吧。我觉得他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无论儿时的竹马是怎样的人，他都能都接受，并且为之两肋插刀。”
　　叶凡没有演戏经验，之前一直拍摄广告、走秀。但听闻他后台很硬，圈内没人敢潜规则他。这次来参加节目，纯粹是打个酱油，完成业绩。
　　丘颜将目光放到了段秋身上，即便他身后的经纪人频频咳嗽示意，但对方好像就是不在线，全程神游外太空。
　　眼见丘颜就要放弃，段秋的经纪人金璇急忙开口，“虽然段秋没有出演过电视剧，但是他有号召力，他的粉丝都会去看这部电视剧……而且，他的演绎风格和东准很像，饰演越澄空应该不成问题。”
　　丘颜看了一眼剧本，又抬起头看向阿月，“大大，你怎么看？”
　　阿月没想到把话题引到他身上来。
　　白苏和罗溪的经纪人见金璇都下场了，自然也是不甘示弱，纷纷把机关枪对准阿月，朝他开炮，戏数自家艺人的优点。
　　罗溪经纪人刘樱嗤笑了一声，说道：“要论演技，谁比得过罗溪？再说了，原著里都写明了，越澄空容貌姣好，星眸月貌，出尘脱俗！”
　　白苏经纪人莫伊冷笑，“你这是说我们白苏长相比不过罗溪？”
　　刘樱耸耸肩，“我只是觉得罗溪更符合原著中越澄空的长相罢了。”
　　叶凡的经纪人：我是来凑热闹的，我就看看不说话。
　　于是他们又把视线对准了阿月，“编剧，你怎么看？”
　　阿月注视着罗溪，他的五官挑不出半点瑕疵，不愧是演话剧出身的，每一分都得天独厚。
　　刘樱轻笑了一声，仿佛势在必得。
　　阿月收回了视线，道：“我说实话吧。越澄空这个角色，罗溪不适合。”
　　他们都没想到阿月会这样说，刘樱反问，“那他适合演谁？男三东方昱？”
　　阿月毫不犹豫道：“沐阳。”
　　刘樱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口气憋在嘴里，好像要被活活气死。
　　落英城主沐阳是《陌上花开》的十八线男配角，是主角一行人通关路上的小boss，与男主角越澄空的出镜率天差地别。
　　阿月索性火上添油，继续道：“罗溪长得太漂亮了，Gay里gay气的。越澄空不是一个娘炮。当然，沐阳也不是一个娘炮。但是，沐阳其实是断袖。”
　　“沐阳在相思谷底移情越澄空。这是我埋的暗线，总之，罗溪不适合越澄空这个角色，你如果执意要用他，我也无话可说。到时候拍出来效果不好，请不要找我。”
　　罗溪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丘颜问道：“那谁合适？”
　　罗溪出局了，剩下叶凡、段秋、白苏。
　　阿月笑吟吟道：“当然是段秋。”
　　“俊美绝伦，举世无双。我不知道世上还有谁符合这八个字，我只能想到段秋。”
　　越澄空简直就是为了段秋量身定做的好吗！
　　不过这话他没有说出来。
　　丘颜又问道：“那东方煜呢？”
　　“原著中对东方煜的描写是巨贾之子，富可敌国，侠肝义胆，忠孝两全，嘴上喜欢跑火车。我觉得叶凡的气质挺符合的。”
　　“可是叶凡并没有演过戏……”
　　阿月一挥手，漫不经心道：“他不需要演戏，他只要本色出演便行。”
　　叶凡：？？？？
　　“那么男二号柳若水是白苏？”
　　“嗯哼。”
　　丘颜迟疑道：“那，就先这么定了？”
　　会议室的气氛很诡异，主要都在于罗溪经纪人那张狰狞的脸。
　　罗溪嗤笑，“俊美绝伦，举世无双？”
　　在场的人都听出他言语里的奚落之意。
　　阿月轻笑，接着直视他，收敛起原本的漫不经心，目光灼灼道：“你如果一定要从长相这点入手，好的，那我就明明白白得告诉你。罗溪，你的长相的确吃香，而段秋。”
　　他说着站了起来，捧起段秋的脸，将他的脸对准罗溪，
　　“他这幅模样，男女老少通吃！原著里，喜欢越澄空的女人不少，相思谷底的老妖婆冷香凝不惜下蛊要留下他，包括皇城篇里里的宰相之女张茹素，亚筝公主，唐门篇里还有一个落难千金，自刎也要嫁给他！喜欢他的男人也如同过江之鲫。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称得上倾国倾城，出尘脱俗，举世无双！”
　　他最后的话语，掷地有声，仿佛说着天底下顶顶真的大实话。
　　直播间的弹幕又刷爆了。
　　“雾草，这是什么霸道总裁的宣言？”
　　“要不是段秋单身，我都要怀疑他俩有JQ了！”
　　“疯狂的阿月仔果然够疯狂！”
　　“这个编剧是不是段秋的头号粉丝？”
　　“不是啊同志们！不要忘了越澄空原版是谁出演的！是wuli阿准啊！他这是在暗戳戳赞美阿准啊！”
　　时刻关注现场和直播间的上官青开始对东准打眼色，用口型无声说道：“快说点话！”
　　机智的摄影师立刻将现场镜头对上东准360°无死角的脸。
　　东准轻轻笑了一声，打圆场道：“柯柯，你怎么看？”
　　“嚯，你倒是聪明，得罪人的事叫我做！”柯柯气鼓鼓地埋怨了句，惹得会议室哄堂大笑，将原本降至冰点的氛围回暖了些。
　　随后他道：“段秋的条件，出演越澄空没有问题，但即便再好，也只是完美复刻。段秋，不如问问你的心，你是想要做一个复制品，还是要超越自己？”
　　段秋想了想，说：“我觉得，可能男二号柳若水（原剧由柯柯饰演）更适合我。”
　　柯柯点了点头，感慨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像你这样的艺人再多一点，我们这行才会一直后继有人。”
　　东准冷不丁道：“说人话。”
　　柯柯老老实实：“我能早点退休。”
　　弹幕：
　　“哈哈哈哈……”
　　“救命！这俩人原来这么好玩的吗！”
　　“不愧是N搭的老合伙人了。”
　　“我家阿准刚才是不是在搞黑色幽默！”
　　“所以外界的冰山美人传闻是假的！”
　　“东准是属于平常不吭声，吭声就一鸣惊人。”
　　“好看的皮囊千挑万选，有趣的灵魂万里无一！东准X柯柯这对cp我先磕为尽！”
　　“救命，楼上是不是《唐多令》的铁粉！”
　　“求别提《唐多令》！顾清刀我啊啊啊啊啊，我举世无双的顾清啊！”
　　“《唐多令》cp党在哪里！高举你们的双手，让我们大声呼喊，顾清秦月永不悲！潇潇洒洒走一回！”
　　“东准这么好看，为什么是攻？”
　　“东准这么好看，怎么不能做攻？”
　　“不是，B站上有玄学up测算过，东准的面相看着是个为情所困的，坚硬的外表下拥有一颗敏感脆弱的心。石锤小受无疑了！”
　　“是不是‘种月亮的小表妹’？她有次直播卜卦说漏嘴，说东准已经有爱人在身边了，还是三世轮回的那种，为了追他跨越生死……”
　　“这不是玄学区up，是玄幻区的吧……”
　　“但是她还说，他这个爱人为了救东准，在平行时空里昏迷不醒……”
　　“怎么越说越玄乎了……lsd，青天白日里我起鸡皮疙瘩了！”
　　“你们可以在b站搜索关注下。我感觉她是有点东西的。”
　　“lsd，你们不要再乱说了，我举报了！”
　　《今夜我最红》每一期拍摄时间为3-5天，拍摄地点在人间梦娱乐公司大楼。经过激烈的讨论，评委团将原剧中“越澄空初遇柳若水”的戏份作为第一场pk赛。
　　中心会议室告一段落。演员回到下榻的酒店，他们有一天半的时间，练习指定片段。
　　东准和柯柯双双出镜，作第三天正式比赛的直播时间预告，随后便关闭了直播镜头。
　　阿月脸有怒容，气势汹汹地推开了隔壁办公室的门，见到倪梦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我和你家东准八字不合，下期不要叫我做嘉宾了！”
　　倪梦丈二摸不着头脑，好半晌反应过来，“干嘛？就因为他不让段秋演男主角？”
　　阿月提起这个就来气，“对呀，他和柯柯一唱一和的，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白苏就是你们内定的越澄空！”
　　“是的。”倪梦大方承认，“白苏公司给咱们这档综艺投了好多钱。”
　　阿月不理解，又急又气，“段秋怎么可以给人作配？”
　　“为什么不可以？”倪梦疑惑地看他，“东准也是从配角起家的，有谁质疑他今天的成就？”接着说道：“你不能因为自己命好，随随便便一步登天，就妄想其他人都能轻松做到。干娱乐圈这一行的，不在年轻的时候吃点苦头，以后红了是会倒霉的。”
　　阿月心直口快，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此时已经平复下来，听他意有所指，便虚心请教：“比如？”
　　倪梦道：“红得太早太顺利，心里没个逼数就进去了。”
　　“笑死，你真不考虑自己上场？就你这小嘴叭叭的，肯定是收视率保证啊！”
　　“谢谢你哦。我都说自己镜头恐惧症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口干舌燥又相视一笑。


第57章 今夜我最红（三）捉虫
　　《今夜我最红》首开综艺直播先例，又有当红小生、小花旦，名导名编等元素加持，第一天的直播活动在热搜上飘了两天。底下的热评分为三类，影帝粉精准控评，白苏粉和罗溪粉吵得水生火热，《唐多令》《陌上花开》剧粉和cp粉回忆昨日今朝。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迎来了《今夜我最红》的二次直播。这次节目的主要内容是由丘颜担任总导演，参赛嘉宾现场实拍《陌上花开》的节选片段。
　　上官青深谙流量就是金钱的王道，凡事力求出圈，选定的剧情都是原剧中的爆点，就连服化道也百分百还原原剧。
　　白苏的古装扮相斯文俊秀，段秋的妆造更为俊美。两人登台那刻，《陌上花开》剧粉沸腾了！
　　“救命！死去的记忆突然攻击我！wuli阿准啊！！”
　　“越澄空杀我！！”
　　“有一说一。白苏的扮相还是拿得出手的。不然怎么是当红小生？”
　　“lsd，话不要说的太早……白苏也就那张脸可以了，等会拍戏你就知道了……如果你是细节控，估计会现场脱粉。”
　　“段秋饰演小道士柳若水竟然该死的好看！”
　　“有预感这节目段秋会爆。”
　　“没人磕cp吗？那我先磕为敬……”
　　直播间内弹幕齐飞，节目现场丘颜也喊出了“ａｃｔｉｏｎ！”
　　白苏一步步逼近段秋，说着台词。
　　“卡！”丘颜喊了暂停，皱着眉头道：“表情不对，再走一遍。”
　　白苏抱歉地笑笑。
　　“卡！”
　　“感情不到位，再来！”
　　“卡！”
　　记不清这是丘颜第几次喊暂停了，白苏的脸色已经不太好，既恼怒又窘迫。
　　丘颜不满意白苏的状态，总觉得少了一点东西，至于是什么，一时半会具体也说不上来。索性喊了中场休息，让嘉宾再熟读剧本，揣摩角色心理。
　　评委席上，阿月皱着眉头。
　　柯柯时不时和东准“咬耳朵”，小声点评场上的情况。
　　约莫休息了五分钟，丘颜给白苏回放了片段，问道：“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哪里不对？”
　　白苏看了半天，台词说得流利，也没出现卡壳忘词的情况，已经比以往拍戏好太多了，他不知道丘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疑惑地摇了摇头。
　　丘颜道：“你在分析越澄空的时候，说他原本是个天性善良的好孩子，但被仇恨迷失双眼，我原本以为你摸到了几分越澄空的精髓，没想到也只是雾里看花。你少了越澄空那抹落落大方、坦坦荡荡！”
　　柯柯点头附和道：“白苏，你演错了。你演的是越澄空，不是林平之。如果我遇到的是你这样的越澄空，我根本不会和你做朋友，更不会发展成生死之交的好友！扭扭捏捏，不伦不类，是个正常的人都会被吓跑，更别说是被称为武林未来“正道之光”的柳若水了。”
　　阿月毒舌讽刺：“妖里妖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东准冷不丁的一句：“啊……胃疼。”
　　现场观众哄堂大笑。
　　弹幕顿时刷得飞起。
　　“东准/柯柯：晦气！”
　　“笑死我了，阿准为什么能一本正经地搞笑啊！”
　　“柳若水本水：你不要过来啊！！”
　　“求段秋的心理阴影面积，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丘颜走到白苏面前，“白苏，你要演的是一个光明磊落，心怀侠义之情的魔教教主。”
　　他见白苏仍不解的看着他，直白道：“这出剧情是越澄空故意调戏柳若水，有意看他出丑，不是你这样巴巴地靠上去献殷勤。”
　　话锋忽又一转，丘颜看向评委席上的两人：“不如你俩现场示范一遍？”
　　弹幕和观众席都沸腾了！纷纷起哄让东准和柯柯上台来一段即兴发挥。
　　柯柯顿时神色仓皇，“救命！你们又要让我想起被视帝支配的恐惧！我抗议！”
　　阿月无情道：“抗议无效。”
　　柯柯：？？
　　盛情难却，柯柯和东准双双登台，柯柯还不忘打趣，朝台下的观众席喊：“老韩，别忘了问节目组要双倍工资！”
　　“知道了！”
　　经纪人老韩大声回他。
　　一下子把综艺喜剧的效果拉满。
　　机智的摄影小哥立马把摄像机怼柯柯脸上。
　　只见柯柯娇羞道：“哥哥，轻点虐。”
　　东准面无表情：“你比我大。”
　　弹幕顿时磕疯了。
　　“救命，这是我不充vip可以看的吗？”
　　“lsd!东准是说柯柯年纪比他大！你们在脑补什么啊，真是的……”
　　“啊，我的耳朵!！他在呻|吟，在抗议，求求你们多说点！”
　　“CP粉今天过年啦！！！”
　　东准、柯柯同台再飙演技，《唐多令》《陌上花开》剧粉、cp粉奔走相告，短短五分钟内，直播间涌入10万人！
　　丘颜对白苏、段秋说：“你们可要看好了，机会难得啊！”
　　“action！”
　　东准变脸如变天。
　　话音还未落地，越澄空本空再临舞台。
　　东准原本平静的眼眸里染上一丝轻佻与俏皮，“我昨夜回去后仔细想了一想……”
　　他走几步关上门，转身看向柯柯，斟酌片刻，开口道，“我与师兄分别已有十年之久，此番相遇，必是上天安排……”
　　他深情地望着柯柯，语调轻软，缓缓挪步，“只怕此一分别，会日思夜想，忧郁成疾……”
　　东准已然走到柯柯面前，用一支牙刷轻轻挑起柯柯下巴，态度忽然一变，“师兄，借我十两银子，昨天喝花酒忘带钱了。”
　　柯柯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卡！”
　　丘颜激动地喊。
　　东准放开了柯柯，又变回人淡如菊的模样。
　　柯柯如蒙大赦，松了一口气，朝现场工作人员崩溃喊道：“哪来的牙刷啊！为什么扇子都没有？”
　　阿月举手，“我的牙刷。看你们没道具，就顺手给了东准。”说完，摄影师还给他的脸来了个特写，嘴里的牙套一览无余。
　　柯柯顿时笑倒在地，“天理何在啊！视帝演戏都不让给个道具！”
　　现场哄笑不绝于耳。
　　丘颜问白苏，“看懂了吗？”
　　白雀奖最佳男演员和紫藤萝最佳男配角亲自上阵演示，白苏的演技总算不是那么别扭，段秋的表演也可圈可点。这一幕就算是过了。
　　台上欢声笑语一片，直播间弹幕也杀疯了
　　“没看过《陌上花开》的路人粉求问，原剧真的是这样的吗？”
　　“原剧更夸张的情节都有……越澄空、柳若水为了打boss还假成亲了……”
　　“编剧是腐的吧……”
　　“编剧十年前就出柜了……”
　　“救命！本腐女怎可错过这部旷世巨作，有没有资源啊！！”
　　“好像在传B站要买《陌上花开》网络平台的播放权了，希望阿B给点力，造福大众！”
　　“夏瞳小仙女来了~~啊啊啊，wuli小仙女啊！”
　　“妹妹杀我！这扮相太美了吧！”
　　下一幕到了夏瞳和叶凡的戏份。弹幕主力大军也换成了两人的粉丝。
　　穿上古装的少女灵秀脱俗，脸上洋溢着甜美的笑容，娇憨可爱，弹幕说她比原剧饰演者更符合“莲花仙子”的形象。
　　评委团给夏瞳和叶凡指定的拍摄片段是“鬼谷初遇”。
　　越澄空、东方煜为救中毒的柳若水，前往世外秘境寻找医仙相救，途中偶遇受伤的医仙养女小莲。
　　现场观众、B站用户，看着那坐在舞台中央、杂草堆中，张着嘴发不出声音，比划着手脚的少女，仿佛身临其境。她什么台词也没有，只坐在那，便是落入凡尘的精灵。
　　夏瞳是话剧演员出身，被业内誉为“小赵灵犀”，一举手一投足都是戏。
　　“我帮你掰开，你忍一忍。”
　　扮演东方煜的叶凡蹲下身子，掰开夹住夏瞳小腿的捕兽夹，小心翼翼地扶她起来。
　　夏瞳对他吐了吐舌头，俏皮一笑，扭头便跑，直至隐入“森林”不见。
　　叶凡羞赧地像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站在原地，望着远方发呆。
　　【前方有一大波弹幕袭来……】
　　【我凑，叶凡和夏瞳蜜汁cp感啊！】
　　【楼上的，这是戏，Ok？入戏太深，何必当真~】
　　这幕片段没有太多的台词，纯粹是肢体动作和眼神戏，既要体现小莲的天真，也要表演出“小莲”和东方煜之间一见如故、一见倾心、若隐若现的情愫。
　　外行人看似简单，但对内行人而言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卡！”
　　“一条过！”
　　丘颜的神情终于放松下来，“夏瞳不愧是专业的，虽然年纪小，演技却是有些人混了好多年都比不上的。如果你来电影圈发展，或许有更多的机遇。”
　　夏瞳道：“谢谢，其实我的心愿是有生之年可以上一部夕阳老师和阿月老师的戏。”
　　主持人接话道：“阿月老师正好在现场，你可要抓紧机会啊！”
　　镜头转到评委席，阿月坐正了身子，半是埋怨半是玩笑道：“我怀疑你的目的是夕阳老师，只是顺便带上我。”
　　哈哈哈——
　　夏瞳依旧是天真俏皮的模样，笑道：“我很喜欢《陌上花开》，也很高兴能够在今天的舞台上与主创人员相遇。阿月老师，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帮我带句话给夕阳老师。”
　　现场观众：“哈哈哈哈——”
　　阿月做了个“果然如此”的表情，朝镜头无奈地摊手，“好的，你说。”
　　夏瞳甜甜地笑了，对着镜头表白：“夕阳老师，我是《唐多令》的死忠粉，现在是《陌上花开》的真爱粉，如果你觉得我可以，以后拍戏时能不能给个机会，只要有角色就可以，主要是想认识你！”
　　现场观众：“哇哦——”
　　主持人接话道，“此时此刻，我相信《陌上花开》的导演夕阳老师正在B站收看我们的节目直播。夏瞳小姐的心意一定能传递给他。当然，让我们期待，可以有更多的金主爸爸关注到我们姐，下一季咱们就可以财大气粗地邀请到神秘的夕阳老师做评审嘉宾。”
　　丘颜插话道：“阿月老师，一句话是带，两句话也是带，你就顺便也帮我和夕阳老师说一句，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合作一部电影？东准主演哦！”
　　哇哦——现场观众再次沸腾。
　　柯柯插话道：“或许你们需要一个黄金男配？”
　　丘颜道：“有了东准，柯柯还会远吗？”
　　“你们以为我住在他家隔壁吗？”阿月无语地掏出手机，“要不我们现场连线吧，要表白的，要加戏的，全都自己和他说，好吧？”
　　“哇哦——”
　　现场的氛围逐渐推向高潮，弹幕也一溜烟的“666……”
　　“节目组会玩。”
　　“阿月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笑死了，夕阳老师：人在家中坐，马甲被掀翻。”
　　“夕阳老师：无事勿Q！！”
　　“他是《唐多令》编剧，《陌上花开》导演，他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紫藤萝最佳导演，他是谁？？今天，节目组就将为你揭晓！”
　　正在隔壁收看直播、实时参与微博同步话题的倪梦没想到吃瓜吃到了自己头上。
　　看着手机上“蛇精病阿月仔”的来电，他犹豫了几秒，到底是接还是不接。
　　上官青的脑袋从门口伸进来，用口型疯狂示意他，“接啊祖宗！”
　　倪梦白他一眼，挥挥手让他赶紧回演播厅，可别泄露了自己的秘密基地。
　　演播厅现场，观众屏息着，想要一探“夕阳下的森林”庐山真面目。
　　嘟嘟声后，从手机里传出一道清澈的少年音，“喂？”
　　“嘘——”柯柯举起食指竖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对现场观众示意不要发出声音。
　　阿月笑道：“夕阳老师。”
　　“干嘛。”
　　“你现在在干什么？”
　　“看你们节目啊。”
　　“噗嗤”，阿月忍不住跟着观众一起笑了出来，“那你听见大家对你爱的表白了吗？”
　　“听见了听见了，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那你有什么话想带给你的粉丝吗？”
　　“承恩厚爱，感谢支持。夏瞳小姐前途无量，丘颜你努努力，争取打败你师兄顾之成，成为电影界新的标杆。至于合作，咱们有缘自会相遇，也谢谢收看本节目的观众，祝大家身体健康、幸福团圆！”
　　显然倪梦想要尽快结束话题脱身，但阿月可不会轻易放过他，追着他说：“夕阳老师，你年纪轻轻，怎么满口套话，面对求合作求交往的迷弟迷妹们，也不给个准信，会脱粉的哦！”
　　倪梦很想说“粉丝还会有的”，但也没忘了这是几十万人实时收看的直播，因此打了个哈哈道：“主动点，我们就会有故事！”
　　哇哦——
　　“好了好了，不打扰您了，继续忙吧！”阿月一脸窃笑，满意地挂了电话。
　　丘颜接话道：“夕阳老师的声音听着很年轻啊。”
　　阿月点点头，无意间又爆出一个猛料，“是啊，他年纪比你小。其实，夕阳老师应该算得上是紫藤萝奖设立以来，最年轻的获得者。”
　　丘颜一听更为兴奋了，“有机会一定要见见他！”
　　中场插曲落幕，节目组又言归正传，镜头回到了演员身上。主持人邀请柯柯和东准针对四位演员的演技做点评。
　　柯柯道：“在这么短的准备时间内，可以把握住角色的几分精髓，各位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尤其要夸奖夏瞳和叶凡，第一次合作就可以把角色相遇的磁场完美呈现出来，这点是白苏和段秋需要学习的。不然就会东施效颦，让人发笑。毕竟，演得好是两情相悦，演得不好就是——”
　　柯柯斟酌用词，东准顺口接上，“狼狈为奸。”
　　“哈哈哈哈哈哈——”
　　弹幕齐飞：
　　【艾玛！受不鸟了，东准和柯柯是不是“快乐喜剧人”出来的啊？】
　　【笑死我了，演得好是两情相悦，演得不好是狼狈为奸，救命啊！东准也太有趣了吧！】
　　《今夜我最红》第一期节目在东准脱口而出的无厘头“金句”中落下帷幕。
　　这部综艺的宣传到位，又有众多大咖加盟，会引起舆论是正常的，但是倪梦没有想到会这么火爆。
　　第一期的直播回放点击率破千万，微博话题转发量也十分可观。
　　【年度狗血大戏，小鲜肉，清纯玉女，当红影帝，金牌编剧，黑马导演，你还在等什么？赶快加入《今夜我最红》的话题讨论吧！】
　　当天晚上为了庆祝收视率，他们还办了一个派对。
　　阿月拿了一块蛋糕，趁叶凡不注意的时候，全部拍在了他的脸上。
　　叶凡摸了一把脸，愤恨道：“本事同根生。”
　　阿月又将蛋糕拍在他脸上，一本正经道：“背后插刀深。”
　　他说完这句话便拔腿就跑。“啊哈哈哈哈。”
　　叶凡捧着剩下的蛋糕满场追他。
　　“麻蛋，b站影视区和鬼畜区又要有我的一席之地了。”柯柯愤愤不平挖了一勺奶油，“我是直男啊！我还要娶媳妇儿的啊！下次能不能让原天天和你炒cp？”
　　东准效仿阿月，直接拍了一块蛋糕在柯柯脸上，附带一个疲惫中又有点轻蔑的表情，“呵。”
　　“麻蛋，你呵什么呵？”
　　角落的倪梦扭头幽幽地注视上官青，接收到怨念的目光，上官青立刻举手发誓，“我没有营销他俩的cp！纯粹是粉丝的自来水！我发si!”
　　“呵。”
　　回赠给他的是影帝同款笑容。
　　上官青被他笑得浑身发毛，搓了搓手臂，转移话题道；“看不出来阿月和叶凡居然是表兄弟。”
　　“小倪老师，我演得怎么样，是不是充分把一个小粉丝对大神的敬仰之情表演出来了！”丘颜端着蛋糕过来，想要给倪梦一块，被后者摇头拒绝了。
　　“谢谢。我不吃甜的东西。”
　　“小倪老师，我是真打算邀请东准出演我下一步戏的男主角，你有没有兴趣参与制作？”
　　“什么戏？”
　　“原剧是晋江文学城的悬疑网文连载四部曲《猜心》，我打算拍最后一部收官作。”
　　倪梦愣住了，“《猜心》第四部 不是还没卖吗？” 
　　“咦，你也关注这个吗？我们的洽谈方案已经出来了，打算这个月去和网站还有作者商谈。”
　　倪梦摇头道：“第四部 不会卖的。” 
　　丘颜不解地问：“为什么？难道您认识《猜心》的作者吗。”
　　倪梦笑了笑没接话。
　　东准在吧台精挑细选倪梦爱吃的水果，白苏端着一块蛋糕到他面前。
　　“准哥，谢谢你的指点，让我振聋发聩。辛苦啦，吃块蛋糕吧！”
　　“放着吧。”起初东准没理他，径自在吧台上搜寻樱桃，找了半天没找着，应该是被人拿完了。
　　当看到白苏端的蛋糕上嵌着一粒鲜艳欲滴的樱桃时，他接了盘子，把樱桃挖了下来，放到果盘中，给倪梦端了过去。
　　“谢了。”东准礼貌地弯了弯嘴角，转身看到倪梦时，眼神正好对上，顿时心花怒放，笑弯了眉眼。
　　“咔嚓”
　　这一幕被某个助理拍了下来，放到了微博的节目话题上。
　　庆功宴的花絮成功让粉丝评论数又翻了一倍。
　　奔跑的小脚丫：啊啊啊，我本命为什么那么萌！
　　吃瓜群众001：和叶凡打闹的那人是谁，百丽娱乐出新人了吗？
　　段秋的小皮球：段秋好可爱！
　　东准大队长：卧槽不好，东准要弯！他对着白苏笑得好温柔啊~
　　白苏后援团团长：我家苏苏好暖萌啊，还知道端蛋糕给东准吃~
　　宅腐队长：东准接过了，天哪，苏苏为何不亲手喂他吃！
　　东准小尾巴：阿准要弯？？？不要啊，我要给节目组寄刀片！！
　　时刻关注微博话题一举一动的倪梦顿时觉得嘴里的樱桃不香了。
　　他一脸“老年人看手机.jpg”的表情刷着评论区。
　　不论艺人是否愿意，只要对公司有利可图，便会捆在一起炒作绯闻。有争议就会火，这对节目的宣传大有助益。他也没什么意见好说的。
　　大概是他的表情像极了“味同嚼蜡”，东准问道：“不好吃？”
　　东准凑过去看，不得不说，抓怕的技术非常好，他的脸上还有未收回的笑意。
　　倪梦吐槽道：“你演技越来越炉火纯青了，逢场作戏都能这么深情。”
　　“不是演的。”东准温柔地侧首看他，“是真的。”
　　“我见到你就心生欢喜，就想笑。”
　　说完，他又浅浅地笑了一下。
　　倪梦捂住蹦蹦跳动的胸膛，发自内心地觉得，举世无双，也不过如此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倪梦：主动点，我们就会有故事！
　　东准：好的，收到。
　　阿月点烟：我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


第58章 今夜我最红（四）
　　第一期节目靠着若有似无的“暧昧”火爆到出了圈，网络上涌现出许多奇奇怪怪的cp，叶凡X夏瞳的金童玉女cp，东准X柯柯的三世姻缘cp，还有白苏X段秋的竹马cp，白苏X罗溪的欢喜冤家cp，不少投资方想割一波韭菜，纷纷联系上官青，计划赞助节目。
　　与此同时，上官青又带来了一个劲爆的“好消息”，海龟阿月老师打算定居莲花市，并且和“人间梦”公司签订了劳动合同。
　　“说人话。”
　　倪梦打断上官青冗长的铺垫赘述，不耐烦地说。
　　上官青哼唧几声，说道：“阿月加入我们公司了。”
　　“什么部门？工资开得起？”
　　倪梦咋舌。
　　据他所知，阿月背景深不可测，家世“富可敌国”，为人才华横溢，不可一世。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因为恋情曝光负气出走，远渡重洋。
　　上官青道：“策划部。”
　　“条件？”
　　“他有部戏想捧段秋。”
　　“那和我们公司有什么关系？”
　　上官青观察了下他的脸色，小心翼翼说道：“他想让东准给段秋作配。”
　　“……”
　　倪梦好笑道，“你为什么以为我会生气啊？我又不是阿月。再说了，东准做不做配，一看剧本，二看他本人意愿。”
　　上官青嘟囔道：“你的意愿不就是东准的意愿。”
　　“别瞎说。我充分尊重他的意愿！”
　　上官青翻了个白眼。
　　“剧本东准看过了，也同意了。他说没尝试过反派，这次出演一下过把瘾也挺好的。然后让我来问问你，你不同意他就不去了。”
　　“他喜欢就好。”倪梦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电脑上，“我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了让他开心。”
　　“你在看什么？”上官青凑过去看，发现他正目不转睛盯着某一线城市的售楼广告。
　　“趁不限购，我想再买套房。”
　　“要那么多房干什么？”
　　“不知道。”倪梦耸耸肩，“可能为了给他一个家吧。”
　　闻言，上官青关上办公室的门，悄悄溜到他身边，小声问：“你和东准，到底是不是……？”
　　倪梦瞟他一眼，“是什么？”
　　“那个关系？”
　　“什么关系？”
　　“就是，咳咳，背背山。”
　　倪梦翘了翘嘴角，“不告诉你。”
　　“？”
　　上官青很受伤，“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有秘密不告诉我，我很难过的，好伐。”
　　“关你屁事。”
　　“？”
　　上官青推开门嘤嘤嘤出去了。
　　“省了我敲门了，大白天关着门，你们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未见人影先闻其声，阿月正好进来，言笑晏晏地看着倪梦。
　　“这里地方这么小，能做什么？”倪梦头也不抬，“无事不登三宝殿，找我干嘛，阿月老师。”
　　“我写了一个剧本，打算拍成电影，你能不能做执行导演。”
　　“段秋做主演，东准做配？”
　　“yep。”
　　倪梦将视线移到阿月脸上，观察了好一会，说：“段秋又不是你男朋友，你干嘛这么照顾他？”
　　阿月道：“你要是知道了他的身世，你也会照顾他的。”
　　“我知道啊。不就是三岁没爹，四岁没娘，14岁就被舅舅卖给娱乐公司还赌债吗。”
　　“不就是？！！”阿月拔高了音量，对倪梦的满不在乎似有震惊，“你在大润发杀了几年的鱼，这么铁石心肠？”
　　倪梦笑了笑。
　　“我骨子里本来就挺冷血的。”
　　“世上可怜人太多了，我帮不过来，只能帮最在意的。这是人间共业，我又不是什么高僧大德，背着很累的哎。”
　　“行了，你就说做不做吧。”阿月懒得和他扯皮，继续拉扯下去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做啊，怎么不做。”倪梦对他露齿一笑，颊边酒窝若隐若现，“只要是东准参演的电影，都会有我的姓名。”
　　在《今夜我最红》没有开播的日子，微博的话题仍旧居高不下。万众期待中，第二期直播活动开始了。
　　“哈喽，各位观众老爷们，b站粉丝们，大家中午好！欢迎来到《今夜我最红》的直播现场。我是主持人柯柯！”
　　“我是东准。”
　　“我猜现在的弹幕一定是，节目组是请不起专业主持人吗。”柯柯笑着和东准打趣。
　　东准点头，“勤俭持家。”
　　《今夜我最红》第二期节目一开篇就丢了个王炸，去掉多余的主持人，让东准和柯柯打两份工，负责整个综艺的现场气氛把控及剧本解说。
　　弹幕大军又磕疯了。
　　【姐妹们，节目组是看弹幕的！】
　　【我的留言可以给东准看到！！Awsl】
　　【东准你是被绑架了吗？如果是的话，请眨眨眼睛！】
　　【救命，节目组是懂cp粉的！】
　　【罗溪来啦！姐妹们冲啊！】
　　罗溪还没到达演播厅，柯柯和东准闲聊暖场。
　　“ok，我们今天的第一part是《江湖夜雨·陌上花开》中，越澄空、柳若水夜探落英城，与城主沐阳打斗的戏份。罗溪来了吗？”
　　“他助理说已经快到了。”
　　“罗溪最近是不是在拍摄皮德潘导演的《化鲸》？”
　　“嗯。”
　　“皮德潘导演在微博上公开表示《化鲸》一定会超越《寒江雪》。阿准，你怎么看？”
　　虽然深知不太可能，但东准聪明地没有接话，他笑了笑。
　　一笑宛若百花开，现场的工作人员充当气氛组起哄。
　　门口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柯柯一抬头，化好妆的罗溪在众人簇拥下走进来了。
　　罗溪十分高傲，这种高傲不带贬义，而是与生俱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与东准是一类人，天生光芒瞩目。
　　丘颜眼前一亮，对着阿月佩服道：“还是你的眼光独到。我感觉这就是活脱脱书里走出来的‘血衣赤练枪’沐阳！”
　　一身红衣长袍的罗溪，拿着八尺红缨长、枪，眉间一点丹砂，精致张扬。
　　“action！”
　　丘颜拿着喇叭喊道。
　　段秋执着薄刃剑，与罗溪对打。
　　寒剑似电，枪如游龙。
　　段秋长年拍电影，武打片段从不找替身，都是亲自上阵，因此他的动作非常完美。
　　而罗溪是话剧演员出身，同夏瞳一样，举手投足间，浑身是戏。
　　他们两人的打戏部分非常好看，丘颜也看的应接不暇，不敢错开眼，生怕看漏了。
　　罗溪高声道：“，你跟在他身边，被万人唾骂，值得吗？”
　　段秋沉声道：“值得！”
　　“卡！Perfect！”
　　丘颜情不自禁得站了起来，鼓了鼓掌。
　　轮到罗溪与白苏对打时，场上有一种诡异的气氛，两个人眼里冒出滋滋电流与杀气，精彩极了。
　　弹幕刷的飞起……
　　【原来白苏还是有演技的。】
　　【剑拔弩张！】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前排兜售薯片炸鸡瓜子儿！】
　　“卡！ok~”
　　白苏总算有一场戏的感情把握到位，丘颜一直皱着的眉头总算舒展开来。
　　“我们接下来的戏份是沐阳中毒，越澄空赶去崖边相救。道具组检查道具，其他人要注意安全。”丘颜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随后喊了开始。
　　片场里搭了一个约莫五米的台子。白苏用白练卷着罗溪的腰，两人一个在台上，一个悬挂在空中。
　　柯柯看着，突然脸色一变，扔下了稿子往中央跑去。
　　只听“撕拉”一声，白苏松手了，罗溪笔直地掉了下去。
　　道具组推着海绵垫接住了罗溪。
　　“碰！”
　　“卡！”
　　丘颜出了一身冷汗，罗溪的经纪人脸白如纸，跌跌撞撞地跑到了中央。
　　因为台子不高，所以罗溪并没有吊威亚。
　　“没事吧？”
　　柯柯因为跑得太快，自己也摔了一跤，站起来问道。
　　罗溪摇摇头，从海绵垫上站起来。
　　丘颜走过去捏了捏他身上几个地方，确认没事后，便走到一脸怯生生的白苏面前。
　　他厉声喝道：“这不是儿戏！”
　　白苏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我真的没想到会没有拉住他……”
　　阿月看得清楚，是白苏先松的手，白练并未断。
　　罗溪走了过来，冷笑一声，高声道：“算了，丘导。是我太重了，回头我减减肥，一定让白大明星拉住我。”
　　白苏唯唯诺诺道：“对不起，罗溪，是我的错。”
　　丘颜毫不犹豫道：“当然是你的错。这个副本还有很多危险镜头，等会还有坠河，你行吗？”
　　白苏脸色一白，莫伊走了过来，皱着眉道：“白苏不会游泳。”
　　阿月：我有句……
　　“吗卖批！”
　　咦？
　　阿月扭头，罗溪已经丢下这句话转头走了。
　　被罗溪用方言羞辱的白苏脸上没了一丝血色。
　　由于同步到直播间的画面会有几十秒的滞后期，即使导播在第一时间进行了消音处理，火眼金睛的观众还是从罗溪的口型中看出了端倪。
　　【是不是白苏故意的没拉住啊？拍之前，丘颜不是说了检查道具吗。】
　　【得亏有海绵垫啊……】
　　【罗溪刚才是不是骂人了？】
　　【天啊他们脾气真好，要是有人故意整我，我能揍得他妈都不认识。】
　　【有谁注意到时我们柯柯小天使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劲赶了过去！】
　　【阿准还给罗溪做检查，救命！好磕，奇怪的cp增加了！】
　　【前面的能不能不歪楼！我们正在讨论白苏恶意伤害罗溪事件！】
　　【别太阴谋论了，这是全民直播……哪个明星蠢到把小心思放到台面上！前面的，认真你就输了。】
　　【对呀对呀，现在哪个综艺节目没有台本！这肯定是节目组故意制造的矛盾啦！】
　　在隔壁办公室收看直播的倪梦察觉到端倪，立刻联系舆情部联合直播间管理员进行风控。
　　原本白苏还有一部分的戏是越澄空水中救下沐阳，考虑到不确定性，临时换成了夏瞳和叶凡。趁热造势，节目组这期内容又给叶白与夏瞳加了很多对手戏。
　　夏瞳绑好了威亚，点头示意ok。
　　“各部门准备，action！”
　　看着在岩壁上轻巧跳跃的夏瞳，丘颜露出淡淡的笑意。
　　反观叶凡，手里拿着折扇，从一头走到另一头，以此往复，神色焦急。
　　夏瞳和叶凡上场，成功转移了弹幕大军的注意力。
　　【夏瞳拍岩戏，叶凡为什么在一旁坐立难安？】
　　【救命这两人不会假戏真做吧！】
　　【叶凡不是豪门巨子吗……夏瞳这波不亏。】
　　【不说了，失恋了，先去厕所哭一会。】
　　《今夜我最红》第二期直播又爆了。
　　圈内八卦报刊《今夜说点啥》的娱乐头条就是罗溪与白苏不合。
　　#男主不成耍大牌？话剧王子怒骂当红小生！#
　　罗溪在现场发飙的画面也被有心人制作成小视频在网上疯传，还有一位圈里有名的大嘴点评罗溪这么目中无人，早晚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
　　节目还要拍摄两天，当天夜里就有得到风声赶来的狗仔蹲在了“人间梦”大楼外头。
　　罗溪不痛不痒的，公司也没出面压舆论。
　　白苏仍旧一副无辜可怜的模样，想要对罗溪示好，后者理都不理他，坐在片场管自己看台词。
　　倪梦抽空用了笔记本电脑上网，罗溪辱骂白苏的视频已经流传开了。他点开视频，只有短短几秒，罗溪愤怒对白苏丢下“吗卖批”然后扬长而去的片段。没有拍事情的起因与经过。
　　阿月冷笑，“这不是白苏身边人干的我都不信。他们到底投了多少钱，让你们这么捧？”
　　“注意你的措辞，阿月老师。”倪梦指正道；“我们与对方公司是战略合作，不是捧。”
　　“受不了，看着始作俑者依旧一副受害者的模样我就反胃。”
　　倪梦大致浏览了舆论和舆情部的风控分析报告，对上官青说：“我觉得接下来还是减少白苏的镜头吧。”
　　“可这很有爆点不是吗？”上官青面对两双质疑的眼睛，举起手投降道：“再给他一次机会？我们新的金主爸爸马上进场了，在此之前，先忍耐一下？”


第59章 今夜我最红（五）
　　第二天直播开始前，嘉宾提前到了现场彩排。
　　段秋拿了一瓶饮料递给阿月。
　　阿月伸手接过了，就看见白苏端着一张“小白兔”的脸走了过来，“小段，等会是我们的戏。要不要先对一下台词？”
　　段秋没有理会白苏，坐到了阿月身边，看着他玩笔记本电脑。
　　白苏冷不丁碰了个钉子，一下子眼睛又红了，站在原地。
　　阿月对白苏说道，“你可以先去找夏瞳对戏。”
　　白苏听了他的话便转身走了，但是也没去找夏瞳。
　　原本今天的节目内容安排白苏水下救罗溪，临时换成了“三跪鬼谷子”。
　　怕没看过《陌上花开》的观众看不懂节目，柯柯和东准又开始唠剧情，“原剧中越澄空是很骄傲的人，不跪天，不跪地，但是为了好基友却跪在鬼谷子的房门前三天三夜。”
　　柯柯夸张道：“说实话，当初看到剧本的时候我是拒绝的，做了好久的心理工作才上场，拍完后我想，糟了，我会不会被网暴，竟然让影帝为我下跪，我何德何能啊！”
　　“不要有心理负担。”东准拍拍他肩膀，“那时候我还没这么红。”
　　“噗！”
　　“好的，我们的几位小演员已经换好了戏服，下面让英俊潇洒的摄影大哥将镜头给到舞台中央！”
　　丘颜比了个“ok”的手势，“action！”
　　白苏大声喊了出来，“前辈，求你救救师兄！”
　　然后跪了下去。
　　“卡！”
　　丘颜皱着眉头，不知该说什么，“感情不到位，再来一遍！”
　　“卡！”
　　“卡！”
　　“卡！”
　　丘颜的额头都要气得冒烟，走到白苏面前，“你把护膝摘了。”
　　白苏一愣，他身边的经纪人赶紧和上官青沟通，“不能摘。我们家白苏的膝盖金贵着呢！”
　　上官青也给丘颜打眼色，但是这位黑马导演完全没get到，火冒三丈，“NG这么多条，如果真的是在拍摄现场，你说浪费了多少胶片？”
　　“你如果不行就换人！”
　　丘颜本意是白苏能力不够就趁早离开节目组，然而却白苏顺理成章接话，“我真的不是很懂主角的心理，要不让别人来示范一下吧。”
　　台下的阿月不满叫道，“咋滴，你还想让东准给你磕一个？”
　　东准想起身，被柯柯拦下了。
　　段秋突然出声道：“导演，让我试试。”
　　阿月皱起了眉头。
　　丘颜点点头，示意导播播放原剧片段。
　　“你该知道老夫生平三不救！第一便是莲阴教的人不救，你走吧！”
　　“噗通！”
　　段秋跪了下来。
　　那声音像跪在众人心上。
　　东准看着都觉得疼。
　　“前辈！求您，救救师兄！”
　　他凄声喊道，脸上的神情令人心碎。
　　丘颜没有喊卡，他也被段秋这段张力十足的表演所震撼。
　　“卡！”东准拿起话筒，结束了段秋的表演，他先是中规中矩地点评了一段，随后话锋一转，矛头直指白苏，“如果你想做一个演员，毫无疑问，是不合格的。我劝你尽早转行，唱歌、跳舞、综艺，哪个适合自己选哪个。”
　　东准向来好脾气，这番话说得不温不火，但场上的人都知道，他生气了。
　　白苏的脸色很难看，显然羞愤至极。
　　丘颜漠然地瞥了一眼白苏，“同样的话我不重复了，你自己考虑吧，不想演戏就别待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倪梦破天荒地走进了片场，上官青连忙请示，“节目要不要中断？”
　　倪梦摇摇头，“现在中断就是直播事故。换下一组上来，照流程继续走，这样观众会以为是剧本。”
　　正如弹幕所言，综艺节目哪里会没有剧本？但恰好，《今夜我最红》就没有剧本。这种真真假假的，更容易糊弄人。
　　段秋白苏下场，换夏瞳罗溪接戏。
　　段秋走到更衣室，倪梦早就等着了，笑着指指他的裤腿，“卷起来让哥哥看看，有没有受伤。”
　　“没有没有。”他不好意思地拒绝，经纪人已经先一步蹲下去卷起他的裤脚，露出红通通的膝盖。
　　经纪人心疼道：“痛不痛啊？”
　　段秋轻声说道，“不疼的，只是声音大了一些，我的皮肤本来就容易红。”
　　倪梦看他表情，坦坦荡荡不似作假，笑了笑：“怪不得阿月那么喜欢你。”
　　“你的演技不错，可一部戏里，东准只能存在一个。“小东准”的名头并不怎么好听，不用复制前辈的成名路，你可以成为你自己。”
　　“下部戏我会成为你们的导演。我这人很难搞，柯柯也有被我骂的狗血淋头的时候。像今天这样的事，不会只发生一次。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段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迟疑问道：“您是夕阳下的森林吗？”
　　倪梦笑道：“如假包换。”
　　段秋的眼睛刷的一下放光，“我是您的粉丝，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倪梦正要开口，白苏推门进来，红着眼睛，像一只软弱无害的小白兔。
　　“小段，对不起啊。我没想到导演让你来跪。”
　　倪梦笑道：“白苏，东准说你演技不好，他说错了，是节目组给你定的角色弄错了。你应该去演欧阳安昀。”
　　欧阳安昀，原剧《陌上花开》的白莲花恶毒男十八线配角。
　　“请问你是？”白苏好像听不出他的意思，无措地看着段秋。
　　“哦，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作人员，过来慰问一下你们，有没有什么需要。”倪梦笑了笑，拉开门走回了片场。
　　上官青问他段秋和白苏的情况，倪梦避而不答，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上官老师，你有没有听说过，小红靠捧，大红靠命，强捧遭天谴。”
　　第二期直播谢幕，评论依旧火爆。正如倪梦所言，连贯的拍摄流程只会让观众认为这是节目组安排的矛盾剧本。
　　微博话题下白苏X段秋cp党头顶青天，敲锣打鼓、鞭炮十里，欢欢喜喜过大年。
　　白苏苏苏苏：“舍己为人的小段！”
　　小段短短：“这是真爱吧！”
　　段秋的小脾气：“导演，放着我来！”
　　吃瓜吃瓜：“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阿吉仔：“救命，得了一种每天刷阿B直播间停不下来的毒！”
　　小六六：“楼上的，我也是……每天都在等节目更新！这综艺为什么一个月才一期啊！”
　　22233：“这节目组太有魔性了，魔性到我都不舍得骂策划……这到底是蜜糖，还是砒|霜呢？”
　　原本第三期综艺内容，节目组计划让白苏上演原剧中男主角的高光片段。由于白苏差强人意的演技和时不时出现幺蛾子，经过讨论，将这期镜头安排给了段秋。
　　直播开始前，阿月还开了“后门”，让段秋找到东准请教这部分的演技精髓。
　　第三期节目都是户外戏，节目组挑选了横山影视城。这里有一个古时候遗留下来的猎场。因为没什么开发价值，交通不畅，也就荒废下来，留给剧组拍摄用。
　　上一期节目中途的幺蛾子太多，为免节外生枝，总策划倪梦来到了前方坐镇，继续吃瓜。
　　阿月知道段秋能挤掉白苏顺利上位，倪梦功不可没，一看到他就凑了过去，小声说：“谢谢你啊。”
　　倪梦目不斜视，看着场内的情况，回道：“不用谢。”
　　“你干嘛帮他？”
　　“我只是在他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努力的影子。”
　　阿月丈二摸不着头脑，又听他笑着说：“段秋有颜，有演技，愿意吃苦，还有你这个资本，凭什么不红？”
　　这场节目没白苏什么事，他只负责坐在一旁耍帅就行了，重头戏都在段秋身上。
　　“嚯，我们这期的内容精彩了！这可是全剧的高光片段之一哎！原剧中这场打戏十分激烈，我记得东准当时还受伤了对吧？”
　　直播一开始，又是柯柯和东准的“报幕时间”。
　　“小伤，江湖儿女，不足挂齿。”
　　“当时不仅要驯马还要射雕，更要对战四人。我想问，你是怎么在不NG的情况下做到的？”
　　“天赋。”
　　“？？”
　　柯柯一脸受伤，“不要这么打击人好不好？其实我接拍的古装戏寥寥无几，像打戏这么多的武侠片，还是第一次。”
　　“你在给自己不行找理由吗？”
　　“？？”
　　弹幕飞过……
　　【我靠，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我不能直视东准了……】
　　【救命！这么好磕的吗？白苏X段秋党想爬墙了！】
　　【前面的，我真心实意告诉你，东准X柯柯是真的！】
　　节目现场，段秋已经绑上了威亚，武术指导过来给他讲解动作，他仔细地听着。
　　猎场放出了几匹骏马。
　　段秋回想了动作，走到就近的一匹马上，对着镜头示意ok。
　　丘颜举起喇叭，“各部门准备，action！”
　　段秋配合着威亚，提气跃起，落到马背上。
　　他轻拍马的脖子，拉起马缰绳往前狂奔几丈，又提气跃到下一匹马上……如此依次跃至最前那匹骏马上，策马狂奔。
　　出于安全考虑，这场戏他没有如原剧中蒙上眼睛，因此看得更为真切。
　　他纵马到黒雕盘旋的下方，一拉马缰绳，伸手从背后取出一只箭失，轻戳了骏马的臀部。
　　骏马吃痛前蹄离地，仰头嘶鸣，他飞身站至马背上，伸出左脚尖勾住马缰绳，稳如泰山。
　　火红的烈马与他鹅黄的人影似乎形成了一体，都倾斜着，竟然弯如新月。
　　段秋左手托住铁弓，将箭只搭在弓箭上，右臂使劲拉开弓，倏地右手五指松开，箭如飞电，笔直得朝黑雕射去。脚尖松开勾着的马缰绳，身体轻巧一转，又悠悠坐回了马背上，烈马的前蹄都落在了地上，他执起马缰绳，策马向观望台奔去，待至观望台下，轻轻一拉马缰绳，烈马停下脚步。
　　段秋配合着威亚，飞身而起，飘然落至地面。
　　“卡！”
　　丘颜激动地站了起来。
　　“好！”
　　他情不自禁鼓掌，整个节目组都齐声应和，一时间啧啧连声，彩声如潮。
　　段秋这一幕个人solo，完全真刀真枪，没有任何替身特效，成功在节目播出当天，冲上了热搜，还吸了一波死忠粉。
　　《今夜我最红》爆火，参与的嘉宾都因为各种原因出了圈，这结果让金主喜闻乐见，这效应让阿月叹为观止。
　　“我以为电视剧和电影有壁，你的出现打破了我的认知。我以为影视剧和综艺节目有壁，你的策划又刷新了我的下限。倪梦老师，是不是只要你想，就没有你捧不红的人，造不热的声势？”
　　阿月虚心求问。
　　倪梦往保温杯里丢了几把枸杞，回眸一笑，“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运气遇到我。”
　　“不过也要更正一下。”
　　“1+1＞2的情况下，这个1也是要根正苗红的。我看人的眼光很挑剔。”
　　2011年的风，转眼吹到了初秋。《今夜我最红》第一季顺利收官，段秋成功获评节目组“最佳男演员”，投资方看到了他的商业价值，广告片约不断，上官青也计划让段秋成为常驻嘉宾。
　　《今夜我最红》因前卫的策划、抗打的收视，获评当年百合花综艺大赏的“综艺王”，而东准和柯柯因为配合默契、妙语连珠出了圈，接到许多王牌综艺的橄榄枝。
　　11月12日是东准的生日，也是梧桐花音乐节的开幕式。
　　聚光灯下，万众瞩目间，由东准演唱的《陌上花开》先导曲拿下了梧桐花音乐节最高奖项。
　　白雀奖电视剧最佳男演员、金猴电影节最佳男演员、梧桐花音乐节最佳曲目……荣誉加身，鲜花铺路，娱乐圈最为畅销的八卦报刊《今天说点啥》给了东准一整个版面。
　　#23岁的东准，终于在生日这天，成为影视歌三栖的天王巨星！#


第60章 直球
　　2012年被某个消失的古部落预言为“世界末日年”，在网络舆论铺天盖地之下，由阿月编剧、倪梦导演，段秋、东准领衔主演，柯柯、夏瞳、叶凡友情出演的奇幻仙侠剧《别时清江雨》正式开机。
　　经纪公司给段秋定下了20岁之前拿到视帝的KPI，阿月不惜下了血本，拉来巨额投资不说，还邀请一众老戏骨给段秋作配。如果不是段秋在《今夜我最红》中展露了演技，这土大款的暴发户行为，倪梦高低得整两句。他绝不容许东准的履历表上有任何污点。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别时清江雨》是大制作，前期宣发没少耗费心思。正式开机后，剧组包下了一整座山头，四处都拉上警戒线，派专人24小时值守，生怕剧照泄露出去。长达半年的拍摄时间，剧组与世隔绝不说，就连没心没肺的倪梦都差点犯了自闭症。
　　杀青那天，剧组包下金冠冠大酒店，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全部都喝嗨了。倪梦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回的房间，忘了自己是怎么脱的衣服。等到第二天醒来，他已经光溜溜地躺在了被窝里，旁边是睡相安静的东准。
　　倪梦倒吸了一口冷气，短短几秒内把认错道歉出国结婚的事情都想了个遍，等心里头那阵兵荒马乱过去，又羞红了脸。
　　整个人热烘烘的，好像放在火上烤。
　　他盯着东准看了大半天，终于鼓足勇气伸手将对方推醒。
　　“怎么了？”东准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坐了起来，被子滑了下去，露出衣衫完好的模样。
　　倪梦顿时松了一口气，说不上是欢喜还是怅然，“怎么我是光着的，你是穿着的？
　　”
　　“昨天你吐了一身，我找不到你的睡衣，就给你擦了擦塞被子里了。”
　　倪梦还想说些什么，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铃声刺耳地响了起来。他接通电话，传出上官青火急火燎的声音：“快看最新一期的《今夜说点啥》！”
　　他疑惑地打开了对方发来的网址，鲜红醒目的大字跳了出来。
　　【玉女or欲女？夏瞳深夜私会三男，影帝，导演，名模？胃口不小！】
　　他放大那张模糊的照片，他醉得不省人事，东准送他回房时，夏瞳和叶凡搭了一把手。于此同时，倪梦作为《别时清江雨》的总负责人，接到了警方的电话，夏瞳报警了。
　　他顾不上问前因后果，匆匆赶去附近的警局。明明是盛夏时节，夏瞳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脸上戴着口罩和墨镜。
　　一见到倪梦，她便泪如泉涌，“倪老师，我不知道还能找谁……”
　　夏瞳被侵犯了，而她不知道始作俑者究竟是谁。她唯一能相信的，就是同样烂醉如泥的倪梦。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顾不得形象，鼻涕眼泪齐飞，断断续续诉说着昨晚发生的事。
　　“走出餐厅的时候，我还有点意识，东准送你去房间后，我就开始发昏，接着便不省人事了。今天早上醒来，我发现垃圾桶里有用过的避孕套……经纪人不让我报警，可是……可是……”夏瞳哽咽着，说不出话。
　　经纪公司给她的定位是清纯玉女，眼看《别时清江雨》杀青，唯一女主角的夏瞳或许可以凭借这部大制作冲一把紫藤萝最佳女演员，在节骨眼上出了这档子事，公司自然想到的是封锁消息，不能声张。
　　然而夏瞳自出道以来一直洁身自好，这样的遭遇，对涉世未深的她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她不能接受伤害自己的人逍遥法外，也咽不下这口资本强权的恶气。
　　警方在第一时间启动调查程序，可好巧不巧，酒店的摄像头坏了，没有拍到夏瞳住的那一层，也就无从知晓昨天夜里究竟有谁出入她的房间。而此刻，《今夜说点啥》刊登的那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仿佛成了有力证据。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得知夏瞳报了警，她公司里的几个高层暴跳如雷，一时间，夏瞳被封杀的传闻不胫而走。狗仔深扒下去，夏瞳被不知名人士强|奸的消息也漏了出来，一时间，《别时清江雨》剧组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舆论主要分为两派，一个是以千万网红大V菜姬赖子为首的义愤填膺派。她结合《今夜说点啥》的头图以及警方出入酒店调查的照片，发一万字长文抨击世道人心不古、剧组乌烟瘴气，主演仗势欺人。
　　还有一方是以《别时清江雨》几位主演粉丝为首的理智派，呼吁广大群众理性吃瓜，在警方调查结果没出来之前，不要胡乱站队，不要去演员账号底下骂人。
　　舆论持续发酵的同时，人间梦娱乐公司也紧急召开了舆情研讨会。上官青和阿月主张“一动不如一静”，等警方调查结果出来再发声，倪梦二话不说就否决了这个方案，“我们必须且一定要公开支持夏瞳小姐维权。”
　　这桩涉及公众人物的案件，警方也怕会引发恶劣影响，因此不敢怠慢，从上级部门抽调精英骨干，短短三天成立了工作专班，代号“707案件”，全方位调查梳理。警方采集了《别时清江雨》整个剧组成员的DNA，也根据零星线索罗列了几位嫌疑人，并且开展了大规模的走访。东准作为“二号嫌疑人”，自然也在调查的范围中。
　　舆情研讨会的当天，“人间梦”大楼就迎来了“707案件”专项工作小组的成员，每一个人都接受了笔录调查。邱雨作为首席法律顾问，自然第一时间出来想对策，告诉全体成员第一要义，绝对不能撒谎。
　　“707”案件已经涉及刑事犯罪，如若撒谎、作伪证，都会得到严厉惩罚。
　　然而，有趣的一幕发生了。调查室内，几乎是“串供”似的回答，堪称模板。
　　“警察叔叔，我们相信老板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
　　“他就算对不起自己，也不会对不起倪梦老师啊！”
　　“是的是的，您要是了解他们的过往，就知道像我们老板那样舔狗似的人是不会做出这种错事的！”
　　人间梦娱乐公司有员工两百二十三人，除去东准、倪梦，人人都以人品担保，相信东准绝对不会做对不起倪梦的事。
　　到了倪梦这就更有趣了。
　　他大大咧咧地说：“虽然我那天喝断片了，但我相信东准应该做不了什么。因为第二天他是在我床上醒过来的。”
　　707专班工作组：“……”
　　记录人员笔尖一顿，虽然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们见得多了，但是这么明目张胆的，还是头一次。
　　“你和东准是什么关系？”
　　“恋人关系。”
　　调查一直持续到了深夜才结束。客气地目送专班组离开，倪梦伸了伸懒腰，回头招呼众人各回各家。“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明天全体放一天假，回头有一千元的红包是精神补偿费用。大家都吃点好吃的。当然，我们后天还是照常上班！”
　　“谢谢老板！”一时间，集体欢呼雀跃。
　　上官青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但也没说什么，只吩咐会计明天加个班，把红包发放到位。昔日不着调的二五仔也迅速成长了起来，可以肩挑重任了。
　　倪梦回了办公室，东准和邱雨都严阵以待等着他。
　　他心里奇怪，好笑地问：“干嘛？这是打算叫我去吃夜宵。”
　　邱雨严肃道，“东准跟我说，专班组调查时你撒谎了。你说了什么？”
　　“我撒什么谎？我和警察叔叔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真情实感，都是真实发生。”
　　邱雨意味深长道，“真不能撒谎哦。这种事上，假的也要变成真的。”
　　“假什么假，如假包换！”
　　邱雨见他死鸭子嘴硬，补充道：“作伪证是要坐牢的。”
　　东准一听倪梦要坐牢，急得好像要哭出来，叫道：“我们不是恋人！你怎么可以为了替我找不在场证明撒谎呢？”
　　倪梦笑了笑，“昨天的确不是，但从今天起是了。”
　　“你这么喜欢我，我恰好也爱你，天造地设，轮得到妖魔鬼怪来反对？”倪梦看了眼旁边的邱雨。
　　邱雨膝盖中箭，疼得举起手来，“我可没有反对！我双手同意这门婚事！”他说着便“一瘸一拐”地走了，具有穿透力的声音从走廊上遥遥传来，“未雨绸缪，我先去写诉状。造谣生事的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辛苦啦！明天盒饭加鸡腿！”倪梦也对着门口喊了一句，随后便转头看着东准，见对方一言不发，微微垂着脑袋，不由得笑了出来，凑过去问：“干嘛？害臊啦。”
　　大概是补钙起了效，在偷偷溜走的时间里，倪梦的个头已经比东准高出一截了。他对着东准的耳朵吹了一口气，见到对方白里透红，顿时咯咯笑了出来。
　　“原先不想吓着你，就一直在找时机，想选个场地正式向你告白。如今看来，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是天赐良机。”倪梦上前抱住对方，感受到对方温热的身体微微颤抖，轻声叹道：“阿准，我喜欢你。”
　　“那天你对菩萨许的心愿，我听见了。”


第61章 种月亮的小表妹
　　东准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伸手回拥住对方。
　　此时无声胜有声，千言万语也抵不过一个心意相通的拥抱。
　　邱雨连律师函都懒得发，连夜写好诉状，第二天一大早赶到法院提交。倒是网红大V菜姬赖子在微博上晒出了法院的函，说自己为夏瞳站街的义举却被剧组起诉诽谤。
　　与此同时，707案件调查又陷入了僵局。因为东准和叶凡都有不在场的证明，而送检的避孕套因工作人员的疏忽，找不到了。
　　人间梦周一会议上，上官青气得面红耳赤，好像下一秒就要昏倒，“这么关键的证据说掉就掉？工作专班就这种效率？！！”
　　阿月摇了摇头，建议道：“这件事背后真的不简单。投资《别时》的钱就当打水漂了，我们尽早退出风浪，明哲保身吧。”
　　舆情部主任小润举手汇报：“菜姬赖子的卖惨行为虐了一波脑残粉，已经有很多水军去东准账号下骂人了。”
　　倪梦奇怪道：“骂东准干嘛？”
　　“说他为了资源，把夏瞳送到你床上……”
　　倪梦给气笑了，“这帮人还真能脑补。”
　　上官青没好气道：“整天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就只能乱开脑洞了！”
　　小润又举手汇报：“有几个品牌方今天发邮件过来说要解除合作，主要是怕东准成为劣迹艺人。刚敲定的三部电视剧项目也说要换男主，怕到时候要换头啥的，不能播。”
　　倪梦摆摆手，“没事。大不了东准不拍电视剧了，主攻电影吧，冲刺一把2015年的金橄榄节最佳男演员。”
　　调查一直没有进展，网络舆论却越演越烈。东准赶一个通告，也会在背对别人时，受到指指点点。同行对他避如蛇蝎，对手对他冷嘲热讽，昔日合作伙伴反目成仇，更有夏瞳的极端粉丝在东准拍摄的地方蹲点，见到他就扔臭鸡蛋，拿着刀扬言要把他这个“畜生”杀了祭天。
　　无端的谩骂、诽谤，雪花似的纷纷扬扬，飘在他身上。
　　倪梦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索性取消了东准下半年的所有通告，让他放一个长假。
　　东准哪也没去，窝在云上城的房子里，闲暇时上露台浇水养花，或是进厨房研究新品菜式。
　　倪梦也暂停了所有的工作，陪在他身边，看书读报，甚是惬意。
　　期间还接到了赵灵犀的电话。夏瞳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深居简出的赵灵犀也听到了耳闻，她担心东准的情况，愁得几天几夜没合眼，最终还是决定打个电话问候一下。
　　东准在电话里安慰了几句，快要挂电话的时候，赵灵犀说，“你爸……他很担心你。这些年，他身体也不好。那天听到了这件事，他一着急一上火，就晕了过去，现在在海旺医院住院，你有空就去看看他吧。”
　　东准沉默地听了，看到倪梦从房里走出来，便应了几声，挂了电话。
　　“咋啦？”
　　“没事。”
　　屋里头阳光普照，暖烘烘的，晒得倪梦呵欠连天。
　　另一边，邱雨一直在为这件事奔走，有几个解约的品牌方主张违约金，想让东准天价赔款，菜姬赖子诽谤剧组的案子迟迟未开庭，这人擅长卖惨造势，又吸引了一大波臭味相投的人一起造谣剧组和几个主演。邱雨毫不手软，该发律师函的发律师函，该起诉的起诉，整整三个月，操劳得瘦脱了相。
　　2013年的除夕夜，案件有了新进展，根据酒店保洁阿姨的口供，次日凌晨有人从夏瞳房内出来。那个人不是叶凡，也不是东准，而是国外知名企业家MR.欧。
　　这位保洁阿姨是酒店临时工，在夏瞳出事后不久就回老家了。还是邱雨费劲千辛万苦，走坏了一双又一双的皮鞋，磨破了嘴皮子，才找到的线索。
　　警方联系上MR.欧，对方大方承认了，的确是自己和夏瞳发生关系，可是对方又放出一个录音，称夏瞳是自愿的。
　　邱雨将这个消息带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瞠目结舌。这个反转，实在出人意料。
　　倪梦问：“你能拿到录音内容吗？”
　　“拿不到，但是朋友跟我说了大概的内容。如果只听录音的语句，的确是自愿。可夏瞳当时是酒醉状态下，更可能是对方引导，当然，也不排除录音经过剪辑。这需要进一步的司法鉴定。”
　　上官青叫道：“那还等什么？鉴定啊！”
　　“没那么简单。当事人不在国内。”
　　这案件谜点重重，取证艰难，嫌疑人身在海外，处理起来，甚为棘手。
　　倪梦又问：“夏瞳什么反应？”
　　上官青摇摇头：“没反应。”
　　倪梦见阿月一言不发，又见他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不知道在腹诽什么，便问：“阿月老师，你神通广大，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
　　被Q到的阿月先是装傻了一番。
　　倪梦笑了笑，慢条斯理道：“段秋想在20岁之前拿视帝，除了已故的陈老师能办到，放眼如今的娱乐圈，只有我可以了。”
　　“……”阿月冷哼了一声，“有人出五千万买夏瞳闭嘴。”
　　上官青问：“夏瞳答应了？”
　　阿月耸耸肩，“她在考虑。听说她有个相依为命的哥哥，最近被诊断出得了癌症，国内水平无法治疗。国外倒是有家医院有治愈的先例。但是那家医院在世界上是排名顶尖的，没有那么容易可以排上号。”
　　倪梦道：“对方是不是还开出了条件，可以安排她哥哥治疗。”
　　阿月不置是否，只道：“听过以卵击石的典故吗？小倪老师，别太天真了。她现在是和资本抗衡。这个圈子，经常会发生和夏瞳类似的遭遇，可最后无一例外是两个结局，要么老老实实退圈，要么同流合污。
　　这件事弯弯绕绕太多，已经超出他们的能力范围。纵然是阿月，也劝他们退避锋芒。“我都能预见结局。算了吧。你们即便有心相助，也无力回天。”
　　过了两个月，邱雨带来消息，夏瞳改口自愿。这仿佛是一场乌龙闹剧，轰轰烈烈地开场，悄然寂静地落幕。
　　既然东准已经洗脱嫌疑，邱雨也不再深究下去。那些状告网红大V诽谤的案子都打赢了，获取了好大一笔赔偿金。
　　听闻相关部门后续会启动追责程序，夏瞳难免要吃上一些苦头。
　　《别时清江雨》关于夏瞳的部分全部剪掉重拍。这件事仿佛是一根刺，众人皆是避而不谈。东准平白无故被泼了这么久的脏水，一时间“沉冤得雪”，影响力比从前更胜，合作和片约也是连绵不断。
　　倪梦将这件事改编成了电影《雷火无妄》，讲的是一个患有自闭症的少年，被诬陷偷窃，含冤入狱三年后，出来开了一家鲜花店。他种的鲜花治愈了很多人，却在三十岁生日的这天，有人拿出老旧的报纸，指着他说小偷，盲目的路人失去理智，砸了他的店，毁了他辛辛苦苦培育的花。
　　那束花品种珍贵，是少年母亲留给他的遗物。母亲去世前和他说，花开的时候，就是两人再见之时。
　　花毁了，他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少年坠入一望无际的汨江，身体下沉的同时，他看到自己的花，开了。
　　《雷火无妄》是一出不折不扣的悲剧，由东准领衔主演，原天天、柯柯友情出演。次年，阿月又将其改编成了电视剧《那束花开的时候他死了》，倪梦担任执行导演。段秋也凭借片中男主一角，成功踩住20岁的尾巴，获得白雀奖最佳男演员。
　　触底之深，决定反弹之高。“707事件”结案后的第二年，东准凭借《初春》《雷火无妄》获评金橄榄电影节最佳男演员、黑棕桐最佳男演员，在27岁的生日这天，拿下了影帝大满贯。
　　与此同时，邱雨又带来一个消息，夏瞳自杀了。
　　“她哥哥没救回来。她留下的遗书里写了对方是怎么威逼利诱，强迫她改口和解，也指出这个案件过程中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听说707案件要重启调查程序了。”
　　当年的事，夏瞳为剧组和几位主演都带来了无妄之灾。但倪梦和东准并没有追究对方的责任，也没有责怪对方，只当这是命里的一劫，过去了就过去了。夏瞳之后便销声匿迹了，没想到再次听到对方的消息，却是噩耗。
　　上官青感慨红颜薄命，阿月也是摇头不语。
　　倪梦一夜未睡，坐在客厅里反复思考一个问题，“如果我当时再关心她一点，是不是可以改写结局？”
　　此时，手机推送了一条今日心灵鸡汤：放下助人情节。事实上，你帮不了任何人，你只能拯救你自己。
　　拍完戏的东准从外面回来，推开门看到灯还亮着，走到客厅的时候，发现坐在沙发上的倪梦。
　　“怎么还不睡？”
　　“夏瞳的事你知道了吗？”
　　“嗯。”
　　“我很怕。”
　　“怕什么？”
　　“我很怕如果当年邱雨没有找到那个目击证人，如果我们不认识阿月，这夜幕会不会降临在你身上。”
　　“我很怕明天睁开眼，就看不到你。”
　　倪梦自认冷心冷情、刻薄寡恩，却在失去东准的那一瞬间，明白了什么是后悔莫及，什么是痛彻心扉。那些常伴身侧的习以为常，是几十年来的刻骨铭心，是横隔生死的求而不得。
　　一时间，前世种种浮现，倪梦泪流满面。
　　东准说不出话，只能紧紧拥抱住对方。
　　又过了一周，东准接受了《今夜说点啥》的专访。原先是为了庆祝他拿下影帝大满贯，却同时也迎来了他退圈的消息。
　　这一期的《今夜说点啥》网络报刊下载量过亿，线下实体报刊销售量也创下历史新高。
　　“你在巅峰时期急流勇退，不觉得遗憾吗？”
　　“不会，我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使命，觉得很充实。”
　　“你今后的打算是什么？”
　　“说来惭愧，我并不是科班出身，因靠着运气和观众喜爱，获得了一个又一个名不副实的奖项。接下来，我会发挥余热，全身心投入法律和公益事业，为妇女儿童维权。”
　　“有什么话要对你的粉丝和支持者说吗？”
　　“未来道阻且长，我将一如既往。”
　　段秋合同到期后，就签入了人间梦娱乐公司，成为了新的当家支柱。
　　靠着邱雨的人脉和资源，经过两年时间锻炼，东准成功拿到律师执业证书，和邱雨合伙开了“人间梦”律师事务所。倪梦也转行做起了心理咨询师，和“人间梦”律所配合默契，为妇女儿童提供一条龙服务。
　　这天刚结束了一个家暴案例的免费咨询，邱雨便拿着咖啡推门进来，看到倪梦憔悴的模样，不由得关切问道：“我看你最近精神好像不太好，给你点了红茶拿铁。怎么啦，今天东准不在，你正好跟我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听着他的打趣，倪梦反倒认真起来，“我知道你做这行见多识广、人脉广博，你认不认识那种会解梦的得道高人？”
　　“还真有。”邱雨推了一张微|信名片给他，“这是我女朋友，一个不怎么正经的道门俗家弟子。”
　　倪梦看名片的名字是“种月亮的小表妹”，总觉得有些眼熟。
　　近几年社会加大了对妇女儿童的权益关注，越来越多的家庭主妇明白了“pua”，懂得了用法律来维权。东准的法律援助业务也遍及了全国各地，与倪梦经常聚少离多。
　　距离前世东准出事的日子越接近，东准又不在身边，倪梦频发怪梦。忙完了一天的工作，他添加了微信名片。邱雨打过了招呼，对方很快就通过了。
　　“哈喽，是倪老师吗？”
　　倪梦开门见山道：“是我。小表妹，你会解梦吗？”
　　“你详细描述下梦中情景。”
　　“我梦到在另一个世界里。我好像是一个旁观者，看着那个世界运行发展。我看到他拿着我写的小说，四处说我惊才绝艳，只是缺一个伯乐。那个时候，他也只是刚刚出道而已。”
　　“我看到在那个世界里，我卖出去的第一部 小说版权，是他参加饭局，喝到胃吐血，才让投资方斥资买下的。” 
　　“我看到我的新书发布会上，他无论多忙，都会乔装过来参加。”
　　“太真实了。我一时间不知道，究竟哪个世界才是梦。”
　　“我真怕一觉醒来，他不在了。”
　　听完他的叙述，小表妹沉默了一会，消化内容，随后打了个金钱卦，根据卦象说：“可能你在梦中去了平行时空吧。”
　　倪梦打字问：“平行时空？”
　　“是呀。宇宙这么大，你怎么知道，所处的世界是唯一的呢？但是无论在哪个时空，你们都彼此相爱，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不是吗？”
　　“可是在那个世界里，他死了。”
　　“不会的。”小表妹坚持道：“每个时空里的人生轨迹或许不一样，但这个时空的你还活着，那么其他时空的你也依然活着。可能，你以为的那个噩梦世界，才是真正的梦吧。”
　　倪梦坐在沙发上，仔细思考对方的话。不知不觉，天光大亮。
　　风尘仆仆的东准回到家推门进来，看到他没睡，立刻去厨房热了一杯牛奶，端过来给他。
　　倪梦接过喝了一口，问道：“不是说今天晚上的飞机，怎么提前回来了。”
　　“邱雨说你最近状态不好，我很担心，就回来了。”
　　怕他追问，倪梦扯开话题，“我能有什么不好的，就是事情太多了，有点忙。你前段时间去看你妈妈，她身体怎么样了？”
　　“挺好的，上了年纪有点老花，前段时间她眼镜碎了，我爸带她去配了新的。”
　　“家里都好吗？”
　　“都好。”
　　东准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会他的神色，随后说：“我很累，陪我睡一会，可以吗？”
　　“好的，宝贝。”
　　春去秋来。
　　倪梦31岁生日这年，原梅下厨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给他庆生。一边给他夹菜，一边唠叨，“你二叔家的女儿，今年25岁，结婚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你小学同桌，还记得吗？前段时间三胎都生好了，她妈给我送红鸡蛋，把我眼馋得。你的人生大事呢，什么时候提上日程？你今年都31岁了，连菠菜和蒿菜都分不清！妈妈年纪大了，以后谁来照顾你。”
　　倪梦听得心里发酸，闷头吃饭，吃了几口，还是放下了筷子，在腹中温习打了好多遍的草稿，才斟酌措辞道：“妈妈，我要和你说一件事。”
　　“嗯，你说。”原梅没在意，继续给他夹菜。
　　“我可能……不会有正常的婚姻。我的意思是，我不会和女孩子结婚，也或许，不会有孩子。”
　　原梅一愣，把筷子放了下来，催促道：“你说清楚，是碰不到喜欢的姑娘，还是生了什么大病不能耽误对方？”
　　倪梦沉默良久，久到原梅急得好像要哭出来，才开口说：“妈妈，我喜欢的人，是一个男人。所以，我不会和女孩子结婚。我不能欺骗我的心，也不能欺骗我的爱人，欺骗无辜的姑娘。”
　　室内安静得一根针掉地上都听得见。
　　在倪梦以为对方会掀翻桌子给他一巴掌的时候，他听见妈妈小心翼翼地问:“你喜欢的人，是东准吗？”
　　倪梦闭上眼睛，斩钉截铁道：“是。”
　　“那他喜欢你吗？”
　　“他很爱我。”
　　过了好一会，想象中的暴风雨迟迟未来，倪梦睁开眼睛，看到原梅无声地擦眼泪。
　　原梅故作轻松地咧开嘴笑了，“你13岁那年，站在百货大楼的楼顶，对我说只要我开心，你做什么都可以。”
　　时隔多年，再次提起年轻时候自己做的傻事，她依旧心有余悸。
　　“你赚了第一笔钱交给我，和我说，希望我快乐。你第一次旅游回来，给我带纪念品，和我说，希望我快乐。”
　　“可是儿子，你知不知道，妈妈的心愿，是希望你今生能够快乐。”
　　“如果和他在一起，会让你快乐，那就去吧。就像妈妈支持你做决定的每一件事情，这次也仍然会支持你。”
　　倪梦顿时泪如泉涌，哽咽道：“妈妈，我真的……很爱你。我也知道，我这样的行为，是不孝顺。可是……”
　　“胡说什么！”原梅打断他道：“这世上没有人比我儿子更孝顺了！”
　　“儿子，你喜欢他和孝顺我，并不冲突。”
　　东准总是在日记写，让赵灵犀不快乐的自己罪该万死。因此他走的每一步，都那么茫然无措，那么纠结痛苦。此时，倪梦也终于感同身受。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单亲母亲独自抚养一个男孩的艰辛，他深知他的母亲已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与他最大的关怀和最浓烈的爱意。即便此刻，他也明白，母亲对他的爱，远远超过了他对她的。
　　倘若自己不受控制的行为，让原梅感到不快乐，他深感无力和自责。
　　原梅仿佛看穿了他的所思所想，伸手抚摸他的脑袋，笑道：“儿子，你只需记住一件事。只要你快乐，妈妈就快乐了。”
　　“妈妈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夜里倪梦没有回莲花市，他电话里和东准交代了几句，说自己要住几天参加邻居的婚礼。
　　东准正在山区做科普公益，这里条件简陋，住宿的窗户都是漏风的。屋子里没有信号，他跑到一公里外的电线杆下打电话。
　　“刚才我写了一封信给我爸。好像这么多年缠绕的枷锁，终于脱身的感觉。我告诉他，我要和自己和解。我不想恨任何人了。对原生家庭的不理解和恨意，会成为我与爱人组建小家庭的绊脚石。”
　　“不和过往和解，我就没办法好好爱人。”
　　倪梦道：“今天我妈提起了抱着我跳楼那件事。已经过了18年了。这些年来，她一句话一个字都不敢提，想必成了她的心结和噩梦。我想现在，她也和自己的过去和解了吧。”
　　“嗯。挺好的。”
　　“是啊，真好。”
　　依依不舍挂了电话，倪梦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还是打开手机，发了一条动态。
　　【这人间热气腾腾，我们绝对不能辜负。】
　　好像是心有灵犀，一分钟后，东准也更新了自己的朋友圈动态。
　　“阳光灿烂，沿路的鲜花会盛开，我们的未来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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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谁能想到，多次腰斩的它，终于在3年后完结了！感谢衙似的地雷，各位读者小天使的一路相伴，感谢好朋友“种月亮的小表妹”给我的支持！我们有缘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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