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第三者》作者:渴望狗血文的洗礼   文案   后来他决定算了。   原创小说 - BL - 中篇 - 完结   现代 - 狗血 - 三观不正 - ABO   Alpha x Beta   Beta是第三者 第1章   跟着赵未霖回到C市的三年后,沈榷学会了按摩。这是个多雨的季节,湿气钻进了赵未霖的骨头缝里,他总是一声不吭,问也是不疼。   但沈榷的后背、脖颈都体会过赵未霖忍痛的冷汗。细细密密地渗出来,渗入三年前赵未霖带他逃跑的那个深夜。   现在想起那些往事,感受到的痛苦是微不足道的了,沈榷更多的是累。   按摩还不到五分钟,赵未霖又缠着他接吻,腿已经疼成那样了,那档子事也是放不下的。   赵未霖让沈榷摸他的腺体,沈榷便伸手过去,他的手指在上面轻轻摩挲,引得赵未霖隐忍呻吟。再摸下去,就被赵未霖狼一样扑倒了。赵未霖凶狠地吻他,在他身体冲撞,射精的时候,把沈榷翻了个身,从后面叼着Beta发育不全的腺体,做着徒劳的标记,就像精液徒劳地冲刷着萎缩的生殖腔。   近凌晨时分,沈榷迷迷糊糊感觉到自己被抱着走向浴室,赵未霖又吻他。嘴角和脸颊有一点点痛,但或许Beta总是要皮糙肉厚一些,什么痕迹也没有。   半梦半醒之间,循着这丝丝的痛感,沈榷想到了白天被打的那个耳光。   沈榷被祁家人甩过三次耳光,之所以一次都没让赵未霖知晓,是因为他亲眼看着赵未霖的双腿被打断,也不肯放开他的手,二十一岁的少年,被打得跪在了地上,却还倔强地挺直脊梁,紧抿嘴唇,没吐出过一个妥协的字。   他们终于屈服的那天,赵未霖坐在轮椅上哭着抱着他的腰,断断续续地说:不会和祁悦单独相处,不会和祁悦因私事见面、说话,不会和祁悦有任何肢体接触,他会每天都回到和沈榷的家,他会好好保护他。   他求沈榷等等他,等他腿好,等他比家族里的长辈都要厉害。   他哭得那么厉害,一个Alpha的眼泪,能烫穿人心。那时沈榷压抑着自己的痛苦,开始等他。   他等了三年。这三年的每一天,若非公务,赵未霖都会回到这套三室一厅的小屋子,和沈榷度过黄昏、深夜与清晨。   而他沈榷,恬不知耻地呆在赵未霖怀里,以一个第三者的身份纵容这每时每刻。   他自认为灵魂已匍匐在地,却依旧高高抬着下巴,做出坦然镇定模样。   混混沌沌醒来时,浑身上下酸痛得厉害,赵未霖很早就离开了,他很忙。他是那个庞大的制药家族的第一继承人,又是其中最顶尖实验室的头脑人物,同时他还独立经营着一家公司,妄想某一天那才生长出羽翼的创业公司能够强大到脱离家族的桎梏。   重重压力,早出晚归,有时候他按门铃,沈榷却不立即开门,而是从屏幕里看他,看他满身倦色,可等他打开门,赵未霖早将那疲惫驱赶,从不展露丝毫。   但沈榷都知道。他都知道。   他在镜子前站定,仔细观察这个被赵未霖深深爱恋的人。   镜子里的这个人脸色苍白、眼底青黑,眼尾已经开始生长细纹。他只比赵未霖大三岁,但远不如他有活力,而那个和赵未霖同岁的Omega,到现在都似乎还是十八岁的模样。   洗漱完毕,赵未霖订的早餐恰巧送到。如果晚上不折腾那么久,沈榷总是会亲手准备早餐,但赵未霖精力旺盛,又爱缠着他做爱,这样的机会总是不多。   去到公司时,发现电梯口的人陆陆续续散开,原是电梯故障,沈榷踌躇片刻,最终还是走向安全通道,他所在的楼层是七楼,如果换做三四年前,七楼是轻飘飘的事,但这一两年,尤其是最近这一阵子,他明显感觉自己体力不支。   中途歇了一阵,才爬上去,到楼上时,头晕目眩,呼吸急促,面无血色,同事们频频打量他,他只是微笑着说自己没事。但去冲咖啡时,他才知道,大家看他,并非因为他爬楼梯后的狼狈,而是因为昨天他被甩耳光后的滑稽。   “甩他巴掌的你知道是谁么?——是祁家的小公子!”   “他怎么会祁家有什么牵扯?”   “恐怕是做三儿了,祁家小公子和赵家那位结婚可是有三年了,到现在都没传出孩子的消息。”   “照你这么说,他一个Beta都比Omega厉害了,能把一个豪门Alpha迷得死去活来,抛下如花似玉的Omega原配,别逗了!”   料理间一阵嬉笑,一人故作生气道:“逗什么逗,怎么没可能,再说了他那张脸不是Omega堪比Omega,勾人得很,多少人暗地里往他那儿瞟,再说了,这也不是抛下原配啊,又不是和原配离婚,那些豪门Alpha朝三暮四,背地里包养几个人不是正常事么?”   ……   沈榷猝然现身时,八卦的几人不由得手一颤,咖啡都翻了半杯,沈榷只当做没听到,自顾自地接了半杯咖啡半杯牛奶,又默然离开。   他此时已经预感到,安稳了三年已是上天的恩赐,见不得光的关系总有一天会露出端倪,而背德的感情不可能天时人和,总一天他会受到审判。   所以他们讨论时他不惊讶,甚至当天下午,公司上下一同收到那封怒斥“贵司某沈姓经理插足他人婚姻”的邮件时,他也平静无澜。   Boss在下班前一小时让他过去办公室,默默无言地看了他片刻,问:“是不是真的?”   周总年近五十,气度儒雅,对沈榷颇有好感,曾想把自己的Omega女儿介绍给沈榷,但被沈榷婉拒。   沈榷能进这家五百强的大企,又以一个Beta身份在如此年轻的岁数里坐上经理位置,凭的是自己漂亮的履历和过硬的能力:国内顶尖学府硕士毕业,毕业后于就职于国外某知名企业,短短半年就贡献出两个绝佳的idea,并与团队拿下多个大项目。   工作半年后回国,他就到了现在这家公司,同事和善,领导赏识,可以说顺风顺水。期间没有赵未霖活动关系,也没有赵、祁二家掀起波澜,事业上至少是一片净土。   当初婉拒Boss的理由是已有男友,同事们也都打听过,沈榷也不详说。   没人知道对象就是赵家的大少爷,也没人会往这位大人物身上想,都只当是普通Alpha。   而在听说他与男友已相恋七年后——正常来说这已经足以是嫁娶的地步,那些不死心的追求者也基本绝了心思。   在昨日之前,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沈榷就算是一个Beta,能与Alpha恋爱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那张漂亮的脸蛋,从容的气度,出色的能力,哪儿都不比Omega逊色。   但这“小三”风波一出,全公司的口风都变了——一个Beta怎么可能被一个优秀的Alpha看上呢,就算看上了,也不过馋一点姿色,只能当个小三,上不了台面。   沈榷时常感觉到那些逼人的视线,大多时候耳语会在他出现的一瞬间消失,偶尔也有一向不对付的,会在他经过时大声地阴阳怪气。   Boss并没有让他离开,但他知道,等祁家对他羞辱够了,终究会下通牒要他走的。他已经在准备跳槽了。   又一次见到祁家人是在月末的周五,沈榷被堵在了车库里,手刚拉上车把,就被人从侧面狠狠推了一把,跌倒在地。 第2章   沈榷撑起上半身仰头看去——是祁悦的Alpha弟弟,这趾高气扬的Alpha一脸鄙夷,轻嗤道:“一个Beta,装得比Omega还娇弱。”说罢环顾了一下四周——地下车库里汽车发动的声音一连串,可没有一辆开出去,都像是相约等待好戏开场似的缄默了。   Alpha脚踩上沈榷胸口,重新把他的上半身摁回地面,存心羞辱一般,在沈榷雪白的衣服上留下黑乎乎的脚印。他俯下身,怜悯又嘲讽:“今天赵未霖怎么没来接你?他不是严防死守,恨不得天天挂在你身上护着你,今天怎么没了人影?或者,我是不是该问,他一个月里怎么总有那么几天没人影?”   踩踏在胸口的脚似乎有千斤重,沈榷有些喘不过气了,勉强说道:“他去哪里我不干预,也不必你告诉我。”   “就这么不敢面对么?面对他身为Alpha无可避免的易感期,面对你身为Beta对他的易感期却无能为力。我真好奇,这几年他的易感期都是怎么和你找的借口,出差?可你是不是忘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和他完美契合的Omega,那么多次,你都没有怀疑过么?”   沈榷挣扎不得,起不了身,干脆头一偏,转到一边去,阖上了眼睛,沉默以对。   那Alpha许是觉得独角戏没了意思,终于抬脚放开,点了根烟。   沈榷从地上慢吞吞爬起来,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扶着车前盖才站稳。待眼前恢复清明,沈榷拍干净衣上的灰尘,没有理会祁愿,径直拉开自己车门。   Alpha见他这副恍若未闻的样子,脸色不由阴沉下来,“沈榷,赵未霖已经有家室了,你第三者插足真不觉得难看吗?   “好好想想吧,是谁帮他度过易感期的,是谁安抚Alpha易感期狂躁情绪的,他所谓的平静、温柔、耐心,或者别的什么违背Alpha本性的东西,你觉得有多少是我大哥做出牺牲才换来的,你就这么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你都不怕遭报应么?”   声音经过车门的阻隔变得沉闷,却像又一记响亮的耳光。但沈榷只是冷淡地掀起眼皮,向上觑着他了一眼,而后缓慢却没有一丝停顿地驶出了车库。   难看吗?不难看吗?早就难看得不成样儿了。   心也不是铁打的,无论当初他和赵未霖多么相爱,即使是他和赵未霖先在一起,现在他成了他人婚姻的第三者是事实。   沈榷大多数时候会避免让自己想到这个事实,不是因为负疚感。   他认为自己是在不要脸面地给人当地下情人,也认为此行为卑劣可鄙,可平心而论,负疚感的确是不多的,无耻一点,他甚至可以果决地告诉对方,自己很“心安理得”。   只不过这种对思考的逃避,对道德评判的逃避,似乎可以让自己更坚定一些。更加寡廉鲜耻一些。更强硬冷漠一些。   能一直看着那么个人,在他身边儿待着,让他也在自己身边儿待着,那人没有断了腿起不来,也没哭得死咬住嘴唇,更没以死相逼——都这样好了,难看不难看又算得了什么呢?   更何况,他们当初那么摧残赵未霖的时候,就不难看了么?   他一直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感受到被那些耳光震颤了的心,又重新冷硬起来。   抵达小区时,先是门卫向他点头致意,之后在楼下看见了司机李叔。   李叔今早被赵家主母召回帮忙,主母强硬,沈榷不想他为难,便叫他不必禀报赵未霖。   但李叔一直把大少爷的嘱托放在心上,结束完老宅任务后,便直奔大少爷的私宅楼下,见到熟悉的车牌迎面而来,知道沈榷安然无恙,不由松了口气。老宅那儿得罪不起,大少的命令又违背不得,也多亏沈榷善解人意、体贴周到。   李叔露出真诚的笑容,关心道:“先生出差时您也要多对自己的三餐上点心。如果先生给您点了餐,您记得吃。”   的确,仿佛成了某种惯例,赵未霖出差,沈榷的饮食便敷衍,潦草地啃点面包倒算是好的,大多数情况,下了班便不吃不喝——赵未霖得知后,便吩咐了李叔,请他提醒沈榷。   沈榷轻轻点了点头,没有逗留,驶向车库里头去了。回到住处,没有任何变化的空间,明明感知不到信息素,沈榷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不多时,外卖送到,是惯常点的一家高档餐厅,五菜一汤加水果,营养搭配全面。沈榷随便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回到卧室蒙头躲进被子,鼻息间是赵未霖的气息——但不是信息素。赵未霖出差的第一天,沈榷无精打采,早早入睡。   赵未霖是他的习惯,可赵未霖每月惯例的出差也成了沈榷的习惯,习惯了也就谈不上失眠,他一觉睡到了天亮。第二天精神足了些,第三天甚至有人夸他气色好了。   当天他没有加班,去超市买了不少食材,做了一桌赵未霖爱吃的菜。   他把时间都把握得精准,端上最后一个汤时,熟悉的敲门声响起,沈榷围着围裙去开门,门外的Alpha急不可耐地就抱住他,在他颈间瘾君子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气,从沈榷的视角里可以看到他通红的耳朵,还有隐隐可见的后颈那鼓胀的腺体。   他抱得死紧,双手像是要嵌进沈榷的腰里。沈榷任他抱着,等了一会才推他,Alpha不撒手。沈榷笑着拍拍他说,“油烟味儿就这么好闻呐?先让我把围裙解开。”   Alpha不情不愿艰难地松开手,沈榷也就瞧见了他那张风尘仆仆带着狼狈的脸。   他的眼睛极黑,却又炽热,似透着幽幽冷火,一向白皙的面容上烧着不正常的潮红——沈榷定定地瞧了他一眼,然后把围裙脱下,重新圈住他的脖子,仰起头献上自己的嘴唇。   这是某种意义上的首肯,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达成了这样的约定,于是那冷火瞬间燎原,Alpha眸色一暗,立马将他打横抱起,围裙也好居家服也罢,在Alpha手中很快便四分五裂。   沈榷被剥光了压在床上,赵未霖吻他,但只是嘴唇贴嘴唇的亲吻,是十七岁的赵未霖才会有的吻法。沈榷随便他怎么着,赵未霖要和他只贴贴嘴唇,他也都由着他。而相比于亲吻的纯情,赵未霖的手却色情又热情,揉弄沈榷的胸口,揉他的屁股,抚弄沈榷的阴茎,最后滑向后穴。   沈榷没经历过其他Alpha的易感期,科普中总是介绍说Alpha在易感期的自制力会全面崩溃,赵未霖也比平时显得急不可耐,很像是十七八岁时恨不得死在沈榷床上的样子,可他似乎又存着一点若有若无的清醒,守着一点底线,不肯叫沈榷疼了、不开心了,总要确认沈榷完全愿意,做好了准备。   修长的手指探到身下,摸到那紧致柔软,还带着微微湿润——在他到家之前,沈榷就已先行做好扩张,认知到这一点,Alpha才抛却了全数的克制,终于有易感期失控的样子,   肉刃撑开了爱人的后穴,硕大的龟头一下子便顶入最深处,沈榷惊叫一声,双腿夹住他的腰,肉刃紧跟着便操干起来,沈榷被顶弄得一下一下往床头滑去,快要到头时,又被Alpha握着腿弯拖了回去,一下子撞在那肉根上,被顶到了萎缩的生殖腔口,一阵带着痛的快感,穿过了四肢百骸,立马便高潮了过去。   凌晨幽幽转醒,双腿正被架着,赵未霖理智全无地像要把他撞碎,疯狂的快感和不怎么清醒的意识里,沈榷猜想这应该是到了易感期的爆发阶段了。 第3章   这一夜沈榷高潮了不知多少回,到最后射不出精,只剩下透明的前列腺液,而他的胸口、小腹上都是Alpha的精斑,每月例行的这趟荒唐胡闹持续了三天,三天后赵未霖终于从易感期中完全清醒,半软的阴茎还插在沈榷身体里头,但不再动了,搂着沈榷开始亲吻。   到这时,他们才开始了这场性爱中的第一个成人式的吻。一开始倒是和风细雨的,但亲着亲着,气也不给换了,赵未霖直接堵住他的嘴唇,沈榷还是顺从,以及纵容,他微微仰着脖子,和赵未霖唇齿交缠,在那熟悉的亲吻里,沈榷尝到了一丝丝的极浅淡的腥甜。   他的舌根便微微僵住不动了,不敢动了,可赵未霖依旧不依不饶地,舌头在他口中扫荡,色情又狂热地舔过每一处,像是要把这三天落下的吻都补回来。   这个深深的长长的吻结束了,天光已亮,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天光将赵未霖的眼睛照得晶亮,赵未霖搂着他,在他额头上又啄了一下,而后发出餍足的喟叹:“榷哥,我好想你。”   沈榷笑说:“不过是三天没见而已,易感期不都补回来了?”   “易感期的三天太短了,出差的三天比它长好多倍,根本补不回来。”有点孩子气。   “公司那边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赵未霖微微得意地扬起嘴角,“没白费我出差这三天。”   说的是赵未霖自己注册的AI公司“林中雀”,取自他们名字里谐音的“林”和“雀”,虽说在赵氏制药这棵参天大树下,林中雀就像一根风雨飘摇的小苗苗,可赵未霖对他依旧投入了巨大的热情。   “榷哥,你想听吗?这几天我谈下的两个项目。”   沈榷只是稍稍停顿了两秒,便说:“好啊。”   于是赵未霖便开始讲述拿下那两个项目的始末,他一派轻松神色,但沈榷却不禁问:“很累吧?”   赵未霖一愣,连忙摇头,“不累。倒是这时间上赶巧,每次都赶上易感期前,总归情绪上有些暴躁,公司里那帮高管没少受气。不过我给他们开那么高工资,他们就别挑三拣四啦。”   他露出一点狡黠笑意。沈榷是见过他在外那雷厉风行的样子的,可只要在沈榷面前,赵未霖似乎永远是大学时那个样子,热切、纯情,以及可爱。   沈榷很迷恋他这副模样,痴痴看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弯起的眼尾,然而他手指却顿了顿,而后滑到了赵未霖唇角——不知何时,那里多了点赤红色,沈榷不动声色地将之轻轻拭去,但没能克制出心绪和表情,沉默了。   赵未霖一下子便察觉到,脸上划过一丝紧张,喉结上下滚动着,他翻了个身,小声问:“榷哥?怎么了?”   沈榷不吭声,只注视着他。   赵未霖目中流露出些许痛色与愧疚,“榷哥。你再等等,再等我一阵,我一直在和家里周旋。不少权力现在都已经转到我手里了,只是还需要时间。等他们没法撼动我了,我,我就……”后半句他没敢说出来,那几乎是个禁忌的词汇,是他人生的污点,更是他对沈榷的感情污点。   见沈榷依旧不说什么,他慌慌的,“榷哥,你生气了是吗?”   生气是应该的。无论哪一点都该生气,但以前从没有过,于是此刻显得反常。   沈榷说:“没有生气。只是觉得……你很累。虽然你总是说你不累。但我知道一定很累。”他连续工作一整天,回家后又懒得再动了,何况赵未霖每天都能连轴转上十二个小时以上。各种需要牵挂的事情,各种需要提防的人。   听他这么一说,赵未霖松口气,又高兴了起来,“累多多少少是有点的,但我想到多累一点,就可以早一点自由,就一点都不累了。而且我是个Alpha啊,Alpha的精力——”   他说得雀跃,甘之如饴的样子,沈榷却毫无预兆地泼了盆冷水——   “要不就算了吧。”他带着一点叹息似的轻声说道。   赵未霖的笑容凝固在嘴角,他的眸中晃过一丝迷茫,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半晌之后,他勉强笑了笑,接上自己原先的话,“Alpha的精力很好,我不累,真的。”   沈榷也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开玩笑似的,“阿霖,你不觉得,如果算了的话,也是一种意义上的自由么?”   赵未霖彻底收了笑容,面容严肃起来,开始有了他常展示在大众面前的样子,他定定注视了沈榷片刻,忽地从床上起来,把沈榷抱去浴室,闷不吭声地给沈榷做好清理,自己也匆匆洗漱一番,而后摔门而去,把门拍得震天响,丝毫没掩饰自己的怒气。   这场气持续了好几天,沈榷睡觉前和醒来后,都没在卧室看到赵未霖的身影,只有在半夜醒来时感觉到自己被Alpha紧紧抱着,而其余时刻,赵未霖即使从公司回来,也窝在另一个客房改装成的书房里忙工作,甚至大半夜召集“林中雀”的管理层开会,弄得高管们苦不堪言。   沈榷后来也回想起,自己那时到底做得不对,说出那样的话,简直像在捅赵未霖的心窝子。他也不知道在那种甜蜜时刻,怎么就不过脑地说出来了,但事后赵未霖嘴角的那抹鲜红时不时地也会来刺一刺他的心窝子,于是“要不就算了的”念头又浮现了几次。   但总归是他的问题。冷战那几天,他变着花样给赵未霖做好吃的,又约他去看电影,甚至脱光衣服去书房主动勾引,赵未霖却冰着脸一声不吭,等沈榷离开后,又抱着自己早就勃起的肉棒怒气冲冲地自慰。   两个人彻底破冰是在季度一次的体检中,这次体检沈榷格外配合,只是有条件,他捏了捏赵未霖的脸颊,说:“你要是对我笑一个,我就答应你过去。”   沈榷一直搞不明白,赵未霖为何对体检如此看重,每年他俩都要去体检四次,每一次体检项目都全面得惊人,在沈榷看来都是无必要的事项,总是找借口逃脱,但赵未霖执拗,沈榷就逼问他缘由,两人往往会因此闹一阵不愉快。   这次倒是反了过来,体检一事没闹出别扭,反倒成了破冰的契机。   赵未霖被捏了脸,那小俊脸上寒霜似的表情就开始解封了,先是透出了一丝丝委屈,眼眶都隐隐发红,“你说那种话,你还要我笑。”   “我那不是看你累,开玩笑么?”   “我说了我不累!而且,那种事能玩笑么?”   沈榷连忙哄:“好好好,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说,行吗?”   赵未霖偏过头,喘着气,平复气息。   沈榷又晃了晃他的手,“别气了。笑一个,笑一个我们就去医院。”   “……”   “唉,你就笑一个嘛,我也想去医院看看呢,最近老觉得不太舒服。”   赵未霖这会儿更笑不出来了,立马紧张地打量沈榷,似乎很艰难地问:“哪里……不舒服?”   “我说了伤人的话,心里不舒服。”沈榷微笑着看他。   赵未霖默然片刻,最终还是没笑出来,只是反握住沈榷的手,把他的手牢牢握在掌心里,大步出门去了。 第4章   体检的医院是一家私立医院,这几年他们的体检都在这里,他们的体检项目大部分相同,小部分因第二性别而有所区分。先是沈榷,赵未霖却全程陪同着,大约是赵未霖身份尊贵,那些协助体检的医生几乎众星捧月一般把二人围在中间。   抽了足足六管血,沈榷有点晕血,所以不看采血管,只偏着头和赵未霖说话,他环视了一下那些医生,笑说:“我觉得这几位医生有些眼熟,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围在旁边的医生们立马互相对视了一眼,赵未霖却没什么表情地说:“他们一直在这家医院,可能是之前体检时见过的。”   “这样啊。”   沈榷做完所有项目后,立刻被赵未霖带到餐厅,赵未霖说:“先吃饭。”   沈榷吃得急,想让赵未霖早点去做体检项目,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形成了一种默契,不同时体检,总是互相作伴,当然,赵未霖总是挨饿更久的那个。   一套常规流程走过,最后沈榷陪着赵未霖去见一位骨科专家,得到的回复是依旧是慢慢调理,坚持理疗,注意保暖和锻炼。骨折线早在两年前就完全长好了,畏惧湿冷的后遗症可能还得好些年。   二人离开医院后,先是一同用午饭,而后看了一场下午场的电影。回家路上,沈榷察觉到赵未霖隐隐的不愉悦。每每体检回来,他都能察觉到。   赵未霖已经极力隐藏了,但他在沈榷面前就是那个样子,十七八岁的样子,怎么遮掩都不如他在外人面前那种喜怒不形于色,怎么遮掩都会露出一点蛛丝马迹。   很长一段时间,沈榷总以为赵未霖的这丝不悦,是源于他的腿伤。但他在腿疼痛难忍地时候,都能笑着抱住沈榷撒娇、索要亲吻或者更近一步。   赵未霖把他送到家门口,叮嘱说:“记得吃饭。”   又说:“晚上不用等我,今天老宅有家宴,会晚一点回来,过了十一点你就先睡。”   赵未霖在走出沈榷视野时整个人就变了。回到车上,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个其实还很年轻的青年雕塑一般的脸。为老板工作了这么多年,司机已经不会惊异于对方神情与气质的转变,在沈先生面前和在旁人面前他判若两人,眼底的那股子柔情与专注、以及一点少年气陡然消失了,换上了一副有点漠然的严肃的面孔,司机已然习惯这种转变,却不知到底那一副面孔才是真。   冰冷的眸子注视着窗外,似在沉思,司机李叔忽然听到他问:“我不在这几天,他见过什么人?”   李叔心中一惊,犹豫一番还是坦诚了自己的失职,告知赵未霖出差的第一天他被赵太太召回老宅送一位大人物去机场,“如果沈先生见了什么人的话,可能就在那天晚上了。”   赵未霖的脸色一点一点可怕起来,李叔也不知对方是否要责怪,忐忑之际,又听赵未霖道:“他不懂事,让你不要告诉我,不怪你,但没有下次了。”   “是,先生。”李叔赶紧答道。   赵未霖另外拨通了一个电话后,与对方叮嘱一番,接着依旧看窗外,外面车水马龙,忽地在一座高校前放缓了速度,下午课结束点儿,青春活力的少男少女从里头走出。将大门的“首都大学”几个字影影绰绰地遮掩了。赵未霖的神色稍霁。   行驶至赵宅,远远望见那如城堡似的别墅群灯火通明,,亮堂堂如深夜白昼,殊不知那是张血盆大口,是吃人的地方。   赵未霖曾在这其中一栋别墅里无忧无虑地长大,从小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科学家。直到十年前的那一天,他大哥身死,他被母亲从象牙塔推到了那风口浪尖。   一个书呆子,一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陡然深陷一群牛鬼蛇神中,无论聊起自己所热爱的学业来是多么眉飞色舞、意气风发,站在人群里却是腼腆讷言。   打招呼也磕磕绊绊,那时候旁人都在想:空有个好脑子又怎样,智商再高不懂人情世故有什么用,那些所谓天才的人物,也不过在学术上有些建设,在复杂的商业与政治斗争中,成不了什么气候——   在母亲与兄长为他撑起的象牙塔里待得久了,一旦出来迟早会被扑咬分食得连渣都不剩。   但十年之后,今非昔比,没人敢这么想了。   下车后,赵未霖在外头等了片刻,另一辆车也到了。娇小金贵的Omega被弟弟护送到赵未霖跟前,弟弟推了推他,Omega微微红了脸,觑了赵未霖一眼,紧张地抬起手,然后赵未霖的手揣在裤兜里,没有留给这位名义上的妻子意思可挽住的空隙。   祁悦脸色一白,咬了咬嘴唇,勉强笑道:“爷爷奶奶、伯父伯母都等着呢,我们还是装装样子比较好。”   赵未霖只是冷淡道:“不必。”旋即走向宴厅。   这一场家宴是为老爷子祝寿,低调又隆重,如今已身居高位的、常年居于国外的也都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但当赵未霖踏进正厅时,那被压制在礼貌范围内的寒暄,悉数停止,整个正厅鸦雀无声。   赵未霖先去问候祖父祖母,礼数周到。寿礼献上,老太太满心眼里都是满意地对着孙子和孙媳妇,老寿星不动声色,但面上也不至于严肃恐怖。   祁悦母亲见儿子与赵未霖之间还有两个拳头般的距离,心中一阵不悦,没显露出来,只上前搂住祁悦肩膀,把儿子往赵未霖身边儿推了推:“这两个孩子近来易感期胡闹,都迟了这么久,叫这一大家子等着,还好二老宽厚,你们呀,可得争点气,早点让祖父祖母抱上小曾孙。”   话音一落,乐呵的还是赵家祖母,说:“不妨事,阿霖工作忙,又是个Alpha,易感期小悦必定吃了不少苦,我那儿刚得了两支上好的人参,回头小悦记得带回去。”   但候在二老身侧的赵未霖母亲赵曲澜脸色一僵,隐隐透出丝不耐,而祁悦本人勉强笑了小不作声,赵未霖与祖父面无表情,看不出所想。   老寿星只是挥了挥手,说:“开宴吧。”   也的确该开宴了。这个大家族当前的主角、准掌舵人到了,没有再不开始的道理了。直到现在才开始,也足见赵老对这孙儿的满意与器重。觥筹交错间,有人敬,有人怕,有人羡,有人妒,有人爱,也有人很。但赵未霖自始至终,面对任何人都不显颜色、波澜不惊。   Omega一直伴在赵未霖身侧,二人幼年时被戏称“换个性别就是金童玉女”,而成年后则是“天作之合”。夫妻二人结婚两年多,但共同露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有些人又见二人年轻异常,便只当新婚来祝贺。来宾的夸赞让祁悦羞红了脸,他尽可能地依偎在赵未霖身边,遮掩着自己其实碰不得赵未霖半片衣袖的窘迫。   一直如同尾巴似的祁愿拳头捏得咔咔作响,盯着赵未霖的双眼几欲喷火:一个Alpha丈夫吝啬到都不肯将自己的臂弯交给妻子,一举一动皆是羞辱。祁家本就被看做高攀,往后只会越发抬不起头来。家族面子之类的也就罢了,可是他就这么让祁悦受委屈!   年轻的Alpha,忍不了,哪怕注射过抑制剂,此刻信息素还是开始飙升,他恨不得立马冲过去,一拳砸在赵未霖脸上。   就在这时,赵未霖推了敬酒,说声抱歉:“接个电话。”然后走到了一边去。   祁悦连忙同弟弟使眼色,上前拍了拍弟弟手背,要他冷静,“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在乎这一时半会,等……等他标记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祁愿见到的,就是兄长面上苦笑,却又带着心甘情愿的容忍,心中火反而烧得更旺,他目光冷冷刺向不远处的赵未霖,却是一惊,赵未霖竟也在看他,那一向漠然的目光陡然锋利,竟藏着一丝狠戾。   --------------------   评论里的问题,如果后文会解答或者是个伏笔之类的,我就不回复啦,以免剧透。 第5章   祁愿猜测许是赵未霖知晓了几天前的事,却是不惧怕,挑衅似的看了过去。祁悦自然没有去错过赵未霖的神色变化,待赵未霖回来时,关心问道:“发生了什么?”   赵未霖的视线随即落在了身上,那沉冷使他心中一怵,自觉问了个极其愚蠢的问题,能叫赵未霖紧张的,也只有那个人了。   回到他身边时,赵未霖的神色又悄然回复了原样,只不过在于祁悦一同迎向一对中年夫妇时,他听见赵未霖压低了声音道:“祁悦,还记得你我的约定吧?不要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念头。”   祁悦脸色一白,“我没忘。你的心都在他那儿,我什么也不敢想。”   “那就管好令堂与令弟。”   明明是很低的声音,却让祁悦心中一凛,他正想询问,却见赵未霖已经对着那对中年夫妇举起了酒杯,带着适宜的笑容,“周世伯,伯母。”   那中年夫妇含笑又欣赏,祁悦心中忐忑,却还是不得不挂上笑容,一同寒暄。   此后又马不停蹄地与一干重要来宾招呼过,才抽得一些空,跟着赵未霖到了寂静的花园。虽然也没几口酒下肚,祁悦脚步还是有点飘了。走在那幽深小径时,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响起好些年前,沈榷也是这么跟在赵未霖后面,追着说:“好啦,别气了。”   但不同的是,那时候沈榷追上去,是被赵未霖压靠在树上意乱情迷地亲吻,而他是被赵未霖冷脸质问。   “伯母是长辈,我不能还她几巴掌,祈愿也不是我弟弟,我没资格管教。但他受了委屈,我也不能就这么算了。警告或者教训,分寸你拿捏,无论如何,你得给我一个交代。不要当事人清醒,反而他们几个旁观者却拎不清了。”   祁悦的眼眶又忍不住红了。赵未霖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这么多的话,他总是吝啬的,而这次破天荒的大方却依旧是为了另一个人。他咬住嘴唇,拼命忍耐着内心横冲直撞的情绪:委屈、嫉妒、不甘……   追来的祁愿见到这一幕,便认定自己哥哥受了欺负,想也不想就冲过去,往赵未霖脸上轰去一拳,赵未霖反应极快,正要躲过,却瞥见了花园入口处的母亲推着轮椅上的祖父走了进来。   短短一瞬,他便改变了主意,祁愿的擦着他脸颊而过,顿时掀起了一阵火辣辣的疼,而他反手将祁愿的手腕扣住,脚下将之踹翻,又状似还击似的扑过去,揪着祁愿的衣领,狠狠揍了几拳。   心中怒火,却丝毫未减。   他整了整微微凌乱的西装,往母亲方向走去。   他和祖父打了个招呼,而后对母亲笑了笑:“祁家人不太安分,我已经警告过了。您可不要重蹈覆辙,我的底线您知道的。别再试图动他,再有一次,我就不会怕什么鱼死网破了——夜里凉,”他瞥了眼轮椅上的祖父,雕塑一般的面容,接着说道:“您还是别带爷爷来这儿吹风了。”   他大步离开。   赵曲澜走至祁家兄弟面前,道:“小愿怎么样了,伤到哪里?”   祁愿擦掉嘴角血迹,“我没什么事,就是我哥受了不少委屈。”祁悦掐了掐他的掌心。   “还不能说吗?!是他对婚姻不忠诚——”   “祁愿!”祁悦低喝。   祁愿恨恨闭嘴。   以往赵曲澜总会安抚祁悦“耐心一点”、“你们的信息素是最高级别的匹配度”、“那些激情消磨掉了,他的心终究是你的”,祁悦最初总会被安慰到,天真地觉得是事实,可时间久了,也只是听听了。   可哪怕是这些没有实际作用的安抚,也表明了他在赵家人心目中的地位。但这一次赵曲澜却连这些“虚的”都没说,只道:“先带小愿去休息吧,我请医生过来。”   说罢便推着父亲离开了。祁悦心中不安。   而赵曲澜带着父亲离开后,脸上就显出了怒意,“这孩子,真是翅膀硬了。他大哥当初可没有……”她隐约见到儿子的背影,心中愤怒又酸楚。   老爷子比她看得开,道:“翅膀硬是好事。不够硬怎么撑起这个家?倒是你,不要总拿云儿和阿霖作比较,阿霖知道了不高兴,不知道你自己也难受。”   赵曲澜应了,又问父亲赵未霖与祁悦的事。   老人家似是早已思虑过,平淡道:“照阿霖的个性,想说动他是行不通的。而这件事当中,祁悦没有分量,不管祁家人怎么折腾,也不可能动摇阿霖半分,甚至易感期和发情期聚在一块儿……你不是也看到了么?阿霖这孩子啊……”赵老一向冷峻的面容浮现出满意,“儿孙里没有哪个能有他那个意志了。但再强大的意志力,也会有弱点。”   “您是说……”赵曲澜蹙眉,“可到时候激怒了阿霖……”   赵老拍了拍她的手,“打蛇要打七寸,更要打了,还能让他吐不出声。”   回到公寓楼下时,赵未霖没有立即上楼,他扯开领带,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接着夜风散着宴会上形形色色Alpha的信息素气息以及浓重的酒气。那酒气散不掉,都往心里去,在胸腔里乱窜。   先前助理汇报情况时,他脑袋里懵了好几秒钟,然后便一股子郁气积在心中。气祁家人的下作手段,也气沈榷受了那么多委屈却一声不吭。甚至在他还没有调查到的地方,是否他也挨过耳光,受过羞辱?   目光里浮现阴郁,上楼进屋之前,他吩咐助理重新在沈榷的公司安排了人。   而等他挂上电话,打开屋门时,丝丝阴郁全数消失,那清亮又乌黑的眸子,尽管带着醉意,在公寓的暖光灯下还一如十七八岁时那样纯粹动人。   沈榷还在等他。门外一传来动静,沈榷就醒了,从沙发上坐起身,睡眼朦胧地看他,就坐在那儿,只眼睛一直跟着赵未霖,像被这个Alpha迷住似的。   赵未霖走过去把他扑倒在沙发上,脸颊蹭了蹭沈榷的脸颊,又亲了亲他的耳朵。   沈榷推了推他,说:“去洗澡。”   赵未霖说:“榷哥,我给你安排了两个保镖,不要觉得没自由,我怕有时候我顾不上你。   “还有,有什么麻烦你要告诉我。去解决问题,而不是发泄情绪,这还是你教我的。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说‘算了’。”   于是沈榷便知道了,赵未霖已经了解祁家人去他公司的事。   他没说话。赵未霖等了一会儿,很有些急切地撑起上半身,“快答应我。”   沈榷注视着他,看他微蹙的双眉,带着任性的乌黑瞳孔,干净又精致的脸庞。看得入迷。   赵未霖眉头皱得更深了,但沈榷却突然伸出胳膊,环住他的颈项,笑眯眯说:“怎么办,我好爱你啊。”   赵未霖的脸腾地就烧了起来,可这还不够,沈榷又仰起头,凑过来吻他,赵未霖就什么理智也没了,一把抱起沈榷,大步走向浴室。   酒精也麻痹不了Alpha想要占有爱人的欲望,他抱着沈榷,粗长的肉刃被Beta的穴绞着,就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小小的浴室里了。和家族有关的一切都令他疲惫,唯有这里是他的温柔乡。   这个周末,沈榷随赵未霖到访了两家福利院,并非以公司名义,穿着便服的赵未霖就像是来这里当志愿者的大学生。每个季度赵未霖都会和沈榷来福利院一次,在这里,赵未霖就卸下了他的沉稳盔甲,像是难得能够透气呼吸。   也很容易能看出来,他喜欢小孩子,更喜欢出火柴棒之类的奥数题,看着那帮无父无母的小孩儿被难倒抓耳挠腮的模样。   每到这时候,沈榷总是能回忆起他们大学时去支教的往事。大概很难想象,这么一个天之骄子、从没吃过苦的大少爷,追上了沈榷的支教队伍,坐上火车,在里头颠婆得晕头转向,然后又闷不吭声地走了两个多小时的山路,还固执地分担了沈榷大部分行李。   毕业后得知赵未霖的“赵”就是本市最闻名的那个“赵”时,沈榷怔忡良久。   有些富二代纨绔又高调,有些则谦逊又低调。赵未霖是后者中的极端,十五六岁的年纪便踏入少年班,一头扎进数学里,不张扬、不显摆,只在学业建树上不时轰动学院,众人从没料到他是赵家的赵未霖,只当他是闷头读书的书呆子,而等他抬起头时,看到了沈榷,自此眼底就只有这一个人了。   逗小孩儿格外有趣,揭示奥数题答案时,赵未霖笑弯了眼,很自然地就扭头朝沈榷看来,眼睛里明晃晃的得意,也不知跟几个小孩儿这儿有什么好得意的。但沈榷还是笑了。他就喜欢看赵未霖这么放松的模样。   祁悦领着弟弟要给沈榷道歉,但赵未霖是不愿沈榷再见他,平白添了晦气,这其中也多多少少有些心虚成分,他总觉得让祁悦出现在沈榷面前,便是提醒他的懦弱与无能。   祁悦最后给了他保证,无论是他母亲,还是他弟弟,或者是祁家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再给沈榷带去任何打扰。   赵未霖解不了气,打祁愿那几拳也解不了气,就算他稍稍动动手指头,祁愿摆弄的那个网游小工作室就地动山摇,还是解不了气。   气到最后还是想到自己无能,温存到半夜,沈榷早已睡过去,他却爬起来工作。   沈榷却没有他这般心思,甚至他已经将那些事抛到了脑后。他一直在等体检报告结果,但赵未霖没有把报告给他,只告诉他一切正常。   沈榷感受着浑身的虚软无力,更加频繁的头晕目眩,心知绝不可能一切正常的。   收到赵曲澜消息时,他正在一家公立医院拿体检报告——重新再做一次体检,避开赵未霖一手掌控的那家私立医院。   结果无异常。   他离开医院,打车前往赵曲澜约的咖啡馆。从后视镜里,他瞥见了那辆一直跟在他后边的黑色轿车,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第6章   很多年前早在大学,沈榷就见过赵曲澜女士,那时候赵曲澜红着眼眶斥责赵未霖,大意是对赵未霖对数学狂热迷恋的不满,责怪他忘记了他兄长的付出之类,沈榷听得云里雾里,后来才渐渐知晓缘由。   不过赵曲澜女士当时并不知晓,她的小儿子狂热迷恋的早就多了一个大活人,这事整个数学系和金融系都知道。只是她的印象里,小儿子不知世故,也从没什么激烈的情感,最大的乐趣就是学习,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对另一个人,甚至只是个Beta产生迷恋的。   即使到了此刻,赵未霖挣扎不得、私奔无果,最后因为家族强硬手段不得不妥协的此刻,她依旧不明白,咖啡馆暖色灯光下,那个面色苍白的Beta究竟有怎样足以赛过Omega的魅力。   哪怕他的确有个好皮囊,可终究只是个Beta,如果这世界上还有让Alpha沉沦的东西,也大概只有信息素了,可是,他不过是一个连信息素都没有的Beta啊。   赵曲澜瞧着他走进咖啡馆,对为他开门的服务生点头致谢,他情态从容,仿佛不知道自己要赴的是怎样的约。   哪怕赵曲澜将那枚U盘推送到他手边时,他依旧神色不变,只是那脸庞微微苍白。但赵曲澜知道,这另有他因。   “去福利院那天他很高兴吧?看得出来他很喜欢孩子。只是遗憾,他和小悦结婚到现在,还没有个孩子。”赵曲澜笑了笑,“其实,三年前谁也没想到他会坚持到现在的,毕竟小悦和他的信息素匹配度达到了90%以上。”   赵曲澜停顿下来,注视着沈榷的脸庞,像是在等待那张脸上出现波动,但沈榷自始至终都很平静,没有表现出一丝不甘、愤怒、屈辱、羞愧以及好奇。   赵曲澜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对于你来说应该是个好消息,可能你自己都没有想到吧,结婚近三年,阿霖并没有和小悦真正发生过关系。”   她期盼看到沈榷表现出喜悦、诧异以及感动,但沈榷还是平静。赵曲澜面上依旧优雅,但内心感到尴尬,并有些许愤怒。   “不相信么?”她把U盘推到对面,“回去看看吧,你会知道他这几年对你谎称的出差,到底是在做什么。”   沈榷终于说话了,他盯着那枚小小的存储器,说:“不用了,我知道他是怎样的人。”   赵曲澜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收敛,微微一笑“这和怎样的人有什么关系?他是怎样的人?正直?善良?有责任心?信守承诺?但这和他的Alpha本能是无关的。   “你是一个Beta,所以可以轻易地把道德与信息素做出比较,但事实上,在信息素面前,道德毫无还手之力……还是看看吧,看完之后你就会知道,对于你来说算是一种安慰的事情,对阿霖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看完之后,如果你还是坚持,我们也不是不能容许他的婚外情……但至少,你得生个孩子。”   赵曲澜女士提起包离开了,旋身的那一刹那,他听见沈榷说:“抱歉,您也知道,我是个Beta,我没法生孩子。”   赵曲澜脚下一顿,说:“对赵家来说,没有什么是‘没法儿’的。”   她离开之后,沈榷在原地坐了很久,视野只有那枚存储器了,里面也许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但他不紧张,也不急切。   但他最终还是看完了那个视频。   被反锁的房间,两个同样陷入情期的人,Omega痛苦地在地毯上撕扯自己的衣裳,按捺不住,终于向坐在墙角的Alpha伸出手去,却被狠狠擒住手腕,粗暴甩开。   Alpha的胸膛大幅起伏,汗水湿透,双眸赤红,他不时地把头撞向后边的墙壁。   Omega哭泣呢喃,他却从未开口。   地面上散布着抑制剂的针头,用不上多久,Alpha就会注射一支。   这是一部无声的影片,截取了Alpha最痛苦的时刻,他苦苦忍耐时狰狞的表情,他起身时墙壁上缓缓淌下的鲜血。   最后崭新的一天来临,易感期结束了,Alpha恢复了平静,他冲刷着后脑结痂的血,湿漉漉的头发里不断淌下倔强的红。   窗帘紧闭,室内昏暗,默片透露着丝丝残忍,恍惚间,沈榷以为自己也身处那个密闭的小房间,注视着Alpha的痛苦隐忍,却无能为力。   沈榷不知道赵未霖究竟没拿捏威胁了什么,所以做出了若干妥协。妥协也许是为了避免更猛烈的风暴,但妥协本身也是一种溺亡。   默片的最后,Alpha拉开门,透出了外头的天光,恰巧沈榷的手机响起,赵未霖说会早些回来。   沈榷关闭了屏幕,但在床上躺了许久,昏昏欲睡。   赵未霖回来时,笑着,似乎很高兴,不知在高兴什么。沈榷也微笑,摸摸他的脸庞,抵着他的额头,轻啄他的嘴唇。   祁悦被他的信息素所制服,全无尊严地渴求他的怀抱。但即使后颈被赵未霖的犬齿刺破,他也无法感知到Alpha信息素为他的波涛汹涌。沈榷心想,他这样平庸的Beta,可能不能给他一场对等的疯狂。   激烈的性事过后,赵未霖依旧黏黏糊糊和他接吻,沈榷只做昏睡过去,不敢睁眼,只怕看到他专注又幸福的神情会眼眶酸涩。   忍受着多般的折磨,又有什么幸福可言。   监控视频里的帧帧是那一片又一片的刀,把假寐时的幻梦割得支离破碎。   最后停在赵曲澜女士的面孔上,沈榷不知道,被她与赵家所要挟的赵未霖,究竟还可能被他们怎样对待。   和一个Beta在一起纵使有着无尽的快乐,但如寻常Alpha一样和Omega结婚,再生一个孩子,也未必不是另一种幸福。爱情不过是组成幸福的一部分,又怎能当成全部。   他感觉到赵未霖起身,先是温柔地替他做好清理,而后亲了亲他的眉心。Alpha又走远了,出了卧室不多久,再回来,在床边握住沈榷手腕,坐定许久。   沈榷依旧装睡,却不知他何以没了动静,他正想再装作醒来的样子,一瞧究竟,然而胳膊上忽然先一凉,像被什么涂抹过,紧接着就如同被针扎了一下,沈榷猛地睁开眼——   只见赵未霖一手握着一支注射器,正将一管棕色液体,推入沈榷的肌肉当中。   心脏骤停了一瞬,沈榷猛地反手一推,赵未霖没有料及,跌坐到地毯上,针头拔出,鲜血急涌。赵未霖脸色大变,立即扑过来要用纱布按住针眼。   然而沈榷却急急退开,躲到了床角,面无人色:“你给我注射了什么?!”   “榷哥……”赵未霖有些紧张,却很快平静,他目露坚决,“榷哥,我不会害你。你先过来……我给你止血。”   而此刻,沈榷却记起了赵曲澜女士在咖啡馆给他留下的最后两句话,他瞳孔皱缩,盯着赵未霖手中还剩下一半未注射的药剂。   他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飘摇的心脏在此刻骤然跌入谷底,不知道为什么,他体会到一种绝望的情绪。   对这一天的见闻他苦苦忍耐,却要在此刻功亏一篑了。   眼眶酸胀,视线已经氤氲,他嘴唇哆嗦,有些艰难地问:“早就听闻,赵氏已经研发出能让Beta怀孕的药物了,是不是?”   赵未霖脸色又是一变,他迟疑的这一瞬,沈榷抬高了声音,歇斯底里喝道:“你也想让我给你生个孩子,这样你母亲和祖父就会接纳我了,你自己也可以有个后代了,是不是?!”   他不想发泄,他觉得这些赵未霖已经够苦了,可是此刻似乎有什么被点燃,似乎有什么不断冲撞着他的心房,驱使着今日所有的隐忍全数爆发出来。   他眸光冷冽,又含巨大的痛苦,直视爱人,却有如仇敌,那双黑眸竟落下泪来。   赵未霖的面色也惨白一片,只觉心脏被拧紧,瞧着沈榷这副模样,他却同样感到痛不欲生。   他手指一松,注射器从指间掉落,那双手恢复了清白,他以此示无害。   --------------------   不生子 第7章   赵未霖从来没有见过沈榷这样仿佛应激的模样。他已经后悔了,懊恼了,他不该心存侥幸,不该私自完成这样一次注射。   他轻轻地、慢慢地、试探性地跪到床上,往沈榷靠近一步,“榷哥,你冷静一下,我发誓,这里面不是什么可以让Beta怀孕的药剂。”   沈榷下颌紧绷,并不松动,仍面露警惕。   赵未霖忽地又俯身捡起那未用完的注射剂,不等沈榷反应,便将剩余的药剂注射进自己的手臂肌肉中。   然后他安抚地笑了笑,说:“你看,我也和你一样了。”   沈榷的肩膀终于微微放松,眼底那仇恨一般的神色也终于消散,他怔怔地注视着赵未霖的手臂。   赵未霖终于得以靠近,他一手摁住沈榷手臂上的针孔,却任自己胳膊上的血流,另一手揽住沈榷,把他轻轻抱进怀里,   “榷哥你说过的,我都记着,你不想生孩子,从来没有遗憾自己是个Beta,所以我怎么会违背你的身体,破坏你的身体让你怀孕呢?”   “我不会用这样的方式让别人接纳你,我不需要他们的接纳,我也不需要后代,”他吻他的耳朵和鬓发,吻去他的眼泪,“榷哥,我只要我和你的这辈子。”   沈榷在他怀里彻底放下了防备,可是心中的绝望与荒凉感还在继续蔓延。   冷静下来之后,他知道自己只是借题发挥,沉重的压力使他在这一点上爆发,他如此弱小,他想要破坏,可他拿谁都无可奈何,他只好把刀刃对准唯一愿意任他拿捏的人。所以他撕碎了多年来构建和见证的信任,诋毁了赵未霖对他的一往情深,也抹黑了赵未霖少年时代就让他着迷的纯粹与正直的品格。   而在他如此攻击之下,赵未霖告诉他的,却还是“这辈子”。   他们两个的这一辈子啊。   沈榷全身似乎都失去了力气,只感觉满心怆然,他慢慢抬起手,抱住赵未霖,轻声道:“那么,我是病了吗?这是药吗?”   赵未霖喉结轻轻滚动了两下,他们相拥,故而谁也看不到对方神色,他见不到沈榷满眼的绝望,沈榷也看不到他目中闪过的迷茫。   他的迷茫又只是短短片刻,而后化作坚决,同时编造出了又一个谎言。   他笑了笑,亲昵地蹭了蹭沈榷的头发,说:“怎么会?体检结果不是一切正常吗?不过榷哥可能也感觉到了吧,平时是不是容易疲惫?医生说榷哥的抵抗力可能不太好,所以这是一种改善体质的药——以后再用试试,行吗?看看有没有效果——我和榷哥一起用——”   沈榷没有回答,他闭起了双眼,沉静后听到了赵未霖规律的心跳,一下一下撞击自己的胸膛。   三天后,沈榷重新接受了一针药剂,他按住了赵未霖的手,阻止了他同样要对他自己做的动作。但赵未霖不管不顾,也同样给自己注射了同样的一支药剂。   又过了一段时间,赵未霖带他前往体检的医院,抽血做血液分析,全程不问、不躲,无比配合。   赵未霖反而心浮气躁,对待那些医生和下属厉声厉色。他的易感期快到了。   一月一度的出差之前,赵未霖照例叮嘱沈榷好好吃饭,注意保暖,有事直接联系他的助理或司机,不要逞强,也不要隐瞒。   最后是:“我会赶在易感期到之前回来的,在家等我。”   沈榷一一答应,而后目送着他走出家门。   他知道,Alpha的易感期其实已是箭在弦上,根本等不到出差归来了,只不过他这个Beta感知不到那信息素汹涌,只能从赵未霖偷偷用的越来越多的抑制剂、克制不及的不稳定情绪、以及急促的呼吸里寻得一些蛛丝马迹。   他也知道,Alpha口中的出差,事实上是要遵守与家族的约定,去到一个封闭的空间,与一个Omega共处一室,用头破血流的方式,捱过这漫长的易感期。   赵未霖离开的第二天,沈榷请假没有去上班。司机李叔和赵未霖助理担心询问,沈榷只道有些感冒,没有大碍。   他从窗户眺望了一下守在楼下的保镖,戴上口罩和帽子,换上多年未穿过的大学时代的院服,从消防通道来到地下室,徒步从地下室的出口离开了小区。   他召来一辆出租车,前往邻市一家县立医院。   高中时的学长,本科时的校友,莫禾,在此任职。莫禾以自己的名义开出了一份体检单,由沈榷来接受体检。   结果并没有等太久,莫禾拿着几分报告单神情说不出的凝重。沈榷见他神态,心中咯噔一下,却没有更大的震惊。   “你最近是不是用过某种类似于造影剂之类的东西?”   “造影剂?”   “只能说是类似于造影剂,可能是一种新型药剂,从很多检验结果来看,结果显示得要比一般要清晰和精确很多,但是临床上这么高的清晰度和精确度的意义倒不是很大,对诊断的帮助有限——因为你的情况经过常规的体检,就能够诊断出了……”   莫禾目中流露出一丝不忍,他把报告单交给了沈榷,沈榷一张一张仔细看过去,莫禾就注视着那让不知多少人迷恋过的白皙侧脸,大学时代的喜与乐,哀与忧,时隔多年,又再次浮上心头。   喜乐是可以偷偷看着这个人,看他球场驰骋、学业有成、意气风发,心中砰砰直跳,满心骄傲和欢喜;哀忧是他薄情又多情,一腔热忱只给少年班那个小鬼,对旁的追求者没有一丝委婉与同情。   莫禾是作为那群追求者之一惨淡退场,本以为此生不会再有交集,却不料沈榷亲自来找他。   他瞧着他,瘦了,有些憔悴,双目也不复学生时代的璀璨与张扬。他也曾被迫从同事那里了解到八卦,赵氏当家两年前已与一位Omega联姻。   他只当是无凭无据的小道消息与八卦,不信那个粘人得厉害、警惕心高、嫉妒心重的小鬼,会把沈榷抛下。   可是现在莫禾却动摇了。   沈榷翻到了最后一页,看着其实很清楚的结果,却表现出困惑和迷茫,“我不太懂……这些都说明了什么呢?”   说明了你的肌肉、血液都出现了问题,进而已经对五脏六腑产生了影响,绝大部分该正常的指标不是远低于正常值,就是远高于正常值,这已经不能用偶尔的异常波动来解释。   莫禾于心不忍,同时隐隐感到一阵莫名愤怒,他犹豫了一下,道:“说实话,你的情况太罕见了,影像科和检验科的医生都下不了定论,不是我们这种县立医院能够判断出的,最好还是让赵……让他带你去更好的医院……”   沈榷的脸色早已惨白一片。   “不过你也不要太过担心,毕竟,虽然出现了这么多异常,但并不影响到生活,在身体上也没有特别的变化……”   莫禾说着说着,自己反而没了底气。“未知”才是最可怕的,哪怕现在的情况还不算悲观。但这里早有经验的医生也对沈榷的身体异常摸不着头脑,足以说明其严重性。   那怒火又更强烈了些许,“他知道你的情况么?”   沈榷沉默了很久,才犹豫地说道:“我想他应该知道。”   “知道为什么不带你去治疗呢?为什么要你一个人偷偷摸摸来到一家县城医院体检?沈榷,我以为他会对你很好的,结果好像不是这样。”   沈榷又是怔忡,但过了片刻,突然笑了笑,又摇头,“他对我很好。”   莫禾紧盯他那有些飘浮的神色,说“我听说他和一个大家族的Omega结婚了,是真的么?”   当他问出口,他便后悔了,他心中已经笃定是真,自觉是在戳人心窝。   但沈榷反倒没有因此表现出更痛苦的神色,从看完报告的那一刻开始,他似乎就已经陷入某种神游天外的状态。   他还是笑了笑,说:“嗯,真的。”   莫禾猛地握紧拳头,狠狠在桌上砸了一拳,而后胸膛起伏,不敢置信地问:“那你还……”   然而沈榷神色却陡然变化,他匆匆又将报告翻了一遍,再抬头时眼眸里尽是惊恐,他急切问道:“我的情况会不会有可能是什么病毒引起的?有传染性吗?通过什么途径传染?”   他想起了那针被他与赵未霖共享的注射剂,忽然觉得全身发冷。   莫禾连忙道:“沈榷,目前已知的传染病大约40种,没有一种和你的情形吻合,而且检测也没有表明你感染了某种病毒,不要担心。”   告别时莫禾心中有种种疑惑说不出,他并不认为沈榷是会故意破坏婚姻的人,但他又不觉得沈榷会为了一个背叛自己选择婚姻的人,而放弃自尊甘愿当一个第三者。   但显然沈榷那长久陷入沉思的样子,是不会告诉他答案了,更何况,他也没有资格去了解这一切。   时间过去这么久,大学时的心事早已经淡忘,若是换做四五年前,或许他还会冲动地找到赵未霖质问。但现在,他只是祝福沈榷,叮嘱他去更好的医院再做诊断。   “不好意思,今天麻烦你了,谢谢。”这是沈榷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出租车便飞驰而去。 第8章   沈榷的道歉格外郑重,他来找莫禾帮忙是厚着脸皮。当年为了安抚赵未霖的情绪,在莫禾并没有明示的情况下,沈榷也“未雨绸缪”地表示“希望保持一定的距离”。   其实很多事情他本没有记在心里,但一刹那间,他还记起了某些片段,记起了他主动拒绝莫禾时,对方惨白又羞窘的脸。   但也只是一刹那,这一刹那让他心生抱歉与感激,而随着行程继续,他继续向泥潭深陷。   不需要任何的安慰,光从赵未霖的反应便可知悉。   为什么要隐瞒体检结果,为什么要将本市的医院都要控制住来隐瞒真相,为什么要给他注射那个类造影剂一样的东西。   他现在还能走路,还能说话,只是觉得体力不支,心神衰弱,他还没有感觉到剧痛,没有表现出太明显的症状,但病情发展下去,终究会走到那一步。   也许此刻,赵未霖还在拼尽全力,动用赵氏的研究团队,再为他谋一条出路,挽救他终将衰亡的生命。   也许,赵未霖还遇到了极大的阻碍,毕竟除了他,赵氏相关的任何一个人可能都希望他并不存在。   体检是从三年前,赵未霖屈服于家族回到本市开始的。   大概率那时候,赵未霖就已经知晓了。   为什么在那时候就会知晓呢。   沈榷心底一片清明,一个恐怖又真实的答案赫然出现在了其中。他以前竟从未想过。   他竟然从没有想到过。   那一年窗户里吹着另一片大陆的海风,赵未霖坐在轮椅上,额头贴着沈榷的小腹,他才大哭过一场,不肯让沈榷看他通红的眼,他闷闷地对他道歉。   他说:“如果就在这里死去的话,就什么未来也没有了,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但我还不想死。”   那时候沈榷心疼他断掉的双腿,心疼赵家对他的精神摧残,他舍不得。他听闻过赵未霖那死去的兄长,也见识过学生时代后期赵家的手段,和赵未霖的压力,直觉赵家是个吃人的恐怖地方,不顺意的子孙、忤逆的子孙,不配姓赵也不配存在。   但时至今日,他才想明白,虎毒不食子。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是混乱的,但同时又是清醒的。   到家之后,他又藏身进窗帘紧闭的卧室,自虐一般将赵曲澜女士交给他的监控视频从头到尾,反反复复。   赵未霖肉体上所受的一切痛苦,都令他心如刀绞,而折磨却远不止这些。还有一系列匿名寄来、他只匆匆看过一眼自此就不敢再打开的影像。   当初赵未霖天真地带着他远走高飞、自以为已摆脱家族桎梏,但短短半年幻梦破碎。   其实直到回国之前,赵未霖一直都在极尽所能地让他停留在一片无忧地带,瞒着他只身走上刑场。   到事情发生后许久,沈榷才知道,得知赵未霖与他在一起的那一刻,赵家便给这位继承人定了罪。   荒诞的罪,忤逆的罪,损害家族荣誉与利益的罪,执迷不悟的罪,拎不清的罪,坏掉脑袋的罪。   威风凛凛、劝人回头的精神专家们开始对他连番轰炸,赵未霖却已顽强的意志对抗到他们也束手无策;厌恶疗法所采用的措施之激进,使沈榷有时也会想,会不会曾有过某些片刻,赵未霖看到他时感受到的不是爱,而是厌恶与恨。   而在如此高强度、甚至直到现在都没有终结的“纠偏”之下,赵未霖从来没有选择过放弃与屈服。   沈榷爱他的顽强,也不忍辜负他的坚定,所以他只在打开过这一系列录像的第一份,而后就再没勇气看,他怕自己多看一眼,意志便轰然倾塌。   但现在,他还是看了。在赵未霖名为出差实则易感期剩余的两天里,他把那些尘封的录像一一看过,无比耐心地走了一遍赵未霖曾走过的路。   但他没有亲自走到那路上去,所以他永远也无法真正地感同身受,他所感受到的痛苦将不及赵未霖的万分之一。   他浑身虚软,分不清时间过去了多久,浑浑噩噩藏匿于黑暗,直到Alpha跌跌撞撞地闯进屋来。   赵未霖回来了,一副即将进入易感期的模样。   当你发现自己的爱人用一个拙劣的谎言在欺骗你时,会不会讽刺地嗤笑出声?不会,沈榷不会。他笑不出来。   他只坐在床边,穿着薄薄的睡衣,睁眼望门口。   赵未霖走过来,轻声撒娇,而后急不可耐却又带着一丝冷静克制地吻他。   和过去的每一个易感期一样,他的吻反而不如平时热切,他只是啄了啄沈榷的嘴唇,而后就去吻他的下巴、颈项。   但这一次沈榷没有顺从,他圈住赵未霖的脖颈,抚摸着他跳动的火热腺体,重新和赵未霖接吻、碾磨。他颇有些强硬地用舌头撬动赵未霖紧咬的牙关,赵未霖浑身都僵住了,一动不动。   沈榷含糊着声音地命令道:“张嘴。”   赵未霖不动。   沈榷狠狠咬了下他的嘴唇,而后猝然捏住他的下巴,趁着赵未霖不防之际,舌头溜进去了。   赵未霖便不再敢把牙齿咬下,只能任由着沈榷反常的强硬,稍稍犹豫了一瞬,理智便被愈发爆炸的欲望燃烧殆尽,他甘之如饴地把沈榷扑倒在床上,扯开睡衣,火急火燎。   然而这时沈榷却松开了手,双手撑住他胸膛。   沈榷舔了舔嘴唇,尝到不过分浓郁但也无法忽略的血腥气,他紧盯这赵未霖的嘴角,忽然伸手轻轻一抹,指腹上带上一抹鲜红。   在赵未霖陡然紧张起来的神色中,他轻轻一笑,说:“和祁悦亲得这么激烈么?都把嘴巴咬破了?不过也是,Omega的滋味比Beta好多了吧?”   赵未霖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淋下,面庞煞白,目中露出近乎惊恐神色,他拿出了一种易感期本不可能出现的自制力,慢慢从沈榷身上起身,格外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榷哥,你在说什么呢?”   沈榷也随之起身,说:“我是个Beta,其实也分不太清真易感期和假易感期的区别,你随便装装样子,就能把我糊弄过去了。何必还用上腺体催化剂呢?那个副作用比起抑制剂来还大吧?”   “不过毕竟只是催化腺体进入发情状态,你还是可以掌控自己,那么这一次,我就不陪你过这个虚假的易感期了,我去客房。”说着,沈榷下床去.   赵未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水,他惊恐得有如失去了三魂六魄。在沈榷迈出第一步时,他猛地攥住了沈榷的手,他知道如果不是沈榷掌握了证据,他绝不会作此言,他艰难地解释道:“榷哥,是我的错。但我发誓,我和他什么也没发生,我没碰他,也没让他碰我,我注射了很多的抑制剂,那些都很有效果,我知道一旦我和他有点什么,你一定会不要我的,所以我……”   沈榷背对着他,垂落在身体另一侧的手细微地颤抖着,他镇定得有些凉薄,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快无法站稳,听着赵未霖那恐慌又恳求的语气,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但是,他已经决定了。决定做那个懦弱地率先放弃和屈服的人。   他狠狠地咬了下自己的舌尖,逼迫自己用一种格外冷漠的声音说道:“谁知道呢?’不和祁悦单独相处,不因私事见面,每天都会回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你没做到,我看我们还是分手吧。”   他甩开了赵未霖的手,走出了他们的卧房。   赵未霖如同被剔掉骨头、抽去魂魄,眼神经历了极致的恐惧后只剩下一片空洞。   很久之后,第二天的天光从窗帘缝隙中照射进来,落在他的脸上,劈开一道光亮。他枯坐一整夜,大脑从停滞的状态缓缓恢复到思考,可是他所有的思维意识,都仅仅只是回忆。回忆他十六岁进入大学少年班,在篮球场上对他此生挚爱惊鸿一瞥,彼时他逃避似的来到了兄长去世之前他就已经选好的道路,逃避母亲和祖父强加到他肩上的责任,逃避那些尔虞我诈,逃避整日的提心吊胆,逃避无尽的陷阱与提防。   那个家族有关的一切如同巨大的乌云压在头顶,直到他默默偷看了半个学期的人,忽然越过一大堆递水的少年少女,穿过半个篮球场,走至他所在的偏僻角落。   晶莹的汗水从他的鬓发滴落至锁骨,赵未霖血色霎时上涌,浑身发热,竟隐隐有易感期提前的迹象,可这仅仅才是开始。   他默默关注的学长,在他身前停住,粲然一笑:“学弟,你叫什么名字?”   他失去思考,呆愣无言,他的信息素瞬间激动得要冲破天际,周遭的Alpha、Omega或厌恶或惊惧地开始远离,唯独那个在球场也毫不逊色于Alpha的Beta,浑然不觉,从容站定,但面上也有一丝几不可察的赧然。   从这一刻开始,赵未霖从十四岁开始彻底蒙尘的世界,终于有了一束光。这束光照不亮他的全部命运,但它就一直在那里,璀璨胜过一切,撑着他的大厦,是他所有的念想。   他不信这束光会熄灭。   漫长的死寂过后,他低语道:“我才不信。” 第9章   不信什么?   不信沈榷真的要分手,不信沈榷怀疑他。这么多年风雨,他们彼此的信任坚不可摧。   他曾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那样嫉妒,做梦都渴望着全世界沈榷谁也不见,他渴望独占,同时渴望被独占,但随着年纪的增长,他知道沈榷需要更自由的空气,而他在婚姻上的背叛,也让自己失去了被独占的资格。   更何况,他知道,沈榷心里只有他。他亲眼见过沈榷拒绝其他的爱慕者,亲耳听过沈榷告诉朋友说他是他最爱的人。当嫉妒与醋意开始作祟,这些便是慰藉。他全部的资本就是沈榷。   赵未霖首先调查到的是在易感期之前母亲与沈榷的会面。当时在赵曲澜的安排之下,这次会面并没有让赵未霖安插的保镖知晓。   赵未霖立即去找母亲,赵曲澜似乎在等他来。赵未霖抑制着心中怒气,问道:“您去找他了?”   赵曲澜冷静道:“怎么?”   “我记得不久之前才告诉过您,不要重蹈覆辙,不要动我的底线。你可是忘了?”   赵曲澜笑了笑:“阿霖,他既然是你的情人,我做母亲的去关心问候几句,有什么不妥么?这件事你不问他,却先来问我,阿霖,这恐怕不好。”   赵未霖心中冷笑:去问沈榷能解决什么问题,所有的症结都在他这里,沈榷能怎么解决问题。   “那您关心了他些什么?要怎样的关心需要您避人耳目,一直瞒着我?”   儿子的语气已经很不客气了,他也再也不是当年不谙世事的男孩,赵曲澜维持着镇定:“不过是让他知道,你和祁悦什么都没发生。我没逼他离开你,也没要挟他,你倒来给我扣一顶欺负人的帽子。”   赵未霖知道,母亲这番话里纵使不完全真,但整体上也不会假,可以确定,赵曲澜并没有伪造出什么他与祁悦发生关系的证据。   那么结合起他与沈榷的上一次争执,他已有了大致判断。那时候,沈榷提到了“孩子”,那么十有八九是从母亲这里受到了刺激,母亲或许暗示了他生子的事情。   这么一思量,他对母亲道:“如果您不再抱着逼他离开的心思,那么我就姑且理解为您准备接受他。但是希望您的这种接受,不是有附加条件的,无论是什么附加条件,我都不会同意。尤其是,如果您和祖父想改造他的身体。我可以明确地告诉您,我不准备留下后代。”   赵曲澜闻声终于无法淡定,她不敢置信地从沙发上站起身,紧盯着儿子,“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准备留下后代。”   “你疯了!”赵曲澜猛地甩了儿子一巴掌,突然之间有些神经质地看了看巨大客厅的四周,佣人们都在忙碌自己事,她这才安心了稍许,对儿子道:“以后不准再说这种话。你知道有多少盯着你的位置?”   赵未霖好笑地顶了顶磕到牙齿的口腔肉,讽刺地笑了笑,母亲这副紧张地模样,仿佛在上演一场皇权斗争。   他不知道他还有什么生育的必要,把这个孩子生出来,让他一出生就在这个家族里,长大后走一模一样的路,为一个众人艳羡的位置弄得头破血流。   他问:“这个位置很了不起么?”   赵曲澜讽刺道:“你以为你现在的权力、财富、安逸是你自己挣来的么?不要再有这种幼稚的想法了。你大哥辛辛苦苦给你铺好了那么长的路,你就算不在乎我这个妈,也得念着你大哥。   “别被那些儿女情长弄昏了头脑,那种东西都是虚无缥缈的,你要是不在这个位置,不出生在这个家里,你觉得沈榷会多看你一眼吗?   “甚至你以为未来某一天,他就会对你绝对忠诚,等你老了,或者一无所有,你觉得他会给你多少爱情?或者等你再年长几岁,你还会像几年前那么奋不顾身。   “你自己回头看看吧,不过是三年时间,你变了多少了?现在的你还能像二十出头那样,连玉石俱焚都不怕么?说到底,你自己终究会体会到在这个位置,抓牢权力,才是唯一真实可靠的。”   赵未霖的神色逐渐冷了,母亲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刺痛他的神经,他最终轻笑了一下,缓缓吐出几个字:“可您恐怕忘了,就连为我铺好路的大哥,也不肯要这个位置呢。”   赵曲澜身形巨震,嘴唇哆嗦了起来,她条件反射地举起手,就要再挥一巴掌,可蓦地顿住,没什么底气地喝道:“你懂什么!”   赵未霖点了点头,“那好,您把这个位置说得这样好,我如果不好好利用,反而不识时务。想想也是,我都到了这个位置了,怎么还能用三年前那种可有可无角色的思维。   “妈妈,您做的事,如果是祖父的意思,那么我就不再多言,我自会用我的方式让所有人皆大欢喜的,但如果是您自己的意思,那我最后再奉劝一句,不要插手我和他的事,只要你包容我,那么我一定会是一个好儿子——   “您说我三年前才敢玉石俱焚,恰恰相反,那时候我是不敢的,但现在可不一样了,您别忘了,现在半个赵家都几乎握在我手里了,我的筹码,可比你们的要多。”   赵曲澜听出他语中威胁,不由自主一个激灵,突然之间,三年前赵家给予他的那些威胁手段忽然历历在目了。   那时候,只有着一颗过人大脑的赵未霖,除了兄长生前的建树,一无所有,不过是一颗一旦违逆就变得廉价的弃子。   可即使是个弃子,也不会被允许让一个平民Beta辱没家族的荣誉。   所以,他一旦成为弃子,就更加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但三年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赵未霖可以让自己成为弃子,因为放弃他的成本,是足以撼动赵氏根基的……   就连老爷子也早就看穿了这一点。   赵曲澜隐隐预感到,他们对赵未霖和沈榷的妥协已经暗中开始了。   接到沈榷的电话,赵曲澜正无数次回忆了与儿子的谈话,愈发胆战心惊、又惧又怒,竟寝食难安,只得留在家中静养。   她发了一场低烧,脑袋里昏昏沉沉地,听闻沈榷诉求,她一阵错愕,也一阵恍惚,她觉得希望又重新出现了,但同时又感觉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无论怎样,此时插手都是坐实了“逼走沈榷”的罪名,她还不至于在这个节点上触碰儿子的逆鳞。   遂拒绝道:“我帮不了你。”   转瞬的心思,她像再劝说沈榷:老爷子那儿已有松动,要是你愿意为赵家生个孩子,赵家便有你的一席之地。   但此念转瞬即逝,无论是沈榷还是赵未霖,都明确表示不做此想,她摸了摸额头,心道自己真是糊涂了。   挂上电话后,沈榷也察觉到了赵曲澜和之前的态度已有所不同,不难推测,又是赵未霖施加了压力。   沈榷是清楚赵未霖脾性的,他才刚刚提出分手,正是赵未霖神经紧绷、充满防备之际,更不能轻举妄动。   他已经决定走了,要走就得走个彻底,走个干净,走得能断了赵未霖的念想。   而这一切,单凭他自己是做不到的。   未免打草惊蛇,沈榷在赵曲澜之后没有联系其他人。   但也许是他们的命数一定,缘分将尽,接下来的一系列事情在冥冥之中都催促着离别。 第10章   赵未霖的调查还在持续当中,他不认为,母亲的阻挠就会让沈榷反常地提出“分手”。他自信得厉害,总觉得沈榷对自己的爱能抵过千难万险。   他也只当沈榷的“分手”是某个反常的、消极的情绪之下的发泄之语,只要沈榷冷静下来,一切都会恢复如常。   所以即使每天回到家中,等不到温热饭菜,甚至见上沈榷一面,他还是克制着自己踹开客房门、闯进去把自己的Beta紧紧拥入怀中的冲动。   他只是“孜孜不倦”地敲着门,好言好语地劝哄,说订了沈榷爱吃的某某家的晚餐,说周末有空,一起去看球赛。   尽管得不到回应,他的讨好也从不懈怠。   但沈榷持续几天的沉默,让Alpha开始焦虑,在家中苦苦忍耐的情绪,到了公司便肆无忌惮地发泄出来,公司上下苦不堪言,唯一的安慰是如此高强度高标准的工作,所带来的成果,倒是可以在奖金上得到实际的汇报。   年轻的BOSS是个铁人,Alpha中的Alpha,有用不完的精力,白天连轴工作12小时,晚上回去还能抱着美人春宵苦短,第二天后颈、和锁骨都有激烈的痕迹。   最初人们以为是BOSS的妻子,可直到看到了BOSS办公桌上的照片。   有些好事者,私下里和徐助打听过那位神秘的情人,问是Beta还是Omega,一定是Omega吧,只有Omega能让Alpha如此动情。   又问他是不是被BOSS包养的情人身份,看不出来BOSS看起来那么禁欲,那么正经,也能做出这种事来。   徐助脾气好,也不会对这类言谈打小报告,于是滋长了八卦之风,但徐助一律回以“不知情”。   然而徐助却是知情最深的人。   他深知BOSS的占有欲和控制欲,所以一直对赵未霖的克制感到敬佩。   但恰恰是赵总的这种克制——尽可能地信任,不安排过多的监视与干预,导致他到最近才意识到,沈榷可能离开过本市。一旦有了这个意识,调查便轻而易举,看到沈榷行程目的地,他便深感不妙。   急匆匆带着一叠情报,来到办公室,却看到了一位许久未见的客人。   赵未霖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进来。   那位客人是赵氏旗下的实验室之一的组长。过去徐助也和对方联系密切。   但这一次也许事态严重,对方竟亲自到访。   只听他继续说道:“21号的效果很显著,根据已经采集到的血液样本,再用不了多久一定可以有重大突破。”   21号是LURK20号的改良。这是一个好消息。徐助判断到。但赵总面上凝重,不见一丝轻松和喜悦。   “这是一个好消息。”赵未霖平静道:“还有坏消息吧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实验室组长将一张纸放置办公桌上,说:“我的一位学妹在F市X院病理检验科,她发给我一份报告,因为对化验数据和结果存疑,所以向我咨询。对比发现,她的那份报告的数据与我们高度吻合,您是否要考虑一下LURK21号从我们实验室泄露的可能。这是采集医师的名字。”   他话音刚落,忽然身形一颤,咬牙才避免径直瘫倒,而一旁的徐助理同样如此,只见眼前的Alpha面上忽然覆上霜雪,一场信息素的腥风血雨正在办公室里肆虐。   Alpha动怒了。   他死死盯住纸上那个许久不曾记起,但一旦记起就无比清楚的名字,忽地一挥手,扫落桌上所有物件,光秃秃的办公桌上是剩下他最宝贵的那张照片和一张纸了。   Alpha绝佳的记忆力,让他记住了每一个潜在的威胁者,尽管他克制着自己给予了最大的信任,尽管他自信地认为自己被深爱着,其他人都是痴心妄想,尽管他故作坦荡和大方。   但他依旧把那些人深深记住,从姓名,到地址,到职务,通通存储在大脑深处,轻松便能调取,他们任何不安分的举动,都会触碰到他的神经。   现在,那个叫莫禾的家伙,曾经的手下败将,似乎又不安分了啊。   黑沉沉的双眸中涌动着激烈的风暴,良久之后,赵未霖才抬了抬手,“你回去吧,徐助理你留下。”   眨眼之间,他已经当前境况分析了透彻:   沈榷的反常根源在于他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异常。   而这……岂非一切的根源。   不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一切都是枉然。   他已有了决断,对徐助理道:“订一张去L市的机票,尽快。”   L市是赵氏在海外势力的大本营——徐助理虽不解刚刚赵总怒火何故,但他从这些年赵总在赵氏的各种布局来看,这时候前往L市,是赵总决定要收网了。   他的神色也严肃起来,并没有问归程,他知道,这不会是三两天便能结束的战争。   徐助理领命而去。   只剩下Alpha一人的办公室,似乎什么都不用伪装了,Alpha慢慢抱住自己的头,牙齿都打起战来。   恐惧,嫉妒,想要立即赶到Beta的公司,把人捉出来,扣上镣铐,锁在家里,让任何别的人都见不到他,让他不再见任何人,让他完完全全地……只属于自己。   赵未霖飞M国了,沈榷没想到机会来得这样快。   他有些遗憾,分开时彼此都不太愉快。甚至出国前几日,Alpha一改之前那讨好的黏糊劲儿,似乎在躲他。   沈榷不知何故。但遗憾的同时,又有些庆幸,分开前的任何一丝温存都会让他的离开会变得不舍。   第一天,沈榷借领导的手机联系了祁愿。这是 愿意帮他,且能帮他的唯一人选。   祁愿在电话里简直要笑出声来。又讽刺地夸沈榷终于有点自尊心了。   等祁愿安排的那两天里,沈榷只做了一件事。他在思考要怎么说服赵未霖,平息之后他的怒火与不甘,痛苦与愤恨。   他不打算不告而别,所以留下了一封信,希望赵未霖可以原谅他无法忍受痛苦的心情,并且体谅他的痛苦。   沈榷不觉得彼此以后会不见了。但他希望再见时,赵未霖已经用时间消化了这个事实,并且有了一个新的生活。   如果那时,他还活着的话。   两天后,避开赵未霖严密监视的保镖,带着一张假身份证,沈榷登上了一辆前往邻省某县城的火车。   邻省有很不错的医院,这些年的积蓄也不少,沈榷决定在那里接受治疗。这么一想,前路都变得开阔了起来,而他也没有什么心如刀绞的滋味。   也许是避开了正面的决裂与分离,又或许是从登上火车的那一刹那,就纷至沓来的回忆。   数学系少年班来了个Alpha天才。系里都这么说。   那个小孩儿又在偷看你了。朋友们纷纷戏谑。   沈榷看过去,便是一惊。 第11章   Alpha在容貌和智力上的优越众所周知,但沈榷第一次见到那么漂亮、漂亮得有些夺目的男孩子。   漂亮与聪慧都是资本,往往可以让一个人张扬又炫丽。尤其是对于一个天生气场强大的Alpha来说。   但偏偏这个男孩儿有种不多见的腼腆,比起Omega来都不遑多让。   不打招呼,不过分靠近,就跟个小尾巴似的在五米之外,默默地追随着沈榷的背影。   喜欢沈榷的有很多,但这么偷看了半个学期,连一句话也没说过的只有赵未霖一个。   被这么单纯又神秘地关注着,连沈榷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他看对方的时间也变多了。   他注意到赵未霖不总是在学校,周五到周日,他便消失不见。但沈榷的体育课和篮球赛,他从不缺席。   赵未霖最常去的地方是图书馆,能从早待到晚,最喜欢的座位是三楼书架之间的正方形桌子。   看的书都是数学类,草稿纸比书本还要厚,有时候专注思考,一动不动,像是在神游天外,有时候,奋笔疾书,一口气写满四五张草稿纸。   但他一瞧见沈榷,就不专注了,一会乱翻书页,一会俯身捡笔,坐立难安,手足无措,和沈榷对视后,又匆匆移开视线,脸蛋通红。   沈榷越来越觉得他可爱。终于有一天,他安奈不住,走向球场观众席,问那个他早就熟知的名字。   Alpha表现得很不像一个Alpha,回答得磕磕绊绊:“我,我叫赵未霖。”   怎么会有这么稀罕的Alpha,这么不像Alpha的Alpha,自人类分化出新三种性别之后,标签便根深蒂固地贴上了。   虽然赵未霖有一张异常俊美的面容和杰出的智慧,但那种笨拙木讷的气质,减少了他的魅力。   他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甚至被暗中质疑着真实的性别。   沈榷也是标签之下的异类,他是Beta,却从不逊色于Alpha。   然而一个像Alpha的Beta,和一个像Beta的Alpha,两者对比,前者通常得到的是偏爱,后者却是嘲讽。   只是这个也很不Beta的Beta,却看上了很不Alpha的Alpha。   后来的一切顺理成章,他们说越来越多的话,有更多的时间共处,沈榷手把手地教赵未霖打篮球,发现赵未霖不是没有运动神经,只是他从没有尝试。   赵未霖篮球打得越来越好,可他不加入球队,他只和沈榷solo。   等有一天,沈榷遗憾地发现自己的确赶不上Alpha那不公平的体能,拼劲全力才能从Alpha手里抢下两分。   还是以摔倒为代价。   只是沈榷没有摔痛摔伤,年少的Alpha把自己当成了肉垫,紧紧抱住了沈榷。   沈榷急急忙忙问他疼不疼,Alpha没回答,只是愣愣地注视着沈榷,而后大掌托着沈榷的后脑,望着那嘴唇,呆呆地亲了上去。   后来,赵未霖说:当时什么也没想,甚至他已经记不起当时的景象了,只觉得紧紧贴在一起的身体热得厉害,腺体胀痛得厉害,他本能而盲目地就吻了沈榷。   再后来,Alpha的一切疯狂都显得本能而盲目。   在最甜蜜最轻松的时光里,沈榷得知了赵未霖的出身,得知他在兄长去世后背负的巨大压力,也知晓他对家族事务的厌恶,知晓他每次回家后的抑郁痛苦。   他也看着他一点一点蜕变,在家族的逼迫驱使之下,他终于开始有了Alpha的样子,只是当他回到沈榷身边,他就和初见时没什么两样。   沈榷那时觉得再也不会这么爱一个人了,他天真地和赵未霖“私奔”到国外,以为是反对他们的赵家插手不到的地方,他们将在异国生活、工作、相爱、终老。   他们永远可以那么幸福又安逸,赵未霖也将永远是他喜欢的那个样子。单纯、内敛、容易脸红、有时撒娇,他不会像寻常Alpha那样盛气凌人、目空一切,他永远是沈榷最喜欢的那个样子。   但他不知道,Alpha也就只在他面前如此了。但这不是一个Alpha的全部与真实。   火车靠站时,冷冽寒风灌进车厢,一个面沉如水的Alpha,裹挟着寒意逼人的信息素,闯了进来,连车厢内的Alpha都瑟瑟发抖,蜷缩进座位角落。   沈榷抬头看去,没能找到他最熟悉的温柔与依赖,他只看见一双寒冰似的眼。   火车行进不过两个小时。   -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应付你的亲人和法定伴侣,消磨了我的精力。   愧疚与背德感消磨了我的信心。   看不到的未来消磨了我的意志。   而每一次你在易感期的欺骗、还有你与一个Omega已经发生或者可能发生的事,已经消磨了我的爱情。   在这一刻我突然明白,爱情并不是永恒的存在,也不是生命的基础。   -   沈榷的告别如同好些根冰冷的银针,深深贯穿了心脏。在巨大的疼痛以外,赵未霖产生出某种恨意。   他恨沈榷的告别如此冷静而理性,恨他随随便便否定了那些明明很重要的东西,又自作主张地决定了赵未霖的未来:时间终究会让他此刻轰轰烈烈的爱意与痛苦,恨意与恐惧,变得微不足道。   而他更憎恨的,是沈榷所罗列的,的确都是他的罪状。   他总觉得这信纸上的每一个字都是谎话,但是他找不到任何证据反驳。   但他不能被沈榷这些理由所说服,不能任由那火车就此开走。   他暂时还没有可以反驳的证据,可是已经没法理智了。   在国外时便隐隐有预感,得知祁愿与沈榷联系后,他便匆匆结束工作,连忙赶回。如他那不详的预感,沈榷敷衍地用一张信纸,就代替了他自己。   他携着恨与怒,闯进车厢,可见到沈榷,看到那张苍白消瘦的脸庞,他的一切暴戾都条件反射一般被克制住。   他只当做没看到那些告别信,自欺欺人地笑着说:“榷哥要去哪里,我们一起。”   他没注意到手里已把信纸揉皱,可沈榷坐在椅子上的视线里,却看到那信纸死死被攥着,也许隐藏在掌心里的部分已经支离破碎。   沈榷无奈,说:“阿霖,我在f市已经一套公寓,你出差之前我已提出分手,现在我准备走了。”   赵未霖的眼睛骤然红了,语气竟透露出一丝委屈,“我没答应,我们没分手。”   “你结婚了,我们其实早就分手了。”   “我会和他离婚。”   沈榷默默无言地望着他。   周围的旅客停了旅途,却成了看客,但无人敢窃窃私语,虽然他们察觉到Alpha的信息素一瞬间变得柔软,但那并不意味着它就不具威胁。敏感的Alpha和Omega都知道,这场信息素风暴依旧在静悄悄地肆虐着。   赵未霖忽然抓住沈榷的手腕,说:“榷哥,我们先下车,下车后再说。”   沈榷没做挣扎,他跟着沈榷出了站台,到了人流稀疏之地,他被拥抱住,赵未霖枕在他肩头,急切道:“再等一等行吗?求你了,再等一等,我保证不会让我家人和祁家再欺负你,我一定会和他离婚,到时候我们的关系是堂堂正正的,我可以发誓,我和祁悦之间清清白白,我没有一丝一毫地背叛你。只要再等等,我们就有未来。如果你就这么不要我了,那才是没有未来了……”   他的双目通红,激烈的情绪在其中涌动,下一瞬似乎就会随着眼泪夺眶而出。   听到这声音沈榷都会心软,他咬了咬嘴唇,最终却还是说:“怎么会没有未来呢?未来是很大的,而我……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而已,如果再这样继续下,那才是没有未来了,所以还是算了吧……”   赵未霖的身僵住,神色也悄然凝固,他还拥抱着沈榷,视线变得空洞了,落在远处低矮的房屋上,激烈的情绪似乎在沈榷说话的那一刻瞬间消失,他勉强扯了扯嘴角,声音却还是恳求的、委屈的,“榷哥骗我,你怎么舍得不要我,说什么算了,不要说气话了……”   沈榷心中念着,就是因为舍不得你啊,长痛不如短痛。三年的坚持与反抗已经彻底消耗了他的信心,分手之痛痛在一时,可他永远不会被赵家接受,而赵未霖会为此永远忍受身心摧残,哪怕赵未霖自以为甘之如饴。沈榷感到酸苦,却轻声说:“决定分手的时候,我就没那么多舍不得了,赵未霖,我没有那么多舍不得了,这样的话,你还要强求我们继续吗?” 第12章   很久之后沈榷回忆起,也许就是从这一刻开始,赵未霖变了。   赵未霖没有放他走,这在沈榷的意料之中,沈榷已从原公司辞职,他便将沈榷每日带在身边,以助理的身份与他在赵氏同进同出,惹怒了赵曲澜女士也不管不顾。   风言风语在员工之间传开,家族的面子被他挥霍得一干二净。   沈榷感到无奈,也感到无解,如果他成功地一走了之,那么赵未霖会被迫逐渐习惯没有他的生活,可现在赵未霖严防死守,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一起。   沈榷有时会乐观地想,他们此刻冷战,一整天都说不上一句话,说不定爱情也会在这样冷淡的状态中消磨,那么也算是以另一种方式达到了目的。   只是沈榷没想到连番引爆的是许多场腥风血雨。祁愿的创业公司濒临溃散,祁悦为了弟弟找到公司来恳求。赵未霖不应。直到赵家出手,才免此风波。   后因挪用资金,祁愿又面临牢狱之灾,祁愿母亲与哥哥苦苦哀求,只差没有跪下,却没能让赵未霖松口。   与亲家闹得如此颜面尽失,赵未霖回到老宅受了一身家法。   回到家中后,也不如以往那样央着沈榷安抚,对自己背上臂上的伤口视而不见,在淋浴下,任冰凉的水冲走斑斑血痕。   沈榷瞧见了,那错落的伤,一阵头晕目眩,脚下发软,他想翻出茶几下的医药箱,可他没有。他很累,身体每况愈下,是已经可以感知到的。他躲在被子里休息,满脑袋都是Alpha的伤口。   然而更大更深的伤口还在蔓延当中。   Alpha的易感期逼近了。沈榷处于微微茫然的状态中。易感期成了一个格外伤痛敏感的话题。   他时常感觉到赵未霖沉沉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没有笑容,只有某种深沉的凝思。   也许他也在思索、在苦恼,那避无可避的易感期该如何度过。   易感期可以推迟,也可以提前,就像祁愿的发情是经过了药物调理,在几年里完美的适配了赵未霖的易感周期。赵家为此费尽心机,当发情期同时撞上易感期,又是如此高匹配的信息素,赵未霖如何扛得住。   只怕习惯了祁悦的信息素,赵未霖更加难以摆脱。   可是易感期的前夕,赵未霖却一如既往地回到家中,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收拾行李,夜晚依旧强硬地搂着沈榷入睡,清晨时也不见他准备去找祁悦。   沈榷发现自己无知无觉中掉了泪,打湿了赵未霖的肩膀。   Alpha进入易感期了。症状再明显不过,后颈的腺体鼓胀,快有鸡蛋大小,皮肤被撑得透明,腺体像是要从中挣脱出来。   汗水如同浪头,一阵一阵涌出,早将衣衫和床浸湿。Alpha的呼吸急促而滚烫,举止暴躁又隐忍。有时候似乎丧失了意识,猛地将沈榷按在身下,撕碎衣衫,咬住后颈,就要捅进,却转瞬又回过神,将人放开。   抑制剂注射了一支又一支,发挥效用的时间也因为抗药性变得越来越短暂。   他摔碎过碗盘,也踹碎了阳台的落地窗,沈榷夜里无眠,Alpha却以为他已熟睡,却不知他走进浴室,冷水冲凉,脑袋砰砰撞着墙壁的声音,被Beta听得一清二楚。   其实就算沈榷不是Omega,他也能给予微末的抚慰的,用他的嘴唇、身体,拥抱与亲吻,像以前无数次那样,从大学时代开始的无数次那样,献上自己干枯的后颈。   但沈榷没有。   Omega的信息素既是催情的春药,又是镇静的良药。Beta能给予的那点抚慰终究算不了什么。   清晨,沈榷联系了赵未霖的助理,请他带上保镖、司机还有医生,带上止咬器和安全护具等,一同过来。   他偷偷在阳台打这个电话,不觉Alpha已悄然到身边,发出一声讽刺的嗤笑。   Alpha阴沉的嗓音使他一惊,他回头看去。   Alpha刚刚又冲过一次冷水澡,敞着上半身。湿漉漉的头发搭在额头上,让他这一阵子的冷漠和不近人情稍稍褪去了,显露出许久不见的一点少年气来。   但香烟放至嘴边的时候,他又恢复了原样。   却不是沈榷过往最常见的那样,这段日子里,他终于彻底见识到这个Alpha鲜少在他面前表露的一面。   他会有那么阴沉而不带笑的眸子,他的嘴唇紧抿,再说不出一个撒娇甜软的话语。   像是他们已从爱人变成仇敌。只是睡梦时,他的腰身却依旧被赵未霖紧紧桎梏。装睡时会感知到赵未霖的一个轻吻。   赵未霖眺望着东方的红霞,天光从那里亮起,他看了很久,不语。寒凉的风吹过,沈榷忍不住一个瑟缩。   赵未霖这才收回了视线,道:“榷哥,我的助理答应你了么?”   沈榷攥了攥手机,赵未霖的助理除了最初打了声招呼之外,没有说别的,不知何时已经挂断了。   “其实没必要的。”赵未霖掐灭烟头,说道。   沈榷心有不忍,但还是说道:“怎么没有必要。Alpha的易感期需要Omega来抚慰这是生理基础,屈服或者顺从都不是错。”   “你怎么知道我就真的屈服或者顺从了?”   沈榷心说,我知道你没有,就是因为你没有,才会如此痛苦。但他却道:“可能你没有屈服吧。”   Alpha的神色已经开始冰冷,他冷淡道:“我没有背叛过你。”   沈榷抬头与他对视。   赵未霖心中一颤,突然间胸腔里迸发出强烈的恨,他盯着他,双目赤红:“没错,我骗了你,易感期我是和他在一个屋子,但是赵未霖敢发誓,我从来都是堵上了性命,来确保我不会有一丝一毫地背叛你。”   这一声已勾起许多惨烈的回忆,有好一阵,沈榷眼前看不到他的脸,只看到赵曲澜给的监控录像里,Alpha痛不欲生苦苦煎熬的模样,鲜红的血液从墙壁上缓缓淌下。   这是何必,又是何苦。   沈榷轻轻笑了一下,硬下心肠,说:“可是你怎么知道,你在抵抗那些信息素的时候,有没有在无意识间享受过它的安抚呢?”   赵未霖身形一颤。   “可能……在你自己都不察觉的时候,你就已经习惯了它,虽然你没有和它的主人怎么样,可你已经和一个Omega的信息素有了剪不断的关系了。”   话一出口,两人都是心口如刀扎。   话已出口,心口如刀扎。赵未霖感到痛苦的同时也无言以对。他自己也无法去反驳。   最终他也轻轻笑了一下,说:“或许吧。”顿了一顿,说:“不用再联系任何人。我会去的,去见祁悦。”   后来的一切都在懵懵然中,沈榷看着那么一大群Beta走进来,给赵未霖穿上隔离服、戴上止咬器,他以为他们就要这么走了,却不防被人架住,一同推上了车。   他被强硬地注射了一针药剂,而后不省人事,再醒来时,胸腔充满愤怒,想要诘问,但他睁大眼,不敢置信。   那如同一间囚室,而他是在外探视的人。他眼观着里头的人被严刑拷打,受尽折磨,百般招数使上,要他签字画押。   但赵未霖始终倔强地昂着头颅。 第13章   这一刻,沈榷不知道是他还是赵未霖更残忍,他竟逼迫着他来看他的易感期。   光是曾经的录像就足以让沈榷不能呼吸,而此刻直白的亲眼所见,却更如千刀万剐。   那小小一间囚室,和每次赵未霖与祁悦共度易感期的那间卧房一般大小,唯一的区别是在中央竖起了一道栏杆,将这空间分成了两半,赵未霖蜷缩在这边的角落里,而已陷入发情期的Omega正扑在栏杆上,渴望着冲破阻碍,投入那个冷漠却又有着致命吸引力的Alpha的怀抱中。   Omega不由自主,没有选择,被信息素主宰的大脑里只剩下了对面一个人,他哭花了脸依旧那么漂亮,显得格外楚楚动人,但赵未霖却只是坐在那墙角,低垂着头。   最初他看起来从容不迫,游刃有余,但渐渐地,易感期的进展,使他开始慢慢攥紧了双手。注射抑制剂的频率增加了,他浑身展现出某种隐隐的战栗,被刻意压制着。他的身体开始僵硬,乍一看,他还稳稳坐在那里,但沈榷熟悉他身体的每一处,他知道他什么样子是放松,什么样子是紧张,知道他哪种样子是愉悦,哪种样子是痛苦。   他知道此刻的赵未霖是痛苦不堪的。   他原想克制,他想远远躲开,他已了然赵未霖此举的目的。Alpha如此残忍,不过要叫他亲眼看着他是如何通过折磨摧残自己,来硬生生扛过这易感期。   赵未霖总是有任性的资本,他现在又任性地要让他亲眼看到他忍受的折磨,来自证清白。   可沈榷要的从来都不是他的清白,也从没质疑过他的清白。   但赵未霖无疑又胜利了,沈榷躲不了,逃不开,他甚至连闭上双眼都做不到,他扑到那屏幕边,睁大眼睛,像看清Alpha的每一丝痛苦的表情,每一根暴突的青筋。   沈榷也像是刑场上的死刑犯,他在等待那个时刻,等待屠刀落下的那一刻。他无数次看过的录像里,那个画面让他时常梦中惊醒。   赵未霖的助理不是何时出现了一下,说:赵总在进入易感期之前让我转达您,之所以将他与祁悦先生隔离开,并非由于他对自己的不自信,而是想让您放心。当您怀疑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时候,也不要害怕和担心,因为有这一道阻隔,即使失控了,赵总也不会背叛您。不过,他也会向您证明,这道阻隔毫无必要。   沈榷模模糊糊听见了一些字眼,却很快忘记。他已经预感到屠刀落下的时刻即将来临了。这分不清昼夜的空间里,不知时间过去多久,使用过的抑制剂散落了一地,终于,浑身被汗水浸湿的Alpha,仰起了头颅,暴露出脖颈上痉挛的筋脉。一声巨响忽然重重地敲击在沈榷耳膜,明明那无声的默片,不会传达出任何声音,但沈榷还是被震得浑身一颤——Alpha难以忍耐易感期的情潮,开始了他的自残。   后脑重重砸向墙壁,仰起的视线直直穿破囚笼,与监控外沈榷对视,他的表情平静,只是面部肌肉的痉挛扭曲暴露出他的痛苦。那痛苦随着那狠狠一撞,撞进了沈榷的五脏六腑。   沈榷无知无觉中已泪流满面。铡刀已然落下,可落下的那一刻,沈榷才发现,那根本不是锋利的刃,捱过去便一了百了,但而是一把钝刀,在他的血肉上迟缓地割。一下又一下,Alpha身后的墙壁印出了血痕,一下又一下,那血痕的位置蜿蜒下鲜红的血。   刺目的红刺伤了沈榷的神经,他感觉到自己微微混乱,他恨不得能扑进去,代Alpha受过,又想以这副只能给予微薄抚慰的Beta之躯,稍稍缓解一下Alpha的痛苦,可转瞬之间,他又憎恨起那道栏杆,恨不得赵未霖就此放弃,恨不得他们从未相爱。   但沈榷没想到,即使如此,却依旧不是结束。易感期的爆发时刻,连后脑的剧痛都压抑不住,Alpha的双目赤红,似乎快失去理智,他站起身,却不是走向浑身赤裸的Omega,他走向了墙边的小桌,那上面摆放着可供三天易感期的食物与水。   玻璃杯被砸碎了,破碎的,一颗一颗,像星辰,像玛瑙,也像糖。Alpha随意地抓起一把丢进了嘴巴里。   其实或许屈从于现实之后,有一天他们还是有可能破镜重圆的。但赵未霖偏要捂住那支离破碎的镜子,鲜血淋漓也要求一个自始至终的圆满。   他清醒了,痛快了,他平静了,安宁了,他重新走回他固守的角落,没有坐下,只是双手抱胸,倚着墙壁,低垂着眼眸。   不与沈榷对视。   沈榷也无法与他对视了。他眼前一黑,双腿一软,赵未霖助理带着医务人员冲进来,他只听到最后一句,“赵总过去都是这么捱过来的。在赵宅的屋子里有死角,赵大小姐只当是每次玻璃、碗筷被摔坏了。”   沈榷似乎做了一个梦,把二十多年来的人生重新走了一遍,发现最快活是与赵未霖相爱,最痛苦亦然。   以至于,他不知道该不该醒来。   还是醒了。来面对现实。睁眼便看到了赵未霖。   眼泪又无声地失控而落。   赵未霖沉默地注视着他,没了以往的天真娇态,也不似易感期之前的阴沉无常。   沈榷感觉他瘦了一些,嘴唇苍白,沈榷不敢看那里,匆匆移开了视线。   他说:“你转过头去。”声音沙哑得厉害。   赵未霖没动。沈榷便自己坐起身,探身,去看他的脑后,那里没有剃掉头发处理伤口,和往常一样。   不知道有没有结痂。沈榷想。   接着眼前便一道黑影落下,赵未霖俯身过来,扣住他后颈逼迫他仰起头,吻住他。   那一刹那,沈榷想起了,每一次易感期过后,赵未霖回来后假装着易感期发作,却从不与他真正接吻。   他已早有怀疑,但至今日才直面真相。   Alpha撬开了他的嘴唇与牙关,破碎的口腔没有痊愈,他尝到那一丝丝铁锈腥。   沈榷骇得惊出一身冷汗,他立即挣扎起来,用力推着Alpha的胸膛。但赵未霖却单膝跪到床上,将他压制着抵住,强硬地攻城略地,逼迫沈榷交换着气息、津液,和爱与痛。   不知多久过去,沈榷快不能呼吸,赵未霖慢慢放开了他,却是枕着他的肩膀,轻声道:“榷哥,你都看到了,就不走了,再等等我,行吗?”   沈榷难过地闭上眼。   赵未霖说:“就当是可怜我吧,行吗?你看,为了你,我怎样都可以。”   是啊,怎样都可以。这一份怎样都可以的爱,却压得沈榷喘不过气,他崩溃道:“那我呢!你就不能也可怜一下我,为了让我信你,你逼我看你痛苦,你逼我跟着你一起痛苦,我信了,也跟着你一起痛苦了,你满意了吗?   “你以为我看到你受伤,看到你克制自己的本能,看到你在精神科受折磨,我会感动吗?我会觉得你对我的爱有多深吗?我会想着一定不辜负你为那狗屎的爱情所做的一切努力?   “那只是你臆想出来的,你受的那些痛苦,只会让我不能呼吸,只会让我觉得分开也好过现在,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到底为什么你要忍受这些折磨?如果我们一开始就分开,我的身体也不会有现在的问题,如果一开始就分开,你也不用因为我而被威胁拿捏。你难道看不出来,我们在一起才是真正的症结?”   他泪流满面。   赵未霖身体开始颤抖。   最后沈榷说:“赵未霖,爱情不是生命的全部,我也想活得轻松些,所以我们,还是算了吧。” 第14章   沈榷面色如纸,像是万念俱灰般闭上了眼。赵未霖忽然觉得后脑很痛,嘴巴里破碎的肉也痛,甚至很久以前,被打断的双腿,那些感觉轻而易举就忍受过去的痛,似乎放大了无数倍卷土重来。   他又短暂地觉得茫然,不知所措。他是气势汹汹、胜券在握地来的,他以为经历了这一遭可以让沈榷更坚定一点,但他反而被沈榷击退了。   很久过后,他才找回了自己的意识,沙哑开口:“让榷哥痛苦,是我不好。不过往后的易感期我都不会再伤害自己了。”   见沈榷没有反应,他又说:“以后我不会再和祁悦度过易感期了,以后都和你一起过。是榷哥的话,我就不用克制和煎熬了。”   沈榷无动于衷,他对这个场景毫无期待。他想,他的消极已经病入膏肓,他无法像赵未霖那样再对未来抱有希望和期待。   “……真的。”Beta的沉默让他心慌不安,他故作轻松,“这次不会让你失望的——祁悦,已经被其他的Alpha标记了。”   轻飘飘的一句,却让沈榷直觉般骇然,他猛地睁开眼,看向赵未霖,急问:“哪个Alpha?”   赵未霖一怔,端详他,眸中有点惊喜又有些困惑,似乎在确认这个消息竟真的有如此魔力,能够扯动沈榷的情绪。但眸中那丝惊喜旋即熄灭,Alpha忽地露出一丝诡异残酷的笑:“随便什么Alpha,只要不是我。”   他俯身,亲了亲沈榷的额头,又去吻沈榷的嘴唇,却被躲开。   沈榷惊愕地看着他,感到陌生。他想起大学时他们一起支教,一个大家族的继承人啊,和他一块儿走过崎岖的山路,数不清的周末,他们一块去福利院做义工,还有难以忘怀的一个深夜凌晨,他们扑在电脑上为残疾人改良过穿戴设备的程序,那个内敛少年沉默的外表下是一颗正直善良的心,沈榷从来都知道这一点。   然而现在他却为了杜绝和一个Omega的纠缠,而让对方被迫被另外的Alpha标记。   他可以想象,在他易感期结束之后,Omega还深陷在发情期中煎熬,却稀里糊涂地永远失去了自己选择的权利。   而促成这一点的赵未霖,在午夜梦回是否会惊惧、是否会痛苦、是否不安,从此余生多出一块疤痕。   如果不会,如果曾经的赵未霖已经变了,那这种变化本身又何尝不是一种残酷,有何喜悦可言。   眼前再度模糊了。   被避开那个亲吻后,赵未霖许久没有动弹,靠得极近的脸庞上落下彼此的呼吸,终究,赵未霖还是强硬地捏住他的下巴,深深一吻。   转身离去彼此对望最后一眼。谁也没有看懂彼此情绪。   而走出病房的赵未霖转身去了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助理、实验小组负责人都在其中。   见到他进来,纷纷神色恭谨凝重。   离开医院时赵未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觉得那灰扑扑的天很低,觉得视野很不明亮,远处白茫茫一片,不似一个秋高气爽的季节。   他反复想着沈榷的眼泪,和他眸中的复杂的情绪,那么多的痛苦,那么多的不敢置信。他低低笑了一声。   把祁悦被标记的消息说出口后他才陡然清醒自己说了什么。他竟就那么放弃了他曾经让沈榷欢喜的东西。   助理跟上的脚步从身后传来,在他身后一米处停下,不声不响,妥帖得体。   赵未霖却主动问道:“你说他以后会怎么看我?”   助理不知刚刚的对谈,只当是在问沈先生目睹了BOSS的隐忍和付出后会有何想,便说:“沈先生可能一开始不能接受,不过这种不能接受也是因为心疼您。”   赵未霖没听到似的自顾自道:“会觉得可怕吧,或者恶心。也可能觉得虚伪,觉得以前都是假的,现在才是真的。可能却是现在才是真的。”   此念一出,他才惊觉现在的自己和热恋的少年时代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了。   这么多年来在家族政治中的尔虞我诈、覆雨翻云、不择手段,无论在沈榷面前用上怎样天真的语调和神情,本质上,或许,他都已经不是以前的赵未霖了。   如此,沈榷又怎么还会继续爱他呢?   忽然之间,坚不可摧的大厦瞬间倾塌粉碎,一直以来坚定的信心全数击垮,沈榷的消极是在日复一日的灰心与失望中蔓延而来,而赵未霖的消极却是在积极与信念破碎的那一刻瞬间涌入。   他睁大眼,却觉得前路逼仄,尽头在即,这个世界太黑了,短促又狭窄。   他意识到突然降临的情绪反常,又无比熟悉。   “去联系一下刘医生,这周内和她约出两个小时的时间。”他轻声吩咐道。   助理惊愕抬头。   刘医生是赵未霖的心理医生。一年以前,将赵未霖控制住因“精神治疗”与被迫“戒断”而引发的抑郁症。   不想才短短一年时间,他们又碰面了。   两个小时的交谈过后,赵未霖带着刘医生开的药回到了赵氏企业,开始搅动一场腥风血雨。   三年的蛰伏谋划,三个小时的短兵相接。从曾经的蚍蜉撼大树,到现在也能使得祖父与母亲形容剧变。   在这个百年大家族的核心利益受到根本威胁时,赵氏退居二线的掌舵人,不得不按照赵未霖的要求妥协。   有一个懦弱自杀的前车之鉴,他们愈发想将继承人培养成狼,坚决和强悍,没有软肋,但当这个继承人真的成长成狼了,他们却没想到第一个被咬的,竟是自己。   赵曲澜女士又痛又怒,又悔又恨,既失望,又惶恐。董事会结束后,赵未霖说:“劳烦母亲备好两份解毒剂。”   她无可奈何,只能照做。赵未霖早已不是当年可以任由他们牵着鼻子走的少年了。   她不禁觉得有些暗无天日,前路也许她最后且唯一的、令她无比骄傲的儿子,就要和一个无法生育、也基因平凡的Beta厮守终身了。而与之而来的,是一切令人难以接受的连锁反应。   她来到儿子的办公室外,赵未霖的助理请她稍等片刻。   她焦躁不安地等待了片刻,等到了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从办公室走出。   她看到他们的胸针,那是赵氏某实验室的名字。   从三年前,设计给沈榷注射了一种隐蔽的毒素后,赵未霖一直在利用实验室对其进行研究,她都知道,可就像最终赵未霖还是不得不用家族利益来威胁,这一切都是徒劳的,甚至他们可能都无法窥见罪魁祸首的样貌,更别提解毒剂了。   或许方才,赵未霖便是宣布这徒劳的研究终止,毕竟也不需要了。   她走进办公室,没有一声问候,都已经撕破脸了,又何须虚情假意的寒暄。赵未霖开门见山:“解毒剂带过来了么?” 第15章   赵曲澜径直在沙发上坐下,远远瞥见赵未霖的办公桌上有一支使用过的注射器,短暂的疑惑一闪而过,奇怪儿子一向稳定的易感期竟是提前了,但很快她便将之抛到脑后,冷笑道:“连一声母亲都不肯叫了么?”   赵未霖从善如流:“母亲,您将解毒剂带过来了么?”   他如此配合,赵曲澜反倒更加愤怒,她红着眼,忍了又忍,还是一连串骂道:“愚蠢!你看看你到底在做什么!真以为翅膀硬了,可以一手遮天了,这个家到底还是你爷爷的,不是你的!你现在闹翻,你以为你祖父还会允许你胡闹多久,你能在这个位子上坐多久!就算他老人家原谅你这一次,你往后还真的要和一个Beta在一起?没有后代,你为赵家打拼来的这些,你难道白送给别人。我告诉你,就算他们也姓赵,那终究和我们不是一家的!”   赵未霖一丝波澜,只是冷声重复:“解毒剂。”   “你的人生难道就只有这么一个想要的东西了么?你知不知道,你这么一闹,失去了多少?你祖父宁可把这个家留给酒囊饭袋,也不会留给不值得信任的人!你以为自己本事大了,他没法放弃你了,可你要是让他寒了心,他能把你的一切都收回去。”   赵曲澜有些歇斯底里,她想到自己命途多舛,两个儿子都恣意妄为,竟猝不及防落下几滴眼泪来。   连她自己都错愕愣住。哪怕看到丈夫出轨那天,她都没掉眼泪。   赵未霖也看到那眼泪,忽然笑了:“可您说的这一切,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要的。”   赵曲澜身形颤了颤。   “我一开始就不要这些的,是你们拿他威胁我,要我回来的。我现在全数奉还,不也合情合理?”   赵未霖继续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您还是尽快将解毒剂交上,我早些收手,也可以避免赵氏的损失,顺便挽回一些在祖父那里的印象。”   赵曲澜见他如此冷漠强硬、冥顽不灵,不禁气道:“你怎么就没有你哥哥一半懂事……”   赵未霖只沉默注视着她。赵曲澜一阵恍惚,她还清楚记得,少年时提起兄长,赵未霖少不了眼泪汪汪,而上一次说到,赵未霖也可见情绪不佳,哪里像此刻这般麻木冷漠,好像只不过提起一个陌生人。   赵曲澜感到心寒,惊觉她的幺儿在她没察觉的时候已经被那个沈榷迷失了魂魄,那个beta真是害人不浅。   一瞬间,她也突然灰心丧气,她既然来了,便是要将解毒剂交出去的,也不过是倚仗母亲身份,在彻底妥协之前,痛斥几句,好让他有所警醒,但赵未霖到底还是年轻天真,还不懂良药苦口。   她从包里取出两支药剂,放到了桌上,低声道:“妈妈不会害你,你好好儿想想吧。”说罢便要离去了。   然而在转身的那一刹那,她却听赵未霖道:“我希望是彻底治愈,而不是暂时缓解。是仅仅治愈,而不是治愈的同时就带上其他别的什么东西。”   赵曲澜寒着脸道:“你放心,我还不知拿赵氏和你赌。”   “那就最好了,那么这第一支我会给他注射,三年后如果他还好好活着,那么我会给自己注射这第二支。”   有如惊雷轰在头顶,赵曲澜猝然回头,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   这一刻,她突然察觉到,赵未霖的脸色较平常要苍白很多,但他面上带着微微笑意:“时间太短了,他不愿意等我了,我没法利用这么短的时间找到可以给他治疗的药物,所以才出此下策来威胁您与祖父。不过,倒也不是什么进展都没有,至少成功制出三年前您给他注射的毒素了。说实话,这可谓毒药的东西,也比您让我接受的那些精神治疗,要痛快得多。”   赵曲澜脚下一软,支撑不住,跌坐在沙发上,浑身剧烈颤抖起来,模糊的视线里,她好像看见了长子,也坐在办公桌后,神色柔和地说:“谁能证明死了不是比活着更自在呢。”   *   沈榷在医院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一阵子,那些日子他整个人都无比倦怠,一天中绝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像一只懒散又神秘的猫,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赵未霖没有露过面,倒是他的助理时常探望,也是时常试探他所想。   沈榷没想什么,一旦有些思绪,便是和赵未霖的上一次见面,不如睡了的好,睡着了都是美梦,像是和赵未霖手拉手重走一遍学生时代。   等到醒来时,满脸湿润,沈榷越来越觉得,他说赵未霖残忍,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也许是见他沉默寡言、形容消瘦,医生替他开了大约营养针之类,沈榷都全盘接受,无论如何赵未霖不会害他。   又过了一周,沈榷被安排做了一次全身检查后,出院,他终于见到了赵未霖。   看到那张脸孔的那一刻,沈榷可恨地眼睛一酸。赵未霖倒是在笑着,仿佛过去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车上,赵未霖问:想去哪里玩,我有一个月的空闲时间。   沈榷拒绝了。倦怠地看窗外,因此也错过了赵未霖眼中的失落。   家还是老样子,什么都没有变,定期有家政打扫,依旧窗明几净。   赵未霖的确空闲下来了,以前从没有过,以前他的假期似乎仅限于易感期。   赵未霖会做饭,手艺很好,是大学时给沈榷做饭练出来的,只是工作后忙了,偶尔只有沈榷下厨。   那富裕的一个月,他变着花样儿做菜。   他们很久很久没能拥有如此奢侈的时光,成天腻在一块儿,但如今境况,反倒不亲密了。   但沈榷能够感受到Alpha的渴望,尤其是逼近的易感期。   沈榷回想大学时,赵未霖的易感期是如何度过的呢。他们会在一个尽量小的屋子里,是赵未霖租的小房子,空间要足够小,贴得要足够近,拥抱要足够紧,露出全然献祭的姿态,没有一丝保留,吻他嘴唇,耳廓,下巴,锁骨,给他口交,揉弄他的腺体,再让他操进来,说好爱你。   沈榷太懂得该怎样满足这个年轻Alpha的安全感了。   夜深时,沈榷装睡,他知道赵未霖偷偷亲他,难耐地自慰,精液射在他的脸上。也能感觉到赵未霖俯下身去,钻进被窝,吞吐他的阴茎。   这个傻子,到底知不知道他早就醒了。   尽管易感期的症状逐渐呈现,并愈发明显,但易感期迟迟未到。   沈榷每一天都做好了准备,来迎接一个年轻气盛Alpha的易感期,但Alpha彻底的失控的易感期还是没来。   反倒是一个晴光灿烂的早晨,赵未霖注射了强力的抑制剂,带上阻隔贴,拉着沈榷出门。   沈榷不明所以,但也没问。但火车站逐渐近了。   赵未霖买了两张车票,目的地很是熟悉,不久之前,他就曾在去到那里的火车上,中途被暴怒的Alpha拦截。   一起检票、进站,等着火车抵达。   赵未霖把行李交给他,对他笑。   “榷哥,之前吓到你了是不是?我保证以后不会了。你不是想去C市x县么,去吧。你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到站会有人来接你,我在那里买了一套房子,榷哥过去就可以住下了。如果榷哥还想干以前的工作,我就不为榷哥联系了,以你的能力,哪个公司都想要的。如果像换个工作,那就换吧,如果想歇一歇,那也没关系。”   他都安排妥当了,他的财产都是他的。沈榷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沈榷要快乐,快乐就都是他的。   沈榷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他,神情平静,但有一丝意外。看着这张脸,赵未霖本以为自己会犹豫,会反悔,但没有,他的情绪也格外平静。   如果沈榷已经不爱如今的赵未霖,那他就该放沈榷走。   如果万一,沈榷对他还有一丝丝的爱,他就会因为赵未霖而痛苦。   而他,而赵未霖不怕痛苦,却怕沈榷痛苦。   过去三年,他苦苦隐瞒,就怕沈榷知道他经受的一切会离开,现在才发现离开才是最好的。   赵未霖又说:“不要担心身体,我的团队已经找到了解决办法,药在医院的时候就给你用上了。上一次化验检查的结果,各项指标都在转好了。”   榷哥,你会度过健康平安又轻松快乐的一生的。赵未霖心中说道。   但他没说出口,只说:“榷哥,我一直想让你留下来,觉得用上什么办法都可以,却没想到更伤了你的心。我发现比你让你离开,这一点更让我难以接受,所以,我送你到这里。”   说完,他望着沈榷的嘴唇,却终究没有吻下去。   因为他不确定沈榷是否还能接受他的吻,就像这一个月以来,他只能偷偷地在深夜,趁着沈榷熟睡,去做那些卑鄙的事。   最终,他亲了亲沈榷的额头,转身离去。   沈榷注视着他的背影。Alpha的身形有些颓然,沈榷不知道这一个月的时间,发生了什么,使得赵未霖突然态度改变。   可是,已经晚了,他用的那些计谋早就成功了。   他早就心软了。   火车即将开动的提示响起,他转身上车,再那一刻,早已走远的赵未霖也回过头来,最后地看了一眼他的身影。 第16章   祁悦的状态比沈榷想象中要好,在佣人的指引下,他来到祁家的花园,祁悦正坐在秋千上晃悠,一旁的少年Alpha正背着手,俯着身,与他说些什么。   沈榷的脚步声惊动了二人,他们一齐看过来。   霎时间,祁愿便蹙起了眉头,上前一步把自己的Omega哥哥挡在身后,警惕道:“你来做什么?”   沈榷直接看向祁悦:“我想和你谈谈。”   祁悦脸色发白,犹豫片刻,点了点头。祁愿却立即抓住他手腕,说:“我和你一起去。”   他挣了挣没有挣开。   沈榷道:“祁少爷,我和你哥哥谈的内容不方便你听。”   祁愿冷笑,不松手。   祁悦道:“小愿,你放开我,让我和他谈一会儿。”   祁愿不情不愿,但还是被关在了书房门外。   沈榷端详着祁悦,瞧着他并没有过于消瘦,脸色也还可,稍稍松了口气,他是Beta,无法了解一个Omega被标记后的状态,只是推测被强迫标记,哪怕当时神志不清,但事后定然心中痛苦,此时见祁悦状态尚可,心中稍安。   他斟酌了一下说:“C市的标记研究所全国闻名,这两天,我去拜访了一下。”   祁悦瞪大双眼,脸上浮现出红晕,似是难为情,又似有淡淡的屈辱。   沈榷心下难以克制地愧疚起来。而过去三年,要说对他的愧疚,那也是很微薄的,厚颜无耻也好、残忍冷酷也罢,他是赵、祁婚姻的插足者,但这却不是让他痛苦的主要部分。而祁悦本人,说起来,更是忍让,最终还被一个陌生Alpha标记,在这段复杂关系中,他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标记研究所里有我的同学,我向他要了一份资料,过往二十年Omega洗标记手术数据,都在这里。”沈榷将带来的资料递过去,“另外,我也联系了几位这一年内、由A大附院标记外科赵且来医生手术的Omega,赵且来医生是国内首屈一指的,手术都很成功,恢复得也很好,并且不会影响重新标记。具体的内容我也都整理打印出来了,你要是有需要,可以参考。”   祁悦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他红着眼,颤声质问:“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这么自以为是,标不标记,洗不洗去标记,凭什么要你们说了算呢!”   沈榷喉结滚动,面容发烫,感到无颜。没错。赵未霖的做法恶劣至极,而他此刻的自作主张也不是什么高尚,可面对标记已成的定局,也只有此可以稍稍补偿了。   他哑声道:“标记的事,很抱歉。我去了解这些,并不是想要指挥你,或者替你拿主意。你可以理解为,这还是我的自私行为,我是为了我自己,因为除此以外,我找不到别的办法可以缓解我的愧疚了。”   祁悦抿了抿嘴,道:“那我替你找一个怎么样?”   “……什么?”   “你想补偿我也不是不可以,”祁悦抬了抬下巴,脸色的红晕褪去些,那楚楚可怜的神色也减淡,“就把赵未霖本身给我做补偿就好了,那本来就是我最想要的东西,你愿意么?”   门外一声骤响,似是被人狠狠踹了一脚。   但屋内二人都没有理会。   沈榷平静道:“抱歉,这不行。”   “你不是都已经要走了么?”   赵未霖拦火车一事当初引起不小轰动,祁悦得知消息后去问赵未霖,他以为决定抛弃赵未霖的沈榷会让赵未霖也有些心灰意冷,他以为自己苦等多年,终于可以有了占据一席之地的机会,却没想到等到的却是赵未霖易感期所展现出的钢铁一般的冰冷无情,那晚的记忆使他从此回想起来都会战栗。   赵未霖的不择手段与残酷,终于抹杀了他最后一丝憧憬,以至于一想到沈榷想到放弃,心下便会产生出微妙的快意。   可沈榷却说:“现在不了。”   祁悦沉默了片刻,说:“我还没有同意离婚。”   门外又传来了一声巨响,门震颤了一下。   “那只能抱歉了。”沈榷说道。   “你觉得我和他终究会离婚的,你还愿意继续等?”   “……抱歉。”   “那你是不是也是因为感到抱歉,所以之前才想要走的?”   沈榷说:“不是。”   “那是为什么?”   “无论我想离开他,还是想要留下,都是为了同一个原因。”   祁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苦笑道:“我真的佩服你。你知道么?过去三年哪怕我知道我是他的合法伴侣,可以想起你,我心里除了嫉妒,还有愧疚。我是他合法的伴侣,我竟然感到愧疚……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点点犹豫和愧疚……”   沈榷回想过去种种,明白他的意思。自始至终,的确,祁悦并没有做过什么。他也不知道这个Omega究竟是在讽刺还是在夸耀,祁悦的真实所想,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祁悦翻了翻沈榷带来的那一叠资料,转身也取出了一份文件,说:“你给我带了这么用心的赔礼,我也得给你一份赔礼了。虽然是个对你来说有没有都一样,毕竟我和他结婚三年,什么都没有阻碍你们——离婚协议书,帮我带给赵未霖吧。”   沈榷一愣,怔怔接过。   祁悦似不自在地扭过头去,低声道:“虽然我看你好像在这件事上没什么愧疚的,但我还是要说明一下,我弟弟和我母亲找你麻烦其实也是在我的默许之下,当年……赵未霖和我说清楚了,是我还是执意要和他结婚的,就当是我自作自受……   “另外,你放心好了,我没有被标记。”   沈榷惊诧,下意识去看祁悦的后颈,那里覆着一小块创可贴,祁悦又不自在地动了动脖子,伸手捂住:“是阻隔贴,那天赵未霖安排的那个Alpha没有能标记我,阿愿及时找到了我……”他闭了闭眼睛,咬牙道:“所以,你走吧!以后……和以往一样,我不想再见到你。”   ……   “谢谢。”沈榷微微欠身,带着那离婚协议书,打开书房门,年轻的Alpha散发着腾腾怒火,狠狠推了沈榷一把,闯入书房,很快里头传来似是衣物摩擦的声响,而后Omega羞恼喝道:“祁愿!”   那声音才止住。但紧接着,似乎是什么纸张书页被狠狠撕碎了,清脆的划拉声从敞开的屋门里传出。   沈榷脚下一顿,手指微动,迟疑了一秒,才从祁家离开。 第17章   天风拂过,道路宁静无人,沈榷徒步走了很久。那一纸协议也不知是轻松还是沉重。正如他与赵未霖的未来一样。   没有祁悦,也会其他的Omega。寻常Alpha与Beta之间的可能都已是渺茫,更何况,赵未霖身在那样的家庭。可是,沈榷已经预感到,不声不响、抛下赵未霖登上远走的火车,那种决绝的勇气,他不会再有了。而他的离开换来的,不是逐渐平淡的感情,而是赵未霖更疯狂的疯狂。而那疯狂之中展现出的偏执与绝望,是他所不能承受的。   他已经无法再无视赵未霖的痛苦与恳求了。   然而沈榷没有想到,他在三天前发的短信,赵未霖没有看到,赵未霖在失去意识之前,始终不知道,沈榷给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不是“再见”,而是“等我回来”。   被推迟太久的易感期终于迎来了彻底的爆发,Alpha无助地把所有留有Beta气息的东西,慢慢地堆在卧室,构造出了一个拥挤的茧房。   可是没有信息素的Beta所留下的气息是多么的微弱啊,随着Alpha自身信息素浓度地增加,它变得越来越淡。   Alpha厌恶地挥动胳膊,想把那萦绕满室的Alpha信息素挥散,他把自己紧紧地裹在爱人的衣衫里,再怎么使用抑制剂都压制不了信息素了,他到处躲避,却无处可逃。   Alpha信息素依旧在侵蚀着本就缥缈无几的Beta气息。自身的信息素终于成了他最大的仇敌。   他恨它与生俱来,而被迫承担了他不想承担的责任,也恨规定约束了种种,让他和自己所爱相守也不能。   他更恨自己的无能,他从巢穴里艰难地走出,他拉开门把,走到厨房,这时,只听屋门一响,他猛然回头,然后出现了幻觉。   那个菜离开不久的人又回到了这里,熟悉的气息破开肆虐的信息素,像清泉,像希望,也像火焰。   他听见那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我一直在等,就感觉奇怪,怎么你的易感期迟迟还不来。”   那人说着,脱下大衣,走过来,靠近了,双手攀住他的肩膀,轻声道:“不是说了等我回来?”   赵未霖头晕目眩。   沈榷嘴唇贴过来,触碰了他的嘴唇,完成了火车站一别他想做却没敢做的吻。   他是个易感期的Alpha,他的自制力早已所剩无几,这就是他最想要的,这个人就是他一直在等的,在这个人面前,他不需要任何压制,他不会有任何痛苦。   火急火燎地剥开他的衣裳,一粒扣子怎么都解不开,但沈榷握住他的手,一点一点把所有的束缚都去除掉了。   Alpha忽然感到惶恐,这样的温柔似乎是前尘旧梦。他愈发小心,愈发谨慎,哪怕着急地想要扯碎所有,可他还是一点一点、一件一件,细细亲吻,耐心开拓。他怕弄疼他,他就又要走了。   他慢得缓慢,慢得满头大汗,直到榷哥说:“没关系,不用这么小心,可以进来了。”   他几乎呜咽一声,终于可以叼住自己的猎物,狠狠撞进了Beta的甬道。   *   赵未霖使用的推迟易感期的药物副作用极大,易感期爆发期Alpha精力无比旺盛,而到了后期却几乎陷入昏迷。沈榷浑身酸痛地醒来时,Alpha还在沉睡。   浑身都像是被碾碎了,沈榷轻轻叹一口气,而后啄了啄赵未霖的嘴唇,起床去到厨房,厨房里很乱,水果刀还丢在地上,他捡起来清洗好放回原处,又翻了翻冰箱,里头空空如也。   沈榷先去楼下便利店补充了些食物和水,填饱肚子,转而前往超市,却不想遇到了一个故人。   纵使没有见过几面,但沈榷还是清楚地记得对方。   刘医生向他点头示意,他同样回应,擦肩而过之前,刘医生皱了皱眉,欲言又止,沈榷敏锐捕捉到,也停下了脚步。   “沈先生,您现在还和赵先生在一起么?”   沈榷颔首。   “那么我还是和您说一下吧。赵先生的抑郁症复发了,我猜想他是没有和您透露的,他的治疗意愿极低,如果可以的话,还要您多留意一下他的状态,最好说服他重新接受治疗。”   刘医生面含关切。   沈榷听清她说的每一个字,不知为何,他脑海里突然晃过厨房地面上的那把水果刀。而后一瞬心脏骤停,脸上血色尽褪,他丢开购物车,拔腿就往出口跑。   他推开屋门、卧室门,而后肝胆俱碎。   *   赵未霖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美梦。而这个醉生梦死的梦,带来的不是回味,而是恐惧、自厌与无望。   离婚协议书在床头,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Omega信息素——祁悦来过了。   他怎敢做那样荒唐而大胆的梦,沈榷已经走了,怎么可能回头。他怎么敢在梦里把随便什么人都当成榷哥。   一切都迟钝了,他想不起来那已经是一个被标记的Omega,也想不起来空气里Omega信息素的浓度低到不正常。   他只知道自己终究还是没有遵守诺言。   虽然沈榷早就不要他了。   可那又怎样呢。就算沈榷是不再要赵未霖的沈榷,可是赵未霖不还是那个想要和沈榷永远在一起的赵未霖么?   他怔怔地坐在床边,佝偻着身体,双目放空地望着空气中的某点,形容颓唐,颜色正在褪去。   很久之后,他突然笑了一下,又笑了一下,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早逝的兄长。   兄长是远比他更适合做继承人的人选,他不仅聪慧,更懂世故,最最重要的是,兄长和他不一样。   他对这个家族有很高的荣誉感和责任感,他想把这百年基业领向一个更高峰,但即使如此,他还是选择了自杀。   小时候他理解不了。母亲杀死他的两只小鹦哥固然痛心可恨,可怎么至于放弃自己的生命。   后来赵未霖接管家族事务、翻看兄长的遗迹,才发现因为在家族政治斗争和黑道白道的利益冲突中,已手染鲜血,兄长生前抑郁症已极其严重。他从来都在做着他所不喜欢做的事,而一旦不遵循家族旨意,连他所喜欢的,他都不能拥有。   如果这世界上已经没有可以让自己开怀之物,那么。   他放声大笑。   最后他手里攥着去往C市的车票,他买了这张车票,就好像他也跟着沈榷到了那里。也许平行世界里,另一个守住诺言、无论是婚姻还是生理,都不曾背叛的他,就那么和沈榷在另一个城市,度过了幸福快乐的一生。   时隔多年以后,赵未霖终于彻底地理解他的大哥,只是可笑,他还曾怨怼过兄长的懦弱。   他却也同样懦弱。   *   “还好送来得及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他的心理状态和精神状态要多加留意,在割腕之前,他还注射了过量的抑制剂,明明易感期刚刚过去,这种行为不符合逻辑。同时检测到他也吞服了大量安眠药,可见求死意志强烈。等他身体康复后,最好带他接受心理治疗,否则难以保证这类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   沈榷心有余悸,双腿发软,扶着墙壁听医生嘱咐完,他立即靠着墙壁滑坐到地上,他的双手从看到那血红的一幕开始就不停颤抖,到现在也没停下。   歇了十多分钟之后,他才能控制着双腿站起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赵曲澜闯进了病房,带着几个医生模样的人。沈榷连忙追上去,只见赵曲澜女士发丝凌乱,泪流满面,双眼红肿,而另外几个医生竟要给还没醒来的赵未霖注射不知名液体。   沈榷才刚刚找回一口气,此刻又是两眼一黑,他连忙拦住,厉声道:“你做什么?!”   “我在救他!滚!”赵曲澜扬手就要甩向沈榷脸上,然而巴掌才刚刚抬起,突然伸出的手就扣住了她的手腕。整个病房瞬间静默。   赵曲澜面色惨白,泪珠滚落。   沈榷双眼通红,怔怔看去。   赵未霖醒了,也怔怔看着他。   沈榷别过脸去,忍住泪意,低声道:“赵女士,借一步说话。”   他走向门外,忽地听见背后赵未霖虚弱地说:“对不起。”   他径直走出去。   赵曲澜抹了一把眼泪,随沈榷走了出去。她私心里并不想告知沈榷真相,不想让沈榷知道赵未霖究竟有多么在乎他。   她还有些幻想,将来赵未霖还可以与另外一个优秀的Omega结婚,哪怕不是祁悦。   可是她刚刚才看到儿子奄奄一息的模样,那般虚弱了,却还能拦下她即将挥出的耳光。   她知道,除非赵未霖自己不爱了,那么她永远也无法又干预成功的可能。   于是她说了,一五一十地说了,说到赵未霖给自己注射毒素,说到赵未霖不肯使用解毒剂,说他偏执可怕,说他冥顽不灵。   也说:“既然你知道了,你就能说服他了。我给他的解毒剂是真的,他不用再等三年。以后你们的事,我不会再管。”   赵曲澜感到心灰意冷,她也无法再承受一次为两只鸟就敢结束生命的事情了。   沈榷回到病房。赵未霖还和方才一样,怔怔地看着门口。   “对不起。”他又重复了一遍。   沈榷说:“对不起什么?”   “我把他当成了你。我以为你回来了。”   “我就是回来了啊。”窗外的阳光刺眼得很,沈榷捂住了眼睛,低声道:“傻瓜。”   --------------------   END.   没啥三观,也比较纠结和混乱,将就着看,感谢阅读!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