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她向月亮奔去》作者:酒酿芋圆   文案   【可爱炙热小太阳 X 疏冷落拓优等生,he】   沈青芋死在了暗恋陈肆的第十年。   所有知情的朋友都在为她的暗恋感到遗憾,而当事鬼沈青芋却在和陈肆朝夕相处。   沈青芋馋冰淇淋。   陈肆嘴上说“你自己买”,却口是心非把冰淇淋递出去。   某日,沈青芋偷偷拽了拽陈肆的衣角,眼睛亮晶晶,“我有早饭吗?”   陈肆摇头,却扭头去了趟小卖部,买来零食给她。   陈肆嘴硬心软,面冷心热,为朋友两肋插刀,是沈青芋喜欢的人。   相处中,沈青芋发现学校里耀眼夺目的学神陈肆,生活却一塌糊涂。   他家庭离异,继母和狗弟弟不干人事。   于是,沈青芋发挥鬼的特质,帮陈肆出气,闹得人不得安宁。   被陈肆拎着衣领,教训:“乖一点。”   后来,沈青芋消失了。   -   再遇,是在大学的迎新生文艺晚会上。   那曾在陈肆耳边喋喋不休的姑娘一袭冰蓝收腰短裙,在舞台中央翩翩起舞。   他看红了眼,跌跌撞撞冲向后台。   沈青芋刚表演完,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看清那人是谁后,她没挣扎,反而笑道:   “你好,我叫沈青芋,青皮芋头的青芋。”   和她第一次自我介绍的话一字不差。   陈肆松开女孩纤细的腰肢,握住她温热柔软的指尖,轻轻托起,克制隐忍地吻了下,嗓音低哑带着些哽咽。   “我一直在等你。”   注:   *暗恋成真,he(女主没死,会解释)   *神明不忍你真挚的爱意终结于死亡,许你再来一次的机会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青芋,陈肆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她是只照向他的光   立意:总能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第1章 见鬼   湘城的夏日闷热潮湿,空气里像裹着团火。   沈青芋坐在河畔的绿荫下乘凉。   就在此时,江畔忽起一阵风。   沈青芋被这阵风吹到了雅安区江对面的市立三中。   映入眼帘的是外形方正深红色的报告厅。   报告厅的地面一尘不染,干净锃亮。   阳光掠过花格窗倾洒,在走廊投下道道光影。   走廊立有宣传海报,有位湘雅大学的教授要来三中演讲,姓沈。   海报上的人很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   周围有人经过,交谈声入耳。   “听闻沈教授前不久中年丧女,我以为他会推迟演讲的。没想到并没有。”   “定好日期不好改吧。就算难过也不能真的表现出来。”   “怎么回事?”   “听说是死于火灾,没搭上消防云梯,就晚了那么两秒。真是太可怜了。”   ……   沈青芋听着谈论声,看向海报。   海报上的沈教授一身西装,精神抖擞,头发乌黑,面容和蔼友善。   忽然,她的肩被人猛地一撞,整个人失去重心向前扑。   不小心撞上她的人也吓了一跳,稳住身形后回头看发现没撞到什么人,惊魂未定地跑走了。   那人吓得不轻,脸上的肉都是抖的。   没人看得见沈青芋。   因为她是鬼,早在一个月前就死了。   沈青芋在空中虚抓一把,什么都没抓住,就这样直直的扑向地面。   倏地,她胳膊一紧,被人往后一拽,重心不受控的后仰,落入了一个陌生又温暖的怀抱。   对方清冽的气息随着呼吸吹拂下来。   沈青芋怔怔回头,对上一双澄澈漂亮的眸子。   男生五官精致,脸部轮廓流畅,额前少量碎发遮不住浓眉。   他眸子漆黑沉凉,垂眸静静的看着沈青芋。   许久,见她不动,男生眸中渐渐涌上不耐。   扶住沈青芋腰背的一只手稍一用力,将她往前推。   待她站定,他立马撤回手。   沈青芋怔愣住,惊愕得睁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男生离开的背影。   只见,帮她的男生拉开报告厅的侧门,径直走了进去。   随着报告厅的门合上,男生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缝中。   沈青芋只来得及看到从他臂弯探出头来的玫瑰花。   花鲜红欲滴,就如她此时的心情——热烈激动。   他能看见她!   能看见,才能准确接住。   这是第一个能看见她的人。   沈青芋拍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从盛大的惊喜中清醒过来,拔腿就追着男生离开的方向跑。   -   方才,不少学生从沈青芋和陈肆身旁经过。   此刻他们已经在报告厅里落座,看到陈肆入席,纷纷扭头,向他投去匪夷所思的目光。   走好好的,怎么突然伸出胳膊做出接东西的动作?   难不成是在练习给沈教授送花?   陈肆自动忽略旁人的目光,余光一晃,瞥见报告厅的门打开一条缝,刚刚他接住的女孩侧着身子悄悄溜了进来。   那些同学的目光随陈肆移到门上,面露惊恐。   坐陈肆身旁的姚大乐也是。   他用肩膀拱了下陈肆的胳膊,低声说出大家的心声:“每次推报告厅的门都吱吱呀呀,还得手动关上。你看,门自动开了,可我刚才推的时候还不好使呢。”   姚大乐穿着三中校服,短袖下的胳膊有黑色刺青,稍抬胳膊会露出冰山一角。   没等陈肆开口,他又说:“我听徐州州说,他刚才撞到空气了。空气诶,你撞过吗?”   “撞空气?”陈肆拧眉,不解的望向他。   待陈肆完全转过身时,正好看见小心翼翼关上报告厅的门,从后排大摇大摆往前走,还东张西望的沈青芋。   门是被她推开的。   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演讲开始。   “真的!”怕陈肆不信,姚大乐声音拔高强调,“都没人推门,门还开了。”   他嗓门大,声音盖过掌声,引起附近同学的注意。   大家窃窃私语。   陈肆随口问:“没人吗?”   他明明看见了是谁。   姚大乐用力点头,时不时朝后偷看,心有余悸。   就在这时,陈肆的头顶传来一道声音,“我推的。”   沈青芋的语气认真坦诚,丝毫不作假。   显然,他们的对话,她听了个大概。   陈肆轻挑眉,看向沈青芋。   可他身边的姚大乐却像没听到有人说话似的,仍目光躲躲闪闪瞟向后门,惊恐不安,一副见鬼了的模样。   推门的人不就在旁边吗?   陈肆只得胳膊肘推了下姚大乐,示意他看。   因他的动作,怀中花的包装纸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姚大乐一惊,“怎么了?怎么了?”   “我旁边的人……”   “徐州州嘛。”   陈肆:“……”   姚大乐似乎完全没看见,站在他面前的女孩。   女孩发尾微卷,一袭星空色礼服裙,衬得肌肤透白。   腰际雪白蕾丝腰带坠有两颗珍珠,随着动作轻晃。   她怎么看都不像三中的人。   连校服也不穿。   这么显眼的人,没道理姚大乐注意不到。   察觉陈肆有疑惑,沈青芋凑近了些,对他说:“他们看不见我。”   她忽然靠近,周遭空气都凉了半截,呼出口的也是凉气。   莫名想起接住她时她肌肤冰凉的触感,陈肆僵了一瞬,后移,腰背抵着靠背,和沈青芋拉开距离。   姚大乐注意到陈肆的动作,扭头问:“怎么了?四哥。”   沈青芋手伸到姚大乐眼前,上下晃了好半天,但姚大乐毫无反应,仍看着陈肆。   向陈肆证实了自己的话,沈青芋眼睛弯起,“你看,你的朋友看不见我。”   陈肆不理会她。   沈青芋心中慢慢沉下来,嘴角下撇。   就知道他很难相信。   她也不急,自顾自的说:“我叫沈青芋,青皮芋头的青芋。”   “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别人看不见我?”   没等她说完,演讲进入尾声。   学校差学生代表上台送花,陈肆怀里就抱着花。   大家回头,无数道目光聚焦陈肆身上。   有艳羡、崇拜和嫉妒……   陈肆一点也不好奇,起身,绕过沈青芋从容的走向舞台。   一束聚光灯打在他身上。   陈肆身形清瘦。   隔着一尘不染的白色衬衣,仍能依稀看见他肩胛骨的轮廓。   个儿高,笔直的西装裤看上去仅九分长,露出细瘦的脚踝,凸起的腕骨清晰可见。   他从容不迫,和光同尘。   沈青芋轻咬了下唇,像是下定决心般深吸一口气,决定跟过去。   她紧跟在陈肆身后,亦步亦趋。   听到身后紧跟而来的声音,陈肆下意识皱了眉。   台下是全校师生,偌大报告厅盛满数千人。   此等场面,若是活着的时候上台,沈青芋铁定会紧张到腿软。   但现在,她不会。   她全然无视台下众人,跑到陈肆眼前,就站在今天的主角沈教授身旁,迫使陈肆看向沈教授时不得不正视自己。   在看清了陈肆眼中的凉薄和冷漠后,如困兽犹斗做最后挣扎,音量拔高,   “我告诉你答案,我是鬼。所以他们看不见我。”   “还有,我知道你是陈肆!”   陈肆捏紧了花,指甲泛白,对沈青芋的话充耳不闻,仿佛没听到般无动于衷。   他的手指细长白皙,虎口扣着花束,手背的青筋隐在薄薄的皮肤下。   直接忽略找存在感的沈青芋,陈肆双手将花束送给沈教授,礼貌笑了下,笑容很凉。   沈青芋将自己认为所有能够引起人好奇的信息都全盘托出,可陈肆简直软硬不吃,一个眼神都未曾分给她。   不管她说什么,他都反应淡淡的。   她有些泄气。   台下掌声如潮,盖住了沈青芋的叹气声。   送完花,陈肆下台。   沈青芋一路从室外跑到报告厅内,好不容易找到人,结果又追到舞台上。即便这样还是被忽略了个彻底。   她心中忿忿,但免不了心虚。   心虚自己是只鬼,还是个缠人的鬼。   可这没办法啊。   只有陈肆能看得见她。   死后在人间逗留一个月,她不是没去过其他地方,可遇见那么多人,只有陈肆眼里有她。   可他一直无视她。   -   下台后,陈肆径直从报告厅侧门离开。   姚大乐紧随其后,攀住陈肆的胳膊,让他走慢点。   “四哥,你一开始不是不打算送花吗。怎么改主意了?”   陈肆:“你去?”   姚大乐一哽,半晌说不出话,松开陈肆,露出揶揄的笑。   正午的日光很烈,云团被吹散,云朵蔓开,像是弥漫天际的雾。   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陈肆回头,已经不见沈青芋。   “四哥,你在看什么呢?”姚大乐也回头看。   “没什么。”陈肆摇头。   姚大乐还在为刚才的事情困惑,边走边说:“我觉得,可能是有人偷摸摸进了报告厅,我没看见。不对啊,坐在后排的人也在讨论这件事,这说明没人进来……”   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发现陈肆站在小卖部门前看着冰柜,心不在焉,没注意听。   陈肆的视线落在小卖部门口的沈青芋身上。   她眼巴巴盯着冰柜,一只手不住的扇风,额间沁出细汗。   看到别人拿着冰棍走出来,目光直勾勾看着直接移不开。   难怪没跟着,原来是被馋住了。   陈肆不动声色收回目光,准备离开。   身旁的姚大乐却闷头跑进小卖部,‘哗’地推开冰柜,挑出两个火炬雪糕,付了钱跑回来。   其中一个递给陈肆,“四哥,太热了,吃个雪糕降降温。”   担心陈肆不接,他又说:“我还托你给我带早饭了呢,就当还早饭了。”   陈肆这才接过。   姚大乐摇摇头叹气。   四哥哪儿都好,就是万事分的门儿清。   分寸感足,跟朋友也是,丁点人情都不欠。   他撕开包装袋,咬了一口,说:“四哥,你这样可不行。朋友就是要你来我往,两肋插刀的。”   陈肆嗓音偏冷,“我不需要。”   “你不需要,我需要啊。我的生活可不能缺了你。”姚大乐碰壁,也不气馁。   沈青芋的目光在姚大乐身上滴溜转,在姚大乐买完雪糕离开后,才注意到他身边的陈肆。   又见面了。   沈青芋兴高采烈地跟过来。   陈肆腿长步子迈的大,她小跑也只能跟在陈肆身后。   沈青芋累得直喘气,“你走慢点,零食不能拿到教学楼里吃。”   陈肆慢下来,回头,“想吃?”   “想!”沈青芋用力点头。   “自己买去。”   “没钱,也没有冥币。”沈青芋抖了抖裙子,让他看,确实没有口袋。   过了会儿,她迟疑又为难的说,“我总不能偷吧。”   啧,挺有原则。   但见鬼这么反科学的事,他不信。   于是,陈肆胳膊肘戳了戳姚大乐,“我身边有个人,你看到了吗?”   姚大乐观察周遭,“没人啊。”   沈青芋看着陈肆举着的冰淇淋,舔了舔唇。   纠正陈肆的话,“不是人,是鬼。”   难道不是恶作剧?   陈肆心中存疑,对姚大乐说:“我左手边。”   姚大乐笑了,吊儿郎当的回答:“有什么?鬼?空气?”   “如果有鬼,是不是还是个漂亮勾人的女鬼啊?你为了跟我开玩笑骗我居然不惜对着空气说话。可以啊四哥,你现在越来越有意思了。一定是被我传染的!”   “......”   “好了,四哥,你别跟我开玩笑了。”   一旁的沈青芋没忍住,趁他们说话间,离陈肆近些,踮起脚尖,一点一点咬下陈肆手里的冰淇凌。   很快,冰淇凌的火炬没了形状。   姚大乐看见,惊讶,“四哥,你的雪糕怎么吃的比我还快?”   陈肆回头。   沈青芋偷吃的行为被逮了个正着,她讪讪的冲他笑,掩饰心虚。   不等陈肆回答,姚大乐说:“我知道了,天气热化的快。你可别想拿其他说辞吓我。”   “......”   不还是被吓到了。   明明猜中了,还要自欺欺人。   作者有话说:   开新书啦~   暗恋,小甜饼,he   喜欢齁甜齁甜的小故事。   =   预收:《冬日热烈》,欢迎收藏呀~   【小明星 X 商界新贵|双暗恋,男追女】   【温柔清甜东方美人 X 黏人醋王高岭之花】   阮枝意,十八线小花。名声不好,脾气很坏,却美到无可挑剔。   江赴,经纪公司公子爷。高中出国,在外成长至今。   这位公子爷一回国,就参加某档综艺,公司旗下艺人阮枝意也受邀加入。   传闻,阮枝意就是个搭头,真正主角还是江赴。   直播提及高中时期,   节目嘉宾:“你们俩是校友,还同届。”   阮枝意惊讶,“哦?”   江赴神情冷淡,“不认识。”   直播后知情人爆料,他俩明明是同班同学。   网友:装不熟,肯定是关系不好!   当晚,阮枝意失眠。   那个占据她整个青春令她至今难忘的江赴…回来了。   -   渐渐,细心网友发现这位对任何事漠不关心的江先生很忙——   阮枝意拍戏,江赴友情出演。   阮枝意出演综艺,江赴玩空降。   阮枝意受伤,江赴手忙脚乱送关心。   这是哪门子的关系差?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双标,面对媒体采访,江赴勉强说了句,“员工阮枝意啊。”   原来只是员工啊。   等到察觉这份关心越来越过火,   网友不禁质疑:真的不认识吗?怎么哪哪儿都能遇见?   深夜,江赴匿名回复:〔可能月老牵了红线,缘分太深。]   -   冷冬,一则视频被曝:   阮枝意跑出江赴房间,眼眶通红,睫毛挂泪。   网友:又是一个走捷径失败的。   下一秒,却见江赴追出来,折断傲骨,央道:“我错了,以后追你缓着点儿,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灯光晦暗间,   他话头一转,似是辩解,“谁让你跟我装不熟的。”   阮枝意:“……”   原来是他动了凡心。   阅读指南:   1.男主恋爱前,高岭之花,表面温柔实则冷漠边界感强。恋爱后,黏人醋王。   2.久别重逢,双向暗恋,男追女,所有偶遇都是男主的小心机。   3.女主暗恋在高中,小心翼翼;男主渐渐喜欢是在国外,张扬热烈。两人不同频。 第2章 嘴硬心软   走到教学楼,姚大乐的冰淇淋已经吃完。   等姚大乐把包装袋扔到垃圾桶后,陈肆让他先回班了。   自己一个人站在教学楼下的荫凉处。   旁边还有一只鬼。   自从沈青芋偷吃几口后,冰淇淋陈肆一口没动,仍拿在手里,冰淇淋渐渐在化。   沈青芋瞧得眼都直了,直心疼。   “你怕热?”陈肆问。   “对啊。感觉我要跟着冰淇淋一起被热化了。”   陈肆把冰淇淋递到她面前,冷着脸只字未言。   谁料,沈青芋又给推回去了。   “你递给我,别人看了会觉得奇怪,你拿着我吃就好了。”   她凑近,笑得眼都弯成月牙。   因为太热,微卷的长发被她用一根头绳挽成蓬松的丸子头,后脑勺圆圆的,头绳上坠着两颗红樱桃。   陈肆:“你是被火烧死的?”   沈青芋动作一顿,抬起头来,巴巴看着陈肆,懵然半晌,又低头咬了一大口。   才说:“我不知道诶。”   但她确实很怕热。   恨不得钻水里,好好凉快一下,或者躲进冰箱。   冰箱和空调的丝丝冷气,对她可太有诱惑力了。   演讲散场,不少同学回教学楼时从这儿经过。   陈肆站在台阶旁的树下,靠近教学楼正门。   白T黑裤,简单的款式穿出很贵气的感觉,最惹人注目。   他手中的冰淇凌肉眼可见的减少,周围没有化开的奶油,他也没有低头。   薄唇干净,丁点儿雪糕渣不见。   有人看见,不禁驻足侧目看过来。   沈青芋发觉,对陈肆说:“你转过去背对他们,他们都在看你,肯定是觉得奇怪。”   “怪谁?” 陈肆垂眸看她,表情冷淡。   “冰淇淋的错,它诱惑我。”   沈青芋义正严辞斥责道。   陈肆半晌无言,冷冷地扫了眼周围的同学,转过身子背对他们。   其他人悻悻离去。   沈青芋也跟着调转方向,凑近了些。   她正咬着脆皮,目光偷偷上瞟,陡然对上陈肆沉凉的眼神,立马心虚避开。   赶在陈肆彻底失去耐心之前,沈青芋试探性开口,“要不,这冰淇淋我自己拿着?”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   沈青芋赶紧闭嘴不说话了。   她也只是说说而已,让大家看见冰淇淋浮在空气里,她可做不到。   她抢吃的还要劳烦对方举着。   更何况那个对方还是陈肆!   沈青芋偷吃的同时,忍不住目光悄悄侧过去瞟向陈肆。   心脏狂跳。   生前,和陈肆同校多年。   他永远位列年级第一,参加竞赛必不会空手而归,各方面优秀,耀眼夺目。   是老师心尖宠,也是所有同学的榜样。   沈青芋成绩吊车尾,籍籍无名。   他是灼灼明月。   她和他有云泥之别。   如今,她依然是数千仰望他的一员。   可能是鬼做久了,胆儿才越来越大。   这是头一次,和陈肆这么近,还欺压他抢他冰淇淋。   沈青芋心如擂鼓,越想越心虚。   她吃得慢,但每一口都咬的大,完全不怕凉似的。   冰淇淋消失得很快。   待她吃完,陈肆冲她撂下一句,“吃完,你就离开。”   说完,他走下阶梯,将包装袋扔进垃圾桶。   沈青芋抬手擦了擦嘴角,心里那小心又雀跃的悸动如被冰水被泼灭。   她怔怔的看着陈肆的背影,眼神变得有些黯然。   风吹过竹林,簌簌作响。   沈青芋浑身一激灵,不带丝毫犹豫跑到陈肆身边,定定地站在他身后,目光灼灼看着他。   在感受到风的凉意的刹那,她伸出双手,紧紧捏住陈肆的衣角。   有过踌躇,但绝不后悔。   衣服被拽出褶皱,领口往右侧偏斜。   陈肆神色冷了下来,回头睨向沈青芋,眼神幽冷。   “松开。”   沈青芋委屈的辩解:“我会被风吹跑的。”   别人看不见听不见她说话,她要是拽别人,把人吓疯就罪过了。   陈肆无情的一点点掰开沈青芋的手指。   吹跑正好,总跟着他干什么?   沈青芋难过,捏了捏手心,眼尾塌了下来,深感委屈,“万一……万一吹到了陌生恐怖的地方,我怎么办?”   死都死了,还怕这个?   陈肆不为所动。   风势渐渐大起来,沈青芋没了再伸手拽陈肆的勇气。   被风一吹,她半个身子都飘在空中。   眼看沈青芋要被风卷走,陈肆忽然伸手抓住她,硬生生将她拽回来了。   双脚落地,沈青芋难以置信眨了眨眼,再次攀上陈肆的衣角。   陈肆却握住她手腕,“手松开。”   沈青芋只得松开他衣角。   心中失望,却听他解释:“衣服租的。”   租的啊?   那得宝贝着。   沈青芋弯腰抚平衣服上被她捏出的褶皱,看着陈肆的手,对他的心软感到惊喜。   他的手细白,骨节分明,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   陈肆拉着她往教学楼里走。   边走边问:“为什么跟着我?”   “因为你能看见我。”沈青芋补充,“因为只有你能看见我。我想知道为什么你能看见我。”   对啊,为什么呢?   陈肆眼睛向下瞥,目光落在自己的胳膊上。   胳膊有道疤痕。   沈青芋也看见了,问:“你这是被火烧的疤痕吗?”   “嗯。”   教室开着空调,后门一推开,凉意丝丝的往外冒。   关上教室门陈肆松开沈青芋的刹那,沈青芋乐得合不拢嘴,跑到教室空调风吹得到的一角。   她卷起裙摆,左看右看,似乎打算席地而坐。   陈肆走到前排自己的座位旁,撕下一张纸,回到后排的过道,状似无意让纸脱手掉落。   纸飘落,被沈青芋接住。   她笑嘻嘻的说:“谢啦。”   而后把纸垫在地上。   旁观陈肆的行为,姚大乐站起来,“四哥,你乱扔垃圾。”   他准备捡起地面那张纸扔进垃圾桶。   姚大乐朝地上的那张纸走近,陈肆忽的折回来,一把捞住他,把他给摁回凳子上了。   “坐好。”   -   放学,沈青芋睡醒,一睁眼,大家都在收拾书包离开。   她小心避开人群。   愣是没找到陈肆。   座位靠墙小麦色皮肤的徐州州慢吞吞往书包里装书,边装边对同桌说:“你说这次的物理竞赛陈肆能不能行?也不知道他准备的怎么样了。”   同桌:“当然行。陈肆出马就没有不行的!”   原来,陈肆是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讨论物理竞赛的事宜。   沈青芋竖起耳朵听,准备凑近点听。   忽然,门外陈肆冷沉的声音钻入她耳中——“不认识。”   “可陈兴野说他是你弟弟。”   姚大乐闻言,笑了,“这年头,什么猫猫狗狗都能自称是四哥的弟弟啊?”   和初中时一样,陈肆很少说话,大多数时间是在听别人说。   涉及学习和竞赛,在别人追问他意见的时候才徐徐点头。   涉及生活……这是她第一次见他浑身带刺。   他还是没变。   只是眉眼长开了,更好看了,比起之前更惹人心动了。   是心动,不是喜欢。   心跳会失了分寸,但不敢喜欢。   他是太阳,谁人敢去触摸太阳呢?   后门被推开,沈青芋回过神来,赶紧往后退,结果不慎被椅子绊倒,直接跌倒在地上。   姚大乐第一个进门,大大咧咧沿着走道往前走。   眼瞅着就要踩住沈青芋,陈肆拦住他。   看到姚大乐眼中的疑惑,他说:“地上有水,易滑倒,换个过道走。”   姚大乐咧嘴笑,“好啊,难得四哥这么关心我。”   他心甘情愿绕远道,走的都快飘起来了。   徐州州背著书包蹲在地上看,“没有啊,哪儿有水。”   趁他们说话间,陈肆弯腰伸手捞住沈青芋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拽起来。   若无其事的说:“哦,看错了。”   身为最后一批离开的学生,他们锁上教室前后门离开。   校园已经没什么人。   陈肆单肩挎著书包,走在前面。   徐州州追过来,“陈肆,我们去吃饭吧。我请客,大家一起啊。”   陈肆偏头,看他,摇了下头。   约饭不是一次两次了。   但就是没成功过。   徐州州忍不住叹气。   姚大乐小跑过来,对徐州州说:“四哥等会还要去做兼职,没空。”   走出校门,陈肆和他们作别。   沈青芋全程听着,好不容易逮着单独和他待着的机会,忙问:“陈肆,什么兼职?”   陈肆睨了她一眼,没说话。   他眸子沉凉,令人看不出情绪。   -   市立三中在新城区。   他们一路走到港口,坐上渡轮,去了老城区。   老城区的老汽车站附近建筑墙体表面又刷了层新的面漆,但内里还是破破烂烂。   不能细看。   绕过老汽车站,陈肆走进街边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他轻车熟路径直去了换衣间,再出来已换上工作服,胸前挂有名牌。   今天,陈肆值夜班。   时钟指向八,他依旧没吃晚饭。   仿佛忘了这一茬。   沈青芋走进柜台里,坐在陈肆旁边的矮凳子上。   矮凳子是真的矮,只到她的小腿中央。   坐那儿,如果陈肆站在柜台外,真连她发顶都看不见。   过会儿,门被推开。   徐州州和姚大乐走进来。   姚大乐动作熟练,摆正角落的座椅,把书包放在桌面上,掏出书本。   徐州州手里拎有打包盒,直接放到柜台上,豪迈道:“陈肆,吃晚饭。”   “谢了。店里有想吃的就自己拿,我买单。” 陈肆解开包装袋,取出打包盒。   徐州州啧啧两声,“大气。”   陈肆性情淡漠,少言寡语,给人的第一感觉不好相处。   但执意接触,还是能看到不一样的他。   又有一个男生走进便利店。   “过来坐。”姚大乐朝他招手,拍了拍空位,顺便向陈肆解释,“我把学委叫来的,一块准备物理竞赛。”   班内总共参加竞赛的有三个人。   姚大乐、学委和陈肆。   姚大乐是第一次参加,特别积极。   徐州州从来没参加过,但很感兴趣。   三个人围在桌子前讨论完开始刷题。   “四哥,你过来帮我看看这道题。” 姚大乐咬着笔朝陈肆招手。   陈肆放下筷子,走过去。   他已经把租的衣服还了回去。   此时穿着无袖运动衣,工作服只是个红马甲。灯光一照肤色更白,衬得胳膊的疤痕更显眼。   刚落座,徐州州就问:“陈肆,你的疤还没掉啊?那场火灾可真猛,还好你逃出来了,否则咱们学校得亏死。”   姚大乐:“才过一个月,需要时间恢复,四哥可是疤痕体质。”   闻言,沈青芋来了精神,‘哗’的站起来,凑过去蹲在陈肆身边,“一个多月?什么火灾?我想了解一下。”   陈肆:“手机在柜台上。”   言外之意,自己查。   “要手机吗?我去拿。”   徐州州以为他是要手机,手撑膝盖打算起身。   陈肆:“不用。”   话是对沈青芋说的。   作者有话说:   沈·义正言辞丝毫不心虚的甩锅侠·青芋   冰淇凌:这锅我不背 第3章 不为人知的一面   沈青芋偷笑,一溜烟跑了。   跑到柜台后,点亮屏幕才想起,没问密码。   她也没打算试。   绕过柜台要去问陈肆,突然看见一个长袖男鬼鬼祟祟在货架之间缓慢穿行。   便利店货架高且多,相当于一个小型超市。   只有陈肆一个人值班,多少会有力不能及的时候。   长袖男好像…在这里逗留了好久,以至于她都忘了他是什么时候进店里的。   沈青芋脑中警铃大作,“陈肆,你注意一下那个人。”   陈肆正在给其他三人讲题,被打断,有些不悦。   他皱了下眉,微微抬眼。   沈青芋垂下头,“你继续。”   她走到长袖男身后,亲眼看着他将薯片、压缩饼干放进帆布包里,然后大摇大摆往外走。   不紧张也不心虚。   沈青芋跟在长袖男身后,在他撩开门帘前脚踏出去的时候,一把抓住他的包,往回扯。   长袖男反方向用力,回头看,什么也没有,可就是像有东西在拽他的包。   他大惊失色,用尽全力。   和沈青芋进行拉锯战。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姚大乐的注意,他扔下笔,惊呼,“我操,见鬼了!”   帆布包一端在长袖男手里,另一端飞在空中。   “这年头小偷都要装神弄鬼。”徐州州扭头,险些惊掉下巴。   姚大乐:“我觉得他可能是疯了!”   学委跟着点头。   和他们不同,陈肆看见是沈青芋费力抓着长袖男的包,可惜力气不大,自己滑出老远。   力气难以匹敌,但手上依旧牢牢抓着包,因过于用力指甲盖都成了白色。   再这样下去,她能在地上被拖着走,就这样居然还不知道松手。   陈肆难以再坐视不理,合上书,快步追上去,对着长袖男就是一脚。   直接将人踹得往地面扑。   只听“砰”的一声,长袖男摔得灰头土脸,鼻子磕肿了。   谁料他还紧拽着帆布包,导致沈青芋没来得及松手,也跟着扑向地面。   “撒手!”陈肆及时抓住她手腕,将人往回拉。   还是晚了。   他也重重摔在地上。   刚吃了晚饭,此时重重一摔,胃里翻江倒海,胳膊肘更是被小石子划出一道口子。   陈肆有些想吐。   沈青芋摔得没陈肆惨,反应过来后手脚并用爬起来,弯腰扶他。   长袖男面朝地摔了个狗啃泥。   徐州州和姚大乐冲出来,一把揪住长袖男,连人带包押回便利店。   “瞧你着急忙慌的,一看就没干什么好事。”   “看监控!回去我就要看监控,你要是手脚不干净,看我不打死你。”   二人怒气冲冲,把陈肆摔倒的怒气全都撒在长袖男身上。   学委架着陈肆往回走。   沈青芋扶着陈肆另一边的胳膊。   他只是摔了下,又不是骨折。   陈肆无奈,“我没事。”   话声未落,便利店里又有了动静。   灯光一照,长袖男帆布包里的零食和啤酒赫然暴露。   徐州州看见,脸沉了下去,“你偷东西,我要报警。”   “等等,我看这人怎么那么眼熟?”姚大乐拦住徐州州。   盯着长袖男看了好久,看清他的眉眼后,姚大乐霎时怒气上头,指着人骂,“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大半夜不睡觉跑来偷东西?你就是看准了这个店是四哥兼职,特意跑来找晦气的是吧?看我不打死你!”   姚大乐气得抖落包里的所有东西,撸起袖子,捏起拳头就要揍上去。   这架势把徐州州给看懵了,“这人谁?”   姚大乐啐了一口,没好气的道:“四哥那个狗弟弟,他后妈的亲儿子。”   “重组家庭啊?”徐州州难以置信。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陈肆的家庭情况。   每次开家长会,陈肆也没家人来,他还以为陈肆的父母是太忙抽不出空。   要不是无意间撞上这个狗弟弟来偷东西,恐怕他到毕业都不了解他斜后桌的好同学陈肆。   他一直以为能被选为学生代表上台送花,能站在聚光灯下从容不迫,能成绩稳居第一不骄不躁是学习标兵的陈肆……   一定是有很好的家境,融洽的家庭氛围。   没想到,都不是。   放学听到姚大乐说陈肆要兼职顾不上跟大家一起吃饭,他本来还不信的。   到店里一看,他还是觉得陈肆是要提前吃生活的苦自我历练。   若不是看到陈肆的狗弟弟是那副德行……徐州州长长地叹了口气。   沈青芋也心情复杂,气得瞪了长袖男一眼。   什么破弟弟,专门坑自家人的。   收回视线,借着灯光,她才看见陈肆的伤口,心头一紧,赶紧说:“陈肆,你处理一下伤口。”   他皮肤白,胳膊肘有道口子,特别醒目。   陈肆没应声,一把揪住狗弟弟的衣领,胳膊肘横亘到人脖子上,迫使其下巴抬起直视自己。   他面无表情,眼底淬着冷意,“陈兴野!”   狗弟弟陈兴野打断他的话,挑衅,“怎么?想揍我?你打啊,打完我回去就告状,看爸妈怎么收拾你。”   姚大乐嗤道:“小学鸡,还告家长,你怎么不告老师呢?”   陈兴野张嘴还要说话。   陈肆直接拿帆布包捂住他的嘴,把脏话都堵在喉咙里,掐着人的脖子将他带到仓库。   仓库里砰砰啪啪的声音传来。   陈兴野哀嚎不绝,听的人毛骨悚然。   沈青芋搓了搓胳膊上起来的鸡皮疙瘩。   不知过了多久,陈肆走出来,“报警。”   “好!”   姚大乐对陈兴野的意见很大,兴冲冲拿手机打电话。   对比之下,姚大乐对陈肆的了解更多,一口一个四哥叫的也亲切。   沈青芋偷偷靠近仓库,双手扒在门上探头往里看。   只见陈兴野昏倒在地,四肢瘫软,一动不动。   衣服没有灰尘,也没有脚印。   她心里咯噔一声,小心地问:“他不会死了吧?”   其实她不太那么需要鬼给她作伴。   “晕了。”陈肆扫了眼地上瘫死的人,满眼嘲讽。   徐州州上前蹲着看,“陈肆,等会儿警察来了他反口诬告你怎么办?”   偷归偷,把人打的这么狠,怕是也难脱身。   徐州州有些担心。   但姚大乐满不在乎,“他身上有伤?”   徐州州:“没有。”   “那不就结了。四哥知道打哪儿最疼还不留伤,他又不傻,你不用操心。”   徐州州的世界观再次被颠覆,吃惊地睁大眼睛。   到底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很快,片警来了,将陈兴野带到警局,随行的还有其他人。   其实陈肆有些犹豫。   他走后店里没人,得关门,可一时半会又联系不上老板。   见状,沈青芋拍拍胸脯,“我帮你看店,放心。”   姚大乐很不放心,问:“四哥,上班时间擅自离岗没事吗?”   陈肆回头看了眼沈青芋,对姚大乐说:“没事。”   觉得自己深受信任,在他们走后,沈青芋站在店门口,严阵以待。   -   陈兴野没想到陈肆能把事情闹到派出所。   以为片警是陈肆找来恐吓他的,一路上张狂无比,压根不把警察放在眼里。   到了派出所,有监控录像为证,陈兴野的罪行昭然若揭。   直接被拘了五日。   被关在监狱,陈兴野才反应过来,破口大骂。   从警局离开,姚大乐等人直接没有回来。   陈肆孤身回来,精神有些疲惫。   左右四下无人,沈青芋去仓库找来医药箱,取出双氧水给陈肆的伤口清洗消毒。   摄像头里,医药箱是飞来的。   感到有人在给他处理伤口,陈肆掀起眼帘,赫然看到沈青芋贴近的容颜。   女孩侧脸白净,鼻梁秀挺,薄唇抿成一条线,表情认真。   陈肆有一瞬怔忡,抬起胳膊躲开,“不用。”   “伤口要处理一下。”见陈肆沉默着,沈青芋干脆把创可贴放入他手里,“那你自己贴。”   陈肆不动。   沈青芋直接拿走创可贴,撕开,强制性给他贴上。   “你要对自己好一点。”   陈肆不怒反笑,意味不明的道:“学你为饱私欲抢雪糕?”   “还是学你不自量力和小偷抢东西?”   “……”   沈青芋默默蹲下来,坐在矮凳子上,降低存在感。   陈肆打开手机软件,搜索月前发生的火灾的相关新闻,将手机递到她面前。   “自己看。”   月前,某商业园区的高层大厦发生火灾。   视频里火光滔天,浓烟滚滚。   就连记者也只远远站在大厦前的广场上进行现场播报。   -   沈青芋头抵着柜台,坐在小矮凳上,睡了一宿,醒来浑身酸痛。   她伸了个懒腰,抬头正对上陈肆打量的目光。   略微尴尬,她的哈欠都憋回去了,忍不住小声说:“鬼也要伸懒腰的。”   陈肆挑了下眉,“哦。”   冷漠的一批。   沈青芋感到没那么尴尬了。   他已经换下工作装,双肩背著书包。   一切准备妥当就是没有走。   好像,在等她。   沈青芋噌的站起来,笑嘻嘻地说:“走吧。”   结果起来的太猛,头晕目眩,愣是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才好。   末了,她又小声补上一句,“可能鬼也低血糖吧。”   陈肆想笑,压住上扬的唇角,笑意却从眼中跑了出来。   他闭了下眼藏住笑,声冷,“嗯。”   -   到了教室的时候,陈肆手里拎着两份三明治和两杯豆浆。   在姚大乐和徐州州来时,递给他们。   姚大乐笑道:“谢谢四哥。”   “陈肆,我也有份吗?”徐州州双手接过,受宠若惊。   姚大乐用胳膊怼他,“废话,两份能都是给我的?”   陈肆:“在走廊吃完再进去。”   “好!”   进教室前,沈青芋偷偷拽了拽陈肆的衣角,眼睛亮晶晶,“我有吗?”   陈肆冷漠摇头。   沈青芋丧气,小声嘟囔,“鬼也会馋的。”   她孤身去教室后排靠着储物柜坐,但无精打采。   早读后,陈肆去了趟小卖部,买回来两袋饱腹感强的零食,结果发现沈青芋不见了。   教室各个角落都没有她。   作者有话说:   沈青芋气成河豚,拿出小本本   ——狗弟弟,记一笔。 第4章 有私心   高中部环形教学楼每层两个卫生间之间是一条长长的休息走廊。   不少学生站在走廊上打闹。   沈青芋灵活的穿过人群,以最近的距离找去卫生间,中间没有曲折。   她边走边想:这里的一切好像有亿点熟悉。   心中有种说不分明的感觉,还没来得及捕捉,思绪就被卫生间隐忍的哭声打断。   卫生间地面的瓷砖上是一滩滩的水渍,墙壁有新印上的脚印,被泼得都是污水。   一群人围着倒在地上的一个女孩,   “你他妈哭什么哭?哭丧啊!”   “看看你这副样子,我瞧了就恶心。真不禁打。”   有人嘲笑,“钰姐你看,她还哭呢。看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身上还有蜘蛛网,脏死了。”   “我们走吧,等会上课了。”   “哟,钰姐,今儿怎么这么好学生了?”   “我们可不能陪着她一起迟到。”   那群人一哄而散。   盛湘还是摔在地上的姿势,听到脚步和阴阳怪气声渐远,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   满脸泪痕。   蛛网从发顶垂下,沾在眼睫毛上。   盛湘衣服湿透,脏水顺着脖颈流进衣服里,眼泪和脏水混杂。   沈青芋蹲下来,朝盛湘伸出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看不见自己。   在她双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赶紧让开。   盛湘拧开水龙头,掬一捧水洗脸,再简单洗洗衣服上的污渍,可头发上的蛛网怎么都摘不干净。   越洗越难过。   沈青芋转身离开,遇上站在教室外的陈肆。   想了想,上前问:“你有卫生纸吗?”   陈肆看她一眼,转身回座位拿出一包餐巾纸,递出去。   沈青芋没接,指了下卫生间的方向。   “你帮我送到洗手间好不好?”   她眼圈红红的,说话也有些哽咽。   也不知是怎么了。   陈肆心头微动,扯住赶在上课前最后两分钟奔向厕所的姚大乐,把纸放入他手里,说:“送到女厕门口。”   沈青芋赶紧补充:“记得敲几下门,提醒一下里面的人。”   原来是给别人的。   陈肆将沈青芋的话重复给姚大乐听。   “好嘞,保证完成任务。”   姚大乐一溜烟跑了。   去完厕所,姚大乐没急着回来,而是站在休息走廊上东张西望。   等半天发现出来的是个形容落魄的女孩。   浑身湿漉漉,脏兮兮。   门口他放在地面的纸巾也不见了。   放在女厕前,是给姑娘用的。   四哥贴心。   因为磨叽,姚大乐没能在上课前跑个来回。   此时站在教室外,敲门,喊:“报告。”   老师在板书,没注意门外有人。   姚大乐趁此时间,身子后仰,偏头看着走廊,眼看着从卫生间出来的落魄女孩走进隔壁班。   原来就在隔壁。   可惜太狼狈,他委实没认出来。   姚大乐收回目光,转回头正好对上老师刀子般的眼神,登时腿一软差点跪地上。   感到不妙。   长长的粉笔在手里断成两截,老师恼火地瞪着姚大乐,   “身在曹营心在汉。不如你再出去逛逛?”   姚大乐:“那哪儿行啊,老师。我爱学习,我想进去听课。”   “哼。”   谁信?   姚大乐只在门外站了会儿,老师就让他进来了。   还提醒他,听不懂的记得问。   课到一半,有道人影从窗外匆匆而过。   是那个头发湿漉漉的女孩。   沈青芋悄悄打开教室后门,跟了过去。   陈肆余光瞥见沈青芋离开,将零食往桌肚深处推了推。   -   女孩抓著书包,快速跑下楼梯,疯了似的往宿舍跑。   专拣人少的地方。   从桥边柳树下跑。   不慎被绊倒,连泪都来不及擦,踉踉跄跄继续向前。   书包只抓在手里,因为浑身太脏不忍往肩上背。   沈青芋一路跟着女孩跑到五楼宿舍。   坐在空床边沿,听着浴室哗哗的水声混杂着女孩的哭泣,心都揪起。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出来。   头发上的水往下滴,泪与水混成一团。   独独通红的眼眶暴露了她。   见她没事,沈青芋站起来打算走。   却听女孩喃喃道:“沈青芋,我都受欺负了,你还不回来吗?”   沈青芋脊背僵住,迈出去的脚忘了收回,回头呆呆看着女孩。   很陌生。   准确来说,她的记忆里没有这个女孩。   女孩渐渐蹲下,双手环抱着膝盖,“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沈青芋捂住心口,震惊到瞪大眼睛。   没错吧?   是在对她说话?   她听到了她的名字。   沈青芋……就是不知道字是不是一样的。   女孩边说边哭,哭成泪人,楚楚可怜。   沈青芋看不下去,在不显眼的桌角找到一片纸,拿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别哭了,你也欺负回去。   她把纸折成纸飞机扔到女孩脚边。   就在女孩低头就能看见的地方。   -   等回到教室,已经到了饭点。   教室的人都去了食堂,只余陈肆。   他握着笔,认真看着摊在桌面上的书,眼睛一眨不眨。   浓密的睫毛不动,仿佛静止了般。   沈青芋闷闷地喊:“陈肆,你怎么没去吃饭?姚大乐都去了。”   回来的路上,   和姚大乐擦肩而过,她清楚听见姚大乐对徐州州说:   “四哥学习越来越用功了,简直废寝忘食。这样下去身体迟早要垮,本身就没人照顾他,自己再不爱惜自己,身子垮了怎么办?”   是啊,怎么能这样糟蹋自己呢?   听到沈青芋的声音,陈肆缓缓抬头,从桌肚拿出两袋零食。   轻挑了下眉,“吃吗?”   他撕开包装袋,递出去。   沈青芋倒了一把丑丑的麦麸球,三两个喂嘴里。   含糊不清地道:“走吧,去食堂。”   说完,也不管陈肆愿不愿意,大着胆子拽住他的袖子往教室外走。   走出没几步,陈肆往回收力,拽停她。   “你就打算这样去?”   让别人看到麦麸球自己飞?   沈青芋赶忙把手里的零食塞嘴里,腮帮子鼓鼓的。   -   陈肆只打了一菜一汤,外加小半碗米饭。   坐在食堂较偏的一角。   沈青芋就躲在他身后,悄悄吃着零食。   陈肆余光瞥过去,“你刚刚去哪儿了?”   “我看到一个女孩受了欺负,有些放心不下,就跟过去了。”   陈肆冷笑,“不怕被风吹跑了?”   “今天闷热,没风啊。”   多管闲事,她还犟。   陈肆懒得再看沈青芋,面无表情地吃饭。   沈青芋却仿佛不会察言观色似的在一旁喋喋不休,“我不知道那个女孩是谁,可是她居然知道我的名字欸。”   “她认识我吗?或者她朋友的姓名跟我只是发音相同?”   “好奇怪哦。”   “她看到你了?”   “没有啊,但她哭的时候叫了我的名字,好像我如果在一定会帮她似的。”   声音里的哀怨和求救,她能感受到。   “不会吗?”陈肆感到新奇,反问。   以她多管闲事的性子,会不管?   “可我不认识她。”   沈青芋避开他的问题,脸皱成一团。   瞧她苦恼,陈肆又问:“真不认识?”   这下,沈青芋也迷糊了。   陈肆放下筷子,身子微微侧向沈青芋所在的地方,看到她拿着零食看向窗外发呆。   女孩盘腿坐在空凳子上,姿势松散,脊背微靠着墙,但肩颈线条流畅好看。   阳光铺洒,醺黄了她乌黑的长发。   不说话的样子还挺恬静的。   吵起来却真的很聒噪。   似是有所察觉,沈青芋忽的抬头,无意撞入他无波无澜的眼里,不由得晃了晃神 。   陈肆错开目光,“你的家人呢?”   沈青芋摇头。   “你生前住哪儿?”   沈青芋又摇头。   “你的身份呢?”   沈青芋再度摇头。   终于,陈肆满脸黑线,脸色更沉了沉。   “你是拨浪鼓成了精吗?”   一直摇头。   “啊?”沈青芋懵然,“我是鬼。”   “......”   听着好像还挺光荣。   “陈肆,我真不记得。我没撒谎,你别不信我啊。”   沈青芋说得情真意切,眸子干净,表情认真,令人看不出假。   她越想,心中越是忐忑不安。   生怕陈肆不信自己的话,直接下逐客令。   跟在他身边,她是有私心的。   总比到处飘荡强。   可陈肆不说话。   他一声不吭,唇角绷着,眼神冰凉。   沈青芋垂着脑袋,连手中的零食都不香了,丧眉搭眼闷闷地坐在那里。   陈肆看了眼时间,放下筷子,将餐盘送到泔水区。   折回来时,看见沈青芋表情颓丧,走过去,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下。   沈青芋猛地抬头,眼睛亮了。   他还知道回来喊她。   “你怕不是个傻鬼?”陈肆说。   平时赖着他,现在倒矜持了?   作者有话说:   沈青芋很小声:“我不是拨浪鼓精,我是鬼。” 第5章 可惜   教学楼楼下的走廊交汇处张贴有光荣榜。   回教室的时候经过走廊,沈青芋看见有学生趴在梯子上把大红榜往下撕。   毫不留情,呲啦一声,转眼揭露,扔在地上。   那俩人边干活边唠嗑,   “好可惜啊,我看这沈青芋也在榜上,虽然名字一直末尾,但好歹是有,不像我,从来没上过榜。”   “是啊,有总比没有强。可惜了。”   在说她?   沈青芋停下。   只见他们面上摇头叹息,却依然卷着大红榜,动作毫不留情。   “可惜什么?”陈肆向他们问出沈青芋的困惑。   那两个学生说的认真,没注意到身后有人,冷不丁吓了一跳。   “她不是出事了吗?”   沈青芋:“出什么事了?”   她太心急,上前几步伸手,险些就要触到那两人,在半米的位置堪堪止住,将手收了回来。   冲动之余,理智尚存。   陈肆重复了沈青芋的话。   其中一个人回答:“好像是发生了火灾,她没能逃出来。”   “她本来就体力不行。我记得去年运动会上沈青芋报名八百米,硬是跑了二十分钟。”   陈肆:“是一个月前,梨和路北街圣音国际酒店的火灾?”   那两个人犹疑不决,“好像是。”   陈肆知道的这么详细,因为他就是从这场火灾里死里逃生的。   昨晚他找的新闻,就是关于圣音酒店的火灾报道。   沈青芋:“在报告厅外,我听见有人说沈教授的女儿也是死于火灾。”   这么巧……   她忽然有了一个猜想。   陈肆先她一步,说:“沈青芋是来我们学校演讲的沈教授的女儿吗?”   “对对对!要不然沈教授为什么不先去长雅一中,反而先紧着来我们学校演讲?”   沈教授…?   她记不清了。   报告厅里匆匆见过一面沈教授,但没什么印象。   突然说她和沈教授有关系,沈青芋都要开始怀疑,他们口中的人是不是自己了。   兴许只是同样的发音?   可旧的光荣榜页末赫然写着沈青芋的名字。   一字不错。   所以,她不记得,不代表不是。   透过那工整熟悉的字,沈青芋仿佛看见滔天火光中浓烟四处弥漫,人群推搡,她拼命往前跑。   陈肆皱了下眉,目光不着痕迹扫过发呆的沈青芋。   那两个学生卷起旧榜,随手扔到一边,拿来新的在原来的位置贴上。   转身发现陈肆还没走,就问:“陈同学,你还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没有,我们就先走了。”   新的榜上,陈肆稳居榜首。   无论什么时候,都是。   而她能有那么一两次混上榜,她就满足了。   沈青芋对榜上有陈肆的名字一点也不意外。   离开这里前,她说:“陈肆,你看,有你的名字。”   听出她的与有荣焉,陈肆淡淡地瞟了一眼新榜。   -   放学后,   又看到那个女孩了。   在校外窄小的巷子里。   五个女孩围住她,对她拳打脚踢。   女孩闷哼着,咬牙不哭,激恼那伙人下手更狠。   陈肆和沈青芋刚巧从巷子口经过,沈青芋听见声响,侧目看去,看到这样的景象,立刻转了方向,朝巷子深处走去。   一声招呼都没跟陈肆打。   等陈肆扭头时,身旁已经没了人。   想起食堂里沈青芋面对他的反问还踌躇不知道答案,他就想笑。   嘴上说不认识,等到真的路见不平,不还是一声不吭就跑去帮忙了?   他折返回巷子口,果不其然看到沈青芋的身影。   只见沈青芋捡起一捧小石子,扔向那群人。   准头极好。   锐利的小石子凌空砸在那群人的背上,再无辜掉落。   夏季衣衫本就薄。   学校对着装没有硬性要求,这群女孩爱美,无一不穿着短裙,规则不一的小石子透过薄薄的布料,扎向她们的皮肤。   尖叫声连连。   “谁他妈砸我?要死啊!”   那群女孩停了动作,骂骂咧咧转身看向周围。   周围无人。   只看到环着胳膊 站在巷口的陈肆。   他看似懒散,但眼神锐利带着冷意。   被那群人看见,不慌不忙,抬步走过来。   明明手中空空如也,但那又拽又冷的表情,实在让人难相信出手扔石子的人不是他。   有人问:“钰姐,怎么办?”   张钰上下打量陈肆,“没事,陈肆是好学生,应该不会多管闲事的。”   好学生怎么就不能多管闲事了?   沈青芋蹲在地上捡石子,动作稍顿,看向为首的张钰。   这么仔细一看,好像这个人也有点眼熟。   陈肆腿长步子大,很快走到那群人跟前。   然后就一步未挪。   张钰身边的蒋莹莹心里没了底,说:“钰姐,陈肆不会真要管这事吧?”   周遭静,她们的对话落在陈肆耳中。   他轻一挑眉,看向正在埋头捡石子的沈青芋。   沈青芋拣差不多了,站起来,悄悄往陈肆手里塞石子。   猝不及防对上他若有所思的目光,硬着头皮讪笑。   这下,算是坐实了陈肆砸人的罪名。   离得近了,张钰看到陈肆手里的石子,压下心虚,明知故问,“陈肆,你挡在这儿是什么意思?”   陈肆视线从沈青芋身上移开,冷冷地瞥向张钰,“自然是要管闲事。”   凶器都被强行塞他手里了,他再说自己无辜怕也没人信。   蒋莹莹:“......”   陈肆慢条斯理拿出手机,拨出一串数字,而后把手机屏幕转而举向张钰,“是现在走,还是我把你们送到教务处?”   张钰气得脸涨红,手捏着裙摆捏出褶皱。   和陈肆对峙似的站了会儿,拔腿跑了。   剩下那群女孩追着张钰离开。   跑出这条巷子,   蒋莹莹忍不住开口了,“钰姐,就这样放过盛湘?你忘了之前沈青芋在的时候,她有多趾高气扬吗?”   张钰气得回头拍她脑袋,“那你想怎样?没看见陈肆都来了吗?”   “那总不能就这样算了吧?”   “算不了。”张钰咬牙切齿。   走着走着,拽住蒋莹莹,问:“陈肆该不会是看上盛湘了吧?她哪点好?”   准确来说,是哪点比她好?   但张钰不好意思问出来。   蒋莹莹深思熟虑后答,“钰姐,盛湘那小婊砸哪一点都不如你。身材不如,长相不如,成绩更不如。她怎么能和你比?”   得到满意的答复,张钰松开她。   巷子里,盛湘还在无言啜泣。   书包被拽的拉链坏了,里面的东西掉一地。   其中,还有那个纸飞机。   沈青芋不忍,又扯了扯陈肆。   想给盛湘纸擦眼泪。   她还没开口,就被陈肆冷冷地打断,“没有。”   他漆黑眼眸中深沉如墨,山雨欲来。   脸色沉,情绪冷,凛冽的气场太逼人。   沈青芋自知理亏,一点一点掰开陈肆的手指,要拿出他手里的小石子。   陈肆躲开,毫不留情扔了石子,拍了拍手。   沈青芋小心地问:“你生气了?”   陈肆不置可否。   沈青芋又说:“你不回来,她们就不会误以为是你。谁让这里只有你看起来像是会见义勇为的人呢?”   陈肆:“......”   不像在夸他。   “我帮忙,但我是鬼,帮的名不正言不顺。这个好名声就让给你了。”   搞得好像他还占她便宜了。   陈肆深吸口气,懒得再理会她。   他扫了眼地上的狼藉,最后蹲下来捡起那别致的纸飞机,递给盛湘。   盛湘揩泪,说:“谢谢。”   天色渐深,盛湘三两下把东西塞进书包,拿着纸飞机爬起来,跟着陈肆往巷子外走。   她很会看眼色。   比起张钰那群人,陈肆看上去更安全。   跟着他再走几条街,走到人多的地方,她就可以打车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理亏也能说成有理,察觉人生气也要头铁反驳   小沈够勇[抱拳jpg.] 第6章 纸飞机   沈青芋还在看那个纸飞机。   那纸飞机只是她一时兴起的安慰。   盛湘却视若珍宝。   托在手里,拂去沾上的灰尘,小心翼翼。   等红绿灯的时候,沈青芋凑近看纸飞机。   就是她送的那个,没错。   绿灯,陈肆瞥见沈青芋在出神,反手勾住她的腰带,拉着她往前走。   沈青芋身子倾斜向他,目光还落在盛湘身上,对陈肆说:“那个纸飞机,是我送她的。”   走过红绿灯路口,陈肆松开沈青芋的腰带,看向盛湘的纸飞机,   “纸飞机......”   他还没说完,盛湘就猛地抬头,说:“纸飞机是沈青芋送我的,你看,纸上的字和她的一模一样。”   为了证明,盛湘展开纸飞机。   娟秀漂亮的字迹赫然闯入陈肆的视线。   他偏头看了下,没出声。   盛湘:“哦,我忘了,你不认识沈青芋。”   即便如此,盛湘还是说:“上午,我回宿舍,这个纸飞机正好落在我脚边,字迹朝外折的。这个纸飞机一定是她给我的。她看我难过,想安慰我,但是力不从心。”   话在心里憋了一天,她迫不及待说出口,想证明是沈青芋在安慰自己。   即使和面前的人不相熟。   其实,不是不熟。   盛湘知道很多关于陈肆的事情,都是从沈青芋口中知道的。   想到这里,盛湘眼眶泛酸。   她吸了吸鼻子,略带哽咽地说:“陈肆,我有一个好朋友,她特别喜欢你。但你应该没听过她的名字。”   “她叫沈青芋,是一个很好的人。”   沈青芋如遭雷劈,呆站在原地。   陈肆没吭声。   只有盛湘在说。   初三毕业,盛湘被张钰那群人欺负,沈青芋出手相助。   两个人渐渐成了好朋友。   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盛湘听沈青芋说过,她有一个暗恋多年的人,是陈肆。   沈青芋小时候跟着外婆住在老城区。   陈肆是住在沈青芋前院儿的小孩。   上学的时候,沈青芋经常和他打照面。   她喜欢打扮的漂漂亮亮假装不经意路过陈肆家,只要看到他,就会高兴一整天。   小升初,沈青芋被爸爸接回去了。   初中努力三年,终于和陈肆念同一所高中。   一切是悄悄的喜欢,单向奔赴。   从始至终,陈肆连沈青芋这个名字都没听说过。   可,喜欢了一个人这么久,沈青芋悄无声息地死了。   死在了依旧爱着陈肆的第十年。   盛湘边说边哭,眼泪混着鼻涕,狼狈极了。   她拿出纸巾擤鼻涕,不顾形象,也不顾及身旁陈肆的诧异。   “我总感觉沈青芋还在。她那么好的人,怎么能那么仓促地走?她明明还给我了纸飞机。”   “人死了,怎么给你纸飞机?”许久没说话,陈肆的声音有些哑。   沈青芋陷入漫长的尴尬。   盛湘话里的人名沈青芋,不是她吧?   当着陈肆的面,对她公开处刑,好羞耻。   十年的喜欢就这么轻飘飘抖搂出来了?   正尴尬着,突然听到陈肆故意歪曲事实的话,沈青芋回过神来,恼得瞪他,   “是我给的,明明就是我给的。”   陈肆说得对。   盛湘开始自我怀疑,“可能是我胡思乱想吧。”   在公交站亭,盛湘和他们分开。   她郑重向陈肆鞠躬道谢,还不忘补上一句,“我朋友姓沈,青皮芋头的青芋。请你…一定要记住她。”   -   坐上渡轮,迎着傍晚凉爽的江风。   陈肆忽然开口,“看来,她的确是你朋友。”   介绍得如出一辙。   沈青芋又陷入尴尬。   低下头,盯着脚尖看。   视线不可避免越过狭窄的栏杆,渡轮引擎激起水浪,不断把江水往后推,哗啦哗啦的水声比风声还要噪耳。   一如她现在的心情,复杂且有些烦闷。   暗恋借别人的口说出,总感觉怪怪的。   甚至都能敏感到觉得她和陈肆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沈青芋脸上的温度从刚才就没降下来过。   热到她想跳进水里。   “沈青芋,你对盛湘的事记得多少?”   陈肆的声音响起,打断沈青芋的胡思乱想。   沈青芋回头,背抵着栏杆。   陈肆就坐在长椅上,靠着椅背,懒懒散散。   顺着陈肆的话回想,沈青芋的一门心思又落在盛湘身上。   每次见她都一副可怜模样,像被欺负了的小猫似的。   班级聚会后,回家的路上,沈青芋救了被欺负的盛湘。   不巧,盛湘和那群人又到了同一个高中。   那群人变本加厉地欺负盛湘,又被她给撞见。   那时学校的人都走光了,操场上空荡荡。   她拉着盛湘跑。   被追上后,硬着头皮和人打架。   结果,自己破了相。   浑身青一块紫一块,隔了好几个月才消。   当然,那群人也没讨到什么好处。   有她撑腰,盛湘也支棱起来,敢于还手了。   两个人对上她们五个人,有不要命的勇气,真厮打起来,也不顾及形象。   但那五个人就不一样了,要脸。   她们越是护着脸,沈青芋和盛湘就越占上风。   想到这里,沈青芋忍不住笑了出声。   撞上陈肆的疑惑,她得意地说:“那群人,我和盛湘打过。自从那一架后,她们再也没找过盛湘的麻烦。”   陈肆挑眉:“很得意?”   “当然。你看,我额头上的疤现在还有。”   沈青芋松开护栏,走到陈肆跟前,撩开额前的头发,让他看。   伤还在,怎么还是被欺负需要你出头?   陈肆仅草草看了眼,便收回视线,轻嗤了声。   “青皮芋头......”   “很好吃的。”   沈青芋眸子清亮亮,一眨不眨地望向他,浅色瞳孔里只有他。   尾音上扬,声音明亮。   像是在说:很好吃,你尝尝。   尝什么?她吗?   是打过架的犯罪因子出来作祟,又想引诱他犯罪?   陈肆敛了视线,伸手轻轻抵着沈青芋的额头,推开她。   江面泛起层层水花,   乱了他的心跳。   -   铁门缓缓被工作人员拉开。   渡轮被滔滔江水推得一晃一晃。   等人都走完,沈青芋才小心翼翼踏上踏板,双手牢牢握住扶手,不敢松。   正犹豫着,一双修长白净的手忽然闯入视线内。   她下意识抬头,正对上陈肆讳莫如深的眼神。   于是赶紧低头,手放在陈肆手心。   女孩冰凉的手柔弱无骨,四指搭在他的虎口,拇指微勾住他的手指。   动作很轻,存在感却强。   陈肆牵着她离开江边。   走进室内,一丝风都没有。   他松开沈青芋的手。   沈青芋小声说:“谢谢。”   -   和昨晚的路径不同,陈肆路过街边那家便利店,并没有进去。   而是径直往前走。   街边路灯忽闪,接触不良。   穿过几条宽阔的街道,拐进一条老旧小街。   走到小街尽头,能看见一栋筒子楼。   楼道漆黑,陈肆却能摸黑踏上台阶向上走。   沈青芋迈出一步,结果被台阶绊倒直直的扑在地上。   她迟疑着,喊:“陈肆,手电筒开一下呗。”   前方的脚步声一顿。   随即,手机灯光被打开。   陈肆回头,居高临下望向她,压迫感十足。   眉眼被灯光照的清冷。   台阶比较矮。   难怪她刚刚踩上去有种失重感,原来是脚抬太高了。   脚迈出去试探,未知被黑暗加剧,心中一慌,就摔了。   “不尴尬了?”   刚才在江边风那么大,宁愿不走也不向她求助,现在倒长嘴了。   陈肆的声音在楼道响起,空间小,还有回音。   沈青芋挪开视线,故意错开话题,“也不知道盛湘到家了没。”   陈肆轻呵一声。   转过身子,举起手机,灯光照向身后。   他继续抬步向前。   楼梯狭窄,铁护栏锈迹斑斑。   楼道拐角堆满杂物,还有几兜垃圾袋,垃圾袋破了,里面的水渍渗出来,散发恶臭。   停在楼梯转角,他余光瞥见沈青芋提着裙摆,小心跟过来。   露出白色运动鞋。   每层有几十户人家,一条长长的走廊连接。   沈青芋从没见过这样的环境,趴在护栏上东张西望,感到好奇。   她记得,陈肆之前是和外婆住一个小区的。   怎么搬家了?   陈肆拦住她,“别趴护栏上,不安全。”   沈青芋后退几步,推了推护栏,松垮垮的,好像稍一用力人就能掉下去。   她心里骇然,又退了几步。   猝不及防撞上陈肆的胸膛。   冰冷的温度透过两层布料,陈肆脊背僵直,被冰得颤了下。   走廊很窄,他没躲。   钥匙刚插进锁孔,门就开了。   是屋里的人打开的。   女人尖锐的声音随之传来,   “小兔崽子,把你弟弟害进牢里,还敢回来?”   她指着陈肆的鼻尖骂,“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陈肆半步没退,冷冷地打掉钱文翠的手。   钱文翠吃疼地‘啊’了声,顺手抄起门旁边的扫帚,举起朝着陈肆打下来。   “滚!你给我滚出去!我儿子没回来,你就休想回来。”   入夜,这边的动静很大。   老旧楼房隔音也不好,钱文翠嗓门大声音尖,盖过了电视的音量。   周围的邻居听见,探头看过来。   有人看不下去,说:“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聊聊呢?”   陈肆偏头,“陈兴野偷盗进了局子......”   他话没说完,胳膊一紧,直接被陈浩拉进了屋。   茶几上的啤酒瓶七倒八歪,吃完的泡面盒也没收拾,还有没擦干净的油渍和菜汤。   烟灰早就越过烟灰缸落在桌面上。   屋内各种气味混杂。   陈浩浑身酒气,“你把小野送到牢里的,你得负责把他捞出来。”   陈肆:“你不问问为什么吗?”   陈浩没想到他会这样问,在酒精的支配下大脑迟钝,等反应过来,一股怒意噌的冒上来。   “究竟你是老子还是我是老子?”   “你把我儿子捞出来。”钱文翠揪着陈肆衣领子说。   见陈肆不为所动,钱文翠转而看向陈浩,“你的好儿子坑害自己的弟弟,你也不管管!天天就知道抽烟喝酒。”   陈浩:“你们娘俩又没拿他当亲人。”   “你个老没良心的,小的也是该挨千刀的!现在说风凉话,等你老了要死了,我绝不让小野给你买棺材。”   陈肆去房间拿了一套衣服,直接离开。   门被他重重关上。   黑夜里,   他掸平衣服上被陈浩拽出的褶皱,眼神又沉凉了几分。   作者有话说:   暗恋被戳破,社死……   手动替小沈捂脸 第7章 喜欢我?   靠近筒子楼的一处低矮小楼房亮起灯。   电灯泡灯光昏黄。   住在一楼的阿婆打开门,头探出来。   朝陈肆招手。   陈肆在跑神,没听到阿婆的喊声。   “小陈。”阿婆喊。   陈肆进了屋,关上门前不忘停顿下,等沈青芋进来,再掩门。   把人招呼进家后,阿婆颤巍巍走进厨房忙活。   锅里水在沸腾。   阿婆将包好的饺子一个个放进水里,盖上锅盖,又颤巍巍地走出来。   看见陈肆一如往常的局促,不禁无奈地说:“自己找地儿坐,你又不是第一次来了。”   陈肆扶阿婆坐到椅子上,自己才落座。   问:“阿婆,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睡?”   阿婆弯了眼睛,脸上皱纹很深,笑容慈祥可亲。   “我都睡了一觉,醒来,听见楼上在吵。那姓钱的又为难你了吧?”   阿婆说着,扶着椅子坐直身子,但脊背还是佝偻着的。   她握住陈肆的手,“那姓钱的女人没把你当自己孩子,你就别对她客气。可别受了委屈咬牙咽下哎,多吃亏。”   陈肆弯唇笑,“知道了。”   趁一老一小说话的时候,沈青芋跑到厨房,守着饺子。   阿婆慢吞吞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那个亲爹眼里只有姓钱的女人和她儿子。所以,凡事你要多为你自己考虑考虑。好好吃饭,有个好身体,学习好才有用。你看你,又瘦了。你这娃娃,真是不让人省心。”   “我今天包了饺子,新鲜的,正想着叫你来吃,你就回来了。我去看看煮好了没有。”   陈肆轻轻回握住阿婆的手,拦住她,“您坐着,我去。”   沈青芋隔着一块抹布掀开锅盖,接了半碗水,淋在锅里。   听到脚步声渐近,   她回头,说:“再过两三分钟就可以吃了。”   待饺子煮熟,陈肆盛好饺子端着回到客厅。   阿婆看了眼陈肆的碗,困惑,“我记得我下的挺多,怎么看上去这么少?”   “挺多的,阿婆。”陈肆说。   厨房里,沈青芋端着盘子小心往角落挪了挪。   是少,因为陈肆留了十五个给她。   阿婆不疑有他,没再追问,转了话题,“今天又是因为什么事?”   “陈兴野偷窃,我报警了。”   “你做的对,就该关他个几天给他教训。这孩子从小就不学好,要是改不了以后只会祸害社会。”   大部分时间都是阿婆在说,陈肆边吃边听,偶尔应上两句。   阿婆的声音很慢。   陈肆眉眼不自觉柔和下来,吃到一半,给阿婆倒了杯水端过来,让阿婆润润嗓子。   阿婆断断续续又唠叨了会儿。   看到陈肆手里拿着换洗衣服,在他吃完饭后,把他推到浴室里。   “瞧你这样,应该进了趟家就被轰出来了吧。别去浴场了,快去洗个澡,再去值班。”   阿婆说着,不给陈肆拒绝的机会,关上浴室门。   沈青芋悄悄把陈肆的碗洗干净。   阿婆回到客厅一看,碗没了。   以为是自己老糊涂了,头仰着靠在椅背上,打瞌睡。   每次,钱文翠都会找这样或那样的理由把陈肆赶出家门。   即便是冬天。   陈肆缩在楼梯拐角,被阿婆撞见。   阿婆把他捡回家。   小陈肆会感激涕零的冲她笑。   再可怜兮兮的卷起被子睡在床脚。   眼看着好好的小孩长成如今这样浑身是刺冷峻的模样,阿婆心里总不是滋味。   偶尔逮住陈肆,非要给他塞点小零食,或者把他叫进家里吃顿饭。   但陈肆总是步履匆匆。   是忙着去做兼职。   小小年纪就去给附近的店帮忙,直到现在对各种兼职轻车驾熟。   后面那栋筒子楼,成天就陈肆他家在闹腾。   活让别人看笑话了。   阿婆摇头叹气。   扶阿婆去卧室睡觉,给阿婆掖好被子。   站在门前拿出一把钥匙将门反锁后,陈肆才离开。   -   夏日的夜晚,闷热。   蝉鸣聒噪声此起彼伏。   陈肆停住脚步,盯着沈青芋看了几秒,薄唇轻启,   “喜欢我?”   他的语调很缓,一字一句极其清楚。   眸中情绪意味不明。   沈青芋猛地顿住,机械似的仰头看他。   她还以为,这么久陈肆都没问,这事儿算是翻篇了。   如果他假装没听见,她就不会再次被尴尬攻击。   陈肆捕捉到沈青芋红了的耳廓,却并没有打算放过她。   而是又重复问了一遍。   沈青芋硬着头皮点头。   从不知道什么是喜欢的时候,就在意他了。   到后来以他为目标心无旁骛努力奋进。   喜欢了这么多年。   沈青芋对上他的目光,很坚定地回答:“是啊,喜欢。”   坚定,却也紧张。   紧张到声音都在抖。   她以为会听见少年的奚落。   但并没有。   陈肆的眼神黯然,唇抿成一条线。   迟迟没有开口。   世界静下来,   沈青芋心中打鼓,不知道他想要什么样的回答。   兴许,她否认,他会不会开心点?   毕竟,今晚糟心的事,已经够多了。   忽然,陈肆说:“不值得。”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好像风一吹就能散。   不认真,真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沈青芋蹙眉,轻咬了下唇。   “值得。”   她犟,她认定的事,谁都改不了。   “你就是值得我喜欢!”   沈青芋捏了下汗涔涔的手心,重复。   喜欢这件事值不值得,是她的事情。   他有什么资格替她质疑?   沈青芋心中恼火。   在陈肆的注视下,她那刚升起的恼怒,很没出息地灭了。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自觉落魄,不堪,生活一团乱麻,家庭更是很糟。   每晚,其他同学回家,迎接他们的是温柔的父母和一桌热腾腾的饭菜。   可陈肆没有。   他什么都没有,还要被那不堪的一家人为难。   所以,他觉得自己不值得。   对,他是认为他不值得,而不是沈青芋这份喜欢不值得。   想清楚后,沈青芋渐渐红了眼眶。   她憋着眼泪,没好气地说:“快去便利店,迟到扣钱!”   陈肆:“......”   -   姚大乐已经等在便利店里了。   他习惯了每天晚上来便利店学习。   借口说可以坐渡轮欣赏江面夜景,还能找学神免费补课,顺便为物理竞赛做准备。   竞赛小团体就应该整整齐齐的。   于是,姚大乐强制性拉上住在附近的学委。   徐州州是自己非要跟过来的。   他家和姚大乐住在一个小区,要跟着姚大乐一起卷。   说不定卷着卷着,成绩就能更上一层楼呢?   看到陈肆出现,姚大乐兴奋挥手,“四哥,你可算来了。你平时都提前到,怎么今儿卡点了。”   陈肆笑了下,“有事耽搁了。”   “卧槽,四哥,你怎么笑了?”姚大乐揉了揉眼,难以置信。   徐州州听到,伸腿在桌子底下踹他一脚,“你这人就是欠骂。”   坐在柜台后面的沈青芋闻言,眼泪止不住了。   他还笑。   她都气哭了,他还笑得出来......   深夜,姚大乐他们已经离开了。   便利店偶尔有人进来,沈青芋见陈肆睡着了,就学着陈肆的动作,给顾客要买的东西扫码算账。   顾客看到零食袋自己扫二维码,收银机自己打开找钱。   感到新奇,拿到零钱,还站在柜台前看了好半晌。   一步三回头,感慨:科技真发达!   -   陈肆上课一贯认真。   认真起来,谁都不搭理。   老师在讲台上唾沫横飞,讲得正兴。   姚大乐把书立起来,躲在后面昏昏欲睡。   忽然,老师停下,点名,“姚大乐,解一下这道题。”   姚大乐睡得熟,没听见。   老师一连喊了三遍,姚大乐仍旧没动静。   教室安静到落针可闻。   突然,‘咚’的一声,姚大乐凳子被坐他后面的徐州州踢了一脚。   姚大乐险些坐在地上。   他睡眼惺忪,在周围一众人的目光注视下站起来。   站起来前,先小声喊陈肆。   算是求助。   声音很小,陈肆和他隔了个走道,能听见。   但头也没抬,眼帘都没掀。   老师气得轰姚大乐,“还困?滚出去站着,醒醒瞌睡。”   姚大乐揉揉太阳穴,走的爽快。   走到门口,叹气,“四哥学傻了。”   “我也跟着傻了,怎么能想到跟四哥求助?上课的时候,四哥才是最靠不住的。”   陈肆的裤脚被人轻轻拽了下。   是沈青芋。   她不知何时从教室后排悄悄挪到他身边。   陈肆座位在走道旁。   这方便了沈青芋来找他说话。   陈肆懒懒地垂下眼。   沈青芋:“你怎么不帮姚大乐?”   跟着陈肆这么几天,他身边的人她差不多都记住了。   名字喊起来也顺口。   陈肆收回视线,继续奋笔疾书。   不搭理她。   沈青芋站起来,往陈肆桌面看。   陈肆没有听课。   而是在做题。   打印出来的模拟卷上,都是他的字迹。   遒劲有力,整齐好看。   就连写在习题旁边的草稿也赏心悦目。   沈青芋咂舌。   难怪陈肆学习好,和用功脱不开干系。   天赋重要,努力也同样重要。   像陈肆这样既有天赋,又特别努力的人,简直是不给人留活路。   问那个问题,不是沈青芋的本意。   她才不是不学无术的鬼。   沈青芋轻咳了下,说:“我坐后面听讲,有道题没听懂,想问你来着。”   陈肆依旧没理她。   沈青芋默默蹲在他旁边,犯愁。   作者有话说:   小沈:喜欢喜欢,是真的喜欢   不喜欢数学题也能因他爱上的那种喜欢   题哪有人难攻克(攻略)   看更多好文关注vx工种号:o 泡 奶 第8章 哄她   陈肆做完一套卷子后,垂眸看向沈青芋。   女孩几缕碎发溜出发圈垂落在耳后。   空调扇叶转下来,冷风吹过,碎发跟着晃动。   “累了?”   陈肆将声音压得很低。   沈青芋仰头看他,点头。   蹲久了。   站在门外的姚大乐百无聊赖往教室里看,看到陈肆在跑神,对着空气说话。   登时就傻眼了。   这是什么情况?   空气都比他这个好兄弟重要是吧?   下课,老师卷著书离开。   姚大乐迫不及待跑进来,一个箭步冲到陈肆座位前。   “四哥,你见死不救。”   同学满教室打闹。   沈青芋蹲在走道,很容易被撞到。   陈肆敞开腿。   没等他说话,沈青芋就站起来,坐他腿上。   平时也没见她反应有这么快。   她只坐在他靠近膝盖的那侧,贴着桌子,也能避免人来人往踩到她。   她弯腰锤了锤小腿,“蹲得腿酸。”   陈肆身体僵了一下,视线无处安放。   沈青芋说了什么他没听见,只是有些后悔了。   姚大乐伸手在陈肆眼前晃了晃。   “四哥,你在看什么?表情那么僵。”   陈肆板着脸,“上课别再睡觉。”   姚大乐懵了半晌,回答:“好的。”   答应归答应,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   沈青芋指着讲台上还没被滑走的那页ppt问完问题,陈肆简单讲解。   拿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以简单易懂的步骤讲给她听。   讲完,陈肆问:“懂了吗?”   姚大乐也在听,“懂了。”   “自己练一遍。”陈肆瞟了眼姚大乐。   接话倒挺快。   他没松笔,众目睽睽之下,沈青芋没法儿单独练。   索性捏着陈肆手里的笔。   她手心冰凉,挨着陈肆手背。   陈肆忘了反应。   笔在纸上跳跃。   很快,答题步骤被写出来。   良久,像回过神来了似的。   陈肆问:“你知不知道你的手很凉?”   “对不起。”   沈青芋动作一顿,眼帘垂下,松开陈肆的手。   乌睫遮住她眸中的失落。   沈青芋垂着脑袋,修长的脖颈露出。   姚大乐转过身子,“四哥,我算出来了。”   他把草稿纸放在陈肆眼前。   陈肆敷衍,“聪明。”   姚大乐:“......”   -   松开手的刹那,沈青芋离开陈肆身边。   她悄悄打开门,去了隔壁。   去了沈青芋才发现,盛湘和张钰在一个班级。   还是前后桌。   张钰可劲儿地把桌子往前推,把盛湘挤得喘不过气。   桌沿紧紧贴着盛湘绷直的脊背。   课上,盛湘认真听讲。   张钰拿出黑水笔,笔尖朝盛湘,在她衣服上写写画画。   最后凑出来的是歪歪扭扭的‘贱人’二字。   沈青芋恼火。   想进去帮忙,又按捺住了这份冲动。   她不可能时刻陪着盛湘。   归根结底,还得盛湘自己强大起来。   生前能帮,死后能帮。   那万一,她消失了呢?   能在世间逗留这么久,比常人幸运许多,那么会不会消失的也比别人彻底?   -   离开教室,   看到沈青芋站在隔壁班窗外发呆。   陈肆往那边看了一眼,敛回目光。   姚大乐拿着两罐冰可乐,塞给陈肆一瓶,“班花让我带给你的,还附带送了我一瓶。”   陈肆:“喝得可安心?”   姚大乐呛到,止不住咳嗽。   缓过来,他贱兮兮地笑:“四哥,你这话可就不地道了。怎么还带道德攻击啊?”   “人家对你有意思,托我给你捎东西。我帮她忙了啊。”   陈肆没吭声,目光复而扫过沈青芋。   姚大乐胳膊肘搭上陈肆的肩,   “四哥,你老盯着隔壁班看干什么?你那天让我送纸,被盛湘给用了。你该不会是对盛湘有意思吧?”   “没意思。”   “噢,那就是善心大发了。”   姚大乐的胳膊被陈肆抖落,紧接着大善人就把冰可乐扔还给他,抬步走向隔壁班。   大善人敲响窗户,下巴微抬。   紧接着,盛湘就跑出来了。   比那天顺眼许多。   着装干净整洁。   扎着高马尾,挺瘦,就是容貌和四哥还是差了那么一截儿。   姚大乐唏嘘着,又看了两眼,才进班。   听陈肆说完,盛湘脱下外套,扭身就回了教室。   气愤地踢了两脚张钰的桌子,把桌子踢斜。   对上张钰的愤怒,无所畏惧。   把外套摔在张钰脸上。   张钰正在和同桌说笑。   一抬脸,被衣服盖住,眼前一黑。   她怒不可遏,掀下外套,‘噌’地站起来,甩手就要给盛湘一个巴掌。   盛湘发懵。   沈青芋绕过陈肆冲进去,伸手要拦张钰。   但没抓住张钰的手。   那很有力道的一巴掌重重落在她胳膊上。   凌空一声脆响。   张钰惊了。   收回手,盯着泛红的手心,疼得眼泪直冒。   疼,明显是打在实物上了。   可什么也没看见。   盛湘压下惊愕,若无其事,“报应。”   她看向走廊,已经没了陈肆的身影。   刚刚,陈肆说:你以为你这样,你朋友就会回来吗?   如果沈青芋知道,只会叹你无能。   陈肆说得对。   她就是单纯不想反抗。   因为期望着沈青芋能像之前几次那样,突然出现。   像从天而降踩着七彩祥云的齐天大圣,帮她打跑妖魔鬼怪。   她明知道沈青芋出事了。   却还要这样糟践自己,任人欺负。   明明,不会有奇迹出现。   明明,那就是事实。   她还在期望什么?   无视身后张钰的惊恐,盛湘冷静地回头说:“你以为我孤身一人吗?不,我还有沈青芋。她一直在。”   张钰:“你胡说,她死了。”   “她没有!”   她在我心里。   张钰被吓到,惊恐的瞪大眼睛。   -   沈青芋的胳膊红了一片。   她轻轻碰了下。   嘶,下手真狠。   她往前走,站在陈肆的教室外。   面朝窗户,脊背抵着栏杆。   许是注意到她的注视,陈肆扭头,撞上她灼灼的目光。   沈青芋没躲。   而是撇了下唇。   姚大乐扭头找陈肆说话。   “四哥,你说对盛湘没意思,怎么又跑到人教室外偷看?”   陈肆睨他。   “你别装,徐州州都看到你把人叫出来聊天了。”   老师走下来。   陈肆:“你脑子装的都是水吗?”   “四哥,你人身攻击。”   话音未落,姚大乐重重的挨了一下。   老师的书打在姚大乐头顶上,怒道:“出去!”   嚣张了大半节课,姚大乐再次被请出教室。   老师转身要走,陈肆却举手,自请出去。   姚大乐头探进来,“老师,我举报,他也说话了。”   “......”   姚大乐特兴奋,等陈肆出来后,肩膀撞了一下陈肆,   “可以啊,四哥,够仗义。”   陈肆忽略他的话,看向沈青芋。   “过来。”   姚大乐听到,主动朝陈肆又贴近几分。   陈肆挪开了些。   姚大乐不满抱怨,“四哥,你怎么这样?是你叫人家过来的。”   陈肆看他,“嗓子捋直了好好说话。”   姚大乐:“是!”   沈青芋不情不愿靠近过来。   白皙的胳膊上红印特别醒目。   陈肆:“疼吗?”   “还好,一会儿就消了。”   沈青芋话里带气,说完就别过头,表示不想理他。   “你在生气?”陈肆问。   敢情她是一个人生气了这么久。   气呼呼离开教室,宁愿站在门外热着也不会进去。   而陈肆还无辜,什么都不知道。   沈青芋更气了,“你嫌我手凉。我是鬼,怎么可能有温度嘛。”   听出她话里的郁闷,陈肆感到好笑。   他弯了下唇,“我没有。”   “是你自己伸腿让我坐的。”   “是你自己赌气走的。”   “那是因为你嫌我手凉。”   “我说了,我没有。”   “你......”   沈青芋的话被咽下去了。   因为陈肆忽然握住她的手。   掌心温热,扣住她的手腕,手心覆在她手背上。   严丝合缝和她的手贴在一起。   陈肆挑眉,“说吧。”   这还让她说什么?   沈青芋哼了声,说:“我又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陈肆的手修长白净。   但指腹有层薄茧。   是干活磨出的茧子。   如果是写字写多了,茧子应该是在中指的侧面。   陈肆:“哦。”   沈青芋正看着陈肆的手出神,闻言不满的哼唧了声。   一旁的姚大乐看呆了,   惊呼:“四哥,你在干嘛?”   沈青芋赶紧缩回手。   陈肆看了眼受惊的沈青芋,不慌不忙指了下蓝牙耳机。   姚大乐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疯了,对空气说话。原来是在打电话啊,难怪你自请出来呢。”   姚大乐站陈肆左手边,右耳挂着耳机。   视线盲区,姚大乐注意不到也是应该的。   但姚大乐不知道,耳机里什么都没有。   -   沈青芋皮肤嫩白,直到第二天,红印还没消。   盛湘买了两杯奶茶,来找陈肆。   姚大乐坐在座位上,看见在前门朝教室里东张西望的盛湘,问:“找陈肆的?”   盛湘重重点头。   姚大乐:“四哥去办公室了。”   “我在这儿等。”   不久,陈肆拿着一沓卷子回来。   还是关于物理竞赛的。   省级竞赛,学校很重视,老师每天都印有卷子。   晚上还让学生抽出时间去实验室。   但陈肆没空,只有姚大乐和学委去了。   看到厚厚一沓卷子,姚大乐感到生无可恋,看热闹八卦的心思都没了。   兴致缺缺地说:“盛湘在等你。”   徐州州对姚大乐饱受习题摧残喜闻乐见。   闻言,看了一眼门外,“陈肆又不会去。”   结果,陈肆放下卷子,直接往前门走。   姚大乐得意,“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徐州州:“你肯定知道什么。”   两个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前门,尤其是看到陈肆接了盛湘递出的奶茶后,眼睛都亮了。   姚大乐坐直身子,凑近徐州州,“你觉得,四哥和盛湘,有没有可能?”   徐州州托腮,“奶茶都接了,有可能。”   “我也觉得。”   收女孩子送的东西,这是头一遭。   也不是没人给四哥送过。   只是,送的越勤,班级垃圾桶堆满的就越快。   真是苦了值日生。   姚大乐和徐州州很快噤声,余光跟着陈肆走。   然后就看见陈肆神情自若地拎着一杯加满料的奶茶回来。   奶茶没有宠幸垃圾桶,而是好端端被放在课桌上。   姚大乐啧啧两声,酸道:“四哥,快尝尝什么味。”   徐州州附和,“恋爱的酸臭味吧。”   “这是谢礼。谢我帮她忙。”陈肆眼眸沉下来,解释。   见他神情正经,颇为严肃,姚大乐知道这是他过于脑补了。   “什么忙?”   “校外,盛湘被人欺负。”   陈肆刚说完,姚大乐就反应过来,“是张钰那伙人吧?我听说盛湘和她硬刚了。”   陈肆淡淡点头,拆开吸管戳进去,然后就没动那杯奶茶了。   上课,其他人都专注听讲的时候。   陈肆桌上的奶茶一点点变少。   女孩探头喝奶茶,一脸餍足。   陈肆盯着她的侧脸,忍不住勾唇。   奶茶是拿回来给沈青芋喝的,归根到底,盛湘的忙是她帮的。   他轻声问:“怎么样?”   沈青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好喝!对我这胳膊的伤有好处。”   作者有话说:   沈青芋,窃喜:握手了诶。   他是在哄我吗?   这算是在哄我吧! 第9章 不知羞   “查到了,沈青芋在十四班,三楼楼梯口往右走。”姚大乐风风火火跑回来,将打听到的消息告知陈肆。   姚大乐气喘吁吁,控制不住音量,嗓门又大,周遭的人都听见了。   徐州州纳闷回过头,问:“陈肆,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陈肆笔尖稍顿,“好奇。”   姚大乐拉开凳子,腿一跨,坐在上面,双手放在椅背上,想了许久,恍然。   “我知道了,沈教授那么厉害,四哥肯定是好奇沈教授的女儿是什么样的人。”   陈肆:“对。”   他余光扫过教室各个角落,没看到沈青芋的身影。   “沈教授博学多闻,演讲也幽默风趣,一点都不枯燥。比天天上课有意思多了。”姚大乐说。   学委路过听见,靠过来,“但是,得先努力学习,才有成为沈教授门生的机会啊。”   姚大乐怅然,“你说的有道理。”   -   一听见姚大乐打听到的消息,沈青芋就跑去了十四班。   当堂课的老师正在拖堂,学生们都无精打采。   教室里只有一个空位。   空位在两个人中间,课桌上都是书,还有积累了一个月的卷子。   即便沈青芋没来,大家也还是会给她留卷子。   那个空位的旁边是个女孩。   老师离开后,女孩细心整理好空位上的卷子,然后才去厕所。   沈青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有股熟悉感。   成了鬼后,她脑子一片空白,什么记忆都没有。   随风到处飘荡。   遇到陈肆,才发现新奇。   她能一眼就认出他,而他也看得见她。   这段时日,也想起来了一些事情,但都是遇见特定的人,经提醒才想起。   断断续续,根本凑不成她这十几年的经历。   知道一点,就会想知道更多。   挖掘自己的过往,就像拼拼图一样,是件有趣的事情。   陈肆去十四班,看到沈青芋在座位上发呆。   小姑娘拘谨地坐着,背脊挺直,看看桌面上的东西一动不动。   陈肆敲了敲门。   这点声响不足以引起沈青芋的注意。   他直接抬腿走进十四班,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沈青芋所在的位置,顺手抽出一张卷子,借口:“少了一张卷子。”   沈青芋的同位木讷点头,“那你用吧,芋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芋头......   沈青芋脑海闪过无数画面,她惊喜地道:“我想起来了。”   陈肆淡淡瞥她眼,没吭声,拿卷子的同时,顺手把沈青芋也拽走了。   出来了,沈青芋才发现,室外狂风大作,天空也暗沉沉阴云密布,似是在酝酿一场大雨。   风势很大,有摧枯拉朽般的气势。   很快,暴雨倾泻而下。   风急雨斜,转眼,陈肆的肩膀被雨淋湿。   他没在意,问:“你想起什么了?”   沈青芋:“关于我在十四班的所有事情,我的同桌是崔悦,我的成绩不温不火,还有......”   她停住。   看到盛湘从教室前门进去又出来,最后停在她和陈肆面前。   准确来说,是站在陈肆跟前。   盛湘双目盯着陈肆,“你是来打听沈青芋的吗?”   在这里看到陈肆,她觉得神奇。   猜想陈肆是不是因为她的话对她朋友有了好奇。   陈肆摇头,“我来拿卷子。”   沈青芋指尖攀上陈肆的袖子,扯了两下,“你说实话。”   她力度轻,陈肆未曾察觉。   听到她的话,忍不住皱了下眉。   身边的人小声嘟囔,“明明就是因为起风了才来找我的。你这样说,湘湘多不好意思。”   盛湘:“抱歉,我刚才没看到你拿着卷子。”   说完,她要走,却被陈肆叫住。   他问:“她们还有为难你吗?”   “没有。”   “就算你的强大是假。但只要能以假乱真,就会有威慑力。”   盛湘用力点头,心中却涌上暖意。   她以为,陈肆能说能做的也就到那里了。   帮她吓跑那伙人,再提醒她。   没想到,他还会出言关心。   走前,   盛湘认真地说:“陈肆,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难怪沈青芋那么喜欢你。”   陈肆讶然,半晌没说话。   见陈肆沉默,沈青芋晃了晃陈肆在她腕上的手,笑得眼睛亮晶晶,“听到了吗?在夸你呢。”   陈肆轻哼了声,面上情绪不显。   却听沈青芋补充:“夸你值得被我喜欢。”   陈肆垂眼,无奈的情绪压下来,   “沈青芋,你知不知羞?”   远处,有个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过来。   瓢泼大雨将那人的衣服淋了个半湿,他是冒雨过来的。   待那人走进了,沈青芋才看清,是沈教授。   和海报上的长相别无二致。   只是头发半百,看上去更苍老了。   校领导班子和班主任带他进去,过了会儿,沈教授抱着一个书箱子出来。   沈青芋凝眸看着,问陈肆:“你对沈教授了解多少?”   她喊得生分。   即便知道沈教授是她的父亲。   可能是没什么记忆。   陈肆打开网页搜索。   沈青芋脑袋靠过来看,离陈肆的心口只有一拳的距离,肩膀抵着他的胳膊。   陈肆没往后缩,似是已经习惯了她冰冷的温度。   把手机往她那侧挪了半寸。   手机一半被沈青芋遮住。   陈肆的视线落在沈青芋的后脑勺上。   发圈上的樱桃被束着的头发遮掩,半隐半露。   松散的头发随着她的姿势擦过脖颈往下垂,垂在胸前。   她穿着的小礼服是吊带裙,领口低,露出精致的锁骨。   像被烫了一下,陈肆收回视线,另只手抬起捏了捏眉心。   沈青芋看完,把手机推回去。   “快上课了吧?”   “嗯。”   陈肆牵着她下楼。   楼道人来人往,沈青芋总容易被撞到。   陈肆索性手背身后,反手牵着沈青芋,让她走在他后面。   姚大乐从教室跑出来,一个虎扑就要扑向陈肆,被陈肆躲开。   连带着沈青芋也跟着侧过身子。   扑空了,姚大乐稳住身形,说:“听说沈教授来帮沈青芋收拾东西了。”   “看到了。”   姚大乐唏嘘:“好可惜啊,就这么没了。”   -   地面坑坑洼洼,老城区的小水坑更多。   夜间路灯昏暗,稍不注意就会踩到水坑。   回到便利店,陈肆在抽屉找出一个针线盒。   室外风停了,刚下过一场雨,两块不少。   沈青芋在跳水坑。   借着便利店的光,能分辨出水坑的位置和大概形状。   她卷起裙摆,跳来跳去,跟兔子似的。   松散的头发被她重新挽好,修长的脖颈露出。   陈肆推开便利店的门,站在空调风口,喊:“回来。”   “怎么了?”   沈青芋兴高采烈跑回来,眸子清凌凌的,额上沁出了汗。   陈肆指了下柜台前的高脚凳,“坐那儿。”   沈青芋乖乖坐过去。   然后就看见陈肆打开针线盒,穿针引线。   把一根穿好线的银针递给她。   “把你的领子缝一下。”   “啊?”沈青芋懵了,好半晌琢磨出他是什么意思后,眨了眨眼,“我不会缝衣服。”   陈肆会。   陈肆轻摇了下头,把礼服的领口往上缝,缝成了浅V领。   细线,颜色和礼服颜色相近,缝完,也不显得突兀。   起初,沈青芋还提心吊胆,生怕被针尖扎到。   毕竟她没见过会针线活的男生,就是她那活了几十年的老爸,好像也不会。   谁料,陈肆动作娴熟。   不仅没扎到她,还缝的很漂亮。   沈青芋满意地笑,“厉害!”   “没想到你还会针线活啊,我还不知道呢。”   陈肆:“你不知道的又不止这一样。”   沈青芋讪讪,“也对。”   姚大乐等人又来了。   看到陈肆将针线装进针线盒,诧异,“四哥,便利店还卖针线盒啊?”   徐州州翻了个白眼,“你没看到上面没标签啊?说明这是非卖品。”   “缝衣服?”学委问。   姚大乐:“我四哥什么都会,说他拿针线绣花我都信。”   一行人说说笑笑,在圆桌前落座。   起风急着去找沈青芋,耽误了点时间。   陈肆剩了套卷子没写,便带回来了。   跟姚大乐他们挤在一起。   不到十五分钟的功夫,他就站起来了。   姚大乐一个字都没写,光在那儿看陈肆写了。   他咬着笔,“卧槽,四哥,要不要这么快?给我们点面子,成吗?”   说着,他手伸向陈肆的卷子,打算观摩一番。   却被陈肆打掉。   他毫不留情把卷子拿走,“不会,就问。”   言外之意:借鉴,是不可能的。   姚大乐憋回偷懒的心思,认命做题。   遇见不会的,直接问陈肆。   沈青芋也凑过来听,蹲在旁边。   她指着一道选择题,“这个我不会。”   陈肆把卷子往她那侧偏,给她讲。   姚大乐双手比叉,“这题我会。”   陈肆没管他,讲完,目光落在沈青芋身上,迟迟没有移开。   在等沈青芋的反应。   沈青芋:“似懂非懂。”   陈肆又换个解题思路,再讲了一遍。   徐州州和学委举手,“我们也会。”   陈肆自顾自地继续,全然无视他们的话。   姚大乐:“可能四哥是想让我们思维发散,遇事做题多想集中解决办法。”   沈青芋脑子一直在转,就是总跟不上陈肆的思路。   他讲了三遍,她才大概捋明白。   等姚大乐他们走后,陈肆对沈青芋说:“做鬼久了,脑子也生锈了吗?”   被讽刺,沈青芋也不恼,“我脑子一直是锈的,所以转的慢。”   -   因为沈青芋孜孜不倦的学习精神,陈肆开始督促姚大乐学习。   并让沈青芋跟着姚大乐背书。   他觉得,姚大乐的学习速度,沈青芋应该勉强能跟得上。   对此,姚大乐痛不欲生。   “四哥自己卷就算了,还要嚯嚯我们这群寻常人。”   徐州州不以为然,“陈肆是望子成龙。”   “这样说不好吧,我可不想四哥还没享受到恋爱的乐趣,就平白多我这么大一儿子。”   陈肆站在走廊监督他们背书。   卷起书走过去,招呼在姚大乐脑袋上。   “认真点。”   姚大乐哀嚎。   教室前后门敞开,但空调没关,时不时有凉风吹出来。   沈青芋往前门正对着的位置挪了挪。   陈肆伸手,捏住她的丸子头,又将人给拎回来了。   拎到姚大乐身边,他严肃道:“离那么远,能看得见?”   沈青芋撇嘴,如实道:“不能。”   陈肆抬手,卷起的书还没被摊开。   沈青芋缩了缩脖子,生怕下一秒,那书就落在她脑袋上。   时兴的蓬松丸子头,她挽了好久才挽好的。   不能乱。   “陈肆。”   一道轻柔的女声引起大家注意。   姚大乐没背书了,扭头看过去。   他来了兴致,胳膊肘撞了下陈肆,“就是她,齐思羽,送的那罐可乐。”   陈肆:“到你胃里了。”   姚大乐:“别这样,人家可是一门心思扑你身上。”   陈肆挪开眼,书转了方向,再次打在姚大乐头上。   “背书。”   齐思羽手提着一个包装精致的小蛋糕。   穿着小碎花裙,脚踩帆布鞋。   亭亭玉立。   说话也落落大方,不遮掩。   之前,她一直是给陈肆的兄弟姚大乐送东西,让他转送给陈肆。   现在姚大乐面前刷脸熟,再打直球。   齐思羽递出小蛋糕,脸色有些不自在,“陈肆,这家店的蛋糕很好吃,你尝尝。”   陈肆没接,也没给一个眼神。   齐思羽的脸慢慢变红。   怕人姑娘丢了面子,姚大乐打算替陈肆接,却陈肆说:“你接,你负责。”   姚大乐赶紧收回手。   不敢接,不敢接。   齐思羽站那儿好久,也没人敢给她一个台阶下。   情感上的事情,谁都不好插手。   过了许久,齐思羽手都酸了,“你不喜欢小蛋糕,那我明天给你送别的。”   姚大乐看不下去,提醒,“别送。四哥都不喜欢。”   齐思羽扭头跑了。   一直做壁上观的沈青芋目光追随齐思羽的背影。   她舔了舔唇,好久没吃小蛋糕了。   作者有话说:   陈肆:又是替未来老婆打听消息的一天~ 第10章 惊喜   放学路过一家甜品店。   陈肆直接进去了,姚大乐紧随其后。   眼看着陈肆买了四份小蛋糕,又在旁边的奶茶店买了四杯果茶。   姚大乐惊得瞪圆了眼。   “不是吧,四哥,你今儿这么奢侈?买彩票中奖了?”   之前哪回也没有这么奢侈过!   陈肆睨他,“不想要,就算了。”   姚大乐护住蛋糕,“要要要。”   徐州州和学委也各得两份。   大家边吃边走。   沈青芋跟在陈肆身后,“有我的份儿吗?”   陈肆没回答。   蛋糕提在手里,一路拎到便利店。   他打开蛋糕包装盒,插好吸管。   一辆货车停在门口,驾驶座的人头探出车窗跟陈肆说话。   陈肆:“去后院。”   那人把货车开到便利店后门。   在陈肆去上货的时候,沈青芋趴在桌子前,把蛋糕消灭干净。   再抱着果茶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解腻。   等吃饱喝足,才屁颠屁颠去帮陈肆搬货。   陈肆抱着方正的大纸箱,从后院往这儿走。   胳膊上青筋凸起。   沈青芋准备迎面接箱子帮忙。   陈肆扫了眼她的小身板,嫌弃,“让开。”   看到柜台上,包装盒里只剩一个小叉子和蛋糕盘,他轻弯了下唇。   -   上课的时候,沈青芋就蹲在陈肆座位旁。   陈肆的课本翻开放在桌沿。   他没看书,在写题。   书是沈青芋要看的。   脱离课本,沈青芋跟不上老师的思维。   何况,她还没预习过。   蹲得累了,阵阵麻意从脚底板往上跑,像细细密密的针在扎她似的。   沈青芋扯了扯陈肆的裤角,示意他把腿伸开。   陈肆没理会她。   教室没有空凳子,沈青芋只好把目光转向讲台。   实木讲台和地面有高差。   她直接跑过去,坐在一角。   每当陈肆抬眼看向黑板的时候,都免不了看到沈青芋。   她双手撑着下巴,脑袋一点一点的,在犯瞌睡。   像小鸡啄米,有点可爱。   陈肆合上书,放进书立里。   老师的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声音。   沈青芋睁开眼,迷迷瞪瞪。   看到走廊有学生打闹,才反应过来,下课了。   她穿过人群,跑回陈肆身边,蹲在地上,委屈兮兮地说:“我腿都蹲麻了。”   “这个班,没有我的立足之处。”   沈青芋说着,斜眼偷偷地瞟陈肆。   她喜欢蹲在陈肆身边,听讲的时候,还能偷偷看他一眼。   他学习的时候特别认真,心无旁骛,什么都无法吸引他。   好像眼里除了知识,只有知识。   小时候也是。   院里的小孩敲他窗户喊他出来玩,他头也不抬。   可他对成绩似乎没有那么在意。   可能他爱得是知识本身吧。   沈青芋抿唇笑了下。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知识那么枯燥。   她一听课就想睡觉。   上课是在听人念经,无聊得她只想睡觉。   可是,离陈肆这么近,她不觉得学习无聊了。   可能她被传染了。   她深陷在他的磁场里。   陈肆整理好题,这才垂眸看沈青芋。   声音淡淡,“你刚才在说什么?”   沈青芋“啊”了声,怅然,“你没听见啊。”   她总不好再抱怨一遍。   陈肆淡淡点头。   捏着卷子的手却无意识用力。   其实听见了,但他不知道怎么帮她。   -   陈兴野出狱了。   闹得人鸡犬不宁。   一到学校,他就疯狂找陈肆,逢人就问:“陈肆呢?”   看他凶神恶煞,手里就差提把刀了,被他揪住的人害怕地指着教室,“在......”   不等人说完,陈兴野松开他,直奔陈肆所在的班级。   教室的门被人大力踹开,砰的一声撞在墙上,又往前弹了一点弧度。   陈兴野单手按着门,冲冠眦裂,“陈肆,你给我滚出来!”   教室所有人齐齐看向陈兴野。   包括老师。   老师也内卷,抢占下课时间,争分夺秒灌输知识。   上堂课的老师刚走,下节课的老师就进班了。   陈兴野还没注意到讲台上有人,满眼都是坐如泰山的陈肆。   还在那儿写,有什么好写的?   这是完全没把他看在眼里。   还没等陈兴野怒气冲冲跑到陈肆座位前,老师就走下讲台,拦住他。   “你是哪个班的学生?”   陈兴野怔愣住,呆傻扭头,对上老师恼怒的眼神,大脑宕机。   姚大乐举手,“老师,你可得为陈肆做主。陈肆好学生,老被这人找茬,都没法儿安心学习了。”   确实是好学生,也是老师心尖宠,更是三中的招牌。   听姚大乐这么一说,老师表情更沉了。   扔下书,拽着陈兴野往外走。   这场闹剧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雷声大雨点小。   以陈兴野在教务处挨训罚站一堂课,并被罚写一万字检讨结尾。   -   经过三中附近的小吃街,再拐一条街,有一个大型商场。   放学后,陈肆直接去了商场负一楼。   买了一些水果和保健品。   他敲了两下阿婆家的门,之后才拿出钥匙开门。   阿婆正在厨房做饭,听到声音也没有扭头看。   声音从厨房传出来,“小陈来了,自己找地儿坐。”   阿婆在切肉。   菜刀有些钝,切起来很费力。   陈肆将东西放在茶几旁,走去厨房。   阿婆被他撵出来,不情愿地说:“你这娃娃,一来就要跟我抢,怎么?嫌阿婆做饭没你做的好吃啊?”   陈肆眉眼浸着笑,“没有,阿婆,想让你歇歇。”   阿婆哼了一声,转身走进客厅,刚坐下,看到客厅那么多水果和保健品,登时站起来。   “你又买东西,都说了,来了不用买。陪我这个老人家解解闷儿说说话,就行了。你挣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阿婆气得不行,说了好几句。   陈肆光笑。   他拿出磨刀石,磨刀,而后切肉。   将肉炒熟装盘后,他站在水槽前,洗青菜。   沈青芋站在一旁,看着陈肆,问:“用不用我帮忙?”   “不用。”   “噢,反正下面条,很简单,对吧?不需要我打下手。”   陈肆回头,目光扫过她的脸。   她脸上的笑容还没收,就这样直勾勾看着他。   仿佛,很感兴趣。   也不知道是对做饭感兴趣还是......   陈肆没往下想。   像沈青芋这样泡在蜜罐里长大的人,应该没下过厨吧。   沈青芋站累了,蹲下来,抱着膝盖。   听到身后的动静,陈肆往后瞅了眼,“去客厅坐。”   “我要看你做饭。”沈青芋摇了摇头,拒绝。   陈肆:“......”   蹲着也阻挡不了沈青芋的视线。   一进屋,陈肆就换了双拖鞋。   阿婆家特意给他留有一双,看来他常来。   他脚踝细瘦,腿笔直且长,腰间围裙随意系着,勾勒出他劲瘦的腰。   水沿着他胳膊肘滑落。   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沈青芋双手去接。   冰凉的水汇到她并拢的手心。   洗完菜,锅里的水也烧开了。   陈肆转身,险些撞到沈青芋,他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两秒,最后移到她的手上。   嘴角抽了抽。   沈青芋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碍事,往墙根缩了缩。   面煮好后,陈肆给沈青芋挑了小半碗。   沈青芋很惊喜,“我也有啊?”   “嗯。”   之后,陈肆端着两碗面去了客厅。   沈青芋望着陈肆的背影,抿唇偷笑。   是酸菜肉丝面。   汤浓且香。   她端着碗,坐在厨房的小木凳上,安静吃面。   阿婆吃饭很慢,捏着筷子的手细颤。   陈肆放下碗筷,端起阿婆那碗,喂她。   阿婆不满,“我又不是不能动。”   话虽这样说,阿婆还是很受用,眼睛笑得眯起。   晚饭之后,洗碗的事,沈青芋自告奋勇地包了。   三个碗,外加一个锅。   沈青芋足足洗了十五分钟。   陈肆在打扫卫生。   扫地、擦窗户,还有洗衣服。   阿婆一个人在家不方便,行动也慢。   每次陈肆来,都会包上家务活。   一切忙完,将近十点。   陈肆才离开,往筒子楼走。   沈青芋小跑追上他的脚步,扯了扯他晃在空中的书包肩带,   问:“今天不用去便利店吗?”   陈肆:“嗯,今天休息。”   筒子楼的楼梯黑沉沉。   快到楼梯口,陈肆打开手电筒。   和上一次来一样,这里的环境还是差。   环境差倒没什么,重要的是......陈肆的家人。   想到这里,沈青芋忍不住蹙眉。   光是去一次,她就感到窒息,更别提陈肆在那个家待这么多年。   不知是谁在扫地,灰尘透过楼梯井飞下来。   沈青芋迷了眼睛。   她停在原地,揉眼。   等好点了,才试探性睁开眼,发现陈肆在看她。   他眼眸漆黑,面色沉沉。   沈青芋问:“你搬家了?我记得你之前不住这儿。”   “嗯。”   陈浩原本经营着一家小公司,虽然规模小,但至少盈利。   后来,陈浩染上不良习性。   好赌还酗酒,心思不在管理公司上,跟不上行业更新迭代的速度,自然也就破产了。   破产后,陈浩更加懒惰。   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没有经济来源,只能拿房子抵赌债。   陈肆语气平淡,并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挂在空中的那轮弯月被云遮住。   一点光亮都透不出来。   就像沈青芋现在的心情一样,喘不过气,提心吊胆。   陈肆拿出钥匙,打开门。   屋子里静悄悄,没动静。   人都不在家。   沈青芋松了口气,目光滴溜溜乱转,打量这里。   三室一厅一卫。   三个卧室正对着入户门。   靠左的那个卧室的整洁和其他两个形成强烈对比。   陈肆走出几步,听到身后没了动静,回头对沈青芋说:“你来我房间,别乱跑。”   “好!”   作者有话说:   姚大乐:看戏和落井下石,我最擅长了。(骄傲叉腰jpg.) 第11章 一起睡   陈肆的房间狭小整洁,总共也就十来平米。   一张一米五宽的床,一个衣柜,连写字桌都没有。   沈青芋关上房门,乖乖坐在床边。   这里的隔音不好。   陈肆在洗澡,隔着门板,能听见哗哗的水声。   沈青芋孤身待在卧室,心里七上八下。   生怕陈肆家人回来,又是一顿麻烦事。   过了会儿,房门被人敲响。   敲了三下,每一下之间都有数秒的间隔。   不用猜就知道一定是陈肆。   沈青芋没作犹豫,打开门。   陈肆眉眼耷拉,盯着水泥地面。   看到门开了条缝,抬眼看向沈青芋。   房门的锁是坏的。   之前陈浩酗酒回来,把门锁砸坏了。   他头发滴水,脖颈挂着一条纯色的毛巾,穿着短袖短裤。   水珠顺着脖颈的线条往下滑,滑过喉结、锁骨,渐渐消失。   所经之处留下水痕。   此时的陈肆看上去格外柔和。   可能是卧室昏暗的灯衬的。   沈青芋的视线随着水珠移动,渐渐烧红了脸颊。   她忙低下头,遮了神情,侧开身子让他进来。   陈肆瞥她一眼,走到窗户前往下看。   街上零星有几个人经过,老城夜间热闹的区域不在这片儿。   筒子楼附近就像与世隔绝了般。   安静、压抑。   身后传来沈青芋迟疑的声音——   “一张床,怎么睡?”   “一起睡。”   陈肆推窗的动作顿了一下,神情若素。   “啊?”沈青芋的脸腾地一下涨红,喃喃道:“一起睡啊?也行。”   她神情有些许尴尬,说话也不自然。   但故作镇定。   陈肆轻声笑了下,摇摇头没说话。   一米五的床对两个人来说,太窄。   沈青芋脊背恨不得贴在墙上,面朝陈肆,拍了拍身边留出的位置。   示意他:可以了,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却见陈肆去衣柜里拿出地垫铺在地上。   而后躺下。   沈青芋怔愣住。   陈肆眼中含了一抹笑,嗓音徐徐,“你以为是什么?”   沈青芋:“......”   当然是字面上的意思。   她又在心里细读了下那三个字。   开始怀疑,是不是她过分延伸了?   陈肆:“噢,我知道了。”   沈青芋像只炸毛的猫,猛地坐直身子,挪到床沿,低头看着陈肆。   “你知道什么了?”   陈肆不语。   打趣完沈青芋,只觉得心情都好了不少,轻轻闭上眼。   -   沈青芋睡觉基本没什么呼吸。   很轻。   陈肆就在床边,每当她侧过身子都能看到他的脸。   他平躺着睡,眉心皱着,睡不安稳。   沈青芋小声喊:“陈肆。”   没动静。   他睡着了。   然而这份安静还没持续多久,就在凌晨被打破。   陈浩回来了。   入户门被他重重踢开。   和陈兴野来教室找茬的动作一样。   沈青芋被那一声巨响吓得一惊,裹紧被子,第二反应就是去看陈肆。   看他醒没醒。   果然,陈肆睁眼。   乌黑的眼睛很亮,却掺着冰渣子似的,很冷。   沈青芋没敢说话,生怕发出声音会被门外的人知道。   陈肆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噤声。   沉重踉跄的脚步声离卧室越来越近。   沈青芋的心提起。   陈肆面无表情,漠然麻木。   他依旧躺在地上,只是沈青芋瞥见他的手紧握成了拳。   在陈浩将要推开卧室门的时候,又有人回来了。   “陈浩,你怎么不关门?小偷进来怎么办!”   是钱文翠。   她声音恼火,一边把包挂挂钩上,一边抱怨,“越是没钱,越怕被偷......”   她没说完,陈浩转身抄起地上的网球砸过去。   没扔准。   网球砸在墙上被弹回来,砸中陈浩。   “妈的!”陈浩更恼火了。   仰头喝完酒,把啤酒瓶冲钱文翠扔过去。   啤酒瓶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钱文翠吓得不轻,反应过来,这人又醉了。   她不敢再说话,怕激怒陈浩。   沈青芋听着门外的动静,本就白的脸更发白。   陈肆表情不虞。   沈青芋有些担心陈肆。   她轻轻卷起薄被,脚探下床,在陈肆的凝视下,坐在他铺的地垫上。   紧接着,陈肆听见她带着气音小声说:“这样才算是一起睡吧。”   他本来想恼,在看见沈青芋指尖攥紧被子,没了血色的时候,压住莫名的恼意,没说话。   眼睛直勾勾看着沈青芋。   沈青芋担心他拒绝。   又说:“我睡不着。”   也是。   在这样的情况下,谁睡得着?   要时刻地方门外那个疯子什么时候会闯进来,提心吊胆。   而沈青芋,连洗碗都不熟练的人,应该更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陈肆往旁边挪了下,给她留出位置。   算是默许了。   沈青芋轻轻呼出一口气。   躺在陈肆身边。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皂角香。   钱文翠打算避着陈浩,绕过他回房间。   但陈浩没想放她走。   “你他妈回来这么晚,是去外面找野男人了?”陈浩抓住钱文翠的胳膊,力气很大。   钱文翠痛呼出声,解释:“我去加班,早上跟你说过了!”   两个人的嗓门一个比一个大。   东西被摔落在地,夹杂着钱文翠的哭声和陈浩的怒骂声。   声音疯狂钻进沈青芋耳朵里,她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狂跳。   她眨了眨眼,想用被子蒙住耳朵。   没等她动作,陈肆就翻了个身,面向她。   朝她伸手。   他的手心紧贴着她的耳朵。   帮她把噪音隔绝。   他眉眼间的冷意未收,眼底的不耐烦更不遮掩。   但动作却很温暖。   沈青芋知道,他也受不了门外那群人。   她伸出双手,也去给陈肆捂耳朵。   两个人胳膊贴着,眨着眼睛。   客厅的灯光从门缝透进来。   沈青芋看见,陈肆似乎笑了下。   眨了下眼,就没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觉。   钱文翠和陈浩吵着,言语夹杂着各种市井脏话。   陈肆只是觉得,沈青芋不应该听见不堪入耳的东西。   过了会儿,   钱文翠发觉陈肆回来了,拿他转移陈浩的注意力。   卧室的门被人砰的撞开。   陈浩骤然出现在房门口。   陈肆撤回手。   沈青芋怔怔地看着陈浩。   陈浩突然抄起桌子上的玻璃杯,掷向陈肆。   玻璃杯险险擦过陈肆的脑袋,砸在墙上。   碎出了花。   陈浩:“还敢躲!老子打你,你得受着,知不知道。”   他声音粗,语气发狠。   说着,四下找工具打陈肆。   陈肆冷眼看着他,将沈青芋往一旁推。   让沈青芋躲在床角。   陈兴野还在外面鬼混,他一贯在外面待到凌晨再回来。   这样可以错过陈浩发酒疯的时间,在陈浩熟睡后回来,避过一劫。   陈肆看了眼沈青芋,后悔:他怎么忘了这一茬。   忘了陈浩这个德行。   陈浩抄起棍子招呼在陈肆身上。   从前,陈肆越躲,他越生气,下手越重。   所以,应对方法就是,任他打。   陈肆没躲,想着等他累了困了就好了。   眼前人影一晃。   沈青芋不知何时朝他扑过来,挡在他身前。   她脸上挂着泪,又恼又急,“你怎么不知道躲?”   陈浩的棍棒没落在他身上。   都招呼在沈青芋的背上了。   女孩紧抱住他,抱住他的胳膊,压在他身上。   气道:“陈肆,你脑子都用在学习上了吧。”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生气地对他说话。   之前哪次她不是眉眼弯弯的。   就算生气也是声音轻柔,像是怕惹他生气。   陈肆回抱住她,转了个方向。   将自己暴露在外。   棍棒落在他身上,他却像不知疼似的。   眸子沉沉,望向怀中的女孩。   满眼是她。   他脑子很乱,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是头一回,有人挡在他身前。   他知道这不该,可那颗原本死沉的心还是止不住狂跳。 第12章 疼吗?   同样下夜班回来的邻居看见,没直接插手。   而是扭头报警。   很快,警察赶过来。   陈浩的暴行被制止。   但家暴是常事,尤其是陈肆他们家。   警察已经来过不知多少次了,一听报警人说的地点,就猜到,又是陈肆他们家。   陈浩被拘走。   整间屋子又恢复安静。   面对警察询问,陈肆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没事’。   他不抱什么希望,因为陈浩这事,很难治本。   沈青芋趴在地上,不敢平躺着睡。   背疼,但她不说。   双手交叠,下巴抵在手背上。   陈肆回来,关上房门。   盘腿坐在她身旁,垂眼看她,“疼吗?”   沈青芋正气着,疼也不想告诉他。   她气呼呼地扭过头。   从陈肆的角度,只能看到沈青芋的后脑勺。   她气成了河豚。   但陈肆一直没说话。   过了会儿,沈青芋听见,房门被再度打开的声音。   她一扭头发现,陈肆不见了。   她撇了撇嘴,悄悄掉了两滴眼泪。   泪被沈青芋擦干。   什么人呐,挨打都不知道躲。   想起陈肆一动不动站在那儿,任陈浩欺负,沈青芋就忍不住想哭。   父亲怎么了,是父亲也不能随便打儿子。   儿子也是有人权的!   沈青芋替陈肆委屈,越想越哭的凶。   转眼枕头湿了一片。   她睡着后,   陈肆却回来了。   还买了一盒云南白药喷雾剂。   他朝沈青芋伸手,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又收回。   她背上的伤,他不好帮忙。   得等人醒来再说。   看到沈青芋脸颊贴着的位置,枕头湿了,颜色更深,陈肆的心情复杂。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中生根发芽,不断蔓延。   陈肆睁眼到天明。   他睡不着,眼前总闪过沈青芋奋不顾身的画面。   ——她抱得紧,抓着他的胳膊很用力。   明明疼,却一声不吭。   就只顾着教训他。   沈青芋一睁眼,看到陈肆放大在眼前的容颜。   傻眼了。   心口的那股怒气烟消云散。   本来她临睡前还想着,要再说说他,结果,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见她醒来,陈肆把药递给她。   “活血化瘀。”   沈青芋眨了眨眼,“你昨晚出去是为了买这个?”   “嗯。”   沈青芋咬唇,双眸蓄着泪,“你一声不吭走了,我很害怕。万一......”   她没往下说。   眨巴眨巴着,眼泪就滑落了。   “你不是睡得挺安稳?”陈肆戳破她。   “哪有?”   是实话,但沈青芋不想承认。   她继续唠叨,“你下次记得躲。”   陈肆:“好。”   沈青芋胳膊用力,撑着地垫坐起身子。   起来的时候,脊背疼。   疼得她忍不住蹙眉,轻嘶了声。   陈肆胳膊揽住她的肩,另一只手虚扶她的腰,将人直接扶起。   他凉凉地问:“现在知道疼了?挡我前面的时候就没想过会疼?”   沈青芋眼神控诉陈肆。   这是一个人,能问出来的?   摆明是在报复她昨天赌气不理他。   陈肆:“提醒我躲,你自己不知道躲?”   沈青芋抿了下唇。   不跟他争执。   “自己喷。”陈肆起身准备走,裤脚却被沈青芋扯住。   她眼巴巴看着他,“陈肆,你故意的。你走了,我怎么喷?”   伤在背上,她又不是长手怪。   陈肆弯唇轻笑了下。   看到他没来得及遮掩的笑,沈青芋更恼火了。   果然,他就是故意的。   裙子拉链在背后,沈青芋背上有伤,压根很难反手拉拉链。   平时简单的动作,现在就做不到了。   陈肆复又坐下来,把沈青芋的长发轻轻拢到前面后,才把拉链拉下去。   女孩的背原本光洁白嫩。   现在却红肿着。   陈肆陡然沉了脸。   眸子乌沉沉的情绪压下来,心中有些烦躁。   沈青芋背对着他,没感觉什么不对。   等陈肆帮她上完药,打算起来叠被子,又被陈肆给按回去了。   “老实点。”   他声音冷,像裹着霜。   语气更是不容置喙。   沈青芋只好乖乖坐着。   看着他忙活。   陈肆看了眼碎玻璃渣,准备收拾。   沈青芋提醒:“用扫帚。”   陈肆没回头,声音冷冽,“用你说?”   这下,沈青芋直观感觉到,陈肆在生气。   她猜不准原因,心里就犯怵,几度看向他的眼神都带着怯意。   -   距离筒子楼不远的街道,站了群流里流气的人。   陈兴野在陈肆的必经之路带了群人堵他。   为首的是个光头。   身材魁梧,看着很不好惹。   陈肆打量完这些陌生人,在看到从他们身后走出来的陈兴野后,恍然。   那群人都是陈兴野的狐朋狗友。   每晚,陈兴野都是跟他们混在一起。   沈青芋:“怎么办?”   “你离远点。”陈肆说。   他背上还有伤。   打架肯定不占上风。   即便沈青芋上次听到姚大乐对陈肆打架能力的评判,她还是心里发慌。   她默默退到一旁,严阵以待。   那群人摩拳擦掌。   陈肆扬手扔了手机。   那群人愣了。   陈兴野兴奋,“他这是在宣战。”   扬了手机,证明不会报警。   不摆明了是要打架吗?   手机被沈青芋接住。   看陈肆打开过,她记得密码。   很快,警笛声响起。   那群人懵了。   不是宣战吗?   这是哪门子的宣战。   陈兴野啐道:“陈肆,你他妈玩阴的。”   陈肆耸了耸肩,理所当然地道:“你们人多。”   话是没错。   但这偷偷报警也忒过分了。   光头有些恼火。   那群人一哄而散。   陈肆和沈青芋登上渡轮。   江风带着凉意,吹的人舒爽。   沈青芋坐在陈肆旁,清亮的眸子望向他,“你生什么气?”   “没有。”   “你就是在生气。”   陈肆偏头,“下次遇到危险自觉躲开。”   “我躲开了,还兵不血刃救了你。”   “所以,我没生气了。”   听这意思,是本来生气,但因为她的机智,气消了。   沈青芋轻哼了声,不满:“我都原谅你了,你还生气。”   陈肆眼底浮现笑意,“原谅我什么?”   沈青芋:“原谅你反应慢,笨!”   首次听到这些字能用在他身上。   陈肆挑眉,“展开说说。”   “你遇到危险不知道躲,硬受着。你说你是不是蠢?”   呵,越说越得寸进尺。   陈肆别开眼,不再搭理她。   -   陈兴野险些又进了局子。   和那群人一起兜了一大圈子,四散而逃。   跑来学校时,刚好迟到。   被训得狗血淋头,才进了教室。   又听人说齐思羽又去找陈肆了,还众目睽睽下送小蛋糕。   把他气得不行。   自己班的班花居然看上陈肆。   吊死在那棵歪脖子树上。   陈兴野下课就把齐思羽堵卫生间前面的走廊上了。   陈兴野凶神恶煞。   不学无术,总被请去办公室,还打架斗狠,是典型的问题学生。   齐思羽吓得不行,泪水缀在眼眶。   沈青芋刚从卫生间走出来。   视线乱转,隔着一条走廊,看见对面楼层的情况,凑近去看。   等看到是陈兴野那厮,直接扭头跑回教室。   “陈肆,那狗弟弟又在欺负人!”   听到沈青芋急吼吼的声音,陈肆掀起眼皮。   脸色却沉了,“伤不疼了?”   跑得飞起。   沈青芋跳过他的问题,拽住他就要往外走。   陈肆反向用力,把她给扯回来了。   沈青芋不以为然。   “不去。”   他又不是正义的化身,多管什么闲事。   “噢。”沈青芋松开他胳膊,转身。   她往教室外走,很快消失在陈肆的视线里。   陈肆凝眸,捏紧手中的笔。   终于,还是扔下笔,跟了过去。   以沈青芋的性子,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姚大乐看向徐州州,“四哥刚刚在跟谁说话?”   “什么正义的使者,还有疼不疼?”   “四哥该不会是受伤了吧?”姚大乐不放心,跟了过去。   徐州州脸埋进卷子里,纠结着去不去。 第13章 单挑   过往有学生看到,但不敢插手。   陈肆看见,沈青芋在陈兴野身后张牙舞爪。   她不会打架,迟迟没有下手。   陈兴野撕扯齐思羽的衣服,骂骂咧咧,“喜欢陈肆那种人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跟我。我的生活可比他有意思多了。”   沈青芋照着陈兴野那不安分的手重重打下去。   ‘啪’的一声。   陈兴野没理会。   下一秒,他衣领一紧,被人掐着脖子丢开。   是陈肆。   把人拽开后,陈肆满脸嫌弃。   扭身去洗手池拧开水龙头,洗手。   他一向不喜欢打架,尤其是像刚刚那样碰到陈兴野,能恶心他一整天。   陈兴野气得从地上爬起来,提拳冲向陈肆。   结果被虽迟但到的姚大乐和徐州州堵住。   姚大乐扬了扬下巴,“你这人要下黑手啊。”   陈兴野被姚大乐赶走。   沈青芋凑到陈肆身旁,关掉水龙头,问:“你不是说不来吗?”   他的手指骨分明,指尖光秃圆润。   沈青芋多看了两眼,直到陈肆转身离开,她才反应过来,他还没回答呢。   -   齐思羽又来找陈肆了。   说是为感谢陈肆帮她,要请陈肆吃饭。   陈肆谢绝。   过了半天,齐思羽又来。   手里多了两本书。   高考必刷题、高考知识清单。   她想,从学习的角度送礼物,应该没错。   姚大乐看到那两本崭新的书,捧腹大笑。   活久见,还真有人追人会送书。   不是,天天不是写卷子就是考试,谁还想再被摧残啊。   还不如送几本课外书,还能解解闷。   姚大乐心中想着,panpan没说出来。   要真说了,人姑娘多没面子。   他肩膀拱了拱徐州州,“赌一块钱的,你说四哥会不会收?”   徐州州托腮,“不会。”   “诶,真没意思,你跟我猜得一样。”   如他们所料,陈肆没收,将人再次拒绝。   姚大乐纳闷,“四哥拒绝的够明显了,也不知道人家怎么还穷追不舍。”   沈青芋听见,说:“当然是他好。就像狐狸吃不到乌鸦嘴里的肉,总惦记着。”   陈肆就是那块被惦记的肉。   听到沈青芋的比喻,陈肆太阳穴突突直跳。   就知道她说不出什么好话。   沈青芋说话除了陈肆没人能听见。   她想获得认同感,便戳了戳陈肆,“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陈肆睨她,不吭声。   就知道得不到回应。   沈青芋撇了下嘴。   谁料,陈肆看了她好半晌,慢吞吞地道:“不对。”   姚大乐:“什么不对?”   -   齐思羽追陈肆的势头一日比一日猛。   食堂里,再次被她拦住。   姚大乐和徐州州对视一眼,端着盘子去占位置。   落座后,目光在陈肆和齐思羽之间来回转。   两个人面前餐盘里的饭菜应该改成瓜子。   边嗑边看戏。   沈青芋站在陈肆身后,双手捏着裙子。   倘若她活着的时候,有齐思羽这般勇气就好了。   也不至于死了遗憾。   会不会是因为遗憾和陈肆有关,陈肆才能看得见她?   沈青芋没细想,她也不想知道原因。   纯属心里烦,才胡思乱想转移注意力。   这些天看齐思羽追陈肆。   她抱有私心,希望陈肆拒绝。   可齐思羽也怪可怜的。   一直追,都追不到。   沈青芋狠狠掐了下手心,疼的直皱眉。   凭什么她追,陈肆就要跟她在一起?   不能圣母。   心疼自己还来不及呢,怎么能心疼别人?   陈肆扭头,看见沈青芋皱着眉,唇紧绷着。   他再次拒绝。   去牵沈青芋手的时候,却发现她的手心被掐出指甲印。   齐思羽哭着离开了。   想到陈肆那句‘看在我帮了你的份上,别缠着我了’,她就难过。   她的喜欢对别人而言是困扰。   姚大乐看完戏,佯装无事,埋头吃饭。   陈肆不着痕迹松开沈青芋,问:“你皱什么眉头?”   姚大乐摸了下眉心,“我没有啊,四哥。”   沈青芋胳膊肘抵着桌面,脸埋进手里,声音闷闷的。   “没什么。”   陈肆微微蹙眉,目光落在沈青芋身上。   半晌,移开。   姚大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四哥,你看哪儿呢?”   这已经不是姚大乐第一次觉得陈肆奇怪了。   之前总见他对着空气说话,看向别处发呆,或者自言自语。   一次两次碰巧戴着耳机,但不是次次这样。   姚大乐咬着筷子,一脸狐疑地望向陈肆。   徐州州埋头吃饭,先拣着荤的吃。   吃完,嘴上的油渍还没抹净,就问:“陈肆,你跟齐思羽说了什么?竟让她哭了。”   学委抢答:“我听到了。陈肆对齐思羽说:看在我帮了你的份儿上,放了我吧。”   沈青芋嘟囔:“他才没有这么卑微。”   陈肆被齐思羽拦着的时候,学委打饭,刚好经过。   故意放慢脚步,听了个全程。   他说完,姚大乐和徐州州对视一眼,哭笑不得。   姚大乐:“人家追你,你却让人放过你。你帮她,没准她觉得你对她有意思,才追的更紧,结果你让人家放了你。笑死我了,这又不是打架。”   徐州州朝陈肆竖起大拇指。   沈青芋这么一想,确实怪伤人心的。   离开食堂后,她特意走得慢,顺便拽住陈肆一起落在后面。   正午的日光很毒。   沈青芋用手遮阳光,问陈肆:“你为什么不喜欢齐思羽?”   所以,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陈肆偏头看她眼,没说话。   沈青芋就知道,他懒得理她。   他沉默也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又说:“齐思羽挺漂亮的,还温柔体贴。”   陈肆凉凉地问:“那你怎么不喜欢她?”   沈青芋:“......”   一人一鬼沉默着走过湖边。   在浓郁的树荫下,陈肆忽然道:“她们,喜欢的不是我。”   或者,可以说,没有看到真正的他。   就轻言喜欢。   外人看到的只是那个在学校里成绩优异,老师交口称赞的他。   有关他的,不止都是光明。   有的人也只是抱着追着玩玩的心态,看到真正的他,就会畏缩。   陈肆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在阐述事实。   他抬手扯下一片叶子,捏在掌心。   叶子上的灰,被他用指腹抹去。   沈青芋听懂了,认真地说:“我喜欢的是真正的你。”   陈肆不语。   沈青芋又道:“我真心的,喜欢你。”   陈肆目光顿了下,“我知道。”   叶子被他松开,轻飘飘落在地面。   沈青芋感到惊喜,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本以为他不会回答。   以往这种时候,陈肆都当她在说废话。   沈青芋敏锐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发生变化。   -   陈兴野不甘心。   对于清晨被陈肆摆了一道的事耿耿于怀。   放学后,立马集结狐朋狗友,把陈肆堵在离学校不远的一条偏僻小街。   姚大乐拉着陈肆绕路走,边走边说:“他这种人,就是跳梁小丑。你越搭理他,他越得意。咱不给他眼神就成了。”   徐州州头一回遇到这种场合。   心里犯怵,但面上不表现出来,学着看到的电视上那些小混混,走出二五八万的步伐。   看着又拽又欠揍。   姚大乐直翻白眼。   没能如意。   光头带着一众小弟堵住陈肆和姚大乐的去路。   街两头都有人。   姚大乐骂道:“陈兴野这孙子,怎么朋友贼他妈多?”   学委颤颤,“你这是在暗讽陈肆朋友少吗?”   “我真没有。”姚大乐扭头冲陈肆笑。   徐州州无语,压低声音,“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要不然我哭?那多没面子。”   陈肆沉默了会儿,开口:“他们是冲我来的。我和他们交涉,你们先走。”   姚大乐一听,不乐意了。   第一个拒绝。   徐州州和学委虽然是乖学生,但也不是怕事的。   血性立马冲上来。   “那不行!”   “把你扔下我们逃命的事,真做不出来。不说算是朋友,好歹是一个班的。情谊还在。”   “你以为我们真走得了?都是一条船上的,没靠岸,谁也没法儿先下船。”   没一个劝得动。   陈肆无奈。   沈青芋伸进陈肆挂在臂弯的校服口袋里摸,空的。   她又把手伸向陈肆的裤袋。   找手机。   没得逞,被陈肆给制止了。   陈肆毫不留情打落她的手,“干什么?”   姚大乐听见,以为是在跟他说话,急道:“说了不走就是不走,谁走谁是孙子。”   陈肆像看白痴一样,看了姚大乐一眼。   又没跟他说话。   沈青芋揉了揉手背,不以为然,“报警啊。”   陈兴野就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的紧,扯都扯不掉。   社会资源不是这样浪费的。   何况是浪费在陈兴野这种在渣滓身上。   陈肆掏出手机,摁了两下。   眼看陈肆手机屏幕亮起,陈兴野如临大敌,高喊:“他又想报警!”   他已经被搞出ptsd了,一看陈肆拿手机就害怕。   生怕下一秒被警察追的满街窜巷的跑。   陈肆勾唇嘲讽地笑了下,“你们人多,我报警,有什么不妥吗?”   沉默的光头掐灭手中的烟,“当然不妥,这不合规矩。”   姚大乐:“那你们以多欺少就合规矩吗?”   徐州州:“你们赢了也不光彩。”   光头沉吟,“这确实也不合规矩。”   陈肆笑,“单挑,我就不报警。”   沈青芋闻言,跳起来去够他的手机,几次要够到,陈肆都换了个方向,让她次次扑空。   光头从口袋摸出一盒烟,取出一支,点燃。   过了许久,光头一支烟抽完,蹲在地上踩灭后。   他抬头看向陈肆,语气带着玩味,“行啊。”   陈兴野:“不行!”   光头没管他,自顾自地说:“第一次有人有胆量跟我单挑,可以啊,小子。我得成全你。”   作者有话说:   “我真心的,喜欢你……”   ·   又是大胆-直白的一天。   小沈越来越勇了,鼓掌! 第14章 化敌为友   沈青芋不死心,攀上陈肆的肩,另只手去够手机。   打什么架?还单挑。   疯了。   陈肆把她从身上扯下来,手机反手扔给姚大乐。   沈青芋转而奔向姚大乐。   陈肆眼疾手快,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声音带了点哑,“别闹。”   沈青芋身体僵了下,“你伤还没好。”   在陈肆的要求下,光头的一众兄弟和姚大乐等人被赶到拐角那条街。   沈青芋看着姚大乐拿着的手机,又看看孤身站在那儿的陈肆,打定主意在这儿陪着他。   她是姑娘,陈肆不好推她走。   把书包放到墙根的时候,顺手把沈青芋也拉到墙根。   他说:“脸朝着墙,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回头看。”   沈青芋闷闷地‘嗯’了声。   陈肆叮嘱,“你往后看一眼,我就把你赶走。”   沈青芋:“......”   光头也住筒子楼附近。   从小在那片儿长大,混得很开。   辍学的早,去工厂打过工,也去汽车维修店做过学徒。   最后,哪儿都没留住他。   光头有次出去没带钱,陈兴野帮他解了燃眉之急。   就此,陈兴野跟着光头,狐假虎威,张扬跋扈。   身后声响不断。   听到了陈肆的闷哼声,也听见好像什么重物撞在墙壁上的撞击声。   也有布料在地面摩擦的细微声音。   眼睛不能往后看,听觉就会变得格外灵敏。   沈青芋的心跟着提起,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捏紧,令她喘不过气。   过了会儿,声音没了。   沈青芋偷偷歪头往后瞅。   只见陈肆躺在地上,胳膊沾了很多灰白的墙灰。   喘了一会儿,陈肆撩起眼帘,看蔚蓝的天空。   白云缠缠绵绵,有鸟儿低空掠过。   忽然,他视线里的天空被沈青芋挡了大半。   她跪坐在他身边,声音焦灼,带着哭腔,“你......怎么样?”   陈肆喘匀了气,闷声笑了。   他摇了摇头,“我没事。”   不动作还好,一摇头,他感觉脑子嗡嗡的。   想吐。   他胃不好,最近也没怎么好好吃饭。   陈肆手按住胃,揉了两下,在沈青芋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光头早挣扎着爬了起来。   探究的目光落在陈肆身上,“你身上有伤?”   陈肆没回答。   光头当他默认。   “我看到了一点红肿。”   在陈肆衣服被他揪住,他将人往墙上撞的时候。   看到伤,他有一瞬间的愣神。   就是这愣神的片刻,让陈肆反客为主。   有伤还能和他不分上下,想必等陈肆好全,孰赢还不一定呢。   光头打算适可而止,“今天就到这里。”   他准备离开,去拐角那条街和兄弟汇合。   突然,一群人出现在街两端。   凶神恶煞,瞧着不好惹。   光头暗道不妙。   他刚跟陈肆干过架,脸上也挂了彩,浑身酸痛。要是再对上这么多人,他可完犊子了。   光头视线躲闪,骑虎难下。   陈肆打量完那群人,眼神带着冷冷的嘲意。   墙根的书包离他有几米远,他目前还没有拿起书包走人的打算。   沉默半晌,他问:“要帮忙吗?”   光头愣了,看向陈肆,确认他在对自己说话。   默了默,说不出求帮忙的话。   陈肆退到墙根,站在书包旁。   和他拉开距离。   环着胳膊,冷眼看着光头和那群人。   颇有看戏的架势。   光头硬着头皮上。   那群人忌惮地看了看陈肆,确定他和光头不是一伙儿的,一拥而上。   一场混战开始。   光头腹背受敌。   在有人高举起铁棍偷袭时,陈肆拾起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砸向那人的手腕上。   十足的力道。   那人‘啊’了声,铁棍脱手。   光头回头看向陈肆,也是讶然。   那波人没料到置身事外的陈肆会突然出手,索性人分成两拨。   一半去围攻陈肆。   沈青芋被陈肆推开。   姚大乐他们竖着耳朵,听到动静出来,都吃惊得瞪大眼睛。   陈肆和光头打出一条路,并肩走出来。   地上躺着一群生面孔。   姚大乐懵了。   光头也是懵的。   压根没想到陈肆不仅留下来了,还出手帮他了。   要不是陈肆相助,他真得半条命都没。   他掩住面上的惊讶,心下感激,脏兮兮的手拍了拍陈肆的肩,“谢了,兄弟。”   陈肆拂落光头的手。   光头才不管那么多,继续说:“我请你吃饭。”   陈肆:“不用。”   他眼中冷戾漠然,眼神是不加掩饰的阴鸷,如刀子般扫过目瞪口呆的陈兴野。   身后那群被痛揍一顿的人气得咬牙切齿。   不是,你们这就称兄道弟,还要一起吃饭,都不考虑一下我们的感受吗?   沈青芋抿了抿唇,迟疑着朝陈肆走过去。   刚才那一架她看的真切。   原本,陈肆背靠着墙,冷眼旁观。   谁料,他忽然出手,卷了进去。   她以为,他真的会老实待在那儿的。   但他出手,也是在情理之中。   若不是光头答应单挑,就以姚大乐、徐州州和学委那三个人的本事,就算被打得狗血淋头,估计也没法儿脱身。   就算陈肆能顾全自己,却也是做不到独善其身。   沈青芋长叹了口气。   她双手背在身后,不动声色打量陈肆的神色。   和旁人一样。   沈青芋曾看到的陈肆也只限于学校里的他。   还有儿时见到的未经变故的他。   没想到向来寡言少语,成绩优异的陈肆,如姚大乐所言,确实很擅长打架。   即便负伤,也绝不低头。   陈肆勾唇,不屑、散漫的嘲讽感倾泻。   只听他说:“怎样?有胆子单挑吗?陈兴野。”   陈兴野浑身一哆嗦,没回话。   自然,是没胆子。   要真有,他也不至于找光头帮忙。   “呵。”陈肆冷笑了声。   他的手垂在身侧,冷白的手有鲜血沿着手指滴落。   手背在身后,没人看见。   那双极其漂亮的手,被血染红。   手腕腕骨有道伤,往外渗着血。   胳膊也有擦伤。   陈肆脊背挺直,唇间溢出嘲讽的笑。   似乎心情愉悦,他胸腔震动,笑意越来越明显。   他说:“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怂。”   陈兴野每次,都搬救兵。   躲在人身后。   偏就有人愿意护着他。   比如陈浩......   陈肆另一只手按着胃,身子有些晃。   风吹动他宽松的白T,衬得他身形更加清瘦。   发觉他疲累,沈青芋及时扶住他胳膊。   担忧地问:“胃疼吗?”   陈肆轻轻‘嗯’了声,卸了力,靠在她身上。   女孩体温一如既往的冷,手扶着他的肩,看上去比姚大乐他们还焦灼。   贴着她冰冷的温度,陈肆感觉胃疼仿佛得到了缓解。   他紧蹙的眉心渐渐舒展。   沈青芋不敢动,身子僵着,也不敢去看近在咫尺的陈肆。   心跳逐渐失控。   担忧,掺杂着紧张。   -   抵达便利店,陈肆还是迟到了十分钟。   他没吃晚饭,趴在柜台上,额头抵着胳膊,阖着眼。   陈肆把伤遮掩的很好,就连姚大乐都没发现。   直到彻底离开,他才靠在渡轮的长椅上,松了口气。   “你是不是,不想让那狗弟弟看到你受伤?不想让狗弟弟幸灾乐祸。”   沈青芋取来医药箱,边帮他清理伤口,边问。   什么狗不狗的,都是跟姚大乐学的。   陈肆无奈:“文明点。”   沈青芋蹙了蹙眉,因为不情愿而拒绝说话。   陈肆轻笑了下,任她忙活。   他很配合,自觉地把胳膊伸到沈青芋面前。   伤口就这么暴露在她眼前。   伤有好几处,有深有浅。   沈青芋蹙着眉,动作很小心。   “你不吃晚饭吗?”   还没完全清洁完,便利店的门被人粗暴推开。   引得陈肆拧眉。   光头举起双手,“我下次轻点。”   紧随其后的还有跟着他一块来堵陈肆的那群人,当然,陈兴野也在。   光头手拎着打包饭盒。   他径直走到柜台前,“说了要请你吃饭......”   在看到陈肆的伤口时,光头的话声戛然而止。   他摸了摸光滑的脑袋。   他记得单挑后,陈肆也没几处擦伤啊。   想着想着,光头恍然,是来堵他的那波人的杰作。   他气愤地说:“那群人,不磊落!”   他跟陈肆手无寸刃,那群人就不同了。   陈肆腕骨就是指虎留下的伤。   不仅如此,还被阴了一刀,胳膊的伤口狰狞。   光头拿纱布缠陈肆的胳膊。   跟光头的义愤填膺不同,陈兴野幸灾乐祸,“啧,受伤了啊。让你还嚣张,你继续啊。”   陈肆半点眼神没分给他。   光头脸色冷下来。   要不是他,这伤不会有。   陈兴野说这话,无异于打他的脸。   没等光头说什么,陈肆就开口,“受伤,也不介意和你单挑。”   因陈肆有伤,陈兴野来了胆子,横起来,“来啊,单挑。受伤了你还拽。”   光头对陈兴野说:“你这是趁人之危。”   最终,陈兴野和那群小弟被光头撵走了。   姚大乐等三人姗姗来迟。   还抱着一箱啤酒。   虽然,陈肆没应。   但陈肆走后,光头强制性把姚大乐、徐州州和学委拉去干饭了。   扬言:为了谢陈肆帮忙,这顿必须请。   于是,姚大乐三人提心吊胆蹭了顿饭。   和光头聊着,越聊越兴奋。   酒意上头,自己哪个年纪哪个班,还有陈兴野和陈肆的恩怨全被姚大乐一股脑倒了出来。   同饭桌上的陈兴野脸黑成了炭。   徐州州和学委也旁听着,了解了不少事情。   吃完饭,光头又点了好几个菜,拉着姚大乐非要去找陈肆。   说:人情不能过夜,这顿饭不请,他心中难安。   吃人嘴短,姚大乐只好报出陈肆兼职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光头性情中人,恭喜四哥即将收获新朋友~   小团队壮大ing 第15章 不忍   光头打开打包盒,推到陈肆跟前。   又绕过柜台,抢过医药箱给陈肆清理伤口。   沈青芋被光头挤到一旁去了。   陈肆:“不用。”   光头强制地拉过他胳膊,假装听不懂陈肆的话,“这伤不能过夜,不然感染了怎么办?”   陈肆不为所动。   沈青芋在一旁说:“也没打算过夜啊,你不来,我照样能帮他处理伤口。”   是光头抢了她的活。   光头自然没听见沈青芋的话。   不给陈肆拒绝的机会,用力摁住他胳膊。   陈肆回头看了眼沈青芋,将她的排斥尽收眼底,心中只觉好笑。   姚大乐旁观着,觉得这走向太神奇。   忍不住对旁边的徐州州说:“你掐掐我。”   徐州州骂:“神经病。”   但不放过掐姚大乐的机会,狠狠掐他一把。   姚大乐疼得龇牙咧嘴,“我以为我是喝醉了出现了幻觉。四哥真行!”   徐州州:“嚯,打一架能打出感情。”   学委竖起两根手指,“是两架。”   “噢,对。”   光头好歹也是地方一霸,即便有对家找上门来,他也能拼死拼活把人打跑。   对于今天的事情,他辩解:“我一个人,要真输了,那也是他们胜之不武。”   沈青芋嘟囔:“技不如人还找托词。”   陈肆重复沈青芋的话。   光头被说懵了,动作一顿。   长久的沉默后,光头笑了,“你说得对。”   姚大乐看不下去,“我怎么才发现,四哥嘴这么毒?”   徐州州:“不是一天两天了。”   听陈肆重复她的话,沈青芋不满,“你别学我。”   陈肆的唇扬起了浅浅的弧度。   -   忙完,光头非要拉着陈肆喝酒。   陈肆拒绝。   光头才不管那么多,拿出两罐啤酒,一瓶塞到陈肆手里,还不忘对姚大乐三人说:“你们自己拿哈。”   姚大乐他们不忘学习,坐在便利店老地方,听到光头的话,抬头应了声。   陈肆把啤酒放柜台上。   见状,光头拿起陈肆那罐,拉开拉环,再次塞他手里。   “我伺候你,给你伺候到位。喝。”   陈肆不动。   顾客进来,看到模样很凶的光头站在柜台前,又看到门口摆着一箱啤酒,有些骇然,扭头走了。   陈肆抬眼,“你把顾客吓跑了。”   光头:“你跟我喝酒,我就走。一瓶。”   陈肆胃里空着,不想喝酒。   闻言,为了让光头离开,拿起罐装啤酒准备喝,却被光头阻止。   “你得吃点东西再喝。”   陈肆吃了几口饭菜,放下筷子,拿起啤酒。   光头眼中闪过一抹狡黠,赶紧用自己手里的啤酒碰了下陈肆的。   得意洋洋,“一块喝过酒,我们就算是兄弟了。”   陈肆动作停了,睨他。   酒还没倒入口中。   光头改口,“朋友,是朋友总行了吧。”   陈肆收回眼,仰着脖颈,饮尽。   光头心满意足地笑。   姚大乐小声说:“没想到他倒是个真性情的人。”   说的是光头。   徐州州和学委跟着点头。   对化敌为友感到开心。   -   昨晚那箱啤酒被光头搬到角落。   还剩大半箱。   看到那大半箱啤酒,陈肆眼皮突跳。   果不其然,晚上,光头又光顾便利店了。   等到那箱啤酒被他和姚大乐他们喝完,他便没再来。   过了几天,   光头掐着陈兴野后脖颈,一脸阴沉地走进便利店。   姚大乐看他不善,以为他前几日的和善都是装的,噌的站起来。   在看到一脸惨相的陈兴野后,愣了愣。   光头:“他打算去找那天围我的那伙人堵你,被我发现了。”   陈肆正在拿抹布擦货架。   视线越过货架顶端看过去,没说话。   光头:“我让他来负荆请罪。”   陈肆淡淡地道:“不用。”   光头懵了。   姚大乐解释:“四哥和那孙子之间的恩怨,不是外人能解决得了的。”   光头狠狠踢在陈兴野的腿弯上,“那也不行!”   陈兴野吃痛,跪在地上。   他气得梗着脖子道:“让我跟他道歉,没门儿。”   光头是极讲道义、讲规矩的人,否则,当初也不会因为以多欺少不够磊落,而答应跟陈肆单挑。   加之,陈兴野偷偷去找跟光头有过节的人,算是叛敌。   光头气得把他就此踢出自己的小团体。   -   凌晨,顾客见少,光头和姚大乐他们也离开。   沈青芋趴在桌子上,清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陈肆。   陈肆搬来梯子,站上去,擦吊灯。   沈青芋屁颠屁颠跑过去给他扶梯子。   隔着白色的抹布,少年手背的指骨若隐若现。   横亘在腕骨上的伤,很扎眼。   沈青芋轻轻叹了口气,“疼吗?”   陈肆没听见,依旧专心干活。   擦完店中央的灯,又爬下梯子,搬到旁处,擦其余的小灯。   便利店装修风格极简,但很用心。   墙壁的绘画是老板亲自画出来的,货架摆放常规,顾客休闲区在角落,墙壁挂有台灯。   陈肆下来的时候,忽然鞋底一滑,踩空梯子,直接往下栽。   身子往下坠,他急忙撤手松开梯子,以防梯子倒下来砸到人。   沈青芋第一时间察觉不对,胳膊展开去接他。   等陈肆发现,已经来不及避开。   电光火石之间,他就这样栽在沈青芋身上。   一人一鬼肌肤相贴,鼻尖相抵。   呼吸交缠,过分缠绵。   陈肆双手撑在沈青芋肩旁的地面上,并没有真切地压在她身上。   但过近的距离还是令他视线无处安放。   瞥见陈肆耳廓泛红,沈青芋抬手,掌心触上去。   “你耳朵怎么红了?我给你冰一冰,降降温。”   陈肆双手用力,从她身上起开。   耳朵更红了。   沈青芋眉眼含笑,也想从地上爬起来。   刚才躺着的时候没觉得,这么一动作,背更疼了。   她微皱了下眉,一时之间没动作。   陈肆把手递过去,“起来。”   没等沈青芋伸手,他弯腰,扶住她双肩,将人直接半扶半抱带离地面。   距离近,陈肆身上的皂角香更浓,沈青芋不自觉低头轻轻呼了口气,试图压住狂乱的心跳。   待被陈肆推坐到了小沙发上,   沈青芋抓住他的衣角,大着胆子故意道:“你是不是发烧了啊?怎么脸这么红?”   陈肆:“......”   他抿唇,背过身,不搭理她。   医药箱被放在显眼的位置。   待陈肆回来,手里多了医药箱。   他坐在沈青芋对面,扬了扬下巴,“转过去。”   “噢。”   拉链被拉下,发出呲呲的声音。   空气变得微热。   沈青芋明显感觉到陈肆的指腹无意停留在她的背上。   轻轻划过,像羽毛一样,轻飘飘。   所触之处留下酥痒的感觉。   他指腹温热,蹭过她的背,顿住,刻意停留。   沈青芋像被电流过了一遍,大脑炸开,感觉浑身都烧起来了。   她身子前倾,远离陈肆。   身后传来陈肆压低的笑声。   他笑声愉悦,克制不住,明目张胆。   气得沈青芋涨红了脸。   她扭头看向陈肆,又气又羞,“你......你是故意的。”   陈肆挑了挑眉,“我为什么故意?”   “你就是报复我刚才故意逗你。”   陈肆若有所思,尾音拉长,“噢,这样啊。”   沈青芋:“......”   怎么搞得好像她很傻,上赶着自曝似的。   沈青芋气得反手去拉拉链,动作幅度大,背还肿着。   她做不到。   陈肆轻而易举帮她拉好。   沈青芋转而给陈肆上药,反客为主。   她咬着牙,强忍住想报复的冲动。   陈肆眼底的笑意更深。   “不是生气吗?怎么不知道报复?”   至少也该故意下手重。   他眼皮褶皱深,微垂着眼的时候,双眼皮的褶皱变浅。   沈青芋蹙了下眉,“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无耻啊。”   微顿,她小声补充:“我那不是舍不得吗?”   -   晌午,   陈肆回家时途径阿婆家。   阿婆家的门还是紧闭着。   邻居说阿婆好像是病了,在医院。   向邻居打听完阿婆的住院消息,陈肆跑去路边拦车。   久等不到一辆出租,就连手机上也没司机接单。   他心急如焚。   就在这时,光头开着一辆破面包车出现。   他脚踩刹车,摇下车窗,头探了出来,吊儿郎当地问:“怎么了?朋友。要搭顺风车吗?”   陈肆皱着眉,因久等不来车,心情急躁,抬眼看向光头的时候冷意尽现。   光头以为他是遭遇了什么大事,打算找地儿停车,好好和他聊聊。   谁料下一秒,站在路边的陈肆拉开车门,跨步弯腰钻进后排。   “想去哪儿?”光头问。   “市中心医院。”陈肆报出地址。   “你生病了?还是你......”   光头把怀疑陈肆家人生病的话吞下去。   他记得,姚大乐说过,陈肆和家人关系不妙。   所以,陈肆这么着急,一定不是去看望家人。   车窗外,风景掠过。   陈肆脸色沉着。   光头的心也跟着紧张。   车被他开的飞快。   该守的交通规则还是不能违。   光头以最短的时间抵达市医院,车被他停在门口的停车位里。   陈肆拉开车门,跳下车。   光头对着他的背影喊:“什么事啊?这么急。”   陈肆没工夫理他,头也没回,着急还不忘拉着沈青芋跑。   光头把车停在医院门口的停车位,也跟上去。 第16章 替她出气   沈青芋感觉到陈肆的手心在出汗。   等电梯的时候,掐着她手心,时重时轻,连他自己都没发觉。   就算是和人干架,他也没这么紧张过。   好在阿婆没事。   好端端坐在病床上,在病房里和人说说笑笑。   陈肆松了口气,悬起的心得以放下。   他没有进去,而是站在病房门外。   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蹲下身,直至将脸埋进手里。   他感到后怕。   心中的那团恐惧还没完全散去。   沈青芋看着,心跟着揪了起来。   她蹲在地上,环住陈肆的肩,轻轻拍着他的背。   一下一下,带着安抚的意味。   “不进去看看阿婆吗?” 沈青芋声音很轻。   陈肆头抵着沈青芋的肩颈,肩膀轻颤。   听到沈青芋的话,他抬头,眼神逐渐聚焦。   眸子晶莹,眼睫压着泪。   眼尾也红红的。   沈青芋不忍,复又抱紧了他。   “阿婆没事啊,她在病房里等你去看她呢。”   光头找过来时,看到陈肆蹲在地上。   心惊,腿软,险些一个滑跪跪到陈肆面前。   “兄弟,怎么了?”   可别是因为他来晚了,错过了什么。   他真的尽力了。   光头的脸皱起来。   打量周围,好在不是什么重症病房。   过了会儿,   陈肆拍了下沉青芋的肩,嗓音低哑:“可以了。”   -   看到陈肆,阿婆笑得合不拢嘴。   “小陈,来了。那儿有凳子,自己坐。”   陈肆在床沿的凳子坐下。   光头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阿婆后知后觉发现光头在,看向他,“你是小陈的新朋友?”   小陈......是陈肆吧?   光头用力点头,“阿婆好,我是陈肆的新朋友。”   “坐,坐。”阿婆深感欣慰,“多交朋友,挺好的。”   光头看看陈肆,又看看阿婆,决定收敛一点,做个乖巧的后辈。   他挤出看上去良善无害的笑容,坐在空凳子上。   玻璃透明,阳光铺洒,病房干净明亮。   沈青芋坐在窗台上,正对着中央空调风口。   四个人一间病房。   阿婆邻床的病友对陈肆说:“你是她孙子吧?你奶奶有心脏病,可得注意着点。”   平时,阿婆出门都会带有救心丸。   今天也不例外,只不过,药吃完了,她没发现。   等到需要药的时候,才发觉,晚了。   还好,地铁上有医生。   陪阿婆说了会儿话,之后,阿婆亲人就来了。   陈肆离开病房。   他一路问护士,找到医生所在的诊室。   只为了向那个帮了阿婆的医生道谢。   这个周末的白天,陈肆是在医院度过的。   他不怎么说话。   听阿婆说,神情柔和,脸上挂着笑。   沈青芋则在一旁陪着他。   她能看得出来,陈肆真的很喜欢和阿婆在一起。   和阿婆待着的每个时刻,陈肆都是快乐的。   卸了锋芒,柔和乖巧。   这样的他,也是最真实的他。   -   两天没怎么休息,午餐时间,陈肆趴在课桌上睡觉。   徐州州风风火火闯进来,“不好了!姚大乐跟人打起来了。”   陈肆有一瞬的迷茫,听徐州州又说了遍,才反应过来。   他起身,凳子在地面划出呲啦的声响。   沈青芋噌的跳下桌子,跟着陈肆他们往外走。   三中的学生中午可以去校外吃饭。   一下课,姚大乐就拉着徐州州和学委飞奔出去。   走前,他说:“四哥,等我点好了菜,你记得来。”   姚大乐跑到后门,才想起这茬,提醒陈肆。   但是教室太吵,陈肆没听见。   徐州州回来找陈肆,已经下课了近半个小时。   他在前面带路,心急如焚。   陈肆问:“怎么回事?”   好端端,吃个饭都能打起来。   徐州州解释:“真不是我们的错。邻桌有人对一女孩说荤话,把人气哭了,那女孩找他们理论,他们变本加厉,还动手动脚。姚大乐看不下去,就见义勇为了。”   他倒是会拣重要的说。   完全省略了是谁先动的手。   -   闹的动静很大。   店里的顾客都被吓跑了。   店主束手无策。   姚大乐揪着人出去打,那人却就是不愿,牢牢抓着桌角,死活不去。   没办法,坏了老板的生意。   姚大乐边干架,边对老板说对不起。   徐州州看见,无语,“嘴都占不住。”   沈青芋小声道:“是动手,又不是动口。”   她本打算就站在店门口看着,可缩在老板身旁的一道人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沈青芋跟上陈肆,与他一并进去。   陈肆把姚大乐和那个男生分开。   男生寸头,看着和姚大乐他们一般大。   还在叫嚷,“你个孙子,还敢叫人。”   姚大乐:“我有人。”   话里话外,难掩得意。   陈肆凉凉瞥他一眼,姚大乐赶紧闭嘴,当个鹌鹑。   沈青芋越过陈肆,走到盛湘身边。   她表情惊恐,还没缓过神来。   脸上泪痕初干。   被陈肆瞪了眼,姚大乐安静一会儿就耐不住了。   他梗着脖子说:“四哥,我真的是见义勇为,我没惹事。”   陈肆一向不愿他打架,遇事,也是把他推到身后。   那天遇见光头那伙人也是,陈肆能自己一个人解决,就绝对不拉第二个人下水。   虽然他平时吃喝玩乐,基本不怎么干和学习相关的事情,但那不一样。   和今天的事比不了。   久等不到陈肆的回答,姚大乐心里没底,指着寸头对陈肆说:   “不信你问盛湘,是他管不住自己的手,管不住下半身,一直在人女孩身上蹭,我真的是看不下去。”   盛湘狠狠低下头。   纵使现在场面是这样,她也还是不能走。   事情和她有关。   万一闹大,她绝不能置身事外。   听到姚大乐的话,寸头捧腹嘲笑,“刚刚掀桌子不是挺能耐吗?怎么这会儿怂了。”   寸头没否认。   果然,徐州州口中被欺负的女孩是盛湘。   沈青芋恼意更盛。   姚大乐也气。   他越过陈肆,伸腿踢寸头男。   一而再被挑衅,陈肆在这儿也阻挡不了他要伸张正义的决心。   何况,四哥还没发话。   寸头没有防备,结结实实挨了一脚。   下一刻,又有凳子凌空砸在他身上。   整个小店,除了陈肆,其他人都愣住。   那凳子是自己飞起来的对吧?   是自己飞向寸头的。   老板难以置信揉了揉眼,转身去看监控。   姚大乐:“鬼都看不下去了。”   寸头被砸懵,脑袋没出血,立马肿了个大包。   他双眼涨红,猝然抽出一柄利刃,朝姚大乐刺去。   姚大乐被陈肆推开,刀刃擦着他脖颈过去。   徐州州:“卧槽!”   惊呼后,这形势也太他妈严峻了。   他转身跑回学校,直奔教学楼而去。   满脑子都是:老师,救命。   围观的群众被寸头那把刀吓跑。   陈肆面不改色,扣住寸头的手腕,狠狠一拧。   只听咔擦一声,寸头骨头脱臼,随之响起的是刀掉落在地面的声音。   陈肆目光冷沉,把刀踢远。   同时,另只手迅速掐上寸头的喉咙。   寸头没躲开,被擒住。   张嘴拼命呼吸,要掰开陈肆的手。   只听咔吧一声,他另一只手也脱臼。   无一幸免。   每当寸头感觉自己快要过去的时候,陈肆就会慢慢放开力度。   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   让寸头在濒死又死不了之间来回挣扎。   就像被浪冲到岸上的鱼,拼命呼吸,狼狈至极。   不知过了多久,徐州州的声音传来,“老师来了!老师来了!”   人未到,声先至。   他想着用老师来震慑大家,先免除血光之灾,结果跑到这儿一看,看傻了眼。   走前,刀不是在寸头手中吗?   怎么......?   姚大乐反应过来,赶紧去拽陈肆。   “快松手,老师快来了。”   受害者的身份不能丢。   陈肆松手。   回头,看了眼守在盛湘身边的沈青芋。   店主被陈肆阴冷的目光看得浑身一激灵,汗毛竖起来,冷汗噌噌往外冒。   陈肆朝后厨房走去,途径沈青芋身边,顿了下,向店主问卫生间。   店主颤颤地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这少年,瞧着年纪不大,但打架是真的狠。   一招一式,利落犀利。   狭小的卫生间里站着俩人。   沈青芋抿了下唇,决定主动招认,“凳子是我扔的。”   陈肆盯着她数秒,移开视线,手放在清水下冲洗。   沈青芋忐忑,“你怎么不说话?”   陈肆:“你知不知道,老板去看监控了?”   “啊?”沈青芋没想到等了许久,等来他这一句话。   “以后做什么事,先想清楚后果。”   “知道了。”   沈青芋垂下脑袋。   陈肆沉默半晌,又说:“我不是替你出气了么。”   沈青芋眼睛亮了,她掩了掩,故作镇定,“你那是在帮着姚大乐一起伸张正义,又不是帮我。”   “盛湘不是你朋友?椅子不是你扔的?”陈肆不给她反应的机会,继续问,“扔完觉得解气了吗?如果不是我动手了,你是不是还打算再砸一遍?”   沈青芋:“还真有这个打算。”   在陈肆的目光逼视下,她说:“他就是个人渣,我们湘湘可乖了。”   一语概之:寸头欠揍。   在遇到她之前,盛湘还是个被欺负了只会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女孩。   陈肆面露不悦,看着她,“那你呢?你冲在前面,就没为自己想过?”   沈青芋愣了,有点没想明白。   跟她有什么关系?   陈肆:“遇到危险,躲着点。”   “那我可以找你帮我报仇?”沈青芋连连点头,得寸进尺。   陈肆没来得及回答,姚大乐就急急地敲响卫生间的门。   “四哥,快点,老师来了。你再不来,黑的都能被那个人说成白的。”   门被打开,   陈肆睨他,“你没长嘴?”   姚大乐哭丧脸,“我说的话也得有人听啊。”   他一向爱惹事,是老师眼中出了名的麻烦学生。   这次的事,怕是说破了天也没人信。   陈肆就不一样了。   他乖。   至少在老师和不了解他的人眼中,他是十足的好学生。 第17章 看他的背影   姚大乐等三人,连同寸头,都被教导主任拎回了办公室。   过往学生纷纷侧目,好奇。   寸头是校外混混,平时经常来三中。   有人举报,说他和张钰有关系。   于是,张钰也被请到办公室了。   寸头嘴严,一个劲儿否认自己认识张钰。   张钰也装傻,偷偷给寸头使眼色,让他装惨。   于是,办公室回荡寸头为自己叫惨的声音。   老师原本半信半疑。   在看到寸头脖子的伤后,心里已经给姚大乐他们定了罪。   但到底是护犊子的,迟迟不表态。   盛湘姗姗来迟,把监控摆在老师面前。   看完监控,事情基本明了。   是寸头主动招惹,姚大乐只是保护同学。   至于后面,陈肆狠揍寸头的部分,盛湘没拷。   她觉得,就截那一段儿挺好的。   陈肆会打架的事,还是不要让老师知道了吧。   有监控为证,姚大乐他们成功抽身。   往教学楼去的路上,姚大乐对着盛湘猛夸,“够聪明啊你!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要被罚成什么样。”   盛湘自责,“都是因为我,你们才......”   姚大乐摆摆手,并不在意,“什么我啊你啊的,都是一个学校的。”   -   寸头和张钰随后从办公室离开。   张钰怒气冲冲,在前面走得飞快。   寸头追上她,“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张钰不理。   寸头一把抓住她胳膊,不让她走。   学校里公然拉拉扯扯,来往不少学生朝他们投来目光。   张钰被迫停下,瞪着他,语气很冲,“干嘛!”   “你生什么气?我都帮你报仇了,你还冲我撒火?”寸头心中委屈难言。   “什么叫帮我报仇?我可什么都没让你做。只是让你给盛湘一点颜色瞧瞧,谁知道你就那么蠢,在大庭广众之下那样做。这就算了,到头来,自己却被打了一顿,反而还连累我。”   欺压三年的对象翻身,张钰不甘。   但那时盛湘身边有沈青芋,硬碰硬过几次,没讨到好。   直到沈青芋离开,她再度针对盛湘。   谁料,盛湘自己又支棱起来了,气得张钰只得找校外的狐朋狗友。   然而,事情翻车了,她自己还没能摘干净。   张钰越说越气,全然不顾忌周围,直接跟寸头吵了起来。   走出老远,姚大乐听见动静回头。   啧啧两声,“狗咬狗,一嘴毛。”   徐州州来回跑了好几趟,小腿肚发酸。   他看着那两个人,直恼火,“可惜,是出了办公室才吵起来的。”   -   下午的体育课,徐州州还没刚跑两圈就累瘫了。   体育老师盯着他,“不许偷懒。”   徐州州只得继续。   姚大乐都跑完了一千米,回头看到徐州州还在挣扎,想也不想直接转身跑回来。   徐州州:“你回来干嘛?”   “陪你跑啊。”   姚大乐挎着徐州州的胳膊,拉他一起跑。   “有病。”徐州州嘴上嫌弃,却还是很受用。   嘴恨不得咧到耳后根。   他二人一起到终点,陈肆扔过去两瓶水。   阳光刺眼,他立于阳光下,身姿挺拔修长。   穿着黑色长袖,伤口被掩藏。   垂在身侧的手里握着一瓶矿泉水。   微风漾过,他眯了眯眼。   姚大乐接过水:“谢谢四哥。”   陈肆轻抬下巴。   顺着陈肆的视线,姚大乐看到站在田径场外的光头。   被发现,光头高兴的举起胳膊朝他们挥手。   田径场的铁网护栏不高,又靠近路边,从这儿翻出学校是最容易的。   每次,姚大乐翻墙就是被从这儿逮回来的。   陈肆在看光头。   而沈青芋在看他。   她忽然想起,去年立秋后,天气短期回热。   秋季运动会上,   陈肆参加短跑项目。   他是临时来救场的,因为姚大乐翻墙伤了腿。   被姚大乐磨了一个星期,只得答应。   虽然没跟其他人一起训练过,但他自身体育素质好。   拿了第一名,无数道目光中,他的眼神仍是漫不经心。   细碎的额发被汗水浸湿。   个儿高,腿长,成绩又好。   闪闪发光,惹得人心动。   不少女生给他送水。   那些女生里,也有沈青芋。   她站在人群外围,隔着人头,看着远远站在人群中间的陈肆。   他皱起了眉,表情不耐。   沈青芋手心直出汗。   那么多人,轮不到她,她这水是送不出去了。   确实没送出去,因为陈肆直接转身离开了。   绿茶是常温的。   从陈肆进场,沈青芋就拿在手里。   见不惯她失落,盛湘抢走她手中的绿茶,拧开瓶盖喝了一小半。   而后,笑道:“渴死我了,可算缓过劲儿了。”   想到这里,   沈青芋扯了下陈肆衣摆,说:“去年运动会,我给你送过水,你没接。”   “不记得了。”   沈青芋沉默。   对啊,毕竟人那么多。   那时,她只是想借着拥挤的人群,光明正大离他近点。   她把那无处安放的小心思藏得很好,却忽略了,隔着人群本就无法靠近。   只能遥遥看着。   姚大乐听见,拿着水靠过来,“四哥,什么不记得?”   见姚大乐过来,沈青芋换到陈肆另一侧站。   谁知,徐州州也来了。   沈青芋只得站到陈肆身后。   和从前一样,她看着他的背影。   有的人,只适合远远的看。   因为太过喜欢。   陈肆没有回头。   姚大乐一直问他鸡毛蒜皮的事,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   体育课是最后一节。   光头在田径场外等了一节课,见到姚大乐他们过来,高兴地开着自己那破四轮车过来。   他笑嘻嘻,“上车。”   姚大乐、徐州州和学委拉开车门坐在后排。   却见陈肆折回校门口,伸手虚空一拉,才往这儿走。   四个人看蒙了。   陈肆发现沈青芋心情不对。   她落在后面,低头盯着脚尖慢吞吞往前走,心不在焉。   连自己落单都没发现。   陈肆拉住沈青芋的手腕,牵着她走。   他状似无意,问:“怎么了?”   “今天太阳怎么那么毒。”沈青芋抬头看了眼天空。   天空被镀上金色。   夕阳层层叠叠,云霞漫天。   陈肆看了眼天际,开口:“再过段时间就好了。”   -   光头开车带他们从新城区跑到老城区,最后停在陈肆做兼职的便利店门前。   姚大乐拍了拍驾驶座的靠背,“哥,一点都不心疼油啊。”   徐州州:“你怎么逮谁都叫哥?”   姚大乐给他递了个白眼,“没有啊,比如你,就没那个福分。”   徐州州:“......”   光头拔出车钥匙,“下车,今天我们来便利店解决晚餐。认识这么久,还没跟陈肆同桌吃过饭呢。”   学委伸出手,掰着手指数。   而后,慢吞吞地说:“没有很久,也就不到一个星期吧。”   姚大乐和徐州州捧腹大笑,冲学委竖起拇指。   在学委的疑惑里,姚大乐说:“一个搭台,一个拆台。”   明白姚大乐话里的意思后,学委不好意思的笑了下。   光头非要买单,陈肆没拦住,最后在他兜里悄悄放了钞票。   吃饭时,光头发现。   但他佯装没有看见,神色无比自然。   在陈肆要拧开瓶盖的时候,光头眼疾手快抢过来,单手打开,递给陈肆。   “不是,四哥能打开。”姚大乐掰开筷子,拌面。   光头:“你别阻止我献殷勤。”   姚大乐把自己手边儿的水推到光头面前,“那你也帮我开。”   光头又给它推回去了,“自己没长手?”   被区别对待的姚大乐,深感委屈。   徐州州急着说话,一个不留神,辣椒卡嗓子眼,把他呛得一阵猛咳。   咳得连脸涨红。   好一会儿,他缓过来,对姚大乐说:“你别凑热闹,人家是打出来的感情,我们只是附带。”   光头没反驳,摸着裤兜的钱,说:“陈肆,你真的和你弟弟很不一样。”   陈肆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头。   姚大乐埋头吃面,吸得哧溜哧溜。   闻言,头抬起来,说:“不对,不是亲弟弟,那狗东西没资格当四哥弟弟。”   “噢,对,我说错了。”光头说。   当初,陈兴野跟在他身边。   遇事打架,只会起哄,然后躲他后面。   喝酒吃饭,装病购物,想要买手机,从来都是他花钱。   但现在,他忽然觉得,陈兴野他妈的就像个渣男,完全把他当提款机了。   光头深吸一口气,由衷道:“陈兴野就是个渣男。”   “怎么?被骗身还是骗心了?”   光头瞪姚大乐,“滚!老子是直的。”   吃饭的桌子收拾干净,姚大乐他们拿出书本趴上面学习。   光头没走,两眼盯着他们学习。   过了会儿觉得无趣,就拿出手机打游戏。   陈肆也在写卷子。   他学习超前,平时也会找市面上能找到的各种卷子练。   以姚大乐的话说:陈肆的成绩有努力的加成。   光头脖子酸疼,他揉着后脖颈,环视一圈。   店内安静,只有他开着语音喊打喊杀。   感到格格不入,光头默默关了手机。   兴致缺缺,“头一回觉得游戏没意思。”   陈肆扫了一眼光头,“要是早有这个觉悟,你也不用辍学了。”   光头完全是被游戏耽误的典型。   因为沉迷游戏,嫌弃学校的约束,他索性辍学。   光头:“不是辍学,是停学。”   他之前不较真,但今儿也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就解释了。   感觉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不学无术,是硬凑过来的。   陈肆顺势问:“什么时候回去上学?”   “目前还没这个想法。”光头摸了下灯下反光的脑袋,反问,“你为什么这么喜欢上学?”   姚大乐:“读着读着,就高中了。”   徐州州和学委:“我想念大学。” 第18章 笨拙的安慰   没被问到的人, 积极抢答。   被问到的陈肆却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灯光衬得他肤色更白,说出的话似乎也较平时格外的冷。   他说:“为了远离。”   远离令他窒息的家人。   陈肆没往下说,但姚大乐听明白了。   打初中起, 他便认识了陈肆。   每年开家长会, 其他同学都是和家人并肩坐, 唯独陈肆孤单一个人坐在最前排的座位。   不仅如此,他还亲眼见到过陈肆父亲撒酒疯。   不分青红皂白打人。   嘴上叫嚷着是教训儿子,其实还是为了撒酒疯。   姚大乐冲光头使了个眼色, 示意他别往下问了。   光头也察觉不对,赶紧闭嘴, 低头吸了两口奶茶。   店内安静。   光头试图缓解气氛, “那个, 你们吃夜宵吗?我去买。”   “才刚吃完饭。”姚大乐翻了个白眼。   光头倔强道:“过去了俩小时呢。”   -   沈青芋轻轻拉了下陈肆的裤脚。   在他垂眼看过来的时候,她朝他招招手,“你过来。”   沈青芋的凳子矮。   陈肆只能离开凳子,半蹲在地上,和她平视。   像上次在医院一样, 沈青芋张开双臂, 抱住了陈肆。   女孩嫩白的脸颊轻轻擦过他的耳朵,柔软的发丝拂过他的脖颈。   还有她身上极冷的温度, 夹着淡淡的甜香……   陈肆怔了下,“怎么了?”   沈青芋抿了抿唇,“就是,忽然很想抱抱你。”   陈肆被她结结实实抱在怀里。   他莫名想到路上看到的,幼儿园小朋友抱着一米多高的抱抱熊。   连带着抱抱熊的两只胳膊抱住。   抱抱熊, 好像被绑架了似的。   陈肆低声笑道:“松手。”   沈青芋撇了下唇, 照做。   也是, 距离这么近,他肯定不喜欢。   丧气之际,她收回的手被人忽然握住。   沈青芋惊讶地看着陈肆。   她忘了动作,任由陈肆牵着她,将她的手放到他腰际。   他低声说:“这样抱。”   陈肆扣住沈青芋的背,轻轻用力往前推,拉近距离,手环过她的肩。   沈青芋被动贴近他,靠在他胸膛的位置,双手环住他的腰。   听到他的心跳,感受他的体温,还有他的呼吸。   陈肆:“谢谢你的安慰。”   他开口,呼吸不可避免洒在沈青芋脖颈,带起一阵痒意,她没忍住缩了缩脖子。   姚大乐坐的位置正对着柜台。   从刚才就时刻注意陈肆,刚写道题一抬头,不见陈肆人影。   他赶忙推了推光头,“四哥呢?”   光头作为唯一的闲人,刚才在发呆。   听到姚大乐的话,他放下手机,朝柜台走。   看到柜台后的情形,惊呼,“卧槽,陈肆你蹲这儿干嘛呢?”   陈肆松开沈青芋,抬头对上光头的目光,面不改色,“找东西。”   光头将信将疑,“哦哦。”   没人看见,门外有人影鬼鬼祟祟一闪而过。   -   阿婆的孩子工作太忙,没空来医院照料。   陈肆就向便利店老板请了几天假。   放学,光头又开着破面包车等在校门外,看到陈肆朝他招手。   周围学生看到光头,纷纷害怕绕道走。   光头的脸上又提添了一道新伤。   伤还没结痂。   陈肆看见,微皱了下眉,“怎么回事?”   姚大乐背著书包紧随陈肆而来,目光也聚焦在光头的那道疤上。   看了一会儿,   他欠揍地说:“你这本来就丑,几天不见更丑了。”   光头瞪了姚大乐一眼,冲他挥了下拳头。   回答陈肆,“也没啥,就跟人打了一架。”   陈肆冷冷地‘嗯’了声。   光头继续说:“他们抢我游戏装备!气死我了,我实在咽不下那口气,就......就跟人打了一架。”   姚大乐上车前,拍了下他的肩,“可以,为游戏献身。”   光头:“......”   -   医院人潮如织。   等电梯的时候,沈青芋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钻进对面的双层电梯中。   她扯了下陈肆的衣角,说:“我看到盛湘了,不知道她来医院干什么。”   电梯人满为患。   他们足足等了十五分钟,才成功搭上电梯。   陈肆迈进电梯。   沈青芋跟在他身后,打算上去。   谁知道不少人插|进来,将她越挤越远,到最后连电梯的门边都没摸到。   电梯间站满了人。   陈肆被推倒最靠内的位置。   隔着人群远远看着门外的沈青芋,他不自觉拧眉。   电梯门缓缓关上,连带着沈青芋也被隔绝在外。   沈青芋压下慌乱,回忆了下阿婆所在的楼层,打算爬楼梯。   陈肆窜到按键旁,伸手按了数字二。   电梯在二楼稳稳停下。   “四哥,不是去十八层吗?”   姚大乐话音未落,陈肆便跟阵风一样跑了出去。   他摸了摸鼻头,看光头一眼,跟他不约而离开电梯。   穿过拥挤的人流,沈青芋跑进楼梯间,却迎面和人撞了个满怀。   因惯性,差点摔倒之际,她腰间立马锢上一双手。   感受到那个力道,她不用抬头就知道,是陈肆。   沈青芋攥紧陈肆的衣服。   他下巴抵着她发顶,微微弯腰,将她搂入怀里。   耳畔是他凌乱的心跳,还有沉重的呼吸声。   沈青芋问:“你是不是怕我走丢了?”   被人抱在怀里,连同声音都有些闷。   陈肆没否认,而是“嗯”了声。   姚大乐边往楼下走,边忍不住抱怨,   “好不容易坐上电梯了,四哥跑什么?坐双层电梯也不是让他在二楼下的啊。”   “对啊!”光头深感赞同,忽然想到什么,抛出一句令人震惊的话,“我觉得他有秘密,也许他是看到熟人了。”   “什么秘密?什么熟人?”   “不知道。我要是知道那就不是秘密了。”   他目前也只是停留在猜测的阶段。   姚大乐:“为什么我不知道?”   “因为你傻。”   二人的话声戛然而止。   只见楼梯间入口处,陈肆微弯腰,双手呈环状。   姚大乐看懵了,“四哥在干什么?”   光头:“艺术行为?”   也只有这个词能解释了。   半晌,陈肆焦躁的心情渐渐平复。   他松开沈青芋,手顺势紧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往上走。   和她相隔两端的瞬间,他心中不悦,焦躁且不安。   说不清原因。   他只知道,他必须去找她。   楼梯间人来人往。   姚大乐眼看着陈肆单手置于身后,面无表情从他面前经过。   他直叹气,“果然,四哥有秘密。要是搁以前,他才不会看都不看我一眼。”   光头:“......”   再次等到电梯,陈肆将沈青芋牢牢护在前面。   沈青芋下意识握紧了陈肆的手,一进电梯就站在角落。   她心跳如擂,仰头看他。   -   光头脸上的伤被阿婆问候了。   上一次装出来的乖模样被揭穿,他很心虚,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心里别提有多后悔了。   姚大乐背著书包,穿着校服,和光头形成鲜明对比。   他主动帮阿婆削了个梨,递给阿婆。   “阿婆,身体怎么样?”   阿婆笑着接过,“挺好。你学习有没有进步啊?”   姚大乐得意拍拍胸脯,“当然进步了,我过段时间就要和四哥一起参加物理竞赛。”   他骄傲满满。   其实,他只擅长物理科目。   其余的一塌糊涂。   偏科严重,老师都拿他没办法。   陈肆开口:“只有物理进步了。”   姚大乐眼神控诉,离开床沿,挪到陈肆身边,胳膊肘推他一下,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阿婆听到。   “四哥,你怎么能这样呢!”   陈肆挑眉,“不是实话?”   “是,但也要分分场合吧,我可不想破坏在阿婆心中的好形象。”   离得最近的光头听见,下意识摸向脸上的伤,疼得‘嘶’了声。   忽然,好后悔打架。   阿婆跟着倒吸口气。   赶紧让姚大乐陪光头去看看脸上的伤。   邻床的病人也说:“小伙子剃光头都这么好看,可不能毁容了啊。”   这话说得光头心花怒放。   跟阿婆说完再见,他一把拽着姚大乐离开。   打算好好处理一下伤口。   -   阿婆想吃灌汤包。   陈肆去买。   夜幕降临,天空漆黑,缀着星光。   陈肆去医院附近的网红小吃街买了一笼灌汤包。   拎着往回走的时候,给沈青芋买了份月亮馍。   沈青芋腾不出手拽陈肆,看看手里的食物,又看了看走在她前面的陈肆,终于还是低头咬了一大口馍馍。   陈肆走出几步,发觉沈青芋没跟上。   便折回来,扯着她往前走。   小姑娘一咬一大口,腮帮子鼓鼓的,唇边却很干净。   饭后,阿婆洗漱完就睡了。   陈肆坐在病床旁的凳子上,卷子放在病床沿,手指圈着笔,写写画画。   笔尖擦过卷面,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写完卷子,他看了会儿书,把书和卷子塞进书包,趴在床沿睡着了。   其他病号在看剧,声音很大。   陈肆睡眠浅,周围有丁点杂音就会醒。   沈青芋犹豫了下。   在看到陈肆眉头微皱后,她跳下窗沿,凑过来轻轻捂住他的耳朵。   陈肆的眉头渐渐舒展。   夜渐深,其他病号也入睡。   沈青芋揉了揉僵硬的胳膊,绕到病床另一侧,帮阿婆把被子掖好。   又小心翼翼从陈肆书包取出外套,披在他身上。   夜里,陈肆睡得并不安稳。   不是趴着睡不舒服,而是梦魇了。   小声喊着的名字,含含糊糊。   沈青芋听不清。   她睡不着,索性悄悄过去,蹲在他身边,轻轻抚着他的背。   希望这样能给他安慰。   作者有话说:   陈肆心跳慌乱。   为掩饰不自在,他扶额道:“我一定是被当成了抱抱熊。”   沈青芋星星眼,“那我可以经常抱你吗?” 第19章 报仇   清晨, 陈肆醒来。   眼前赫然一张放大的容颜,他不由一怔。   沈青芋何时从窗户那儿,移到他身边?   睡得还香。   她不是怕热吗?   在他旁边, 半边脸都埋进被子里, 还没被热醒。   想到这里, 陈肆有些想笑。   他恶作剧般轻轻撩起被子的一角盖在沈青芋的另一边脸上。   沈青芋是被热醒的。   她迷迷糊糊半睁开眼,眼前一片黑暗。   要不是听到医生来查房的动静,她还真以为天没亮。   沈青芋坐直身子, 连带着被子都被掀了起来。   她揉了揉酸痛的胳膊,伸了个懒腰。   忘了自己在陈肆身边, 结果一个不注意, 胳膊戳到了陈肆。   她眨了眨眼, 瞬间醒了,忙收回手,却发现陈肆在看着她笑。   笑容戏谑,掩不住的开心。   沈青芋委屈瞪了他一眼。   和阿婆告别后,陈肆赶着去学校。   从医院到学校有一个小时的路程。   途中需在梨和路的圣音国际酒店门口的公交站点转车。   酒店已经被烧毁, 成了一片废墟。   大门紧闭, 花园杂草疯长,显得荒芜又凄凉。   趁等车的间隙, 沈青芋朝酒店走近,站在门外朝里看。   她心中有种怪异的感觉。   可惜没来得及捕捉,公交就来了。   最早一班的公交人没有那么多。   沈青芋得了一个空位,坐在陈肆身边。   她偏头问:“你记得火灾当时的情景吗?”   陈肆:“嗯。”   他在圣音国际酒店做兼职。   暑假酒店住满了游客。   再加上,顶层有公益音乐会, 去酒店的人更多。   不知怎地, 就起了火, 警铃响起。   火势控制不住,游客、员工惊慌乱作一团。   全是烟,根本看不到楼道和路。   那时,陈肆在顶层,往楼下跑,挨个房间敲门喊人出来。   途中,还遇到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五六岁的样子,一直在哭着喊妈妈,但是情况混乱,他的哭声被淹没。   陈肆跟那个男孩隔着一米远。   滚滚浓烟里,他看见一个女孩抱起小男孩,往安全通道跑。   女孩:“先逃出去,再找......”   妈妈二字没说出来,她被呛得咳嗽。   小男孩不哭了,乖乖的抱紧那女孩的脖子。   谁知那女孩把那小男孩送到消防云梯上后,又折返回来拉他一起逃生。   沈青芋迟疑着问:“你记得那个女孩的模样吗?”   陈肆摇头,“没看清。”   “火势那么猛,肯定看不清。”沈青芋顺着他的话说。   陈肆淡淡地讲述,言语简洁。   表情不兴波澜。   只有在讲到那个女孩的时候,语气会稍稍加重。   沈青芋悄悄端详陈肆的神情。   没有什么异样。   想必,那个女孩也和陈肆一样,逃出来了。   她轻轻松了口气。   还好,都活着。   车窗倒映着陈肆和沈青芋的身影。   身影重合。   -   终于抵达学校。   来得早,教室没什么人。   沈青芋紧随陈肆走进去,看向窗外,眼神一晃,提着裙摆转身跑了出去。   陈肆听到声音,回头看了眼。   女孩提起裙摆,露出半截纤细的小腿。   跑起来跟兔子似的。   走进教室的一个学生,不巧挡住陈肆的视线。   那学生被陈肆盯得浑身发毛。   好在陈肆很快收回了视线。   他回到座位上,拿着课本到教室外的走廊上站着早读。   目光越过课本,落在沈青芋的背影上。   只见沈青芋跑过长长的走廊,消失在拐角。   -   在公交上,沈青芋看到了落单的张钰。   和之前不一样,张钰一个人站在田径场里。   田径场外的路边站着寸头男。   寸头男纠缠不休,扬言要翻进学校。   他们俩的交谈声落入沈青芋耳中。   公交慢慢开过去,他们也愈来愈远,消失在沈青芋的视线里。   寸头和张钰是朋友。   欺负盛湘也是得到张钰的授意。   想到这里,沈青芋就气不打一处来。   在湖边遇到张钰。   她自是没看到沈青芋,与她迎面错过。   陈肆在走廊站了会儿,有些心不在焉。   索性拿著书往外走。   等找到沈青芋,发现她正在帮盛湘报仇。   她那腔正义感,从没缺席过。   初升的朝阳下,沈青芋拿着一根折下的垂柳,朝张钰抽。   舞出了花。   张钰环顾四周,压根没看到有人,吓得惊慌失措往前跑。   而沈青芋就拿着柳枝追着她。   可惜沈青芋跑得慢,眼看追不上张钰,她弯腰抓了一把小石子,丢向张钰。   如此熟悉的动作。   陈肆就抱着胳膊,站在湖边的台阶上,遥遥看着沈青芋。   她还得意洋洋。   扔石子很准,个个砸中张钰,不是砸背上,就是砸腿上。   边跑边砸。   张钰害怕,匆忙向前跑。   跑上台阶,慌不择路,差点撞上陈肆。   看到陈肆,她愣住。   仔细打量陈肆好几眼,确认与他无关,才绕过他落荒而逃。   陈肆只拿了本书,石子不是他砸的。   那是谁?   青天白日还能见鬼?   张钰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该不会真能,还被她给撞上了吧?   沈青芋本打算继续追,但在看到陈肆后,犹豫片刻还是停下了。   柳枝被她藏到身后,她问:“你怎么来了?”   陈肆见状,说:“我都看到了。”   沈青芋只得把柳枝拿出来。   她小声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她老是欺负湘湘,我替湘湘报仇。”   陈肆弯腰伸手夺过她手里的柳枝,随手一扔,扔在草地上。   漫不经心的道:“挺好的。”   挺好的?   意思就是,她做的对,是吧?   沈青芋觉得受到了肯定,一扫被发现的心虚,浑身都轻松不少。   想起陈肆那晚在家的经历,   她深吸口气,说:“做人,可不能吃哑巴亏!”   -   张钰回到教室后,惊魂未定。   逢人就说学校闹鬼。   别人再细问,她就说是在湖边。   一离开湖边,就没有奇怪的现象发生了。   她胳膊上的抽痕就是证明。   柳树枝条不知怎地,疯了似的抽向她,跟有思想一样。   不少人觉得张钰是在疯言疯语。   流言传的越广,异样眼光看待张钰的人就越多。   张钰实在受不了,流言蜚语和那‘见鬼’的经历,决定请假一周回家休息。   消息传成了张钰有妄想症,因病回家。   在小卖部听到这个消息,   徐州州豪迈挥手,“吃什么?我请客。”   姚大乐选了盒冰淇凌。   俩人各拿两盒迫不及待往教室跑。   姚大乐多拿的给了学委。   徐州州拿着的给了陈肆,他乐道:“陈肆,你知道我们听到了什么消息吗?”   “说。”   徐州州把听到的原封不动说给陈肆听,还补充了句,“恶人自有恶人磨。”   陈肆睇他一眼,眸色沉沉,半晌没说话。   徐州州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开始怀疑,这难道不算是好消息吗?   “不是恶人。”陈肆说。   默念几遍,徐州州反应过来,“噢,对。”   敷衍!   沈青芋愤愤地瞪着徐州州,“哼,我才不是恶人呢,我是好人!”   陈肆伸手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   有些无奈。   姚大乐遥遥坐在学委座位前,看到陈肆的动作,赶紧吃完仅剩一口的冰淇凌。   “你看到没,四哥总是会做一些奇怪的动作。”   学委扭头细看,“没啊。”   姚大乐拿着冰淇凌垃圾袋,三两步走到徐州州身旁,一把拉住他,朝外走。   徐州州被迫离开凳子,表情迷茫。   姚大乐:“你看到了四哥的动作吧。”   徐州州点头,“我觉得有点奇怪。”   “不是我一个人觉得奇怪。”   找到认同,姚大乐松口气。   -   阿婆出院后,陈肆傍晚又去了便利店。   老板也在。   陈肆注意到店内的情况,收回视线途中,无意瞥见店玻璃门上有油漆。   而跟他搭班的员工在用沾了醋的抹布擦油漆。   陈肆踌躇了下,抬腿走进便利店。   老板脸色很难看,打他一进来,就欲言又止。   几次三番看他,最终在陈肆走进换衣间前叫住他。   老板说:“你以后别来了。”   陈肆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收回。   他转身走到老板面前。   老板低头在手机上点来点去。   过了会儿,陈肆的手机响起入账声。   老板:“小陈,我知道你难,但是我这店小,禁不起你弟弟折腾。你没来这几天,你弟弟天天守在店外,吓唬顾客,好几天,愣是一个顾客都没敢进。不光这样,你弟弟还在我这玻璃上喷漆。赶他走,他不走,反而还叫来一群人。”   沈青芋在一旁急了,“为什么不报警?”   老板想起什么,又说:“你弟弟说了,只要开除你,他就不来。”   沈青芋气得直跺脚。   怎么能这样呢?   凭什么受委屈的人是陈肆?   她气得一巴掌拍在柜面上。   收银台被拍得一震,把老板吓了一跳。   明明陈肆是双手插着兜的。   老板拍拍心口,平复心跳,说:“我是真没办法了。”   陈肆:“谢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   最后说了几句,陈肆拉着沈青芋走了出去。   他拿走搭班员工的抹布,在店外擦玻璃。   把玻璃擦干净后,陈肆才离开。 第20章 要不,我们走吧?   走出老远, 他回头看气成河豚落在后面的沈青芋,抬手捏了捏眉心。   “你静下心好好想想,对老板来说, 还有比让我离开更好的选择吗?”   沈青芋努了努唇, 不情愿的摇头。   理智下来想, 确实没有。   就这么点小事,警察也无法限制陈兴野的人身自由。   接下来,陈兴野照样随心所欲, 继续猖狂。   这事发生在陈肆身上,他更委屈啊。   沈青芋想明白, 长叹一口气。   陈肆:“你叹什么气?”   “我替你委屈。”   陈肆想了想, 还是开口:“找到这份工作时, 我就想过会有这个结果。意料之中。”   他本意是安慰。   告诉她自己没有太难过。   谁知沈青芋陷入沉默,情绪似乎更低落了。   她低头盯着脚尖,过了会儿,她抬头,眸子水亮亮。   “那正好, 不用熬夜了, 你好好补补觉。”   陈肆还没说话,就被她打断。   沈青芋握住陈肆的手腕, 眼睛很亮,“我表弟需要家教老师,你联系他问问。”   在世时一个月前的消息?   过时了。   陈肆想到这一层,但终究没狠下心说出来。   在沈青芋的满目期待下,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   姚大乐和徐州州在面馆解决晚餐。   网红面馆, 人很多。   门外还排着长队。   一听到陈肆被辞的消息, 姚大乐就坐不住了。   伸掌一拍桌子站起来, “妈的,太狗了!”   这边的声响引来不少人侧目。   徐州州挑了一筷子面送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你干嘛呢,狗狗狗的,形象不要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经徐州州这么一提醒,姚大乐才感受到旁人的目光。   他现在顾不上那么多。   怒气滔天,只想赶紧去把那狗东西揍一顿,好好替四哥出气。   “你们吃,我要去找四哥。”姚大乐弯腰拽住书包带子,说完就往外走。   徐州州又吃了几筷子面,才背上书包跟过去。   学委推了推眼镜,还愣在原地,“怎么回事?”   二人追上姚大乐。   听姚大乐三言两语讲完,原本一脸懵逼的其他俩人霎时变得义愤填膺。   “砸人饭碗,犹如杀人父母。”   “打!必须打!这孙子太他妈欠揍了!”   -   找到陈肆时,陈肆正和沈青芋在串串店里解决晚餐。   姚大乐跨坐在他对面,感觉呼吸都在冒火,“四哥,我都快气死了,你还有心情吃饭?”   “你打算干什么?”   陈肆扯断一截纸,擦了擦嘴角,慢条斯理。   “自然是找那狗比报仇!”   喊得有多凶,就有多惨。   姚大乐被陈肆拎到了附近一家自习室里,几次想去找陈兴野,都被陈肆给摁回凳子上。   不得不照旧学习,像当初在便利店一样。   姚大乐可怜巴巴地说:“四哥,我不报仇了,你别逼我学语文,成吗?”   没用,话一出口,立马遭到了陈肆的无情拒绝。   就连原本跟他统一战线的徐州州和学委也立马倒戈——   “语文得学,得好好学。陈肆这是为你好。”   “学了没准你能被摧残得不说脏话了,文明你我他。”   姚大乐有气无力翻了个白眼。   沈青芋趴在陈肆旁边,盯着他看。   他垂眸,睫毛微微垂着,在眼睑投下阴影。   模样专注又认真。   思考问题的时候,指腹会不自觉摩挲着笔帽。   遇到难题,也会忍不住蹙眉。   但总体给人的感觉是松散和愉悦的。   和平时的状态迥然不同。   仿佛,只有学习能给他愉悦感。   视线扫过他的喉结、下颚线,最后停留在他鼻尖。   沈青芋揉了下眼。   她发现陈肆鼻梁有颗痣。   很小,不易察觉。   写完测试卷,陈肆得了空闲,问:“在看什么?”   被发现偷看,沈青芋匆忙收回视线。   姚大乐听见,举起卷子,恨不得双手投降以示虔诚,“在看卷子啊哥。”   和陈肆分别后,   姚大乐直叹气:“我真是佩服四哥,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学习。”   徐州州和学委跟着点头。   “我已经深刻认识到我和陈肆的差距在哪儿了。”   “我们是一心一意学习,他还得半工半读。结果他学习还是甩我一大截,这就是天才和普通人的差距吧。”   “话不能这么说,你没见陈肆也很努力吗?”   “也对。”   “摊上这样一群家人,陈肆可真是够倒霉的。”   说到家人,姚大乐猛然反应过来,转身就往回跑。   徐州州和学委对视一眼,不得不跟上去。   “姚大乐,你干嘛?”   姚大乐的声音被风吹乱,“我要去邀请四哥来我家住。”   没能如愿。   跑到自习室,陈肆早已离开。   打电话也没人接。   他只得放弃。   -   屋子里亮着灯。   昏暗的灯光,伴着饭菜香,营造出一种宁静的假象。   陈兴野坐在堆满垃圾的茶几上,打游戏。   左手旁是躺在沙发上睡得死沉的陈浩。   鼾声如雷。   陈兴野烦躁得随手拿起一块抹布,扔到陈浩脸上。   跟着陈肆走进家门,看到这样的场景,沈青芋还是下意识踌躇了下。   她目不转睛,以至于没注意到走在前面的陈肆忽然停住脚步。   直接闷头撞了上去。   “嘶。”   陈肆太过清瘦,撞上他的脊背,沈青芋脑门疼得像撞墙上一样。   她捂住脑门,揉了揉。   对上陈肆投来的视线,说:“没刹住。”   陈肆还没开口。   厨房里的钱文翠发现他回来了,大嗓门招呼道:“来,快进来。正好开饭了,你回来了。”   陈肆拧起眉,眼神如霜。   沈青芋仔细观察他的神色,也跟着皱眉。   那天晚上钱文翠为了自保,扯陈肆当挡箭牌。   总不能是良心发现觉得过意不去,对陈肆突然这么热情吧?   她心中很是存疑。   毕竟能教养出陈兴野这样的小孩的人……   陈浩被抹布闷醒,翻了个身。   沙发太窄,他一不小心滚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陈浩摔懵了,好久,才爬起来。   咧嘴笑道:“回来了。”   和钱文翠同样热情。   仿佛那晚对陈肆大打出手的人不是他。   这下,沈青芋笃定,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扯了扯陈肆的衣服,“要不,我们走吧?”   陈肆没回头,压低的声音传来,“去哪儿?”   “……”   沈青芋不知道该说什么。   去哪儿?对陈肆来说,恐怕除了兼职的便利店,无处可去。   而,便利店兼职也没了。   她的心一点点沉下来。   陈浩成天无所事事,昼夜颠倒。   他还没醒酒,坐在餐桌前,醉态酩酊。   钱文翠使劲往陈肆碗里夹肉。   转眼堆成了山。   她笑的谄媚,“吃。”   陈肆筷子将肉拨到一旁。   餐厅是从客厅辟出的一角,四个人坐都挤挤的。   安静吃了会儿,钱文翠按捺不住了,问:“陈肆,你妈妈给你留有一套房子吧?”   陈肆没搭理她。   陈浩放下筷子,眼睛亮了,“房子?”   这事连他都不知道。   沈青芋坐在自己腾出的干净的一隅,静静看着餐桌那边。   果然,都没存好心。   此时,她深觉,陈肆就像被三头狼虎视眈眈盯着的羊。   陈肆没了吃饭的心情,直接起身,走进厨房。   饭被他倒进垃圾桶。   陈浩一看,火气噌的上来了,筷子一摔。   吼道:”你他妈摆什么脸子?不就是问个房子吗?你人都是我生的,你有什么不是我的?“   沈青芋被这一声响惊得直冒冷汗。   她站起来,提起裙子,朝厨房跑。   在她之前,陈浩已经气冲冲走进厨房。   顺手抄起空碗砸向陈肆。   “老子告诉你,今儿,你必须把房产证交出来。”   陈肆偏头躲开,碗砸上窗户,破出了个洞。   厨房窗后是一条臭水沟。   陈兴野兴奋地问钱文翠,“妈,真有啊?”   钱文翠回答的斩钉截铁:“有!”   她悠然,一点都不心疼。   房子都要有了,摔碎一个碗算什么。   -   钱文翠凑到陈浩身边,小声和他说了什么,他才脸色阴沉地走出厨房。   沈青芋却总感觉,事情只是暂时平息,他们不可能就此作罢。   坐在陈肆卧室的床上,她隐约有些不安。   月光从窗外照射进来。   卧室没那么黑。   女孩盘腿坐在床上,华贵的裙子被压出了褶皱。   她不在意,只是垂着眼,在发呆。   领口的线头不知何时冒出了头。   “吓到了?”陈肆抚平她裙摆的褶皱,声音透着疲惫。   “没啊。”沈青芋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他们对你太差了。”   陈肆眼睑微蹙,“我不需要他们的好。”   沈青芋抿了抿唇,“可他是你爸爸。”   谁会不希望家人对自己好一点呢?   就算现在没有那个想法,那之前总是失落的吧。   失落积攒的多了,才会冷漠。   仿佛百毒不侵。   但她知道,他不是百毒不侵。   他有血有肉,也会失望和难过。   听罢沈青芋的话,陈肆冷笑,“他不配。”   说完,他躺在地垫上,背过身睡觉。 第21章 乖一点(文案内容)   沈青芋辗转难眠。   半夜, 悄悄溜出卧室。   客厅空无一人。   她走到厨房,拿出橱柜的空碗。   举起借着月光看了半晌。   只听厨房传来啪擦的几声响。   钱文翠被吵醒,穿上拖鞋走出房间, 打开厨房灯。   看到厨房一地碗的碎片, 瞪圆了眼。   厨房没人。   碗明明在橱柜里, 就算掉,也该掉在橱柜里。   她脖子发凉,冷汗直冒。   颤着声喊:“陈浩, 你快出来!”   陈浩不悦,“遭贼了?”   房间传来陈浩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在钱文翠眼皮子底下, 沈青芋向她投掷一个玻璃杯。   清脆的声音在钱文翠脚边炸开。   钱文翠拔腿跑出厨房。   和朝厨房走来的陈浩相撞, 两个人摔在地上。   陈浩:“操!”   钱文翠一脸菜色, 指着厨房,“闹鬼!闹鬼了!”   陈浩不信,把客厅的灯都打开,走进厨房。   他倒要看看,什么鬼敢在他家嚣张。   沈青芋小心离开厨房, 抱起客厅的一盆花, 绕过钱文翠的身后,掷向陈浩。   陈浩被撞的前扑跪在地上。   那盆花完好无损。   是塑料花盆。   只是里面的水被泼出来了。   陈浩的短裤都湿了。   他看向钱文翠。   钱文翠举起双手, “不是我扔的,我没动。”   陈浩脸色难看,浑身一个颤栗,悚然道:“那……那是…谁?”   钱文翠张唇,本想回答他。   突然脖颈一寒, 像被什么东西扼住喉咙, 她喘不过气。   声音变成了刺耳的尖叫, “啊——”   沈青芋学着陈肆掐人脖子,冰凉的手指攀上钱文翠脖子。   她嫌弃,但是看到钱文翠害怕,就觉得开心。   陈浩犹豫着,一点一点靠近钱文翠。   沈青芋突然撒手,狠狠推了钱文翠一把。   其实,沈青芋也没用什么力。   是钱文翠浑身紧绷着,轻轻一推她就能自己被吓倒。   陈浩靠近,扶钱文翠。   胳膊刚挨到钱文翠的肩,就被一股力道推得摔在她身上。   钱文翠:“啊!你压死我了。”   陈浩:“我被踢了。”   陈兴野走出来。   从暗处突然出现一道人影,把陈浩吓得险些心脏骤停。   他瞳孔猛地放大,在看到是陈兴野后,松了口气。   两个人现在是草木皆兵,稍微一点动静都能把他们吓得不行。   茶几上的空啤酒瓶纷纷朝他们飞过来。   陈浩和钱文翠各自护着脑袋。   东西噼里啪啦掉在地上,或者砸他们身上后再滚落。   动静不小。   陈肆也醒了,打开房门,看到这片乱象,忍不住皱了下眉。   视线从傻坐在地上的两个人身上移开,佯装无意扫过客厅。   而后,不闻不问。   沈青芋赶紧跑回卧室。   陈肆微微掀起眼皮,望向她。   她看上去还累得不行,扶着腰直喘气。   陈肆压下上扬的唇角,面无表情。   他怎么还醒了?   沈青芋目光闪烁,小心翼翼,坐在陈肆面前。   带着歉意地小声说:“我不是故意吵醒你的。”   顿了顿,她补充,“门外,我是有意的。”   陈肆抬手关上房门,垂眸看她,“那我谢谢你?”   “谢倒不必了。”   沈青芋默默躺在床上,拉毯子盖上,连带着脑袋一并蒙住。   他不像是要谢她的样子。   她只是单纯看不下去,想给坏人一个教训罢了。   钱文翠和陈浩没睡,整晚在惶惶不安中。   “会不会是陈肆他妈显灵了?知道我们欺负陈肆,在警告我们。”   “胡说八道!你就不能说点好的?”   “这种情况,我还怎么往好的想?我脚都被碎片划上了。”   钱文翠低头贴创可贴。   玻璃杯碎在地上时,碎片划过,她没来得及躲开。   陈浩黑沉着脸。   -   次日晚上,   沈青芋照旧在陈肆睡着后,偷偷溜出房间。   钱文翠和陈浩被接二连三的动静闹得睡不着。   心突突直跳,连房门都不敢出了。   外面是什么情况,有什么东西碎了坏了,压根不敢出来看。   陈兴野打算出来,被钱文翠拦住了。   再三叮嘱说是听到动静别出来,千万别去沾晦气。   一连几天,钱文翠和陈浩没睡好觉,不仅黑眼圈重,还头重脚轻。   简直痛不欲生。   终于,钱文翠忍无可忍,在陈肆回家后,当着他的面摆出一个火盆,和陈浩蹲在火盆前烧纸。   他们已经认定是陈肆因病去世的母亲闹出的动静。   嘴里念念有词。   想方设法,乞求原谅。   沈青芋看着他们慌乱,心中高兴,决定趁热打铁,再吓吓他们。   于是,当晚依旧有声响。   白天沈青芋犯瞌睡。   晚上在家里闹个不停。   过几天,她悄悄打开房门,打算再次偷偷往外溜。   谁料,后衣领却突然被陈肆拎住。   她猛然一惊。   陈肆不是睡着了吗?   怎么醒的这么是时候?   糟糕,他装睡!   “乖一点。”   陈肆清冽的声音自耳后传来,打断她的胡思乱想。   呼出的温热气息轻轻扫过她脖颈,带起一片酥痒。   沈青芋缩了缩脖子,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拎小鸡一样给拎回去了。   -   房门被陈肆关严。   沈青芋乖乖坐在床边,冲他笑。   陈肆眼神里似有无奈,扯好床单,说:“别闹了,睡觉。”   沈青芋心不在焉地‘哦’了声。   看着她不情不愿,还有些生闷气的样子,陈肆低头无奈地笑了一下。   他解释道:“知道你是为我抱不平,谢谢你,这几晚不睡觉,替我伸张正义。”   听到陈肆的话,沈青芋惊讶地看着他,好半晌说不出话。   原来他一直知道啊。   知道她半夜不睡觉,跑出去‘兴风作浪’。   陈肆轻声道:“睡吧。”   他漆黑的眸子盈着笑。   沈青芋拉着毯子,躺床上,闭着眼,耳朵却恨不得竖起听旁边的动静。   可惜只能听见聒噪的蝉鸣。   一旁,陈肆没睡,目光始终落在沈青芋身上。   小姑娘巴掌脸,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安静漂亮。   没想到这么能闹腾。   还都是…为了他。   陈肆忽然想摸摸她的脑袋,手伸出在半空中晃了一圈,又收回来了。   算了,让她好好休息。   毕竟闹了这么多天,连个好觉都没睡成。   沈青芋睡意渐浓,迷迷糊糊中好像听见有人在她耳畔说:“谢谢。”   声音又轻又柔,跟羽毛似的。   她想睁眼看看,却转瞬被制止。   见沈青芋眼睫轻颤,陈肆伸手,掌心覆在她眼上。   声音轻缓,有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快睡。”   -   一连几天,天空阴沉沉。   下过几场大雨后,天气转寒。   一众穿着秋季校服的人群里,只有姚大乐还是短袖短裤。   盛湘偶然在校门口遇见他,主动叫住他。   上前问:“你不冷吗?”   秋风吹过,姚大乐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坚定摇头,斩钉截铁,“不冷,这种天气,我穿这个正好。”   盛湘冲他竖起大拇指,“你悠着点。”   终于,在上午大课间的时候,姚大乐没能抗住,一直擤鼻涕。   整间教室,除去同学打闹声,就是他制造的声音。   盛湘拿着粉嫩的保温杯去接水,途径窗外,看到姚大乐课桌上堆满卫生纸。   想了想,跑回教室。   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件外套。   沈青芋占了陈肆的桌子,睡觉。   脑袋枕胳膊上,把胳膊枕麻了。   换个胳膊枕的时候,她抬起头,无意间看到站在教室前门的盛湘。   盛湘喊姚大乐,但她声音小,被淹没了。   沈青芋伸腿踢了下姚大乐的桌子,帮盛湘引起姚大乐的注意。   姚大乐本来在低头擤鼻涕。   突然桌子晃动,他不悦抬头,很凶地吼:“干嘛,谁他妈踢我桌子?”   见他暴躁,盛湘打退堂鼓。   但一想到姚大乐帮过自己,而且打架还很一般,就觉得,他其实也没那么凶。   她朝姚大乐使眼色。   成功把外套塞给姚大乐后,盛湘看了眼姚大乐桌面上的一堆卫生纸纸团,嫌弃,   “看吧,感冒了。”   “这不好吧。”姚大乐把外套往回推。   瞧他这扭捏的样子,就知道他准没想什么好的。   盛湘像看智障一样看着他,“哪里不好?我是为了感谢你上次在小吃店帮我出头。”   “噢噢。”姚大乐深感不好意思,摸摸后脑勺,忽然想起什么,问,“她们没再欺负你吧?”   盛湘摇头,“没有。张钰回家了,还有那个寸头,不是被打得很惨吗?”   说到这,姚大乐很是骄傲,扬了下眉,“我四哥打架很厉害的,你别看他平时好学生,其实是深藏不露。”   盛湘惊讶点头。   学霸会打架这事,她倒从没听沈青芋说过。   看他们在那儿聊得正欢,沈青芋凑过去听。   听到姚大乐差点把陈肆家里的事情抖搂出去,气得伸腿照着他屁股踢了一脚。   力道不重,足以给姚大乐警告。   姚大乐话声停住。   刚收回腿,衣领蓦地一紧,沈青芋深感不妙。   下一秒就被陈肆拎到他身后。   姚大乐怒而转身,看到身后站着陈肆后,怒气烟消云散。   他追着陈肆回教室,“四哥,你踢我干嘛?”   陈肆摊手:“不是我。”   -   路边树叶簌簌落下,铺了一地金黄。   沈青芋踩着叶子,跟在陈肆身后。   等车的时候,她逮着机会,问:“是去给我表弟做家教吗?”   “我打电话问过了,他现在不需要。”   陈肆偏头,对上沈青芋有些丧气的目光,摇了下头。   表弟的电话,是沈青芋给他的。   表弟需要家教,也是沈青芋告诉他的。   连表弟的事都记得,那她是不是......都想起来了?   陈肆刚想开口问,公交就来了。   沈青芋扯住他的袖子,去挤公交。   这次,沈青芋注意到,陈肆给的是两个人的钱。   他一直把她当同类。   和别人一样。   沈青芋抿唇笑了,浓浓的笑意爬上眼角眉梢。   这条线路的人不多,但没空位。   注意到她在笑,陈肆问:“笑什么?”   沈青芋摇头,故作镇定,“就是开心。”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那个女孩,重要   陈肆带沈青芋去了墓园。   这里静谧, 山青水绿。   上山的石阶旁开满了花。   无论再忙,陈肆还是会坚持每个月来墓园一趟。   他弯腰,给陈母送上鲜花后, 打扫墓前的尘土。   而后, 坐在墓前的空地上, 陪陈母说话。   陈肆声音很轻。   秋风萧瑟,风声险些盖住他的话。   “秋天到了。”   “陈浩还是那副样子。”   “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   他眉眼低垂着, 絮絮叨叨。   因为难过,脑子像生了锈似的。 前言不搭后语。   沈青芋下意识放轻呼吸。   她能感觉到他的悲伤, 可她不敢造次。   树木青黝, 墓园地势高, 较冷。   不知过了多久,陈肆才离开。   拾阶而下,沈青芋还在回头看,心里犯堵。   他明明过得不好。   一点都不好。   陈肆放慢脚步,瞥向路边被风吹的晃动的花瓣, 问:“怎么了?”   “这里, 以后也会是我的归宿吧。”   不是以后,兴许现在里面就有一个墓是她的。   沈青芋这样想着, 忽一回头,猝不及防对上陈肆沉沉的眼眸。   他没说话,就这样静静看着她。   阴沉的天空慢慢浸染墨色。   风吹过林子,簌簌作响。   沉浸在墓园的静谧庄重里,沈青芋明显感觉到陈肆刚刚散去的悲伤复又回笼。   不知是在为谁。   -   时隔一周, 陈肆终于找到一份家教兼职。   辅导对象是一个六岁小男孩。   抵达他家时, 刚好七点。   小孩的父母都是商人。   令人意外的是, 他父母居然都在家。   小男孩坐在地上玩玩具,看到陈肆,拔腿跑过来,盯着他一直看。   妈妈晃了下他的小手,“怎么了?木木。”   木木奶声奶气地说:“这个哥哥好眼熟。”   沈青芋和陈肆俱是一愣。   木木小手摸着脑袋,皱着眉头想了会儿,恍然,“我想起来了,在酒店我好像看到你了。”   木木一提,陈肆就自然而然想到那个酒店了。   他问:“是圣音酒店吗?”   他只在圣音酒店做过兼职。   木木点头。   女主人说:“当时,酒店有亲戚在那儿举办婚宴,我们木木受邀当个小花童。”   到了时间,话题戛然而止。   陈肆在女主人的带领下,和木木往书房走。   木木也是从那场火灾中死里逃生的。   原本,他父母是工作狂,经那件事后,决心享受生活,好好陪他。   木木的房间靠墙的一角摆了个画架。   半成品的画引起沈青芋的注意。   画上是个女孩。   挽起的发松散,发丝垂落在耳侧。   鼻梁秀挺,侧脸...和她很像。   过了一个小时,女主人来送了两杯温牛奶。   中途休息的时候,木木又说到酒店的经历。   死里逃生,是因为有一位姐姐救了他。   那个时候他和家人走散了,又急又害怕。   很多大人跑来跑去,他仰着头只能看到很多条腿。   周围混乱,害怕之际,一个姐姐抱起了他。   姐姐抱着他沿着走廊向前跑,跑进安全通道,混乱之中,几度险些摔倒。   直到将他送上消防云梯。   姐姐又折回去了。   他拼命喊,可姐姐头也不回。   木木双手撑着下巴,难过地想,“不知道姐姐去哪儿了,我怎么喊她都不理我,我还没跟她说谢谢呢。”   木木,就是那个小男孩。   陈肆意识到木木口中的那个姐姐,就是折返找他的人。   他瞬间呼吸滞住,绷紧身子,下意识问:“那你还记得那个姐姐的模样吗?”   “记得,我还画下来了呢。”   木木说着,跳下凳子,朝画架跑。   陈肆跟着木木过去。   应该是那个女孩救木木的时候,火势还没那么大。   记忆仿佛被拉回那天,那个女孩拉着他拼命往前跑,对逃生路线很熟。   她只留了个后脑勺给他。   画架上空空如也。   木木纳闷地‘咦’了声,“我明明画了的,我的画呢?”   冷风灌进卧室。   窗户开了条缝,截下一抹夜色。   陈肆看向窗外,“是不是被风吹跑了?”   这个解释很牵强。   但没有比这更有可能的了。   因为找遍家里各个角落都不见。   不光是木木难过,连带着他的家人都觉得可惜。   临走前,   木木拍拍胸脯,对陈肆说:“没事。哥哥,我记得,等我画出来给你看。”   “好。”陈肆回答。   画是被沈青芋悄悄丢出去的。   本来她觉得没什么,但听到木木和陈肆的对话后,她忽然意识到,画不能留。   陈肆一个人走在前面。   身形清瘦,风吹动他宽松的上衣,显得有些空荡。   清冷月光下,路灯拉长他的身影。   他一言不发,走得很慢,背影孤寂。   看上去清冷又落拓。   沈青芋跟在他身后,咬唇盯着陈肆的影子。   走他走过的路。   忽然,沈青芋驻足,叫住陈肆。   她深吸一口气,在陈肆转身看过来时,说,“其实,那个女孩也没有那么重要。你没必要一直记着。”   空气仿佛有片刻的凝滞。   陈肆拧眉,表情凝重,一字一顿,似是强调,“重、要。”   沈青芋没给回应。   她能敏感地察觉到陈肆的低气压。   因为她的话,他生气了。   月色下,他们一前一后,原本交叠的影子逐渐分开,距离越拉越远。   沈青芋落在后面,脚步刻意放慢。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心里却仍像压了块千斤巨石,令她喘不过气。   -   在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的时候,沈青芋发现自己在意前院的陈肆。   去上学,她永远是院子里最积极的那个。   因为早一点,可以从窗外看见陈肆。   他和其他小孩都不一样。   他很乖,学习好,最重要的是有家人陪着。   沈青芋总能看见阿姨陪陈肆打羽毛球、跑步......   以往那个时候,她都会趴在走廊写作业,偶尔偷偷看。   心里别提多羡慕了。   被父母接走后,每个暑假她回到小院,还是能看见陈肆。   他高了,更瘦了。   神情却比小时候更冷,更多时候,冷得像块冰。   再后来,她就没见到陈肆的母亲。   在意不知何时蔓延成了喜欢。   逢年过节,沈青芋特别想给陈肆送礼物。   折小星星,叠千纸鹤...写满祝福和喜欢的每个瞬间。   只是想想,她不敢这样做。   因为害怕,怕一旦这样,连悄悄仰望陈肆的资格都没有了。   明明没有交集,喜欢却那样深。   不知不觉将她吞没。   军训时,看到陈肆捂着胃有些难受的样子,她会故意绊倒自己,摔他脚边,借着自己看伤,让校医帮他看看。   可她脑袋垂着,散下长发遮住半边脸,从始至终没勇气和他说过一句话。   她的目光永远越过重重人海,聚焦在陈肆身上。   察觉他情绪不对,她也跟着难过,心不在焉。   她喜欢随着陈肆用餐的时间,然后遥遥走在他身后。   去食堂,注意他喜欢的饭菜。   她喜欢悄悄看着他的背影,看他逐渐远去。   因为,即便迎面遇上,她也没信心和他对视,哪怕一眼。   哪怕明知道对方眼里没有自己。   盛湘总说暗恋苦,可沈青芋甘之如饴。   只要能日日看见他,就好。   为他喜悲都好,她的心里被填得满满的。   她不是聪明的小孩,能考上三中已经是极限。   可陈肆成绩那么好。   她心里时常斥责自己,不够资格去喜欢。   于是,她挑灯学习,加倍努力。   偶尔能和陈肆在一张光荣榜上,她会高兴一整天。   暑假,   沈青芋去梨和路的圣音酒店参加音乐会,并进行钢琴演奏。   灯光半明半暗间,她看见陈肆站在大厅角落。   穿着酒店统一的服务生工作服。   演奏前,她好几次调整乱了的心跳。在上台后,意外发现,陈肆压根没往舞台上看一眼。   糊味渐浓,空气中有种烧焦的气味,火势也愈来愈猛。   察觉不对劲,陈肆打开大厅两个侧门指挥大家离场。   大厅的人都跑了出去,渐渐分散。   一出门看到走廊窜起的火,大家再也淡定不了了。   哭天喊地,各自逃命。   此时正值盛夏,酒店内浓烟滚滚,气温渐高,灼热到令人窒息。   陈肆却往与安全通道相反的地方而去。   人群的哭嚷声盖过了警铃,他一个个房间敲门,排查旅客。   找到陈肆后,沈青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拉着他往安全通道跑。   陈肆却拧眉,甩开她的手。   沈青芋心中骤然一紧,“陈肆,你不要命了?”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谈不上有多和颜悦色。   闻言,陈肆有片刻的怔愣。   是疑惑,她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但陈肆什么都没说,转身。   沈青芋提着裙子,跟在他身后。   她咬咬牙,道:“行,既然你不怕死,那我陪你一起被火烧死好了。”   她跟得很紧,扯着嗓子说话。   陈肆能听见。   他脚步未停,当她在胡说八道。   沈青芋捂着口鼻,锲而不舍紧紧跟着。   走出几步,发现她还在跟,陈肆停下,匪夷所思看着她。   趁这个空挡,沈青芋再次拽住他胳膊,拉着他跑。   那时,她不明白他为什么那样。   置生死度外。   把别人的性命看得比自己还重要。   但现在,她猜到了原因。   可能陈肆不是会舍己为人的人,他只是在泥淖中挣扎看不见希望,便没了活着的念头。   然而,她自诩喜欢他十多年,却连他的困境一无所知......   消防云梯可承载的人有限。   还剩一个位置。   陈肆推她,让她先上。   然而,沈青芋早悄悄解开他黑色上衣袖口处的流苏,绑在别人身上。   争分夺秒之际,陈肆没法去解。   在他被救走后没多久,酒店被烧成废墟。   丧生的人里就有沈青芋………   这些回忆陌生却又熟悉。   她蓦地想起一件被忽略已久的事——兴许,只有陈肆能看见她,压根不是因为她到死还喜欢他,而是因为她为他而死。   至少那个时候,她的喜欢并不热烈。   是隐晦的,悄无声息的。   想到陈肆的话,沈青芋皱眉,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重要...陈肆说重要。   倘若,他知道那个女孩是她,还死了,不知道会多难过。   他,会为她难过的吧? 第23章 他没醉   回到筒子楼已是半夜。   陈浩还没回来, 屋子难得的安静,火盆里还有没收拾干净的灰。   即将入冬,钱文翠给家里添了些过冬衣物。   独独陈肆没有。   经过上次陈浩撒酒疯, 陈肆的房间窗户破了个洞。   被砸的。   冷风呼呼灌进来。   他那薄被褥压根不御寒。   半夜, 沈青芋悄悄把被子盖在陈肆的被褥上, 压了一层。   陈肆睡得安稳。   连多盖了一层被子,都没被压得醒过来。   沈青芋坐直身子,背靠着床, 看他。   还好当时烟太浓,他没看清她的脸。   否则, 以他的性子, 肯定会自责内疚吧。   一切是她自己心甘情愿, 根本不需要他的惦记。   是上天眷顾她。   能被他记住名字,已经很好了。   也希望上天能睁开眼睛看看他,给他一点甜,让他幸运点。   -   一周后,气温骤降。   学校提前供暖。   很多学生没来得及添加衣物, 生病发烧, 纷纷请了病假。   一时间教室没了五分之一的人。   班主任有些恼。   开班会的时候,严声厉色, 发了好大一通火。   放学,陈肆拉着沈青芋去买衣服。   行人神色匆匆,缩着脖子,瑟瑟发抖。   陈肆穿着件黑色冲锋衣。   路上,沈青芋从他手心里抽回手, 转而捏着他的袖子。   风挟裹寒意, 吹得很猛。   稍不留神, 她就会被吹跑。   陈肆挑眉,“怎么?”   不用牵了?   沈青芋解释:“我手凉,我拽着你就行了。”   陈肆微皱了下眉,任她拽着。   “拽紧点。”   沈青芋用力点头。   别人都穿上了袄、大衣,而沈青芋还穿着夏季的裙子。   走到商场,她也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捏着陈肆衣袖的手更用力了。   陈肆进了女装店。   偏头对沈青芋说:“买件衣服。”   沈青芋愣了,反应过来后,赶紧摇头,“我不要。”   她是鬼,给她买了也是浪费。   还不如买了寿衣烧给她。   陈肆不依,还在货架间挑。   看出他不是在开玩笑,沈青芋双手抓住他的袖子,二话不说将他往外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他一定是疯了。   怎么能想着给她买衣服。   沈青芋双手叉腰,心里说不出的气愤,对陈肆说:“你给我买了也是浪费。”   陈肆没管被拽斜的衣服,而是看着她。   光看着她,没吭声。   沈青芋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垂下脑袋。   但手上仍用力抓着他的袖子,不让他去。   一寸不松。   -   夜里,光头在老城区找了家火锅店。   把姚大乐、陈肆和其他朋友叫齐。   大家聚在一起。   火锅里热汤翻滚。   寒气被驱散,光头脱下外套,只穿了个长袖。   透过腾腾热气,光头看向陈肆,问:“陈肆,下一个兼职找好了吗?”   陈肆摇头,拧开啤酒盖,将啤酒放在桌面上。   姚大乐赶紧给大家倒酒。   边倒边说:“都怪陈兴野那孙子。”   陈肆扭头看了眼沈青芋,对姚大乐说;“注意文明。”   姚大乐:“不是,四哥你啥时候这么讲究了?”   还有座位旁非要加一个空凳子干什么?   怪别扭的。   姚大乐打量陈肆,忽然站起来,离开座椅,打算在陈肆旁边的空凳子上落座。   陈肆眼疾手快推开他。   姚大乐委屈地直嘟囔,“四哥,你为了和我隔开距离,也不至于这样吧。”   陈肆睖他。   姚大乐低下头,“我错了。”   怪他平时吃饭不讲究,才让四哥对他如避洪水猛兽。   之前,每次和陈肆坐一起吃饭的时候,姚大乐总能不小心,让饭粒或者汤菜从碗里跳出来,落在陈肆身上。   现在可好,他总要为自己的行径付出代价。   姚大乐沮丧叹气。   沈青芋坐在凳子上,拍拍心口。   还好陈肆反应快。   本以为他忙着往锅里下菜,没注意到身边的动静。   陈肆给自己买了件长袄。   刚走出商场,就接到光头的电话,说要一起聚餐。   看来是听说陈肆丢了工作的消息,借吃饭为由关心他,要帮他换换心情。   沈青芋看光头,越看越觉得顺眼。   不愧是好朋友。   一顿饭下来,大家都醉了。   姚大乐脸红通通的,坐凳子上晃来晃去往一边倒。   光头咚的一声趴在桌子上。   脑门磕着桌面,明天铁定红一片。   学委脑袋很晕,还不忘摸出手机给家人打电话。   就是电话怎么拨也拨不出去。   沈青芋看见,凑过去。   发现他打开的压根不是通话界面。   不禁摇头,帮了他一把。   然而,学委说话没头没尾,说了很久,电话对面的人才听明白。   打完电话,他身子一歪,也倒了。   光头预料到自己会喝得烂醉如泥,提早付了钱。   此时,沈青芋和陈肆在店里等着学委的家人来把这群醉鬼接走。   暖气吹得人很暖和。   陈肆眨眼的频率比平时快了不少,指尖在桌面轻轻点来点去,敛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也醉了。   手撑着脑袋,平静地打量着身旁的沈青芋。   沈青芋发现,从墓园回来后,陈肆总会这样盯着她看。   不说话,眸子沉沉的。   像潭深水。   他吃的辣锅,唇色被辣的很红。   像涂了唇脂。   这是跟在他身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他放纵。   陈肆口味清淡,不喜甜和辣。   就算喝酒,也只是象征性抿一口,绝不会喝醉。   可最近......   沈青芋眸子黯然,他一定是很想念陈阿姨吧。   陈肆手肘用力,撑着桌面忽然靠近沈青芋。   灼热的气息逼近,令她僵住。   陈肆开口,嗓音被酒浸染,醉意醺然。   话一字一句,在她耳畔炸开,“你要是还活着,就好了。”   沈青芋愕然,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他这些天的不对劲,会不会是因为她?   她不敢往下想,急忙扼住自己的想法,别过头。   陈肆还在看她。   醉了,却还在等她回答。   沈青芋眼睫轻颤,不敢直视他。   她垂下眸,闷闷地“哦”了声。   她反应很淡。   淡到连她自己都差点以为她内心毫无波澜。   可半夜又因他那句惋惜失落的话,辗转难眠,沈青芋忍不住难过。   如果活着,就好了......   -   陈肆不像姚大乐他们醉的那么狠。   他大脑清醒。   清楚地知道自己说过什么。   那晚,他只是想借着喝酒,借着假醉,把心里的遗憾说出来。   母亲去世后,有段时间,他对死亡一直很避讳。   避讳到听不得别人家办丧事,连墓园都不敢踏足半步。   后来,他又觉得,自己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可那天听到沈青芋在墓园说过的话,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像被人捏住心脏,让他感到窒息。   有些事情,他无法想象,更不敢想。   如果沈青芋一直在他身边,也挺好的。   -   次日凌晨,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接到电话,钱文翠急匆匆起床穿衣服,喊醒陈兴野。   连同陈肆的房门也被她敲响。   她脸色很白,站在房门外,声音发抖,“陈浩出事了。”   陈肆愣住。   陈兴野被喊醒,本来想发脾气,在听到钱文翠的话后,也愣住了。   得知消息的瞬间,钱文翠大脑轰隆一声,感到无措。   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办。   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她丈夫死了。   可去医院的途中,她渐渐平静下来。   握住陈兴野的手,不停地说:“死了好,死了好。”   司机在前排,频频往后看。   以为他们是什么杀人凶手。   陈兴野解释:“我爸死了。”   钱文翠:“他活着的时候就没让我享过几天福,一直是我赚钱养他,他还在外酗酒赌博。这一下,可算是清净了。”   陈兴野再次向司机解释:“我爸,酒精中毒死的。”   吃这么大一瓜,司机都懵了。   这一家子人,好像感情很淡。   自始至终,陈肆没什么表情。   就像听到了陌生人的消息。   在陈兴野看来,他漠不关心。   但在沈青芋看来,陈肆不是这样。   他唇角紧绷着,一言不发。   表情很严肃。   就连她同他说话,他也没听见。   医院,陈浩的身体已经冷掉。   躺在病床上,头一回这么安静。   自从想通后,钱文翠只觉得身心舒畅。   不像其他家属哭哭啼啼,她极力克制住想笑的冲动。   陈兴野面无表情。   他和陈浩没有血缘关系,姓氏也是在钱文翠嫁给陈浩后改的。   亲情更是没有。   葬礼定在后天。   大雨倾盆,支起的棚子被雨珠砸得摇摇晃晃。   亲朋好友在棚子里躲雨。   而陈肆跪在走廊的蒲团上,往火盆里烧纸。   雨水从屋檐垂下,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脚。   生怕陈肆被一家子牛鬼蛇神欺负,姚大乐不顾家人反对,执意过来,陪在他身边。   葬礼第四天一大早,棺材被拉去火葬场。   钱文翠象征性掉了几滴泪。   途中,还有心情斥责陈肆,“你个没良心的,你老子死了,都不带哭的。”   亲戚听见,俱是唏嘘。 第24章 没有下一次了   办完葬礼, 陈肆按时回学校上课。   姚大乐不放心,时时刻刻跟在他身边,连上厕所都要跟着。   终于, 徐州州看不下去了, 拉住他, “你干嘛?老跟着陈肆。”   姚大乐叹气,“我总觉得四哥不对劲。”   “哪里不对?你不是说陈肆和他爸没感情吗?”   “是没感情,但是......”   “有什么好但是的?你看, 他这次周考还是第一,没什么影响。”   午饭时间,   陈肆照旧留在教室学习, 等到食堂人少了再去。   写着写着, 他的笔停了,笔尖渗出的墨渍滴在纸上,晕开。   不知这么沉默了有多久,陈肆忽然偏头,看着沈青芋, “你说他死了会不会遇见我妈?”   沈青芋摇头, “我不知道。”   “我妈不会原谅他的。”   说这话的时候,陈肆咬牙切齿。   他是恨的。   恨陈浩不能当个好父亲。   他也对陈浩有过期望。   可, 就算陈浩再不堪,那也是他父亲。   陈肆沉沉叹了口气,眉眼耷拉。   沈青芋沉默了一会儿,“你难过了。”   明明难过,却一直嘴硬。   她张开双臂, 打算给他一个拥抱, 却被推开。   陈肆眼神冷了下来, “不,他是咎由自取。”   他否认,但沈青芋不信。   他肯定是难过的,否则也不会想那么多,甚至想到去世的阿姨。   她迟疑了下,不管不顾,抱住了他。   和在便利店他教她的那样。   这次,陈肆没再拒绝沈青芋。   而是下巴抵在她肩上,闭了闭眼。   姚大乐回来,看到陈肆这样奇怪的姿势,愤怒地回头瞪徐州州,压低声音。   “你还说四哥没事。你看四哥都魔怔了。”   徐州州讷讷点头,“是...是魔怔了。”   听到动静,陈肆坐直了身子。   脑袋却覆上一抹温热。   他愣了愣,偏头。   沈青芋摸了下他的头发,“别难过了。”   之后几天,姚大乐和徐州州守着陈肆寸步不离。   跟着陈肆一起卡点去食堂。   送陈肆回家后,再各自回家......   跟狗皮膏药似的,陈肆赶都赶不走。   -   窸窸窣窣翻找的声音,从陈肆家传出。   家门大敞开着,里面不见人影。   路过的邻居站在门外朝内喊了一声,没人应,就给陈肆打电话。   接到邻居阿姨电话的时候,陈肆刚下课。   他迟疑了下,接听电话。   “喂,是陈肆吗?你家好像遭贼了。”邻居还站在门口,迟迟没走。   但又踌躇着,不敢进去。   “好的,阿姨,我这就回去。”   挂断电话的一瞬间,陈肆脸色沉了沉。   他将手机揣进兜里,并没有如所说的那样,往回赶。   那个家,现在已经彻底与他无关。   姚大乐在一旁听见他接电话的内容,咬了口冰棍,问,“四哥,不回去吗?”   “嗯。”   姚大乐转念一想,也是,没啥必要。   那个家也没四哥的什么重要物件。   放学后,照旧去给木木补课。   木木老早准备好,在卧室等陈肆。   他看上去很喜欢陈肆,沈青芋猜可能因为他们有遭遇那场火灾的相似经历。   开始上课之前,陈肆先问了木木那幅画。   木木捏着手指,皱着眉头说:“还没画完。”   只画了个人体轮廓,能看得出是个女孩。   饶是沈青芋也不得不赞叹木木的记忆力。   离那场火灾过去了有好几个月,他居然还能把她记得那么清楚。   他们俩在书桌那儿学习的时候,沈青芋就窝在懒人沙发里睡觉。   知道画没画完,她心里踏实很多。   还做了个美梦。   梦里,她见到了家人。   也见到了陈肆,他朝她走来,笑意盈盈。   别人也都能看得见她。   即便在梦里,沈青芋也心里清楚,是梦。   活着的时候,陈肆从没看过她。   更别提冲她笑了。   鼻头莫名有些酸,沈青芋睁眼,猝不及防和木木四目相对。   把她吓得石化了,一动不敢动。   休息时间,木木在找玩具,找到沙发这儿了。   眼看他的小手伸出来,快要碰到自己,沈青芋呼吸滞住,大气不敢出,生怕吓到他。   下一秒,就见陈肆蹲下来抱住木木,让他转过身。   沈青芋松了口气,悄悄离开沙发。   -   “找到了吗?”钱文翠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   陈肆脚步一顿。   从沈青芋的角度,可以清晰看见陈兴野弯腰找东西的背影,还有被扔在地面的衣服和被褥。   陈肆的房间,凌乱至极。   她蹙眉,下意识问:“他们是在找什么?”   陈肆听见,但没回答。   他冷哼了声,抬腿进去,“原来,贼是你啊。”   听到陈肆话里的讽刺,陈兴野破天荒没回嘴。   而是头也没回,继续忙着。   “我知道了,他是在找房产证。”沈青芋说着,要往陈肆卧室里跑,她急赶着要把陈兴野撵出去。   万一被找到了怎么办?   没等她迈出一步,衣领一紧,被陈肆给拽回去了。   电光火石之间,从黑暗中闯出一道人影。   钱文翠手持菜刀,直接朝陈肆劈来。   刀锋朝外,毫不留情。   离的近了,都能闻到菜刀上的猪肉味。   陈肆轻松躲开,嘲讽地上下打量她一眼,道:“怎么?陈浩没给你们留遗产?”   钱文翠跑起来很笨重,刚刚是拼尽全身力气以最快速度跑过来,劈下来。   此时,扶着腰直喘气。   提到这,钱文翠就来气。   那个天杀的,不让她倒贴钱就不错了,她还能指望他给她留东西?   沈青芋盯着钱文翠手里的利器,极其警惕。   金钱的诱惑下,迷信也不管用了。   就像现在,钱文翠也顾不上顾忌陈肆母亲,一门心思扑在房产证上。   今儿一天都没去工作。   净在家翻箱倒柜地找去了。   钱文翠的不善,令沈青芋心中不安,下意识捏住陈肆衣角。   邻居正在走廊晾衣服,刚把衣服搭好,正巧听见动静,过来看。   看到钱文翠手里的刀,也狠狠吓了一跳。   她挤出笑,说:“管教孩子可不兴动刀啊。”   钱文翠凶狠地瞪过去,语气不善,“我在切菜,不信你闻。”   她把菜刀举起来让邻居闻,把邻居吓跑了。   沈青芋深觉,这里不能待了。   她轻轻拽了下陈肆的手,“要不,收拾一下东西,别回来了吧。”   陈肆和她所想一致。   他今晚回来,就是为了收拾东西。   他点头,看了眼钱文翠的刀,绕过她走进房间。   从房门口,到里面靠窗的位置,都是他的东西。   衣服、书、还有被子……散落一地,被陈兴野扔的。   陈肆背对着客厅,蹲在地上捡衣服,手背青筋凸起。   陈浩在于不在,这个家都没他的立锥之地。   沈青芋能感觉到他的愤怒。   她叹气,也蹲在地上帮他捡东西。   而一旁的钱文翠仍死死瞪着陈肆。   那表情里的嫌恶、憎恨,丝毫不加掩饰。   只见她咬着牙,再次朝陈肆举起刀。   随着刀的逼近,肉味更浓。   陈肆倏地转身,捏住钱文翠的手腕,因过于用力,指甲泛白。   钱文翠感觉骨头都快断了,拍他的手,“快松开,要断了,要断了。”   那菜刀就停在距离陈肆头顶几厘米的位置,迟迟难以落下。   他面无表情,用力一掰。   钱文翠举着的菜刀脱手,‘苍啷’一声掉在地上。   陈肆抬脚踩住菜刀,甩开她的手。   还未转身,只听一声骇人的闷响在他身后响起。   是陈兴野想要搞偷袭,不知何时他藏着一柄水果刀,带进卧室。   沈青芋背对着陈肆。   陈兴野手持着的水果刀刀锋凌厉,刀身大半没入了她的身体。   陈肆愣了愣,半晌没回过神。   他怔然转身,朝沈青芋伸手,却赶不上她消失的速度,连她的发丝都没碰到。   这算是什么?   陈兴野手中的刀没来得及撤回,就这样对着他的心口。   然而陈肆看见了,却无动于衷。   只是神情怆然,像是快要哭了…   陈兴野吓了一跳。   刚刚刀扎过去,他的手感到一股凉意,然后刀就往前推不动了,像被空气无形中形成的一道墙隔绝。   等到刀身的阻力消失,他才敢呼吸。   他只预料过刀刺出去会是什么结果,又给他带来什么。   压根没想到,铁打的陈肆会红了眼圈。   陈兴野三观被颠覆,怔愣着。   前所未有的慌张让陈肆不知所措。   视线掠过陈兴野扫遍四周各个角落,除了积厚的灰尘,脏乱的地面……别的什么也没有。   沈青芋就像突然蒸发了一样,整间屋子没有她的痕迹。   他收回视线,如坠冰窟。   再睁眼,恨意尽显,陈肆怒瞪着陈兴野,眼神冷戾。   是他……是他偷袭,才会有沈青芋挡刀消失。   因为他。   陈兴野骇然。   他本来就是软弱的性子,刚刚一瞬间的发狠没有成功,已然消失殆尽,现在只想把刀收回来。   没能成功。   他的手腕忽然被陈肆攥住,狠狠向前一推。   他完全没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看着陈肆。   陈肆破罐破摔,带着孤注一掷的狠绝。   他说:“你会为你的所为付出代价。”   陈兴野看不见沈青芋,他能看见。   明明有一个人受伤了,甚至可能……消失了,可陈兴野却并不知道。   凭什么,凭什么陈兴野要心安理得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见那刀刺入陈肆的胸膛。   而陈肆本人却像不知疼一般,捏着陈兴野的手将刀一寸寸往里送入,任大片的红色在他的白色T恤上晕开。   他却在笑,像阴鸷的毒蛇,“你已经成年了。”   陈兴野满头大汗,嘴唇颤抖,满眼都是不可置信,一时间更忘了动作。   他不相信,怎么会有人对自己这么狠?   邻居不放心,又过来看时,陈肆已松开陈兴野的手。   看到这一幕,邻居吓得再次跑回去,拨通急救电话。   救护车赶来时,陈肆躺在地上,衣服被血浸湿。   唇毫无血色,脸色惨白。   而一旁的陈兴野浑身抖如筛糠,手都是血,脚边躺着水果刀,裤子也沾了血。   陈肆被送上救护车。   透过薄薄的白色窗帘,能看见车窗外的璀璨灯光。   他眼前模糊,却还是努力睁着眼。   试图在车里能找到想看见的那个身影,然而徒劳。   大脑昏沉,眼皮越来越重。   沈青芋,我看不见你了。   医生忍不住问:“很疼吗?”   陈肆闭上眼,滚烫的泪控制不住沿眼角滑落。   他张唇,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疼痛令他窒息。   悲伤也是。   怎么能不疼呢?   连胳膊磕了下,沈青芋都娇气地喊疼,她怎么会不疼呢?   她明明那么怕疼……   陈肆有些恍惚。   恍惚间,他又看到了沈青芋。   她背对着他,始终不回头。   无论他怎么喊。   近在咫尺,他却抓不住。   像雾里看她,模糊又触不可及。   很冷。   冷得陈肆忍不住发颤,感觉好像有什么在流失。   这次,他可不会再嫌弃她手冷了。   可,没有下一次了。   -   救护车里,那个瘦削的少年一直在发抖,没人听得见他说什么。   字字不成句,断断续续。   只有他知道,那个夏天轰轰烈烈。   伴着蝉鸣,空调的风声,还有沈青芋。   沈青芋,是她的名字。   她姓沈,青皮芋头的青芋。   作者有话说:   一定是he,相信我!   -   大概周日9.18会从18章倒V,看过的宝们不用再重复购买哦,捂紧小钱钱。入V当天会三更,谢谢大家支持,啵啵~ 第25章 醒来   医院消毒水味道浓烈。   沈青芋所在的VIP病房采光极好。   和煦的阳光自窗外透进来, 肆无忌惮。   外面骄阳似火,病房里却一如既往的压抑。   在这寂静压抑的环境里,被刻意压低的啜泣声尤为清晰。   那啜泣声愈来愈大。   沈青芋意识渐渐回笼, 下意识睁眼, 反被强光刺激。   她抬手捂眼。   动作带动输液管, 发出一阵声响。   坐在病床旁哭的女人许清如听到声音,猛地抬头,满脸泪水, “芋头,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沈青芋:“我不是死了吗?”   “你在说什么胡话?”许清如泣不成声, 边擦泪边说, “你昏迷了一年多, 好不容易醒了。醒了还说胡话……该不会是躺久了,脑子坏了吧?”   沈教授拿着保温盒进来,看到许清如泪流满面,当即放下保温盒,三步作两步奔去她身边。   “怎么哭了?”   许清如指着沈青芋, 哽咽, “女儿、女儿傻了。”   沈教授这才发现女儿醒了。   他深深看了沈青芋一眼,眼底情绪复杂, “醒了就好,傻了......慢慢教就行了。”   沈青芋:“......”   我才没傻。   沈教授全名沈清德,是沈青芋的父亲,也是去三中演讲的那位知名教授。   母亲说她昏迷一年多,那父亲去演讲也是一年前的事了。   沈青芋脑袋很疼。   像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和陈肆共处的每时每刻, 每个细节, 都仿佛真真切切地经历过。   可, 如母亲所说,她一直躺在医院。   那,她和陈肆的那些事...会不会只是一场梦?   都是她臆想的?   假的?   但沈清德确实在一年前的那一天去了市立三中。   上台送花的学生代表也是陈肆。   沈青芋实在想知道答案,次日就办了出院手续。   急匆匆往老城区赶。   许清如不放心她刚出院就一个人到处乱跑。   于是,揪着沈清德,勒令他务必请一天假陪女儿。   老婆的命令,沈清德不得不照办。   -   筒子楼还在。   沈青芋站在走廊,透过门缝往里看。   门缝窄小,陈肆家空空如也。   只能看到脱落的墙灰,遮挡视线的蛛网。   各个房间空荡荡。   好像许久没人住过了。   也是,有那样心怀鬼胎的继母和不惜向他下黑手的狗弟弟,陈肆是断不可能在这里住下去了。   一旁的沈清德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家女儿,“你急着出院,就是为了来干这种鬼鬼祟祟的事?”   沈青芋:“我光明正大。”   沈清德:“……”   他低头在手机上点来点去,很快一条消息发给许清如。   许清如回:[女儿刚醒,脑子不好使,你多注意点。]   和许清如来回发了两条消息,再一抬头,沈青芋已经不见了。   沈清德有些慌。   找了半天,发现沈青芋就杵在楼下低矮小楼房前发呆。   阿婆家也是没人。   家具都在,但略显空落。   一旁,躺在屋外躺椅上晒太阳的老爷爷看见,顺口一问:“小姑娘,你站在这儿干什么?”   “请问,住这儿的阿婆呢?”   找到阿婆,她就可以去找陈肆。   找他问问,不就可以了。   闻言,老人家迟疑了下,“她啊,一年前半夜心梗去世了。”   “一年前?”   一年前的事情。   这么久了。   阿婆人那么好……怎么就...   沈青芋眼眶泛湿,鼻尖很酸。   她吸了吸鼻子,还是没忍住哭了出来。   “就筒子楼那个姓陈的小孩出事没多久,她就死了。”老人摇了摇头,惋惜道,“说起来,她还没怎么享过福。相邻这么多年,我也就看见小陈经常来看他。哦,对,她死后小陈还是会来,只是次数少了。”   小陈......阿婆也爱这么喊陈肆。   “是陈肆吗?”   “对,是这个名字。”老人家轻摇蒲扇,“一年前那件事儿,是我们这一片儿最严重的事情了。小陈满身的血,我看着都犯怵。”   “那您知道陈肆的消息吗?”   她这么一问,老人家目光转向她,眯了眯眼。   审视的压迫感十足。   本来以为她和其他小孩一样对陈肆不怀好意,但在看到沈青芋红着眼流泪,不禁动容。   “我不知道。”他放下蒲扇回答,声音沙哑且有着岁月的苍老,   似是想起过往,他眯眼,叹气,粗糙的手指来回摸着蒲扇边缘。   “我记得她在的时候,小陈经常来看她。帮忙晾晒被子时,也会连带着帮我。小陈那孩子是不错,可惜就是命忒苦了点,摊上这么些家人。”   沈青芋蹲在老人身边,拿起蒲扇,轻轻摇着,给老人扇风。   她问:“是陈兴野害的陈肆吗?”   满身的血......怎么会满身的血呢?   陈兴野那软弱的性子,在杀了她之后怎么会继续将刀刺向陈肆呢?   噢,对,陈兴野看不见她。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不知道,就没有惧意。   沈青芋动作慢了下来。   老人点头,“是他。听说,警察赶到时,陈兴野手里还握着刀。”   又向老人问了一些问题,然而老人记忆不好,很多都想不起来了。   老人所说,和沈青芋所历之事没有丝毫的出入。   那一切,不是梦。   离开后,沈青芋心里五味杂陈。   沈清德透过后视镜看着自家女儿一直愁眉不展,无奈摇头,说:“女儿睡一觉醒来,心思跑喽。”   听他这意味深长的话,沈青芋感到好笑。   她抿唇笑了下,道:“那我这睡的时间也太长了。”   沈清德没再吭声。   确认女儿还能好好用正常人的思维和自己对话,心中窃喜。   还好还好,还没傻。   本来这脑袋瓜就不聪明。   -   时隔一年多,沈青芋的同班同学都比她高了两届。   若再不奋力直追,只怕她要成为学妹的学妹了。   于是,沈青芋将自己关在房间,翻出蒙尘的书,摊开。   看了半晌,一个字都记不住。   知识它就是不进脑子。   她太想知道陈肆到底怎么样了,根本没法静下心好好学习。   就在此时,沈清德接到一个电话,敲了两下房门。   他电话放在耳边,跟人说到一半打开沈青芋房门,“我有事要去学校,你自己在家解决午饭。”   就这样,沈青芋被留在家里。   还是许清如给她点的外卖。   沈青芋边吃外卖,边在安静的班级群里翻找信息。   她和陈肆不是一个班的。   班群里有老师在,很少有人会讨论到外班的学生。   还有盛湘,头像也是灰的。   刚解决完温饱,沈清德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U盘没带,急赶着让她送过去。   沈青芋吐槽:“好不容易醒过来,就得给你跑腿。”   沈清德:“那还不是为了锻炼你,让你早点好起来。已经给你叫了车,从南门进,直接来光华楼。”   怕女儿刚醒过来,脑子不好使,一挂电话,沈清德就把车牌号和具体位置信息都发给了沈青芋。   -   沈青芋爬到五楼,累得气喘吁吁。   一年多没锻炼,连楼梯都爬不动。   还没上课,走廊人来人往。   沈青芋习惯性避着人群,贴着墙根走。   沈清德惯于老早到教室做准备,但是自从沈青芋醒后,他这心里总七上八下。   导致今儿来学校,连优盘都忘了带。   课件都还在里面呢。   他焦急地等在教室外,却意外看见自己闺女那奇怪的举动。   什么时候闺女喜欢贴着墙走了?   这走路姿势,比螃蟹步还丑。   走了几米,感受到别人投来的诧异的目光,沈青芋停下来,忽然想到,她已经不是鬼了。   她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掩饰尴尬。   看到沈清德,拔腿跑过去。   把优盘塞进他手里,扭头就走,片刻不停留。   只恨全程没戴口罩遮脸。   太丢人了。   -   沈清德捏着优盘走进教室。   微风徐徐,撩起浅色窗帘。   教室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男生,被笼在光里。   窗帘和男生的头发轻轻擦过,透明窗户没了遮挡,掀开视线一角。   男生在发呆。   看着窗外,目光越过树冠,鲜花,落在坐着人工草坪上捂着脸的沈青芋身上。   她身下是一片青绿,衣服却是冰蓝色。   颜色并不相衬,却意外的漂亮。   他上台做个小组汇报的功夫,那女孩就不见了。   他还没看到她的脸,还没来得及推翻明知不可能还要抱有的念想。   那期望疯狂滋长,同他刻骨难消的记忆一起,疯狂吞噬着他。   之后每当坐在那个位置,陈肆都会想起意外看见的那个女孩。   许是那天阳光太刺眼,让他忍不住出神。   抑或是那女孩和沈青芋太像,以至于他不禁恍惚。   可消失的人......终究还是消失了。   他没能抓住。 第26章 老沈的学生   因跟在陈肆身边, 学到了很多,能力也得到拔高。   经过一年多的拼搏,沈青芋成功考上大学。   然而, 志愿被沈清德改过。   直接从外省的双一流, 改成了本省的湘雅大学。   知道这件事后, 沈青芋没再跟沈清德说过话。   许清如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   这件事,她也有参与。   她是知情的。   沈清德没课, 在家也鲜少下厨。   最近在网上学了几样菜,难得进厨房。   折腾一下午, 终于端出来几盘菜。   卖相不怎么好。   沈青芋拉开餐椅, 坐下。   小脸恨不得黑成炭。   其实, 许清如来问她填报志愿的官网账号密码时,她就猜到了许清如想干什么。   她在医院躺了一年多,醒来,却因为受伤,不能走艺考。   跟之前的方向完全相悖。   所有努力化为泡影。   许清如和沈清德担心得夜夜难寐, 尤其是她回到学校学习以来, 他们俩更是忧心。   生怕沈青芋的文化课跟不上,稍微考差一点, 他们就问东问西旁敲侧击试探她的情绪。   这一切,沈青芋都知道,他们的操心,她也看在眼里。   特意报省外,就是不想让爸妈操心。   结果......   许清如给沈青芋夹了两只虾, 又把白瓷碗里盛满甜汤, 放在她面前。   语重心长地说:“芋头, 我们是为你好。你一个人在外面,万一生病出事了,身边没有人可怎么办?”   虾和汤,还没碗好看。   沈青芋咽了下口水,“这是拿我试毒啊。”   沈清德倒酒的动作一顿,赌气似的放下酒瓶,拿起筷子。   每样菜都吃一口,吃给沈青芋看。   许清如无奈摇头。   这一老一小,还真好意思,赌气能拿食物撒火。   她语重心长地对沈青芋说:“芋头,妈妈和爸爸是为你好。你想想,你要是一个人在外面生病出事了,身边没有人可怎么办?”   沈清德拍了下许清如手背,“这话可不兴说。”   许清如后知后觉赶紧捂嘴。   饭吃到一半,沈清德的手机响起。   也不知接到了谁的电话,他噌地站起来,拿着公文包匆匆离开。   连句话都没来得及交待。   留沈青芋和许清如大眼瞪小眼,两脸发懵。   在入户门被彻底关上后,   沈青芋打开手机,果断打开外卖软件。   小命还是得要的。   沈清德下厨,真不是人能消受得起的。   看到沈青芋的动作,许清如油然点头,完全赞同她的行为。   俩人一拍即合,火速下单。   过了会儿,兴许是沈清德抵达学校有空了。   才给许清如发来信息。   许清如抽出餐巾纸,轻轻擦去嘴边的油渍,合上外卖盒,悄悄将外卖盒推到沈青芋手边,举起手机。   只听咔擦一声。   许清如偷拍!还把外卖都拍进去,嫁祸给她。   沈青芋察觉,猛然抬头看许清如。   许清如将手机往后藏了藏,若无其事推到远离沈青芋的一侧。   转移话题:“你爸带的学生,做实验时,发生了点意外。”   这消息,令沈青芋的注意力很快从自家母亲偷拍的照片上转移。   她咽下食物,问:“谁啊?”   “还敢报老沈的研究生,啧啧。”   许清如失笑,“真是亲父女。”   互相嫌弃。   -   今天,湘雅大学开学。   正对着学校正门的喷泉广场里支有很多顶红色帐篷。   红色帐篷摆放有序,清一色的挂有院系横幅。   姚大乐摆好桌椅,抬手抹了一把汗,气喘吁吁,“要是四哥来了,咱们院系的苦力就能又多一名。唉,可惜了。”   徐州州叹气,“我们只能多跑几回了。”   作为学长,姚大乐每年都被派来接待新生。   干了一次,就没了新鲜感。   新鲜感没有,他还是很积极。   完全是因为这个活,可以和新生接触。   姚大乐和徐州州又跑了四五趟,才忙完。   炙热的日光烤得人皮肤生疼。   他们汗流浃背。   终于得了空,大剌剌坐在凳子上,咕咚咕咚灌水。   解渴后,姚大乐拧上瓶盖,抬手一抛,矿泉水瓶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落进垃圾桶里。   “要我说,四哥就不该报沈教授的选修课。明明学分够了,还瞎折腾。”   徐州州拧好瓶盖,“话是这样说。但你也知道,陈肆一直盼着沈教授开课。去年沈教授好不容易回来,四哥第一个就报名了,更别提现在一切稳定下来了,四哥能缺席?”   每次选修课系统开放前,陈肆都要向院系领导打听一下,沈教授会不会开课。   但得到的结果总令人失望。   好不容易去年沈教授开课了,陈肆立马就选了。   将其他眼熟他重视他的老师都抛诸脑后。   至于沈教授一直没有开课的原因,听说还是因为家里的事。   陈肆选修了沈教授的课,本来他们能沾沾光,站在吃瓜最前线,谁知四哥一心只读圣贤书。   他们也只能从旁人口中得知。   在湘雅上了三年学,才知道,原来高中时的传闻是以讹传讹。   初版的消息可不是那样。   沈教授的女儿没死,在那场火灾中虽得以幸存下来,却陷入昏迷,昏迷了近两年。   而沈教授忙于照顾女儿和家庭,便向学校申请了闲职。   天空是高饱和度的蓝。   白云稀稀散散,成了点缀的线条状白色。   新生陆陆续续走进湘雅。   其中就有拉着行李箱的沈青芋。   她看着地图,规划路线,打算先去报道,再去宿舍放行李,最后领迷彩服。   沈青芋一直低着头,突然被一个人挡住了路。   是个高个儿,白净,穿着深色衣服的男生。   她一顿,没有抬头,决定直接绕过去。   谁料,   那人忽地伸手拉住她的行李箱拉杆,“学妹,我帮你吧。”   他胳膊挽着志愿者的袖章。   原是来帮忙的学长。   沈青芋的手往拉杆另一侧移了几公分,和男生错开。   她松开拉杆,莞尔,“谢谢学长。”   “我叫徐扬,是法学院的,学妹你呢?”徐扬笑容干净,声音清郎,不等沈青芋回答,他就说,“我猜你是中文系的。”   “新闻系。”   沈青芋巴掌脸,肤色白,发着光似的。   偏她又穿着冰蓝的吊带裙。   腰身纤细,裙身掺着白色,和奶茶里的棉花糖一样软糯。   这样的姑娘,即便走在熙攘的人群里,也能让人一眼就注意到。   姚大乐自然也不例外,抬眼扫向人群时,第一眼便注意到了。   本打算自己过去,稍一晃神的功夫,这献殷勤的差事就被人抢走了。   “卧槽,可不能便宜徐扬这孙子了。”姚大乐惊呼,噌的站起来。   徐州州猝不及防,被他惊得手一抖,矿泉水直接顺着脖子灌进衣服里。   他不悦,“你能不能稳重点?”   姚大乐浑不在意,“这话,四哥也说过。你觉得对我有用?”   徐州州紧了紧后槽牙。   听着还很光荣。   姚大乐不以为然,举起手机,对着某个方向一顿猛拍。   拍完把手机揣回兜里,自顾自感叹,“喏,仙女来了。”   他这句话引起身边正在忙活的其他人的注意。   徐州州顺着姚大乐视线看去,也是一怔。   旋即,他笑:“是仙女也跟你无缘。”   “滚犊子,我是替四哥谋划的。”姚大乐用鼻孔哼了声。   大学三年,陈肆从没正眼看过异性。   正眼,是指看对眼的那种。   对于向他告白,穷追不舍的女孩,陈肆始终如一的拒绝。   不论是谁。   斩断自己的桃花缘,大学没谈过恋爱,更没跟谁有过暧昧。   姚大乐总戏谑,怕是要来个仙女,陈肆才能满意。   现在,仙女来了。   -   那边,徐扬正在给沈青芋介绍学校,绘声绘色。   恨不得把每个角落都带她走一遍。   奈何她行李太多,这么做不现实。   到了宿舍门口,徐扬松开她的行李箱,说:“学妹,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以后你有不熟悉或者需要帮忙的地方,都可以问我。”   话声刚落,被姚大乐推开。   姚大乐铱嬅隔开沈青芋,对徐扬没好气的说:“问你干什么?你不带人去报道,反而先带人来宿舍,居心叵测啊你。”   徐扬:“……”   确实忘了。   刚才直接经过喷泉广场,报道的帐篷就在那儿,结果他嫌人多拥挤,直接带人绕道了。   被这样曲解,百口莫辩。   姚大乐冲他扮了个鬼脸,为自己占理沾沾自喜。   他弯腰,搬起沈青芋的行李箱。   沈青芋怔然,站在原地。   姚大乐,她再熟悉不过。   陈肆的朋友。   每晚陈肆兼职,都会借口竞赛和学习便利店陪陈肆的好朋友。   那竞赛结果如何了?   见姚大乐打算帮沈青芋把行李搬进宿舍,徐扬也作势要跟过去。   可刚跟上没两步,就听沈青芋回头对他说:“谢谢你。”   不仅如此,她还递给他一瓶红茶作为谢礼。   冰的。   徐扬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不情愿也只得接过,转身离开。   手心的红茶冰得他有些沮丧。   姚大乐一口气把行李箱搬上几级阶梯,经过大厅,推着往左走,在电梯前停下。   锃亮的电梯门倒映着姚大乐的身影。   跟高中相比,他没长个。   那陈肆呢?   他怎么样了。   沈青芋好几次想拉住姚大乐问关于陈肆的情况,最终还是忍住了。   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姚大乐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认识陈肆,兴许最多以为她是想接近陈肆,不怀好意。   无数次内心活动告诫沈青芋要忍住,可直到站在宿舍门口,她到底还是没能坚持。   叫住姚大乐,问:“同学,请问你知道陈肆吗?”   问得足够隐晦。   姚大乐脚步一顿。   他和沈青芋互加了联系方式后,又把陈肆的微信推给她之后,才离开。   这是沈青芋没有想到的。   -   回到宿舍,   姚大乐大笑:“你们是没看到,那姑娘买来一瓶冰红茶,给徐扬做谢礼。徐扬脸色沉的哟,那简直能滴出墨。”   除陈肆外,其他人都在。   听到姚大乐的话,所有人扔下正在做的事情围过来。   “展开说说。”   作者有话说:   关于文中改志愿的事情,解释一下(ps:作话不算字数,不算qian的)   沈青芋报省外,是因为愧疚。愿意在省内,是因为爱。   在医院昏迷的两年里,沈父沈母寸步不离守着她;   第三年,她重返学校,沈父沈母生活重心从工作转移到女儿身上,陪她早起熬夜,一日三餐顿顿费神,时刻关注她的一切,忧心她会不会因为走不了艺考自暴自弃……   沈青芋看在眼里,也为此愧疚。   她深知家人的害怕,差点失去自己的恐惧。   因为她的愧疚(对自己昏迷和醒来后,家人磅礴的爱,想要去做点什么,但发现以自己能力微弱),于是在愧疚的驱使下,她报了外省院校,想着以后能让沈父沈母少费神劳心。   但后来,沈母问她的密码时,她猜到了家人的意图,知道家人害怕失去自己的换位思考后,她还是愿意接受被改志愿。   因为对她而言,省外省内两种选择都可以,是在实力相当的两个院校间选择,报哪个地方的出发点是基于愧疚和爱。 第27章 不是外人   陈肆的专业很忙。   忙起来, 能熬一个星期。   从实验室出来,看到外面乌泱泱的人群,学生们提着行李, 背着大包小包往宿舍楼走。   还有戴着志愿者袖章的人在其中游走, 忙得不亦乐乎。   有个女孩推着行李箱停在他面前, 怯生生地问:“学长,请问3号宿舍楼怎么走?”   她太紧张,声音细颤, 不敢抬头看陈肆。   陈肆:“3号是男生宿舍。”   “噢。”女生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口误, 改口:“我去13号楼。”   陈肆指了一个方向, “直走, 能看到宿舍楼号。”   女生连连点头,刚想开口,身边掠过一阵风。   扭头,只能看到陈肆离开的身影。   她一阵羞恼,松开拉杆, 转身朝着陈肆追过去。   停在他身后, 抓住他衣角,“学长, 你不帮我搬行李吗?”   陈肆被拽的走不了,只得停下。   正有从宿舍楼折返回来的志愿者看见,朝这儿走来打算帮忙。   但面对要来帮忙的志愿者,女孩只是沉默摇头,无声拒绝。   陈肆看见她的小动作, 眼底浸了凉, 声音也是透寒, “不帮。”   女孩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直接,脸更红了,执意捏着他的衣角不松手。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姑娘是什么意思。   被拒绝的志愿者离开。   他和陈肆是一个班的,相熟。走前,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陈肆的肩。   陈肆脸色更沉。   这么多年来,扯他衣角的事,只有沈青芋干过。   只有沈青芋。   以至于,他已经默认了只能是她。   陈肆闭眼,深吸口气,压住心底疯狂涌动的情绪。   再睁眼,声音凉,“你可以松手了。”   女孩不愿,仰头,盯着他。   高她几十公分的男生侧脸白净,鬓发柔软。   像从漫画中走出的人。   过分赏心悦目。   女孩执着,捏着他衣角的手不断用力,捏出了褶皱。   陈肆不愿僵持。   捏住衣摆,狠狠一抬手,趁她不注意,用了巧劲儿,抽出衣角。   而后,如避猛虎大步离开。   女孩怔怔地站在原地。   -   宿舍,两个室友围着姚大乐,说说笑笑,讨论内容都是今天接待新生发生的事情。   “我跟你们说,我帮一个个儿矮小鸟依人的学妹提行李了。学妹声音超级甜,简直是人间百灵鸟。”   “我帮的有个学妹也声音甜,长得更甜。”   “那你们怎么没留照片呢?”   得亏不是比女朋友,否则能打起来。   陈肆无奈,从他们背后绕过去,打算躺床上睡觉。   然而刚走几步,就被人拽住。   衣摆传来的力道不容忽视。   他不可避免地想起回宿舍途中的经历,不悦蹙眉。   姚大乐硬着头皮感受陈肆的死亡凝视,讪笑,“四哥,你对学妹不感兴趣?”   “你觉得呢?”   姚大乐被这句反问,问傻眼了。   只得悻悻闭嘴。   手机在他手里,屏幕不断被人向左滑,照片一个换一个。   每看完一张照片,舍友都会讨论几句。   这都是姚大乐迎接新生时拍的照片,有的经过本人允许,有的太模糊的只能拍出个氛围美。   老远看上去像是个美女的,也在他相册里。   穿着花裤衩的花臂男问:“这个谁?”   姚大乐:“沈青芋,新闻系的大一新生。贼漂亮,跟仙女下凡似的,瞧着还挺眼熟。”   陈肆已经躺在床上。   后脑勺刚沾枕头,睡意就来袭。   姚大乐旁边的张然笑道:“你看哪个漂亮姑娘都眼熟。”   花臂男:“你说的对,就姚大乐这德行。”   俩人说笑间,姚大乐惊呼,指着屏幕,情绪激动得差点蹦起来。   “我想起来了,我说怎么瞧着恁眼熟。她是沈教授的女儿!”   不光长相眼熟,名字也眼熟。   姚大乐摸着脑袋,“我就说嘛,一定见过。”   他嗓门大,不光是花臂男和张然,就连陈肆也愣到了。   沈教授的......女儿?   沈青芋。   是她,是她吗?   陈肆猛地坐直身子,掀开绒被,翻身下床。   他动作快到像一阵风。   听到声音到陈肆快步走到姚大乐跟前,也不过数秒。   他几乎是扑过去的。   短短数米,差点绊倒。   姚大乐胳膊被陈肆抓着。   对上陈肆充血的双眼,他纳闷:“怎么了,四哥?”   其余俩人也惊了,连照片都忘了看,好久没人碰手机,手机自动熄屏了。   陈肆深吸一口气,反复做好几次深呼吸,心情还是没能平复。   他心情复杂,一字一句,目光直勾勾盯着姚大乐的手机,说话时声音在抖。   “照片,我看看。”   “啥照片?”   姚大乐就算平时再怎么自诩机智,这个时候脑子也不够用了。   “沈青芋。”   鼓足了很大的勇气说出的这三个字,令陈肆的心乱了分寸。   是忐忑。   忐忑一切是他多想。   是害怕。   害怕空欢喜一场。   直到手机被重新打开。   屏幕发出亮光,刺激眼球。   陈肆还是没勇气分给手机丁点眼神。   屏幕即将再次变暗,他终于垂眼看过去。   仅一眼,呼吸就再也抑制不住。   心跳也是。   陈肆夺门而出,冲出去的身形跌跌撞撞。   姚大乐呆呆地举起手机,盯着照片看。   始终没看出个名堂。   花臂男也困惑,“那个,陈肆这是闹的哪出?”   张然:“陈肆和沈青芋认识吗?”   姚大乐和陈肆认识的时间比他们两个加起来都要长。   两个人的视线齐齐聚在姚大乐身上。   姚大乐一头雾水,说话破音,“我不知道啊~”   就没见四哥和沈青芋有交集,两个人连话也没说过。   完全属于迎面也能擦肩而过的那种。   -   来13号楼的路上,陈肆心里默念了百遍沈青芋的名字。   希望是她。   宿管阿姨守在门口,给入住新生发钥匙。   陈肆两手空空,往宿舍楼里进,太显眼。   正巧,看见一个女孩推重重的行李箱打算爬楼梯。   他直接走过去,弯腰帮忙。   行李箱被轻而易举拎起。   陈肆混水摸鱼进去了。   只有开学当天允许男生入内。   把女孩送到宿舍后,陈肆收到姚大乐发来的宿舍信息。   他直奔而去。   另一边,姚大乐还握着手机心里七上八下。   他是觉得奇怪,奇怪四哥这样六根清净的人,居然有朝一日会因为一张照片关心一姑娘。   甚至,疯了似的跑出去,还直接要去别人宿舍。   是疯了吧?   只有疯了可以解释一切。   陈肆也觉得自己是疯了。   可他又觉得自己从来没有一刻是这么清醒的。   终于赶到宿舍,宿舍门却紧闭着。   陈肆敲了三下门,没人应。   姚大乐的信息适才发来,“这个时候,沈青芋应该去报道了。她先来宿舍放的行李,还没来得及去报道。”   陈肆:“......”   -   没看到想见的人,陈肆心中失落。   回到宿舍,看向姚大乐的眼神不善。   姚大乐被看得遍体生寒,往张然背后缩,声音低若蚊喃,“她去哪儿了我也不知道啊,人家第一天来学校,肯定很忙。你就别去给人添乱了。”   张然本能地想揍他,“会不会说人话?”   姚大乐还是觉得一切宛若做梦。   根本意识不到危机。   疯完,要写作业。   被代码难住,犯愁的时候,姚大乐如往常抱着电脑去找陈肆。   “四哥,快帮我看看哪里有问题,我急着交。”   陈肆本来是要报计算机专业,但后来因为阿婆的死,临时改了专业。   改成了医学。   他聪明,也对计算机感兴趣,还经常会去旁听计算机系的课。   因此,姚大乐遇到困难,总会第一个想到向他求助。   和高中那会儿一样。   然而这次,陈肆只懒懒地睖了眼,便再没给过他一个眼神。   姚大乐浑然不觉,继续死乞白赖。   张然啧啧两声。   “刚开学,你不忙?我可不想给你添乱。”   闻言,姚大乐如遭雷劈。   定定地看着陈肆,“四哥,你变了,你居然阴阳怪气我,还因为一个外人。”   陈肆:“不是外人。”   姚大乐表情哀怨,“连面都没见的人,居然就不是外人了。你把我们数十年的感情置于何地!”   陈肆没心思理会他浮夸的表演。   连觉都不想睡了,满脑子惦记着今晚的迎新晚会。   她会去的吧?   -   迎新晚会暑假就开始筹划。   新生一经录取,就被拉近一个大群,迎新晚会的表演目录也是在开学前就定下来了。   礼堂分为上下两层,可容纳上千人。   入夜,学生和老师进入礼堂。   就连中间的过道也站满了人。   四个主持人走出来,念完开场白,之后开始报幕。   节目一个接一个,令人目不暇接。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姚大乐突然发现,身边的陈肆不见了。   身边空气都流通不少,张然察觉,扭头一看,发现身旁多了个空位,正纳闷着,无意对上姚大乐的视线。   两人面面相觑。   陈肆呢?   花臂男耸肩,他也不知道。   徐州州忽然转身。   隔着五排座椅,向姚大乐招手。   姚大乐没看见,很快手机被徐州州问候。   徐州州:学妹咋跑到新生区了?   姚大乐:??? 第28章 想你(文案内容)   气氛热烈, 众人的情绪随着节目起起伏伏。   大家专注看节目,压根没注意到旁边行走的人,就连抱著录相机支架来回跑的摄影师也被忽略了个彻底。   这为陈肆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新生区, 从最后一排到前排, 陈肆一个一个地找, 没有引起太大动静,却也没找到那张令他日思夜想的面孔。   来回找了两遍,一无所获。   他颓然地站在靠近舞台的角落, 腿脚发软,手心发凉。   心一点点地沉下来。   目光越过无数新生, 眼神却很空洞。   像一潭死水, 不兴波澜。   他感到自己快要疯了。   内心在疯狂咆哮, 可脑子异常混乱。   不知在这里站了有多久,悠扬的钢琴声起。   旋律熟悉,如潺潺流水,百折千回。   像是在哪儿听过。   陈肆回头。   只见女孩坐在钢琴前,在舞台的右侧, 背对着他。   舞台灯光打在女孩的身上。   女孩穿着奶白色风衣, 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跃。   侧颜精致。   鲜冷色灯光衬得她容颜清冷,空调风叶上下扫动, 鬓边的碎发被风吹拂,偶尔轻轻扫过脖颈。   奶白色风衣敞开着,以陈肆的角度,能看见她裹在风衣下的短裙。   纯钢琴演奏,比起前几个节目有些平平无奇。   不少人失了兴致, 移开视线。   舞台下角落的黑暗里, 站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生。   整个人隐在黑暗里。   他那双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舞台上的姑娘。   台下新生区哗然。   离陈肆最近的地方, 还有姑娘红了脸。   有人和朋友挤挤,大着胆子问:“学长,您怎么不坐?”   陈肆听见了,没心思理会,满心满眼都是舞台上的人。   他不敢眨眼,生怕一个不留神的功夫,她就不见了。   沈青芋抬手,音乐戛然而止。   她没急着退场,而是扯开风衣,顺手放在琴凳上。   灯光下,尘埃起舞。   女孩弃了保守的风衣,藏在风衣里的冰蓝收腰短裙在灯光下发着光似的。   一如她,闪闪发光。   美到让人移不开视线。   谁能想到钢琴独奏后,还有这样锋芒尽显劲爆的舞。   台下欢呼声更甚。   陈肆看红了眼。   手紧捏成拳。   是她。   她活着,她真的……还活着。   一曲舞毕,沈青芋手遮住胸口,冲台下观众弯腰深深鞠了一躬。   灯光暗下来。   她悄然离开。   -   沈青芋退场后,台下观众还在起哄。   同样起哄的还有姚大乐。   他笑嘻嘻,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说:“陈肆该不会是特意去新生区找她的吧?”   经徐州州一通电话提醒,姚大乐才发现,陈肆在新生区来回徘徊,走得极慢,在找人。   只是最后一无所获。   便站在新生前排的空地,好像在发呆。   姚大乐笑容渐收,开始懊恼:早知道就提醒四哥一下了。   张然不解地问:“不会吧。沈青芋不是有节目要表演吗?就算找人,也该去后台。”   花臂男:“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陈肆?节目表出来,他会关心?”   张然:“确实。要我说,走弯路,也该怪陈肆自己。”   对休闲娱乐的事概不关心,现在可好,白着急了。   三人说着,视线无意间乱瞟,愕然发现,陈肆人又不见了。   有人嗫嚅,“好像是去了后台。”   张然:“……”   真被他说中了。   -   后台很乱。   表演完的学生和还没上场的混在一起。   从后台去往舞台的走道里也站满了人,大家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画着浓浓的舞台妆,打扮的漂亮。   一抹蓝色身影引起陈肆的注意,他加快脚步,奔向那道身影。   那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   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陈肆心中一惊。   他疾步跑过去,所幸,拐角只有一个化妆间。   她肯定是去卸妆了。   是她,他没看错。   陈肆的手搭上门把手,脑子一团浆糊,动作不受控制,用了力道也浑然不知,直接将门给打开了。   门开了,连他自己都愣了下。   陈肆本来是想等她卸完妆出来,但没忍住。   这不是他能控制的。   化妆间一派安静。   所有人齐齐看向陈肆,惊愕。   好在化妆间是男女混用的,他出现,并不突兀。   陈肆深吸一口气,视线扫过各个角落,最终在一隅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去的,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走到沈青芋的身后。   他朝她伸手,指尖却在微微颤抖。   声音干涩,每字如有千斤重。   “沈青芋……”   他的声音很轻,很低,低到呼吸都小心翼翼。   沈青芋微微一僵。   抬眸。   镜子里的陈肆轮廓清晰,他就在她身后。   不等沈青芋回过神来,腰间骤然一紧。   她被人抱了个满怀。   陈肆双手自她身后环住她的腰,抱得紧紧的。   不留丝毫间隙。   像手里有捧沙,生怕稍一放松,沙就从指缝溜走。   在他心中,沈青芋不是沙,是珍珠。   沈青芋怔怔抬头,对上镜子里陈肆漆黑的眼眸,不禁晃了晃神。   陈肆的声音再度响起,“沈青芋?”   跟刚才不同,这次是有些疑问的语气。   似乎是希望她回应,以便于他确认什么。   沈青芋没挣扎,也没拍下陈肆环在她腰际的手,而是目光灼灼地看着镜中人,声音轻扬。   说出的话如他所愿,“你好,我叫沈青芋,青皮芋头的青芋。”   和她第一次自我介绍的话一字不差。   化妆间的人都看得懵了。   化妆镜前,那俩人亲昵地抱在一起,看着过分熟络。   说出的话,怎么却是自我介绍?   众人不解的目光在沈青芋和陈肆身上来回游走,吃瓜都吃不明白。   没人知道陈肆听到那句话有多狂喜。   他的眼眶渐渐红了,埋头,贴在沈青芋的颈窝,委屈的像猫。   环住沈青芋的手不断用力。   日日夜夜的想念在此刻喷薄而出。   注意到其余人的目光,沈青芋脸颊爬上红霞,好在腮红遮住了。   她轻轻拍了下陈肆的手,“轻点。”   勒得疼。   这三个字,她不忍说,也不想说。   这么近的距离,是她在梦里也不敢妄想的。   虽然疼,但她还是祈求多抱一会儿。   再近一点。   可话一出口,却口不择言变成了想拉开距离的意味。   其实,她不想。   沈青芋后悔地咬了下舌头,暗自懊恼。   话说出口后,她本能地感觉到腰间的力道渐撤,不禁有些丧气。   乳白灯光下,距离过近,她的细微表情陈肆都看在眼里。   他听话的松开沈青芋纤细的腰肢,手却攀上她的肩,迫使她转过身面对自己。   陈肆没有后退,更不愿和她拉开哪怕一寸的距离。   手指不自觉掠过女孩的肩,往下移。   握住她温热柔软的指尖。   他轻轻托起沈青芋的手,举到唇边,落了一吻。   克制又隐忍。   “我一直在等你。”   话从陈肆唇边溢出,嗓音低哑带着些哽咽。   沈青芋心头猛地一颤。   她仰头,震惊地看着陈肆。   这句话的意思……是她可以理解成的那种意思吗?   她分明看见了陈肆眼中晶莹打转的泪,看见了陈肆泛红的眼眶,感受到了他的真挚和欣喜。   可她还是不敢相信,“等我?”   “也在想你。”   陈肆说的坚定,回答时又补充了句。   视线逐渐被眼泪模糊。   沈青芋吸了吸鼻子,抽回手。   感受到手心一空,陈肆忍不住皱眉,心里空落落的。   沈青芋咬了咬唇,鼓足勇气说:“那你还不再抱抱我?”   抱!   陈肆搂住她,垂眼看她,眉眼漾着浓浓的笑。   笑着笑着,眼泪却慢慢涌上来。   他扯唇,压住泪,低头埋在她的肩窝。   气氛极致暧昧。   肩膀传来湿意,沈青芋像被烫了一下,脊背僵直。   过了半晌,   陈肆开口:“所幸,你还活着。”   他说话间灼热的气息喷洒,沈青芋红了耳廓。   她别扭地缩了下脖子,安抚地拍了拍陈肆的背。   一下一下,把陈肆当小孩子哄。   是活着,她也很庆幸。   正在此时,乌纭的一阵喊声打破了化妆间的宁静。   “沈青芋——”。   所有人如梦初醒。   沈青芋也吓了一跳,赶紧松开陈肆,面不改色看向乌纭,可红了的耳朵出卖了她。   陈肆和她并肩,一只手背在身后,还被沈青芋紧紧牵着。   她软弱无骨的手捏着他的五指,即便心虚,也执着的不肯松开。   乌纭刚表演完,头发被纽扣缠住,解不开。   火急火燎往这里跑,找沈青芋帮忙。   “你快来看看我这头发怎么办?”   被缠住的头发不多,五六根。   沈青芋看了眼,说:“剪掉吧。”   乌纭立马护住头发,“不行。”   她本来提着衣服,低着头。   生怕一抬头,头皮就被拽疼了,疼是小事,重要的是不能掉头发。   但沈青芋回答的心不在焉的回答。   乌纭觉得奇怪。   她抬头,视线不自觉被沈青芋旁边的陈肆吸引。   打量了会儿,乌纭陷入沉默,若有所思。   瞧她这难得正经的模样,沈青芋下意识屏住呼吸。   乌纭是她的室友。   平时笑嘻嘻,看着做事不靠谱,其实讲义气还很靠得住。   另一个室友珂珂的行李,就是乌纭二话不说帮忙抬上来的。   虽然相识不到一天,但沈青芋觉得乌纭和她的高中同桌崔悦很像。   是会让人很喜欢的那种女孩。   正出神,乌纭忽然控诉,“你为了男人不要姐妹,连我的头发都想放弃了。”   沈青芋惊了一惊,实在心虚,赶忙松开陈肆的手。   她小声辩解,“其实也不是。”   “你就是。”   沈青芋放弃挣扎,“好,你说是,就是。”   众目睽睽,确实是。   陈肆好笑地看着沈青芋。   作者有话说:   重逢后,   沈青芋:要抱!   逐渐大胆…… 第29章 我的月亮   乌纭的头发最终还是被剪刀解决的。   她气呼呼地拉着沈青芋朝宿舍走, 边走边叹气:“我可怜的头发成了你们爱情的牺牲品。”   沈青芋急忙捂住她的嘴,着急道:“别胡说。”   被乌纭说得心虚,她偷偷扭头朝后看, 谁料这一回头, 竟和陈肆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她不禁愕然, 停下脚步。   刚才乌纭拉着沈青芋离开后,陈肆把沈青芋的风衣搭在臂弯上,也跟了过来。   察觉陈肆跟来, 乌纭没回头,改道去了校内咖啡厅。   此时咖啡厅人少, 都聚集在礼堂。   陈肆点了三杯咖啡, 在沈青芋对面落座。   乌纭正襟危坐, 敲了敲桌子,让一切看起来严肃。   “姓名?”   沈青芋手伸到桌子下,轻轻推了下乌纭的腿,在乌纭看过来时,摇头。   用只有她们俩能听得见的音量说:“别这样, 你问我就行了。”   “我问你干什么?他人就在这儿, 我直接问他不更方便。”乌纭毫不避讳,直接说。   沈青芋:“……”   乌纭毫不留情抖落沈青芋试图制止她问话的手, 一脸冷漠无情。   一副绝对不会动摇的表情。   沈青芋没法儿,只好提心吊胆地坐在一旁,期盼乌纭能早点罢休。   她太想见陈肆了。   即便是高三,得空还是会往筒子楼或者阿婆家去一遭。   远远站在外面看着就行了。   想着兴许陈肆会来,她正好能遇见。   可惜, 没有。   她一次都没能偶遇成。   沈青芋不知道陈肆的手机号, 更无从联系他。   她心里还是忐忑的。   毕竟也有几年没见到陈肆了。   乌纭不依不饶, 步步逼问,事无巨细到家庭住址门牌号。   沈青芋没能拦得住。   她本以为陈肆会一句不搭理,扭头就走。   谁知他竟耐心坐在这儿,有问必答,一直到乌纭问无可问。   “我是秉承着对芋头负责的态度,帮她把把关的。同学,你别见怪哈。”乌云以这一句结尾,算是宣告放过陈肆。   陈肆:“嗯。”   他起身,取来点的咖啡。   乌纭拿到咖啡火速离开。   -   空气很静。   静到沈青芋感觉自己仿佛都能听见陈肆的呼吸声。   她捧着咖啡杯的手有些用力。   内心百转千回,率先开口:“你受伤了?”   陈肆眼眸微眯,视线垂下,看着浓郁的咖啡,半晌没说话。   毕竟是关于那一家子恶人的事,沈青芋猜到他不想说,便转而问:“你最近好吗?”   “不好。”   沈青芋没想到他如此直白。   一般情况下,按电视剧的走向,对方应该含蓄回答可以,然后反问一句你呢?   但陈肆没有。   他回答地认真,沈青芋能听得出来。   陈肆掀起眼帘,眼眸漆黑如墨色,“你消失后的每一天,我都过得不好。”   因他的话,沈青芋有些难过,眸子暗了暗。   陈肆的生活本就艰辛。   反倒因为她更难熬了。   可纵使这样,她还是不后悔。   至少她替他挡了一灾。   但是,阿婆邻居说的‘陈肆受伤’又是怎么回事?   陈肆没往下说。   而是朝沈青芋伸手,“手机给我。”   沈青芋照做。   拿到手机后,陈肆用沈青芋的手机拨电话。   很快,他的手机铃声响起。   手机回到沈青芋手里。   姚大乐和室友一路上问了很多人才找过来。   找到这里,看到陈肆和沈青芋悠哉地喝着咖啡,顿时火从中来。   姚大乐三两步走进来,快走到沈青芋跟前,愣是停住了。   坐在陈肆对面的女孩听到声音,懵然抬头。   那清润灵动的眼眸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无辜又醉人。   张然也愣了。   陈肆回头,看到一众石化了的人,眉梢动了一下,咳了几声。   姚大乐等人醒过神来,冲到陈肆身边的空位上坐下。   朝沈青芋伸手,“你好,我叫姚大乐。”   上午帮忙搬行李的时候,太阳晒得他睁不开眼。   他只顾着搬行李看路,哪注意到人小姑娘长什么模样。   好不容易把人送到宿舍,也没来得及多看几眼,满脑子只剩下初见时的惊艳。   ‘她好漂亮!’在脑中不断循环。   沈青芋莞尔一笑,“我记得你,谢谢你帮我搬行李。”   姚大乐:“四哥去你宿舍找过你,但是扑空了。你下午去哪儿了?”   “找我?”沈青芋惊讶。   张然:“对啊,我还是头一次见他那么失态,因为一张照片着急忙慌地跑出去。”   花臂男补充:“就是因为没见到你,回来时失魂落魄。”   “对,都不帮我肝作业了。”姚大乐愤愤地控诉。   陈肆抬眸,目光扫向姚大乐。   感受到陈肆的死亡凝视,姚大乐更来劲儿了,眼看就要滔滔不绝下去,张然察言观色,赶紧捂住他的嘴。   -   有姚大乐和其他俩室友的虎视眈眈,沈青芋压根没机会和陈肆单独说话。   一回去,就被乌纭扯着问东问西,连凳子都没来得及坐。   乌纭:“快说说,你是怎么和学长认识的?”   这问题不好回答。   难不成她要说,是做鬼认识的?   她一定不会信。   沈青芋想了好半天,欲言又止。   在乌纭和珂珂的期待下,开口:“就那样认识的。”   “……”   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分别?   珂珂用指节敲了敲桌面,严肃地说:“如实招来。”   反正说了她们也不会信。   于是沈青芋删减了下,照大致经历讲了出来。   珂珂沉醉在听故事里。   倒是乌纭很兴奋的样子,抱住她胳膊,眨着大眼睛,“好精彩。湘雅风云人物陈肆学长诶,没想到和你能有这一段离奇的事。”   沈青芋讶然,“你知道他?”   “当然。”   沈青芋:“……”   那她刚才在咖啡店还一副不认识,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是在试探陈肆的态度?   乌纭环住胳膊,似看穿她所想,“你猜得对。”   珂珂从沈青芋的话中抽离出来,失望:“你编故事也得编个可信度高的吧。”   乌纭竖起食指晃了晃,“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人濒临死亡的时候,灵魂会出窍,就像电视剧里那样。”   珂珂:“你是追剧追疯了。”   乌纭哼了声表示抗议,扬眉道:“你不信算了。反正,我们家芋头才不是会说谎的人。”   更何况是为了这件事敷衍我们,有敷衍的必要吗?   自然没有。   所以,她是打心底里相信的。   再加上,她平时就喜欢看那些奇闻轶事,解说灵异神怪类未解之谜的新闻。   不光是信了,反而为身边的人有过离奇经历而隐隐激动。   乌纭的反应,令沈青芋惊讶。   她略作思考,问:“那为什么只有陈肆看得见我?”   “可能因为你和他共同经历一场火灾。”乌纭若有所思。   她总觉得原因应该不止这一个,可她知道的有限。   看她们俩一本正经,一个敢说,一个愿意听,珂珂只觉得头疼。   她捂住脑袋。   没救了。   -   沈青芋想过,为什么?   起初,她以为因为她暗恋陈肆。   他是她平生最大的遗憾。   执念太重,才导致她能被他看见。   可后来,沈青芋发现,陈肆身上有疤。   他也经历过那场火灾。   原来,她和他之间的联系不仅仅是单向暗恋。   在记忆慢慢回笼的时候,沈青芋就有种很强烈的恐惧:她会不会消失?   小说里不都那样写的?   找回了自己缺失的部分,就是消失。   她缺失的不就是记忆吗?   找回记忆,她虽没消失,可每一天都忐忑不安。   她害怕。   害怕未知。   后来,沈青芋觉得,她能被陈肆看见,一定和生前最后一件事情有关。   她救了他。   其实也不算是救,她只是他活着的推动者罢了。   于是,她被他看见了。   被他默许跟着了。   甚至和他有了这样或那样的交集。   直到现在,还能被他记得。   甚至拥抱……   生的机会让给他。   她愿意。   就算是做个鬼,为他挡了灾,   她也不后悔。   当不顾一切奔向他的时候,她就不怕消失。   后果是什么,她不在乎。   她害怕的是,自己什么都不了解他,就轻言喜欢。   害怕,他的生活始终苦涩。   害怕,他的世界暗沉无光,暗无天日……   倘若,她的存在是为他消灾,那也不错。   至少,她对他,是有意义的。   一切像是做梦。   如果明天醒来,还是真的就好了。   沈青芋心中难安,辗转反侧,还是睡不着。   她打开手机,屏幕在黑夜发出莹莹亮光。   给最新通话记录备注后,手机嗡嗡震动。   沈青芋吓得一惊,险些把手机扔了。   来电显示:我的月亮。   明月深陷黑暗,却始终高悬于空。   他是她的月亮。   陈肆才微哑,如裹了沙砾般的嗓音自听筒传来,   “睡了?”   “还没。”沈青芋用气声说。   陈肆:“睡不着?”   “嗯。”   嗯这个字是陈肆最常说的,现在被沈青芋学来了。   她自己也感到好笑,说:“我睡不着,总觉得一切有点不可思议。”   该感到不可思议的人明明是陈肆。   说完,沈青芋又觉得不妥。   她刚准备开口解释的时候,对面传来声音。   “我睡不着,是怕你消失。”陈肆说。   沈青芋心头颤了下。   她撇了撇嘴,压下难过,故作轻松地说:“我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会随便消失?”   是出于愧疚自责,还是单纯的怕她消失?   她躺在医院的那段时间,他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   因为害怕睡不着,给她打电话,那他决定打电话之前,又犹豫了多久?   沈青芋感觉心很沉,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复杂的情绪压在她的心口,令她喘不过气。   对面陷入沉默。   又过了好久,陈肆说:“别挂电话,就这样……开着。”   “好。”沈青芋在电话那头重重点头。   她眼中有晶莹的泪花。   眨了好几下眼,又被她给憋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   暗恋使她胆小。   喜欢不敢对他说出口,只能深埋心底。即便汹涌的爱意成为遗憾。   =   可暗恋也能给人勇气。   有关他的事情,都成了她的原则。   让她为他义无反顾。   =   生时为他死,‘死’后仍为他,两次挡灾……   小沈是四哥的救赎。 第30章 在等你   自从, 和张然她们去咖啡店搅和,硬是把陈肆搅和回来后,姚大乐就陷入恐慌。   因为陈肆自回来后, 一直坐在凳子上, 盯着手机。   别提帮他肝作业了, 就是话也一句不说。   张然小心翼翼从陈肆身边经过,只感觉宿舍的空气仿佛都凉嗖嗖的。   头一次发现,宿舍的空调这么给力, 让人感觉好像连呼吸都被冻住了。   姚大乐站在陈肆面前,蹲下来, 双手合十, “四哥, 求求了,你别这样惩罚我们。”   陈肆没搭理他。   指腹不停在手机光滑的屏幕上来回摩挲。   他看上去心不在焉。   姚大乐就知道他没听进去。   提心吊胆地洗漱完,爬回床上,把头蒙在被子里。   原本,他们宿舍夜间还有一起看恐怖片的宿舍活动。   这下可好, 因为陈肆, 连电脑都不敢堂而皇之地开了。   三个人在手机上进行文字交流。   张然:姚大乐都怪你,平白无故跑去瞎凑热闹, 现在可好。   姚大乐:凑凑热闹。   花臂男:玩火自焚,你自己挖个坑把自己埋着吧。   张然:同寝三年,我没见过陈肆这个样子,还是为了个姑娘。姚大乐你没蒙我们吧?   花臂男:如实招来,这姑娘是不是和陈肆有过什么关系?比如, 前女友?   姚大乐恨不得举双手投降, 真没。   要是真有所谓的前女友, 他至于愁得恨不得举个牌子到食堂门口替陈肆招亲吗?   这个想法冒出过无数次,要不是怕被陈肆打死,他还就真做了。   被花臂男和张然这么一质疑,姚大乐喊冤:四哥要是有,我不应该不知道啊。这不科学。   他好好回忆了一下陈肆的初高中,果断在对话框打下‘坚决没有’四个字。   陈肆那么忙,课余和兼职之外的时间全被他占了,就算是谈,也该和他谈。   姚大乐这样想着,忽然感觉到某道目光的注视。   他打了个寒颤,默默抬头,对上陈肆的视线。   糟糕,消息发错人了!   陈肆手机消息弹窗静静躺着姚大乐慌不择人发来的两条信息。   夜深人静。   陈肆还保持着原先的姿势。   看着手机纠结要不要打电话。   饶是姚大乐再迟钝,也看得出来陈肆是什么意思。   他手撑着身子,靠近陈肆,探头发现手机界面停留在沈青芋的号码上。   他恼得一拍桌子,“打啊。我看这通电话你要是不打,一整宿就睡不着。”   陈肆瞥他一眼,没反驳。   电话终究还是拨出去了。   听到陈肆和电话对面的人聊天,姚大乐和其他俩人纷纷松了口气。   直到凌晨,这个男寝还没人入睡。   大家躺在各自床上光明正大听墙角。   -   沈青芋静静躺在床上,手机放在枕头边,靠近耳朵的位置。   她听见从听筒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   陈肆好像……在洗澡。   沈青芋捂住脸,只觉得脸颊发热。   她不可避免地想起,那晚,陈肆刚洗完澡的样子。   头发有些湿漉漉。   人像刚从水里出来似的,眼眸还带着水意。   想到这里,沈青芋赶紧抬手捂住眼睛,脸颊也微微发热。   不知过了多久,对面安静下来。   没了水声,传来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沈青芋将手机拿远了些。   陈肆刻意放轻的声音响起。   一米二的床,手机放多远还是近,声音近到让沈青芋有种他就在她耳畔说话的错觉。   他问:“睡了?”   沈青芋更小声地回答:“没有。”   在医院的两年于她而言,像是进度条一拉,就这么飞快过去了。   与陈肆有关的事情,她更是一概不知。   醒来后,全凭问盛湘。   可盛湘知道的也有限。   错过了陈肆的三年,沈青芋心里总不是个滋味。   她总怕,时间长了,会和他越隔越远。   鬼使神差之下,沈青芋打开台灯,拿出平板,点进学校贴吧,搜‘陈肆’。   搜索出好多有关陈肆的信息。   她不慌不忙一点一点往下滑动。   楼主:你们知道在南操场训练的这个团是哪个系的吗?[附军训照片]   一楼:医学系。   二楼:楼主是不是想问第三排第二列的男生。   楼主:对对对,就是那个取了帽子,高高瘦瘦还特别白净的。   发帖时间三年前,也就是陈肆入学军训的时候。   楼下科普源源不断。   ——陈肆,本省状元,却拒绝清大,报了湘雅。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听说是因为湘雅的奖助学金高而且给他免除学费,提供生活费。   有关陈肆的帖子很多,随着时间的推移,甚至有人专门建了个陈肆贴吧。   ——陈肆连或三年奖学金和助学金。   ——陈肆在顶级期刊上发表了多篇论文,参与各类竞赛,获奖项无数,为学校赢得荣誉。   也多次参加了海内外医学交流活动。   ——篮球场上,陈肆穿着球衣的身影……[附图片]   他本该是这样意气风发的少年。   虽然一切来的迟了些。   有个评论引起沈青芋的注意 。   ——网友小草:借楼,请问陈肆学长有女朋友吗?   这个回帖时间最新,是半个小时前的。   小草……是谁?   沈青芋默念两下那人的名字,手指继续往下滑。   诸如此类的帖子太多。   陈肆无论在哪儿都会让人趋之若鹜。   他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被湮没在人海里。   沈青芋也是这群人中的一个。   只不过,她幸运的事是认识他早一点,了解他多一点。   虽然她的喜欢是隐秘的,即便内心波涛汹涌,面上还是风平浪静。   曾经她也是这样。   悄悄地听别人说有关于他的事情,匿名的问……   睡意渐浓,   她听见陈肆说:“晚安。”   -   晨光熹微。   上午八点新闻系要给新生开会。   在闹钟响起前,沈青芋起床,顶着俩重重的黑眼圈。   乌纭翻了个身,看到沈青芋的熊猫眼,险些一不小心滚落在地上。   她惊讶得被口水呛到,指着沈青芋的眼睛,“你…你眼睛怎么回事?被你自己打的?”   “你别告诉我你激动得是一晚没睡。”   沈青芋:“睡了。”   “那就是熬夜到凌晨喽。”乌纭看穿,嫌弃地‘嘁’了声,“瞧你那点出息。”   不就是个男人吗?   至于?   倒还真至于,毕竟是陈肆学长这样的人。   乌纭想着,没说出来。   她才不给自己拆台。   珂珂正在化妆,昨晚也没怎么睡着。   被沈青芋那一番话说得,总觉得心惊胆战。   她惴惴不安,放下化妆刷,扭头问沈青芋,“你和陈肆究竟是怎么认识的?”   珂珂胆儿小,讲鬼故事开个头,她都能吓得一整晚做噩梦。   更别提听沈青芋说那样离奇的事情。   深知珂珂的胆小,沈青芋寻了个珂珂能相信的说法,随便搪塞过去了。   乌纭在一旁听得直摇头。   昨天不是说过了吗?   好吧,看来不是谁都有她这个思想境界的。   -   沈青芋穿了件中规中矩的白T,牛仔裤。   和昨晚舞台上劲爆的短裙装截然不懂,反差极大。   手机被她揣在裤兜里,震动了两声,她没看。   刚走出宿舍,沈青芋就看见花坛下,站着陈肆。   他站在阳光下。   面朝着宿舍,目光灼灼看向她。   沈青芋拔腿奔向他。   她脚步轻快。   这短短的距离是用跑的。   陈肆伸手扶住她。   男生的手白皙,骨节分明 。   细长的手指勾着刚买的早餐,早餐还热乎着,热气蒸得他指尖有些烫。   沈青芋开心地问:“你是在等我吗?”   闻言,陈肆猜出她是没看手机,便将早餐递给她,回答:“嗯,在等你。”   “哇,还有早餐啊,谢谢。”沈青芋直接接过。   她总觉得陈肆哪里变了。   昨天还说不出来,现在却是真切地知道了。   他变得主动了。   搁之前,早餐还得她主动要,给不给还不一定呢。   想跟着他,还得她死乞白赖地缠着,他才不情不愿答应。   他是真的变了。   沈青芋杏眼弯弯,笑容藏都藏不住,浓浓的笑意恨不得从眼角眉梢溢出来。   看她这么高兴,陈肆不禁跟着弯唇。   她在笑。   而他看着她笑。   忽然,姚大乐不知从哪儿窜出来,“我就知道,你起大早,肯定是来这儿了。”   他声音洪亮,吓人一大跳。   再次被打扰独处。   陈肆脸色沉了沉,他凝眸瞥了姚大乐一眼,眼神说不上有多和善。   被这么一看,姚大乐有些发怵。   他眼神一晃,看到某个女孩推着行李往宿舍楼走,   忙无辜的说:“我答应了那个学妹,来帮她搬行李。”   就是也在三中上学,和他表妹同班的妹妹。   他原本答应了人家,等人家考上这个学校后,给人家接风。   现在可好,因为睡懒觉,迟到了。   就只能直接跑到宿舍楼下帮忙了。   谁知,一到宿舍楼下,就看到他四哥在这儿痴痴苦等。   陈肆不信,眼看一巴掌就要落姚大乐的背上。   姚大乐忽然举手和那个女孩打招呼,被认的妹妹成功解救。   沈青芋回头看了眼姚大乐口中的学妹,无奈叹气,“我也成了你的学妹。”   陈肆挑眉,不置可否。   他是本硕博连读。   无论怎样,沈青芋都只能是他学妹。   想到这里,她稍稍获得了点安慰,愤愤地埋头咬了一口包子。   在医院昏迷了一年多,又在家修养了近半年左右。   读高三,用了一年。   满打满算,她整整比陈肆矮了三届。   她的学妹如今都成了她的学姐。   女孩秀气的眉毛轻轻蹙起。   食不知味,吃饭都没有以前香。   陈肆安慰:“你上学早,跟同级的学生相比,应该也没大多少。”   沈青芋眼睛亮了,“你怎么知道?”   她记得她从没说过。 第31章 不只是朋友   陈肆没做思索, 直言道:“有关你的事,我都知道。”   沈青芋顿足,连手里啃了一半的包子都忘了吃。   就这么眨巴眨巴着眼睛望着陈肆。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都知道?   陈肆走出几步, 察觉没人跟上。   复又折回来, 在她面前站定, 极其认真,“沈青芋,我有在好好了解关于你的一切。”   句句像惊雷, 在沈青芋耳边炸响。   她怔忡着。   好好了解她……是拿她当朋友,要好好相处吧?   脑门忽地一疼, 是被陈肆屈指弹了一下。   被迫醒过神, 沈青芋委屈地揉着脑门。   “我们不已经是朋友了吗?”她小声嘟囔。   她的脑回路太清奇, 陈肆想了好半天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不由得忍俊不禁,“我希望,和你不只是朋友。”   不只是朋友……   不只…是朋友?   沈青芋睁大眼睛。   她干净澄澈的眼眸中净是不解,眸子倒映出陈肆的脸。   陈肆看着她,目光坚定毫不退缩。   沈青芋忍不住说:“你不解释一下?我会乱想的。”   “就是你想的字面意思, 你……”   陈肆话还没说完, 沈青芋就跑了。   她拿着早餐的手在抖,离开的一路豆浆洒出不少。   陈肆望向她愈来愈远的背影, 不禁无奈摇头。   可眼中的笑意分毫不减。   他自认说得很含蓄......   -   沈青芋仓皇逃走,扶着腰,站在教学楼下气喘吁吁。   脑补是病。   她完全是自我脑补到落荒而逃。   此时,同系很多同学往教学楼走,途径她身边, 总会偏头看上一眼。   沈青芋无视大家的目光, 直起身, 准备跟上人潮。   忽然肩膀被人重重一拍,登时浑身起鸡皮疙瘩,“你干嘛?”   “你做坏事了?心虚?”乌纭问。   “没有。”沈青芋含糊其辞。   但心跳怎么也慢不下来。   直到坐在大教室里,她还惊魂未定。   总觉得自己没出息。   乌纭坚持不懈的问,最终还是知道了事情大概。   就说:“要不,你好好问一问,学长是什么意思?自己做阅读理解,哪有标准答案靠谱?”   珂珂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跟着拼命点头。   倒是坐在沈青芋前面的男生听见,头转过来,极其认真地说:“”   会上,老师指定了临时团委和班长,又大致讲了一些学校细则。   沈青芋听的三心二意。   乌纭说得对,标准答案更靠谱。   会后,沈青芋拨打陈肆的电话,直到自动挂断,也没人接。   -   陈肆在实验室,忙着做实验和写报告。   大概每隔三天就要上交一个报告,今天是截止时间。   然而陈肆的实验还没做完。   手机被他搁在实验室旁的工作室,   屏幕亮了一段时间,又熄了,他没看见。   张然在一旁写报告,敲下最后几行字,发送完,来到陈肆身边。   他探头看了看,说:“平时哪次你不是第一个交上去的,现在栽感情上了吧。我都交上去了,你还在分解材料。啧啧,没想到你也有要为作业熬夜的时候。”   他说话不带停顿,说了一连串,陈肆置若罔闻。   张然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你和小沈学妹在化妆间的视频在学校传的沸沸扬扬。”   化妆间。   小沈学妹?   陈肆瞥了眼张然的手机。   视频里是他在化妆间抱着沈青芋。   杂音大,他和沈青芋的话听不清。   但能清晰看见女孩眼中盈盈的泪光,唇角下撇,难过又动容。   陈肆喉咙堵了下,“视频发我。”   “好嘞。”   “小沈学妹?”陈肆皱眉。   花臂男靠过来,“我们都这样喊。”   ‘我们’是指和陈肆在一个实验室里的人。   视频被传上贴吧,不断发酵。   大家自然而然以为陈肆和沈青芋关系非比寻常。   能让湘大的高岭之花甘愿走下神坛,能让清心寡欲醉心学术的陈肆弯腰......怎么看,小沈学妹都是最有可能走进陈肆生活的人。   花臂男和张然想到一处了,两个人目光炯炯地看着陈肆,试图从陈肆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然而陈肆依旧镇定。   二人颓然叹气。   什么也看不出来。   瞧着倒也不像网友分析的那样,有感情。   那晚,沈青芋的表演先抑后扬,过于惊艳。   在演出完,就成了同学们热议的焦点。   本来有人在群和贴吧里捞人,结果校新闻社对新生晚会的报道贴的图片里也有沈青芋的表演照片,下面还附有人名。   重复刷跳舞视频的人也有张然。   除了那个视频,张然也拿不准陈肆的想法,才开学几天,压根看不出来。   门外,有个人探头探脑,往里看。   张然察觉到有个人影,抬头一看,赶紧去推陈肆。   后知后觉想到陈肆在做实验,快要碰到他的时候,赶紧撤回手。   转而对花臂男说:“你看。”   视线透过门上的透明玻璃,可以看见女孩圆圆的脑袋。   至于具体是谁,看不出来。   花臂男本能地感到警惕,大步走过去。   之前总有姑娘去教室、宿舍甚至是浴室,去堵陈肆。   只要陈肆经过的地方,总会有人凑上来,送上情书或者小礼物。   追到实验室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但实验室是什么地方?   花臂男心中蹿起火。   他大步走过去,猛地拉开门。   沈青芋正踮起脚尖,想要从透明玻璃向里看。   结果门突然打开。   她手没来得及扶住门框,猝不及防踉跄着往室内倒。   连实验室里有谁都没看见。   陈肆察觉花臂男和张然闹出的动静,撩起眼帘看过去。   仅是一眼,他忙放下手中的东西,三两步扑过去,一把接住她。   沈青芋腰身一紧,被他横腰一揽,直接给揽进怀里。   男生身上的皂角香萦绕在鼻间。   沁人心脾。   借着陈肆的力站定,沈青芋仰头看他。   他下颌绷着,眸色黑沉。   喉结滚了两下。   陈肆没松开她,而是低头看她。   眉头微皱,“怎么到这儿来了?”   “来找你啊。”沈青芋声音轻快。   说得理所当然。   陈肆忍不住弯了弯唇。   他的目光拂落,看着沈青芋若有所思抬手摸向她自己光洁白皙的脖颈,又皱眉看向他的脖子。   心中隐约猜到沈青芋所想。   可没等松开她,沈青芋的手就从她自己的脖子,攀上他的脖颈。   指腹竟逗留在他的喉结处,甚至还摩挲了两下。   陈肆咽了下口水,本能地头往后仰。   她指尖温热,所过之处温度骤升。   留下酥麻的触感。   沈青芋眨了下眸子,“欸,我才发现。”   话里全是探究的新奇。   陈肆感觉喉结似乎还留着她指尖的温度,心里像小猫轻挠过还有点痒。   随着沈青芋的话,他的目光不自觉落在她的脖子上。   女孩脖颈白皙,靠近锁骨的肌肤有一个很小很淡,极其没有存在感的痣。   一旁的花臂男看不下去,恼火道:“你这姑娘,抱够了没有?跑到实验室来就算了,还揩油。”   沈青芋脸噌的红了。   她赶紧推开陈肆。   陈肆皱了下眉,手虚扶住沈青芋的胳膊,声音轻柔:“慢点,别又冒冒失失。”   “我才没有。”沈青芋小声嘟囔。   这一下拉开距离,花臂男得以看清沈青芋的样貌。   ——是台上表演的新生。   ——是在化妆间和陈肆抱在一起的学妹。   完了。   看陈肆这举动,他们俩似乎一点也不清白。   花臂男有些手足无措,回头看向张然。   张然耸了耸肩,无声做口型,“你自求多福。”   花臂男哽住,过了几秒,朝沈青芋走近,心虚地说:“学妹,对不起啊,我刚刚......不是故意的。”   “没事,我也没摔着。”   陈肆还要做实验,顾不上沈青芋。   没等他开口,沈青芋就极为善解人意地说:“你去忙,我在旁边等你。你忙完了我们再聊。”   陈肆:“那你去工作室等。”   “好。”   沈青芋嘴上应承,却自顾自地坐在实验室角落。   手肘撑在桌面上,托着下巴,看他。   花臂男将功补过,赶紧去工作室找出一次性杯子,接了杯温水,端过来给沈青芋。   陈肆做完实验,目光扫向那个角落,赫然发现沈青芋已经睡着了。   趴在桌子上,柔软的后颈露出。   密长的睫毛一动不动。   她睡得很香。   脑袋侧着枕在胳膊上,但冷得哆嗦了一下。   实验室冷气开得很足。   沈青穿着件无袖连衣裙,芋睡着的位置又正对着空调出风口。   难怪她冷。   陈肆走进工作室拿出一个薄薄的毯子,轻轻盖在她身上。   他没急着走,而是在一旁坐下。   目光沿着她恬静的睡颜打转。   和之前一样,她还是怕热。   一进来就找了个最凉快的地方待着。   但她好像瘦了。   头发长了。   还烫了个卷。   和他高中的时候,还是有些变化的。   只是,变化不大。   他还是能认出她。   即便经年累月。   陈肆勾唇,扯毯子的一角盖住她手臂,而后走进工作室。 第32章 想牵手   天色渐渐暗下来。   夏风闷热, 树叶沙沙作响。   实验室静悄悄。   隔壁的工作室传来陈肆打字的声音。   忙完,他回到实验室。   刚好沈青芋醒来,低头对着手机漆黑的屏幕, 整理头发。   头发没乱, 就是刘海被压得没了弧度。   她索性把刘海拨到一侧, 露出光洁的额头。   二人走出实验室。   夜幕已黑。   沿着湖边走,有零星情侣坐在草坪上说笑。   在这样的环境中,连空气都好像变得暧昧。   沈青芋悄悄斜着眼睛瞥向陈肆, 心跳有些快。   她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但她也清楚,依着陈肆的性子, 有些事, 只能由她说出来。   比如, 喜欢?   可直白一点摊牌,到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了,怎么办?   沈青芋低头盯着脚尖,一时拿不准主意。   但她此番追过来,不仅仅是想见他, 更想找他要一个交代——对他那容易让她胡思乱想的话的交代。   陈肆也偏头, 却意外发现沈青芋光看着自己,眼神却飘忽不定。   是在跑神。   看着他, 还能跑神。   和他在一起该是有多么心不在焉?   此时,气氛正好,人也是。   陈肆心思微动,忽然顿足,顺手勾住沈青芋的手腕。   他盯着她的眼睛, 认真地道:“你不想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吗?”   从实验室出来, 他纠结了一路。   终于, 还是耐不住。   沈青芋紧张到呼吸放轻,仰头看他。   他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脸。   昏暗暧昧的路灯下,轮廓清晰。   陈肆:“我控制不住地想要去了解你,想和你不只是朋友,想每时每刻都能看到你,每天都在想念你……”   没等陈肆说完,沈青芋下意识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嗯,喜欢,特别喜欢。”陈肆抿了下唇,直言不讳。   喜欢?   他说喜欢。   他喜欢她!   脑中轰隆一声,像有无数烟花炸开。   沈青芋鲜有沉默的时候,但此时震惊到半晌说不出话。   而陈肆面上平静从容,心里已忐忑到百折千回。   他喉结滚动,小心地问:“你呢?你……还喜欢我吗?”   泼墨般的夜色下,晚风燥热,衬得这个夏夜无比沉闷。   湖水盛着路灯的倒影,染上昏黄。   陈肆心中七上八下,明显感觉到手心出汗,感觉一切仿佛就快要烧起来了。   聒噪的蝉鸣噪得他更加不安。   不知持续了多久,   沈青芋开口:“当然了。”   陈肆愣了下,眼神有些茫然。   什么意思?   瞧他很懵,沈青芋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笑声爽朗,甚至还有些得意。   她这么开心,应该不会给他判死刑吧?   陈肆拿不准,打算追问,沈青芋却手指攀上他的衣服,拽住,轻轻踮起脚。   距离骤然被她拉近。   女孩轻柔的声音响在耳畔,“当然,喜欢了。”   闻言,陈肆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他松了口气,冷静下来后,倏地明白了她在笑什么。   是因为早上他话里含糊不清。   她才故意这样,把一句话拆开说,让他紧张。   沈青芋还在笑,笑得得意。   陈肆无奈摇头,笑的温柔。   -   陈肆的宿舍开学聚会,姚大乐和徐州州也在。   凑热闹的事,他俩从不缺席。   陈肆拉着沈青芋走过湖边,踏过石桥,一路走到学校外的小吃街。   这里人山人海。   很多学长学姐吃腻了食堂的饭,经常去校外改善生活。   俩人越过人流,拐进不起眼的小巷。   巷尾有家店。   店的招牌是木质,很有历史感。   和古老的巷子融为一体。   周遭僻静,踩在青石板上,脚步声响亮。   走在这里,沈青芋下意识放轻脚步。   二人并肩走得极近,途中,手背总是蹭到。   但直到走进那家店,手也没牵上。   因为,沈青芋触电似的躲开了,甚至还将手背在身后。   落座后,陈肆视线时不时扫过沈青芋的手。   女孩的手嫩白。   手骨抵着空空如也的白瓷杯。   竟让人辨不清,到底是手白,还是杯子白。   姚大乐在桌子下踢了陈肆一下,“四哥,发什么呆?”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瞟向沈青芋,可劲儿地给陈肆使眼色。   徐州州附和,“就是。陈肆,还不快给我们介绍一下。”   沈青芋笑了下,“我跟你们是校友。”   “校友好。”姚大乐说。   他本意可不是让沈青芋自我介绍的。   徐州州咬了下舌头,又说:“陈肆,你带来的姑娘,得你介绍。”   陈肆在忙,忙着给沈青芋的杯子、碗筷消毒。   顾不上搭理他俩。   忙完,他慢条斯理地说:“沈青芋,楼上艺术班的,之前跟咱们同一届。”   在场四个人分别和沈青芋打了招呼。   饭中,陈肆喝了一杯酒。   他身上淡淡的冷香混杂着微醺的酒味,闻起来有些甜。   沈青芋眼神总看向他。   姚大乐喝了几杯酒,有些上头,“你是不是喜欢我四哥?”   沈青芋怔住。   姚大乐:“不对,应该是四哥喜欢你。去化妆室是他主动跑过去的,也是他二话不说跑去女生宿舍找你……”   徐州州没醉,在一旁打量陈肆的脸色。   意外发现,没什么变化。   渐渐胆子也大了起来。   他说:“我从没见过陈肆对哪个姑娘这么上心,甚至走哪儿带哪儿。”   张然小鸡啄米点头。   被姚大乐一巴掌拍得差点脸趴桌子上。   姚大乐不客气地说:“你丫点什么头。”   张然:“……”   欺负他认识陈肆认识的晚。   他们只是嘴上说说,没指望得到什么确切回答。   谁料,陈肆冷不丁开口承认:“对,我喜欢她。”   姚大乐瞪圆了眼。   徐州州:“卧槽。”   花臂男和张然对视,俩人懵圈。   陈肆:“你们猜的对,我喜欢她。”   他的喜欢,明目张胆。   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   所以,不用避讳。   沈青芋捏着筷子的手一抖,虾滑掉在桌子上。   陈肆的筷子伸进鸳鸯锅,又给她捞了一个。   伺候人的动作无比娴熟。   饶是心理承受能力再强的姚大乐,也一时难以接受。   震惊到结巴,“你你你……她……你们….”   陈肆抬眼,“舌头捋直了说话。”   姚大乐:“……”   还不是被你吓的。   万年铁树不开花,一接触喜欢的姑娘就孔雀开屏了。   徐州州也是这样想。   桌上几个人,连饭都不吃,酒也不喝,光看着陈肆。   这陈肆,还是如假包换的陈肆吗?   一个小时的功夫,也没能让他们从惊讶中缓过神。   陈肆不打算等他们想通。   女寝有关门时间,沈青芋该回去了。   他扭头对沈青芋说:“要回去吗?”   “好。”沈青芋应了声,看向饭桌上的其他人,“那他们呢?”   不等陈肆开口,姚大乐他们连连摆手,“别管我,你们先走。”   徐州州:“我们要收尾。”   张然拍着胸脯,“光盘行动,从我做起。”   花臂男搜刮语言,说不出其他花样,憋了好久,最终憋出一个字,“对!”   几人都很配合,陈肆放心离开。   -   巷子途中没灯。   黑漆漆的。   沈青芋每一步都走的小心。   她其实是有点怕鬼的。   黑暗里,她咽了咽口水,紧张又害怕。   忽然,一张温暖的手牵住她的。   陈肆的手很大,紧紧裹住她的手指,还轻轻摩挲了下。   他的指尖凉凉的,指腹也有些粗糙。   沈青芋不禁开心起来。   她笑得无声,没灯,陈肆看不见。   但还是能从她轻快的脚步中感受到她的心情。   陈肆忍不住笑了下。   见她没反抗,他转而和她十指相扣。   两个人手牵着手走过黑暗小巷,踏过青石板路。   月光下身影交缠,难舍难分。   走出黑暗,沈青芋下意识想松开他的手,却被牵得更紧。   陈肆忽然靠过来。   顺势将她圈入怀中,压下来的同时,带着她远离光源处。   他个儿高,沈青芋视线被完全遮住,被动地往后退。   直到脊背抵在坚硬冰冷的墙面上。   陈肆松开她,手上移至她腰际,双手圈住她的腰,微弯下身子。   他声音很轻,“怎么办?”   “嗯?”沈青芋懵然。   “想吻你了。”   他呼吸时,热气扫过她脖颈,像羽毛划过痒痒的。   沈青芋缩了缩脖子,脸上温度骤然上升。   准确来说是从那个店里出来就没消热过。   她脊背僵直,屏住呼吸。   躲闪着不敢看陈肆。   陈肆搂着她,就这么过了很久,才松开她,便带着后退几步。   腰间骤然一松,沈青芋茫然地眨了下眼,看向他。   心跳慢慢稳下来,她抬手摸了下脸颊,还是很热。   作者有话说:   好想按头亲!   借一百个胆子给陈肆,去亲! 第33章 亲吻   回到宿舍, 沈青芋坐在凳子上平复心情。   耳畔仿佛一直响起他的话。   句句都短,却令她脸红心跳。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好像已经进行了很多项。   这人, 怎么吻前还非要说一句?   要真那样做了, 她又不会跟他翻脸。   沈青芋晃了晃脑袋。   不能再往下想了。   她郑重点头, 却猛然对上乌纭探究的目光,登时心虚了。   乌纭手背身后,黝黑的眼睛盯着她看。   半晌, 她笑:“进展到哪一步了?”   沈青芋:“……”   “不会什么进展都没有吧?你不是喜欢他吗?我看他也挺喜欢你的。”乌纭大失所望,“你们俩不会什么进展都没有吧?”   “牵手算吗?”   乌纭摸着下巴想, 勉强说:“算……吧?”   回答得好勉强哦。   沈青芋溜下凳子, 弯腰打算偷偷溜走, 被乌纭拦住了路。   乌纭叉腰,比了个手势,“亲了没?”   “???”红霞迅速爬上沈青芋的脸,她捂着脸,摇头。   乌纭恨铁不成钢, “亲都没亲, 你害羞个什么劲儿?”   珂珂咬着牙刷走出来,附和点头, 含糊不清地说:“就是。”   -   被两个室友嘲笑了一整晚,终于迎来军训。   清晨,天气清爽。   沈青芋没涂防晒,直接去了操场集合。   然而站军姿站着站着,太阳就出来了。   烤得人脸红浑身烫。   乌纭站在她左手边, 看见, 小声对珂珂说:“我们家芋头又害羞了。芋头这鼠胆, 可怎么办哦。”   沈青芋咬牙说:“是被晒的。”   珂珂:“该,让你不涂防晒。”   沈青芋:“……”   今早,珂珂和乌纭坐在镜前涂完防晒,抢着要给她涂,然而两个人围攻,愣是没给她涂上丁点。   此时,顶着太阳晒,烤得难受。   沈青芋身体素质本身不好,加上在医院躺了两年,出院后直接回学校学习,完全是缺乏锻炼。   这么站了一个小时,已经有些受不住了。   她两眼抹黑,脑子嗡嗡的,试图看向别处转移注意力。   就这么往看台上一瞥,便再移不开眼。   陈肆坐在看台上。   白衣黑裤,穿着休闲简单。   却很赏心悦目。   他被炙烈的阳光烤着,冷白的皮肤被镀上了暖色。   看见陈肆,沈青芋又有了动力,极力压住拼命上扬的唇角。   掐了掐手心,暗想:不能丢人。   她才不要在让陈肆看到她这么不禁晒。   又过了会儿,教官说:“原地休息十分钟。”   大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颓然坐在地上。   沈青芋也是。   完全顾不上形象,手撑着地面,累的不行。   乌纭拿水杯的时候顺带着给她拿来。   汗津津的胳膊肘蹭了下沉青芋的手,“陈肆坐那儿干什么?是在等你吗?”   沈青芋敛眸,“我怎么知道。”   乌纭:“哟,你能不知道?”   沈青芋的手机在书包里。   她怎么可能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郑重道:“我真不知道。”   乌纭不打算为难她了,扬扬下巴,“去吗?找他。”   沈青芋摇头。   想去,但不能去。   -   临近饭点,终于解散。   陈肆合上电脑,穿过乌泱泱的人群,奔向沈青芋。   沈青芋抬步向看台走,小腿肚发软。   等和陈肆碰面时,险些腿一软跪下来。   好在没跪。   但摔地上了。   她暗想:摔也比跪好。   膝盖磕在地面,跑道上有些不起眼的小石子,硌得直疼。   她眨了眨眼,憋住泪。   抬眸,撞进陈肆的漆黑目光里。   他半蹲在地上,皱眉,“疼吗?”   “不疼。”   沈青芋说着,站起来。   陈肆伸手,卷起她的裤子,一点一点往上卷,动作轻柔。   女孩膝盖红了一片,还好没破皮。   他松了口气,扶住她胳膊。   沈青芋想拒绝,却被陈肆直接握住手腕。   她看向他。   陈肆挑眉,“怎么?想和我保持距离了?”   “没有。”   陈肆扶着一瘸一拐的沈青芋往食堂走。   路上,他皱着的眉头就没舒展过。   沈青芋过意不去,在他要去排队买饭的时候,拉住他,手轻轻点了下他的眉心,小声说:“别总皱着眉头了。”   陈肆:“嗯。”   他看了眼宛如长蛇的队伍,直接走过去站在队尾。   沈青芋在用餐区等陈肆。   她看见,他排到中间位置时,有女生站到他面前,和他说话。   女生表情害羞,目光躲闪,就是不敢看陈肆。   一看,就能猜出来那女孩的小心思。   食堂吵闹,沈青芋再怎么竖起耳朵也听不见。   那女孩长发,肤白,很漂亮。   是小家碧玉那一挂的。   她有些没信心,索性收回视线。   队伍里,陈肆被拦着。   他回头看了眼用餐区的沈青芋,说:“让一让,我女朋友在等我。”   女孩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嗫嚅很久,还是扭头跑了。   再抬起视线时,沈青芋看见陈肆拨开人群,走过来。   他笑着,温柔着,望向她。   人群拥挤,他的眼里好像只有她。   沈青芋恍然。   不一样了。   她不用再只看着他的背影。   她的月亮也会主动向她靠近了。   头顶落下一片阴影。   陈肆的声音随之响起,“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沈青芋仰头,“在想你。”   陈肆:“我就在你面前。”   沈青芋忍不住笑。   她双手接过餐盘,心中庆幸。   真好。   -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本来,沈青芋还沉浸在和陈肆一起吃饭的欣喜中,结果晚上一回到宿舍,就被乌纭告知陈肆有女朋友了。   今天下午,有个女孩发了个帖子,说陈肆有对象,还振振有词。   女孩的朋友在下面给她作证,坚持:是真的。   沈青芋感到很懵,好半晌没明白过来。   看她这副模样,乌纭纳闷,“你怎么看上去这么意外?陈肆学长女朋友不是你吗?”   “不是。”沈青芋垂头丧气。   珂珂拍桌而起,“我去,你认真的吗?学长该不会是渣了你吧?”   “不,也不算。”   还没在一起,就不算被渣。   沈青芋感觉心口像被块巨石压着,难受的很。   乌纭也沉下脸,“那就是他本来有女朋友还吊着你。”   见沈青芋脸色不好,珂珂忙伸手推乌纭,“你别说了。”   乌纭恼火,“怎么不能说?我姐妹被人渣了,我还不能发个火?!”   珂珂生气,不想捂乌纭的嘴,看向沈青芋的眼神有些同情。   就在此时,沈青芋手机响了。   是陈肆。   乌纭:“还敢给你发信息!”   -   路灯下飞虫和尘埃舞动。   陈肆站在楼下,身子一半被笼在光里。   半明半暗间,仿佛又回到了过去。   沈青芋朝他走近,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停下。   陈肆手背在身后,困惑不解。   以往,她不光会跑来,还不会离她这么远。   而现在,她眼睛好像还红红的。   “沈青芋。”陈肆喊她的名字,向她走了一步。   沈青芋哽道:“你有女朋友了?”   有女朋友了,怎么还跟她拉扯。   一时之间,沈青芋说不清心中的难过是委屈,还是为他的女朋友感到难过。   她吸了吸鼻子,“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陈肆皱眉。   他不做犹豫,一把拉住沈青芋的胳膊,将人直接拽近怀里。   沈青芋委屈,眼泪哗哗落下,浸湿陈肆胸前的衣服。   她哭着推他。   却听陈肆问:“你不愿意做我女朋友?”   沈青芋怔忡,这个时候脑子转不过弯来。   他抱得很紧。   胸腔紧贴。   她能听见他加速的心跳。   不知这样被抱了多久,沈青芋又听见陈肆说:“你不愿意?”   他有些委屈。   声音也带着细颤。   沈青芋感觉到他在慢慢松开怀抱,连带着环在她腰际的手也快要垂了下去。   被彻底放开,她敏锐地察觉到他的难过。   眼圈红红的,漂亮的眸子漾着水色。   她承认,这一刻,她比起以往任何时候,都心动得更疯狂。   怎么会不愿意?   鬼使神差般,沈青芋抓住他的袖子,踮起脚尖,盯着他的唇,凑了上去。   这是她做过最大胆的事情。   陈肆愣住了,在她的主动中渐渐回过神来。   沈青芋松开他的袖子,明显感觉到,他的手又搂了上来,甚至在一点点收紧。   她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脸埋在他心口,耳朵红透。   陈肆一只手搂着她,另一只手上移至她后脑勺。   闭着眼,将人抱得牢牢的。   女孩身上的清香,夏夜的风,在婆娑的树影中,仿佛空气都是甜的。   所有的不安和心烦意乱被尽数抚平。   只需要一个拥抱。   又过许久,行人稀疏。   沈青芋松开他,依依不舍,“我回去了。”   她指了下陈肆的手。   他的手还搂着,她走不开。   陈肆问:“那我们是确定关系了吧?”   他以为,互相告白,就是确定关系了。   原来,在沈青芋看来,不是那样。   一切是他没弄清。   “嗯。”沈青芋郑重点头。   得到回应,陈肆笑了。   笑声愉悦。   沈青芋挥手和他再见,转身准备离开,还没放下的手被又一次握住。   他再次靠过来,手扣住她后脑勺,吻了上来。   沈青芋愕然地睁大眼睛。   害羞到想躲,但躲不开,后路都被他堵死了。   陈肆亲了下她的唇,“怎么不闭眼?”   沈青芋:“我是第一次。”   “我也是。”陈肆声音低哑,顿了顿,说,“那我们一起学习。”   他的眼睛很亮,和今晚的月色一样。   裹着蜜糖似的。   又甜又暖。   唇也很软。   他的手贴着她脖颈,掌心很热。   微微气喘着,脸靠着她的头发,声音低哑,“我觉得,还得再学习学习。”   沈青芋手抵着他的胸膛,用力推开,脸涨红。   “你要学,自己去网上学。” 第34章 快哄哄我   陈肆不依, 将她拉回来,抱在怀里。   他似乎很喜欢抱她。   沈青芋靠在他心口,仰脸看他。   陈肆:“你消失后的每个日夜, 我都不安。你离开的时间越久, 我就越害怕…你真的消失了。现在, 我有种不真实的幸福感。”   她不仅回来了,此刻还在他怀里。   闻言,沈青芋掐了下他的背, 眼睛亮晶晶的笑着问:“疼吗?”   疼就不是在做梦。   可陈肆摇头。   沈青芋又掐了下。   陈肆还是摇头。   就在沈青芋深觉他很抗造或者是故意的时候,他松开她, 弯腰, 又一次亲了上来, 令她躲闪不及。   亲完,陈肆带着蔫儿坏的说:“要这样才行。”   他看着她笑,语气轻缓撩人。   很明显,早知道沈青芋掐他是为了什么,还偏诓她。   沈青芋羞恼, 立马捂住脸, 逃似的跑掉了。   她从没见过他那一面。   主动到令她完全招架不住。   还有拥抱与接吻,都是她从没料想过的。   原来, 暗恋成真的感觉是这样。   其实她也有种不真实感。   刚踏进宿舍门,沈青芋就被乌纭给堵住了。   珂珂叉腰,“怎么回事?”   半小时前,她们义愤填膺,恨不得立马提刀找陈肆出气, 更不愿沈青芋下楼见他。   但没办法, 沈青芋想去。   谁都拦不住。   她们便趴在窗台边, 时刻关注楼下的情况。   生怕沈青芋受了委屈。   打算一有风吹草动就去帮忙。   结果,谁知楼下那俩人,说着说着居然抱一块去了。   不仅抱了,甚至还亲了。   亲了!   怎么能这样呢?   下去前不是还委屈且伤心吗?   见一回男人就脑子坏掉了?   乌纭气噗噗地关上宿舍门,“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珂珂:“你想做三?”   她们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沈青芋插|不上嘴。   等她们停下来后,才说:“不是的。”   乌纭和珂珂两双眼睛盯着她。   一副‘你说,我倒要看看你能拿出什么说辞’的神情。   沈青芋:“他说,他的女朋友是我。”   乌纭和珂珂难以置信。   沈青芋也有些心虚。   她也不知道会是这样。   就在此时,陈肆的语音发过来。   在乌纭和珂珂地逼视下,沈青芋硬着头皮点开听。   他说:“食堂打饭的时候,有位女生过来,我说我有女朋友了。可能消息是从那儿传出去的。”   回去的路上,陈肆被姚大乐告知贴吧的谣言,顺着ID查,发现用户是本校的一个女生,还和他同专业。   就是中午那个在食堂拦他的女生。   这么一联想,他瞬间明白,沈青芋为什么红着眼问他,是不是有女朋友。   他心中难安,怕她多想,索性坐在长椅上,给沈青芋发语音。   有可能会发展为矛盾和隔阂的事情,要说清,早点解决,扼杀在摇篮里。   他的声音从手机听筒传出,伴随着树叶的沙沙声。   乌纭和珂珂恍然。   军训解散后,陈肆和沈青芋一起去食堂,她们也在二食堂的二楼,看见了。   但硬是脑子一根筋没联系到一起。   差点造成大误会了。   如果那个时候,说是有女朋友,话里的对象是芋头也是很有可能的。   乌纭想明白后,释然道:“不管怎么样,在你们的关系里,你得掌握主动权,不能太被动。”   她说得一本正经,但自己也是个只懂理论不懂实操的姑娘。   珂珂点头,“同意。”   乌纭:“今天有这个女孩,明天就有另一个。陈肆学长就是块肉,多少人垂涎着。你不能掉以轻心。”   她说的严肃,但沈青芋听到,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在乌纭和珂珂的茫然中,她解释:“这句话我也曾说过。”   珂珂挑眉,“还算有觉悟。”   -   贴吧上这件事吵的火热,得到陈肆的回答后,沈青芋没再关心。   谁知,第二天军训的时候,这件事还轰轰烈烈。   沈青芋总目光瞟向看台,陈肆曾坐过的地方。   但他没来。   中途休息的时候,她急赶着去看手机,连水都顾不上喝。   果然,陈肆早发来了信息,在实验室忙着,来不了。   眼看着沈青芋跑过去,又毫无遗憾地跑回来,乌纭猜中七七八八。   冲她使眼色,“学长给你发信息了?”   沈青芋点头,抿唇笑。   笑得灿烂,藏都藏不住。   得,完全是坠入爱河了。   乌纭啧啧两声。   湘雅校草有俩。   医学系的陈肆,和工程系的谈子时。   为了区分,乌纭和珂珂便喊陈肆学长。   比校草的头衔亲近多了。   在解散时,陈肆来了操场。   他的实验还没做完,但想和沈青芋一起吃饭。   便把剩余的任务推到了下午。   被晾在实验室的钟大飞忍不住吐槽:“我估计从此以后,四哥的报告上交的都会比我们晚。”   张然乐见其成,“那正好。我们不用被卷了。”   花臂男:“卷死我了。每次我都被卷得贼有压力。”   陈肆不在乎早还是晚,只要不迟就行。   他满心满眼都是跑向主席台的身影。   越过重重人海,踏过人工草坪上,陈肆走向沈青芋。   途中却突然被一个人拦住。   沈青芋正收拾书包,背对着陈肆,没看见。   她没看见,但乌纭看见了。   着急忙慌地说:“你看,你家陈肆被拦住了。”   珂珂抹了一把额上的汗。   “人家都有女朋友了。”   女朋友的事,贴吧传得热火朝天,但就是没人相信。   三年都没传过绯闻的陈肆,怎么可能一夕之间就有对象?   被追和愿意恋爱是不一样的。   大家更倾向于相信,那句‘有女朋友’是陈肆为了拒绝别人编出的说辞。   发那个帖子的女孩也是这样想的。   为了拒绝她,不惜自己编造有对象。   她不甘心,特意跟过来拦着陈肆。   挡在他面前,展开双臂,寸步不让。   女孩执拗地说:“我知道你是骗我的。”   听到乌纭的话,沈青芋站起来回头看,手抓著书包,远远看着陈肆。   陈肆眼神一晃,看见她,冲她勾了下手指。   看到他的手势,乌纭准备推沈青芋过去。   结果手刚抬起来,沈青芋人就已经飞奔出去。   马尾扬起。   纤细的身影愈跑愈远。   珂珂和乌纭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决定,先去食堂抢饭。   小情侣的事,人自己解决。   待沈青芋过来,陈肆揽住她的肩,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沈青芋环住他的腰。   女生脸色尴尬,看向沈青芋的眼神充满敌意,“我知道你。”   和别人不一样。   太过惹人注目,沈青芋来学校报道的那天就有了跟拍。   拍摄者完全是出于对美的欣赏。   而正因如此,沈青芋的报道视频还在校贴吧里大热。   再加上她在迎新晚会上一舞成神。   她这个人,已经无人不晓。   如果说,和陈肆在一起的是沈青芋……   女孩咬了咬唇,“不可能。”   她摇头,不愿相信。   明明,她也看过化妆间的视频,陈肆主动抱住沈青芋。   可,视频可以造假。   没准,是假的呢?   沈青芋仰脸看着陈肆的下颌,忽一伸手,勾住他脖子,迫使他低头。   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唇角。   蜻蜓点水。   陈肆没躲,反而还笑。   眉眼含笑,弯出了弧度。   女孩怔住。   准确来说,是从看到沈青芋的时候,他就气场柔和了。   不再冷冰冰。   本来,她以为,陈肆是对她转意了。   没想到不是因为她。   他的目光从来没有在她身上停留,而是越过她落在沈青芋的身上。   女孩咬唇,不甘地说:“陈肆,我喜欢你三年了,你就不能回头看看我吗?我跟你同班,我们一起上课,一起做实验。难道你对我就没有感情吗?”   是同系同班的。   从第一次开班会时,她就对陈肆一见钟情了。   分组实验,她积极和他组队。   辩论比赛,她努力成为他的队友。   ……   “没有。”陈肆声冷。   没有,且绝不可能有。   何况,这种敏感的事就不该留有余地。   他说得决绝。   女孩脸色难看,“你和沈青芋才认识多久?不到一个星期!她才来湘雅,你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陈肆面露嘲讽。   没有多说的必要。   他和沈青芋的感情,轮不到外人评判。   就算之前,他不知道沈青芋这个名字,不知道有她这个人,但至少,后来他知道了。   相处的那短短几个月,胜过他走过的许多年。   只有他知道,她有多重要。   女孩不信,还要说什么时,就被打断。   沈青芋自信且坦然,言语间落落大方。   “我们早就认识了,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光是这一方面,女孩就感觉矮了一截。   可能,这就是被爱的自信。   她双手交握,经历一番心理挣扎后,眼中含泪,抬头说:“陈肆,你记住,你不喜欢我,是你没眼光。反正我努力过,我不后悔。”   陈肆“嗯”了声。   女孩自有傲气,努力几次失败后,决定放弃。   看她难过,沈青芋安慰,“其实你也没必要在陈肆这一棵树上吊着的,这世界还有很多比他更好的人。”   女孩含泪点头,还是走了。   她回去后立马删了那个帖子,就此匿迹。   再加上有人拍到陈肆和沈青芋的视频,谣言也就不攻自破。   操场的新生撤的飞快。   女孩走后,操场只有他们俩。   陈肆微眯着眼,望着她,“比我好的?”   沈青芋本能地察觉到危险,晃了晃他胳膊,“我这不是为了让情敌死心吗。”   陈肆不语,哼了一声。   “我真是这样想的。”沈青芋恨不得发誓。   看她那正义凛然的模样,陈肆不禁无奈,语气也软了,“你就不能哄哄我?”   一个劲儿的保证,就不能哄他一句? 第35章 贪图她这束光   沈青芋被难住了。   怎么哄?   像她哄隔壁家大黄一样吗?   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她邻居养了只边牧, 取的名字很长,她记不住。   每次见到它只喊大黄。   喊久了,它就记住了。   想到这里, 沈青芋笑了。   忽然觉得陈肆和大黄好像挺相似的, 都需要人哄。   还委屈巴巴地求你哄。   陈肆眉骨突跳, 总觉得她的笑有点瘆人。   沈青芋拉着陈肆走进食堂,打了很多荤菜,全都夹给陈肆。   无比真诚地说:”哄你。“   看着堆尖的荤菜, 陈肆握着筷子,视线无处安放。   不得不说, 他这女朋友的脑回路简直异于常人。   他是这一顿饭能哄好的人吗?   陈肆无奈叹气, 干脆利落地和沈青芋换了个餐盘。   这下, 荤菜全在沈青芋眼皮子底下。   她懵了,“不是要哄吗?”   言外之意,是你要我哄你的,你还不接?   陈肆头疼扶额,“你见过谁能这样被哄好?”   沈青芋险些脱口而出‘大黄’, 好在她反应极快, 捂住嘴巴。   及时避免了那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   但见沈青芋这样,就知道, 准没好话。   陈肆摇了摇头,屈指弹了下她脑门,“吃饭。”   沈青芋有点下不去嘴。   “吃完,别浪费。”陈肆指了下她碗里的食物。   沈青芋晒了一上午,热得不想吃饭, 饭就打了一小口, 光使劲给陈肆夹菜。   这下, 人没哄到,便宜还全让她占了。   看着满盘子的食物,她犯难。   最终还是陈肆帮着解决的。   -   中秋佳节,学校没给军训的大一新生放假。   乌纭在宿舍抱怨半天。   珂珂眨巴眨巴着眼睛还是没忍住,哭了好一会儿。   结果,晚上突然被通知要去参加中秋晚会。   到了操场上,眼睛还都肿成了核桃。   晚会简单,不像迎新晚会那么轰轰烈烈。   完全是学校为了缓冲大家的思乡情绪才临时办的。   连舞台都没搭建。   各营围坐在一起,成一个很大的包围圈,中间空出的场地用来表演。   人可以乱窜,穿便装,打扮一下。   总之,不用训练。   沈青芋坐在不起眼的角落。   气氛高涨,乌纭和珂珂不知溜去哪儿玩了。   忽然,沈青芋被一股大力往前一推。   就这样,整个人向前扑。   脸朝地。   好在她用手护住了脸。   只是,回头,找不到是谁推的她。   这边的动静引起大家的注意。   她被推出去,大家以为她是迫不及待想要表演的人。   在几个男生的起哄下,沈青芋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   借了一把吉他,她打算来段弹唱。   前奏还没弹完,就从人群中走出来一个男生。   眉眼干净,白衣黑裤,身形挺拔。   逆光而来,惹人注目。   沈青芋看了他一眼,淡淡收回视线。   男生出场,灯光全落在他身上。   他声音温柔好听,现场安静至极。   仿佛所有人都醉在他的歌声里。   沈青芋只想赶紧表演完走掉。   一曲罢,她将吉他放在草坪上,悄悄离开。   身后脚步声匆忙。   那男生竟追了上来,“学妹,你还记得我吗?开学时我帮你搬过行李的。”   这么一看,好像是有点眼熟。   沈青芋莞尔,“学长好。”   好像叫什么来着?   男生:“我叫徐扬,你喊我名字吧。”   “徐扬学长好。”   说完,沈青芋感觉手腕一紧,回头撞入陈肆讳莫如深的眼。   陈肆没看她,睖向徐扬,并将沈青芋拽到身后。   “陈肆,你这是什么意思?”徐扬不悦。   陈肆眼神冷锐,“沈青芋,我女朋友。”   宣示主权的方式,直接又霸道。   沈青芋怔然地看着他的侧脸,另一只手抱住他胳膊。   像个树袋熊。   恨不得挂他身上。   徐扬捏了下拳头,旋即松开,“抱歉。”   说完,他扭头就走了。   陈肆收回视线,垂眸,发现沈青芋还看着徐扬的背影。   忍不住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微凉的掌心贴着她薄薄的眼皮。   完全遮住她的视线。   她浓密的眼睫在他手心轻轻扫过,连带着他心里都有些痒。   陈肆低头。   还没来得及凑上去,便被姚大乐的声音打断——   “四哥!”   他气喘吁吁跑过来,指着陈肆抓着沈青芋的手,喊破了音。   “四哥,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怎么不告诉我!”   姚大乐实在气的不行。   不是因为好兄弟陈肆脱单,是因为陈肆偷偷脱单,不告诉他。   这种事情,四哥究竟是怎么忍住不跟他分享的?   要不是张然逛贴吧看见后告诉他,他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看那个承认有对象的帖子,到今天,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眼前这俩人,居然暗渡陈仓了好几天!   过分!   姚大乐满脑子只剩下这个词,气得口不择言,“过分!”   陈肆的手早从沈青芋脸上放了下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演。   沈青芋深感抱歉,准备开口,但被陈肆抢先了。   他说:“现在不是知道了吗?”   姚大乐气到七窍生烟。   听听,这话里话外,丝毫不觉得对不起他。   出于报复,陈肆走到哪儿,姚大乐就跟到哪儿。   就是不给陈肆能和沈青芋二人独处的机会。   把沈青芋送回宿舍后,姚大乐又跟着陈肆回了男寝。   还信心十足,暗想:我倒要看看你什么时候能感受到对我的愧疚。   在网络发达的现代社会,陈肆感受不到。   他坐下后,和沈青芋视频通话。   姚大乐拔了网线,意外发现,视频还连着。   赫然想起,糟糕,四哥用的是流量。   压根没碍着他事。   沈青芋放大的容颜出现在屏幕上。   皮肤干净剔透,脸颊还缀晶莹的水珠。   她弯唇冲陈肆笑,“回宿舍了?”   “嗯。”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姚大乐和湘湘在一起了。”沈青芋很小声,“你可以拿捏他。”   陈肆好笑地点头。   这回,姚大乐再委屈不了。   听到陈肆的视频内容,他主动走过去,“四哥,我错了。”   演戏到位,还是被拆穿了。   -   扛着火辣辣的太阳晒了一个月,大家都晒黑了。   肤色比刚来报到那会儿黑了几个度。   沈青芋还好,只黑了一点点,基本上肉眼分辨不出来。   可女孩子爱美。   她自己忍不住嫌弃,“乌纭,我晒黑了。”   “正好,试试陈肆会不会嫌弃你。”   “那要不等我修白了再和他见面?”   沈青芋不光这样说,还这样做了。   对陈肆想要见面的要求一概回绝,甚至看到他还绕道走。   老远看到沈青芋,陈肆打算过去。   谁知道,沈青芋扭头就跑,跑的贼快。   从没见她跑步这么快过。   姚大乐在一旁幸灾乐祸,“四哥,小沈躲着你呢。这还看不出来?”   陈肆脸快黑成了炭。   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还有,姚大乐的称呼怎么回事?从小沈学妹变成了小沈。   这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他意识到这一点,但来不及纠正。   再不去追,又被沈青芋溜走了。   陈肆拔腿追过去。   眼看着沈青芋遥遥进了教室,他也跟了进去。   教室里人不算多,但沈青芋在前排,前排都满了。   陈肆只好坐在中后排。   课上讲了什么他没注意听,满眼都是沈青芋遮着她脸的动作。   那胳膊一个多小时,就没放下来过。   下课,他赶在沈青芋出去之前,等在前门。   成功截住她。   沈青芋半遮着脸,视线所及是笔直的工装裤和白球鞋。   她立马放下手,扑进他怀里。   委屈巴巴,声音嗲得不像样子。   “好想你,好久没看见你了。你在忙什么?都顾不上和我约会。”   本打算兴师问罪,结果反被倒打一耙。   陈肆被磨得没脾气,舌尖抵了抵上颚,手还是插着裤兜,低头看她。   “究竟是谁在忙?”   “是你忙,我怕打扰到你。”沈青芋声音弱了下来,   “你还知道,是你躲着我啊?”   他咬牙切齿,好像是要准备和她算账了。   沈青芋抱住他的腰,脑袋在他心口蹭了蹭,“错了。”   “怎么躲我?”   糊弄不过去了,沈青芋只好后退几步,眼瞅着他。   巴巴地问:“你没发现我有什么变化吗?”   陈肆挑眉,“变漂亮了?”   还疑问句!   沈青芋撇唇,叹气,“我黑了。”   陈肆松了口气,手从兜里抽出,牵住她的手,“没发现。”   一定是在骗她。   明明都分层了。   沈青芋撩开袖子,上下对比,很明显啊。   “我喜欢你,不是因为外貌。黑与白,没什么影响。”陈肆语气认真。   沈青芋托腮,“话说回来,我还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我呢。”   从她回来后,第一次见他。   他就特别主动。   而她沉浸在被暗恋之人同样喜欢的开心里,只顾着予以热情回应。   完全忘了最重要的事情:为什么?   消失前,她在他心中貌似是朋友。   怎么回来后,就变化这么大?   她失神,想得认真。   脑门又被敲了下。   陈肆望着她无奈地笑,眼神宠溺。   “那你为什么喜欢我?”   “自然而然地就喜欢上了。”   “所以啊,感情没有为什么。只是随心而行。”   陈肆只知道,在她消失的日日夜夜,他都心如刀绞,彻夜难眠。   不是愧疚,而是思念。   刻入骨髓的思念,令他心痛。   他每一刻都在后悔,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   他的一切肮脏腐朽,在那栋筒子楼暗无天日,在破旧的老城区浮浮沉沉。   他却要贪图她这一束光。   即便可能会拉着她一起坠入黑暗。   是日渐相处中,喜欢上了。   没她不行。 第36章 你抱抱我   军训结束后, 班委征求同学意见,办了个聚会,好让大家在饭桌上相互熟悉熟悉。毕竟以后是要相处四年的。   地点在校外的饭店, 距离学校有半个小时的路程。   沈青芋和其他人不熟。   坐在位置上, 埋头吃饭。   乌纭性格外放, 喝酒说话间,就和大家熟了起来。   她右手边的男生拿干净杯子倒了半杯果酒,绕过她推给沈青芋。   “别光吃饭, 也和我们说说话啊。”   男生这么一说的,大家不自觉注意到一直安静吃饭的沈青芋, 目光齐齐落过来。   包厢静下来。   乌纭手放唇边, 小声说:“他叫秦移。”   沈青芋抬眸, “你好。”   她不笑平静望着对方的时候,给人的距离感很强。   秦移笑了下缓解尴尬,问:“你高中在哪儿上的?家乡是哪儿?”   从高中学校和家乡问起,更容易撬开话题。   “三中,本地人。”   沈青芋蓦地有些庆幸, 被沈清德拦住没报省外院校。   否则, 她可能就遇不见陈肆了。   更别提能和他有进展。   想到陈肆,她不禁开心, 视线聚焦,眼神也渐渐柔和下来。   秦移以为对话有了进展,也很开心。   继续问:“你和陈肆学长认识?”   沈青芋点头。   乌纭:“她对象,她能不熟?”   秦移哦哦两声,噤了声。   经秦移这么一问, 总有人有意无意cue沈青芋, 打听陈肆。   有男生, 也有女生。   吃饭也吃不安静,她没了胃口,借口去洗手间,离开包厢。   密闭的走廊热闹,来往的人很多。   烟味也浓,乌烟瘴气的。   沈青芋经过洗手间,没有进去,而是去了这一层的落地窗前。   落地窗旁有几个桌椅。   坐在这里可以观景。   她穿着一件白色绣花长裙,长发用一根簪子挽起,有几绺发丝垂落,有种慵懒的美感。   整个人窝在沙发里,小小一团。   手撑着下巴看向窗外,发呆。   沈青芋只是出来透口气的。   过了一个小时,她起身往包厢走。   这个时候,正好散场。   远远能看见从包厢走出来的乌纭和珂珂。   乌纭胳膊挎着沈青芋的包,即便喝得迷糊,还不忘帮沈青芋收拾东西。   沈青芋开心地往那儿走。   可还没走出几步,胳膊就被人给拽住了。   是一个酒气熏人的男生。   约莫二十来岁。   醉得说话都含糊不清,“妹妹,你在这儿坐了多久,我就看你了多久。交个朋友吧,跟我交朋友你不亏。”   沈青芋挣扎着想脱身,却被拽的更紧。   那人捏着她的胳膊,很用力,她胳膊都被捏麻了。   沈青芋皱眉,向正巧经过的服务员求助。   在服务员的帮助下,成功脱身。   那男生还在身后骂骂咧咧。   沈青芋恼怒地捂着耳朵,疾步奔向乌纭。   走在人群中间,避着那个醉酒男。   离开饭店后,她骤然松了口气。   大家一起往学校走。   只是走着走着散了,有的人包车回校,有的转道去附近其他地方逛。   乌纭醉了。   沈青芋和珂珂扶着她往地铁站走。   忽然,乌纭挣开她们,跑到垃圾桶前,按着垃圾桶吐。   珂珂:“不能喝还要喝。”   玩游戏也是这样,又菜又爱玩。   乌纭这个人,大咧咧,没心眼,还特能逞强。   凡事不能说她不行,否则她非要争个高低。   珂珂就不一样了,坚持识时务者为俊杰,起初还喝了两杯,到发现自己喝不了了,直接杯杯拒掉。   此时身上就算有酒气,也不重。   有一段路,路灯接触不良,忽明忽暗。   突然,从草丛中窜出几个人。   乌纭和珂珂被骂群人推开跌在地上,而沈青芋被拽着往草丛中走。   她的手机掉落在地上,屏幕裂开。   上面还在导航去地铁的路线。   珂珂赶紧扑过去,报完警,找到陈肆的电话,很快被接通。   她哭着说:“芋头被抓走了,有群人……”   没说完,被陈肆打断。   他焦急,“位置发过来。”   挂断电话,他奔向工作室,拿了车钥匙。   实验做到一半,又跑。   张然头疼地追过去,看着他背影喊:“你干什么去?”   没回应。   陈肆头也不回,很快消失在拐角。   不妨和姚大乐撞上。   姚大乐没及时躲开,摔得屁股开花。   他等着陈肆拉自己起来,谁料不仅没等到,还没等到对不起。   自己委屈巴巴爬起来。   为了句对不起,追过去。   -   沈青芋是被拖到草丛的。   穿着凉鞋,脚后跟在地面磨得刺疼。   周遭很暗,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眼前有四个人。   头发很短,酒气逼人。   她咬了咬唇,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尽量语气平静,“你们是谁?”   回答她的只有一串讥笑。   沈青芋心中凛然,拼命藏住害怕,手却止不住的抖。   她咽了下口水,“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谁他妈愿意跟你交朋友。老子好声好气跟你交朋友你不愿意,反而叫服务员来赶我走。老子他妈的活这么久还从来没人敢这样拂我面子。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   是饭店的那个。   沈青芋手心撑着地面,都是草。   雨后的地和她的掌心一样湿。   眼前这人,在饭店的时候还醉得意识不清,现在说话就逻辑清楚了。   显然,是酒醒了。   酒醒了还这样,估摸着不是什么好人。   和他们没什么道理可讲。   乌纭被珂珂几巴掌扇醒了,俩人冲向草丛。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   几个男生警惕地看过去。   沈青芋:“警察来了!”   趁他们分神,她爬起来,朝着光亮处跑。   愕然发现是乌纭和珂珂。   三人没做犹豫,果断决定朝人多的地方跑。   但体力终究不敌那群人,都被堵在桥下。   沈青芋身上脏兮兮,白色裙子沾了泥污。   头发散乱,形容狼狈。   乌纭和珂珂累得喘气。   “跑,还跑啊!”   醉酒的男生指着沈青芋,咬牙切齿。   其他三人一拥而上,制住乌纭和珂珂。   “怎么处理,年哥。”   年峰冲沈青芋勾勾手指,“你自己过来,我就放了她们俩。”   这群人信不过。   但乌纭和珂珂在他们手里。   沈青芋犹豫着。   年峰使了个眼色,那几人赶忙松开乌纭和珂珂。   她们俩得了自由,沈青芋果断决定跑。   谁料连包围圈都没能冲出去,又被抓了。   年峰一把抓住她头发,将她拽到桥柱后。   在饭店的时候,他就垂涎已久。   这姑娘,眼睛干净的要命,肤白貌美,那小腰又细。   饭店旁有个酒店。   想跟她交个朋友,她又看穿了他的意图,不依。   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桥柱下没摄像头。   光线昏暗。   狐朋狗友没听到年峰的吩咐,还是抓着乌纭和珂珂,捂着她俩的嘴巴,打算等完事后再放了她俩。   毕竟谁也保不准她俩会不会去坏年哥的事。   眼见年峰的手要落沈青芋脸上,她张口狠狠咬上去,鲜血渗出,挣开他的手,踉跄着跑出去。   就在此时,光头和朋友经过。   “光头,救我!”沈青芋喊。   ‘光头’这个称呼只有陈肆和姚大乐他们会喊。   光头一怔,脚步顿住,看过来。   他从桥上走过,垂眼看向桥下,看到好几道身影。   但哪一个都没有他认识的人。   沈青芋扯着嗓子喊:“我是陈肆的女朋友,陈肆!”   话音未落,她被年峰再次拽进黑暗。   光头听清了,但不行动,而是站在原地怀疑:陈肆谈恋爱了?不该啊,没听他说过。   不能那个女的站出来说是陈肆女朋友他都信吧。   沈青芋被拽回去,挨了两巴掌。   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瞪着年峰,“我已经报警了。”   年峰权当没听到,“你报你的,我干我的。老子会怕你?”   沈青芋抬腿,被他按住,她拼命抓着衣服反抗。   她挣扎的越狠,年峰越激动。   掐着她下巴,“够劲儿。”   话刚说完,被冲过来的陈肆抡倒在地。   陈肆失了理智,膝盖抵着年峰,一拳一拳打在年峰的脸上。   殷红的血从他脸上滑落,血腥味愈来愈浓。   外面压着珂珂和乌纭的三个人被姚大乐和光头揍趴了。   姗姗来迟的张然倒吸了口凉气。   光头忐忑且小声地问姚大乐:“陈肆有女朋友了?”   姚大乐眉头拧着,微扬下巴,“就在你面前。”   光头:“……”   我操!早知道就不犹豫了。   还好人没事,否则陈肆就算不恨他他也要以死谢罪。   果然,他还是正义感不够强。   陈肆还在打人。   掐着人脖子将年峰掼到墙上,重重又打了几拳。   之前,他就没保护好沈青芋。   眼看着她消失在自己面前,如今……如今,又险些旧事重演。   他怎么能……如此无能?   是他无能,是他的错。   陈肆满腔怒意,眼神冰冷,像掺了冰渣子。   内疚侵袭,几次将他拉进回忆。   即便年峰反抗减弱,他的力道也不见轻。   一下一下,砸的更重。   再这样打下去人会死的。   沈青芋声音颤抖,“陈肆——”   陈肆揍红了眼,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杀了他。   他发狠地掐住年峰的脖子,一寸寸收紧。   沈青芋向他走近,声音也拉近,“陈肆,你抱抱我……你抱抱我,好吗?”   陈肆顿住,脊背僵直,怔然转身。   看到女孩红肿的脸颊和红红的眼,心疼的要死。   他松开年峰,快步上前,一把抱住她。   她哭着,声音跟猫儿似的,很小很细。   躲在他怀里,拼命压抑的害怕就此溃堤。   哭声也渐渐变大。   陈肆感觉心快要碎了,紧紧抱住沈青芋,恨不得把她揉进怀里。   她的害怕和颤抖,像刀在凌迟他。   哭得嗓子都哑了,沈青芋才眼眸噙泪,慢慢抬头,巴巴看着陈肆,哽咽,“别打了。”   陈肆捏紧拳头,话里带狠,“这种人,不打死他留着过年?”   沈青芋哭的一抽一抽的,还在劝他,“我不想你犯罪。”   是在为他。   即便她怕得要死,再厌恶这群人,还是要拉着他,设身处地替他想。   让他悬崖勒马,注意分寸。   明明是她受了惊吓。   陈肆双目赤红,攥成拳头的手渐渐垂下来。   他的姑娘,在这种时候,还不忘为他。   可他却没保护好她。   一而再……   陈肆紧咬牙关,脸上的肉都在抖。   他愤怒到了极致,却不能再打年峰。   年峰已经昏死过去。   再打,人就死了。   他报了仇犯了罪,那她呢?她怎么办。   伫立很久,直到手背再次覆上一抹温热,陈肆才一个激灵从泼天的愤怒中抽身出来。   他有些茫然的低头看着女孩的发顶,眼底深处是浓浓的难过。   沈青芋手从他腰间移开,握住他手,颤声说:“陈肆,我不想留在这儿了。”   她衣裙沾了泥,狼狈极了。   受了惊吓,浑身发冷。   他能感受到她的恐惧。   陈肆皱眉,看向那群人,“滚!”   他抬眼扫向他们,眼神淬着刀子似的,恨不得将他们抽筋扒皮。   年峰那三个小弟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过了会儿醒过神来,赶紧把人抬着走了。   陈肆垂下眼帘,弯腰,手勾过沈青芋的腿弯,将她拦腰抱起。   “那我们回去。”   沈青芋缩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情绪慢慢被抚平,她不由得想起方才的一切。   之前,陈肆不会那样。   他只会给人教训,打人有分寸,万事收着点。   她见过他打架。   可现在,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在她缺席的三年里,   他变了。   变得阴鸷、敏感,却又足够爱她。   因为爱,才失控。   这三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知道她的少年属于她。   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惋惜,惋惜自己错过的那三年。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第37章 更多的是心疼   在警局做完笔录后离开。   回去的路上, 沈青芋揪了下陈肆的领子,在他垂眼的时候,问:“你给我讲讲这三年发生了什么事。”   陈肆皱了下眉, 很快舒展开。   她想知道的绝不是这三年的时事新闻, 否则她大可以自己上网搜。   问他, 是想知道有关于他的事情。   他想了下,说:“你离开后,陈兴野进了局子, 再就是阿婆去世了,我念了大学。”   陈肆省略了很多。   比如, 为什么?   为什么陈兴野进局子, 他又为什么选了湘雅?原因真的和贴吧的回答一样吗?   沈青芋理了理疑问, 说:“你为什么选了湘雅?”   “因为学费、奖助学金和扶持,也因为沈教授在。”   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   回答和贴吧有一点点出入。   她的手抓着他的领口,一时忘了放下来。   陈肆很崇拜她父亲吗?听姚大乐说,他一直想报她父亲的选修课。   沈青芋又将疑问问出。   看着女孩乖巧的侧脸,陈肆再度解释:“因为沈教授是你的父亲。”   其实, 陈肆看沈清德没什么名师光环, 完全是基于个人情感。直到跟着沈教授学习久了,才慢慢知道他的学识渊博和人格魅力。   一切的起点是她, 沈青芋。   沈青芋又怔住了。   过了会儿,才小声地说:“其实我父亲也挺厉害的。”   “我知道。”   陈肆回答的还是生硬。   沈青芋又问:“那你怎么受伤了?我听阿婆的邻居说,你浑身是血。”   这个问题,是她问的第二遍。   不知道陈肆会不会像回答第一个问题一样直说。   半晌,   他启唇, 却又含糊过去, “没什么。他们夸大其词了。”   沈青芋皱眉。   她感觉不是这样。   筒子楼的左邻右舍说起陈肆受伤的事都说的清清楚楚, 怎么可能是陈肆一句轻飘飘的‘夸大其词’那么简单。   她不信。   但知道从陈肆口中是撬不出什么信息了。   他能缄口不说,必定打定主意一直不说,绝不透露一星半点。   听到沈青芋叹气,陈肆开口:“还有什么问题?你说,我都告诉你。”   沈青芋不吭声了。   敷衍,不也是说了?   就不能加个前缀,实话实说吗?   她沉默,不理他。   陈肆敏锐察觉到沈青芋的小情绪,倏地想起一个冷笑话,脱口而出:“一个猎人开枪打了一只狐狸,然后猎人死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沈青芋不搭理。   “因为那只狐狸是反射弧。”陈肆自问自答,又说,“绵羊剃了毛之后再也睡不着了,因为它失绵了。你知道为什么……”   沈青芋面色淡淡,“你别说话了。”   她怀疑,他是打算把他这辈子看过的冷笑话全都讲出来。   她问,他又不实说。   她不问,他又可劲儿地讲笑话,逗她说话。   男人,怎么那么麻烦?   感受到沈青芋的嫌弃,陈肆紧紧闭上了嘴。   他就知道三个冷笑话。   还是姚大乐重复念,才记住的。   光头跟在后面。   走了很远的路,还是没从震惊中醒过神。   他再次向姚大乐求证,“真的吗?”   姚大乐:“什么真的假的?”   光头使了个眼色,让他看前面。   姚大乐:“你自己不是看到了?”   是看到了。   看到陈肆抱着个姑娘,无比亲昵。   任那姑娘抓着他衣领,手背蹭着他脖颈。   光头:“这怎么突然冒出个女朋友?”   让他措手不及,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我估摸着是一见钟情。”姚大乐托着下巴沉思,“高中我们同校同级,但嫂子和四哥完全没说过话,我也没见四哥正眼瞧过哪个姑娘。谁知嫂子一入学,四哥就开启了猛烈攻势,硬是把人追到手了。”   光头没听明白,“怎么追的?”   “重要吗?”   自从刚才看到陈肆往死里打人,姚大乐就心甘情愿改口了。   他相信了,四哥不是一时兴起。   四哥很认真,认真到把沈青芋当宝贝。   太宝贝了,才不愿她受伤。   见她受伤,彻底失了理智。   所以,重要的不是追人的过程,而是结果。   可是,短短几个月的感情,真的可靠吗?   光头:“重要啊!对我这种母胎solo非常重要。”   “自己问去。”姚大乐嫌弃地说。   走出一段距离,他蓦地想到一件事,停下来问光头,“你怎么在附近?”   “正好路过。”   光头心虚。   他差点因为犹豫酿成大祸。   姚大乐捕捉到光头的脸色变化,说:“你表情怪怪的。”   “她喊我光头,她怎么知道这个称呼?”光头赶忙岔开话题。   姚大乐:“你脑袋反光。”   “不是这个原因。”   那个时候,沈青芋站在桥下,以她的角度看不到他脑袋。   只有一个原因,就是陈肆在沈青芋面前说起过他。   一定是好话,才能让她毫不犹豫向她求助。   光头有点开心。   旋即想起那群人,又气不过,咬牙切齿,“把他们交给警察,真是便宜他们了。要是落我手里,我非得把他们吊起来打。”   姚大乐哟呵一声,“还挺霸气哦,刚才怎么没见你去揍人。”   光头:“我哪儿能上。陈肆正生气着,总得有一个出气筒。”   说到出气筒,张然耐不住了,出声:“没想到陈肆会打架。”   这句话很耳熟。   高中就有同学这样说过。   比如,徐州州。   花臂男:“我都怀疑跟陈肆同寝三年的人是不是我。”   怎么他就一无所知呢?   想起刚才,张然毛骨悚然。   “我真怕陈肆一个没刹住,把人打没了。还好小沈喊停了他。”   花臂狠狠点头。   -   路边,光头拦了辆计程车,钻进副驾驶。   姚大乐打开后车门,沦落到在后排当电灯泡发光发热。   陈肆弯腰将沈青芋放在计程车后排。   动作很轻,脸色很沉。   坐下后,他环住沈青芋的肩,将人往自己怀里带。   依旧是揽着她的姿势。   一刻也不松。   空气有些闷。   风从车窗外刮进来,更热。   沈青芋蹙了蹙眉,想推陈肆。   手刚伸出去就被他摁住了。   陈肆:“关窗,开空调。”   姚大乐抹了一把汗,“我衣服都汗湿了。”   不妨对上他的视线,司机匆忙移开眼,打开空调,“这个天气,确实热,该开空调。小伙子,你不说我都忘了。”   他嘴上说着,还悄悄同情地看了下被抱住的沈青芋。   脸肿了,还特狼狈。   怎么看,那小姑娘都像是被欺负的那个。   突然,后排响起小姑娘轻软的声音。   “陈肆,我饿了。”   闻言,陈肆一僵,本能地垂眼望向她。   他摸向口袋,空荡荡。   姚大乐和光头也赶忙在口袋翻找,但空空如也。   他们男孩子出门不爱带纸,更别提零食了 。   想吃了,随处买不就是了。   陈肆凝眸想了下,眼神一晃,看到外面的便利店,喊师傅停车。   为着女孩一句话,几个男生手忙脚乱找东西。   司机打消疑虑,将车停在可停区域。   陈肆打开车门,跑向便利店。   沈青芋脸上红肿,买的冰袋在脸上贴了一路,快化了。   正好便利店旁是药店。   从便利店出来后,陈肆转而进了药店。   -   计程车里安静极了。   沈青芋打破了宁静。   她偏头看向姚大乐,问:“最近三年发生了什么?”   本来,她以为不知道也没事。   可刚刚,陈肆发狠揍人不计后果,将人往死里打的模样,   她觉得陌生。   更多的还是心疼。   姚大乐欲言又止,等到陈肆拎着一兜零食回来,还是没把话说出口。   路上,陈肆把加热过的三明治打开,递给沈青芋。   又把沈青芋手中的冰袋换下,递给她新买的。   她咬了一口,望向他眨了眨眼。   又是在打什么主意。   陈肆拿着冰袋帮她敷脸,另只手抬起捂住她的眼睛,“快吃。”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想问什么。   可他不想回答,却又不能不回答,更不想说谎。   沈青芋闷闷地‘哦’了声,不再言语。   直到回了宿舍,还是没等来陈肆的回答。   对有些事情,他避而不提。   沈青芋能明显感觉到。   珂珂和乌纭随后回来,她们俩是被张然和花臂送回来的。   陈肆从实验室跑出去之后,张然和花臂纳闷,就也跟去,结果遇见摔在地上灰头土脸的姚大乐。   三人结伴跟上去。   陈肆车开得很快,他们追不上去,只能远远落在后面。   还有后来回来时,也是这样。   张然和花臂唠唠叨叨一路,叮嘱珂珂和乌纭以后注意安全。   发挥学长的责任感,将人送到楼下,才离开。   乌纭揉揉耳朵,坐在沈青芋旁边,埋怨,“我耳朵都听得起了茧子。他俩可真能说。”   珂珂深有同感,点头。   手机在桌面震动几下。   是姚大乐发来的消息。   从开学那天加了微信后,就一直躺在沈青芋通讯录里,没动静。   她蓦地想起今晚的一些事情,赶紧拿起手机。   姚大乐:[四哥说得顺序不对。]   陈肆说,她离开后,陈兴野进了局子,阿婆去世,他成绩一落千丈,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之后就是上了大学。   是这里不对吗?   沈青芋理着思绪,姚大乐的消息又发过来了。   [不是因为阿婆去世才有低谷,是因为陈兴野。]   [陈兴野拿刀刺了四哥,四哥住院,住院的那段时间,他不说话不吃饭,整个人像没了魂儿似的。那段时间,阿婆总来医院照顾他,是两个月后,阿婆才去世的。]   [你看完赶紧删了,别让四哥看到。]   姚大乐想,陈肆不愿意说的事情,自然有他的思量。   可是,陈肆说过的,说错的,自己还是可以纠正一下的吧?   发完消息,他悄摸摸清除聊天记录,关上手机,左顾右盼做贼似的。   手机另一端,沈青芋在对着屏幕发呆。   他受刀伤住院的事,是真的。   怎么可能?以陈兴野的能力,根本无法伤到陈肆。   何况,她也给他争取了足够的反应时间。   无论怎么想,都不可能!   既然,没有这个可能性,那么只有一个原因。   他受伤……不是因为别人。   而是他自己。   可,大家都说是陈兴野伤了他。   沈青芋噌的站起来。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如果真是那样,那为什么呢?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第38章 好,你没哭   夜空漆黑。   跑到宿舍下, 她赫然发现,陈肆还在。   他就站在树下,没走。   身形很瘦, 眸子漆黑如墨, 面上没有情绪。   显得凉薄且冷清。   沈青芋跑过去, 站在他面前。   问:“我消失后,你中刀了。是不是你自己…故意……”   顺着她的话想,不难知道她想问什么。   何况今晚她一直旁敲侧击打听这三年间的事情。   这次, 陈肆没再逃避,回答:“是我。”   避无可避。   她已经猜到了。   沈青芋惊愕地捂着嘴巴。   眼眸中都是难以置信。   怎么会?   他就那么恨陈兴野, 以至于不惜伤害自己, 也要报复陈兴野?   宁愿伤敌一百, 自损八千。   半晌,她颤着声问:“为什么?”   “他必须受到惩罚。”陈肆迎着沈青芋的视线,一字一句的说。   他不后悔。   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后悔。   受到惩罚?   陈兴野那种人,有什么值得陈肆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就为了让他被惩罚?   她不明白。   沈青芋怔怔地看着陈肆, 怎么也想不通。   “你明明受伤了, 可没有人看得见,没人知道陈兴野犯过的恶, 没人知道他伤了你。”说到最后,陈肆的尾音都在颤抖。   因为她。   只是因为她。   沈青芋红了眼眶,她吸了吸鼻子,强压住泪。   哽咽,“疼吗?”   陈肆一怔, 仿佛又回到那天。   他咬了下后槽牙, 猛地伸手拉住沈青芋将她拽入怀中。   他身体紧绷, 心脏狂跳。   阴影险些又拢住了他。   沈青芋拍了下他的后背,哽着声说:“你还没回答我呢。”   “不疼。”陈肆说。   怎么可能不疼?   大家都说场面很吓人,流了很多血。   沈青芋不信,却也不想细问。   不管怎样,过去的事,就过去了。   她回来了。   他也好好的。   这就够了。   这是她最想知道的事情——他为什么受伤。   即便是现在,她还是不敢想那个场景。   不敢想,他是以怎样的心情把陈兴野的刀捅向他自己。   不敢想,他在医院的那段日子是怎么度过的。   不敢想,他这样一心学习,想念大学,疯狂想要逃脱黑暗的人,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自暴自弃的。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重要,她对他而言,真的是重要的。   重要到比他的生命还重要,以至于他不惜一切也要让陈兴野被惩罚。   陈肆揉了揉她的发顶,“ 别想了。”   他不说,她非要问。   知道了,又忍不住难过。   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   沈青芋没应声。   陈肆轻轻刮了下她的脸颊,迫使她回过神。   在女孩回神抬起眼眸后,他又不禁怔住。   无奈,眼神却宠溺,“怎么眼睛又红了?”   沈青芋唇角下压。   “那我以后不说话了,免得你总哭。”   沈青芋抿唇,“我才没哭。”   陈肆抬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   温柔地哄,“好,你没哭。”   沈青芋拉着陈肆的手,和他坐在离宿舍楼最近的长椅上。   头顶细密的树叶遮住了月光。   却因为晚风吹过,树叶婆娑间,零星月光还是从叶子间洒落。   树下,人影成双。   沈青芋头枕在陈肆肩上。   过了许久,陈肆垂眼一看,发现沈青芋在逛淘宝。   刚从难过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结果在逛淘宝?   得,淘宝比他重要。   他再仔细一看,原来是在买防狼喷雾。   “鸡肋。”   听到陈肆的话,沈青芋瞪他。   她已经下单了,店家已经火速发货了。   现在才说,是不是晚了。   陈肆低声:“不如,你随身带我。”   沈青芋好笑地捏了捏他的指腹,坚定摇头。   陈肆低声道:“不行吗?”   他刻意压低的声音,很蛊。   沈青芋抬眸望向他。   很近,短短几厘米的距离。   他轻抿着唇,肌肤冷白,脖颈修长,锁骨平且直。   她咬了下唇,双手勾住他后颈上,轻轻下压。   干净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视线从他眉骨,一路下滑。   趁陈肆不备,她仰脸吻了上去。   算不上是吻。   应该是咬。   她狠狠咬了下陈肆的下唇,带着惩罚的意味。   “别再有下次了。”   这样意气用事,不爱护自己。   就算是为了她,也不行。   末了,沈青芋补充:“我心疼。”   她声音很轻,像羽毛轻飘飘。   却让陈肆心中一颤。   沈青芋没拿准力度,不小心咬破了他的唇。   有血腥味。   唇上有点刺痛,陈肆眼睑轻颤,喉结一滚,在她准备拉开距离时,扣住她后脑勺,回吻上去。   任血腥味蔓延。   他的唇很热,贴着她的唇瓣,轻轻撬开她唇齿,逐渐深入。   吻得细致又温柔。   沈青芋眼睫细密,闭着眼。   她揪住陈肆衣领,也试着主动,可太青涩,每次都总不小心磕到陈肆的牙齿,磕得唇疼。   被吻得脑袋晕乎乎,越来越被动,双腿也软了下来。   她开始伸手推他。   陈肆呼吸不稳,紧搂住她的腰,抓住她手腕,又啄了啄,才放开她。   女孩唇被□□,眸中满是雾色。   明明是委屈谴责的目光,此时盈着水色,反倒显得可爱,像在撒娇。   陈肆抚她的头发,柔声道:“不会有下次了。”   -   次日,   闹钟没响,沈青芋是被乌纭给推醒的。   她睡眼惺忪,一脸迷茫。   一看就是在犯迷糊。   乌纭伸手拽她的被子,揉了揉她的脸,大有凭一己之力揉醒她的架势。   嘴上不忘喊:“起来了,等会去上课。”   珂珂一口牙膏沫,口齿不清:“学长还在楼下等着你呢。”   沈青芋瞬间醒了,一骨碌爬起来,顶着乱糟糟鸡窝似的头发,“你说什么?”   没等珂珂回答,她掀开被子,穿上拖鞋。   不到十分钟,就从厕所出来。   俨然洗漱完毕。   素颜朝天。   她皮肤光滑白嫩,不施粉黛,也透亮好看。   珂珂羡慕地啧啧两声。   倒是乌纭又上手摸了两把。   宿舍楼下,   陈肆一身运动装,穿着无袖上衣和运动裤。   浑身清爽,额前的发有些湿。   他刚跑完步。   而她还在睡懒觉。   沈青芋抿了下唇,认真的说:“你以后直接给我打电话。”   不能每次都她赖床,让他白等吧。   小姑娘唇色淡淡的,一看就是着急见他没来得及化妆。   陈肆眉眼弯起,刮了下她鼻子,“早饭。”   沈青芋接过,还不忘提醒他。   “听到了没有?”   陈肆无奈,“听到了。”   送沈青芋到了教室后,陈肆回了实验室。   他已经大四,除了泡在实验室,就是实习。   有几家,他在权衡。   最终结果还没定下来。   于他而言,私立公立不重要,重要的是医院的实力。   张然和花臂在导师的帮助下,已经定了实习单位。   两个人兴高采烈地进了实验室,把好消息告诉陈肆。   知道陈肆还没定下来,两个人都想着法儿地劝陈肆和自己一起。   “阳光私立医院,福利好,工资高。最重要的是离学校近,你可以经常回来看小沈,和小沈一起吃吃饭,逛逛街,多好。”张然说。   花臂:“跟我去市中心医院,三甲,设备先进,名师也多,可以学到很多。”   一个打感情牌,试图从小沉入手。   一个用医院实力说话。   但陈肆还是一声不吭。   低头专注地做自己的事情,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许久,久到张然和花臂都忘了自己和陈肆说过什么,与对方争过什么的时候。   陈肆忽然开口,“昨晚的那群人我见过。”   在老城区。   他还住筒子楼的时候。   那群人就是陈兴野被光头踢出集体后跟着的第二波人。   也是趁人之危在他和光头单挑后来堵光头的那群人。   陈肆的手机屏幕还亮着。   屏幕上是微信和光头的聊天界面。   还是经光头提醒,他才想起来的。   陈肆的手攥紧,手背青筋凸起。   真是一丘之貉。   说到这,光头咬牙切齿,消息一条接一条,令陈肆目不暇接。   在陈兴野入狱后,这群人还拿陈兴野拿刀捅过人这件事引以为荣。   也是因此,他们天天拿着刀棍乱晃,搅得老城区乌烟瘴气,甚至有一片儿直接没人敢走夜路。   入夜,门窗紧闭,生怕被这群人盯上。   以年峰为首,他们越来越横。   几次三番去找茬光头。   偏偏光头已经决定要发奋学习了。   结果差点因为洗心革面被拿捏。   一条条说着关于年峰的事。   过去的记忆被揭开。   光头不由得想起筒子楼那件关于陈兴野的事。   陈肆父亲死了没多长时间,陈兴野就手持着刀捅了陈肆,害得陈肆直接进了抢救室。   凶器上面有陈兴野的指纹。   于是,他向警察费尽口舌的辩解在确凿的证据面前,宣告无效。   那刀入得很深,陈肆昏迷了很久,醒来麻药劲儿过了。   伤口处手术缝合的线密密麻麻。   他疼得脸色发白,却咬牙一声不吭。   冒着虚汗,手攥着床单。   直到阿婆急匆匆赶来,才开口说话。   那段日子,陈肆更多的是时间是看着窗外的天空发呆。   偶然落下几行泪。   他总哭。   看着天空哭。   即便外面是阳光灿烂,他也仍旧难过。   谁都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陷入很长时间的悲伤。   姚大乐把听过的笑话都讲给陈肆听。   光头想尽办法扮鬼脸装丑。   徐州州和学委把最近的卷子和知识点都整理了一份带过来,床头柜堆满卷子。   没用,他还是不言不语。   大家都想不通。   因为陈兴野那个渣滓,至于吗?   狗弟弟何德何能让他难过。   出院后,阿婆把陈肆接到自己家悉心照料。   有伤,忌辛辣,伤口好得快。   要补充营养,避免.流血过多低血糖。   阿婆面面俱到,却在不久后去世。   阿婆的葬礼,陈肆去了。   却没哭。   他难过到极致,眼泪却落不下来,只是往火盆里添纸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变故一茬接一茬,姚大乐也不好开口安慰了。   在巨大的悲伤面前,所有安慰的效果都微乎其微。   陈肆没回学校。   整天将在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去。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姚大乐只能和光头翻窗进去看他。   后来窗也被陈肆封上了。   不仅是窗,他也将他自己封了起来。   姚大乐总守在外面给他讲学校最近的事情。   直到说到沈教授,提及沈教授的女儿,陈肆才猛地打开门。   他形容憔悴。   阴暗,落魄,悲伤。   变得不再像他。   入户门一开,屋子里久未通风的气息瞬间涌出来。   屋内整洁,几乎一尘不染。   只是窗帘拉着,太过黑暗。   陈肆又回了学校。   姚大乐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激励了他,但乐见其成。   光头也因此决心回去上学。   是因为陈肆,光头才想要回学校的。   看到他经历了那么多,还是能重振旗鼓,光头就觉得自己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于是,他考上了专科,度过了三年的学校生活。   所以,如果陈肆想教训年峰那群人,他愿意第一个站出来帮忙。   想到这里,光头掐断思绪,问:〔需要打听一下年峰吗?]   陈肆:〔当然。〕 第39章 怎么哄她?   光头把年峰的事告诉了姚大乐。   姚大乐有沈青芋的微信, 他又是个嘴上没把关的。   在光头的再三叮嘱要保密的情形下,姚大乐还是不小心说漏了嘴。   他撤回的快,但沈青芋上课正好在跑神, 看见了被撤回的消息。   她手机扣在桌面上, 神情严肃。   和陈兴野认识, 老城区的混子。   那她应该也见过。   可那天太黑,她着实没看清。   既然姚大乐知道,那陈肆肯定也知道。   陈肆知道, 就绝不可能坐视不理。   他昨晚那么生气,找到年峰和他拳头相向的可能性最大。   没等下课, 沈青芋弯腰悄悄溜出教室。   这是她第一次逃课。   一口气跑出教学楼, 姚大乐就等在外面。   俩人汇合。   直奔老城区。   公交车上, 姚大乐往返于各个群间发动朋友打听有关年峰的消息。   找到年峰时,他正蜗居在麻将馆。   姚大乐抬步就要进去,被沈青芋生生拽了回来。   她小声说:“别去,打草惊蛇。”   靠近里窗的位置,年峰就坐在太师椅上手指间夹着烟吞云吐雾。   和陈浩不同。   他不赌, 乐于看别人赌。   表情一脸享受, 目光在赌徒之间来回流转。   这是伪麻将馆。   麻将桌挨得很近,走道狭窄。   帘子后设有赌场, 外面看着狭窄,掀开帘子,里面有三个商铺那么大。   对这无意间查探到的消息感到惊喜。   沈青芋赶忙让姚大乐去派出所举报,结果姚大乐不愿意。   他斩钉截铁,“不行, 我去了你怎么办?你要是出事了, 四哥得打死我。”   沈青芋没法儿, 只好先在公安网上举报。   而后,两手空空离开。   她走后没多久,陈肆和光头从拐角走出来。   两个人早看到了沈青芋和姚大乐。   刻意等到他们离开,才过来。   -   乌纭发现沈青芋最近很忙。   三天两头往外跑,又筋疲力竭回来。   珂珂也发现了。   笑着打趣,“去约会了?”   说去盯梢了,不太妥。   沈青芋正犹豫着,只听乌纭说:“和陈肆去约会,有这么累吗?你们去做什么了?”   “什么也没做。”   乌纭:“是吗?”   显然,她不信。   乌溜溜的眼睛盯着沈青芋看,目光透着狡黠。   沈青芋被她盯的就算不心虚,也慢慢心虚了起来。   手忙脚乱去推她,“别看了,去写作业。”   乌纭反手拉着她一起去接受作业的摧残。   被沈青芋躲开。   她又出去了,是和姚大乐一起。   跟着年峰发现又一个赌场。   他大摇大摆走进去。   里面光线很暗,烟雾缭绕。   沈青芋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   又和姚大乐悄悄离开。   -   又一次跟着年峰,绕过大街小巷,走过好几个路口。   拐进一条隐蔽坑坑洼洼的旧路。   年峰偷偷摸摸,一步三回头。   姚大乐在前面打头阵,秉承着要保护嫂子的思想。   然而这次不太顺利。   经过一个空房子,窗户的倒影出卖了他俩。   年峰又拐了一条街,靠着墙边,在沈青芋和姚大乐到来时,截住他们。   看到沈青芋,他仅瞥了一眼,啧啧两声,荤话张口就来。   “想哥哥了?想要亲自□□?”   说着,他的手越过姚大乐的肩,伸向沈青芋。   “你他妈当我不存在啊。”姚大乐恼了,一拳挥出去,挥空。   沈青芋踢了一下他脚跟,跟他不约而同掉头就跑。   跟着年峰的时候,还没觉得。   自己往外跑,就跟无头苍蝇似的晕头转向。   生怕后有追兵,沈青芋和姚大乐愣是头也不回的闷头跑了半个小时才停下来拿出手机导航。   巷子一条接一条,四通八达,又信号不好。   直到天黑,他们才走出这七拐八绕的巷子。   两个人汗流浃背,豆大的汗住一颗接一颗落。   陈肆给沈青芋打来电话。   她气还没喘匀,便把手机拿远了些说话。   陈肆:“你想去黎城吗?”   沈青芋深呼吸了好几次,呼吸匀速些,才问:“黎城?”   “有音乐会。你不是喜欢音乐吗?我弄来了两张票。”   沈青芋愣了下,她不记得自己对他说过喜欢音乐。   但一想到他之前说的‘了解她’,就不觉得奇怪了。   她笑:“好啊。”   电话里也随之传出陈肆的笑声,沈青芋捏了下衣角,疾步往地铁站走。   迫不及待想见他。   -   陈肆穿着件长袖,左侧袖子挽起。   右手却被袖子遮住。   沈青芋在他跟前停住,话也没说,先上手去捋他的袖子。   想看看他有没有受伤。   但是,白白净净,什么也没有。   她心放回肚子里。   陈肆那么忙,忙实验忙实习,哪有空去管年峰。   是她多虑了。   陈肆眼眸沉了沉。   沈青芋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被他按住。   他嗓音压低,随之弯腰压下来,说话也不正经,“怎么?一天不见就想我了?”   他笑吟吟,语气带着浓浓的笑意,眸中都是温柔。   过往都是人。   沈青芋羞的红了脸,忙不迭伸手推他。   他也没做什么。   就是凑的近了点,差点贴上她鼻尖。   眸子很亮,声音也蛊。   就是场合不太对。   稍微亲近一点,沈青芋就容易害羞。   瞥见女孩红了的耳廓,陈肆忍不住勾唇笑。   他低低的笑声传入耳中。   沈青芋恼他,“你别笑。”   陈肆努力压住笑,最后还是没绷住,又一次笑了出来。   沈青芋手忙脚乱想捂他嘴。   却被他调侃,“怎么这么容易脸红呢?”   沈青芋努了努唇。   她也没办法。   他的声音带着含混的笑意,“不过,我喜欢。”   陈肆牵着沈青芋的手一路走进食堂。   沈青芋走在他左侧。   在他去买饭时,眼神无意上瞥,发现他手肘的淤青。   她拽住他的衣服,迫使他转过身面对自己。   “怎么受伤了?”   说话时,她柔软的指腹摸上他的淤青。   陈肆:“不小心磕的。”   怎么那么不小心?   若是平时,陈肆说的她一定会信,但现在她将信将疑。   毕竟才发生过年峰那件事。   沈青芋没放手,问:“年峰,和在你和光头单挑后来的那波人有关吧。”   陈肆的表情很不明显地僵了下。   她说:“你忘了,那个时候我也在。”   “嗯。”   沈青芋没再说话,松了手。   刚才他很惊讶。   那件事,他不应该不记得。   终于,还是沈青芋先忍不住。   赶在分开前,她问:“你去找年峰了?”   陈肆没有给回应,而是直言,“你不要管了 。”   他回答的不是有或没有,而是不让她管。   那她最近做的事,他应该都知道。   沈青芋:“那你打算做什么?”   陈肆不语。   他缄默,闭口不言。   沈青芋勾住他的尾指,不让他走,心中却也有些恼。   语气带着点赌气的意味,“陈肆,是你不让我管的。”   陈肆强调,“别管。”   心陡然沉了下来,沈青芋手上的力道渐松,最终还是滑落。   -   次日,陈肆是托姚大乐给沈青芋带的早饭。   不见他人影。   沈青芋从姚大乐手中接过,问:“陈肆呢?”   “四哥啊,在实验室呢。哈哈哈。”   姚大乐说话的时候眼神躲闪,一看就是在撒谎。   沈青芋:“就算你不说谎,我也能猜到。”   姚大乐尴尬地连连点头。   气归气,进教学楼前,沈青芋还是问姚大乐:“他都知道?”   一路上,沈青芋脸沉着闷闷不乐。   她一说,姚大乐就反应过来她在指什么,赶紧实话实说:“知道知道。四哥比我们知道的还清呢。”   沈青芋正扔垃圾,手上动作一顿,“比如?”   “年峰不赌博,他喜欢看别人赌,他开设了好几家赌场,都是非法经营。不止那天我们发现的那两家。他也借高利贷,还经常上门暴力讨债。还有,我们最近跟着年峰的事,四哥也知道。”   姚大乐一口气说这么多,口干舌燥。   他没打算去捂住什么,最后只说:“如果你想去找四哥,记得带上我。”   陈肆把他留下来了。   和光头、徐州州一起,就是不带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惩罚他带着沈青芋擅自行动。   “谁要找他。”沈青芋嘴硬地哼了声,往教室走。   见她头也不回地走进教室,姚大乐想她和四哥可能是真闹别扭了,估计真不会管,便也往外走。   谁知,还没走出几步,就被沈青芋叫住。   她面色不虞,“去哪儿找他?”   陈肆不让她管,她就不管。   她有那么听话?   何况还是这样的事情。   沈青芋气鼓鼓的,等找到陈肆的时候,他正被一群人堵在巷子里。   年峰和光头不一样。   光头守规矩,有原则。   可年峰穷凶极恶坏事做尽,而且开设赌场势力广,手下也多。   此时,陈肆就站在那群恶人间。   手无寸铁。   沈青芋满腔怒火,气不打一出来。   她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回事,疯了吧!   单枪匹马来找年峰的茬。   他是觉得他自己现在的处境很乐观是吗?   姚大乐也懵了。   感觉很不妙。   没等他冲上去,警察就赶来了。   跟着警察一起来的还有徐州州和光头。   沈青芋的手机刚拿出来,还没拨出去。   她懵然地眨了眨眼。   转折来得太突然。   那群人被公然铐走。   陈肆回头,看到沈青芋,也是一怔。   他没犹豫,快步跑过来。   沈青芋后退几步和他拉开距离。   他伸手,被她躲开。   他喊她,她不应。   女孩十分生气,咬唇一声不吭,定定地看了他半晌转身跑了。   陈肆要去追,却被警察叫住。   他望着沈青芋离开的方向,很不放心。   姚大乐察言观色,赶紧说:“四哥,我去看看 。”   -   年峰开设赌场,但不好赌。他好酒。   喜欢去那些高档场合。   陈肆和光头在他从会所走出来后,堵住他,将他狠揍了一顿。   用拳头说话。   年峰踉踉跄跄,被陈肆揪着往墙上撞。   酒醒了大半,年峰恼羞成怒。   “你他妈谁啊?”   陈肆把他的脸转过来,“你仔细看看。”   “是你啊。为小女朋友报仇?”年峰说着,自己笑了起来,但被陈肆遏喉,难以笑得放肆,“我看你女朋友也没那么喜欢你嘛。她今天才来找了我,还是和一个男生一起的呢。我瞧那个男生长得也不赖,没准……”   陈肆寒着脸,打量他一眼,又下狠手。   年峰疼得叫唤,捂脸腿疼,捂腿胳膊疼。   捂哪儿都不行。   他疼晕了过去。   陈肆走进公厕洗手间,手放在水龙头下冲洗。   洗干净后拿出手机,给沈青芋打电话。   回到宿舍,又意外发现姚大乐说话含糊。   一看就是做了亏心事。   这么两方一试探,他心如明镜。   不想让沈青芋卷进来。   陈肆打完人,走进警局,果断决定向人民警察求助。   举报违法犯罪活动,是他这样社会主义守法公民该做的分内事。   -   沈青芋回了宿舍。   宿舍没人。   安静到能听见邻寝的说话声。   她拿笔戳着纸,心情闷闷的。   陈肆解决了这件事,没有受伤,她应该高兴才对。   可她高兴不起来。   他不让她管。   甚至因为她拉着姚大乐去趟浑水,连带着把姚大乐撇一边。   这么危险的事情,多一个帮手不是好事吗?   他完全是意气用事。   她了解他的脾性,知道他会去做什么。她担心他,她怎么可能不投入心思。   明明一切事情是因她而起。   如果班级聚会她没去,就好了。   沈青芋生气了。   气到觉得脚后跟的伤隐隐作痛。   这些天她忙着查年峰的事,压根没顾上脚后跟的伤。   只草草贴了个创可贴。   沈青芋咬咬牙,还是拿了手机往校医务室走。   走起路来,一瘸一瘸的。   不美观。   但她气得跟河豚似的,根本没顾上。   姚大乐远远跟在沈青芋后面,不敢离的近了,更不敢彰显存在感,生怕被殃及。   看见她走向医务室,赶紧拿出手机给陈肆发信息。   -   经过陈肆身边,年峰再忍不住了,像头狮子冲向他。   却又被他摁在地上摩擦。   陈肆看向年峰的目光尽是冷意,声音也寒,“怪你自己,惹错了人。”   年峰瞳孔皱缩。   感到前所未有的压迫。   这么多年的经营毁于一旦,确实...怪他一时色迷心窍。   -   看到姚大乐发来的信息时,陈肆正从警局往外走。   光头和徐州州跟着他。   只见他神情更加严肃,捏着手机的手指用力,沉沉叹了口气,快步走到路边拦了辆计程车。   二人赶忙跟上。   本能地感觉到陈肆气场不对,光头问:“怎么了?”   陈肆没理。   光头猜测着说:“学妹有事?”   陈肆没否认。   也不知他听没听到,光头深思熟虑后,又问:“到底是有什么事?你着急忙慌的。事情不是忙完了吗?年峰不是解决了吗?”   光头措辞不当。   把司机吓了一跳,什么叫把一个人解决了?   徐州州戳他,“你认真点。”   说多错多。   光头:“我他妈还不够认真啊。陈肆跟闷葫芦似的,我不问能撬开他的嘴?”   徐州州转念一想,也是。   他放任光头试探,竖起耳朵听。   光头说了什么话,陈肆没听。   在沈青芋的事上,他冷静不下来,此刻只觉得心里烧得慌,焦躁。   半晌,他终于耐不住,着急的问:“怎么哄女孩子开心?”   光头:“啥玩意儿?”   他揉揉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徐州州也愣住了。   敢情他搁那儿叨叨半天,陈肆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在那儿关心陈肆,陈肆却满脑子想着怎么哄姑娘。   到底是姑娘重要,还是兄弟重要?   光头心一横,直接道:“兄弟还是姑娘,你选一个。”   陈肆回头,像看傻瓜一样的眼神瞥他,之后冷静坐正。   光头感到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歧视和侮辱。   OK,fine。   一个眼神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光头咬牙,气恼地说:“我陪你上刀山,下火海,这么多年的感情却比不过一个才认识的姑娘。没想到你也是重色轻友的人。”   听他带着哭腔的声音,谴责的语气,陈肆面无表情从兜里拿出一包纸巾扔给他。   声音冷漠的一批,“不留几滴泪真对不起你这尴尬的演技。”   光头:“......”   徐州州在陈肆问的问题上,没有发言权。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哄。   哄父母,拿成绩单不就好了。   女孩子,真不知道。   陈肆也头疼。   沈青芋一定生气了。   那天,他说了让她别管,她的表情就不对。   更何况,今天,气压更低,脸色更沉。   搁以前,她会跑过来问他有没有受伤。   担心地问好几次,打量好几次才肯罢休。   但今天,她没有。   她头也不回地跑了,一句话都不愿和他说。   他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哄好她呢? 第40章 装可怜   车内静悄悄。   倒是司机先开口了。   “哄女朋友啊?”   陈肆:“嗯。”   “女孩子, 都喜欢花,你买一束花,送过去, 没准人家就开心了。”   正好前面有间花店。   他提醒司机, 司机将车停在路边的停车位。   陈肆走进花店, 再上车时,怀里抱了一束花。   红白玫瑰间有各色的满天星。   一大捧。   光头抻着脖子,探着脑袋看, 惊呼,“我操, 你还真买了。”   谁说学霸不懂浪漫的。   这行动力, 够强。   徐州州数了数, “五十朵。”   光头不明所以,“有什么意义吗?”   “你自己网上查查不就得了。”徐州州给了个白眼。   他也不知道。   光头查完,又卧槽一声。   五十只,无悔的爱。   他将手机静音,摄像头对准陈肆怀里的花, 拍了张照发给姚大乐。   顺便把截图也给姚大乐发过去。   要一起八卦。   姚大乐收到信息时, 就站在葱葱郁郁的梧桐树下,他看了手机的信息, 很惊讶。   四哥以前可不懂这些,他就这么喜欢她吗?   虽然一直嘴上喊着沈青芋嫂子,但心里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人还是感到别扭。   他对他们的感情质疑,对这个和四哥认识不到几天就能让四哥沦陷的人不信任。   他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 四哥义无反顾的喜欢她, 一心一意眼里只有她。   姚大乐深深叹了口气。   他不是质疑沈青芋这个人。   在和沈青芋共同去查年峰, 担心四哥这件事上,他们是一致的。他甚至觉得沈青芋这个人是个值得相交的朋友。   他只是独独质疑陈肆和沈青芋之间的感情。   时间那么短。   四哥不该是会对别人一见钟情的那种人啊。那么多漂亮优秀的姑娘对他趋之若鹜,也没见他给过丁点眼神。   为什么偏偏沈青芋就行呢?   姚大乐正困惑着,沈青芋从医务室出来了。   他想了想,还是走过去。   沈青芋推开医务室的门,坐在台阶上,给脚后跟的伤口擦药。   身前落下片阴影,她停了动作抬头看。   姚大乐没坐,而是说:“你和四哥闹别扭了?”   沈青芋:“你觉得他这次做的对?”   “对……吧。”   “单枪匹马赴危险,我还要夸他做得好?”   “倒也不用夸。”   姚大乐语气更虚。   沈青芋打量他半晌,淡淡地收回视线。   “其实,四哥的出发点还是为你。”   “我能不知道?”   姚大乐被呛得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好久,才回过神来,说:“你要是真不喜欢四哥,就趁这次和他闹别扭对他狠一点,和他分手让他死心。”   沈青芋抹药的手一顿,再度看向姚大乐。   她本以为他是来当和事佬的,没想到是劝分。   她顿了顿,问:“你这话陈肆知道?”   “他不知道。”   沈青芋斩钉截铁,“不分。”   “那你这么生气?”   “他做得不对,我还不能生气了?”   姚大乐一头雾水。   她既不想分,又不和好,宁愿生闷气。这到底是为什么?   “不管你怎么想的,总是我希望你别让四哥伤心。他这些年,真挺苦的。”   说完,姚大乐甩甩手走人了。   沈青芋盯着地面,撇嘴。   陈肆不懂,她可以慢慢教他。她愿意跟他一起分担,愿意和他福祸相依。   她就是不愿他遇事自己扛,危险自己顶。   这样的话,要她这个女朋友来做什么?   陈肆身边的朋友和姚大乐的想法肯定是一样的。   可那又怎样呢?   她喜欢的是陈肆,不是陈肆的朋友。   她和陈肆之间的感情从不需要旁人的认可。   在别人眼中她与陈肆相处短暂,在她心中却不是。   这个世界,只有陈肆与她同频。   可错了就是错了,他必须认识到错误,承担错误。   沈青芋涂完药,将药装进药袋里,站起来。   起来的太猛,一瞬间有些晕。   她闭着眼睛缓了会儿,胳膊突然一紧,被人扶住了。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劝分的话就不用说了。”   沈青芋以为是姚大乐不死心又回来劝她,眼还没挣,话就脱口而出。   等到眩晕好点才慢慢睁开眼。   视线渐渐聚焦,却发现站在她面前的是陈肆。   沈青芋垂下脑袋。   她坐在台阶上。   一套水蓝色睡衣睡裤,睡裤长至膝盖,露出半截白皙的小腿。   她穿着凉拖,刚刚在往脚后跟涂药。   陈肆蹲下来,探头。   发现她脚后跟有伤。   他眼神沉了沉,“多久了,伤口都发炎了。”   陈肆的指腹有些糙,温度却高,烧得慌。   沈青芋推开他的手,不吭声。   摆明了不用你管的意思。   看完她的伤,陈肆才想到她说的话,微眯了下眼睛,忐忑地问:“劝分?谁劝?劝谁?”   沈青芋抬眼。   他额间有汗,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有青白相叠的包装张牙舞爪从他背后探出头。   “没谁。”她怔忡了会儿,抬手,胳膊从他手中移开。   陈肆眼神黯了黯。   没事,司机说了,女孩子生气哄一哄就好了。   陈肆转身追过去,伸手,用一束花拦住她的路。   语气期盼,“花喜不喜欢?”   沈青芋不回答,但把花抱走了。   她一瘸一瘸向前走。   陈肆三两步追上去,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沈青芋没抵抗,脸埋进他怀里。   她生起气来,闷闷的,不理他,但对他的好还是全都收下。   感觉情况没他想的那么严峻,陈肆提着的那口气稍稍松了松。   但,是谁劝分?   想到这里,他目光不善。   沈青芋被他送到宿舍楼下,女生宿舍陈肆进不去,只好站在门外看着沈青芋一个人走。   她左脚受伤,用力点都尽量放在右推腿上。   走起路来一歪一歪。   陈肆静站着,直到再看不见她的身影才离开。   一束花没能换来她的笑。   两束行不行?   他连夜订了两束花,次日清晨等在她宿舍楼下。   花还是被沈青芋抱走,她一手捧一束,但就是不说话。   接花的时候,她刻意避开他的视线,不看他不理他。   -   陈肆急了,在网上搜相关经验。   拿笔记本一一记下来,可行的打勾,不可行的否掉。   到最后,能用的一个都没有。   他有些丧气。   就连最喜欢的事情,做起来也没劲。   某天,   忙完实验,他脱下手套,问:“你们知道怎么哄女孩吗?   实验室的人都愣住了。   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的男生扶了下镜架,问:“哄女孩?”   没得到陈肆的否认。   头一回听陈肆问到与专业无关的事情,黑框男没了做实验的心思,一心听八卦。   平时只听陈肆说过专业、实验、报告相关的事,还都是别人问了他才说,没想到他这样厉害的人也会谈恋爱,还会发愁怎么哄女孩。   张然和陈肆同寝,早就知道,没黑框男那么惊讶。   想也没想就问:“惹小沈不开心了?”   陈肆点头。   “送花。女孩子都喜欢花。”   陈肆摇头,“送了,没用。”   “那送包包、口红、化妆品?女孩子也喜欢这些。”   在一旁听着的花臂男忍不住发言:“陈肆,你这算不算是病急乱投医啊。咱们实验室,可没人谈过恋爱。”   黑框男举手,“我,我谈过。”   花臂:“你那是过去式了。”   “我觉得张然说的有道理,可以一试。我女朋友这样就能哄好。”黑框男说。   花臂纠正:“是你前女友。”   黑框男长情,被前女友劈腿了还对人家念念不忘。   用张然的话来说,他就是纯属找虐。   放着大片森林不看,偏偏在那棵歪脖子树上吊着。   陈肆对女孩子喜欢的这些东西不了解。   做完实验就拉着张然一起去商场。   张然不情不愿,叹气:“我还没写完作业呢。”   不过还好,他拉上了花臂。   一起做个大冤种,不仅有个安慰,还有个伴。   花臂跟在后面,谴责张然。   挑完礼物,包装好,陈肆再度去找沈青芋。   天色已黑。   她在上晚修。   陈肆便等在教室外的走廊上。   趁等人的时间,他打开电脑写论文。   刚列好提纲,就放学了。   沈青芋也在离开的人群中。   她看到了陈肆,但是人流太大,陈肆还没找到她。   如果她直接随珂珂走,那他会不会在这里一直等?   左思右想,沈青芋还是让珂珂先回了宿舍。   等到人走的差不多,她走到陈肆面前。   看到陈肆提着的礼物包装,沈青芋问:“你买的什么?”   终于和他说话了。   陈肆打开包装让她看。   看到一众化妆品,沈青芋撇唇,转身就走。   她走得快,不顾脚上的伤,显然是更生气了。   陈肆不明所以,装好电脑,追上去。   “你走慢点,脚上还有伤。”   沈青芋闷头往前走,听到后面有陈肆追来的脚步声,走得更快。   与其去买化妆品,不如好好想想她为什么生气。   陈肆腿长,还是追上了她。   他拉住她胳膊,“你别拿自己惩罚我好不好?”   沈青芋看向他,“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陈肆微微一僵。   沈青芋:“可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让我管那件事。”   礼物她收了,但人也走了。   没有刚才走得那么快,陈肆的话她听进去了。   -   清冷的月光洒落。   陈肆一个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不知走了多久,他惊觉,自己被带偏了。   重点不是怎么哄,而是对症下药。   张然和花臂在宿舍高兴地等夸奖,却看到陈肆落魄回来。   他回来后第一句话是:“她不是普通女孩。”   女孩们喜欢的东西,沈青芋不看重。   她更看重的是他们的感情,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所以,礼物和惊喜不能哄好她。   症结在,隔阂就一直在。   感觉不妙。   两个人都愣了愣,笑容僵在脸上,不敢说话了。   -   接下来的一周,陈肆没来找过沈青芋。   以至于乌纭和珂珂忍不住猜沈青芋和陈肆之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也没见沈青芋像其他和对象分手的女孩那样,痛哭一场,或者是暴饮暴食。   她很平静。   上课、学习、泡图书馆。   就是比起之前,稍微沉默了点。   将要入秋,天气转冷。   沈青芋窝在宿舍写作业。   乌纭刷着手机,胳膊肘戳珂珂,冲她使眼色。   珂珂会意,点头,扭头对沈青芋说:“芋头,听说学长在篮球场打球,你想不想去看?”   沈青芋头也没回,“不去。”   乌纭笑了下,说:“你别急着拒绝啊,我还没说是哪个学长呢。”   沈青芋表情滞了下,找补,“哪个学长我都不去。打球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赶紧把作业写了。”   珂珂意味深长地‘哦’了声。   乌纭:“行,你不去,那我和珂珂去看了。”   她俩换上衣服,特意在沈青芋旁边扭了一圈,才离开。   听到宿舍门被带上的声音,沈青芋扭头看了眼。   安静的宿舍响起沈青芋的自言自语。   “他打他的,我学我的。我才不想去呢。”   听说,是听徐州州说的。   因为沈青芋和陈肆在一起,乌纭和珂珂也顺带着跟陈肆的朋友熟了。   两边通风报信很及时。   知道沈青芋不来,徐州州脸耷拉下来,看着很有精神的陈肆叹气。   真不想被血虐。   沈青芋看着题,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她咬牙,放下笔,看手机。   既然不想写题,那就转移一下注意力。   谁知刚拿起手机,‘叮’的一声,来了条微信。   乌纭发来一张照片。   篮球场上的陈肆。   照片模糊,但她能描摹出他的眉眼。   好久没看到他了。   沈青芋咬咬牙,从衣柜取出一件奶白长袖,换上。   还是没忍住,去了篮球场。   她藏在人群里。   目光却随着篮球场上奔跑的那道熟悉人影移动。   忽然,陈肆摔了。   似乎摔得很厉害,半天没爬起来。   球场上的其他人围向他。   乌纭焦急地拿出手机给沈青芋打电话。   她觉得这事,芋头必须知道。   电话打出去,她听到了芋头的铃声。   珂珂跟着乌纭偏头看,只看见沈青芋从冲出人群的身影。   她焦急,跑得很快。   等她跑到陈肆身边时,他已经被姚大乐扶着站了起来。   看到沈青芋,陈肆立马推开姚大乐。   宁愿自己摇摇晃晃站在那儿。   站的不稳当,好像下一秒就要摔倒。   姚大乐还要扶他,被他再次拒绝。   张然嘟囔:“出息。”   见到小沈就没骨气了。   就一周没见,沈青芋却觉得仿佛已经过去好几个月。   但是想念归想念,问题不能逃避。   上下打量他发现没什么事,还有力气推开姚大乐。   她转身就要走。   手腕却被陈肆拉住。   他拉长音装可怜,“你心疼心疼我。”   沈青芋还是没耐住思念和心软,转过身看向他,轻声问:“疼吗?”   姚大乐视线下移,落在陈肆的手臂上。   也就蹭了道口子,没啥。   他们男生磕磕碰碰,是常事,何况四哥就是被揍大的,很扛打。   被关心了,陈肆心中一喜,压住拼命想要上扬的唇,委屈地说:“疼。”   他声音软着,有气无力似的。   手却已经趁沈青芋不备悄悄攀至她的腰间,等沈青芋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圈得牢牢得,走不掉。   她拉开距离,低头看他的右手。   右手臂有擦伤,轻微的,还好,不是很严重。   就是不知道腿怎么样。   毕竟是摔了。   “手,拿开。”   沈青芋眸中难掩担心,但嘴硬。   她拉开些距离也只够看他的手肘,被他搂着,逃不脱。   陈肆认真看着她,眸子漾着温柔,伴着低低的一句:“我错了。”   沈青芋浑身僵住,头皮发麻,突然很想不顾一切地理他,抱抱他。   他说的诚恳,声音压低,还在重复,   “沈青芋,我知道错了。”   “你不准备原谅我吗?”   “哪儿错了。”沈青芋深吸一口气,面上维持淡定和冷静。   “不该不跟你商量,不该不让你管,不该让你担心,不该把自己置于险地。”   陈肆摸了摸她的头发,只觉得她软软的,穿着奶白色衣服,整个人好像香香的。   他低头拉近和沈青芋之间的距离,继续说:“最不该的是,让女朋友生气这么久。”   沈青芋哼了声,想继续嘴硬让他长长记性,可话到嘴边转了个弯还是成了轻轻的一句,“知错就好。”   思念事小,重要的是给他时间,让他反思,只有他自己想清楚了才行。   好在他想明白了。   她也很开心,笑容没收敛住。   陈肆抱住沈青芋,低头在她颈窝间蹭了蹭,委屈极了。   他的头发在她脖子处扫来扫去,还有呼吸时喷洒的灼热气息,令沈青芋痒的想躲。   躲不开,她伸手推他,“注意影响。”   沈青芋以为这么一说,陈肆会在众目睽睽下收敛点,哪知他只是愣了一秒,   问:“注意什么?正好让他们学学我是怎么哄女朋友的。”   他在心里补充:网上的教程都是骗人的。   沈青芋羞恼得不行,但没办法,只好说:“那你别蹭。”   一旁得姚大乐偏头,小声对徐州州说:“今儿我才发现,四哥有当绿茶得潜质。”   徐州州认同点头,“回去我就给陈肆改备注。”   姚大乐先他一步,已经改了。   他是不认同四哥沉溺在这段感情里,但隐隐觉得,似乎他们的感情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浅。   四哥有什么?   没有学校富二代那样显赫的家世,没有沈青芋家那样的书香门第作支撑。   四哥孑然一身,只有他自己。   可就算有矛盾,小沈也没有意气用事要分,对旁人的撺掇置之不理,还打定主意绝不分手。   似乎,小沈对四哥,没有一见钟情那么浅显。   难道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了?在他不知道的时候。 第41章 迟来的画   周围看球的人不仅没散, 反而好像还变多了。   有些是路过的,有些是听到陈肆在这儿打球的消息赶过来看的。   结果一来,就被狗粮攻击。   沈青芋也听见人群吵闹声越来越大, 不禁伸手推陈肆。   陈肆猝不及防被推开, 还委屈地捏了捏她的手指。   瞧他委屈的模样, 沈青芋弯唇解释,“好多人。”   陈肆扫了眼周围,勉为其难的点头, 算是认同。   还不忘调侃,“害羞了?”   这不很明显吗?还用问?   沈青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恼他, “你故意的。”   陈肆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   距离再次被拉近, 沈青芋忙伸手去推他。   没等她推开,陈肆已经自己退了一步。   说:“现在也是故意的。”   沈青芋气呼呼抬步就走,走出几步,想起陈肆受了伤,咬咬牙又折回来了。   瞪他, “你正经点儿。”   “好的好的, 别丢下我。”陈肆举双手服软,讨好地笑着牵她的手。   快要走出球场时, 沈青芋从姚大乐手上接过陈肆的外套,递给他。   出汗后一吹风,容易感冒。   她从陈肆手中抽回手,“你把外套穿上。”   然而陈肆没接。   不仅没接,还弯腰, 语气可怜兮兮的, “我手疼。”   闻言, 沈青芋无奈,只好踮起脚将衣服套在他身上。   陈肆得偿所愿,套上一只袖子后,腾出一只手,手心贴上沈青芋的脸颊,用指腹去揉她的脸。   他笑吟吟看着她,想:偶尔受次伤,也蛮好的。   在球场收拾东西姗姗来迟的姚大乐看见沈青芋帮他穿衣服,不禁捂眼睛。   话里话外都是嫌弃,“四哥,你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张然附和:“就是,还让人小沈伺候。”   “你们嫉妒。” 陈肆目光始终落在沈青芋身上,漫不经心的回答。   姚大乐仰天大笑,“我?我至于吗?我又不是没有。”   张然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怼回去,才能不落下风。   却听见沈青芋沾着笑意的声音:“他手疼。”   姚大乐:“......”   简直是助长四哥的嚣张气焰。   是疼,但也没疼到衣服都穿不了的地步。   陈肆被沈青芋盯着,总感觉自己的心思被看穿。   便心虚地问:“怎么这么配合?”   “男朋友撒娇,总得宠着。”   沈青芋说着,却很没出息的红了脸。   陈肆穿的少,手很凉。   她握住他的手,让他的手背贴着自己的脸,声音很小,“降降温。”   闻言,陈肆另只手也贴上她的脸。   凉凉的掌心也渐渐有了温度,指腹在沈青芋颊上轻蹭,眸底蕴着明目张胆的笑意。   他声音轻缓,“怎么还把自己说害羞了?”   陈肆笑得时候,张扬明媚。   颊边居然有个不怎么明显的酒窝。   沈青芋才发现,感到新奇,伸出手指戳了戳。   -   自从发现陈肆那个隐藏的小酒窝后,沈青芋总喜欢走陈肆左边,有事没事就伸手去戳。   此刻在商场也是。   陈肆无奈,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握住,问:“有什么想法吗?”   沈青芋被问得一懵,眨了眨眼睛,“啊?什么想法?”   他陡然逼近,说话时热气吹拂。   她的手又被他攥住,轻一下重一下地捏着。   沈青芋避开他的视线,郑重其事地补充,“我没有想法。”   “我问的是送姚大乐什么生日礼物。”陈肆好笑地敲了下她额头。   礼物啊。   原来说的是礼物。   她可什么都没乱想。   沈青芋赶紧把手抽出来,视线乱晃,随便指了一家店铺,“去那儿看看吧。”   说完,她站起来,率先走进那家店。   陈肆好笑的跟在后面,看着她手忙脚乱,无奈发笑。   走出这家店,陈肆手上多拿了一个靠枕,还有颈椎按摩器。   沈青芋信誓旦旦地说:“姚大乐肯定喜欢。”   陈肆眯了下眼,“你怎么知道他会喜欢?”   当然是和姚大乐一起去跟年峰的时候,他总抱怨打游戏低头看电脑颈椎疼,抱怨的次数多了,她就知道了。   沈青芋咬了下舌头,话到嘴边改口说:“听湘湘说的。”   也不知道陈肆信没信,沈青芋抱住他的胳膊,拽着他往前走。   正好看到有画室在办画展。   就拉着他一起进去看。   陈肆垂眼看着她的后脑勺,温吞开口,“下次有什么事,叫我,别叫姚大乐。”   沈青芋顿足,懵然扭头看他。   他在指那件事。   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半天没给回应,但表情是肉眼可见的心虚了,在逃避他的视线。   陈肆叹了一口气,补充:“姚大乐没我靠谱。”   “那可不,你毕竟是我男朋友嘛。”沈青芋说着,抱紧他的胳膊,嘟囔,“谁让你也不告诉我,就自己私自行动。被我猜到了,还不让我管。那我不就只能向你朋友打听。”   得,又重翻旧账了。   “不会再这样了。”陈肆认错态度良好,顺势牵住她的手,“那么,请问沈小姐,这件事可以翻篇了吗?”   沈青芋扬了扬下巴,“看心情吧。”   -   这个画展是画室为了招生吸引顾客办的。   画展上有幅图片很吸睛。   陈肆一眼就认出来了,是火烧前完好的圣音酒店。   如果沈青芋这个时候在,肯定也能认出来。   但她去卫生间了。   陈肆一边看画,一边等她。   忽然,从画室里跑出一个小朋友。   小朋友脸上沾着颜料,穿着的白色衣服也沾上颜料变得五颜六色,手里还捏着画笔,停在陈肆跟前,用干净的那只手扯了扯陈肆的衣服。   陈肆低头。   看清陈肆的样貌,小朋友高兴地喊:“哥哥。”   陈肆半蹲下来,“木木。”   木木十岁了,但没怎么长个儿。   和上一次见他没什么变化。   “哥哥,你还记得我啊?那你记不记得你之前想看我的那幅画?就是救我的那个姐姐的画像,我画了好多。”   得到陈肆肯定的回答,木木牵着他的手往画室里走,边走边说,“这次不会再被风吹跑了。”   被那个姐姐救的事,木木记得很清。   他一直记着,总是画。   画正脸,画侧脸,画衣服,画人的身形……   他不害怕记住酒店那次火灾,因为善良和爱足以治愈所有。   木木推开办公室的门,他母亲就在里面,看到陈肆也是一惊。   木木的母亲之前开了家建筑公司。   死里逃生后,决心多陪陪孩子,现在更因为木木的喜好,办了这间画室。   打完招呼,妈妈站起来,去饮水机接了杯温水递给陈肆。   “谢谢。”陈肆接过。   木木忙得不亦乐乎。   让陈肆坐在沙发上,自己又哒哒哒跑到柜子里拿出一沓画,跑过来铺开。   画上是位姑娘。   第一张是侧脸。   长且微卷的头发披散,穿着的是件礼服。   礼服颜色,木木涂成了灰黑色。   陈肆搭在膝盖上的手攥起。   声音有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有正脸吗?”   木木指着画,解释:“光线太暗,都是烟,我没看清衣服的颜色。”   第一张画被木木揭起,映入眼帘的第二张是正脸。   陈肆拿着画的手在抖,画从他手中滑落。   瞳孔中难掩震惊。   木木纳闷,看向陈肆,“哥哥,怎么了?”   “你画的人………”   “是在酒店抱我的那个姐姐。”木木弯腰捡起画。   陈肆心中酸涩,喉咙像被堵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救木木的,是沈青芋。   回来救他,口口声声说他不出去,就陪他一起烧死的人,也是沈青芋。   可她却在从木木家出来的那个晚上对他说:救他的那个女孩不重要,让他忘记。   那个时候,她就恢复记忆了吧?   准确来说,从医院出来后没几天,她是不是已经想起来了?   明明想起来了,却让他忘记,甚至说她自己不重要,她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那些话的?   陈肆眼睛酸涩,心就像被什么攥住,难以呼吸。他从木木手中拿走画,抑制不住翻涌的情绪夺门而出。   沈青芋已经去完卫生间回来,正站在画廊看画,神情专注认真。   看见她,陈肆没了勇气向前,双腿像灌了铅一样,站在离她不远处,再也迈不出半步。   她喜欢他,救他,甚至在最后把生的机会让给他。   本该躺在医院的人是他才对。   可他在被救了后,却压根不知道有她这个人。   值得吗?   她做这一切根本不值得。   他何德何能被她喜欢……甚至不惜生命。   沈青芋回头,刚好看见陈肆。   他脸色不太好,眼眶通红,眸中情绪复杂,手中还拿着张画。   看着不太对劲。   她扶着包包赶紧跑过去,担忧地问:“你怎么了?”   没等来回答,沈青芋伸手打算从他手中拿出那张画,看看到底是什么让他这样,却被他一把拉进怀里。   木木跑出来,看到陈肆抱着位女孩,赶紧双手捂住眼躲进办公室。   腰间的力道很紧,沈青芋纳闷,仰脸看他,伸手戳了下他的脸,“怎么了嘛?感觉你情绪不太对。”   陈肆声音干涩,“是不是你开窗把木木的画扔了的?”   木木?画?   几年前的事,他是怎么联想到她身上的。   想起那些事,沈青芋有些心虚,没回答。   “我知道是你。”陈肆语气笃定。   他虽是猜的,但只有这一种猜测合逻辑。   女主人才打扫完房间,窗户都关严实,还锁上了。木木个子矮,根本够不着。   窗不是他们打开的,只有可能是沈青芋。   当时他不是没猜过是她。   只是因为猜不透为什么,就把这个猜测pass掉了。   “我扔草丛里了,后来给他捡起来放好了。”沈青芋小声说。   “你怕我看见。”   沈青芋撇了撇唇,声若蚊喃,“嗯。”   她怕,怕他看见。   怕他知道是她。   更怕他从此愧疚,内心难安。   陈肆:“谢谢你。”   现在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做,为什么那样说。   以一种说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的态度让他忘记,她心里又是有多难过。   她为他着想,怕他不安,可他知道的太晚了。   沈青芋能感受到陈肆的悲伤。   但是突然说谢谢,她听着总觉得怪,内心忐忑,戳了下他的脸,“你都知道了啊?”   不仅是画,还有火灾里的她。   陈肆声音很哑,闭了闭眼,“我都知道了,对不起,我知道的这么晚。”   沈青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都过去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不要觉得对不起我,我做那些本来就没想让你感激我。”   早猜到他要是知道一定会很难过,可她此时只觉得庆幸。   还好他是现在才知道。   现在,她就在他身边。   陈肆应了一声。   他低头,贴着沈青芋的发,不动声色收紧手臂抱紧她。   他喜欢的女孩,怎么能那么好。   沈青芋环住他的腰,故意扯东扯西提其他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你见到了木木?快带我去看看他,我要看看他长高了没有,毕竟之前可是连窗户都够不到。”   “好。”陈肆揉了下她的发顶,低头亲了亲,紧握住她的手。 第42章 男朋友的风衣   办公室传来木木的声音。   “妈妈, 我看到了哥哥的女朋友,他们抱在一起,我没看到那个姐姐的脸……”   话没说完, 随着沈青芋和陈肆进来, 木木的话戛然而止。   他怔然地看着站在陈肆身边的姑娘,   从画中走出的人。   和他画里的一模一样。   就连木木母亲也反应过来了,激动地说:“这不是木木画里的人吗?”   木木冲过去抱住沈青芋胳膊,“姐姐。”   看到桌子上的一沓画, 沈青芋感到震惊,木木居然画了这么多她。   他抱着沈青芋不撒手, 掰开陈肆的手, 隔在他们中间, 自来熟拉着沈青芋去看画。   边看边说:“姐姐,你看我画的好不好?”   起初几张画的不好,细看也认不出来。   越往后越像。   木木拉着沈青芋的手,模样认真地说:“姐姐,谢谢你救了我。”   “不客气。”沈青芋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姐姐, 那天那么危险, 你为什么还跑回去?”   “因为姐姐要去找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木木似懂非懂点头,“就像我的飞机模型一样是吗?”   他喜欢画人, 更喜欢画飞机、轮船模型,逼真细致。   沈青芋笑了笑,“是啊。”   木木父母为了感谢,执意要请吃饭。   拒绝无果,两人只好随他们去了饭店。   陈肆满心在沈青芋身上, 好不容易捱到晚饭后, 跟他们告别离开。   俩人走在回学校的路上, 灯光寥落,影子成双。   陈肆紧握沈青芋的手,大拇指在她手心轻轻摩挲,步子也随着她,走得极慢。   周遭安静,能听见脚步和树叶飘落的声音。   路边有卖糖人的。   沈青芋往后扯了下他的手,“我要那个。”   “麻烦您照着她的样子画。”陈肆说。   小贩画了个扎辫子的女孩,递给沈青芋。   她嘟囔,“不像。”   她的头发是披散着的。   陈肆松开沈青芋,走到她身后,尾指勾住她的碎发,手指插进她的发间,捋了捋她头发,将松散的头发全都汇至一处,用一根毛绒绒的皮筋扎起。   很快,扎好了一个低马尾。   “现在像了。”   沈青芋抬手摸摸皮筋,纳闷:“哪儿来的?”   “给姚大乐买礼物的时候,顺便买的。”   “顺便啊。”沈青芋努了努嘴。   “是啊。”陈肆眼底铺笑,话落,他弯腰抱起她,“有伤就好好歇一歇,别走路了。”   他还惦记着她脚后跟的伤呢。   沈青芋戳戳他的酒窝,笑:“那你怎么办?你手疼我是不是该抱抱你?”   陈肆宠溺地垂眼看她,低声笑道:“那你抱抱我?”   “不要。”   沈青芋脸埋他怀里,耳畔是从他胸腔传来的有力的心跳。   她抬手,手心隔着薄薄的布料贴在他心口的位置,弯了眼眸。   沈青芋的声音很小,却也足够陈肆听见。   她说:“你别内疚,别乱想,多想想我们的以后。好不好?”   “好。”   在重逢之前,对陈肆来说,重要的人相继离开,经过很长阶段的黑暗后,他对其他事情提不起兴趣,每天都行尸走肉的活着。   重逢后,他感觉生命才鲜活起来,一切有了意义。   以后。   他和她会有以后的。   -   盛湘在外省上学,因为姚大乐生日连夜坐车赶回来。   沈青芋去高铁站接她。   斜挎包放了几袋饱腹感强的零食。   见到沈青芋,盛湘松了行李拉杆,抱住她,又蹭了蹭。   “芋头,我可想死你了。”   沈青芋一手回抱住她,一手去拉拉杆,以防人来人往行李丢了。   去湘雅的路上,盛湘边吃着零食,边说:“你知道吗?你出事后,张钰那帮人欺负我,陈肆帮我打跑了她们。”   “我知道。”   “你知道啊?那陈肆和姚大乐帮我在学校对面的面馆教训坏人的事你知道吗?”   “我都知道。”   “哇,陈肆居然记这么清。”   听盛湘这么说,沈青芋就知道湘湘顺其自然的以为是陈肆告诉她的。   她笑笑,没否认。   “自从发生那些事后,我就觉得,你喜欢的人好像也不是那么糟。”   沈青芋蹙眉,“糟糕?”   她记得她好像没说过陈肆的坏话。   盛湘消灭完最后一袋零食,将垃圾装进袋子里,点点头说:“是啊,糟糕。以前总觉得陈肆高高在上,冷漠又冷情,仿佛对什么都不屑一顾似的。不然为什么你这么优秀漂亮又有才华的人在他身边,他都没发现?”   原来,这个点评是因为她啊。   沈青芋感到无奈又好笑。   “后来他帮了我,我才觉得他人也挺好。”   沈青芋拿纸巾给盛湘,“那我替他谢谢你的改观?”   盛湘接过,擦擦嘴角的饼干渣,结果擦掉了一点口红,手忙脚乱找镜子,“谢谢就别了,你帮我举镜子,我补补妆。”   “好。”   -   盛湘家在一个小镇,距离市中心有四五个小时的车程。她打算为姚大乐庆生后再回家看看。   当晚就暂时住在了湘雅大学附近的酒店里。   沈青芋回宿舍洗漱完,穿着睡裙去实验室,打算见完陈肆再去酒店。   好久没见,她也想盛湘,两个人可以一起说说话。   陈肆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实验室还有一个女孩。   那女孩就是在表白被拒的那个,他的同学。   沈青芋想了想,还是伸手敲门。   外面太冷,得到回应,她赶紧推门进去了。   那女孩抬头看到她,表情一僵。   沈青芋脚步顿住,挥手:“你好。”   岳茗笑着回答,脸上丝毫没有尴尬。   那次的事,她没放在心上。   她岳茗就是拿得起放得下。   陈肆拧眉,拿起放在衣架上的黑色风衣,走向沈青芋。   让她穿上风衣,又弯腰从上往下把纽扣扣好。   他个子高,风衣长,沈青芋穿着,长至脚踝。   整个人被包裹的严严实实。   把她捂好,陈肆才不悦地问:“怎么穿这么少就跑出来了?”   沈青芋茫然。   陈肆强调,“薄。”   也不薄,她穿的是秋季加绒睡衣,在宿舍不冷,出门被风一吹就冷。   裙子没那么长,小腿露在外面,瞧着好像确实又少又冷。   瞧他皱着眉头好像不开心,沈青芋声音放低小声说:“我要是穿了外套还怎么蹭你的风衣?”   陈肆伸手捏了下她的脸,“风衣送你。”   这是她现想的借口,不是想要风衣。   沈青芋赶紧拒绝,“你送我我就不喜欢穿了。”   陈肆拖着尾音,调侃:“原来是喜欢穿我的啊。”   这话,他是怎么说出口的。   沈青芋打量陈肆,他也没脸红。   这人是怎么做到脸不红心不跳的。   她甘拜下风,推他,“你赶紧去忙吧。”   又害羞了。   陈肆眸中含笑,“好。”   他往操作台走,沈青芋则转身坐在小沙发上,打开软件戴着耳机看音乐会。   实验室只有瓶瓶罐罐的声音。   岳茗忙完。   离开前,对陈肆说:“你快点忙,好多留点时间陪人小姑娘。”   沈青芋听见,取下耳机说:“学姐,我和你们年龄差不多,就是晚上了几年。”   岳茗笑着点头。   过了十几分钟,陈肆和沈青芋离开实验室。   经过图书馆,里面灯火通明。   沈青芋拉着陈肆走的方向是往南门。   陈肆问:“饿了?想吃夜宵?”   沈青芋摇头,指着不远处的酒店大楼。   陈肆视线跟着落过去,恍然,抢着说:“不是想吃夜宵,是要吃我啊?”   “???”沈青芋眨着眼睛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瞬间脸红耳热,“你说什么呢?”   “难道我说的不对?”   那不然,大晚上穿着睡衣拉着他去酒店是要做什么?难不成一起看书学习?   现在还没到期末呢。   陈肆还一脸茫然,一副觉得他自己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   沈青芋着急反驳,差点咬到舌头,“当然不对!你天天都在想什么?”   “在想你啊。”陈肆说得理直气壮。   走到酒店楼下,沈青芋默默从陈肆手里拿走自己的包包,挥手跟他说再见。   “真要赶我走啊?”陈肆不依,扣住她手腕不放。   沈青芋任他牵着,“你看看手机。”   手机有她两个小时前发的消息。   晚上要来酒店陪湘湘,让他送她去酒店。   陈肆看完信息,‘哦’了声,委屈垂眼,指腹来回摸着沈青芋的手背,不舍,“好吧。”   嘴上说好,却不肯放手。   她男朋友怎么能这么可爱!   沈青芋心软的一塌糊涂,情不自禁勾住他脖子,踮起脚,亲了亲他的唇,哄道:“乖。”   她躲得快,在陈肆松懈准备回吻的时候,推开他一骨碌跑进酒店。   也不知是害羞,还是怕他不舍得走。   看着她跑远的身影,陈肆忍不住笑。   还是穿他的衣服合适,能盖住腿。   跑出一段距离,沈青芋停在大厅中央,转过身,发现陈肆还没走。   她又朝他挥手,让他先走。   手机叮的响了一下。   陈肆:[等你进去了我再走。]   沈青芋没办法,只好赶紧往电梯间走,一路升上十六楼,给陈肆拍了个进房间的视频发过去。   陈肆才离开。   盛湘打开门,上下打量沈青芋的穿着,问她:“风衣是陈肆的吧?”   “嗯。”   “男款风衣,我宝贝穿着怎么那么好看呢。原来是因为我家芋头漂亮呀。”盛湘说着,像八爪鱼一样抱住沈青芋,开心极了。   两个人从初中毕业聊到高中,再到大学。   一直说到凌晨,越说越兴奋,完全睡不着了。   第二天差点顶着黑眼圈赴姚大乐的生日会。 第43章 想这样?   盛湘拉着沈青芋躲进卫生间, 对着镜子遮黑眼圈。   忙活好久才遮住。   一个黑色紧身丝绒裙的女人走出来,打开水龙头洗手时,总看向盛湘。   看着她手中的化妆品, 还有池子旁她的化妆包。   面露不屑。   女人声音尖且媚, “底子好的人不需要化妆。”   盛湘当作没听到, 又开始补口红。   那女人自讨没趣,悻悻离开。   盛湘把化妆品往包里放,问:“你说她是不是想让我们夸她?”   沈青芋认同点头, “应该是。”   和盛湘住一起,盛湘在她闭着眼睛还没醒的时候就给她洗脸清洁敷面膜, 连妆都给她化好了。   此时, 她和盛湘都带妆。   刚才的小插曲, 两个人说说笑笑,没放心上。   “你给姚大乐准备了什么惊喜?”沈青芋问。   盛湘扬眉,“我不就是惊喜吗?”   她这次回来,特意没告诉姚大乐。   “是,你就是惊喜。”   推开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刚刚在卫生间碰到的女人。   她就站在靠门的地方。   陈肆还没来。   寿星先到了, 正在打量五层高的蛋糕。   嫌弃:“粉色,谁选的粉色!我是个大男人。”   盛湘高声:“我买的。”   姚大乐石化了。   表情立马变了, 笑嘻嘻迎过来接过盛湘的背包,拉着她的手往里走,“你选的当然是最好的。真是难为我的湘湘,不仅给我选蛋糕,还买。”   盛湘白他一眼, “说人话。”   “你不是说不来吗?”   “surprise。”盛湘瞥了眼黑裙女人, 低声问:“那个人是谁?你朋友?”   “不熟。”姚大乐求生欲强, 生怕盛湘误解,“她叫林雪,是美院的。本来在隔壁,碰到了,就自己过来了,说来蹭热闹。”   盛湘抬了抬下巴,“谁没事来蹭不认识的人的热闹。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诶,还真可能……”   没等姚大乐说完,门被再度推开。   陈肆、徐州州和张然他们都来了。   姚大乐曾在学生会干过,结识的人也很多,大家相继而至。   包间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从陈肆进来,林雪的目光就落在陈肆身上。   盛湘阴阳怪气,“这是在惦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呢。”   陈肆穿着件水蓝色长款风衣,内搭蓝白相间的毛衣,下面搭了一条奶白的阔腿裤,风衣长度还未及膝盖。   风衣敞开着,个高腿长,打扮休闲,舒适懒散。   打他一进来,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其中也包括姚大乐。   他吊儿郎当地说:“四哥,你别喧宾夺主啊,我是主角。”   陈肆淡淡地‘哦’了声,拿起蛋糕店送的黄色生日帽,三两下打开扣好,放在姚大乐头顶。   姚大乐抬手去扶这代表全场主角的象征,结果手还没碰到,陈肆就取下来了。   他声音依旧镇静,“头太大,戴不下。”   姚大乐:“我日,四哥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陈肆面露不解,挑眉,“不是事实?”   “是,可是……”   陈肆没跟姚大乐贫,视线兜了一圈在角落找到沈青芋,弯唇笑了笑,朝她走过去。   她正在剥葡萄皮,葡萄汁顺着手指滑落,蜿蜒往下,流过腕骨。   眼看葡萄汁就要钻进袖口,陈肆抽出一张湿巾,抹去汁水。   取下沉青芋手中的葡萄,扔进垃圾桶。   她撇嘴,“你怎么扔了?我好不容易快剥好了。”   盛湘闲着,看到这边的动静,扔过来一小包卡通包装的湿巾。   陈肆接住,打开抽出一张干净的,轻轻擦拭沈青芋的指尖。   眉眼低垂着,耐心且认真。   他睫毛浓密,在眼睑投落一片阴影。   上眼皮延出的褶皱时深时浅。   等擦干净了,他掌心包裹住沈青芋的手。   她的手被湿巾擦得有些凉,等暖热了后,陈肆才松开,“我给你剥。”   沈青芋弯唇,“好啊。”   陈肆抽出一张纸,平摊在桌上,拿起一颗葡萄。   沈青芋抱住他的胳膊,说:“其实我喜欢吃葡萄皮。”   陈肆动作一顿,偏头看她。   “我喜欢紫葡萄皮,酸的。”沈青芋笑嘻嘻补充。   陈肆无奈摇了下头。   他的手细白,沾满葡萄汁。   起初动作笨拙,后来越来越娴熟,一颗颗往她嘴里喂。   偶尔,指腹还在她唇上逗留片刻,轻按一下。   沈青芋瞪他,要咬他的手,被他躲开了。   陈肆动作停下来,看着她被撑得鼓鼓的腮帮子,嘴角噙笑,“别吃了,等会开饭了。”   沈青芋含糊点头。   推他,“你快去洗手。”   陈肆目光落在她手上,“不一起?”   沈青芋摇头,拒绝的话没说出来,就被陈肆牵住了手。   汁水也黏在她手心。   他说:“现在脏了,一起去洗吧。”   洗完手,沈青芋靠墙看他。   水蓝色也很衬他。   衬得他白净好看,让她想咬一口。   在陈肆洗完转身看过来的时候,沈青芋匆忙移开视线,再次抱住他胳膊,和他十指相扣。   手指被他包裹着,刚洗完手,凉凉的。   陈肆:“带你出来透口气,你一个人坐在里面不是很闷吗?”   沈青芋嘟囔,“你没来我才闷。”   湘湘一见姚大乐就撇了她。   包间的人她又都不认识。   “下周,我要和老师去趟黎城。上山采药。”   “好。”说到黎城,沈青芋忽然想起他上次说到的音乐会,问:“音乐会什么时候去?”   两个人边说边顺着走廊走。   回到包间后,陈肆把两张黎城音乐会的票给了沈青芋。   两张都给她。   如果他太忙走不开,她还能找其他人陪着。   落座后,沈青芋悄悄扯了扯陈肆的毛衣。   看着奶呼呼的。   她手伸进桌布下,探向陈肆的毛衣,又扯了扯,被他逮个正着。   她扭头,撞进陈肆满是笑意的眼睛。   他笑着,抓着她的手越过软软的毛衣,覆在腰间的肌肤上。   沈青芋感受到陈肆身上的温度,心尖一颤,指尖猛地蜷缩。   却听陈肆说:“是不是想这样?”   “……”沈青芋伸腿踢他,趁他不察,赶紧抽回手。   陈肆低低的笑出了声。   姚大乐:“四哥,你笑什么?”   陈肆:“为你高兴,又老了一岁。”   姚大乐因他前半句出现的笑容还没保持几秒,瞬间没了。   他算是发现了,四哥今儿嘴真毒。   姚大乐把希望寄托于沈青芋,“嫂子,你管管四哥。”   他嗓门大,所有人齐齐看向沈青芋。   她觉得指尖很烫,刚摸过陈肆腰间肌肤的触感仍存。   此时她脑子里像炸了烟花似的,压根没听清姚大乐说了什么。   陈肆睖向姚大乐,“吃饭。”   又被镇住,姚大乐悻悻闭了嘴。   坐在圆桌对面的黑裙女人站起来,向沈青芋举杯,“你好,我是陈肆同学。”   沈青芋端起杯子隔空回应。   杯子被陈肆抢走换了一个。   身旁传来他清越的声音,“你拿成我的酒杯了,喝饮料。”   女人抿了一口酒,声音娇媚,“以前,我喝酒时经常拿成陈肆的酒杯,还好他没嫌弃。”   她说完,盯着沈青芋看。   这意思不就是四哥拿走小沈的酒杯,是嫌弃小沈吗?   张然沉了脸。   花臂不屑地说:“你和我们小沈可不一样。四哥那是舍不得小沈沾酒。”   沈青芋表情没什么变化,面上依旧笑意淡淡。   倒是张然气鼓鼓的,站起来举起杯子碰了下陈肆的酒杯。   陈肆顺手端起沈青芋的果汁,仰脖喝了一半。   是沈青芋刚刚喝过的地方,算是众目睽睽下间接接吻。   看到陈肆的动作,女人脸色僵了一瞬。   沈青芋歪头,笑眯眯问他,“酒和果汁,哪个好喝?”   陈肆弯唇笑了笑,“果汁。”   说完,他犹觉不够,补充,“你喝过的。”   隔着半张桌子,那女人对沈青芋说:“小沈,你是不知道,我们之前都猜陈肆一直单着是不是因为有个白月光。听他醉酒后总念叨一个女孩的名字。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提过那个白月光啊?”   话里话外都是在说,陈肆心中有人。   摆明是要给他们的感情造成隔阂。   姚大乐不悦,再也听不下去了,拍桌而起,“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闭嘴。”   黑裙女捂嘴,故作惊讶,“啊,是我说错话了。不该当着现任的面提白月光。”   越描越黑。   绿茶的段位也太low了。   沈青芋静静看着,没说话。   “白月光,有。从始至终都是沈青芋。一直单着也是为了等她。”陈肆握住沈青芋的手,说。   闻言,盛湘心喜,瞪着黑裙女,“听到了吗?就算你整的再漂亮人家也不喜欢你。还好意思在那儿踩我。”   “你才整的。”女人的辩解很无力。   她过分追求翘鼻,鼻翼过于窄小给人一种窒息感。   脸颊填充的也不自然。   盛湘要怼回去,却被张然抢先。   “大家有眼睛,自己能分辨。”   黑裙女把目光投向陈肆,像是求助。   陈肆眼神冷冽,说出的话也毫不留情,“你既然不是来吃饭的,那就走。这里不欢迎你。”   寿星姚大乐跟着说:“慢走不送。”   黑裙女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所有人都看向她。   她再也坐不下去了,拿着包包噌的站起来,动作太急,太生气,凳子在地面滑出刺啦的刺耳声。   沈青芋皱眉,耳朵忽然覆上一抹温热,声音也变小。   陈肆身子侧歪向她,掌心贴着她耳朵,隔绝噪音。   黑裙女又气又恼地离开了。   走前还狠狠瞪向沈青芋,可惜被陈肆挡住了。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大家的心情,有张然和花臂这两个捧场王在,绝不会让气氛尴尬住。   姚大乐喝了两杯酒,故意往盛湘身上歪。   盛湘推他,“都是酒味。”   姚大乐是主角,喝酒免不了,只能少喝。   陈肆坐在主角旁边,也总被盯上。   他笑着耸肩,语气无奈,“女朋友不喜欢我喝酒。”   姚大乐直觉不妙。   果然,接收到盛湘更加嫌弃的眼神。   只得乖乖坐直了。   饭后,要开始切蛋糕。   气氛更加热闹。   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蛋糕上时,沈青芋悄悄伸手勾住陈肆的尾指,晃了晃。   在他偏头看过来的时候,笑吟吟凑到他耳畔,小声说:“你刚刚很帅!”   距离很近,他能闻到女孩身上淡淡的甜香,还有若有若无的葡萄味。   陈肆挑了挑眉,“再多夸两句?”   “今日份的夸奖已经被你解锁完了。”   沈青芋笑着摇头,打算坐回去,腰却陡然被搂住。   她看了一圈,确认没人发现,悄悄松了口气。   陈肆却不打算放过她,手在她腰间蹭着,隔着衬衫摩挲。   语气揶揄,“不再夸夸我?”   他这人,怎么这么能得寸进尺。   沈青芋脸有些红,掰他的手,“你注意场合。”   “哦,好吧。”   他竟然这么好说话?   她以为他会再赖一会儿。   注意到她的视线,陈肆偏头,“好看吗?”   沈青芋不理他,躲开他的视线,偷偷把凳子挪远了点。   姚大乐走流程许愿。   盛湘把窗帘都拉上,灯也关了。   忙完,她举起手机给姚大乐录像。   包间黑乎乎的,只有蜡烛昏黄的灯光在摇曳。   环境黑暗,氛围被烘托的刚刚好。   沈青芋看着陈肆的侧脸,想到他方才的问题,不由得抿了抿唇,扶着桌面,隔着不怎么宽的距离,亲在陈肆的侧脸上。   极轻的耳语随之落入他耳中,“好看。”   蜻蜓点水。   轻轻触碰一下,就赶紧坐直身子。   灯在这一刻被打开。   她趁着黑暗偷偷做的事情没人发现。   陈肆勾起唇角,白皙细长的手指摸向脸颊被亲过的位置。   笑意愈来愈浓,意犹未尽。   等姚大乐许完愿,盛湘切了一块大的蛋糕,先给沈青芋,“芋头,你瘦,多吃点。”   奶油很多,瞧着就腻。   沈青芋咕哝,“增肥也不是这么增的啊。”   轮到陈肆的时候,他挥手拒绝,看着沈青芋端着的一口没动的蛋糕,说:“我吃她的。”   沈青芋高兴地又把凳子跟他并到一起。   不知是谁先开的头,蛋糕吃到一半往别人脸上抹。   盛湘被姚大乐抹成了小花猫,气得张牙舞爪要报复回去。   姚大乐满场躲。   一时间鸡飞狗跳。   为了躲开这场混乱,沈青芋拉着陈肆悄悄溜走了。   -   站在街边,陈肆给姚大乐发消息,通知他自己和沈青芋已经离开。   沈青芋本打算回学校,但被一通电话打乱计划。   电话传来许清如的哭腔。   “女儿啊,你不打算回来了吗?真的一点都不想妈妈吗?”   “你不会真的因为生沈清德的气,连妈妈都不理了吧?”   “芋头,你怎么不说话?”   许清如说话像连珠炮,沈青芋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   在许清如说累了,停顿的时候,她才喊:“妈妈。”   陈肆发完消息,抬眼看沈青芋。   只见女孩眉心微蹙,有些无奈的模样。   他伸手,揉她的眉心。   只听沈青芋又说:“我给你发了很多消息,你没回我。”   这下,电话对面的人气势弱了,“我没看到。”   许清如拿着手机就看美妆和旅游视频,哪有时间看她发的消息。   估摸着又是刷到哪个视频,突然想起她这个便宜女儿,连带着想到许久没联系,才舍得打这通电话。   还卖惨,她才惨呢。   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许女士理都不理她。   这会儿打过来,沈青芋差点被倒打一耙。   许清如的声音从听筒传出,周遭安静,她们说话间,陈肆能听得见。   等沈青芋挂断电话后,他问:“沈老师改了你的志愿?”   沈青芋点头。   “怎么想着报外省?”   “我昏迷不醒的时候,老沈和许女士从没想过放弃,每天工作医院两头跑,累瘦了一圈。   我醒了,老沈和许女士又发愁得日夜睡不着,生怕我学习跟不上压力太大身体会垮。   可压力更大的是他们才对。我可以仗着我生病有借口跟不上,但他们没办法放松。   那一年,我眼睁睁看着许女士头发成把的掉,形容憔悴,老了好几岁似的。她那么爱美的人,压根顾不上拾掇自己,满门心思扑我身上。老沈也是。”   陈肆握住她的手,静静听着。   沈青芋轻轻呼出一口气,继续说:“其实我都知道,我心疼他们,但我什么都做不了。于是,我就想去省外,让他们少操点心,这样他们就有时间把重心放在自己身上。   后来,许女士又来问我要账号密码。我猜到了她想干什么,但是我没有阻拦。   陈肆,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人很矛盾?”   “不会。你有你的顾虑。”陈肆揉了揉她的发。   他语气平和,声音温柔,在沈青芋听来很有力量。   她叹了口气,又说:“湘湘跟我分享了她一个人在省外的生活。无论她有多忙,她家人每天必打一通电话。还有,我在老沈的文件夹里看到了你的名字,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你在湘雅。   老沈和许女士从没和我说过他们的想法,但那天,我听到了他们在卧室说话。后来,我就忽然想通了。   我经历过火灾,又昏迷那么久。他们差点失去我这个女儿,又怎么会舍得我出去?   如果我没有经历过那场事故,兴许他们就不会执意把我留在身边了。我不能那么自私,以我的猜测揣度他们所想,打着为他们好的名义,无视他们真正的想法。”   这些话,在她心里憋了很久。   她也经历了很多挣扎,做过无数次设想。   她也怕,留下来了,又遇见了陈肆,他会不记得她。   或者,她只能看着他遇见别的姑娘。   陈肆刚要开口说话,被她堵回去了。   沈青芋环着他的胳膊,嘟囔,“我还没说完呢。”   陈肆弯唇笑了笑,“那请沈小姐继续发表演讲?”   沈青芋被逗笑,闷闷的情绪一扫而空,伸手惩罚地捏了下他的脸,“你别说话。”   陈肆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沈青芋:“其实原本我的成绩也就那样,基础在,但我懒得学。每次成绩也就堪堪到二本线。   后来跟在你身边,听你给姚大乐、徐州州他们讲题,我也跟着听。你还经常给我补课,慢慢我基础扎实了,也有了拔高。要不是你,以我的成绩绝对考不上湘雅……”   她没说完,陈肆一脸严肃打断她的话。   “接下来别给我蹦出谢谢俩字。”   被预判了,沈青芋捂嘴,差一点就要说了。   湘雅大学是湘城省内最好的双一流。   其实,高三的时候,她总在心里感激陈肆。   感谢他曾像教姚大乐他们一样教她,不会觉得她是“鬼”,给她讲了没用,更不会嫌她笨。   不管怎样,学了总归是有用的。   她现在才知道,之前经历的所有,都是为了遇见他做准备。   为了成为更好的自己,去奔向他。   曾经的沈青芋,面对陈肆,总会自卑。   因为喜欢,才自卑,不敢把那份喜欢说出口。   但现在一切不一样了。   还有,她也要感谢老沈和许女士。   她和陈肆有现在,其中也有他们的功劳。   陈肆拦了辆车,送她回学校。   小姑娘说了这么多,肯定是被一通电话搅得想家了。   走到宿舍楼下,他安抚地拍了拍沈青芋的背,问:“那今晚你要不要回家?”   沈青芋思索了下,“好。”   她转身往宿舍走,脚步轻快。   看着她的背影,陈肆叹气。   他以为,能再次遇见沈青芋,是他的幸运。   殊不知,他的姑娘,也经历了很多磨难,才能与他再见。   所幸,一切已经有了最好的结果。   宿舍没人,沈青芋掏出钥匙,开灯进去收拾了几套衣服。   收拾好,半个小时过去了。   等走到宿舍楼下,发现陈肆还在。   她没有惊讶,而是背着单肩包笑嘻嘻扑进他的怀里。   陈肆揉了揉她的脑袋,“走吧。” 第44章 见父母   星光寥落, 窗外街景飞速掠过。   抵达雅安区某高档小区时,已经接近十一点。   小区的路灯亮起。   盏盏路灯蜿蜒向前,如洒落人间的银河, 璀璨迷人。   借着路灯, 沈青芋能清晰看见陈肆袖口的花纹。   很不显眼的云纹图样。   她抓住陈肆的袖子, 走得奇慢。   沈青芋家是独栋三层别墅。   此时里面黑洞洞。   没人。   陈肆停在她家门口,看了眼,“你家没人。”   “许女士给我打了电话, 自己又不在家。”沈青芋叹气,忽然想到什么, 纳闷, “你知道我家在哪儿?”   “嗯, 之前替沈老师回来取过东西。”   沈青芋没听出哪里奇怪,直到陈肆陪她经过采光井走到入户门前,她才反应过来。   转身,仰脸问:“那你就没看到我?”   陈肆思索片刻,说:“那个时候, 你应该在念高三。工作日, 你在学校。我压根不知道你还好好的。”   “好吧。也就是我来湘雅前,你还以为我……不在了, 对吧?”沈青芋仔细斟酌了一下用词。   陈肆拧眉,点头。   而且,姚大乐虽然和盛湘走得近,但两个人还没在一起,不是无话不说。姚大乐因为好奇打听到沈青芋的事, 也从没想过告诉他。   因为, 姚大乐压根不知道他和沈青芋认识, 更不知道他一直在等沈青芋。   在姚大乐看来,沈青芋对他来说,是陌生人。   所以,姚大乐从没想过告诉他关于沈青芋的事。   想到这里,陈肆不禁叹气。   沈青芋晃了晃他的手,“叹什么气呢?”   “盛湘没和你提我?”   陈肆想着,怎么也不至于到报考后才知道他在湘雅吧。   “高三那年,我光顾着学习,没怎么和湘湘联系。”   难怪,阴差阳错。   陈肆捏了捏她的脸颊,“进去吧,早点休息。”   沈青芋点头,顺便打开客厅的灯。   再回头,发现陈肆还没走 。   他眼眸干净,亮晶晶,倒映着她的身影。   沈青芋忽然心一软,转身环住他的腰,脸在他心口蹭了蹭。   “你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给我发信息。”   说完,松开他。   陈肆声音压得很低,勾住她手腕,轻轻一拉,又将人给拽了回来。   “占完便宜,就赶我走啊?”   沈青芋撑着他胳膊,垫脚在他唇角亲了一下。   挥手,“再见。”   陈肆没和她闹,撤力,摸了摸她头发,声音低且温柔,“晚安。”   “晚安。”   沈青芋担心老沈和许清如回来看见,急匆匆和陈肆再见。   陈肆离开,顺带着关上入户门。   她换上拖鞋,噔噔噔跑上二楼,跑到落地窗看陈肆的背影渐行渐远。   -   次日天明,许清如和老沈回家。   听见楼上传来脚步声,两个人齐齐一愣。   还是许清如先反应过来,鞋也顾不上换,抄起棒球杆直接向楼上冲。   结果和沈青芋正好撞上。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时僵着。   老沈抄着家伙姗姗来迟,“咦,你回来了?”   许清如:“你怎么回来了?”   这态度和昨晚比,简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好像昨晚给她打电话的人不是许女士似的。   她无语半晌,沉着脸说:“许女士,你昨晚给我打电话,你忘了?”   面对她的疑惑,许清如想了下,说:“确实打了。”   沈青芋:“……”   亏的她昨晚真情实意,怕许女士误会她,马不停蹄赶回来。   错付了。   昨天,许清如和老沈结婚二十五周年纪念日,一时高兴酒喝多了。   给沈青芋打了电话。   记忆慢慢回笼,许清如点点头,揽着沈青芋的肩往她房间走。   “没事,回来了就行。我还怕你不打算回这个家了呢。”   老沈:“开学这么久,都不回家看看。”   沈青芋想反驳,话到嘴边忍住了。   算了,不跟老沈计较。   许清如和沈青芋往房间走,走到床边,门口传来沈清德的声音:“对不起。”   沈青芋愣了,一时间忘了反应。   沈清德:“我不该私自改你的志愿,我应该提前和你商量。”   老沈这么骄傲的人,能低个头,很不容易了。   更何况是这么深层次的反省。   沈青芋摆摆手,别扭的“嗯”了声。   许清如握住她的手,“妈妈也有错。”   “别有下次就行了。”   听沈青芋这么说,沈清德忍不住斥道:“高考还能有下次?你都大一了。”   “……”   真是低头不过三秒,老沈一天不怼她心里就难受。   沈青芋黑着脸关上房门。   老沈被关在门外。   快到饭点,许清如去做饭。   老沈在厨房给她帮忙。   一个掌厨,一个打下手,默契十足。   没有沈青芋发挥的余地。   她索性端起餐桌摆好的水果,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老沈和许女士在厨房说话。   “你急什么?”   “我能不急吗?女儿几个月没回来一趟。”   “这不是回来了吗?”   “是我一通电话叫回来的。你就对芋头不闻不问,开学这么久,你去系里问过她吗?”   “没有。但我在路上碰见过芋头。她和一个男生走的很近。我好几次看见她想叫她,都看见她和人在一起。”   “女儿不会是有了男朋友吧?”   “我看就是有了,有了男朋友忘了我们。”   许女士偷偷往客厅瞟,“男朋友是哪个?湘雅的吗?”   沈清德摇头,“不知道。瞧着背影挺眼熟。”   许清如无奈叹气。   不能指望。   小时候,许清如忙工作顾不上沈青芋时,沈清德就会把沈青芋带到湘雅。   带她去图书馆借一堆书,把她连人带书放在办公室。   沈青芋一个人在办公室看书,一看就是一下午。   累了就躺在沙发上睡觉,饿了就在老沈抽屉拿零食。   沈青芋完全可以说是在湘雅混大的。   湘雅大学各个角落,她都熟。   所以,沈清德压根没想过去新闻系问问沈青芋。   水果盘吃得见底,老沈和许女士还没忙活完。   沈青芋抱着水果盘去厨房看。   许清如听到声音回头,看到空空如也的水果盘,脑仁疼。   她指了下冰箱,“去再切一盘。”   “啊?”   “等会有客人来。”沈清德探出头,说,“你去换身衣服。”   沈青芋不情不愿地‘哦’了声。   梨还没削完皮,门铃就响了。   她打开门。   陈肆穿着黑色冲锋衣,提着几兜营养品。   一错不错的看着她。   ‘砰’,门被沈青芋关上。   她扔了梨,慌慌张张往楼上跑,边跑边喊:“老沈,有人来了,开门!”   喊得中气十足。   明明门已经开了,怎么就……   沈清德默然无语,面无表情往玄关走。   -   沈青芋手忙脚乱跑回房间,轻轻掩上房门。   隔着楼板,听不见楼下的声音。   满脑子都是陈肆方才笑盈盈的模样,她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早上起来随便梳了两下头发,本来就乱糟糟。   还有睡衣,也压出有褶皱。   反正哪儿都不对。   等拾掇好自己,沈青芋换上一件淑女风碎花长裙款款下楼。   只见陈肆拿着刚刚她扔在茶几上的梨发呆。   梨有什么好看的。   沈青芋走到他身边,坐在离他很远的沙发另一侧,“喝茶还是喝水?”   “都行。”   看到此景,许清如欣慰,“女儿终于懂事了,还知道帮忙招呼客人。”   老沈哼了声。   也不知道能保持多久。   沈青芋泡了一壶绿茶。   陈肆却拿着削皮刀,削完梨,把梨递给她。   老沈:“一盘水果被她吃了,现在还要客人伺候。”   许女士不乐意了,“怎么?连水果都不舍得让女儿吃了?”   老沈:“我不是这个意思。”   完了,还得哄。   许清如做了一桌的菜,香气四溢。   厨艺比老沈不知强了多少倍。   沈青芋眼睛亮晶晶。   她身边坐着陈肆,对面是老沈和许女士。   陈肆虽然是选修老沈课程的学生,但很被老沈看重。   这样聪明勤奋的好苗子,无论学哪个专业,只要肯下功夫,都会有一番作为。   老沈很喜欢他,就在沈青芋上大学,所有事情告一段落后,邀请他来家里吃饭。   这件事,陈肆忙得忘了告诉沈青芋。   感受到沈青芋谴责的目光,他略带歉意地笑了下。   老沈和许女士招呼着他动筷。   他拿着筷子去夹豆芽。   沈青芋一筷子抢走他夹的豆芽,放进自己碗里,还挑衅地扬了扬眉。   为的就是报复他不说 ,害得她邋里邋遢被他看见。   陈肆好笑地轻摇了下头,转而夹红烧肉。   又被她抢走。   接连两次都这样,要说是巧合,许女士也是不信了。   她皱眉,“芋头,你怎么回事?”   沈青芋理直气壮,“他不爱吃荤菜!”   陈肆梗了下,顺从点头,“是的,抱歉。”   老沈:“豆芽是素的,你怎么还抢?”   沈青芋故作惊讶地‘呀’了声,“我不是故意的。”   嘴上说着对不起,却愤愤地给陈肆夹了满满一碗绿豆芽。   陈肆把碗往她那儿推。   沈青芋却动作停下,给他推回去了。   陈肆无奈。   老沈看不下去了,用瓷勺舀了一碗汤和排骨,全都盛在陈肆的碗里。   想起刚刚和老沈的对话,许清如还是好奇,问:“芋头,你真谈男朋友了?”   沈青芋也不知道话题怎么跳跃到这儿了。   她手扶着碗,愣住。   见沈青芋抗拒回答,沈清德问陈肆:“小陈,你在学校见过芋头吗?”   陈肆不假思索,“见过。”   “那你有没有见过她男朋友?”   沈青芋抢答,“他见过。”   老沈:“哦?小陈认识?”   沈青芋本来想否认,话到嘴边兜了一圈,脱口而出,“对啊。”   说完,她还得意挑眉,迎上陈肆的视线。   陈肆筷子一顿,眼中难掩诧异。   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昨晚不是还担心老师和师母回来,急匆匆赶他走吗?   怎么现在就上赶着和他扯上关系。   陈肆想不通,就这么看着沈青芋。   沈青芋被看的不自在。   手搭在他腿上,比划,“怎么?”   简单俩字,像在挑衅。   她写得很轻,被碰过的地方有些痒。   陈肆没拂她的手,而是翻转她的手,让她手心朝上,在上面写:承认?   笔画太多,沈青芋不知道是什么字。   被挠得痒,捏了捏手心。   沈青芋和陈肆眼神交流,在旁人看来是对视很久,有点情意缠绵的意味。   许清如敏锐嗅到几分他二人间的不同寻常,问:“是陈肆?”   “不是。”   “是我。”   没对好措辞。   沈青芋和陈肆又开口——   “是他。”   “不是我。”   许清如眯着眼睛,语气不自觉严厉起来,“到底是不是!”   陈肆没说话。   他承认,沈青芋却否认。   再联想起昨晚她的行为,陈肆很自然地觉得沈青芋不想承认。   可是他改口了,她却又承认了。   他也摸不准她是什么意思了。   沈青芋唇角下撇,看向陈肆的眼神也委屈了。   表情楚楚可怜,手却在或轻或重掐着陈肆的手背。   间接知道沈青芋的态度,陈肆迎着许清如的怒意,坚定地说:“是我。”   沈清德难以置信,“你?真是你啊?”   “是我。”陈肆说。   -   饭后,送陈肆离开。   沈青芋又掐了下他的手,愤愤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女朋友拿不出手?”   陈肆冤枉,“我没有。”   “那你否认?”   “我以为你不敢被知道。”   “不敢?”沈青芋不依不饶。   她可从没这样想过。   陈肆将昨晚她让人容易误解的行为说出,又提到她在餐桌上迟迟避而不答的事,把沈青芋愣是说得哑口无言。   末了,他也委屈,“青青,不是你不想承认我吗?”   沈青芋:“我没有。”   天地良心,她真没有。   不过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陈肆刚说过。   再观陈肆的表情,她瞬间了然,他是故意学她的。   沈青芋恼得停下脚步,摆摆手,“你自己走吧,有路标。”   手被陈肆牵住。   他温热的掌心包裹住她的手,触碰到她略带凉意的皮肤,陈肆皱眉,用力一拽,将人揽进怀里。   沈青芋没舍得推开,也环住他。   她为了躲老沈和许女士,借口送陈肆,出来的匆忙。只穿着睡衣睡裤,薄薄一层不挡风。   陈肆脱下冲锋衣给沈青芋穿上,下巴抵在沈青芋的肩窝,贴着她脖颈蹭了蹭,声音闷闷的,“我明天就要走了。”   “什么时候回来?”   纵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心里还是不舍。   “最快一周。” 第45章 失联   姚大乐生日, 乌纭喝得烂醉。   反正正好双休日,索性摆烂睡了一整天,彻底清醒过来, 发现沈青芋不在。   某个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立马清醒了, 翻身下床和珂珂对口供。   二人发现,昨天晚上KTV,沈青芋和陈肆没去。   乌纭立马给沈青芋打电话。   收到乌纭电话的时候, 沈青芋正站在茶几前,面对她爸妈的轮番轰炸。   有了离开的借口, 她内心狂喜, 赶紧晃了下手机, 征得同意后,去后花园接电话。   电话一接通,就是乌纭宿醉后嘶哑的声音。   “芋头,你去哪儿了?”   珂珂贴在手机旁说:“该不会是和陈肆学长你侬我侬去了吧?一晚都没回来呢。”   不用猜也知道她们脑补了多少画面。   沈青芋:“我回家了。”   乌纭顿了顿,问:“哦?怎么跑回去了?”   听着语气好像还有些失望。   沈青芋简短说了一下自己的处境, 打算以室友当借口上楼收拾行李回学校。   拖鞋在地板发出摩擦的声音, 被许女士听见。   她温柔严肃的声音响起,“回来!”   昨天午饭后, 沈青芋送陈肆离开,在小区外逗留很久,回来又穿着陈肆的冲锋衣。   佯装感冒,一直咳嗽,才被许女士放过, 让她去休息。   今儿, 却怎么也逃不掉了。   咳嗽也不好使。   她的伎俩一定是被许女士看穿了。   沈青芋很心虚, 慢吞吞转过身面对端坐在沙发上的许清如。   隔着老远的距离对视。   老沈剥了个橘子,递到许女士唇边,目光却看着沈青芋,   “打算干什么?”   沈青芋:“我室友有事急着找我回去。”   老沈严厉道:“站好。”   沈青芋没辙,站在楼梯扶手那儿,连电话都忘了挂。   这架势,这气氛,她活这么多年头一回见。   老沈和许女士该不会是真要棒打鸳鸯吧?   她心里忐忑。   都说爸妈心疼女儿,看女婿总会千挑百选,怎么都看不顺眼。不知道老沈和许女士是不是也这样。   许女士慢条斯理吃完一瓣橘子,端出长辈的架势,问:“你和陈肆是怎么认识的?”   沈青芋如实道:“高中同学。”   本来以为尴尬的会是陈肆,毕竟他是老沈的学生。   谁知,被追着问的却是她。   他倒好,直接甩甩手上山了。   忽然后悔当初让陈肆承认了。   她有些丧气。   这和预想的不一样。   许清如脸色依旧很臭,“你和小陈吵架了?怎么连点默契都没有。”   一个认,一个否。   老沈跟着点头。   沈青芋往陈肆上推,“没有吵架。是陈肆他脸皮薄,不好意思。”   终于,许清如绷不住了。   随着她笑意愈发明显,气氛渐渐松懈下来。   她环着胳膊, “多久了?怎么不告诉我和你爸?”   许女士和老沈变脸速度堪比翻书,丝毫不见刚才的半点怒容。   沈青芋怔了下,打量她爸妈的脸色,茫然了。   这到底是认可陈肆,还是不认可?   许清如:“小陈是个好孩子,虽然可能家境不怎么样,但是胜在有志气有能力。婆媳关系不用担心。目前,他的成就也已经远超旁人,未来你们的生活也不会差。你妈也不是个封建的人。如果你将来的另一半是他,我觉得,可以考虑。”   她想得周全。   从昨天知道那件事后,她就开始想东想西,想女儿的以后。   奈何芋头总躲着,她没法儿问。   见她实在急的不行,老沈今儿说什么也要堵着沈青芋帮她问。   何况,那是老沈最喜欢的学生。   刚才的阵仗只是摆出来吓唬沈青芋的。   老沈笑颜逐开,“以后小陈和我下棋,必须让着我。不然,你们的事,我第一个不同意。”   沈青芋:“老沈,你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明明棋艺那么烂。   “我乐意。”   老沈这人,死爱面子。   输了棋,心里别扭,嘴上还就是不说。   现在可好,找到了光明正大让陈肆让着他的理由,可不得好好发挥吗。   老沈和许女士问到了想知道的,当即沉浸在二人世界里,完全忽视沈青芋了。   沈青芋被老沈和许女士卿卿我我膈应得赶紧打包东西回了学校。   -   沈青芋和老沈他们的对话,乌纭和珂珂在电话里听全了。   两个人抓心挠肝在宿舍发疯尖叫。   下午沈青芋回来,她们忙迎上来问。   “带陈肆学长见过父母了?”   “听说叔叔阿姨都挺满意的呢。”   “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呀?”   沈青芋的背包还没沾凳子,人就被她们围住。   你一嘴我一句,非要把她说得不好意思。   她捂脸,“见过了,其他的还没有。”   乌纭胳膊推她,“那学长还不抓紧点?”   怎么比她还急?   沈青芋放好背包,咬了咬唇,说:“陈肆去黎城了。”   那这次算是见过家长了吧?   结婚的事,她想过,还有些期待。   乌纭帮她一起把包里的东西往外拿,“去黎城干什么?”   “上山采药。”   每年暑假导师会带他们上山,今年因为春招还有其他琐事耽搁了,就放到了下半年。   “好吧。”乌纭和珂珂垂头丧气。   沈青芋也叹气。   一周呢。   -   湘城的气温呈断崖式下降。   沈青芋已经穿上了毛呢和高领毛衣,而陈肆在山上,气温肯定更低。   思念如潮,沈青芋拨打陈肆的视频电话。   刚拨过去,就被接通。   屏幕上骤然出现他放大的容颜,沈青芋不由晃了晃神。   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手机离脸那么近。   近到脸上的毛孔和绒毛都清晰可见。   “你在忙什么?”   陈肆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给药材分类。”   他此行需要做的是上山采药,给药压标本,然后拿回学校做鉴定。   过程复杂繁琐。   沈青芋点了点头,问:“你嗓子怎么了?”   “没什么。”   陈肆扭头离开屏幕,听筒却传来他刻意压低的几声咳嗽。   沈青芋皱眉,“你带感冒药了吗?”   “带了。”   话说一半,信号突然断了。   屏幕上的画面卡住了。   沈青芋挂断,又拨回去,然而他那边信号不好,没接通。   电话没人接,视频没人理。   就连发邮件也如石沉大海得不到回应。   之后一连过去一周也没有陈肆的消息。   说了最快一周回来,却迟迟没有动静。   就连他的导师也联系不上。   沈青芋实在按捺不住,当晚决定买票去黎城。   乌纭不支持沈青芋大半夜往黎城跑,但拦不住她,就转而寄希望于姚大乐。   姚大乐及时赶到,将沈青芋拦在宿舍门口,“可能山上信号不好,你再等等。”   沈青芋心急如焚等不了。   黎城下了好几天的大暴雨,容易引发山洪。   他又感冒了。   姚大乐:“那你也不能晚上去啊,明天,明天你再去。”   从湘城到黎城坐飞机仅需要两个小时。   就算现在嫂子去了黎城,难道她能自己一个人打车大半夜往山上赶吗?   不安全。   沈青芋拗不过姚大乐,又被他拦着,只好往回走。   非要亲眼看着女生寝室关门,姚大乐才离开。   实在担心,沈青芋辗转难眠,第二天天一亮就拉着行李离开。   结果,再次碰见站在宿舍楼下的姚大乐。   她沉了沉脸,语气生硬,“你别拦我。”   姚大乐摊手,指了下靠在树下的黑色行李箱,说得诚恳,“不拦,我也要去。四哥就没和我失联这么久,我也担心。何况,湘湘回了黎城,找到四哥后,我正好可以去看她。”   盛湘在黎城念大学,直接在黎城找的实习,但是听湘湘说,她打算毕业后回来工作。   网上购票后,俩人直奔南门。   -   陈兴野今天出狱。   在牢里支撑他的就是年峰的承诺。   ——等他出来后,带他吃香喝辣,花天酒地,享受人生。   结果,他在路边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年峰。   一打听,才知道大哥进了局子。   他才出来,大哥刚进去。   如此阴差阳错,大哥打下的江山也都毁于一旦。   陈兴野气得不行,逮着曾经的熟人仔细一问,知道了始作俑者是陈肆。   当即在路边拦了辆车直奔湘雅,要找陈肆算账。   车停在南门。   他刚好看到打算上车的姚大乐,立马打开车门拔腿冲过去。   陈兴野面相凶,嗓门大,“姚大乐,陈肆呢?”   姚大乐没来得及关上车门,就被陈兴野拽了下来。   他特别恼火,“我哪儿知道?”   他被人拽着,行李在后备箱,沈青芋在车内,一时间僵持着,司机只得熄火。   陈兴野不撒手,撒泼打滚全都用上。   载陈兴野的师父一边喊没付钱,一边拿着手机追过来。   眼看着他追的人回头看了自己一眼,继续缠着别人,他驻足,停在马路边报警。   从警局到湘雅,算上堵车有一个半小时的路程。   车费两百多。   这人肯定是想赖账。   在路边耗了半个小时,最后陈兴野还是被警察拉走的。   因为和干违法勾当的年峰有关,再加上刚才没付钱的事,陈兴野刚从局子出来没多久,就又被抓回去了。   姚大乐和沈青芋急匆匆往机场赶。   飞机落地,黎城多日的暴雨结束。   地面是高至膝盖的积水。   等抵达山脚下,天空已经彻底放晴。 第46章 上山   一路上, 姚大乐都在叽叽喳喳说着陈兴野活该。   他第一次见陈兴野,是在初中的时候去找陈肆打球。   那时阳光正好,然而孤身站在墙角的陈肆却脸色阴沉沉, 浑身低气压, 说不出的压抑。   密长的睫毛在眼睑落在阴影, 遮住他眼底的厌恶。   姚大乐冲他挥手,“四哥,打球啊。”   陈肆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没给回应。   回头盯着屋子里忙活的人看了好半晌,才甩袖离开。   往体育馆去的路上, 他才听四哥说:“陈浩带了个女人和拖油瓶回来。”   女人是钱文翠。   拖油瓶是陈兴野。   钱文翠很积极, 为了讨好陈肆, 还给自己的儿子改了姓。   嚷嚷着要进陈家的宗谱。   就陈浩这副鬼样子,列祖列宗认不认他还不一定呢。   听到钱文翠的话,陈肆感到好笑。   后来,陈肆搬家了。   姚大乐每次找他路上都要花费很长时间。   陈肆的脸色一次比一次差,一看就知道, 他那后妈和狗弟弟不是省油的灯。   姚大乐有时候免不了目睹陈肆和家人吵架。   吵架一次比一次狠。   甚至出去兼职, 为他们这个年纪不该发愁的物质发愁。   每次兼职的钱,四哥都会攒着。   因为年龄不够, 总会被老板以自己店里也要承担风险扣掉一大半,到手的所剩无几。   但好在挣的钱够支付学费。   高考填报志愿时,姚大乐亲眼看着陈肆为报哪所学校发愁。   他有家人一起做决定,陈肆没有。   陈肆要衡量生活费、学费和物价,其次考虑学校, 做出最优选。   湘雅固然好, 但以陈肆的能力, 去更好的学校也未尝不可。   可这些,都被生活拽住了。   姚大乐始终觉得,陈肆一直在挣扎着走出泥泞。   好在他成功了。   陈兴野又进了局子,估计是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钱文翠在干洗店打工,每天忙得压根想不起来去为难陈肆。   何况,她自己还有个不省心的儿子。   陈肆的生活越来越明朗,就像乌云被阳光驱散。   他的世界,只会更好。   可是,怎么偏就逢上了暴雨呢?   姚大乐心急如焚,一下车就拦了辆车,火急火燎往那座山去。   然而山路难走,司机不愿再向前。   沈青芋把行李搬下来,说:“走上去吧。”   姚大乐点头,实在不行 ,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人他是必须要找的。   区区山路,算不上什么。   他来的匆忙,还没来得及告诉盛湘。   沈青芋提醒:“你先和湘湘说一声。”   光是在山脚下,信号就不好了。   姚大乐照做。   收到姚大乐发来的信息,盛湘坐不住了。   立马给他打电话。   “你别往山上跑。”   她着急,也知道姚大乐此时就在山下。   姚大乐:“不行,四哥在等我。”   电话传来嘟嘟声。   没用。   她的一通电话根本阻拦不了姚大乐。   盛湘心里清楚。   这趟山,姚大乐是一定会上。 第47章 别担心   和陈肆同行的还有三个同学, 大家和老师住在同一层。因为连日大雨没能上山,期间一直待在酒店。   游客也都被困住,没法离开。   大雨之下, 山洪暴发, 停水停电。   酒店的物资只能支撑半个月。   所幸天气放晴了。   游客离开房间, 自发聚集到大厅,打算晚上开个party,算是庆祝大家一起共度难关。   沈青芋和姚大乐沿着蜿蜒通向酒店的山路走, 拎着各自的行李,汗与雨水交织, 狼狈不堪。   酒店里一派热闹景象。   看到突然出现的两个不速之客, 大家惊讶, 齐齐看向门外。   雨势大,山路应该都被冲毁了。   这种时候,居然还有人过来。   大堂聚集了很多游客。   沈青芋目光在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过,都是陌生面孔,并没有陈肆的身影。   她推着行李疾步走到前台询问。   前台摇头, “抱歉, 我们不能暴露顾客的隐私。”   “我是他女朋友,黎城连日暴雨, 我联系不上他,很担心他。”沈青芋想了想,改口说,“那你能不能帮我给他打个电话?”   前台再次拒绝。   沈青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再度开口, “酒店的顾客都在这儿吗?”   想要上山, 落脚处只有这一个酒店。   酒店规模大,十几层,房间多,可以容纳很多游客。   但是这么多人里,都没有陈肆。   她的指甲不自觉掐着手心,心急如焚却又实在是束手无措。   姚大乐逢人就问陈肆,然而问过的顾客都摇头,表示自己不认识。   他也慌,问沈青芋,“四哥不会是被困在山上了吧?”   沈青芋咬咬牙,“不会的,他没那么傻。”   “那怎么办?”   沈青芋面上镇定,心里却慌乱的不行。   她取出身份证递给前台,“麻烦帮我开两间房。”   姚大乐赶紧递上自己的身份证。   先住下来,再一间一间找。   找不到就上山。   沈青芋拿笔在入住信息上登记,刚填上自己的名字,笔就被人从手中抽走。   她有些恼火,一扭头却骤然撞入陈肆漆黑的眼眸中。   视线慢慢变得模糊,泪不受控制的滚落。   沈青芋踮脚从他手里抢走笔,写上自己的信息。   写完,扭头问:“你住哪间?”   “1203。”陈肆紧紧盯着她,片刻,看向前台接待员,说,“麻烦升级成套房,两间卧室的。”   沈青芋最后在空着的一栏写下陈肆的房间号,笔一搁。   她侧开身子,让姚大乐来写,自己却低头盯着地面,一声不吭。   陈肆捞住她的胳膊,将人拉着连同行李一起,带到电梯间。   感受着胳膊上的力道,沈青芋抿了抿唇,紧抓住陈肆的衣角,大颗的泪从眼中滚落。   姚大乐激动得恨不得当场抱住陈肆,“四哥,还好你没事。我跟嫂子都快担心死了!你也不想办法和我们联系一下!”   “没信号。”   陈肆看着沈青芋抑制不住的委屈和泪水,特别心疼,回答姚大乐的话时也心不在焉。   他的衣角被沈青芋拽着,衣领也被拽歪了。   他没去整理,而是任她拽着,牢抓着她的胳膊,另只手推着行李。   小姑娘瘦瘦的,胳膊上也没什么肉,瞧着好像瘦了点。   一直低着头,不看他。   陈肆忍不住喊:“青青,沈青芋……”   姚大乐的房间在陈肆楼上。   电梯门即将打开,他迟疑着问:“四哥,你和嫂子一间房啊?”   陈肆转眸看向姚大乐,眉棱一挑,“不然呢?”   其实他没想过沈青芋会那么果断地在入住信息上填他的房间号。   她一定是吓坏了,才一句话不说。   什么都不想,决定和他住一间。   陈肆心疼地看着她,也深深自责,握着沈青芋胳膊的手也不自觉用力。   推开房门,把行李箱靠墙放好,陈肆弯腰从鞋柜找出一双干净的拖鞋。   腰间一紧,被沈青芋从背后抱住。   她瓮声瓮气地说:“我好担心你。”   陈肆心里一紧,握住她搭在他腰间的手,触到她手心的汗和凉意,不禁皱眉。将她的手包裹在手心,任她抱了一会儿。   她是怕极了。   来的路上心神不宁,悬着的心就没放下来过。   突然看到他,悬着的心无处安放。   一路被牵着来他的房间,才渐渐有了真实感,所有的不安都消散。   沈青芋吸了吸鼻子,难过的哽咽。   陈肆轻轻掰开她的手,转过身看着她。   他抬手,揩去沈青芋颊上的泪。   可她的泪就像开了闸的水,哗哗地落,一滴一滴砸在他的心上。   陈肆心疼得不行,低头一点一点吻干她的泪水,安抚她的情绪。   他动作轻柔,像对待珍视的瓷器。   小心翼翼。   沈青芋被亲的痒,心情也转好,脸往一侧偏,躲开他。   陈肆揉了揉她的脑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沈青芋仰脸踮脚凑了上去。   唇瓣相贴,陈肆所有的愧疚和道歉的话都被堵住。   仅是一瞬,沈青芋便撤了回去。   哽着声音,“你没事就行。”   太阳渐渐被乌云遮住,室内光线又暗了下来。   看到陈肆眉头拧起,沈青芋说:“不用担心,之后都会是晴天。”   闻言,陈肆点头,紧了紧圈住沈青芋腰的手。   他担心,担心她会因为联系不上他着急,寝食难安。   沈青芋很累。   徒步从山脚往山上走,走了那么远的路,身体吃不消,腿都是软的。   现在见到想见的人,疲惫侵袭,她累得站不住。   勾住陈肆的尾指,晃了晃,“我想睡觉。”   “我抱你去房间。”   “不行,我要先去浴室。”   小姑娘风尘仆仆,累的不行还惦记着洗澡。   眼看着她慢吞吞往浴室走,陈肆抬步追过去,弯腰将她抱进浴室。   将烧好的热水一壶壶倒进浴缸,又兑了些凉水。   调好水温,陈肆转身走出浴室,反手关上浴室门。   说:“我去买点吃的,别人敲门你别开,我回来了会给你发信息。”   “好。”   -   陈肆关上房门,在走廊站了会儿。   师兄从房间出来,边走边说:“正打算去找你呢。走,老师叫我们过去。”   其他学生也聚集在徐教授的房间。   为期一周的山上之行已经结束。   药材也都在下雨前采好,暴雨只是拖延了他们回学校的步伐。   还平白让亲朋好友担心。   其中一名长相秀气的男生说:“我看见了姚大乐,他也来了?”   “小沈学妹也来了。”   岳茗给徐教授泡了杯茶叶水端过来,听到对话,也说:“学妹肯定是担心陈肆。”   “担心也没办法。我们这是条件困难,停水停电,还没信号。”   岳茗:“等山路好走了,就可以回去了。”   陈肆一直沉默着,忽然开口,“老师,我打算在黎城多留几天。”   之前担心赶不及陪沈青芋看,现在她人都来了,如果条件允许音乐会开始前能下山的话,他就能陪她去。   徐教授吹了吹滚烫的茶叶水,水面上的茶叶飘开。   他沉吟半晌,笑道:“正好,下山后我们也多留几天。陪小陈一起逛逛。”   岳茗无语了。   人家是想和女朋友逛,他们蹭这份热闹干什么?   徐教授是老顽童,在专业上一丝不苟,生活之余也玩心重。   是位很可爱,且有反差的老师。   老师拍板决定的事,没人敢反驳。   大家围在一起热闹聊了会儿。   离开徐教授房间,陈肆还没忘去餐厅买饭。   天空虽乌沉沉,但好歹没下雨。   坐在餐厅靠窗位置的人看着外面的天气,内心忐忑。   陈肆打了两份饭,准备走,却被姚大乐缠住。   他抢走其中一份有荤菜的饭,拉着陈肆一起坐在餐厅吃饭。   姚大乐坐在陈肆对面,盯着他的眼镜看了好半晌,噗嗤笑了出来,“四哥,这眼镜你戴着怪好看的,我的眼光就是好。”   陈肆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姚大乐狼吞虎咽吃了几口饭菜,说:“四哥,快吃啊,等会都凉了。”   陈肆睖他。   姚大乐挡住他的视线,“四哥,你别看我啊,我饿。”   沈青芋也饿。   “你自己慢慢吃,我先回去。”陈肆坐不住了。   他瞟了眼腕表,估摸着这个时候沈青芋应该已经洗完了,便又去打了一份有荤有素的饭,快步向电梯间走。   姚大乐端起碗在后面追,贱兮兮地说:“四哥,急着见嫂子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我呢?我好歹也陪嫂子千里迢迢来找你了啊。”   陈肆摁了楼层按钮,郑重地说:“谢谢你。”   “可别这么正式,等兄弟我结婚的时候,你来当伴郎就成。”   陈肆应了声,走出电梯。   -   沈青芋正在洗脸,脸上都是泡沫。   听到叩门声,小跑过去,打算开门,手搭在门把手上,蓦地想起陈肆临走前嘱咐的话,动作停下,问:“谁?”   听到陈肆的声音,她才打开房门。   门刚开,就被陈肆揽进怀里。   他满意地低头亲了亲她的发,“不错,有安全意识。”   沈青芋笑着推他,“我在洗脸。”   将人推开,她跑进洗手间,将脸上的泡沫冲洗干净。   腰间倏地一热。   陈肆搂住她,眼神直勾勾盯着她。   小姑娘刚洗完澡,身上残留着沐浴露淡淡的香味,香香软软的,让人很想抱。   陈肆莫名想到了棉花糖。   想吃。   沈青芋抬头看向镜子。   镜中,陈肆专注地看着她。   他长款风衣里的衬衫纽扣扣到顶端,看着一丝不苟。   鼻梁架着副眼镜。   这是沈青芋第一次见他戴眼镜。   以至于看得出神,直到脖颈被他蹭的很痒才回过神来。   她痒的歪头想躲,然而躲不开。   “你近视了?”   “没有。”   陈肆声音还是有些哑,这一刻沈青芋有些分不清他是感冒没好,还是有某些别的想法。   看到他眸中仿佛有某种情绪翻涌,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是羊入虎口。   还是自己送上去的。   好在陈肆很快松开了她,她也就自然而然摒弃了那种念头。   问:“那你怎么戴眼镜?”   镜子里有水蒸汽,没看清。   现在水蒸汽消失,她才发现,原来陈肆戴着的只有镜框。   “去年生日,姚大乐送的。他说我适合戴眼镜。”   听到陈肆的回答,沈青芋没忍住笑出了声。   金丝边镜框,禁欲风。   忽然想到什么,她抓着陈肆的胳膊,问:“你下去,有没有遇见姚大乐?”   “在餐厅碰到了。”陈肆对她的反应感到不解。   沈青芋越笑越放肆。   她和姚大乐的反应一致。   两个人都看着他的眼镜笑,哪里好笑?   陈肆捏了捏沈青芋的脸,威胁,“不许笑。”   “你戴眼镜真的很斯文败类。”   所以姚大乐是想说他斯文败类?拐弯抹角。   陈肆抬手就要摘眼镜。   沈青芋赶忙按住他的手,“别摘,别摘。戴着好看!”   陈肆眉梢轻挑,“不戴就不好看了?”   “我饿了,好饿。”沈青芋转移话题,“你看,我肚子都饿瘪了。”   陈肆的手从她腰间转移,隔着丝质睡衣贴着,一本正经地说:“是瘪了。”   说完,他牵住沈青芋的手,将人带到客厅。   土豆烧排骨,粉蒸肉......   沈青芋拿着筷子给他夹肉,扬言:“想吃点素的。”   陈肆好笑地看着她,没阻拦。   乌云渐散,明月升起。   突然来了电,房间亮堂堂。   楼下一片惊呼。   沈青芋吃得很慢,陈肆用手背碰了碰饭盒,发现有些凉。   将她的饭盒盖上,去厨房用微波炉加热。   小姑娘就撑着脑袋窝在沙发上,扭头看看他的背影。   风衣早被他脱下,挂在衣架上。   肩宽腰细,身高腿长,很快从厨房折返回来。   发现小姑娘一直盯着他看,陈肆弯唇笑了笑,半蹲下来和她平视,“怎么了?”   沈青芋伸手解开他衬衫最顶端的纽扣。   指腹滑过他的皮肤,触电似的收回手,“没事,怕你热。”   来电了,中央空调自动打开。   夜晚的山上很凉,房间里却热。   陈肆垂眼,视线随着沈青芋的动作走,眼底笑意更浓,“这样啊~”   拖腔带调的。   沈青芋移开视线,打开电视,拿遥控器换台。   陈肆坐在她身边,揽着她。   靠在陈肆怀里,沈青芋感到安心,开始犯困。   上下眼皮打架。   陈肆从她手中取出遥控器。   柔声问:“困了?”   沈青芋点了点头,却看见陈肆弯腰在给她摆拖鞋。   她撇了撇嘴。   这个时候他不应该抱她去吗?   摆好拖鞋,陈肆站起身,说:“去睡觉吧。”   沈青芋皱眉,同步站起来。   不同的是,她是赤脚站在沙发上。   勉强和他一样高。   她手圈住他脖颈,双腿盘在他腰间,“你抱我去。”   “好。”陈肆托住她,越过客房直接进了主卧,将她放在床上。   天旋地转间,沈青芋有一瞬的晃神。   她勾了勾他的手指,“你走吧。”   陈肆挑眉,“那你怎么还拉着我不放?”   沈青芋赶紧松开他的手。   没等她反应过来,腰间被人碰得很痒,她本能地想躲。   结果陈肆反应极快,把她捞回来……(此处省略,晋江不让写TAT)   她伸手,一颗一颗解开他的衬衫纽扣,笨拙的回应。   陈肆很温柔,即便在做这种事情。   他不顾场合,却又无比贴心地问:   “可不可以?”   “疼不疼?”   “你还好吗?”   她不好,感觉哪儿都不好,想求饶,话成了呜咽,也一次又一次败下阵来。   是她给了他可乘之机,但毋庸置疑,她也是期待的。   期待,才不会抗拒,渐渐主动给他回应。   楼下的游客为了来电来水欢呼雀跃,party极其热闹,这个房间也是。   -   房间的灯是什么时候被陈肆关了的,沈青芋不知道。   室内黑暗,只能借着月光看清陈肆的轮廓。   睡着睡着,沈青芋饿醒了。   她眨了眨眼,活动了下胳膊,却不小心碰到了陈肆的脸,赶紧老实了。   陈肆像是感应到她醒了,也半睁开眼。   他胳膊收紧,将她往怀里带,顺势吻上她的眉心。   轻轻的。   动作温柔,声音却哑,“饿了?”   晚饭她没吃多少,剩下的还在微波炉里。   “嗯。”   两人距离近。   想起一些细节,沈青芋红了脸,小心翼翼往外挪。   陈肆察觉,搂住她的腰,将人往回捞了捞。   附在她耳畔说:“我去给你热饭。”   说完,他撤回覆在她腰间的手,穿上睡衣。   他走后,沈青芋睡意全无。   陈肆没开大灯,只打开了他那侧的床头灯。   光晕昏黄,光线柔和。   沈青芋揉了揉眼睛,自然地适应了这昏暗的灯光。   肌肤汗津津的不舒适感,已经没有了。   反而清爽。   她后知后觉想起,云雨之后他好像抱着她去了浴室。   出神间,陈肆已经把饭菜端到床头。   弯腰搂着沈青芋的肩,托着她的背,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这架势,跟照顾病人似的。   沈青芋原本很不好意思,现下完全因为他的行为感到好笑。   一下子轻松不少。   那点害羞也消失殆尽。   “我又不是病人,我自己来。”   作者有话说:   改了改了,真的改了,求通过 第48章 此后余生   陈肆挑了下眉, “我乐意。”   沈青芋抬手要夺他手里的勺子,“不用。”   小姑娘藕白的胳膊在他眼前晃呀晃。   陈肆眼神一暗,只觉得特别惹眼。   他抓住沈青芋的手, 将她的手背放到唇上亲了亲, 声音有些发哑, “这么抗拒?是我刚才没伺候好你吗?”   沈青芋身体绷紧,不敢动了,缩回手, 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连连回答:“没有没有。”   陈肆低笑一声,眸中的情绪藏不住, “没有啊~”   听着特不正经。   两个问题, 她说的是第一个。   没有抗拒。   他还偏理解成第二个, 为他即将耍流氓找足理由。   沈青芋不想理他,动作麻利地钻进被子将自己裹好,恨不得裹成蚕蛹,以实际行动表示拒绝。   然而下一秒就被人连着被子捞起来了。   她茫然地看着他,眼尾红红的。   是上半夜抓着他哭红的。   她掐着他的背喊疼, 奈何这人听到了, 却也不停。   只安抚地吻她,说会好的。   后来, 确实不疼了,倒让她想要沉溺。   陈肆在饭盒底部放了个隔热垫,将饭盒放在她手心,闭了闭眼。   “那你自己吃。吃饱了放在床头,等会我来收拾。”   沈青芋心中一紧, 抓住他的手, “你去干什么?”   大半夜的能去哪儿?该不会要上山吧。   她担心又着急, 盯着他等回答。   要是他上山,她这个体力,可能真做不到陪他。   沈青芋有些难过的想。   正难过间,却听到陈肆哑声道:“降火。”   “哦,哦。”   沈青芋再次缩回手,甚至因为他的回答手忙脚乱,视线无处安放。   陈肆低低的笑了一声,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发顶。   “放心,我不出去。你吃完饭,安心睡觉。”   -   天光明亮,山间虫鸣声不断。   沈青芋侧着身子面对着落地窗。   她揉了下发涩的眼睛,目光兜了一圈,没找到陈肆。   房间空无一人,只有她躺在床上。   若不是看到懒人沙发上有陈肆的睡衣,沈青芋险些以为昨晚是大梦一场。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不好意思地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直到在被子里被闷得喘不过气,才掀开。   脑袋探出来,雪白纤细的手搭在被子上,胸口微微起伏。   她记得昨晚被子是蓝色的,床单也是。   都是陈肆自带的。   怎么今晨都变成了蓝白相间的格子色。   他在她睡着时,怎么做了那么多事。   累的只有她?   陈肆回到房间,看到沈青芋脸颊红红的,嘴唇也是水润微张,人还在发呆,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他提着早餐走进卧室,俯身克制地亲了亲她的唇。   沈青芋弯着眼眸笑着问:“去买早餐了?”   陈肆晃了下纸袋,“对啊。”   她肤色白,白得晃眼,眼眸澄澈,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盛着浓浓的笑。   他喉结滚动,没忍住,凑过去又亲了亲她的脸颊、耳垂、唇角……一路向下,停在脖颈处。   沈青芋连忙推他,然而她力气小,抗拒完全无效。   亲密接触是会上瘾。   她渐渐双手环上他的后脖颈,却被推开。   陈肆眼底铺笑,“吃完饭带你出去逛逛。”   那点心思被他勾起来,他却又给打断了。   沈青芋闷闷地‘哦’了声。   捕捉到她的委屈,陈肆好笑地说:“明天应该就可以下山了,留点体力,去看音乐会。”   说到音乐会,沈青芋两眼放光,“好!”   那两张票她可都带上了呢。   走哪儿带哪儿。   明天一定要去看音乐会,和陈肆一起!   -   一下山,姚大乐就提着行李和她们告别。   不用想也知道,是去找湘湘了。   大巴上,沈青芋坐在靠窗的位置。   徐教授坐在前面,总扭头看她。   岳茗感慨,“老师是好奇小陈的恋情啊,原来玩才是借口。”   她的话恰好落在沈青芋耳里。   沈青芋正襟危坐,和徐教授打招呼,“老师,您好,我是陈肆的女朋友沈青芋。”   这自我介绍落落大方,别人听着只想竖起大拇指。   岳茗就悄悄竖起了拇指。   一副吃瓜的表情看着坐在前方的人。   徐教授:“芋头,这么快就把你徐爷爷忘记了?”   沈青芋眨了下眼,眸中闪过狡黠,漂亮话脱口而出,“徐爷爷越来越年轻了,我都没认出来。”   徐教授的办公室在沈清德隔壁。   沈青芋小时候经常乱窜,尤其是急着找沈父时,都会找人帮忙。   只是后来她忙着学习没怎么去了。   徐教授鼻孔哼了声,嘟囔,“你哪是没认出来,分明是满门心思都在小陈身上,忽视了你徐爷爷我。”   话里听着还特委屈。   沈青芋莞尔,手伸进陈肆裤兜摸索,拿出两颗水果糖。   她轻拍了下徐爷爷的肩,把水果糖放在他手心。   “爷爷,吃糖。”   哄起来得心应手,一套一套的。   陈肆好笑地捏了捏她的手指。   得到糖的徐教授勉强满意,毕竟吃人嘴短。   他转过身子,剥了颗糖喂进嘴里,闭目养神。   从上车他就看着芋头,倒要看看这丫头什么时候能认出他。   谁知沈丫头一只没动静,还要他上赶着被认。   委屈。   徐教授深深叹了口气。   沈青芋和陈肆对视,不约而同笑出了声。   岳茗伸手戳了下沉青芋,言笑晏晏,“学妹,给我来颗糖呗,我晕车。”   想看看老师喜欢什么样的水果糖,以后也好派上用场。   沈青芋笑着给她两颗。   一旁的师兄瞧见,啧啧两声:精神气那么足能是晕车?   岳茗听见,瞪了他一眼。   车内安静下来。   陈肆身上的冷香淡淡的,似有若无,清冽干净。   沈青芋环着他的腰,靠在他肩上睡觉。   他敞开风衣包着她,热量足,她一点也不觉得冷。   贴在陈肆心口的位置,渐渐安心的睡着了。   等醒来,已经到了汽车站。   大家把行李放进提前找好的酒店里,各自出去游玩。   -   户外草地音乐会,人潮如织。   沈青芋和陈肆来晚了,被拥挤的人流挤到中后排的位置。   好在台面较高,勉强能看得清。   受邀表演的是在国际享誉盛名的一位钢琴家。   听说是免费演出。   因为钢琴家的家乡就是黎城。   人群随音乐晃动。   陈肆悄然搂上沈青芋的腰,在她看过来的时候,解释,“人多,等会被挤散了。”   “好。”沈青芋敷衍地回答,沉醉在音乐中无法自拔,忽然她扭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陈肆,说:“这首曲子我也会。”   一副求表扬的表情。   陈肆附她耳畔,问:“那什么时候能弹给我听?”   “这不是在听吗?”   她糊弄的太明显。   陈肆无奈摇头,眼中的笑意藏不住。   散场的时候,陈肆拉着她的手随着人群走。   二人混杂在人群里,然而还是被挤散了。   感到手心一空,身旁熟悉的人也不见踪影,陈肆伫足,往四处看。   拥挤的人流撞得他踉跄,压根无法完全停留在原地。   也找不到沈青芋的身影。   眼睁睁看着密密麻麻的人从身边经过,却怎么也找寻不到沈青芋。   时隔四年,恐慌再度涌上心头。   他感到慌乱又无力。   就在此时,钢琴声再度响起。   是沈青芋最喜欢的莫扎特d小调钢琴协奏曲。   陈肆听过,在圣音酒店的时候。   他曾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听钢琴曲。   因为会想起那场火灾,和那个奋不顾身救他的女孩。   他猛然回头。   只见沈青芋坐在琴凳上,十指在黑白琴键上灵活跳跃。   “青青。”陈肆向舞台奔去,声音有些抖。   沈青芋跳下舞台扑进他怀里。   笑盈盈搂着他脖子,“我就知道你能接住我。”   “当然,你再多吃点我也能接住。”陈肆捏了下她腰间的软肉,转而紧紧握住她的手。   沈青芋向工作人员道谢,边走边低头看他们十指相扣的手。   被挤散后,她险些又被踩到。   爬起来环顾四周找不到陈肆,便跑向舞台,找工作人员帮忙。   她之前和陈肆说过这个钢琴曲,又表演过,看到钢琴还没撤,就急中生智了。   还好他记得。   沈青芋满意地抱着陈肆胳膊。   转瞬,却被他打横抱起。   陈肆:“怕你又被挤跑了。”   人群稀稀散散,但毕竟是在外面,沈青芋有些不好意思,抬手遮脸。   “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草地空旷,陈肆扫了眼周遭稀疏的人,也不心虚,反问:“是吗?”   明明就是。   沈青芋心想着,但没说出来。   站了这么久,正好她不想走路。   往出口走,经过一条很长的集市。   灯火通明,商品琳琅满目,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沈青芋晃了晃腿,让陈肆放她下来。   知道她是想凑热闹,陈肆弯腰,将她放在地上。   俩人沿着这条路向前。   忽然,沈青芋被叫停了脚步。   “姑娘。”声音很陌生。   她下意识回头。   一个僧服的和尚坐在摆的摊位前,对上她的视线。   那人看着沈青芋笑,摸了摸白胡子,头发也是花白。   陈肆顺着沈青芋的视线看过去,也是一怔。   大晚上的,僧人戴着黑墨镜,瞧着怪。   这个摊位前也没挂招牌,一时间让人摸不准是干什么的。   沈青芋问:“您在叫我?”   僧人点头。   沈青芋:“抱歉,我们不算命。”   他的装扮和电视上装模作样的算命先生很像,就差挂个‘神机妙算,未卜先知’的招牌对联了。   “我可不是算命先生。”僧人笑了笑,声音温和,“鬼门关走过两遭的人要更加惜命。小姑娘,你怎么能莽撞地往山上跑?”   这是在说她前几天上山的事?   可他怎么知道?   那个时候确实很险。   连日暴雨后,山上道观破旧、房屋都被冲毁,山体滑坡,山路垮塌,又湿又滑,特别难走。   她和姚大乐胆战心惊,还要拖着行李,几次三番差点掉下去。   沈青芋胆儿小,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事她是做不出来。可一想到陈肆失联,她就坐不住。   咬咬牙,硬着头皮,就上山了。   陈肆也有些意外。   僧人说的鬼门关走一遭,是指沈青芋昏迷不醒的事吗?   这一刻,他话先于大脑做出回应,“那她为什么昏迷那么久?”   僧人缓缓竖起两个手指,摇头,“不算久。”   昏迷,她是为了救陈肆。   消失,也是为了陈肆。   难道是指这两次?   两次不惜命造成的结果只是昏迷,在僧人看来,不算严重?   沈青芋想继续往下问,那僧人却消失了。   摊位上只留着一张白纸,是‘惜’字。   陈肆没发现人什么时候消失的。   这个角落太暗。   沈青芋仰脸看他,“你觉得那位师父是什么意思?”   “惜命。”   “还有,惜人。”沈青芋补充。   她抱着陈肆胳膊,眼眸笑盈盈。   他们的奇遇太多,因此对僧人的事并没有太惊讶,更多的是感激。   沈青芋总觉得仿佛冥冥之中有天意,在那次火灾后,将他二人绑到一起。   此后余生相伴。 第49章 好哄又磨人   回学校后, 陈肆又一头扎进实验室。   在实验室其他同届同学已经陆续去实习后,他不慌不忙。   孤身在实验室研究从山上带回来的那批草药,对其测试毒性。   细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落。   陈肆穿着白大褂, 脖颈修长, 手背血管明显, 动作娴熟,又小心翼翼。   他是衣架子,穿什么都很吸睛。   沈青芋手里捧著书, 但还是做不到全神贯注。   目光总有意无意往他那侧瞟,到最后直接肆无忌惮。   装也不装了, 书一扔, 只看人。   陈肆以为她是等急了, 说:“等会就好了。”   等会,是一个小时后。   陈肆忙起来,完全忽略了时间。   实验室外,风呼啸着。   湘城的风虽凉,但至少没有黎城那么冷冽。   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也不知是不是下过暴雨的缘故。   沈青芋的手被陈肆的手掌包住。   他的手出奇的热, 皮肤表面温度也高。   就像个天然的火炉。   俩人走出校门,钻进路边的一辆SUV里。   姚大乐和盛湘在前排。   在黎城和他们分开后, 姚大乐直接去找了盛湘。   盛湘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回湘城,结果因为一场暴雨彻底下定决心,在雨停后,连夜打包行李。   姚大乐正好成了人工苦力,帮忙提行李。   拿不了的都快递回湘城。   回来后, 盛湘找到了份实习, 在公司附近租了个房子。   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陈肆靠坐在后排, 脑袋往后仰了仰,问:“喊我们有事?”   沈青芋看向盛湘,也是纳闷。   她都回来了,不应该和姚大乐好好独处,以解分隔两地的相思之苦吗?   既然叫上她和陈肆这两个电灯泡,一定有比二人独处还要重要的事情。   她心中隐隐有种猜测,只待被证实。   姚大乐一只手放在盛湘腿上,清了清嗓子,说:“四哥,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做伴郎。”   他自己迫不及待给出答案。   盛湘握住他的手,“我们准备寒假结婚。”   虽然猜到了,但听盛湘这么说,沈青芋还是有些吃惊。   湘湘是打算一毕业就结婚吗?   脸忽然被人一捏,她吃疼偏头看向陈肆。   听到姚大乐和盛湘的话,他没什么反应。   大脑宕机,过了好久,才回过神,眼睑也耷拉下来,艳羡地看着前排的俩人,眼神又羡慕又委屈。   陈肆委屈地撇了撇嘴,问沈青芋:“什么时候我们也可以?”   沈青芋皱了皱眉头。   她感觉他心不在焉的,有些不对劲。   说不出哪里不对。   因为她没给回答,陈肆不满意的哼哼,从她手中把手抽离出来,脑袋偏向一边,看向车窗外。   像在生气。   姚大乐将车开到一家高档婚纱店。   距离寒假还有一个多月。   场地已经提前预定好,接下来是服装。   湘湘喜欢西式。   陈肆跟在沈青芋身后走进店里,但还是气鼓鼓的。   西式婚纱店里,是清一色的白。   沈青芋顿足,转过身,凑到陈肆耳边,小声说:“我想要中式婚礼。”   脑袋原本一团浆糊,闻言,陈肆瞬间精神了,眼睛顿时亮起来,目光灼灼。   “我给你!”   他能做到。   沈青芋觉得好笑,牵住他的手,声音轻扬,“好啊。”   陈肆高兴地低头在她脖颈蹭了蹭。   盛湘试好后,选定几套婚纱。   三楼是伴娘伴郎服。   沈青芋去试衣服,挑了件香槟色的一字肩伴娘服。   款式简单大方,不抢风头。   对她来说,伴娘服上身效果和她演奏时穿的礼服没什么区别。   只是在这样的场合,穿上这样特定名称的衣服,一切又好像有些不一样。   陈肆也换好衣服,敲了敲门,得到应允后走进来。   他迫不及待来看沈青芋,这一看,看得移不开眼。   女孩背薄,微卷的长发遮住背后露出的雪白肌肤。   腰前的蝴蝶结收腰,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   听到脚步声,沈青芋回头,撞入陈肆灼热的视线里。   她抿唇笑了下,提起裙摆跑过去,在他跟前站定,展开胳膊转了一圈,“好看吗?”   “好看。”陈肆诚恳道。   他不由自主地去想,沈青芋穿婚纱的模样。   一定比这身更漂亮。   “之前又不是没见过。”   沈青芋咕哝,拉住他的手。   走出更衣室。   盛湘和姚大乐就坐在外面的沙发上,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俩。   俩人颜值高,站在一起特别养眼。   整个婚纱店仿佛又高了一个档次。   也有来选伴郎服的顾客,看到后,惊艳地说:“给我来三套和他同款的。”   盛湘笑得合不拢嘴,跑过去,抱住沈青芋的胳膊撒娇,“芋头,你和我一起结婚吧!”   她家芋头就是美。   这一身,身材优势尽显,就是头发缺了点缀。   盛湘想着,把发夹卡在沈青芋的头发上。   果然更迷人了。   陈肆危险的眯起眼,把沈青芋拽到他身后,远离盛湘。   什么叫跟她一起?!   盛湘赶紧表明态度,“我是让芋头和你结婚,在我结婚的那天。我们两对新人!”   陈肆高冷地‘嗯’了声,扭头看向沈青芋,直勾勾盯着她。   似乎只要沈青芋答应,他就能立马张罗。   沈青芋语气坚定,“不行。”   陈肆眼神变得有些黯然。   姚大乐震惊,“不行?为什么不行?我四哥哪儿不行了?”   沈青芋手脚并用着急解释,“不是,陈肆生病了。”   陈肆哼了声,错开眼,不看她。   生病,他怎么不知道?   他才没有!   沈青芋找店员借来了测温枪,测完看到屏幕显示的温度,皱眉,“你发烧了。”   陈肆抿唇,摇头。   倔强地说:“我没有。”   就算发烧也不是她拒绝他的理由。   他甩开沈青芋的手,独自去换衣间。   得,又生气了。   沈青芋无奈,这人,生病后跟小孩似的。   一言不合就生气,还特磨人。   没回学校,路上,陈肆嚷着要回家。   姚大乐愣了一下,恍然,“我知道在哪儿。”   四哥拿积蓄买了套房,就在市中心医院附近。   把人送到家后,姚大乐开车和盛湘离开。   -   这一层有两户。   出了电梯卡,陈肆往左边那户走。   自己走到门前,没听到沈青芋跟来,手从指纹锁上滑下来,转身去找她。   结果一扭头就看到沈青芋站在他身后,又愣了愣。   是烧迷糊了。   沈青芋皱眉,握住他的手,问:“哪个手指解锁?   陈肆不搭理她。   反手捏住她的食指搭上去。   听到错误的提示音,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没给沈青芋录指纹。   他捏着她的手指,神情认真动作慢吞吞地把她的指纹录上去。   脑袋昏昏沉沉,一进门,就额头靠在沈青芋的肩颈上。   没控制住力度,磕得他自己疼得抽气。   沈青芋扶住他,“你……”   话没说完被陈肆截断,他头抬起来,担心地问:“疼不疼?”   “不疼。”   不就是被磕了一下,他又不是石头。   安慰完,却见陈肆表情越来越委屈,他揉了揉额头,“我疼。”   沈青芋关上入户门,弯腰在鞋柜里找拖鞋,头顶传来陈肆闷闷的声音——   “你都不来抱我。”   他委屈的控诉。   找到拖鞋,沈青芋赶紧换上,拉着他的胳膊往客厅走。   边走边说:“你是头磕疼了。”   将人推到沙发上坐下,她蹲在他面前,捋起他额前的碎发,凑近,轻轻吹了吹。   陈肆满意地笑了。   “现在开心了?”   陈肆乖乖点头。   一米九的大高个,生病撒娇了不仅脾气大,还难哄。   但挺可爱的。   沈青芋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后脑勺,“你先在这儿躺着,我去找药。”   “我去,你坐。”   陈肆将她摁在沙发上,自己去找药。   沈青芋坐不住,担心他,谁知刚站起来,他就跟背后长了第三只眼似的,猛地扭头看她,眼神威胁:坐下。   她没办法,坐如针毡。   所幸陈肆没傻,还真把药箱拿过来了。   他拿着药箱,就是不给沈青芋,双手抱着,低着头神游。   过了会儿,他指着主卧,“去床上睡。”   沈青芋牵着他去卧室。   给他盖好被子,他却还是哼哼唧唧喊冷。   喝完药,拉着沈青芋不让她走,还掀开被子让她自己过来。   她不答应,他就一直掀着被子,冷也不盖。   沈青芋叹气,脱下外套,躺在他身边。   刚一躺下,就被他拉到怀里紧紧抱着。   怕她推他,陈肆嘟囔,“我冷。”   沈青芋蹙眉,“我再给你抱一床被子。”   陈肆摇头,这一摇头,脑袋更晕了,难过地撇了下嘴。   “抱着,就不冷了。”   他的脸滚烫,皮肤也是。   沈青芋小心环住他的腰,往他怀里蹭了蹭。   两个人都睡着了。   再醒来是被沈青芋的闹钟叫醒的。   到了做饭时间。   她用手背贴着他的额头,感觉还是烫,悄悄下床钻进厨房做饭。   喊陈肆的时候,他不情不愿,但还是听话地睁开眼。   眸子迷茫,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吃完饭,喝药。”   陈肆看了眼碗里的食物,拧眉,“我不想喝米汤。”   他睡得时候很老实,手掌贴在她腰侧,只是偶尔会收紧胳膊,将她抱得紧一点。   但这不妨碍他的头发被枕头拱的翘起。   沈青芋抬手把他的呆毛往下压了压,说:“你家只有米。”   陈肆忽然凑过去,咬了下她的唇,“不是我家!”   沈青芋懵然。   “是我们家。”看到她面露不解,陈肆感到委屈。   他说的不对吗?   陈肆撑在床单的手微僵了一下,很快,他拉开床头柜,把银行卡、房产证还有这些年来他拿到的所有奖章都捧到沈青芋手里,“我的全部家当,都给你。”   他舔了舔唇,又说:“银行卡密码是你的生日。”   沈青芋仍旧没反应过来,捧着东西,没说话。   陈肆委屈垂下眼,“卡不是空的,有七位数。你别嫌弃我啊。”   “我没有。”沈青芋把东西全都放回原处。   陈肆还想把东西重新拿出来往她怀里塞,却听沈青芋说:“乖,我知道了。”   陈肆诺诺点头。 第50章 爱你(正文完)   第二天晌午, 门铃被人摁响。   经过一天的休息,陈肆退烧,精神也恢复了。   他听到声音睁开眼, 密长的睫毛随着眼睛上下晃动, 蹭在沈青芋的脸颊上。   她眉心一蹙, 闭着眼睛往脸上蹭,“别动。”   沈青芋还没睡醒,胡乱往陈肆那侧摸, 摸到什么就狠狠掐一下以表达不满。   陈肆的脸被掐出红印,脖子也是。   她用的力度小, 是他皮肤白, 稍微拧一下就红了。   沈青芋半睁开眼瞅了下, 哼唧,“这是在谴责我呢。”   陈肆语气纵容,“哪儿敢。”   他轻轻拿开她的手,翻身下床,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去开门。   昨天喝了面汤后, 他睡着了。   下午体温好不容易降了点, 半夜又升高。   沈青芋被烫醒,起来给他倒水喝。   一杯一杯灌进去。   陈肆喝得直吐, 拼命摇头拒绝,却被沈青芋摁住继续喝。   他生着病,拗不过她。   只能委委屈屈哼哼唧唧地被灌。   折腾到凌晨,才睡觉。   这一折腾,沈青芋晚上也没怎么睡觉。   她翻了个身, 拿被子蒙住脑袋, 眼皮很沉, 还是困。   床上陈肆躺过的区域温度已经渐渐凉掉,她慢吞吞挪过去。   陈肆把门打开后,姚大乐拎着午饭往里进,换上拖鞋,眼神往里瞅。   被他挡住了。   但还是能看到卧室的光线很暗,明显是拉着窗帘。   姚大乐眼睛骨碌碌的转,冲陈肆挤眉弄眼,“嫂子还没醒?”   陈肆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姚大乐会意,刻意压低声音,“昨晚累坏了吧,应该是嫂子更累,还得照顾你个病人。”   盛湘也来了,拎着个纸袋,纸袋里装的是沈青芋的衣服。   她边往里走边喊:“芋头,起床了。”   陈肆想去拦盛湘,被姚大乐给摁住了。   他说:“想让嫂子多休息休息,也不能耽误嫂子吃饭啊。吃完饭再睡回笼觉不行?估计你们连早饭都没吃吧。”   他说的笃定,陈肆没反驳。   昨晚陈肆就喝了点面汤,然后迷迷糊糊睡着了,估计沈青芋也没吃上饭。   她应该也饿了。   陈肆想着,从冰箱拿出四瓶牛奶加热。   姚大乐很有眼力见开始煮火锅。   沈青芋洗漱完,直接可以开吃了。   四个人齐齐坐在餐桌前。   火锅热气蒸腾。   吃饭时,姚大乐把那天遇见陈兴野,差点被缠上的事,无一遗漏地讲了一遍。   他觉得这事还是应该让陈肆知道。   毕竟,陈兴野又进局子的结果简直大快人心。   这事,在陈肆意料之中。   陈兴野这么能作死,和年峰这样的人混在一起,甚至知法犯法,包庇年峰的违法行为,就应该能料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陈肆听完,神色淡淡。   倒是沈青芋义愤填膺地说:“他活该!”   看她这反应,姚大乐饶有兴趣,“嫂子,四哥把家事全都告诉你了?”   要说沈青芋因为被拦车一事反应这么大,姚大乐绝对不信。   那次他被陈兴野从车上拽下来,旁人看来应该是觉得他和陈兴野有什么过节。   “什么家事?那狗弟弟才不是陈肆家人。”沈青芋咬牙切齿,说得气愤。   姚大乐咬着筷子,“哟呵,可以啊,嫂子,这称呼和我一样。”   这下,他更笃定陈肆告诉过沈青芋了。   连称呼都说了。   沈青芋有一瞬的心虚。   确实,狗弟弟这称呼还是她从姚大乐那儿学来的。   只是姚大乐不知道。   忽然,沈青芋脑袋被人敲了下,陈肆的声音随之传来,“快吃,等会凉了。”   姚大乐定睛一看,刚煮熟的毛肚和虾滑还有其他荤菜一大半都到了沈青芋碗里。   他光顾着说话了,湘湘碗里还没沈青芋一半多。   姚大乐心一紧,赶紧拿漏勺把剩下的都捞进盛湘碗里。   瞧见他的动作,陈肆好笑地摇摇头,继续往里下菜。   沈青芋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问:“你知不知道你昨天干什么了?”   餐厅也就他们几个人,安静的时候,沈青芋压低声音说的话,姚大乐也能听见。   他竖起耳朵偷听,面上假装无事发生继续吃菜。   陈肆停下筷子,歪了歪脑袋,表示不解。   他记得,昨晚睡觉好像很老实,没做别的事情,顶多抱着她,再多一点就是亲亲她。   别的真没有。   沈青芋:“你的积蓄,我全都知道了。”   她觉得这个事还是应该在他清醒的时候再提醒他一下。   闻言,陈肆悬着的心放下,他坦然地迎上沈青芋的视线,扬唇,“都是你的。”   语气宠溺真挚。   是认真的。   沈青芋晃了下神,脑袋被陈肆揉了揉。   他说:“我对你说的每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的。”   听到积蓄,姚大乐哇塞一声,刚准备说些什么,就被盛湘质问,“你的呢?”   姚大乐懵了下,赶紧说:“我也是。”   他说得爽快,顺从得毫无诚意。   见盛湘表情不对,姚大乐说完赶紧跑,但还是被盛湘追着打。   一时间,家里鸡飞狗跳。   陈肆作壁上观,趁机把锅里的东西都捞给沈青芋,等姚大乐再过来,锅里又空空如也。   姚大乐坐在餐椅上哀嚎。   -   吃完饭,姚大乐开车载着他们回了湘雅。   湘雅大门口有个中年女人一直在徘徊。   背着单肩皮包,头发半白,围裙还系在腰间忘了取下来,身形枯瘦,面容憔悴。   姚大乐本打算油门一踩开进学校,谁知那女人眼特尖,看到坐在车里的人,直接冲了过来。   那女人不要命似的,直直的冲向这辆车,展臂拦在车前,眼底没有丝毫惧意。   姚大乐赶紧踩刹车,差点撞到她,此时车身距离她膝盖只有几公分。   副驾驶的盛湘倒吸一口凉气,气不打一出来,“这人怎么回事?碰瓷碰得也太明显了吧,我们可是有行车记录仪的。”   姚大乐盯着车外的女人,没说话。   车内后视镜里,陈肆唇角绷直,脸色陡然变沉。   须臾,他打开车门。   姚大乐喊他,“诶,四哥,你别下去啊。”   “你先进去吧。”陈肆挥挥手没回头。   沈青芋赶紧下车跟上去。   盛湘不明所以,看看陈肆的背影,又看看姚大乐,终于忍不住了,问:“那女人是谁啊?陈肆认识?”   “陈兴野的母亲,陈肆的后妈。”   盛湘:“噢。”   陈兴野她知道。   高中还总和他打照面,完全是不学无术的校内混混。   她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至于车外的那女人,看着年纪挺大。   一把年纪了玩碰瓷,至于吗?   车停在这里总归不是个办法。姚大乐只好把车先开进去。   眼看着陈肆向钱文翠走近,姚大乐有心无力地长叹一口气。   后视镜的人影越来越远。   发觉沈青芋跟过来,陈肆本能地皱了下眉,在回头看向沈青芋时,皱起的眉很快舒展开。   他将沈青芋护到身后。   钱文翠泪眼婆娑,哀求道:“陈肆,你能不能帮帮我?”   陈肆置若罔闻,对她没什么好脸色。   脸色也是阴沉沉,明显一句话不想和她多说。   钱文翠还在苦苦哀求,一句比一句凄惨,一句赛一句声音大。   引来不少人围观。   钱文翠年龄摆在那儿,头发白,看着比她的同龄人更大,很容易就引起了别人的同情心。   周遭的闲言碎语越来越多。   她能不知死活拦车,腆着脸在这儿求陈肆帮忙,完全是打算拿年龄和舆论压陈肆。   沈青芋不悦,音量拔高,“你儿子不成器犯法坐牢,打架赌博,你来求我们干什么?我们可是守法好公民,学的又不是法律。从牢里捞人这件事,您真得找律师。我们学医的,顶多帮你儿子验尸。”   最后半句,是她压低声音,说给钱文翠听的。   钱文翠惊愕地瞪圆眼睛,指着沈青芋,泫然欲泣,“你这个小姑娘,说话怎么这么歹毒?我们又没招你惹你,你居然还咒我儿子死。”   沈青芋耸耸肩,一脸无辜,“我没有。是你儿子犯了罪坐了牢,我是好人。”   她从陈肆身后走出来,靠近钱文翠,说:“你与其想办法捞他,不如去给他送点衣服,冬天这么冷。”   因为沈青芋被陈肆护在身后,从刚才钱文翠就看她不顺眼,此时她靠近了,说的话在钱文翠听来是:能不能熬得过这个冬天还不一定呢。   一而再咒她儿子,她可忍不了。   本来想打感情牌,再煽动一下舆论,威逼陈肆帮忙,结果被这个黄毛丫头坏事。   钱文翠气不打一出来,扬手巴掌就要落沈青芋身上。   沈青芋赶紧往陈肆身后躲,还拽着他的衣服往后退好几步。   钱文翠扑空。   这下,明眼人都看出来了,是她咄咄逼人。   “你这人,自己儿子违法犯罪,怎可能拉着别人一起做坏事呢?”   “人在做天在看,你还是多给你儿子多积累点福报吧。”   “让法律教教你儿子怎么做人,没准出来后还能改头换面呢。在这儿想些乌七八糟的,不如好好反省自己为什没教好儿子。”   ……   沈青芋得意扬眉,‘哼’了声,拉着陈肆转身阔步离去。   气势十足,走前还厌恶地瞪了钱文翠好几眼。   钱文翠有些傻眼。   刚才那黄毛丫头的眼神,怎么好像完全洞悉她似的,她和那丫头可不熟!   今天才见的第一面。   她是走投无路,才来找陈肆帮忙,想着陈肆好歹在这样一所好学校,结识的人应该都不差。   结果被骂的反而是她。   之后,钱文翠再没来过。   一次试探碰了壁,就算再怎么为了陈兴野,也拉不下老脸。   -   陈肆眼睛下撇,目光落在沈青芋牵着他的手上,不自觉抿唇笑了。   他笑声很轻,沈青芋还是听见了。   她指控他,“你怎么还笑?挺开心的?”   “嗯,开心。”陈肆视线在沈青芋脸上扫了一圈,微眯起眼,弯唇道:“开心你这么护着我。”   沈青芋还在想刚才的事情,闷闷不乐,撇了撇嘴,“我可是你女朋友。不过,钱文翠还真是脸皮厚,居然好意思来找你。她自己以前怎么对你,我看她是全都忘了。”   她说话时气鼓鼓的,跟河豚似的。   陈肆弯腰抱住她,下巴抵她肩上,手掌抚她的背,“别想她了,别气坏了。”   怎么声音又有些有气无力。   沈青芋往后躲,和他拉开些距离,打量他的脸色。   确实有些白,没之前有血色。   “是不是不舒服?”   陈肆刚想摇头,心思一转,顺从点头,恹恹地说:“哪里都不舒服。”   肯定是没好透。   沈青芋把他的手从自己腰间移开,扶着他的腰,往医务室走。   “让校医看看。”   陈肆被她架着,稍一低头,就能看到她皱着眉头担心的脸色。   被风吹起的碎发,总有意无意扫过他脖颈。   掀起一片痒。   他忽然低头,在沈青芋侧脸亲了一下。   这个时候了,还想些有的没的。   沈青芋偏头,对上他满是笑意的眼神,瞬间觉得他是在诓她。   想归想,她还是架着他往医务室走。   陈肆:“不用去了。我自己就是学医的。”   沈青芋睨他,“你现在还不是医生。”   “迟早会是。”   沈青芋没搭理他,握住他的手腕,继续走。   黎城暴雨前,能联系上开视频的时候,陈肆就总咳嗽。   那个时候就染了风寒。   但是忙得没顾上,就没管。停水停电,还洗了几次凉水澡。   一回来,身体撑不住了,这不就烧迷糊了。   烧退了,但没好透。   校医给他配了三天的药。   很多白药丸,瞧着就苦。   陈肆本来是想哄着小姑娘心疼心疼他,谁知道自己挖坑自己跳了。   看着药丸,实在吃不下去,嫌弃地往餐桌另一边推。   沈青芋又给它推回去了。   态度强硬,“不吃怎么好?”   陈肆把餐椅往她身边挪,巴巴地看着她,“有奖励吗?”   他声音还是哑,目光灼灼暗含期待。   沈青芋不为所动,“等你好了再说。”   陈肆委屈地‘噢’了声,打算把凳子挪回去,还没动作,就被沈青芋拉了回去。   她还是心软,勾着他的脖颈,主动贴上他的唇。   蜻蜓点水,轻轻碰了一下就离开。   陈肆舔了舔唇,意犹未尽。   想将人拉回来,却被沈青芋提醒:“感冒会传染。”   他只得叹气。   又乖又委屈,不得不听话。   沈青芋揉了揉他脑袋,把药放到他手里,“早点好。”   -   离开医务室后,陈肆带她去了老城区。   经过熟悉的便利店,走到筒子楼前。   陈肆拿出钥匙插进锁孔,打开阿婆家的门。   门一打开,是久未通风的霉味。   屋内家具干净,瞧着不像是很久没住人。   沈青芋帮着陈肆一起,先去把各个窗户打开,再拿扫把抹布打扫卫生。   陈肆不忙的时候,几乎每周都会来。忙起来,就得隔大半个月。   客厅的供桌上放有阿婆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阿婆笑容慈祥,和沈青芋记忆中的她一样。   阿婆会颤颤巍巍拉着陈肆往屋里走,给他端面。   会温柔地和陈肆闲话家常。   在陈肆心里,阿婆是最重要的人。   他那么坚强的人呐,会因为阿婆住院,紧张到手足无措,甚至蹲在病房外无助地哭。   沈青芋不敢想,她走后,阿婆去世后,陈肆那段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稍微细想,她就特揪心。   陈肆忙完,一转身,看到沈青芋眼里明晃晃的心疼,忍不住过去抱了抱她。   他明知故问,“是不是心疼我?”   “心疼。”沈青芋说。   特心疼,心疼到无所适从。   她拍了拍他的背,给他安慰。   陈肆没有装坚强,在她面前,他很容易委屈。   “那你多心疼心疼我。”   他这么一说,沈青芋更心疼了,松开他,拍着心口说:“好!”   她转过身看着阿婆,“阿婆,我见过您,但您可能没见过我。”   那个时候,她还是以鬼自居的,除了陈肆,也没人看得见她。   “阿婆,我叫沈青芋,是陈肆的女朋友。我会照顾他,心疼他,永远陪着他的。您放心。”   女孩眼里都是认真。   陈肆听着,眼眶红了,晶莹的泪从泛红的眼尾滚落。   他笑着握住沈青芋的手,说:“谢谢。”   他知道,沈青芋是认真的。   她对他从来都是很上心。   两人在供桌前和阿婆说了会儿话,关上门窗离开。   离开的路上,陈肆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久经风霜雨打的墙体,依依不舍,“这是我最后一次来了,这片儿将要被拆迁了。”   沈青芋眼睛发酸。   她握紧他的手,“那以后我们去墓地看阿婆。”   “嗯。”   对他来说,阿婆的小屋承载了他的太多回忆。   都是温馨的。   可筒子楼却是让人厌恶的。   不管怎样,美好的记忆终将成为温柔且坚韧的力量支撑活着的人前行。   不好的,都忘了罢。   她会陪着陈肆的。   沈青芋偏头看着陈肆,想。   -   陈肆可怜巴巴地吃了三天的药。   这一周,沈青芋一直住在陈肆家,没课了就往他家跑。   自己的行李也一点一点不知不觉移过来了大半。   眼下,陈肆好了,她又在考虑要不要一次性把东西都带回学校。   看到她在卧室一件件把衣服往行李箱里放,陈肆凑过去,从背后环住她的腰,呼吸随之压下来。   “别走。”   沈青芋动作一顿,而后继续收拾。   她感受到陈肆的手并不安分,越过她的宽松毛衣往里探。   不由得反手推他。   “别闹。”沈青芋说。   背上的触感越来越明显,她的呼吸也乱了。   陈肆不依不饶,“快寒假了,一个月呢。难不能你要住学校?”   他掌心的温度很热,所过之处掀起一阵酥痒。   沈青芋脊背僵直,“我回家。”   “那别收拾了,正好你可以两头跑。”   沈青芋仔细一想觉得有道理,就不打算收拾了。   等她合上行李箱,陈肆将行李箱放到床尾的地面上。   另只手环着沈青芋的腰。   他是精神好了,病也好了,就特别不安分。   沈青芋猜到他想干什么,一巴掌拍他手上,说:“我不收拾了,你也老实点。”   “好。”   没想到他今天这么乖。   沈青芋送了口气,手指捏住毛衣,往下拉了拉。   却被陈肆揽着倒下去。   一切猝不及防。   他双手撑在沈青芋身侧的被子上。   因为动作幅度大,领子歪斜,露出精致凸起的锁骨和胸膛的一小片肌肤。   陈肆眸子亮晶晶,视线落在沈青芋脸上,“我感冒已经好了。”   “……”   沈青芋蓦地想起前几天哄着他吃药时说过的话。   她余光看见,窗外的夜色很浓,泼墨般的黑。   陈肆抚着她的脸颊,拉回她的思绪。   手掌一寸一寸向下,眸中是化不开的暖意。   他附她耳畔,低声道:“我爱你。”   他声音轻且柔,沈青芋心一软,不自觉圈住他的脖子,眼睛弯成了月牙。   “我也是。”   陈肆眼中噙着笑,用手指描摹着她嘴唇的轮廓,一圈一圈,趁她不备低头先轻咬了下。   这是他的习惯。   先咬再亲。   沈青芋吃疼,眼中渐渐清明,恼得瞪他。   室内开着暖气,被子又厚又软。   沈青芋喘不过来气,伸手推他,手抵着他的胸膛,力气不足,很快被陈肆瓦解,气息逐渐交汇。   温度节节攀升。   恍惚间,沈青芋想起她第一次见到陈肆时,   他在窗前写作业,阳光映在他身上,暖暖的。   明媚好看。   她想,幼时的悸动,应该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吧。   之后每次见他,都是在心上描摹他的模样。   时光没能冲散她的喜欢,反而如酒,愈久醇香,愈来愈烈。   沈青芋四肢酸软,但抵不过困意,昏昏欲睡。   感觉身子一轻,像是被人抱起,而后就是哗哗的水声。   梦里,陈肆迎着朝阳奔跑。   沈青芋在后面追,可他腿长跑得快,转眼就甩她大半圈。   她有心无力追不上,弯腰撑着膝盖,扶腰喘气。   视线所及是塑胶跑道,眼前模糊,眼泪一颗颗砸在跑道上。   忽然,一双球鞋映入眼帘。   暖黄的晨光,笼在陈肆的身上。   他歪着脑袋看她,眼眸含笑,朝她伸手。   -   陈肆,是她的月亮,永远高悬心上。   曾经沈青芋以为他们之间隔着整片夜空。   没想到,她的月亮,也会主动朝她靠近。   作者有话说: 正文到这里就写完了,感谢陪我走到这里的读者,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鞠躬jpg.]   接下来会更一些番外 ^o^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