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太宗皇帝成长计划》作者:云绕半山腰 文案: 轮盘缓缓转起,各色光辉一一显露。 金色光辉,一闪而过。 【金色帝卡,秦始皇。卡牌技能:六世余烈、威震四海、横扫六合、巡游求仙、千古一帝】 萧承眼放光芒,神色激动,连连点头。 这个好,这个好! 哎呀,过了! 又是一道金色光辉亮起。 【金色训卡,星佑蜀汉。卡牌技能:使用之后,拥有名臣诸葛亮、法正、姜维、徐庶、黄月英,无当飞军(三级特殊兵马)可组建。】 诸葛亮哎,这个也好,就这个! 啧,还是没抽到! 紫色光芒,闪耀萧承视线之中。 【紫色帝卡,唐宣宗。卡牌技能:大中之治、神策、装疯卖傻、昭雪、老儒生】 嗯,这个也行。 轮盘依旧没有停下。 【蓝色策卡,鱼腹藏剑。卡牌技能:使用之后,一年之内,除名大臣必定成功。】 嗯,这个勉强能接受。 轮盘,继续转动。 直到片刻之后,白色光辉充满萧承视线之中,一张卡片一跃而出…… 作者自定义标签 腹黑 蛰伏篇 第一章 就算穿越,非酋还是非酋 佛堂之中,金身佛像面色慈悲,香火青烟的映衬之下,更显宝相庄严。 萧承盘坐佛像之前,表情庄亚肃穆,嘴唇微微闭合,似是在念着什么经文。 佛堂之外,数十名身穿黑色上身甲,满身肃杀之气的高大汉子,将佛堂围了个水泄不通。 “校尉,你能听清楚他这是在念什么吗?”看守佛堂门口的汉子透过敞开的佛堂大门,正好看到侧对着门口的萧承嘴唇上下闭合,忍不住压低声音,好奇地问道。 汉子旁边,站着的是个腰佩长刀,面色凶厉的男子。听到手下问话,他下意识地侧耳倾听。 眼前的校尉,乃是六阶武者。 武者品阶从一阶开始,直至九阶、陆地神仙境。 六阶武者,乃是武者之中的第六品阶,已经是少有的高手,感知异于常人,只要有心者,甚至能够察觉方圆数里之内的风吹草动。 只不过校尉侧耳听了半天,却是皱起眉道: “你知道什么是爱思爱思儿吗?” 汉子一愣,摇了摇头,道: “什么?” “他好像在念叨着什么一卡翻身,神来一抽,非酋再见,脱非入欧,还有爱思爱思儿。都是些我听不懂的怪话。”校尉皱着眉道。 汉子也是愣住,迷瞪了好久,方才悻悻道: “属下此前听兄弟们说,这位来庙中斋戒之前,风邪入体,烧坏了脑子,时常做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不曾想竟是真的。” 萧承耳朵微动,听着门口只是微微放低声音,却依旧听得清楚的话语,苦笑一声。 他是穿越而来,穿越之前的往事不需再提,只说现在。 如今所在的世界,武者以一敌万,陆地神仙威压一国,斩山灭海,是个相当危险的世界。 但幸好,他如今的身份不低。天南之地,云国皇室子弟。 这个世界,武者虽然厉害,但朝廷大军铁蹄所至,却是连武者都无法抵抗。身为云国皇室子弟,在这个世界是极为尊贵的身份。 萧承本以为,至此之后,他每天都会过上日日三餐日日日的腐败生活。 但当他搞清楚状况之后,却是欲哭无泪。 皇室子弟身份虽贵,但架不住如今的云国,皇权旁落,朝中太师执掌大权,越发嚣张跋扈。明眼人都知道,权臣篡位之时,就在眼前了。 不说别的,只说门口守着的两人,话语间对萧承毫无敬畏之意,便可见云国皇权之式微。 而这还不是最倒霉的,最倒霉的是,萧承,马上就要继位了! 没错,老皇帝,也就是萧承的便宜父亲,两天之前刚刚驾崩。身为老皇帝生前最宠爱的孩子,萧承,被指为下一任皇帝。 权臣篡位前夕,被指为皇帝。自古以来,诸多废帝的下场顿时浮现在萧承眼前。 刚刚穿越而来,便要接受如此噩耗,萧承吓得当晚便大病一场,被人急忙送到了感业寺。 云国皇室尊崇佛教,每代皆有皇室子弟代帝出家,是皇室的铁杆支持者。 皇帝即位前,还需在此潜心斋戒一月。也正是因为这个祖例,萧承这才能够来此,托庇于寺庙之中。 至于门口守卫的这些人,自然都是太师派来以护卫之名,行看守之事,以防有忠于皇室之辈前来密会萧承。 听到手下所言不甚恭敬,校尉微微挑眉,低声呵斥道: “不要命!祸从口出的道理你都不明白?” 皇室权威旁落,但身份还在那边。而且自家太师想名声无损,青史留名,不愿对皇室逼迫太甚。汉子的这话若是传出去,只怕太师为其名声,便要第一个动手惩治。 汉子听到呵斥,吓得一缩脑袋,不敢再多言。 校尉扭头看向萧承,就见他怔怔地望向佛像,一脸呆相,没有半点反应,心中稍稍放心下来。 而此时的萧承,其实并非看向佛像。 在其他人无法触及的视线之中,萧承身前,耸立着一轮充斥玄奥之意的巨大转盘。转盘之上,各式光芒流转,夺目异常。 穿越必备金手指,要不是大病初愈之后,萧承突然发现自己还带着这玩意,他早就不干了。 金手指,来源于某氪金抽卡小游戏。 开局拥有国家,成为至高无上的帝王,训练兵马,打造兵器、开科取士、发展民生、修建各种自带奇效的建筑,最后一统天下。 金手指的功能相当强大,但可惜的是,诸多功能都没有开启。除却了附带的抽卡功能,萧承什么功能都用不了。 不过虽只是抽卡功能,但只要一发入魂,抽到好卡,自然能够咸鱼翻身。 萧承深吸一口气,激动地点下了开始抽奖的按钮。 轮盘缓缓转起,各色光辉一一显露。 金色光辉,一闪而过。 【金色帝卡,秦始皇。卡牌技能:六世余烈、威震四海、横扫六合、巡游求仙、千古一帝】 萧承眼放光芒,神色激动,连连点头。 这个好,这个好! 轮盘并未停下,继续转动。 又是一道金色光辉亮起。 【金色训卡,星佑蜀汉。卡牌技能:使用之后,拥有名臣诸葛亮、法正、姜维、徐庶、黄月英,无当飞军(三级特殊兵马)可组建。】 诸葛亮哎,这个也好,就这个! 可惜,轮盘继续转动。 紫色光芒,闪耀萧承视线之中。 【紫色帝卡,唐宣宗。卡牌技能:大中之治、神策、装疯卖傻、昭雪、老儒生】 啧,这个也行,装疯卖傻最适合我现在了。 轮盘依旧没有停下。 【蓝色策卡,鱼腹藏剑。卡牌技能:使用之后,获得随从专诸,一年之内,除名大臣必定成功。】 嗯,这个也行吧,直接刺杀太师,说不定就能力挽狂澜。 轮盘,依旧转动。 金、紫、蓝、白,四色光辉逐一亮起,最终,指针停下,白色光辉大放。 一张白色卡牌直直飞出,化作一身穿冕服,身形耸拉的身影。同时,略显憨傻的声音响起在萧承耳边。 “百姓无粟米充饥,何不食肉糜?” 【白色帝卡,晋惠帝--司马衷。卡牌技能:痴呆皇帝、嵇侍中血、后宫干政、八王之乱】 萧承一拍脑门,痛苦道: “我就知道!就算穿越,也改变不了我非酋的体质!” 第二章 懂了,这就苟着 橙、紫、蓝、白,是抽取的卡片等级,橙卡最好,白卡最差。 帝卡、策卡、训卡,是抽取卡片的类型。 帝卡为华夏古代帝王,装备之后能够获得各种特定属性、技能、特性。 策卡为国家制度政策,多为一次性。使用之后能够提供各种buff,加快国力发展、人口增长,大有裨益。 而训卡能够以此召唤出人物,为萧承所用。 【晋惠帝--司马衷 卡牌技能: 痴呆皇帝--装备此卡之后,文学、武力固定为3,健康固定为50,体力固定为50,皇威固定为5,自动开启丞相(太师)辅政。 嵇侍中血--官员、随从每年忠心下降1点,野心增长3点,忠心值增长难度加大。当有属下忠心为100且野心小于五十之时,将不需要触发亲密事件,自动成为你的近臣。如果所有近臣影响力相加率先大于丞相(太师),则可关闭丞相(太师)辅政功能。 后宫干政--若有皇后,则后党影响力增长速度增加,影响力大于500之时,自动开启皇后辅政。如果所有近臣影响力相加率先大于后党影响力,则此效果不发动。 八王之乱--皇室子弟,每年野心增长5点,忠诚下降5点。当忠诚低于50点且野心大于70之后,皇室子弟叛乱。】 如此帝卡,一眼望去,尽是负面效果。这白色帝卡,可以说,是所有卡牌之中,最差的那张了。 萧承一看效果,差点没背过气去。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手气已经臭到了如此地步,竟然一下子便抽出了这么一张让人心梗的帝卡。 萧承愤而起身,转身就要走出佛堂。 大丈夫在世,岂能坐以待毙? 今坐等亦死,奋起一死,都是死,不如奋起一搏! 萧承气势汹汹地朝门口走去,一众侍卫当即有了反应,猛地挡在门前,手按刀柄,双眼如刀锋一般锐利,紧紧盯着萧承。 这些侍卫,都是沙场之中搏杀出来的军中高手,杀人如麻。此时他们紧盯萧承,虽无杀意,但肃杀之气还是不由自主地散溢而出,笼罩在萧承身上。 如此压迫之下,萧承只觉浑身一麻,原本有些上头的脑袋顿时清醒了过来。 眼前的侍卫们,并非普通人,而是太师麾下的军中高手。 原身出自皇室,娇生惯养,不愿习武,身上是半点修为都没有,只凭一腔怒意,闯不出去的! 他心思急转,脸上不变,身体猛地一停,重新坐回了佛像之前。然后片刻之后,又猛地站起,周而复始,脸上露出了自得其乐的憨痴笑意。 一众侍卫愣住一会儿,旋即放松了下来。 “嘿,这贵人到底是贵人,连发疯,都和我们村头的疯老汉不一样。”说话的,还是刚刚的那个汉子。 守卫的一群侍卫闻言,顿时憋不住笑意,纷纷笑出声来。就连那名校尉,也是忍俊不禁起来。 萧承故作傻相一阵,直至口中喘气,便不再起身。他坐在佛像之前,微微侧过脸去,不让人瞧见他此时脸上的愠怒之色。 不行,还不到最后之时!我就不信了,有了金手指,还能翻不了盘? 萧承沉下心来,再次将心神放到金手指之上。他心生一动,常人无法看到的界面浮现在眼前。 虚幻的界面之上,原本只有下方角落,亮着的“个人信息”“抽奖”、“背包”三个功能。 而随着萧承获得的抽奖次数清空,“抽奖”这个功能也变得灰白,暂时无法触发。 萧承检查了一下背包,除了刚刚抽到的“晋惠帝”帝卡,再无其他。 这什么倒霉金手指,连个新手礼包都没有吗,差评! 萧承心中失望至极,但还是不甘心地点开了“个人信息”。 【大云国天德二十一年(冬)十月二十八日 文学:32 武术:9 道德:65 体能:62(大病初愈)年龄:15 健康:54(大病初愈) (未登基,仅开启个人属性,国家属性无法查看,大部分功能无法开启)】 怪不得只有几个功能亮着,合着还要登基才能开启其余功能。 萧承失望一叹,真要退出之时,却瞥到下方亮起的功能模块,眼睛不由得一亮。 右下方角落,“签到”功能浮现。 萧承眼睛眨动,忽然如负释重。 别管哪个世界,萧承都摆脱不了非酋的命。拼手气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实在不太友好。和抽奖类金手指比起来,签到流显然更适合他。 签到功能打开,日历一般的界面出现在他的眼前,各种奖励用极为细小的字体,写在了每个日期的下方。 一眼望去,各种奖励密密麻麻,让人眼花缭乱。 萧承长松一口气,美滋滋地低声自语道: “就是,金手指也要跟上时代步伐。都什么年代了,签到流多火,还用抽奖这种金手指,多low啊!有了签到功能,我萧承就是馋那些金卡馋死,也不会再去抽……” 【签到成功,功勋值+2(首月签到,奖励翻倍)】 【功勋值:2】 出现的文字提示,让萧承嘴边笑容一僵。 好歹是首日签到,你就给两个功勋值? 啊,两个还是因为首月签到。合着正常只给一个呗! 萧承眯起眼睛,细细打量了起眼前的签到奖励。 签到奖励密密麻麻,但细细看下来,奖励大都是几点功勋值。真正能够对萧承有所帮助的,也就是上面最后一天的奖励,“随即卡包x1”。 这个金手指,和萧承穿越之前玩过的游戏差不多。若是没什么变动,这个功勋值,应该也是用来兑换抽奖次数的。 合着就算签到了,最后还是要拼手气! 一瞬间,萧承面色发苦,感觉四周都是来自世界的,对非酋满满的恶意。 唉声叹气好一会儿,萧承勉强重新振作起来。 虽然恶意满满,但好歹有盼头不是。万一下次抽奖的时候,就脱非入欧了呢! 萧承金手指功能大部分尚未开启,唯一能够获得抽奖次数的地方,也就只有签到奖励了。 签到界面只有三十个格子,应该是三十天一刷新。也就是说,三十天可以得到一次抽卡机会。 萧承默默地看着自己刚刚抽到的【晋惠帝】卡牌,看着上面的“痴呆皇帝”的字样,忽然之间恍然大悟。 懂了,这是让我装傻子,先苟着呗! 第三章 铁什么文? 云国开国太祖推崇佛教,上施下效,云国上下,对佛家皆极为尊崇。 如此环境之下,又是皇家寺庙的感业寺,自然是底蕴不缺。 雄伟山门屹立山脚,绵延至山中寺庙的汉白石玉阶,不知花了多少民脂民膏。寺庙之中燃起的香火,引起青烟袅袅。在朝阳照耀之下,青烟好似山间云雾,随风而动。 一位中年男子,径直从车架之上走下。 中年男子相貌普通,略显清瘦,嘴边胡须打理地极为精细。其气度倒是不凡,只是一身华贵到略显夸张的穿戴,让人不由得印象大打折扣。 最让人瞩目的,还是男子手中的乌黑折扇。 大冬日还随身带着把折扇,在旁人看来,实在是有些装了。 但在有心人看来,那乌黑折扇,扇骨精铁打造,扇面不似绸缎,顶部竟然透着一丝锋芒,是一把能够取人性命于无声间的兵器。 中年男子抬头望着眼前坐落山峰之中的感业寺,眼神之中,略带嘲弄,开口道: “好一个感业寺!六百年来,与皇室同气连枝,倒是攒下了好厚的底子啊!” 此时,几名早就等候在此处的青衣人连忙上前,对着中年男子恭敬行礼,道: “铁先生!” 被称呼为铁先生的中年男子,望着几名青衣人,沉声道: “可试探过了?” 领头的青衣人当即拱手道: “那位此前还只是说些胡话,但举止还算正常。但从半个月前,他便开始越发痴傻起来。属下试探多次,竟然没有看出半点破绽!” 铁先生“咵”地一声打开手中折扇,轻轻摇动,冷笑道: “这般巧?走,得去看看啊!” 话音刚落,铁先生脚步轻抬,旁人一个恍惚,他身形便已经落在了山间石阶之上。随后又是一晃,便已经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一身惊人轻功,显露无疑。 一众青衣人对视一眼,连忙脚下运起轻功,几个纵掠,朝铁先生追了过去。 数刻之后,铁先生身形迅疾无比,带起一片劲风,忽的停在了感业寺寺门之前。 从山下看,便觉感业寺规模宏大。但只有真正站在寺庙之前,才更能体会其与云国休戚与共六百年积攒下来的深厚底蕴。 寺中占地极广,亭台经阁绵延,不知多少间。站在寺门前,只看到红墙黛瓦之内,是楼阁屋檐陡峭,顶部铺就琉璃,于朝阳照耀之下金碧辉煌。 香火燃起的青烟袅袅而动,金光映入眼帘,耳边更是传来庄亚肃穆的唱经之声,好一派修行圣地,人间佛土! “阿弥陀佛,将武林间流传甚广的赶蝉步练到如此境界,铁施主是唯一一人啊!” 突然响起的话语,让原本微微愣神的铁先生回过神来。 一身披袈裟,宝相庄严的年老和尚正站在寺门之前,双手合十,对着铁先生微微一施佛礼。 铁先生打量一眼年老和尚,手中折扇合起,微微弯腰,尚算恭敬地行礼道: “原来是慧开大法师,早听闻大法师之名,今日方才得空前来拜见,还望恕罪!” 感业寺的规矩,与旁的寺庙略有不同。这里是云国皇家寺庙,每代都有皇室子弟代皇帝出家。 既然是代帝出家,身份自然不能低。所以在感业寺中,每代主持自然只能是这些代帝出家的皇室子弟。 数百年下来,感业寺的主持,已然成了空头名号,而每代真正掌管感业寺的,也就是有着“大法师”封号的僧人了。 这位慧开大法师,便是这代感业寺的实际掌管者。 “施主还是第一次前来,不妨随老僧,看看这寺中景象,如何?”慧开轻笑道。 铁先生眼睛微微闪动,随后笑呵呵地摆了摆手,婉拒道: “不敢扰大法师清修,皇嗣如今于寺中斋戒,总要先行拜见才是。失礼之处,还望法师恕罪。” 听到自己被婉拒,慧开神色不动,依旧是笑呵呵的模样,随后身形一礼,让开了道路,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 “既然如此,便请铁施主自便如何?” “大法师客气了!” 两人客套一阵,互相行礼,铁先生方才径直朝寺内走去。 望着轻车熟路一般朝皇嗣斋戒之地走去的铁先生,慧开站在原地,笑容敛去,神色也凝重起来。 佛堂之外,看到铁先生前来的众多侍卫急忙拱手行礼,齐声道: “见过铁先生!” 铁先生微微颔首,算是应承,随后脚步微微加快,来到了佛堂之前,朝内观望。 只见佛堂之中,萧承盘坐在蒲团之上,耸拉着身体,头颅稍稍前倾,嘴巴无意识地张开,眼神呆愣地看着身前挂着的佛像。 只看了一眼,铁先生便觉得一股子傻气便扑面而来。 铁先生眉头皱起,转身指着萧承,对着一众看守侍卫,道: “这种迹象有多久了?此前可曾有人前来看望?” 侍卫们闻言,皆是摇头,道: “刚被送来的时候,举止言行就有些怪异。” “对,只是这半个月来,越发严重起来了。” “我等愿以性命发誓,期间不曾有人前来!” 看着侍卫们斩钉截铁的话,铁先生点了点头,示意侍卫们留在这里,他独自一人,径直走入了佛堂之中。 站在萧承身旁许久,看着对自己没有半点反应的萧承,铁先生眼睛一眯。片刻之后,他伸手拍了拍萧承的肩膀,轻呼道: “皇嗣殿下,皇嗣殿下?” 连唤两声,萧承茫然地转过头去,怔怔地看着铁先生许久,方才开口道: “你是谁?” 铁先生微不可查地打量一下萧承的举止,随后温声笑道: “殿下,草民铁圣文,是来看望殿下的。” 萧承闻言,眼睛眨动,一副没记住的样子,询问道: “铁什么文?” “草民铁圣文!”铁先生再次躬身道。 “铁圣什么?” “铁圣文!” “什么圣文?” 铁先生抓着折扇的手猛地一紧,旋即又深吸一口气,强行挤出一副笑脸,伸出手扶住萧承手臂,温声道: “殿下,还是起来说话吧!” 铁先生借着扶起萧承之机,右手搭在其脉搏之上,一丝微不可查的内力借着机会,流入萧承体内。 经脉滞涩,身躯各处脆弱无比,甚至不如十岁的孩童。心火旺,脑气衰,气郁痰火,阴阳失调,肝胆心脾皆有损伤,恰是痴愚之症的脉象。 铁先生忽地看向萧承,面露狐疑之色。 似乎,不是装的! 第四章 代帝出家 佛堂之外的庭院之中,萧承不顾一地的灰尘泥污,趴在地面之上,双手撑着头,望着地上忙碌不停的蚂蚁群,眉头皱起,神色略带犹豫,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心思。 距离铁先生来看望萧承,已经大半个月过去了。 自那之后,看守萧承的严密程度便下降了许多。 虽然依旧有侍卫把守庭院之外,不让萧承走出此处,但相较一开始,他连佛堂都不能踏出半步,至少明面上是放松了警惕。 这个时候,庭院之外,传来侍卫们的喝问搜查之声,让萧承微微抬头。 片刻之后,庭院大门打开,一名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和尚,提着手中的食盒走了进来。 看到趴在地上仰头看着自己,面带痴傻之色的萧承,小和尚面上复杂之色一闪而过。 小和尚轻叹一声,将手中食盒随手放在地上,双手合十,对着萧承温声道: “阿弥陀佛,殿下为何趴在地上!” 萧承嘴角一咧,露出一口白牙,然后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对着小和尚挥了挥手,高兴道: “会吃小和尚,你来得怎么如此之晚?本殿下饿得不行,你要是再不来,本殿下就要去抢蚂蚁的吃食了呢!” 小和尚闻言,提起身边的食盒,低头道: “殿下恕罪,是小僧来迟了。” “嗯,小和尚,你负责给本殿下送饮食,所以这法号还得改改!会吃不行,再把本殿下的饭菜给吃了。要不,你今后就叫、就叫会送,如何?”萧承一脸得意道,似乎是在为自己想出的这个法号而沾沾自喜。 小和尚无奈地叹息一声,道: “殿下,小僧法号慧痴,并非会吃……” “小和尚,明天能不能吃肉啊!本殿下自从来此,就再没吃过肉了!” 慧痴说话时,萧承已经自顾自地走上前来打开了食盒,见饭菜没有半点荤腥,直接打断了慧痴的话。 小和尚眼睛一闭,单手持佛礼,口宣阿弥陀佛,道: “殿下,佛门之地,荤腥之物是……” 话依旧没有说完,萧承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食盒,转身朝佛堂之内走去。 慧痴望着根本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的萧承,再次叹息一声,跟在萧承身后走进了佛堂。 饭菜虽是素食,但感业寺身为皇家寺庙,不缺金银,又需时常以素宴接待云国的达官贵人,自然也是将素食玩出花来的。 摆在萧承面前的,虽只是四菜一汤,但不是寺中大厨精心烹制,便是山间奇珍羹煮,味道极好。 嘴上不满意,但吃饭之时他却是半点也不含糊,宛若孩童一般,吃得满脸皆是。 慧痴和尚负责萧承饮食,之前一直都在一旁默默布菜,从不多言。 但今日,他却是一反常态,数次张嘴欲言。 萧承不管不顾,只顾狼吞虎咽。 终于,慧痴和尚犹豫再三,终于是按奈不住,面上一肃,直接取下脖间悬挂着的一串佛珠,朝空中一抛。 原本朴实无华的佛珠,其上突然光彩流传,神异无比。 慧痴双臂一抬,宛如实质的金色真气自掌间涌出,涌向空中之上的佛珠。佛珠一震,一百零八颗珠子分裂开来,奔向佛堂四周。 散开的佛珠借着慧痴和尚内力,隐隐呼应,气息连同。片刻之间,一道无形屏障凝实,笼罩整个佛堂之中。 慧痴站起身来,看着一脸愣像,似是没有反应过来的萧承,一撩僧袍,直接跪到在地。 “云国宗室,爵一品镇国将军萧彦,拜见皇嗣殿下!三年之前,小僧被选为殿下佛门之身,代您出家……” 萧承面露震惊之色,直接打断了慧痴,指着佛堂之中悬浮着的佛珠,激动道: “这、这、这是如何办到的?” 慧痴闻言,看了一眼萧承所指,连忙解释道: “殿下,这是佛门绝技,禅珠定魔神功。小僧年纪尚轻,不得绝技精髓,但却也能够封锁此间佛堂,使外人不得窥探,还请殿下放心!” 萧承眼睛放光,高兴道: “好,好,这个戏法好,再来一次!” 慧痴刚刚显露一丝喜色,听到萧承的话,愣住了好久,方才苦笑道: “还请殿下莫要再戏弄小僧了,小僧明白殿下如今实在装傻蛰伏,欲要等待时机。但此前,太师汪晓已经收到先皇驾崩之消息,丢下征战大军,只带亲信折返京中,如此良机,殿下还得早做准备啊!” 萧承饭都顾不上吃了,起身来到佛珠之下,踮着脚尖想要去够。 见萧承没有回话,慧痴神色略发激动,走到萧承身边,道: “殿下,何须瞒着小僧!如今太师汪晓脱离大军,正是天赐良机!只要殿下号召,感业寺上下八百护寺武僧皆可为殿下效力。到时候联络忠心之臣子,于回京必经之路设伏,以雷霆之击除去太师汪晓。到时候,社稷颠覆之危自可解除!” 萧承恍若未闻,见自己够不到佛珠,扶着墙奋力一跃,指尖猛戳空中的佛珠,佛珠便宛若悬浮空中的气球,再次浮升几寸,然后再次落到原地。 看着只顾自玩着佛珠的萧承,慧痴神色焦急无比道: “殿下,机不可失啊!” 萧承被慧痴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不再去够佛珠,扭头看向他,一脸茫然道: “你说什么?” 慧痴怔怔地望着萧承,见他言语动作之间,依旧如同稚童,没有半点装痴扮傻的样子,不由得一阵恍惚。 萧承皱着脸看着慧痴,一脸不解,似是疑惑此人何以做出这般举动来。 慧痴神色瞬间变得落寞无比,双眼之中好似失去了一切神采。随着他的心神摇动,悬浮四周的一百零八颗佛珠,顿时失去支撑,坠落地上。 滴滴答答的佛珠落地之声,响彻在佛堂之中。 “我萧氏社稷莫非真要亡在我等手中?” 慧痴苦笑一声,连滚落满地的佛珠都没有去管。失魂落魄地走出佛堂,徒留萧索无比的背影。 望着离去的慧痴,萧承面上神色茫然不解。 但下一刻,他眼睛微微一眯,眼色变得深邃无比。 第五章 脱非入欧,就在今日! 走出佛堂所在的庭院,慧痴神色变得淡然,刚刚那股绝望失落之色,也消散不见。 看着等在庭院门口的铁先生,慧痴双手合十,微微低头,道: “铁先生!” 铁先生手持铁扇轻摇,眉头紧锁,略显烦躁道: “没有破绽?” “没有。”慧痴摇头道。 片刻之后,慧痴脸上颇为复杂道: “痴愚之人得占帝位,看来这萧家天下当真是气数已尽了!” 铁先生铁扇一合,斜视慧痴一眼,冷笑道: “呵呵,真傻假傻还有得说呢!” 一言而出,慧痴稍稍斟酌,便听出铁先生话中深意,不由得眉头一皱。 “铁先生,小僧……” “无需多言了!明日便是斋戒结束之日,到时候我亲自前来接人!慧痴小主持,我可不希望到时候,寺中会发生点什么事情!”铁先生凑到慧痴面前,铁扇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似笑非笑,语带警告道。 慧痴轻声一叹,无奈道: “感业寺只是不愿牵扯皇朝更易之中,半点别的心思都没有。” 铁先生闻言,不屑之意更是毫不掩盖,摇头轻蔑道: “跟着云国皇室享了六百年的好处,这个时候却什么说不愿意牵扯皇朝更易之中?你们和尚这脸皮,啧啧!” 慧痴到底年轻,修行不够,听到这毫不掩盖的嘲讽之意,面色霎时变得难看至极。但局势比人强,他半句话都不敢反驳,只得铁青着脸转身离去。 除了直接离去之外,他再无任何表示愤慨的办法了。 铁先生身旁,有跟随的青衣人见慧痴强忍愤怒转身离去,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道: “铁先生,太师嘱咐,感业寺既然不愿涉及其中,便不要轻动……” 云国皇室六百年尊崇,上施下效,云国民间信仰佛家之风尤盛。感业寺占着个皇家寺庙的名头,在民间威望极高,太师汪晓为了局势,不愿去招惹,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铁先生此时的神色,却是逐渐平淡下来,不复此前的轻蔑之色。只是略带深意地望着愤愤离去的慧痴,随口道: “我知道的!” 刚刚言行,其实不过是试探。 慧痴虽是感业寺的主持,但只是因为代萧承出家的身份,方得此位。他真正年纪,不过十二三岁,难免年轻气盛。 一言激之,愤愤离去才是正常。若是神色不动,唾面自干,这才真的是心怀鬼胎,引人怀疑呢! 不过就算暂时排除嫌疑,但萧承只因一场大病便将脑袋烧糊涂了,像极了有人暗中出招,感业寺还是嫌疑极大。 为防有人兵行险招,直接动手劫走萧承,明日护送萧承回宫之事,绝不可大意。 “调集人手,连夜上感业寺,明日若是出了半点纰漏,太师归来,你我都讨不了好!” “是!”青衣人齐声喝道。 铁先生一声令下,整个感业寺一夜喧哗。数百太师府中精干人手连夜上山,把手山中、寺中各处要道。山下更有数千禁军就地驻扎,严防死守。 只不过铁先生此时,未免有些和空气斗智斗勇了。 萧承自在感业寺斋戒之后,除了遇到那个被派来试探的慧痴,其余便再无半个人前来暗中联系。 第二日清晨,佛堂之中,萧承精神振奋地站在那边,任由宫中派来的宫女太监,为自己换上一身繁琐至极的雍容九章华服。 云国祖制,皇嗣斋戒一月之后,正式登基为帝。 同时,今日也是签到的第三十天。 萧承深呼吸一声,眼光移到了旁人看不到的视线之中。 【签到成功,随机卡牌+2(首月签到奖励x2)】 好,又到了考验手气的时候了。 脱非入欧,就在今日!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闪耀着金、紫、蓝、白四色光辉的巨大转盘缓缓转动。 片刻之后,柔和无比的蓝色光辉充斥在萧承视线之中。于此同时,威严之声响彻在萧承耳边。 “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 蓝光散去,一位样貌俊朗,身材伟岸,头戴冠冕,仪态华贵的男子,身形虚幻,显露在萧承眼前。 【蓝色帝卡,大理太祖段思平 卡牌技能: 大理段氏--武力增加为八十五,增加主动技能六脉神剑、一阳指、段氏剑法。 平衡矛盾--国家州郡少与20,且民族多于2时,税收加1%,名臣率加1%,国内不易产生叛乱。 苗兵--苗兵可组建(一阶特殊兵种) 笃行佛教--装备此卡,每年需修建一间寺庙。佛家弟子好感度上升,民心每年增加1点。修建佛寺费用增加50%,税收减少15%。 退位为僧--帝王过盛的权威,将会影响各部族平衡,装备此卡需于50岁时退位出家】 蓝色帝卡,融合了武侠与历史,满满的槽点,让萧承不知道该如何吐。 萧承下意识地环顾一眼四周的佛堂,又看看刚刚抽到的帝卡,不禁有些怀疑,是不是抽奖的时候,会受到什么未知的影响。 也不知道武力八十五,在这个世界算是什么级别的高手?不过好歹是段誉他祖宗,六脉神剑多大的名头啊,应该不差。 萧承眼睛下意识地看向门口子看守着的一众侍卫,眼神逐渐危险。 要不,莽一波? 但很快,萧承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在这个武力高超的世界,之所以还有朝堂,便是因为军阵之威,踏碎一切,无可睥睨。 看段思平武功厉害,也不过只是一方割据势力啊,怎么看也不想能够以一破军的存在。 嗯,不能莽,这底牌先藏起来。 萧承做出选择,再次启动了抽奖功能。 巨大转盘再次转动,片刻之后,再次停下。 看到又是蓝光闪耀,萧承不由得砸了咂嘴。 虽然是比白卡好上一些的蓝卡,但卡池之中如此多的卡牌,愣是连一张紫卡都没有抽到,也实在是手黑到了极点。 也不知道有没有保底啊,要不然我得什么时候才能够抽到金卡呢?萧承轻叹一声,心中想道。 蓝色光辉消散,一张卡牌飞出。 【蓝色训卡,顾命太监。 卡牌效果:内侍府中拥有冯保。 卡牌说明:谨记三思,思危、思退、思变 冯保:明朝太监,一代贤宦。为人勤诚敏练,识得大体,通权变达,书法佳,通乐理。明穆宗驾崩,命为顾命大臣,与张居正内外相合,推进改革。 武力9,文学82,智慧81,道德75,年龄14,统御58,政治85,魅力68,忠诚100,野心27】 第六章 骑虎难下 玉辂驾起,依仗齐具,数千禁军开道,暗中还有太师府高手隐藏人群之中一路护持。一众人便是这般小心翼翼,护送着萧承朝皇宫之中而去。 车架之中的萧承独自坐立,忽然张开右手,露出之前慧痴掉落的一枚佛珠。 只从原身记忆之中,萧承倒是知道感业寺实力雄厚异常。但直到刚刚,感业寺僧众于寺门前拜送萧承,他才真正见识到了感业寺的底蕴。 数千僧众,底蕴深厚,不缺天材地宝、金银物资,更有佛家武学流传。训练出来的护寺武僧,俨然是一支精锐僧兵。 而且感业寺就在云国都城中庆城城西,居高临下,若是突然暴起发难,只怕这云国京都一战便可拿下。 想来这感业寺,便是云国太祖给子孙后代留下的一张底牌。 只是,既然萧承他能够意识到感业寺是皇室底牌,就不信太师汪晓想不到!汪晓能够掌握云国朝堂二十余载,岂是笨人?对于感业寺,太师汪晓必然已经有所应对。 而且,最让萧承心中疑惑的,便是那慧痴。 慧痴乃是云国宗室,代萧承出家。如此身份,却能够接近到萧承身边,想来总是有些不寻常的。 萧承将手中佛珠收起,喃喃自语道: “这感业寺,不能信了。至少,现在不能信!” 环顾四周,身边没有可以信任之人。举目望去,半个可以依仗的势力都没有。傀儡皇帝的苦楚,便是如此。 也就是萧承身怀金手指,还有半点希望。 如今,还是需要苟一波。苟到抽到极为强力卡牌,或者干脆积攒足够的卡牌,靠数量取胜。 想到这里,萧承不再犹豫,再次装备起晋惠帝帝卡。 车架仪仗浩浩荡荡,驶入云国京都中庆城。 朝堂斗争,倒是离普通百姓甚远。普通人只知今日是新皇登基之日,倒是跑到大街之上凑起了热闹。 中庆城别名春城,四季如春,便是如此时节,也有各色花卉盛开。百姓按照云国皇帝登基传统,于萧承车架之前掷满花朵,铺做花道。 京中各地,有杂耍卖艺的使出浑身解数,有商家借机大肆叫卖,还有因先皇去世而歇业许久的风月场所,也大开门户招揽客人。 只看京中景象,好一派鲜花似锦,烈火烹油的盛世景象。 车架在城中御道缓缓而行,终至云国皇宫之前。 文武百官,勋贵大臣,早已等候许久,列队皇宫之前。眼见萧承车架已至,在礼官唱礼声中齐齐跪倒在地,高呼: “臣等,恭迎殿下!” 都不需萧承开口,当即便有宫中侍者上前,扯着嗓子喊道: “众卿免礼!” “谢殿下!”众臣齐声道谢,随后起身站立。 皇位更替,为显正统,是需要一系列极为繁琐的礼节的。 按照流程,接下来应该就是有重臣站出来代表文武百官,请皇嗣继承皇帝之位。皇嗣这边表示谦让,然后重臣再请。如此三请三让之后,皇嗣便可以“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然后皇嗣才会进入御殿之中,接受百官朝拜,正式继位。 但现在比较尴尬的是,宫中侍者等了半天,也不见有大臣站出来,请萧承继位。 虽然一番流程都是作秀,但若是没人配合,这场戏未免就有难以唱下去了。 百官装死,宫中侍者手足无措。一时之间,双方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这个时候,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这些是何人,为何拦着本殿下,不让本殿下进去?” 众人一阵愕然,循声望去,却见萧承从玉辂之中探出头来,一手撩起头顶的九旒冕冠,望着眼前众臣,一脸的懵懂茫然。 宫中侍者闻言,连忙转过头去,又不知该如何回应这话,只得低声安抚道: “殿下稍安勿躁!” 萧承闻言,眨巴了几下眼睛,无所谓地点了点头。然后他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一旁的宫中侍者轻语几句。 宫中侍者闻言,面上露出为难之色。 “怎么还不快去?”萧承催促道。 “是!”侍者犹豫片刻,最终只得无奈地对着萧承躬身一礼,自百官之间穿过,朝宫中而去。 等候在宫门前的官员们有些摸不着头脑,忍不住相互对视一眼,眼神互换,旋即又低下头去,再次装起了木雕。 双方这么耗着,便是近两个时辰。这两个时辰之间,百官这边无人开口,萧承这边也不闹着要进去,就这么耗着。 相较于优哉游哉坐在玉辂之中的萧承,显然是站着的百官更难受一些。 这个世界,倒是诸子百家显学传世,武风盛行。便是这些朝堂官员,也习过武功,甚至还有不少人,足以称得上一句高手。 只是,这也是年轻时的事情了。这些年他们养尊处优惯,站着一动不动尽两个时辰,着实有些难为他们了。 百官们又累又渴又饿,不少官员面色苍白,汗珠满面。年纪大些的,更是摇摇欲坠,几欲跌倒。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诱人香气,不知从何处飘来,直直扑向本就精疲力竭的文武官员鼻间。百官之中,齐齐响起一片饥肠叫唤之声,声音汇聚,听上去倒是颇为震撼。 一些行事自持的大臣,涨红了脸,忙不迭低下头去,只觉失礼丢脸至极。 这个时候,急促脚步之声,从百官身后传来。 数名宫中太监,手中各拎着两个食盒,自百官队列之中一穿而过,朝玉辂车架跑去。 太监们拎着食盒快步走过,百官鼻间香气更为诱人,腹中饥饿之感也就更为强烈。 “殿下,午膳来了!”几名太监跑到车架之前,躬身道。 片刻之后,萧承探出头来,双眼迷瞪,头上九旒冕冠微微倾斜,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 “端上来吧!”他挥了挥手道。 几名太监当即打开食盒举过头顶,另有随侍玉辂的太监宫女端出一道道还冒着热气的御膳,送进了玉辂之中。 百官最前面,一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闻着香气,心中也是不由得一阵烦躁。 本是打算借今日之机,让萧承认清局势。 皇嗣车架被堵在皇宫之外,皇帝威严是丢了个一干二净。他自觉如此一来,必会让萧承主动低头服软,到时候他再顺水推舟也就是了。 却不想,这萧承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被堵在皇宫之前也丝毫不在意,竟然还有心思大吃大喝起来。 这么一来,倒是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第七章 太师汪晓 中年男子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如何将这场戏演下去,下意识地看向身边一副文官打扮,面相阴桀的大臣。 面相阴桀的大臣耸拉着眉毛,眼睛低垂,一副物游天外的表情,似是没有看见中年男子的眼神。 中年男子见状,面上难看,却又强忍着性子,咬牙道: “黄金百两!” 阴桀大臣闻言,抬眼看向中年男子,缓缓摇头,低声道: “我李廉此前便说过,太师领兵在外,朝中维稳第一,让卫尉大人不要做这些多余之举。大人不听,如今百官俱在,已是骑虎难下之局……” “你就说有没有办法!”卫尉仲理不耐地打断道。 “得加钱,黄金五百两!”李廉笑眯眯地说道。 “狗日的大贪官,回头给你!”仲理一脸肉痛,咬牙切齿道。 李廉闻言,缓缓摇头,右手伸出,笑眯眯道: “廷尉的规矩,先收钱,后办事……总要留下点凭证才是!” 仲理闻言,几欲抓狂,却又无计可施,铁青着脸取下腰间所佩金印,一把塞到了李廉手中。 “卫尉金印,先抵给你!” 李廉神色淡然地接过金印,轻声道: “再等片刻,解围之人便到!” “什么?”仲理愣道。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响彻在众人耳边。 仲理循声望去,数名身着银甲,银盔之上并插白羽,身后锦袍披风猎猎作响的精锐骑兵,快马疾驰而来。 数名骑士,骑术精湛,身上气势逼人异常,一看便是沙场征伐出来的军中高手。这一身打扮,更是让周遭禁军不敢阻拦,都不需将领下令,便纷纷让开道路。 骑士纵马疾驰,越过萧承车架,在百官队列之前猛然勒马。精壮战马长嘶一声,骇人至极。 为首骑士驻身马上,环顾四周,一脸桀骜之色,显露手中玉质令符,冷声道: “太师归京,车架已至,百官恭候!” 刚刚还装着木雕的百官们,顿时有了反应,连忙整肃衣冠。 仲理嘴角一抽,对着李廉咬牙道: “你说的解围之人,便是太师?” “太师归来,此局便解……五百两黄金,散朝后我派人去取!”李廉耸了耸肩道,然后当着仲理的面,将卫尉金印收入怀中。 “把我的金印还回来!”仲理恨得牙痒痒,伸手死死拉住李廉衣袖。 “为何?我不是给了你解围的办法吗?” “你这是仗着消息灵通,知道太师今日归来,骗我钱财!” 李廉神色不动地扯回衣袖,低声道: “挣钱嘛,你情我愿,怎么能说骗呢……嘘声,太师已至!” 仲理听着耳边逐渐清晰的马蹄之声,狠狠地瞪了李廉一眼,极为不甘心地后退原位。 “哒哒哒”,一阵马蹄脆响,伴随着兵甲碰撞的金戈之声响起在御道尽头。 在场众人齐齐看去,远远便看到远处,一队精锐无比,人马俱披银甲,手持骑枪,腰佩长刀,头上并插白羽,个个身披锦袍的骑士朝此地而来。 这队精锐骑兵,军容齐整,周身骇人杀伐之气凝而不散,威势惊人。只是远远看上一眼,便让人觉得胸口压抑无比,虽只有百十余人,却好似面对千军万马一般。 眼前骑兵,名曰白羽军,是太师汪晓护卫亲兵。全军人数不过二百,但皆是汪晓亲自挑选的军中高手组建。 入白羽军者,皆有太师汪晓厚恩奉养,每日米肉不缺,请高超匠人锻造铠甲兵器,还提供丹药典籍以供修行。便是他们身下的马匹,都非是天南的矮脚马,而是汪晓花大价格,自西域之地挑出的宝马。 这几年,白羽军南征北战,功劳赫赫,虽人数不多,但已经是天下有名的强军。 能劳白羽军亲自护送,眼前之人的身份,倒是也不用多猜。 正是总揽云国军政大事二十余年,权倾朝野的太师汪晓。 汪晓车架径直驶来,直至百官队列之前,方才停下。 车门大开,太师汪晓径直从马车中走出。 “下官,恭迎太师!”百官恭敬至极,齐齐跪倒在地,山呼之声,相较于之前对待萧承那样的应付,这个时候,倒更像是百官对待君王应有的样子。 坐在玉辂之中的萧承,透过车窗,仔细打量了一眼汪晓。 看上去大约四五十的年岁,身形略显瘦弱,相貌方正,气质从容出尘。除此之外,更让人印象深刻的,便是一双深邃有神的眼睛。 一眼望去,汪晓与萧承想象中篡位权臣的形象,没有一丝重合,反而是那种让人极容易产生好感的形象。 汪晓扫视一眼跪倒的百官,神色不动,反而径直来到萧承车架之前,躬身一拜,沉声道: “先皇逝世,朝野上下无不哀痛。殿下亲赴感业寺斋戒,为先皇祈福,孝感动天。然,国不可一日无君,老臣请殿下以国朝为重,登基大宝,以定朝纲!” 这句话,便是云国皇帝登基之前的固定流程了。 汪晓此言一出,随侍的宫中侍者稍稍松气,连忙按照流程,代替萧承,高声道: “孤才德不够,不敢担负社稷重……” 侍者话未说完,汪晓却突然跪倒在地,高声道: “臣等,拜见陛下!” 一众文武大臣见状,毫不犹豫,随之高呼,道: “拜见陛下!” 宫中侍者见状,脸上忍不住一苦。 要了亲命喽,又不按礼制来! 萧承透过微微打开的玉辂车门,静静地看着跪倒在地的汪晓,眼神深邃。 看看,和百官堵门逼着自己低头服软相比,汪晓这一手才真正高明。 不遵繁琐虚伪的礼制,直接上来领着百官逼着萧承登基。一来不落下个威逼幼主的口实,顶了天也就是不遵礼制。二来,也让萧承知道,这朝堂上下臣子,已然以其马首是瞻。 宫中侍者苦着脸,犹豫再三,只能无奈地按照原先流程,接着将程序进行下去。 在被百官堵在皇宫前数个时辰之后,玉辂缓缓而动,在百官跪送之下,驶入皇宫之中。 坐在玉辂之中,萧承透过车窗,望着一闪而过的百官面孔,眼神冷冽至极。 第八章 难道当真玄不救非? 穿过三道宫门,入眼便是宽阔无比,东西长宽约数里,足以容纳尽万余兵马的宫中前场。 抬眼望去,数十级的月白色台阶绵延而上,翘角飞檐,琉璃瓦折射炫彩的宣政殿,在三层汉白玉须弥座台阶衬托下,尽显帝王家的威严之气,是象征着云国至高权力的地方。 朝堂朱紫大臣勋贵,尽数列队宣政殿前,做出俯首帖耳的姿态,让人不由产生一种天下尽在掌握之中的错觉。 由于汪晓的表态,让登基流程彻底乱了套。 负责登基大典的太常寺官员,也不敢违抗汪晓的意思,干脆心中一横,直接略去一系列繁琐流程礼节,让人带着萧承前去更衣。 换上皇帝专有的十二章纹玄衣,头戴十二流冕冠,萧承在宫中侍者的带领之下,缓步来到宣政殿前。 站在百官之首的汪晓,看到萧承出现,黑白分明的瞳孔之中,奇异光辉一闪而过,神异无比。 在汪晓视线之中,此时的目光所及之处,上至高台之上的萧承、身边百官,下到侍卫太监,每个人的周身气息,都与天地之间的阴阳五行之气隐隐相合。 个人气息与天地之气相互缠绕,便有各色光辉盘旋而上,凝聚种种异象。 身旁的卫尉仲理,头顶之上赤色气息凝聚,演化一匹双眼赤红,散发着暴躁气息的健硕烈马。 廷尉李廉,头顶之上黑色气息盘旋而上,凝聚成一只散发着滚滚黑气的金锭。 还有百官其余种种异象,千奇百怪。 阴阳家主张天人相合,认为人与天地之间的气息相互呼应影响。 便有阴阳家大贤之士,结合阴阳家观测天地山川河流、星辰流转的“形法”之论,参悟出了“观心瞳”这一门阴阳家秘术,能够勘破人之表象。 汪晓便是出身诸子百家之中的显学,阴阳家。 虽不擅武功,但却尤为擅长这门秘术。他眼中的种种异象,便恰是这些人的本心显化。旁人说汪晓掌握云国朝堂二十余载,能够知人善用,便是得益于此秘术。 汪晓将视线转向高台之上的萧承,只见萧承头顶之上,尊贵雍容之气冉冉而起,凝结头顶之上,化作白光。 但萧承头顶之上的白光流转变动,却如晨间雾气一般,好似一吹就散,根本不形成具体的异象。 如此不成实质的异象,让汪晓不由得一阵愕然。 其实这般景象,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但往往都是人之将死,尽失精气神采,异象方才如此,好似即将溃散一般。 而萧承虽然历经一场大病,但只从手下人送来的情报之中,也知道身体已然恢复过来,不该如此才是。 莫非,当真是一场大病,将人烧傻了? 汪晓此前,只以为萧承突然变得痴傻,乃是为了放松自己警惕,以图后事。他此前心中还暗想,哪有如此巧合之事。但今日观看萧承头顶异象,倒是让他有些相信了。 与百官相对而站,负责唱礼的太常寺礼官,注意到汪晓面露沉思疑惑之色,不由得吓了一跳。 太师面露迟疑,莫非今日便是行篡……不,是要行禅让之礼? 下方的朝堂文武官员最是敏感,见太常寺礼官神色犹豫,不断打量着汪晓,也是心中一突。 汪晓身后的卫尉仲理,眼睛一滴溜,扭头又见百官之中,不少人面带跃跃欲试的神色,心中一急,二话不少,抬腿便要走出队列。 站在他身旁的李廉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仲理的朝服,将他拉住。 仲理扭头一看,却见拉住自己的是李廉,心中顿时一怒。 好啊,刚骗了我五百两黄金,这个时候还想抢我劝进之功? “别动!”李廉一见仲理表情,便将他的心思猜的八九不离十,低声无奈道。 仲理眼睛一瞪,抬手就要打开李廉抓住自己的手。 李廉翻了个白眼,右手一转,迅疾无比,恍惚之间好似幻化出一朵莲花,显露出精妙绝伦的手上功夫,直接扣住了仲理的手腕。随后,李廉内力吐露。仲理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突然涌进来的内力封住了周身要穴。 仲理瞪大双眼,悲愤至极地看着李廉。 好歹是同僚,也喝过几场酒,为了抢这劝进功劳,你就要对我动手? 李廉忍不住再次翻了个白眼,垂手站回原位,看都不看仲理一眼。 二人就站在汪晓身后,饶是动作再轻,这般动静也让汪晓回过神来。他扭过头,二话不说,直接瞪了仲理一眼,旋即扭过头去,示意礼官继续。 礼官见状,长松一口气,对着身边并排站着的十二名禁军微微点头。 十二名高大禁军侍卫见状,抬起手中短鞭,对着虚空抽打,连发出三声“噼啪”的脆响。 鸣鞭一响,礼官高呼道: “拜!” 汪晓领头,跪到在地。百官见此,也明白了汪晓心思,当即跟着跪倒在地,齐声山呼: “万岁,万岁,万岁!” 萧承立于高台之上,透过十二流冕的垂珠,默然地俯视下方跪倒一片的朝堂官员。 就在此时,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两行小字浮现出来。 【正式继位,功能全部开启。】 【新皇登基,获得蓝色训卡“顾命大臣”,高级体验卡x1,随机卡包x2】 萧承环顾四周,眼神一动。 抽卡这东西,要讲玄学。这里是云国宣政殿,下方便是跪拜行礼的百官,在这里抽卡,不出个金卡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想到这里,他心念一动,视线之中,巨大轮盘快速转动。 白色光辉耀眼夺目,一张卡牌一跃而出。 【白色训卡,西汉游侠。 卡牌效果:使用后,拥有随从剧孟、郭解。 卡牌说明:燕赵悲歌士,相逢剧孟家。寸心言不尽,前路日将斜。 剧孟,西汉豪侠,爱打抱不平,济弱扶贫,不求回报,以此显扬于诸侯。 武力88,文学18,智慧58,道德70,年龄37,统御25,政治38,魅力69,忠诚77,野心65 郭解,西汉豪侠,折节俭朴,以德报怨,明于事理,调节民间纠纷。 武力80,文学23,智慧51,道德58,年龄45,统御40,政治44,魅力88,忠诚100,野心67】 嘶!当真就是玄不救非? 萧承嘴角一抽,继续转动轮盘。 他还就不信了! 巨大轮盘飞速转动…… 第九章 什么阿猫阿狗都是名臣了? 常人无法探查的视线之中,巨大轮盘飞速转动。片刻之后,紫光大盛,一张卡片一跃而出! 【紫色策卡,粘杆处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于东厂之外,可组建特务机构‘尚虞备用处’。所有行动、人员,被发现几率降低30%,各类任务成功几率增加30%。开启专属兵器‘血滴子’,备用处所属随从武力值增加十。 卡牌说明:清朝厂卫严酷,较明代更甚 尚虞备用处,又名粘杆处,是清朝雍正于夺嫡期间,暗中创立的特务机关。表面上是专事皇帝巡狩之时扶舆、擎盖、罟雀之事。但实际上却是四处刺探情报,铲除异己的特务机关。】 萧承双眼放光,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看看。谁说他手臭来着?这不就抽到紫卡了嘛,而且还是最适合自己现状的策卡。 傀儡皇帝,想也知道,朝政是半点别想上手了。身边不用说,也都是汪晓的眼线。有半点异动,便是暴毙而亡的下场。不想立刻死去,便要老老实实,做个笼中之鸟。 而这张策卡,效果是降低手下人员被发现的概率,能够暗中发展势力,对他而言,可不就是再合适不过了! 萧承看着闪耀着紫色光辉的卡片,不由得美滋滋地想道: 这次是紫卡,下次就是金卡,这不就起飞了吗!告别非酋,从今天开始! ------------------ 此时,皇宫深处的一处院落之中,身穿褐色宦官服的中年太监抬头望了望宣政殿的方向,扭头对着他面前弯腰恭候的一群小太监,尖着嗓子,似笑非笑道: “听见外面的礼乐之声没有?这是新帝登基大典所奏庆乐!新帝自幼体弱,长在太妃娘娘宫中,身边也就没有亲近的小太监。今日杂家来,便是要选人到陛下身边伺候的!这可是一步登天的机会,你们这群小皮猴子,算是赶上趟了!” 一众小太监闻言,低着头不敢回话。 皇帝身边随侍太监,都是最易得皇帝信任之人,若是寻常,都是中侍常、黄门侍郎这样的宦官,方能充任,哪里轮得到这些小太监。 但此时云国皇室江河日下,宗庙倾覆之日就在眼前,这个时候去新帝身边伺候,那等改朝换代之际,又该如何? 太监,某种程度上也算是铁饭碗了,毕竟别管皇位上坐着的人姓萧还是姓汪,总要人伺候不是? 一众位高权重的宦官不愿意在改朝换代之后丢了自己的地位权势,所以都不愿意去新帝身边伺候,这才打算挑个小太监前去。 只是别看眼前的小太监年纪都不大,但都在皇宫待了不短的时候,该知道的事情,也都清楚得很。 是以别管中年太监说得如何诱惑动人,一众小太监就是低头不语。 中年太监依旧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扫视一眼底下的小太监,若无其事地道: “怎么,这样的好事没人愿意?那杂家,可就要随便指人了!指到谁,都是不带反悔的!” 说罢,中年太监朝身后亲随太监一伸手,便有人将名册奉上。 一众小太监闻言,面上都是一苦,不由得心中忐忑,生怕倒霉被点中姓名。 就在这个时候,小太监之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黄门令,小人愿去新帝身边伺候!” 中年太监翻阅名册的手一顿,抬头问道: “谁?谁愿意?” 人群散开,露出一相貌清秀,身材瘦小的太监。 “启禀黄门令,小人愿意!”小太监恭敬道。 黄门令闻言,上下打量了小太监一番,大喜道: “好,好!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神态恭敬,弯着腰谦卑道: “回黄门令,小人冯保!” 黄门令闻言,却是一皱眉,眯眼道: “冯保?杂家之前,似乎没有见过你啊!” 说罢,他摊开手中名册,想要找到冯保的姓名。 身后亲随太监见状,连忙凑到他的身后,轻声道: “黄门令,前些时候宫中准备新帝登基大典,缺了人手,便从皇陵值守太监之中调了人来……” 黄门令闻言,顿时了然地点了点头。 值守皇陵向来清苦,与外界少有联系。这个叫冯保的小太监主动出头,想来一是搞不清楚如今状况局势,二来也是一心想要留在宫中。 想到这里,黄门令连再次确认的想法都没有了,点了点头道: “好,就你了!” 冯保闻言,当即跪倒在地,恭敬行礼道: “小人,多谢黄门令!” ------------ 接受百官朝拜,又颁下旨意,以朝中大臣分别替自己前去祭天,诸多礼节一一完毕,已是夕阳西下的时辰,萧承总算是正式继承了帝位。 虽然全程都有太常寺礼官指引,但装傻充愣也是挺累人的。 躺在寝殿之中,萧承望着背包之中几张卡牌,总算是长舒一口气。 两张帝卡,【白色帝卡,晋惠帝】,【蓝色帝卡,大理太祖】。一张用来隐藏自己,一张借助帝卡带来的武力保存自身。 两张训卡,【白色训卡,西汉游侠】,【蓝色训卡,顾命太监】。已经使用了,就是不知道这些人物会如何来到自己身边。 一张策卡,【紫色策卡,粘杆处】,不用多言。 除此之外,还有登基赠送的训卡。 【蓝色训卡,顾命大臣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朝中随机拥有两位名臣 卡牌说明: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 哦,随机啊? 萧承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嗯,不用怕,我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 随着他的心念一动,蓝色光辉闪耀,顿时化作流星一飞而起,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下一刻,他手中的训卡面板之上,内容随之变化。 【蓝色训卡,顾命大臣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朝中拥有杨玄琰、温体仁 卡牌说明: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 杨玄琰,虢州阌乡人,曾任蜀州司户,因罪下狱,卒于狱中。 武力33,文学68,智慧59,道德65,年龄47,统御21,政治44,魅力95,忠诚100,野心40 温体仁,明朝崇祯年间大臣,城府极深,硁硁自守,善揣摩上意。 武力9,文学74,智慧80,道德20,年龄58,统御31,政治81,魅力53,忠诚100,野心87】 萧承打量一眼随机到的两位人物,无奈地轻叹一声。 温体仁他倒是知道,属性尚可,可堪一用。 可杨玄琰又是哪位?如今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叫名臣了? 第十章 冯保的机会 虽已是深夜,但此时的太师府中,却依旧灯火通明。十数名衣着朱紫朝服的文武官员,齐聚此处,等候着汪晓的问询政务。 汪晓此前,领兵在外数月之久,尽管有心腹人手主持京中事务,还是难免有些不放心。如今归来,自然要好好审视一番。 汪晓翻阅完手中最后一份奏章,轻吐一口气,对着下首诸多官员点了点头,笑道: “朝中诸事太平,仰仗诸位大人了!” 一众官员见状,心中放松之际,都是连称全赖太师威信,不敢领功。 汪晓轻笑两声,神色温和道: “大军尚且征伐在外,粮草供应不得有误,诸位还需辛苦一段时间。只待平定黎朝,诸位皆有功劳。” “谨遵太师之命,我等不敢松懈!”文武官员连忙起身,对着汪晓躬身行礼道。 汪晓点了点头,又勉励了几句。 这些官员都是人精,也知道自己是时候离开了,便纷纷起身告辞。 卫尉仲理大大咧咧地起身准备离去,却被一旁的铁先生给拦了下来。 仲理一懵,却又见还有几人坐在原位一动不动,当即反应过来,转身再次坐了下来。 片刻之后,文武朝臣散去,整个屋子之内,只剩下了铁先生、仲理、李廉这几个汪晓信重的心腹。 汪晓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扭头看向仲理,沉声道: “你是卫尉,掌管禁卫,当初新帝重病,你是第一个知道的,可曾发现什么异常?” 仲理闻言,眼睛眨巴,有些摸不着头脑,道: “异常?没有吧!小皇帝一病,我下令禁军不许任何人前来探望。也就是最后宫中的冯太妃闹得太狠了,铁先生为避免横生波澜,就让我将小皇帝送到了感业寺。” 汪晓闻言,旋即看向铁先生。 铁先生也点了点头,道: “禀太师,是我定的主意。宫中御医,以阴诡之心揣测太师胸怀,生怕小皇帝的病和太师有关,不敢全力出手救治。若是小皇帝病逝,必定有有心之人借机闹事。大军征伐在外,朝中稳定为先,我只能将小皇帝送到了感业寺。” 铁先生顿了顿,又连忙道: “据看守侍卫之言,小皇帝病愈之后,便时常说些胡话,几日之后便越发痴傻。我曾亲自出手探查,只看脉象,确实是痴愚之疾。” 汪晓闻言,抬了抬手,温声道: “对,你做得对!小皇帝精气神溃散,体内阴阳颠倒,五气纠结,痴愚之像不假。” 铁先生点了点头,脸上却是疑惑之色不解,低声道: “只是,我还是觉得其中,有些不对劲!” “这有什么不对劲的!不就是将脑子烧糊涂了吗,又不是没有见过。要我说,小皇帝既然如此痴傻,德不配位,正是天赐良机,这帝位合该落到太师手中!”仲理大大咧咧道。 听到这话,一旁的李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很显然,仲理还是忘不了他的劝进之功。 不说这话还没事,一说这话,上首的汪晓旋即皱起了眉,直直看向仲理,略带严厉地呵斥道: “今日你自作主张,串联百官的事情老夫还没跟你计较,你现在又说这种胡话?” 仲理听到汪晓呵斥,连忙头一缩,瞬间蔫了下去。 要说权臣做到汪晓这种地步的,已经到了极致,篡位也算是成了唯一的追求了。而且只要他想,明天云国帝位,就得换个人姓。 但汪晓所求的,不光是做皇帝。他要青史留名,要流芳百世,要做千古完人。 如此一来,想要登临帝位,便要做出一番功业,让朝野皆服。 前十年,他四处出兵,横扫云国南疆,灭数个蛮夷小国,拓土千里,便是为此。如今兵出天南之地,攻伐黎朝,也是为了自身功业。 “大军扫平黎朝,得胜归来之前,此言休要再说!”汪晓呵斥道。 仲理闻言,悻悻地点头应承下来。 见仲理老实了下来,汪晓平复了一下心绪,再次道: “宫中之事,你要多加留心,尤其是宫中的那个张太妃!” “张太妃?”仲理一愣。 ------ “张太妃?”萧承听着殿前小太监的禀报,不由得一愣。 这个张太妃,是萧承便宜父亲的妃子,萧承原身体弱,自幼丧母,便由其养在宫中,算是原身养母。 “是,太妃今日家中来人觐见,请陛下一同前去。”小太监躬身道。 萧承面露迟疑之色,喃喃道: “为何让朕一起去?” 小太监闻声,走到萧承身边,轻声道: “奴婢从御府令下面当差的小太监那边打听过,太妃的外甥女也跟着来了,这位和陛下年纪相仿……” 萧承闻言,不由得轻笑一声,对着小太监道: “你倒是厉害,从皇陵调入宫中这才几日的功夫,怎么就认识如此多的宫中侍者?” 太监抿嘴一笑,弯腰道: “都是些地位低微的太监、宫女,好言几句便能结交。” 说话间,小太监头顶之上,【顾命太监】四个蓝色字体莹莹闪耀。 萧承点了点头,满意道: “既然如此,你先物色几个人手吧,太监、宫女、侍卫都行,之后朕有大用!” 冯保闻言,眼中喜色一闪而过,当即跪倒在地,躬身道: “蒙陛下看重,奴婢必定尽心竭力!” 在萧承看来,冯保是自己召唤而来。 但在冯保的记忆之中,自己却是自幼入皇陵的小太监。皇陵清苦,年纪大些的尚且能够忍受,但像冯保这般大小的,如何耐得住寂寞? 他虽然被调入宫中帮忙没几日,但他却一心留在宫中,再加上极有手段,早就想办法了解了朝中局势。 得知皇室大权旁落,自幼便被教导忠于皇室的冯保,便起了心思。 一是为了逃离清苦皇陵,二是为了自幼所受的忠君思想,他毅然抓住了这个旁人避之不及的机会。 可万万没想到,直至来到新帝身边,冯保这才发现,自己一心想要把辅佐的新帝,竟然是个傻子! 得此噩耗,冯保心灰意冷,金手指面板之上显示的忠心值不断降低。 萧承见状,也不再隐藏,对他坦诚所做谋划。 冯保惊喜之余,更觉萧承对自己信任,感激涕零,发誓要助萧承夺回大权。 第十一章 这他妈的十五岁? 萧承的便宜老子,早年之时,曾经尝试着从汪晓手中夺权。失败之后。出于对自己清晰的认知,他便很干脆地认了输,老老实实地做起了自己的傀儡皇帝。 此后十几年间,他便再也不过问政事,每埋头后宫,醉生梦死,将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过。 如此珍惜时光的态度,足以让那些只知蹉跎岁月的人感到羞愧。 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萧承的便宜兄弟便有四十多人,而如今宫中有封号的太妃,也有二十多位。可以说,如今皇宫能这般热闹,萧承的便宜老子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而张太妃能够从这些后宫妃子之中脱颖而出,将最有可能继位的萧承要到自己膝下抚养,想来也知道手段足够厉害。 而此时永信殿中,宫中公认的手段极高的张太妃,着一身华服,却拘谨地站在旁边,不敢抬头。 片刻之后,先是轻叹一声,旋即低沉端庄,却又引得人心中痒痒的娇媚之声响起: “罢了,宫中禁军严密把守,不许人靠近,你又能有什么办法?好歹逼得铁圣文将人送到了感业寺,只算是虚惊一场,自然不会罚你的!” 绝美女子单手拖着下巴,微眯着双眼,斜靠着殿中主位之上,显露出妖娆身姿,一派慵懒之意,让人见之不由心神一荡。 听到这话,张太妃依旧不敢抬头,苦涩道: “主上,宫中有传言,说小皇帝救治不及时,已经将脑子给烧糊涂了,如今成了个傻子!” 绝美妖娆的年轻女子闻言,两眼一睁,蹙起秀眉,沉声道: “从哪里来的消息,为何我在宫外,不曾收到半点风声?” “宫中已经是人尽皆知,只因禁军之中禁止宫人讨论,严锁消息,这才没有传出去。”张太妃不敢隐瞒,硬着头皮道。 绝美女子站起身来,沉思一会儿,才道: “如今汪晓手下大军尚在征伐黎朝,应当是为了维系云国朝野稳定,这才让人禁止传出去。” “属下办事不力,还请主上责罚!”张太妃诚惶诚恐道。 女子闻言,摇了摇头,道: “于大事无碍,甚至小皇帝痴傻,倒更容易掌握!” 张太妃闻言,神色悻悻,低声道: “主上,小皇帝现在痴傻,只怕不吃美人计这套吧。不如我等重新想个办法,也好过要主上冒险入宫。” 女子闻言,先是不可置信地看了张太妃一眼,随后嗤笑一声,露出勾人心魄的笑颜的同时双臂舒展,尽显曼妙身姿,自信之色溢于言表。 老娘这么好看,就算是傻子,也要动心! 张太妃还想再劝,就听到有一名宫女快步走入殿中,跪倒在地,禀报道: “主上,小皇帝来了!” 女子点了点头,轻拍两下手掌。 永信殿后,便有太监宫女鱼贯而出,奉上各类膳食,还有一对中年妇人跟着进来。 等到宫中侍者将萧承引入殿中之时,看到的是另一方景象。 张太妃坐于尊位之上,和自己名义上的妹妹妹夫说说笑笑。刚刚还一副御姐模样的绝美女子,此时却低着头,拘谨地坐在那边,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看到萧承步入殿中,上首的张太妃面露惊喜之色,起身高兴道: “陛下来了!” 对于这个抚养过自己两年的张太妃,萧承原身对她还算依赖。 萧承不是原主,对张太妃倒是没什么感情。但毕竟原身也算承她精心照顾过,所以对她也得尊重些。 “太妃!”萧承露出憨傻纯真的笑容。 张太妃走下尊位,拉着萧承的手坐到上面,指着中年夫妻,面带笑意道: “这是我妹妹妹夫,陛下好像还不曾见过!” 中年夫妻起身,对着萧承恭敬一拜。 “大司农属官,太仓令令席,拜见陛下。” 萧承点了点头,也对着二人露出一个很是自然的痴傻笑容。 “还有,这丫头是我外甥女令婉儿,和陛下一般年岁!”张太妃指着穿着一旁装着大家闺秀的女子道。 萧承抬眼望去,看到这令婉儿的时候,也不由得为之一滞。 肤若凝脂,与身上的粉色流彩裙相得益彰。腰间浅色腰带勾勒,更显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五官清丽绝美,眉宇之间含羞带怯,但宛若葫芦般前凸后翘的身姿,又略显色气。 嘶,如此发育程度,这他妈的十五岁? 我可还是个孩子啊,你就拿这个来考验我? 令婉儿头颅低下,一副羞怯的表情,感受着萧承投来的视线,心中得意不已。 呵呵,看到没,傻子也扛不住老娘的美貌! 萧承的身体,如今正是火气最旺之时,眼见令婉儿这般绝色,心中更是忍不住一阵躁动。 张太妃见状,微不可查地轻叹一声,旋即挤出一丝笑意,开口道: “陛下如今已然继位,是时候早日成婚生子,延续皇室血脉了。我这外甥女年岁正好,相貌也说得过去,陛下可愿意接入宫中?” 常人无法察觉的视线之中,一行字突然显现。 【太妃为您物色了一位女子,令婉儿(南荣姝),是否接入宫中?】 这一行字,宛若冷水朝萧承头顶泼下,让他原本躁动不已的心,一下子凉了下来。 “陛下觉得如何?”见萧承愣住,张太妃笑盈盈地询问道。 萧承回过神来,面上露出憨笑之色,低下头不说话,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 暗地里,【大理太祖】的帝卡已然被萧承翻出,闪烁着莹莹的蓝色光辉,时刻准备装载自身之上。 令婉儿?南荣姝? 令家总不能连自己的女儿的都不认识吧! 是这个叫令席的中年官员瞒天过海,意有所图?还是干脆,这背后干脆就是张太妃主使的? 如今云国朝野上下,皆有共识,萧氏已有倾覆之像,不过早晚而已。 这般绝色的女子,已经是能够让一家一姓跃迁阶级的存在了。又有谁,会傻到送到自己这个傀儡皇帝手中? 张太妃笑盈盈地道: “我们陛下,似是不好意思了。也罢,今日我便为陛下做主!” 不能拒绝,万一被这些人发现什么异常,便是满盘皆输。不妨先放她进来,也好看看他们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想到这里,萧承抬起头,憨笑起来,一副高兴极了的模样。 第十二章 粘杆处 日上三竿,云国皇宫之前。 仲理推开马车门,带着一身宿醉之后的难闻酒气,在亲兵的扶持之下,脚步虚浮,晃晃悠悠地走了下来。 其实此时,早已过了卫尉署应卯的时间了。但仲理是卫尉,自然没有人敢来过问。 仲理出身云国将门勋贵,往上数三辈都是云国军中大将,家学渊源。只是如此出身,仲理的才能,却是有些配不上他的身份。 他自幼纨绔浪荡,脾气暴躁,总是耐不住性子。至今不过是六阶的修为,家传兵法,也学得一塌糊涂。 文武皆无成就,仲家老家主本就打算,让他一辈子安享富贵也就罢了。 却不想,仲理在外面厮混许久,与一众纨绔斗鸡赛马,养成了好大的赌性。当年汪晓初露狰狞,仲理便笃定他能够有所成就,早早便将全副身家压在了他的身上。 雪中送炭,又加上汪晓有千金市骨的想法,仲理自此一飞冲天,虽然才德不足,却能够位列九卿。 下了马车,仲理推开搀扶自己的亲兵,晃晃悠悠地走进卫尉署中。迷迷糊糊之间,他朝卫尉署大堂之上一瞥,顿时背后冒汗,吓得醉意尽去。 一众卫尉属官老老实实地站在卫尉署大堂之上,便是听到仲理进来的动静,也不敢回头看上一眼。 主位之上,汪晓冷然地看着姗姗来迟的仲理,也不说话。 仲理四处打量一番,脸上一苦,硬着头皮走到堂中拱手行礼道: “见过太师!太师怎么也不提前……” “众属官先行退下吧!”汪晓直接打断道。 一众卫尉署属官松了好大一口气,连忙朝堂外退去。最后离开的属官,还很是贴心地将大堂关上。 随着属官退下,仲理干脆至极地跪倒在地,颤声道: “请太师责罚!” 汪晓刚要发火,却将仲理干脆了当地低伏认罪,原本刚要脱口而出的责骂之声,顿时堵在了喉咙里。 对于仲理,汪晓也自然不可能不知道他这吊儿郎当的性子。这十几年来也不知斥责过他多少次,都是老实一段时间之后便又固态萌发。 汪晓看着一副混不吝模样的仲理,无奈地叹息一声,心中颇为憋屈道: “罚你还罚得少吗?赶紧起来,若是再让老夫捉到一回,你这卫尉就别当了!” 不得不说,当今云国,能够让汪晓吃瘪的,也就只有仲理了! 仲理见汪晓这般说,便知道自己逃过一劫,嬉皮笑脸地站起身来,道: “太师今日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汪晓看着仲理嬉皮笑脸的模样,嘴角抽搐,无可奈何道: “前线大军吃紧,总不能一直不管不问。今日前来,是为和小皇帝拜别。顺道,也便来看看禁军之中的事务你都是如何处理的……果然,是一塌糊涂!” 仲理抓了抓脸皮,再次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毕竟是自己千金市骨,做给别人看的例子,汪晓也不好责怪过多。话题一转,道: “如今宫中,可有什么异样?” 仲理眼睛一眨,回忆道: “异样倒是没有,也就几天前,张太妃的外甥女进了宫。我远远瞅了一眼,嘿,那姑娘长得带劲极了!” “张太妃的外甥女?”汪晓皱眉道。 “对,太仓令令席,是张太妃的妹夫。他的女儿叫令婉儿,自幼体弱,被养在城外寂照庵中。这些我都查过,没有什么问题。” 汪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再询问。 仲理倒是好奇了起来,忍不住问道: “太师,张太妃除了个妹夫,在朝中便再无臂助,困守深宫之中,您为何如此忌惮她?” “数年之前,见过一面,只觉得她不简单而已。”汪晓随口道。 数年之前,汪晓远远见过张太妃一眼。在他阴阳家秘术问心瞳的注视之下,张太妃头顶之上,紫色气息凝聚出一只硕大无比,花纹艳丽的紫色蝴蝶,让他印象深刻。 人之异象,乃是人之精气神,与天地相合而成,玄之又玄。便是汪晓,也不能只看一眼异象,便知此人性格能力。 只是如此异象,总不会是个普通人。是以汪晓对张太妃,总有一丝忌惮。 汪晓摇了摇头,道: “总之你平日胡闹些也就罢了,如今正是要紧关头,宫中诸事,你绝对不可大意!” 见汪晓神情严肃,仲理也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拱手道: “是!” 汪晓点了点头,道: “走吧,陪老夫去见见小皇帝。” 仲理闻言,连忙陪着汪晓进宫。 ----- “太师求见?他怎么来了?”萧承被冯保从床榻之上喊起,睡眼惺忪道。 虽然已经日上三竿了,但这时可还没到萧承起床的时候。 没办法,相比于装傻子,睡觉倒是没有这么累。 冯保一边为萧承更衣,一边低声道: “奴婢听宫中出去采买的太监说起过,两日前,我云国大军与黎朝大军交战,小败几场。想来,应该是太师坐不住了,要回东境主持大军。”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心中有了数。 等他换完衣物来到养心殿之时,汪晓早已等候了一段时间。 “老臣,拜见陛下!”汪晓对着萧承躬身一礼道。 萧承面容呆愣,露出一副傻笑的模样,对着汪晓道: “太师今日前来,可是寻朕来玩?” 汪晓自出山以来,便仗着阴阳家秘术无往不利,早已对其深信不疑,对萧承是否真的憨傻,也不再存疑,回道: “陛下,老臣今日前来,是来向陛下辞行的。” 萧承闻言,瞪大了眼睛,一副吃惊至极的模样,道: “为何啊?太师怎么要走?莫非、莫非你和父皇一样,得了重病?” 汪晓闻言,胸口一闷。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吃瘪了。 “陛下误会了,前线战事吃紧,老臣要前去坐镇!”汪晓闷声道。 萧承眼睛眨动,一脸懵懂,微微朝冯保那边侧过身子,用自以为很低的声音,问道: “吃紧?紧是什么吃的?” 冯保为难地看了一眼汪晓,低声回道: “陛下,这是前方战事不利的意思。” 萧承眼睛接着眨动,道: “不利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好了,要输了的意思!”冯保回道。 这个时候,萧承反而更加困惑,喃喃道: “直接说要输了不就好了,为何要说什么吃惊、不利的,让人听不懂!” 汪晓嘴角抽动,连忙开口打断了萧承的碎碎念: “陛下当初身体虚弱,未曾进学,不知道这些也不奇怪。不过为君者,还需多多读些书,方能治理国家啊。” 萧承一听读书,悻悻一笑,道: “不是朕不想读书,实在是这皇宫之中,一到夏日,蝉鸣之声烦人得很,无心读书!” 汪晓闻言,浑然不在意地随口一句: “这简单,抽调些宫中侍者与禁军,做几根粘杆,到时候捉了就是!” 萧承闻言,脸上露出不情愿之色,不快道: “那好吧。冯保,这事交给你去办!” 冯保身形一躬,恭敬道: “是!” 于此同时,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紫色策卡【粘杆处】,闪耀着紫色光芒,一闪而过。 第十三章 皇权特许,无所禁忌 送走汪晓,萧承装出困倦的样子,挥退了除冯保之外的太监宫女,方才对冯保低声道: “冯保,由你动手,组建尚舆备事处,用各种手段,尽快帮朕掌握宫禁。对外,便称粘杆处,先打着汪晓的名号,可以光明正大地抽调人手、物资。” 冯保闻言,当即跪倒在地,诚惶诚恐道: “陛下放心,奴婢必定尽心竭力,为陛下排忧解难!” 皇权特许,无所禁忌。 如今萧承手中无人可用,为了尽快掌握一定的力量,尚舆备事处必然要无所不用其极。 冯保得以执掌如此机构,固然是萧承信重的体现。 但冯保性子谨小慎微,觉得这为皇帝办私活,又如此百无禁忌的机构,必然惹人厌嫌。心中已经打下了主意,日后助萧承夺权之后,一定要第一时间将这差事卸了! 等冯保起身,萧承右手一伸,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张皮纸,随手递给了冯保。 “你先留着,日后稍有根基,可寻匠人打造。” 冯保接过皮纸,随意打量一眼,看到上面画着一造型奇异,宛若用绳子拴着的鸟笼一般,也不知是用来干什么的物件。 他忍不住好奇,多看了两眼。 图纸之上,奇怪物件周围,尽是画着些密密麻麻的精巧机关。鸟笼内部,利刃暗藏,宛若牙齿一般。 这是一柄恐怖至极,望之生畏的杀人利器。 整张图纸之上,只是画着各种精巧机关,写着如何打造这个物件,没有半点恐怖的图画。但此时的冯保,却是好似从这机关之上,感受到了无比的血腥暴虐之气,心中微微发寒。 --- 希宜宫,如今成了新晋昭仪“令婉儿”的寝宫。 这化名令婉儿的南荣姝,懒洋洋地斜靠在椅子上,眯着眼问道: “这希宜宫上下,可都换了人?” 下方站着的宫女闻言,恭敬道: “回主上,都已经换成了可靠的人手了!” 也不知南荣姝这背后的势力,到底在皇宫之中深耕了多久。这刚一入宫,便用神不知鬼不觉的办法,将希宜宫上下的宫人都换了个遍。 南荣姝点了点头,满意道: “好,掌握后宫,朝中也有我们的人手。到时候只要动手除去汪晓,我再出面,以小皇帝的大义,执掌云国朝政。族中数百年的期望,便要在我手中实现了!” 宫女闻言,面带犹豫,半晌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主上,您如今位份才是昭仪,是不能出面处理朝政的。” 南荣姝闻言,笑容一敛,皱眉道: “昭仪不能吗?” 宫女摇了摇头,道: “不能,得是皇后之位,方才能够有名义出面,掌握朝政。” 南荣姝嘴巴抿住,颇有些不满道: “咦,我还以为进宫就行了,没想到还有这规矩……算了,那我怎么能当皇后?” “得小皇帝册封才行!” 南荣姝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才问道: “只要小皇帝册封?” “原本还要朝中商议的,但小皇帝如今是傀儡,皇后之位没有之前那么重要了。所以只要小皇帝开口册封,我们安排在朝廷之中的人再推波助澜,便能确保主上登临后位!”宫女解释道。 南荣姝闻言,站起身来,身姿轻摆,媚态顿生,自信满满道: “呵呵,这有何难?小皇帝对我,必定是言听计从。” 宫女嘴角一抽,没有回话。 自家主上进宫已经数日,但小皇帝一次都没有来,族中的长老,据说都在想新办法了。如今也就对自己相貌颇为自、嗯,自信的主上,还未发觉什么。 ------ 又睡了个回笼觉的萧承,打了个哈欠,迷瞪着双眼,任由宫人摆弄着。等他头脑稍稍清醒之时,面前已经摆满了刚做好还冒着热气的膳食。 啧,别说,虽然是傀儡皇帝,但汪晓做足了表面功夫,宫中用度不曾削减。不用上班,还锦衣玉食,厚资奉养,要不是被篡位的皇帝没有几个好下场的,萧承还真不想努力了呢。 还没等萧承吃上几口,便有宫人来报,说令昭仪来了。 萧承手上顿住,眼睛一转,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做出兴奋的样子,道: “婉儿来了?快,快让她进来!” 宫人闻言,连忙转身领着南荣姝走了进来。 这个时候的南荣姝,换上了一袭镂金丝齐胸襦裙,外罩淡紫色缎绣玉兰飞蝶氅衣,鬓发间尽是华丽的步摇朱钗,虽掩盖住诱人身姿,但雍容典雅的气质,却更让人心中痒痒。 便是萧承对她警惕忌惮,也不由得承认,这姑娘长得是真带劲! “陛下!”南荣姝走到萧承面前,莹莹一拜,语气含羞带怯。抬起俏脸,美目含雾,带着一丝幽怨地看着萧承。 萧承盯着南荣姝,微微皱起眉,不满道: “婉儿进宫这么些日子了,这么一次都没有找过朕?” 萧承一句话,让南荣姝脸上顿时一僵。 这话,本是她想要说的,这么反而被萧承倒打一耙了呢? 南荣姝被萧承给整不会了,张了张嘴,半天才强笑着回道: “陛下日理万机,婉儿担心来寻陛下,耽误了大事,所以只得强忍心中思念,本想等着陛下前来的……” 说话间,南荣姝美目湿润,一副委屈极了的表情。 啧啧,这演技,放原本的世界,金鸡百花颁奖没你我不看! 萧承闻言,脸上顿时阴转晴,脸上憨傻笑意绽放,兴奋道: “原来如此,那这便怪不得你了!来,婉儿陪朕一同用膳,吃完之后,朕带你玩些有意思的!” 南荣姝低垂的眼眸之中,冷笑之意一闪而过。 呵,男人,都是,满脑子龌龊的玩意!等着吧,老娘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 养心殿前,一众候着的宫人听到殿中传来的萧承兴奋的喊叫声,面色怪异。 “别停!别停!快咬!快!” 寥寥数语,淫靡景象顿时浮现在众人脑海之中。 玩得有点花啊! 养心殿中,萧承微松一口气,站直身子,看着面前的南荣姝,满脸失望之色,不住地摇头。 南荣姝嘴角抽搐,扔下手中的蟋蟀草,强行挤出笑容,娇声道: “陛下,蟋蟀斗完了,咱们玩点别的吧!” 萧承看着南荣姝,摇头道: “婉儿,你斗蟋蟀都不会,小时候玩得都是什么啊?” 南荣姝心中暗骂萧承脑子有病,强笑道: “女孩子小时候,也不玩斗蟋蟀的。” 萧承闻言,露出了极为后悔的表情,咂嘴道: “这样啊……还想让你进来陪朕玩呢,没想到女孩子竟是这般无趣。算了,你回去吧,朕还是找小太监一起玩吧。” 南荣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美目圆睁望着萧承,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 第十四章 奇怪的胜负欲 希宜宫中,南荣姝坐在尊位之上,修长手掌死死攥住座椅扶手,浑身微微颤抖,显然是在压制着心中的怒意。 身边的心腹宫女见状,小心翼翼地奉上茶盏,劝道: “主上何须动怒,外人不知道,宫中的侍者可都清楚得很。这小皇帝,脑子烧糊涂了,何必和他计较,反而把自己气坏了!” 南荣姝喘着粗气,咬着牙恨恨道: “傻子?傻子也不行!” 老娘这么好看,你一下午都不看几眼,就知道拉着我斗蟋蟀,最后还嫌我菜? 宫女也知道,自家主上,本就对自己的相貌颇为自负。如今小皇帝这般忽视她,甚至略带一丝嫌弃,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主上,小皇帝或许只是不开窍,并非是您的问题。”宫女无奈,只得顺着她的脾气,如此安慰道。 南荣姝闻言,冷哼一声,道: “幼时我等生活在族中,那些一同生活的男孩又懂什么,还不是对我倾慕有加,整日跟在我的身后?” 宫女闻言,幽幽一叹,没有说话。 自家主上啥都好,就是太自恋了! 其实当年,族中的男孩子跟在您身后,无非是因为家中长辈拎着耳朵教导,让他们只不得不跟在您身后听从使唤的。 若是当年能够让男孩们选择,相信他们更愿意自己出去野。 南荣姝深吸几口气,一捋散发的发丝,抿嘴哼道: “我就不信了!除非这小皇帝喜欢男人,要不然定要他对我俯首帖耳!” 宫女强挤笑容,小心翼翼地劝道: “说不定,小皇帝是真的喜欢男人呢?” 南荣姝扭头看向宫女,眼神灼灼,反问道: “你是觉得,我还不如那些男人?” 宫女闻言,轻叹一声。 对了,差点忘了。自家主上除了自恋,还有很强的胜负欲。 说实话,这两个毛病,有时候是真的挺烦人的。 ---------- 萧承撇了一眼冯保递上来的名册,讶然道: “这么多?这才几天的功夫,你便有了这么多中意的人选?” 冯保送来的名册不算厚,但也有七八页,估摸着记载了上百号人的名字。 萧承让他挑人,不过半月的功夫,就有了这么多人,实在是让萧承吃惊。 冯保闻言,躬身笑道: “陛下,皇宫之中,光是底层的太监宫女,便有三四千人。更别说,还有数万驻守宫禁的禁军了。挑选出百十名不得意的、受欺负的,轻而易举。这些人,都是奴婢以调到粘杆处听差为由要过来的。先观察一番,再从中间选出机灵有胆识的,这尚舆备事处慢慢的,也就建起来了。”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接过了名单,道: “这法子不错,你用心了。 与此同时,只有萧承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几行字体显现出来。 【大云国天德二十一年(冬)十二月十八日 文学:32 武术:9 道德:65 体能:80 年龄:15 健康:72 国库:白银1797万两(无法动用)皇威:5】 右上角之上,还有一行字体。 【位置:尚舆备事处(粘杆处) 介绍:表面上是为皇帝清理宫中鸣虫的杂事机构,但实际上却是四处刺探情报,铲除异己的特务机关。 功能:(刺杀)、(卧底)、(收集情报)、(诬陷)、(拉拢)……】 就在萧承接过名单之际,陡然之间,一张略显虚幻的表格,出现在萧承的视线之中。 表格之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百余名太监、宫女、侍卫的姓名、年龄、身份、能力、忠诚。各种数值入眼,一目了然。 这些人中,也有不少人,各种能力还算不错。只是萧承一看忠心值一栏的数值,却都是不高。 其实也难怪,如今云国皇室权威日衰,萧承脑子烧糊涂的消息,也在宫中侍者之间流传。这样的情况之下,这些人忠心值还能够平均维持在五十左右,还得多亏了萧氏六百年的威望。 在如今萧承猥琐发育的时候,这些人显然是不能用的。万一一个不小心,转头就把萧承卖了,这就不好玩了。 “接下来,你又打算如何?”萧承心累地关上表格,扭头对冯保问道。 冯保听到萧承问询,早有准备,连忙道: “陛下,奴婢如今手下,倒是有几个合用之人。但太师如今势大,宫中之人又惯会见风使舵,难免有人心思动摇。所有奴婢便打算,将这些人凝成一根绳。” “说说看!”萧承抬手道。 冯保接着道: “宫中永安丞、苑中丞、果丞等职位,皆为宦官担任。这些职务虽然地位卑微,不引人瞩目,但权利不小。其中不少,还能光明正大出宫行走。奴婢打算,将手下之人推上这些位置,一方面给与好处收拢人心,一方面也能够连通宫外,不至于做那睁眼瞎。” “好,你尽心去办。”萧承满意地点了点头,道。 冯保闻言,当即恭敬地行礼,转身就要下去谋划。 这个时候,萧承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喊住了冯保。 “对了,你想办法查查,这张太妃的事情。” 冯保闻言,不由得一愣,问道: “张太妃?不知陛下想要知道什么。” “就查张太妃妹妹……” 萧承话说一半,却突然一顿,话锋一转,道: “算了,应该查不出什么来的。你去查一查,太妃、令昭仪宫中的侍者,都是如何而来的,平日行事可有奇怪之处。” 首先,张太妃此前一直护着萧承,与太师汪晓,显然不是一伙儿的。 而若是张太妃和那南荣姝真的是一伙儿的,既然敢入宫中,还能够在太师汪晓的眼皮子底下布局这么多年,牵扯二人的首尾必然已经收拾干净了。此时若是去查,也一定查不出什么来的。 但皇宫之中,规矩森严,宫中侍者众多。二人想要在宫中搞事,身边的太监、宫女,也绝对有问题。要不然,是不可能像这般滴水不漏的。 若想找到线索,那些宫中侍者,便是关键! 冯保听到萧承的话,心中顿时明白了过来,这后宫之中,也不太安宁。 他也不敢多问什么,连忙行礼告退。 第十五章 希宜宫之中有古怪 “孩儿,给义父请安!”一群宦官们,恭敬地跪倒在一鹤发童颜的老者面前,齐声恭贺道。 这些宦官,个个身着华丽,保养得当。这些人,都是掖庭令、永巷令这种宫中算得上极有权势的宦官。 中常侍黄彦看着眼前一众宦官义子,笑呵呵道: “孩儿们,快起来吧,快起来!” 几名宦官笑嘻嘻地起身,让开了位置。 旋即,又有一排宦官上前,跪在黄彦身前,恭敬道: “奴婢,给中常侍请安!” 这时候上来见礼的宦官,虽然比不上刚刚黄彦的一群义子,但看其身上服饰,也知道是都是宫中当差的,不是普通小太监。 “嗯,起来吧!”黄彦依旧一脸笑意,点头示意道。 说来,皇权式微到了这种地步,别说朝中大臣了,便是皇权伴生物的太监,也是如此放肆。 中常侍,算起来不过是萧承的奴婢头子,但宫中的宦官,每日都要前来这里给他请安,而萧承那边,可是半点这般的待遇都没有。 一众宦官请安完毕,其余人循例离去,各自办事。而黄彦的十几个义子,却都留了下来。 其中一人,见无关人等已经离开,这才奉上名单,开口道: “义父,这是近来宫中宦官任职变动名单,请义父过目!” 黄彦点了点头,接过名单瞥了一眼,不由皱眉道: “近来宫中可有大事?为何变动这般多!” 那人闻言,当即回禀道: “近来也不知怎么了,先是负责宫中园林的永安丞告老,又有负责冷宫的掖庭令丞因夜晚脚滑,溺水身亡。前日,还有负责宫中瓜果供应的果丞出宫采买之际,遇马受惊,摔落地上导致半身瘫痪。所以这名单,变动极大。” 毕竟只是些下面管事的小宦官,黄彦也没有细想,只是随口问道: “这些继任之人,可懂事机灵?” “义父放心,都是些懂事机灵的,早早就备好了孝敬,要不然这些位置,也轮不上他们!” 黄彦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显然,这些事情,自然都是冯保的手段。 由他谋划,胆大机灵的小太监负责动手,最后再由他筹集钱财,走通关系。 冯保的精心筹谋,再加上紫色策卡【粘杆处】带来的隐形效果加持,没有任何人发现什么异样。 黄彦随手翻着手中的名册,漫不经心地问道: “对了,杂家听说,养心殿的那个小太监,弄了个什么粘杆处,可知道是干什么的?” 另一名义子闻言,站出来说道: “听说是小皇帝嫌夏日宫中鸣虫太吵,太师便开口,弄了个粘杆处,专门为小皇帝捕捉鸣虫的。” 黄彦手上一顿,眼中微微眯起,冷哼道: “这冬日才刚要过呢,这就着急建什么粘杆处?哼,这叫冯保的小太监,倒是心不小啊!” 又是一个义子抿嘴一笑,抢声道: “义父何须担心,孩儿留意过了,不过是抽调了些太监、宫女、禁军,这些时日一直陪着小皇帝上树摸鸟,下河捉鱼的,没什么不对劲的。” “这冯保便是有这个心,出了养心殿,又有谁将他当一回事呢?” “就是,如今谁不知道,太师才是能做主的。只要义父身后站着太师,他小子还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到底是皇陵出身的小太监,眼皮子太浅。怕不是见自己到小皇帝身边伺候,便觉得自己了不得了!” “哈哈哈!” 一众义子闻言大笑起来,言语之中,对萧承的轻蔑之意不言于表。 黄彦闻言,也不由得觉得自己的担忧太过了,轻笑道: “虽然是这个道理,但太师吩咐咱家看着点宫中,你们不可不尽心啊!” “义父放心,孩儿们必定尽心竭力,绝不会有半点!”一众义子恭敬道,但只看他们的模样,显然都是没有听进去。 --------- “陛…下…”南荣姝吊着矫揉造作的嗓子,轻轻靠在萧承身边。 萧承肩膀一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 “婉儿,你先回去行不行,朕有空了再找你玩!” 南荣姝抬起脸,嘟着嘴,修长好看的睫毛不断眨动,一脸委屈地道: “陛下,您是厌弃了婉儿了吗?” 萧承看着如此做作的南荣姝,心中恶寒,浑身鸡皮疙瘩顿时泛起,一个没忍住,一把推开了再次靠过来的南荣姝。 一个没反应过来,被萧承推开的南荣姝,脸上流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推开我?你竟敢推开我! 老娘强忍着恶心给你点好处,你竟然推开我! 萧承砸了咂嘴,直愣愣道: “婉儿,你这样怪恶心的!朕有点累了,你先回去行不行?” 霎时之间,南荣姝耳边好像响起一道晴天霹雳。 我恶心? 看着萧承,南荣姝秀拳攥紧,死死压住银牙,然后立刻起身离去, 再留在这里,她怕忍不住心中怒意动手,一巴掌劈碎萧承的脑壳。 眼见南荣姝离去,萧承站起身来,对着身旁伺候的冯保一使眼色,然后朝殿后内室走去。 冯保不动神色,默默跟了上去。 内室之中,萧承长叹一声,道: “可曾查出点什么来?这人整日纠缠,实在是让朕烦不胜烦!” 冯保闻言,躬身道: “陛下烛照万里,奴婢根据陛下的指点,果然查出了点问题。” 萧承眼睛一亮,道: “说说看!” “奴婢仔细查过了宫中名册,这如今在令昭仪的希宜宫中伺候的侍者,大都并非向前分配的宫人,而是令昭仪进宫之后,重新调过来的。这其中的手段,高明至极,要不是陛下指点,奴婢也发现不了异样。”冯保回道。 萧承点了点头,方向对了,总比没有头绪好。 冯保顿了顿,接着道: “还有,张太妃永信宫中的侍者,也多是十几年的老人。据说几年前,宫中曾想分派新侍者,也被张太妃给回了!” 萧承闻言,冷笑一声。 原本只是怀疑,如今这些线索虽然不算证据,但综合起来,这张太妃和南荣姝,果然有问题。 “对了,奴婢还查到一件事,或许对陛下有所帮助。” “别卖关子!” “令昭仪的寝殿,原本是安排在条件更好的猗兰殿,但后来又被人偷偷给换成了希宜宫。看手段,应该是令昭仪手下的人干的。” 萧承眼睛眯起,心生怀疑。 第十六章 这小皇帝没救了! 希宜宫中,南荣姝只着单衣,趴在床榻之上,翘起未着罗袜的白嫩脚丫轻轻晃动,翻阅着手中的书册,时而嘴角弯起,时而皱眉不悦,一副入迷的模样。 身边宫女走到床榻边,见到南荣姝的模样,不由得凑上前去,好奇道: “主上您在看什么?” 南荣姝吓了了一激灵,猛地坐起身来,下意识地将手中书册朝身后藏,但旋即又反应过来,这里已经不是族中,没有族老约束了。 看着宫女狐疑的神色,她尬笑一声,拿起书册,露出封面之上的书名。 《宠妃生存手札》 “玲儿,我这才知道。宫中那些后妃整日明枪暗箭,勾心斗角,实在艰难……!”南荣姝神色有些不自然道。 宫女玲儿打量一眼自家主上手中举着的书册,嘴角抽动,无奈道: “主上,看这书干嘛?” 南荣姝收起手册,眼神一冷,咬牙恨恨道: “学点对付小皇帝的手段!” 萧承厌烦嫌弃的模样,让从未被人如此对待的南荣姝恨得牙痒痒。她早已心中发誓,要想办法好好对付他。 看到玲儿奇怪的眼神,南荣姝干咳一声,义正言辞道: “这种书,写后宫女子为了争夺一个臭男人的宠爱,手段频出,相互攻讦,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但为了族中数百年来谋划的大事,我也只好翻翻这种书,看看能不能学点手段,想办法对付小皇帝了。” 你胡说,你刚刚明明看得很着迷,都开始晃脚了! 玲儿悄摸着翻了个白眼,看着强行辩解的南荣姝,不由得苦笑道: “主上,这都是话本。大都是小说家以民间传言,加以创作,半真半假……自上任夏皇禁小说家之后,这些故事,便几乎都是假的了,哄人一笑,当不得真的!” 当年的小说家,也是诸子百家之一,起源于夏国。 此学门人,最喜游荡世间,收集各种传言编写故事。这些故事真假参半,天下百姓武者,俱为之着迷追捧。 只是小说家之中,也难免有放肆桀骜之徒,为收集素材,夜闯夏国皇宫。惹得夏国先皇一怒,遍搜国中小说家门徒,严查出版流传的诸多小说故事。 自从之后,小说家创作大受限制,便日渐衰弱。所写故事,但凡涉及宫闱禁事,朝堂政务,可信程度也便大大降低了。 “要看,咱们可以找找关于前朝有名的宫中宠妃,说不定还有用些!”玲儿又道。 南荣姝闻言一滞,旋即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忍不住瞪了玲儿一眼,道: “我会不知道?只是借鉴参考一番罢了!” 玲儿头一缩,闭上了嘴。 但见南荣姝再次翻起手中的书册,玲儿又忍不住开口道: “主上,属下收到消息,族中正打算抽调更多人手入宫中办事。反正这小皇帝也是个傻的,您何须用这么多的心思?到时候只要先行控制宫闱,您这位份的事情,还不是由着您高兴嘛!” 从二人谈话之间,倒是能够窥见南荣姝背后的势力,遍及云国后宫朝野。 反正南荣姝做皇后,也只是想要一个参管朝政的名义而已。 若是计划顺利,除去太师汪晓之后,朝堂之中,她们的势力悍然出手,控制朝堂。宫中的人手控制宫禁,隔绝内外。到时候,她是不是皇后,还不是她们自己说了算! 玲儿这话,是极有道理的。但南荣姝此时胜负欲爆棚,满心要在萧承那边找回场子,哪里愿意听这话? 她猛地一摆手,道: “事关族中数百年期望,数代人努力,不可大意。两种方案同时实施,以作万全之策。” 玲儿张嘴,还要劝说。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到有手下禀报,言萧承已出养心殿,朝希宜宫而来。 听到这个消息,南荣姝眼睛一亮,起身昂然道: “为我更衣!刚好我潜心学习,恰有所得。” 玲儿看着斗志昂扬的自家主上,无奈地轻叹一声,道: “是!” ----------- “陛下亲自前去,万一被察觉出什么,岂不是……奴婢还是再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安插点人进去吧。”冯保望着不远处的希宜宫,忍不住道。 萧承双手负在身后,眼神深邃,缓步而行,摇头道: “希宜宫中,想必都是她们的人了。你就算想尽办法见人安排进去,也查不出什么的!” “虽然不知希宜宫中到底有什么,但陛下安危却更为重要!”冯保紧张道。 萧承闻言,轻笑两声,道: “无妨,背后之人总不会现在要朕的命的!希宜宫中的东西,说不定能够帮朕一摆如今的困局!” 眼看已经到了希宜宫,又见萧承态度坚决,冯保也不好再阻拦什么,当即闭上了嘴。 换上一身素色绸绣长裙,面带病色,气息萎靡的南荣姝,歪歪扭扭地依靠在玲儿身上,做出一副勉力支撑迎驾的模样。 见到萧承前来,便领着希宜宫中宫人行礼,道: “臣妾(奴婢)恭迎陛下!” 萧承看向南荣姝,露出一丝憨笑,脚下加快朝她走来。 走近之后,看到面色苍白的南荣姝,萧承双眼圆睁,面上流露出担忧之色。 南荣姝见状,嘴角微不可查地弯起。 呵呵,果然,男人就是喜欢柔弱女子。我表现得这般若风扶柳,便是这小皇帝,也不由得面露担忧之色! “陛~下~”南荣姝嘤咛一声,起身步伐踉跄朝萧承音去,想要扑到萧承怀中。 却见萧承脚下突然一顿,生生停在南荣姝前方,皱眉道: “婉儿可是病重了?不会传染到朕的身上吧!” 瞬时之间,南荣姝脸上笑容消失,刚刚还作势要扑向萧承的她,身形一晃,站直了身子,一双美目,默然地看着萧承。 萧承见到南荣姝面无表情,讪笑一声,道: “朕今日前来,是想着婉儿在宫中无趣,这才前来陪你玩耍。只是婉儿似是身体不适,朕还是改日再来吧!对了,冯保,去请御医来为婉儿看看。” 南荣姝望着萧承,暗地里银牙都快压碎。 老娘就不信了,我还收拾不了你! 她深吸一口气,强笑道: “陛下,婉儿无事,只是宫中孤寂,婉儿心里苦闷,觉得无趣罢了。若是陛下能够陪伴,婉儿或许身体能够好得快些!” 萧承闻言,上下打量了一眼南荣姝,不确信道: “当真?” “当真!” 片刻之后,南荣姝双眼被蒙住,面色痛苦地靠在希宜宫中的假山旁,耳边传来萧承快活的笑声。 “哈哈哈,婉儿,朕藏好了,你快来找我啊!” 这小皇帝没救了! 第十七章 皇宫之中的八阶高手 “陛下,这便是奴婢这几日,以洒扫、赏赐各种名义,派人进到希宜宫中,想办法记下的构造图。”冯保指着摆在萧承面前的图纸道。 萧承点了点头,弯下腰来,手指慢慢扫过案桌之上的图纸,最后停在了图纸之上的一处,沉声道: “你派出的人,可知道这是何处?” 冯保凑上前去注视一眼,旋即道: “手下人并未能够靠近,便被希宜宫的宫人拦了下来,说是处堆积杂物的偏殿。” 萧承闻言,不由得轻笑一声,道: “前日朕装作无意,想要进入,也被希宜宫中的人给拦了下来,三言两语给糊弄了过去。你的人也没有能够靠近,看来是有心不让人进去的。” 这几天以来,萧承每日都去陪着南荣姝胡闹了,便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光明正大的探查希宜宫中的情况,如今总算是找到地方了! 冯保闻言,当即道: “奴婢这就派人,想办法进入这偏殿之中,查探一番!” 萧承面露沉思之色,许久之后,缓缓摇头,道: “尚舆备事处成立时日太短,你手下哪里来的得力人选?随便派人,容易打草惊蛇。” 冯保闻言,面露羞愧之色,连忙跪服在地,涩声道: “让陛下失望,是奴婢失职!” 萧承见状,皱眉道: “谢罪作甚,是朕无力调拨人手,又非是你能力不行!” 冯保闻言,面上更是诚惶诚恐,不敢起身。 萧承刚要开口让他起来,但见到冯保这样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却是嘴上一顿。 沉默片刻,萧承顺势上前一步,脸上流露出温和之色,亲手将冯保扶起,斟酌道: “你的性子,朕知道。只是你想得太多了!如今局势这般,你与朕相识患难,便是日后重夺大权,你也是朕之肱骨。在朕面前,也不必如此琢磨这个那个的!” 谨记三思,思危、思退、思变。这是召唤出冯保的卡牌说明,只从此处看,便知他谨慎的性子。 做奴仆的,却亲眼见到了主子最为窘迫的一面,这无疑是在主子心中扎上了一根刺。以冯保的性子,平日里和萧承相处,自然是极为谨慎小心,态度卑微,不敢有丝毫僭越。 冯保听到萧承的话,心中更是动容,声音微微发颤道: “奴婢,谢陛下体谅!” 【冯保,忠心值上升一点(当前满值,无法提升)】 看到视线中的虚幻字体,萧承心中不由感慨。 若是放到历朝历代的帝王身上,除了几个当真心软的,其余的帝王,便是冯保这般谨慎,最多也就只能保他一个善终。 但对于拥有金手指的萧承,最是清楚手下臣子忠心程度,自然能够以诚待人,对冯保所言,也自是出自真心。 “那陛下,这希宜宫中,可是要先行搁置?”冯保忍不住问道。 萧承闻言,沉声道: “朕亲自去!” 冯保闻言,先是一愣,眼睛眨动,似是没有听清楚,小心翼翼地问道: “陛下是说,您亲自去?” 萧承嘴角一弯,点了点头。 下一刻,【大理太祖--段思平】的帝卡装备上。 旁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萧承身后,蓝色光辉闪耀夺目,凝聚成一位样貌俊朗,身材伟岸,头戴冠冕,仪态华贵的男子。 于此同时,蓝色光辉涌向萧承体内,化作无比强大的内力流遍他的全身,宛若涛涛江水一般,冲刷着萧承的孱弱经脉。 萧承身上,陡然生出一股入阶武者的气息,并且越来越强大。 在冯保目瞪口呆之中,萧承眨眼的功夫,周身便凝聚起迫人至极的强大气势。 【大云国天德二十一年(冬)十二月二十八日 文学:32 武术:85(9)道德:65 体能:80 年龄:15 健康:72 国库:白银1797万两(无法动用)皇威:5】 “陛、陛、陛下!您、您……”冯保结结巴巴地,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萧承轻吐一口浊气,眼中神光自行流转,让人不敢直视。 冯保虽不曾习武,但也知道这是功力深厚的高手,方才具备的异象。他讶然片刻,随后大喜道: “陛下天纵奇才,年纪不及弱冠,便能瞒过众人拥有如此深厚功力,当真是、当真是我云国的天生圣主!” 萧承感受着一身运用自如的强大功力,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大理太祖帝卡的效果,局限甚多,却能够位列蓝色帝卡,想必便是因为这“大理段氏”(武力增加为八十五,增加主动技能六脉神剑、一阳指、段氏剑法)带来的。 “所以这希宜宫,还是朕亲自去一趟吧!你亲自守在这里,别让人发现了!”萧承吩咐道。 冯保下意识地想要反对,但又想到萧承这一身隐瞒了这么久的武功,只得苦笑道: “是!” ----- 卫尉署中,仲理单手撑着下巴,望着眼前堆积的公文,颇为心烦地端起身旁的茶盏,狠狠灌了一大口茶水。 “呸,这苦水到底有甚好喝的?还不如酒水!”仲理忍不住骂骂咧咧道。 就如同因为太过调皮而被收拾过一番的孩童,刚被汪晓告诫过的仲理,总算是老实了一段时间。这几日,都是老老实实地呆在卫尉署中。 他是放纵惯了的,多日不曾饮酒,可是让他心痒无比。 放下茶盏,仲理不由得喃喃自语道: “掐指算来,今日是我戒酒的第二十三日。这段时间为了戒酒,便是放衙了,我都在卫尉署待到这个时候。如此辛劳,不如今日,就用酒水犒劳自己一番?” 言罢,他便好似说服了自己一般,点头道: “不错,不错。好!今日为了犒劳自己戒酒这么多天,我便小酌几杯!” 仲理嘴角一咧,哈哈一笑,将手中公文随手一扔,大步朝卫尉署外走去。 而就在仲理刚出卫尉署大门之时,他却是猛地一顿,扭头看向身后皇宫之中,眼神无比严肃! 仲理站在原地,望着皇宫之中,神情凝重惊骇。 就在刚刚,冥冥之间,他似乎感受到了,一股独属于八阶高手的气息,自皇宫之中升起。 武者划分,由弱至强,分为一到九阶,其上还有被视为千年一出,武林神话的陆地仙神境。 江湖武者虽多,但陆地神仙境,千年一出。九阶高手已是世间绝顶,如今江湖不过寥寥数人。 一位八阶高手,能够直面大军铁骑,若是豁下性命阻挡,是能够抵挡数千铁骑的可怕存在。 这般高手,出现在皇宫之中,只是一想后果,仲理便觉得冷汗直冒。 下一刻,他猛地回过神来,怒吼道: “禁军集合!” 第十八章 诡异的防御手段 和影视剧中的那些,身着一袭黑色夜行衣的刺客相比,萧承的装备倒是颇为简陋。除了冯保准备的宫中宦官服饰,萧承也就随手拿过一条绸缎,勉强遮住自己的面孔。 如此打扮,一眼望之,便颇为可疑。若按常理,只怕萧承走出养心殿没几步,便要被禁军抓住盘问了。 但在仲理的带领之下,禁军军纪松弛,宫中守卫如同虚设。 再加上如今装备的【大理太祖--段思平】帝卡的萧承,对体内突然出现的强大武力,虽谈不上如臂指使,但也算是运用自如。 两方原因相加,萧承轻功施展,身形飘然无声,宛若闲庭漫步,轻而易举便避开无数岗哨,悄然朝希宜宫而去。 而就在萧承身影离去之后,莫约几盏茶的功夫,一阵匆忙脚步之声,伴随兵甲碰撞声,响起在养心殿前。 换上一身银甲的仲理一甩赤红披风,杀气凛然地领着禁军,朝养心殿而来。 一路之上,所遇宫人,皆是面露慌张之色,匆匆避让开来。 在他们看来,只怕还以为这是太师汪晓派人前来,要改朝换代呢。 唯有一名小太监,远远看到禁军杀气凛然而来,脚下一慌,二话不说,抓身便朝养心殿而去,向冯保报信去了。 “公公,不好了!禁军、禁军杀来了!” 听到手下人禀报,亲自守候在养心殿前的冯保,心中发寒,腿上一软,差点瘫坐在地。 难不成,当真是天要亡这云国宗室? 片刻之后,冯保望着朝养心殿围来的大部禁军,心中一狠,强撑着站直了身子,脸上挂上强行挤出的笑容,心怀死志,朝仲理迎了上去。 “原来是卫尉大人啊,深夜前来,可有何事?”冯保躬着身子,讨好一笑,恭声道。 仲理眼神凛冽,左手扶在腰间刀柄之上,沉声道: “我欲拜见陛下,请公公通传!” 冯保强笑道: “已经睡下了,不知大人有何事啊?若是不急,还是明日再来吧!” 仲理舔了舔嘴唇,望着冯保,眼中已是不再掩盖的杀意之色,道: “我要拜见陛下!” 冯保顶着仲理杀气腾腾的眼神,咬牙道: “陛下今日玩累了,已经睡了,还是……” 话音未落,便是“锃”的一声,仲理便已经抽出腰间佩刀,横在冯保脖子间,杀意流露,冷冰冰道: “让开!我只想求见陛下,不愿血染宫中,别逼我!” 冯保此时心跳的好似打鼓一般,脑中更是一片空白,唯有萧承临走之声的叮嘱之声,让他一定要看好养心殿。 “陛下、陛下今日已经……” 话未说完,冯保却见仲理猛地回头,望向深宫方向,直直愣在那边,难掩惊骇震怒之色。 ---------- 希宜宫中,一片昏暗,没有半点灯光亮起,好似这希宜宫中之人全部安寝了一般。 伏在墙头之上,萧承眼中神光流转,视黑暗之地宛若白昼。 八阶高手,已非寻常武者,五官感知亦有神异,不似凡人。 在萧承的感知之中,这小小的希宜宫中,便潜伏着大大小小十数个暗哨,将整个希宜宫守卫得跟个铁桶一般严密。 不过或许是因为宫中侍者若是习武练功,有些太过显眼。萧承从气息之中,却是没有感知到有什么高手隐藏其中。 摸清虚实的萧承心中有了定计,身形一展,起身瞬间,右手做剑指,连连轻点,数道一阳指指力勃然而发,划破空中,径直射中潜伏的暗哨身上。 萧承如今的这一身武功,来自于帝卡的加持。 但或许是得益于金手指的逆天之处,他此时这身功力,就如同自己亲身修炼得来的一般,运转自如。 数道微弱却极为纯正的一阳指指力,射中数名暗哨。中了招的这些暗哨,只觉脑袋一沉,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便昏睡过去。 以一阳指的精妙,便是这些人事后醒来,只怕也只会以为是自己瞌睡上来了,一时睡了过去。 萧承身形于空中一纵,转瞬之间便已经掠过这些潜伏暗哨,闯入了希宜宫中。 数日来,萧承对着希宜宫也算极为熟悉。一路上又点住了几名暗哨,径直来到了那处不需被靠近的偏殿之中。 靠在门口,萧承没有鲁莽,只是悄然透过门窗缝隙,朝其中观望。 恰在此时,萧承耳朵一动,便听到偏殿之中,传来一阵微不可查的机关响动之声。 偏殿墙壁之上,突然打开。露出一道暗门。两道身影,自其中而出。 “马上就要动手了?为何突然这般着急!”一道女声突然想起。 萧承侧耳倾听,是南荣姝身边的那个叫玲儿的宫女。 “族老收到消息,汪晓领大军,与黎朝十万精锐会战于邕州。相持半月,黎朝大军有溃败之像。只怕再拖上个把月,汪晓便要携大胜之势归朝。若是再不动手,到了那个时候,只怕小皇帝就要被废了!” 这会儿说话的,便是南荣姝了。 萧承听到二人所言,眉头一皱。 冯保此时手下已经有了不少人,虽然还不能大用,但打探打探消息,让萧承不做个睁眼瞎还是可以的。 几日前,他收到的消息,还是云国、黎朝相持不下。不想这数日之间,局势竟然大变! 萧承如今,虽然也有了一些人手,但自保尚且不如。若是汪晓当真便携得胜还朝之势,行篡位之事,他可是半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而就在萧承心神动摇之际,突然觉得眼前一只不知名的小飞虫,径直飞到自己面前。他不曾在意,随手挥开。 却不想,萧承刚将这小虫子拍飞,便听到这虫子“嗡嗡嗡”的,发出了好似警报一般的鸣叫之声。 这虫子,应当本就是希宜宫中守卫的手段。声音不算大,但在此时的希宜宫中,却是无比显耳。 就听到偏殿之中,突然想起南荣姝的暴喝: “谁!” 萧承猛地回过神来,一把掐死了那不断发出鸣叫之声的虫子,心中暗道不好。 只听得“砰”的一声,磅礴气劲骤然而起,狂风一般推开了偏殿殿门。 一道身影,宛若鬼魅一般迅疾,自偏殿之中一跃而出,直朝萧承所在袭杀而来。 第十九章 截然不同的南荣姝 仲理扭头看向深宫方向,满脸皆是不可置信的模样,嘴里喃喃道 “这、这、不可能啊!” 他手下的禁军兵甲,见到他这幅模样,不由得惊愕一番。随后,便有仲理亲兵凑上前去,循着他望去的方向打量一番,又扭过头来,低声道: “大人,可是发现了什么异样?” 仲理没有说话,而是面色难看,单手拄着佩刀,双眼闭上。 刹那之间,仲理体内功力,自身躯之上散溢而出,化作一道又一道的波纹,朝四周散溢而去。 仲理年轻之时便是纨绔子弟,不学无术。但仲家世代将门,历经数朝,皆死死扎根于军中,底蕴深厚,自有其立足之本。 其家传心法武学,乃是诸子百家之中的显学,兵家的秘传内功,深得兵法“审敌虚实”之奥妙,最擅感知。 以此家传心法,仲理对周围的动向,感知极为敏锐。 在旁人看来,他所望向的深宫之中,一片寂静,并无任何异常。 但在仲理的感知中,深宫之内,两道蓬勃庞大,独属于八阶高手的雄浑气息,交缠一起,好似狼烟一般,直冲天际。 再次确认之后,仲理头顶冷汗,便不由自主地冒出。 自己让一个八阶高手混进宫中,还可以推说是一时疏忽让人钻了空子。但如今,两个八阶高手都在皇宫之中打了起来,这可就不是被钻空子这么简单了!等太师归来,自己还真能落得了好? 想到这里,仲理心中是又怒又悔,又惊又怕。 他心急如焚,拎着佩刀,就要朝所感知的方向追去。但刚走两步,仲理便脚下一顿,停在了原地,对着的一众手下禁军,怒骂道: “你们这群废物,竟然让两名刺客混进了宫中!快,快去捉拿刺客!” 被骂的禁军闻言,忍不住手忙脚乱的环顾四周,却怎么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刺客的踪迹,又无奈地看向了仲理。 仲理气得暴跳如雷,一指希宜宫的方向,吼道: “快去,刺客在、在……” 说到一半,他猛地回头,看向身边战战兢兢的宫人,面目狰狞道: “那里是哪座宫殿?” “那、那是个方向,是、是、是飞羽殿、希宜宫还有延年殿。”宫人生怕被迁怒,连忙开口道。 “听见没有,快去抓刺客!放跑了刺客,你我都别想好过!”仲理暴怒道。 一众禁军闻言,纷纷举起手中刀枪,一窝蜂朝他所指方向涌去。 仲理望着远去的禁军,脚下宛若生了根一般,丝毫不动弹。 他一把揪过身边的亲兵,急声道: “快去太师府,找铁先生,有八阶高手潜入宫中,请他速速领府中高手,前来支援!” “是!”亲兵闻言,连忙转身前去报信。 仲理送走亲兵,脸上依旧焦躁之色。他权衡再三,终于是一咬牙,对着身边亲兵道: “走,回卫尉署中!” 亲兵一愣,道: “大人,咱们不去?” 仲理面上阴沉,骂道: “去?去个屁!两个八阶高手,去了就是找死!快,回卫尉署,等太师府高手前来,再入宫中抓人!” 一个八阶高手,仲理仗着禁军军阵,配合着长弓劲弩,铁甲铁盾,还敢前来捉拿。但两个八阶高手,若是因为禁军前来,逼得他们联起来,那一个不小心,他的命可就要留下了! ---- 视线转回希宜宫中。 突然袭出的身影,身法迅疾无比,朝萧承扑来。一抹银色的光辉,直向他的脖间要害而来。 萧承眉头一皱,身形纵身而退,双臂舒展,手作剑指连连点出。 只听到数阵尖啸的破空之声,一阳指指力自他指尖悍然而出,离体十数丈,覆盖住袭来之人的周身要穴。 却不想,对面那人,身法不光迅疾无比,还诡异无常。眼见数道指力袭来,硬是生生在空中凭空借力,宛若穿花蝴蝶一般腾挪躲避,最后翩然落在地上。 萧承身形一轻,也是落在地面之上,望着对面站着的南荣姝,眼中露出讶然之色。 这些时日的相处,萧承还只以为这货是个臭美自恋,脑子不聪明,还有着极强胜负欲的玩意。 却不想,她此时显露的这一身武功,竟然如此厉害。 对面的南荣姝,打量着眼前身穿宫中宦官服饰,遮住面貌的男子,眼中杀意毕露。修长的手指伸出,寒光闪动,一枚不过半指宽的锋利刀刃隐于指缝之间,身形再次而动。 “等等,我等不必这般你死我活!”萧承身形后退,急忙道。 “受死!”南荣姝一改平日里的模样,绝美面孔之上满是冷冽,低沉磁性的声音中杀意纵横。 眼前这人,不知什么时候偷入了这希宜宫中,甚至极有可能听到了许多族中的谋划。 事已至此,为了潜入宫中的族人安危,也别管他是谁了,说来有什么目的,总之今日是无论如何都留不得他的性命了! 萧承眼见南荣姝杀意毫不掩盖,不由眉头一皱。 心念一动,体内内力运转,强劲一阳指指力于指尖凝而不发,深厚强劲的内力覆盖剑指之上,几乎要化作实体。 随后他剑指探出,指力勃然而出。强劲内力,化作数道纯正的一阳指指力,连连朝南荣姝而激射而去。 南荣姝纤细的腰肢腾挪移动,柔软地不可思议,宛若穿花蝴蝶一般,躲过袭来的指力,眨眼之间,便已经靠近到了萧承身旁。 纤手轻抬,柔弱无比,好似情人轻抚。但她那指缝之间,细窄锋刃寒芒吐露,却是杀意暗藏。锋芒划破空中,朝萧承脖间抚来。 感受到杀机扑面而来,萧承知道自己是不能再留手了! 下一刻,无人察觉的视线之中。萧承身后凝聚的那仪态华贵的大理太祖的虚影,顿时一变。 或是厚重、或是轻灵、或是气势雄浑的剑意,凝聚成六柄气势各有不同的虚幻长剑,浮现在大理太祖的身影旁边。 萧承周身之上,凌厉剑气四溢,还未出手,便已经让南荣姝觉得浑身好似被数柄锋利长剑抵住。 而就在此时,禁军匆忙的脚步之声,伴随着他们叫喊之声,响起在希宜宫外。 第二十章 少商剑 南荣姝的手,在距离萧承脖间不足数寸的地方,便停了下来。 萧承身形站着不动,一点防备的架势都没有摆出。 但四周充斥着的,那几乎要化作实质的强大剑气,却让南荣姝时不时感受到一阵刺痛,好似肌肤就被利剑抵住一般的感觉。 此时的她清楚,自己若是再往前一步,只怕这凌厉宛若实质的剑气,就要洞穿自己的周身要害了。 听着外边禁军朝希宜宫合围而来的动静,南荣姝咬着牙,眼中杀意越发浓郁。 “你是汪晓的人!” 萧承看着停下的南荣姝,眼睛忍不住撇了撇希宜宫外,眉头一皱,故意粗声粗气道: “我若说不是,你信吗?” 他也奇怪呢,自己二人动静不算大,为何这么快就惊动了禁军前来? 南荣姝闻言,警惕地看了萧承一眼,没有立刻反驳。 眼前之人没有立刻呼唤前来的禁军,倒还真不一定是汪晓的人。不过,倒是也不能够排除,此人有打着先骗取信任,最后摸清族中计划的打算。 萧承收起环绕四周的凛然剑气,又瞥了一眼希宜宫外,双手举起,摇头道: “还打吗?若是再打下去,禁军就来了。我逃不出去,只怕你这希宜宫的古怪,也瞒不住别人了!” 南荣姝看着萧承,又听着希宜宫外动静越来越大的声响,不甘心地一咬银牙,冷然道: “你到底是谁!” “你我都与汪晓为敌,是友非敌……不如这样,我不管你目的是什么,你也别问我是谁。先将汪晓除去,之后若再有谋划,便各凭本事,如何?”萧承挑眉道。 南荣姝闻言,眉头微微一皱。 她不知道萧承到底偷听了多少,但事关宫中潜伏族人的安危,她下意识地想要将萧承除去。但听着耳边越来越靠近的禁军步伐之声,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 如今局势,稍有不慎,族中谋划落空不提,更是会害了宫中潜伏的族人。 便是局势再坏,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了,还不如暂时相信眼前之人的话。 南荣姝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刚要答应,却又突然心中一动。 她脸上,旋即露出了一丝迟疑之色,道: “我为何信你?” “就凭,我会配合你将禁军引开希宜宫!你们在宫中势力如此之大,只要引开禁军,我相信你的人是能够收拾好首尾的。避免你背后势力被人发现.这番表示,可算有诚意?”萧承歪着头道。 听到这话,南荣姝慢慢点了点头,道: “好!你我一起冲出去,将禁军引走!” 萧承轻笑一声,点头道: “好!” 萧承偷听到了一些只言片语,虽然不算清晰,但也能够大概猜出南荣姝背后势力的打算。 无非就是除去汪晓,以自己这云国皇帝的大义之名,执掌云国朝政。 之所以她们现在急着动手,想也知道,是因为担心自己这个皇帝若是被汪晓废了之后,丧失了大义,便无法为她们所用。 萧承如今身边,能够调用的,不过是冯保和他刚刚组建的尚舆备事处,人手紧缺。现在培养,也不大来得及。 既然如此,不如便先和这南荣姝背后势力合作,好歹双方短期目标,都是汪晓,也算是志同道合。 便是出于这般想法,萧承才决定配合南荣姝,掩盖希宜宫的异常。 “玲儿,希宜宫中,由你看顾。闭好宫门,谁!都不要去管!”南荣姝郑重道。 玲儿在南荣姝身办待久了,不需多言,便知道自家主上话中的意思,当即重重地点了点头,道: “主上且放心!” 萧承在一旁,催促道: “快点!得宫外禁军列好军阵,冲出去可就不容易了!” 南荣姝不慌不忙,还从怀中取出一张易容面具,易容成了一相貌平凡,极为不起眼的模样,这才点了点头,道: “走吧!” 萧承看了看她脸上巧夺天工的易容面具,而自己脸上则是胡乱系着块绸缎,用来遮住面孔,不由得讪笑一声,凑过去道: “那个,这东西还挺方便的,咳……那啥,我今天出来得急,忘带了,你还有多余的没有?” 南荣姝冷冷瞪了萧承一眼,警惕道: “没有……你在前!” 萧承嘴上一撇,摇头道: “一起走!我又不傻,指不定你心里打着什么,找时机背后下手的卑鄙想法呢!” 被萧承说中阴暗心思的南荣姝,又是冷哼一声,道: “好,一起走!” 二人互相戒备警惕,却又不得暂时同心协力,将禁军引走。 此时的希宜宫外,禁军还是一片乱糟糟的,虽然已经将整个希宜宫都围了起来,但便是连最简单的军阵,都没有列好。 在仲理的带领之下,也别指望禁军的素质能够有多高。 而就在禁军正乱糟糟地列队之时,两道身形腾空而起。 “刺客出来!射杀!射杀!”当即,便有禁军将领大声叫喊道。 军令一下,禁军之中,当即响起一阵弓弦拉开,弩箭上弦之声。 随后,只听得一阵“铮”的弓弦震动之声,稠密箭羽,宛若细密雨点,朝萧承二人射来。 虽是久疏战阵,但到底是名义上的大内禁军,所用装备自然不会太差。大军对抗武林人士必备之物的追风弩,却是齐备。 这追风弩虽造价昂贵,但威力极大。精巧机关,使得射出弩箭,百步之内,有射穿铁甲之威。特制弩箭,更是能够突破武者护体真气。 如此近的距离,又是面对如此针对武者的弩箭,便是萧承二人,乃是天下少有的八阶高手,也是不敢硬顶着上前。 萧承此时也不再留手,右手大拇指伸出,体内蓬勃真气自丹田流入手太阴肺经。四周剑气逐渐凝实,凌厉无比。 蓄势片刻,眼看箭雨来袭,萧承右手大拇指伸出,凝实剑气随即而发。 六脉神剑之,少商剑! 霎时间,剑气纵横而出,无边剑意好似狂风骤起,大雨突至。携石破天惊之势,猛地朝前而去。 在这般纵横肆虐的剑气之下,眼前箭雨被冲击得去势一顿,随后裹挟着倒飞向禁军之中。 弩箭如雨,纷纷落下,让措手不及的禁军顿时倒作一片。 第二十一章 禁军高手 卫尉署中,仲家的精锐亲兵,将此地牢牢守住。仲理立于卫尉署门前,死死盯着宫中希宜宫方向,脸上流露出惊慌担忧之色。 仲理怕死,修为又不高,不敢直面两个八阶高手。但毕竟卫尉职责在身,为了在汪晓面前避免责罚,此时的他,家传心法全力运转,全神贯注地关注着希宜宫的局势。 突然,仲理好像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画面,面上变得惊慌无比,整个人忍不住倒退数步,然后一个踉跄,跌坐在地面之上。 身边众亲兵连忙上前搀扶,还不待他们询问,便看到仲理面上泛起异样的潮红,然后口中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气息顿时萎靡下去。 “主君!” “主君,您怎么了?” 一众亲兵围了上来,面带慌张之色,七嘴八舌地问道。 仲理颤颤地抬起手,死死望着希宜宫的方向。 亲兵们循着仲理视线望去,也不由得面露震惊之色。 希宜宫方向,一道剑意冲天而起。 剑意引动,卷起狂风肆虐无边,原本晴朗夜空之上,顿时乌云密布。剑气纵横,倾泻而下,宛若瓢泼大雨,一泄如注。 此情此景,宛若天地之力酝酿的劫难,令人望之生畏。 不用说,仲理如今这般模样,便是因为自己内力不深,修为不够。陡然窥见萧承全力出手,六脉神剑剑气冲天,自身难以承受,被家传武学给反噬了。 仲理挣扎着起身,一把拽住身边亲兵的袖口,面色略显狰狞道: “快,派人去看看,太师府的人可曾到了?” 话音刚落,只听到外边传来数声战马长嘶,随后便是急匆匆的脚步传来。 铁先生面色铁青,手中铁扇死死攥住,领着数名武者打扮的人,脚步匆匆而来。 ---------- 希宜宫外,禁军面对倒卷回来的弩箭,与转瞬即至的凌厉无比,气势惊人的少商剑气,顿时之间死伤一片。 久未经战阵,又摊上个整日都喝得醉醺醺才前来的卫尉,这些禁军与那些山间匪类、乌合之众相较,也就兵甲齐备些。 面对如此凌厉骇人的剑气,几名禁军将领吓得转身就跑。将领一跑,禁军士卒自然更是慌乱,不少人宛若无头苍蝇一般乱撞。 一时之间,本就松散的军阵,顿时凌乱起来。 不过禁军之中,倒也不全是这般废物。 有人见军阵溃散,当即站出,身形猛地一起,直面袭来的凌厉剑气。 此人手持长剑,起略之间,七阶修为显露无疑。 面对袭来剑气,手中长剑不断挥动,严谨独特,简略直接,挥舞格挡之间,透着股呆板的味道,一看便知,此人习练的,是军中武学。 剑法虽呆滞,但面对侵袭而来的少商剑气,他却显得游刃有余。长剑挥动,一一挡下。 而后,此人身形一坠,不待萧承、南荣姝继续而来,便退入了禁军之中,大声吼道: “宫中紧要之地,绝不可放过刺客,后退者,太师必然军法论处!众位兄弟若是不退,必有封赏!” 太师汪晓,二十年间征伐敌国不少,军法出了名的严苛,军中少有人不怕。 听到有人站出来主持军阵,又有军法压制,一众禁军也便似乎是找到了主心骨,顿时围绕在那人身旁。 “举盾!举盾!”那人大吼一声,再次挺身而上,然后直接冲向了南荣姝。 南荣姝望着这名禁军,略过了萧承,直接冲向自己,眉头不由得一皱。 这怕不是,将自己当做了软柿子吧! 想到这里,南荣姝脸上一沉,冷哼一声,身形陡然快起,掠出虚影,让人视线不由一花。指缝之间的那抹寒光摇曳,朝禁军要害之处而去。 只听得“铛”的一声轻响,长剑陡然竖起,直直挡住了南荣姝那快到无法看清的身影。 南荣姝眉头一皱,腰肢一扭,身形暴退,然后再次袭来。 那名禁军立于原地,面容肃穆,不为身边不断掠过的虚幻身影所动。长剑挥舞,笼罩全身,水泼不进。 南荣姝纵使身法再快,但每次出手,却都被挡下。她甚至故意数次露出破绽,想要引此人来攻,那人却每每都不为所动,谨慎到了死板的地步。 萧承站在一旁,见南荣姝纠缠许久,脚下一点,身形飘然而至,加入战局之中。 眼前禁军,不过七阶修为,虽然也是少有高手。但面对两名八阶武者,显然是不够用的。 但他却是不慌不乱,脸上依旧一片肃穆,手中长剑挥动,或是长剑刺出点破袭来的无形气劲,或是一剑横出,挡下朝要害而来的迅疾寒芒。 如此这般,竟然硬生生地以七阶之力,直接拖住了两名八阶武者。 而就在三人乱斗一起之时,便有禁军士卒犹豫片刻,狠狠一咬牙,捡起被扔在地上的铁盾。 见有人带头,又有几名胆子大的,想要出人头地的禁军跟着一起捡起盾牌,重新列起军阵来。 剩余禁军将士见状,也纷纷聚拢而来,再次汇聚成一个松散军阵来。 萧承眼神微动,瞥向已经重新聚集的一众禁军,开口道: “走,不能再拖了!” 南荣姝刚要再次朝那名禁军袭去,听到萧承所言,瞥了一眼身旁重新列起军阵的禁军,颇为不甘心地道: “好,走!” 言罢,二人欲要撤招后退,那名禁军见状,脚步上前,长剑一动,剑光密密,似是想要将二人留下。 萧承二话不说,右手大拇指探出,少商剑气勃然而出,无形气劲携石破天惊之势,猛地撞向禁军。 那名禁军面对如此磅礴剑气,不敢大意,也只得无奈一退,长剑横档身前,内力灌输长剑,与这无形剑气猛地相撞。 只听得“铛”的一声脆响,禁军手中的长剑就此断裂开来。 这长剑说来,也只是制式长剑,材质普通,今日能够撑到这个时候,打造这长剑的军中工匠,已经是值得褒奖了。 这名禁军手中长剑断裂,只得身形后退。 等他从地上捡起另一把长剑之时,萧承二人身影已然朝远处略去。禁军面露不甘之色,吼道: “兄弟们,断不可放走刺客,随我追!” 身形已然远去的萧承,此时回头望上一眼。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那名禁军头顶之上,白色光辉闪耀。 第二十二章 不败将军 那名禁军站在原地,目送着萧承远去,正好与萧承对视一眼。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他的头顶之上,“不败将军”四字,白色光辉闪耀异常。 【白色训卡,不败将军 卡牌效果:使用后获得将领,程不识。 卡牌说明:齐名李广,驱入北境,戍国安边,二十年未尝一败,诚可贵也。 程不识,汉武帝时期大将,为人廉洁,谨于文法。治军有道,军纪严明。作战谨慎,未尝一败。 武力77,文学60,智慧71,道德88,年龄34,统御87,政治70,魅力67,忠诚100,野心47】 说来,自萧承进宫,也有了一个多月了。 这张【不败将军】,便是萧承通过这个月的签到,获得了抽奖机会所抽出的卡牌。 单抽出奇迹,说得显然不是萧承这种非酋。对于这张白色训卡,萧承也只能安慰自己,这是在为下一次神抽攒人品。 而就在此时,一旁传来一声暴喝: “别让刺客跑了!” 姗姗来迟的铁先生,望着离去的萧承二人的身影,手中折扇抬起,暴喝道。 几名太师府高手闻言,当即身形一起,直朝二人追去。 铁先生站在原地,看着死伤一地的禁军将士,暗骂一句仲理废物。旋即扭过头,对着与萧承二人交手的那名禁军,也就是程不识,道: “你是何人,于禁军之中所任何职?” 程不识闻言,双手抱拳,不卑不亢道: “卑职程不识,新入禁军,并无军职!” 铁先生闻言,眉头下意识地皱起。他虽来迟一步,但三人混战,动静极大,他自然知道眼前之人的厉害。 如此军中高手,可堪大用,入禁军效力,竟然并未授予军职,实在是荒唐! 这个仲理,当真是将好好的禁军,弄得一塌糊涂! “你今日有功,擢升禁军都伯!” 说罢,铁先生随手取出太师府的令牌,扔给了程不识,道: “持此令牌,调禁军听令,由你率领,封锁宫禁,严加搜查,绝不可放跑刺客!” 程不识眼神一动,抱拳行礼道: “遵命!” 铁先生二话不说,一挥衣袖,身形猛地而起,也朝着萧承二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视线转到萧承那边。 扭头看到身后突然出现的数名六、七阶的太师府供奉高手,南荣姝眉头皱起,看着萧承,狐疑道: “今日好生奇怪,禁军、太师府高手,为何都来得如此之快!” 萧承闻言,当即信誓旦旦道: “也不可能是因为我啊!” 南荣姝闻言,狐疑地看了萧承一眼,道: “倒不是别的,就是在想是不是你偷偷进宫的时候露了什么马脚。” “怎么可能是我呢!”萧承很是坚定道。 “说不定,是你之前行事不周,露了马脚,他们早就有了提防了呢!”萧承接着道。 听到这话,南荣姝不再说话,闷着头朝前而去。 虽然她自觉行事谨慎,但眼前之人,不就发现了自己的异常了嘛!所以这话,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这里,南荣姝心中不免有些担忧,脚下一缓,轻功慢了下来,道: “得弄出点动静,让我的人有时间收拾首尾。若是早早甩掉,等这些人冷静下来,必然会怀疑到我的人身上去。” 萧承点了点头,道: “好,如何办?” 他有心让借用南荣姝背后的力量,就算不能除去汪晓,好歹也能够争取一点发育的时间,自然也有心想要保存南荣姝的力量。 “假装动手!” “什么?”萧承一愣。 南荣姝望着萧承,突然展露笑颜。虽脸上贴着层易容面具,但那一双宛若星辰的好看双眸,突然之间风情流露,满是魅意,让人心神动摇。 在这双美目注视之下,萧承不知为何,心神顿时一阵恍惚。 就在此时,她的右手突然刺出,细窄锋刃寒光闪耀,猛地朝萧承面孔而来。 寒光伴随凌厉劲风,眼看就要刺中萧承的时候,萧承才猛地惊醒过来。 下一刻,萧承体内内力疯狂运转,一阳指指力猛然自指尖而出,覆盖手指之上,直直迎上刺来的锋刃。 一阳指指力纯正强劲,萧承又是全力出手,沛然劲力而出,让南荣姝闷哼一声,身形暴退。 萧承望着突然动手的南荣姝,眼神发冷,厉声道: “你想干什么?” 南荣姝身形倒退,强行停住,压下翻腾的五脏,望着萧承冷厉双眼,不满道: “你这是做什么?不是说了,假装动手吗!假装!” 萧承死死地看着倒打一耙的南荣姝,然后冷笑一声。 他倒是能够明白,南荣姝为什么不愿意好好与自己合作。毕竟自己来历不明,不知是敌是友。又发现了希宜宫中的异常,若是走漏消息,她背后势力的谋划就此落空。 只是,理解是一回事,可若是没点反应,这还如何合作? 想到这里,萧承冷笑道: “好,假装动手,这是你说的!” 说罢,萧承身形猛地一起,一阳指指力自指尖而出,纯正劲力勃然而发,朝南荣姝袭去。 南荣姝见无法糊弄过去,倒也是有了准备,猛地一咬牙。腰肢轻摆,宛若穿花蝴蝶一般随风摇摆,不退反进,迎着萧承而去。 萧承以指作剑,使出了帝卡附带的段氏剑法。虽是以指为剑,但这剑法,本就是一阳指所化,配合一阳指指力,一招一式之间,堂皇大气,攻守有度。 南荣姝所修功法,以快、诡称奇,虽说杀伤力惊人,但却对这种四平八稳的招式,却是最为无奈。 眼见太师府高手追来,南荣姝心中不由一急,道: “我们的事之后再说,总不能让太师府的人围住!” 萧承冷笑一声,左手一阳指刺出,逼得南荣姝连忙着急,右手大拇指之上,少商剑气凝聚,趁着南荣姝的破绽,猛地点出。 凌厉剑气勃然而发,在南荣姝惊惧后悔的眼神之中,忽的停在了她的额前。 “最后一次机会!”萧承冷声道。 南荣姝看着眼前遮住面貌,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萧承,愣愣地点了点头。 “快追,他们在这里!”太师府高手暴喝一声,猛地朝二人这边急奔而来。 萧承收回剑气,转身径直离去。 南荣姝轻吐一口气,也旋即跟上。 第二十三章 难缠的太师府高手 “哈!” 只听得一声暴喝,一柄长枪发出呼啸之声,宛若离弦长剑,追星逐日一般,忽然射出。 一道矮小身影猛然站出,凌空腾飞,脚尖在飞来的长枪之上猛地一踩,接着长枪之力,随后速度再次一快,身若奔雷,眨眼之间便已经越过了萧承二人。 一身形矮小好似幼童,面容看上去却极为老相的侏儒男子,在地上一滚卸去力道,随后站直了身子,双手捏爪,挡在了二人身前,戾声道: “刺客休走!” 南荣姝冷哼一声,身形陡然一块,指缝之间那细窄锋刃闪耀寒芒,朝男子抹去。 她只是想要吊着追兵,给她手下之人收拾首尾的时间,可没有傻到给太师府高手包围自己的机会。 侏儒男子其实不过是一七阶高手,他本是见禁军之中一名声不显的七阶高手,却能够将挡住这二人许久,便下意识觉得,萧承二人这八阶修为,着实有些水分,这才胆敢上前阻拦。 但此时南荣姝上前,身形诡谲奇快,饶是他也是以轻功闻名天南武林,此时却也无法反应过来。 这个时候的他,才明白过来,并不是这二人八阶修为有水分。 侏儒男子猛地一惊,眼看锋芒逼近,吓得他忙不迭就地一滚。 锋刃自他头顶擦过,直接削去了他的一层头发。 南荣姝一招未曾得手,眉头皱起,右手一转,寒光划出圆弧,继而向侏儒男子抹去。 只听得皮肉划破之声,侏儒男子手捂脖间狭长伤口,嘴角溢出带着泡沫的血液,不甘心地倒了下去。 “兄弟!”二人身后追兵之中,一名背负数柄长枪的高大汉子见侏儒男子倒下,顿时怒吼一声。 到底是二人刚刚动手,浪费了太多时间。 这侏儒男子虽只是拦住了二人片刻,但对于太师府供奉的这些六七阶的高手来说,片刻功夫便已经足够追上二人了。 高大男子显然怒极,此时一边大步奔来,一边抽出身后背负的长枪,对着二人猛地一掷。 长枪被灌输七阶高手的全力一击,顿时划破空中,呼啸而至,携大汉满腔愤怒,似有摧山裂石之力。 萧承眉头一皱,少商剑气再次凝实,一指点出,剑气袭出,宛若狂风将至,大雨来袭,无边之势滚滚而来。 只听得“砰”的一声,被投来的精钢长枪,在剑气肆虐之下,竟然爆裂开来。 下一刻,一柄钢针粗细,长约两尺,造型极为独特的长剑,忽然朝萧承刺来。 一身着青衣,面容病态,清瘦至极的中年男子,持细剑忽然杀出。 细剑轻灵,抬手刺出,点点剑影,好似梅花绽放,迅疾无比。 南荣姝身形一转,鬼魅一般猛地出现在中年剑客身后。 细窄锋刃,伴随南荣姝修长手指,轻柔抚动,闪烁着令人生寒的锋芒。 中年剑客痛呼一声,后肩之处,已然传来阵阵酥麻刺痛之感。持剑之手,只觉软弱无力,连细剑都无法抓牢。 南荣姝的这一招,端是狠辣至极,直接废去了这剑客后肩处的经脉以及肌肉,直接让他失去了拿剑的资格。 八阶高手,到底是八阶高手。两名七阶、一名六阶,三位太师府供奉,竟然不过几个照面,便已经一死一伤。 持枪的高大汉子见此,也不由得脚下一顿,手中拿着一杆长枪,愤愤地看着萧承二人,一时之间也不敢上前。 萧承随意地瞥了回到身边的南荣姝,似笑非笑道: “我本以为,你会很乐意见我被偷袭呢。” 南荣姝自觉理亏,抿着嘴没有说话。 “二位深夜入宫,可是扰了我这本就少的休息时间,实在是有些不地道了!” 伴随着一阵衣角破空之声,铁先生径直落在萧承二人面前,手中折扇连连摇动,看着二人面带笑意,很是客气温和道。 萧承看着眼前的铁先生,眼睛一动,亦是笑着道: “原来是太师身边的心腹,铁先生驾到。深夜打扰,多有得罪了,改日我自会送上大礼赔罪!” “哦,呵呵,只怕您的大礼,铁某受不起啊!不过说道赔罪,不妨请二人随我回去,也好让铁某对太师有个交代,便算是赔罪了!”铁先生笑呵呵道。 萧承刚要说话,就听到身旁的南荣姝低声道: “只怕他这是在拖延时间,不得久留!” 萧承闻言,看向铁先生,无奈地耸了耸肩,指着南荣姝,道: “铁先生也看到了,这家中母老虎不许我在外闲逛,还是就此别过吧!” 南荣姝听到萧承的调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铁先生上前一步,颇为玩味地打量了萧承的打扮,带着三分嘲弄,三分鄙夷道: “哦,不曾想公公竟然成家了?” 萧承不想继续纠缠,本欲转身就走。 但就在铁先生话音刚落之际,一道隐蔽杀机,忽然锁定住了二人。 萧承、南荣姝俱是后背一寒,心头危机大作,对视一眼,不由齐声呼道: “不好!” 只听到不知从何处传来“铮”的一声,两支羽箭一并射出,破开空中,宛若流星坠落,朝萧承南荣姝而来。 前来的太师府高手之中,竟然还有一名以弓为武器,能同时锁定两人的六阶箭术高手! 箭术高手,多出于军中。六阶的箭术高手,比八阶武者还稀少。别看品阶不高,但一名六阶箭术高手借助宝弓,射出的羽箭,对于八阶高手,亦是不小的威胁。 不需多想,萧承体内内力运转,剑气凝聚右手大拇指之上,少商剑气再次点出,势若惊雷,直直击碎射来的羽箭。 而另一边,南荣姝虽无抵御这一箭的法子,但仗着身法高明,避开这一箭,比萧承还要轻松。 只是这铁先生刚刚特地吸引二人注意力,显然不是只想着靠这个六阶箭手便将二人拿下。 羽箭射出之际,铁先生与那名高大汉子,猛地冲向二人。 常人本事附庸风雅的折扇,在铁先生手中,却是化作一柄杀人利器。 折扇转动,锋利扇面顶部,径直掠过萧承,朝南荣姝而去。而那持枪的高大汉子,却是暴喝一声,向萧承冲来。 汉子手持长枪,大开大合,枪法犹如狂风骤雨一般袭来,让萧承只得以指作剑,借助一阳指的威力,招架着。 而另一边,南荣姝身法迅疾奇诡,不断朝铁先生而去。 但铁先生这边,手中折扇或击或点,或刺或劈,拳脚并用,融合江湖之上各家各派的招式。 招式粗浅,不过是流传江湖的普通武学,但在铁先生手中,却是能够化腐朽为神奇,以七阶修为,勉强招架南荣姝的攻击。 这铁先生二人本不是萧承、南荣姝的对手,但架不住暗地里,有一名六阶箭手时不时锁定。动起手来,难免束手束脚,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尽快拿下二人。 此地身处皇宫之中,禁军说不定就要追来,到了那个时候,便当真是走脱不掉了。 第二十四章 受伤 萧承二人知道,这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拖到禁军前来。眼前太师府的三人本就难缠,若是再有军阵围困,他们是绝对逃不出去的。 而另一边,铁先生和那高大汉子,则是拼尽了全力,就是为了拖到禁军大队人马前来。 铁扇一出,或打或点,或扫或劈。扇面似是奇物编织,顶端锋利似刀刃,中间更是坚固无比,南荣姝手中那锋利无比的小刃,无法撕开扇面。 不光如此,或许是萧承此前展露的剑气太过吓人,让铁先生觉得南荣姝更弱一筹,便想着先解决她。暗中的那名箭手,也将注意放在了她的身上。 射出的五箭,起码三箭是冲着南荣姝而去的。 饶是南荣姝身法奇诡,也数次险些受伤。 而另一边。 铁枪横扫,势若奔雷。枪尖点出,寒芒毕露。 高大汉子一身武功,在身后箭术高手的配合之下,尽情施展,只一眼看上去,还以为他占尽优势呢。 但此时的高大汉子,其实心中却是叫苦连天,恨不得一旁的铁先生现在就解决南荣姝,前来帮自己一把。 萧承这边,虽是以指作剑,但随着招式运转地更为自如随心,高大汉子便越发难熬起来。 无形气劲自萧承指尖凝成,手上剑招大开大合,气势雄浑,一看便是用于沙场征伐的武学。 剑招进退之间,极有章法,攻守兼备,堂皇大气。 而且与一开始不同的是,萧承此时,对段氏剑法与一阳指更加了解,两者结合,运转起来更是随心自如。 剑法挥舞之间,更时不时有一阳指气劲随心而动,隔空而发,或攻或守,让高大汉子越发难受。 萧承的这一身武功,是帝卡带来的。得益于金手指的厉害之处,他对这张帝卡带来的诸多武学,是能够运用自如的。 但纵使萧承不像天龙八部中的段誉一般,武功时灵时不灵的,他这此前总归是没有接触过武功的,武学经验不够。 此时借着与高大汉子的搏杀,他对【大理太祖】这张帝卡所带来的武学,却是更为熟悉起来,自然也就越发难以对付。 眼看着高大汉子越发撑不住了,暗中隐藏的六阶箭手不再犹豫,弓弦震动,又是一箭,如同彗星坠地一般,猛然朝萧承射来。 冥冥之间,萧承终于捕捉到了隐藏在远处的一道气机。 萧承眼中一亮,嘴角弯起。 终于,找到你了! 虽只是六阶箭手,但此人威胁,却比其余人都要大。 若是放任不管,二人只顾逃离,只怕难逃他手中的箭矢。所以不解决此人,二人绝对逃不出去。 箭手厉害,赫赫威势,全凭手中弓箭。但若是被寻常武者发现近身,向来都是只有死的下场。所以这些箭手,大都修行的,都是善于隐蔽的内功。 便是因为箭手的气息隐蔽,难以查找,萧承这才等了许久。 不过既然已经找到了人,萧承也不再留手。 下一刻,一阳指指力勃然而发,正中来不及反应的高大汉子身上。指力纯正,侵袭高大汉子的周身经脉,让他顿时僵在原地,不得动弹。 与此同时,萧承身形猛然飞起,体内内力自丹田涌出,流经手少阴经。 萧承周身剑气凝聚,与少商剑那雄浑惊人的剑意不同,此时萧承周身剑意,却是透着一股子轻灵之意。 虽无少商剑用出之时那般气势惊人,但此剑意一出,却是让暗中的那名箭手,觉得心中一寒。 这一式剑气,是冲着自己而来! 下一刻,轻灵剑意自萧承右手小指而出,无形剑气勃然而出,迅疾无比。 那箭手连眼睛都没有眨动,便看到自己射出的那支羽箭,被剑气冲击,顿时炸裂开来。 六脉神剑之少冲剑!剑意轻灵,迅疾无比。 远处的六阶箭手倒吸一口凉气,面露震惊之色。 随后不待他再次反应,萧承的气机便随之而来,死死锁定住了这名箭手。 莫名之间,一阵死意,笼罩在箭手的心头。 萧承这一式剑气,隔空伤人,便是相隔甚远,也能取人性命。 此时箭手隐藏位置暴露,他自知不是对手,但他也不愿等死。猛地一咬牙,手中长弓再次绷紧。 三支羽箭划破空中,流星逐月般射出,发出刺耳的尖啸之声。 但羽箭快,萧承这边的少冲剑更快! 只见萧承右手连点,便有数道剑气直冲而上。 三声炸裂之声,羽箭刚刚射出没多远,便直接于空中炸裂开来。 同时,最后一道少冲剑气速度更快。 剑气划破空中的呼啸之声刚刚响起,剑气便已正中箭手眉心。一瞬间,六阶箭手生机断绝,倒在地上。 一旁的铁先生见状,心中一凉,再也顾不得与南荣姝纠缠,二话不说,脚下猛地一踩,身形暴退。 “走!”萧承身形飘然来到南荣姝身旁,沉声道。 南荣姝也知道此时,脱身最为重要,便也没有再去管铁先生。两人身法施展,眨眼之间,便已经消失在十数丈之外。 就在此时,兵甲碰撞之声传来,禁军人马姗姗来迟。 停下身形的铁先生看着姗姗来迟,军容散乱的禁军,又望着二人离去的身影,脸色铁青,难看至极,气得浑身颤抖,不能自已。 禁军迟来,不禁没有留下刺客,反而折损了太师府的几名高手。如此一来,太师归来,他又该如何交代? 越想越气的铁先生,脚上一挑,径直将那高大汉子散落在地的铁抢踢起,然后身形一动,一脚踹在铁枪底部。 铁枪受力,朝二人离去的方向激射而去,破空呼啸之声,刺耳无比。 萧承二人,皆是八阶高手,无论如何,都不曾将这射来的铁枪当回事。便是铁先生自己也知道,相较于想着靠此留下二人,更多是为了一泄心中怒意。 而就在这个时候,铁先生却是听到一阵极为细微的,血肉划破的声音,眼中不由得一阵错愕。 他猛地抬头,就看到南荣姝与长枪擦身而过,身形一个踉跄,差点于空中坠下。 铁先生愣了半天之后,脸上露出难以压抑的喜色。 “快,刺客受伤了,跑不了的,给我追!” 第二十五章 嘿,真白! 南荣姝咬着牙,手紧紧捂着腰间,白皙修长的指缝之间,不断有鲜血渗出,滴落在地面之上。 萧承身形飘然,不远不近地坠在身后,为她掩去遗留踪迹。 铁先生到底也是七阶高手,盛怒之余投出的一枪,实在不好应对。 她此时腰间伤势,还残存着的内劲,正趁着她内力不存,肆无忌惮地侵扰五脏六腑。 越是强撑,她气息便越是衰弱一分,还不等走上几步,便脸色苍白,身形摇摇欲坠,几要跌倒。 萧承看着她这幅模样,眉头直皱。 这个时候,宫中刚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一片混乱,铁先生着急抓自己二人,许多事情暂时理会不到。 但等铁先生搜查不到自己二人的踪迹之后,必定会封锁宫门,严查宫禁。 南荣姝在宫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手,还掌握易容术这种“高科技”,身份也算不上重要,自然能够遮掩过去。 但自己身边,不过冯保一人,显然是不能够掩盖住自己的踪迹的。 所以,必须要尽快将南荣姝安置好了! 想到这里,萧承上前一步,作势要揽住南荣姝。 但还不等他上手,南荣姝动作更快,倒退一步,右手抬起,指缝之间的细窄锋刃寒芒闪露。 “你想要干什么!” 南荣姝气息衰弱,显得说话声音不高,面上警惕之色却十分明显,狠狠瞪着萧承,宛若炸毛的猫儿,一副奶凶的模样。 萧承倒退一步,双手举起行法国军礼,无奈道: “你都伤成这样了,再不管你,你怎么跑得掉!咱们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还想和你一起对付汪晓呢。” 南荣姝听到这话,眼中警惕之色微微散去。却还是一扭头,倔强道: “不用你,我撑得住!” 萧承望着她越发苍白的面孔,嘴角一撇,上前一步。不待南荣姝反应,剑指探出,于其腰间连点数下。 南荣姝先是一愣,旋即倒退数步,又惊又怒道: “你、你干什么!” 萧承望着反应极大的南荣姝,嘴唇抽动,看着南荣姝,颇有深意道: “干什么?反正不是想要非礼你!我告诉你,可是有人整日对我搔首弄姿、投怀送抱的,我可是看都不看一眼的。” 南荣姝看了看腰间的伤势,刚刚还不断流淌的血液,此时已然止住了,甚至都不觉得有什么疼痛的感觉。 萧承的一阳指,直接封住了伤势四周的经脉血肉。 她张了张嘴,却又不愿意低头承情,便嘴硬道: “你不是太监吗,哪个女子会对你投怀送抱?” 萧承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道: “这知道呢,或许那女子,傻了点!” 南荣姝总觉得萧承话中颇有深意,皱眉道: “你的话,我听着为何这般不舒服?” 萧承失笑一声,上前一步,径直将南荣姝抱起。 “好了,我还有事呢,你能不能别浪费时间了!你在宫中势力不小,有没有什么地方暂时安置自己的?” 南荣姝被萧承抱在怀中,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但她也知道,此时二人毕竟只是暂时摆脱了风险,实在不是矫情的时候,便强忍住不适,屏住呼吸道: “朝那边。” 萧承看着她一副嫌弃自己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不由得撇了撇嘴,脚下一点,身躯径直而起,朝南荣姝所指方向而去快速掠去。 深宫大院,表面之上看是繁华至极,但内里难免有阴暗破旧之所。 顺着她所指的路,萧承七转八拐,便来到了一处狭长隐蔽,又杂草丛生的破旧院子之中。 这处院子,想来应当是南荣姝背后势力所做的布置。 院子夹在了两座宫墙之间,中间并无通向外面的门户。又加上地处,某间宫苑的角落,若不是站在宫墙之上,只怕绝对想不到,这宫墙之间,竟然还隐藏着一座院子。 别看从外面看,这里似乎破旧至极,但里面倒是被人提前收拾好了,还备下了清水吃食,甚至还有各类应急丹药药物。 萧承打量了四周,不由得咂嘴道: “你们倒是准备得周全!” 南荣姝闻言,脸色阴沉,沉默着在各类药物之中翻找着自己如今所需的。 “出去!”她突然扭过头,冷冷地回道。 “干什么啊,好歹救你一命,不带这么卸磨杀驴的……来都来了,好歹客气一下,让我喝口水啊!”萧承有些不乐意道。 南荣姝看向萧承,面上不免带着一丝无奈,咬牙道: “出去,我要上药!” 萧承闻言,当即住了嘴,耸了耸肩,转身朝外走去。 但他还没走上两步,便又折身回来,走到南荣姝身边,一把抢过她手中的药物,道: “我帮你。” 听闻此言,南荣姝脸上一片愕然,然后脸色迅速涨红,神情略微有些激动道: “滚出去!” 她的伤势,是在后腰。如此位置,哪里能够让别人,还是一刚认识的男人给自己上药! 萧承见状,微微皱眉,不快道: “我帮你上药,你骂我作甚……” “哦,你是不是把我想成什么借机占你便宜的人了?”萧承突然反应过来,一脸愤慨道。 南荣姝望着萧承突然的怒气,又是一阵错愕。 “没想到,你竟是这种满脑子龌龊思想之人。你伤口所在,上药不方便,我全然是为你着想,问心无愧啊!” 南荣姝闻言,只觉得胸口一堵,有种被人倒打一耙的感觉。 不行了,好想打人! 萧承见南荣姝不再说话,一把将她抱起,放在一旁的床榻之上,然后右手剑指伸出一划,她腰间衣裳便立时割裂开来,露出纤细修长的腰身。 嘿,你还别说,真白! 只是此时这纤细白皙的腰肢之上,自右侧后腰延伸之腰侧,足有两三寸长,血肉横飞的伤势,流出鲜红血液,遮住了纤腰原本白皙之色,着实是有些触目惊心。 南荣姝伏在床榻之上,只觉敏感腰身被人触动,浑身顿时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她按奈不住心中羞愤恼怒,猛地转过身来,对着萧承咬牙恨声道: “滚蛋,我不要你……” 话还没说完,她扭头却看到萧承此时,正轻柔地为她拭去腰间血迹,露在外面的一双眼中,尽是认真仔细,全没有半点龌龊之色。 南荣姝嘴上一滞,喏了喏嘴,只得再次扭过头去,赌气似地将头死死埋在床榻之上。 第二十六章 这很河里! 此时养心殿前,一众小太监颤颤巍巍地候在殿外,时不时打量一眼围在养心殿前的禁军将士,满脸惊慌担忧之色。生怕下一刻,这些满脸狰狞的军汉,便会杀入殿中。 冯保待在养心殿中,望着驻守在外的禁军兵马,眼中难掩慌乱之色。 虽然他用萧承已经安寝了为借口,先行挡下了前来拜见的禁军。 但禁军大队人马,以保护之名,将这养心殿为得水泄不通,便是萧承回来了,也无法进入其中。 一旦等到天亮,只怕他冯保便再也拦不住了。 想到这里,冯保便越发焦躁不安起来。 “公公,咱们如何是好啊?” “是啊,公公,您可得拿个主意啊!这些禁军糙汉,到底想要作甚啊!” “公公,该不是咱们的事发了吧!” 几个跟在冯保身边的小太监,此时七嘴八舌,满脸惊慌地道。 这个时候,能被冯保带到养心殿中的,都是冯保手下尚舆备事处,新招揽的人手。 收拢宫中各处的下层太监,结成利益群体。用威胁、利诱、刺杀等各种手段,将这些小太监送到宫中各个不显眼,但却极为重要的位置。 冯保的规矩,要想上位,有些事情便要亲自动手。如此一来,小太监便有把柄落在冯保的手中。 诱之以利,手握把柄,自然便可以驱使这些小太监为萧承办事。 当然了,这些小太监,一直也只以为自己是在为冯保办事。 看着身边几个小太监面露紧张之色,叽叽喳喳,烦人至极,冯保心中无名火顿生,面上狰狞,低声喝骂道: “闭嘴!” 冯保如今也是威势渐重,此时呵斥,一群小太监当即闭上了嘴,不敢回话。 见一众小太监闭上了嘴,神色畏惧,冯保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没能控制情绪,深吸一口气,语气一缓,道: “若是事情泄露,中常侍黄彦,早就带着人将咱们拿下了,还需要动用禁军?” 一群小太监,还用得着禁军出马?只凭黄彦手下的亲信太监,便足以了。 小太监听到这话,面上皆是微微一松。 “公公所言极是,是小的们心慌,一时没能够想清楚其中原由,请公公恕罪!” 冯保挥了挥手,刚想让他们退下安心做事,却又突然心神一动。 他放下手,语气略微沉重道: “咱们这些人,或是为求活路,或是懵懂无知之时被卖到这深宫之中,做了这断子绝孙的太监,都是些可怜人!” 此言一出,几个小太监皆是面露苦涩,低下了头。 太监身躯残缺,若有的选择,哪个愿意做这没卵子的玩意。 冯保见状,语气一变,激动道: “都是可怜人,同在宫中,本该就是相互慰藉的同伴。可那些老宦官仗着身居高位,一个个的,便只知压榨我等小太监。你们说说,你们有谁入宫,没有被这些人欺负?” 说起这事,一众小太监顿时有了话,面露怒色,愤愤道: “这些老犊子,从未将我等当人看过!” “就是,苦活累活全是我们的,好处却都是他们的!” “还有,我等卖力攒下的俸禄,这些人每个月也要贪去七成!” 太监身躯残缺,又是伺候人的工作,时间久了,难免心理有了变化,以欺凌他人为乐。 别看如今云国皇室式微,但太监毕竟是奴仆,不敢明着对付宫中的贵人。于是乎,这宫中的小太监,变成了老宦官们撒气的对象。 冯保任由小太监咒骂半天,眼看众人越说越怒,恨不得将这些压榨他们的老宦官一刀一个砍死,他这才接着开口道: “咱们之前动手杀人、威胁,是想着将自己的同伴推上去,好在咱们受欺负的时候拉咱们一把,只是为了自保,对不对!” “对!” “不错,我们只是为了自保!” “若不是欺人太甚,我们谁愿意杀人染血啊!” 一众太监再次议论道。 “可是,咱们之前的手段,毕竟是沾了血,坏了宫中的规矩。若是被中常侍、黄门令知道,咱们谁能够有好下场?谁又能够容得下咱们?”冯保再次开口道。 一众小太监闻言,刚刚上头的热血一冷,面面相觑。 沉默半晌,才有一小太监按奈不住,大着胆子开口问道: “公公,您的话小的们明白了。有些事情,小的们知道轻重,必定不会泄露出半个字的。只是公公若是有什么打算,还请明言。” “还请公公明言!”小太监们齐声道。 冯保望着面前俯首帖耳的小太监们,轻笑一声,道: “现在说这些,还有些早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眼下这天就要变了。” 刚刚说话的那个小太监一愣,然后眼中亮起一丝光芒,兴奋道: “莫不是、莫不是哥哥和宫外贵人,有了联系?” 这局势要变,在这些小太监看来,指的也就是宫外的太师汪晓了! 他们再一想,这尚舆备事处,可不就是太师汪晓属意创立的吗。冯保是太师的人,这很河里啊! 冯保故作高深地一笑,吩咐道: “之后啊,有些事情吩咐下来,用心去办。看到些什么,也只当没有看见。等时机一到,不光将那些在咱头上作威作福的老犊子拉下马来,还能为诸位,谋个不错的差事!” 一众小太监俱是面露惊喜之色,相互对视一眼,当即对着冯保俯身一拜,恭敬道: “愿以公公马首是瞻,效犬马之劳!” 冯保便面笑眯眯的,暗暗却是松了一口气。 今日这番话,算是让这些人安分了下来,还让他们以为自己是在为汪晓办事,没有了后顾之忧。日后只需再安排他们偷摸做几件事情,让他们自知已经上了贼船回不了头,自然也就能够安心用了。 “先下去吧,把好养心殿外。若无我的话,有人硬闯,便死力拦下!” 一众小太监以为冯保为汪晓做事,虽不明白为何要阻止人进入养心殿,但也自觉是有了底气,齐声应是,方才转身离去。 冯保送走小太监,长叹一声,再也强装不下去,面上流露出担忧决然之色。 “你刚刚和那些小太监说什么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冯保吓得一机灵。 他猛地转身看去,却见萧承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养心殿中、 “陛、陛下?您可算是回来了……” 冯保腿上一软,踉跄着几步方才没有瘫坐地上。 “外面都是禁军,您是如何进来的?”冯保突然想起来问道。 萧承耸了耸肩,道: “就这么走进来的……对了,外面的那个禁军将领程不识,你有空认识认识。” 冯保愣住片刻,旋即反应过来。 那位程不识,想来也是陛下的人。 第二十七章 一步登天 卫尉署中,奔波一夜的铁先生,脸上是难掩的疲惫之色,强撑着劳累,对着仲理问道: “还请仲大人,将昨晚之事,同我细细说上一边吧!” 整座皇宫之中,此时已经戒严。但不管禁军如何搜查,却都还是找不到那两个刺客的身影,就好像刺客凭空消失了一般。 铁先生知道仲家的家传本事,哪怕他心中再看不起仲理,此时为了寻求线索,也只得让人将仲理请来,仔细询问一番,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仲理惫懒地靠在椅子上,一副刚睡醒的模样,捧着手下亲兵刚煎好的药汤抿了一口,方才开口道: “就昨日我准备回府的时候,察觉宫中有八阶高手的气息,便担心有人对陛下不利,当即带着禁军赶到。但不想到了养心殿没多久,便察觉……” “等等!”铁先生突然出声打断道。 “你去了养心殿?为什么去养心殿!” 仲理眼睛眨动,不明所以道: “去养心殿,当然是察觉到那名高手的气息出现在那边啊!” 铁先生闻言,猛地站起身来,瞪着要吃人的表情,咬牙道: “这话,你为何不早说!” 仲理皱了皱脸,不明所以道: “你不是也没问吗?再说了,去过养心殿又怎么了?小皇帝都那样了,还怕啥!” 铁先生气得差点没有背过气去,颤颤地指着仲理半天,最后狠狠一甩袖子,怒道: “若是小皇帝出了问题,我看你如何跟太师交代!” 说罢,铁先生脚步匆匆,朝养心殿而去。 仲理撇了撇嘴,哼声道: “大惊小怪!” 不过纵使他嘴上这么说,但此时的仲理,也不由得被铁先生这么大的反应给吓了一跳,心中略微有些感到不安。 犹豫片刻之后,他挣扎着站起身,对着外面高呼道: “来人啊!快来人,人呢?扶本大人去见驾!” ----------- 铁先生不信巧合,两个能够在禁军围堵之下,尚且能够隐匿踪迹之中的刺客,会对宫中布局不了解,能够走错到养心殿去? 小皇帝虽然痴傻,宫中朝堂,知道的人也不少,但毕竟没有人尽皆知。 萧氏六百年的传承,对于云国民间,还是有点作用的。 若是有心人搞到什么,小皇帝控诉汪晓嚣张跋扈,窥探神器的血诏,那云国国内,还是要出点乱子的。 如今太师汪晓正率大军,在前线与黎朝大军对峙,此时国内但凡一点小乱子,便能够引起影响大局,所以当前国中,绝对不能乱! 铁先生脚步匆匆,很快便来到了养心殿前。 看到铁先生赶来,守在殿前的程不识迎上前去,对着他拱手行礼,道: “铁先生!” 铁先生看到程不识,先是一愣,旋即皱眉,道: “我不是命你闭锁龚宫门的吗,你不去巡视宫中守卫,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程不识自然是担心养心殿这边,有人敢强闯入殿中搜查,发现萧承不在此处的真相,这才匆匆赶来,亲自守卫在养心殿门前。 只是对铁先生,自然不能这么说。 程不识双手奉上铁先生赐下的令符,躬身道: “铁先生,宫中四门,大内宫禁,皆有禁军校尉看守,卑职无资格接管。无奈之下,只得前来养心殿护驾。” 铁先生望着程不识举起的令符,眼睛突然闪过一丝寒意,冷声道: “是仲理的人不认此令符?” “守卫宫中四门、大内宫禁的主将,按制乃是校尉衔。卑职职位低微,确实不足以接管。”程不识板着脸,一字一句道。 这话,没有说得模棱两可,但在铁先生听来,便是仲理下面的人不服气有人一夜之间越居其上,这才无事自己的令符。 铁先生胸膛起伏,不断地喘着粗气,忍不住怒骂一句,道: “该死!废物猪狗一般的东西!” 程不识知道这话并不是在骂自己,沉着脸地站在原地,没有半点反应。 铁先生深吸几口气,强压心中怒意,对着程不识道: “你做得不错,太师不会少了你的赏赐的!你且说来,你何时来到此处,可曾发现有什么异样?或者说,发现有人暗中前来?” 程不识一五一十道: “末将无法接管宫中守备,担心陛下安危,便于寅时初,领人马前来养心殿护驾,一直守候至此时,期间未曾离开半步。这段时间,除却宫中侍者,再无别人进入养心殿中。” 铁先生沉吟片刻,心中默默盘算一下时间,并未发现什么对不上的地方,方才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那陛下呢?” “早膳刚刚送进去了,应当是醒了!” 铁先生点了点头,刚要走入养心殿,却又停下脚步,扭头看着程不识,道: “你用心做事,太师自有恩赏。最迟明日,你的校尉官身令牌便会送到!” 原本之前,铁先生许诺程不识的,不过是一都伯。而即将送来的,却是校尉令牌。 整个禁军之中,卫尉仲理是统帅,下有六名校尉,分别值守宫中四门,负责宫中巡视。 程不识一夜之间,便从普通士卒,直升校尉,说出去实在是有些吓人。 但铁先生在发现这禁军之中的将领,相较于自己的手令,更遵从仲理号令的时候,便起了安插自己人手的心思。 非是他铁先生争权夺利,而是这禁军护卫宫中,实在重要,操于一人之手,实在有些不妥。 若是仲理倒戈,将小皇帝把握手中,那对太师汪晓来说,可是威胁极大。 眼前的程不识,能力足够,能入禁军,身世背景应该也算清白,便是个合适的人选。 最重要的是,铁先生要让禁军之中的兵将知道,相较于仲理,太师府才是能够让他们一步登天的存在。 程不识听到自己升官了,倒是没有露出什么狂喜之色,神情依旧沉默,只是对着铁先生再次躬身行礼,道: “多谢先生提携!” 铁先生点了点头,径直走到养心殿外,深吸一口气,整肃了一番衣冠,朗声道: “草民铁圣文,请见陛下!” 片刻之后,养心殿殿门打开. 铁先生一眼便望到,坐在堂前,一脸萎靡模样,好像没睡醒的萧承,正在眯起眼睛,看着自己。 第二十八章 野心高了,就是不好 在看到萧承的第一时间,铁先生心中却是猛地一惊。 自一场大病,将脑袋烧糊涂之后,小皇帝便一直是一副呆愣无神的模样。 但这时候眼前的小皇帝,手中端着粥碗,却是静静地打量着自己,眯着的眼睛之中,似是带着一丝思索,一眼望去,根本不像是一个傻子能够拥有的眼神。 铁先生一时之间,心头宛若波涛骤起。 难道,自己和太师都看走了眼?这小皇帝,当真是扮猪吃老虎不成! 就在铁先生心中警铃大作之时,就看到萧承突然一拍手掌,乐呵呵道: “朕想起来了,你是那个,那个铁……铁……” 说到一半,萧承再次愣住,整张脸皱起,一副绞尽脑汁的模样,喃喃道: “铁什么来着的?” 铁先生面露愕然之色,心中猛地一松,暗道自己当真是被那两个刺客吓着了。 “草民铁圣文,拜见陛下!”铁先生躬身行礼道。 萧承一拍手掌,愁眉松开,高兴道: “对,想起来了,你叫铁文圣!” 铁先生望着眼前一脸傻相,懵懂无知的萧承,心中更是觉得好笑。 “陛下,草民铁圣文,并非铁文圣。” 萧承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笑道: “无所谓了……对了,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 铁先生站直身子,朗声道: “陛下,昨日皇宫之中,有刺客闯入。” “什么是刺客?”萧承闻言,一脸茫然地问道。 铁先生拱手道: “刺客,便是偷偷跑进想要害陛下的人,是个坏人。” 萧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旋即又道: “既然有坏人,你为何不去抓人,反而跑到朕这里?” 铁先生闻言,呵呵一笑,温声道: “陛下,草民担心这刺客是冲着陛下来的,不敢大意,这才贸然求见,还请陛下恕罪!” 萧承端起摆在自己身前的粥碗抿了一口,无所谓地道: “朕知道了,朕不是没事嘛,你自去抓人就是了。” 铁先生看到萧承仍在,心中也是放心不少。但他既然来了,讨个捉拿刺客的旨意,也好光明正大地搜查宫中。 “陛下,这刺客还潜伏在宫中,所以草民想向您讨个旨意,以调遣禁军搜查宫中,不知陛下觉得如何?” 萧承头都不抬,直接举起手中粥碗,一旁的冯保当即会意,夹起几筷子小菜放到碗中。 “呼噜,行啊,呼噜,抓坏人,好事!”萧承一边喝着粥,一边漫不经心道。 铁先生闻言,再次开口道: “对了,陛下,昨晚的刺客,看其对宫中的熟悉程度,似乎是宫中之人。而且其中一名刺客,乃是一名女子。草民斗胆,想彻查宫中宫女。未免冒犯,想从太师府中调几名女使入宫查验。” 萧承将头从粥碗里抬起,嘴角边还沾着几颗米粒,不耐烦地摆手道: “朕知道了,知道了!” “既然如此,那草民便告退了!”铁先生躬身行礼,这才转身离去。 萧承放下手中粥碗,随手抹了抹嘴角,示意自己吃饱了。 冯保连忙示意身边的小太监,将杯盘碗碟尽数收走。 等到养心殿中,再无旁人之外,萧承靠在椅背之上,这才轻叹一声,低语道: “朕也没见过真正的傻子啊,这装傻充愣,扮痴作乖的,全凭臆想,还真是累人啊!” 其实要不是有晋惠帝的帝卡加持,就凭萧承这浮于表面的演技,可瞒不过这些人。 冯保闻言,沉默着没有接话。 “对了,让你找的人,可有着落了?”萧承突然想起来道。 冯保当即躬身,道: “陛下恕罪,您交代要寻的四人,只找到了其中三位。” “你手下人少,更是只能接着出宫采买办差机会找人,一个月找到三人,也算难为你了。”萧承安抚道。 萧承要冯保找的,自然就是【西汉游侠】、【顾命大臣】这两张训卡,所带来的的四人。 说来这卡牌召唤而来的人物,倒是会以各种身份、怀抱各种目的,出现在萧承不远处。 当初的冯保,之前的程不识,一个是皇陵太监,一个混进了禁军之中,很快便来到了萧承身边。 而这两张训卡,召唤的人物,萧承到现在都没有发现,也只有让冯保派人去寻了。 冯保当即躬身,道: “回陛下,四人之中,郭解郭翁伯,最是好寻。此人乃是一月前,自中原而来的剑客,身材不显,相貌普通,但为人极为豪爽大方。再加上其八阶修为,一个月间便在中庆城中闯下了好大的名头。” “陛下一同吩咐的剧孟,奴婢没有探听到。” 萧承点了点头,接着问道: “还查到了谁?” “还有杨玄琰此人,最近风头也极大。” 萧承闻言,忍不住来了兴致,道: “什么风头?说来听听。” 冯保笑着道: “这杨玄琰,似是诸子百家之中的儒家弟子,才学尚可,也是一个月前,刚从蒲州迁来。此人出身显学,亦有才学,加上相貌堂堂,引得京中不少朝臣争相结交。” 萧承瞥了一眼金手指中,杨玄琰的能力值之中颇为显眼的,那高达95的魅力值,不由摇头道: “这算什么出风头啊?” 冯保闻言,却是再次笑道: “若只是如此,自然算不得出了什么风头。杨玄琰膝下,尚有四女一子,儿子尚在进学,但四个女儿,却是恰值豆蔻,姿容甚美。来京中没多久露过一次面,便引得不少朝臣子弟倾心,纷纷求娶,甚至闹到相互争风吃醋,于大街之上动起手来,让京中诸人看了好大的热闹呢。” 萧承眉头一皱,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训卡召唤出来的臣子,还带家属的? “还有呢?” “还有便是温体仁了,这个温体仁,是前日奴婢手下无意间探听到的。这位此前名声不显,一月前于太师府门前自荐,如今入了太师府当差。” 此言一出,萧承嘴角溢出一丝冷笑。 常人看不到的视线之中,温体仁的数值像是在萧承眼前。 【温体仁,明朝末年大臣,城府极深,硁硁自守,善揣摩上意。 武力9,文学74,智慧80,道德20,年龄58,统御31,政治81,魅力53,忠诚81(20),野心87】 忠心值一项上,数值不断在81与20之间不断变动着。 野心高了,就是这点不好。 第二十九章 蹊跷 听到冯保将这四人的情况说明,萧承点了点头,道: “你派人,去接触接触郭解。” 这四个人,除却温体仁的忠心值的浮动较大之外,其余三人,都还是在九十以上,是完全可以信任的。 只是剧孟此时不知身在何处,杨玄琰能力不强,而且此时风头却极大,冒险接触引人瞩目,实在不太划算。 温体仁那边,也是不用说。所以萧承唯一的选择,也就是郭解了。 听到自家陛下让自己去接触郭解,冯保面上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涩声道: “陛下,这郭解是八阶高手,又是江湖中人,与宫中的小太监不一样的……奴婢怕是,不能替陛下招揽这位了。” 别看萧承这边,遇到的都是七八阶的武者,便觉得这样的存在是什么三流人物。 实际上,汪晓如今权倾云国,又舍得给手下人好处。云国之中,不少有心入朝,安享富贵的江湖人士,都到了他手下效力。 可就算如此,太师府中的八阶高手,也不过两三名,此时都跟在汪晓身前听令。 八阶高手,放在江湖之上,已经是大派掌门帮主的存在了。 郭解如此人物,自家陛下如今又尚在蛰伏之中,拿不出什么好处给人家。冯保可不认为,自己派一两个小太监,便能让一位八阶高手俯首效命。 萧承闻言,沉声道: “你派可靠之人先接触便是了,之后朕会亲自去见他一面的。” 为了打消冯保的顾虑,萧承只得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道: “你以为朕是如何得知此人的?” 冯保眼睛眨动,心中心思百转。 莫非自家陛下,手下还有什么势力不成?是了,陛下能够招揽到程校尉,自然有别的门路。 冯保也不是多嘴的人,不敢追问。 但这个时候,冯保却又想起萧承方才所言,脸上不由露出惊愕之色: “陛下欲要出宫?此前陛下嘱咐奴婢打点门路,安插人手,便是为了出宫?” 我的亲娘啊,之前陛下出去一晚上,就让他冯保提心吊胆少了半条命。再来几次,他又怎么受得了! 萧承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道: “朕是要出宫不错,但从宫门走出去,可躲不过宫里宫外的监视。不到实在没有办法,朕不会从那边走的。” 冯保见萧承态度坚决,喏了喏不敢明着劝,只是拐着弯问道: “不从宫门走?那陛下要如何出去啊!” 萧承嘴角一弯,没有说话。 ------------------ 荒芜的宫苑之中,一队禁军在伯长的带领之下,慢慢走到了这里。 一名禁军将士,忍不住在这荒凉的宫苑之中四处乱转,嘴里还忍不住道: “咱们每日都自此巡视,却还不曾进来看过。好家伙,还真够荒凉的!你们说,皇家就这么多人,干嘛造这么大的皇宫,弄这么多院子?又住不过来,何必呢!” 听到手下嘴里嘟囔不停,禁军伯长眉头一皱,走上前去,抬手便不轻不重地呼上手下的后脑勺,没好气道: “有些话,给我注意点,小心祸从口出!还有,这种地方看着倒是像藏人的,都给我打起精神点。” 被打了一巴掌的禁军闻言,眼睛又是一亮,振奋道: “若是刺客当真躲在这里,可不就是咱们兄弟立功的机会了嘛!说不定,头领你也能够和程校尉一般,青云直上,做个校尉啊。” 禁军伯长瞪了他一眼,冷笑道: “我可没银子走卫尉大人的门路,还校尉呢。就是当上了,也有人给我使绊子……给我注意点,咱们这些禁军,就是当兵吃粮的,拿多少俸禄办多少事,有多大本事就揽多大的差事,别功劳没到手,反把命送了!” 被教训一番的禁军,悻悻地闭上嘴。 话虽是这般说,但这位禁军伯长,还是领着的手下禁军,将这处破旧宫苑仔细搜查了一番。但到了搜查半天,他们却是半点踪迹都没有发现 “可有发现?” “没有!”禁军齐齐道。 禁军伯长点了点头,转身一挥手,招呼着手下离开。 就在这时,又是刚刚那颇为话痨的禁军,面露震惊之色,抬手指着宫墙之上,慌张道: “兄弟们快看!” 禁军伯长双眼一瞪,腰间银光绽放,腰间佩刀已然出鞘。 他手下禁军,亦是反应极快,刀剑出鞘,对上那禁军所指的方向。 “喵”的一身,一趴在宫墙之上的狸猫,被禁军这么大的动静吓了一跳,身形一窜,便消失在了那边。 出声的禁军,望着一众同僚,赔笑道: “伯长,我挺喜欢猫的,看着有些稀奇……” 禁军伯长冷着脸,收起腰间佩刀,然后上前,右手猛地抬起,作势就要挥下。 “伯长我错了!”话痨禁军动作极快,抱头,蹲下,认错,一气呵成,熟练地让人心疼。 禁军伯长举着手,嘴角一抽,旋即冷哼一声,领着手下转身离去。 但还没等他走两步,伯长却是突然脚步一顿,转身看向刚刚那处墙头。 话痨禁军一脸苦涩,道: “伯长,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也不是……” 禁军伯长却是抬手打断他的话,眼神定定地望着那处宫墙,眉头皱起,不确定道: “这后面,我记得是永巷令官署吧。” 禁军每日在宫中巡查,对宫中无比熟悉。话痨禁军回想了一下宫中地图,当即点头道: “不错,这后面便是永巷令官署。” 宫中女子多,各种性子都有,自有少不了矛盾。永巷令,便是管理宫中婕妤位份以下宫女的机构。 因为永巷令官署之中,还设有专门关押犯事宫女的监牢,未免受罚宫女动静太大冲撞贵人,这永巷令自然也只能将官署安置在这宫中偏僻之地。 禁军伯长闻言,眉头更是皱起,连连摆手道: “不对,不对!” “伯长,没错啊,这背后就是永巷令官署啊!” 禁军伯长眼睛眯起,沉声道: “我记得这里只与尚衣监不过一墙之隔,但为何从这里看去,尚衣监似是还有段距离啊?” 他手下禁军听到这话,也不由得一愣,纷纷抬头望去。 原本这些禁军都没有注意,这个时候有人提及,他们也顿时发现了不对。两道宫墙之间,确实好像留了一条缝。 禁军都伯眼睛一眯,二话不说,上前两步,欲要攀上宫墙之上看个清楚 第三十章 密道 “咳咳!” 就在禁军伯长走到宫墙之下时,众人却是听到一阵轻咳之声。 一相貌平平,甚是不起眼,看着年纪也不大,穿着一身太监制服的小太监,在一众禁军毫无察觉的时候,站到了他们的身后。 伯长望着眼前这个太监打扮的男子,心中一惊,右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佩刀刀柄之上,紧紧盯着小太监,开口道: “这位小公公,可是有事?” 小太监轻咳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在他们面前微微一晃,低声道: “可认识这个?” 伯长闻言眼前一闪而过的令牌,不由得一愣。 这令牌样式,打眼一看,似乎是禁军高级将领方才拥有的腰牌。 伯长怔怔地点了点头,然后下意识地伸手,想着查验一番这令牌的真假。 小太监头颅一昂,装着没有看到禁军伯长伸来索要令牌的手,很是自然地将腰牌收起,趾高气昂道: “好歹是禁军伯长了,但我看你,是真的不懂哦!” 伯长伸出想要接过令牌的手一顿,旋即有些尴尬地收回。听到小太监的话,心中更是一虚,讷讷道: “懂、懂什么啊?” 小太监没有回话,颇有深意地望了一眼他身后站着的一众禁军。 伯长下意识地扭过头去,不由得愣住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连忙对着手下禁军挥了挥手,道: “咳,你们,先行退下。我和这位公公,有话说!” 一众禁军闻言,对视一眼之后,立马退出了宫苑之中。 等到一众禁军退去,只留下二人之时,小太监这才望着伯长,似笑非笑道: “宫闱之中,多有隐秘忌讳之地。将军搜查宫中,也要多加小心才是,若是无意间撞破了什么,怕是惹来杀生之祸啊!” 禁军伯长看了一眼阴恻恻的小太监,后背顿时发麻,扶着刀的左手,下意识地紧了紧。 “公公所言,卑职听不明白。但职责所在,卑职……” 小太监挥了挥手,打断道: “这我自然是知道的,我于宫中行走,你家卫尉是帮过忙。也就是念在你是在他麾下效力,我这才出面提醒。否则按照太师府门下的规矩,你撞破了宫中驻所,可没人会跟你说这么多废话!” 小太监的话,说得云里雾里。但结合他手中的那禁军高级将领的腰牌,可信度却是不由得高上了许多。 想来也是,能够在宫中悄无声息地布置这么一处,旁人难以发现的院落,除了太师汪晓,伯长可想不到还有谁有这般能耐。 伯长此时心中,顿时慌张起来,口中连忙告饶道: “公公恕罪,小人无意撞破,实在是……只是凑巧罢了。还请公公睁只眼闭只眼,只当没有看见,放小人一马吧!” 小太监冷哼一声,昂然道: “若非看在仲理大人的面子上,我可懒得和你说这般废话!快滚吧,决不可泄露半个字。若是走漏消息,坏了太师之事,这天下之大,也就没了你容身之地,还要祸殃家人亲友。” 伯长听到其愿意放自己一马,心中猛地松了一口气,连忙赌咒道: “多谢公公开恩!卑职此后,定当严守秘密,若违此誓,便叫我不得好死!” 小太监懒懒地挥了挥手,道: “滚吧!” “是!” 伯长如闻大赦,转身快步走出宫苑。 “对了,你叫什么?”小太监这个时候,突然开口道。 伯长浑身一僵,面色难看至极,转过身来,强行挤出笑容,恭敬道: “卑职孙伟!” “知道了,去吧!”小太监满意地点了点头道。 伯长急忙转身,脚下匆匆,领着手下禁军匆忙离开。 望着禁军离去,小太监眼睛眯起,心头一堵。 禁军负责大内安全,在这云国皇宫,但凡涉及威胁皇帝安危,本该是无所禁忌的。但如今自己不过靠着一枚令牌,几句瞎话,扯了太师汪晓的虎皮,便把禁军吓走。皇权式微,可见一斑啊。 此时能出来救场的小太监,自然是贴上了易容面具的萧承了。 萧承刚刚到来,正好看到一群禁军在此处搜查。本想等禁军离去之后再进去找南荣姝的,却不想这精心准备的隐蔽院子,竟然因为一只野猫露了馅。 得亏程不识送来了禁军校尉腰牌,以便助萧承危急时刻脱困。要不然,今日还真不知如何糊弄过去呢! 想到刚刚的事情,又想起此前被铁先生误打误撞伤到的南荣姝,萧承不禁砸了咂嘴,感叹道: 这倒霉孩子,还真是有够衰的啊! 检查一番,确认四下无人,萧承脚下一点,越过墙头,径直来到这处隐蔽的小院之中。 刚一推开房门,便看到靠在床榻之上,手中紧扣细窄锋刃,一脸警惕地望着萧承的南荣姝。 萧承见她这般戒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站在原地,远远地将带来的盒子抛了过去。 南荣姝下意识地接过,迟疑了一会儿,问道: “这是什么?” “从太医楼那边拿来的好药,帮助伤口愈合的。”萧承随口道。 南荣姝闻言,忍不住皱眉道: “我们闹出的动静不小,你拿伤药,不怕露出马脚?” 萧承耸了耸肩,道: “这是三黄膏,消肿止痛,隔绝外邪入侵,可防伤口溃烂。这药主治烫伤,宫中侍者时常需要,谁都会备一点,查不到的。” 南荣姝点了点头,随口道: “多谢了!” 萧承听着这很是敷衍的道谢,再次翻了个白眼,道: “这里不能待了!刚刚的动静,你也听到了。这里能被人发现一次,就能发现第二次,不能留这儿了。” 南荣姝眉头一皱,沉默片刻,摇头道: “其余地方,更加藏不住!” 很显然,这样的隐蔽之处,并没有第二个了。 萧承眼睛一眯,突然开口道: “宫中没有地方养伤,那便出宫!反正我之前去希宜宫看了一眼,有人易容成你的模样待在了那边,料想别人也发现不了什么。” 这话一出,南荣姝一副惊讶的模样,反问道: “你有办法出宫?” 萧承突然嗤笑一声,看着南荣姝,摇头道: “还装什么糊涂啊!你这边能够这么快知道边疆战事,定然与外界联络不断。可宫中与外界少有联系,皇宫守卫也是内松外紧,所以你的人,绝对不是通过宫门进入的。我想想啊,你们应该有一条通往外界的密道。而密道,就在希宜宫偏殿之中,对不对?” 萧承此话一出,靠在床上的南荣姝,笑容逐渐消失。 第三十一章 禁军变动 萧承双手抱胸,看着南荣姝脸上阴晴不定,却是轻笑道: “你应该明白,汪晓势大,你我之间应该通力协作。否则一旦等汪晓回朝,腾出手来,我们一个都逃不掉!” 南荣姝望着侃侃而谈的萧承,突然冷笑一声,道: “通力协作?你倒是知道不少我的事,可我连你姓甚名谁,真实相貌长什么模样,出自何方势力都不知道,如何敢和你合作?” 萧承眉头一挑,身形后靠,倚在门旁,歪着头,道: “所以,你不同意?” 南荣姝这个时候,却是摇了摇头,道: “不,我同意。毕竟你都猜出密道就在希宜宫偏殿之中了,我又身受重伤,已然别无选择!” 萧承听到南荣姝的话,却是不由得愣住,面露惊愕,道: “你这就同意了?” 皇宫之中,需要瞒住汪晓的耳目,挖出一条直通宫外的地道。其中花费的心力金钱,时间人力可想而知。 如此一条密道,绝对是南荣姝背后势力的最大依仗,关键时刻绝对能够起到出奇制胜的作用的底牌。 萧承本以为还需要费些口舌手段,不曾想南荣姝竟然这般轻易便点头了,心中下意识地觉得有些不对劲。 南荣姝望着萧承愣住的脸,嘴角流露出一丝说不清的笑容,道: “怎么,觉得我这么轻易答应了,是在耍花招?” 萧承眼睛微微闪动,却是笑着道: “哪能啊。咱们现在,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不好过,难道你就能好过了?” “自是这个道理,你我现在,可不就是一损俱损的关系吗!”南荣姝娇笑一声,美目流转,不知心中动着什么心思。 萧承表面上连连点头,附和着大笑起来。心中却是警惕倍增,心思百转。 不对,她很不对劲! 这么轻易就答应了,指不定这娘们铁定给我憋着什么坏水呢! 萧承垂下眼眸,故作随意道: “那便等一会儿天黑了,由我护送你出宫。” 南荣姝颇有深意地看了萧承一眼,没有拒绝,道: “也好!” -------- “铁先生,卑职等已经遍搜宫中,却是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卫尉署中,铁先生坐在上首,听着一众禁军将领的禀报,眉头不由皱起。 “一点线索都没有发现?” “我等在宫中搜寻了一日一夜,不敢有丝毫懈怠,可这刺客,就是一点踪迹都没有啊!只怕是、只怕是昨夜趁乱,已然逃出宫去了!”负责宫中搜寻的两名禁军校尉连忙辩解道。 这话一出,旁边负责守卫宫门的四位校尉也是急了,忍不住急声道: “你们放屁……铁先生,卑职等负责宫中四门值守,也是不敢懈怠,第一时间便封锁了宫门,值守的兄弟们是到现在都没有下来过。卑职敢担保,刺客绝对没有逃出去!哼,只怕是有人搜查不严,露了什么地方。” 铁先生看着堂下,推卸责任起来精神抖擞,没有半点倦态的一众禁军将领。脸上愠怒,忍不住斥责道: “事到如今,还在相互推卸责任!当真以为,太师不在京中,我就不敢动你们吗!” 说到这里,铁先生忽然想起来仲理来,皱起眉,问道: “卫尉大人呢?为何此时不见他!” 刚刚还在争吵推卸责任的一众禁军将领,听到铁先生问话,顿时闭上了嘴,不敢多言,站在原地,装起了木雕来。 铁先生见众人突然僵住,眉头倒起,强忍着心中怒火,咬牙道: “说话啊!刚刚不都是很能说的吗?” 堂下,依旧没有人开口。 虽说铁先生是太师幕僚,这次更是被太师委托处置京中事务。可仲理也不差啊,是太师亲信。这些年别管犯了多大的错,太师都不曾计较。 铁先生虽然厉害,但县官不如现管。得罪他,可比得罪仲理好多了。 看着这些禁军将领的模样,铁先生更加确信自己安插程不识这一手棋,算是走对了。 他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从刚刚就一直站在角落,沉着脸的程不识,道: “程校尉,你说,卫尉人呢?” 程不识抬头,看着身边数名校尉暗中投来的,或是戏谑,或是嘲弄的眼神,神色淡漠,上前一步,拱手道: “先生,卫尉受伤,上午便已告假,回家静养。” 话音刚落,只听得“轰隆”一声,将堂中众将吓了一跳。 铁先生盛怒之下,狠狠将手中铁扇击在案桌之上。案桌承受不住如此雷霆一击,当即裂开。 “好,好!我在问你们一遍,程校尉所言,可当真?”铁先生死死攥住手中铁扇,双眼盯着在场校尉,眼中杀意毕露。 七阶高手的威势,沛然而出,散溢着凛然杀气,让在场众将,宛若身处泥潭之中,连呼吸都不能自如。 “我最后再问一边,程校尉此言,可为真?”铁先生杀气凛然道。 一众禁军将领低着头,浑身颤颤,却还是不敢说话。 铁先生此时,却是气极而笑,连连点头,道: “好,好啊……来人!” 话音刚落,当即有太师府侍卫冲了进来。 到了这个时候,众人也知道铁先生是动了真怒。 只听得“噗通”一声,两名禁军校尉连忙跪倒在地,急声道: “铁先生,铁先生,程校尉此言不虚。此言不虚!卫尉大人此前,便已经回家休养了。” 铁先生冷笑两声,铁扇一指。 太师府校尉当即上前,将因为一时犹豫,而没有翻供的四名校尉直接踹翻在地。 “铁先生,我等无罪啊!我、我确实不知道卫尉大人告假回家了啊!” “是啊,铁先生,我一直在宫门值守,当真不知道啊!” 四名校尉心中后悔不已,连胜叫屈道。 铁先生冷笑两声,道: “卫尉大人身受重伤,那便留在家中好生静养吧!昨晚到现在,也是劳累至极,也一并归家休养吧!” 四名校尉哪知道铁先生为何反应这么大,当即有人结结巴巴道: “先生、铁先生,我等是禁军校尉,问罪需得经过卫尉大人点头啊!” 铁先生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太师府侍卫当即领命,将四人压了下去。 “卫尉告假,禁军事务,暂时由三位校尉协商处理,可行?”铁先生望着两名反应极快的校尉,沉声道。 事到如今,这两名校尉,也只得哭丧着脸,连连点头,半个不字都不敢说。 第三十二章 倒霉孩子 “嘶!” 萧承看着远处层层布防,守卫极严的禁军,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好家伙,这还是禁军吗?”萧承咂舌道。 被萧承抱在怀中的南荣姝探出头望了一眼,亦是皱起了眉,道: “这禁军布防,何时这般严密了,你刚刚不是方才来打探过了吗?” 在仲理的带领之下,禁军不能说是训练有素吧,也能称得上一句乌合之众。 久疏操练不说,便是平日里的宫中布防,也是一塌糊涂,四处漏洞。 可如今远处的禁军,虽然骨子里依旧少了沙场搏杀出来的那股子悍勇之气,但明哨暗哨俱全,布防有序,严密异常,一看便是出自精通兵法的宿将之手,绝不是仲理能够废物能够布置出来的。 萧承亦是有些发懵,一脸不敢置信地道: “是啊,我刚打探过啊。就刚刚,这里就只有十几个禁军驻守,防守松懈到不行!怎么我就回去接了个你,这就变了?” 眼前的禁军布防,当真是很有一套的。若是昨晚宫中禁军都是这般值守的,那他们二人说什么也逃不过禁军追捕的。 萧承沉细细打量了半天,却是摇了摇头,道: “我轻功只能说一般,防守如此严密,我绝不可能悄无声息般地闯过去。” “若是没有受伤,我倒是自信能够不惊动任何人,只是……”南荣姝也是苦笑道。 萧承沉思片刻,开口道: “我先将你送回去,再去打探一番,看看想个办法混进去。” 南荣姝点头道: “好!” 借着夜色,萧承马不停蹄地将南荣姝送回了那间隐蔽院子。 而就在二人刚刚离开不久,程不识便领着一队禁军,巡查至此。 见驻守此地的禁军将士,严格按照自己给出的布防图布置,程不识点了点头,道: “不错!” 此地的禁军头领神态恭敬道: “都是程校尉您的手笔,卑职也只是按照您的安排布置的。” 程不识肃着脸点了点头,道: “记小功一次!” 当即身后便有跟着的书吏提笔,于手中册子上画了一笔。 禁军头领闻言,更是一喜,腰弯得更低了,躬身道: “谢校尉提携!” 程不识见其谄媚的模样,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随后一甩披风,领着身后人马继续朝别处巡视。 目送程不识远去,禁军头领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得意一笑,对着身边亲信道: “去,让兄弟们不要装样子了,都去轻快轻快!巡查宫中防务,这程校尉起码得数个时辰才能回来。啧啧,这程校尉就是不体谅兄弟门,站上数个时辰,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 亲信闻言长松一口气,笑道: “还是都伯仁义啊!卑职代众兄弟,多谢都伯体谅。” 都伯得意一笑,晃晃悠悠地走到了旁边偷起了懒。 等萧承再次回来的时候,看见眼前松散至极的禁军,脸上更是错愕。 这、这短短片刻,又是发生甚莫事情了? 躲在原地观望许久,眼见依旧松懈至极,不复刚刚那般守备森严的禁军,萧承犹豫片刻,转身离开,打算趁着禁军松懈之时,带着南荣姝离去。 而萧承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转身去接人之时,也不知程不识是怎么想的,突然领着人杀了个回马枪。 看到领头偷懒的禁军都伯,程不识当即明白,眼前禁军刚刚那副模样,是特意做给自己看的。 震怒的程不识,当即命手下将此名都伯拿下,训斥禁军之后,又重新任命了都伯,方才离去。 有前车之鉴,新任都伯自然不敢松懈,再次整肃手下禁军,严格按照了程不识所给的防务图防守。 所以等萧承再次抱着南荣姝回来的时候,便再次看到了眼前守卫森严的禁军们。 南荣姝眼睛一眯,扭头看向萧承,狐疑道: “你没耍我?” “怎么可能,我是这样的人吗?”萧承瞪大了眼睛,连连摇头道。 “那你怎么解释?”南荣姝指着那边依旧守备森严的禁军道。 萧承嘴唇动了动,长叹一声,有气无力道: “我刚刚一个人来的时候,还不是这样……” 看着南荣姝越发狐疑的眼神,萧承干咳一声,道: “或许是有什么变故,咱们还是想办法吧!皇宫这么大,去你希宜宫的路就只有这么一条?” 南荣姝直接摇了摇头,道: “希宜宫在后宫东北角落,要么从这边走,要么就得贴着宫中东、北城墙根走,更容易被上面巡视的禁军发现。” 萧承龇了龇牙,头疼不已。 而这个时候,二人前方的角落,忽然拐出来一队宫中的小太监。 这些小太监手中拎着不知道装着什么的盒子,径直朝关卡走去。 萧承眼睛一亮,道: “就这么跟着混进去呗?” 南荣姝闻言,眼睛一瞪,道: “你疯了!” 他们二人,为了不引起怀疑,倒是都换上了宫中宦官服饰,混进小太监之中,倒是不算显眼。 只是这么严密的守备,怎么可能这么轻易便混进去。 萧承轻笑一声,朝那些禁军努了努嘴,道: “你仔细看,这些禁军,习惯了刺客们在空中高来高去的,这个时候注意力都在头顶上呢。” 南荣姝抬眼望去,确实看到禁军们时不时打量一眼头顶,似乎都是笃定了,如此严密的防守,刺客也只有飞过去了。 “试试呗!你再厉害,这伤势十天半个月的也好不了,总不能一直困在宫中吧,那样更容易出事。”萧承劝道。 南荣姝面带担忧,犹豫片刻。 但萧承见小太监们都快走到关卡处了,二话不说,抱着南荣姝脚下一点,身形宛若虚影一掠而过,悄无声息地混入了这队小太监后面。 南荣姝眼睛瞪大,似是没想到萧承的胆子如此之大。 但眼看前方便是关卡,她后悔也来不及了,当即站直身子,掩盖住脸上的惊愕之色,强忍着腰间伤势,小心翼翼地跟在了小太监身后。 关卡之处,禁军们显然想不到刺客敢打着胆子跟着小太监身后混进去。在简单盘问了为首的小太监几句,便放了行。 南荣姝下意识地张了张嘴,扭头看向萧承。 萧承得意地眨了眨眼睛,然后一抬下巴,示意她赶快跟上前面的小太监。 南荣姝深吸一口气,抬步朝前走去。 但还不等她走上多远,路面之上,一块青砖不知何时翘起。 南荣姝心中不免有些紧张,没有注意脚下。 脚尖一绊,猛地一个踉跄。 此时的她,腰间有伤,难以发力,难以稳住身形,身体猛地朝地面趴去。 萧承眼疾手快,顿时出手,一把扯住了南荣姝的后脖衣领,这才没有摔她个鼻青脸肿。 但此时这般动静,已然让一众禁军与小太监有所察觉,齐齐注视着二人。 萧承脸上一皱,忍不住看向被自己拎着的南荣姝。 你这倒霉孩子,合着咱们刚刚运气这么差,是被你带的! 第三十三章 怪不得你最近这么衰 在场禁军,还有这群小太监,扭头齐齐看向萧承二人。 萧承看着众人,脸上旋即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尖着嗓子道: “诸位勿怪,这人手脚向来愚钝,这种事情倒是常有!” 然后手上用力,拎着南荣姝后领,直接将她拉了起来。 南荣姝站直了身子,喉咙微微一动,然后顶着众人注视的目光,当即装出一副手足无措的惊慌样子,颤声道: “没注意脚下,让诸位见笑了、见笑了。” 有禁军闻言,当即笑呵呵道: “你这小太监,若是在这宫道上都能摔倒,以后也别出宫办差了,容易摔死!” 当即,在场无论太监、禁军,皆是望着南荣姝,哄笑起来。 南荣姝被众人嘲笑,不仅发作不得,还得陪着笑脸,实在让她心中莫名恼恨。 “好了,快放行!要不然程校尉看到我们这般,又得责备了。”为首的禁军都伯止住了手下,挥了挥手道。 两人闻言,松了好大一口气,连忙躬着身子,缓步而去。 “等等!” 此时为首的太监,突然开口,让二人脚步,再次一顿。 为首的太监,望着二人,皱眉道: “你们两应该不是我平就殿的小太监吧,我不曾记得见过你们。你们为何,会跟在身后?” 此言一出,刚刚还催促着二人离去的禁军都伯,顿时眉头一皱,锐利双眼死死盯着二人,沉声道: “你们,是何人!” 果然,还是要动手! 南荣姝眼神一冷,旋即朝萧承一使眼色,垂下的双手指缝之间,隐隐有寒芒闪过。 萧承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一把拉住南荣姝的手臂,上前一步挡在她的身前。 见萧承突然上前,禁军都伯“噌”的一声拔出腰间佩剑,斜指萧承,口中喝道: “尔等到底何人!” 一众禁军反应也不慢,当即反应过来,将二人死死围在中间,如林长枪斜指二人,杀气四溢, “被你害死了!”南荣姝一边警惕地看着四周,一边轻声对萧承道。 萧承砸了咂嘴,道: “别紧张啊!” 他可不是什么喜欢兵行险招之人,做事向来周全。刚刚那所谓赌一把的说辞,也不过是逗南荣姝玩罢了。 背对着南荣姝,萧承自怀中摸出程不识给的禁军腰牌,在禁军都伯的眼前微微晃动。 这东西,才是他的依仗。 对于禁军高级将领的腰牌,这禁军都伯自然是认识的。 看着眼前形迹可疑之人拿出了腰牌,禁军都伯当即一愣,下意识地眯眼细看。 萧承望着禁军都伯,把玩着手中腰牌,似笑非笑道: “可要上手仔细看看?” 这位禁军都伯原本就是一毫无背景的禁军,要不然也不会在这个关头被程不识提拔为都伯。 禁军高层,他是哪个人都得罪不起,怎么敢接过令牌查验啊。 听到萧承这般说,他忙不迭地摇了摇头,拱手道: “是卑职多事了,公公请自便!” 萧承点了点头,又扫视在场之人,冷声告诫道: “本来一番好意,不想让你们掺和到这种事情中,但既然不领情,也怪不得我了!事关要事,便是你们上面问起来,也要装作不知道。要不然走漏消息了,对大家,可都没有什么好处!” 狐假虎威这一套,虽然老套,但架不住好用啊。 在场一众太监、禁军,只以为自己掺和到了什么密谋之事中,全都吓得不行,连连点头,表示一定会严守秘密,绝不走漏半点消息。 萧承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去,却正好对上南荣姝疑惑的眼神。 能够在皇宫之中畅通无阻的禁军腰牌,可不是这么容易得到的。眼前之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在皇宫之中,又有着多少力量? 萧承眉头一挑,微微眨动眼睛,示意南荣姝跟上。 南荣姝压下心中疑惑忌惮,跟着萧承,大摇大摆地走过了禁军驻守之地。 待稍稍远离,南荣姝却是再也忍不住,皱眉道: “你这么大摇大摆,不怕这些人走露消息,让你布置在禁军中的人手被发现?” 萧承随手将禁军腰牌抛给了南荣姝,得意一笑,道: “发现什么?” 南荣姝随手接过腰牌,下意识地看向腰牌背面,却是一愣。 腰牌背面,那本该刻着腰牌主人姓名职位的地方,却是一片光滑。 “假的?”南荣姝惊愕道。 这禁军腰牌,是禁军将士身份象征,一人只有一块。若是无意丢失,都要受到军法严惩。 若是拿着程不识的腰牌,露了一丝马脚,那事情可就不妙了。是以萧承便让程不识仿造了一块,唬人用的。 南荣姝嘴角一抽,道: “你这胆子,还真是够大的!你就不怕,这被当面拆穿?” “得多亏了仲理啊,把这禁军军纪带坏了,要不然哪能这般轻松!”萧承嗤笑道。 说到这里,萧承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脚下一顿,扭头看向南荣姝,道: “对了,你腰间的那香囊,是从何处而来的?” 南荣姝闻言,低头看了一眼腰间,不解道: “这并非是香囊,是我用来随身装药物的囊袋。你问这个作什么?” 刚刚被禁军发现之时,南荣姝站在身旁,他无意间触碰到了这个香囊。 “给我看看!”萧承伸手道。 南荣姝皱了皱眉,随手取下囊袋,递了过去。 囊袋以幽蓝色绸缎绣制,囊袋上点缀珠玉,在夜色之中,看上去一闪一闪的宛若星辰。上面绣有银线,一眼望去,好似划破星空的彗星。 萧承接过瞬间,只有他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几行小字一闪而过。 【获得三星珍宝,星孛袋囊】 萧承眼睛一眯,果然,刚刚不是错觉。 星孛,又名扫把星,是对彗星的称呼。 【星孛袋囊,三星珍宝。 介绍:本是寄托怨念之物,在因缘际会之下,拥有了一丝神异。(此为不祥之物,切勿赠人) 佩戴效果:佩戴之人,获得天赋“霉星傍身”】 效果描述上面,“霉星傍身”四个明晃晃的大字,吓得萧承忙不迭地将这东西重新扔了回去,一脸晦气地搓了搓手。 好家伙!怪不得你最近这么衰! 第三十四章 一线生机 希宜宫前,南荣姝强忍着腰间伤势,缓慢踱步到这里。 此时的她,右手捂住腰间伤口,因为撕裂般的疼痛,她额间大滴大滴的汗珠溢出,脸上更显苍白。 “你什么意思?”南荣姝抬头看着萧承,咬牙道。 萧承站在她的身前,眼睛微微眨动,旋即挂上虚假的笑容,道: “嗯?什么什么意思……啊,你想问我为什么要让你自己走到这里是吧。嗨,这宫中人来人往的,抱着你多显眼啊!” 南荣姝被萧承的话气得不行,一把将手中的抓着的枯树枝甩开,恶狠狠地瞪着萧承,道: “所以你在前面,用一根树枝拽着我走,这样就不显眼?” 习武之人,修为步入八阶,便已然算是脱胎换骨。不论寿数、耳鼻眼之感知、身躯恢复能力,都已经与普通人产生了极大的差距。 南荣姝腰间看着严重的伤势,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却是不算致命伤。药物医治加上身体自愈,也顶多半个月的时间便能够恢复。 可纵使如此,强撑着一路走过来,那腰间撕裂般的剧痛,也让人难以忍受。 萧承随手扔掉枯树枝,拍了拍手,极为自然道: “男女授受不亲,我只是恪守礼节罢了!” 南荣姝盯着萧承,面上冷笑道: “你不是太监吗,不算男人!” “哎呀,好了好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计较了!快点吧,再晚就要天亮了!”萧承打了个马虎眼道。 南荣姝又是恨恨地瞪了萧承一眼,旋即来到希宜宫宫门之前,颇有节奏地轻叩了几下。。 很快,宫门之后,便传来细微的动静。 只听得“吱啦”一声,宫门开启一道缝隙,一名宫女迫不及待地探出头来,待看清是南荣姝之后,眼中尽是掩盖不住的喜色。 “主上,您总算回来了!” 南荣姝捂着腰间伤口,道: “先进去!” 宫女连忙让开身子,将南荣姝迎了进去。 萧承刚要跟上去,就见宫女看向自己,面带迟疑之色。 “放他进来!”南荣姝头都不回地道。 宫女闻言,又颇为警惕地打量了一眼萧承,这才让开了路。 萧承眉头一挑,毫不顾忌地走了进去。 一入希宜宫中,在萧承的感知之中,便有十数道视线凝聚在自己身上,隐约之间,萧承还听到了弓弦拉动的声响。 这防守,可比前些日子他来的时候还严密。 南荣姝重伤,希宜宫中的侍者虽然训练有素,但为了不引起皇宫内外的怀疑,这里的人,都是些不曾修行内力,只训练搏杀之技的普通人。 萧承并不认为,靠着这些人,便能够悄无声息地杀掉自己。他也觉得,南荣姝也不会傻到这个时候便按奈不住动手。 “你这里的守卫,倒是比前些时候强许多了。我若是再想来,只怕要多费上些手脚了!”萧承神态自若道。 南荣姝扭头看向他,朝萧承昂了昂下巴,冷然道: “你看看你的肩头!” 萧承用余光一撇,就见不知何时,自己左右两侧肩头之上,不知何时各趴着一只细小飞虫。 就是当初害萧承暴露,二人动手,这才惹出这么多事的那种小飞虫。 “啊,连这虫子都多了不少!看来,下次我是别想着偷摸地进来了!”萧承不由失笑道。 一说到这个,南荣姝脸上一冷,咬牙道: “你以为这东西是因为你才加上的?希宜宫守卫本就是如此!那天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竟然让你就这么悄然溜进了偏殿前。你并非是凭着自己的本事进来的,而是恰逢其时罢了!” 萧承闻言,想起南荣姝身上佩戴的袋囊,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一脸赞同道: “确实不是我的本事!” 嗯,我的确不是凭自己的本事,而是你这个倒霉蛋的反向毒奶。 “主上!您回来了!” 萧承循声望去,就见说话的,是另一个,穿着华丽紫色绣缎宫袍的“南荣姝”。 听声音,应该是南荣姝身边的那个叫玲儿的宫女易容假扮,以此制造在场证明,混淆别人的。 到了这个时候,萧承才突然意识到,易容术也不算是黑科技。最起码,在体态身形方面,萧承一眼就能够看出二人的区别。 南荣姝的身段,可不是这玲儿塞两个馒头就能够装出来的事情了。 另一边,南荣姝对着玲儿点了点头,急忙询问道: “禁军搜查,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吧?” “主上放心,禁军搜查,颇为马虎大意,我等不曾露出马脚。”玲儿回话道。 眼看南荣姝面色苍白,玲儿面露担忧之色,忙问道: “您是不是受伤了?” “嗯,宫中现在到处在搜寻身上带伤之人,我不能留在这里了,得送我出宫!”南荣姝虚弱道。 “好,我……”玲儿刚要说话,却又忍不住看向了一旁站着的萧承。 南荣姝扭头看了一眼萧承,道: “他和我一起出去。” 玲儿闻言,微微皱眉,但却还是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番态度,倒是让萧承眼睛微微眯起。 不对劲!同意得太容易了点! 虽然是自家主上点头的,但这么轻易便让外人进入这堪称最后底牌的密道,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跟我来吧!”南荣姝回头招呼一声,便在玲儿的搀扶之下,缓慢朝偏殿走去。 萧承站在原地,沉思一会儿,大步向前,紧紧跟在了二人身后。 偏殿之中,是堆积如山的凌乱杂物。桌、椅、凳、盒、箱、匣,无数杂物纠缠在一起,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但跟着二人身后,萧承这才意识到,这些杂物甚至都是机关。 玲儿看似随手一抓,拽着某件杂物一拉,便听到吱啦的机关之声,一大片纠缠堆积在一起的杂物,便自动退开。 连弄几下,方才露出了一条斜向下的密道。 “你们这机关,当真是用心了啊!”萧承赞叹道。 南荣姝闻言,却是不知为何,轻蔑一笑,没有接话。 跟在二人身后进入密道之中,走了不足半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尽头。 玲儿在密道尽头铁门之上敲击数下,便有人打开铁门。 铁门一开,只听得人群嘈杂,商贩叫卖之声,直接传入萧承耳中。 萧承顿步不前,抬眼望向铁门处,眼中神采闪烁。 穿越而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筹谋隐忍,今日终在这死局之中,挣扎出了一线生机! 第三十五章 约定合作 眼看南荣姝抬步便要率先走出密道,萧承眼睛一眯,脚下突然发力,眨眼之间身形便移动到南荣姝身边。 玲儿猛地反应过来,只以为萧承是想着对自家主上不利,连忙上前,想要挡到了南荣姝的身前。 但萧承剑指探出,一阳指指力勃然而发,侵入体内,转瞬之间,便已经游走全身,直接封锁住了宫女玲儿的周身穴道。 “哎,你这小姑娘,怎么一惊一乍的!”萧承砸了咂嘴,看着玲儿摇头道。 玲儿瞪着一双大眼睛,怒视萧承,心中更是慌张不已,生怕萧承欲要对南荣姝不利。 南荣姝见萧承突然出手,径直点住了玲儿的周身要穴,不由眉头一皱,略带一丝不满地道: “她也不曾修炼武功,何必如此!” 萧承嘴角一弯,摊手道: “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是这小姑娘咋咋呼呼的……” 南荣姝静静地看着萧承,神态自若道: “你将她穴道解开,我与你一同上去。” 萧承眼睛微微闪动,这才点点头,轻笑道: “也好,你刚受伤,我扶着你也好!” 萧承这哪里是觉得南荣姝伤重,好心要扶着她上去啊,摆明就是在防着南荣姝在这里做了准备,对他下手。 刚刚萧承笃定南荣姝不会动手,便是因为在宫中动起手来,动静必然不小,风险极大。 但此时几人已经出了宫,密道口又是个极好埋伏的地方,萧承不得不防。 见南荣姝没有反抗,萧承随手朝后一点,纯正指力发出,玲儿闷哼一声,这才恢复了行动能力。 眼见自家主上落在了萧承手中,玲儿脸上急切焦躁,伸手便拔下发间头钗,死死瞪着萧承。 南荣姝脸色越发苍白,声音低沉道: “没事的,你先留在这里!” 玲儿脸色难看,但一来南荣姝命令她不敢违逆,二来也是忌惮南荣姝还在萧承手中,只得咬牙停在原地。 萧承轻佻地对着玲儿眨了眨眼睛,然后跟着南荣姝身后,走出了密道。 密道铁门之后,是一间屋子。密道与此间屋子相连,密道出口便在屋子中的衣柜之中。 屋子之中,空无一人,摆设寻常,与普通人家并无什么区别。 倒是与萧承原本认为的,有精锐高手埋伏的景象不太一样。 萧承感知一番,再三确认了此处并没有什么人埋伏着,却是忍不住看向南荣姝,惊愕道: “你没准备人手埋伏?” 南荣姝缓慢坐到屋中的床榻之上,微微喘气,先是冷笑两声,然后略带虚弱道: “呵呵,你是以小人之心揣测我,自然会觉得我会埋伏人手袭杀于你。” “得了吧,我还小人之心?要不是之前你想突然下手杀我,我至于这么防备你吗!”萧承翻了个白眼道。 南荣姝抿了抿嘴,摇头道: “毕竟牵扯我们多年谋划,你又来路不明。所以之前,我觉得相较于合作,还是杀了你最为合适。” “这时候,怎么就不想杀我了?现在的我,不光知道你希宜宫中的布置,还知道这密道,这不是更应该杀我吗?”萧承饶有兴致地问道。 南荣姝嗤笑一声,道: “你这人胆大心细,我不觉得你会毫无防备……而且,这次动静闹得太大了些,太师府那边必然不会放弃,肯定会加大力度搜查。我需要你在禁军之中的人帮我遮掩希宜宫中的异常。所以和你合作,现在变得很有必要!” 虽然萧承手中的禁军令牌是假的,但南荣姝也很清楚,能够这么轻易便糊弄住禁军中人,他手中这假令牌,也必然是照着真的精心复刻出来的。 而萧承能够拿到真的令牌这件事,就很值得玩味了。 萧承听到她的解释,颇为惊奇地看了南荣姝一眼。 本以为是个憨憨,没想到该聪明的时候也挺聪明的嘛! 南荣姝秀眉一蹙,一脸不快道: “你为什么这么一副惊讶的表情!” 萧承眨了眨眼睛,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道: “好,是个聪明的选择!在除去汪晓之前,你我之间好生合作。此间若有谁生出加害的心思,必不得好死!” 说话间,萧承伸出右掌。 南荣姝冷哼一声,伸手与萧承互相轻击手掌,坚定道: “此间若有加害的心思,必不得好死!” 萧承满意地点了点头,径直起身,欲要离开。 这个时候,南荣姝却是突然喊住了他,道: “既然合作了,还是开诚布公一些,更能相互信任!” 萧承闻言,脚下一顿,转身笑道: “还是别了!” 南荣姝摇了摇头,道: “那不公平,你知道了不少我们族中的事情,但我对你,以及你身后的势力,却是半点情报都没有。” 萧承闻言,却是忍不住反驳,道: “哎,这你可错了。这些情报都是我自己探听来的,又不是你给我的!我知道你希宜宫中的布置,你知道我禁军中安插了人手。我今后时常需要这条密道出宫,你也需要我帮忙我在禁军搜查之下帮忙遮掩,也算扯平了。” 说到这里,萧承顿了顿,再次开口,道: “咱们现在是因为要对付汪晓,方才联手,日后是敌是友尚且两说,不需要交际太深!” 南荣姝闻言,抿了抿嘴唇,沉默片刻,再次道: “总要知道你叫什么吧?” 萧承摆了摆手,随口道: “段思平!” “假名字?” “要不然呢,搞得你在宫中的名字是真的似的。”萧承翻了个白眼,理所当然道。 南荣姝当即闭上了嘴,不再开口。 这间屋子,应当是在某处市集之中。此时,天色已然蒙蒙发亮,屋内能够清晰地听到出摊的商贩声叫卖之声。 “唉,折腾太久,今天得回宫了!”萧承将房门打开一条缝隙,望了望外边的天色,摇头道。 “嗯,宫中如今搜查严格,若是没人顶替你的身份,是该回去了!”南荣姝点头道。 萧承突然扭过头,笑道: “把你那装药的香囊给我吧!” 南荣姝一愣,望了望腰间的【星孛囊袋】,脸上浮现出肉眼可见的不舍之意。 称得上珍宝的,别管效果如何,起码看上去就要很珍贵的样子! 南荣姝一副肉疼的表情,随手摘下腰间的【星孛囊袋】,扔了过去,咬牙道: “算还你人情……我不欠你什么了!” 萧承伸出两只手指夹住抛来的【星孛囊袋】,望着珍宝效果上的“霉星傍身”二子,眼睛眯起,流露出一丝坏笑。 第三十六章 只求青史留名! “啪”的一声,惊堂木敲打桌面,使得原本嘈杂的茶楼之中,顿时一静。 一十三四岁模样,眼睛灵动,透着一股子机灵劲的小子挺着腰板,站在茶楼中间说书台上,对着一众客人拱手道: “诸位客官,今日我家老爷子身体不适,小子斗胆,想给大家伙儿说上一段。” 这小子是茶馆说书先生的孙子,茶馆之中的熟客都知道。这小子相貌讨喜,口齿清晰,也有客人乐的附和,回应道: “来露一手,只是讲不好,可不给喝茶钱!” “得了!” 少年眉飞色舞,张口道: “我家老爷子爱说江湖侠客,大家伙也都听腻了!今日啊,小子便给大家讲一讲,我云国开国太祖的事迹!” “哎!这本子我们可是自小听到大,真的听腻了,换一个,换一个!”有客人起哄道。 少年不慌不忙,沉声回道: “这个话本是我与老爷子翻阅了无数史书,考证诸多流传的版本,方才得出的。诸位不妨听上一听,说的不好,不要诸位的赏钱。” 说到这里,一众茶客方才不作声了。 “这话说,六百多年前啊,这天下之间尚是小国林立,日后平定中原的夏国开国太祖,此时还不过一小小稚童。天下诸国,相互征伐,兵戈不断,百姓苦不堪言。” “我云国太祖,不忍族人受兵戈之乱,便挺身而出,带领族中子弟入天南之地,以避战乱。” “彼时天南,苗、独龙、瑶、怒等族盘踞其中,山高林密,蛇虫遍布,一片荒芜。我太祖亦是命定真龙,入天南之后,收服异兽龙血天马,又得神人授怒龙神剑。征伐数载,披荆斩棘,建制开国,教化百姓,方有我云国兴盛。” “而说到这龙血天马,与神人授予的怒龙神剑,数次救太祖性命。其中曲折,且听我一一道来!” 台上的少年虽然年轻,但说书的本事练到很到位。将这流传甚广,有多个版本的故事,说得激情洋溢,绘声绘色,在场茶客,皆是听得入神。 而就在众人入神之际,一身材不高,样貌普通,却顾盼之间,自有豪气的中年汉子,步入茶馆之中。 一旁也听得有些入神的小二,余光瞥到来人,急忙一惊,迎了上来,恭敬道: “郭大爷,您今日怎么来了?” 中年男子对着小二点了点头,神态随和,摆了摆手,道: “与人有约,你且去忙你的,我自行上去找人就是!” 小二连忙摇头,口中道: “若是如此,只怕掌柜的知晓,是要扒了小人的皮的!郭大爷,不知您的朋友在哪座雅间,小人给您引路。” 中年男子伸手拍了拍小二的肩膀,摇头道: “没事,你去忙吧!” 说罢,中年男子径直朝茶馆二楼走去。 茶馆二楼,中年男子扫视一眼,便看到走廊之上,一身华贵青玉色长袍,云冠束发的贵气公子,正倚着栏杆,饶有兴致地听着下面说书少年的评书。 中年男子双眼细细打量那贵气公子一番,大步上前,拱手道: “可是,段思平段公子!” 贵气公子闻言,扭过头来,对着中年男子温和一笑,道: “派人相请数次,竟然到今日,才得以见到郭解大爷啊!” 这贵气公子,俨然就是萧承。 旁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中年男子的头顶之上,“西汉游侠”散溢着白色的光辉,很是显眼。 【郭解,西汉豪侠,折节俭朴,以德报怨,明于事理,调节民间纠纷。 武力80,文学23,智慧51,道德58,年龄45,统御40,政治44,魅力88,忠诚91,野心67】 郭解听到萧承所言,眼神一动,旋即抬手笑道: “看来段公子,应当是有话对在下说。既然如此,还请进雅间一叙吧!” 萧承闻言,笑着道: “正有此意!” 二人走入雅间之中坐下,郭解便再也安耐不住,开口问道: “郭某不过一江湖众人,段公子数次相邀,不知所谓何事?” 萧承闻言,开诚布公道: “我欲招揽阁下!” 郭解眼中闪动,暗道:果然如此。 一个八阶高手,到哪里都是高级人才。自其入中庆城之后,也不知有多少权贵来招揽过,只是通通被郭解婉拒。 “在郭某回答之前,可否请段公子回答在下一个问题!” 萧承点了点头,道: “你问!” 郭解脸上一肃,低声道: “不知段公子,到底是为谁来招揽于我的?” 高达九十多的忠心值,代表了郭解是值得信任之人。 萧承直勾勾地看着郭解,一字一句,极为认真道: “你自己心中已有猜测,何须要朕明言!” 听到萧承这堪称表明来意的自称,饶是早有了心意准备的郭解,亦是一怔。 片刻之后,郭解结结巴巴,道: “有、有何证明!” 萧承早有准备,径直从怀中取出一枚小金印亮了出来。 金印之上,篆刻小字,“天子行玺”。 天子有六印,分别用以下达诏书、认命官员、调动兵马、兴兵伐国等诸多用途。其中的天子行玺,便是由皇帝随身携带,证明身份的印玺。 如今云国大权旁落,这天子六印,除了证明萧承的身份之外,也再无别的用处。 郭解愣住片刻,旋即起身,跪倒在地,俯身道: “草民郭解,叩见陛下,请陛下恕草民大不敬之罪!” 萧承收回金印,再次问道: “朕已经回答了你,到你回答朕了,可愿为朕办事?” 听着萧承所言,将头埋在地上的郭解眼中喜色掩盖不住。 郭解虽有投效之意,但太师汪晓权倾朝野,当即陛下宛若笼中之鸟,他心中原本坚决之意都逐渐动摇。 但今日萧承亲自前来,一方面让郭解觉得自己被重视,另一方面,也让他知道了,原来当今陛下,手下已然有了一定的势力,要不然绝不能出宫相见。 无人看到的视线之中,一行小字浮现。 【郭解,忠心值上升五点。】 “草民早有效忠陛下之念,但朝中汪晓势大,无法接触到陛下,只得无奈停留京中,想找面见陛下的机会。”郭解急忙道。 “哦?如今太师势大,把握朝政,怎么你倒是更愿意投效于朕?”萧承起身,将其扶起,似是随口问道。 郭解听到萧承所言,犹豫片刻,方才道: “草民可能说实话?” “说!”萧承点头道。 “草民不懂治国,不懂军务,不过仗着一身武功,投效汪晓,不过是一护卫。草民欲求留名青史,唯有为陛下效力,助陛下夺回大权!” 郭解说话之间,心中野欲显露无疑。 他不重利,不好色,不惜命,只求青史留名而已! 第三十七章 到底谁啊! “自此之后,你便为尚舆备事处都翊卫使,备事处所涉宫外诸多事务,皆由你打理!”萧承沉声道。 冯保能力有,但他毕竟是宫中宦官,限制颇多,对宫外无法顾及太多。所以是要找个人,在宫外为萧承办事。 郭解来中庆城不过数个月的功夫,便凭着豪爽义气的性格,与一身八阶的武功,闯下的不小的名声,也聚拢了不少中庆城中游侠儿与混混,手下鱼龙混杂,消息灵通,为萧承办事,是再适合不过! 郭解虽不知道这尚舆备事处,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也不清楚这都翊卫使是多大的官职。 但他知道,只要自己能够把握住这个机会,他郭解之名,必然能够流传天下,名载青史。 “陛下信重,臣郭解必舍生忘死,肝脑涂地,助陛下执掌大权!”郭解神情肃穆,跪倒在地,昂首凛然道。 萧承点了点头,弯腰将其扶起,望着郭解的脸,郑重无比,一字一句道: “汪晓在朕身边,安插了不少人,是以如今,除了这个尚舆备事处的名头以及朕的承诺,别的也给不了你什么。往后行事,还需多加小心!” 郭解闻言,却是自信一笑,道: “陛下无需太过担忧,臣入京数月,也并非是空度时日。而今臣的手下,收拢了中庆城中过半的游侠儿,施恩结交了天南众多武林人士。如今朝中不少的权贵,也与臣有过交际,绝对可助陛下一臂之力!” 说到这里,郭解却是又接着道: “陛下,臣得知了一个消息,想向陛下提个醒!” “说。” “臣得知,半月前,于邕州与太师汪晓对峙的黎朝大军,因粮道被截,贸然出击遭遇埋伏,残存精锐尽损。黎朝国主,已暗中遣人向汪晓求和,愿意割让宜、炬、邕、钦州等四郡之地。” 萧承闻言,眉头一皱,道: “汪晓同意了?” 此时的黎朝,精锐丧尽,以汪晓的性子,应当是打着一鼓作气,将黎朝尽数吞下的念头。 可若是如此,郭解想来也不会特地在萧承面前提起。 果然,郭解闻言,点了点头,道: “汪晓表面密不外传,但实际上已然同意罢兵。如今已然轻车简从,在归京的路上了。” 萧承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汪晓这个时候不乘胜追击,却将大军仍在边境,自己偷偷回京。想到这暗地里的谋算,让萧承不由得心中一突。 “这等隐秘的消息,你从何得知?可能确认真假?” 郭解当即道: “臣如今名声不小,与汪晓的心腹,卫尉仲理有所结交。这话,便是他宴请我之时,因其与汪晓幕僚铁圣文结怨,酒后愤慨,言汪晓归来,要告铁圣文僭越,插手禁军事务。臣稍加引导,便从他嘴里套出来的消息,应当不假!” 这郭解,在历史中,便是极为擅长施恩他人、与人结交。在其触犯汉武帝之后竟然让大将军卫青亲自为其求情,可见其人脉之广。 所以他结交个卫尉仲理,倒是没让萧承有多大的惊讶。 萧承闻言,却是哭笑不得道: “也不知道太师,到底是如何能够忍受仲理这个废物十几年的。” 要不是因为仲理,程不识也不至于这么快便能够掌控大半的禁军。 仲理此前的种种,让铁先生没有能够忍受,一股脑将禁军中他的亲信尽数扫了出去,只留下两个见势不妙,跪得算快的校尉,与程不识共掌禁军。 铁先生留下两个校尉,本意是想钳制一下程不识,不愿将禁军交托一人之手。 可是那两个校尉,一来膝盖软,二来也是被铁先生的手段吓到了,自觉程不识是铁先生的人,是半句反对的话都不敢说。 此时的程不识,名为校尉,但实际上已经变成了禁军主将,能够四处革职立威,安插人手。 “陛下,可要臣继续探查下去?”郭解接着问道。 萧承沉思片刻,嘱咐道: “探查一番便可,也不需强求什么。你如今主要的,还是为朕挑选些合用的人手。人手够了,能做的事情也便多了!” 郭解当即低头抱拳,道: “是!” 而就在这个时候,街道之上突然变得极为嘈杂,隐约听来,似乎还有喜乐响起,众人恭贺之声。 萧承随手推开窗户,朝外面打量一番。 就见大街两旁,不知何时聚拢起不少人群看起了热闹。 远处,一支的婚礼队伍,正敲锣打鼓地走来。 也不知是哪家权贵的子弟成亲,上百人的迎亲队伍,奴仆个个身着大红色锦缎袍子,前有骏马开道,婢女挥散花瓣铺就道路。后有喜乐震耳,壮汉奴仆抬着大红箱子,不断朝两边人群抛洒铜钱,引来众人纷纷恭贺。 萧承打量两眼,问道: “你可知,这是谁家成亲?” 郭解抬头看了一眼,道: “啊,是当今卫将军陶大人的孙子,陶渔成亲。臣过一会儿,也得前去恭贺呢。” “卫将军?”萧承扭头问道。 他穿越之前,原身被养在后宫,对外朝臣子知之甚少。登基之后,就更别提了,连上朝都不需要,去哪里认识朝中臣子? “卫将军陶艾,是德宗皇帝时期的老臣,战功赫赫,也是当年汪晓的恩主。” 见萧承眼睛眯起,郭解连忙又开口,解释道: “老将军为人耿直,德宗朝时,因受佞臣攻讦,被下狱问罪,自此之后,便不再过问朝政。汪晓掌管朝政之后,恢复了老将军的官职,还欲封老将军太尉之职。老将军看不惯汪晓把持朝政,辞而不受,还扬言与自此与太汪晓断义绝……” 萧承轻笑一声,道: “朕知道了。老将军的为人,当真是值得敬重。你等会前去,替朕捎上一份贺礼吧。” 郭解当即拱手应是,然后起身玩笑道: “这个月,这已经是臣第二次送贺礼了,下月只怕又要送上一次。最稀奇的是臣这三次贺礼,送的还都是同一家的女儿。” “同一家的女儿?” “是,都是京中名士杨玄琰的女儿。这几个月来,他的几个女儿可是惹得京中不少权贵子弟反目成仇呢!”郭解笑道。 “杨玄琰?”萧承听到熟悉的名字,不由得眼睛一动。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杨玄琰的信息随之浮现。 【杨玄琰,虢州阌乡人,曾任蜀州司户,因罪下狱,卒于狱中。 武力33,文学68,智慧59,道德65,年龄47,统御21,政治44,魅力95,忠诚98,野心40】 这到底谁啊! 第三十八章 刺客来袭 通往中庆城的官道之上,数名精锐无比的骑兵探子纵马疾驰而过。 于此同时,官道两侧密林之中,数道身影一闪而过,旋即又隐藏不见,半点都没有引起骑兵探子的注意。 约莫又过了半盏茶,有骑兵马蹄齐踏之声传来,动静不小。 百名精锐骑兵,人马皆披银甲,头顶银盔两边并插白羽。铁蹄踏下,迫人肃杀之气随之四散,骇人异常。 如此精锐骑兵,赫然便是汪晓的亲兵,白羽军。 白羽军中,护持着一辆车架。不需多言,也知道此便为汪晓车架。 而就在此时,官道两侧密林之中,忽然响起一阵淅淅索索的细微轻响。 只是在骑兵这么大的动静之下,这密林之中的细微声响,却是没有被白羽军所注意。 若是此时有人深入密林之中,便会发现,官道两侧山林之中,数百名包着头巾,口叼苗刀的精干汉子,借着身上那缠满藤蔓的特制衣物,与周边树木融为一体。 “哒哒哒”,沉重的马蹄之声传来,让人心中为之一迫。 但这些汉子不仅不惧,双眼之中,反而流露出一股嗜杀之意。 而车架之中,汪晓手持龟甲,望着眼前拜访的几枚铜钱,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就在刚刚,他为自己卜了两卦。 这第一卦,卦象上离下震,意为诸事阻隔,纷争难免,需以强硬手段去除阻隔,方可功成。 这第一卦,与他之前所卜,并无什么区别。 但他刚刚,却是冥冥之间,突生感应,心血来潮之下,为自己卜了第二卦。 而这次的卦象,却是上坎下艮。坎为水,艮为山,山石嶙峋,水流曲折。得此卦象者,踏步难行,进退维谷,身心忧苦。得此卦象者,应见阻而止,明哲保身。 汪晓本来是打着与黎朝大战之后,便携大胜之势,行夺位之事。 但皇宫突现高手的消息,却是让汪晓心中一惊。为避免出事,他这才舍下大军,匆忙而归。 如今这卦象,结合京中所发生的的事情,让汪晓心中沉重不已。 沉默片刻,汪晓推开马车车窗,沉声道: “停!” 马车旁随侍的白羽军骑士闻言,当即高喝一声,道: “太师有令,停!” 军令一下,白羽军立时勒马,军容肃穆,甚至没有半点嘈杂混乱之声,训练精锐,可见一斑。 汪晓走出马车,望着行进的方向,眉头紧锁。 上坎下艮,为蹇卦,此卦为兑宫四世卦,利西南行,不利东北行。而中庆城的方向,却是正好在汪晓此时东北方向。 汪晓站在马车之上,负手望着前方,瞳孔闪烁着微不可查,却极为神异的光彩,沉声道: “此地两山相对,地气重浊,地势阴封,多有弊藏塌陷,便是阴地。兼之此地草木茂盛,木为少阳。两者相结,阴盛阳衰不得平衡,便成杀伐之地……派人前去查探!” 白羽军统领闻言,不由一愣,当即躬身道: “是!” 随后他大手一挥,便有十数名白羽骑兵打马上前探查。 而就在此时,山林之间,只听到一声尖锐的哨响之声。旋即,又有五六道哨响应和。 一道又一道的身影,猛地自密林之中扑出。 那十数名前去探查的白羽军骑士,一个不查,便被这些猛地冲出来的身影扑下马匹。 只听得“噗嗤”的血肉割开之声,苗刀染血,十数名白羽军骑士尚未来得及反应,便当即死伤殆尽! “敌袭!”白羽军统领怒吼一声,身旁白羽军骑士当即闻声而动,阵型一边,直接便将汪晓的马车围在中央。 无数道身影,自密林之中一拥而出,本欲袭杀而来。但见白羽军顺时之间,便已经列出军阵,刚刚那声哨鸣之声再次响起。 随后各类哨声随之附和,刚刚还朝此地冲来的刺客们听到动静,当即身形一转,极为迅速地散到密林之中。 这些刺客,看起打扮、武器,应当都是当地部族出身。这些部族民众,自幼生长于山中,在山野之中奔袭如飞。 一入密林之中,便宛若蛟龙入海,身形迅疾。配合着身上那特制的服饰,完美地融入在山林之中。 官道两旁密林之中,不见任何刺客的身影,唯有淅淅索索的响动之声不断传来,提醒着众人,刺客尚在。 一时之间,眼前的茂密山林,便好似潜伏着一头凶残野兽,虎视眈眈,杀机尽露,连一众白羽军坐下战马,此时都有些不安地打起了响鼻。 “刺客众多,还请太师暂退!”白羽军统领当即对着汪晓拱手道。 汪晓面色更冷,厉声呵斥道: “有人欲要杀我,难道便只会派出这些人来?后方必有高手埋伏,等着我舍弃大军逃窜去……” 说到这里,汪晓深吸一口气,无比坚定道: “全军上马,这些刺客不需理会,径直冲过去!” 他汪晓,乃是阴阳家门人。但相较于道家的顺应天道之说,阴阳家追求的,是了顺势引导天地之力,并非一味顺从。 纵使天地示警,为了胸中抱负,他也要尽力一试! 白羽军统领听到汪晓吩咐,不敢再劝,连忙拱手道: “必不让太师失望……全军上马,保护太师!” 当即,便有跟着的太师府高手让出了自己的马匹。汪晓舍弃车架,翻身上马,在一众骑兵的护持之下,径直朝前方冲杀而去。 为了不引起骑兵探子的警惕,这些刺客可没有在前方道路上做什么手脚。 白羽军胯下战马,皆是良驹。这群刺客,更是没有想到汪晓竟然敢大着胆子朝前方杀去,被弄了个措手不及。 饶是这群刺客在山林之间奔走再快,也不如战马疾驰。 眼见汪晓身形远去之际,山林之间,突然闪过一道剑光。 太师府高手当即一惊,反应极快,自马上一跃而起,一把将汪晓自马上扑下。 剑光迅疾,其势惊人,眨眼之间,便携惊雷之势而来。 只听得轰隆一声,剑气肆虐,汪晓原本所乘战马,并身边护卫的几名白羽军骑士,在这剑光之下,宛若被长刀划过,尸首分离,血溅一地。 第三十九章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刺客 白羽军统领见状大怒,一把勒住马匹,怒吼道: “快,快护住太师!” 一众白羽军骑士当即齐齐勒住马匹,转身将汪晓护在军阵之中。这突如其来的一剑,竟然就这么将汪晓的车架给拦了下来。 汪晓只是粗通武艺,虽然被身边侍卫匆忙之下扑倒在地是护住了要害,并未受伤,但也还是被摔得脑袋发懵了好一会儿。 而就是这么一耽搁,远处突然响起一阵嗡嗡的怪响。 有太师府侍卫高手抬眼望去,顿时眼睛一瞪,指着上空,道: “那是什么?” 众人闻言,抬头望去。只见远处山林之间,好似一阵黑色烟雾,缓缓飘来。 有目力强的太师府侍卫眯眼细看,然后突然面露惊骇,慌张无比道: “蜂虫!是蜂虫!” 汪晓晃了晃脑袋,沉声道: “不过山间蜂虫,有何可害……” 汪晓话说一半,突然愣住。 只因他抬头便望见,那宛若黑色烟雾的蜂虫,此时已经飘到了他们的不远处。 就见一个个足有婴孩拳头,通体紫黑色,好似马蜂一般的虫子,在不知什么东西放的驱使之下,朝白羽军扑来。 “是苗族的蛊虫!”有太师府供奉高手惊呼道。 苗族蛊虫,不用说也知道,是一种苗族特有,诡异神奇的异术。 在场一众闻言,顿时如临大敌。 蛊术奇异诡谲,苗族秘传,外人无法接触,在场众人自然也不清楚,眼前这蛊虫有何恐怖之处。 但能够用来袭杀汪晓,不用猜,也知道必然是难缠至极。 与此同时,白羽军两旁山林之间,响起淅淅索索的声响。刚刚那群刺客,这个时候也追了上来。 汪晓在旁人的搀扶之下站起身来,脸色更寒,冷声道: “既然这么不想我走,那边顺了他们的意!记得留活口,我倒想知道,这背后到底是何人出手。” “是!”身边的一众供奉高手并白羽军骑士,轰然应诺。 下一刻,汪晓身旁,便有高手拔地而起,双掌探出,掌力轰然而出,强劲内力,卷起掌风,凌厉无比。所过之处,那不知名的蛊虫,立时被狂风卷碎。 另一名供奉高手,抽出腰间双刀,两刀相交,奋力摩擦。这刀也是以什么特殊材质打造,不过片刻,刀身便已泛红,火星四溅。 用刀高手旋即脚下一点,身形暴起,双刀一挥,炽烈真气随意挥出,便有赤色火焰自刀身而起,散溢四周。 在另一名用掌高手的配合之下,这赤色火焰借助掌风之势,铺天盖地一般,朝袭来的蛊虫席卷而去。 而此时,密林之中突然一静。 下一刻,手持苗刀的刺客们入潮水一般涌出,直朝白羽军军阵杀来。 “山!”白羽军统领面目狰狞,嘶声力竭喊地喊着军令。 迎着不断袭来,宛若野兽一般散溢着弑杀之气的刺客们,白羽军骑士面色默然,长枪如林般竖起,直对刺客。 “噼里啪啦”的灼烧焦烈之声,蛊虫焦炭般的躯体不断坠落在地,耳边嗡鸣之声更加嘈杂。 刺客充斥着兽性的嘶吼之声,伴随着长枪刺入血肉、苗刀隔开颈脖的声音,让这官道之上,顿时成了充斥着杀伐血腥之气的战场。 在剩余几名供奉高手护卫之下的汪晓,神色冷冽默然,眼中泛起奇异的紫色光辉。 汪晓的视线之中,天地顿时为之一变。 一道松散无比,勉强成型的血色气息,凝聚在眼前刺客四周,散溢着嗜杀蛮荒的气息,不断朝汪晓所在之地冲杀而来。 而白羽军之上,亦是汇聚着凝实无比的白玉色光辉,正宛若一块巨大的玉石,死死挡住了那袭来的血色气息。 不光如此,汪晓视线之中,此时四周身旁,更有数道异象隐藏其中。 左侧有青色气息冉冉而起,凝聚成青色玉蚕,透着一股子寒冰之意。 右边是血色气息,汇聚一诡异吓人的牛角面具。 身后,还有蓝色剑气直冲天际,化作轻灵长剑。 “太师,您怎么了?”汪晓身边的护卫,突然惊道。 汪晓只觉双眼刺痛,难受至极。眼角温热,抬手一摸,一片鲜红黏腻。 他抬手淡然拭去眼角血泪,闭目沉声道: “左侧百丈之外、右侧约八十丈、身后一百二十丈,皆有高手暗藏其中!” “还有两名高手?” 一众高手闻言骇然,当即警惕四周。 蛊虫虽厉害,但虫类天生惧火,不等到这使双刀,真气炙热的高手功力耗尽,这些蛊虫必然是不得寸进。 那些刺客倒也是训练有素,悍不畏死。但相较于纵横天下的白羽军,却是差了许多。 眼下局势,自然是汪晓这边大占上风。一众供奉高手本以为只要警惕那用剑高手便可,却不想,这暗中还有另外两名高手。 众人严阵以待,防备高手杀出。 可等了许久,天空之上的蛊虫已快要损失殆尽。一众刺客,也已经死伤惨重,却还是等不到那三名高手杀出。 就在这个时候,“嘘~”一声古怪哨声突然响起。 刚刚还悍不畏死的一众刺客,其中一些,好似受到了什么命令一般,突然撤退,甚至连同伴侧翼暴露在白羽军之下,都不管不问。 白羽军统领见状,当机立断,长剑一指,吼道: “风!” 白羽军的军阵顿时散开,一队养精蓄锐已久的白羽军骑兵赫然杀出,朝刺客所露破绽杀去。 对面刺客,原本还能够稳住的局势顿时崩坏。 旋即,便有数声哨声慌忙之间响起。 这些刚刚还悍不畏死的刺客们,却突然散开,化作数股,朝密林撤去。 这似乎便是一道讯息,天空之中残余的蛊虫,此时也好似被什么牵引一般,朝远处飞去。 白羽军统领有心欲追,却被汪晓喊住。 “不可追!暗中还有高手埋伏!” 此时来袭之人虽然不知为何撤离,但为了防止高手偷袭,他绝对不能将白羽军的力量分散出去。 汪晓微微睁开还有些疼痛的双眼,望着官道之上一地的死尸,双拳一紧。 “救治伤者,找到未死刺客,给我找到背后出手之人的线索!” “谨遵太师之命!” 汪晓站在原地,面色沉重无比。 训练有素的当地部族刺客、三名只从气息上看,便知是出自不同势力的武者、苗族部族特有的蛊虫。 这绝不是一方势力能够折腾出来的。 对了,还有自己的行踪。 汪晓猛然抬头,望着中庆城方向,眼中杀意尽显。 第四十章 刺杀失败的原因 养心殿中,冯保地自怀中取出一样东西,恭敬地递给了萧承。 “陛下,这是宫外的人送来的。” 萧承闻言,随手接过,打量一眼,忍不住笑道: “这郭解现在倒还真是有些影响力了啊,当朝治栗内史小儿子成亲,他还真能搞到请帖。” 治栗内史,名字听着似乎不算什么大官。但这个职务,此前还有另一个名字,大司农。 冯保点了点头,又是忍不住开口道: “陛下,又打算出宫?” “嗯,去看看。”萧承点头道。 但见冯保面色为难至极,萧承又再次开口安抚道: “放心吧,这次我做了准备。” 说话,萧承自身后取出一个木盒,朝冯保递了过去。 冯保接过,打开一看,却见盒中摆放着一张易容面具。 “朕命郭解弄的易容面具,现在养心殿中,都是尚舆备事处的死忠人手,再派人易容成朕,不会有人怀疑的。”萧承道。 萧承虽是皇帝,但大权旁落,已经到了汪晓不在京中,都不需要他上朝的地步。 再加上外人都以为他脑子被烧糊涂了,更是没人在意。安排人假扮,只怕萧承离开十天半个月,也不会有人发现什么异常。 冯保见状,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问道: “可是陛下,不过这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治栗内史的小儿子成亲罢了。奴婢手下,如今倒是今非昔比,陛下有何要办的差事,不妨交代给奴婢啊。” 治栗内史,大司农,九卿之中掌管国家财政之权的官职。听着倒是厉害,可那已经是以前的事情了! 汪晓为独揽朝政,自然要以亲信充任要职。 可为了防止被指责任人唯亲,堵住天下人悠悠众口,他还是得做个样子,在朝堂之上,留几位还算识时务的老臣。 为此,汪晓可是废了不少心力。 翻阅古籍,于三公之上设太师之职,又不设太尉、司空。又开太师府,以处置朝中事务,以此架司徒。 除此之外,他还重新皆定九卿之职。 像大司农这种要职,便被改名为治栗内史,又设太仓尚书、度支尚书、户部尚书等职,成功将九卿之中权势最重的大司农架空。 如今的治栗内史,早已不比从前,纵使在一众群臣之中还算有些威望,但招揽过来费心费力不说,还作用不大,实在不需要萧承亲自前去啊。 萧承闻言,摇了摇头,道: “倒不是冲着他去的……好了,你也不需要多问就是了。” 冯保张了张嘴,当即躬身应是。 换上宦官服饰,萧承轻车熟路地跑到了希宜宫中。 遇到南荣姝手下负责值守的人,萧承还很是熟络地打着招呼。 借密道的次数多了,这希宜宫中的人,对待萧承,倒是也不像之前那般如临大敌。 只是他们每每看到萧承一副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模样,就忍不住翻白眼。 就当萧承来到密道入口之时,却见密道已然打开。 南荣姝与宫女玲儿,一同走出了密道。只不过二人神色,看着倒是有些不正常。 萧承眨了眨眼睛,对着迎面撞上的南荣姝,笑着挥了挥手。 “呦,伤好了?” 算起来,她这伤势,也有了半个月了。以八阶高手的身躯自愈程度,倒是也差不多了。 南荣姝抬眼看了一眼嬉皮笑脸的萧承,只是对着他点了点头,随后便让开了身。 她这幅心事重重的模样,倒是让萧承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倒也知道分寸,二人不过是暂时合作,有些不该问的还是不问的好。也便没有多嘴,二话不说钻进了密道。 见萧承离去,南荣姝也没有在掩饰,脸上神色变得极为难看。 玲儿上前,看着南荣姝,小心翼翼道: “主上……” 南荣姝抬手打断了玲儿,示意她关上密道入口。 等到回到她的寝殿之中,张太妃早已等候在偏殿之中许久。 “你去安排一下,宫中的人手,但凡是露出过蛛丝马迹的,或是身份不完善的,全部偷偷安排出宫去。” 一见面,南荣姝便对着张太妃道。 张太妃面色一变,道: “主上,可是刺杀失败了?” 南荣姝阴沉着脸,点头道: “是!” 张太妃一震,焦急道: “可族中准备了这么多年,串联了十余个部族,还说动了屠仰翁这样的高手,为何还会失败?” 南荣姝摇了摇头,道: “小看了汪晓,也小看了他身边的护卫。” 倒是一旁的玲儿愤愤不平,道: “那些部族中人,都不敢出死力,生怕族中精锐死尽被人所趁,提前撤退。最可气的是屠仰翁,总觉得谁要害他!还苗疆第一高手呢,贪生怕死,疑神疑鬼的。” 张太妃有些没听懂,扭头看向南荣姝。 “汪晓本来已经看破了陷阱,不愿纠缠,领着麾下骑兵欲要突出重围。关键时刻,有八阶剑客出手,拦住了他。”南荣姝道。 “可、可这不是好事吗?族老、屠仰翁,加上这剑客,三名八阶高手,又有各部族精锐,还有我族中的蛊虫,为何还是没能留下汪晓?”张太妃忍不住道。 “屠仰翁怀疑族老暗中准备了另外的高手,想要等他与汪晓护卫缠斗之时突然袭杀,所以到最后都没有动手。”南荣姝越说,脸上越发难看起来。 张太妃张了张嘴,最后无奈地长叹一声。 她们一族,与苗疆屠氏都有嫌隙,相斗数百年。要不是汪晓强势,让屠氏损失惨重,屠仰翁怎么都不会与她们合作的。 其实还有一句话,南荣姝没说,但张太妃也猜出来了。 自家族老,之所以到最后都没有动手,心中恐怕也是觉得这突然出现的高手,是屠仰翁的人。 一个突然出现的高手,便让两族相互猜忌到了这个地步,还想要合作,简直是异想天开! 张太妃沉思片刻,当即开口,道: “主上,错失这次机会,只怕……咱们要提前准备了!” 准备什么,自然是不用明说的。 南荣姝点了点头,道: “你先准备着,若事不可为,便立刻离开!” “是。” 第四十一章 这有机会必须得抄个家啊 噼里啪啦的鞭炮齐鸣,有喜乐吹奏,嘈杂恭贺之声不绝于耳,治栗内史府中的走廊厅堂,此时皆以大红色锦缎装饰,喜气极了。 萧承靠着郭解弄来的喜帖,被府中奴仆,带入了一处偏院之中入席。 他打眼扫去,入眼尽是身形各异,打扮不同的武林中人。 在这样一个高武世界,便是朝堂百官之中,也有武功高强之人。 朝堂官员,与武林侠客,倒是并没有什么高下之分。 但毕竟不是同一个圈子的,将武林中人与朝堂官员分开宴请,也是极为合理的安排。 可是萧承来此,可不是为了和这里的天南武林人士交朋友的。 郭解或许不懂治国治军,但他那魅力、武功、性格摆在这儿,显然就是天生混武林的人才。 别的武林人士,多少是有点看不上混迹在市井之中的混混游侠。 但郭解却是不同,就瞅准别的像他这样的高手,看不上街边市井。 他凭着一身天南少有的八阶身手,豪爽的脾气以及人格魅力,他在中庆城中大肆收拢这些武林之中不入流的人。 不过数月的时间,他手下的人手,便已经衍生到了中庆城各处市井街道之中。 这些人做别的事情或许不行,但若是比探听消息,可没有什么人是这些整日游手好闲,混迹街边的混混游侠好用。 从郭解那边,萧承可是得知了不少很有意思的消息。 就比如说,关于杨玄琰。 对于这个除了魅力值极高之外,其余能力并不算突出,风头偏又极大的杨玄琰,萧承一开始并没有在意。 直到郭解将杨玄琰的情报送上来,萧承这才对他感兴趣起来。 杨玄琰,几个月前前刚刚来到云国。因其出身于诸子百家中的儒家,得以接触朝中官员。 他出风头的原因,是因为四个姿色出众的女儿。因为四个姑娘太好看,中庆城中血气方刚的权贵子弟,为了她们相互打了好几场。 为了避免几个姑娘担上什么难听的名声,杨玄琰无奈之下,只得为自己女儿们订下了婚约。 杨玄琰虽无官身,但他出自诸子百家显学儒家,身份又岂能与普通百姓相提并论,接触的,也都是云国百官权贵。加上几个女儿容貌出众,倒是根本不愁嫁。 大女儿嫁的是少府令唯一的儿子,二女儿嫁了卫将军之孙。三女儿就是今日婚礼的主角,嫁的是治栗内史的小儿子。 这三个亲家,最次的都是九卿之一,人脉遍及朝中文武百官。而且这几位亲家,还都不是汪晓的人。 知道这件事的萧承,也不由得心中一动,生出了见一见杨玄琰的念头,这才是萧承为何亲自来此的原因了。 只是如今,他被安排在这处偏院之中,只怕就是见到杨玄琰,有些话也不能在这里说。 想到这里,萧承起身走出了偏院之中。 治栗内史家的喜事,前来恭贺的人自然不少,纵使人手不少,此时也不由得有些手忙脚乱。萧承这么闲逛,竟然也没有人顾得上前来多问几句。 可萧承走了半天,环顾四周,脸上突然皱起。 靠,这也太大了吧! 走了半天,一路之上,尽是坐满宾客的偏院。朝前望去,亭台楼阁,重重叠起,一眼看不到头。 萧承倒是不知道朝中百官的俸禄,但想也知道,只靠俸禄,八千年也攒下这样的家业。 治栗内史,好像叫马敏文吧。先记下来,日后国库没钱了,倒是可以抄个家玩玩。 萧承不认识路,正当他头疼接下来该如何的时候,就看到一队打扮精细,不似普通奴婢的侍女,手捧着各色盒子,列队而去。 萧承犹豫片刻,远远地跟了上去。 此时的萧承,着一袭月白色长衫,金冠束发,一身堂皇贵气。相较于武林人士,倒更像权贵子弟。 许是因为如此,一路之上,府中奴仆,竟然没有人胆敢上来询问一番。 倒是萧承自己,跟着这群侍女,越走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走着走着,看到的宾客便越来越少,周边也变得越来越安静。 直到萧承跟着一众侍女穿过一道垂门,他才突然反应过来,停下了脚步。 他再傻也发觉不对劲了啊,自己怕不是跟着侍女,迷迷糊糊地来了人家后院了。 这要是被抓了,几张嘴都说不清啊! 想到这里,萧承连忙转身,想着现在没人发现,得赶紧溜出去。 而就在萧承匆忙之间走出垂门处,迎面便看到几道身影站在垂门拐角处,愣愣地看着萧承。 转角处,几名侍女,簇拥着三名衣着得体,头戴帷帽看不清面貌的女子,正茫然地看向萧承。 萧承嘴角一抽,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强装镇定,微微颔首,对着三人微微一礼。 对面的几名女子搞不清楚状况,但见萧承对着她们行礼,也不由得下意识,躬身回礼。 萧承趁着几女还有些迷糊,倒退到一边,侧身低头不去看她们,做了个先请的手势。 他这般姿态,显然是恪守男女之间的礼节,倒是让三女好感大增。 这个时候再开口询问萧承身份,显然是不太好。三人于是又对着萧承一礼,这才在侍女的簇拥之下步入后院之中。 而就在三人从萧承身边走过之时,冥冥之间,萧承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股感应。 这种感觉,之前是有过的。就在当初碰到南荣姝身上的【星孛囊袋】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萧承猛地抬头,死死盯着三女其中一人的背影。 这种感觉,莫非这女子身上,也有珍宝? 许是被人注视着,这身姿最为珠圆玉润的女子,觉得有些异样。 她下意识地回过头,正好看到萧承深邃双眼,正紧紧盯着自己。 一瞬间,少女脸上泛起红霞,有些羞恼道: “姐姐!那人……” 旁边两名妇人打扮的女子闻言,顺着少女的目光看去。 就将萧承依旧侧着身子低着头,一副极为守礼的翩翩贵公子模样。 少女的两个姐姐见状,对视一眼,随后抿嘴一笑,伏在少女耳边,轻声笑道: “知道了,我之后让你大姐夫去打听打听,看看是谁家的子弟……” 少女一愣,反应过来之后,脸上的红润,透着帷帽轻纱都能够看见。 “不、不是,是他,是他……”少女语气有些急切,但心中羞涩,却又让她说不出口。 “好了,大姐也是,玉奴性子最是温婉羞涩,也不知道说得委婉些。”少女的二姐也跟着调笑道。 “真、真、真的不是啊!”少女羞恼道。 “对,对!不是,不是。”两个无良姐姐相视一笑,哄孩子般地敷衍道。 少女急得不行,再次扭头朝后看去。但却见垂门转角处,再也不见萧承的身影。 第四十二章 这你妈是封建社会啊! 萧承趁着没人注意,从马府后院跑出之后,长松了好一口气。 别人新婚,你跑到人家后院,这说你自己是无心的,也得要别人相信啊。真被逮到了,真的是说不清的。 只不过想起刚刚遇到的那个少女,萧承却是眉头一皱。 刚刚那种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姑娘身上带着什么。珍宝这东西,可遇不可求的,若是遇到了,实在有些可惜。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萧承的视线之中一闪而过。 萧承猛地回头,望着远处,被一众人簇拥着的仲理,嘴角突然一弯。 呦,这不是巧了嘛! 马府主厅门前,约莫五十出头,一派富态的治栗内史马敏文,笑眯眯地站在门口,亲自招待着身份贵重的一众宾客。 这处主厅之中,才是这场宴席的主桌。列席之人,都是朝中权贵大臣。 “哈哈哈,马大人,恭喜恭喜啊!”仲理远远望见马敏文,便放声大笑,连连恭贺道。 马敏文见仲理这幅模样,亦是满脸笑态地迎了上来,拱手道: “哎呀,仲大人来了。怎么来的如此之迟,可是让老夫盼望许久啊!” 仲理闻言,想起今日出门后遇到的一系列倒霉事,脸色一僵,随后连连摆手,道: “哎,说来有些晦气,不提了!” 马敏文将仲理不愿意说,倒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笑眯眯地道: “既然如此,大人还请快快落座吧!” 仲理点了点头,站在原地伸长了脖子,扫视了一眼厅堂之中落座的众人,却是先问道: “马大人,廷尉李廉李大人,今日没来?” 马敏文眼皮一动,笑容不减,道: “李大人今日公务繁忙,只怕是赶不上了。” 仲理听到这话,忍不住呸了一口,口中骂道; “什么公务繁忙,这个掉钱眼里的王八蛋。同僚十几年了,就没见谁家能够请得动他,不就是舍不得点礼金嘛!好歹马大人您也是老前辈,实在是太不识好歹了!” 仲理、李廉二人的恩怨,朝中官员都知道。 一个贪财如命,诡诈聪明,用尽了各种手段捞钱。好好的廷尉府,硬生生地被他做成了一门利润很是丰厚的生意。 一个家底丰厚,脑子却时常糊涂拎不清,嚣张惯了,时常为了一点小事,就能大打出手,闹到廷尉府,犯到李廉手里。、 仲理犯事,李廉处置,简直就和让猴子去看桃园一个意思。 不仅仅如此,这李廉还有些坏心眼。欺负仲理脑子简单,还时不时对仲理用些小手段骗仲理的财货。 也就是仲家祖宗世代勋贵,家底子厚到不行。要不然二人共事十几年,仲理早就上街要饭去了。 马敏文挥了挥手,笑呵呵地打着圆场,道: “还是老夫面子不够大!哈哈哈,不提了。对了,郭解郭大侠也被老夫请来了。听闻,仲大人与其相熟,若是大人有意,老夫这就派人请他来作陪。” 很显然,在郭解的有意结交之下,仲理对郭解的观感极佳。 听到郭解也在,仲理眼睛一亮,道: “好,正好,朝中大臣们饮起酒来,总是不痛快!” 说罢,仲理便领着人,朝堂内走去。 马敏文依旧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对着众人一一颔首。直到看到跟在最后面的萧承,他才微微一愣。 眼前这人,他竟然没有见过。 按理说,如此气势堂皇,仪表雍容之人,就算是哪家的年轻子弟,也应该在京中扬名了才是,怎么他就是不曾见过? 萧承注意到马敏文打量着自己的眼神,倒是毫不慌张,神态自若地对着马敏文微微行礼,然后昂首迈入大堂之中。 马敏文望着萧承的背影,皱眉沉思之时,耳边这时候再次传来宾客恭贺之声,让他顾不得多想,连忙扭头迎起了宾客。 步入厅堂之中,只见一众宾客落座闲聊,相互恭维应酬,说着些官话套话。 扫视一眼,萧承硬是没从这些人中,找到杨玄琰的身影。 就在这个时候,厅堂之中,突然传来一声响动。 众人扭头看去,就见厅中一案桌不知为何翻到,其上酒菜杯碟倒了一地。 仲理坐在位置之上,被酒菜浇了一身,满脸茫然恼怒。 一中年男子,拉着身边脸色涨红,一脸醉态的壮汉,对着仲理连连拱手,歉意道: “仲大人,对不住了,赵将军喝得有些醉了!” 就在刚刚,这名醉酒壮汉,脚下一个不稳,撞翻了桌子。酒菜倾覆,直接倒在了一旁的仲理身上。 仲理坐在位置之上,望了望被酒菜浸脏了的衣物,不由勃然大怒。 “孙望,赵犀,你们想死不成!” 名叫孙望的中年男子闻言,忍不住皱眉,道: “仲大人说的有些过了,这不是在给你赔礼道歉吗!” “你!”仲理想起今日的一系列倒霉事,不由得心头火燃起,怒目圆睁,起身就有动手的念头。 刚刚还在门口迎客的马敏文听到动静,连忙走来,一把拉住仲理,温声道: “仲大人,仲大人,孙大人、赵将军也不是故意的。就当给老夫一个面子,算了,算了吧!” 仲理张了张嘴,却是借着这个坡下来了。 因为这个时候,他才想起眼前二人,一个是九卿之一的光禄勋,一个是京郊大营统领,身份地位都不比他低。 而且最重要的是,二人是汪晓自军中提拔,正经的军伍出身,战场上杀出来的人。要是动手,倒下去的一定是他仲理。 这个时候已经够丢人了,再被人打趴下,那丢人就丢得更厉害了! 想到这里,仲理狠狠一咬牙,暗骂一声晦气,转身让马府奴婢带他下去换衣服,这才平息下来。 这个时候,郭解在一名奴仆的带领之下,走了进来。看到厅中,他不由得一愣。 正当他不解发生何事之时,便看到人群之中,气质尤为显眼的萧承站在那边。他微微一怔,连忙走到了萧承身边,轻声道: “您怎么到这儿来了?我刚刚在外面还在找您呢。” 萧承微微歪头,道: “混进来的……对了,你可知道,杨玄琰怎么不在这里?” 郭解闻言,脸上顿时泛起一丝怪异,道: “您找我要请柬,是为了见杨玄琰?” “嗯。”萧承点了点头道。 郭解嘴角一抽,喏喏道: “杨玄琰是女方父亲,自然不会在这里出现啊……” “女儿成亲,他为何……” 话说一半,萧承脸上突然一僵。 靠,这你妈是封建社会啊,女方父亲怎么可能出现在男方家里! 第四十三章 杨玄琰 中庆城,乃是云国六百年京都。萧氏六百年的经营,让这座城池,成为了天下少有的雄城。 高约十数丈,东西数十里长的巍峨雄伟的城墙,守卫着繁华无比的中庆城。 此时虽已夜深,但城中大街小巷,纵横交错,香车宝马川流不息。楼阁高耸,遥指白云之间,其上灯火辉煌,端是一派盛世景象。 萧承走在繁华街道之上,打量着这城中的繁华景象,眼神却是越发肃然。 如今萧氏确实是有倾覆之势,可汪晓主政十数年间,对外南征北伐,拓土千里。对内大权在握,政令通畅。整个云国,却是一副欣欣向荣之势。 国势渐盛,民间越发富裕,就越有人记得汪晓的恩情。如此一来,便是萧承夺回大权,也必然留下隐患,将来一着不慎,极有可能受了反噬啊。 想到这里,萧承眉头越发紧皱起来。 所以之前想要直接动手,以雷霆手段杀人的想法,怕是不行了! 沉思良久,萧承晃了晃头,苦笑着自言自语道: “如今倒是想多了,还是一点一点来吧!” 郭解看萧承的脸色不太好,也不知自家陛下是想到了什么事情,所以略带一丝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陛、段公子,杨府到了!” 萧承回过神来,抬头看向不远处。一座挂着杨府牌匾的宅子,藏在不远处的巷子中。 宅子看着不大,坐落于深巷之中,倒是有乱中取静的意思。宅子门前,那代表着喜事的红绸灯笼还没有摘下。 “公子,这杨玄琰将几个女儿都嫁给了朝中权贵,只怕也是存着攀附的心思……这样的人,公子还是不可冒险,不如还是先让属下前去试探一番吧!” 郭解的意思,其实就是觉得杨玄琰是攀附权贵之人。 毕竟如今,汪晓势大。若是萧承表明来意,说不定此人转头就要去汪晓面前告密,实在有些冒险了。 萧承眼睛一瞥,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显示着杨玄琰的忠心值。 【杨玄琰……忠心值80】 尽管半个月前,他的忠心值突然就掉了十几个点。但如今八十的忠心,还是代表着他并不会轻易背叛。 而且就算背叛了,有金手指面板的萧承,也能够有所察觉,并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影响。 三个亲家,遍及朝野文武,臣子之中都有着一定威望,最重要的是,这三家还都和汪晓保持着一定的关系。 也不说什么通过杨玄琰招揽这三家,这可能性不大。 但说动他们在特定时期站出来给汪晓来个落井下石,或者站出来两不相帮,只稳定朝局,那可不难。 萧承摇了摇头,道: “不了,还是得我亲自去。至于别的,我可没有那么心大,将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中,你今日先回去吧。” 萧承今日来就是打算直接摊牌的,只要看到杨玄琰忠心值大幅度掉下,他可不会还留着杨玄琰。 对于能够在汪晓眼皮子底下发展出自己人手的萧承,郭解自然是极为信重敬畏。听到萧承这么说,他便也没有再多话。 “是,公子还请万分小心!”郭解拱手道。 萧承看了看四周,见无人注意,身形飘然而去,就这么明晃晃地飞进了杨府之中。 杨府的宅子其实不算小,三进的宅子。内里没有什么金碧辉煌,飞丹流阁。亭台楼阁,只称得上雅致淡然,一眼望去,便知是正经文人的院子。 萧承身形于夜幕之中一晃而动,悄无声息地便来到杨府后宅。他耳尖一动,便听到其中一处亮着烛火的院落中,传来了对话之声。 “……今日三女出嫁,你怎的这般愁眉苦脸?”一道温婉的声音响起。 屋中,相貌俊朗,气质出众的中杨玄琰,先是沉默一阵,随后响起一声长叹。 “三女皆是高嫁,只担心日后有了委屈,不敢告诉家中。” 杨夫人闻言,却是温声宽慰道: “夫君考虑,自然是比妾室周全的。几个女儿这般相貌,若是嫁于寻常人家,方才是取祸之道啊!只要女儿女婿们夫妻和睦,偶尔受些委屈不算什么的。” 杨玄琰闻言,勉强一笑,忍不住道; “唉,就算如此,玉奴的婚事又该如何?我将中庆城中的这些权贵子弟翻了个遍,也不过挑出三个还算成器,人品也行的。玉奴的婚事,怕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了,可偏偏她的容貌,又是众女儿中最出色的……” “玉奴才多大,等上两年又怕什么!而且京中的子弟,我倒是也听过不少成器的,何以这么担心。”温婉妇人笑着道。 杨玄琰眉头更紧,轻叹一声道: “是有成器的,但那些都是太师麾下心腹家的子弟……唉,你不懂的。” 杨玄琰顿了顿,强笑着拍了拍杨夫人的手,道 “好了,还请夫人去为我准备些吃食吧。晚饭时心神不定的,倒是没吃什么。” 杨夫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等到杨夫人走出书房,杨玄琰又是低头扶额,幽幽长叹。 有些话,他是没有对妻子明说。他之所以这般忧愁,倒也不全是因为女儿们的事情。 三个亲家,都是九卿级的朝臣,有些常人难以得知的事情,自然也就传到了他的耳中。 就比如,当今陛下,因一场大病,成了个憨傻之人。是太师汪晓,为了稳住国中局势,这才下令封锁消息的。 杨玄琰受的是儒家的教育,自然秉持忠君理念,心中抱着效忠帝王,辅佐其成就伟业的念头。 可是为一个痴傻之人效力,哪怕他杨玄琰自幼读得是儒学典籍,心中也不由得有些不甘心。而转头效忠 也便是因为此事,他这些时日来郁郁不乐,愁眉不展。 就在这时,杨玄琰似觉一阵轻风吹开了房门。他抬头望去,就见一打扮贵气,气质堂皇的年轻男子,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面前。 杨玄琰眼睛一睁,忽的站起身来,高声喝道: “你是何人!” 萧承嘴角轻笑,抬手道: “嘘声!” 随后,他直接取出随身带着的印玺,朝杨玄琰抛了过去。 杨玄琰见萧承抛出个东西,还以为是扔出了什么暗器,吓得就地一滚,直接滚到墙边起身,抽出挂在墙上的宝剑。 萧承嘴角一抽,望着有些狼狈的杨玄琰,面色略带尴尬地指了指杨玄琰的书桌之上。 杨玄琰余光一撇,就见一枚小小的螭虎钮金印,静静地立在书桌之上。顿时之间,杨玄琰整个人为之一愣。 第四十四章 这又是这么了? “老爷,刚刚是您喊的吗?可是出什么事情了?”这个时候,就听到书房之外,有杨家仆人匆匆赶来,在门口急声道。 杨玄琰皱着眉犹豫片刻,方才沉声回应道: “没事,应当是你听错了。” 门外的杨家仆人闻言,连忙惶恐道: “老爷恕罪!” “退下,没我许可,不可靠近书房。” “是。” 萧承听着门外远去的步伐,扭过头,对着杨玄琰点了点头,笑道: “深夜造访,杨先生勿怪!” 杨玄琰手握手中长剑,站在原地,双眼阴沉不定地打量着眼前的萧承。犹豫片刻之后,他狠狠一咬牙,迈步走到书桌前,捡起书桌之上的那枚金印。 翻过金印,骑上篆刻的“天子行玺”四个小字,映入杨玄琰眼帘。 瞬间,杨玄琰双手一颤,眼睛瞪大,猛地回头看向萧承,一脸震惊之色地道: “这、这,你到底是何人?” 萧承淡然一笑,整个人大刀阔马地坐在身后的椅子之上,随手揭开脸上的易容面具,露出了自己还有些稚嫩的面孔,昂然道: “云国第二十三代宗室子,萧承。” 杨玄琰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萧承,嘴里喃喃道: “第二十三代宗室子,萧承……” 随后,杨玄琰双眼一瞪,抬起手中长剑,剑尖不断颤抖,口中怒斥道: “你到底是何人,胆敢假冒当今陛下,不怕死罪吗!” 萧承神色不变,淡然道: “你不认天子行玺?那你说,要什么证据。” 杨玄琰眼见面前的少年,大刀阔马地坐在椅子上,虽是抬头看着他,但睥睨凌厉的双眼,却好似坐于龙椅之上,高高俯视殿中群臣一般。一身气势,如渊似海,令人心中不由生畏。 杨玄琰此时脑中一片混乱,口中不由喃喃道: “可、可当今陛下,不是、不是……” 萧承闻言,不由轻笑一声,道: “有人告诉你,朕是傻子了?也是,几个亲家都不简单,知道也自然。” 怪不得半个月前这杨玄琰的忠心值突然下降呢,也是,但凡谁知道自己有心报效的皇帝是个傻子,心中也自然会动摇的。 说到这里,萧承站起身来,上前接过杨玄琰已经抓不稳的手中长剑,道: “若非如此,太师可不会给朕积攒实力的时间与机会。” 杨玄琰站在原地,依旧一副反应不过来,惊诧疑惑的模样。 萧承见状,眉头一挑,道: “还是不信?若不信,可记下朕这相貌,去问问你那几个亲家便是了。” 杨玄琰喉咙一动,看着萧承,涩声道: “这要我如何相信?我并无官身,也非权贵,若真是陛下,要入的也是当朝大臣的府邸啊,来我这宅子,又是为何?” “这朝中的百官,但凡敢为朕说话的,只怕早就被赶回了老家,或是找了个借口下狱问罪了。现在留下的,不过是些墙头草。朕要是敢上他们的门,估计他们第二天就能把朕给卖咯。”萧承忍不住自嘲道。 “那您怎么知道我不会把您给卖了?再说了,就算我有心报效当今陛下,可我身无一官半职,也是无能为力啊!”杨玄琰又问道。 “可是你那几个亲家,不就能够帮到朕了?” 杨玄琰皱起眉,连连摇头,极为清醒道: “您高估我了,不过嫁了女儿而已,做了个表面亲戚。这种高门大户,绝不可能因为儿女之事,便影响了自家的决策。” 萧承闻言,轻笑着摇了摇头,道: “不,不需要他们转投朕,只需要在关键时候,他们或是袖手旁观,或是推波助澜便可。” 杨玄琰闻言,当即沉默下来,不再询问。 萧承耳边突然一动,听到了正靠近书房的轻柔脚步之声,便再次开口道: “无妨,要你这么快便相信朕的身份,也是有些强人所难。这枚天子行玺,便放在你这里。你若是有心报效,时机一到,持此金印,劝劝你那几个亲家,若是朕能重掌大权,便有你杨家的一份功劳。” 这天子行玺,其实只剩下个证明萧承身份的作用,旁的根本没用。留下来,倒是也没什么问题。 说完,萧承一挥衣袖,悄无声息地打开了窗户,整个人纵身一跃,便借着极高的轻功,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书房门被再次推开,杨夫人端着酒菜走进,一眼便看到手持长剑,衣冠略微凌乱的杨玄琰,不由得惊愕道: “夫君,这是在做什么?” 杨玄琰一愣,随后苦笑一声,道: “练练剑,舒展手脚。” “哪有在书房舒展手脚的?更快吃些东西吧。”杨夫人嗔怪道。 杨玄琰点了点头,道: “好,夫人先去休息吧,我这书还没读完。” 杨夫人也知道自己夫君这段时间心烦,也便没有坚持,叮嘱几句便走出了书房。 坐在书房之中,杨玄琰拿出萧承留下的金印,脸上浮现犹豫之色。 如今摆在杨玄琰眼前的,便只剩下两条路。 一是藏好金印,以待时机。万一有天,局势大变,这东西可助他践行自幼所学,辅佐君王,重整朝纲。 二就是拿着这东西,交到太师府。虽违背他心中理念,但却是能一朝富贵的法子。 这一刻,杨玄琰突然有了一种感觉,现在似乎就凭自己的一念之差,便能够决定云国的将来。 沉思半天,杨玄琰终究是没能说服自己,放弃自幼养成的效忠君王的观念。 他狠狠一咬牙,猛地站起身来,将金印藏在书房隐秘之处。 杨府之上,萧承坐在屋檐之上,看着金手指上浮现的字体,满意一笑。 【杨玄琰,忠心值增加十点】 也是杨玄琰这个时候脑子有些混乱,没有朝深处阴暗处细想。 萧承既然将天子行玺交给了他,让他自己选择是帮要不要帮萧承,也就是根本就没有给他第二条路。 若是杨玄琰的忠心值下降,哪怕只是一点,他杨玄琰只怕就活不过今晚了。 萧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来,打算离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御道之上,突然亮起一道道火光,听这急切整齐的步履之声,金戈碰撞之声,似乎是大军夜间出动。 隐约之间,萧承还听到远处,有人高声呼喊道: “快追,太师有令,不可放过此人!” 萧承眉头一皱,下意识地俯下身子。 这又是这么了? 第四十五章 追入城中 距离中庆城不远的官道之上,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 此前军容肃穆,一身甲袍显眼无比的白羽军,如今虽然谈不上溃不成军,但也是颇为狼狈。 不少骑士,就连头盔之上都光秃秃的。那两束象征着白羽军的白色鸟羽,都不知何时掉落了。 汪晓虽未受伤,但也是一身污糟,死死伏在马上,强忍着麾下战马疾驰的颠簸。 此前他身边护卫的五六名供奉高手,死伤惨重,仅剩的三名高手,身上也是伤痕累累。 “太师,前方就是中庆城了。”身旁的供奉高手指着远方显露的中庆城城墙,惊喜道。 汪晓死死咬着牙,扭头朝身后看去。 就见后方,一中年汉子手持长剑,只凭双腿奔走,身形快比奔马,就这么死死咬在了汪晓一行人身后。 中年男子手中长剑时不时挥舞,便是剑光一闪而过,转瞬之间,直接带走了身后坠着的两名白羽军骑士。 这一路上,这名用剑的中年汉子,就这么追着众人,让汪晓麾下死伤惨重,狼狈至极。 这名剑客,出手之间,便能够看出是八阶高手。但汪晓身边,本来也有三名八阶、两名七阶高手护卫,又有上百白羽军在旁,本不该如此狼狈的。 之所以被逼到这般的地步,便是因为这中年剑客身法独特,毅力之坚韧,更是是恐怖到了极点。 江湖之中,剑道万千,有人剑势雄浑,汇聚天地之势。也有人剑法轻灵,快若迅雷。但盯上汪晓的这位中年剑客,他的剑法除了快,就只剩下一个字,“韧”。 人为血肉铸就,便有松懈之时,而这中年剑客,却好似精铁打造,坚韧无比,不知疲惫一般。 自汪晓脱困之后,此人四天三夜,一刻不停地追着汪晓一行人,但凡一行人中谁人露出半点破绽,便是剑光一闪,命丧黄泉。 汪晓这边,想抓,此人剑法极快,一击不中当即远遁,根本抓不到。跑,此人身法又极为独特,擅长长途奔袭,硬是追着战马跑了数日,也甩不掉。 如此一来,不过就这么一段路,仲理折腾了四天三夜,身边五名护卫折损两名,剩余高手人人带伤。剩余的上百白羽军,如今也只剩下了五十骑不到。 或许是这中年剑客,也知道汪晓入了中庆城,他便杀不了汪晓了,不由得脚下更快,手中长剑挥舞,绽放出更为耀眼的剑光,奋力朝汪晓杀去。 汪晓见状,眼睛一瞪,面露惧意。 身旁的三名供奉见状,相互对视一眼,猛地一咬牙,道: “太师先走,我等断后!” 汪晓看向身旁三名浑身是伤的供奉,见三人皆是面露死意,心中大痛,咬牙道: “你等家人,各赐五百金,今后由太师府奉养。你等子嗣,皆封郎官,入太师府行走。!” 汪晓待手下人极好,有了他的承诺,再无后顾之忧。三名供奉当即一勒战马,转身迎向中年剑客。 中年剑客手中长剑一动,又杀了名坠在最后的白羽军,看着远去的汪晓与留下断后的三名供奉,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 “都是好汉子,给你们个痛快!”中年男子木着脸,张开干裂的嘴唇,语中带着些赞许道。 其中一名供奉不愿输了阵仗,当即冷哼一声,道: “不吃不喝追了我等四天三夜,还受了一身的伤,倒要看你还能撑多久!” 中年剑客浑身,其实也是一身的伤势。最严重的是在胸口的一刀,直接破开了他胸前血肉,深能见骨。 说到底,中年剑客数天数夜滴水不进,对上的也是上百余精锐骑兵与五名高手,怎么可能毫发无伤。 “倒是可以试试!”中年剑客话音刚落,手中剑光再次绽放开来。 迅疾无比的长剑,配合着他的身法,整个人便宛若化作一道闪电,直朝三人而去。 三名太师府供奉死死咬牙,再无留手,上来便是各出底牌。掌风凌厉,长矛翻飞,双刀齐出。数道强劲内力,瞬间朝中年剑客袭去。 其实这几日交手下来,三名太师府供奉高手很清楚中年汉子的实力。 剑法快,但却不强,身法极快,但不善躲闪。除了那堪称恐怖骇人的毅力韧性,能够将他们熬死,也没什么了。 只要这个时候三人全力出手,绝对能够拖住他,甚至拼着经脉受损全力拖延,拖到汪晓派人驰援,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三人刚一出手,却突然觉得一丝不对劲。 就见中年汉子,身形不躲不闪,长剑点出,剑光纵横,竟然是拼着重伤的可能,硬生生顶着三人的招式冲来。 三人愣神的功夫,中年汉子身形宛若蛮牛冲撞,直接破开三人合击,然后身形一纵,从三人之中穿了过去,脚下飞快地朝远处的汪晓追去。 “不好!”三人齐呼一声,当即奋不顾身地朝中年汉子冲去。 这时候,三人才明白过来,这中年汉子,目标根本就不是他们。从始至终,他都是冲着汪晓来的。 中年汉子身法迅疾,直朝汪晓追去。 此时汪晓,下意识地扭头看去,正好看到中年汉子舍过三名供奉,再次朝他追来,不由得心中焦急。 眼看城墙便在眼前,汪晓当即急声喊道: “快,快开城门!” 剩余白羽军也旋即齐声大喊,道: “太师归朝,快开城门!快开城门!” 城墙之上,驻守的城防军将士闻言,猛地一惊。 “太师归朝?真的假的?”一名城防军校尉闻言,连忙朝城外望去。 靠着月色,校尉清楚地看到城外,那狼狈至极,好似被什么人追杀着似的那几十个人马,不由得皱眉道: “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冒充太师……” 话音未落,一道劲风忽然朝他袭来。 不待校尉反应,劲风擦耳而过,便听得身后“哒”的一声。, 他惊魂未定地扭过头去,就看到一枚刻着“汪”字的玉质令牌,已然镶刻在身后城墙之上。 “快!快开城门,是太师归京了!”校尉连忙慌张道。 “哗啦”一声,紧锁的高大城门瞬间打开,汪晓一行人不敢停留,当即策马入城。 下一刻,一道身影紧随其后,闪入城池之中。 这中年男子,竟然敢追进城中! 汪晓手上青筋暴起,对着身边亲兵吼道: “此人目标是我,你速速离开,以我之令信调集城中大军,围捕此人!” “是!” 第四十六章 我怎么就这般倒霉啊! “啧啧,朝中那群人,就知道拿明日要上衙当借口,喝得太不爽利了!”仲理脸色涨红,步履瞒珊,一副晕乎乎的模样。 听到他这般说,身边一众狐朋狗友也随之点头,醉醺醺地道: “就是就是,也太不给卫尉大人面子了!” 仲理点了点头,又道: “要不是郭解有事离开,我也不至于和他们去扯皮啊!一群势利鬼,定是见我如今在家养伤,刻意远离。哼,等太师归来,我定要……” 话说一半,仲理突然一顿,扭头看向前方,眉头皱起。 他的一众狐朋狗友见状,好奇地循着他的视线望去,疑惑道: “卫尉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仲理皱眉嘀咕了一句,道: “这京城最近怎么了,多出了这么多的高手!” 身边的几名狐朋狗友先是一愣,旋即道: “嗨,中庆城是我云国京城,高手多一点也正常啊!” “就是,连我家中,都养着数名武林高手,这算什么!” “而且卫尉大人可是在家养伤呢,就算出了什么事,也怪不得您头上啊!” “就是,您别管了,咱们走。” 一众狐朋狗友七嘴八舌,也是让仲理点了点头,道: “也是,管他呢,反正出事了也是铁圣文那个王八蛋的事情!走,去我府中,再饮一场!” “好!大人豪气!”一众人符合道。 说罢,仲理得意一笑,晃荡着步子,领着人朝自己府邸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伴随着路上行人的惊呼之声传来。 仲理抬头望去,就见一行人策马,在大街之上疾驰而来。 他晃了晃脑袋,又扭头看了看四周,发现这群人赫然是冲着他来的。 仲理性子本就跋扈,从来只有他纵马逼人退让的。 这段日子,他被铁圣文以养伤之名,紧张他全去卫尉署,变相地免了职务。他本就心烦意乱的,这个时候又见有人胆敢驾马朝他冲撞而来,不由得心中怒意而起,挺直着身子,怒吼道: “大胆!闹事纵马,该当何罪!” 一众狐朋狗友见状,也随之聒噪起来,叫嚣着让这队人马停下啊。 “滚开!”一声怒喝,从对面传来。 仲理这个时候本就迷迷糊糊,对于这有些熟悉的声音,倒是没有反应过来。见对方这般不将他放在眼中,仲理纨绔脾气也上来,都有些气乐了,道: “呦呵,比我还嚣张?来啊,兄弟们让他见识见识,这中庆城谁说话!” 一众狐朋狗友跟在仲理身后厮混,也是嚣张惯了,当即轰然应是。 虽都是些纨绔子弟,但也都是云国权贵出身。在这样的世界,自然也都是习练武艺的,权贵家里的天材地宝自小喂着,便是再不成器,一个个的品阶也都还不低。 对方纵马而来,一众纨绔在仲理的带领之下,捡起路边木棍石头,或是奋力朝对方投去,或是等这些人到达身旁,死死朝马腿击打而去。 一众白羽军四天三夜逃窜不停,早已精疲力竭,对于这群突然发起了酒疯的纨绔子弟,一时反应不来,弄了个人仰马翻。 而仲理,一心想要教训一番刚刚那出言不逊之人,先是躲在一旁瞅准机会,身形一纵,猛地将为首那人扑了下来。 仲理骑在那人身上,抬手就要揍下去。 “仲理!”身下那人,一声怒喝,响彻在仲理耳边。 仲理突然觉得,这声音尤为熟悉,顿时一惊,脑子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睁开醉眼,低头看去。就见汪晓被他压在地上,满眼尽是凛然杀气。 仲理眨了眨眼睛,一脸怀疑人生。 这,怕不是个梦吧? 二人谁都没有注意到,仲理腰间配着的一镶嵌珠玉,华丽贵重的玄色香囊,隐约之间,似乎闪过一丝异样诡异的星光。 下一刻,仲理突然一机灵,下意识地身子一矮。 一柄长剑,宛若流星追月,闪耀着耀眼的剑光,径直而来。 便是这么冥冥之间的下意识一低头,长剑险之又险地划过他的头皮,死死钉入身后的地面之上。 汪晓一把推开仲理,起身看向远处飞奔而来的身影。 中年汉子此时,一身或大或小的伤痕,浑身血流不止,成了个血人。若是常人,是绝不可能还站着的。 但他便是生生靠着令人心惊的毅力,朝汪晓杀来。 汪晓看着此人,心中不由得胆敢,面露狰狞,道: “你到底是何人?你就这么恨我吗!” 中年男子沉默不语,身形迅疾,双掌一出,内力随意挥洒,朝汪晓倾泻而来。 这个时候,倒是仲理反应过来了,连爬带滚地跑了过来,将汪晓朝后拉了一把。 “快,快护驾!有刺客袭杀太师!” 刚刚还揍白羽军骑士揍得极为起劲的一众狐朋狗友,当即被吓得一机灵,下意识地看了看身下的白羽军骑士,脸上旋即流露出呆滞之色。 完了,这下完了!这得罪的人,家里也扛不住啊! 就在这个时候,街道两旁,突然响起一阵急促脚步之声。 一队精干的城防军将士,自街头快速跑来。 这些城防军,可不是仲理手下的废物禁军,动作当得上迅速。在收到汪晓令信之后,便急忙集合,正好在此时赶到。 中年汉子本欲拼着留下性命,也要除去汪晓。 但看到将汪晓死死护住的仲理,以及逐渐包围此地的城防军将士,他眉头一皱,知道今日是拿不走汪晓的性命了。 想到这里,他也不再犹豫,脚下一点,几个纵掠,便从街道两旁的屋顶之上逃去。 汪晓看着及时赶到的城防军,长舒了好一口气,然后眉头竖起,杀气凛然道: “城防军、卫尉署、廷尉,凡京中兵马,尽数出动,封锁城门,遍搜京中,绝不可放过此人!” 说完,汪晓又顿了顿,恨声道: “若其执意抵挡,便死活不论!” “谨遵太师之命!”城防军闻言,当即而动,朝中年汉子追去。 仲理站在一旁,看着浑身杀气凛然,显然已经是怒到了极点的汪晓,咽了咽口水,讪笑道: “太师……” 汪晓猛地转过头,冷冷地瞥了仲理一眼,道: “去太师府!” 仲理眼睛一闭,心中懊悔无比。 今日,我怎么就这般倒霉啊! 第四十七章 当用雷霆手段 汪晓回到太师府中,不过稍作梳洗的功夫,他遇刺的消息便已经传遍了整个中庆城。 虽此时已是深夜,但依旧有不少人收到消息,从床上爬起。已经赶到了太师府门前,请求求见汪晓。 汪晓换了声衣服,再不复刚到狼狈模样。听到门口有一众朝臣求见,汪晓冷哼一声,望着大堂中坐着的一众心腹,意味悠长道: “哦,当真有这么多人关心我的安危?只怕多数人,还是借探望之命,行试探之事吧!” 在场心腹闻言,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准汪晓的意思,皆是低下头不敢回话。 倒是仲理,见众人一言不发,顿时来了劲,挂起副谄媚的笑容,讨好道: “太师乃是我云国的架海紫金梁,你的安危,事关云国安稳,朝臣自然关注啊。” 汪晓淡淡地瞥了仲理一眼,没有说话。 仲理见汪晓态度冷淡,又看了看身边的一众同僚,见他们低着头不敢回话,这才隐约间明白了点什么,悻悻地闭上了嘴。 “那名刺客,绝不可放过!李廉,你廷尉府麾下之人,对京都之中最是熟悉,搜捕之事,由你领头,城防军、禁军所属人马全力配合!” 李廉拱了拱手,躬身道: “谨遵太师之命!” 汪晓点了点头,又扫视在场众人一眼,眼睛眯起半天,许久之后方才幽幽道: “好了,你们见也见过我了,也可以放心了。早些回去休息,今后一段时间,安生不得了。” 汪晓今日说的每句话,似乎都是带着深意。一众心腹,哪怕是向来废物的汪晓,也发觉了一些不对劲。 此时汪晓开口赶人,一众心腹不敢多留,连忙起身告退。 汪晓就这么坐在大堂之上,注视着一众心腹的离去。 见众心腹离去,一直站在汪晓身后的铁圣文躬下身子,轻声问道: “太师今日所言,似是皆有深意。” 汪晓眼皮一跳,沉声道: “我暗中归来,虽然谈不上隐秘。但能够提前知道的,也便只有我心腹之中的少数几人了。” 铁圣文闻言,心中突然一惊,犹豫道: “太师是怀疑,有人背叛了太师?” “我途中所遇的第一场刺杀,绝不是临时起意!人手齐备,准备充分,更有数名高手压阵,定然筹谋已久。” 说到这里,汪晓突然冷笑一声,道: “而且逃过第一场刺杀之后,为保稳妥,我曾经三次派人回京报信,想要让你调动大军前来接应。” 铁圣文愣住片刻,旋即面露惊骇之色,赌咒道: “可是、可是……太师,圣文对天发誓,并未收到任何消息,也从未见到任何一人前来报信!” 汪晓点了点头,道: “我知道不是你。” 铁圣文所有的权势,其实都是建立在他是汪晓身边最信重的幕僚。就如皇帝与宦官之间的关系一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当然了,就算铁圣文背叛,也绝无可能将有人回来求援的消息瞒下来。因为太师府上下,都是汪晓的人。 汪晓站起身来,面色深沉,道: “宫中突然出现的两名八阶高手,随后又消失无踪,也查不出这二人入宫到底所为何事。我为了稳妥,这才提前动身,轻车简骑赶回京中。如今想来,这只怕是背后之人的一场谋划了!” 铁圣文闻言,眼睛亦是一眯,道: “安排两名高手,故意露出马脚,逼太师提前回京。于途中设下埋伏众多刺客高手,刺杀太师。再安排人手,将回来报信之人尽数灭口。最后哪怕太师逃出包围,也有另外一名高手沿路追杀……” 铁圣文说到这里,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道: “如此说,这背后之人,在京中的势力、手下的高手,都太过恐怖吓人了!” 汪晓摇了摇头,道: “既然此人只敢躲在暗处对我出手,那他手下的势力,显然不足以与太师府抗衡。相较于这些,我更忌惮,此人能够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发展出这样的势力!” “圣文,我如今信不得旁人。你可愿意,为我追查此事?” 铁圣文当即低头抱拳,斩钉截铁道: “愿为太师赴汤蹈火,再所不惜!!” 汪晓望着铁圣文,点了点头,道: “好,还有此前,手下捉拿的刺客,应该是当地部族出身。此人被一路带了回来,如今就在太师府地牢,你亲自去审,全力追查!” 说到这里,汪晓眼露凛然杀意,声音阴冷,补充道: “予你便宜之权,相关线索一个不可放过,涉及之人,一个不留!” 铁圣文闻言,惊愕地抬起头。 要知道,此前的汪晓,极为在意青史之名,行事极为克制,从未说出过这般杀气凛然之言。 汪晓注意到铁圣文错愕的神色,眼眸低垂下来,声音坚定道: “如此局势,当用雷霆手段!” 后世之名虽然重要,可这是他改朝换代之后,才真正要考虑的问题。要是他一败涂地了,想也不用想,必然遗臭千古! 铁圣文想明白其中关节,眼睛眯起,杀气腾腾道: “太师放心,圣文明白了!” --------------- 萧承用一种很是奇怪的眼神,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郭解,道: “不是让你回去了吗,你怎么又来了?” 郭解闻言,解释道: “此时城中动静越闹越大,满大街皆是出动的各衙兵马,臣担心陛下安危,这才赶了过来,想护送陛下回宫。” 萧承摆了摆手,道: “朕一个人,想走还不容易?” 说完,萧承又指了指郭解身后背着的昏迷着的中年汉子,摇头道: “还有,你带着这人,想要护送我回宫?” 郭解身后背着的,赫然就是那位将汪晓逼得狼狈不堪的中年剑客。 郭解闻言,犹豫片刻,抬手就要将身后之人扔下。 “哎,你干啥!”萧承看见郭解动作,连忙出声道。 郭解手下一顿,开口道: “陛下,臣是见这汉子心性更是坚韧,心中生了敬佩之心。再加上他似乎与汪晓也有仇,就想着招揽为陛下效力呢……不过既然带着他有使陛下暴露之风险,臣这就将他扔下。” 萧承闻言,有些哭笑不得道: “朕的意思,是不用你护送。你还是先将此人安置好吧,此人,朕日后有用!” 中年汉子头顶之上,“西汉游侠”四个白色字体闪耀。 【剧孟,西汉豪侠,爱打抱不平,济弱扶贫,不求回报,以此显扬于诸侯。 武力88,文学18,智慧58,道德70,年龄37,统御55,政治38,魅力69,忠诚95,野心65】 第四十八章 温体仁献策 轮盘缓缓转起,各色光辉一一显露。最后白光一闪,一张白色卡牌跳了出来。 萧承望着眼前的耀眼白光,长叹一声。 虽然已经认清了自己,并不对抽奖抱有什么希望,但看到自己抽出的又是白色卡牌的时候,萧承还是忍不住一阵失望。 也不知道,啥时候能看到一张金卡跳出来呢。 【白色策卡,夭桃秾李 卡牌效果:(永久)亲戚有概率推荐名妃、名臣。每次获得一名名妃,可获得该名妃魅力x1万的资金。负面,推荐名妃之人,影响力增加一百。 卡牌说明:何彼襛矣,华如桃李。斯若云兮,何以美矣。宜家室兮,修和鸾已。】 看清卡牌效果的萧承,倒是一愣。 这张卡牌,其实效果相当惊人。收个妃子的事情,直接到手就是八九十万的银子。收个十几二十几个妃子,绝对比云国一年所剩赋税都多。 可这不是游戏啊,萧承如今,哪个不开眼的会给他敬献美女? 算了,聊有胜于无吧! 萧承砸了咂嘴,随手一点。策卡顿时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了开来。 “陛下,奴婢有事求见!”养心殿外,冯保出声道。 萧承抬头看了看外面,道: “进来吧。” 冯保推开殿门,匆匆走了进来,对着萧承,面色有些难看,道: “陛下……” 萧承见状,眉头一皱,道: “怎么了?” “尚舆备事处刚来的消息,今日一早,太师府突然调动了京郊大营的五千兵马,离开了营帐,朝南方而去。” 萧承闻言,眼神突然一肃,忍不住站起身来,道: “可曾确认?” 冯保点了点头,道: “千真万确!这是奴婢手下小太监出宫探到的消息。郭都翊卫使那边,也派人送来的消息。” 萧承皱起眉,疑惑道: “朝南方而去,南方出了什么事情,需要调动京郊大营的兵马?南方诸国,除了黎朝,其余数年前便已经被汪晓所灭,黎朝如今精锐大军也损失殆尽,正在求和,也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动兵啊!” 冯保沉声道: “郭都翊卫使那边说,似乎是和太师汪晓遇刺有关。民间皆在传,此前有刺杀太师的刺客被抓,应该是被拷问出了什么。”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沉思片刻,又问道: “你让郭解派人去查探一番,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 萧承眉头紧锁,心中莫名地感到了一阵不安之感。 汪晓是极为注重自己名声的,是王莽一流的人物。 便是云国皇室权威衰败成如今这个模样,他也从未有过逾矩之处。 这样的人物,遇到刺杀之事,一定会先不动声色,暗中收集证据。然后利用这些证据,大做一番文章,到了最后,方才会出动兵马拿人。 可如今,他直接用出这样的雷霆手段,实在是出乎萧承的意料。 “莫不是,他这样的人物,在生死边缘走过一遭之后,也会性情大变?”萧承眼睛眯起,喃喃自语道。 ------- 太师府令丞院之中,几名太师府卫士,抬着数箱重物,走入院中。 随后,便有一众太师府属官围了上来,将箱子中的各式政务奏章,按照类型分别划分。在针对政务,给出初步处理之后,再由专人收集,送到令丞院最中间的屋子中。 汪晓此时就在这间屋内,对各种奏章进行最后的批复。 这里,名为太师府令丞院,实际上这里才是云国政治的中心。云国政务,皆出此处。 “太师,这些政务,需要您过目。” 汪晓头都不抬,随手接过奏章,翻阅起来。就见这些奏章之上,已经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批注。 其上所批注的,虽谈不上是什么惊人眼球的政策,但也都是最为稳妥的处置方式,颇有一种老成持国的味道。 汪晓忍不住抬头,看向面前等候的这人。 就见眼前之人,年纪看着似乎和汪晓差不多,身穿太师府属官官服,双手下垂,腰身微微弯下,颇为恭敬地站在汪晓面前。 “你是何人?我似乎不曾见过你!”汪晓眉头微抬,忍不住问答。 站着之人听到汪晓所言,躬身一礼,道: “下官温体仁,见过太师!下官乃是太师出征之时,自荐入府中效力的。铁先生惜才,便让下官入了令丞院。” 汪晓闻言,低头又看了一眼手中奏章,点了点头道: “不错,却是有几分才华。好好办事,日后自有你大展才华的机会。” 温体仁闻言,矜持一笑,道: “谢太师!” 汪晓点了点头,再次俯身批阅起奏章。 又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就看到温体仁依旧恭敬地候在那边。 汪晓眉头一皱,开口道: “为何还不去做事?” 温体仁闻言,当即道: “下官知道太师为刺杀之事所忧心,欲为太师分忧!” 汪晓闻言,再次打量了一番温体仁,许久方才开口道: “说说看!” 温体仁低垂的眼眸中,惊喜一闪而过,当即道: “禀太师,下官觉得,刺客能知道太师归来路途,必然是有人……” “好了,若是只有这些,便不用再说了!”汪晓有些不耐烦地打断道。 温体仁被汪晓突然打断,整个人却是不由愣住。 “出去吧,若是处理政务尚有余力,可多为同僚分担些。”汪晓挥了挥手,让温体仁出去。 温体仁见状,便知道汪晓对于自己的多嘴,有些厌烦。但他不愿意放弃这机会,却是忍不住上前一步,急声道: “敢问太师,既遇刺客,可曾派人回京求援?” 汪晓望着温体仁,眼中闪过一丝紫色的奇异光芒。 他的视线之中,天地气息与温体仁相互呼应,赤黑色气息自其身上泛起,在头顶之上凝聚成形。丝质印绶,缠绕着一枚金制官印,浮现在他的头顶之上。 印绶官印,这种异象,汪晓见得最多,这代表着权欲,代表着野心。 汪晓沉默片刻,放下手中的朱笔,看着温体仁,道: “是派了人,你为何想要问这个?” 温体仁闻言,心中突然大定,沉声道: “既然太师派了人,但京中却没人收到消息,显然是有人暗中阻挠。太师亲兵白羽军太过显眼,想要截杀,不是难事!只是这代表此人,在京城附近,拥有极多的耳目人手。” 汪晓点了点头,道: “不错,接着说下去。” “可是太师何等人物,如何会放任这样一股势力在京城附近?所以这幕后之人,必然就隐藏在太师麾下心腹之中,而且此人或是负责京中城防,或是京中军务,也极有可能负责缉盗。” “只有如此,方才能够提前知道太师归来路径,方才能够在太师眼皮子底下发展势力,方才能够肆无忌惮、不露半点风声地截杀太师亲兵白羽军!” 汪晓眼中一亮,看向温体仁,点头道: “有道理!” 温体仁看着汪晓赞赏的神色,眼中喜色一闪而过。 “行吧,你去寻圣文,将此言告知他。”汪晓点头道。 温体仁猛地一滞,看着汪晓。 “还不快去?”汪晓声音微微发冷。 温体仁心中一寒,借着躬身行礼,低下头去。 远在皇宫之中的萧承没有注意,金手指面板之上,温体仁的忠心值,突然上涨了许多。 第四十九章 冯保的纰漏 “咵咵咵”的整齐脚步之声传来,街道之上的百姓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双眼瞪大,忙不迭战战兢兢地让开了道路。 就见城门处,一队整容肃穆,兵甲之上仍有血迹,浑身杀气腾腾的军队,正驱赶着一众俘虏,入城而来。 这些俘虏,虽衣裳褴褛,其上遍布血迹,但也能够一眼看出,这是云国当地部族的装扮。 这些军汉用麻绳,将一众部族众人串起,宛若驱赶猪狗一般。 但凡有人表露出半点不愿意的样子,就是一阵拳打脚踢。若是胆敢有反抗的意思,旁边的军汉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刀,血溅街道之上。 其后,还跟着由数十辆囚车组成的庞大车队。精铁打造的囚笼之中,蜷缩着被挑断手脚筋的的人。 不用说,这数十人,应该就是这些部族中的高手。只不过这些高手,在大军围剿之下,却是没能保护住自己的部族。 “是纳西族布龙寨的人!”一旁的百姓,有人认出了眼前部族的身份。 “还有拉祜族的人。” “那是我们怒族的头领!” “……” 时不时的,有人认出了这些人的身份,顿时引起一旁的百姓一阵哗然。 云国开国太祖开国建制,沿用的是中原王朝的制度。亦在民间推行中原官话、服饰。如此六百年时间,云国治下子民之中,几乎与中原百姓并无区别。 可就算如此,也依旧改变不了,云国之中,有小半的子民,还是当地部族出身。部族之中,相互通婚者也是不少。 如今眼前,云国之中,有近半的部族,首领已经被大军抓捕。带亲带故之下,已有不少百姓的亲友身处俘虏之中。见此情景,如何不让这些百姓感到震惊? 听到两旁百姓,越发沸腾的声音,大军为首的将领眉头一皱,勒住马匹停下身形,手中挥舞马鞭,发出了一声“噼啪”的惊响。 “肃静!”为首将领呵斥道。 身后军汉当即呼应,亦是跟在后面,大吼一声,道: “肃静!” 刚刚经过一场厮杀的大军,浑身缠绕着一股骇人的杀气。此时出言威慑,当即让在场百姓心中一惊,当即安静了下来。 大军为首的那名将领,见众人安静下来,方才道: “这些部族,盘踞山林之间,奴役部民,不服王化。朝廷仁心宽厚,欲以德治之。却不想这些部族,皆是些暗怀狼子野心之人,竟然遣人刺杀太师。胆大包天,天理难容。今日本将奉上令,剿灭部族,解救一众部民,使其沐浴朝廷恩德之下!” 说到这里,将领顿了顿,声音更是发冷,满带杀意地扫视一眼周围百姓,道: “若有非议朝廷者,以同谋者论处!” 将领说完,凌厉双眼扫视在场百姓。目光所及之处,百姓无不低下头去,不敢对视。 ----- 此时的太师府中,汪晓听着铁圣文的禀报,面色沉重,点头道: “你做得很好!圣文,这段时间来,让你领大军奔袭千里,实在辛苦你了。” 天南之地的各个部族,因为种种原因,都有着不太相同的习惯风俗。与当地部民相处之时,其实很容易便能够从各种细微之处,看出他们的出身。 铁圣文撬开了被抓住的几名刺客的嘴,顺藤摸瓜之下,很容易便知道了参与袭杀汪晓的一众部族。 靠着手中特意挑选的京郊大营的五千兵马,已经在各地州郡兵马的辅佐之下,铁圣文奔波一月,攻破山寨十七座,将参与刺杀的部族,尽数攻灭。 铁圣文身形一躬,道: “为太师效力,是圣文本分。” 这个时候,铁圣文又看了看汪晓的神色,犹豫片刻,道: “太师,圣文不懂,您为何要示意让大军带着俘虏进京呢?国内部族出身百姓不在少数,只怕……” 汪晓闻言,脸色先是一黯。但片刻之后,他又恢复了神采,摆手道: “民心如水,做好引导便是,不会有什么大事的。而我今日所为,其实是为了逼幕后之人现身。” 铁圣文闻言,不由面露惭愧,道: “太师恕罪,圣文没能查出什么线索来。” “这背后之人准备充分,便是串联这些部族的时候,都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只是以利诱之,手脚干净到没有半点线索。查不出线索,不奇怪。”汪晓道。 铁圣文微微皱眉,又问道: “既然此时手脚干净,那太师将这些部族首领压到京中,又是作何打算?” 汪晓冷笑一声,道: “如此谨慎之人,我就不信了,在看到一众部族首领被压到京中,会没有半点反应!” 越是谨慎之人,做事的时候越是要再三确认思索。 汪晓这一手,便是在赌,赌幕后之人按奈不住,出手试探。 铁圣文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不由得长舒一口气,真心道: “太师,高!实在是高!” 听着铁圣文的恭维,汪晓脸上,却是流露出一丝苦涩。 --------------- 而此时,皇宫之中,萧承却是阴沉着脸,道: “解决了吗?” 冯保将额头死死贴在地面之上,额间汗珠不断滑落,颤声道: “解决了!” “首尾呢?” “也收拾干净了,对外宣称是出宫负责采买了,请陛下放心!” 萧承腮帮动了动,咬着牙,道: “和他同住的那几个小太监呢?” “也、也处置了。先用各种借口将他们调离了,再分别下手的,旁人是看不出什么的。” 萧承深吸几口气,方才道: “起来吧,日后给朕记住了!手下之人,宁缺毋滥。” 冯保咽了咽口水,连忙急声道: “谢陛下!” 这个月来,不仅是汪晓头疼。就连萧承,也遇到了一件棘手事。 冯保手下的尚舆备事处,如今已经将宫中各关键机构安插了人手。但由于人手不够,冯保便再次选了一批人,入了尚舆备事处中。 可这万万没想到,这批小太监之中,便出了幺蛾子。 有小太监因为见不得同屋小太监受了宫中黄门的恩赏,没能管住嘴,便炫耀了自己入了粘杆处,受了管事太监冯保的看重,即将要受到重用。 宫中的消息,最是瞒不住,哪个太监得了看重,哪个宫女得了后妃恩赏,不到一夜的功夫,便能够传遍宫中。 入了冯保的耳中,冯保惊骇至极,自然是留他不得了。 不光如此,还连累了一屋子的人。 第五十章 加大力度 冯保小心翼翼地走出养心殿,站在门口长舒了一口气。恰好一阵寒风吹来,让冯保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后背,已然湿透了。 虽然大局未定,但这段时间的顺风顺水,已经让冯保有了一丝懈怠,行事之间,已然不复此前那般谨慎。 直到这次出事,方才让他意识到了,如今的皇宫之中,依旧是那般危险。他只要有一丝懈怠,便是身死的下场。 “公公……”这个时候,冯保手下少数的几个心腹凑了上来,小心翼翼道。 这几人,都是真正入了尚舆备事处名录的人,都是在萧承金手指面板之上,忠心值上了九十的人,自然也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冯保眉头一紧,沉声道: “都围上来作甚?自己做事去!” “公公,没事吧?”有心腹小心翼翼道。 冯保沉默片刻,摇了摇头,道: “没事,陛下仁厚,暂且记下了,许我日后以功相抵。” 一众小太监听此,松了一口气,方才各自退开。 冯保在殿门之前站了一会儿,方才觉得越发冷了起来,便喊过几名小太监,交代了一声,便打算先去换个衣裳。 而就当冯保离开养心殿,匆匆朝自己屋子走去之时,就听到身后,突然有人喊道: “冯公公!” 冯保脚下一顿,下意识地扭过头去,却是看到了一名意想不到的人。 一名穿着褐色宦官制服的中年太监,正笑盈盈地看着冯保。 冯保眼睛下意识地一眯,旋即便摆出一副笑脸,躬身道: “冯保见过黄门令啊。” 眼前的中年太监,便是当初,将冯保选出,送到汪晓身边的黄门令。 眼前的中年太监,名为楚鲤,乃是宫中黄门令。 这黄门令,是宫中高品阶宦官,主管宫中宦官调动。头顶之上,也只有中常侍,与黄门侍郎、小黄门并列,算是宫中的第二层次的人物。 楚鲤眼睛眯起,笑得很是和气,道: “冯公公不在陛下身边侍候,这是去哪里啊?” “呵呵呵,就是觉得有些冷了,这不是趁着陛下顾不到,打算换身衣服就回去。”冯保随口道。 楚鲤点了点头,又道: “既然今日这般凑巧,那杂家今日便随你一同去养心殿。正好陛下登记以来,杂家事务繁忙,可还没顾得上前去拜见陛下呢。” 冯保闻言,心中下意识地警觉起来。 宫中高品阶的宦官,可是一心一意地等着改朝换代,伺候新皇呢。萧承自登基一来,无一人前去叩拜。 如今楚鲤突然提及这件事,怪不得冯保多想。 楚鲤依旧笑眯眯的模样,道: “冯公公,快点吧。有些事情交代一下,杂家还得去做事呢。” 冯保眉头皱起,盯着楚鲤,眼中闪烁。 --------- “太师此前奖赏我了,说我为太师府招揽了一位人才。” 铁圣文坐在主位之上,身旁还摆放着一盘子黄金。堂中垂手站着,低头看不清神色的,是温体仁。 “铁先生为太师府尽心竭力,太师恩赏,是应当的!”温体仁抬起头,轻笑道。 铁圣文眼睛上下一动,忽然笑道: “哈哈哈,我在太师麾下效力多年,倒是不缺金钱。我既是因为你受赏,这赏赐,便由你拿去吧!” 说罢,铁圣文手中折扇一抚,案桌之上的黄金,便宛若被什么托起,径直朝温体仁飘去。 温体仁是纯粹的书生,没有修行过武功,所以并不能像这个世界的有些读书人,放下书卷就能在敌军之中杀个七进七出。 眼见一盘子黄金朝自己飞来,他顿时一惊,吓得连连后退。 但铁圣文只是施手段警告,并不像真的伤到他,所以这盘子黄金,也只是看着来势汹汹,实际上落到温体仁怀中的时候,却是轻飘飘的。 直到黄金落到自己怀中,温体仁方才反应过来,这铁圣文只是在戏弄他。 温体仁站定身形,长吸一口气,躬身道: “多谢铁先生。” 铁圣文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咵地一声打开折扇,跨步走出屋中,只留下脸色深沉的温体仁。 其实刚刚铁圣文说的话,都有他的深意。 先说汪晓因他举荐温体仁有功,赐下了黄金。 这是汪晓看穿了温体仁的野心,有意在帮铁圣文压制温体仁。意思是让温体仁别费劲了,太师府幕僚之中,永远是铁圣文为首。 随后铁圣文表示,自己为太师效力多年,不缺金钱。这是再说,自己也是熬了多年,才到了如今的地位。 最后他又将黄金送给了温体仁,这是铁圣文表示,自己不是贪手下功劳的人。以后有什么想法,跟他提出来就行了。 短短数句,软硬皆有,恩威并施。当然换个脑子简单一点的,甚至都听不懂这话里的意思。 可是温体仁是什么人,历史上为了争权夺利,到了国家危亡之际,还一心只顾党争,典型的权欲熏心之人。 铁圣文的这一番敲打,反而让温体仁起了别的念头。 “铁先生!”温体仁突然出声道。 本欲离开的铁圣文脚下一顿,转过身看向温体仁。 “我知太师命先生调查幕后之人,不知如今进展如何?” 铁圣文闻言,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番温体仁,摇头道: “也不瞒你,这幕后之人手段厉害,各种线索全断了。” 温体仁闻言,眼睛中闪过一丝光芒,当即道: “既然如此,那我有一策,可为太师、先生分忧。” 听到他这般说,倒是铁圣文忍不住面露怪异之色。 这温体仁这么乖的吗?敲打一下就服气了? “说说看!”铁圣文摇着铁扇,笑道。 温体仁躬身道: “太师今日让大军带俘虏入京,应当是做个姿态,故意释放出消息,想着让背后之人坐立难安。” 温体仁闻言,不由得高看温体仁一眼。 别的不说,就冲着他能够准确地揣摩出太师心意,就当得上一个不错的人才。 “不错,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温体仁低下头,拱手道: “既然如此,不如加大力度……” 第五十一章 皇室隐秘 养心殿中,萧承单手撑在御座负手之上,颇有深意地打量着殿中的楚鲤。 萧承撇了撇视线之中,浮现的小字。 【楚鲤,年龄:43,官职:黄门令,武力:8,智力:70,野心:41,道德:80,忠诚:72,政治:47】 咦,是记错了吗?怎么感觉之前,这宫中宦官中可没有忠心值这么高的。 “你要见朕?”萧承开口道。 楚鲤原本低头站在殿中,听到萧承突然说话,下意识抬起头来。 就见到萧承坐于御座之上,眼神睥睨,周身气势庄严,俯视着站着的楚鲤,哪有半点痴傻的模样。 原本抱着另一番心思而来的楚鲤,此时心神摇动,忙不迭低下头去,嘴里有些磕磕巴巴道: “陛、陛下,您、您……” 萧承哼笑一声,玩味道: “哦,怎么结巴了?不是你要见朕的吗?说说吧,是怎么发现的吧。” 感受着萧承投来的视线,楚鲤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双腿一软,俯身在地,颤声道: “回陛下,奴婢主管宫中宦官调遣。宫中数月来,人员调动太过频繁,奴婢发现了不对劲,便、便、便留心了一番。再加上这几天,有一屋子的小太监突然被调走,所以……” 萧承点了点头,对着一旁神色惶恐,正欲跪下请罪的冯保摆了摆手,道: “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 老实说,在如今皇宫这般的环境之下,冯保孤身一人,几个月的时间,便发展出了遍及宫中各处的尚舆备事处,已经是他能力突出,和紫色策卡【粘杆处】的效果了。 说完,萧承扭头看向楚鲤,道: “说说吧,既然没有去告密,是想要什么?” 楚鲤闻言,一咬牙,急声道: “陛下,奴婢有皇室隐秘,欲要呈于陛下!” -----------------------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之声响起。 大宅之中,家奴强压着不快,打开了门,打眼一看,门口却是站着一队面容严肃,甲胄齐具的侍卫。 家奴眉头一皱,道: “你们是何人?” 为首侍卫沉着脸,一挥手,便有侍卫越过家奴,朝里面涌去。 “唉、唉、唉!你们这是做什么!可知道这是谁家的府邸?”家奴连忙挡在了一众侍卫身前,急声道。 为首的侍卫手上一抬,便露出了手中太师府的腰牌。 “太师府府卫,奉铁先生之命,召你家主君,光禄大夫刘闻大人,前去问话!” 家奴闻言,顿时一滞,有些畏惧地低下头去,却还是没敢让开道,只是结结巴巴道: “你、这位将军,这时辰还早,我家主君还没睡醒,不若等小人进去……” 为首的侍卫却是按奈不住,一把推开家奴,冷声道: “胆子够大啊,太师府府卫都敢拦!” 家奴跌坐在地,高声道: “将军,将军,我家主人还没有醒啊,请容小人……” “进去,将人带走!”侍卫头领冷声道。 下一刻,一群如狼似虎的府卫,便冲入了这光禄大夫的府邸,将还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刘闻直接拖起。 “你们是什么人?你想要干什么!我是光禄大夫,你们好大的胆子!”只着单衣的刘闻被太师府侍卫押走,不住地怒斥,动静极大。 负责押人的一众侍卫沉默不语,直接压着刘闻离开。 而此时,整个中庆城中,并未只有这刘闻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今早太阳尚未升起,便有无数府卫自太师府鱼贯而出,冲进了不少朝中大臣的府邸,也不说明原由,便将人给带走了。 这些人,虽并不是九卿这样的高官,但也都是京中各实权衙门的主事人物,官职绝算不上小。就这样被无缘无故地带走,一时之间,便让整个中庆城中阴云密布,一副山雨欲来的气氛。 太师府中,汪晓望着面前的铁圣文,皱眉道: “为何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铁圣文早有准备,面对汪晓的提问,当即解释道: “今日亲回来的这些人,不是光禄府的主事,便是廷尉署下的属官,皆负责中庆城内外诸多事宜。其背后之人,能够在京城附近截杀太师亲卫白羽军,这般庞大的势力人手,是不可能不与这些人打交道的……” 汪晓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 “所以你打算从这些人这边下手?是个主意!但此举未免有些矫枉过正了,必然遭来朝中百官弹劾的……这倒不像是你的手笔啊!” 铁圣文闻言,眼皮一垂,道: “这是温体仁向我所献的计策。” 汪晓听到温体仁的名字,竟然下意识地眉头一皱,道: “他献上的计策?” “对,一来可加强对幕后之人的压力,迫使其心慌之下,显出马脚。二来,这些人之中,也必然与这幕后之人有关联,只要用些手段,说不得真的能够问出点什么。”铁圣文回道。 汪晓垂着眼眸,摇头道: “不对,不对!他这种人,自我入朝为官以来,见得最多。满心之中,皆是野望。满眼盯着的,只有权势二字。纵使我敲打一番,但想来也不会这般轻易放弃的。他如今为你献上这样的计策,只怕心中抱着别的想法吧!” 铁圣文闻言,手中铁扇猛地打开,轻轻摇动,笑道: “他的些许小心思,圣文倒是也看出来了。他所献计策,无非就是逼着我去得罪百官,然后再借机上位罢了。只不过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出幕后之人的线索,为太师除去此患!反正有太师庇佑,这百官得罪,也就得罪了,无伤大雅!” 铁圣文这几句话,让汪晓有些动容。 自从他为自己卜算出,那副预示着自己将会失败的卦象之后,他行事之间,也就少有当初的几分顾忌。 很显然,汪晓虽然嘴上固执地不相信命运,但心中也已然动摇。若非如此,他绝不会放弃了多年养下来的名望,用雷霆手段整治朝中。 有些话,虽然他未曾对铁圣文明说。但铁圣文而今的举止,其实已经在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汪晓沉默了半晌,站起身来,拍了拍铁圣文的肩膀,久久说不出话来。 第五十二章 太师府前事 日头初升,太师府的门前,便已经聚集了一大堆身穿朝服的官员,面露焦急之色,正三五成团,低声商议着什么。 “哒哒哒”清脆的马蹄之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驼背老者,牵着一匹干瘦老马,拉着那质朴无比,甚至略显寒酸的马车,晃晃悠悠而来。 “是卫尉李大人来啦!” 马车停下,李廉在老仆的搀扶之下跳下马车,抬眼便看到盯着他,目光灼灼的一众官员。 下一刻,一众官员忽的一声全部凑上前去,将李廉围住。 “李大人,您可算是来啦!” “大人,您是太师信重之人,拜托您前去打听打听,昨天到底出什么事情了,弄这么大阵仗?” “是啊,这太师府府卫无缘无故拿人,到现在也不放出点风声。” 李廉被众人围着,脸上微微发懵,连连摆手道: “不是,诸位大人,何必这么着急呢?被捉的又不是你们!” “是,下官是没事,可朝中百官,谁家不都沾亲带故的嘛!这回儿进去的,就有我妹夫啊。” “可不是吗,要是不想想办法弄清楚下官夫人兄长的事情,家中后院的葡萄架子可就要砸到我头上了。” “下官倒是没啥亲戚,可下官和几位大人合伙做点小生意养家,他们进去了,不弄进去了,下官那边也不好办啊!” “当初执金丞帮了下官多次忙,今日他出事了,若是下官不出面,只怕要被同僚指指点点的。” 官员们几句话之间,虽未多说什么,但其实已经将一个表面光鲜,内在腐朽的朝廷,给揭露个明明白白。 李廉环顾在场众人,轻咳一声,环顾了周边官员一眼。 众人先是一愣,旋即立刻反应过来了,眼神微微发飘,装作没有明白李廉的意思。 “廷尉也有不少人被带走了,李大人应当也是为属下来解围的。既然如此,不妨便顺口帮着咱们问问,如何?”有官员干咳一声,道。 李廉闻言,嘴角一弯,道: “这话倒是不错,手下被抓,我不出来过问一番,也不太像话。没办法啊,我只好带着手下人家中凑出的钱,前来走动走动啊……” 话说一半,李廉颇有深意地看向众人,放在身前的手,拇指食指似是有意,似是无意地搓动了起来。 一众官员,顿时哑然。 这个李廉,到这个时候还不忘记捞钱! 见众人默不作声,李廉作势要走,口中道: “好了,诸位大人若是没事,我便进去了。” 闻言,终于有人按奈不住,咬牙道: “五百两!” 此人一出,身旁当即有人一把扯了扯那人衣角,示意他不该开口的。 出声那人咬着牙,道: “我与廷尉左监何大人相交甚笃,还请李大人帮忙!” 其实这话,在场人没一个相信的。 廷尉府主管审理国中疑案,负责管理昭狱,朝中臣子、权贵犯案,也由其审理收押。 这率先松口之人,私下里什么性子,大家都清楚。什么相交甚笃,都是托词。 只怕是他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廷尉左监手上,生怕一个不小心被说出来,这才拼命想要知道他的情况。 李廉闻言,眼睛一眯,笑呵呵道: “太多了,太多了,一百两就行!” 他这话,更是让一旁的人变了脸色。 李廉这个人,到嘴的钱就没有还回去的道理,怎么可能自己降价。 那人说的是五百两白银,他嘴里说的,只怕是一百两黄金啊! “李大人,你也太过……哼,好!一百两黄金,只等人放出来,钱自会送上!你的规矩我也知道,不过这件事想必你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必须要等到人放出来,钱才会给你!”那人深吸一口气,不情不愿道。 李廉眼睛一动,点了点头,道: “好,一言为定!” “诸位大人,可还有谁想请我帮这个忙的啊?”李廉环顾四周道。 一众官员面面相觑,一咬牙道: “好!” “还请李大人帮忙!” 李廉笑的眼睛眯起,吩咐身边的老仆,道: “来,记下诸位大人的名字!” 说罢,李廉这才迈步朝太师府中而去。 身为汪晓的心腹,李廉进太师府,自然不会被门前的侍卫阻拦。 径直走入府中,待手下人通传,李廉没等多久,便见到了汪晓。 “哈哈哈,正隅怎么来了?”汪晓笑容满面地道。 正隅,是李廉的字。 廉正、廉隅,都是形容品性端正有气节的词,放在他的身上,莫名有些喜感。 李廉拱手道: “太师,请详查廷尉左监何羽与典客署令丞华立。” 典客署令丞华立,便是刚刚第一个答应李廉勒索的那人。 汪晓闻言,不由得一愣,皱眉道: “这是怎么了?他们得罪你了?” 李廉摇了摇头,道: “并未,只是何羽被太师府府卫带回之后,华立请下官前来探听,还二话不说便答应了下官所勒索的巨额钱财。所以二人之间,必然有不可告人之处。” 汪晓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 “原来如此!好,我知道了。” 汪晓顿了顿,又抬头问道: “所以你今日前来,便是为了这件事?” 李廉苦笑一声,郁闷道: “太师所为,自有深意,下官自然不愿去掺和。只是手下人求到我府上了,若是不管不顾,下官日后不好自处,只好前来府中求见,回去也好给手下人一个交代!” 汪晓见他一副苦相,不由得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你不是向来有本事,将手下人喂得饱饱的吗?怎么也有今日啊!” 李廉苦着脸,低头行礼道: “请太师恕罪!” 汪晓笑够了,方才开口道: “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回去告诉你手下的人,此次将这些官员请来,只是为了严查京中内外的防务,不是别的。让他们放心,三天之后,我便放人!” 李廉闻言,当即露出了笑脸,道: “多谢太师体谅!” “回去做事吧!记住了,你爱财没什么,只要忠心做事,我不会计较的。”汪晓告诫道。 李廉躬身一礼,方才转身离开。 待李廉离开,屏风之后,铁圣文缓步走了出来。 “去查查何羽,还有那个叫华立。” 铁圣文拱手道: “是。” 而就在他转身离去之时,汪晓突然叫住了他。 “等等,你再去办一件事……” 第五十三章 推波助澜,散播谣言 养心殿中,萧承伏着身子,专心致志地摆弄着手中的木块,不知道在垒着什么玩意。 听到冯保的禀报,萧承垒木块的手一顿,抬头道: “这么大的动静?” 冯保躬身道: “是,今日朝野上下,已经传遍了。汪晓遣大军,一个月内便剿灭了国中十几个大部族寨子。这几日,更派府卫,大肆捉拿负责京中事务的一众官员,闹得物议沸腾。” 萧承闻言,眼睛一眯,手中轻轻敲打着圆润的木块,道: “这是被刺杀的事情吓坏了?” “陛下,宫外郭都翊卫使那边,只怕要暂时蛰伏一番了。就怕一个不小心,遭了无妄之灾。”冯保提醒道。 萧承沉思片刻,眼睛眯起,却是摇了摇头,道: “不,不能蛰伏!汪晓在国中声望如此之高,朕还头疼找个什么办法打击一番呢。如今汪晓受了刺激,自己出了昏招,朕不能视而不见!” 汪晓二十年秉政,百姓富庶,国势渐盛,横扫周边诸国。朝野上下,多少人视之为云国砥柱。 有心人当然知道汪晓是有篡位的心思的,但民间却被引导地极好,根本没人觉得他是个会篡位的野心之辈。 萧承有心算无心,直接下手除去汪晓可能性极大。但那个时候,民间必定多有议论。 汪晓那边,受其提拔之人,遍布云国上下。 而萧承手下,如今可用之人也就那么两三个,算上程不识手下掌控的禁军,也不过万余兵马。根本不可能一除去汪晓,便能快速镇压云国上下的各方势力。 什么雷霆手段除去汪晓,然后剩余的汪晓心腹便束手就擒,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最大的可能,就是会有汪晓的心腹站出来,打出什么清君侧的名声,鼓动民意,起兵入京。 这样的局面,是萧承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在汪晓威望降低之前,不到万不得已,萧承实在不愿意直接动手。 冯保闻言,当即明白了萧承的心思,躬身道: “如此,奴婢便明白了!这就让郭都翊卫使派人,推波助澜。” 萧承点了点头,继续低下头去,垒起手中的木块来。 --------- “唉~”茶馆之中,有人发出一声长叹。 旋即,这叹息之声,好似会传染一般,逐一在茶馆之中响起。 这一番,倒是让茶馆台上说书的老先生不由得一顿,忍不住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说的书不行。 “咳咳,诸位客官若是听腻了,不如小老儿换上一故事,说给大家听如何?”说书的老先生无奈道。 茶馆之中,当即有人道: “与你无关,你接着说就是了……” 一旁的客人搭腔道: “这位兄台看打扮,不像是生活窘迫之人啊,缘何叹气啊?” 叹息那人一副商贾的打扮,闻言不由地苦笑一声,道: “此前倒是生活富足,但日后就不好说了!” “不妨说上一说,在座的诸位,说不定便能帮上一帮呢?” “是啊,说一说呗。”有人附和道。 商贾见状,也便顺水推舟,开口道: “在下是中原商人,以从云国收山珍、药草、皮货,贩去中原。虽要上下打点,但总归还有些利润能够养家。可我前日来云国,却是突然发现,昔日合作的寨子,不知为何被官兵剿灭。找不到人合作,我这不仅一无所获,还得倒赔路费人力,实在是亏大了。而且没了这路子,这日后我也不知该做什么生意了……” 此言一出,茶馆之中,顿时一片寂静。 “说到这事,我便来气。我是怒族部落出身,此次便有亲人被抓。这太师也不知为了什么,动了这么大的怒气!”一壮汉随之符合道。 “我原以为太师是个好官,却没想到,也是这般视百姓如草芥,呵呵呵!”一落魄书生打扮的人开口道。 “哎,诸位慎言!太师是当世名臣,体恤百姓,仁心仁德。如此行为,只是因为这些部族联手刺杀太师而已!”有人反驳道。 “先不论刺杀一事真假,就算真有,那也是部族头领们干的啊!普通部民能知道什么啊!” “唉,说到这个,我去之前合作的那个部族的时候,可是被吓了一跳!寨子被一把大火烧毁,一片狼藉,附近不远便是一大到吓人的坟堆,据说里面埋了不下数千人!”商人插话道。 这个时候,又有一富公子打扮模样的人站了出来,扫视众人,压低着嗓子,道: “我叔父在少府手下任职,可是知道点消息呢。据说,此次太师出兵征伐黎朝,国中人力、财货皆是耗尽。这次剿灭十数个寨子,估计是冲着青壮和钱粮去的。”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当即倒吸一口凉气。 “当真?” “自然是千真万确!而且啊,据说这次大军征伐黎朝,乃是为了获得进攻中原的地利。府库中钱粮不够了,可不就得向民间要嘛!” “可这些部族地处深山,才多少钱粮啊?能供多少大军啊?” “嗨,又不是所有的部民,都在深山里讨生活!到时候找个部民出身的富豪商贾,随便按个罪名,这钱不就来了吗?” 耳听着旁人说的越发吓人,一众茶客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阴谋论,在古今中外,其实都很有市场的。 更重要的是,这处茶馆之中,便有不少部族出身的人。 “诸位,诸位客官,莫谈国事,莫谈国事啊!”这个时候,茶馆掌柜坐不住了,连忙站了出来,对着众人拱手赔罪道。 茶馆掌柜,衣裳华丽,看起来矮胖和气,一看就是做生意的人。 就是不知为何,掌柜腋下老是夹着一块金算盘,看着极为晃眼,也不知是不是纯金打造的。 “好了,金掌柜还要做生意呢,诸位还是别在这边说了!”有人打圆场道。 见此,众人也纷纷闭嘴不言。 刚刚说得最是起劲的几人,假装喝起茶来,然后眼睛瞥向茶馆二楼。 二楼之上,郭解倚着栏杆,抱剑而立,对着几人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随后片刻,几人分别离开茶馆,在郭解的安排之下,由亲信人手分别送出了中庆城。 第五十四章 府中暗流 太师府地牢之中,不断传来凄厉的惨叫之声。 “我、我、我都交代了,真的没有隐瞒的东西了!”牢房之中,刑具之上,一具血肉模糊的身躯被死死扣在上面,低着头,口中不断哀嚎道。 负责审问的府卫,下意识地打量了一眼身后的头领。 “看我做什么,接着打!”府卫头领漫不经心道。 府卫闻言,一甩手中沾了盐水的皮鞭,对着此人又是狠狠一抽。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被审问之人两眼一翻,顿时昏了过去。 府卫手中一顿,有些手足无措地扭过头去,道: “头儿,这人昏过去了……” 府卫头领连忙站了起来,上前检查了一番,确认眼前之人还有一丝呼吸之后,稍稍放心下来。 “头儿,咱们是不是过分了点啊。这个华立的,好歹是典客署令丞,这万一放出去了,会不会报复咱们啊?”负责审问的府卫忍不住道。 府卫头领沉默片刻,站起身来,道: “怕什么,咱们是太师府的人……再说了,能不能活着出去还是问题呢!” “可上头只是让咱们审问,没让咱们用这么酷烈的手段啊。” 府卫头领眉头一皱,呵斥道: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上头怪罪了不是还有我吗?” 负责审问的府卫当即闭上了嘴。 “你们先审着,我出去透透气。”府卫头领干咳一声道,说完便径直转身,走出了牢房。 府卫头领出了地牢,脚下越走越快,径直来到地牢旁的一处院落中,对着院中坐着的那人急道: “温先生,咱们这么做,当真没关系吗?” 温体仁放下手中茶盏,云淡风轻道: “怎么了,出事了?” 府卫头领再不复刚刚那从容的样子,带着一丝慌张,道: “温先生,刚刚那个叫华立的,在严刑之下,差点没背过气去,可把我吓着了。这些人都是朝中大员,要是太师之后将他们放出去了,可不得找咱们茬儿啊?” 温体仁闻言,却是轻笑一声,安抚道: “不用怕,这华立是铁先生交待我们严查的。他往日侵吞府库钱财,勒索外邦使臣,甚至胆子大到假冒山贼,截杀使臣的事情,如今可全都被捅出来了。只凭这几件事,他就没可能翻身!” 府卫头领先是一缓,点了点头,但很快便又急声道: “那还有其他人呢,都是朝中九卿下的属官,个个位高权重的……” 温体仁闻言,抬手递过一杯茶,轻声道: “咱们又不是个个都是严刑拷打的,除了那几个没后台的,其余人不也只是意思了一下就成了嘛。这些当官的,屁股底下每一个干净的。这才几天啊,你和你手下的,收获不小吧?” 说到这个,府卫头领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拱手道: “先生放心,有些规矩我知道,先生的那份儿不会少的。” 温体仁摆了摆手,摇头道: “我对黄白之物,向来都是够用就行……别的,你还要多盯一盯,那几个被收拾的,罪证都弄全了,递上去也算是个功劳。还有其余的官员,就算不能真动手,用刑的时候也得给我拉过去。万一谁遭不住,吓得全都交代了,这可便是让你我捞着了。” 府卫头领连忙对着温体仁一拱手,笑道: “先生是志存高远,想要将人找出来在太师面前露露脸啊。我明白,您放心就是了。” 温体仁笑呵呵地交代了两句,方才让府卫头领放心地回去了。 他坐在原地,嘴角一弯,眼中却尽是冷意。 那些被抓进来的官员,大部分是都没被这么样收拾。但眼看着同僚被拷问,难免兔死狐悲,心中怨怼。 这股子怨气,他们自然是不敢对太师发泄的。自然,也就落到了铁圣文头上。 等大事皆定,太师到时候,就算想重用铁圣文,也得注意群臣的情绪。如此一来,他温体仁的机会,也就来了! -------- 李廉走在太师府中,听着府中深处依稀传来的惨叫之声,眉头微微皱起。 “这声音是怎么回事?” 前面领路的府卫闻言,连忙道: “回李大人,是被抓进来的那群官员,在被拷问呢。” 李廉眉头一皱,道: “拷问?都是朝堂官员,又无证据的,惹人非议啊……太师知道吗?” “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没有过问。”府卫回道。 李廉闻言,闭上嘴没有多言,但却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就在此时,铁圣文摇着铁扇,晃晃悠悠地走来,迎面便撞上李廉。 “铁先生,这是做什么去啊?”李廉脸上一变,顿时笑呵呵地拱手见礼道。 铁圣文微微低头,亦是笑眯眯道: “原是李大人啊,倒是许久不见了。” “哈哈哈,铁先生事务繁忙,我闲人一个,自然是碰不到面的。” 说到这里,铁圣文忍不住摇了摇头,叹息道: “可不是嘛!这前些时候抓刺客,然后就审人。还有最近京中突然出现,诋毁太师的谣言,这我也得好好查查。” 说到这里,铁圣文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道: “对了,李大人今日被太师传召,只怕也是因为此事了。” 李廉闻言,眼皮一动,点头道: “哦?还有这种事啊。我这几日少出府门,倒是不知道这件事。” 铁圣文一听,铁扇一合,拱手道: “今后一段时间,只怕还要请李大人倾力助我了。” 李廉连连摆手,道: “不敢不敢,都是应尽职责。” 二人又相互恭维几句,方才各自离开。 太师府令丞院前,李廉刚要进入院中,便有府卫将他拦住,恭声道: “太师突有军机大事处理,还请李大人在偏厅稍候。” 李廉不做他想,点了点头,随着府卫前往了偏厅。 但李廉这一等,便是数个时辰都未曾受到召见。 坐着沉思的李廉,脑中突然闪过一丝念头,猛地一惊。 他忙不迭站起身来,朝偏厅之外探头望去。 偏厅之外,除了几名府卫守着,便再无异样。 李廉皱了皱眉,暗松一口气。 “李大人,太师召见!”偏厅之外,传来府卫的通禀之声。 李廉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番心情,走出偏厅,在府卫的引领之下,朝令丞院而去。 第五十五章 燕返 李廉迈步走入令丞院中,对着汪晓俯身一拜,躬身道: “见过太师!” 汪晓坐在上首,低着头批阅着手中的奏章,挥手道: “起来吧。” 李廉站直身子,却见汪晓身旁站着的铁圣文,正默然地看着自己,他心头不由得一跳。 铁圣文不是刚走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正隅,可知我今日为何找你?”汪晓开口问道。 李廉眼睛一动,拱手道: “太师可是为了近日,京中出现的谣言?” 汪晓点了点头,道: “是了,你掌管廷尉,可知道些什么?” 李廉闻言,摇了摇头,道: “禀太师,下官未曾听到什么风声。” 汪晓闻言,批阅奏章的手一顿,抬头看向李廉,道: “当真?” “如今京中,不少官员……嗯,被太师请了回来,京中诸多衙门,已经是停滞运转了。廷尉所需处理公务剧增,下官忙了许久,实在是没有注意到这些。” 一边说着,李廉一边抬起头,正好对上汪晓那冷冽的双眼,心中猛地一跳。他连忙低下头去,急声道: “下官多言了,请太师恕罪,只是此事,下官确实是不知……” 汪晓点了点头,道: “那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将这些负责京中事务的官员带回来,导致京中衙门无法运转啊?” 李廉闻言,不由得一滞,摇头道: “请太师明言。” 汪晓站起身来,朗声道: “一股庞大的势力,既然在京中隐藏发展这么多年,就必然有负责京中内外事务的衙门庇护。只有身为我的心腹,才有可能接着太师府的权势,将这样一股势力隐藏下来。这几日我示意人将这些有关的官员带回来,自然是想要从他们嘴里,找出一点线索来。” “那、那太师,可曾找到线索?”李廉垂下的眼眸之中,神色微微闪动。 “此前没有线索,但刚刚却有了进展!”汪晓木着脸道。 说罢,汪晓朝铁圣文一示意,铁圣文微微点头,沉声道: “带上来!” 当即,屋内便有数名府卫,拖着一道浑身血迹的身躯,走进了屋中。 李廉扭头看去,心中顿时一惊。 这此时被带进来的那人,竟然就是李廉身边的那个驼背老仆。 “太师,您这是……”李廉又惊又怒道。 这个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铁圣文上前一步,朗声道: “就在你等候的这数个时辰,圣文领着人去了你府上。” 听闻此言,李廉瞳孔一缩,猛地看向铁圣文。 “一个看门老仆,竟是擅使蛊术的六品高手。面对大军围困,这老仆也是处变不惊。那驼背之中,藏着满满的蛊虫,突然出手,防不胜防啊!若不是我机警,只怕太师就要再费心寻一个幕僚了。”铁圣文摇动着手中铁扇,语带轻松道。 “知道了背后之人是你,有了方向,很多事情想过查下去,便没有了那么费劲。你收买安插的人手,在刚刚也已经交代了!” 汪晓说完,却是有一种复杂的神色看向李廉,摇头道: “正隅,我不知道,为何是你!我对你不薄,为何要叛我?” 李廉站在原地,听着汪晓的质问,久久没有说话。 此时的李廉也知道,汪晓既然将自己骗到这里,趁着自己待在府中的时间,直接搜查了自己的府邸,拿到了自己安插的人手的供词。 如此雷霆手段,必然是掌握了什么证据,方才下手的。 所以就算是他现在如何辩解,汪晓也绝不会相信。 李廉站在原地,沉默许久,长吐一口气,方才开口道: “太师,我不知,到底是何处漏了破绽?” 汪晓深深地望了李廉一眼,缓缓摇头道: “你手脚很干净,所以线索都没有查到你身上。但唯有一点,你失算了!” “请太师指点!” “你为官十几年,给旁人最大的印象,便是贪财。可你的贪,却是很聪明,有规矩地贪。你能够一眼看出别人的底线,所以要价总是猜出别人能够接受的最高价码。而且你讲规矩,收钱了,就一定会办事……”汪晓道。 说到这里,李廉突然一愣,然后便想起了此前向汪晓,告发廷尉左监何羽与典客署令丞华立的事情。 “你之前向我告发那两个人,应该是临时起意的吧。你想要借着二人,试探一番我,却不想这举动,和你平日,有着极大的不同,这才被我发现了异样!”汪晓沉声道。 想到这件事,李廉突然苦笑一声,道: “就因为这个?” 他告发二人,确实是打着借此机会,随手试探一番汪晓那边的情况。却不想这随手一番试探,竟然就让汪晓生出了一丝怀疑。 “太师曾说,背后之人做事谨慎到了极点,眼见这些官员被带回来,必然按奈不住要用些手段了。你这个时候一反常态,出手试探,太师自然要好好查一番了!”铁圣文在一旁道。 “果然是多做多错,实在不该如此一举的!”李廉苦笑一声道。 汪晓轻叹一声,铁青着脸,道: “说吧,你叛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背后可还有驱使之人?” 李廉站直身子,看着汪晓,突然嗤笑一声,道: “除去了太师,我李廉也能够执掌一国政事,甚至还能想一想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将一国财富尽收怀中,这样的好事,我岂能不试上一试?” 汪晓哪里会相信这样的话,冷哼道: “你想骗我?遍搜你府上,却只有数量少得可怜的一点金银?只怕你这贪财的做派,也不过是为了光明正大收拢资金,拉拢部族,训练刺客的吧!” 李廉面露轻蔑之笑,双臂一展,整个人宛若大鸟一般,腾空而起,朝外而去。 汪晓眉头一紧,喝道: “莫要放跑他!” 话音刚落,等候在令丞院外的府卫们,当即挡在了李廉前方。 铁先生眼神一厉,手中铁扇一合,脚下一蹬,整个人便似离弦之箭一般,留下阵阵虚影,朝李廉追去。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空中飞起的李廉突然一晃,身形宛若飞燕划空,急速折返。 恍惚之间,众人好似看到一只飞燕。 李廉右手五指捻起,宛若鸟嘴,朝上首的汪晓啄去。 赫赫破空之声,似飞燕鸣啼,充斥凛冽杀气。 第五十六章 诛心之言 汪晓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猛然袭来的李廉,丝毫不为所动。 就在李廉距离汪晓不到数步的时候,一道长枪忽然划破空中,直朝李廉刺去。 面对忽然出现的长枪,李廉身形轻灵,凌空一翻,躲过长枪。 于此同时,一供奉高手忽然出手,双刀挥舞之间,炙热真气充斥四周。手中双刀,被这真气灌输,通体发红,宛若被炉火淬炼一般。 李廉看了一眼尽在咫尺的汪晓,还有突然杀出的数名高手。转瞬之间,他心中已定下取舍,再也顾不得取汪晓的性命了。 眼看袭来的双刀客,他仗着功法奇特,无需借力,便身形冲天,好似飞起的雨燕,直朝屋顶冲去。 只可惜,他决断再快,此时数名高手围攻,早就防着他逃窜。 在李廉动了逃窜的心思时,铁圣文便脚下奋力一蹬,身形迅猛如雷,转瞬之间来到李廉头顶。 铁扇合起,奋力劈下,势大力沉的一招,朝李廉头顶劈去。 李廉下意识地伸手挡在头顶,只听得“嘎巴”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李廉闷哼一声,两只手臂以诡异的角度内折,然后身形重重地跌落地上。 持枪壮汉手持长枪,快步而来,用长枪将李廉死死压在地上。 汪晓依旧站在上首,望着倒在地上,脸色苍白的李廉,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飞燕游龙中的飞燕式,你是哀牢国后人!” 这哀牢国,乃是八百年前的一方王朝,疆域广阔,如今的黎朝全境、云国北方大部、夏国西南小部分,都是他们的国土。这飞燕游龙,便是此国武学。 只是这个哀牢国,早就云国太祖入天南之地以前,便已经分崩离析。 李廉抬起头,冷笑地看着汪晓,没有说话。 汪晓眼神微动,皱眉道: “你们虽是前朝后裔,但已失宗庙,便该就此安分守己!而今你等窥觊朝政,已经将你部族亲人牵扯其中,当真是取祸之道!” 李廉冷笑一声,驳斥道: “汪晓,云国是如何对待我族人的,你比谁都清楚!哀牢族人,不得为官,不得从军,族人不得读书,甚至不得踏出大山一步。这种种举措,就是要将我族死死困在在莽莽大山之中。什么窥觊朝政,不过是为族人争一条活路罢了!” 云国太祖建国的依仗,是他带入天南,躲避战乱的中原百姓,自然而然,建立的是实施中原制度的国家。 虽然天下西南之地的部族,不是很讲究正统性这种东西。 但对于这些部族,哀牢族的部族身份,让他们自然而然地亲近。,号令,可比云国皇室的有用多了。 自然而然的,对于哀牢族的打压,便成了云国上下每代默认的俗例。 你打压别人,自然也就别指望人家亲近你。 汪晓也自知理亏,不愿多说什么,只好转移话题,道: “说出你在朝中的布置,暗地里的人手,我可以承诺你,放开对哀牢族的禁锢。” 李廉闻言,眼睛一动,沉声道: “此话当真?” “你也为我效力十几年了,应该知道我的。”汪晓抿嘴道。 李廉面露犹豫之色,终于一咬牙,道: “好,我告诉你!名单就在我怀里。” 汪晓微微示意,持双刀的那名八阶高手当即上前,在他怀中一阵摸索,取出一精铁打造的柱状物体。 而就在此时,惊变突生。 李廉上身一挺,挣脱开持枪壮汉的长枪,趁着持刀高手一个没注意,直接将那圆柱状物件叼在嘴中。 “不好,快拦下他!”铁圣文惊怒道。 “呲”的一声轻响,一道细微毫光,从李廉口中射出,快如迅雷,朝汪晓那边射去。 一众高手本以为李廉低头服软了,自然而然地有些疏忽大意。李廉此时出手,正是打了个他们措手不及。 汪晓粗通武功,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便赶到胸口一闷,整个人直接倒退数步,跌坐在座椅之上。 “哈哈哈哈!”眼看暗器射中汪晓,李廉吐出口中的精巧机关,忍不住仰天大笑。 持枪壮汉嘶吼一声,长枪一刺,将李廉死死钉在地面之上。 双刀高手更是怒极,双刀飞舞,直朝李廉面门砍去。 “慢!”汪晓面色发白,在铁圣文的搀扶之下,坐起身来,急忙喝道。 供奉高手闻言,手中双刀猛地一停,距离李廉的面门,只有半寸不到的距离。 “哈哈哈……咳,咳,咳咳咳!”李廉见汪晓再次坐起,笑声一顿,猛地咳嗽起来,嘴边不断溢出血沫。 持枪大汉那一枪,愤而出手,直接将他死死钉在了地上,此时李廉的五脏,已然受到重创。 汪晓连喘几口气,方才缓了过来。他抬手伸进胸口,摸出了一枚龟甲。 这龟甲,是汪晓温养数十年,专门用来给卜算之用的。 只不过此时这龟甲之上,一根半寸长的钢针正中龟甲中间,多了好大的一道裂纹。 看到这一幕,汪晓双眼忽的失神,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为什么!”汪晓咬牙道。 李廉失望地闭上了眼睛,躺在地上,喃喃道: “自从遇到一场刺杀之后,你便再也不是之前的你了。如今你的所作所为,根本没有在乎什么声名。这样的你,我信不过……” 说到一半,李廉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抬起脖子。 看到汪晓手中已然裂开的龟甲,以及汪晓难看到了极点的脸色,他先是一愣,旋即再次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怪不得你回来之后,手段就酷烈了许多。原来,你是算到了自己终将失败的下场。”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惊,猛地看向汪晓。 汪晓听到李廉的这番话,脸色变得铁青难看。 不需再多说什么了,在场众人,心中皆是一颤,忙不迭低下头去,只当自己没有听到。 “哈哈哈,汪晓,你如今就像是坐在了赌桌之上,压上了全副身家。可虽然赌局没结束,但你已经知道了自己必输的结局!哈哈哈,这种煎熬,当真是折磨人啊!”李廉咧着嘴,畅快至极地笑道。 汪晓强压着心中杀意,咬牙道: “说出哀牢族在京中的人手布置,可活命!” “汪晓,在大山之中,四十多岁便已经是老人了,我活够了!族中对云国朝堂渗透多年,你是清理不干净的!” 李廉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强撑着折断的双臂,抓着身体中的长枪,奋力一转。 长枪转动,内力肆虐而出,李廉体内的五脏,立时糜烂。不待众人反应,便已经气息断绝。 第五十七章 以身作饵 看到李廉就此气断身亡,汪晓怒目圆睁。 他紧紧抓着手中已然裂开的龟甲,双手微微颤抖,眼神凌厉至极,抬头看向在场众人。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不阻止!” 众人吓得顿时低下头去,不敢看向汪晓的眼神。 “请太师恕罪!”众人连忙跪伏在地,颤声道。 汪晓此时,双眼之中,尽是压抑不住的暴虐之气。令人胆寒的目光扫视在场众人,让一众人只觉胸口发闷,逼仄迫人。 汪晓深吸一口气,强压心中暴虐之气,冷声道: “起来吧!” 在场的一众供奉高手、府卫闻言,依旧跪伏在地,颤颤地不敢起身。 而正是众人这躲闪的目光,却让汪晓心中更冷,暴虐杀意更浓。 你们为何是这幅神色?是不是你们,也觉得我必输无疑?还是觉得,我会因为你们听到了这件事,就要杀了你们灭口吗? “我让你等起来!”汪晓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用压抑至极的嗓子,沉声道。 跪倒在地的铁圣文闻言,率先起身站了起来。 在铁圣文的带领之下,其余的一众人等,方才站起身来。 “他说的,你们可都听到了?”汪晓声音低沉刺骨,让人不由得心中一寒。 铁圣文深吸一口气,上前道: “太师,卜算之道,不过……” “我是说,哀牢族渗透朝堂的事情。”汪晓隐约变得赤红的双眼,朝铁圣文看去,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铁圣文身体一颤,连忙道: “听到了!” “既然听到了,就给我大索京中,与李廉有联系的,全部带回,不惜一切,将哀牢族的人给我挖出来!” 铁圣文刚要劝阻,就见汪晓已然有些癫狂的双眼,颤声道: “太师……” “嗯?”汪晓视线转来,冷冷地盯着铁圣文。 铁圣文喉咙微微一动,低下头去,涩声道: “谨遵太师之命!” 片刻之后,太师府的大门轰然打开。 一队又一队的精干府卫,从府门中鱼贯而出,向中庆城中的各官员府邸散去。 一时之间,呵斥责罚,哭喊叫屈之声,响彻在城中百官府邸聚集之地。不少昔日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官员,被府卫强行押走,狼狈至极。 ----- 萧承知道宫外动静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冯保面带忧色,领着程不识,径直走入养心殿中,对着萧承跪倒一拜。 “陛下!” “这么晚了,可是出什么事情了?”萧承忍不住问道。 冯保闻言,起身行礼道: “陛下,太师汪晓今日白天,将京中大半官员尽数带走。京城之中,各府衙的主官无一幸免,京中官府机构,已经失去运转。民间之中,谣言遍天,百姓更是人心惶惶,仅仅半日的功夫,便有数起暴民趁乱行凶。” 萧承闻言,面色也是阴沉下来,道: “这么大的动静,这汪晓是心态炸裂,干脆破罐子破摔了?不对,不对啊!城中乱起,汪晓为何不调兵入城中维持秩序?其中肯定还有原因,你再派人去查!” 萧承是在背后推波助澜,想要让汪晓的名望丧尽,为将来夺权扫清障碍。但如今汪晓这判若两人,甚至称得上癫狂的举止,还是让萧承心中不安。 冯保闻言,咽了咽口水,苦涩道: “陛下,奴婢已经派人去查了,只是如今城中乱成一片,只怕还需要些时日。陛下,如今汪晓这般行事,倒像是疯了一般。奴婢只怕,他这个时候突然要是入宫……” 汪晓如今的举动,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但不管如何,肯定是不能以此前的思维去揣测他的想法。 万一汪晓,这个时候突然起了逼宫夺位的心思,那局势当真是危险了! 萧承没有说话,扭头看向了一旁的程不识。 程不识见状,木着脸上前一步,拱手道: “禀陛下,卫尉仲理此前,已被汪晓免去职务,如今,由臣暂领这驻守宫中的万余禁军。军中将校,尽是忠君之辈,愿为陛下效力,任陛下调遣!” “若真有动乱,可能为朕守住皇宫?”萧承沉声问道。 程不识一拱手,谨慎道: “臣擅守,五倍之敌来攻,亦不用惧!” “不妥!”冯保此时急声道。 “陛下,请恕奴婢多言。奴婢不通军略,但也知道,只凭宫中这点物资,是守不了多长时间的!”冯保忍不住道。 程不识闻言,沉默一阵,猛地一咬牙,开口道: “冯公公所言,也有道理。若陛下属意,臣可领亲信兵马,突袭太师府!” 萧承连连摇头,道: “哪有那么容易?汪晓眼线众多,只怕禁军刚出皇宫,他便知道了。禁军又是久疏战阵,纵使你这几个月来勤加操练,也绝不是汪晓手下那些从百战精兵中挑选出来的府卫对手。” 说到这里,萧承眼中一厉,把心一横,道: “程不识,若遇汪晓逼宫,不要阻拦,放进来就是!等他入宫之后,再领禁军,隔绝内外!” 程不识闻言,一直木着的脸也不由得有些变色,震惊道: “陛下,您是想以身为饵?” 冯保更是惊呼道: “陛下欲要使自己置身险境?这万万不可!” “若非如此,等汪晓调大军来攻,再狼狈而逃?不用再劝了,朕意已决!” 无论是固守皇宫,还是领兵突袭先下手为强,亦或是以身为饵。这三条路,其实最差的后果都一样。 有着【大理太祖】这张帝卡,以及希宜宫那边的密道,便是再不济,萧承也能够逃出性命。 论麾下兵马,萧承手下能够掌握的,也就是没上过战场的万余禁军,怎么样也比不上汪晓那边。 但若论手下高手,萧承倒是更占优势。八阶高手除了装载帝卡的萧承,还有郭解、剧孟。就连程不识,也是七阶高手。 如此一来,放汪晓入宫之后再动手,这方法虽然最险,但却成功几率最大。萧承选哪个方法,自然是不用多说了。 眼见萧承态度坚决,冯保、程不识二人相视一眼,当即一咬牙,躬身道: “谨遵陛下旨意!” 第五十八章 故意拖后腿的温体仁 温体仁在府卫的护送之下,走入略显空旷的廷尉府中。 几名正在满地狼藉中整理搜集档案文献的官吏,眼见太师府府卫突然闯入,吓得浑身一颤,差点没将手头才整理好的档案扔了,转身就跑。 作为李廉直接管理的机构,廷尉府上下,显然受到了太师府的重点照顾。上上下下数十名官员,尽数被抓拿审问。 剩余的这几人,因为官职低微,没被太师府放在心上。但府卫此前如狼似虎闯进来抓人的样子,显然让他们心有余悸。 “你们,全都过来!”护送温体仁而来的府卫趾高气昂道。 几名官吏对视一眼,颤颤惊惊地聚拢了过来。 府卫看着几名官吏,转身对着温体仁一拱手,道: “这位,便是你们的新上官,新任的廷尉温体仁温大人!” 几名官吏见不是来抓人的,不由得长松一口气,连忙对着温体仁躬身一礼,道: “见过温大人!” 温体仁见状,亦是微微点头还礼,不咸不淡道: “不必多礼了,今后,还需诸位帮衬着吧!” 几人闻言,连道不敢。 府卫见将温体仁送到,又客套两句,这才转身离开了廷尉府。 温体仁送走府卫,扭头打量了一番到处都极为凌乱的廷尉府,忍不住眯起眼睛。 此时的中庆城,民乱不休,人心惶惶。暗地里暗流翻涌,诸多势力频频出手,急需恢复秩序,彻查城中各方势力。 再加上,此前汪晓献策有功,助汪晓找出了李廉。诸多因素之下,温体仁便被封为了新任廷尉,今日履任。 太师府下不入品阶的属官,一夜之间,跃迁当朝九卿之一,这放在之前,朝野之上,必然沸反盈天。 可是这个时候,汪晓却一改往日温和的手段,将一众官员尽数关押审问。滔天威势之下,显然不会有人有胆子过问这件事。 只不过,对于这个位置,其实温体仁并不是很情愿。 如今京中大乱,汪晓亲自下令,铁圣文主持,廷尉、执金吾全力配合,稳定中庆城治安的同时,要找出暗中潜藏的势力。 这显然是个苦差事。 暗中的势力,潜藏多年,哪有这么容易被揪出来?还有京中治理事务,繁琐至极。典型的事多功劳少,还容易出错。 若是让温体仁选,他还是想留在太师府中。 因为他知道,如果能够参与进汪晓如今所谋划的事情中去,那才是真正的大功劳。 只可惜,李廉一事,让汪晓对于身边亲信,再无当初那般的信任,连亲手提拔的京郊大营主将,都不敢相信。 要不然直接调大军入城戒严,又何需他温体仁来做这什么廷尉,来恢复京中秩序。 不过也不知道,铁圣文知不知道这件事。或者说,他有没有在其中推波助澜,借机将自己赶出太师府呢? 温体仁心绪万千,心中不断盘算着。 “大人?大人?” 这个时候,身旁廷尉府官吏的小声,让温体仁回过神来。 温体仁收敛心神,对着那名官吏微微点头,道: “哦,何事?” “大人,如今廷尉府中,积压了不少公文,必须大人您亲自批阅。不知您现在,可能处理公务?”那名官吏小心翼翼地道。 温体仁闻言,点了点头,径直迈步走向堂中,道: “行吧,你拿上来吧!” 几名官吏闻言,当即将诸多公文搬了上来。 温体仁随手翻开一本公文,也不批阅,扫视一遍,便随手放到一边,然后再取下另一本公文。 如此往复数次,看过了近半公文,温体仁竟然是一本都没有批阅。 “大人,您这是?”有官吏按奈不住地问道。 温体仁没有说话,看着手中新翻开的一份公文,手下一顿。 公文之上写着,坊间汇报,有游侠儿暗地聚集。 温体仁仔细翻了翻,嘴角不由得一弯。 “大人?”官吏再次出声提醒道。 温体仁正了正色,随口道: “啊,这是我处理公文的习惯!对了,如今当务之急,还是要稳定京中秩序,处置犯事暴民。像这种游侠儿维护坊间治安的公文,就不用递给我看了!” 几名官吏听到温体仁这般说,也觉得有些道理,当即拱手应是。 温体仁见状,冷笑一声,趁着旁人不注意,将手上这份公文,放到了桌边。 铁圣文,你且查吧!待你无功而返,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交代! ------------ 太师府中,汪晓坐在上首,看着堂下站着的铁圣文,沉着脸道: “查的如何了?” 铁圣文闻言,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汪晓,道: “百官事关朝堂稳定,圣文不敢太过……京中尚未稳定,局势太乱。需要等恢复秩序,方可继续查下去。圣文办事不利,请太师恕罪!” 汪晓沉默片刻,方才轻叹一声,道: “辛苦了!” 其实冷静下来的汪晓,已经想明白了自己盛怒之下的言行,到底有多欠缺考虑了。 大索京中,逮捕百官,将汪晓二十多年,在朝堂中所积攒的威望声名,尽数清空。 而且朝堂的百官,到底关乎稳定。汪晓将人全都拿下了,最后就是导致整个朝堂停止运转,京中一片大乱。 要说此时,汪晓心中,肯定是后悔不已的。面对铁圣文的告罪,他自然也不会苛责什么。 眼看汪晓语气放缓,浑身也不再似前几日那般暴戾,铁圣文眼睛恢复了几分神采。 “太师,如今府中幕僚已经尽数派出,但依旧无法支撑起整个朝廷的运转。黎朝前线,大军还需粮草运转……不如,先将一些家世清白,嫌疑不大的官员放出来,总不能让朝中一直运转停滞吧。”铁圣文大着胆子劝说道。 汪晓其实早有心如此了,毕竟要是朝堂再停滞,只怕前线大军就要出问题了。那可是云国安身立命的精锐大军,绝对不能出什么问题的。 想到这里,汪晓当即点了点头,道: “好,放谁出去,由你做主。” 不待铁圣文回话,汪晓又道: “放出来的人,必定心有怨气,需得安抚一番。你安排的人,派出去了吗?” 铁圣文微微一笑,拱手道: “回太师,都已经派出去了。不需几日,云国小皇帝痴傻的事情,便会传遍天下!到时候,太师的前方,便再无阻拦了!” 汪晓点了点头,心中不安感稍稍消退。 第五十九章 汪晓的先手 萧承翻看完冯保递上来的密报,想起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李廉,摇了摇头,道: “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竟然是因为李廉?这李廉,到底是什么人啊!” 冯保低着头,回道: “还在查,如今局势,知道其中原由的人,都有些避讳,不敢多说什么。” 萧承指节轻轻敲在案桌之上,面露沉思之色。突然,脑中一丝灵光闪过,让萧承突然反应了过来,问道: “希宜宫那边,可有什么异动?” 冯保一愣,连忙道: “希宜宫之中有些不一样,奴婢手下的人混不进去,只得在宫外安插了几个眼睛。这几日,希宜宫宫门紧闭,并无异样。” 萧承眼睛一眯,轻声道: “如今的局势这么乱,希宜宫的那些人,应当是抓着机会,浑水摸鱼才是。突然变得这么安分,这不合理啊!” 冯保闻言,也是符合道: “说来,令昭仪也是许久没来寻陛下了!” 南荣姝受伤之后,其实来找过萧承一两次。但在萧承敷衍几次之后,便再也没来过。整天装傻充楞的,对萧承来说,也挺累的,所以也就没当一回事。 萧承被冯保提醒,眉头皱得更紧了,开口道: “冯保,你派人想办法去看看!如今这个时节,要是希宜宫那边搞事,倒是更加头疼了!” 冯保连忙应是,转身就要下去安排人手。 而这个时候,萧承突然听到,外面有嘈杂之声。 “中常侍,您不能进去!” “中常侍,陛下不喜人打扰,您真的不能进去啊!” 几名小太监的阻拦哀求之声,响起在养心殿外。 旋即,又响起一阵嚣张尖锐的斥责之声。 “大胆,冯保是怎么教你们的?连中常侍的路都敢拦!” “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弄了个打杂抓虫的粘杆处,便抖擞起来了?” “义父,孩儿就说过,要给这小子一番教训。您仁厚,不愿意。现在看看,都骑到您头上了!” 冯保一听,对着萧承道: “是宫中中常侍黄彦,和他那几个义子爪牙。” 萧承闻言,眼睛一冷,嗤笑道: “就是那个朕登基以来,便从来没有前来拜见的黄彦?” “就是他。” 身为皇帝家奴头子,从未前来拜见,整天想着伺候新君。也不想想,就他表现出来的这操行品性,甭管谁上位了,都不可能再继续用他啊! 萧承点了点头,道: “让他进来吧!” 冯保微微躬身,转身离开。 养心殿前,冯保刚刚迈出殿门,黄彦身边便有一太监眼尖,连忙指着冯保,尖声道: “义父,您看,那小子出来了!” 鹤发童颜,保养地极好的黄彦抬头,眯眼看向微微躬着身子的冯保,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颇有一种俯视冯保的意思。 冯保轻咳一声,也没有说话,刚刚还死命挡在殿门之前的几个小太监,当即后退一步。 黄彦不经意地扫了冯保一眼,点了点头,笑呵呵道: “冯公公?不错不错,年轻有为,哈哈哈,宫中宦官,能出你这种人物,也算杂家调教有功了!” 冯保眼皮一抬,随即又耸拉下去,上前对着黄彦微微躬身,道: “冯保,见过中常侍!” 黄彦连忙上前一步,赶忙搀扶起冯保,道: “哎,岂敢啊。冯公公是陛下近前伺候的人,也就是杂家沾了个资格老,要不然这中常侍啊,合该是你冯公公坐上去才是啊!” 黄彦面上笑呵呵的,但说话之间,却是很轻易地便能够感受到他的嘲弄语气。 冯保心中冷笑一声,面上不露半点神色,抬手道: “中常侍既然要见陛下,便随我进去吧。” “好啊,冯公公,烦请引个路!” 冯保不再多言,转身便朝养心殿走去。 黄彦身旁的几个义子,深深地看一几眼刚刚拦住自己的几个小太监,冷笑几声,然后簇拥着黄彦走入养心殿中。 养心殿中,萧承专心致志地盘弄着手中的木制人偶,似是就没有注意到有人走入了养心殿中。 黄彦二话不说,领着一众义子,对着萧承三跪九叩,道: “奴婢黄彦,拜见陛下!” “奴婢,拜见陛下!”一众义子随之齐声道。 萧承手中一顿,抬起头来,看着黄彦众人,眉头皱起,一副因为他们打扰自己,而极不高兴的样子。 “你们是何人?” “回陛下,我等是宫中宦官,今日前来,乃是为伺候陛下起居而来!”黄彦回话道。 萧承闻言,很不高兴地摆了摆手,道: “走开,朕不需要你们服侍。刚来就打扰朕,放你们在身边伺候,朕还怎么玩?” 黄彦闻言,却是笑得极为卑微,开口道: “陛下恕罪!只是中常侍待在陛下身边伺候,本就是历代惯例……” “既是惯例,那为何之前都没有见到你?”萧承直接打断道。 黄彦闻言,顿时笑容一滞。 不是说是傻子吗?只看这反应,也不像是傻子啊! “奴婢年老,身子骨遭不住了,只得告假数月。冯保小公公,也就是因为奴婢无法随侍陛下身边,这才被送到陛下身边的。”黄彦辩解道。 萧承再次低下头去摆弄起手中的玩意,漫不经心道: “冯保伺候的挺好的,不用你来了,你继续告假也没事。” “伺候陛下,本就是奴婢的职责,怎可如此啊!”黄彦连忙回道。 黄彦的义子见状,对视一眼,旋即嘈杂喧哗起来。 “陛下,您就将我等留在您身边吧!” “奴婢进宫,就是为了伺候陛下!还请陛下,将我等留下吧!” “若是不能伺候陛下,那我等入宫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养心殿中一阵喧闹,黄彦的一众义子撒泼打滚,哭闹烦人。 萧承见此,也是暗自皱眉。 冯保这个时候,连忙上前,开口道: “陛下,都是手下奴婢的一片忠心,您不妨就点头吧!若是嫌弃他们吵闹,让他们在殿外听调便是了。” 萧承看向冯保,就见其对着自己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心中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装作极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 “行行行,让他们在外面伺候着!” 虽然原本并非是怎么打算的,也有些想不明白冯保为何会帮自己说话,但好歹也是达到了前来的目的,跪在地上的黄彦轻咳一声。 一群义子顿时哭嚎之声一听,抬手拭去脸上泪水,重新跪好。 “奴婢,谢陛下开恩!” 一众太监俯身行礼之后,才在黄彦的带领之下,走出养心殿外。 待黄彦的人退出去,冯保这才走到萧承身边,轻声道: “还请陛下放心,养心殿内外,尚舆备事处的人足够了。” 萧承摇了摇头,面色沉重,道: “倒不是担心这个,而是黄彦突然前来,一定是汪晓示意的,让他前来看着朕的。看来,汪晓这是再也忍不住了!” 第六十章 前夕 一辆华贵车架,在精壮家丁的护送之下,缓缓停在了挂着“曲府”牌匾的府邸之前。 年轻英武的男子,一把推开车门,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然后急忙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妻子搀扶了下来。 温婉柔丽的年轻妇人搭着自己丈夫的手走下马车,抿嘴一笑,眉宇之间洋溢着夫妻和睦的幸福之色。 年轻男子拍了拍娇妻的手,柔声道: “今日为岳父恭贺生辰,你也辛苦了。父亲那边找我还有事,你先一个人回去休息吧,我和父亲说点事情就回来。” 妇人点了点头,柔声道: “嗯,妾身等着夫君。” 年轻英武男子点了点头,示意侍女带着妻子回院,自己则匆匆赶往厅堂之中。 厅堂之中,九卿之一,少府令曲诚,略显焦躁地坐在堂上。在听到下人禀报公子回来之后,连忙起身,看着自己的儿子,道: “静儿,如何了?” 年轻男子,也就是曲静,杨玄琰的大女婿,对着自己父亲躬身一礼,方才起身道: “治栗内史马大人那边也收到了消息,如今不少人已经上书进言,称太师汪晓功高德厚,当受帝位。” 听到这个消息,曲诚先是一怔,旋即长叹一声,道: “这萧家天下,终于是到了这一步了!” 汪晓此前,命铁圣文彻查与李廉勾结之人,誓要揪出哀牢族在云国朝堂的卧底。 不过好歹汪晓没有真的疯,像朝中一些与国同休的世代勋贵,便没有动。毕竟像这样的人,怎么想,也不可能是哀牢族的人。 杨玄琰的几个亲家,便这样逃过了太师府大肆捉拿。 不过就算如此,朝中的人也被汪晓这个疯劲吓到了,最近都有些小心翼翼。私下交际,都有些遮遮掩掩。 曲诚与马敏文,哪怕二人皆是九卿之一,此时也都小心无比。还是借着为杨玄琰贺寿的借口,通过儿子相互传递消息。 曲静亦是神色黯然,叹息道: “今日杨府之中,聊到此事,陶渔面色愤愤,马煜沉默不语。就连岳父,也是闷闷不乐。” “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曲诚忍不住道。 “对了,另外两家,接下来又是如何打算的?” 曲静闻言,犹豫一会儿,道: “父亲是想问,另外两家有没有上劝进表的打算?” 曲诚点了点头,忧心忡忡道: “我们三家,都并非是太师汪晓的人,此前只是汪晓要做给旁人看,这才给与高位。可是如今,这汪晓再也按奈不住了,若是我们再不表示点什么,又如何会容得下我们?” 曲静摇了摇头,道: “陶家不用说了,没破口大骂就是好事了。马家那边,是将什么都藏在心里,如何打算的,他家不说,没人清楚的。” 说到这里,曲静微微一顿,又道: “不过父亲,要孩儿说,这上了劝进表,汪晓也不会就此看重父亲,日后史官提及,也谈不上好听。而不上劝进表,大不了就是父亲闲赋在家而已。我曲家世代勋贵,故交何其多,大不了蛰伏一两代,总有再起的机会的。” 曲诚闻言,心中犹豫,一时之间下不定心,转而道: “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曲静见自己父亲犹豫,也不多言,只是躬身行礼道: “是。” 但曲静刚走几步,却突然一拍脑袋,似是想起什么,对着曲诚道: “哎呀,差点忘记了!临走之时,岳父曾请孩儿给父亲带一封书信。” 说罢,曲静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递了过去。 曲诚没当回事,随手打开。 他随意一看,只见书信之上,有数行简单字迹,除此之外,便是下面印着的一方朱红色玺印,显眼至极。 曲诚见到玺印,忽然浑身一颤,神色大变。 眼看自己父亲突然双眼圆睁,一副震惊的模样,曲静不由得有些好奇,凑了过去,道: “父亲,岳父说什么了?” 曲诚猛地一颤,不待自己儿子看清楚,便一把将书信攥在手心,强笑道: “没什么,你岳父的问好书信罢了!” 曲静见自己父亲的奇怪举动,微微皱眉。 “对了,这书信,你岳父只是单给你一人的?”曲诚故作随意,开口问道。 曲静心中更是怀疑,但还是老实道: “岳父亲自送我们出门的,每个人都交代了两句,倒是未曾注意有没有都给……父亲,您到底想问什么?” 曲诚摇了摇头,面色凝重,眼露权衡沉思之色,久久没有说话。 ---------- 养心殿中,黄彦弯着腰,笑道: “陛下,太师说您已经长大了,是时候亲自处理朝政了。这些奏章,都是群臣今日所上的,想请陛下批阅。对了,为了让陛下能够尽快了解朝中如何运转,太师将在后日举行大朝会。说起来自陛下登基,太师出征,朝中便没有许久都没有开大朝会了呢。” 坐在御座之上的萧承闻言,面色不由得有些怪异。 说起来,登基这么久了,他还一次朝会都没有举行过。今天,也是第一次知道,奏折原来长这个样子。 不过这个时候,萧承倒是没有忘记自己的角色,故作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摆手道: “你先出去吧,朕已经知道了,等朕闲暇了,就会看的。” 黄彦也不催促,笑呵呵地站直了身子,颇带深意地看了萧承旁边的冯保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见黄彦走出养心殿,萧承抬手取下一份奏折,随手翻阅一遍,眉头不由得一挑。 他随手扔下,又取过一本,翻阅完之后,不由冷笑一声,道: “呵呵,这些人和傻子玩这套,还这么露骨?当真是不要脸呢!” 冯保闻言,伸头望去,就见奏折之上,是朝中某位大臣的上书。 全篇就一个意思,请萧承退位让贤,禅让太师汪晓。 不用想,这剩下的奏折,估计都是这是说这件事的。 冯保见状,眉头皱起,轻声道: “陛下,看来这后天的大朝会,便是汪晓的发难之日了!” 萧承点了点头,道: “应该是了!呵呵,他若是再不动手,我还真没有底呢!” 第六十一章 动身 春日的清晨,还是能够让人感受到一丝寒意的。 汪晓负手立于庭院之中,面色微微有些疲惫,朝远方眺望,眼神深邃沉重,眉头紧锁,似是心中怀揣忧事。 “太师,距离上朝,还有一个时辰。您一宿没睡,还是先小憩一会儿吧。”身后的府卫担忧道。 汪晓裹了裹身上已经被露水弄得有些湿润的锦缎披风,缓缓摇头,道: “不用了,圣文还没有回来吗?” 身后府卫摇了摇头,道: “还不曾。” 汪晓眼皮一耸,定定地站在庭院之中,没有继续询问。 只是看他略显急促的呼吸之声,也能够看出,此时的他,并不如表面这般平静。 汪晓盛怒之下,拍出府卫大肆捉拿朝廷官员,使得云国的整个朝堂瘫痪数日,京中一片大乱,造成损失无数。 朝野上下,对汪晓都是怨声载道。 但就算花费了如此巨大的代价,铁圣文全力追查,到现在,也不过挖出了极少数的哀牢族暗子。 汪晓原本是想要扫除一切障碍,再顺理成章地从萧承手中,接过帝位。 可如今百官满腹怨言,民间百姓人心不定。 万般无奈之下,汪晓只得在哀牢族暗中虎视眈眈的情况之下,正式登基,相要借此事大肆封赏,以安抚百官,稳定人心。 如此仓促安排,此前又有卦象示警,纵使他自认为掌握了京城内外的全部力量,但汪晓的心中,却还是没底。 想到这里,汪晓不由得又起了为自己卜卦的念头。 念头一起,汪晓转身对着身后府卫道: “去将我的……” 话说一半,汪晓又是一怔。 阳阳家数百年前脱离道家自立门户,便是因为理念与道家“顺应天道”之说相悖。阴阳家典籍之中,也向来教导弟子要去引导天命。 也正是如此,当初汪晓在算出那一卦的时候,尽管心中担忧忌惮,却任然不愿意就此放弃。 而且事到如今,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地步了。当初汪晓没有因为卦象放弃,这个时候就更不会了。 “太师,要属下拿什么?”府卫见汪晓说到一半便不说了,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 汪晓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 “成事在人不在天,算了吧……” “启禀太师,铁先生回来了!”这个时候,一名府卫急忙跑进庭院,对着汪晓拱手道。 汪晓闻言,眼睛一亮,道: “快,让他进来。” 话音刚落,便看到风尘仆仆,满脸倦怠之色的铁圣文大步走进院中,对着汪晓俯身一拜,沉声道: “禀太师,一切皆已经安排妥当了!五百府卫,并剩余白羽军精锐,都已经调入了宫中,由我亲自安排布防!” 闻言,汪晓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拍了拍铁圣文的肩膀,道: “圣文,辛苦你了!” 既然卦象示警,为确保万无一失,汪晓自然要调动全部力量了。 汪晓不能确定,中庆城内外,哪支军队是真心效忠自己的,哪支军队被哀牢族埋下了棋子,所以不敢轻动。 但他手中的府卫以及残存的白羽军精锐,都是他最为忠心、最为精锐的力量,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自己的力量。 此时的汪晓,自认大局在握,刚刚又想通了多日来的心结,眼中阴郁之气尽散,神采奕奕,恢复了此前当世名臣的风采。 他一甩身后锦缎披风,昂然道: “更衣,上朝!” ---------- 天色未亮,黄彦便在他的一众义子的陪同之下,来到了养心殿前。 门前伺候的小太监们见状,暗中对视一眼,便有一人挂着讨好的笑容,迎了上去。 “小人,见过中常侍大人,给大人问安!” 为首的黄彦的一义子见状,轻哼一声,昂着头道: “哼,连这打杂看门的小太监,都比冯保知礼节。” 此话一说,一众人当即发出一阵哄笑之声。 迎上来的小太监眼皮低垂,附和地笑了两声,用卑微的语气问道: “这时候尚早,中常侍大人怎么就来了啊?” 黄彦摆了摆手,让身边的义子们安静下来,然后似笑非笑道: “年纪大了,觉浅了,醒得早。想着今日是大朝会,怕陛下耽误了时辰,便前来伺候陛下更衣。” “呦,中常侍大人可真是有心了!只是这样的事情,何须大人您亲自来呢?这天气不暖和,不如请您去偏殿喝口茶,小人去喊陛下吧。” 黄彦对小太监的讨好,似是很受用,笑眯了眼,道: “不用了,到底陛下是第一次大朝会,杂家不亲自去,难免有些不放心!” 小太监眼神一动,继续阻止道: “大人有所不知,咱们陛下早起脾气暴躁地很,喊陛下起床是件苦差事,大人还是让小人去吧!” 黄彦闻言,突然眼睛眯起,眉头一皱,声音发厉,道: “不,把殿门打开,杂家亲自去喊陛下!” 小太监不愿意让开,到了这个时候,心中一横,刚要继续阻止,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咳之声。 “既然中常侍要进,便让他进来吧,陛下也已经醒了!” 冯保的声音从殿中传来,让拦着黄彦的小太监心中一松,连忙让开了道路。 黄彦眼睛一动,悄悄打量了门口的这下小太监,然后才走进了养心殿中。 “奴婢,拜见陛……” 黄彦刚要行礼,但下意识地抬头看上一眼,嘴上问安的话,却突然一滞。 只见养心殿陛阶之上,一身穿玄色冕服,腰佩长剑,头戴十二瑬冕冠的身影挺立。一股堂皇大气,尊贵迫人的帝王威严,充斥在养心殿中。 垂旒垂下,遮住萧承的上半张脸,让黄彦看不清他的相貌神色。 黄彦咽了咽口水,死死盯着萧承,不断打量着。 眼前之人,无论是身姿形态、还是气势气质,都与他认识的小皇帝大相径庭。唯一相同的,也就只有那露出的半张脸了。 只是,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同一个人啊! 想到这里,黄彦心中突然一突。 ------------ 中庆城中的一处街道之中,一名负剑游侠儿慢慢地晃荡着。走到拐角之处,他扫视身后四周,在确认无人跟踪之后,他身形一拐,直接走入一旁的小巷之中,在一户人家门口停下。 游侠儿上前轻叩门扉,片刻之后,有人开门探出头来,对着他微微点头,让开了道路。 负剑游侠儿走入其中,环顾一眼。 此时的这户人家之中,已经聚集了几十名游侠儿,个个手提兵刃,看向他。 “郭大爷,太师已然启程上了车架,朝皇宫而去了!” 聚集的人群逐一散开,露出了郭解与剧孟的身影。 “出发!” 第六十二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当汪晓车架到达宫门之时,百官早已等候在此。 相较于此前萧承此前继位,群臣恭贺朝拜的场面,此时等候在宫门前的队伍,略微显得有些单薄。 不过这也难怪,到现在,还有尽一半的朝堂官员,被汪晓关押审问着。 眼见汪晓车架行至此处,一众官员忙不迭弯腰低头,口称拜见太师。 汪晓走下马车,扫视在场众官员一眼,看着众人目光躲闪,不敢起身,对他是一副畏惧大过于尊崇的模样,心中不免颇为复杂。 汪晓没有说话,肃着脸,在身边的太师府府卫护卫之下,走到了百官最前,等候着宫门开启。 这个时候,就听到皇宫城楼之上,响起数声钟声,声音洪亮厚重,传得极远。 “吱啦”的声音随之响起,一道道宫门伴随着钟声,依次打开。 汪晓整理了一番衣裳,刚要抬腿进入,就看到一名府卫,急匆匆地跑到汪晓身边,压低着声音,道: “太师,府中遭人攻打,局势危急!” 汪晓闻言,身形猛地一顿,脸上露出错愕之色的同时,心中更是一松。 他扭头看向身边护卫的铁圣文,摇头不屑道: “还以为哀牢族能用什么手段呢,合着还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的打算!” 一记拳头威慑力最大的时候,就是在它还有没击打出去的时候。 若是一直没有人出手,汪晓心中难免惴惴不安。但只有有人用手段,汪晓就有信心,能够接下来。 铁圣文亦是附和地笑了起来,拱手道: “太师府遭袭,看来是打着声东击西的算盘。既然如此,若是太师不派人回援,只怕会引人怀疑。” 汪晓摆了摆手,道: “这我自然知道,将现在在我身边护卫的一百府卫,尽数派回去救援。” 铁圣文一愣,旋即摇头道: “还是留下几人吧,太师安危最为重要!” “你宫中既然已经安排妥当了,我自然放心!对了,我身边这些高手足够了,你去那边看着!”汪晓斩钉截铁道。 铁圣文对自己的安排布置,也着实很有信心,当即拱手道: “是!” 安排好一切,汪晓整了整衣冠,再次迈起步伐,朝宫中走去。 衣着朝服的百官,也跟在汪晓身后,鱼贯而入。 气势恢宏,雄伟无比的宣政殿前,列队站着威武的禁军兵卫。各色旗帜、仪物随风而动,猎猎作响。 “趋!” 礼官高声唱礼,禁军兵卫随之高呼,声势浩荡。 文武百官依照品阶,整齐有序地依次疾步前行宣政殿中,按照文武两班,东西向分班排列。 百官就位,耳边又是一片钟鼓礼乐声中,由一众小太监簇拥着萧承,乘舆临朝。 萧承坐在龙椅之上,鼓乐齐鸣,百官跪拜致贺,行礼如仪,群臣口中齐呼。山呼“万岁”之声,飘出宣政殿外,传遍四周。 接受完群臣朝拜,一旁的礼官还没有开口让百官起身,便有人突然抢声道: “臣新任少府令丞黄希,有本要奏!” 一中年官员手捧奏章,起身迈步走出。 百官之中,少府令曲诚眼睛一肃,凝视着自己这个新任属官的背影。 此人欲要何为,其实在场的百官,心里都很清楚。甚至不少人,都有着率先上书劝进,好弄个劝进之功的想法。 但这名叫黄希的少府令丞,却是趁着朝拜大礼还未结束之时,抢了个先。 一旁的礼官先是一愣,旋即立刻反应过来,都不待萧承反应,立马回道: “准!” “臣闻,天命不于常,惟归有德。此前云国乱起,国失其序,大乱兹昏。全赖太师神武,拯兹难于四方,以保绥我云国子民。臣又闻,陛下此前病重,而致痴傻,此亦是得上天之厌弃。今臣斗胆,请陛下钦顺天命,禅位于太师!” 黄希一言,让有心拿劝进之功的臣子们都反应过来,纷纷起身,走出群臣队列,躬伏在地,齐声道: “臣亦是如此认为!” “陛下,请退位让贤!” “太师文成武德,合该承继帝位!” 一时之间,一众官员一拥而上,生怕站起来晚了,这功劳就没有他的份儿了。这个时候,还跪在原地,低头不动的官员,倒是成了少数。 汪晓早有准备,双手一揣,站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好似一众大臣说的不是他一样。 萧承端坐龙椅之上,嘴角挂着一丝冷笑,透过垂旒,俯视着朝堂中此时的乱像。 而就在朝堂之中乱成一片的同时,一名小太监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对着一旁站着的冯保点了点头。 冯保见状,心中了然,顶着一众官员的视线走到萧承身边,附耳道: “陛下,那边开始了!”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淡然地坐在龙椅之上,径直看向汪晓。 汪晓亦是注意到了萧承的视线,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就见陛阶之上,少年天子端坐其上,身姿挺拔,气势凝重逼人,让汪晓不由得心头一跳。 不对劲! ---------- 时间倒回到半个时辰之前。 皇宫地底之下,数百名手持苗刀,凶悍至极的部族刺客,已经通过密道,潜入到了此处。 “启禀主上,族中挑选的精干人手,已经全部到齐了!”数名男女,领着这数百人,单膝跪倒在地,恭声道。 南荣姝面色沉着,点了点头,道: “先不急,等上面拼个你死我活,我们再出手!” 听到南荣姝的话,几名手下对视一眼,忍不住问道: “主上,并非是对您的怀疑。只是云国那小皇帝是傻子的事情,已经经过多方确认,你为何还认为,小皇帝是在装傻?” 南荣姝闻言,嗤笑一声,道: “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装傻充愣骗过汪晓的,但一个年仅十几的八阶高手,还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渗透入禁军之中,这样的人,绝对不是一个傻子!” “可是若小皇帝当真能够瞒过汪晓,那您是如何发现的?” 南荣姝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轻声道: “味道!他身上,有我之前的药囊的味道。而那个药囊,被我送给了那个救过我,一直隐藏在宫中的高手!” 第六十三章 局势逆转 希宜宫中,黄门令楚鲤站在铁圣文面前,躬着身子,态度谦卑道: “当年小人刚入宫中,因脑子活泛,机缘巧合之下,拜了先帝近侍,时任黄门侍郎的楚公公为义父。先帝对义父颇为信任,便将这宫中密道营造之事,全权交付给了他。要调集人手,掩人耳目,再加上密道工程浩大,工程进展缓慢。今年密道刚刚完工,先帝便重病身亡。义父乃是先帝死忠,亦是随之而去,在临死之前告知小人这条密道。” 铁圣文闻言,眼神闪动,缓缓地点了点头,道: “能够在皇城之中,挖掘出这么一条地道,也只有是先皇不惜一切,调集皇室最后的底蕴,才能够瞒过太师的耳目啊!” 说到这里,铁圣文又忍不住感慨道: “世人皆称先帝昏庸,但只看先帝遣人挖掘地道的这份果决,故作昏庸十几年的这份隐忍,隐藏这么久却未曾露出半点破绽风声的这手段,便足见其厉害了!” 在反抗之后,知道自己无法从汪晓手中夺回大权之后,转头就调集皇室最后的底蕴挖掘地道。 也就是其身体没熬住,病重身亡了。要不然先皇带着皇室出逃,号召云国上下起兵救驾,对于汪晓来说,还真是一件麻烦事呢! 铁圣文这个时候,突然扭头看向楚鲤,似笑非笑道: “铁某倒是真的要多谢楚公公了!此前虽然铁某已经知道了宫中有哀牢族的人,也已经查到了张太妃的头上,但若不是楚公公想通了关键,告知在下密道一事,只怕铁某还真要吃个暗亏呢!” 楚鲤见状,连忙躬身道: “小人此前糊涂,只想自保,瞒到现在,方才禀报太师府,实在是罪该万死。功劳不敢当,只想请先生在太师面前美言几句便可!” “哈哈哈,好说!” 铁先生朗笑一声,径直走入希宜宫中。 此时的希宜宫,南荣姝的人早就撤离了。 而汪晓手中能够放心调用的近七成人手,都已经聚集在了希宜宫中,甚至调动了强弩弓箭。 一众精锐府卫屏气凝神,将密道所在的偏殿团团围住。弓弦扣起,弩箭上弦,齐齐指着偏殿,只待有人杀出,便乱箭齐发。 - 太师府中,两道剑光激射而出,剑气纵横之下,激起风尘,轰然朝大门轰去。 只听得“砰”的一声炸裂之声,太师府大门难以承受如此强劲之力,猛地炸裂开来。 府中剩余的几十名忠心卫士,见有人闯入,心怀死志,立刻结成军阵,死死挡在了府门之前。 郭解一脚迈入太师府中,眼见府卫们仍有心抵挡,眉头一皱,手中八面长剑横出,剑气溢出,入耳便是一阵划破血肉的噗嗤声,最前面的几名府卫,顿时犹如被割开的杂草一般,捂着伤口,直直倒下。 府卫虽是百战之士中挑选出来的精锐,但如今一来人少,军势不成,二来没有六阶以上的高手坐镇,面对郭解这样的八阶高手,实在是吃亏极了。 太师府之外,面对着汪晓派回来支援的上百府卫的冲击,剧孟便宛若一颗磐石,死死地挡在了路口处。 长剑刺出,剑光耀眼夺目,便是数人倒下。 府卫们咬着牙,顶着剧孟的剑光冲击。但无论如何冲杀,却都过不去剧孟的阻拦。 有府卫想趁着同伴纠缠,从旁绕过,但郭解手下那些游侠儿,却是隐藏在两边巷道之中,但凡有府卫从此绕过,便一拥而上弄死 饶是汪晓、铁圣文都不是简单的人物,在萧承的有心算无心之下,都以为袭击太师府的人,是哀牢族族人为了将他身边护卫调走,而用的调虎离山之计。 他们满心都以为,哀牢族的大部人手、高阶武者,应该是在密道之中,等着悄摸地给自己雷霆之击。一百多名府卫,应当是足以应付的。 可是他们是万万没想到,这背后,竟然还有萧承的手笔。 两名八阶高手,在没有足够的军队结成军势,或者高阶武者抵挡,足以将数千人马杀散。 片刻之后,厮杀之声停止。 郭解用袖子拭去佩剑沾染的血迹,方才收回剑鞘之中,缓步走出太师府。 “拿到了?”剧孟扭头问道。 郭解点了点头,随手向他扔出手中的太师府印信,道: “我手下的人手,调拨一半人给你。你持此印信,前往京郊大营,命军中紧闭营门,然后召集都伯以上的将领入京,直接在路上全部杀了!我去城防营、巡查营接管兵权!兵权到手,你我便尽快入皇宫护驾!” 剧孟闻言,接过印信,点头道: “我知道了,放心吧!” ------------- 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宫墙之上的程不识眼睛突然一睁,一甩身后披风,沉声道: “关宫门!” “什么?此时正在朝会,为何要关宫门?”一旁的禁军校尉闻言,不由得一愣道。 程不识扭过头去,木着脸道: “太师交代了,关宫门!” “太师何时交代了,我们怎么不知?”这时候说话的,是汪晓留在宫门处的十几名府卫。 程不识见众人皆是反问,眼中越发冷冽起来,道: “太师暗中命令,你们知道什么?若是不信,先将宫门关上,我可随你们去见铁先生!” 不得不说,程不识这种人,一眼看上去就不太像是会撒谎的人。他又是这幅信誓旦旦的模样,让宫墙之上的几人,不由得一阵糊涂。 犹豫片刻,几人也生怕坏了汪晓的大事,只得同意先将宫门关上。 而就在这个时候,皇宫之外,一道身影狼狈地跑来,身后还跟着数人,正朝他追来。 那人连滚带爬地跑到宫墙之下,眼看着宫门关上了,心中是又惊又惧,怒道: “快开宫门,身后有贼人在追我。太师府被贼人攻陷了!快禀报太师和铁先生!” 宫墙之上的几人闻言,猛地一惊,连忙道: “快,快开宫门!” 而就在说话间,身后追来的数人飞快而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拥了上去,乱剑将送信的府卫砍死。 “拿下,拿下这几名贼人!”一名禁军校尉急切道。 一言发出,宫墙之上的禁军齐齐抽出武器,然后在禁军校尉惊骇的眼神中,忽然发难,捅向了校尉,以及太师府的府卫。 程不识面色不变,径直走到墙头。 追杀而来的那几人杀完人,还站在下面等着,见程不识露出头来,便将手中包裹朝他奋力一掷。 程不识接过包裹,打开一看,其中赫然是太师府的腰牌信物。 “拿着这东西,接管宫中关卡,太师府府卫,一个不留!”程不识冷声道。 “是!” 第六十四章 成也由此,败也由此 宣政殿中,一群官员跪在地上,喋喋不休,动辄家国大义,绕来绕去,全是是逼着萧承立即退位的。 汪晓双眼死死盯着萧承,心中不安之感越发沉重起来。 下一刻,汪晓双眼之中,紫色光辉一闪而过。 视线之中,顿时一变。 龙椅之上,萧承头顶白光耀眼,冉冉云气盘踞头顶之上,凝聚成一条鳞爪飞扬,气势张扬的白色巨龙。 天地异象凝成的白色巨龙,盘踞其上,吞吐烟云之时,俯视下方,正好与汪晓视线对上。一双深邃的龙目之中,尽显睥睨威严之色。 汪晓直觉双眼一阵刺痛,泪水溢出,眼中神异顿时消散。他连忙闭上眼睛,忍不住倒退数步,震惊道: “你!你为何……” 汪晓这般夸张的动作,让周围的百官突然一愣,不知他为何突然这么大的反应。 坐在上首的萧承一挥宽袖,忽然站起身来,手扶腰间佩剑,迈着步子走下陛阶。 这个时候,就连一众百官,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位被他们视为痴傻的少年天子。 饶是他们再蠢,反应再慢,这个时候,也发现了萧承的不对劲。 汪晓看着与此前判若两人,浑身气势如渊似海,威严庄重的萧承,忽然反应过来,双眼一厉,指着萧承道: “此人假冒天子,大逆不道,速速击杀!” 留在了宣政殿外的几名太师府供奉高手,并几十名白羽军,听到殿中汪晓的厉声喝道,先是一愣,然后猛地反应过来,抽出所带兵刃,径直冲入了殿中。 皇宫之中,其实并不允许佩带兵刃。 此前汪晓不想给人留话柄,所以不曾违反过。但他此时也知道,自己到了要拼命的时候了,稍有不慎便是事败身亡的结局,所以自然不可能让手下赤手空拳地入宫。 殿中的百官,看着冲杀进来的汪晓护卫,顿时吓得四处逃散。 刀剑无眼的,万一伤了自己,可不好玩了! 萧承见汪晓如此果决,不由得高看一眼。 在看出萧承的不对劲之后,他立刻给萧承扣上了假冒皇帝的罪名,甚至不惜背上杀幼主的罪名,也要立刻杀了萧承。 因为他很清楚,明明有机会一直装下去,保住性命,但萧承却是突然不再隐瞒,必然是有着什么他不知道的底牌。 为了避免失败,只有趁着萧承身边没有护卫,立刻动手杀了他,方可万无一失。 只是可惜,他算漏了一点。 下一刻,萧承腰间佩剑出鞘。耀眼剑光闪烁在宣政殿中,凌厉剑气四散而出,让一旁的百官心惊肉跳。 谁说小皇帝是傻子的?有这样的傻子啊! 汪晓直面萧承凌厉剑气,脸上惊骇之色毫不遮掩。 数名太师府高手反应极快,当即朝萧承迎了上去。 “是八阶高手!他、他到底是如何隐藏的?”汪晓忍不住咬牙道。 十几岁的八阶高手,虽然让人惊掉下巴。但惊才绝艳之辈,每代江湖都会出上这么一两个,倒不算什么。 但一个自有生长在皇室,在众多眼线的监视之下长大,从未接触过武学的皇子,突然展现出了八阶修为,在场众人心中顿时波涛而起。 汪晓强行镇定下来,双眼之中紫色光辉再次闪过,扫视四周,然后对着身边的几名供奉高手,咬牙道: “此处并无别的高手了,一起上,绝对不可留他性命!” 汪晓身边,此时除了数十名白羽军,还有三名八阶高手,四名七阶高手。为了确保今日万无一失,汪晓自然是是将太师府剩下的所有高手,尽数带在了身边。 为首的一名高手闻言,当即一咬牙,道: “是,还请太师离开此地!” 汪晓自然知道,自己在这里,不过是让他们这些人束手束脚罢了,而且还不知道小皇帝到底有什么底牌,还是需要尽快和铁圣文会和,方能够保证安全。 他当即点了点头,在白羽军的护持之下,转身朝殿外而去。 太师府高手见汪晓离去,再无顾忌,七名高手齐齐迎上了萧承。 萧承抬手解下头顶的十二瑬冕冠,身形挺立,剑尖下垂,望着跑出宣政殿的汪晓,垂旒之下的双眼之中,尽是冷意。 “杀!” 七名太师府高手齐喝一声,手中兵刃齐齐而出,向萧承而来。 萧承长剑一抖,剑光再次亮起,剑气凝聚,化作六柄虚幻长剑,环绕在萧承身后。 或是剑意雄劲,或是巧妙灵活,或是剑意雄迈,或是拙滞古朴,或是轻灵迅捷,又或是繁琐多变。 萧承脚下一点,身形化作虚影,朝七人冲去。六种剑气环绕身旁,随心而动,冲杀其中。 汪晓这边,在白羽军护卫之下,刚刚跑出宣政殿。 这个时候,只听得“嗡嗡嗡”的一阵奇异声响,众人还不曾注意,便有数件黑色物体猛地飞来。 汪晓猛地一惊,仔细看去,就见一宛若鸟笼般的黑色物体,此时已经罩在几名白羽军的头顶之上。 “噗嗤”数声,这东西后面的钢索一抖,那状若鸟笼的玩意,便已经飞了回去,落到了几名小太监手中。 只听得“啪”的数声,刚才还护着汪晓走出宣政殿的几名白羽军,根本就来不及反应,便变作了一无头尸体,倒在了地上。 汪晓身形猛地一顿,指着那几名小太监刚要开口,便听到“哒哒哒”,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传来。 一队禁军将士匆忙赶至,在汪晓怒然的眼神之中,列起军阵,长枪林立,死死堵住了汪晓前进之路。 萧承拎着滴着鲜血的长剑,缓步走出宣政殿。身后,是七名已经倒地的太师府供奉高手。 武功品阶这东西,其实就相当于MOBA游戏里的等级,虽然可以对两人的高下做一个参考,但更多的时候,装备(武器)、职业(修炼武功的类型)起的作用更大。 像南荣姝那种,一看就是刺客类型的,正面对上几名高手,哪怕品阶不如她的,都显得有些吃力。 刚刚宣政殿中一战,尽管和萧承品阶相当的高手就有三人。但毕竟不是游戏,七人一起而上,难免担心误伤同伴,所有手上都留手。 而全力施展六脉神剑的萧承,六式剑意随心而动,相互配合,最不怕的就是对面一起上了。 汪晓扭过头,看着缓步走出的萧承,神色复杂。 他本以为,阻止自己,使自己陷入艰难处境中的,是哀牢族。但他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真正让自己陷入险境之中的,竟然是这个自己从未多想的小皇帝。 看着眼前的萧承,汪晓突然仰头狂笑起来。 “哈哈哈,我前半生,靠着阴阳家秘术,无往不利。却不曾想,先是在陛下这边看走了眼,再是被卜卦结果迷了心,失了朝野上下的心。当真是成也由此,败也由此啊!” 第六十五章 谁是蝉?谁是螳螂?谁又是黄雀? “陛下不及弱冠,便有这一身惊人武功。更是在臣的眼皮子底下,发展拉拢了这么大的势力。先皇想必,给陛下留下了不少东西呢。看来臣当初,当真是小看了先皇了!”汪晓止住笑意,望着萧承道。 萧承看着汪晓,眼睛微微眯起,然后长剑拄地,故作随意道: “倒是与先皇无关,若非要说,也许是因为他们心中,仍有这家国大义,所以甘心为朕效力的吧!” 汪晓闻言,摇了摇头,嗤笑道: “陛下,什么大义,不过激得人一时热血罢了!臣东征西讨十几年,吞并西南诸国,靠着持续的军功、赐田、战利品,方才笼络住了手下一众,维系了太师府的权势。人性如此,若非为了官位权势、珍宝土地,没有人会甘心为了谁卖命的!” “太师总不会到了这个时候,还想要教导朕御下之道吧?”萧承眉头一挑,忍不住问道。 汪晓苦笑一声,摇头道: “若非要这么说,臣为太师,是有教导陛下之责的……而且臣就这么输了,心中难免有些不服气,想要明白自己输在哪里罢了!” 萧承脸上挂起似笑非笑的笑容,对着汪晓,意味深长道: “太师到了此时,还在拖延时间,不愿束手就擒,可是想着拖延到铁圣文赶来救你?” 汪晓闻言,眼皮一动,却是没有接话。 其实他心中,自然就是抱着如此想法。 别看此时,禁军似乎已经落到了萧承手中。但禁军在仲理手中多年,那是出了名的废物。 久在沙场的汪晓,对禁军实在看不起。心中认定,只要数百府卫赶到,配合着铁圣文这个七阶高手,便足以护着他冲出皇宫。 一旦出了宫,召集党羽心腹调动京中内外兵马,萧承就算掌握了皇宫,又能如何? 见汪晓不说话,萧承突然笑道: “太师放心,铁先生此时,应该忙得很呢!” 看到萧承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汪晓心中突然一冷。 看来他,早就准备好了手段,对付铁圣文了! 只怕黄门令楚鲤告知密道之事,也是他安排的手段,为的就是用哀牢族吸引注意,将他的大部力量调离。 ---------- 此时的希宜宫中,铁圣文突然之间眉头一皱,扭头看向宣政殿方向,心中莫名觉得有些不安。 “铁先生,有动静了!”手下府卫飞快走到铁圣文身边,轻声道。 闻言,铁圣文收敛心神,侧耳倾听。果不其然,这希宜宫低下,隐约之间传来淅淅索索的异常动静。 铁圣文眼睛一眯,手中铁扇微微一抬。 身后府卫见状,当即反应,手中弓弩齐齐对准着密道出口所在的偏殿。 利箭上弦,寒光闪耀,蓄势待发。 地底密道之中,那淅淅索索的声响越来越大,铁圣文全力警戒的同时,心中却是突然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这个动静,为何听着怎么奇怪? 他眉头一皱,正在沉思之际,突然之间,只听到偏殿之中,那淅淅索索的声音,越发清晰嘈杂起来。 只是这声音不论怎么听起来,都有些异常。 下一刻,偏殿之门,忽然打开。一阵黑雾,发出淅淅索索的声响,遮天蔽日般地从殿中涌出。 铁圣文浑身一震,惊呼道: “不好,快退!” 一众府卫没反应过来,但到底都是百战之士中挑选出来的精锐,服从性是刻到了骨子里的。听到铁圣文发话,当即后退。 但此时方才反应过来,似乎是有些晚了。 那莫名的黑雾,已经迅速弥漫到了他们的面前。这个时候,众人这才看清楚,那什么黑雾,尽是由奇模怪样的细小飞虫组成。 这些小飞虫动作极快,眨眼之间便飞到府卫面前,直接落在了府卫的颈脖处。 细小宛若牛毛的口器,轻易便刺破了府卫的皮肤。然后那十数名府卫,顿时之间,便面色呈黑青色,直接跌倒在地,气息散尽。 “这、这是什么东西!” “啊!” “快跑!” 面对如此诡异且奇毒无比的飞虫,一众府卫饶是再精锐,也不由得心中惧怕,身形连连后退。 铁圣文身形暴起,手中铁扇打开,猛地一扇。 强劲内力,化作劲风席卷而起。强风掀起,顿时让原本已经靠上来的虫子倒飞了好远。 只可惜,不过片刻的时候,那些小飞虫,便再次盘旋而来。 ---- 密道之中,有宫女玲儿单膝跪地,对着南荣姝恭声道: “主上,族人已经驱使蛊虫,全部封入希宜宫密道中了!” 南荣姝闻言,点了点头,冷笑道: “好!小皇帝不知我猜出了他的身份,暗中调集人手埋伏在希宜宫外,想要守着密道出口打我个措手不及。哼哼,竟然如此,我便让他先折损点人手!” 玲儿闻言,也是随之附和道: “主上英明!小皇帝只怕到现在,还以为主上不知道他的身份呢。” 南荣姝闻言,眼神深邃,道: “小皇帝是个人物,若不是江湖经验浅了,再加上误打误撞,我还真看不出来!” 玲儿还想要奉承几句,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到密道出口处,传来了一阵有节奏的敲击之声。 南荣姝一抬手,当即便有哀牢族族人上前,打开了密道铁门。 一宫女打扮的女子走进密道,对着南荣姝单膝跪到,扶胸道: “主上,宣政殿那边,有喊杀之声响起!” 南荣姝闻言,眼睛一亮,一挥手,道: “出发!” 身后的哀牢族族人闻言,齐声应是。 众人走出密道,出现在皇宫之中的一处宫殿中。 密道出口处,早已等候在此的张太妃见到南荣姝,当即行礼道: “主上!” 这密道出口的宫殿,便是张太妃的永信殿。 这皇宫之中,竟然挖了两条地道! “主上,都已经准备好了!”张太妃恭声道。 南荣姝点了点头,一挥手,手下族人立刻行动起来,换上了早就准备好了的宫中侍者服饰。 张太妃看了一眼族人,面上微微露出犹豫之色,然后小心翼翼地凑到南荣姝身边,张口欲言。 南荣姝默默地瞥了她一眼,低声道: “我知道,你对云国上任皇帝动了真情。但你绝不可因为一己之私,而坏了族中数百年的大计!” 张太妃闻言,面上一滞,微微低头,涩声道: “主上,小皇帝毕竟是先皇最宠爱的皇子,又在我宫中数年……” 南荣姝眼神一动,沉默片刻,道: “小皇帝救过我,我不会杀他的!” 张太妃猛地抬起头,面上露出一丝喜意,道: “谢主上开恩!” 第六十六章 相互算计,一败涂地 铁圣文身形落在最后,周身充斥着强劲内力所化的劲气,凝成一道无形气墙,将那些不知名的蛊虫,死死挡在后方。 他身形缓慢后退之时,手中铁扇不断扇动。内力透体而出,化作无形锋刃,冲入前方虫群之中,所过之处,无声无息之间,被内力所化锋刃擦过的蛊虫,立时被割成两半,跌落在地。 这些蛊虫,其实并不难对付,便是普通士卒,以刀剑劈砍,也能弄死不少。 只是这东西剧毒无比,沾之就死,若非高阶武者有护体真气,否则就是一般的武者,上去也只怕转息之间,便会被死于其中。 残存的府卫,在铁圣文的护持之下,总算是逃出了希宜宫外。 而就在此时,正挡在虫群之前的铁圣文突然发现,这蛊虫刚涌出希宜宫,便立时死去,身躯宛若雨点一般,纷纷自空中落下。 蛊虫尸体,在希宜宫外,铺满了一地。 铁圣文不知其中原由,但也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蛊虫不难对付,但数量实在太多惊人,这么下去,他总会被熬死的。甚至刚刚,铁圣文已经生出了抛下府卫,独自离开的想法了。 “铁先生,虫子,虫子死了!”残存府卫忍不住喜道。 铁圣文皱着眉,合起手中铁扇,面色难看地扫视残存府卫。 虽然他已经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但那蛊虫,实在是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五百府卫,此时逃出希宜宫的,只剩下一半。一个个的,心有余悸,面露惊慌之色,哪里还有半分士气? 铁圣文攥着铁扇的手青筋暴露,咬牙道: “楚鲤呢?” 一众府卫闻言,四下扫视一眼,却都没有看到楚鲤的踪迹。 “楚公公说自己胆子小,见不得血腥,刚刚就没跟着进希宜宫。”有府卫连忙道。 铁圣文心中怒火勃然而起,恨声道: “好,好大的胆子……” 说到这里,铁圣文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猛地一惊,急道: “不好,太师有危险!快,快去宣政殿!” 楚鲤花这么大的心思,肯定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啊!真正的目标,应该是冲着此时身边,并无多少人护卫的太师才对! 说罢,铁圣文再顾不得找楚鲤的麻烦,二话不说,朝宣政殿跑去。一众府卫见状,也纷纷跟了上去。 但一众人刚跑过拐角处,领头的铁圣文却是猛地一顿,不可置信地望着前方。 楚鲤躬着身子站在前方,笑眯眯地看着铁圣文。身旁站着的,是手扶佩剑,一身战甲的程不识。 二人身后的禁军,铁盾竖起,长枪林立,之后更有弓箭手张弓搭箭,对准了太师府的一众人手。 铁圣文死死望着程不识,咬牙道: “你是哀牢族的人?” 此时的铁圣文,心中追悔莫及。此前程不识在禁军之中展露头角,他还颇为自豪,认为自己为汪晓挖掘出一位大将之才。 他此前,还特地留下原本仲理手下的两个校尉,以此制衡程不识,防止禁军再次落入一人之手。 可铁圣文万万没想到,正是因为他对程不识的看重,让两名禁军校尉将程不识看做他的人,不敢违逆。 再加上这两名校尉本就是擅长溜须拍马,见风使舵的废物,就这么让资格最浅的程不识,轻易地掌握了禁军。 程不识脸上面无表情,沉声道: “我不知什么哀牢族,只是在为陛下效力!太师汪晓,嚣张跋扈,藐视陛下,大逆不道。铁先生若是就此弃暗投明,不识愿为先生求情!” 铁圣文手上微微颤抖,怒极反笑,道: “小皇帝?哈哈哈,小皇帝傻了,倒是个好傀儡,谁都能用他的名号!” 一旁的楚鲤见铁圣文这么模样,就知道他是想一心走到黑了,摇了摇头,对着程不识道: “程校尉,我身子弱,实在见不得血腥,之后就交给您处置了!” 程不识轻叹一声,沉声道: “公公慢走!” 楚鲤转身,晃晃悠悠地离开。 就听到身后,程不识用冷冽之声,道: “放箭!” ------- 永信殿中,一切准备就绪,南荣姝微微抬手,冷声道: “动手!” “是!” 一众哀牢族族人,身穿宫中侍者服饰,簇拥着南荣姝,杀气腾腾地自永信殿中而出。 可这气势还没维持多久,前方开路的几个人,刚刚打开永信殿宫门,便浑身一僵,顿在当场。 南荣姝感觉到了不对劲,猛地抬头望去。 就见永信殿宫门之前,萧承一声华丽的玄色衮服,宽大的袖子挽到手肘处,未带冕冠,拄着一柄长剑,笑呵呵地对着呆立的南荣姝摆了摆手。 “昭仪,好久不见啊!此前不声不响地离开,可是让朕想了很久呢!”萧承戏谑道。 南荣姝脸上僵硬,走出宫门,扫视四周一眼。 此时的永信殿,早已被大队禁军团团围住。一个个地杀气腾腾,严阵以待,颇有一言不合,就地将眼前所有人就地格杀的意思。 “陛下,今日怎么不装了?”南荣姝死死盯着萧承,咬牙道。 萧承闻言,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朝身旁努了努嘴,道: “哈哈哈,以后啊,朕都不用装了!” 汪晓铁青着脸,站在萧承身旁。 可笑汪晓还以为哀牢族是心腹大患,但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过来。原来不管是他,还是这哀牢族,早就被小皇帝算计在其中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几人谁是蝉,谁是螳螂不好说,但总之,萧承才是那最后的黄雀。 ------- 月余之前,养心殿中。 看着跪倒在地的楚鲤,萧承漫不经心道: “密道?你说的皇室隐秘,就是指希宜宫的那条密道?那朕早就知道了!” 楚鲤闻言,颤声道: “陛下,宫中密道,并非只有一条!” 萧承闻言,眼睛一眯,抬头沉声道: “不止一条?” “是,不止一条。奴婢义父,受先皇嘱托,挖掘出宫密道。为防手下人泄露,也为了将来出逃之时能够掩人耳目,告知手下人修建的是一条密道,其实修建了两条。一条在希宜宫,一条在永信殿。” “永信殿?张太妃的永信殿?” “是,张太妃颇受先皇荣宠,在后宫中也有些手段,所以也参与其中。” 萧承闻言,眼睛眯起,面露沉思之色。 第六十七章 恶趣味 宣政殿中,刚刚遗留下的几具尸体,早已被人搬了出去。地上尚有水迹,应该刚擦拭过血迹。 萧承拖着长剑,一晃一晃地走入宣政殿中。 此时的他,十二瑬冠冕不知丢到了何处,身上的衮服略显凌乱,一双宽袖挽起,在手肘处打了个结儿,似是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身上穿着的是象征着帝王权势的十二章衮服。 但纵使萧承此时再随意,殿中的官员,却是半点意见都没有,将头死死埋在地上。 剑尖摩擦地面之上,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传入殿中百官,让他们心中的恐惧之意更甚。 尤其是此前表现作为积极的官员,这个时候不断颤抖,在用全身的表现告诉萧承,他们心中有多害怕。 萧承优哉游哉地走在殿中,望着朝中跪伏着的百官的模样,心头恶趣味一起,在刚刚那位抢着让萧承禅让,叫黄希的少府令丞前面停下。 剑尖轻晃,很是有节奏地敲击着黄希身旁的地面。 刚刚还大义凛然,好似全然是为了天下百姓着想才让萧承退位的黄希,此时正将头死死埋在地上,浑身颤抖地厉害。 萧承戏谑着将长剑抬起,轻轻放在了他的颈脖处。 下一刻,黄希浑身一颤,好似认命了一般,再不似刚刚那般抖动地厉害。 萧承眉头一挑,抬起脚尖在他身上微微一碰。 只听得“砰”的一声,黄希直接倒在身旁的一名官员身上,双眼迷瞪着,好像直接被吓昏了。 “胆子这么小?没意思!”萧承撇了撇嘴,摇头嘟囔道。 黄希是被吓昏了,但是他身旁跪着的那名官员看不清楚。 见黄希倒在自己身上,他还以为是被萧承一剑弄死了,再也忍不住心中恐惧,差点没原地跳起来,嘴上又惊又急,带着一丝哭腔道: “陛、陛、陛下饶命啊!臣知罪了,臣知罪了,请陛下饶命啊!” 听到有人哀嚎认罪,一众被吓得不清的百官也忍不住了,忙不迭哭嚎道: “请陛下饶命!” “臣是被逆贼汪晓胁迫的啊!” “臣早就有心为陛下尽忠,只是逆贼隔绝皇宫内外,臣无奈,只得忍辱负重,还请陛下明鉴啊!” 萧承看着百官丑态百出,嘴角露出玩味的笑意,道: “没想到百官对朕如此忠心,看来是朕误会了!” 百官闻言,也不管萧承说的是真话反话,连忙符合道: “没错,陛下明鉴啊!” “陛下圣明无比,自然能够明白臣等的一片忠心!” 萧承满意地拍了拍手,道: “太好了,百官如此忠心,定能为朕分忧!如今有逆贼闯入宫中,挟持太师,假借太师之名,调动大军围攻皇城。如今皇城危在旦夕,正是诸卿报效朕的时候了!” 下一刻,宣政殿中,顿时一静。 百官面露呆滞之色,傻愣愣地看着萧承。 萧承戏谑地扫视百官一眼,轻笑道: “开玩笑的了,朕的诸卿,不够幽默!” 萧承这么一下,倒是将百官给整不会了。饶是百官心中忐忑不安,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 萧承将手中长剑收起,迈步走上陛阶,大刀阔马地坐到了龙椅之上。 一旁的冯保连忙捧着冠冕走来,想要为萧承系上。 萧承摆了摆手,让冯保退下,开口道: “刚刚入宫的逆贼,的确是想要劫持太师。但幸而宫中禁军得力,击退了贼人。只是太师也因被此事惊吓,病倒了,正在宫中休养。诸卿,也就不要担心了。” 百官闻言,面面相觑,心中更惊。 汪晓提拔之人,遍及朝野上下,边军州郡。先将汪晓谋逆的罪名摘出去,这是稳定云国上下的老成手段,不会将所有汪晓提拔之人,逼到对面去。 “对了,将奏折拿上来吧!”萧承对冯保道, 冯保闻言,当即对着殿中小太监一招手。 小太监连忙点头,抬着一个箱子,走到殿中。 箱子打开,其中赫然堆着满满的奏折。 萧承自登基以来,从未接触过朝政,唯一收到的百官奏折,自然也就是那劝萧承禅让的奏章了。 百官见此,以为萧承是要算账了,心中顿时一冷,面上变得灰败。 “随意选,选个十本!然后其余的,全都烧了!”萧承沉声道。 几个小太监闻言,连忙从满满一箱子抽出了十本奏章。然后似是早有准备一般,将箱子抬出殿外,从怀中取出引火,就在这宣政殿外,在百官错愕的表情中,直接点燃了箱子。 冉冉黑烟生起,片刻之后,一箱奏折付之一炬。 冯保走下陛阶,接过那挑出的十本奏章,恭敬地递到萧承面前。 萧承随手接过,假装翻开一本,冷笑道: “朝中有不轨之人,想要挑动朕与太师之间的关系,致使国家不稳,如此歹毒用心,实在可恨!” 百官闻言,心中一凛,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萧承视线之中,金手指面板随之展开。 【孙望,光禄勋……忠诚值:23】 “光禄勋,孙望!”萧承声音冷冽,让人心中一寒。 百官之中,久久无人应答。 冯保眉头一皱,微微示意,当即便有尚舆备事处的小太监冲进百官队列之中。 一中年男子面色灰败,狼狈地被小太监们拖了出来。 萧承扫视一眼,然后随手拿起另一本奏折。 【尹载,执金吾……忠诚值:16】 “执金吾,尹载!” 小太监们都不用示意,立刻从百官之中拉出一高壮汉子。 “奉常令,米修诚!” “郎中令,赵河!” “太仆,栾助!” “御史丞,邢昌!” “……” “少府令丞,黄希!” 不多时,殿中便瘫软着数人,尽是朝中有数的官员。 这些人,其实不一定是汪晓的心腹。但这些人,对于萧承的忠诚值,就没一个上五十的。 萧承每次开口,便有一朝臣,被人拖了出来。殿中百官,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越发紧张起来。 所有人都明白萧承的意思,他除了手中十本,其余奏折都是一把火烧官。别管烧的奏折是真是假,都是萧承在表态,自己不愿意多做计较。 毕竟整个朝廷,不是皇帝一个人就可以运转的。 眼看着奏折只剩下最后一本的时候,堂下百官死死盯着萧承,额间不停冒汗,心中求神拜佛,祈祷不要念到自己。 萧承扫视殿中百官一眼,手上却是一顿,轻笑一声。他没有翻开奏折,反而随手递给了冯保。 “唉,今日死的人太多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就此打住吧!”萧承嘴上玩味地笑着,却用着一副悲天悯人的口气道。 百官怔怔地看着萧承,不由得暗自乍舌。 人都有侥幸之心,总觉得就一份奏折,不该是自己这么倒霉,不会让所有人都生出铤而走险之心。 而这份奏折,只要萧承动了心思,就可以是殿上任何一个人的。百官心中忌惮,如何敢不尽心办事? 如此手段,可比直接烧了,或者全数问罪,更让百官畏惧。 第六十八章 恩威并施 “嗯,将这几人,交托廷尉处置!”萧承点了点头,接着道。 百官队列之中,一直低着头做鹌鹑模样的温体仁闻言,猛地抬头,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原本黯淡的眼神也重新亮起。 自己,还有机会! 温体仁眼中厉色一闪而过,二话不说站出身来,跪倒在地,大声道: “臣,新任廷尉温体仁,谨遵圣明!” 萧承侧着身子,倚靠在龙椅之上,看着下面露出喜色的温体仁,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丝颇有深意的笑容。 “好,温卿很有精神!那边交给你了!”萧承笑道。 历朝历代,但凡闹到宫廷政变这个程度,无一不是血腥至极。相较而言,萧承此时,不过拿下了朝中几名官员,便不再深挖下去,已经算是克制至极了。 可望着龙椅之上笑盈盈的萧承,殿中的官员心中却是只觉又畏又惧。 能够在全部被架空的局势之下,逆天翻盘,重掌朝堂。种种手段,老辣至极,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能够用出的。 所有人的心中,此时都冒出了一个念头。难道这世间,当真有天命之人?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一行字体浮现。 【震慑群臣,皇威值上升!】 【大云国天德二十二年(春)二月十三日 文学:32 武术:85(9)道德:65 体能:88 年龄:16 健康:94 国库:0 皇威:55(+50) 佩戴帝卡:大理太祖-段思平 生效技能:大理段氏、平衡矛盾、苗兵、笃行佛教、退位为僧】 就在此时,就听到宣政殿外,有小太监小跑进来,跪伏在地,恭声道: “启奏陛下,尚虞备用处都翊卫使郭解、禁军校尉程不识,于殿外求见!” 萧承闻言抬起头,将视线从金手指上移开,沉声道: “宣!” 下一刻,郭解、程不识二人,疾步走入宣政殿中。 此时的二人,郭解身穿布衣,衣角处沾染着干涸的血迹,看着有些风尘仆仆。 而程不识,看上去就比较狼狈,身上所穿戴的铠甲都有破损,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势十数处。 二人一个小小禁军校尉,一个听都不曾听过的什么尚舆备事处的官职,而且此时看着都不太光鲜。若是寻常,朝中百官是看都懒得看二人。 但此时百官也知道,局势已然变化。再加上皆是刚刚杀戮归来,浑身尽是凛冽杀机,让殿中百官心中又是一颤,低着头不敢看向二人。 “臣等,拜见陛下!” 萧承坐在龙椅之上,身子微微前倾,问道: “如何了?” 程不识率闻言,深吸一口气,低着头道: “宫中贼人,已经尽数拿下!匪首铁圣文,见大势已去,无法逃窜,力战而亡!” 铁圣文的殊死一搏,显然不是好对付的。程不识这一身伤势,便是铁圣文抱着必死之心拼命留下的。 也就是程不识领着的禁军人数众多,又提前埋伏占据地利,要不然还真不一定能够将铁圣文留下呢。 郭解那边,也是自怀中掏出数枚虎符,奉上头顶,沉声道: “启禀陛下,京郊大营、巡防营、城防营兵权皆已拿下,京中防务,尽入陛下之手!” 这边萧承还没有说话,百官心中便已经清楚了。这暂时的局面,算是被萧承稳定了下来了! 而此时,百官之中的治栗内史马敏文和少府令曲诚,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喜之色。 杨玄琰此前的书信,让二人心中猜到了当今陛下,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再加上二人本就和汪晓不是一路,此时上书卖好,既不能得汪晓另眼相看,将来名声也不好听。于是乎,二人决定稳上一手,暂待局势变化。 眼看着萧承竟然真的就这么掌握了朝堂,二人顿时明白了过来,这对自己二人来说,是有多么大的好处! 下一刻,马敏文对着曲诚一使眼色,然后深吸一口气,迈出百官队列,跪伏在地,恭声道: “臣治栗内史马敏文,有事要奏!” 萧承闻言,看向突然站出来的马敏文,心中一动,点头道: “准奏!” “太师病倒,京中此时局势不稳,纵使陛下收缴了虎符,也一定有不轨之人,鼓动军心掀起动乱,不可不防!”马敏文恭声道。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道: “那温卿,可能为朕排忧艰难?” “臣举荐卫将军陶艾,主持军中事务!”马敏文躬身道。 曲诚也迈出一步,跟着道: “臣附议,陶老将军人品贵重,德高望重,军中素有威望。有老将军坐镇,可使陛下高枕无忧!” 【陶艾,卫将军,武力64,文学56,智慧71,道德87,年龄67,统御80,政治45,魅力70,忠诚70,野心37,亲密度2,影响力60】 够用了! 萧承抬头,环顾朝堂之中,开口道: “陶老将军可在?” “回陛下,陶老将军此前告假,未曾上朝!”马敏文连忙道。 卫将军陶艾的性子,百官皆是知道。他性子暴烈,为人固执,对皇室也有感情。 今日未曾上朝,只怕是听到了汪晓今日逼宫的风声。但他自己无力阻止,又怕自己这暴脾气没惹住,给一大家子招来祸事,干脆告假,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萧承点了点头,朗声道: “好!陶老将军功勋卓著,晋太尉,封内亭侯,赐食邑五百户,奉命都督京城内外诸军务!” 说到这里,萧承微微一顿,不待旁人回话,又接着道: “治栗内史马敏文,少府令曲诚,进言有功,封内亭侯,各赐食邑三百户!” 马敏文、曲诚闻言,对视一眼,眼中尽是喜色。 赌对了! 二人立刻跪伏在地,齐声道: “谢陛下隆恩!” 畏威不畏德,人之劣性根。 可若是单纯用威,可无法避免下面的官员敷衍了事。 只有让这些人见到为萧承做事的好处,有了盼头之后,才能够让他们用心办事。 果不其然,在看到马敏文、曲诚带头得了好处,剩余百官顿时眼睛一亮,齐声道: “陛下圣明!” 第六十九章 暂时能用就行 卫将军府中,老将军陶艾端坐大堂之中,发白的长眉倒竖,胸口起伏,举着手中锋利锃亮的佩剑,来回擦拭着。 到底当年是云国之中有名的宿将,虽年尽古稀,头发全白,但面容威严,身材魁梧。精气神尤在,一副宝刀未老的模样。 陶艾最看重的孙子,杨玄琰的第二个女婿,陶渔,在一旁看了半天,犹豫再三,终是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轻声道: “爷爷,您这年纪这么大了,还需注意些肠胃啊。这离午饭的时辰还早,您就要厨房开伙做饭,怕是于身体无利吧……” 陶艾冷着脸,继续擦拭着手中保养极好,根本不需要擦拭的佩剑,听着孙子的话,微微抬头,语气有些冲人,直接打断道: “让你去就去,若是两刻钟之后没准备好饭食,你就是老子的孙子,也得按照军法处置!” 看得出来,老爷子积威很重,语气一重,陶渔吓得浑身一抖,下意识地闭上了嘴,转身就要去督促厨房。 但老爷子年纪毕竟不小,这般暴食,陶渔实在有些不太放心,转身还没走进步,便停了下来,硬着头皮再次开口道: “我知道您的性子,也知道您为了咱这一大家子,把苦闷都憋在心里。可您也不能作践自己啊……再说了,您不掌军务已久,有些事情就是想,都办不到,也不比为难自己了!” 陶艾闻言,眉头一抖,耐着性子道: “让你去你就去,通知你的那些叔爷,让他们吃饱了。” “爷爷,您身体好,可府中的叔爷们身上都有旧伤……” “你小子怎的和你父亲一样,婆婆妈妈的呢?老子又没让你逼着他们吃撑喽!”陶艾眼睛一鼓,训斥道。 我就是我父亲亲生的啊,不像他才见鬼了呢! 陶渔心中腹徘,面上却是不露分毫,反而忍不住问道: “爷爷您今日,为何如此反常?” 陶艾扫了一眼自己的孙子,轻哼一声,道: “还不是因为你娶的这个媳妇儿……早点准备,大的要来了!” 陶渔闻言,不由得一愣,还顾不得想清楚为什么会牵扯到自己的妻子,眼睛便不由自主地瞥向了自己爷爷屁股下面。 陶艾眉头一皱,低头朝自己身下看看,旋即反应过来,猛地起身,大怒道: “混小子,还不快去!” 见自己爷爷作势要打,陶渔连忙头一缩。 而就在此时,一名年近花甲,颈脖处露着一条狰狞伤疤,右手缺了四指的老人疾步走进堂中,对着二人抱拳道: “将军,门外少府令曲诚大人领着宦官前来,称前来宣旨!” 陶渔闻言一愣,扭头看向自己的爷爷。 “都怪你磨磨蹭蹭的,没得吃了!”陶艾瞪了自己孙子一眼,然后径直就朝外面走去。 在院中等候的冯保手捧圣旨,在曲诚的陪同之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府中的布置。 卫将军府中的摆设不算简陋,但也称不上多好。唯一值得瞩目的,便是外院中,不少身有残缺的花甲老人,按照军中巡查布防的方式,守备着整座府邸。 典型的武将府邸,把家当做兵营了。 陶艾提着手中长剑,快步走出,看到院中的冯保,和满脸春风的曲诚,老将军眼中顿时一亮。 此时不用多言,陶艾也已经知道了结果。 当今陛下,在最后关头,竟然真的赢了! “老将军,哦,不对,以后该称呼您为太尉了!老太尉,陛下圣旨已到!”曲诚笑容满面的道。 陶艾二话不说,跪倒在地。 冯保连忙示意手下小太监将陶艾扶起,笑道: “陛下口谕,太尉大人劳苦功高,德高望重,以后便不用行礼了!” 说完,冯保一展手中圣旨,朗声道: “天德二十二年春二月,大云皇帝诏曰:卫将军陶艾,宿卫忠正,宣德明恩,守节乘谊,以安社稷,朕甚嘉之。今擢升太尉,封内亭侯,赐食邑五百户,奉命都督京城内外诸军务。钦此!” 陶艾饶是早有准备,此时听着这圣旨,还是心中激动,喉咙更是好似被堵住一般。 他知道自己在军中,还有些威望,皇帝若是重掌大权,必会为了清除汪晓旧部对于军中的影响而重用自己。但真被萧承委以重任之时,他还是难以抑制心中激动之情。 闲居在家二十年,佩剑终日擦拭未曾未锈,但身躯早已老朽不堪。不曾想,今生还有重回军营的那一天。 缓了一会儿,陶艾方才平复心情,弯腰接过圣旨,嘶声道: “臣陶艾,接旨!” 下一刻,陶艾双手捧圣旨,站直身形,整个人宛若长枪挺立,老朽的身躯却散溢着一股令人胆寒的锋芒。 “为我披甲!” 陶渔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转身就要去取铠甲。 可还没等他走几步,数名家中的老人,便捧着样式有些陈旧的铠甲急忙跑来,轻车熟路地为自己爷爷穿上。 陶渔一顿,下意识地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家中的叔爷们,不知何时已然列队聚集在院中。 这些老人,一改往日木讷憨厚的模样,双眼炙热地看向陶艾,浑身流露出一股迫人杀戮之气。 陶渔这才想起来,家中的这些叔祖,都是当年他爷爷的亲兵护卫…… ------- 【太尉陶艾,忠心值上升十点。】 萧承嘴角一弯,露出了一丝笑意。 “陛下有心思在臣这边呆着,是已经稳定了朝中局势?”汪晓神色从容,衣裳整齐,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萧承,淡然道。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道: “算是吧!” 汪晓闻言,沉默片刻,道: “陛下可愿和臣讲讲您的手段?嗯,还请陛下,不要用什么家国大义来敷衍臣了。” 萧承眼睛一动,打量了汪晓一眼,心中已经了然。 估计此时的汪晓,就是一心想要搞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输成这样。 “好!” 萧承直接点了点头,将自己刚刚在朝堂之中的手段,全都讲了出来。 汪晓听到萧承所说,沉思片刻之后,先是点头,又摇了摇头,道: “陛下所为,恩威并施,确实是震慑百官的好办法。但陛下留下那份奏折,却是在百官心中留下了一个疙瘩,倒还不如将奏章全部一把火烧了,以示陛下胸中气度呢!臣的亲信,随便寻个借口拿下也行啊。” 萧承轻笑一声,道: “哈哈,你的亲信若是听到这话,只怕要后悔跟你了!” 随后,萧承顿了顿,笑容渐渐散去,语气幽幽道: “有疙瘩就有疙瘩吧,反正朝中的这些百官,呵呵呵,暂时能用就行。” 汪晓闻言,猛地反应过来,抬头望着萧承,目露震惊之色。 第七十章 阴阳家不过如此 就在汪晓震惊之时,有小太监悄然走进,将一本册子递到了萧承面前。 萧承随手接过,打开册子翻阅一遍,却是忍不住摇头道: “朕的国库之中,干净地老鼠都待不下去。而在太师府府库之中,却一共搜出了五百八十万两白银,这还真是……” 汪晓眼皮低垂下去,神色重新变得淡定起来,问心无愧道: “国中上下的一应开支,皆从太师府府库之中支取,赈灾银钱、军中粮饷、百官俸禄,就连陛下宫中开支,都是走得府库。太师府的府库,便是云国的国库!至于臣的日常开支,都是用的俸禄,不曾动用府库中的一文钱……” 萧承头都没抬,继续翻阅着手中的账册,随口应道: “太师说的,朕信!” 萧承这漫不经心的一句,直接堵住了汪晓继续要说的话,让汪晓微微一愣。 可他抬头看向萧承,却发现萧承满脸坦然,没有半分不相信的样子。 汪晓张了张嘴,又开口道: “府库之中,本该还有五百八十四万三千两白银。陛下的人,应该是贪下了四万三千两,手脚还是有些不干净呢。” 萧承闻言,倒是没有半点意外,只是点头道: “四万三千两?嗯,倒是不算多。这次抄家的,是禁军负责的。禁军原本是仲理在管着,军纪能好到哪里?此前是不好有太大动作,无法整训禁军,只得听之任之,今后便好了。” 萧承倒是不在意,因为他知道,这胆子大到这银子都敢贪的人,往日肯定也没少伸手。让程不识查一查,然后抄家,回来的银子起码五六万两,稳准不赔! 这个时候,萧承倒是来了兴趣,放下手中账册,看向汪晓,颇为好奇道: “朕突然有个疑问,太师此时还有心思问这问那的,就不担心自己如今的处境?” 汪晓闻言,轻笑一声,道: “陛下既然没有立刻杀臣,那么为了国中稳定,短时间之内便绝不会动臣分毫。” 汪晓也不傻,很显然是能够想明白其中关键的。他二十年执政,提拔的人遍布云国上下,朝堂州郡。 虽说这些人,不一定都会为了汪晓死命效力,但要是萧承,以谋逆篡位之罪论处汪晓,这些人中只要有很小的一部分担心被治罪,来个一不做二不休,串联造反,那事情可就大了。 所以如今,萧承就是此前受了再大的憋屈,也只有先留着汪晓的性命。 萧承听到汪晓所说,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道: “朕这个时候不会轻易杀你,但不代表之后不会杀你!可太师还能如此冷静,看来你手中,还是有另外的底牌啊!” 汪晓闻言,脸上微不可查地一僵,然后强笑道: “陛下实在是多虑了,都到了如此地步,还能有什么底牌呢?不过是事到临头,勘破罢了。” 萧承摇了摇头,倒是不愿意继续讨论这个话题,话锋一转,突然道: “太师是阴阳家出身,既然如此,不妨看看朕此时的运气如何?” 汪晓闻言,还以为萧承是在向自己炫耀如今二人地位转变,心中暗道皇帝到底还是年轻。他收拾心情,附和道: “陛下如今得掌大权,正是气运正隆的时候。” “好,听你的。”萧承突然笑道。 下一刻,萧承心念一动,只有他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巨大的转盘随之而动,各色光辉一一闪耀。 随后,一道白色光辉闪耀萧承眼前。 【白色策卡,矢志报国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三年之内,大臣忠诚度每三个月+1,且部队不会发生叛乱(……) 卡牌说明: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萧承眨了眨眼睛,被偌大的狂喜填满心头。 自己如今掌握了朝堂,却还是没有治汪晓的罪过,不就是怕他手下的亲信一不做二不休领兵叛乱嘛! 要知道,这如今驻守在云黎边境的大军之中,可都是汪晓亲自提拔的将领。要是哪个二愣子担心被问罪,一不做二不休提刀上京,那麻烦可就大了! 如今这卡虽是白色,但架不住效果好啊。给自己三年时间,难道还搞不定边军? 想到这里,萧承忍不住笑意,对着汪晓比了个大拇指,连连点头,赞叹道: “厉害,果然厉害!” 汪晓眉头微微皱起,疑惑地看着萧承。 这是什么意思? 萧承顾不得汪晓疑惑之色,心念一动,就要使用策卡。 但这个时候,眼前闪耀的白色策卡,却是毫无动静。 萧承笑意一滞,眉头渐渐皱起。 仔细打量了一眼卡牌,萧承这才发现,那卡牌效果后面的括号后面,还有着一行小字。 【……(使用条件:与敌国处于交战中。)……】 萧承嘴角一抽,冷哼一声,撇了一眼汪晓,摇头道: “呵呵,阴阳家,不过如此!” 说完,拂袖便走。 汪晓望着萧承离去的身影,眉头逐渐皱起,面露费解之色。 小皇帝的脑子,真的没病吗? 等萧承走出软禁汪晓的偏殿,身旁的小太监连忙迎了上来。 “冯保还没回来?”萧承随口道。 小太监连忙道: “还没。” 萧承点了点头,沉默片刻,突然道: “张太妃被安置在何处?” “回陛下,太妃和昭仪娘娘,都被安置在长秋殿中,就在一旁,有专人照顾。” 萧承点了点头,一甩衣袖,道: “带路!” 小太监闻言,连忙带着萧承前去长秋殿。 应该是为了方便禁军布防看管,汪晓被软禁的地方和南荣姝、张太妃被软禁的地方离得不远,就是几步的功夫。 见萧承亲自前来,殿门前的禁军连忙行礼,然后在萧承的示意之下,打开了殿门。 和汪晓那边相比,这里的看管,明显严了许多。毕竟汪晓只是粗通武功,不用担心逃走。而这里的南荣姝,就是八阶高手。 为了以防万一,萧承甚至是亲自出手,以一阳指指力,封锁了她全身的经脉。 殿门打开,迎面看到的,便是面带警惕之色的宫女玲儿。 第七十一章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萧承无视玲儿那警惕防备的眼神,随意道: “找你家主上,她人呢?” 玲儿抿着嘴,眼中决然之色一闪而过,死死挡在了萧承面前。 “大胆!” 萧承身旁的禁军将领见状一厉,呵斥一声,当即上前一步护在萧承身前,右手已经按在了腰间刀柄之上。 其实经历宫变之事的一众禁军都清楚,自己陛下如此年纪,已经是江湖之中少有的高手了。摆出这护驾的样子,不过是表个忠心罢了。 萧承随手将护在身前的禁军将领拨开,对着玲儿负手道: “别太紧张。” 见玲儿一副不信的表情,萧承又补充道: “是好事!如果朕能拿到想要的东西,可以把你们的族人放了。” 说罢,萧承淡然地推开殿门,示意身后跟着的众人留下。 许是听到外面的动静,张太妃已然站起身来,神色复杂地看着萧承,涩声道: “陛下……” 萧承点了点头,扫视了一眼殿中。 长秋殿是空置许久的宫殿,临时被安排软禁二人。不过尽管如此,但其中的布置摆设,都算极为妥帖的。 虽然南荣姝、张太妃是哀牢族之人,但毕竟一个昭仪,一个太妃,身份摆在这里,宫中之人也不敢大意。 萧承微微歪头,就看到张太妃身后,南荣姝侧身趴在案桌之上,宛若一条死咸鱼,两眼呆滞毫无神采,一副遭受了重大打击的模样。 萧承眉头一挑,朝南荣姝努了努嘴,好奇道: “她这是怎么了?” 张太妃干咳一声,轻声道: “主上从刚刚,便是这幅模样,应该是被陛下打击到了!” 萧承撇了撇嘴,摇头道: “她这是缺少挫折磨砺,多打击几次就行了……对了,有些事情你能够做主吗?” 张太妃一愣,旋即低头道: “陛下,还请明言。” 萧承径直坐到殿中主位之上,沉声道: “朕登基的时候,宫中府库空无一物,皇室传承绵延六百年,就算如今大权旁落,绝不会干净到这个地步。朕此前又派人抄了太师府,也是没有找到。思来想去,突然想起,你是先帝信重宠爱的妃子,甚至连营造出宫密道这种事情都让你参与了进来,所以这些东西,应该是落到了你们的手中。” 听到萧承所言,张太妃神情一愣,旋即沉默片刻,方才开口道: “不瞒陛下,云国皇室传承之物,确实在我手中。” 萧承眼睛一动,敏锐地捕捉打她话语中的关键词,眼睛一眯,道: “你的手中?” “是,哪怕是主上、族老,也都不清楚这些东西的下落,只有我知道!”张太妃斩金截铁道。 “证据!” 张太妃毫不思索道: “永信殿中,主梁之上,有云国开国太祖留下的皇室传承之宝,怒龙剑。” 不待萧承继续发问,张太妃继续道: “除此之外,还有皇室数百年所收藏神兵利器、珍宝神物,上百万的金银财物。这些东西,便是云国皇室六百年残存的所有底蕴,也是先帝逃出京中,重振云国的底气……只可惜,先帝没有熬到那个时候。” 说到这里,张太妃神色不由得黯淡下来,眼中尽显哀伤之色。 呦,这是有故事啊! 萧承眼睛眨动,心思不由得发岔。 “所以陛下,这些东西,可能换取放过我哀牢族?”张太妃紧紧盯着萧承,沉声道。 萧承回过神来,扭头朝外面喊道: “来人!” 下一刻,一众禁军手按佩刀,面色凶狠地冲了进来。 刚刚还沉浸在挫败之中的南荣姝猛地坐起身来,眼中恢复锐利,猛地起身。 张太妃哀叹一声,神色灰败,讷讷不语。 萧承眉头一皱,扭过头去,斥责道: “让人进来拟旨,你们冲进来干嘛?出去!” 一众如虎狼般凶狠的禁军顿时一愣,然后忙不迭单膝跪地,俯首请罪,连忙退出殿外。 萧承扭头看向张太妃,道: “朕现在就下旨,免去哀牢族的一切不公待遇。今后哀牢族,便是云国普通臣民。被抓的这些哀牢族族人,擅闯禁宫,亦是免去死罪,只罚入军中效力三年。” 张太妃原本灰败的眼神突然一亮,目光灼灼地看向萧承,道: “陛下此言当真?” 萧承猛地起身,道: “只有你所言不虚!” 一直不曾开口的南荣姝,这个时候却是突然问道: “应该,还有别的条件吧!” 萧承看向南荣姝,点头道: “自然是有的,朕不傻,哀牢族六百年的积怨,哪里是一道圣旨便可消除的?” 南荣姝点了点头,道: “有道理,条件是什么?” 萧承闻言,突然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南荣姝道: “你!” 张太妃猛地看向萧承,脸上是复杂错愕的表情。 不待南荣姝有反应,萧承连忙开口道: “哎,朕可不是为了你,为的只是防止你哀牢族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你待在宫中,继续做你这假模假样的昭仪。你在宫中,你们什么族老有了忌惮。你的族人觉得宫中有了你这个依仗,遇事也不会脑子一热。” 萧承还真不是为了南荣姝,虽然她只看外表,真的很馋人。 云国朝堂数百年的针对,哀牢族就算从大山之中走出,融入云国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万一这个时候与寻常百姓闹点矛盾,有二愣子脑子一热,搞出什么事情来,那全国上下,必然议论纷纷,再起波澜。 但只要南荣姝以哀牢族族长的身份留在宫中,寻常之人面对哀牢族必然留着一丝忌惮,哀牢族遇到事情,也必然是先想起寻她来解决,不会冲动之下闹出大事来。 南荣姝盯着萧承,眼中流露出一丝思索之色。 “这法子,对两方都好。此前你与朕合作,也算是不错,就当继续合作一段时间呗。等你族中稳定下来,朕自然放你出宫!”萧承继续道。 这句话,让南荣姝心中一动,直直点头道: “好!” 萧承闻言,得意一笑,转头看向张太妃。 张太妃缓缓起身,点头道: “谢陛下,珍宝所藏之地,记在我脑中,请陛下让人送来笔墨纸张。” 萧承点了点头,示意身旁小太监去取。 “太妃既然藏着的这些东西没有告诉你们族人,为什么这个时候又用来换取族人安全呢?”萧承突然又问道。 张太妃低头道: “留下这些东西,并非是贪恋财货,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 萧承点了点头,又道: “那若是你们族人赢了,你又该如何交代呢?” “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萧承闻言,沉默片刻,轻声道: “多谢太妃!” 第七十二章 马敏文的决然 治栗内史马敏文府中,灯火通明。 此时的马府虽然大门紧闭,但全府上下,哪怕是府中外院中的仆人,脸上都掩盖不住的喜气。 府中下人,后院女眷,不是很懂什么朝堂斗争。但马敏文被封内亭侯爵位的事情,显然是光耀门楣的好事。虽然在马敏文的制止之下,马府上下没有大肆操办,但府中关起门来庆祝,赏赐下人,还是要的。 与兴高采烈的家人相比,马敏文脸色则有些异常。也谈不上不高兴,但是就是没有受爵之后的喜悦。 马敏文的四个儿子齐聚堂中,看着似有心事的父亲,几人相互使了使眼色。最后,最受宠的小儿子马煜被推了出来,看着马敏文,小心翼翼地道: “父亲,你看着似乎是有什么心事啊?不妨和孩儿们说说。” 马敏文闻言,环顾自己的四个儿子一眼,突然开口道: “你们对如今朝政,可有什么看法?” 马家的几个儿子年纪都不小了,也都在准备谋求官职入朝为官,平日倒是经常被父亲这般考校,也是习惯了。 几个儿子纷纷开口道: “当今陛下,手段当真是足够隐忍厉害啊!” “是啊,不声不响之间,便掌握了禁军,然后一举翻盘。放到此前,谁敢相信,这太师就这么败了呢?” “父亲当初未上劝进奏折,如今倒是成了功劳。陛下对朝政掌握不足,今后必定依仗父亲众多。” 四子之中,公认最有才智的马煜,却是久久未曾开口。他想起自己父亲刚刚那副颇有心事的模样,眼睛微动,小心翼翼道: “父亲,可是担心太师在边军之中的心腹,不甘坐以待毙,行大不敬之事?” 此话一出,其余几人顿时一愣,齐齐看向马敏文。 马敏文却是摇了摇头,道: “十数万大军,是朝中供应粮草物资,方才得以维系。而且心腹,也未必就是死忠。太师如今未曾治罪,你觉得有多少将校会心怀侥幸之心?只凭当今陛下的手段,应该是不用担心的。” “那父亲,是担忧什么?” 马敏文看向小儿子马煜,说道: “你的两个连襟,曲家是少府令,和为父一同掌管全国钱粮收支指使,陶家如今掌管京中内外大部兵马,兵、钱粮,都在我们三家手中。如今陛下手中无人,顾不得太多,可万一将来……” 几个儿子闻言,顿时一愣,不确定地道: “父亲,是不是多虑了?” “我等与曲家、陶家此前交际并不算深,陛下应该不会往那边想把……” “倒也不是不可能,当今陛下靠装傻瞒过太师,如此雄桀之人,心机必定深不可测,还是小心为妙啊!” 马敏文闻言,沉着脸没有说话。 对于萧承,马敏文心中,其实是极为畏惧的。 很多事情他几个儿子不知道,但萧承能够翻盘,绝不是仅仅靠着装傻、和禁军倒戈这两个原因。 在此前,他拆开杨玄琰书信,看到其上那天子之玺的时候,他便知道,这位陛下在汪晓监视之下,竟然将触手伸到了宫外。 如此令人心惊,防不胜防的手段,实在由不得他对萧承有敬畏之心。 有人沉思片刻,出声道: “父亲既然如此担忧,不妨以身体原因请辞,也好安陛下之心啊。” 马煜摇了摇头,道: “父亲受了爵,这摆明是陛下做给百官看的,又是用人之际,陛下不可能同意父亲致仕的。” “那、那要不四弟,你和弟妹合离?那咱们不就和另外两家没什么联系了嘛!”有人犹犹豫豫道。 “二哥,你是在说什么胡话!”马煜猛地一瞪眼,少有的失态。 马敏文闻言,也是猛地抬头,压着嗓子,冷声道: “住嘴!要是再敢说这种话,就给我滚出京中,一辈子待在城外庄子读书!” 几人闻言,当即闭嘴。 他们只以为自己父亲是为了四弟发怒,但实际上马敏文却是知道,自己如今之所以受到重用,主要还是因为跟杨家之间的关系。 虽然不知道杨玄琰到底是如何和当今陛下联系上的,但肯定是得罪不起的。 而这个时候,马敏文却是好像突然之间响起什么,眼睛亮起,道: “煜儿,我记得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妻妹,尚且养在闺中?” 马煜闻言,连忙点了点头,道: “是还有个妹妹……父亲问这个作甚?” 马敏文猛地一拍手掌,站起身来,踱了数步,心中一狠,咬牙道: “你们明日起,除了家中必要的东西,将其余东西都给我换成金银。” 几兄弟闻言,顿时一愣。 “父亲,您这是发什……嗯,做什么呢?这如今,也不到变卖家产的地步啊!” 马敏文眼睛一瞪,呵斥道: “你们懂什么?这关系到咱们能不能借着这次机会,做到真正的与国同休!煜儿,你去给陶、曲两府送信……哎呀,算了,陶家都是死脑筋,就给曲府送信,让曲诚明日与我一同去你岳父家拜见。” 几个儿子面面相觑,见马敏文脸色越发严肃,几人这才带着一丝不情愿,转身出去。 马敏文站在原地,紧了紧手掌,神色越发坚定起来。 ---------- 此时的中庆城的偏僻街道之中,一道浑身遍布伤痕的身影,借着夜色伏在墙头之上。 临时负责城中巡查的禁军明火执仗,从前方街道口走过,让这人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生怕发出半点动静。 片刻之后,动静消失。那人又等了几息,这才强撑着伤势,从墙头跳下,脚步轻悄,穿过大街小巷,来到一处临街的店门前轻轻拍打了几下。 片刻之后,门内传来一人的嘟囔声。 “谁啊?大晚上的不睡觉,上茶馆喝茶啊?” “师叔,是我!”那人低声道。 此时,店内顿时传来淅淅索索的声响。 店门打开,一小厮打扮模样的人看着受伤那人,皱眉道: “你这是咋了?哎呀,先进来吧!” 小厮将人扶了进去,又下意识地打量了一眼门外,这才关上了店门。 只是这小厮,到底没有什么经验。未曾注意到街边转角之处,一道身影在他关门的时候,一闪而过。 第七十三章 铁圣文的遗计 那浑身伤痕,狼狈逃出追捕的年轻人人,跪倒在地,双手捧起一柄铁扇,颤声道: “诸位师叔师伯,师傅他、他被大军围困在皇宫,自言识人不明,对太师心怀愧疚,不愿离开,最后力战而亡了!” 微弱的灯光之下,众人看到年轻人手中捧着的铁扇,皆是一脸错愕震惊之色。 一旁的茶博士面色凝重,耐不住抢先问道: “这段时间,这中庆城中,乱子就没听过。之前就不说了,今日朝会刚开始的时候,便有两名高手领着一群市井游侠儿,杀入了太师府中。此后没多久,便是说宫中有刺客,惊扰了汪晓,被留在了宫中养病。这背后,到底是何人所为?为何圣文就落到了这个地步?太师汪晓,现在又如何了?” “禁军在校尉程不识的带领之下,直接倒戈,自称奉皇帝圣旨,围杀我等!程不识也是七阶高手,又有大军配合,师傅不敌,只能暗中嘱托我逃走,向诸位师叔师伯报信。至于太师,应当是被软禁了。”铁圣文弟子带着一丝哭腔道。 几名小厮打扮的人闻言,皆是摇头,痛心疾首道: “铁师兄为何如此糊涂?” “让他为汪晓出力二十年,是请云国庇护我杂家而付出的代价。可这不代表,就真的要为汪晓效死命啊!” “我等远遁这天南之地,托庇于云国治下,本是为了暂时避开诸子百家锋芒,潜心休养积攒实力的,却不想竟然折损了铁师兄这门中少有的英才,当真是悔之晚矣啊!” 几人对汪晓的失势,是半点反应都没有,只是不断惋惜气愤铁圣文的陨命。 坐在主位之上的,是一身商贾打扮,手持金色算盘的茶馆老板金掌柜。 在确认铁圣文之死的事情之后,金掌柜拿着金算盘,在桌子上轻敲几下,让众人安静下来,这才幽幽长叹一声,道: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圣文的性子,本就如此执拗认死理。汪晓待他甚厚,自然是尽心竭力……” 说书先生坐在椅子之上,愣了片刻,一抚胡须,眯眼摇头道: “唉!这世事变更,还真是不好说。昨日还是太师汪晓掌握全局,可今日一场朝会,就这么干脆利落地败了!” 他那眉眼间都透着股机灵劲的孙子闻言,也是跟着惋惜道: “铁先生此前还给过我赏钱呢,没想到……” 金掌柜苦笑一声,扭头看向说书的祖孙二人,涩声道: “二位不是我杂家中人,只是暂时落脚这里,实在不应当牵扯到这件事中,此时便收拾收拾东西,尽早离去吧!” 他这话,倒是让在场众人都是一愣。 说书先生眉头皱起,不解道: “掌柜,想要掺和这件事?老朽只是个说书的,讲的故事虽有些浮夸,但还是从中看到、悟到一些东西的。当今的这位皇帝,此前还传出是个痴傻之人的消息,转瞬之间便逆转了局势。古往今来,这种人无一不是心机深层,手段高超的豪杰枭雄,还是不惹为妙,不惹为妙!” 一旁的几人,也插话道: “就是,门主,咱们当真没必要趟这浑水!汪晓当年对我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铁师兄也算是用命还他了,我杂家不算欠他的!” “门主,我等蛰伏十几年,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一点元气。就算拼命救回了汪晓,万一因为此事暴露了形迹,诸子百家之人追查而来,他绝不会护着咱们的!” “是啊门主,您别忘了,阴阳家当年,也参与对我杂家的围剿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劝阻道。 金掌柜面色流露出苦涩之色,摇头道: “你们以为,我等还能置身事外?圣文为何要掩护他这徒弟逃出来?又为何嘱咐他前来报信?” 众人有些没反应过来,不解地看向金掌柜。 “掌柜是说,铁先生是故意的,就是想要点出自己的出身,引来大军,想要拉整个杂家下水?”说书先生的孙子突然出声,让众人的视线忍不住聚集到他的身上。 金掌柜沉着脸,点了点头道: “被当今皇帝盯上,杂家要是还想有立足之地,也便只有助汪晓翻盘了。圣文他这是用自己的死,逼着我杂家上了汪晓的船啊!而且,若是我没有猜错,这个时候大军应……” 金掌柜突然一顿,摇头苦笑道: “呵呵,你们听,这就来了!” “哒哒哒”,一阵沉重的马蹄之声逐渐清晰,踏地震动之声,更是让茶馆之中的杯盏震动不止。 金戈碰撞,铠甲摩擦,整齐的步伐,战马嘶鸣,诸多声音,夹杂一起,响彻在茶馆之外。 茶馆之中,众人猛地一惊,忙不迭站起身来。有小厮打扮的杂家之人透过窗户,朝街边打量一眼,顿时脸色发白。 虽未看到全貌,但那门口列阵围困,起盾张弓的军阵,却是让他心中一寒。 “真的来了!” “铁师兄他、他怎么这么糊涂,为了一外人,便能够将师门拉下水呢!” “门中复兴大计,毁于铁圣文之手,当真是可恨!可杀!” “不行,快先从密道离开,通知城中所有门人,全部离开!” 茶馆之中,顿时嘈杂起来! 金掌柜长叹一声,面色黯淡,略带着一丝歉意,对着祖孙二人,道: “这次,是连累二位了!” 说书先生摆了摆手,洒脱道: “这种话还是不用说了,一切都非是掌柜所愿啊!” 说书先生的孙子却是微微皱眉,突然道: “那个掌柜的,您应该是不想和当今皇帝对上吧?” 金掌柜看向这个向来聪明的孩子,先是点头,然后又忍不住摇了摇头,道: “自然是不愿的,可事到如今,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说书小子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 “不对,不对!掌柜和小皇帝,并没有什么矛盾。铁先生的事情,也只是他自己所为,您为何会觉得,小皇帝会容不下掌柜的呢?” 金掌柜闻言,苦涩道: “你虽聪明,但毕竟年岁小,有些事情,哪是这般容易的?做皇帝的,整天便害怕有人欺他、瞒他、惦记他屁股下面的位置,对什么都是满怀戒心。只有有一丝怀疑,他便会悍然出手的!” “可是掌柜的也忘记一件事了,小皇帝这个时候,刚刚掌握大权啊!他这个时候,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直接掌握在手上的力量又极为弱小……小皇帝若是聪明人,是会衡量利弊的!” 金掌柜闻言,猛地反应过来,眼中突然一亮。 第七十四章 珍宝 养心殿中,萧承随手拿起小太监奉上的怒龙剑,仔细地打量了一眼。 身为云国开国皇帝的佩剑,不仅是皇室传承之宝,更伴随着民间流传的,有关云国开国皇帝的故事,而变得越发神异起来。 只是与传说中,那潞江水脉之灵所化,拥有无边威力的神剑相比,眼前的长剑,却似是有些不起眼。 剑鞘之上,铸有金纹、饰有七彩珠、九华玉,华丽耀眼。 但拔出长剑之后,剑身之上,却是早已遍布赤红色的锈斑,再无昔日的半分锋芒,与华丽的外表形成鲜明对比。 在一旁的冯保见状,眼皮一跳,连忙道: “陛下,帝剑到底未曾精心养护,生了锈迹,奴婢未曾注意这点,还请陛下恕罪!” 萧承闻言,眼睛微微一撇,摇头道: “离远点!” “嗯?”冯保一阵错愕。 “离远点!” 听到萧承再次重复,冯保虽然心中不解,但还是麻溜得退后数步。 只有萧承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一行字体浮现眼前。 【怒龙神剑,五星珍宝 介绍:云国皇室传承之物,据传,乃是贯穿天南之地的潞江龙脉所化,神异无比。 佩戴效果:佩戴之人,武力值+10,获得天赋“xxxx”(隐藏中,天赋暂时无法生效)】 “再远点!”萧承随口道。 冯保闻言,连忙退到养心殿殿外,这才开口道: “陛下,现在呢?” 萧承右手一动,体内磅礴真气汹涌而起,宛若江水一般,朝剑身之中涌去。 剑身之上,随着萧承内力灌输,一股惊人剑意,自怒龙剑之上溢出。在冯保目瞪口呆之中,剑身之上那斑驳锈迹,逐一脱落,显露出这柄剑原本的模样。 淡淡寒芒闪耀,浑浑如水之溢于塘。剑身之上,更有斑斑点点的碎纹,宛若群星列于空中。 隐约之间,碎纹串联,凝成一虚幻龙纹,随着剑身晃动而游动,好似真有一条龙影盘旋其上一般。 【…… 佩戴效果:佩戴之人,武力值+10,获得天赋“怒龙护体”(天赋暂时无法生效)】 萧承见状,眉头微微皱起。 这无法生效的天赋,他还是第一次见呢。不过说起来,他自己似乎也是第二次见到眼前出现珍宝面板呢。 冯保眼见那锈迹斑斑的怒龙剑,转眼间便发生了如此变化,宛若神迹,连忙站了出来,大喜过望道: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帝剑显灵,此乃吉兆,是云国诸先帝在冥冥之间的庇佑啊!” 萧承轻笑一声,没有理会冯保的马屁,转而道: “这批财货之中,可还有什么珍贵之物?” 南荣姝身上都有个三星珍宝,萧氏好歹当了六百年的皇帝,除了象征意义的传国玉玺,难道就一把怒龙剑是珍宝? 冯保闻言,连忙朝身后一招手。 一排小太监手抬着数个箱子,快步走到萧承面前。 “陛下,除了普通的金银财货,剩下的好东西都在这里了!”冯保急忙抬手,一边打开箱子,一边说道。 【镂空龙纹乌玉冠,一星珍宝 介绍:昂贵的珍宝,价值极高 佩戴效果:无】 【天一镜,三星珍宝 介绍:诸子百家中的道家之物,器量和德行极高的道人修士所佩戴之物 佩戴效果:佩戴之人,获得技能“道德在躬”,道德+25】 【金丝八宝攒珠钗,二星珍宝 介绍:用金丝穿绕珍珠,镶嵌八宝支撑的珠花而制成华贵首饰 佩戴效果:佩戴之人,魅力+2】 【琉璃佩璜,一星珍宝 介绍:昂贵的珍宝,价值极高 佩戴效果:无】 【……一星珍宝……】 【……一星珍宝……】 …… 萧承扫视一圈,琳琅满目的珍宝,几乎全是不带效果的一星珍宝。 这些东西,珍贵是珍贵,但显然不是萧承想要的。 萧承随手取过天一镜,又让冯保将那加魅力的什么钗收好,挥手让小太监将剩余东西抬了下去。 “陛下,这是先帝遗留之物的清单,请陛下过目!”冯保双手捧着一本册子,递到萧承面前。 萧承突然扭头看向冯保,随手接过来,却是没有翻开,随口道: “都在这里面了?” 冯保躬着身子,回道: “是,都在这里面了!” 萧承却好似没有听到冯保的话一般,拍了怕手中的册子,又重复地问了一遍,道: “都在这里面了?” 冯保心中顿时一凛,咽了咽口水,道: “是,都在这里面了!” “朕问你,东西可全在清单之上,一点不少?” 萧承语气并未变重,但就是这轻声轻语,依旧让冯保有身处悬崖之上,稍有不慎,便是跌落万丈深渊的既视感。 冯保额间、后背,一瞬间冒出冷汗。 “回、回、回陛下,全在这里,一文不少!”冯保声音微微发颤道。 萧承点了点头,似是无意道: “之前禁军手下乱伸手,还是和太师闲聊的时候被他点出来的,朕也算丢了个不大不小的人。朕可不想下次和太妃闲聊的时候,再发生这种事情,所以多问了两遍,你也不要多想。” 冯保低着头,汗珠流入眼睛之中,让他顿觉眼前一片模糊。 “陛下放心,奴婢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那最好,朕最喜欢你的谨慎了。”萧承瞥了冯保一眼道。 怪不得萧承敲打他,实在是这货历史上干出为了钱财卖公主的事情。 残缺之人爱财,倒是能够理解。若是不时常敲打,就算依旧忠心,但只要失去了敬畏,难免会忘了底线分寸。 他为萧承出力颇多,萧承还是愿意给他一世恩荣的。实在不愿见他因为贪财,做了过分寸的错事。 “你取五百两银子,算是朕赏你的。”萧承又补充道。 冯保双腿有些发软,借着此时,噗通一声跪伏在地,心有余悸道: “奴婢,谢陛下恩赏!” 此时的冯保,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还好自己之前忍住了贪欲,要不然今日…… “下去吧……哦,对了,你刚刚说谁要见朕来着?” “陛下此前不是嘱咐,让奴婢放长线钓大鱼嘛。奴婢按照陛下之意,假意放过了几个太师府的府卫,然后派人一路跟着。最后还真就顺着一人,找到了他的落脚之处。程将军领大军前去之后,那些人顺着密道逃离,只有一少年留在原地,声称要面见陛下,有要事禀报。”冯保站起身来道。 “陛下若是不想见,是杀、是关、是放都可。若是陛下想见,奴婢也派人检查过了,少年武功不精,也没有带着什么毒药暗器。” 萧承闻言,沉吟片刻,道: “哦?既然如此,便见见吧!” “是!” 第七十五章 为啥不好意思?因为写刘备文进去了! 片刻之后,一少年在小太监的带领之下,大大方方地走进殿中,对着萧承俯身一拜,道: “草民游星光,拜见陛下!” 萧承坐在龙椅之上,打量一眼这名叫游星光的少年,却是微微一愣。 这少年,他是见过的。 萧承当初借密道出宫招揽郭解,二人就相约在那座茶馆之中碰面,当时在台上给人说书的小子,便是眼前这个少年了。 说起来,萧承之所以想着寻找云国历代皇室遗留下来珍藏,就是听这小子说了一段书,听他将故事中云国传承之物怒龙剑,说得宛若绝世神器一般,这才记在了心里。 “就是你要见朕?”萧承问道。 游星光闻言,当即拱手道: “陛下,草民前来,是受杂家门主金圣源之托,前来向陛下诉说缘由,以解除双方误会的。” 萧承眉头微微一动,皱眉道: “杂家门主?铁圣文是杂家门人出身?” 游星光一拱手,坦然道: “是,铁圣文铁先生,正是杂家门徒,乃是当今门主金圣源的师弟。” 萧承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 “杂家派你前来,说要解除误会。这么说,杂家是不愿与朕为敌?” 游星光点了点头,继续道: “自然是了,陛下贵为一国之君,口含天宪,杂家不过一群可怜人,如何敢与陛下争!” 萧承闻言,倒是来了兴趣,道: “说说看!” “陛下久在深宫,许是不曾听说杂家。杂家以博采各家之说见长,以‘兼儒墨,合名法’为特点,号称‘于百家之道无不贯通’。数百年前,杂学之说,昌盛一时,为‘九流十家’之一。” 九流十家,是指中原诸子百家之中,最为昌盛的十家。儒、道、阴阳、法、农、名、墨、纵横、杂、小说,皆在其中。 这十家之中,除了并没有形成系统的学术思想的小说家之外,其余又称九流。 游星光顿了顿,又接着道: “但杂家这般鼎盛之景,已经是百十年前的事情了。杂家主张兼容并包,意欲汇百家学说精华,以一家之言而驭百家之学。此举虽吸引了不少人才加入杂家,但也引得诸子百家震怒之下,围剿攻讦,逼得杂家宛若丧家之犬,逃离中原,躲入云国,隐姓埋名。” 游星光说的不算详细,只是寥寥数语,但萧承却已经了然。 学术之争,听着倒是文绉绉的。但哪怕在萧承原本的世界的上古先秦时期,因为这个动手杀人的事情也不少啊。 更何况在这个世界,诸子百家之所以成为诸子百家,也有一定因素,是他们动手砍起人来,比别人凶残很多。 萧承闻言,却是没有第一时间给出什么反应,反而打量起游星光来,问道: “听你的口气,你不是杂家的人?” 游星光还以为萧承会接着问杂家的事情呢,却没想到他猛地一转弯,扯到了自己身上。 “是,草民的确不是杂家中人。”游星光犹豫片刻,只得硬着头皮道。 “小说家?”萧承又问道。 其实这并不算难猜,和杂家中人混在一起,当初又见过他在茶馆说过书,想来也只有小说家符合他的身份了。 游星光听到萧承之言,沉默片刻,然后面色微微有些异样,低头道: “不敢欺瞒陛下,草民正是小说家传人……杂家门人,自逃入云国,休养十几年,方才有了一丝喘息之机,实在不愿意……” 萧承眉头一挑,打断道: “杂家的事情,还是让杂家的人来同朕说吧。朕久居深宫,对诸子百家不甚了解,便请你为朕讲讲吧。” 萧承刚刚掌握朝政,手中有一大堆事情要忙。杂家那边愿意和解,萧承乐见其成。 但既然和解,总要有些诚意吧,让旁人来替他说和,到底差了点意思。 游星光闻言,眼睛一转,却是没有流露出什么失望之色,心中反而暗松了一口气。 他的任务,其实只是替杂家,向萧承传达一个态度而已。毕竟他年纪不大,又不是杂家弟子,哪有什么资格代表杂家前来和解呢。 “草民自有便游走江湖,诸子百家的故事,皆有所耳闻。陛下若想要知道,草民自当知无不言!”游星光拱手道。 “好,就从你小说家开始吧!” 然而,就是这么一句话,却是让游星光脸上一僵。 “呵呵呵,陛下,我小说家不入九流,有甚好说的?不如说说太师汪晓出身的阴阳家如何?”游星光强笑两声,讪讪道。 萧承察觉到游星光似乎有些不愿意,反而更感兴趣了,眉头一动,极为恶趣味地道: “不,就从小说家开始说起!” 游星光闻言,张了张嘴,脸色开始涨红。不知为何,好像很是羞耻的样子。 “小说家……我小说家、嗯,上古时期,有一官职,名为‘稗官’。专司搜集街集巷语,奇闻异事,以供天子考查民风民俗。后来逐渐演变,便成了我小说家。鼎盛之时,小说家门人遍布天下,掌握无数奇闻异事,世间秘闻……” 说到这里,游星光更是顿住,哼哧哼哧地,有些不愿意说下去。 “然后呢?”萧承又问道。 “然后,上任夏皇,因小说家编造宫廷秘史,臆造艳文,所以禁止小说家门徒在夏国行走……”游星光越说,声音越是微小。 萧承眨了眨眼睛,忽然明白过来,这小子为什么这么羞耻,甚至有些抗拒了。 你要是长辈因为写刘备文被逮进去了,你也不好意思说出来。 萧承轻笑一声,看着涨红着脸的游星光,突然道: “你还能联系到你门中其余的人吗?” 游星光闻言,微微一愣,抬头看向萧承。 忽然之间,一个念头从他脑海之中闪过,让他心中一跳。 “陛、陛下,为何要寻我门中之人啊?”游星光咽了咽口水道。 萧承眼睛一眨,沉声道: “朕欲重设‘稗官’之职,你小说家若是愿意,可为朕效力!” 小说小说,小道之说,浅显之言,难登大雅之堂是没错,但却是甚得百姓喜爱啊。 这用好了,就是舆论攻势啊!更不用说,还有收集各种情报这种作用了。 第七十六章 条件 看着游星光一脸迷糊,犹在梦中一般地离去,冯保眼皮耸拉着,凑到萧承旁边,轻声道: “陛下,可要奴婢派人跟着?” 萧承闻言,摇了摇头,道: “不用了,杂家的人之前上过一次当了,这次必然不会再让你的人摸过去的。” “是。” 萧承刚起身伸了个懒腰,眼睛却一个不注意扫到了手边再次堆积起来的奏折,眉头不由一皱,指着道: “朕不是刚处理完了那么多的奏折了吗,什么时候又来的?” 冯保闻言,连忙道: “是刚刚递过来的奏折……是老太尉、程将军分别递过来的。” 萧承轻叹一声,有些不情愿地再次坐了下来,取过奏折翻阅起来。 如今这个时候,萧承刚刚重掌大权,不少事情都要亲自过问,是真的够忙! 为了以防万一,萧承这个时候,已然将程不识调离了禁军之中,充任陶艾的副手,一起主管京中诸多兵马。 二人所上报的奏折,大差不差,基本上就是分别禀报京中诸兵马的人事调动、兵甲补给、操练粮饷之事。 老太尉陶艾虽久不在军中,但当年他以小兵出身,奋力搏杀,到如今高位,在军中事迹流传甚广。在军中士卒眼中,这样的人威望是极高的。 有陶艾坐镇,又有程不识在一旁配合,京中军权已经尽在萧承手中。 只不过萧承自己也很清楚,此时的他,还没有真正到可以放松享乐之时。 要知道,汪晓的势力,在边军之中更甚!大军上下,哪个位置没有他亲手提拔将领? 若是一个不慎,逼反了禁军,只怕就算萧承最后赢了,整个云国也得国力大衰!如此后果,他是不愿意见到了。 想到这里,萧承突然放下手中奏折,起身道: “去长秋殿!” 冯保闻言,连忙领着萧承,朝长秋殿而去。 希宜宫中的地道,自然不能留着了!毕竟知道的人,实在太多了。在地道完全堵住之前,希宜宫显然是不适合居住的。 此前临时软禁南荣姝的长秋殿,就成了她新的寝宫。 长秋殿中,南荣姝发髻有些散乱,抱着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话本,趴在榻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 就连萧承到来,她也只是眼皮抬起稍稍看了一眼,然后又再次低垂了下去,整个人毫无波澜,只当是没有看到萧承一般。 萧承看着一副无欲无求,咸鱼模样的南荣姝,脸上下意识皱起,无语道: “你这是咋了?” 南荣姝一手撑着脸,一手翻着书页,漫不经心地道: “你难道不喜欢我安分一点?我就是你制衡族里的人质,所以要摆清自己的位置!” 萧承嘴角一抽,下意识地看向玲儿,道: “她是什么时候犯的病啊?” 玲儿嘴巴喏了喏,道: “主上没病……和您定下约定之后,就一直是这样了!” 萧承眉头一挑,看着就差在脸上写着颓废二字的南荣姝,心中不由得嘀咕道: 自己给她的打击太大了?啧,这就是逆商低的坏处了。还是太年轻,得打磨。 “咳,起来,和你商量点事情!” 南荣姝轻叹一声,恋恋不舍地又看了两眼话本,这才撑着身子坐起,慵懒道: “说吧!” 萧承看着她这幅模样,嘴角抽动地更厉害了。深吸一口气,萧承开口道: “你族里那些被罚入军中效力的人,我打算抽出来编练一支军队,但这些人人数不够,也不够听话,需要你想个办法。” 南荣姝闻言,看着萧承,大眼睛微微眨动,不确信地道: “你说什么?用我的族人编练军队?” “是!” 南荣姝狐疑地看了萧承一眼,然后断然拒绝道: “想都不要想!族中人丁本就不多,好不容易能下山过好日子,我怎么可能答应你让更多的族人上战场?” “朕视哀牢族族人为云国百姓,那为何不能让哀牢族族人为国效力?既要过好日子,又不想承担保家卫国的职责,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情?”萧承沉声道。 南荣姝撇了撇嘴,再次趴了下来,闷声道: “呵呵,我族人还没从山上下来呢,你就要他们去当兵?就想去饭馆,我还没吃饭呢,你就要收我钱?天底下,才没有这样的道理呢!” 萧承看着南荣姝这幅模样,脸色微微发冷,道: “你就不怕朕收回之前的承诺?” 南荣姝扭过头来,冷笑一声,道: “你以为,我之前明明都知道你和汪晓一个都不好对付,还要领着族人前来,赌你会和汪晓两败俱伤?” 这话,倒是让萧承微微一愣。 “为何?” 南荣姝苦笑一声,神色微微有些失落,道: “前廷尉李廉,是我族中青年一辈中最杰出的人。他也是族中数百年来,手段最厉害,几乎要成功地领着族人们走出山中的人。他让族中上下,都看到了曙光!可是他最后,还是死了,族里最后一口心气就散了!” 萧承闻言,没有回话。 如今看来,哀牢族在宫中的势力,其实并不算重要,只不过是一层保险而已。事情成败的关键,其实还是在李廉那边。 只可惜了,哀牢族找了一群互相猜忌的猪队友,要不然加上临时入场的剧孟,汪晓早就死在了回京了路上了。 南荣姝又补充道: “族里人心一散,就有人甘心困守大山之中。有人想要隐藏哀牢族的身份,融入其他部族之中。也有人想要殊死一搏,起兵出山搅得云国上下鸡犬不宁。哀牢族土崩瓦解,人心四散,几乎已成定局。我兵行险招,本就是无奈之下的最后一搏而已。” 此时的南荣姝,语气虽然淡然,但不乏威胁之意。 你反悔,我哀牢族是没了,但你也不见得好受。 萧承沉吟片刻,再次开口道: “一万!我需要组建一只一万人的苗兵队伍,说出条件吧!” 南荣姝见状,嘴角一弯,爬坐起来,道: “土地、粮种、农具、耕牛,三年免田税,还要官府出人,协助我族人定居!” “好!找你们族老来和我谈!”萧承毫不犹豫道。 第七十七章 阴阳家 夜空之中,一轮新月挂在空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山崖之上,一身穿白色锦缎素袍,满头白发散落身后的老者,正独自坐在这边,仰头望着夜空,面露沉思之色。 他身后的山间道路之上,一道身影一步踏出,身形消失原地,然后又顿时出现在十数丈之外,宛若闲庭漫步一般,悄然落在老者身后。 “宗主,您来观星,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害得弟子们好找!” 说话的,是穿着一身道袍,浑身气势玄奥的男子。 只不过虽然穿着道袍,但明眼人一看,便知此人并非道家中人。 他身上的道袍,寻常道袍有极大的差距。道家清静无为,服饰简朴。 而这位男子,身上的玄色道袍,其上用金线绣着极为繁琐华丽的图案,周身打扮,也可谓是极尽华丽,一点都没有道家的样子。 端坐山崖边的老者也不回话,继续抬头望着天空。 身穿华丽道袍的男子也不再多问,静静地侍候在老者身后。 片刻之后,头顶新月,此时不知为何,稍稍隐去了光辉,露出了漫天的星辰。 这一瞬间,老者双眼之中,绽放出宛若星辰一般的紫色光彩。 老者干枯的手,随意地抬起。掌心之中,一点亮光亮起,然后好似炸裂一般,化作无数毫光,猛地朝四周散去,围绕着老者身躯,缓缓转动起来。 眨眼之间,郁郁紫气冉冉而起,充斥老者四周。 点点毫光,配合着周身紫气,种种异象,好似在老者身旁形成了一片星河。无数光点,隐隐与天空之上的群星相互呼应,按照某种特定的规则,不断运转起来。 星云流转,玄奥之意充斥期间,让人心神沉迷。 身穿华丽道袍的男子,此时似是难以自制一般,气息微微发粗,双眼紧紧盯着老者手中的动作,甚至连眨眼睛都不愿意。 下一刻,一点毫光不知为何,突然冲出了紫气星云笼罩的地方,朝道袍男子冲去。 在道袍男子的视线之中,这一点毫光,却是化作了硕大的星辰,划破天空,以毁天灭地之势,朝他而来。 男子猛地惊醒过来,脚下不由自主地倒退数步,狼狈地差点跌坐在地。 老者回过头来,用着平静的眼神,就这么看着男子。 男子面上流露出羞愧之色,将头一低,道: “宗主恕罪,弟子心境不够,险些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老者点了点头,伸出干枯消瘦的手指,指着周身环绕的种种星象,用着老迈嘶哑的声音,道: “紫微动,星位南移。西南,有变!” 道袍男子闻言,眉头一皱,喃喃自语道: “西南、西南?西南云国?” 男子脸上先是露出一丝惊愕之色,然后忍不住惊喜道: “西南云国,难道是汪晓师弟成功了?” 老者闻言,摇了摇头,道: “帝星幽而复明,为中兴之像。” 男子脸上一滞,收起喜色,沉默着点了点头。 帝星主中兴之像,不用多说,定然是汪晓失败了,要不然绝不会有如此星象。 “唉,汪晓师弟,天资出众,本是入我阴阳家内门的合适人选……可惜他,终究是放不下心中的抱负!”男子轻叹一声道。 老者沉默片刻,再次道: “选合适的外门弟子,去云国看看吧!” 男子一愣,忍不住道: “宗主,佛家虽在中原声势不大,但在云国已经扎根数百年了,根深蒂固,将云国上下看得紧紧的。数百年间,诸子百家都曾经不止一次想要进入云国地界,但皆被佛家的人给挡住了……” 老者摇了摇头,道: “没关系,佛门这次站错队了,已经输了这数百年的兴旺!云国本就不算小国,又有中兴之像,正是我阴阳家扩大影响的机会!” 男子闻言,顿时明白过来,连忙俯身拱手道: “是!” ------------- 萧承指尖飞快地敲击着桌面,看着殿中站着的鹤发童颜,满脸沟壑的老妇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说是自己这边提出的要求,但昨天和南荣姝商量,今天这人就来了,怎么觉着就是有种被套路的感觉了呢! “哀牢族族老柳氏,拜见陛下。” “额,柳老免礼吧,免礼!冯保,赐座!” 眼前的哀牢族族老,瞅着样子,年纪最轻也得八十往上了。看着人家颤颤巍巍地要跪下行礼,萧承还是没顶住,连忙出声道。 柳老闻言,也便顺水推舟一般地没有继续行礼。 “此前老身便已在京中,收到主上口信,便当即前来拜见陛下。多谢陛下开恩,使我哀牢族终不再困守大山之中,与天争命了!”柳老低着头道。 萧承闻言,沉吟片刻,道: “哀牢族之事,想来并非是历代先皇本意,应当是被手下群臣曲解了……今后哀牢族子民,便是我云国真正的子民了,后世君王,绝不会另眼相看!” 柳老闻言,苍老的脸庞宛若木头,沉声道: “只要陛下对我哀牢族一视同仁,今后哀牢族,便是陛下最为忠诚的子民!” 六百年的苦难,其中恩怨,自然不可能凭着一张圣旨,便能一夕之间消散。 但幸好柳老还算清醒,分得轻重,看得清形式,哪怕心中还有不满,但为了族中子民,还是只得低头服软了。 坐在上首的萧承,虽然看不到低着头的柳老脸色,但显然也看出了一些,继续开口道: “朕也知这些年哀牢族子民受了颇多苦难,为弥补哀牢族,朕欲封柳老,为清迈郡郡夫人。哀牢族中,有愿意下山者,可随您前往清迈郡。男子赐田十亩,女子孩童各五亩。但有愿意从军者,多赐十亩田地。” 清迈郡,是汪晓此前,灭了南方小国之后设立的郡县。 此地土地肥沃,气候适宜,还是衡通云国南北的要地,从各种方面、各方来说,都是极好的地方。 土地肥沃,但此地人口稀少,哀牢族可得休养之地。 同时,云国也能不需迁徙人口,便能开发当地,增长国力。 地处要道,衡通南北,这意味着不愿意种地的哀牢族族人,也可以靠着商道做小生意过活。 同时也意味着,就算哀牢族重新反叛,云国大军也能够极快地反应过来,从容地调集各地兵马围剿。 第七十八章 佛门伟业 “还有,哀牢族族民不善耕地,可由当地官府分发耕牛、农具、粮种,派遣老农传授技艺。下山三年之内,可免除田赋。若有从军者为云国战死,名下土地,永久免除田赋,其妻女子嗣,由官府供养!” 柳老听着萧承的承诺,却是不由得一愣。 她也没想到,萧承开出的条件,竟然如此优厚。优厚到她都有些怀疑,其中的真实性了。 柳老忍不住脱口而出,道: “此言当真?” 萧承双眼直视柳老,昂首凛然道: “天子一言,岂是儿戏?” 这个时候,就连一直在旁边发呆的南荣姝,也不由得惊讶地看向萧承。 这些条件,可比她们之前设想的好上太多了。 萧承见她们二人似是不太相信,沉声道: “朕如此优厚,原由有二。一是哀牢族境遇,朕甚是同情,有心弥补。二来,也是因为如今云国的局势。朕初掌大权,朝中人心不稳,边军尚未解决。诸多事情,已经让朕头疼不已,实在不愿意你们哀牢族再出来捣乱。” 萧承说到这里,见南荣姝二人微微点头,又开口继续道: “你哀牢族想要过安定舒适的好日子,朕想要维系国内稳定秩序,这二者并不冲突。如此优厚条件,已是朕给出的最大诚意了!” 柳老听到这里,权衡再三,心中已是动容,下意识地看向了南荣姝。 感受到族老投来的目光,南荣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柳老当即站起身来,对着萧承俯身一礼,道: “陛下,族中子民久居山中,目光短浅,有近半的人畏惧大山之外,不愿出山,让这些人搬迁出大山,可能尚需要一些……” 嗯,这是想要留一手的意思,应该是防着萧承把她们哀牢族骗出来再杀。 只是萧承既没抱着别的什么想法,也不怕哀牢族真的包藏祸心,借机蛰伏。从头到尾,萧承只是需要那哀牢族青壮,训练他的苗兵。 他点了点头,无所谓道: “畏惧未知之事,人之常情,可以理解。哀牢族族人迁徙出山之事,可由你亲自督办。” 听到这里,柳老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对着萧承恭敬道: “陛下天恩,我哀牢族感激不尽,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力!一万部族青壮,一月之内便能集结,听从陛下调遣!” “柳老深明大义,朕心甚慰……对了,这些青壮,既然要从军效力,其亲眷家属必然要多加照顾。这样吧,这一万青壮的亲人,还是跟着去清迈郡吧!” 萧承这个时候,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不重要的事情一般,轻飘飘地吩咐道。 这一万苗兵,寄托萧承厚望,还是得留些制衡手段的。 柳老就好像没有听懂萧承话中藏着的深意一般,再次躬身道: “陛下仁慈,老身为族中青壮,谢过陛下了!” 萧承亦是温和一笑,让殿中气氛显得极为和睦。 ------- 声声唱经之声,庄严肃穆。阵阵香火飘荡,青烟冉冉。更有厚重钟鸣之声,回响在山林之中。 浩荡庄严的感业寺大雄宝殿之中,年轻主持慧痴,正与此代大法师慧开,一同领着寺中文僧做着早课。 只不过,今日首座之上的主持慧痴,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恍惚之间,甚至连经文,都念错了几回。 他这般异样,别说坐在他身旁的慧开大法师了,就连下面一些普通僧人,都察觉到了。 数篇经文念完,慧开睁开双眼,瞥了一眼身边仍然出神的慧痴,轻咳一声。 慧痴这个时候,才算是回过神来,扫视下方注视自己的僧人,连忙双手合十,低头道: “早课完毕,诸僧各自散去,扫洒除尘。” “谨遵方丈法旨!”诸僧人一齐行了佛礼,这才起身逐一离去。 待一众僧人离去,慧开双手合十,口宣佛号,轻声道: “阿弥陀佛,方丈,你的心乱了!” 慧痴闻言,面露苦涩之意,开口道: “法师,京中的消息传来了。汪晓受了刺客惊吓,如今留在了宫中养伤。呵呵,养伤?只怕软禁才是真吧!我万万都没想到,萧承的心机,竟然深到如此地步!装傻充楞,蛰伏许久,真的让他一朝翻盘。” 慧开闻言,神色依旧淡然,眼眸低垂,道: “一切皆是缘法,不可强求……” 慧痴听到这话,神色不由得变得有些激动,急道: “法师,我佛门上下谋划这么久,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就差这临门一脚,半途而废,实在可惜啊!” 慧开看着慧痴的神色,摇头道: “皇帝手段高超,此前封闭京中各门,接管兵马,治理城中秩序。等消息传回寺中的时候,朝堂百官、京中大军,都已经被他掌握。此时大局已定,再强求也是做无用之功!” 慧痴连连摇头,呼吸有些急促,道: “不、不,还有机会!汪晓被软禁,他在边军之中的心腹,定然惶恐。只要暗中鼓动,我再以宗室身份,赦免其罪,他们必然听命。到时候里应外合,便……” “方丈!”慧开脸色一厉,猛地打断了慧痴。 “方丈,我等原本力量薄弱,不比汪晓,这才只得坐视汪晓威逼皇帝,想着等其篡位,引起公愤之后,再号召云国上下起兵反抗,最终还政萧氏!” “对汪晓虚与委蛇,是为了云国百姓和萧氏着想!可如今,皇帝手段高超,软禁了汪晓,朝政归还萧氏,皆大欢喜,有何不可?” 慧开面露无奈之色,苦口劝道。 慧痴却是脸色有些发青,连连摇头,猛地起身,怒道: “萧承忍辱负重,装痴卖傻,必是心机深沉,雄猜阴桀之人。此前寺中袖手旁观,坐视其被汪晓欺辱,难保他没有记在心中!若是等其回想此事时,感业寺上下,必有劫难!我为方丈,绝不可坐视此事发生!” 慧开张口欲劝,但还不等他开口,慧痴猛地一甩袖子,决然道: “我为感业寺方丈,云国上下寺庙以我为首。又是云国宗室,亦有大义在身。只要登临皇位,必化云国为地上佛国。还请法师,看在偌大功德,以及这满寺僧侣,助我一臂之力!” 慧开张了张嘴,犹豫再三,终究是长叹一声,双手合十,闭上双眼,轻念佛号,一副无奈默认了的模样。 慧痴见慧开默认,心中大定,对着他施了个佛礼,转身离去。 等待慧痴离开,慧开缓缓抬头,看着大雄宝殿之中,那慈悲庄严,用怜悯目光俯视下方的金身佛像,目光深邃,波澜不惊。 第七十九章 帝王致富经 养心殿中,马敏文躬着身子,举着手中奏折,沉声道: “陛下,这是去年统计出来的赋税明细。” 冯保连忙小步跑下陛阶,接过奏折,递到了萧承面前。 “税收不应该是在秋收之后就收取的吗,为何这奏折现在才递上来?”萧承微微皱眉,一边接过奏折,一边问道。 马敏文闻言,连忙解释道: “陛下,税收虽在秋收之后,但我国中各族百姓混杂,并不都以农耕为生,充税之物繁杂,统计颇费时日。再加上此前太师领兵征战,为避免后勤过长,曾多次就地征收粮草。税务明细,多次修改,到了昨日方才整理完毕。” 翻看奏折,其上密密麻麻,米、银、钱、丝绸、匹帛、茶叶等等之物,看的人颇为头大。 直接翻到最后,就见奏折之上将上述之物,折合银钱,共计八百四十七万两。 云国虽然不大,偏居天南一隅,但其北与吐蕃、西域通商,西边商通天竺。再加上汪晓扫平南方诸国,占据了南方的渔盐海产、珍珠宝货之利,只论富庶程度,已经是天下诸国之中数一数二的了。 萧承合起了奏折,眼睛眯起,问道: “朕记得,国中前几年的税收,可都是过千万两的啊?怎么今年,就差了近一百多万两?” “前些时候,国中诸家皇室寺庙,上书请求重铸佛像金身、翻修殿宇。按照惯例,朝廷便给批了……” 萧承眼睛一冷,高声道: “批了?一百多万两银子,朕怎么不知道!” “陛下那时候,还在宫中、嗯……还在宫中静养。这是太祖皇帝定下的祖制,太师当时又点头了,臣等也不好违抗。” 眼看萧承面色越发冷冽起来,马敏文又急忙道: “往年也没有这么夸张,只是好像今年,数间要翻修重铸的皇家寺庙撞到了一起,这才花了这么多!” 马敏文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萧承,就见其坐在龙椅之上,面色极为难看。 正当马敏文以为自己要承受萧承雷霆之怒时,萧承却是眼睛微微一动。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帝卡模板展开。 【蓝色帝卡:大理太祖--段思平 …… 笃行佛教--装备此卡,每年需修建一间寺庙。佛家弟子好感度上升,民心每年增加1点,修建佛寺费用增加50%,税收减少15%。 ……】 前几年税收,都是一千万白银出头,今年八百五十万,可不就是少了百分之十五嘛!难怪这帝卡只是蓝色等级的。 萧承无奈,只得强行将心头不快压下,沉声道: “罢了罢了,尽快将赋税送入国库吧。此前太师府中不过留着五百多万两,又要养着前线大军,又要运转朝廷,实在不够用。不管如何,等明年赋税收上来,应该会好些!” 妈的,一年之后要是抽不到别的帝卡,他宁肯啥卡都不带,直接白板上场。 听到萧承所言,马敏文将头埋得更低了,变得有些结结巴巴,很是为难道: “陛下,这、这税收……” 萧承见他吞吞吐吐的模样,微微一愣,道: “又怎么了?” 马敏文抿了抿嘴唇,硬着头皮,道: “清单明细虽是刚刚整理出来,但这税收,却是早已收上来了……太师府中的那五百多万两,便是剩下的!” 萧承闻言,整个人顿时一僵。 五百万两多吗? 自然是多的。 可在一个国家面前,这五百多万两,似乎就不算太多了! 全国上下,加起来二三十万的兵马,不说什么兵器铠甲,粮草物资,一年光是军饷,就近两百万白银。 还有百官俸银、宫中开支,朝堂运转等等,加起来五百万两根本打不住! 万一再遇上个什么灾害,那根本想都不敢想。 “钱呢?哪去了?这几年风调雨顺,税收难道年年花光?”萧承脸色难看道。 马敏文低着头,回道: “太师这几年,训练兵马、打造兵器、领兵征伐就没停过,国库中的积攒都花的差不多了。一个月前,又调拨了三百万两的银子以供边军……” 萧承神色越发冷冽,心中杀机不由涌动起来。 国库没钱了怎么办? 抄家致富啊!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萧承冷着脸,让马敏文退下。 马敏文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倒退出殿,然后闷头朝宫外走去。 直到被家仆扶上马车,他才长舒了一口气。 可当马敏文,想起萧承刚刚身上突然涌现的杀机的时候,他又是忍不住浑身一颤。 一个手中掌握着兵权,还有着臣子们把柄的帝王,在国库没钱的时候,能做什么,会做什么,自然不用多说。 不行,不能再拖了! 马敏文双眼闪烁,心中决然,直接对着车厢之外道: “不去府衙了,直接回府!” “是,老爷。” ------------- 京郊大营之中,老太尉陶艾,在身后数名老卒的护卫之下,端坐帅位之上。 程不识站在一旁,拱手道: “太尉,末将已派出可靠人手,带着调令,快马加鞭朝边军而去了!” 陶艾点了点头,道: “这次的调令之上,有玉玺、太师府印信,以酬升职功为名,调集边军八名校尉以上将领回京。但此举,并不算万无一失。若是有人伪造京中谣言,鼓动边军造反起义,只怕局势便不可收拾!” 程不识眼睛一动,道: “那太尉打算如何?” 陶艾眼中杀意一闪,嘶哑着嗓子道: “石城郡本就是是边境要城,如今又成了边军维系后勤的关键之地,我欲上书陛下,亲自领兵马,前往扼守此地。若是边军将校听从调遣,我便亲入军中大营,接管兵权。若是不从,直接斩断边军后勤!便是拼着这十数万大军尽没,也不可让局势败坏!” 若是十数万精锐边军损失殆尽,那对云国来说,可真是元气大伤啊。不过就算如此,也好过让其起兵谋逆。 程不识也是军中出身,自然不会有什么妇人之仁。 只是他见陶艾老态龙钟的模样,还是忍不住道: “太尉身份贵重,不可以身犯险!不若末将前去,也好以防万一。” 陶艾淡定地摇了摇头,道: “程将军年轻勇武,素有军略,但论及此事,却是不如我这个老朽。我本就是出身边军,虽不理军务多年,但还是有一点威望的。又有大义,应该能够压服边军!” 见程不识还有开口,陶艾猛地一挥手,道: “不用多言了!我意已决,京中诸多兵马,没有陛下信任之人节制,我也不放心!所以程将军,你必须留下。” 程不识闻言,也知道陶艾所言为真,只得拱手道: “谨遵太尉之命!” 第八十章 心服口服 御花园凉亭之中,萧承拿着老太尉递上的请命奏折,默然许久,终是轻叹一声,提起朱笔批了个“准”字。 萧承将奏折递给一旁的冯保,然后道: “从粘杆处中抽调十名精干人手,随侍太尉身边。若事不可为,必要护得太尉回来!” 冯保连忙应诺,双手接过奏折。 “老将军都这个年纪了,性情秉性,倒是和当年没有半点变化。”汪晓语带感慨,露出一丝回忆往昔之色。 萧承闻言,眉头一挑,看向汪晓,道: “太师若是还记念老太尉,何必让他受这奔波之苦?不如太师手书一封,让边军将领服从朝廷命令。朕答应,一切既往不咎。如此一来,岂不是皆大欢喜?” 汪晓轻笑两声,深深地看了萧承一眼,道: “陛下今日让我前来,便是为了这件事?” “呵呵呵,自然不是!”萧承轻笑道。 二人说话间,便有一名宫中侍者,领着一富态男子,走入凉亭之中。 富态中年男子走入凉亭之中,看了一眼面前坐着的年轻贵气,一身尊荣气势的少年天子,以及一旁的汪晓,心中不由得一动,当即躬身行礼,恭敬道: “草民金圣源,拜见陛下!” 萧承看着眼前的杂家门主,似笑非笑道: “门主姗姗来迟,倒是让朕等得心急了!” 金圣源弯着身子,道: “杂家事务繁多,总要安置妥当,请陛下恕罪!” 萧承嘴角一弯,摆了摆手,道: “门主能来,朕还是高兴的!” 他顿了顿,又扭头看向汪晓,似是刚想起来什么一样,开口道: “太师许是不知道,这位杂家门主,便是铁先生的师兄呢……” 汪晓看着面前的金圣源,喉咙一动,沉默了许久,方才点头道: “金门主,许久不见!” 金圣源对着汪晓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 汪晓嘴唇动了动,但终究是没对金圣源说什么,而是扭头看向萧承,道: “陛下将我喊来,便是为了见金门主一面?” 萧承淡定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突然反问道: “太师从入宫休养以来,从未心生气馁,便是将杂家视作后手吗?” 汪晓看着眼前的萧承,沉默片刻,终究是露出了一半颓唐,一半释然之色。 “其实陛下说错了一点,我从没有准备什么后手!维系朝堂稳定、治理云国抚境安民、训练将士征战四方,光是这几件事,便已经将我牢牢牵制住了。而且我一直认为一切尽在掌握,没有心思,也没有精力、人手去弄什么后手?” 汪晓顿了顿,眉宇低垂,流露出哀痛之色,低沉道: “我之所以认为一切还有希望,不过是相信圣文罢了。圣文虽然天性执拗,但并非不知变通之人。当我听说,他不愿离去,而是拼死力战,死在了宫中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他是在用自己之死,来换取将杂家拖下水。” 汪晓自被软禁宫中一来,萧承还是第一次看他流露出这样颓然丧气的神色。 “铁先生,确实不负太师的看重!”萧承也不由得真心赞叹道。 汪晓流露出苦涩之笑,摇头道: “他本来是不需要死的,他低估了陛下的心胸了!” 萧承摆了摆手,道: “这倒还真不是朕的心胸够大,一是朕现在这头疼事太多,实在不愿意胡乱招惹人。二来,还要感谢一位少年从中斡旋呢。” 若不是游星光这个胆子大到不行的少年,杂家这边就算逃走,萧承也会不断派人追查搜捕。 到时候便是杂家再不想出手,但为了一席立足之地,也只能将所有赌注,都压在救出汪晓上面了。 杂家虽然落魄了,但好歹当年也是十家之一。而且铁圣文能够将希望寄托在杂家之上,当然是有着一定底气的,要是让他的遗计得逞了,局势还真就保不准了。 许是一切指望都已经落空,汪晓面色灰败,眼中神采顿失,好似在短短一瞬间的功夫,苍老了许多。 “我一向自视甚高,但对于陛下,如今是真的心服口服了。若是陛下与我互换境地,自认不能做到陛下这般。心机胆识、心胸气度、武功智谋,陛下无一不是当世顶尖!” 听着汪晓的夸赞,萧承莫名有些心虚。 其实要是没了金手指,他早就重开了! “太师若是当真心服口服,便请去信一封,劝服边军听从朝廷之命!对你,朕也不说什么既往不咎的虚话。但朕可以给你一个承诺,对太师一生功过是非,绝不做一丝诋毁!”萧承掷地有声道。 在接触朝政之后,萧承也得真心承认,汪晓执政二十年,真的给自己打下了一个很好的底子。他前半生的功业,是不容磨灭的。 汪晓抬头,看着眼前目光坚定的萧承,苦笑一声,道: “好!” 萧承心中一定,对着冯保一示意。 冯保心领神会,当即捧来笔墨纸张。 汪晓也是真的放下了,也不犹豫,提笔便写。 洋洋洒洒,尽是让边军效忠萧承的说辞。 写完之后,汪晓放下手中笔,呆愣了一会儿,又是长叹一声, 萧承接过,看了一眼书信,然后嘴角弯起,心头长舒一口气。 如此一来,边军应该不是问题了! 汪晓看着面露轻快之色的萧承,突然心中一动,开口道: “陛下,还不可大意!” 萧承眉头一皱,抬头看向汪晓。 汪晓摇了摇头,也不再多言,对着萧承微微拱手,然后转身离去。 冯保见状,刚要示意周围小太监拦住汪晓,便被萧承阻止。 “不用了!”萧承沉声道。 其实有些事情,萧承未必没有怀疑。 越是接触朝政,他便越是清楚佛家在云国的影响力。若是佛家一直站在皇室这边,汪晓的势力未必能够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想到这里,萧承眼睛一动,看向了一直站立在旁的金圣源,开口道: “金门主……” “陛下,杂家门下,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金圣源突然道。 萧承一顿,看着低头臣服的金圣源,突然笑道: “好啊!” 第八十一章 就算是皇帝,该吃的软饭也还得吃 “真的?”养心殿中,萧承眼睛眨动,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书信和银票,再次确认道。 冯保站在一旁,躬着身子,毫不犹豫地回道: “陛下,千真万确!马大人昨日派其幼子上门,给奴婢送了三千两银子和一封书信,信中请奴婢帮忙,承诺事后还有重谢。” 萧承摇了摇头,冷哼道: “他给你送银子,就为让你帮着想办法送杨家女儿进宫?哼,整日不好生办差做事,尽弄这些幺蛾子!” “陛下,马敏文马大人的小儿子、老太尉之孙、少府令独子,三人取了同一家的女子。书信之中,他自言三家如今皆受重用,有结党营私之嫌,心中惶恐。但他也只陛下如今缺少能用之人,是以不敢请辞……”冯保回道。 马敏文这些话,应当是故意说给冯保听。为的就是让他告诉萧承,以表明他自己心中的敬畏,日后也绝不敢有半分逾矩之处。 萧承心思一转,便明白了马敏文的意思,但他还是嗤笑一声,道: “朕若是日后猜忌他们三家,难道宫中有个女子吹枕边风,便能让朕收回杀心?你回去告诉他,只要三家知进退,有分寸,朕必恩荣有加,绝不会动他们一丝一毫。” 马、陶、曲三家,虽然算是姻亲,但到底家风秉性都不尽相同,实在不算一路人。再加上萧承是金手指在手,能够看到三家家主的忠心值。 所以就算如今三家皆是位高权重,有着一定的隐患,但萧承依旧有信心能够驾驭。大不了到了时候,用尊荣高位换他们的实权呗。 冯保闻言,微微低头,道: “陛下仁厚,是朝中百官和我等奴婢们的幸事……” 萧承没有说话,再次拿起手中的书信看了两眼。 书信之上,马敏文语气诚恳,不断说自己老迈,老病缠身,意欲隐退,只是如今陛下手下无人,这才强撑病躯,甚至直言,只要有合适人选,他必定第一时间辞官,诚惶诚恐之意尽显纸上。 萧承看了一会儿,沉吟片刻,冷笑道: “哼,老狐狸倒是识趣,这还是为了为家族铺路……” 此前三家便有助萧承稳定朝堂之功,这时候又这般识趣,萧承自然要有所表示。若是再通过杨家的四个女儿,三家小辈和萧承就成了连襟。 如此好生经营数十年人脉,积攒底蕴,起码是保家族百年繁荣富贵的路子! “陛下,倒不是奴婢收了马大人的好处。而是奴婢觉得,陛下不妨答应了就是。”冯保见状,小心翼翼地出声道。 萧承眼睛一动,看向突然大着胆子劝说自己的冯保,道: “怎么说?” 冯保见萧承没有动怒,心中一松,连忙解释道: “陛下之前,不是一直头疼国库空虚的事情吗?臣手下的粘杆处收到消息,马家、曲家这两天,正在疯狂变卖府中田产铺子,古董珍玩。估摸着,如今两家加起来,已经聚集有小百万两的白银。” 冯保顿了顿,又接着道: “昨日马敏文之子言语暗示,似是有意将这笔银子,作为杨家嫁妆送入宫中……” 听到银子二字,萧承突然眼睛一亮。 下一刻,他猛地想起自己此前,曾经用过的一张策卡。 【白色策卡,夭桃秾李 卡牌效果:(永久)亲戚臣子,有概率推荐名妃、名臣。每次获得一名名妃,可获得该名妃魅力x1万的资金。负面,推荐名妃之人,影响力增加一百。 ……】 萧承眼睛一动,心中突然明悟了过来。 杨玄琰是名臣,必然是史书留名之人。但他那属性,从未听说过的名字,还有马、曲两家此时的行为,估摸着就是史官介绍哪位妃子的时候,顺嘴一提。 “靠,当皇帝还得吃软饭……” 萧承自顾自地喃喃一句,然后看向冯保,玩笑道: “好,马敏文这钱,看来没白给你送!” 冯保闻言,心中猛地一跳,急忙辩解道: “陛下误会了,马大人送来的银票,都在这里了……如今国库空虚,奴婢是一分都没敢动啊……” 萧承看着眼前差点就要跪下的冯保,摇头道: “你啊,就是太谨慎!朕一句话,你都得琢磨几遍……朕缺大钱,三千两倒是不缺。这银票你拿回去,算是朕赏你的!朕不是刻薄寡恩之人,不缺你的赏赐!” 冯保闻言,这才讷讷地止住了辩解之言,然后下意识地一抹额间冷汗,跪伏在地,感激道: “陛下天恩浩荡,奴婢感激不尽啊!” 萧承点了点头,让冯保起身,道: “杨玄琰串联三家,倒是也为朕稳定朝廷出了不小的力,此前不好明着赏赐,接他女儿进宫,倒是个机会!” “明日下旨,杨家四女入宫,为昭仪位。杨玄琰封安宁亭侯,赐食邑一千五百户。” 冯保闻言,低头应诺之时,心中突然一动,然后面露难色,开口道: “陛下,非是奴婢躲懒。实在是如今,奴婢既要整顿宫中秩序规章,又要负责粘杆处的事务,如今又要负责接杨家姑娘入宫,实在有些忙不过来……” 萧承手中一顿,看了冯保一眼,轻笑一声,点头道: “倒是朕疏忽了。也好,以后粘杆处专司刺杀、护卫之事,交给郭解主管。你将粘杆处在宫中的人手分离出来,组建一个专门负责收集情报的机构。名字朕都想好了,就叫东缉事厂!” 粘杆处如今,汇聚刺杀、缉捕、情报诸多职责于一体,体态不免有些臃肿了。若是一直不管,将来只怕效率太低。 冯保谨慎,这个时候主动提出,便是担心沾染太多血腥,日后有杀生之祸。 相较而言,东厂专司刺探情报,是皇帝的眼睛。既不会沾染太多污糟之事,又得皇帝信重,是好到不能再好的位置了。 冯保心中一喜,当即躬身道: “奴婢,谢陛下信重之恩!” 萧承点了点头,看着冯保,语带深意,道: “你今后,要注意留心朝中大臣的底子……明白朕的意思吗?” 近百万两的软饭,倒是能解一时之急。但要想国库充盈,抄家才是良策! 第八十二章 感业寺异动 萧承重掌朝政,依旧有了半月。 中庆城中,重新恢复了秩序。 也得益于萧承的克制,并未展开什么大规模清洗朝臣的动作。不少权贵子弟,早就在家憋不住了,呼朋引伴地出来游玩。 城郊,感业寺山脚之下。 一队僧侣侍立在山门之下,对着前来烧香礼佛的一众权贵家眷们连连赔礼,口称慧痴方丈有命,欲要闭寺清修一年,苦口婆心地将他们一一劝返。 佛家在云国信仰根深蒂固,权贵家眷们也不敢造次,只得失望离去。 一辆辆华贵车架,朝中庆城折返,在官道之上,与十数名衣着简朴,身材壮硕,背着行囊的僧侣擦身而过。 感业寺乃是云国寺庙之首,前来拜访、挂单、求教经书的僧侣从来不少,是以这些人,根本引起别人的半点怀疑。 山门之下侍立的僧侣,见到这队僧侣,相互一施佛礼,没有问上半句,便将几人放上了山。 感业寺大雄宝殿之前,两千多名僧兵已然齐聚,列着肃杀军阵,操练了起来。 与常人印象之中,手持一根白蜡杆的僧兵不同。 此时在感业寺中操练的僧兵,手中持着戈、盾,挥舞赫赫,杀气腾腾。僧兵军阵之中,甚至还有持弓矢者。 操练之时,进退有度,阵阵喊杀之声,响彻在大雄宝殿之前。 本该是人间佛土之地,却是沾染上了血腥杀意,讽刺到了极点! 慧痴站在大殿须弥基座台阶之上,望着下方操练的僧兵,双眼炙热,意气风发。 “法师,我已派人联络各地佛寺。剩余各寺庙的僧兵,正朝感业寺而来!”慧痴看向身后慧开,信心满满道。 慧开望着下方的僧兵,轻叹一声,口宣佛号,摇头道: “方丈,如今尚且能够回头啊!京中内外,数万兵马,就算八千僧兵齐聚,又能如何?方丈,还是不要为了一丝执念,造了杀孽啊!” 慧痴听到慧开又在劝说自己,眉头皱起,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厌烦之意,忍不住道: “边军此时,应当已经收到京中局势变化的消息了,此时正是人心惶惶之时。我已派人,许诺赦免其等罪过,其必定臣服。到时候,只要萧承派出京中兵马前往,僧兵倾巢而出,定能一举攻下中庆城。诸事皆定,佛国临世,我教大兴之世就此来临!” 慧开摇了摇头,道: “哪是这般容易啊!新任太尉陶艾,早已领兵前去石城郡。若是边军流露反心,切断大军后勤,边军不攻自破!” 慧痴闻言,刚想反驳,口中不由得一滞,转而又道: “法师,您难道还没想明白吗?云国历代皇帝,明面上信重佛家,奉我佛家为国教。但他们,只不过是想着依靠我佛家理念,来安抚国中这些不同族群百姓之间的矛盾而已! “德宗皇帝当年大肆提拔汪晓,让其短短数年便执掌大权,不就是想要利用他来制衡我佛家吗?还有当年汪晓掌权之后,便面对我佛家礼遇有加,但暗中不还是不停针对吗?” 慧开闻言,也不做争辩,只是眼睛一闭,低下头去,双手合十,口宣佛号。 慧痴年轻的面孔之上显出的,是本不该出现在僧人身上的滔天野心。 “法师,其实不管是汪晓,还是萧承,无论谁赢了,我佛家都会不断遭受打压。只有我佛家出身之人登临帝位,建立人间佛国,方才是我佛家出路!” 慧开睁开眼睛,浑浊苍老的眼睛深深看了慧痴一眼,然后幽幽一叹,道: “方丈,就算一切顺利,我等攻下了京城。可万一陛下逃离,号召国中勤王,您又该如何?您虽是宗室,但总不比当今陛下名正言顺。” 慧痴嘴巴一动,心中更是烦躁,声音发厉,道: “建立佛家乐土,乃是偌大的功德,是天下僧人共同的愿景。法师如此推三阻四,难道是对我佛不够虔诚?” 慧开连忙低下头去,告罪一声,辩解道: “方丈此言过了,我只是觉得,此计策不够稳妥……” “天下之事,哪有什么十足把握!那你说,又该如何?”慧痴气势高涨,继续逼问道。 “这、这……方丈恕罪,我并无什么计策。只是如今虽已与黎朝言和,但到底没有彻底罢兵,若是边军起兵,就怕黎朝趁机反攻,到时候……” 听着慧开法师的话,慧痴却是突然眼中一亮,打断道: “黎朝?” “对,黎朝!我倒是忘了还有黎朝!黎朝精锐大军被汪晓打得土崩瓦加,可拼拼凑凑,总还是有不少兵马的。我可将汪晓打下的数州交还给黎朝,换黎朝大军入境助我。加上边军,我不信萧承能挡住!”慧痴一拍手掌,面露兴奋之色道。 慧开法师看着慧痴,花白胡须颤颤几下,继续劝道: “黎朝如今对我云国是避之如虎,闻之丧胆,不堪大用啊……” 慧痴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道: “那就,把夏国大军也请来。此前与黎朝大战,夏国不是生怕汪晓袭扰国境,也调来了数万大军吗?用夏国一直想要的建昌府,换其出兵。反正只要十数万精锐边军在我手中,他们敢打鸠占鹊巢的主意吗?” 慧开法师见自己实在劝不动慧痴,只得低眉顺眼,低宣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方丈既然已然下定决心,慧开只得遵从。为建人间佛土,便有杀孽,我也愿一力承担!” 慧痴闻言,心头一顺,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继续看向那操练的僧兵,昂首挺胸,颇有一种乾坤尽握的气势。 -------- 萧承一身富家公子的打扮,看着感业寺山门之下,那侍立的僧众,神色莫名深邃。 “公子!”杂家金圣源挺着大肚子,来到萧承身后,躬身一礼道。 萧承转身点了点头,道: “此前京中混乱,为避免麻烦,闭寺清修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你为何敢断言,感业寺有动作?” 金圣源闻言,和气一笑,取下原本一直夹在腋下的金算盘,拨弄一下,道: “公子不知,我手下之人,不少从事商贾之业,卖些米粮养家糊口。感业寺不设庙田,全靠皇家供养,寺中所用物资,皆是采买而来。” “哒哒哒”的几声,金圣源拨动手中算盘,伸到萧承面前,道: “此前感业寺中,只论米粮,每半月采购六百多石。折合下来,一日消耗四十多石。若按一人一日斗米来算,寺中约有僧侣四千多人。” 说到这里,金圣源再次伸出手拨动算盘珠,道: “而昨日,原本负责为感业寺供应米粮的商人,被要求每个月中旬,送八百石上山。此外,采买僧人还暗中找了另外一家粮铺,要求每个月月初也送八百石米粮上山。若论此来算,感业寺准备的,是五千多人的米粮!” 萧承点了点头,眼皮一动,冷笑道: “还真是一天好日子都不打算让我过呢!” 第八十三章 苗兵 萧承再次远眺,深深地看了一眼前方隐藏在山林之中,生起袅袅青烟的感业寺。 云国此时朝政,稳定为先。 佛家在云国的影响力不小,不能因为人家多了几个和尚,就要喊打喊杀的。 再说了,就是不到一万的僧兵,顶了天拿着些弓箭盾牌的。京中内外数万大军,铁甲弓弩齐备,只要有所防备。不被打个措手不及,萧承还真不怕他什么。 “走吧吗,去城郊大营!”片刻之后,萧承收回目光,转过身,对着身边几人道。 南荣姝靠在一旁,听到萧承发话,不顾仪容打了个哈欠,慵懒地站直身子,慢慢悠悠地跟在了萧承身后。 萧承忙里抽闲,特地出宫一趟,自然不可能是就为了看一眼感业寺。主要是哀牢族那边的青壮,已经到了。 萧承训练苗兵,是为了留作底牌,以备不时之需。便是因为如此,在程不识和哀牢族合作之下,万余青壮,已然入了京郊大营,开始秘密操练起来。 当萧承领着身边之人来到城郊大营之时,此前便被提前通知到了的程不识,早已在营门之前等候。 “末将等,拜见陛下!”程不识领着寥寥数名心腹亲近的将领,对着萧承拱手行礼道。 萧承伸手拍了拍程不识的手臂,点头道: “辛苦了!” “陛下谬赞了!”程不识低着头恭敬道。 “好了,哀牢族的那些青壮如何了?”萧承一边问道,一边抬腿朝军营之中迈进。 程不识连忙跟了上来,回道: “还算老实,也能够遵守军纪。刚来军营的时候,对军中其余士卒还有些敌视,这几天也是好多了……”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吩咐道: “哀牢族困守大山几百年,这些青壮刚刚走出大山,对旁人难免有些警惕。你注意手段分寸,恩威并施,必可使他们归心!” 程不识闻言,连连点头,却又忍不住道: “陛下,若按末将所说,将这些哀牢族青壮打散,编入大军各部之中,只需操练一段时间,相互熟悉起来,嫌隙警惕自然也就除去,彻底融入大军之中了!” 萧承闻言,摇了摇头,道: “这是之后的事情了,如今时不我待,还是要尽快训练出他们的战斗力!” 苗兵虽只是一阶兵马,是所有特殊兵种之中最弱的。但名字前面,好歹沾了“特殊”这两个字,又是最适合天南之地的丛林部队,这一万苗兵用好了,绝对能够发挥出奇效。 众人在程不识的带领之下,来到了京郊大营深处。 不多时,耳边便传来,一阵喊杀操练之声。 这喊杀之声,夹杂着当地部族的口音,听起来颇为含糊。 但那股子在大山丛林之间,与野兽搏杀,同天地争命而养成的蛮荒血煞之气,纵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还是让众人心中一凛。 走到这里,萧承脚下突然一顿,扭头看向身后的南荣姝,然后很是平静地伸出了手掌。 南荣姝还有些迷糊,愣愣地看着萧承伸出的手掌,然后抬头,一脸茫然道: “干什么?” 萧承翻了个白眼,凑到她的耳边,压低声音道: “帮个忙,做个样子给你们族人看看。” 这些部族出身之人,因为各部族为了争夺生存空间,相互征伐的关系,所以比起中原文化出身的百姓,更为看重血缘姻亲关系。 在哀牢族族人面前表示自己和南荣姝的亲近,是一种让哀牢族族人心生亲近的小手段。 嗯,就像有些小人,当年为了赚国人的钱,自称中国女婿是一样的,都是套路。 南荣姝还是没有明白萧承的意思,但看萧承那一脸认真的模样,她也没有多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萧承二话不说,一把抓住她纤细白嫩的手掌,继续领着众人前去。 南荣姝被萧承拽在身边,肩并肩同行,脑子好似钝住了一般,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萧承带到了高台之上。 这处高台,本就是用来查看练兵效果的。 位居高台之上,萧承朝下望去,巨大的沙场之上,万余部族打扮的青壮,正操练不停。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萧承头顶盘旋的白色云龙,身躯隐于祥云之间。 高台之下,操练的哀牢族族人,气息勾连,肃杀气息,在头顶之上凝聚起蛮荒血腥的淡淡血色雾气。 【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 云龙之下,大理太祖的虚影浮现萧承身后。若有若无的气息,自云龙之上投射而下,与下方操练的青壮链接起来。 那血色雾气随之翻腾,形成数行小字,浮现在萧承眼中。 【苗兵,一级特殊步兵,人数10000/10000,士气50/100】 【士卒当前训练度——13】 【前置条件——帝卡技能“苗兵”,不需士卒训练度】 【所需装备——苗刀x军队数量x1、甲胄x军队数量x1】 【特性——山地奔袭:山地之中,移动速度增加2,攻击力增加1】 【属性——单兵战斗力:14,攻击:5,防御:1,血量:7,移动:1】 【战法加成——无】 苗兵的属性,在一种特殊兵马之中,的确是垫底。 但说实话,武器只要一把刀、一件轻甲,然后甚至不需要训练就能够直接转化拉上战场,而且战力还相当不错,这样的特殊兵马,算是划算。 南荣姝强忍半天,只觉萧承手掌发烫,捂得她难受,有些不安地动了动,想要尝试着抽回手掌。 萧承感受到南荣姝的不安分,扭过头看向她。 南荣姝注视到萧承投来的视线,讪讪一笑,停下了不安分的手。 而此时,沙场之中的苗兵也似是结束了今天的操练。 萧承嘴角含笑,看着南荣姝有些窘迫的样子眨了眨眼睛,忽然拉住南荣姝的手,走到高台最边上。 高台之上看下面是一览无余,沙场之上对高台之上,也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一众操练结束的哀牢族族人,抬头就认出了高台之上的自家主上,正和一气势尊贵堂皇的年轻男子手拉手站在一起,一脸“娇羞”,很是亲密的模样。 都不用明说,听到族中消息的哀牢族族人顿时明白了高台上面的那个年轻人的身份。 一众族人看着二人亲密的模样,又想起萧承取消哀牢族禁令,分配土地的事情,饶是心中对云国萧氏颇为愤恨,此时也不由得对他生出了几分好感。 【……士气53/100(上升中)……】 第八十四章 边军大营 邕州,乃是此前黎朝国土。 但经过数月之前的那一战,黎朝精锐大军尽丧,黎朝国君万般无奈,只得遣人求和,割让了此地。 此时的邕州,已经成了云国的土地。 邕州城外,浩大连绵,守卫森严的云国边军大营,好似一只巨兽,静静地蛰伏在那里。 此时已是深夜,大营之中,往来巡视士卒不停,明哨暗哨,遍布其中,将大营守得滴水不漏。 帅帐之中,依旧灯火通明。 上首的帅位空置着,帐中有约莫十数名身着铠甲的将领齐聚于此,气氛异常凝重。 坐于左边最前座位的一将领,手中把玩着一串佛珠,扫视在场众人一眼,率先开口道: “看来诸位,应当是收到风声了!” 一众将领闻言,齐刷刷地抬头,看向说话这人。 “石将军,你在我等之中,官职最高,不如你先拿个章程出来吧!”有将领忍不住道。 这将领的话,让一众人纷纷点头,符合道: “石将军,你是镇东将军,地位最高,亦是太师信重之人。如何抉择,我们都听你的!” “没错,这如今京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兄弟们全都六神无主,还是请石将军领头吧!” 镇东将军石安闻言,起身取出怀中的两封书信,举在手中,沉声道: “这是两封书信,这一封是朝廷发来的,朝廷论功行赏,包括我在内的八位同僚因功升迁,回京述职!” 朝廷派来的传旨之人,根本就没有隐藏形迹,众人也便是因此,得知了京中发生的大乱。 “这空口白牙的就要人回去,谁敢动身啊!” “等咱们回去,手中没了兵权,万一皇帝想要算账怎么办?” “就是,不能回去!” 一众将官嘈杂几句,顿时下定了决心,绝对不能回去。 权力斗争,向来残酷。像他们这种被汪晓亲手提拔之人,别管心中如何想的,天然便贴上了汪晓亲信的身份,再加上掌握大军。在他们看来,萧承要是不弄死自己,绝对不敢放心睡觉。 “可是不从调遣,咱们又该如何?好不容易打赢了仗,难道还有再转头攻打到国内?” “咱们家人可还在国内呢,万一被按上个什么罪名,那不就完了?” 此言一开口,刚刚还斩钉截铁的一众将领,顿时蔫了下去。 是啊,他们手上有兵是不怕,可在座众人,哪个的家人没有待在国内? 石安闻言,看重一众将领气势颓废,面露两难。他眼皮低垂,脸上波澜不惊,手中佛珠转动,淡定地举起手中的另一封信,打断众人的议论,开口道: “这一封,是我京中之人发来的书信。他告诉我,朝廷那边对咱们确实不信任,已经派兵前来,打算占据石城郡,若有不从朝廷调令之人,立刻切断大军的补给。” 一众将领闻言,有脾气暴躁的,已经开始叫骂了起来。 “该死,边军精锐在此,谁敢这么做,便是云国罪人!” “邕州虽然打下了,但当地百姓可没把自己当云国中人,一点都不配合。若是现在朝廷断了粮饷补给,都不用派兵,咱们手下就得把我们捆了送回京城!” 这时候,有冷静的将领,已经注意到了石安的淡然,连忙道: “石镇东,您可是有什么办法?求您别卖关子了!” 石安闻言,点头道: “我那朋友,倒是答应了我,可以下旨赦免,不再计较此前之事!”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顿时一静,惊骇地看着石安。 赦免这样的词,什么身份才能出口,在场众人很清楚。 但此话,绝不是出自当今陛下之口! 一来就算是当今陛下说的,众人也不敢信。二来是石安此人,这些年一直在边军之中厮混搏杀,哪有什么可能和当今陛下叫上朋友。 这样想来,这个石安口中的朋友,身份就有些玩味了! “石镇东,你说的这位朋友是?”有将领忍不住问道。 众人皆是安静下来,齐齐盯着石安。 石安闻言,豪笑一声,道: “我今日所说,也只是安定诸位同僚之心而已。大家都是提着脑袋搏功名的,有些事情咱们现在也不必弄得这么清楚!” 石安顿了顿,扫视了一眼在场众人,看到众人皆是意动,便再次开口道: “反正大家伙是不敢回京,不妨先应付着,或说黎朝异动,或是说军务交接繁琐,先拖延几天。反正我等手握十数万边军,到时候局势若是有变,无论如何,都比现在回京要好啊!” 一众将领闻言,对视一眼,面露犹豫之色。 不多时,便有一名将领忽的站起身来,骂骂咧咧道: “妈的,兄弟们手上有兵,朝廷暂时也不敢对咱们家人动手。可要是听命回去了,皇帝一翻脸,那可就全家死球喽。我听镇东将军的,先敷衍一段时间,之后再说!” 有人带头,一众将领也一咬牙站起身来,对着石安齐声道: “愿以石镇东马首是瞻!” 石安手中转动的佛珠一顿,然后重新戴到了手腕之上,起身道: “既然如此,明日之后,军中配额减少三成,找几个借口,问石城郡多要些粮草物资。对了,还有派人到邕州、宜州、炬州、钦州等地,收缴钱粮物资,多多储备,以防万一!” “是!”众将齐声喝道。 石安点了点头,又突然叮嘱道: “征收之时注意军纪,不可引起民怨!这四州之地,暂时就是我等安身立命之地了。” “遵命!” --------- 官道之上,五千兵马明火执仗,浩浩荡荡地朝石城郡方向行进。 中军之中,陶艾坐在马匹之上,身板挺得直直的。在一旁亲兵手持的火把映照之下,苍老的面容之上尽显疲惫之色。 “太尉,不如歇息一下吧!”亲兵忍不住道。 陶艾闻言,固执地摇了摇头,用疲倦的声音问道: “距离石城郡,还需多久?” “约莫还有七八十里的路程。” 陶艾眼中一肃,厉声道: “局势如此危急,我早半日到达,就能早安心。传令下去,大军不停,明日天亮之前赶到石城郡,我再犒劳大家!” “可是太尉您……唉,遵命!” 第八十五章 昭仪入宫 巨大轮盘不停转动,片刻之后,莹莹的蓝色光辉闪耀眼前,凝成一张蓝色卡牌,径直飞出转盘,落到了萧承手边。 【蓝色训卡,辅吴二张 卡牌效果:使用后,拥有臣子张昭、张纮。 卡牌说明:佐策秉忠直,固政安江东。抚翼垂桑梓,翊辅三朝雄。 张昭,三国时期孙吴重臣,敢于直谏,通儒学,擅隶书,懂武略。受托文武大事,稳定江东。 武力9,文学85,智慧81,道德70,年龄37,统御23,政治88,魅力60,忠诚100,野心22 张纮,三国时期孙吴重臣,好文学,善楷篆书,性沉稳温和,经略深远。 武力6,文学83,智慧82,道德82,年龄34,统御12,政治84,魅力68,忠诚100,野心24】 萧承砸了咂嘴,无奈地叹息一声。 这张卡牌虽只是蓝色,但也是极为不错的卡牌了,送来了的张昭张纮,能力都不错,可堪一用。 只是萧承如今面临的局势,相较于文臣,他就想要几个能用的武将。 萧承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心念一动,训卡顿时破碎,化作一道蓝色光芒,径直飞出养心殿中,不知了去向。 萧承揉了揉眉心,转头看向冯保,道: “你东厂现在,可曾运作起来?” 冯保闻言,当即恭声道: “陛下,东厂现在的人手,都是粘杆处里面剥出来的,是现成的,如今已然运转起来了。陛下若是有什么想吩咐的,吩咐就是。” “边军那边,可有什么异动?”萧承又问道。 “探子回报,边军这几日,不断以各种理由向石城郡索要物资粮草。老太尉不想操之过急,所以多发了一些物资,并将陛下圣旨、太师的书信都一并送去了,希望能够安抚住边军。”冯保道。 萧承点了点头,轻轻敲了敲案桌,沉声道: “边军之中,皆是汪晓提拔,有所顾忌,朕能体谅。就是希望他们,不要因为朝廷容忍,而生了什么不轨之心!” 萧承这几天思来想去,就觉得感业寺也不傻啊,怎么可能天真地觉得几千僧兵就能成什么事儿? 倘若设身处地,萧承若是佛门中人,挑这个时机动手,肯定是要打一打边军的主意的! 萧承眉头皱起,沉吟片刻,又是开口道: “粘杆处和东厂各自抽调人手,派往邕州大营,监视边军动作。若有察觉事有变动,立刻告知老太尉,绝对不可被其打个措手不及!” “奴婢遵旨……其实陛下也不必如此担心,边军都是我云国子民出身,家眷也在国内,便是将领有异心,难道下面的士卒会随着他们胡闹吗?”冯保轻声劝慰道。 “底下的小兵可不知道京中发生的事情!只要边军将领有意,直接封锁消息,打出个清君侧的名义,再杀几个执意不从的将士,剩下的士卒们可就闭着眼睛从了!”萧承冷着脸道。 “陛下,还有老太尉呢!石城郡不破,边军可打不回来,时间一长,自然军心溃散,不攻自破了!” 萧承摇了摇头,开口道: “这些事情,其实朕都有准备,十足把握在手。朕只是觉得十数万边军,久经沙场,兵甲精良,是云国立足天南的根本。若是因此溃散覆灭,实在可惜了……” 云国十几年的财政,大部分可都被汪晓花在了这十几万边军身上。边军之中,铠甲兵器、弓弩战马,皆是齐备。 若是边军因此事覆灭,少了这精锐大军的震慑,刚被打服的黎朝必定蠢蠢欲动。夏国那边,更是早就垂涎云国的富庶,只怕也要浑水摸鱼了。 想到这里,萧承不由得更加头疼了。 见萧承这幅困扰的模样,冯保眼睛一动,上前一步,道: “有老太尉在,陛下还是莫要再为此事烦心了。今日是杨昭仪进宫的第一天,陛下不如去看看杨昭仪?也算是散散心啊。” 萧承闻言,微微一愣,方才点了点头,道: “嗯,倒是差点忘了这件事……走吧,去见见吧!” 一说到这个杨家四女儿,萧承突然想起了当初在马府后院遇到的那个,给自己一种异样感觉的那个小姑娘。 冯保闻言,连忙引着萧承前去。 宫中礼聘杨家四女之时,送了价值一万两的礼。结果这扭头,小姑娘就带来了一百万两的嫁妆,可谓是极大地宽裕了萧承的手头。 所以这自然地,对这小姑娘的各种待遇,也不可能差了。 她的位份虽为昭仪,但包括所住宫殿、身边宫中侍者等各种规格,都是超格,仅比皇后位份低上一点。 兰林殿中,杨家小姑娘端坐其上,一身紫色流彩云锦宫装,金色羽披配合着头顶各色钗环,硬生生将这小姑娘,衬托得一派雍容华贵。 小姑娘正襟危坐,眼睛扫视着殿中伺候着的宫人,抿了抿嘴唇,犹豫片刻,最后实在没忍住,开口道: “你们、你们先退下吧!” 派来侍候的宫人不敢违逆,连忙躬身应是,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殿中。 待殿中空无一人,小姑娘脸上一垮,连忙伸出双手撑着自己的脑袋,脖子轻轻转动几下。 这一动,她头顶那满满的钗环亦是随之晃动,金玉碰撞,发出悦耳的声响。 这满头的华丽饰品好看极了,她的几个姐姐都羡慕不已。但顶着这些加起来好几斤的东西大半天,她差点就把脖子给扭断了! 小姑娘弄了半天,还是觉得脖子僵硬,实在难受。最后思来想去,干脆赌气似地伸出手,直接将头顶最重的几件簪钗拔了下来,随后扔到了床榻边。 可还没等她松快多久,隐约之间,就听到宫殿之外,传来了宫人的跪地行礼之声。 “恭迎陛下!” 小姑娘眼睛一眨,忽然一惊,慌忙地将刚取下的簪钗往头上插去。 萧承走入兰林殿中,看着匆促摆出一副正襟危坐模样模样的小姑娘,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之色。 肌肤胜雪,虽看着还有些青涩,但五官之间的明艳绝丽之色,已然显露。最引人瞩目的,是绝美轻灵、天真娇憨,这两种不同的气质,在她身上竟是意外地融洽。 就是不知道是谁为她梳洗打扮的,能够将她头上那些华丽钗环,插出筷子一样乱糟糟的感觉,也算是人才了…… 第八十六章 不能主动触发的技能 【杨玉环,年龄:15,魅力:99,影响力:0,亲密度:0】 【拥有技能: 光彩门户——推荐亲戚事件+10%; 嬉水戏池——特殊建筑“华清池”可修建; 杨家得势——xxxxxxx(未装备帝卡“唐玄宗”,此技能无法生效)】 萧承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的小姑娘,心中心思翻涌。 这姑娘,是杨玉环? 尽管通过训卡【夭桃秾李】的效果,猜出了这杨家四姑娘不是凡人,但萧承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位。 不过现在再一想,除了她,也少有杨姓妃子,能配得上刚被送进宫来的那百万两白银。 小姑娘被萧承的眼神弄得有些怯怯,下意识地摸了摸头顶的钗环,在发觉头上乱糟糟的时候,心中猛地一咯噔。 她心中慌乱,后知后觉般地站起身来,匆忙走到萧承面前,躬身行礼道: “拜、拜见陛下……” 萧承眼中喜色一闪而过,看着小姑娘,兴奋道: “哈哈哈,你就是玉环啊!” 跟在萧承身后的冯保见萧承反应,眼角一抽,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殿外的天色。然后右手探到身后,微微做了几个手势。 身后的太监宫女当即心领神会,在冯保的带领之下,蹑手蹑脚地退到了兰林殿外。 小姑娘被萧承这反应吓了一跳,又见宫中侍者悄然退出殿中,心中更是紧张到不行,有些结巴道: “陛、陛下,我、我,啊,不,臣、臣妾失礼了!这钗环,实在太重了……” 许是心中着急慌乱,小姑娘一泓秋水般的双眸变得越发水润起来。 萧承轻笑一声,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道: “重就取下来,何必戴着?” 杨玉环闻言,见萧承话语真诚,相貌俊朗,笑容可亲,心中好感顿生,整个人也稍稍放松下来。 萧承这边不改兴奋之色,直勾勾地盯着杨玉环,满含期待道: “你有没有,想要和我说的话?” 杨玉环想起自家几个姐姐嫁人之后,同自己炫耀的那些夫妻间的情话,娇躯一僵,白皙的脸颊之上立时涨红。 “陛、陛、陛下,要臣妾说、说、说那些话?”杨玉环强忍羞怯,结结巴巴道。 萧承闻言,更是期待,连连点头道: “对!对!你说,朕听着!” 杨玉环美目泛起雾气,看着一脸期待的萧承,心中委屈却又不敢违逆。她张了张嘴,却是死都说不出那些肉麻话来。 萧承看小姑娘这般扭捏,实在没忍住,轻声道: “哎呀,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你现在是朕的昭仪,你的亲戚,不就是朕的亲戚嘛!快,说说看,你杨家有什么人比较有才能啊!朕一概录用!” 杨玉环哎!她的技能“光彩门户”,能够推荐亲戚入朝为官。 这推荐的人,虽然不一定是名臣,但肯定比朝堂之中的那群墙头草好多了!万一爆人品出个什么名臣,那可就赚大了! 听清楚萧承的话,杨玉环的俏脸由红变白,又由白变红,好似变脸,看着很是有意思! 杨玉环抬起头来,看着萧承期待的目光,抿了抿嘴唇,心情颇为复杂道: “臣妾、臣妾不知道啊……” 萧承闻言,失望之色一闪而过。 唉,看来推荐亲戚这事儿,主动触发是没用的啊…… ----------- 黎朝京师升龙府,黎氏王宫之中。 黎朝当今王上黎卫宁坐在龙椅之上,迫不及待道: “可曾确认了?” 殿中身着黑色朝服的大臣跪伏在地,带着一丝喜意,道: “启禀王上,已经通过中庆城的探子确认过了,此言却是不虚!云国太师汪晓,已被新皇帝软禁,这段时间,已经收拢了大权,正在想办法,收缴驻扎在邕州的云国边军军权。” 黎卫宁兴奋地站起身来,抬手就道: “好,立刻……” 话未说完,黎卫宁却是顿住,脸上露出迟疑之色,挣扎道: “陈卿家,你说,那前来联络之人,就是云国给我们下的一个套?又或者,那人根本就没有掌握边军,只是为了哄骗孤出兵?” 黎朝太尉陈丰听到自己王上这怯懦之言,急得他猛地站起身来,道: “王上!我安插在云国的探子,已经证实了此事当真。就算那人说谎,他其实并未掌握边军。但云国边军害怕小皇帝清洗,不敢听命总是真的吧!那夏国大军主帅的军印也是真的吧!只要夏国出兵,云国自顾不暇,便是我们的机会啊!” 见黎卫宁还是一副优柔寡断,无法决定的模样,陈丰哀叹一声,道: “王上!相较我朝而言,夏国、云国皆是大国。夏国国力最盛,但朝中斗争严重,日益衰败,不是威胁。而云国这几年,国势渐渐强盛,扫平南方诸多小国,若是不借着这个机会打压,那我朝不需数十年,便有倾覆之灾啊!” 黎卫宁一听,脸上一狠,露出决然之色,点头道: “好,就听卿家的,调集……” 话说一半,黎卫宁再次犹豫起来,摇头道: “陈卿家,要不还是算了吧!我黎朝如今精锐丧尽,国内除了驻扎各地,不堪重用的郡兵,也就只剩下万余精锐和一些临时拼凑的大军,心气已丧,只怕不是云国的对手啊!” 陈丰见黎卫宁再次改口,眼前一黑,差点没气晕过去。 自家王上,原本是多么英明神武之人?就因为邕州惨败,如今是听闻云国旗号,都吓得不行。 他深吸几口气,咬牙道: “王上!此乃家国存亡之事,岂可犹豫!” 黎卫宁见陈丰面露狰狞,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点头道: “那、那……既然陈卿家已下决断,那便听你的。国中大军,尽数交由你调遣!” 陈丰闻言,长舒一口气。又见自家王上面露怯懦之色,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倒退数步,跪到在地,请罪道: “王上恕罪,臣刚刚失礼了!” 黎卫宁连忙摆手,道: “不不不,陈卿家一心为国,孤知道,孤知道!” 陈丰张了张嘴,想要宽慰自家王上几句,让他不要如此惧怕。 但又想起是自己这些臣子无能,大军惨败,方才使得自家王上这般畏云国如虎,心中羞愧之意涌上,只得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黎卫宁身边的阴柔侍者,抬头瞥了一眼陈丰的背影,阴恻恻道: “王上,陈丰有藐视王上之举,是否……” 此时的黎卫宁,褪去脸上的怯懦之色,冷冷地瞥了一眼身边的阴柔侍者,冷哼道: “哼,你懂什么!” 第八十七章 策卡发动 夏国江阳郡,夏国大军驻扎之地。 “这,这岂可如此啊!” “岐王殿下所为,实在是太过了!” “大军征伐,岂可由岐王一言而定?这大军,是陛下的大军,是大夏的军队,不是他岐王的王府卫队!” “晋王殿下,您可要好好劝劝岐王殿下啊!” 帅帐之中,一群人有做武将打扮的、有做文人打扮的,皆是围着一看着五十来岁,身穿青玉色蟒袍,头戴珠冠的男子,正义正言辞地劝说着。 蟒袍老者右手支撑额头,似是头疼不已,连连点头,安抚道: “是是是,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岐王那边,孤一定去说,一定去说!” 这个时候,帅帐之中的嘈杂之声突然一低。 刚刚还在叫嚣的一群人察觉周边突然安静了不少,心中猛地一咯噔,顿时止住叫嚣喧闹之声,不约而同地扭过头去。 就见帅帐门口,一三十出头,面容富态,身穿铠甲的男子,手扶佩剑,一脸玩味地看着在场众人。 被一群人围在中央吵了半天的晋王见他来了,舒了好长的一口气,连忙挤出人群,走向男子道: “老十九啊,你可算是来了!再不来,老哥哥我可是遭不住了!快快快,你自己去跟诸位解释吧,怎么没跟大家商量,就同意出兵了呀?” 夏国十九殿下,岐王虞昭凌闻言,一甩披风,大步朝帅位走去。 身后岐王亲兵,鱼贯而入,列队两旁。 在众人错愕目光之中,岐王虞昭凌径直坐在主帅之位上。 “升账!” 列队帐中的十数名亲兵,齐声暴喝,将众人吓了一跳。 “这……” 众人面面相觑,犹豫片刻,齐齐扭头看向晋王虞昭礼。 晋王虞昭礼感受着众人投来的视线,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道: “十九啊,不必如此啊……” 岐王眉目一皱,径直打断道: “三哥,这是帅帐,孤乃父皇钦定的主帅!” 晋王闻言,刚要说的话顿时堵在了喉咙里。 “升账!” 此时的岐王亲兵,上前半步,再次暴喝,紧紧盯向在场众人。一个个的,右手已然按在了腰间刀柄之上,眼中之中尽是腾腾杀意。 帐中一众人都知道,岐王行事不循常理。他们也没胆子用自己的脑袋,去衡量岐王胆子到底多大,到底有多不循常理。 在踌躇一阵之后,众人终于是不情不愿地列队两旁,一起躬身行礼,口中喝道: “恭迎大帅!” 岐王微微抬眼,帐中亲兵当即后退一步,呆立两旁,宛若木雕一般。 “好了,你们想问什么!”岐王大刀阔马地坐在帅位之上,沉声道。 众人私底下对视一眼,沉默片刻,终于是有一将领率先站出身来,拱手道: “敢问大帅,为何不禀报朝廷,也不和军中诸将、幕僚商议,便做主出兵云国?” 岐王冷着脸,哼声道: “军情紧急,时机一纵即逝,哪有时间等朝廷回令?至于为何不与你们商量……本王乃一军主帅,军务自可一言决断!” 此时,又有一身穿长袍的中年文士站了出来,诘问道: “大帅,当初我大夏藩属,蒲甘国与云国交战。局势危急,遣使自请内附,希望大帅派兵救援,两面夹击,迫使云国停战。那时候,是大帅执意不肯出兵,坐视蒲甘国被灭!怎么没过几年,为何大帅就要主动进攻云国了?” 岐王闻言,更是冷笑一声,道: “笑话,尔等文人,就知道要虚荣面子,要天朝上国的体统!蒲甘国与我大夏之间夹着个云国,就算内附了,咱们管得到吗?有半点好处吗?还是说,你是觉得成千上万的大夏士卒的性命,比不上一个番邦小国?” 文人顿时哑然,生怕再多说半句,便被岐王抓住话柄,连忙后退数步,躲到队列之中。 “可大帅,您这个时候出兵,难道就有好处了?”又有人忍不住道。 岐王摇了摇头,昂然道: “这不是出兵,而是如今云国朝堂大变,有云国宗室出言相邀,以割让建昌府为条件,请我夏国大军,入天南助其平叛!”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建昌府,是云国疆土之中,紧靠夏国的地方。 此地依仗大江之险,将夏国兵锋死死遏制在此,寸步不得进。当年夏国开国太祖欲要一统天下,也在此损兵折将,大败而归。 若是得了建昌府,那夏国面对云国的时候,是进是退,可就全凭夏国了! 晋王闻言,猛地反应过来,道: “十九,此事可开不得玩笑,确认是真的了吗?” 岐王闻言,昂然道: “真假又如何?我们搞不清楚,云国的州郡也搞不清楚!反正只要趁乱拿到建昌府,假的也能成真!” 听闻岐王这话,帐中有人兴奋,有人默然,还有人立刻跳出来反对。 “大帅,若是为假,妄动刀兵,破坏两国邦交,这可是大祸事啊!” “是啊大帅,此事还是上禀陛下,再做决断吧!” “大帅,就算要出兵,此时也只怕过于匆忙了些吧。大军军备粮草尚不齐全,还是先等等吧!” 看着帐中极力劝阻自己的众人,岐王突然一笑,道: “诸位,可是担心开启战端,影响自己的生意啊?” 此话一出,这群极力阻止将领文士,顿时犹如被掐着脖子的大鹅一般,顿时安静下来。 云国有商道,专门做得西方的那些番邦之国的生意。 云国的海货珠宝、茶叶米粮,西南番邦的战马宝石,夏国的丝绸瓷器、食盐。无数货物聚集此地,通过云国不断输送西方各国。 江阳郡作为与云国接壤之地,自然是有大利益可上下其手。这帐中的人,近乎有三成的人,每年靠着这个,得无数的银子。 “大帅怎么凭空污人清白?什么生意,我们不知道!” “是啊,我等反对出兵,只是因为军中粮草器械不够而已……” 岐王闻言,猛地来了精神,对着最后说话的那人一指。 一名亲兵当即了然,迈步上前,手按佩刀。 下一刻,刀光闪烁军帐之中。 刚刚还在说话的那人还没注意发生了什么,好大的头颅便已经落在了地上。 帅帐之中,众人惊骇地看着岐王。 他们是万万没想到,这岐王胆子大到了这个地步,竟然真的敢杀人! “抄了他家,大军开拔所需物资就有了!”岐王一边冷笑,一边扫视在场众人。 众人心中惧怕,心虚地低下了头,生怕多说一句,自己也要步了这人的下场。 原本一直愣着的晋王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了,猛地起身,急声道: “十九!你、你这是做什么啊!” “为了大夏,再次昌盛!”岐王昂然着,一字一句,目光灼灼道。 一旁的亲兵,也齐刷刷地看着岐王,眼中尽是炙热,就差没高呼一声,以呼应岐王口号了! 晋王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颤抖着嘴唇刚要说什么,又猛地想起帐中还有人,便强行平复心情,沉声道: “你们先下去,孤和岐王,还有话说!” 一众将领文士猛地松了一口气,连行礼都顾不上了,急忙退出了营帐之中。一众亲兵,也在岐王的示意之下,离开帅帐。 晋王见众人离去,终于按奈不住,道: “十九啊十九!你好歹也是久在沙场历练,为何今日就这般沉不住性子!国朝西南边军弊病,朝中皆知,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只得睁只眼闭只眼!况且,你马上就要出兵,还要依靠这些将领,要不然冲锋陷阵,由你我前去……” 眼见晋王喋喋不休,岐王只得无奈地叹息一声,解释道: “三哥,不怪我!是临行前,父皇暗中示意的……” 原本滔滔不绝的晋王,顿时一滞,沉默了下来。 ------- 邕州,云国边军军帐之中。 此时的边军首脑,镇东将军石安,拿着手中的书信,双目紧盯眼前身穿斗篷的神秘人,脸色深邃道: “这是什么?” “将军既然看过书信了,为何还要问我?” 石安眼眸一垂,看着手中的书信,沉声道: “我不信!” “将军莫要自欺欺人了,这字迹,想必您是不会认错的!”斗篷人沉声道。 石安没有回话,沉默许久,垂下头看向左手捏着的书信,以及右手手腕之上所佩戴的佛珠。 “将军,书信在此,还请您早做决断,莫要……” 斗篷人话为说完,整个人顿时一僵,不敢置信地看着石安。 石安眉头倒竖,面露狰狞,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插在了斗篷人的胸口之上。鲜红色的血液,随着石安的手臂,流淌至他手腕佩戴的佛珠之上,然后滴落到地面之上。 “你!你……” 斗篷人磕磕巴巴地说了几个字,便再未能说下去,整个人眼中神采暗淡,生机已然散尽。 石安面孔抽搐,更显狰狞。他狠狠拔出沾满鲜血的右手,然后随手将手中的书信放到灯烛之上点燃。 纸张被火焰吞噬,化作飞灰,掉落在地。 石安沉声喝道: “来人!” 帐外守候的亲兵闻命,当即冲了进来,看在倒在地上的斗篷人,神色错愕,道: “将军,这……” 石安声音冷冽,道: “处理掉!然后擂鼓,升帐聚将!” “是!” ------ 养心殿中,萧承手下能用之人,齐聚于此。 程不识率先上前一步,拱手道: “启禀陛下,京郊大营并京中各方兵马,已然尽数整训,共八万兵马!” 能够整训出八万兵马,还是得亏于汪晓治军严格。 在汪晓掌权之前,京城中的各方兵马,要么是被权贵吃空饷,要么就是一群老弱病残。 是汪晓废了极大的力气,每隔数年便调边军轮换守备京中,这才让萧承有了一点底气。 “将大军划分成两部,一部大军六万人,时刻戒严。剩余的两万人,负责京中守备!” “是!” 马敏文也紧跟上前,拱手道: “陛下,臣四处挪支,准备了足供大军三月所需粮饷。” 萧承闻言,摇了摇头道: “不够!继续征调,起码要足够半年的粮饷!” 虽然萧承已经准备了后手,但为了以防万一,这粮饷还是多多善益。 马敏文闻言,低头盘算一阵,有些为难道: “若是不计代价,但是能够征调足够的粮饷物资,但这样一来,只怕拮据的国库更为紧张了。” 萧承沉着脸道: “事关朝廷存续,总要先将眼前之事解决。要不然江山都没了,留着银子有什么用?曲卿,你全力配合,若是不够,便从宫中府库支取!” 曲诚闻言,当即拱手道: “臣自当竭尽全力!” 一直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的金圣源突然上前一步,开口道: “陛下,若是粮饷物资不够,我杂家倒是可助诸位大人一臂之力!” 杂家蛰伏的这些年,都是以商贾的身份行事。在征调物资方面,可以说整个云国朝廷也比不上他们。 萧承见金圣源主动站出来,微微点头,语气温和道: “好,此事便交给你杂家去办!事成之后,自有你杂家的好处!” 金圣源连忙低头,口称不敢,只说为萧承办事是理所应当的。 程不识见萧承未免过于紧张了些,实在是没忍住,开口劝说道: “陛下,有老太尉镇守石城郡,你又何必这般忧心?” 萧承神色凝重,道: “若只是如此,朕自然不会担心,就怕……” 萧承话到一半,突然顿住,面露错愕之色。 几人见萧承突然如此,也是一愣,道: “陛下,您这是……”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金手指背包之中的策卡【矢志报国】自动化作一道白光,飞出养心殿中,不知了去向。 萧承脸色变换,先是错愕,然后又是恍然,最后忍不住仰头大笑。 众人有些被萧承的表现吓到了,还以为萧承压力太大,迷了心智。 冯保二话不说,凑上前去,一把扶住萧承,慌乱道: “陛下,您可不要吓奴婢啊!” 萧承止不住笑意,摆了摆手,道: “朕没事……程将军,朕此前不是暗中派了两千苗兵去了黎朝边境了吗?派人让他们回来吧!” 本是想在用做后手,若局势有变,主动引起战争,触发策卡效果。 不曾想,这感业寺的倒是这么配合! 第八十八章 战争开始 云国,建昌府。 此城,乃是云国边陲要塞,抵挡夏国兵锋的前线。若是放到当年,自然是重兵把守,不敢松懈的。 但距离上一次云夏两国起冲突,已然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两边本就承平日久,再加上各方守军为了生意,私底下往来不断,少有戒备。甚至大半夜两国将士巡视时遇上了,说不得还能坐下来聊聊天呢。。 岐王虞昭凌驱使战马,径直来到高坡之上。隔江远眺对岸那城阔若隐若现,颇为险要的建昌府,脸色微微冷冽。 他沉吟片刻,终于缓缓抬起手来,随后狠狠一挥! 身后亲兵闻令,当即点燃手中火把,齐齐挥舞。 大江东岸,燃起数堆篝火。 下一刻,喊杀之声,响彻在东岸边。 无数夏国将士,趁着对岸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在将领的带领之下,乘坐小船度过大江,朝建昌府杀去。 “启禀大帅,江西岸敌军驻扎的所有营寨,已然被尽数拔出!” “启禀大帅,敌军城外驻守的大军,已然被我方大军围困!” “大帅!除了您交代的南城门,其余城门,都已经被我大军封锁了!” 夏国这边准备妥当,攻势一起,云国这边毫无防备,根本来不及反应。 一个接一个的好消息传来,岐王却是神色不变,还像一点都不为之所动。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战场,头都不回,沉声道: “再探!再报!” “是!” 可还没等亲兵领命走多远呢,岐王突然开口阻止道: “等等,不需要了!” 众人闻言,下意识地看向远处战场之中。 建昌府外被围困的大军,再发觉城中无力救援之时,终究是承受不住夏国部队的猛攻,轰然溃散开来。 城郊驻军溃败,建昌府,已是孤城一座!此战,已是胜局在握! ------------ 黎朝,安沛郡。 此距离黎朝京都,不过几百里的路程,是黎朝守卫京都的最后防线。而此地驻扎的,是黎朝剩余的万余精锐,以及从各地抽调的数万地方兵丁。 黎朝太尉陈丰,挺坐在骏马之上,缓步从大军队列之中而过,扫视着列队的大军。身后还跟着的亲随骑兵,以及一众黎朝将领。 沙场之上,万余残存精锐,个个军阵整齐,兵甲精良,身形壮硕。任谁看了,也得夸赞一声精锐之师。 而数万从州郡抽调而来的士卒,本就是当地维持治安的兵卒。虽然都是青壮,但甲胄不全,兵器破败,队列松散,给人一种乌合之众的感觉。 来到大军队列之前,陈丰径直下马,快步登上点将台,扫视下方大军一眼,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声,久久不曾开口。 身后亲信将领见状,连忙上前,轻声道: “州郡之兵久疏战阵,又是临时抽调,自然准备不全。如今京中已然送来兵甲,只要末将等拉上战场杀上几场,便是可用之师啊!” 听到手下的安慰劝说,陈丰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指着大军之中,那军容肃穆显得尤为显眼的残存精锐,道: “新抽调的兵马,虽训练不足,但斗志未失,可堪一用,我说的不是他们……你们且看那边!” 一众将领抬头望去,不由一愣。 亲信将领有些不知所以,开口问道: “太尉,那是残存的西北边军,是我军中现存唯一的精锐部队了,他们怎么了?” 陈丰长叹一声,眼中哀痛道: “西北边军,是国朝倾力打造的精锐兵马。邕州一战,近乎全军覆没。只看残存之军的神态,便知道是他们已经失了往日的昂然志气。没有了精气神,空留一副精锐之师的躯壳又有什么用?” 身后众将闻言,神色顿时一变,齐齐看向残存的西北边军。 果然,细细打量那精锐的西北边军,只见士卒军容虽整齐肃穆,但脸上都隐约带着一丝畏缩退缩。兵甲虽精良,但却是毫无杀气斗志。 众将之中,有数人此时,面露迟疑挣扎之色。 片刻之后,有将领一咬牙,站出来道: “太尉慧眼如炬,末将手下兵卒,如今对云国是畏之如虎,早已没了昔日的信心!” 说话这人,便是残存西南边军中的将领,很是清楚如今的黎朝西北边军对云国军队的畏惧,已然到了不可言说的地步。 从军之人,对敌国兵马产生畏惧之心。若是如此,便是他们训练再精锐,兵甲再齐备,那也是一触即溃的乌合之众。 一众将领闻言,也是面露戚戚之色,哀叹道: “这好好的邕州之战,怎么就打成了这幅鬼样子!” “太尉,西北边军如此,已然废了。如今不如就此拆分,充入各军之中!” “不可如此!这样一来,岂不是将对云国的畏惧之心,传到全军之中?” 众将刚争执起来,陈丰便直接打断了他们的话,眼中决然道: “时不我待,没有时间慢慢整训了。既然他们对云国之军畏惧如虎,那便让他们亲手打破对云国的恐惧!” 陈丰说完一顿,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传令,出兵云国!” 说到这里,陈丰突然面露狠绝之色,道: “此次出征,直取秀山郡,威胁云国京师中庆城。破了秀山郡,一日之内,军法官闭门不出,不需封刀,缴获不需充公……能取多少,全凭他们的本事!” ------------ “哒哒哒”的清脆马蹄之声,响起在中庆城正午的街头之上。 马儿在御道之上飞驰而过,引起满街人注视的目光。 一名身穿差役服饰,背后斜插着一道赤色令旗的男子,正满脸疲惫,强撑着驱使马匹,朝皇宫疾驰而去。 中庆城中的百姓,只看此人这特殊装扮,便知这是专门传递紧急军情的差役,不敢阻拦,匆忙之间让开道路。 看着差役紧张神色,城中百姓顿时一惊,凑在一边窃窃私语。 “这才刚安生几天啊,怎么又出事了?” “听说陛下不满太师前些时候惹出的乱子,已经将太师软禁起来了!你们说,会不会是太师手下的边军起兵了啊?” “什么,太师被软禁了?咱们陛下不是傻……不是有疾,不能视政吗?” “啧,这话听听就算了,陛下是傻子这事,是谁散播出来的,懂的都懂,不懂的我也不能多说,总之……” “可是这差役,是从北边来的啊?”有人打断道。 众人一惊,齐声惊呼道: “北边?夏国?” 第八十九章 宣政殿中的演技 夏国,宣政殿中。 “陛下,军情急报,夏国大军忽然进犯我国疆土,一夜攻破建昌府。北方诸郡,暴露夏国兵锋之下,局势危急,还请陛下,早做决断!”程不识朗声道。 萧承端坐龙椅之上,听到这个消息,头顶垂旒,微微抖动,似是被气得浑身颤抖。 “一夜而下?建昌府如此险要之地,当年便是夏国开国太祖,亦是在此兵败而归。结果到了朕手上,被人一战而下?谁告诉朕,是怎么回事!”萧承猛地起身,怒喝道。 萧承虽然掌权时日不长,威信不够。但架不住他此前的那些手段,让百官心中畏惧。 这一发火,百官战战兢兢,齐齐跪伏在地,高呼道: “臣等失察,请陛下恕罪!” “陛下明察,此间事务,还有隐情!” 这个时候还敢站出来说话的,是马敏文。 萧承没有立刻说话,垂旒遮面,也让人看不清神色。 在百官惴惴不安之中,萧承才冷着声音,不急不慢道: “说!” 马敏文起身道: “陛下,此次坊间传言,建昌府失陷如此之快,不全是官员失察,军队无力。而是其中,有人充作内应,这才导致建昌府一夜破城!” “当真?竟然有通敌卖国之人?快说清楚!”萧承压抑着嗓子,冷冽道。 马敏文眉头垂下,道: “陛下,臣也不知真假,只是收到消息,说这次夏国以建昌府白岩寺僧人为内应,方才如此轻松地打入了城中。” 萧承眉头一皱,道: “白岩寺?朕记得,白岩寺也是皇家寺庙,受皇家供奉,怎么可能做出如此之事?” 马敏文低头,沉声道: “臣也无法辨别真假,但这消息,不过一日的功夫,便已经传遍了城中,百姓议论纷纷。佛家在我云国,地位特殊,必须要给百姓一个交代啊!” 萧承站在原地,沉默许久,方才颓然地坐下,不敢置信道: “怎么会如此呢?皇室历代,从未亏欠佛家啊!” “陛下,佛家劝人向善,修得是功德大道,怎么会做出如此之事?必定是有人其中作梗,想要扰乱民心,请陛下不要上当!”曲诚此时赫然站了出来,义正言辞道。 殿中跪伏在地的百官,听到三人的奏对,不由得眼皮一跳。 这怎么琢磨着,有点不对味啊! 龙椅之上的萧承闻言,连忙做出恍然的表情,连连点头道: “不错!曲卿说得不错!必定是扰乱我军民之心的手段,当真是可恶!” 马敏文此时,再次开口道: “陛下,且不论此事真假,佛家那边,总要给个说法,以安百姓之心啊!” 萧承沉吟一会儿,连连点头,道: “对,也有道理。明日朕便亲上感业寺,请慧痴方丈出面,以作佛家姿态!” 说到这里,萧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朗声道: “程不识!” 程不识上前一步,躬身道: “臣在!” “朕欲以你为镇北将军,领六万兵马,驰援北方诸郡,你可敢担此重任?” 程不识面容严肃,俯身拜道: “愿为陛下效死!” 萧承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 “马卿、曲卿!” “臣在!”二人齐声应道。 “朕将粮草运转,物资供应,尽数交托二位!” “臣等领命,必竭尽全力,不负陛下重任!”马敏文、曲诚齐声喝道。 萧承扫视朝中诸臣,心中微微一叹。 可用之人,还是太少了! ------------ “这等谣言,到底是从何而来?”慧痴眉头紧锁,眼中含怒道。 慧开也是失了往日的从容淡定之色,面露不解道: “不清楚,当如今整个中庆城,已然传遍了!直言建昌府被破,是白岩寺僧人充作内应,这才被夏军轻易夺下。” 慧痴怒极反笑,恨声道: “建昌府被攻破,我佛家在其中根本就没有出太大的力!建昌府的那群虫豸硕鼠,自己昏聩无能,倒是会想办法推脱!” 慧开眼眸一垂,神色莫名,道: “只怕也不是当地官员想要推卸责任,毕竟他们在京中可没有能够将这谣言一夜之间传遍京城的势力……” “那还有谁会……” 慧痴刚要询问,却是突然一愣,然后面露狰狞之色,咬牙道: “你的意思,是小皇帝的手笔?” 慧开点了点头,沉声道: “八九不离十了!方丈您还是小看当今皇帝了,看来他已经对我们,起了警惕之心。” 慧痴皱着眉,道: “那咱们该……” 话未说完,二人禅房门口,突然响起一阵轻叩之声。 二人对视一眼,慧开当即顿住不谈,对外喊道: “进来!” 一个和慧痴差不多大的小和尚,手捧着一个小小的木盒,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对着二人施了个佛礼,方才道: “法师、方丈,宫中刚刚派人来传消息,说陛下明日清晨,要来寺中礼佛祈福。” 慧痴慧开闻言,忍不住一愣。 二人刚觉得,萧承是发现了自己等人的意图,起了防备之心。 可万万没想到,这一扭头,萧承竟然要自己送上门?他到底是有心试探,还是真的没有察觉出来? “对了,还有这个,是镇东将军派人送来的东西。”小和尚又开口道。 慧痴低着头,还在思索着萧承突然前来的原因。 慧开倒是温和一笑,伸手接过木盒,点头道: “好,方丈和我已经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小和尚又是一行礼,退出禅房,小心翼翼地关上了房门。 待小和尚离开,慧痴按奈不住,急切道: “小皇帝什么意思,这是有心试探?” 慧开皱着眉沉吟,然后又是一松,道: “且看看吧!他前来礼佛,何尝不是我们试探他的机会?” 慧痴沉着脸没有说话,心中已然不免有些打鼓。 “法师,你说若是小皇帝发现了,那我们……” 慧开闻言,忽然抬头,目光紧紧盯着慧痴,一字一句道: “我佛讲究因果,方丈此前既然下定了决心,果便已经种下了!” 慧痴被慧开紧紧盯着,心中微微发憷,没敢继续说下去。 慧开见慧痴退让,不再多言,低下头打开了石安送来的木盒。在看到木盒中的带血佛珠之时,慧开苍老浑浊的眼睛猛地一瞪,流露出惊怒之色。 “怎么了?”慧痴忍不住凑上去问道。 一瞬间,慧开“啪”地一声合起木盒,神色恢复淡然,道: “没什么!” 慧痴皱了皱眉,但终究是没敢多问。 第九十章 每逢大事,皆自童谣起 不过一日的功夫,夏国侵入云国的消息,便已经传遍了整个中庆城,甚至还在以惊人的速度,朝整个云国蔓延而去。 尤其是市井之间,那建昌府白岩寺充作内应的言论,更是在百姓之间流传,一时之间,人心浮动! 在云国,佛家的影响力,在民间极高,百姓家中,几乎家家信佛。对寺中僧人,也都是视之为当世大德之辈,推崇之至。 这一点,从诸子百家数百年间,从未能够将势力发展到云国之中,也足可看出其在民间的号召力。 可是,如今这僧人带头叛国的言论,在无疑是在云国民间掀起了波澜。 京中百姓,少有人到过建昌府,也不知道那里的情况。 对于这个边境重镇,所有人就记得它当初云国建朝之时,抵挡了兵峰横扫天下的夏国开国皇帝,是云国北方坚不可摧的屏障。 所有人都不认为,这样雄伟坚固的边镇要塞,会被人一夜而破。 便是因为如此,白岩寺叛国之事,虽然并没有什么证据,但还是有不少人选择了相信。 因为除此之外,其余人怎么都想不通,建昌府这个修建加固数百年,依靠大江之险的坚城,何以轻易这般被攻破的原因? 整个中庆城中,瞬时之间,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 百姓个个面露担忧之色,街口巷尾,茶摊酒馆,时不时便见有人谈论此事真伪,甚至不少人因为此事,而当众争得个面红耳赤。 唯有半大不知事的顽童,不知大人们争论什么,三五成群,像往常一般在街头奔跑撒欢,口中哼唱着不知从哪里学来的童谣。 “……斑鸠咕咕咕,和尚呷豆腐。豆腐一蒲渣,和尚呷粑粑。粑粑一蒲壳,和尚呷菱角,菱角溜溜尖,和尚望哒天,天上四杂字,和尚犯哒事,事又犯得恶,抓哒和尚剁脑壳……” 顽童成群结队,相互追逐,刚跑到街边转角处,便被一人突然拦下。 拦下孩童的,是位三十来岁,面容肃穆的文士。 “前面有贵人车架路过,你们可别因为顽皮而冲撞了!”文士冷着脸,严肃道。 文士这严肃的模样,吓得顽童们不敢造次,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去。 果然,就见前方街头转交处,有一队精锐禁军,手持兵器,军容肃穆,守在前方,将前方的道路封锁。 饶是顽童们再不懂事,见此阵仗,也不敢冲撞。他们怯生生地望了文士那严肃的面孔一眼,然后似是心有灵犀一般,齐刷刷地扭头就跑。 文士看着孩童们仓皇离去的背影,神情依旧严肃,面容淡漠。 “子布啊子布,让你平时别和谁都摆那脸,你就是不听。这下好了,连小孩都给你吓跑了!” 这个时候出言调笑这个严肃文士的人,也是做一副文士打扮。 但相较于同伴的严肃,此人笑容温和,气质和气,虽是调笑的口吻,却也不让人生厌,反而让人生出了想要亲近的感觉。 那名叫子布的严肃文士摇了摇头,还没等开口说什么,便突然顿住,对着身边的温和文士道: “来了!” 文士扭头看去,就见那禁军戒严的城中御道之上,辟恶车驾、记道车驾、靖室车驾率先开道。 旌旗招展,华盖翩翩,在礼乐之声中逐一走过。 然后便是,精锐禁军出动,手持戟楯、刀楯、弓矢,护送着皇帝乘坐的玉辂,缓缓驶向前方。 出行有这般阵仗,整个云国,除了萧承,也再不做第二人之想了! “子纲,你决定投效了?”严肃文士突然问道。 温和文士点了点头,坚定道: “当今陛下,只看其所作所为,定是位有成就的君王。此时的他,手下奇缺人手,我若是投效,必能受到重用!” 严肃文士闻言,默然地点了点头,道: “有理!” 温和文士突然一愣,扭头看向他,疑惑道: “咦,子布,你刚刚不是还说,说当今陛下手段虽然厉害,但绝对无法挡住夏、黎、边军三方势力,所以主张暂时求和的吗?” 严肃文士摇了摇头,道: “只是刚刚突然发现,当今陛下,似乎不是这么简单。投效他,颇有益处!” “刚刚发现?发现什么……” 温和文士也是智谋杰出之辈,话说一半,他便突然想起刚刚孩童嘴里哼唱着的歌谣。 他眼睛一亮,惊疑道: “子布是说,刚刚那童谣?” 严肃文士点了点头,沉声道: “每逢大事,皆自童谣起!而且,一日之间使中庆城谣言四起,童谣遍地,除了今上,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了!” 温和文士低眉沉吟片刻,抬头赞叹道: “还是子布你观察细致,脑子快!” 严肃文士嘴角一抽,对着他露出了有些别扭的笑容。 ---------- 蓝色光辉,在萧承余光之中一闪而过。 萧承眉头一动,扭头看去。 透过玉辂卷帘的缝隙,萧承隐约看到不远的街道拐角处,站着的那两位文士。 【辅吴二张】四个闪耀着蓝色光辉的字体,在二人头顶显现。 【张昭……忠诚78(上升中)……】 【张纮……忠诚91……】 萧承嘴角一弯,突然对着身旁的冯保,道: “之前让你派人,去那叫张昭张纮的二人身边,如今安排地如何了?” 冯保跪坐在一旁,闻言躬身回道: “回陛下,已经派了足够的人手,将二人监视住了。但凡二人有离开中庆城之意,便立刻有人动手擒住。” 虽然卡牌具象的人忠心值一开始满值,但由于个人性格、理念不同,会在之后一段时间内下降一定数值。 卡牌人物,大都是极有能力之人。而萧承,从来就被没有给自己找麻烦的习惯。 所以为了防止卡牌人物和温体仁一样投效别人,给他日后造成麻烦,萧承便安排冯保派手下监视着二人,以作后手。 “撤回来吧!”萧承随口道。 冯保闻言,也不询问什么,当即躬身道: “是!” 萧承车架驶出中庆城,没过多久,玉辂便缓缓停下。 车外,有人恭声道: “陛下,感业寺已至!” 第九十一章 法师你啊,总能给朕搞点新花样! 萧承走出玉辂,抬头就将感业寺山脚之下,那高大巍峨的山门,以及那铺满上山道路的汉白玉石阶。 早就在山门之下等候的慧痴、慧开,领着寺中僧侣,来到萧承面前,齐齐一施佛礼,齐声唱道: “阿弥陀佛,贫僧领寺中僧侣,拜见陛下!” 萧承眉头一动,环顾四周,摇头轻笑道: “贫僧?感业寺若是还称‘贫’,那可对得住我萧氏六百年供奉?” 他这一句话,让慧痴、慧开二人顿时神色一僵。 萧承看向二人,突然笑道: “瞧二位的脸色,朕开玩笑的而已!” 慧痴嘴角一抽,眼色微冷,连忙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萧承瞥了慧痴一眼,又开口道: “朕听闻,感业寺封寺一年?朕前来,岂不是破了这封寺的规矩?” 慧开睁开耸拉的双眼,看着眼前的萧承,接话道: “此前方丈感念陛下体弱不能视政,特此封寺一年,以为陛下祈福吧。如今陛下得佛祖庇佑,身体得以康健,特来还愿,我等又岂可拒绝?” 萧承点了点头,道: “既然法师说朕这身体,是佛祖庇佑,那自然不可不拜上一拜啊!还请慧开方丈、慧痴法师,前方带路吧!” 二人一施佛礼,刚要领着萧承上山,便看到数千的禁军,突然推开门前的僧众,沿着汉白玉石阶,朝山上涌去。 慧痴一惊,猛地回头,道: “陛下,这是何意?” 萧承抬眼看了二人一眼,沉声道: “禁军将校,久在军中,沾染了一身杀气。如今有机会拜见佛祖,接受佛法熏陶,消弭血孽,对他们也是极好的机会啊!” 慧开眼皮一跳,连忙拉了一把身边有些惊慌的慧痴,然后对着萧承,做为难之色,道: “陛下,这毕竟是佛门之地,让军伍之人进入,只怕冲撞了佛祖啊!” 萧承脸色先是一冷,盯着二人,然后又是释然一笑,道: “佛祖怜爱生灵,有教无类,怎么会嫌弃这些军汉冲撞呢!” 二人闻言,喉咙一堵,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萧承见状,衣袖一挥,径直朝山上走去。 慧痴眼中难掩慌乱,紧张地看着萧承上山的背影,以及入潮水一般涌入山门的禁军,心中不由得生出悔意惧意,甚至产生了转身就逃的念头。 慧开冷眼看着慧痴,脸上阴晴不定,只是微微一推慧痴,垂着眼道: “方丈,陛下已经走远了!” 慧痴扭头看向慧开,压低了声音,颤颤道: “法师,小皇帝这次,定然是发现了什么,要不然,也不会连禁军都带来!怎么办?怎么办啊,法师!” 慧开喉咙微微一动,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知道又如何?方丈不要忘了,我佛家在云国的影响力!” 慧开这话,自然是不虚的。 若是旁人流传出什么叛国的谣言,民间百姓可不会追究什么其中原由真伪,必然是群情激奋。 而佛家叛国之事流传出去,竟然有大半百姓第一反应都是不相信。剩下的不少人,也是半信半疑。佛家在云国根基之深,可见一般! 如今叛国之事,只是谣言,并无实证。慧开就是认定,萧承在如此内忧外患之下,是绝对不敢动感业寺分毫的! 慧痴早没了之前那成竹在胸,即将功成的模样,就算有慧开的安抚,也是掩盖不住心中的惊慌之意,退缩道: “法师,我……” “方丈,陛下已经走远了!” 慧开声音温和,但面目之中,已是露出了一丝冷意,静静地看着慧痴。 慧痴心中不由一寒,突然觉得眼前的法师,陌生至极。他顶不住慧痴的眼神,片刻之后,便连忙低头,涩声道: “是,法师!” 萧承瞥了一眼身后刚刚追上来的二人,嘴角一弯,然后再次扭过头去。 看着前方山中那若隐若现的感业寺,萧承心中,已经在盘算起日后抄了这感业寺,到底能搞多少钱了! 进了寺门,慧痴无奈,只得强忍着心中惊慌,领着萧承,将感业寺供奉佛像的各处大殿都拜了一遍。 萧承倒是也不嫌烦,毕竟每次拜佛,看着眼前金光闪闪的佛像,想着能换多少钱,他心中就忍不住高兴起来。 到底是富了六百年的感业寺啊,只是这么粗略估计,庙中的铜器法像,大概能让萧承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不再会为钱发愁了。 只可惜,还得等一段时间。 礼佛完毕,二人按照往日传统,将萧承请入一间雅致佛堂休息。由二人亲自侍立一旁,奉茶倒水。 萧承看着目光有些躲闪的慧痴,突然一笑,道: “朕如今,也算是故地重游了!说起来,当初在感业寺斋戒,方丈也曾为朕送过饭食!” 慧痴奉上茶盏的手微微一颤,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 “侍奉陛下,本就是贫僧的职责!” 萧承点了点头,感慨道: “是啊,云国开国六百年了,感业寺是皇家供奉寺庙之首,每代都有宗室子弟代帝出家,与云国气运相连,息息相关。最近出了白岩寺叛国之言,当真是可笑至极!” 慧痴强笑一声,心中慌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一旁的慧开闻言,只得接话道: “陛下明鉴!这定是有心之人,使得小手段,就为让国朝上下,民心动乱。这背后之人,绝对不知陛下英明至此,要不然也不会出这令人捧腹的手段!” 萧承看着这么会说话的慧开,忍不住点头笑道: “法师虽然已过古稀,但还是如此……嗯,能说会道!” 慧开脸色一僵,不知道萧承是不是在暗讽他。 “不过就算朕信,为了让百姓安心,还是需要方丈、法师,做个表态啊!”萧承又开口道。 慧开闻言,浑浊的双眼微微一动,连忙道: “若是如此,正是国朝危急时刻,我感业寺世受皇恩,自当效力。寺中八百护寺僧兵,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萧承闻言,先是皱眉,然后恍然大悟,指着慧痴笑道: “哈哈哈,法师苦心,朕已经猜到了。法师是想先告诉朕,感业寺只有八百僧兵。然后等朕失望之时,再告诉朕,寺中有八千僧兵,给朕一个惊喜,对不对?哈哈哈,法师你啊,总能给朕搞出点新花样!” 第九十二章 他猜到了我猜到了他的谋算 在宗教权没有强大到与皇权斗争之时,双方是利益一致,相辅相成的。但当宗教势大之时,又会成为影响皇权的力量。 历代云国皇帝,哪怕再昏聩,再崇信佛祖,但对于佛家这个能够影响自己权利的庞然大物,必然是警惕异常的。 此前佛家被皇帝遏制,为了避免猜忌,佛家众人便将暗中培养的僧兵,这家寺庙两百,那家寺庙三百的分配出去。就这样,将八千僧兵隐藏在了云国寺庙之中。 只是如此一来,这些僧兵便习惯了单打独斗,保护寺庙可以,但排兵布阵之时的默契配合,便成了一个问题。 此前慧痴,雄心勃勃,便提前号召各地僧兵前来汇合,以提前操练,习惯战场厮杀的军镇操练之法。 萧承虽未派人前来探查,但通过杂家那边的渠道,感业寺中到底有多少人,萧承从来都是清楚的! 慧开看着眼前一脸“你好坏,我好喜欢”的萧承,胸口一闷,嘴角更是不停地抽搐,连带着嘴边花白的长须,也抖动起来。 慧痴更是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慌恐惧,已是遮掩不住了! 此时的他,只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尽是落在了萧承眼中。 心慌意乱之下,慧痴右手下意识地探向胸口挂着的那串佛珠,眼中闪过一丝狠绝之意,竟是有了对萧承动手的念头。 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萧承和慧痴两道视线,便已经锁住了他。 便连门口侍立的几个禁军高手,也注意到了慧痴的异动,双眼警惕,齐齐地看着他,右手已然按在了腰间刀柄之上。 慧痴身形猛地一僵,呆立原地,顿时不敢有任何动作。 萧承嘴角一撇,冷笑一声,对着慧开道: “慧开法师,方丈似乎有点累了啊!” 慧开默然地看了一眼慧痴,点头道: “是啊,方丈累了,还请陛下恩准,请方丈下去休息!” “嗯,下去吧!”萧承随口道。 看着萧承这般随意,甚至有些轻蔑的态度,慧痴眼中一凝,心中微微恼怒。 但到底,他是外强中干的性子。 慧痴站在原地,脸上阴晴不定,终究还是没有敢做出什么,咬着牙转身离去。 待慧痴离去,萧承扭头看向慧开,直言道: “如今谣言四起,为洗脱清白,请法师将八千僧兵给朕,以抗击夏国入侵!” 慧开眼神闪烁不定,开口推脱道: “陛下,感业寺僧兵虽多,但这只是各地寺庙为守护僧众安全,请我感业寺代为训练僧兵而已……而且,毕竟是出家之人,实在容不得沾染沙场血腥之气啊!” 看着辩解的慧开,萧承深吸一口气,道: “法师,如今国难危急,佛家又牵涉其中,早就没有办法置身事外了!” “陛下,僧众持戒,不可杀生!” “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慧开闻言,抬眉看了萧承一眼,随后又低头轻念佛号,道: “斩业一词,不知陛下是从何听来的谬论。佛偈之中,业报终须忍受,此生不受,来世劫难更重!” 看着慧开隐隐有将二人对话当作辩经的意思,萧承很是自觉地住了嘴。毕竟他可不看佛经,而和尚靠这个吃饭,是专业的! 见慧开死咬着不点头,萧承脸色微微变冷,语气低沉,隐含杀意,道: “法师,朕经书读的少,唯一记得的,就是佛祖讲究因果。我云国萧氏,尊奉佛家六百年是因,佛家助我云国安抚百姓,调解各族,这是果!而如今,若是云国有倾覆之灾但佛家却不出手,这是因。那朕做出什么不忍言之事,便是果了!” 说话间,萧承浑身气势一变,无边锐利的剑气冲天而起,六道剑意缠绕其身,隐约之间,有呼应天地之威的架势,迫人至极。 数名经过挑选的禁军高手,感到萧承身边凝聚如此气势,顿时一震,猛地拔出武器,想要冲进佛堂护驾。 但刚等他们冲入佛堂,便被萧承立时喝止了。 “朕与法师切磋一番,你们先出去!” 几名禁军高手闻言,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退出了佛堂,站在门口,紧张地看着。 慧开佝偻的身形,置身在这剑气汇聚的汪洋大海之中,却没有慌乱。眼神低垂,口念经文,身后凝现金色莲花的虚影。 这一片虚幻的金色莲花,正一片一片地绽放开来,将慧开全身,笼罩其中。便似佛经之中,能助人脱离困难的渡人之舟,护持着他,迎面对上萧承的剑气。 看着萧承的神色,慧开心中千般思绪翻腾,心中杀意更是一闪而过。 但很快,这丝一闪而过的杀意,被他立刻掩盖起来。 萧承不能死,最起码,不能死在感业寺!要不然,佛家便坐实了叛国之名,对佛家的威望,必是严重打击。 慧开沉默片刻,做出一副被逼无奈的表情,摇头叹道: “陛下其实误会了!老僧不愿交出僧兵,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若是……这寺中僧兵,还可作为陛下最后一道依仗!” 萧承看着又演起来的老和尚,嘴角一抽,很是配合地摆出一副动容之色,道: “不想法师……唉,是朕误会了!只是法师,若真到了那个地步,这八千僧兵又能如何?” 慧开连连摇头,开口道: “可是陛下,这八千僧兵,不擅军阵,便是全部交给陛下,也抵挡不住夏国大军啊……要老僧说,陛下想要护住家国社稷,唯有使边军归心,方有一丝生机!只可惜啊,边军忧心朝廷降罪,纵使陶太尉亲临,也无法收服边军!” 萧承眼皮一动,暗自琢磨了一下老和尚的话,口中试探道: “是啊,不知法师可有什么主意?” “陛下,老僧只是方外之人,又能有什么主意呢?老僧只是觉得,边军并非有心谋逆,不过是担忧牵连到自己而已,若是陛下能够证明自己的心胸,边军自然也就心悦诚服了!” 萧承闻言,心中已经了然,眉头一动,沉吟片刻,方才道: “法师所言不错。既然如此,朕欲亲临邕州,颁旨免责,降服边军,以解国难!” 听到此言,慧开猛地抬头,看向萧承,做出惊愕之色。 “法师,请将全部僧兵,交予朕手。朕日后,可继续尊奉感业寺!”萧承正色道。 慧开收敛心绪,沉吟片刻,终于长叹一声,面露哀戚之色,跪倒在地,俯身一拜,道: “佛家受萧氏供奉是因,如今为萧氏入世破解是果!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既然陛下执意如此,老僧唯有听命,以报萧氏供养之恩!” 萧承看着眼前戏颇多的老和尚,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连忙摆出一副大喜之色,连忙起身上前,扶起慧开,道: “若是法师能够想通,当真是我云国之福,我萧氏之福啊!” “陛下不需如此,此乃我佛门弟子该还之因果!”慧开一脸动容道。 慧开面露笑容,看着萧承,眼神深邃。 萧承一脸欣慰,心中却是骂起了老狐狸。 -------------- 待到萧承车架远去,慧痴看向慧开法师,讷讷地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慧开法师朝身边一众僧侣挥了挥手,等到他们全部退下之后,他才看向慧痴,沉声道: “方丈,想要问什么?” 慧痴闻言,迫不及待地开口道: “法师,为何,为何要将僧兵交给萧承?这些僧兵是我佛门根基,为削弱佛门,萧承必定会故意借着战场,将这些僧兵消耗殆尽!若是如此,那我之后还……那我佛门之后还怎么立足啊?法师,不能……” 见慧痴声音越说越大,慧开法师眉头一皱,猛地打断道: “方丈,你执念了!” 眼见慧开法师面容肃穆,眼神凌厉,慧痴还没出口的话,顿时被堵在了嗓子里。 慧痴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连忙低下头去,持佛礼,低声认错道: “阿弥陀佛,法师教训得是。可是……僧兵之事,是不是还要再议一议?” 慧开法师看着面露焦躁不安之态的慧痴,轻叹一声,心中更是忍不住泛起一阵烦躁。 性子外强中干,自视甚高,偏偏又没有与心境相对的能力,顺境桀骜自满,逆境慌张失措。 不过想到当初,是他自己特意挑选出慧痴的,也实在怪不得别人。 慧开法师强压下心中的不满,皱眉道: “方丈,皇帝将感业寺的底摸透了。只要有了防备,这八千僧兵,如何是装备着强弓劲弩的两万禁军的敌手?” “萧承如今,三方受敌。到了危急时刻,便是他再不警戒,也最起码会抽调走近半禁军,那时候不就是……” “镇东将军石安,杀了我派去的弟子!” 慧开法师的一句话,立刻让慧痴呆愣住。 “什么、什么意思?”慧痴结结巴巴道。 “石安送来的木盒之中,是当初我送给他的佛珠。佛珠染血,这是与我决裂之意。”慧开法师脸上一沉,道。 “这怎么可能?石安是汪晓一手提拔起来的,他怎么敢!”慧痴难以置信,连连摇头道。 慧开法师摇了摇头,道: “到底是我高估了石安,本以为他平日极为崇信我佛,必定会助我等一臂之力。却不想他到底是放不下这满心的执念芥蒂,以及世俗家国之见。一涉及他国之事,便立时翻脸,不留余地!” 慧痴呆滞片刻,然后才面露颓唐,道: “可纵使如此,法师将僧兵交出去,那将来萧承再追究起来,我们……” 慧开点了点头,道: “虽然不知道萧承到底知道了多少,但看他这手段,只要渡过此劫腾出手来,那佛门只怕又要蛰伏数十年了!” 慧痴闻言,眼皮一动,突然亮起,猛地看慧开法师,略带着一丝期冀道: “法师莫非,是有别的手段?” 慧开法师微微抬头,伸出双手,低声嘶哑道: “老僧愿为怒目金刚,替我佛斩除一切!” ------ 萧承慵懒地靠在玉辂的软垫之上,指了指从刚刚眉头就一直皱起的冯保,道: “你想说什么?说吧!” 冯保闻言,低头道: “陛下当真是要亲征?还是只是找借口要来那八千僧兵?” 萧承轻笑一声,随口道: “君无戏言,自然是要亲征的。” 冯保闻言,连连摇头道: “陛下,这慧开法师,只怕是动了别的心思了!” 见萧承面色不变,似是每当一回事,冯保心中更急,道: “陛下!您或许不知,这慧开法师早在五十年前,便已经显露出八阶高手的修为了!虽然他已经十几年未曾出手,但只看其能坐稳这佛家之首的位置,恐怕他实力已然更上一层楼了!他此次出言哄骗陛下出京,只怕是动了大逆不道的念头了!” 萧承点了点头,道: “朕知道!” “那陛下……”冯保有些错愕道。 “他也知道朕知道了!” 冯保一呆,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了萧承的意思。 萧承坐直身子,开口道: “这本就是阳谋!北方各州郡驻兵羸弱不堪。京中兵马,虽装备精良,但不过八万。若想抵挡夏国、黎朝合攻,本就是要收服边军!而边军将领,多为汪晓提拔,担忧被朕清算,纵使有心抵挡,也不敢妄动。” 萧承顿了顿,接着道: “唯有朕亲临邕州大营,当面颁旨免罪以示诚意,他们才能真正地放心下来,以杀敌来洗清自身罪责!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愿意交出八千僧兵。因为他也知道,只要僧兵还在,朕就绝对不会踏出京城半步。” 冯保硬着头皮,低头道: “陛下圣明……既然陛下知道慧开是冲着您来的,为何还有以身犯险?再说了,边军那边,一切还尚未可知啊!” 萧承摇了摇头,道: “边军那边,朕有数……至于为什么知道了老和尚的想法,朕还要出京城?老和尚知道朕不能死在他的手中,至少不能让别人知道朕死在他的手中。同样的,他在民间极有名声,朕要杀他,也不能让别人知道!” 说到这里,萧承微微一顿,看向金手指背包之中。 一抹金色,耀眼无比。 “呵呵,是谁以身犯险,还未可知呢!” 第九十三章 朝中安排 随着萧承说出自己意欲亲自前往邕州边军大营的决定之后,养心殿中,顿时沸反盈天。大臣们别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纷纷站出来劝阻。 “陛下,如此之事,还请三思!” “如今局势如此危急,陛下更应该坐镇京中,调度四方,以御夏国大军!若是以身犯险,将自身处于乱军之中,朝野上下又该如何?” 就是连一贯支持萧承的马敏文,曲诚等人,也忍不住站了出来,躬身道: “陛下,军中刀剑无眼,岂可做白龙鱼服之事?” “还请陛下,边军将领心思未知,若是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萧承扫视众朝臣,沉声道: “纵使镇北将军程不识领六万禁军北上御敌,但面对夏国大军,亦是处于劣势!而且黎朝那边,见我云国如此局面,也只怕是蠢蠢欲动。唯有朕亲临邕州,收服边军,才有希望解决此次危机。” 这个时候,百官队列最后,一中年文士突然上前,拱手行礼道: “陛下,皇帝是国家的治理者。朝野上下,百官黎民的命运,全都依托于陛下,绝不可轻率行动,亲身涉入险地!希望陛下珍重天授之姿,肩负朝野之望,不使国内上下危惧。” 萧承看着中年文士头顶之上,【辅吴二张】的蓝色字体,点了点头,道: “张纮?” 张纮闻言,顿时一愣,倒是没想到,自己今日第一次上朝,皇帝竟然好似是知道自己一般。 他连忙躬身一礼,道: “新任郎官张纮,拜见陛下!” 萧承点了点头,沉声道: “朕知道你!你,还有诸卿说的,都有道理。但时局如此,早已不是一句不能以身涉险就能说服朕了!若是朕不行此招,难道坐视夏国大军打到中庆城吗?” 当然了,这只是说服百官的借口罢了。 夏国数万大军突入云国,一夜而下建昌府,听上去很是唬人。 但在北方诸郡反应过来之后,各地驻兵死守,便没有那么好打了!再加上程不识的六万禁军,夏国大军并不占据优势,哪有那么容易打到中庆城? 有着底牌撑腰的萧承,之所以故意出中庆城,还是为了感业寺里的那个老和尚。 佛家在云国的影响力、实力,实在太大了! 同样身处百官队列之中的张昭,亦是站了出来,躬身道: “或许陛下所言,有几分道理。但京中局势,复杂不堪,若是陛下不在此坐镇,恐生大乱!” 张昭话虽然说得云山雾绕的,但实际上的意思还是很明确的。 陛下啊,您别忘了,这百官心有不轨的多了去了,还有那佛门。你咋心就这么大呢,还敢出京城? 萧承站起身来,沉声道: “朕意已决,亲入邕州之事,不需再议……” “陛下!”张昭面色刚直,突然大喊一声。 “陛下,若欲以身犯险,请为国朝考虑,为防万一,请陛下先行立下传位诏书!” 张昭所言,顿时让朝中百官倒吸一口冷气。一旁的张纮,更是对着他连连使着眼色。 好家伙,这是哪个愣头青,不知道今上那狠辣凌厉的手段?说这种话,这是不要命了! 张昭所言,确实是稳妥之策。但要知道,萧承如今才多大?并没有子嗣,便是传位,也只有传给他那些个兄弟。 自古以来,这种事情,只有暗示的意思,哪有在朝堂之上这样直白地说出来的? 萧承闻言,也不由得凝目看向张昭。 【张昭……忠心:83……】 这忠心值,不像是别有用心啊…… 啊,对了,这货历史上被孙十万厌恶的理由,貌似就是“敢于直谏”。 萧承深深地看了张昭一眼,然后语气深邃道: “若是朕此次不能归京,那便是边军反叛。云国社稷,自此不存!朕便是立了谁做云国皇帝,他敢接吗?” 亡国之君的下场,极少有好的。便是不用死,后半生也需忍受羞辱。相较而言,前朝皇室子弟能落个好下场的可能性更大。 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萧承那独属皇帝的权欲之心发作,根本不给任何人窥探这个位置的机会。 说罢,萧承不待张昭继续反驳,开口道: “朕出京之后,国中要事,不可懈怠。是以,朕欲重设尚书台,处置政事!” 尚书台,曾经名义上归于少府令统属。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尚书台才是真正维持国家运转的机构。 汪晓掌权之后,太师府机构与其职权重叠,自然也就找借口废除了这个中枢机构。 其实萧承,还是想直接设立六部制,毕竟这才是古代封建制度的完全体。 只是从三公九卿制直接跨到六部制,步子实在有些大了,必定影响行政效率。所以最后只好先恢复尚书台,等腾出手来再进行改制。 “陛下,出京以及传位诏书这事,不可……” 张昭刚想继续说话,便被其余官员打断了。 “陛下,尚书台是否还归于少府令统属?” “陛下,尚书台一众官职,是否遵循旧制?” “台中职务,由谁人充任?” 尚书台恢复,如今朝中的不少官职,便成了虚位,百官不可能不关心。萧承此时提出这个,自然而然地便将百官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萧承看着不再关心自己出京之事的百官,心中冷笑,开口道: “尚书台自此,独立于九卿之外。设尚书令一人,位同九卿,主管尚书台。尚书仆射一人,可代行尚书事。尚书左、右丞各一人,佐令、仆射治事。另有六曹尚书,分管其事!” 萧承眼睛一转,金手指随之打开,百官属性面板,尽显眼前。 “治栗内史马敏文,调任尚书令。少府令曲诚,调任尚书仆射。现太仆长史全淳,任客曹尚书。现光禄勋令丞,任中都官曹尚书……” 朝中忠诚度最高的十几人,被萧承点出来,直接被调入了尚书台中。 最后,萧承看了一眼张昭,就见他身形挺直,面容刚肃,倔强地站在殿中。 “张昭张纮,暂充任尚书左、右丞……” 嘶,虽然不会说话,但到底是个人才,就当养个魏征,捏着鼻子认了! 张昭闻言,猛地看向萧承,心中触动,似是不敢相信,自己说了刚刚那话之后,还能被调到尚书台。 【张昭,忠心值上升5点(忠心:88)】 第九十四章 听着像龙套的名字 养心殿中,萧承面色沉着,道: “朕离京之后,冯保手下东厂,负责监控朝中百官。尤其是给你的名单,其上之人,若有异样之举,全都交给郭解处置,绝不可手软!” 名单之上,是朝中忠心值低于一定程度的官员。这样的人,在这样的局面之下,便是错杀了,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冯保、郭解一起上前,躬身应是。 “遵陛下圣命!” “朝中运转,由马卿、曲卿维持……张昭张纮,可放心遣用。”萧承又看向马敏文,曲诚道。 马、曲二人上前一步,拱手道: “是!” 萧承点了点头,又道: “城中留守兵马,让安宁亭侯执掌!” 安宁亭侯杨玄琰,算是萧承的便宜岳父,虽然能力不咋地,但架不住萧承手底下着实没人了。好在留守京中的兵马,只需要保证忠心就成。 此前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召见的杨玄琰闻言,本想拒绝,但想到当今陛下的无奈,只得上前躬身接旨。 “金门主。” “草民在!”金圣源上前拱手道。 “粮草运转,交由你杂家中人!此外,让游星光这些小说家中人,留意民间舆论,若有异样,立刻告知郭解,以防佛门众人趁机散播谣言鼓动百姓,掀起民乱!” “谨遵陛下之命!” 朝中、民间、军中,萧承皆留下了足以信任之人与后手。只要萧承自己不出事,这中庆城便绝对乱不了! “京中两万禁军,朕只带走三千,并八千僧兵,一万苗兵,前往邕州大营!此难,事关云国存续,诸卿不可大意!” 殿中众人,上前一步,起身喝道: “请陛下放心!” 萧承这个时候,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马敏文,道: “对了!马卿,有件事,可能要你去办!” 马敏文闻言,连忙拱手道: “请陛下明言!” ------------- 深宫,一处偏殿之中。 汪晓手持白子,紧盯着面前摆出的棋局,眉头锁起,极为专注的模样。 这个时候,耳边传来的一阵脚步之声,让汪晓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就见马敏文一身官服,站在不远处,看到汪晓抬头,便对着他微微点头。 汪晓有些错愕,半晌之后,方才露出笑意,开着玩笑道: “马大人怎么来了?莫不是,也被刺客吓得重病,被陛下送来疗养了?” 马敏文闻言,也是轻笑一声,回道: “哈哈哈,太师若是当初也是这般会开玩笑,马某也不至于每次见太师,都有些战战兢兢了。” 汪晓闻言,摇了摇头,道: “那时候每日政务大事缠身,不得放松片刻。哪还有什么心思,去和诸位大人说笑?” 马敏文点了点头,走到汪晓身边,径直坐了下去。 汪晓看了看远处送马敏文前来的宫中侍者,心中一跳,脸上一敛,沉声道: “马大人今日前来,可是该到我病重身亡之日了?” 马敏文闻言,心知汪晓这是误会了,连连摆手,解释道: “呵呵呵,太师想多了……也怪我,只想着先和太师叙叙旧,倒是忘记先提陛下交代的大事了。” 说罢,马敏文自袖中取出一道圣旨。 汪晓眉头一皱,随手放下手中棋子就要跪下接旨。 马敏文一把拦住了他,道: “陛下说了,让太师您听着就好。” 说罢,马敏文一展圣旨,沉声道: “大云皇帝诏曰:时逢国难,朕欲亲临邕州大营,统御边军。太师汪晓,久在军中,特命随侍圣驾,备用军机。钦此!” 汪晓眉头一皱,第一时间竟然没有惊喜为什么自己被放出去了,反而问道: “时逢国难?什么国难?” 马敏文收起圣旨,递向了汪晓,轻叹道: “夏国大军突入云国,一夜攻占了建昌府,此时北方诸郡,都在夏国兵锋之下。边军不听朝廷调令,黎朝蠢蠢欲动……” 汪晓眉头紧锁,沉声道: “佛门的谋划?” 马敏文点了点头,道: “是了!” 汪晓眼睛一眯,沉声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们竟然是打着这样的主意……若我当初事成,云国民间必定震荡,佛家再出面鼓动,掀起民乱,最后引夏国兵马入境。纵使我手握边军,内忧外患之下,也只有败亡的下场了!” “对了,陛下还有话转告太师,请太师附耳过来!”马敏文再次开口道。 汪晓闻言,犹豫片刻,起身凑到马敏文耳边。 只见马敏文在汪晓耳边轻语数句,便让汪晓顿时一惊。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手中的手中的圣旨,长叹一声,道: “明白了,明白了……” --------------- 萧承处理完所有事情,挥退了要跟上来的宫中侍者,独自一人起身走出养心殿外。 抬头看着殿外夕阳西下,红霞漫布,一点微弱星辰隐隐显现的天空,萧承长舒一口气。 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只等…… “陛下……” 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在萧承身后响起。 他回过头去,却见杨玉环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养心殿前。 萧承先是一愣,随后收敛心情,对着杨玉环温和一笑,道: “玉环怎么来了?” 杨玉环抿了抿嘴,看着萧承,低声道: “陛下,明日就要出京吗?” “宫中的消息,向来瞒不住。对,朕明日便出京!”萧承轻笑一声道。 杨玉环抿了抿嘴,眼中尽显担忧之色,颤声道: “陛下,军中凶险,刀剑无眼,请陛下千万保重……” 萧承看着杨玉环紧张担忧之色,心中一触,点了点头,安慰道: “放心吧!” 杨玉环沉默片刻,斟酌道: “陛下,臣妾叔父家中,有一庶出堂兄,自幼便有武力。臣妾想举荐其随侍陛下身边,以求能护陛下周全!” 萧承闻言,眉头一跳。 这是触发推荐亲戚的事件了?不过,这堂兄,该不会是杨国忠吧? 【昭仪杨玉环,向您推荐亲戚:杨大眼。】 萧承眨了眨眼睛,心中颇为复杂。 这名字,听着就像是跑龙套的,怎么看,还有点不如杨国忠的意思呢? 【杨大眼,北魏将领,官至荆州刺史,尤以行走迅捷著称。虽目不识丁,但亦能威慑蛮众,安定地方。《魏书》有言:当世推其骁果,皆以为关张弗之过也。 武力89,文学14,智慧70,道德23,年龄28,统御61,政治50,魅力68,忠诚100,野心59】 我靠,出将领了! 萧承看向杨玉环,眼中惊喜之色几要溢出,恨不得抱着她就亲一口。 第九十五章 没有人比我更有手段了! 建昌府,夏军帅帐之中。 身穿铁甲的将领单膝跪倒在地,抬头看着上首的岐王虞昭凌,语气悲愤道: “岐王殿下,会川郡山高地险,城坚墙高,只让末将带领本部八千兵马,便去攻打,实在是太过难为末将了!” 岐王虞昭凌猛地抬头,眉头倒竖,冷冽道: “既在军中,便没有什么岐王!” 将领面色难看,低下头去,闷声道: “是,大帅……只是大帅如此安排,这仗根本没法打!” “会川郡再坚固险要,难道还会比这建昌府还难打吗?本帅谅解你兵马不多,不要你一夜攻下,而是给了半个月的时间,难道还不够吗?”岐王冷声道。 “大帅!建昌府本就是突袭而下,而会川郡此时已然受到消息,闭城固守,两者岂可相提并论?”将领急切道。 岐王猛地起身,脸色阴冷,道: “军中之令岂可儿戏?本帅让你去打那座城,你就是拼到一兵一卒,也要给本帅打下来!若是不从,便是本帅容得下你,军法也容不下你!” 说罢,帐中亲兵上前一步,手按佩刀,满眼杀气地望着将领。 将领只觉得憋屈无比,但看着一旁杀气腾腾,似是真敢动手杀人的岐王亲卫,也只得低下头,咬牙道: “末将,领命!” 岐王冷笑一声,随意地挥了挥手,让将领退下。 待将领走出帅帐之中,帅帐帷幕之后,忽然走出一道身影。 赫然是三皇子,晋王虞昭礼。 晋王无奈地叹息一声,道: “十九啊,你这手段,就不能温和一点吗?” 岐王收起满是杀意的神色,摇头笑道: “不是有三哥替我安抚吗。我只要做好这个恶人,不就行了?” “可军中将领,也不是傻子啊!你意图这般明显,他们只怕也是看出来什么了吧。”晋王忍不住道。 岐王无所谓地点了点头,道: “嗯,看出来便看出来吧。便是看出来了,又能如何?往日我一直强忍着没有对着他们动手,便是担心手段太急,将他们逼反。但是现在吗,呵呵呵。云国局势危急,军中还有近半是新调防的兵马,他们还能如何?” 说到这里,岐王顿了顿,冷笑道: “听从军令,不搞什么阳奉阴违的人,回去之后我便可以放他们辞去军职,带着家财离开。若是还有将西南边军视作自己私军,不知死活,一心保存实力者,哼!” 晋王欲言又止,沉默片刻,终究是没忍住,开口道: “十九,三哥知道你心思大,想要接着这次机会,铲除拉帮结伙,盘踞西南的这些军头。但这些军头,背后皆有豪族势力,你如此手段,只怕会遭反噬啊!” 岐王闻言,嘴角却是一弯,神色莫名得意,道: “三哥,对付这些豪族,没有人比我更有手段了!且等着吧……” ------------ 石城郡。 太尉陶老将军猛地起身,莫名震怒道: “什么!黎朝君臣,还敢起兵进犯?” 堂下差役面色焦急,道: “此事千真万确!黎朝日前起兵,号称十万,撕毁合约,自安沛郡出发,自莱州行进,奔袭秀山郡!小人来时,距离秀山郡下属北关县不足八十里。请太尉,速速派兵救援!” 陶艾眉头紧锁,扭头看向身后悬挂的地图,口中喃喃道: “安沛郡?” 位列两侧的将领闻言,连忙站出来道: “太尉,安沛郡乃是如今黎朝北部最后的重镇,维系着黎朝最后一条防线。此地驻兵一动,意味着黎朝防线已然空虚。” 陶艾看着地图之上标识出来的安沛郡,点了点头,沉声道: “不错,这是狗急跳墙,赌红了眼了!唉,可惜了,若是此时我能调动边军,便可以趁着黎朝此时防线空虚,直接杀至黎朝京师……” 军伍出身之人,追求的最高荣誉,莫过于领兵攻灭一国了!一众将领,闻言皆是心中一动,纷纷开口道: “太尉,我等凑上一凑,也足以凑够数千骑兵,不如赌上一赌?” 陶艾想都没想,断然拒绝道: “哪有这么容易?黎朝虽是小国,但治下也有数百万人口。虽僭越称制,但其历代领袖皆励精图治,在民间素有威望。又不是什么南方蛮夷小国,别想着几千人便灭国的美事!” 这个时候,又有一将领站了出来,拱手道: “太尉,如今边军那边频频示好,颇有诚意,那么不如便让其派出兵马,也算是让他们以灭国功劳,洗清此前罪责!” 不待陶艾开口,便立时有另一名将领出声辩驳道: “不可!边军若动,必会向石城郡要粮草兵械。到时候,谁敢保证他们是打黎朝,还是攻打石城郡?” “边军兄弟,也是我云国子民,怎么可能会在国难之时,做出如此举动呢?” “谁敢保证?若是边军叛乱,丢了石城郡,这责任谁来背负?” 看着争吵起来的一众将领,陶艾面露犹豫之色。 但当他目光扫过堂下站在,面带焦急之色的秀山郡差役,他眼中一定,出声呵斥道: “肃静!” 一众将领闻言,当即停下,不再多言。 “当务之急,是救援秀山郡。抽调两千兵马,速速前去救援!秀山郡距离京都太近了,绝不容有失!”陶艾沉声道。 “可是太尉,如此一来,石城郡便只剩下三千禁军了!若是边军那边……”有人欲言又止道。 陶艾摆了摆手,毅然道: “石城郡军械粮草充足,城池高大,再加上有我在此坐镇,便是只有三千禁军,也足以坚守!我再遣人携军报归京求援,朝中援军不需多久便至,何必担心。” 其实有些话,陶艾不好明说。 镇东将军石安,他也是见过的。性子虽不甚直爽,但也是军中汉子。陶艾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认定石安绝不会在如此局势之下还做出叛国之事。 若非陛下将石城郡交托给他,绝不容有失,他不敢赌。要不然今日,他必定二话不说,便调拨粮草兵械,让边军进袭黎朝,以求灭国之功! 第九十六章 来来来,笔给你,你来写! 邕州大营,帅帐之中,边军将领再次齐聚。 石安坐在左侧首位,扫视众人一眼,沉声道: “如今局势,大家心中应该也有了数。还有这送来的太师亲笔书信,诸位也看过了。我在这里先表个态,我石安受得是太师的恩,领得是朝廷的饷。背弃家国,是要受人戳脊梁骨的!我石安,可不愿受这屈辱!” 在座将领,听到石安如此表态,也是明白他的意思。当即有相同想法之人,立时开口附和道: “黎朝那群没卵子的怂货,也敢在这个时候捣乱?这不是给兄弟们送功劳的吗!我是粗人,不懂朝廷里的太多弯弯绕绕。但我就知道,只要立下了功劳,朝廷要是日后还想有兄弟卖命,就不可能对咱们动手!” “哼!我们倒是想立功呢,可石城郡的陶老将军就是不信咱们呢!没有那边调拨来的粮草军械,就凭咱们手中攒下的那么一点东西,够干嘛?” “那就去黎朝抢!哼,无数的军械粮草,不就放在黎朝的库房之中,等着咱们兄弟去拿嘛!” “哎,老楚,你一直自己说自己笨,可这个时候脑子倒是转得够快的啊!” “哈哈哈!” 此言一出,顿时惹得不少将领轰然大笑起来,帅帐之中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松。 言语之间,骄兵悍将的这股子傲然之气,显露无疑。 “咱们是一腔热血,就怕那位心胸气度容不下。若是咱们入黎朝之后……呵呵,到时候腹背受敌,那军中上下十几万的兄弟,又该如何?”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在帐中响起,打破了原本还算轻松的氛围。 石安目光一凝,抬头看向帐中坐着的那人。 说话之人,一身将领制式铠甲,鼻子扁平,皮肤黝黑,相貌看着颇为不起眼。 “只凭一封书信,便要以兄弟们的性命,去赌今上的心胸,将军只怕也太没有将兄弟们放在心上了!还是说,将军是想拿咱们兄弟的命,去换一个前程?” “童天华,你这是什么意思?都是一个马勺里吃饭的兄弟,说话绕来绕去的,你累不累!”以性子直率暴躁闻名的边军将领楚舒,听到这童天华阴恻恻的声音,心中极为不爽,直接出言相冲。 童天华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一副不和粗人计较的表情,接着开口道: “一封书信而已,不知真假,哪能亲信。而且,当初将军是如何说的?您说,要按兵不动,以等待时机!” 楚舒怒斥道: “之前和现在能一样吗?之前是为了兄弟们的前途性命,现在呢?是国难当头!等等等,怕不是要等着亡国奴呢!” “如今到了亡国的时候吗?若是真到了危急时刻,皇帝还不早就连发圣旨,让边军出动了!所以咱们还得等,等到皇帝低头服软!” 童天华顿了顿,站起身来,环顾众将,沉声道: “要我说,只要皇帝低头,下旨将钦州、宜州、矩州、邕州封给咱们,那咱们再出兵也不迟!黎朝的那群废物且不用说,便是夏国大军的斤两,咱们也不是不清楚。两方捆在一起,够咱们兄弟打的吗?到时候得胜还朝,兄弟们不光不要担心之前的事情,还能在这四州之地,做自己的土皇帝,岂不舒坦?” 不得不说,这童天华所言,听起来似乎真的极有道理。在场将领除了少数几个,皆是面露心动之色。 童天华扫视一眼,心中已是了然,扭头面向石安,拱手行礼,道: “镇东将军,意下如何?” 拱手行礼之时,童天华似是故意,直接露出了左手手腕上的那串佛珠。 石安坐在位置之上,目光注意到童天华左手手腕的那串佛珠,眼中杀意显露,右手已经地按在了腰间佩剑之上。 童天华微微抬头看向石安,左手微微晃动,露出冷笑着的脸,微微凹陷的眼眶之中,尽是挑衅之色。 石安紧紧攥着腰间佩剑,胸口不断起伏,心中怒意冲脑,只恨不得直接抽剑砍死这个祸害。 但他知道,此时绝对不能动手! 童天华先用挑拨之言,说他石安要拿边军上下,换自己的前程。再以逼皇帝封赏四州之地的言论,让大半将领心中意动。 若是此时动手杀人,只会是让众人信了童天华的挑拨之言,让石安威信扫地,再也无法约束众将。 到了那个时候,再有佛门中人暗中挑拨串联,边军各部各有打算,自此分崩离析,那云国便真的完了! 石安眼中微微涨红,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手中佩剑,咬牙道: “很好!很好!” 童天华嘴角一弯,面露得意之色,起身道: “多谢将军夸赞!” ------------- 官道之上,一群百姓结伴而行,风尘仆仆的脸上,略有慌张之色。靠着人背车拉,带着各自全部的家当,沿着官道朝着北方行进。 这个时候,百姓最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吼声: “让开!后面的人散到两边!” 后面的百姓闻言,队伍顿时慌乱起来。有人听话地朝两边散去,有人站在原地,有人闷头前进。 一时之间,场面乱了起来,推搡之间,耳边尽是夹杂着乡音的对骂以及孩童哭喊。 就在此时,十数名灰袍僧人直接出现,手持佛礼口宣佛号,走入人群之中,安抚起慌乱的人群。 在云国六百年尊奉佛家的影响之下,这些大光头,对一般百姓来说,是值得尊敬之人。刚刚还纷乱异常的人群,不多时便平静了下来,勉强在和尚的组织之下,散到了官道两旁。 驭马立于大军之前的萧承,看着这番景象,神色淡漠,随口道: “你说,若是刚刚打出朕的仪仗,这些百姓会这么听话吗?” 此时替萧承牵着马的,是一个身材中等,前额突出,鼻梁高挺,略显消瘦的年轻人。在听到萧承的轻语,扭过头来,道: “陛下是天子,百姓自然无不听从!” 萧承闻言,神情淡漠道: “朕是天子,可有人想要以天、神、佛的名义,凌驾朕的头顶之上啊!” 年轻人脸一皱,摇头道: “陛下所言,大眼不懂。但大眼不信神佛不敬天,只听陛下一人之令!” 萧承闻言,轻笑一声,扭头看向侍立在身后的游星光,道: “这该怎么记?” 游星光心中了然,拿出巴掌大的小册子,提笔就写: “陛下为解国难,御驾亲征,路途之上遇流民,心中悲痛,自言:百姓遇战乱流离,朕之过也。” 萧承砸了咂嘴,摇头道: “干巴巴的,还差点,记得要加上什么分食百姓,解袍衣之的故事。悲痛莫名,泪流满面这类的形容词也不能少!” 来来来,笔给你,你来写! 游星光心中腹徘,嘴上却只能闷声应是。 第九十七章 围点打援 清理开道路,大军缓缓而行。 在百姓眼中,这是一支很是奇怪的军队,由甲胄俱全的禁军、剃着光头拎着兵器的僧兵、以及少数部族民众打扮的苗兵组成, 除此之外,军中还有一大堆华丽雍容的仪仗,一起簇拥着战马之上那堂皇贵气,看着便知其身份贵重的少年。 人群之中,不时有人低声轻语道: “这是当今陛下……” “陛下这是为解国难,御驾亲征了!” “咱们陛下,听说百姓遭难,心中悲痛,执意领兵上前线,要让随意侵犯我国土的敌人付出代价。” “当今陛下,少年英武,必定能一举荡灭敌寇,复我家园!” 这个时候,逃难百姓之中,一略显狼狈,但还是穿着他那身文士长袍不愿脱下的老汉,忽然跪倒在地,嘶声道: “草民,盼陛下驱逐敌寇,得胜还朝!” 片刻之后,反应过来的百姓在官道两旁,齐刷刷地跪倒一片,用着各自带着乡音的话语,嘈杂道: “皇爷,一定要把那些狗娘养的黎朝人弄死!” “陛下,我们想回家!” “……” 萧承扫视两旁百姓,见他们这抛家舍业的心酸模样,心中不由一叹,微微侧头,吩咐道: “让后面官员,将人照应好了,不可生了乱子!” 身旁禁军闻言,当即应是。 大军继续行进不久,剧孟驾马匆匆赶了上来,径直来到萧承身旁,低声行礼道: “陛下,打听清楚了!这些难民,是秀山郡春阳县百姓。黎朝大军杀来,郡守沈睿广无奈,只得用坚壁清野的策略,提前迁移当地百姓,召集郡兵,全力防守秀山郡治所通海城。这些百姓,是第一批内迁,之后尚有数县百姓陆续而来。” 萧承点了点头,道: “这个沈睿广不错,处置已是妥帖……嗯?不对,不对!” 萧承猛地反应过来,皱眉道: “黎朝大军奔袭秀山郡,定然是打着派遣小部精锐突袭破城,进而以秀山郡为根基,袭扰京城的注意。但既然如此,突袭之下,秀山郡哪来的时间转移百姓,召集郡兵?” 剧孟闻言,解释道: “据刚刚那群百姓所说,是有商贾提前半月便带来了消息。” 萧承眉头微微一松,没有再多问什么。不过此时的他,心中却是隐隐有着一些疑惑。 虽然萧承此前,曾经靠着杂家的一众商贾,摸清楚了感业寺的底细。 但黎朝到底也是一国,粮草运转,军械采买这种大事,自有黎朝朝廷运转。一个商贾,不可能光通过一丝蛛丝马迹,便知道黎朝大军动向? 而且还是提前半个月告知秀山郡百姓,那自然也不可能是黎朝军队在行军路途中泄露的踪迹! “这个商贾,你去……罢了,传令全军,速速前进,驰援秀山郡!”萧承刚开口,却又立时顿住,摇了摇头道。 “是!”众人齐声喝道。 --------- 视线,转向云国北部。 程不识手扶佩剑,默默地看着面前悬挂的地图,眼中不断闪过沉思之色。 “将军,会川郡急报,夏国大军围困日久,攻城不断,遣信使求援!” “谋统府太守急报,夏国大军进犯,局势危急!” “夏国大军围困数日,兰溪郡城中难以为继,速请将军支援!” 一连三份紧急军情,好像是约好的一般,同时送到了程不识面前。 程不识背对传令兵,定定地看着地图,似是没有听到一般。 帅帐之中,有将领忍不住站了出来,急声道: “将军!如今三地军情危急,还请将军速速下令救援!” “我等自出弄栋府以来,每日只行三十里路。巳时拔寨,申时便又停下安营扎寨。将军,若是这般下去,何时才能救援三郡啊!” “若是三地之中有任何一郡有失,整个北境便大半落入夏国手中了!请将军三思啊!” “局势崩坏至此,将军速速进兵救援啊!” 此时也就是这些将领在程不识手下听令有些时日了,对程不识治军严谨,赏罚分明极为信服,要不然此时不满的将领们,早就发作了! 程不识紧攥着佩剑的手松了送,双眼在地图之上凝视片刻,然后转过身来,沉声道: “好,明日以三千骑兵为先锋,马不停蹄,先朝谋统府进发!中军四万步卒,由我统帅,紧随其后!” 将领们听闻程不识终于点头出兵,心中猛地一松,齐声道: “遵命!” 这个时候,将领之中,一道声音再次响起: “将军,那我后军万余将士,又该如何?” 后军将领,此时见就自己没有安排,忍不住出言问道。 程不识木着脸,转过身去,拔出腰间佩剑,在帐中悬挂的地图之上轻轻一点,沉声道: “你统领麾下步卒,即刻启程,日夜不停,绕道龙马山!” 剑尖触碰的地方,地图之上,赫然写着“雾露寨”三字。 “速去备战!” 麾下众将,一闻程不识“备战”一词,眼睛顿时一亮,精神振奋,拱手齐声喝道: “谨遵将军之令!” ---------- 高鼎山。 岐王虞昭凌在亲兵的簇拥之下,来到山头之上,指着远处的官道以及对面的一座小山,轻笑道: “此山树林密布,与对面的东山相互呼应,居高临下,隐有玉锁蛟龙之势。偏偏又是在通向北方三郡的必经之地之上,当真是一极好的伏击之地啊!” 一众将领闻言,当即用火热的眼神看着岐王,纷纷赞叹道: “大帅先遣诸将分攻三郡,原来是想要让三郡郡守催促云国大军速速来援。” “提前领大军提前来此埋伏,只等云国大军来援,便可乘势而下,东西夹击其中军大帐,以图歼灭其大部!” “到时候,云国北地三郡,自可慢慢拿下。” “大帅英明啊!” 岐王嘴角一弯,眺目远望,就见南方官道之上,隐约看见兵马匆促行进的身影。 “云国大军已然入套,高鼎山、东山各部大军隐匿踪迹,不见狼烟,不得进攻!” 一众将领目光灼灼,齐声喝道: “是!” 第九十八章 郡城将破 官道之上,数千云国骑兵,在将领的催促之下,呼啸而过。 埋伏两边的夏国将士,紧了紧手中兵刃,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死死注视着天空,只待高鼎山上狼烟一起,便立时杀出。 岐王虞昭凌立于山头之上,身后便是已经架好简便的烽火,只待他一声令下,亲兵便燃起烽火。 骑兵行过,又等了小半天的功夫,都没有见到云国的中军步卒来到。 岐王眉头微微皱起,抿嘴沉思。 计划顺利到如此地步,明明是该高兴的事情,但他心中,却总是有种莫名的不安。 这个时候,一位将领脸带兴奋之色,匆匆走到岐王面前,拱手道: “大帅,探子回报,云国中军已至!” 岐王闻言,收敛一番心神,朝南看去。 兵甲整齐,军容肃穆的云国步卒,沿着官道快速行进。在夏国埋伏军队的注视之下,一脚踏入了埋伏之地。 到了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岐王除去心中担忧,不再犹豫,冷声道: “点狼烟!” 身后亲兵,立时从命,点燃了烽火。 不多时,滚滚黑烟,自山头之上升起,显目异常。 官道两旁,高鼎山、东山之上埋伏的夏国军队,立时动作,响起一片喊杀之声,借着高出俯冲之势,朝云国大军杀来。 喊杀之声借周遭群山回音,回响在四方,一时之间好似四周皆是敌人,被完全包围了一般。 古代背景之下的战争,可没有卫星、无人机供你查看敌我态势。有很多战例,埋伏军队不过几百上千,但就是能够将击溃上万军队,靠得就是一个心理恫吓。 被埋伏的军队,耳听四周喊杀之声响起,毫无准备之下,只觉得四周都是敌人,慌乱不堪,自然一触即溃。 云国大军之中的士卒,在这喊杀声之中,顿时一乱。 但这混乱,也不过瞬息就平静了下来。 被将领约束安抚的云国大军,重新恢复秩序,松散的队形紧靠一起。持盾步卒上前,长枪入林,徐徐立起,弓手退入阵中,弯弓上弦。 眨眼之间,数万大军便结成坚固军阵,就地防守起来。 夏国这边,一手持人头大小的铜锤,身材魁梧的军中高手,一马当先,直冲而来,距离云国军阵不过十数步时,身形一转,手中铜锤赫然飞去。 铜锤缠绕着这魁梧高手的强大劲气,宛若一颗炮弹一般,携带赫赫破空之声,宛若流星砸地,猛地轰在铁盾之上。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铁盾被生生砸下一个大凹槽,连带着周围数名持盾士卒口吐鲜血,身形倒飞出去,压倒一群兵卒。 云国军阵,顿时出了极大的缺口。 可还不待那夏国魁梧军汉冲杀进来,便有云国军中高手持枪跃出,手中长枪绽放虚影,一枪刺出。 夏国魁梧军汉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便被一枪贯穿喉部,倒地身亡。 而也正是此时,云国后方备队前来,堵上了原本的缺口。大军军阵,重新完善起来。 继续冲杀而来的夏国大军,迎面撞上如林长枪,血肉划开的噗嗤声,满鼻的铁锈血腥之位,让人心中不寒而栗。 沙场杀伐血腥,尽显眼前。 岐王身边几名心腹见此,顿时议论起来。 “这云国统帅,倒非是庸才。只见其能如此快地安抚大军,便知其平日治军之严!” “唉,可惜了!” “是啊,若是换上一人,这云国援军,今日非得损失大半不可!” “怕什么,” 岐王居高临下,下方局势一览无遗。见云国大军反应迅速,眼皮突然一跳,猛地想起什么,扭头急声道: “云国的先锋骑兵到了哪里?” 心腹们闻言,心头也是一跳,略带着一丝结巴,道: “之、之前派出了探马跟着,但还没有消息!” 岐王眼中一厉,怒道: “探马不回来,为何不报?该死!快,熄灭狼烟,传令各部,徐徐后撤!” 几人见岐王惊怒之色,脑中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中埋伏的,怕不是自己等人吧? “还不快去!”岐王吼道。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猛地冲向山去。 滚滚狼烟随风散去,令旗翻飞,也朝下方夏国大军发出了撤退之命。 原本还在进攻的夏国大军见此,攻势顿时一缓,然后在各部将领的带领之下,陆续后退。 云国大军见夏军后退,士气顿时为之一振。 程不识身边,立即有将领按捺不住,站出身来,拱手道: “将军,夏军反应极快,先锋骑兵难以返回。不若由末将领五千兵马,衔尾追杀!” 程不识闻言,面露一丝心动,然后却又摇了摇头,拒绝道: “若无骑兵冲杀破阵,极有可能被夏军抓住破绽,反败为胜,绝不可轻举妄动!” 一众将领虽然立功心切,但程不识昨日一番谋划,致使今日反败为胜,早就让众将心悦程度,自然不敢有何人违逆。 “是!” 夏军刚退没多久,官道之上,便感受到了地面一阵晃动。三千云国骑兵,姗姗来迟。 高鼎山上,看着尽数撤下夏军,岐王长舒一口气,然后对身边亲卫道: “去查查,这次云国援军的统帅是谁!军略出众,又如此谨慎之人,为何从未听闻!” “是!” 一旁撤回来的数名将领也是心有余悸,长舒一口气,道: “大帅,咱们之后怎么办?是打,还是先撤?” 岐王又看了一眼云国大军,摇头道: “打不了,撤!绕道永仁县!” “大帅,为何不走雾露寨?” 岐王冷笑一声,道: “云国统帅既然能够猜到此次伏击,便必定有后手!我若是他,就在雾露寨驻扎兵马,待我等回军之时,冲杀而出。” “大帅英明!” 程不识登上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看着夏国大军撤退的方向,微微一叹,摇头道: “可惜了……夏国大军统帅,不可小觑!” -------------- 秀山郡。 往日繁华的郡城,此时已然城头染血,遍地死尸。黎朝大军嘶喊嚎叫,挥舞兵刃,朝秀山郡郡城攻去。 城头之上,稀稀疏疏的弓箭射出。百姓家中的房梁,被当做滚木,从城墙之上投下,砸在下方的黎朝士兵身上。 黎朝太尉陈丰脸色涨红,气息粗喘,领着亲兵亲自督战,一副已经杀红了眼的样子。 好好的一场突袭战,莫名其妙地就打成了攻城战。 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就让陈丰莫名回想起了之前的邕州之战。 那时候,本来只是稍稍势弱的黎朝,也是这样不知为何,便成了一场大溃败! “太尉,太尉!先缓一缓吧!”有亲信忍不住谏言道。 但此时的陈丰,似乎是想起了当初邕州那无能无力的感觉,好似入了魔一般,双眼涨红,气急败坏道: “秀山郡郡城此时军械耗尽,今日一定要一鼓作气拿下!先登者,勋官五转,赐金千两。破城之后,城中三日不封刀!敢言后退一步者,死!” 心腹见状,心中一颤,连忙低头,不敢多言。 得了陈丰的许诺,原本情绪低落,敷衍了事的黎朝士卒,顿时士气一振,嘶吼着朝城头爬去。 一时之间,秀山郡郡城,岌岌可危! 第九十九章 西楚霸王! 秀山郡郡城岌岌可危,眼看破城在际,陈丰眼中,流露一丝喜意。 只要攻下了秀山郡,黎朝进可袭扰云国京师中庆城,退可截断云国边军后勤补给,最起码也能收回被夺去的四州之地,洗刷邕州一战的耻辱! 对于已经将邕州之败当做了心魔的陈丰来说,此战,他必须获胜! 可眼看黎朝奋勇之士就要攀登城墙之上的时候,一阵突如其来的长啸之声,响起在黎朝大军的斜后方。 这长啸之声气息悠长,宛若龙吟,声震四野,在这嘈杂纷乱的战场之上,依旧很清晰的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无论是墙头之上残存的守城部队,还是攻城的黎朝大军,此时皆是下意识地扭头投去。 就见远方,萧承俯身战马之上,面露睥睨之色,一马当先,冲杀而来。 一身华丽的银色鳞甲,其上饰以金龙。曜日盔上,赤色羽缨引人瞩目,身后白色龙纹锦袍披风随风飘荡,更是将仇恨值拉的满满的。 萧承身后,是数名禁军校尉,此时正玩命地狂追,急得都快哭出来了,连连高呼道: “陛下,危险!” “陛下,快回来!” “求您了陛下,快回来吧,危险啊!” 萧承充耳不闻,眉宇之间,显露睥睨纵横之豪情,纵马疾驰之际,抽出怒龙剑,剑尖上指,高声喝道: “随朕杀!” 主将带头冲杀,本就是极为提振士气的举动。 而此时,萧承以皇帝之尊,领头冲杀,先不管是不是脑子发热。但其举动之间透出的昂扬蔑视之意,让身后的禁军、苗兵,皆是热血沸腾。 杨大眼心中激昂,环顾四周,然后一把抢过仪仗中的黄罗盖伞,高声道: “陛下,天子仪仗岂可缺?今日我大眼僭越,斗胆为您持伞!” 说罢,杨大眼也不骑马,双腿迈开,持着这巨大的华盖,身形却比那奔马还快步,迅疾如风。 在旁人眼中,杨大眼的身影,好似成了一道虚影。不过眨眼之间,便已经掠过那追赶护驾的数名禁军将校,直朝萧承追去。 禁军见自家陛下和将领都冲了,胸中热血沸腾,二话不说,喊杀之声,紧随而去。 苗兵皆是哀牢族部族出身,对萧承这个算半个族人,还肯善待他们的新皇帝,好感本就不低。而且半猎半耕部族,对英雄更是敬佩。此时见萧承单骑冲阵,心中亦是动容。苗兵齐齐嘶吼一声,冲杀了出去。 八千僧兵站在原地,一脸的茫然无措,纷纷看向为首的大和尚。 为首的大和尚轻叹一声,眉目慈悲,低头轻宣佛号,然后道: “欲修正果,需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奋勇杀敌,此为报四重恩中的国家恩,佛祖亦能体谅我等!” 众僧闻言,微微低头,齐宣佛号。 大和尚抬头,抄起一旁的巨大禅杖,面上流出压抑许久的兴奋之色,脱口而出: “杀……咳咳咳,不,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说罢,领着一众僧兵,顺势杀出。 陈丰看着萧承一身华贵铠甲,单骑冲杀而来,又瞥见那象征着帝王权威的黄罗伞紧随其后,顿时一愣。 片刻之后,陈丰猛地反应过来,眼中尽是溢出的狂喜之色。他抬起因激动而颤抖不已的右手,指着萧承,急声道: “快,拿下此人者,封爵赏地,与国同休!” 陈丰此言一出,原本留作备队的一众黎朝将校,顿时眼睛一亮,二话不说,领着身边亲兵迎上。 萧承眼见前方数百精锐黎兵在将领的带领之下,朝自己围来,不禁没有顿住,眼中战意反而更为昂然。 心中一动,金色光辉化作点点金光,散溢四周,最后凝聚成一道身穿乌金铠甲,高大魁梧,一身肃杀煞气的虚影,在萧承身后隐显。 迈豪又略显悲壮之声,在耳边响起。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金色帝卡,西楚霸王—项羽(体验卡) 卡牌技能: 拔山盖世--1、武力值提升至100,且上限+40;2、每次战斗胜利,则有一定几率武力值+2; 霸王之资--1、御驾亲征状态,可出阵单挑,胜利则地方士气随机减少一定数值,我方士气随机增加一定数值;2、亲率兵马,攻击力+1,血量+1 江东子弟兵—1、可征召子弟兵,初始训练度为武力值的五分之一;2、以子弟兵组建特殊兵种,可无视训练度要求;3、子弟兵训练兵种,全属性+2 自矜功伐--1、攻下敌国城池,必定俘虏郡县主政官员,皇威+1;2、居高自傲,所攻下城池,暴动、叛乱概率增加20%;3、亲密度低于70,且智力大于80的大臣,忠诚度-1 垓下悲歌--麾下兵马损失99%时,武力值无视上限,增加20 {专属战法—破釜沉舟:消耗十倍军队数量的银两(亲征状态之下,消耗三部军队数量),持续十五日,对敌军伤害加成为(武力值x0.8)%}】 此时萧承体内那不断涌动的,前所未有的强盛力量,让他毫不在意前方的一众兵马。 强盛内力如同大江大河一般涌动,满身肃杀戾气直冲天际,引得天地异变。刹那之间风起云涌,漫天乌云遮天蔽日,宛若魔神降世一般。 萧承右手一抖,内力排山倒海一般倾泻而出,云国传承至宝怒龙剑那剑身之上隐隐而动的云龙,更为灵动,似乎有脱剑而出的迹象。 剑身之上荡出剑光,内力自怒龙剑上运转,被怒龙剑自动转化为充斥着戾气的无边剑气。 萧承只是随手一挥,暴虐剑气纵横,让人目不能直视。 “铛……” “噗嗤……” “啊!” 远处剑光笼罩,陈丰却是看不清此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耳边传来的,要么是兵戈相撞破碎之声,要么是血肉划破的异响,要么就是那凄厉的惨叫哀嚎。 一瞬间,听到这番声音的陈丰心中一惊,呆愣原地。 身旁的亲兵也是高手,一见萧承出手,顿时觉得不妙,二话不说,便连忙拖着陈丰朝后方撤去。 片刻之后,剑光散去。陈丰扭头看去,就见刚刚被剑光笼罩之地,土地翻起,好似被耕过一般。那数百精锐黎兵,身影却消失不见。 唯有地上那一堆血污肉糜,破甲断剑,证明了那数名黎军将领、几百精锐黎兵刚刚确实还在此地。 萧承勒马停住,马蹄踏下,溅起一片糜烂血肉。 漫天乌云,转瞬而来,又瞬间消散。阳光洒下,照在萧承身上,被银甲折射,漫身金光。宛若天神临凡,煌煌神威不可直视。 第一百章 陛下威武 【大云国天德二十二年(夏)五月三十日 文学:33 武术:110(怒龙剑+10)道德:65 体能:80 年龄:16 健康:97 国库:513万两皇威:57 佩戴帝卡:西楚霸王-项羽(体验卡剩余时间:30日) 生效技能:拔山盖世、霸王之资、自矜功伐、垓下悲歌】 萧承勒马停住,环顾四周,强忍住胃中的翻涌不适。 武力值一百一十。 若按此世界等级,应该算陆地神仙境?或者是比陆地神仙还要厉害的等级? 一剑覆灭数百精锐,这样的存在,当真是让人心惊胆寒的存在啊。 动作最快的杨大眼,此时已然扛着黄罗伞追了上来,见周遭场景,兴奋地大声起来: “陛下威武!” 紧随而来,本欲护驾的禁军将校,见此亦是难抑心中沸腾热血,齐声高呼: “陛下威武!” 身后冲杀而来的一众杂牌军,同样附声高呼。 山呼之声,震撼浩荡,传遍四野。 此时的城头之上,已经是强弩之末的秀山郡守兵,瞪大着双眼,看着战场之上。 身穿华贵铠甲,气质雍容英武的少年,只领数骑,傲然立于黎朝大军之前,逼得敌军主将仓皇退入大军军阵之中。 身后黄伞华盖矗立,宛若祥云悬于头顶,更是显露出少年的身份。 这神武无敌,雄峙四方的模样,无论是云国将士,还是黎朝兵卒,皆是深深印刻在心中。 “是天子仪仗!是陛下亲临!”本以精疲力竭的守军将领,双眼涨红,胸中再次涌出一股力量,难抑心中激动之情,大声喊道。 原本已近崩溃的郡城守军,顿时士气大振,口中山呼: “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反观黎朝那边,在萧承冲阵之后,本就心生畏惧。此时又闻耳边山呼万岁,回荡四方,好似云国大军四面而来,心神顿时为之动摇。 原本严整的黎朝大军军阵,也肉眼可见地松垮了起来。 萧承到底还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突骑冲阵,提振一下士气就够了。若是此时再冲大军军阵,不免遭黎军攒射。纵使对此时装载的帝卡极有信心,萧承也不愿去冒这个险。 萧承驻马此地,怒龙剑斜指黎朝大军,满脸杀气,爆喝一声,道: “杀!” 身后禁军、苗兵、僧兵越过萧承,狂吼喊叫之声不绝于耳,阵型散乱,分作三方,毫无配合,就这么乱糟糟地朝黎朝大军冲杀而去。 但就算萧承麾下一盘散沙,所有人还是清楚,此时的战场结局,已然注定! 陈丰被亲兵拖入军阵之中,呆滞片刻。恍惚之间,他就回想起当初的邕州之败,亦是如此莫名其妙,亦是如此仓皇无力。 随后他止不住泪流满面,锵然拔出腰间佩剑,横于颈部,面向升龙府所在的东南方向,单膝跪倒,哀声痛哭道: “臣志大才疏,屡战屡败,折损大军,陷我朝危难,愧对王上!” 邕州一败,让黎朝精锐大军损失殆尽。今日秀山郡一败,这好不容易拼凑出来的这近十万大军,只怕又不知损失多少。 两次战败,心中愧疚懊悔之意,终于让陈丰心生死意。 身边的亲兵见状,一把抢过陈丰的长剑,高声道: “太尉,决不可如此!此地大军,事关我黎朝最后的防线。您一死容易,自然是不用面对朝野指责。可是这十万大军,还能剩下多少?没了这大军,黎朝如何自保?” 亲兵所言,当即让陈丰持剑的双手一顿。 其实他此时,心生死志是不假。但心中职责,还是让他强忍羞愧屈辱,放下了手中长剑,点头道: “不错,我罪过如此,便是要死,要么死于战场之上,要么由王上亲自治罪!” 陈丰胡乱地在脸上抹去泪水,拄着长剑,咬牙道: “我亲领中军,于此抵挡,你速去传信其余三门的围困大军,让各部约束士卒,由横北将军晏安国节制,撤回莱州!” 亲兵闻言,当即拱手道: “是!” “杀啊!” 禁军将校一马当先,领兵直冲黎朝军阵。苗兵面带野性,目露凶光,手中苗刀挥舞得赫赫生风。 就连往日满口慈悲,不愿杀生的僧兵们,也在战场的渲染之下,露出了嗜血之色。尤其是僧兵为首的大和尚,手中禅杖挥舞横扫,面上更是不由得流露出一丝畅快狞笑,好似真的憋了很久一样。 有悍勇的黎军奋勇抵抗,但更多的,是毫无战意的黎军,下意识地避开禁军锋芒。 有人抵挡,有人溃逃,有人茫然不知所措,随波逐流。 整个黎军军阵,根本没有坚持多久,便直接被破。 禁军、苗兵、僧兵、黎军,交杂一起,被分割成无数战场,各自为战。 而此时,没了军阵加成,双方近战厮杀,比得就是士气、单兵战力。而恰好,这两项,黎军每一个能打的。 黎朝士卒,在这支混编军面前,便犹如杂草一般,一丛一丛地被收割掉。 眼看局势如此崩坏,陈丰一咬牙,令身边士卒竖起大纛,自己持剑傲立。 陈丰这个太尉之职,是他一刀一枪自战场之上赢来的,执掌军中,素有威望。 此时他的大纛一竖,有心抵御的黎军,当即朝此地靠来。不多时,便重新结成了一道军阵。 此时朝陈丰身边聚拢的千余士卒,不是黎朝热血男儿,便是心怀忧愤的兵将。虽然人数不多,但这些人的抵抗意志,可比其余人强上太多了。 规模虽小,但却极为严密的军阵,在这个各自为战,毫无章法的战场之上,立刻成了最为瞩目的存在。 只是千余人的军阵,但在陈丰的指挥之下,悍然突杀。 乱战一团,互不配合的云国混编军根本不是对手,但凡挡在军阵之前之人,只要不是高阶武者修为,便立刻会被碾压得粉碎。 军阵不断冲杀,更有不甘受死的黎军继续汇入军阵之中。 眼看着军阵越发庞大,萧承眉头一跳,扭头看向身边举着华盖,双眼盯着战场,面露焦躁后悔的杨大眼,朗声道: “大眼!” 杨大眼猛地看向萧承,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道: “臣在!” “你领着剩余禁军护卫,去将那军阵冲破!” “可是陛下,您身边没有护卫……”禁军护卫闻言急道。 萧承瞥了他一眼,禁军护卫当即闭上了嘴。 只看自家陛下这武力,谁保护谁还说不定呢! 杨大眼面露喜色,一把将华盖塞到刚刚多嘴的禁军手中,又抢过他手中的长枪,难掩兴奋之色,拱手道: “请陛下稍候,大眼去去就回!” 第一百零一章 一鸣惊人 杨大眼一挺长枪,也不骑马,大步迈去,口中暴喝一声: “兄弟们,随我冲杀!” 百十名禁军护卫见此,一拍坐下战马,紧随杨大眼身后而去。 这战马疾驰,竟然还追不上杨大眼的脚程。 萧承朗笑一声,对着依旧抱剑守候在自己身旁的剧孟,道: “哈哈哈,此时朕兵将尽出,身边只余一人执伞,一人护卫,此可谓,破釜沉舟啊!”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萧承身后虚影金光闪耀,散出点点光芒,笼罩战场之上的混编军身上。 【专属战法—破釜沉舟,生效!消耗六万三千两白银,持续十五日,麾下兵马,对敌军伤害加成为88(110x0.8)%】 杨大眼长啸一声,眨眼间便冲至陈丰军阵之前。 长枪探出,宛若蛟龙出海,勃然劲气裹挟着战场血腥之气,一同涌去。 只听得一阵哀嚎之声,最外围的黎军被劲气贯穿,胸前血肉一片糜烂,顿时倒下。军阵之上,便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百余名禁军护卫奋勇冲杀,悍勇无比,在杨大眼的带领之下,从这处漏洞不断冲杀进去。 黎军精锐,纵使拼命抵抗,但对上战法加成之下的禁军,却是有近乎无能为力的感觉。 不多时,被杨大眼这道口子越撕越大,军阵再次有了溃败之像。 陈丰微不可查地轻叹一声,随后面露愤恨,咬牙不甘道: “九阶高手!天下少有的九阶高手啊!云国当真如此得天厚爱,智谋勇猛之将层出不穷?” 亲兵见此,连忙拉着陈丰,急道: “太尉,撤吧!挡住这么久,其余困守三门的大军也必然已经撤离了。再不走,便真的只能留在这里了!” 陈丰一甩亲兵的手,咬牙道: “战局到了如此地步,我还有何颜面面对朝野上下?不如就此战死!” “太尉,此时既然能走,还请你为了国朝着想!横北将军到底威望不如您,由他统帅这残兵败将的,一路之上会失散多少兵卒?这是国朝最后可用的军队了,绝不可白白损失!” 亲兵是陈丰心腹,对陈丰的性子极为了解。说出的劝说之言,再次让心怀死志的陈丰动摇。 “太尉,别犹豫了!就算为了这些兄弟们的父母妻儿,你也得先带他们回去!” 其实满心懊悔愧疚的陈丰来说,活着可比死了更痛苦。 可他最后还是接受了亲兵的劝说,深吸一口气,然后眼露坚定之色,拎起长剑,道: “撤!” “是!” 萧承眼见黎军最后的军阵破碎,更是畅快笑了起来。 “赢了!” 剧孟坚毅方正的脸上,越露出了一丝笑意,恭声道: “恭喜陛下,此战得胜,全赖陛下神武!” 萧承眼睛一动,下意识地看向金手指面板。 嗯,今天签到了一次抽奖机会!这不得借着得胜之机,抽上一波啊!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巨大转盘转起,各色光辉一一闪耀。 片刻之后,一道紫色光芒从转盘之中飞出。 紫色光辉散落,凝聚成一道身穿宽袖王袍,头带展翅玉鸟束髻冠,留着美髯的男子虚影。 雄厚威严的声音之中,满是锐意进取之意,响起在萧承耳边。 “此鸟!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紫色帝卡,齐威王—田因齐 卡牌技能: 田氏代齐--1、装备此卡,民心小于60时,城市人口增长速度+1%,民心大于60时,城市人口增长速度+3%;2、田氏大臣(因规则变化,效果改为萧氏大臣)自动成为亲戚,不会叛变,亲戚推荐概率+10% 广纳谏言--增设言官官职,听从谏言,有一定几率获得奖励以及一点皇威(几率与谏言内容有关。) 励精图治—1、装备此卡时,读书、习武额外增加随机数值,深夜读书、习武,增加数值翻倍:2、召见臣子,有一定几率增加民心:召见美人,有一定几率增加各项属性(几率与臣子、美人性格有关。) 稷下学宫--1、特殊建筑“稷下学宫”可修建;2、可随即刷新诸子百家出身的名臣,概率与皇威相关;3、可派遣赋闲大臣入学宫学习,根据大臣所学出身、性格品性,分别习得道、儒、法、名、兵、农、阴阳学派知识。学习时间为三年,臣子随机增加各项数值。 (紫色帝卡特殊要求:每次装备、卸载,需花费谋略值800)】 “哈哈哈!” 萧承看着闪烁着紫色光芒的帝卡,仰头大笑,笑声之中尽显畅快之意。 有禁军将校骑着战马,到萧承面前翻身滚落下马,单膝跪地,喜道: “恭喜陛下,此战大捷!黎朝大军溃散而逃,诸将正衔尾追杀!” 萧承点了点头,朗声道: “黎军犯我疆土,让诸将不必留情,放手去追!不过日落之前,必须回城修整!” “是!” 恰在此时,秀山郡郡城城门大开,数名身穿官服之人,在百余名骑兵的护送之下,径直出城,穿过还有零星黎军反抗的战场,匆忙来到萧承面前。 众人翻身下马,当即跪倒,俯身在地,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道: “秀山郡郡守沈睿广,领郡中主官,拜见陛下!” “末将禁军都尉张永,奉陶老太尉之命驰援秀山郡。末将无能,累陛下以身犯险,亲临战场救援,请陛下恕罪!” 萧承将怒龙剑收起,也翻身下马,看着跪着的众人,点头道: “起来吧!秀山郡坚壁清野,迁移百姓,还能在十万大军围攻之下,坚持到朕来援,都是你们的功劳。你们做的不错,朕是要论功行赏的。” 郡守沈睿广,还有都尉张永闻言,皆是心中动容,激动道: “谢陛下,这都是臣等应该做的!” 萧承点了点头,再次道: “朕知道诸位精疲力竭,虽说秀山郡战事已定,但老太尉那边独木难支,朕要尽快赶去。还望你等再坚持坚持,安抚百姓,协助打扫战场。” 一众官员闻言,尽管脸上都是疲惫之色,但还是振奋道: “谨遵陛下圣谕!” 第一百零二章 说不定,有人心慕王化! 日头偏西,天色渐晚。 秀山郡郡城之外,沈睿广组织的百姓,正趁着天黑之前,努力清理着城外黎军留下的尸体。 追杀黎军的各部,按照萧承的嘱咐,此时也陆续折返秀山郡郡城。 杨大眼急赶慢赶,总算是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城中。他扫视一眼已然到齐了的将领,忍不住讪笑一声,对着坐在上首的萧承行礼,然后为自己解释道: “陛下,我今日差一点就逮到黎朝大军的那个领头的了……要不是黎军精锐拼了命地拦着我,以我的脚程,绝对不可能让那个人跑了!” 萧承看着杨大眼,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道: “算你还记得朕的吩咐,若是再等片刻天真黑下来你还没到,这军法可就要落到你身上咯!” 杨大眼闻言,露出一丝憨笑,道: “陛下一言一句,臣都记在心里呢!” 萧承摇了摇头,不再问他,转而看向在场侍立的众将,沉声道: “各部损失如何?” 禁军将领率先出列,拱手道: “禁军损失一百二十七人,还有三百人受了伤,只能留下秀山郡休养了。” 苗兵统帅,也用着有些含糊不清的话,道: “我们损失了两百九十多人,受伤的也有五百人。” 僧兵为首的大和尚轻叹一声,面露悲悯之色,摇头道: “阿弥陀佛,我佛门弟子不擅沙场征伐,又过不了杀生那一关……唉,损失五百多人,另有九百人,只得留下休养了!” 萧承看着大和尚,嘴角不由得一抽。 别人说过不了杀生那一关我信,可你说这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刚刚战场那副模样,明明就是一副杀得起性的模样! 也不知道慧开这个老和尚,到底是从哪里找的这个杀才。 萧承沉吟片刻,摇头道: “这个黎朝统帅,是谁?” 如此伤亡,加起来都有十分之一了。 此战萧承先声夺人,震慑敌军,致使黎朝上下,士卒少有战意。可就算如此,伤亡依旧如此。 虽然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萧承手下这混编军各自为战的原因。但若非黎朝统帅凭借自己的威望,重新组织起了军阵,哪会有这么严重的损失啊? “统帅是黎朝太尉陈丰,在黎朝军中极有威望。”一旁侍立的郡守沈睿广连忙开口道。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道: “朕记得,邕州之战的时候,黎朝军队的统帅,也是此人。” “陛下记得不错,正是此人。” 萧承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面露沉吟之色,然后看向沈睿广,直接问道: “朕听闻,这次是有人提前报信,方才让你知道黎朝来袭之事?那人也算是立了大功,朕欲要奖赏,你将人唤来吧。” 沈睿广闻言,面露为难之色,道: “陛下,却有此事。之前是有一游走两国的商人提前传来消息,臣这才有时间从容迁徙百姓,召集郡兵。臣当时从府库之中取出了一百两黄金以作酬谢。可是后来那人便离开了秀山郡,陛下想见,臣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人啊!。” 萧承点了点头,道: “没事,朕就随口一问。” 说完,萧承脸色一肃,沉声道: “黎朝先求和约,如今又擅自撕毁,狼子野心,暴露无遗!未免日后其故技重施,继续袭扰我云国疆土,这逃回去的数万残军,必定不可放过!” 萧承顿了顿,扫视在场将领一眼,高声道: “杨大眼!” 杨大眼闻言,当即跨步而出,拱手道: “臣在!” 萧承沉声道: “两国边境,多为山林!你异于常人,脚程迅疾。苗兵又是部族出身,极擅山林作战。朕便让你领五百苗兵,沿着黎军撤退路径,一路袭扰,使其成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务必让这些黎朝残兵,提及云国,便心生畏惧,此生不敢北顾!” 五百苗兵自然是不多,但部族出身的苗兵一入山林,便似蛟龙入海。两国边境的密林中这些“会说话的树和草”,一定会给黎朝残存兵卒,留下极深的印象。 杨大眼闻言,当即一拱手,昂然道: “陛下放心,臣必定不辱使命!” 萧承点了点头,又看向其余将领,道: “今夜在秀山村修整,明日辰时,大军开拔,进驻石城郡!” 众将齐齐拱手,道: “是!” 挥退了众将,堂中唯留下剧孟、杨大眼等少数几人。 萧承沉默片刻,突然开口问道: “陈丰此人,只今日所见,威望足以使兵将信服,军略也不算差。可为何邕州一战,败得如此惨烈?” 在场众人闻言,都没有回话,下意识地看向站在后面的,一道禁军打扮的身影。 那名禁军抬起头,露出一张方正的面孔。若是刚刚诸将看到此人,必然会呆愣住。 这名禁军,正是汪晓! 汪晓听到萧承发话,思索片刻,斟酌道: “邕州一战,黎朝虽小败不断,但到底是主场作战。占据地利,所以大体之上,只算是略占下风。” “直到有探子无意间探查到黎朝军械粮草存放之地,我便当机立断,派兵焚毁,这才彻底奠定了胜局。陈丰当时本欲暂时撤退,以巩固防线。又被我探子察觉,领兵追杀,终于使得撤退变为溃逃,一战损失了黎朝上下近乎全部的精锐。” 萧承闻言,眉头一动,反问道: “太师,真的没有向黎朝派遣暗探?或者策反黎朝哪位高官?” 结合秀山郡商贾一事,萧承这么看,都觉得是暗中有人,在向云国传递着黎朝大军动向、消息。 汪晓闻言,失笑一声,摇了摇头道: “有暗探,也策反了一些官员。但大军调动之事,他们决计接触不到。我此前也对此事有所怀疑,但怎么想也没有漏洞,可能只是巧合罢了。” 说到这里,汪晓还不忘开个玩笑,道: “陛下莫要多想了,说不定,是有人心慕我云国王化,这才暗中透露消息呢。” 萧承摇头一笑,随口对着剧孟道: “你粘杆处,顺手留意一下那个报信的商人,看看能不能查出什么!” 剧孟闻言,拱手应是。 反正不管就算有幕后之人谋划,还是真如汪晓所开玩笑一般,有人是黎人皮,云人心。总之对云国有利无害,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追查到底。 第一百零三章 可恨!可杀! 第二日一早,萧承不做停留,送走领兵袭扰黎军的杨大眼,便带着麾下剩余的兵马,直朝石城郡而去。 石城郡,位于秀山郡东南方向,二者同为边境要郡,倒是相隔不算远。 原本,这石城郡是云国边境重镇。只是经过邕州一战之后,云国边境一下子东移数百里。这石城郡,虽然不再是边境重镇,但新得四州之地,所需物资皆由此地供给,其重要性不减反增。 萧承领兵日夜兼程两日,便来到了石城郡郡城城门之处。 而提前收到消息的老太尉陶艾,早已领着诸多官员等候许久。 “臣等,拜见陛下!”一众官员,在老太尉的带领之下,齐声跪倒在地。 萧承翻身下马,一把扶起跪在最前方的老太尉,看着老太尉遍布皱纹的脸庞和铁盔之下花白的头发,温声道: “太尉劳苦功高,何必如此多礼!” 陶艾脸上肃穆,一板一眼道: “臣受陛下重托,得授太尉高衔,如此一来,为陛下守护疆土,便是臣之本分!臣行使自己的职责,本就是理所应当的!” 萧承点了点头,道: “太尉所言有理,若是文武百官,皆是如太尉所想,朕也不要这么劳累了!好了,诸位也起来吧!协助太尉镇守石城郡,亦是有功,待诸事完毕,朕皆有恩赏!” “谢陛下!”一众石城郡官员齐声喝道。 “好了,朕亲率兵马,急行军两日,人疲马累,诸卿为朕安置一下吧!” “是!” 不多时,石城郡官员,便领着萧承的混编军,入城修整。 眼见众人散去,刚刚还肃着脸的老太尉看了看四周,开口道: “此前有官员在前,臣不好多说什么。如今陛下身边皆是亲信,老臣有些话,陛下可愿意听?” 萧承闻言一笑,点头道: “老太尉何须犹豫,直言便是!” 老太尉一拱手,直言不讳道: “刚刚所言,臣为太尉,身负职责便是为陛下,为云国守卫疆土。而陛下,身为一国之军,职责便是处置朝政,调度百官!” 老太尉说到这里,已然是有些上头了的意思,话语越发急切起来: “陛下亲临战场,竟然还上阵冲杀,置万金之躯于不顾!您可知沙场凶险,若是出了一点意外,让臣,让朝中百官,让整个云国,又该如何?朝野上下的有识之士,见您如此不重视自身安危,如何愿意向您献上忠诚?” 萧承眉头一跳,下意识地看向金手指面板。 【金色帝卡,西楚霸王—项羽 …… 自矜功伐--1、……;2、……;3、亲密度低于70,且智力(武力)大于80的大臣,忠诚度-1 ……】 好家伙,原来这个负面效果,是应在了这里! 萧承闻言,却是苦笑一声,开口道: “太尉教训的极有道理,只是朕也有朕的难处啊!如今朕手中可用可信任的将领,大都派去了北境,抵挡夏国入侵。朕如今手中这支兵马,都是东拼西凑来的,堪称乌合之众。前几日救援秀山郡,若不是朕亲自上阵冲杀,提振士气,黎军说不得最后还能安然撤去呢!” 这话,还真不是萧承为自己找的借口。 他手下可如臂指使的禁军,只有三千之数。 苗兵虽听从他的号令,但和禁军、僧兵之间,都隐隐有着隔阂,难以配合作战。 而被萧承以大义胁迫而来的僧兵,那就更不用提了!不仅菜,还有异心! 若是萧承不出手,那搞不好黎军还真是从容撤退呢! 听到萧承所言,老太尉神色微微好转,低声道: “陛下难处,臣了解了!只是希望陛下今后,万万要将安危放于第一!” 萧承呵呵笑了两声,算是遮掩了过去。 这个时候,老太尉又是脸上一板,开口道: “陛下来得正是时候,边军之中送来了两封书信,倒是还得陛下过目!”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道: “好。” 老太尉领着萧承来石城郡郡守衙门之中,先取出一封书信,双手捧给了萧承,道: “这是边军扬威将军童天华,连同一十三名将领上书,请求陛下许边军永镇四州的书信!” 萧承眉头一皱,沉声道: “当真?” 老太尉点了点头。 萧承脸上一沉,打开书信,一目十行扫视起来。 看完之后,萧承冷笑一声,厉声道: “荒唐!” 这个条件,几乎是荒唐到不可理喻的地步。 四州之地,倒不是首要的。 云国十几万边军,是倾尽数十年府库积攒,打造的精锐部队。若是同意了这个要求,几乎就是将这耗费不知多少国力打造的边军,变成了这群将领私兵 如此要求,让萧承不由怒极反笑。 老太尉见状,二话不说,取出了第二封书信捧给了萧承,道: “陛下,这是镇东将军石安暗中送来的书信。” 他顿了顿,接着道: “书信之中,石将军明言,童天华以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挑拨诸多将领。边军将领,一来惧怕朝中清算,二来也是对其言论心中意动,已有不少人受其蛊惑。镇东将军不敢轻动,只能勉力节制边军各部!” 其实有些话,老太尉没有说。但萧承看石安的书信,心中已然明白。 书信之中,不断暗示,童天华背后有人指使。 童天华挑拨在先,掌握了主动。 石安知道自己的威望不够慑服边军各部,是以束手束脚。生怕因为自己一时冲动,导致自己失去边军各部信任,无法节制边军,最后导致这支云国精锐分崩离析。 萧承双眼一厉,道: “此人用心,何其歹毒!什么永镇四州,根本就不是他的想法。他要的就是在国难之时,将边军死死束缚在用邕州。最好就此分崩离析,不复存在!” 老太尉点了点头,咬牙道: “确实如此!这背后搅弄风云之人,当真是可恨!可杀!” 萧承这个时候,突然开口道: “童天华此人,你还有印象吗?” 禁军打扮,一直等在萧承身后的汪晓点了点头,道: “记得,此人本是南方小邦蒲甘国降将。我见此主动投效,又颇有智计,便留在帐前听用。不曾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和尚们拉拢了过去!” 老太尉被汪晓的声音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看去,凝视了好一会儿,才不太确定道: “汪晓?” 汪晓轻笑一声,对着老太尉行礼,恭敬道: “老将军十几年前便不愿见我了,认不出我,也是正常!” 当年,老太尉是汪晓的恩主。只是自从汪晓独掌朝政,架空皇室以来,他便发誓再不与汪晓相见。 看到汪晓,老太尉面露错愕,扭头打量了二人好几眼,怎么也想不通两人是如何掺和到一起的。 第一百零四章 北境战事 老太尉看着神色平淡,相处甚至有些和谐的二人,脑子好像有些没转过弯来。 在外界所有人看来,萧承翻盘掌权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绝对就是收拾汪晓。就算如今局势所迫,不好立刻杀了他,也必然会多番折辱,以报当初装傻扮痴的屈辱。 可如今眼前二人相处模样,可是和想象中的差上太多了啊! 老太尉张嘴欲问清楚其中原由,可话到嘴边,又是顿住。他摇了摇头,转而道: “陛下让太师一同前来,便是为了安抚边军军心?” 萧承点了点头,起身道: “朕想亲自前去邕州大营,有太师陪同,边军那边,搞不出大乱子!” 老太尉闻言,双眼一皱,摇头道: “陛下,此事只怕还要从长计议!这童天华为人颇擅诡诈攻心之言,还不知道暗中说动了多少边军将领呢。便是太师前去,只怕也不够稳妥!而且陛下亲入邕州大营,太过于危险,不可取!” 汪晓一手缔造边军,领着边军南征北战,少有败绩。上下大大小小的将领,皆由其提拔。他的威望,在边军之中确实无人能比。 只是,今时可不同往日。 之前边军不听调遣,不过是担心被萧承清算。 而如今在童天华这几乎算得上是列土封爵的鼓动之下,谁能保证这些将领没有生出什么异心啊! 萧承亲自前去,岂不是正随了一些人的意?万一出个什么意外,一切便都不可挽回了! 听到老太尉担忧之言,萧承眼神一动,抬头看着老太尉,正色道: “太尉对于这背后之人,心中可是有一点数?” 老太尉闻言,沉默片刻,然后点了点头,看着汪晓,道: “德宗皇帝当年之所以不断重用、提拔于你,也便是想要让你遏制住佛门之势!” 德宗皇帝,也就是萧承的便宜爷爷。 当年汪晓之所以能够在年岁不长,资历不够的情况之下,迅速掌握朝政,便是因为德宗皇帝想要借他的能力,制衡佛门势力。 汪晓闻言,轻叹一声,道: “德宗皇帝本意是我与佛门相斗,再由皇室居中平衡调解的。却不想那此后十几年间,佛门面对我之时,从来都是退避三舍,致使我能够顺利地架空皇权。现在想来,只怕当时的佛门,就动了异心了!” 老太尉闻言,脸色也不由沉了下去。 他这么大的年纪了,一辈子见过的事情太多了!有些事情,他心中也早有猜想。 这朝中局势一变,萧承重掌大权,边军立即收到消息,军心不稳,惶惶终日。而夏国、黎朝两边,也几乎是立时便收到了消息,从而袭扰云国。 其中若说没有人勾结串联,老太尉自己都不信! 老太尉面色变换,最后咬牙道: “这佛门中人,根植云国六百年了,朝中每年负责佛寺修缮供奉,便要花去极大的一笔银子。更不用说,僧众还积蓄奴婢,不交赋税,接受百姓投献土地。这佛门,已然成了我云国身上的一块腐肉,不割不行了!” 萧承闻言,冷笑道: “朕自然知道,佛门已经到了不动不行的时候了!只是这佛门在民间影响力太大,需先削其影响力,再拿其把柄……而朕之所以御驾亲征,一是为了削弱佛门影响力做准备。二来嘛,呵呵,也是想看看,这佛门到底能不能忍住!” 萧承御驾亲征,以皇帝之尊,亲自上阵冲杀。甚至还带着家出身的游星光临时充任起居郎,润色一路上的言行举动,为了不就是提升自己的威望吗! 在民间有了足够的威望,掌握了舆论,对上佛门,自然也不会像如今这般束手束脚了! 最好让慧开老和尚按捺不住,忍不住动起手来。这样萧承也能够让他感受感受,西楚霸王的威势。 听到萧承所说,老太尉猛地反应过来了,眉头一跳,抬头看向萧承。 “陛下,所以您去邕州大营,是为了……不行!绝对不行!”老太尉差点没急得跳起来,嘴上更是斩钉截铁地拒绝道。 虽然今上刚刚登基,局势更是危急。但只看其在这段时间内的所言所行,心胸、手段、权术、决断,无一不是圣主之像! 老太尉心中已然断定,萧承就是能够带领云国,迎接前所未有的昌盛之人。如此一来,如何肯让萧承陷入险境? 但不管是为了收服边军,还是为了将来清理佛门做准备,这邕州大营,萧承是必须走一趟了! 看着老太尉死咬着不愿意同意的模样,萧承脸色肃然,眼神凝重,一字一句郑重道: “老太尉莫要再劝!有些事,佛祖也拦不住的,朕说的!” ------------ 视线转到云国北境,谋统府。 此时的谋统府,在夏军的攻伐之下,府城已然失陷。一府之中的七县,也丢失大半。如今还在云国掌握之中的地盘,仅剩下两县。 要知道,谋统府在云国北境,算是枢纽之地,是通往建昌府、会川府、兰溪郡的必经之路。 此地若全部丢失,便代表着还未失陷的会川、兰溪两府郡,成了两块飞地,云国再也无法救援,只能坐看夏国慢慢吞下。 是以,此时的两地交战,极为焦灼! 夏军帅帐之中,岐王单手撑着头,靠在座椅之上,双眼紧盯着眼前摆放的地图。 这份地图之上,大半个谋统府,都已经插上了夏军的旗帜。唯有三台、牟安两县,还插着略为刺眼的云国令旗。 这个时候,一传令兵快步跑入帐中,双手奉上军报,高声道: “禀告大帅,镇安将军邵巢,攻三台县不利,损兵折将,已然撤军后退,以作修整!” 岐王脸上一沉,没有说话,抬手将三台县旁代表夏军的旗帜,朝后方移动了一点。 不多时,另一名传令兵急步跑入帐中,高声禀报道: “大帅,振翼将军殷璧攻打牟安县时,被云国大军突骑袭杀,兵马折损大半,无力再战!” 岐王铁青着脸,伸手捻起地图上代表振翼将军殷璧的旗帜,狠狠甩在地上,口中骂道: “废物!” 第一百零五章 明日恭迎圣驾! 战场之上,喊杀之声,响彻四周。 夏军校尉长剑斜指,嘶吼道: “射!” “咻”的一声闷响,成千上午的羽箭射出,笼罩天空,如同雨点一般,朝云国大军方向激射而去。 再看云军那边,早有准备。 无数的铁盾举起,遮掩住大军军阵之上。 只听得“哒哒当当”的撞击之声,夏军的一阵攒射,除了个别倒霉鬼之外,竟然少有伤亡。 箭雨停下,立时便有夏国数百重甲骑兵,结箭矢阵,提起马速,朝云国军阵冲杀而去。而重甲骑兵身后,紧跟着的是无数夏国精锐士卒。 这是想要借骑兵之势,一举冲杀,破开军阵。 可还没能够靠近云国军阵之前,云国持盾兵卒便纷纷向后撤去,露出身后好长的一条沟壑。 那携无可匹敌的冲撞之势而来的重甲骑兵,眼见前方不知何时被挖出的沟壑,吓得连忙勒住马匹。 可是这重甲骑兵冲撞之势,那是那么容易控制的。 有骑兵止不住马势,一下子冲入了沟壑之中,连人带马,摔了个筋骨尽断。有骑兵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又倒霉地被身后同僚撞进了沟壑,同样落得个被摔死摔残的下场。 这往日破敌冲阵,无往不利的重甲骑兵,只在云国这小小的沟壑之前,便损失近半。 眼看着云军在沟壑之后重新列好军阵,长枪林立,宛若一只刺猬,让人无从下口。夏国将领又急又气,却是半点主意都没有,只得连忙下令,让手下兵将停止进攻。 “从没有打过如此憋屈的仗!”夏国将领气得一把摘下头盔,摔在地上,憋屈至极道。 恰在此时,岐王手扶佩剑,在一众亲兵的护卫之下,亲自来到夏国将领身前。 夏国将领看到岐王的身影,吓得一机灵,连忙拱手,为自己辩解道: “大帅,云国大军就依仗着这营帐,死活不迎战啊!末将、末将尽力了啊!” 哪知道岐王是看都不看他一眼,双眼紧盯着前方的云国营帐之地。 云国大军驻扎之地,当道而立,恰好处在三台、牟安两县中央。背山靠水,易守难攻,其后,更是能够运送粮草物资的官道。 营帐前方,沟壑漫延狭长。营帐两旁,更是布满好多层的拒鹿、花篱。让夏国军中无往不利的重甲骑兵,吃了不知道多少亏。 整个云国营帐,就好似一个大乌龟壳子,根本打不动。 可若是放任不管,又会同之前一般,在夏军攻伐两县之时,突然从后袭杀突击,让夏军损失惨重。 岐王死死看着前方的营帐,嘴角抽搐,紧攥剑柄的手都爆出了青筋,咬牙道: “哪有如此打仗之人?手中有六万可战之兵,到了谋统府,却毫无与我军交战的意思,不顾各县沦陷,只顾困守在此,将营帐打造得和乌龟壳一个德行。本帅若是云国皇帝,非得砍了这人不可!” 此前交战,岐王已然知道这新任云国统帅性子谨慎。可行军打战谨慎到了如此地步的人,他领军十数年,可还是第一次看见。 当然了,刚刚那话,不过是气愤之语罢了。若是让岐王面临如此局面,估计他也会如此选择的。 云国援军到来之时,谋统府大部沦陷已是不可更改的情况。 彼时交战,云国大军跋涉而来,虽谈不上精疲力竭,但对比士气正盛的夏军,还是有着极大的劣势的。 程不识行军谨慎小心,不去与夏军交战以图收服各县,反而选在此地安营扎寨,不断加固营寨。除此之外,他还派手下兵将分散两县,加强防御。 如此举动,可谓是一步妙棋,极大地牵制了夏国大军。致使到了现在,夏国都没有能够完全攻陷谋统府,隔绝北地三郡与云国的联系。 “打!不惜代价,一定要拿下此地!”岐王咬牙道。 原本负责攻打云国大军营帐的将领闻言,脸变得毫无血色,悲怆道: “大帅,不能再打了!末将手下士卒,已经在此折损一半了!” 岐王扭头看向说话的将领,冷然道: “放心,振翼将军前战重伤,无力继续。正好,他手下的兵马,尽数补充到你的帐下……” 那名将领听到手中有兵马补充,不仅没有高兴,脸上反而更加难看,忍不住打断道: “大帅如此,不怕振翼将军不满?而且大帅,末将真的不能再打了!” 岐王话语一顿,转头看着面带不满的将领,冷笑一声,道: “你,不尊本帅之命?” 说话的将领见岐王面露冷然,干脆把心一横,昂着头道: “大帅身为皇子,身份尊贵,更是在北境边军之中磨砺许久。可西南边军到底不同,还望大帅,多多听从我等西南将领的谏言吧!” 岐王打量了他一眼,突然嗤笑一声,摇着头离去了。 “大帅,末将还有话要……” 将领眼看岐王要走,忙不迭上前想要拦住。 可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岐王的一名亲兵猛然拔出腰间佩刀。 刀光一闪,“噗嗤”一声,那名将领只觉后背一疼。他颤颤地低头看去,就见一柄利刃,破胸而出。鲜红血液正顺着长刀,不断滴落到地上。 这名上头的将领,此时已经忘记了当时出征之时,岐王已经动手过一次了。很显然,岐王不会介意再杀一人。 “临阵退缩,顶撞大帅。按军法,当斩!可有人有异议?”岐王亲兵收回长刀,扫视了一眼四周浑身颤颤的兵将,语带杀气道。 一众兵将见自家将军都死了,哪敢开口说话啊,都是低头颤颤,不敢回话。 亲兵冷哼一声,快步离开,跟上了岐王的步伐。 “这西南军中,还有几个不知死活的?”岐王随口问道。 一旁亲兵当即回道: “大帅,都没了!” 岐王嘴角一弯,点头道: “好,很好!” ---------- 邕州,边军大营之中。 “镇东将军,如此着急召见兄弟们,难道朝堂这么快就答应了?”童天华站在帅帐之中,面对得意笑容,对着上首的石安昂然问道。 石安没有立刻回话,反而扫视一眼帐中诸将。 就见大多数将领,皆是目光炙热,眼露期盼之色,齐齐看着石安。 石安沉着脸,道: “朝廷回信了!当今陛下,明日与太师一同前来视察军务。诸位明日一早,需同本将,一同恭迎圣驾!” 此话一出,帅帐之中,顿时一片哗然。 第一百零六章 天子仪仗 “哒哒哒”,杂乱的马蹄之声传来,一队身穿云国军服的精锐骑兵,在为首都尉的带领之下,朝前方不断纵马疾驰。 这个时候,其中一名眼尖的士卒,突然抬手指着前方,对都尉急声道: “都尉,你看,那是不是陛下的车架?” 都尉抬头眯着眼望去,只见前方隐约之间,有一部人马,正朝他们的方向不断行进。 都尉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略带着一丝紧张,仔细辨认出是云国的旗帜之后,方才带着一丝不确定,道: “看着样子,应该是陛下车架了……快随我去接驾!” 一众精锐骑兵面面相觑,方才鼓起勇气,跟着自家的都尉,纵马迎去。 而此时,前方的那支队伍之中,汪晓打量了一下身边不过千人的禁军将士,不由得皱了皱眉,道: “陛下只带这些人,万一禁军之中有人铤而走险……如今局势,我也不能确保边军还能够听从我的号令啊!” 挺身坐于战马之上的萧承闻言,却是冷笑一声,道: “要是有人铤而走险,那是再好不过了!” 有【矢志报国】的策卡效果,萧承其实很清楚,边军士卒和大部将领,都是不可能反叛的。仅仅一部分有异心之人,也是佛门留下的暗子人手。 可若只是一小部分人,此时装载着【西楚霸王】帝卡的萧承,可是巴不得这些人忍不住跳出来,然后一下子给弄死,省的以后麻烦呢! 这也就是萧承,为什么隐藏汪晓随同出京的原因了! 毕竟汪晓在边军之中威望足够,佛门要是知道汪晓一同前来,之前还真不定敢在萧承到来之前,在军中大肆串联呢! 汪晓听到萧承这般话,本想再劝,突然又想起当初萧承战场之上大发神威的一事,当即闭嘴不言。 他武艺生疏,但好歹也是阴阳家出身,该有的眼力劲也是有的。 虽然他不知道这位陛下,是如何在这个年纪,便似乎有着传说中陆地仙神的境界。但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只要这位陛下想走,整个边军倾巢而出,也拦不住他的! “陛下,有骑士自称镇东将军石安亲兵,前来迎驾!”有禁军匆匆来到萧承身前,拱手禀报道。 萧承闻言,点头道: “放他们过来!” “是!” 不多时,那队骑兵勒马停下,交出了手中兵器,被直接带到了萧承面前。 为首都尉领着身后数十名骑兵,先是下意识地打量了一眼萧承身边,神态自若的汪晓,然后齐齐跪倒在地,道: “镇东将军麾下亲兵都尉,拜见陛下!吾等奉石将军之命,特此前来护驾!” 都尉顿了顿,咽了咽口水,双手捧起一封书信,满脸紧张道: “镇东将军无法亲来迎驾,还请陛下恕罪!” 一旁禁军当即上前接过书信,颇为警惕地检查了一番,方才双手捧着,递给了萧承。 书信之上,是石安请罪之言,说自己为了以防万一,需坐镇军中,不得动身迎驾。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道: “镇东将军谨慎尽职,朕不会怪罪的!” 传信接驾的亲兵都尉,以及一众亲兵闻言,神色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谢陛下!” 纵使不是边军大将,不懂什么上层斗争,可这些将士,也有着自己的担忧烦恼以及小心思。 而此时,眼见太师汪晓神情自若,萧承对他们这些边军将士态度温和,亦是让他们长舒了一大口气,放下了心来。 萧承一转马头,一边任马信步而行,一边扫视着前来护驾,面带惴惴不安之色的千余禁军,朗笑一声,昂然道: “邕州大营已然不远,都给朕打起点精神来!若是这样子去见边军兄弟,你们说刚随朕以弱击强,打退了黎朝的十万大军,他们还不得觉得你们说大话呢!” “此前都是边军兄弟打胜仗,禁军捞不到,如今好不容易能扬眉吐气了,就耸拉着脸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打输了呢!” 萧承此前战场之上,已然在这些禁军心中,树立了自己的威望。 此时听着萧承这浑然不惧,满是豪情的玩笑之语,禁军将士也不由得受其感染,不安之色消去,脸上露出一阵轻松的笑意。 “把朕的仪仗,都打出来!”萧承昂然道。 “是!”千余禁军士气振奋,齐声喝道。 天子仪仗,自有讲究。战场条件有限,虽然不免削减,但还是极为气派的。 前方引路禁军手持龙旗,列队十二,前方引路。其后是军阵肃穆,手持长刀、弓箭的禁军。在萧承身后,还有华盖伞、旗、黄麾、绛麾、玄武幢等簇拥,浩浩荡荡地朝邕州大营而去。 邕州大营前,石安领着众将领在营前等候。身后诸将,神色各异,压低着声音,暗中议论纷纷。而童天华隐在诸将队列之中,神色凝重,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咱们这位新登基的陛下,当真会来?” “还有太师也一起来?这听着咋这么像糊弄咱们的呢?” “咱们是不是被骗了?京中怕是根本没有出什么事吧!” “遭了,要是京中没出什么变故,那咱们之前上奏的请封折子……” “唉,还不如当初听镇东将军的话呢,要是如今出兵攻打黎朝,这事也就揭过去了!” 说到这里,一众将领齐齐长叹一声。 听着这诸将议论之话,童天华脸色更是难看! 他忍不住瞥了一眼自己身边站着的两个紧盯着自己的将领,心中更是大恨。 这二人,是石安的心腹将领,昨天就被派来死死看住童天华。 要不是因为被看着,童天华昨天必然四处串联,说不定还真能鼓动一部分人呢! 其实他到了现在,也实在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些同僚宁肯等着责罚,也不愿意不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就因为如今云国有外敌入侵?和他当初一样,换个国家效忠,难道就这么难吗?荣华富贵,难道就少了吗? 就在他心中暗恨不解之时,边军的一众将领,突然浑身紧绷起来,刚刚那细微的议论之声,立刻顿住。 童天华心中一跳,连忙抬起头来。 就看到远处,浩大的仪仗队伍缓缓而来。 是天子仪仗! 小皇帝,当真来了! 第一百零七章 斥责 千余禁军将士士气高昂,军容肃然。许是因为刚刚大胜一场,浑身也是带着昂然杀意,锋芒毕露。 龙旗飞扬,伞、旗、麾、幢簇拥其后,尽显天子威仪,看得边军诸将眼皮直跳。 引路禁军如同潮水一般散开,身着一身华贵银甲,英武威壮,气势如渊似海,令人不由生出敬服之心的少年天子,纵马轻踏,缓步而来。 天子身后,跟着的是边军将领无比熟悉的身影,恰是太师汪晓。 石安眼中闪过一丝喜意,二话不说,领着一众将领齐刷刷地跪倒在地,恭声道: “末将等,恭迎圣驾!” 诸将见到萧承身边的汪晓,心中本就有些发虚。这个时候又被萧承如此威势吓住,更是低伏在地,不敢抬头。 萧承扫视诸将一眼,脸上肃穆,沉声道: “朕亲临邕州大营,便是身在军中。如今战事紧急,这些君臣之间的繁文缛节,就免一免吧!” “是!”诸将齐声应道。 萧承也不再多说什么,扭头道: “镇东将军!” 石安当即起身,拱手道: “末将在!” “战事紧急,速速升帐,聚将!” “是!” 一声令下,军鼓当即响起,阵阵隆隆之声,响彻整个邕州大营。 萧承在众将的簇拥之下,走入帅帐之中,二话不说,大刀阔马地坐到了主帅之位上。 一旁跟着的汪晓,脸色平淡,似是没有半点意见。 这一番举动,让下面的一众将领,心头突然一跳! 此前众将消息不算灵通,在听到当今陛下和太师汪晓亲临邕州大营的时候,还都只以为是京中消息有误,太师汪晓根本没有失势。见边军不从调令,这才带着皇帝前来呢。 但此时一看这架势,他们顿时咂摸出不对劲来了。 当今陛下,不光和传闻中的傻子有极大的区别,甚至在太师汪晓面前,还隐隐有乾坤独断的架势。 如此看来,恐怕之前京中局势变化的消息,并非是假的! 执掌云国朝政二十年的太师汪晓,是真的被这个还不到弱冠之年的小皇帝,给逆转了局势。不过只看如今汪晓的样子,似乎小皇帝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啊…… 一时之间,边军诸将心中,心思顿起。 萧承坐在主帅之位上,扫视一眼在场众将,突然冷声呵斥道: “为何不尊朝廷调令!” 突然的呵斥之声,让帐中诸将吓了一跳,低着头不敢回话。 萧承目光凌厉,扫视诸将,声音冷冽道: “北境的军情急报,朝中可是每一份都送来了!你们这些人,就没有一个看到的吗?值此国难之际,拥兵自重,不从调遣!还给朕上什么要永镇黎地四州的折子,你们好大的脸啊!朝廷供给,百姓奉养,就是让你们在这个时候,和朕,和朝廷谈条件的吗!” 本以为会被温言安抚的众将,被萧承训斥,先是一愣,然后脸上涨红,面露羞愧,低头不语。 边军众将,大都是只顾搏杀的军中汉子。家国荣辱,护国安民已是深深镌刻他们心中的理念。 此前他们之中不少人,虽然被童天华的诡诈之言,引起了心中贪欲,但并不代表他们就没有羞耻之心。 此时听到萧承的怒斥,更是一个个地低着头,不敢回话! 隐藏在众将之中的童天华,看着正大发雷霆的萧承,还有身边这些惶恐不已的将领,此前还有些灰败的双眼,顿时一亮。 萧承领着汪晓前来,在众将看来,其实是在向边军透露出自己并无追究的意思。只要萧承再温言安抚,绝对能够一举收服边军! 童天华本来都自觉已经毫无机会了,却不想小皇帝如此暴怒,让诸多将领心生戚戚。这可不就是天赐良机呢!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帐中诸将,朝几人微微使了个眼色,然后一咬牙,率先迈步上前,拱手欲言。 可还不待童天华说话,便听到萧承冷然之声,打断了他。 “扬威将军,童天华?正好,朕要找你呢!” 萧承不待其回话,猛地一拍案桌,怒极道: “就是你,在军中散播谣言,鼓动军心?诸将受你蒙蔽,该当何罪!” 萧承站起身来,眼中满含凛冽杀意,沉声道: “童天华,你认罪否?” 童天华直面萧承,凌厉威严的气势,压得他胸口一滞,心中直觉惶恐。 但到底是觉得背后有人,心中有底气,他猛地一咬牙,道: “陛下,有些话咱们不说,但心里都清楚!我等是为了求赏赐吗?不是,我等只不过是为求一条活路,难道就当真这么不可饶恕吗?”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然后语带悲壮,道: “我边军十几年来,南征北战,守护云国疆土。这四州之地,更是我边军将士用命换来的!陛下能坐皇帝宝座,在中庆城安享富贵,不就是我等将士守护……” “不!”萧承突然开口,打断了童天华的话语。 帐中不少将领听到萧承如此说,低垂的面孔之上,眉头不由得一皱。 童天华眼中闪过一丝喜意,立时辩驳道: “难道陛下,看不见我边军将士的牺牲?” 只要抓住这个话柄,给小皇帝扣上个“无视边军功绩”的帽子,让诸将心生不满,再有自己这边的人对小皇帝突下杀手…… 呵呵,皇帝死在边军帅帐之中,这边军将领们就是不想反,也没有办法了! 萧承盯着童天华,面色严肃,沉声道: “朕从没有否认边军功绩!但是,为守卫云国疆土安定而付出的,又岂是只有边军将士?边军将士所食的粮草,是百姓辛苦耕种,交税纳赋而来!你等所穿铠甲,所用兵刃,是匠人日夜锻造而来!所用的各种物资,更是朝中一应官员竭力凑齐,然后调拨而来的!” 萧承越说声音越大,底气越足,最后扫视在场诸将,道: “诸位觉得,无视朝野上下辛劳,揽所有功劳于己身,然后坐视敌国入侵,对得起自己吃的饭食?对得起自己身上所穿的铠甲兵刃?” 此言一出,刚刚心中有些不舒服的将领,不满情绪顿时散去,面上惭愧之色更浓,纷纷低下头去。 边军诸将,这次为了保住官位前程,坐视敌国入侵,当真是一步臭棋。别管有多大的功绩,只要提及此事,众将便羞愧地无法反驳。 一向对自己的口舌颇为自信的童天华,这个时候也不由得一滞。他沉默片刻,自知已无退路,心中一狠,右手当即按在佩剑之上,对着诸将,蛊惑道: “小皇帝,你莫要多说什么了!我知道,你就是如今自觉执掌乾坤,又见我边军不由你掌控着,故意寻借口!诸位兄弟,此时不反抗,便是坐以待毙!将来皇帝清算,恐有抄家灭族之祸啊!” 诸将闻言,皆是难掩震惊之色,直愣愣地看向童天华。 下一刻,一阵刺耳的长剑出鞘之声,在帅帐之中响起。 诸将顿时一惊,如梦初醒一般,纷纷抽出佩剑,面露警惕之色。 第一百零八章 威德服人 童天华听到长剑出鞘之声,不由得嘴角一弯,也是抽出腰间长剑,转身道: “兄弟们,随我……” 童天华扭头看去,顿时话语一滞,此前脸上得意的笑容,也顿时消失! 因为此时的童天华才发现,现在帐中诸将,无一例外,佩剑所指方向,竟然是他自己。甚至,包括了之前约定好,策应他的那些自己人。 一瞬间,童天华心都凉了半截! 心思敏捷的他,顿时明白了过来。 自己,成了弃子了! 萧承看着面露惊慌之色的童天华,冷笑一声,道: “不遵朝廷调令,蛊惑诸将谋逆,若按军法,应当如何处置?” 一直沉默着的汪晓闻言,神情淡漠,回道: “蛊惑军心,意图谋逆,若按军法,当处以斩首之刑,传示军中。京中家眷,直系嫡脉,一律诛杀,不得遗漏!宗族支系,尽数流放南方莽荒之地,不在大赦之内!” 萧承冷哼一声,点头道: “如此,便依军法处置!” 童天华持剑右手微微抖动,然后扫视一眼四周虎视眈眈的诸将,深吸一口气,果断地一扔长剑,跪伏地上,很是干脆道: “陛下,末将知罪,此时幡然醒悟,愿弃暗投明……陛下或许不知,此时军中尚有谋逆之人,罪将愿为陛下指出!” 萧承见此,嘴角一抽,为童天华投降时的这份果断而惊叹。 你哪怕是迟疑那么一下啊,我都没这么震惊! 萧承张了张嘴,却发现原本到嘴的话都忘记了,只得重新斟酌一番,道: “你若是尽数交代,朕可酌情赦免!” 童天华此时很清楚,自己已经没有别的路可选了,当即拱手道: “陛下,军中的武威将军……” 话音未落,诸将之中,一道身影突然跃出,手中长剑猛地一掷,其势刚猛迅疾,直朝童天华射去。 “大胆!” “找死!” 帐中诸将,眼看有人突然袭出,顿时大怒,纷纷暴喝,齐齐出手,朝突然跃出的那道身影攻去。 众将皆是沙场出身,修为最低的,也是六阶高手。虽一个个用的都不是趁手兵器,但其合击之势,还是不可轻视。 一时之间,帅帐之中,剑光闪烁,剑影重重,全部笼罩在那道袭出的身影之上。 只听得“噗通”一声闷响,一道身影跌倒在地。 众人再扭头看向童天华,只见他跪坐在地,双眼圆瞪,胸口一柄长剑透胸而出,直穿要害。虽此时还有一丝微弱气息,但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镇东将军石安快步上前,将那道身影翻过来露出面孔,恰是刚刚童天华提到的武威将军。 只不过,此时这位武威将军,脖颈处一道又大又深的血痕,一下子便夺取了他的性命。 从这一道伤口来看,便知出手之人狠辣,就是奔着取其性命而去的。 石安猛地抬头,环顾四周围着的将领,恼怒道: “谁?谁下的死手!” 刚刚还奋勇争先,有着立功想法的诸多将领,连忙后退,急忙摆手,表示不是自己。 众人都明白,这个时候出如此狠手,必然就是隐藏在诸多将领之中的哪个人,为的就是杀人灭口! 石安脸色苍白,犹豫片刻,当即跪到萧承身前,羞愧难当道: “末将节制军中不利,致使诸将之中,有人暗生异心,还请陛下责罚!” 萧承坐在上首,神情冷冽,扫视刚刚出手的一众将领。 一众将领看着萧承那淡漠的眼神,心中顿时一凉,纷纷跪倒在地,急声辩驳,以希望证明自己的清白。 “陛下,不是末将啊!” “末将刚刚、刚刚还没碰到他呢!” “末将对天发誓,此事绝非末将所为!” 一时之间,帅帐之中,众将纷纷赌咒,以示清白。 其实刚刚帅帐之中,局势纷乱异常,根本说不清到底是谁出手的。甚至刚刚出手的一些将领,都有些心中发慌,担心是自己一时手重而错杀了武威将军。 但就算如此,众人也不敢承认,只得硬着头皮以证自己的清白。 汪晓看着近乎所有边军将领,此时都面露惶恐,跪倒在地以求清白,不由得眉头一挑,悄摸地看向了萧承。 萧承沉着脸,沉吟片刻,终于开口道: “都起来吧!此事,朕就当哪位失手错杀,不再追究了!” 众将闻言,顿时一愣,分不清萧承这话,是真是假。 萧承抬腿,走到此时已然死去的童天华身前,一把抽出那柄将他射杀的长剑,握在手中,沉声道: “为了找出暗中出手之人,而致使军中将领人心惶惶,岂不是正随了那人之意?朕不信了,难道这好好的边军之中的将领,都是心怀异心,眼中全无家国大义之人?” 萧承眼神一厉,扫视众将,问道: “诸位,朕只问一句,朕可能信你们?” 一众将领闻言,当即齐声喝道: “臣等赤胆忠心,请陛下放心!” 萧承点了点头,举起手中那染血长剑,沉声道: “既然诸位发誓效忠,朕相信你们,亦要有所表示!今日之后,过往种种,便如此剑,不需再提!” 说罢,萧承持剑右手一抖,体内内力勃然而发,倾注长剑之上。强大无比的劲力肆虐纵横,霎时之间,这柄军中制式青钢长剑发出一声悲鸣,寸寸断裂,化作破碎铁片,掉落在地。 萧承环顾四周将领,又补充道: “朕既然给别人一个机会,那刚刚暗中下手之人,只要日后不再与幕后之人勾结,朕同样既往不咎!” 眼看着萧承语气坚决,面容毅然,原本还带着一丝敷衍的众多将领,无不动容,沉默片刻,再次俯身在地,齐声喝道: “愿为陛下浴血冲杀,百折不回!” 萧承随手抛下刚刚的剑柄,沉声道: “好,诸位既然发誓效忠于朕,便立时离去,整顿兵马,随朕驱逐敌国,复我山河!” “谨遵陛下圣谕!”众将目光灼灼,话语铿锵,齐声应道。 汪晓等众将陆续离开帅帐,看着萧承,突然轻笑道: “陛下,好手段!” 萧承闻言,对着汪晓点了点头,笑着道: “还是对付朝臣的手段,高高举起,轻轻放过,既往不咎。便是如此套路,换了个形式而已!” 汪晓摇了摇头,道: “陛下可别糊弄我,这可不一样!朝中群臣,是陛下以威势震慑。而这军中,陛下就是用的以威德服人的手段了!” 两者听着似是差不多,但一者在威慑,使百官不敢不从命。一者是以威德降服诸将,让将领士卒心悦诚服。 汪晓顿了顿,又突然开口道: “只是我不明白,陛下为何刚刚不出手?以您的武功,难道有人能够在您眼皮底下杀人?若是只为演这么一出收服诸将之心,莫过于有些得不偿失啊!” 萧承闻言,脸上笑容渐渐消失,一脸阴桀,双眼紧盯汪晓,幽幽道: “太师,太聪明,不好!” 汪晓脸上从容之色,顿时一僵。 眼见汪晓神色僵硬,萧承却是憋不住了,嘴角一弯,颇为恶趣味地一笑,摆手道: “玩笑,玩笑而已!太师,可是被朕唬住了?” 汪晓嘴唇动了动,嘴角抽搐,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萧承拍了拍帅位之上的扶手,随口道: “朕本以为老和尚会在朕来邕州之时动手,为此还特地只带了一千禁军。却不想老和尚比朕想得还要谨慎!” “朕又以为,这老和尚会在这帅帐之中动手,逼着边军背上袭杀皇帝之罪,只得被迫谋反。可是你也看到了,老和尚还是没有动手!” 说到这里,萧承脸色一沉,道: “佛门,尤其是老和尚,在云国之中威望极高,朕可不好杀他!可若是不杀他,这日后对佛门下手之时,老和尚绝对是个麻烦!” 汪晓闻言,恍然地点了点头,道: “所以陛下担心,今日便将军中佛门的暗子全部挖出,会让慧开不敢动手,所以这才有意坐视二人被杀?” 萧承点了点头,伸了个懒腰,轻笑道: “老和尚属乌龟的,性子谨慎小心,若是一下子把打疼了他,说不定还真会龟缩起来,总是个麻烦。既然如此,朕总要给他留几个筹码呢!” 汪晓琢磨出萧承话里似乎还有别的意思,又问道: “听陛下的意思,似乎是想给老和尚下个套?” “老和尚清楚,等朕处理完国内外的这些事情,必然会腾出手对付佛门。所以他,必然忍不住对朕动手!所以啊,要给他一个动手的机会!” “陛下可愿向我透露一二?” 萧承扭头看向身后帅帐中悬挂的偌大地图,指着夏国,轻笑道: “夏国既然能来我云国转一转,那朕就不能领兵去夏国转一转?若是夏军回防,也好为北境将领缓解一番压力。若是不回防,那朕让他夏国西南腹地,一片糜烂,以报其无端进袭我云国之仇!当然了,主要是看能不能将老和尚勾引出来……” 汪晓一愣,只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从古至今,哪有一国之君,亲自深入敌国袭扰州郡的? “陛下如此,只怕不妥吧!”他忍不住道。 萧承瞥了一眼视线中的金手指面板,看着还有二十多天的体验卡,微微摇头,道: “不妥便不妥吧,太师,莫要告诉老太尉啊!” 汪晓神色莫名,只觉得荒唐无比。 不过他转念一想,却是又摇了摇头。 当今这位陛下,本就是非常之人,都能够做出单骑冲杀的举动了,再领兵去敌国转一转,倒是也不需要惊讶。 ---------- 视线,再次转到云国北境! 程不识坐于军帐之中,面前一众将领,列队两旁。 “将军,夏军此前绕后袭扰我辎重队伍的五百骑兵,末将领兵截断后路,现在已尽数逐杀!”有将领拱手禀报道。 程不识点了点头,道: “三台、牟安、以及我军营帐,正好为三角之势。夏军想要绕后袭杀我辎重部队,也逃不过我军眼线,只是自寻死路而已!” 军帐之中的将领,有人忍不住笑道: “末将从军以来,倒是从未打过如此轻松的仗。” “是啊,将军此前力排众议,于此处安营扎寨,真是英明至极啊!” 众将一阵附和,神态皆是无比轻松。 夏军这段时间,不计代价,不断猛攻。但除了徒增伤亡之外,再无收获。反观云军这边,依仗这坚固营帐,伤亡至今不过千人。 这时间一长,云军自然是士气高涨,夏军倒是畏战无比。 程不识却是没有诸将这般乐观,反而眉头紧锁,沉声道: “只是我有些奇怪,夏军半月之前,作战颇为呆板,只知死啃我军营帐,这才致使伤亡如此惨重。而最近这几日,夏军的战术,明显是灵活了许多,都知道派骑兵袭扰了。这看着,根本不像是同一个人指挥的!” 听到程不识的顾虑,当即有将领站出来,拱手道: “将军,我军探子回报,夏军主帅大旗,一直未变。看样子,是夏国十九皇子,岐王领兵。” 程不识闻言,点头之后,又是问道: “这夏国的岐王,可有谁清楚?” 众将皆是摇头,道: “这岐王此前,只听说一直在夏国北境边军之中效力。调来西南坐镇的这几年,也少有动作,是以我等皆是不清楚!” 程不识闻言,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的,只得道: “传令三台、牟安二县,需以严加防备,谨慎小心!” “是!” “报!” 突然,一阵匆忙慌张之声,在帐外响起。 程不识心头一咯噔,连忙道: “进来!” 传令兵面带慌张,连滚带爬跑进帐中,单膝跪地,急道: “将军,牟安县刚刚传来战报。昨夜夏军统帅岐王领兵突袭,大败而归。牟安县守将立功心切,领兵追杀,中了夏军埋伏……牟安县,破了!” 顿时之间,帐中众将鸦雀无声,齐齐看向程不识。 程不识懊悔地闭上双眼,长叹一声。 半个月来的战事如此顺遂,已然让全军上下对夏军生出了轻敌懈怠之心,这才中了如此简单的计谋! 第一百零九章 汝中计矣! “将军,夏军此时主力,必然还在牟安县。末将请命,愿领本部奇袭夏军营帐!” “将军,牟安县、三台二县,事关北地安危,绝不可失陷敌手。末将亦斗胆,恳请领骑兵,突袭被夏军所占鹤川县。以此截断夏军补给,使其首尾不得相顾!” “没错,末将可领万余兵马,猛攻牟安县。若是动作够快,将夏军主帅堵在牟安县,此战可一挽北境颓势!” 一众将领,纷纷请命。 凭心而论,一众将领所言,颇有可取之处。 夏军主力在牟安,若是骑兵穿插拿下牟安县后方的鹤川县,便可截断其后续补给,将其主力堵在此地。再由大军猛攻,若是功成,必能反败为胜,一改北境这糜烂的战事。 程不识此时,却是不为将领们的劝谏所动。 他双眼紧盯面前摆放的地图,沉吟片刻,终于低声呵斥道: “此计过于冒险了,你等能想到,难道夏军就想不到?牟安县被破,便可看出,夏军将领并非全都是酒囊饭袋!若是再轻视夏军,必有你们吃亏之时。自己丢了性命是小,连累国朝失了北境,那可是枉死难辞其咎了!” 一众将领被训斥,只是低下头去,面露羞惭之色。 程不识也不多说太多,低下头在地图之上扫视,心中琢磨起来。 有将领耐不住性子,开口道: “将军,牟安县被破,这日后粮草运输必被夏军骚扰。就算不出兵冒险,也要趁着现在,赶紧让后方诸县大肆筹集粮草物资,尽快运至营寨囤积,以防万一!” 程不识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沉声道: “此事战后再说!轻车将军,孟关何在!” 当即,一将领跨步迈出,拱手喝道: “末将在!” “领五千步卒,明日卯时初前往夏军营寨,卯时末进攻。但记住,此时佯攻,时机不到,不可全力出击!” “是!” “骑都尉,屈博!” “末将在!” “领三千骑兵,即刻行军,快马奔袭,表现出欲奇袭鹤川县的架势。但行军八十里之后,折身突袭,直取夏军营帐!记住,不可恋战,焚毁营帐之后,即刻回军!” “是!” “镇安将军,储飞!平寇将军,许弘扬!” “末将在!”两名将领齐声拱手道。 程不识伸手一指地图之上一处,道: “你二人,各领两万兵马,并做一军,一路急行。一路为实,继续朝牟安县行进。一路为虚,路上仍由士卒散落掉队,然后暗中集结长坡岭!” 镇安将军储飞看了一眼地图,然后面露疑惑,道: “这长坡岭,距离我军营寨不远,又非是夏军增援的必经之路,为何要在此地集合?” 程不识没有接话,神色冷冽地看着二人,一字一句道: “不需多问,遵从军令便可!” 二人一愣,随后立即闭上了嘴,拱手道: “谨遵将军吩咐!” ------ 云国大军之中,鼓声轰隆,在耳边响起,让人闻之,心中热血涌动。 程不识一声令下,云国大军这个战争机器,正式运转! 营寨之门大开,三千铁骑率先而去,铁蹄齐踏,声震四方,大张旗鼓地朝着鹤川县方向进军。 镇安将军储飞身骑战马,领着亲兵,率先冲去大门,勒马停住,扭头看向身后,口中不断大声催促: “快,再快些!一刻不得停留!延误军机者,斩!” 云国这些禁军步卒,迈着急促的步子,在将官的催促之下,队形散乱,源源不断地从军营之中冲出。 而此时,就在云国营帐之外不远处的山林之间,顿时响起一片淅淅索索的声响。 “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 “速去禀报大帅!” “是!” 夏国营地之中,本该还在牟安县的岐王,此时却是安稳地坐在帅帐之中,听着手下探子的禀报,面露斟酌之色,道: “云军统共不过六万,此前牟安、三台两地各分兵五千驻守。如今又出了四万多大军,也就是说,此时的营寨之中,只剩两三千兵马?” 探子当即拱手道: “大帅,此时千真万确,不会有半点错漏!” 岐王点了点头,道: “本帅知道,只是云军统帅性子谨慎,用军严谨,绝不可疏忽大意!对了,可曾探子紧盯云国出动的大军?” “回大帅,已经派了。此次将一个百人队的探马都派去了,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岐王点了点头,坐在帅位之上,闭目养神了起来。 又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帅帐之外,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之声。 岐王猛地睁开双眼,道: “是探子回来了?” 一道身影气喘吁吁地跑入帅帐之中,单膝跪地,拱手道: “大帅,云军三千骑兵方向已然探明,此时正朝鹤川县而去!” 岐王闻言,冷笑一声,道: “这虚晃一枪的手段,本帅早就领教过了。鹤川县也早有五千大军防守,不过三千骑兵,便是真的攻打,也不必担心!” “是!” “报,大帅!四万云军,朝牟安县而去。一路之上,强行急行军,致使队列混乱,士气低落,士卒失散……” 岐王闻言,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打断道: “失散?好歹也是云军精锐,急行军都能导致士卒离散?” 探子一愣,回想片刻,道: “许是因为急行军,士卒体力不支吧。” 岐王闻言,冷笑一声,道: “呵呵,如此行军,岂不是仗还没打,士卒就没了一半?” 他起身看向身后地图,扫视一眼,沉思片刻,终于在地图之上,一处名为长坡岭的地方停下了目光。 岐王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冷笑,道: “哼,在这里!” 身边将领闻言,当即不解道: “大帅这是何意?” “云军营寨,事关云国北地能否守住,绝不容许有失!而且云军统帅为人谨慎,必定不会冒险。这次倾巢而出,兵分三路,分攻牟安、鹤川、我军大营。做出一副,想要将牟安县的我军堵在此地,尽数剿灭的架势。” 将领闻言,眨眼道: “大帅是说,这云军其实并非是如此打算?” 岐王哈哈大笑,道: “这云军统帅军略过人,本帅此计,赌得就是他能够看出,我大军主力不在牟安县。最后果然不出我所料,他一眼便看出我军虚实。可其就算看出来了,以他稳妥的性子,害怕我军半路伏击,必定不敢轻易派兵救援!所以啊,为了阻止战事继续糜烂下去,他只有一个法子!” 岐王顿了顿,接着道: “他这是想以云国营寨做诱饵,引我军主力出击。埋伏长岭坡的所谓失散士卒,策应云军营寨,待我军军力疲惫之时,在一举杀出,击退我军。所派骑兵绕后,也非是冲着鹤川县去的,而是想要半路折返,毁我大营。大营若失,又攻云军营寨不利,本帅也只能暂时后撤!” 岐王说着说着,不由得面上隐露一丝得意,道: “如此谨慎小心,不求取胜,只求暂退我军。云军统帅的手段,果然不出本帅所料!不枉本帅费心这么久,特意为他布下了这个局!” 原来这夏国大军的主力,此时并非是在牟安县!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岐王给藏了起来。 这一点,也是他想要让程不识知道的。因为知道了这件事,程不识便会如他所料想一般,一步步陷入自己的计策之中。 很显然,这岐王这段时间与程不识交战,已然是摸清了程不识的用兵之法。看准了他谨慎小心的性子,特意为他准备的一局大棋! 身边将领闻之,恍然大悟,道: “原来如此啊!这云军统帅,当真是不可小觑啊!只是他做梦也想不到,大帅早就看透了他的性子,早早安排了人手,就等着他这一手呢!” 岐王眼神一厉,不再犹豫等待,一把抓起案桌之上的铁盔,戴在头上,手按佩剑,沉声道: “传本帅军令!” 帐中众将,顿时弯腰拱手,齐声应道: “请大帅吩咐!” “明日云军,必派大军前来佯攻我军大营。常岸,你领营中八千兵马,迎战来袭云军,不需求胜,拖延时间即可!” “是!” “马茂,你领振翼营一万四千兵马,前往长岭坡一带,早做布置,阻击驰援云军营寨之敌!不需求胜徒增伤亡,只要不让云军增援营寨即可!” “末将遵命!” “其余大军,随本帅死攻云军营寨!他要我军大营,给他就是了!不过嘛,他云军的营寨,本帅就收下了!” “大帅英明!” 一声令下,夏国军营之中八千兵马,立时出营,朝来袭的五千云军迎去。 除此之外,夏军军营之中,还燃起烽火。狼烟生起,滚滚而来,直冲天际,显目异常。 远处隐蔽的山林之中,看着这显眼的狼烟,数万隐藏许久的夏军,顿时在将官的催促之下,集合起来。 ---------- 邕州大营。 萧承坐在帅位之上,再次升账聚将。 镇东将军石安上前一步,拱手道: “启禀陛下,边军上下十三万可战之士,已然整顿完毕,听候陛下调遣!” 其实也不需要整顿什么,在收到边军已然收复的消息之后,石城郡的老太尉当即便恢复了边军军械粮草的供给。 补充完所需的军械物资,不需要担心朝廷清洗的边军,士气顿时高涨,恢复了往日那威震天南的昂然斗志。这个时候又有国难当头的buff,将士个个摩拳擦掌,绝对可堪一用。 萧承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沉声道: “国势如此危急,不可再拖延下去了!诸将,听令!” 帐中将领齐齐拱手,沉声喝道: “请陛下下令!” “奋武将军,楚石!” 高大魁梧的汉子上前一步,拱手道: “末将在!” 这个楚石,根据金手指显示的数值,基本上一个弱化版的杨大眼。武力八十多,统御六十多,除此之外,别的属性都不堪入目。 但此人忠心值,在经过几日前的那件事之后,上涨幅度最多,已然达到了八十,绝对是值得信任之人。 “调拨三万边军入你麾下,即可启程,朝北境进发,不可停留,驰援镇北将军程不识!到了北境,入其麾下效力!” 程不识手下,也缺冲锋陷阵的猛将,正好将此人送过去。 奋武将军楚石闻言,面露振奋,拱手道: “谨遵陛下谕旨!” 萧承扭头,看向石安,道: “镇东将军!” 石安低头行礼,恭声道: “末将在!” “邕州之地,北方接壤夏国,南方乃是黎朝国土,至关重要!你统领剩余边军,镇守此地,绝不容许有失!”萧承沉声道。 石安闻言,心中一喜,连忙道: “是!” 此前的他,不过是因为边军报团取暖,这才被众将推举为临时主帅。但今日之后,有了萧承此令,他便是真正的边军统帅了! 萧承扫视一眼在场众人,突然又道: “夏国袭扰我国疆土,致使北境诸郡局势败坏。为迫使夏国回军救援,以解北境危局,朕欲领兵亲征,深入夏国腹地,袭扰诸郡县!” 萧承说完,帐中诸将,同样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忍不住看向萧承,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石安愣神片刻,却见帐中将领皆是惊讶,这才反应过来并非是自己听错了,忍不住劝道: “陛下身系家国安定,朝野之望,还是莫要以身犯险了!楚将军领兵前往北地,定能助镇北将军击败夏国大军的!” 众将闻言也反应过来,拱手齐喝道: “请陛下三思!” 萧承摇了摇头,道: “邕州距离北境太远,日夜兼程也需两月有余,不可取!夏国西南边军,有守卫西南边境职责,若是腹地被袭,必然要调兵回防,如此一来,可解北境危局。而就算夏军不立刻回防,也可袭扰其辎重部队,助北境将士一臂之力。” 石安闻言,斟酌一番,开口道: “陛下所言,自然有道理。但我等边军之中,不缺悍将,陛下何必亲自前往?” 萧承可不会说出自己真正的目的,算是为了引老和尚出手呢!而且好不容易开个体验卡,不用的话,那不就糟践了嘛! 他不好过多解释,只是摆了摆手,沉声道: “好了,莫要再劝了,朕意已决!今日,诸将于军中,挑选敢战死士,随朕突入夏国腹地!” 眼看萧承面色沉下,一言而决的模样,哪怕是石安,也不敢再多言。只得为难地低下头去,拱手道: “是!” 这个时候,一名将领突然站了出来,拱手道: “陛下,末将斗胆,愿随侍陛下,直捣夏国腹地!” 话音未落,又一名将领站了出来,昂扬道: “夏国趁人之危,何其无耻!末将愿一同前去,给夏国一个教训!” “好,说的好!俺也一样!” 一时之间,帐中便有数名诸将纷纷上前,皆是一副义愤填膺,要让夏国追悔莫及的模样。 萧承眼扫视站出来的几个将领,朗笑一声,点头道: “哈哈哈,好!诸位既然有此忠心,准了!咱们君臣同心,闹夏国个天翻地覆!” “谢陛下!”众将齐声喝道。 站在一旁的汪晓看着萧承一脸欣慰,似是极为满意这些将领表现的样子,隐晦地一翻白眼。 啧,真会演! 第一百一十章 啊,不是你中计了,是我中计了! “杀!” “冲啊!” 顿时之间,喊杀之声,响彻四野!五千云军,士气高涨,个个奋勇争先,直朝夏军营帐冲杀而去。 八千夏军,虽因数日小败,士气低落。但仗着人数众多,还有营帐地利,也是坚守不退。 双方交战,喊杀震天,这阵仗咋一看,倒是还挺吓人。 离交战之地不远的地方,岐王翻身上马,扭头看向那边,却是忍不住嗤笑一声,对着身边亲卫道: “从军这么多年来,本帅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仗呢!” 只看交战双方,五千云军每次皆是喊杀阵阵,奋勇争先。但只要一跑到夏军大营前数百步,便会立刻退去。 夏军这边,也是如此。纵使站着人数多出云军不少,但每次见云军后退露出破绽之际,也是半点趁机追杀的意思。 两边将领,在各自主帅的示意之下,硬是在战场厮杀之地,玩起了摸鱼的手段。 岐王身边的亲卫闻言,亦是哄笑起来。 “罢了,记得告诉常岸,小心云国骑兵绕后突袭!眼见差不多就撤,他拿我军营帐,我拿云军营寨,不吃亏!” “是!” 岐王嘴角一弯,脚跟一碰马腹,战马长嘶,在一众亲卫的护送之下,径直朝云军营寨的而去。 而此时的云军营寨,已然被此前隐匿踪迹的三万夏国大军,团团包围。 夏国大军,列起数座军阵,肃杀之气,直冲天际。 程不识扶剑立于营寨之前,木着脸挤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指着前方的大军,丛容自傲道: “如何?本将军之前就说,这夏军主力,不在牟安县!怎么样?没错吧!我只用这小小计策,便将这些人引出来了!此战之后,咱们可就不需再这么憋屈了!” 原本被夏军这浩大军势震慑住,微微有些腿软的将士们,听到程不识所言,又见其神色轻松从容,顿时心中一松。 因为程不识严谨的作战风格,其麾下士卒参战以来,从未大败,小胜不断,少有损失,是以众人对他的严谨小心,皆是佩服不已。 此时众人眼见一向谨慎的程不识,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将士们顿时心中大定,不再畏惧,士气再次高涨起来。 程不识见此,眼中微微闪过一丝凝重,然后抽出腰间佩剑,一把插在地上,大声道: “今日,本将就在此同你们一起作战,绝不后退!” 云军士卒,眼中更是炙热,齐声高呼起来。 岐王骑马来到军前,正好便听到对面云军传来的高呼之声,冷笑一声,道: “这云军统帅,之后若是能抓活的,试试能不能劝降,为本帅所用!” 亲兵点了点头,道: “说起来,这云军统帅是有些本事。若不是遇上大帅您,说不定还真能逆转局势呢!” 岐王不再多言,拔出腰间长剑,长喝道: “杀!” “咚、咚、咚”的军鼓之声响起,极有节奏的声响,仿佛敲击在交战双方的心头之上,让人胸中热血沸腾。 夏军长喝一声,朝云军营帐,列队冲杀而去。 程不识双眼锐利,怒吼道: “弓箭手,射!” 只听得“铮”地一声闷响,数百弓箭手齐齐射出,羽箭抛射,宛若雨点,呼啸落下。 霎时之间,只听得惨叫之声,不断在夏军军阵之中响起。 云国营寨前方极为狭小,纵使如今程不识手中只有数百弓箭手,也能够将攻来的夏军大半覆盖。 岐王看得眉头一挑,面色难看。 这些时日来,他可是被这座营寨恶心到了,此时这一幕,更是让他回想起来这段时间不太美好的记忆。 “让重甲步卒上,今日,一定要拿下此寨!”岐王冷哼道。 身边亲卫闻言,当即敲击军鼓,示意众将听令。又挥舞令旗,传递军令。 当即,便有精锐士卒,在战友的帮助之下,穿戴好了那颇为耗费体力的重甲,然后手持长枪,赫然冲杀出去。 “杀啊!” 这些重甲士卒,浑身铁甲包裹,武装到了极点。除了四肢末端,便只有口鼻眼露在外面。 此时冲杀而来,是直接顶着头顶密集的箭雨,直直撞来。 眼看重甲士卒靠近,程不识却是不慌不忙,狠狠一挥手。 只听得一阵刺耳的绳索抽打之声,数枚约有人头大小的石块,从云军营寨之中投射而来,划破天空,带着呼呼风声,猛地砸向那些重甲士卒。 “砰”的数声轻响,几名重甲士卒,当即便被石头砸中,铁甲破碎,血肉稀烂模糊,死相惨烈到了极点。 岐王嘴角一抽,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远远看到,云军营寨门口,推出一排物件。顿时之间,他双眼一睁,流露出震惊、怒然之色。 随着一声比弓箭更为沉闷的铮响之声,数杆大小的精铁重弩长箭猛地射出,追星逐月一般,朝已然靠近营寨的重甲士卒射去。 “哒”、“噗嗤”、“砰”的数声交杂一起,精铁弩箭好似开罐头一般,连续洞穿数名夏军士卒,将他们宛若糖葫芦一般,串在了一起。 岐王狠狠咬牙,青筋暴跳,怒吼道: “他什么时候,藏的重弩、投石机?” 你到底有多谨慎啊!守个营寨,至于将这玩意都运来吗? 一旁的将领见状,不由得一阵犹豫,看向岐王。 岐王双眼杀气弥漫,咬牙道: “看本帅干嘛?继续杀!今日,无论死伤如何,都要将这云国统帅拿下!” 将领浑身一颤,连忙怒吼道: “进攻,进攻!后退一步者,斩!” 夏军闻令,当即嘶吼一声,不断在将校的带领之下,踏着同僚尸首,顶着箭雨、重弩、石头,奋勇拼杀。 云国士卒,在程不识的带领之下,硬是以这数千人,硬抗三万大军冲杀。 沙场之上,战况越发焦灼起来,肃杀之意弥漫四周,血腥之味,直扑鼻腔。惨烈程度,令人心惊! ------ 而此时,就在离此地不远的牟安县,也开始了战争。 云军镇安将军储飞,看着眼前城墙之上,还带着一丝血迹,略显残破的牟安县城头,冷哼一声,拔出腰间长剑,厉声道: “准备进攻!” 一旁将校闻言,顿时一愣,又瞥了一眼城墙之上遍布的夏军旗帜,连忙道: “将军,咱们只有两万人啊,对面是夏军主力,此时不可轻举妄动啊!” 镇安将军储飞闻言,不屑地啐了一口,道: “呸,什么夏军主力,就是在玩咱们!程镇北早已看透夏军的花样了,给我杀,今日就要给死去的兄弟报仇!” 一众将校闻言,先是面露错愕,然后精神为之一震,道: “是!” 霎时之间,在城头数千夏军惊骇的目光之中,两万云军,喊着为死去同僚、死难的云国百姓报仇的口号,如同潮水一般,朝牟安县涌去。 --------------- 而此时,长坡岭。 远远听着营寨方向传来隐约的喊杀之声,花费一夜时间才勉强集结在此的两万云军,心中皆是惴惴不安,甚至不少人眼中,都流露出了一丝惧意,丝毫没有半点云国精锐的模样。 有校尉看着手下这些兵,不由得摇了摇头,找到平寇将军许弘扬,开口道: “将军,营寨那边是不是出事了?” 平寇将军许弘扬看向前方一眼,又看了一眼那些惊慌失措的士卒,无奈道: “交代下去,不需担心,此前程镇北早有交代!” “将军,那咱们兄弟总不能待在这里吧!” 许弘扬轻叹一声,道: “程镇北交代了,就待在这里!” 校尉一滞,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这些惊慌失措的士卒,无奈地叹息一声。 ---------------- 夏军营寨这边,喊杀之声还在继续。 双方将士嗓子都有些喊哑了,但地上双方损失加起来,也不过有数十人误中流矢而死。 双方加起来,好歹也是万余人的战争,打到这种地步,可算是荒唐至极了! “杀啊!”云军这边,将士们的喊杀之声中,都略带着一丝有气无力。 夏军那边,也很是敷衍地喊了几声,算是应付了云军。 云军冲杀,在距离夏军大营数十步的地方,便立时顿住,然后极有默契地齐齐后退。夏军也是稀稀拉拉地射出几支羽箭,除此之外,便再无反应。 而这个时候,大地之上,突然响起一阵轻微的震动。 原本在战场之上,拄着长剑都要打瞌睡的孟关突然来了精神,激动道: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一旁的将校闻言,也是精神一振。 夏军大营后方,隐约可见烟尘漫天。 三千云国铁骑,经过短暂修整,终于折返而归,朝夏军军营冲杀而来。 此时,就连夏军统领常岸,也是长舒一口气,如负释重道: “总算来了!传令下去,放弃大营,快撤!妈的,这样的仗,老子这辈子都不想再打了!” 一众将校,亦是长舒一口气。 一声令下,早就有所准备的夏军士卒,麻溜地收拾起东西,转身就撤出了夏军大营。 轻车将军孟关神色振奋,长剑一指,大声道: “时机来了!这就是将军交代的时机!快,兄弟们,杀!此次不是佯攻,不是佯攻!” 憋了许久的夏军将士,提着一上午的闷气,嘶吼一声,奋力奔跑,朝撤退的夏军追赶而去。 三千骑兵,转瞬即逝,直冲入夏国大营之中,将手中引火之物,四处抛洒。然后不再理会撤去的夏军,呼啸着离开,朝云国营寨而去。 火把扔下,在引火之物的助燃之下,不多时,整个夏军大营,顿时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而撤退的夏军,却被突然爆发的云军追赶咬上。 此时的云军,早已没了刚刚那敷衍的模样。一个个地士气前所未有地高涨,奋勇拼杀。 本打着且战且退主意的夏军,被弄了个猝不及防,顿时之间,一片大乱。 局势变化,让夏军将领常岸是半点都来不及反应,便被冲散了军阵,原本的撤退,就成了溃败之像。 --------- 视线再次转到云国营寨之前。 厮杀了一上午的云军营寨,周边原本围着的,抵挡骑兵的拒鹿,已经被拆得差不多了。沟壑、陷马坑,也已然被夏军用人命给堆上了! 数千云军,折损大半,已然退守最后一道防线。残余士卒,少有不带伤势之人。便是主帅程不识,此时也留下了不少伤痕。 战况惨烈程度,不用多言。 夏军这边,数万将士,伤亡数千。不过此时,岐王倒是不用担心士气问题了。杀红了眼的夏国士卒,已然没有后退的意思,不断顶着云军顽强的反抗,朝营寨大门进攻。 “将军,咱们能支撑到援军来吗?”有云军士卒看一眼进攻的夏军,双眼通红,打着胆子向程不识问道。 程不识点了点头,坚定道: “能!” 营寨之中的士气,早已低落到了极点。但往日治军之严,总算是为程不识今日奠定了胜利的基础!只要他一声令下,士卒们便是此时,也是下意识地遵从。 这个时候,一阵黑烟,突然自远处生起。 程不识猛地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喜意,长松一口气,道: “成了!” 岐王猛地抬头,看着身后夏军营帐那边的黑烟,心中顿感不妙。 “夏军败了!大营被破!夏军败了!杀啊!” 突然之间,一阵喊杀之声,传到了正在进攻云军营寨的夏军耳中。 岐王循声望去,就见一只兵甲精良,士气正盛,军容肃穆的大军,不知从何处,突然杀出,直朝夏军军阵杀来。 “这、这云军从何处而来?”夏军将领惊呼道。 岐王双眼一凝,惊骇之余,脑中万般思绪一一回转。 此前与探子的问询之言,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 “……好歹是云军精锐,就因为急行军都能导致士卒离散?” “……因为急行军,所以士气极为低落……” 岐王懊悔地闭上双眼,恨声道: “是北境这段时间溃败的云国驻军!那些失散的士卒,是他收拢的溃军,根本不是云军精锐!真正的精锐,也早就藏起来了,就等着这个时候,给我军致命一击呢!该死,本帅竟然早就被他算计了!” “哒哒哒”急促的马蹄之声传来,云国骑兵其势威猛,不可阻挡,直直杀入有些慌乱的夏国军阵之中。 因为这四周喊杀之声,本已经上头了的夏国大军,顿时清醒了过来。又被骑兵冲阵,人心惶惶之下,不过抵挡片刻,便立时溃散。 岐王双眼涨红,盯着那本来已经摇摇欲坠的云军营寨,死死咬牙,额间青筋暴露。 “撤退,去鹤川县!” “是!” 第一百一十一章 千骑破城 夏国官道之上,千余骑兵,纵马呼啸而过。 看着远方隐约看见的城池,萧承微微抬手,一勒坐下战马。身后千余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骑兵亦是反应迅速,当即驭马停下,展现出一手高超的骑术。 一将领驭马凑到萧承身边,拱手道: “陛下,前方就是奉州了!夏国西南边军,物资补给,大部靠长江水脉运转。而这奉州,便是中转之地,只要拿下此城,便能截断其补给。” 萧承环顾四周,看着官道之上,躲得远远的一众百姓商贾,沉吟片刻,沉声道: “走,进城!” 刚刚说话的那名将领顿时一愣,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千余骑兵,面露为难之色,压低声音道: “现在?陛下,咱们现在手头可就一千多人啊……” 萧承还没说什么呢,另一名将领便忍不住开口,道: “刁文轩,你糊涂了?咱们穿得是夏军的衣甲啊!” 这名叫刁文轩的将领,这才恍然大悟地想起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 “陛下恕罪,末将一时没反应过来!” 萧承摆了摆手,看着官道之上,那躲得自己远远的百姓商队,道: “我等大张旗鼓,在官道行进,这行踪根本瞒不住。若是此时不进城,反倒是惹人怀疑呢!趁着奉州城中没有反应过来,直接杀进去,焚毁夏军囤积在这里的粮草物资!” 数名将领闻言,顿时拱手,齐声喝道: “是!” 既已打定主意,众人稍作修整,便立刻驾马,朝奉州城门疾驰而去。 奉州城城门之处,已经工作大半天的守城兵丁们,依旧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之上,劲头十足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接受盘查的百姓商贾,也很懂地体贴人,都不需要守城兵丁们多说什么,除了交进城的人头税之外,还自觉地交出了兵丁们的茶水钱。 就在此时,守城兵丁看着远方掀起的滚滚尘土,当即忍不住兴奋之色,跑到守城都伯身前,兴奋道: “大人,大人!你看,好像来大生意了。” 都伯眯着眼睛望去,就见远方尘土滚滚,阵仗极大。 奉州乃是西北水运要地,有长江直通江南之地,是西北最为繁华的州城,商贾商队屡见不鲜。 此时见这么大的动静,众人根本没朝别的地方想,只觉得是又来了哪家的大商队。 这些商队,虽说大都有些背景来头,但他们对于守城兵丁这些难缠的小鬼,向来是很愿意花点小钱消灾的。 在这些兵丁眼中,可不就是来了大生意嘛! 都伯眼睛一转,不由得面露喜色,干咳一声,道: “啊呀,这些商队啊,有些过分了啊!这么大的烟尘,再呛着别的百姓!不行,咱们得提百姓们多要些银子,充作赔偿!” 一旁的兵丁闻言,眼睛顿时一亮,面带喜色,道: “大人英明啊!” 众兵丁眼见大生意来了,也不愿意在这些勉强能够榨出几文钱的平头百姓上花费精力,二话不说将人全都放行,清空了城门。 刁文轩老远看见城门被清空,顿时面露喜色,大笑道: “果然是天助陛下啊!” 萧承双眼锐利,心念一动,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点点金光闪耀,笼罩在这千余骑兵身上。 一行小字,顿时凝现。 【专属战法—破釜沉舟,生效!消耗三千三百二十七两两白银,持续十五日,对敌军伤害加成为88(110x0.8)%】 军阵杀伐肃寂之戾气,腾腾而起。哒哒马蹄之声,直撼人心。 城门都伯顿时心头一跳,双眼眯起,眺望远处那滚滚烟尘,口中喃喃道: “不对劲啊……我去,是骑兵!” 这话,顿时将身旁的一众兵丁吓了一跳,慌张道: “骑兵?” “云国骑兵打进来了?” “什么?前线战败,云国打进来了?” “云国大军都兵临奉州了?那西南各郡岂不是都沦陷了!” “西南各郡都沦陷了?完了,夏国要亡了!” 都伯忍不住嘶了一声,看着身边面露慌张,已然传起谣言的手下,不由得骂道: “你们他娘的都和谁学的毛病?是骑兵,但看衣甲,是咱夏军!” 此言一出,守城兵丁顿时安静了下来,轻松一口气,道: “嗨,就说呢,几天前不还说我大夏边军连战连捷,都快把云国北境都占了呢!” “吓死我了!咦,只是为什么这时候还有骑兵来奉州?” “是啊,上头也没给咱提前说啊!” 都伯也觉得一丝不对劲,犹豫一阵,开口道: “不行,若是这么放人进去了,都尉那边没法交代,先关……” 快马疾驰,本就迅疾,还没等都伯下令手下关城门呢,轰鸣马蹄之声,便已传来。 “敢问这位将……”都伯上前,高喊道。 可还没等他说完,一柄长枪宛若蛟龙出海,发出刺耳的破空之声,径直射来。 都伯心中一惊,双眼圆睁,刚要伸手拔刀抵挡,就被迅猛长枪刺穿胸口。这长枪所带的刚猛劲力尚不停止,长枪带着都伯身体倒飞出去,竟然直接钉在了身后城墙之上。 守城兵丁见自己都伯转瞬之间便已身死,愣住片刻,当即惨叫一声,扔下手中兵器,四散而逃。 刁文轩一马当先,来到城门之际,右手一伸,随手取下了钉在城墙上的那柄长枪。 铁蹄齐踏,千余骑兵转瞬之间,便已涌入城池之中。 奉州城,竟然就这么破了! 因为众人此时身着夏军衣甲,是以纵使此时千余骑兵攻入城中,城中百姓也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是下意识地让开了道路,躲在一旁,好奇地打量着这群突然闯入城中的骑兵。 萧承勒马停住,环顾城中,一指城北那繁华码头,厉声道: “刁文轩!” “末将在!”刁文轩手持染血长枪,面露狰狞道。 “领两百骑兵,焚毁码头!” “是!哈哈哈,跟着陛下打仗就是痛快!我刁文轩,还没打过这么轻松的仗呢!”刁文轩狞笑一声,当即领着两百骑兵,朝城北码头而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想起高兴的事 奉州,太守府中。 “大人!大人!不好了,不好了……”数名守城兵丁狼狈地逃入其中,慌张无比地喊道。 几人的喧哗之声,让府中办公的一众官吏,纷纷探出头来。正在办公的奉州太守钟子濯,眉头一皱,看了一眼外堂,道: “怎么回事?” 下属官吏当即快步走出,片刻之后,便带着慌张的兵丁跑了进来。 “大人,不好了!有乱兵杀了我们都伯,现在已经闯入了城中了!” 顿时之间,堂中官吏,脸色大变。 “怎么又是乱兵?这邵家的胆子也太大了,这刚被岐王殿下警告过,还来这套,也不知道换个名头!” “不用说,估计是谁抢了他家的生意。这是要用乱兵名义杀人,以此警告州中商贾不许动抢生意的念头呢!” “往日虽邵家跋扈,但尚有分寸,都是在城外找机会下手的。可是今日都敢杀入城中了,实在是过了些!太守大人,此事若是不管,日后我府衙如何治理奉州?” 堂中官吏,皆是义愤填膺,纷纷扭头看向上首的奉州抬手钟子濯。 钟子濯却是面色镇定无比,对着堂中官吏手掌虚压,沉声安抚道: “不需慌张,此事由我亲自出面!这几家边军将门,如此过分,不给个教训,实在不行了!” 说罢,钟子濯站起身来,迈步走出。 一众官吏见此,不由得上前劝阻道: “此事要管,但乱兵不知分寸,伤到太守大人又怎么办?” “还是派遣一小吏前去交涉便是,之后的事情,不如等岐王归来,再做处置,如何?” 钟子濯一挥衣袖,白皙的胖脸之上流露出正义凛然之色,语气坚定道: “若是因自身安危,坐视百姓遭难,我又还有何面目坐这太守之位,代帝牧民?诸位莫需再劝,此事我一人前去便可!邵家再过分,也不敢对我动手!” 说罢,钟子濯二话不说,迈步朝府衙之外走去。 一众官吏有心追上去,但他们也知道自己身份不比钟子濯,乱兵对他们动手,是毫无心理负担的。 是以众人无奈,只得眼带钦佩之意,目送着钟子濯浑然无惧的身影。 “将、将、将军,府衙在那边……”一名守城溃兵被长枪顶着脖子,被吓得颤颤巍巍,很是配合道。 萧承二话不说,领着麾下骑兵就朝府衙而去。 可刚到门口,还没等萧承让人包围呢,就看见一个身穿官服的白嫩胖子,脚下匆匆地从府衙之中走出。 白嫩胖子抬头,正好就看到挺身坐在马上的萧承,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径直朝萧承走来。 一旁的将领眉头一皱,上前一步,护住萧承,长枪斜指,厉声喝道: “干什么!退后!” 钟子濯眉头一皱,不耐烦地推开将领的长枪,道: “干什么呢,自己人不知道啊!” 萧承看着毫无武功在身的白胖子,眉头微微一动,拍了拍身前将领的肩膀,道: “让他过来!” 将领一犹豫,终于还是让开了身形,将钟子濯给放了过来。 钟子濯走到萧承身前,嘴上略带着一丝抱怨,道: “怎么这个时候来!不是说好了,今晚子时的吗?哎呀,还好我有所准备!” 说罢,白胖子将手伸进袖口,一阵摸索。 这种举动,顿时让一旁的将领紧张起来,长枪一挺,喝道: “你干什么呢?” 白胖子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反而是眉头皱得更紧了,从袖中取出一本小册子,递到萧承面前,不满道: “你这手下,该好好调教了!都说了,是自己人,还这个德行!” 萧承看着举止颇有些怪异的白嫩胖子,随手让将领后退,然后径直接过小册子。 打开一看,这小册子之上,似乎是记载着十几个家族,其上地址、主要成员,皆有记录。 钟子濯面露狠色,开口道: “这都是奉州城里,那些西南边军将门世家。岐王之前应该也交代过你了,你只管杀,其余的……” 话说一半,钟子濯突然眉头一皱,疑惑地看着萧承,道: “之前不是给你们准备了云国士兵的衣甲吗,你们怎么没有换上?” 萧承看着面露狐疑之色的白嫩胖子,眉头一挑,轻笑道: “一时急了,没顾上!” 只从这胖子的只言片语之中,萧承心中思绪万千。 岐王的交代?云军的衣甲? 好家伙,也不知这位岐王是哪位,竟然有胆子假冒云军名义杀人啊! 钟子濯听闻萧承的随口之言,脸上浮现不快之色,斥责道: “怎么如此不上心?若是出了半点疏忽,岐王殿下非得扒了你们的皮……哎,算了,反正邵家老是喜欢让家中私兵冒充乱兵杀人屠族,我之后推说奉州乱兵多,谅谁也拿不住话柄!” 萧承身边的一名将领,看着钟子濯自说自话,突然没憋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 钟子濯一愣,皱眉狐疑道: “他笑什么?” 萧承抿了抿嘴,强行压下嘴角的弧度,解释道: “他想起高兴的事!” 萧承身后数名将领,被这笑声感染,再也没憋住,纷纷发出哄笑之声。 “噗嗤……” “哈哈哈……” 钟子濯心中越发怀疑,指着萧承身后众人,道: “他们也有高兴的事?” 许是恰巧,此时城北码头之上,滚滚黑烟腾空而起。刁文轩领着的两百骑兵,显然已经将码头上堆积的夏军粮草物资,一把点燃。 钟子濯看着码头之上的黑烟,双眼圆睁,终于是反应过来了,大喊道: “你们不是岐王的人?你们是谁!” 萧承看着还有些糊涂的钟子濯,哈哈大笑两声,挥手道: “拿下!这胖子知道不少事情,带着一起走!” “是!”一名骑兵打马上前,不顾钟子濯的挣扎,一把将其拎起,放到了战马之上。 钟子濯拼命地扭动着自己肥胖的身躯,口中吼道: “你们,你们是云军!你们好大的胆子!” 萧承看着手中的名册,心中突然念头一起,朗笑道: “走吧,既然有缘,便顺手帮帮这位岐王吧!来啊,抄家去!” “是!” 第一百一十三章 四星珍宝,多宝十利佛珠 鹤川县,夏军临时营帐。 晋王虞昭礼脚下匆匆,来到帅帐之前。 门口守卫的一众亲卫,晋王驾到,连忙行礼问安。 晋王朝帐中微微示意,压低声音道: “岐王现在如何了?” 岐王亲兵脸上一苦,道: “晋王殿下,自从回来之后,咱们大帅就一直把自己锁在帅帐之中,谁都不让进去……殿下,您来得正是时候,赶紧帮着咱们进去劝劝吧!” 晋王闻言点了点头,然后轻咳一声,嗓音放高道: “十九,三哥来了!” 一众亲兵不等帐中的岐王有反应,连忙掀开帐帘,恭敬地将晋王请了进去。 看着走入帅帐之中的晋王,岐王连忙起身相迎,拱手行礼道: “三哥!” 晋王看了看岐王的神色,倒是微微有些错愕。 与想象中颓废沮丧的场景不同,此时的岐王虽然谈不上脸色多好,但也绝不算太差,甚至迎接晋王之时,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 岐王快步走来,神态随意地对着晋王打着招呼,道: “这战败的消息流传得倒是快,就连坐镇后方的三哥你都赶来了!” 晋王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 “你对付西南边军诸多将领的手段,实在是过于凌厉了些。此前你掌握着西南边军大部兵马,以势压人,强行逼着他们低头。但如今你一战折损近两万的大军,落下了话柄,他们自然有动作啊。估计这个时候,他们都在准备上书朝中,弹劾于你了!” 岐王闻言,倒是神色从容,随手举起手边的奏折,笑道: “他们会告状,我难道就不会了?这是我弹劾他们初入云国之际,为保存实力,退缩不前的奏折。若非如此,云国北境早就拿下了!” 晋王微微一愣,旋即恍然地笑了起来,点头道: “你原来是一早就算好了他们的性子,早早准备好了应对手段啊!” 此前,岐王派西南边军将领带着本部兵将,分攻各府郡,算是一石二鸟。 一来,是想着借此逼程不识领兵速进,中了他的埋伏。二来,也正如晋王所言,算好了他们必定会明哲保身,早早备下了把柄。 “此次虽逢大败,损兵折将。但经此一战,西南边军将门兵权,已然尽数拿下!此事既然成了,其余的事情,也就没那么重要了。三哥,我早就说过了,没有人比我更懂如何对这些人动手了!”岐王带着一丝得意道。 晋王先是附和一笑,然后出声告诫道: “莫要大意啊!这些西南将门,在西南之地延续数百年,实力雄厚,盘根错节,已经成了尾大不掉之势。你这次动手,必然会迎来其扶持的朝中势力反扑。若是父皇顶不住,可就有你好果子吃了!” 岐王闻言,突然嘴角弯起,一抚胡须,仰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三哥还是莫要担心了!我行事向来出格,从不循规蹈矩。父皇之所以派我来西南,就是看重这一点。对付这些人,没有人比我更有手段了!” 盘根错节,根深蒂固? 全都杀了,让他们都去和鬼勾结吧! 晋王看着胸有成竹,略显狂放的岐王,心头突然一跳。 西南,有大事将生! -------- 往日看着气势雄伟,富贵逼人的朱漆大门,此时依然残破,半扇大门倒在地上,半扇斜挂在门上。 雄踞奉州城,称霸黑白两道,便是历任太守来此,也得低头服软的西南边军邵家府邸,此时已然被骑兵攻陷。 刁文轩连拖带拽,拎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爷子,随手甩到了大堂上首的萧承身前,然后拱手道: “陛下,这就是邵家的家主,邵、邵什么来着?” 邵家家主体态富态,但身形还算是敏捷,一个激灵便从地上爬起,看着萧承,须发怒张,中气十足地吼道: “吾乃上任振翼营主将!尔等是哪来的匪兵?在谁人麾下效力?竟然胆敢冲入我邵家,当真不要命了!” 刁文轩一龇牙,一巴掌呼在老头子的后脑勺上,将他弄了个踉跄,脑瓜子嗡嗡作响。 “谁让你站起来的,给我跪下!” 说罢,刁文轩一扭头,对着萧承拱手道: “陛下,这老小子是个财迷,刚刚本来能跑的,但非要让人收拾东西,这才被我堵住了!” 刁文轩一挥手,当即便有士卒手捧几个小匣子,递到萧承面前。 萧承刚一伸手,就感觉其中的一个匣子,突然传来一种奇妙的感觉,在他心底漾起。 这种感觉,珍宝? 萧承眼睛一亮,连忙接过打开一看。 匣子之中,一串由玛瑙、宝石、琥珀、珍珠、琉璃等各种珍贵之物,搭配而成的华贵佛珠,静静地摆在其中。 一行小字,随之浮现。 【恭喜获得,四星珍宝,多宝十利佛珠】 【多宝十利佛珠,四星珍宝。 介绍:佛门有言,禅定有十利!精进有十利!般若有十利!持戒有十利!慈忍有十利…… 佩戴效果:佩戴之人,获得天赋“多宝”(隐藏效果:获得珍宝的几率增加)】 邵家家主见萧承将佛珠拿到手上,双眼圆睁,挣扎着就要起身,嘴里不断叫嚣道: “你们是哪里来的无知匪类,胆大包天,竟敢妄自称帝!快,将我邵家珍宝放下,就此退去,我邵家可既往不咎!” 此时奉州城中百姓,只知道夏军在云国北境的战事顺利至极,根本就没有将萧承一行人,朝云军方面想。 听到众将称呼萧承,这邵家家主,竟然还以为是一些脑子发热的无知军汉,僭越称帝呢。 萧承满意地摩挲着手中的多宝佛珠,漫不经心地对着刁文轩挥了挥手。 一旁的刁文轩心领神会,对着老头子的后脑又是一下,直接将老头干得双眼迷瞪,几要昏厥。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又有一名将士兴冲冲地抱着个精美木盒,单膝跪倒,恭声道: “陛下,这是刚刚从这邵府书房暗格中找到的,看样子就不一般!” 木盒之中,一本书册静静地躺在其中。那隐隐约约的气息,亦是表明了其珍宝的身份。 【恭喜获得,二星珍宝,《邵家兵法》】 【《邵家兵法》,二星珍宝。 介绍:邵家家传之宝,汇聚邵家兵法、武学精要 使用效果:通读之人,统御+1,武力+1(有效次数:1)】 严格来说,这邵家兵法,还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可有可无罢了。但萧承却是下意识地看向手中佛珠,嘴角一弯,轻声道: “看来这夏国西南将门,是要挨个走一遍了!” 此前他不过是想着临时捞上一笔银子,以填补腰包。却不想这阴差阳错之际,得到了这多宝佛珠。 有了多宝佛珠的效果,多干上几票,说不定运气爆棚,捞到四五星的珍宝呢? 萧承想到这里,站起身来,道: “走吧,下一家!” 刁文轩闻言,当即拱手,然后看着还在迷糊的邵家家主,眼中流露出一丝狠意,二话不说就要抽出腰间佩剑,了解了他的性命。 “等等!”萧承见刁文轩的举动,却是突然开口道。 刁文轩一愣,不解地看着萧承。 萧承嘴角一弯,笑道: “虽不知这岐王是哪位,但想要将事情赖到我云国头上,我偏不让他如意!而且,这夏国无故犯我疆土,总要给他们找些麻烦才是!” “那陛下的意思是?” “邵家的人,一个都不杀!另外去城中招募些壮丁来,让他们帮着将带不走的金银钱粮,全都给我扔到大街之上!今日朕,也做一做劫富济贫的大盗!” 刁文轩一脸疑惑,实在不知道这将带不走的金银扔到大街上,不还是被夏国百姓捡走吗,会给夏国造成什么麻烦? 但萧承既然发话,他也只得应下,让手下人上街抓壮丁帮忙! 半个时辰之后,整个奉州城,陷入了一种痛哭哀嚎之声和喜悦欢呼之色交杂一起的复杂场面。 无数金银锦缎,布帛物资,被人肆意地倾泻在大街之上。眼前景象,真就是金银遍地,珍宝满城。荒唐场面,让一众百姓,宛若身处梦中。 在数名胆子极大的人出门捡东西之后,城中大部百姓终于忍不住了,欢天喜悦地将这满街金银财货朝家中搬运着。 而往日嚣张跋扈,横行城中的将门世家,却只能撕心裂肺地哭嚎着。 此时的奉州城,城北码头烈火汹汹,肆意地吞噬着囤积此处的夏军物资。 但所有城中百姓,却是陷入了天降横财的狂欢之中,对码头越发大的火势,根本没有前去救火之意。 萧承翻身上马,扭头看了纷乱的奉州城一眼,朗笑几声,领着身后千余骑兵,呼啸而去。 城中纷乱局势,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留守府衙的官吏,在陆续赶来的附近驻军的帮助之下,熄灭了码头的火势,也勉强安抚住了城中百姓。 而此时,城门之处,数百身穿云国衣甲的骑兵勒马城门之前,看着前方城门大开,喧闹了半夜的奉州城,一脸摸不着头脑。 “头儿,这是怎么了?” 为首校尉沉思片刻,当即确信道: “应该是大帅的人,为了助咱们进城,特意闹出了大动静!” “哦,原来如此,大帅当真是算无遗漏啊!” 为首校尉点了点头,一勒战马,对着手下士卒,激昂道: “走,随我杀进去!为了大夏昌盛,为了大帅嘱托!” “为了大夏!为了大帅!杀!” 数百骑兵齐喝一声,一勒战马,朝城中冲杀而去。 片刻之后,城中突然响起一阵厮杀之声。 喊杀之声中,邵家家主中气十足的声音,尤为清晰。 “妈的,这群狗娘养的,还敢来!给我杀,一颗首级,去我邵家换十两银子!”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运朝之法 黎朝京师,升龙府。 整个黎朝的政令中枢,南华殿中,黎朝文武官员齐聚于此。黎朝王上黎卫宁坐在上首,听着官员们的禀报,面露哀叹之声。 “启禀王上,我征云大军,数日前已然归国!十万大军,伤亡三万五千余人,归途之中失散一万七千余人……王上,此战之后,我国朝再无抵御云国之力了!”站出来说话的官员,语带哭腔道。 “启禀王上,莱州太守禀报。云国小部兵马,散入我国朝之中,四处袭扰州郡,烧毁府库,月余损失便已不计其数!”又一名官员,站出来道。 黎卫宁低着头,轻叹道: “诸卿啊,当务之急,还是需调拨军械,整顿兵马,固守防线啊!若是云国来袭,这升龙府乃是国朝首府,不能不守!” 一名官员在黎卫宁说完,却是立时出列,跪倒殿中,沉声道: “王上,臣欲弹劾太尉陈丰!其此前邕州一战,损兵折将。此前又冒险而为,极力劝说王上出兵,致使我最后大军,损失至此,再无力抵御云国。此人祸国殃民,不杀,不足以平朝野之愤!” 此言一出,南华殿中,顿时一滞。 旋即又有数名官员站了出来,大义凛然道: “臣等附议!太尉陈丰,一心弄险,执意与云国兵马浪战,致使局势败坏如此,请王上立即下令惩处!” “请王上,立即惩处!” “请王上惩处,以慰朝野之心!” 黎卫宁闻言,却是眉头一皱,道: “太尉陈丰,虽有多翻失误,但不可将罪责全部归于其身!此事,容后再议,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巩固防线,以防云国来袭!” 纵使黎卫宁如此说,还有几名官有不依不饶的架势,开口反驳道: “王上,此时朝野上下,激愤如此。若是不给个交代,军民如何上下一心,护我国朝?” “臣等知王上爱惜人才,但太尉陈丰之事,还需尽快定夺!” 面对百官的进谏,此前还显得有些软弱的黎卫宁,此时却是眉头皱起,冷冽道: “诸位要孤此时将太尉拿办,那我国朝防线,由谁去守?” 这话一出,原本气势汹汹要治罪陈丰的百官,顿时消停了下来。 黎朝的国力,本就不如云国! 此前云国吏治败坏,边防松懈,黎朝倒是占了不少便宜。可自从汪晓上位,整顿边军,操练兵马。这之后,黎军对上云国军队,便少有胜绩。 太尉陈丰,已然是朝野公认的,少有能够抵御云军进攻的主将了! 将其治罪,固然能够给朝野一个交代,但此后面对云军,可就没了能够抵挡的人了! 话说到这里,刚刚执意要黎卫宁惩治陈丰的几人,也不由得偃旗息鼓,不再多言。 “好了,如今国势如此,诸卿别再想别的了!抽调青壮,组建军队,防备云军进袭,方才是最为重要之事!”黎卫宁沉声道。 一众官员闻言,也只得无奈拱手听命。 送走了百官,黎卫宁头疼地揉了揉脑袋,对着身边那阴柔宦官,道: “辟秽,消息当真没错?” 名叫辟秽的太监闻言,当即拱手道: “陛下,此事已然经过多番求证。太师陈丰,之所以大败而归,便是因为云国新君,亲自领兵求援。单骑冲阵,展露出了陆地神仙境界修为!” 黎卫宁闻言,心头一跳,皱眉道: “云国新君多?我记得不过十五六岁吧!” “是,云国新君萧承,乃是云国先帝第十一子,为已故皇后所生的唯一嫡子,今年刚满十五!”辟秽恭声道。 许是怕黎卫宁不信,他又连忙补充道: “此事已经过证实,千真万确!” 黎卫宁闻言,站起身来,嘴中喃喃道: “十五岁的陆地神仙!十五岁的陆地神仙……莫非,这云国历代皇帝,也有凝聚运朝之法?” 辟秽闻言,低下眉目,低声道: “奴婢已然去查了!只是运朝之法,是我朝隐秘,云国应当不可得知的!” “那又如何解释?十五六岁的八阶高手,虽然百年少有,当终归是有的。这么大的九阶高手,孤也认了,只当是天纵奇才!可是,十五六岁的陆地神仙,若非以运朝之法,拢一朝国势气运于己身,何以有这般修为……” 眼看着黎卫宁越说越激动,辟秽连忙上前,安抚道: “王上莫要如此激动了!这运朝之法,尚且不知真假,当不得真的!” 黎卫宁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道: “运朝之法,必定可行!要不然宗庙之中的那位……” “王上,慎言!”辟秽心头一跳,连忙打断道。 黎卫宁此时,也猛地惊醒了过来,神色复杂无比,闭嘴不再说话。 整个殿中,陷入了一片寂静。 就在这时,一名宫中侍者,突然跑了进来,跪倒道: “王上!奉常阮惕大人、宗正敖侯黎大人,求见!” 听到这二人的名字,黎卫宁眉头肉眼可见地皱起。 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呢! 黎卫宁深吸一口气,表情恢复从容,沉声道: “宣!” “是。” 不多时,一高一矮,身穿九卿官服的两人,齐齐迈步走入殿中,对着黎卫宁只是微微拱手,不卑不亢道: “拜见王上!” 黎卫宁看着二人,掩盖去心中的烦躁厌恶,温声笑道: “两位大人不在宗庙服侍,怎么有空拜见孤?” 二人闻言,稍微矮一点的那人上前一步,面色清冷桀骜,肃声道: “王上,臣阮惕,奉老祖之命,前来训斥!” 黎卫宁看着阮惕如此一副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中的模样,心中不由大恨。 可此时的黎卫宁,别管他心中如何想的,在阮惕面前,他也只能强压下性子。 在辟秽的搀扶之下,他站起身来,走到阮惕身前,单膝跪下,低头掩盖眼中的冷意,语带恭敬道: “请老祖训示!” 阮惕看着黎卫宁跪在自己面前,似是习以为常一般,坦然受了这一礼,开口沉声道: “邕州之败,国势衰弱!秀山一战,更是折算青壮,耗损国力无数。太尉陈丰,主战不利,当以严惩,不得留情!” 黎卫宁闻言,却是连忙抬头,口中道: “阮卿,陈丰不可惩处啊!个中原由,你也是清楚的啊!国朝上下,再无人有他这般的威望、能力……” 阮惕眉头一抬,神情淡漠,打断道: “这些话,还是请王上亲自去和老祖解释吧!” 黎卫宁话语一滞,然后垂下眼眸,闷声道: “好,孤自会去向老祖解释的!” 阮惕点了点头,微微朝旁边一让,拱手道: “如此,臣便据实禀报老祖了!” 黎卫宁满心憋屈,低头道: “是!” 等黎卫宁被搀扶着起身,一旁的宗正,敖侯黎护又是上前一步,对着其拱手道: “王上,奉老祖之命,前来索要供奉!今年供奉,老祖特意交代了,不化神冰三枚、鲸王凝脂五块、龙蜒麝香八两。至于织火金蟾、玉面首鸟、五彩雪莲三类,则照往年一般供应即可。” 黎卫宁闻言,心中猛地一跳,一股无名之火直冲脑门,差点就没忍住,当场发作起来。 他咬着牙,强压怒火,道: “敖侯,朝中如今要维持前方战线,本就艰难。如今所供奉之物,又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孤如何凑得齐?还请敖侯在老祖面前,为孤好生解释几句啊!” 敖侯黎护闻言,嘴巴动了动,然后面带为难之色,道: “王上,臣无能为力啊!或许只有王上亲自前去,方能让老祖改口啊!” “你……” 黎卫宁刚要发作,却见面前的黎护,也是面露为难纠结之色。 他心头怒火,顿时无力地消散开来。 眼前二人,不过是躲在宗庙中的那位的带话人罢了,与自己一般,同样是身不由己! “孤,知道了!请两位向老祖带话,明日孤亲赴宗庙,向老祖解释!” 二人闻言,当即点了点头,对着黎卫宁俯身一礼,转身离去。 目送着二人离去,黎卫宁呆立片刻,然后方才对着身旁的宦官辟秽,语带幽深,道: “今年供奉翻倍,定然是国运受损,致使老祖反噬!只要……” 话未说完,但一旁的心腹辟秽,心中已经了然。 他双手搀扶着黎卫宁,低声道: “王上,不管你如何谋算,辟秽都会助您一臂之力……” ------------ 夏国西南腹地,此时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时不时的,便有地方州郡,被人攻破,大肆破坏一番之后,匪徒便扬长而去。 关于这群匪徒,各有各的说法。 有人称,这是乱兵作祟,僭越称制,攻城破郡,图谋造反。也有人说,这是云军骑兵深入腹地,为报其疆土被入侵之仇,四处杀人破城。 两则消息,分不清真假,将西南各州郡主政官员,弄得糊里糊涂的,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在如此局势之下,各地纷纷加强警戒,召集家丁青壮,严守城池,不让匪徒有机可乘。 刁文轩看着前方那紧闭的城池大门,轻叹一声,道: “唉,现在这些城池,防守严密极了,根本糊弄不进去啊!陛下,要不咱们现在就回去吧!反正咱们这几天连破五城,将夏国长江水脉周边的大城搅得翻天覆地,应当也是足够了!” 萧承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毕竟如今夏国城池守卫森严,只凭他这千余骑兵攻城,不免有些痴人说梦了,他点了点头,道: “好,今日便……” 话说一半,萧承突然眉头一挑,手中马鞭一指前方,道: “等等,似乎有机会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不对劲! 听到萧承之言,众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 就见不远处,一队云军打扮的骑兵,丝毫没有注意到萧承一众人,正不紧不慢地朝前方城池靠近。 刁文轩看着前方骑兵身影,扭头看向一旁鼻青脸肿,被绳索捆住,勾勒出一身肥肉的钟子濯,喝问道: “小子,那是你们的人?” 钟子濯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听到刁文轩的问话,冷哼一声,扭过头去,毫不做理会。 刁文轩说罢,又抬起了沙包大的拳头,在钟子濯面前扬了扬,威胁道: “嘶,你个死胖子,又欠揍是不!” 很显然,这段时间,刁文轩给钟子濯留下的印象很是深刻。此时见其挥舞着拳头,他被吓得浑身一抖,直觉浑身伤痕再次疼了起来。 钟子濯不敢再装模作样,连忙张口道: “应该是……但这事也拿不准啊,毕竟现在西南各州郡被你们搅得如同一团乱麻乱,这衣甲一换,谁知道谁是谁啊!西南的这些将门世家,最喜欢用私兵杀人放火的,说不定是他们呢。” 萧承摆了摆手,道: “只要不是咱们云国的人,谁的人根本不重要!” 说到这里,萧承顿了顿,朗声道: “众将冲杀前方之敌,不需死战,只要把阵仗给我闹得大了就好!” 刁文轩不由得问道: “陛下,闹这么大动静,城中守备岂不是越发严密?” 萧承看着他,轻笑道: “那就要看你了!你带着钟子濯去喊门,就言我等是江阳郡留守驻军,为救被歹人掳走的奉州太守来此,恰好遇云军来袭,特来协防。借着这些人,能骗开城门最好,就是骗不开,也没有什么损失。” 刁文轩闻言,这才恍然大悟,拱手道: “是!嘿嘿,还是陛下主意多!” 萧承没有搭理刁文轩的马屁,伸手马鞭一指前方,厉声喝道: “杀!” 身旁的将校闻言,皆是面露兴奋之色,语带凛然戾气,齐声喝道: “杀!” 下一刻,伴随着战马长嘶之色,千余骑兵呼啸而出,铁蹄之声震撼无比,直朝前方身穿云军衣甲的士卒冲去。 也是因双方所处的地势地形不同,这队人马视线受限,直到此时喊杀之声传来,方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眼看着身穿夏军衣甲的骑兵冲杀而来,领头校尉一愣,只以为是自己这一身云军衣甲,引起了误会,连忙开口大声解释道: “误会啊,误会!我们其实……” 校尉旁边的将领见状,二话不说地拉住了他,打断道: “不能说!先撤,之后再做打算。” 校尉这个时候,方才想起自己等人的任务,事关岐王谋划,实在不能表露自己的身份! 领头校尉实在是无可奈何,只得下令麾下骑兵集合,结成军阵抵抗,再寻求时机冲出。 刁文轩那边,领着几个骑兵,一起带着钟子濯,快马来到城池之下,大声喊道: “快开城门,我等乃是江阳郡留守兵马,恰好遇到云军来袭,特前来助你防守!” 城头之上,一身穿厚实铠甲之人,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前方交战的身穿夏、云两国衣甲的骑兵,又探出头来,大声喝问道: “江阳郡驻兵,为何出现在我容州城下?你等的印信凭证呢!” 萧承和岐王虞昭凌,此时甚至都不认识对方。但就是在冥冥之中的安排之下,硬是合作了一番。两人联手,是将整个西南各州郡,搅了个翻天覆地。 在如此混乱的局势之下,各州郡哪怕是自家夏国兵马,也不敢轻易放进城中。 刁文轩闻言,却是故作勃然大怒,道: “我等奉命救援被乱军掳走的奉州太守,恰好来此,眼看你容州遇云军突袭,好心来帮忙的。你此时的这番口气,是什么意思?快快开门,莫要让兄弟们心寒!要不然之后云军再来,可就没人帮你们了!” 说到这里,刁文轩还将钟子濯拽了过来,对着城门之上的那人大声喊道: “你若是不信,可让你家太守来认人!” 城头上的那人闻言,细细打量了一番钟子濯,然后沉吟片刻,道: “将军,此时我做不了主。请将军稍候,我这就去禀报上官做主!” 刁文轩冷哼一声,摆手道: “快去!” 一旁的钟子濯,见城头那人缩了回去,呆愣了一会儿,然后面露犹豫之色。 “那个……” 刁文轩扭头看着欲言又止的钟子濯,皱眉道: “什么?” 钟子濯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心中纠结无比。 但想起若是一会儿混战一起,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恐怕难以幸免于难,心中更是慌乱。 他的脑海之中,此时已然浮现众多画面。 一会儿是他自己被箭雨波及,万箭穿身而亡。一会儿是夏军不识他这个奉州太守,将他当做敌人,一刀砍死…… 终究是求生之念,战胜了心中忠君报国的想法,钟子濯猛地一咬牙,道: “那个,我告诉你一件事,你放我离去如何?” 刁文轩嗤笑一声,瞥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道: “想都别想!” “不是,我告诉你的这件事,能救你们!真的!”钟子濯急切道。 刁文轩闻言,面露狐疑之色,然后方才点头道: “你先说来听听!若是有用,我可为你向陛下求情!” 钟子濯又是一阵犹豫,但看了看没有半点动静的城头,还是咬牙道: “好,我告诉你。刚刚那个……哎呀,你附耳过来!” 刁文轩动了动眼皮,然后不以为然地凑了过去。 随着钟子濯的一阵耳语,刁文轩眼中闪过一丝怪异。 片刻之后,刁文轩然后坐直身子看向他,摇了摇头,嗤笑道: “胡说八道!来人,把他嘴给我堵上!” 钟子濯眼睛一瞪,急忙道: “不是,是真的,我没骗你!刚刚那个……呜呜呜……” 钟子濯话还未说完,身旁的骑兵便不顾他的叫喊,一把将其按住,随手将一块用途未知的破布,塞到了他的嘴里,让他只得发出一阵呜呜之声。 刁文轩凑到他的身前,拔出一柄小刀,抵住了钟子濯后腰。 感受到后腰处那锋利的刀刃,钟子濯身形顿时一僵。 “告诉你,给我老实点!要是让上面的人看出什么,老子现在要了你的命!” 钟子濯嘴里又“呜呜”了两声,似是在为自己辩解。但看着刁文轩凶狠的眼神,终究还是低下了头,不再多言。 再看向远处交战双方。 那边的“云军”,只觉得是一场误会。萧承也只是借他们演戏骗城,不愿浪费麾下骑兵太多体力。 双方皆无心作战,是以只是相互接触一番,便各自后退,拉开了距离。 对峙一段时间之后,萧承扭头看向容州城,就见此时的城门,已然缓缓打开。 他嘴角一弯,露出一丝笑容,挥手道: “撤吧!” “是!” 骑兵后退,朝容州城而去。“云军”这边,也轻松一口气。为了避免继续和同僚作战,二话不说转身离去。 千余骑兵,在萧承的带领之下,眨眼之间便到了城门之处。 刁文轩面露得色,对着萧承拱手道: “陛下,末将不辱使命!” “呜呜呜……”原本安分了一会儿的钟子濯,眼看萧承到来,眼中一亮,挣扎着扭动身子,似是有话要说。 萧承多看了他一眼,然后朝刁文轩问道: “他这是怎么了?” 刁文轩憨笑一声,道: “这小子不老实,我就堵住了他的嘴!” 钟子濯身形不断扭动,脸带焦急之色,口中“呜呜”之声更为急切,似是想要引起萧承的注意。 而萧承只是随意地多看了他一眼,根本没有追问下去的意思。 “进城!”萧承大手一挥道。 “是。” 千余骑兵,缓缓踏入城中,便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传来。 空无一人的街道,透着一股子让人不安的感觉。散落一地的各色物件,显示着此前这里百姓的慌乱。 萧承麾下的骑兵,此时身上穿戴的可是夏军的衣甲。此前骗开的数座城池,入城之时,纵使百姓天生畏惧大兵,远远躲开,但也没有像今日这般这么夸张,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一名将领心中一个咯噔,连忙凑到萧承身边,低声道: “陛下,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啊?” 萧承勒马停住,感受着四周隐隐约约传来的肃杀之气,沉声道: “是有点不对劲!” 这个时候,一旁的钟子濯挣扎地更厉害了,整个人好似野猪一般拱动,动作之大,连他身边的两个骑兵,都有些按不住了! 萧承扭头看向钟子濯,道: “放开他,听听他说什么!” 两名骑兵当即松开,钟子濯一把扯下嘴里泛着异味的破布,面带慌张焦急,一边勒马朝城门退去,一边慌张道: “快走,快退出去!刚刚城头上那个穿铠甲的,就是容州太守!容州就他最大,他还能向谁禀报啊?这摆明就是看穿了你们的伎俩,拖延时间调兵遣将,想放你们进来瓮中捉鳖呢!” 话音刚落,众人甚至脸色都没来得及变化,便听到城墙之上,一阵“吱啦”的声响。 城头守城将士,手中弓弦拉开,已然对准了众人。 零碎杂乱的脚步之声,更是响起在街头。 手持铁盾,长枪的夏军将士不断涌出,将众人尽数围堵在城中。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这是老王八退房,憋(鳖)不住了啊! 刁文轩双目圆睁,连忙上前挡住萧承的身体,怒吼一声: “不好,快护着陛下退出去!” 城墙之上,刚刚那位和刁文轩说话的那位容州太守,在身边将领的护卫之下,居高临下,双眼冷漠,杀气凛然道: “射!” 只听得“铮”的一声闷响,城头羽箭,如雨倾泻,朝千余骑兵笼罩而来。 电光火石之间,众人甚至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觉一道恐怖至极的气息,裹挟着阵阵杀伐肃气,冲天而起。 天地之中,似是有所感应一般。 顷刻之时,便是乌云涌起,遮天蔽日,电闪雷鸣,宛若末世,让人心惊肉跳。 无比强大的气势,压在众人心头,纵使是沙场宿将,此时也不由得心头直跳,胸口发闷。 萧承身坐马上,腰间怒龙剑随之出鞘。 一声若隐若现的龙吟之声,响彻在众人耳边。 凌厉剑气,携狂烈气浪,朝城墙之上涌去。 羽箭还未射至,便被这气浪卷去,倒射向城墙之上。 只听得一声又一声的惨叫之声,在城墙上响起。 近半夏军,不是被倒卷而来的羽箭射中,便是被那凌厉剑气所伤,损失惨重,哀嚎遍地。 这雷霆一击,便宛若仙神。只是一招,便彻底扭转了局势。 一众将领,看的是头晕目眩,眼露崇拜狂热。 萧承手持怒龙剑,环顾四周围了上来的夏军,面色镇定,朗声道: “尔等去夺城门,朕来断后!” 听到萧承所言,一众将领方才醒转过来,看着已然逼近的夏军,毫无畏惧之色,反而面带狂热,齐声喝道: “陛下万金之躯,岂可留下?末将等,愿为陛下断后!” 萧承眼露煞气,厉声呵斥道: “都是沙场宿将,岂不知军令之严苛?速速听命,夺取城门!” 只这一句话,周遭随萧承出征的将士,顿时眼眶泛红,心中动容。 如今这狭小街道之上,围满了密密麻麻的夏军将士,正不断逼近而来。此时留下为大军断后,实在是危险至极。 萧承以皇帝之尊,亲自为他们这些人断后,任谁都会生出感激崇敬之情。 此前他们这些军汉,都被教导过,要忠君爱国! 爱国自然能够理解,护卫疆土,本就是军人职责。但对于忠君一说,众人此前概念一直模糊,只觉得谁给他们荣华富贵,便是要忠于谁。 但如今,看着萧承昂然挺立的身影,一众将士只觉,为这样的陛下赴汤蹈火,才不负其恩情。 眼看着将士们眼露誓死之意,毫无退却之意,刁文轩心头一跳,沉默片刻,连忙道: “还是莫要浪费时间了!陛下神武无敌,如同土鸡瓦狗的夏军,如何能够拦住?你们速速前去夺城门,方能让陛下尽快出城!我领人护持,身死之前,必不让敌寇近陛下身前,请诸位放心!” 在场将领皆是沙场宿将,也知道如此局势,实在不是纠结之时。其中一名将领当即站了出来,语带决然,狠声道: “请陛下放心,若是一盏茶之间夺不下城门,末将便战死于此!” “请陛下放心!”一众将士齐声喝道。 言罢,一众将士当即调转马头,目露炙热,心有决死之意,携带昂然斗志,咆哮着朝城门而去。 战马长嘶,铁骑无畏,在众多将领的带领之下,前赴后继地朝城门涌去。 眼前夏军,手持铁盾,长枪如林,军阵严密,步步紧逼而来。 萧承手持怒龙剑,剑身一震,体内浩荡霸道的内力源源不断地涌入其中。 剑身之上,那道虚幻游龙,身形更是灵动,好似下一秒,就要腾空而起一般。 萧承长剑一挥,一道凝实无比,肉眼可见的磅礴剑气撕裂空中,直朝夏军军阵而去。 只听得“刺啦”的闷响之声,前方夏军军阵之中,坚固铁盾被剑气划过,宛若刀切豆腐一般,轻而易举地便被劈成两半。 剑气之势,去犹不止,锋利地好似能够划破虚空的剑气,径直将盾后的夏军士卒,也拦腰劈开。 数十名夏军士卒,轰然倒下,身躯裂成两半。鲜血喷洒,血淋淋的不明形状物体四处飞撒。 原本严密无比,步步逼近的军阵顿时一滞。 身边同僚,一个眨眼的功夫便断成的两截,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足够让其顿时崩溃的画面。 “啊!” “啊啊啊啊!” 此起彼伏的尖叫之声,在夏军之中响起。 不少士卒,面露惊惧,一下子扔下手中的盾牌长枪,惨叫着脱离军阵。 到底只是州郡驻守的普通郡兵,没上过战场厮杀磨砺,只这么一下,便让眼前的夏军军阵,自行溃散开来! 萧承扭头看着身边的刁文轩,挑眉轻笑道: “就这?” 刁文轩看着眼前这单人破军之力,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方才颤颤地挤出一丝笑脸,弯身行礼道: “陛下神武,天下无敌!” 几名留下的将士,也齐齐聚拢在萧承身边,躬身喝道: “陛下神武,天下无敌!” 萧承闻言,仰头大笑。 就在此时,刁文轩猛地抬头,眼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 围绕在萧承身边恭贺的数名将士,突然齐齐出手。 或刀或枪,或拳或掌,自四面而来,齐攻萧承全身要害之处。 如此变故,突然起来,仍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萧承双眼猛地一睁,周身凛然肃杀之气忽的凝聚,体内内力充斥而出,散溢着耀眼的金色光辉,盘旋萧承全身。 出手众人,直觉一股沛然大力倒卷而来,整个人顿时如遭雷击,口溢鲜血,倒飞了出去。 “大胆!” “找死!” 身边护卫,倒还真不都是心怀异心之人,剩余护卫在萧承身边的将士顿时反应过来,怒目圆睁,大喝一声,立马围了上来。 萧承脸色苍白,气息虚弱,嘴边隐隐溢出一丝鲜红。他冷冷地看着被擒下的刁文轩,沉声道: “是老和尚派你来的!” 刁文轩躺在地上,感受着周身传来的剧痛,又惊又畏地看了萧承一眼。 他万万没想到,这数名高阶武者齐齐出手偷袭,竟然还是没能杀死萧承,甚至还被萧承反震地受伤,毫无还手之力。 而此时,城门之处,突然传来一阵震耳的欢呼之声。 众人循声望去,就将在一众将领的带领之下,已然杀崩了城门夏军,重新夺回了城门。 “陛下,快走!”身边剩余护卫大喜过望,连忙要架着萧承离去。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突然传来。刹那之间,天地为之一静。 慧开佝偻的身形出现空中,只见其手持金色莲花禅杖,身形从容,于空中踏步而出。朵朵金莲凝现其脚下,更有金色的花瓣自空中飘落,随后方才化作虚无消失。 纵使慧开这么一副糟老头子的模样,此时也被这种种异象,衬托地宝相庄严,令人心生震撼。 萧承眼见慧开现身,嘴角微不可查地一弯,心中更是长舒了一口气。 这老乌龟,可真是苟啊! 自出京以来,他是故意给老和尚多少次机会?这老和尚就是能够耐着性子不上钩! 今日若不是萧承先是故意中计,使自己陷入夏军包围之中,再装出一副被他的人偷袭重伤的模样,这老和尚说不定还能忍着不动手! 慧开老和尚身形飘落至城头之上,手中莲花禅杖微微一杵,对着萧承微微一施佛礼,道: “阿弥陀佛,陛下,别来无恙啊!” 萧承推开身边将士的搀扶,冷笑道: “朕原本以为你属乌龟的,这次还能忍住呢!” 慧开看着萧承中气十足的模样,眼睛一转,眉头微微皱起,摇头道: “陛下没受伤?刚刚是装给老僧看的!” 萧承嘴角一弯,嗤笑道: “你猜!” 慧开眉头皱得更紧了,然后却又松开,朗声道: “陛下天资纵横,心智、武功皆是惊人,实乃是天生圣王!若非事关佛门昌盛万代的基业,老僧实在不愿与陛下为敌!” 此言一出,有认出慧开的云国将士,顿时一惊,不由得喧哗起来。 “法师不是来救驾的?” “这、这是什么意思?” “与陛下为帝?法师为何要与陛下为敌?” “哎呀,就知道和尚不是好人……快,护驾!” 一众骑兵,顿时反应过来,除却把守城门之人,其余尽数朝萧承围去。 慧开眉头一皱,面露哀叹之色,微微摇头,似是在责怪下方将士无法放下对君王效忠的执念。 他左手伸手一扯,胸口佛珠,顿时散裂开来。 一百零八颗佛珠,激射而去。浮于空中,笼罩一众将士头顶之上。 莹莹光辉,在这些佛珠之上遥相呼应,使其气息相连,相互之间勾连起来,宛若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 深邃气息,散溢而出,无边气势,使被笼罩其中的将士们顿时如陷泥潭之中。 只见将士坐下战马顿时身躯一僵,悲鸣一声,跌倒在地,将身上的一众将士尽数甩落。 身处佛珠笼罩之下的一众将士,修为略高者,尚且能够挣扎着站起身。修为低一点的,整个人就好似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萧承见此,眉头微微一跳。 禅珠定魔神功? 这手段,他刚穿越而来的时候,是见过慧痴用过的。 只是在慧痴手中的时候,显然不能和慧开此时相比。 萧承看着大展神威的慧开,眉头微微一挑。 九阶?不像! 陆地神仙?感觉又好像差一点! 第一百一十七章 隐约变化 “枯荣入灭,非枯非荣,非假非空!”慧开朗声一句,说着令人有些不懂的禅语。 话音刚落,慧开浑浊的双眼猛地睁大,浑身气势突然凝实。 两股玄奥之气,一者寂灭无常,充斥凋零衰败之意,一者生机盎然,有繁盛茂华之像。 两股气息,围绕其身,运转不停,暗合佛家轮回之论。 隐隐之间,种种异常,于其四周,各自浮现一对古树的虚影。 四对古树,高耸入云。皆为一枯一荣。枯树树叶凋零,宛若将死老者,散发着腐朽之气。荣华之树,则尽显昂然生机。 刚刚还尽显苍老之相的慧开,却是白发转乌,面上那点点老人斑并皱纹,一并消散。佝偻的身形,也逐渐挺直壮硕。 顷刻之间,八九十的老者,却是变成了壮硕中年的模样。周身气势,也是更上一层楼。虽没有达到陆地神仙的境界,但也相差不远了! 若是数据化其属性,武力有个九十九了。 我靠,他会变身! 萧承看得眉头直跳,直呼好家伙。 慧开舒展筋骨,感受着身躯之中涌动的力量,眼中不由露出一丝畅快之意。 他手持禅杖,自城墙之上一跃而下,“砰”的一声,直直坠落在地,甚至将地上的青石板,都砸出了裂纹。 若说此前,他这出场,是佛陀降世。那么现在的他,就颇有一种金刚临凡的味道。 “陛下,此时无人掺和,请吧!”慧开一抖金色禅杖,满眼炙热道。 萧承怒龙剑一挺,很是嫌弃地撇了撇嘴,摇头道: “花里胡哨的!” 慧开二话不说,脚下猛地一点,身形顿时犹如离弦之箭,挥舞着手中禅杖,朝萧承劈来。 只听得“铛”的一声金戈交鸣之声,锋利无匹的怒龙剑,自在萧承手中再展锋芒之后,还是第一次遇到一剑没有劈开的东西。 慧开手中禅杖,散发着一股让萧承异常心动的气息。 又是珍宝,而且起码是不次于怒龙剑多少的珍宝! 好东西,我要了! 萧承这边打起了慧开手中禅杖的想法,慧开那边也是多看了一眼萧承手中的怒龙剑,赞叹道: “到底是云国传承神剑,陛下不过八阶修为,却能凭此神剑,拥有与老僧我对抗之力。此剑,日后当为我佛门护教神兵!” 原来对于萧承突然显露的,这陆地神仙境界的武力,慧开只是觉得是因为怒龙剑加持的原因,更是赞叹神剑之利,丝毫没有朝萧承本身实力增长这方面想。 其实想想也是,毕竟此前二人相互试探过,很确信萧承当初不过八阶修为。对于萧承突然暴涨的武力,又不能理解金手指存在的慧开,将之归咎于怒龙剑加持,也很是自然。 萧承闻言,却是失笑一声,道: “原来如此,要是早知你是忌惮我这怒龙剑才不肯出来,我不带了就是。为了引你出来,我可是浪费了不少精力!” 其实收服边军之后,他本就不需要亲自杀入夏国腹地,逼着夏军回防的。 之所以坚持如此,除了有意塑造自己在民间的高大形象之外,也就是为了引老和尚出手。 慧开见萧承此时,依旧如此从容的模样,双眼一厉,禅杖抽回,身形一扭,猛地击出。 禅杖划破空中,留下一道金色虚影,破开空气,隐隐发出了呼啸异响。 这金色禅杖,本就沉重。又有慧开这般威猛的招式,其势更凶,宛若流星坠地,惊人无比。 以剑对禅杖,本就是吃亏。又是面对如此刚猛之击,萧承可不会傻乎乎地硬接。 萧承脚下一点,身形猛地倒退数步。怒龙剑轻吟一声,随后再次回身刺去。 又是“叮”的一声脆响,怒龙剑剑尖直刺,正中禅杖之上的锡环。锡环顿时崩坏,裂作数段。 慧开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喜意,禅杖猛地向前一探,手中再是一转。禅杖转动,依靠其顶端形状,直直咬住怒龙剑。 顷刻之间,便已是锁住了萧承手中神剑。 慧开只觉是天赐良机,猛地前踏一步,右手持无畏印,猛然轰出。 这一击,其势刚猛异常,出手之际,隐有僧侣唱经之声,响彻在萧承耳边,令人心神微微动摇。 萧承这边,却是不为所动,左手竖起小指亦是探出,体内狂躁霸道的内力,以六脉神剑之法运转,少泽剑气随之而出。 “砰”的一声巨响,强劲无比,睥睨无双的无形剑气,直中其掌心。随之响起的,是血肉炸开之声。 以变化精微著称的少泽剑气,在萧承此时装备的帝卡影响之下,竟然变得凌厉强劲,霸道无比。 只是一击,便直接废去了慧开右掌。 慧开闷哼一声,双眼瞪大,看着萧承,面露震惊之色,道: “为什么?” 明明依靠禅杖之奇特,他已经将怒龙剑给克制住了。可萧承这边,不光能直直抵住他的一击,还能顺势破开他的护体真气,废去他的右掌。 所以,其之前表现,并非神剑所助? 慧开措不及防,呆愣片刻。 萧承右手径直一抽,怒龙剑得脱,剑身轻吟,似有真龙怒吼。 剑光闪烁之间,慧开直觉胸口一疼,浑身气息,宛若被扎破的气球一般,顿时泄去。 慧开踉跄数步,跌坐在地。 不过就是这么片刻的功夫,慧开原本壮硕的身形,便再次佝偻起来。头上白发,脸上皱纹,也重新浮现。 他口中不断溢出带有泡沫的鲜血,不甘地抬起头,嘶声道: “陛下不是八阶,此前留了一手?” 萧承手中长剑随手朝空中一挥,无数剑气汹涌而出,立时将浮在空中的一百零八颗佛珠粉碎,扭头随口道: “算是吧!” 藏着体验卡到现在才用,也算留了一手啊。 慧开嘴角喏了喏,欲言又止,最后气息艰难,道: “陛下,云国百姓信仰,皆系佛门!陛下若有灭佛之心,则民间必定大乱!” 萧承闻言,嘴角却是露出一丝冷笑,道: “百姓需要一个信仰寄托而已,这个可以是佛祖,也可以是道祖,可以是文圣……那么,自然也可以是朕!” 慧开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急色,但生机的不断流逝,却再也无法开口说话。 片刻之后,慧开双眼,暗淡了下去,再无半点生机。 而就在慧开身死之时,萧承体内,突然涌起一道莫名的力量。 旁人无法察觉的视线之中,一行小字随之浮现。 【战斗胜利,武力值+2】 【金色帝卡,西楚霸王—项羽(体验卡) 卡牌技能: 拔山盖世--……;2、每次战斗胜利,则有一定几率武力值+2; ……】 呵,这几率,可真够低的!这些日子胜利了多少场喽,到现在才触发这个效果。 就在萧承默默吐槽之际,天空之上,突然响起一阵轰鸣之声。 萧承心头突生预感,猛地抬头望去。 就看天空之上,原本笼罩着的乌云,在一股莫名的力量引动之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在萧承头顶盘旋。 旋涡云不断旋转,宛若一个倒扣式的碗,碗内壁上,不断游走着赤紫色的雷霆,发出震耳轰鸣之声,让人看着不由对天地之威,产生了一丝畏惧。 萧承紧盯着头顶这怪异的天象,倒是没有什么畏惧之心,只是觉得心神为之所摄,下意识地凝视上方。 极目远眺,最顶端那被乌云笼罩的云层,确实突然散开。 一道五彩霞光,自天空投射而出,轻飘飘地落在了萧承身上,随后消散不见,似是融入了萧承身躯之内。 萧承只觉浑身一轻,口中吐出长长一口浊气。 与此同时,天地之中,生灵万物的感激喜悦之情,以一种奇特的方式,传递到了萧承这边。 萧承一愣,下意识地看向了金手指。 【大云国天德二十二年(夏)五月二十一日 文学:33武术:112(怒龙剑+10)道德:65 体能:100年龄:16健康:100 国库:513万两皇威:57 佩戴帝卡:西楚霸王-项羽(体验卡) 生效技能:拔山盖世、霸王之资、自矜功伐、垓下悲歌 额外技能:天眷——效果未知(因为助天地晋升,受天地青睐而获得的专属技能)】 健康、体能拉满了, 就是不知道是一次性的,还是能够持续生效的。 还多了个名叫“天眷”,效果未知,只看描述,是助天地晋升而获得的。 萧承其实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加了两个武力值,就能够助帮助世界晋升。但看金手指面板描述,萧承也知道自己是得了莫大的好处的。 “天地晋升了?”萧承望着天空,喃喃自语道。 而与此同时,天下各处。 无数高阶武者、诸子百家各家大德之士,皆是心有所感,猛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眼前这片未曾变化,又好似发生了极大变化的天空。 恍惚之间,他们只觉冥冥之中,一层束缚他们的枷锁,突然之间便被除去了,只觉周身轻快无比。 天地之间,未曾发生什么神兽出世、山河移位这般惊天动地的变化。 普通百姓,低阶武者,甚至都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一如往常地生活。 但一切的一切,都在冥冥之间,发生着微不可查,却持续不断的变化。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处事当真是荒……深不可测! 鹤川县中,夏军大营。 岐王虞昭凌看着手中的军报,轻叹一声,道: “程不识!程不识!这样的人物,为何此前半点名声都没有传出?” 晋王虞昭礼闻言,不由问道: “云军,这是又搞出什么事了?” 岐王随手将军报递给了晋王,沉声道: “云军稳步进军,已经将营帐驻扎在了鹤川县城数十里之外。如今我大军损失数万,在云军面前已然处于劣势,又要分兵驻守建昌府。我若是云军统帅,自然也要抓住这个机会步步紧逼啊!” 晋王接过军报,扫视一眼,眉头皱起,叹息道: “唉,云军步步紧逼,我军捉襟见肘,局势竟然一夕崩坏至如此地步!早知如此,就不该为了这些西南将门,浪费这天赐良机!” 岐王闻言,却是轻笑一声,摇头道: “三哥,你错了!云国是外敌,好对付。此次不成,下次再寻机会便是了。但是西南这些将门世家,却是我夏国身上的一枚毒疮,若是不及早清理,迟早酿成大患!” 晋王闻言,轻叹一声,道: “云国虽底蕴不如我大夏,但也是天下有数的强国,地域广阔,人口总多。这次是云国小皇帝手段激烈,逼得云国边军不敢听命,又有佛门暗怀鬼胎,这才让我军如此轻易攻入北境。下次,可没有这么好的时机了!” 岐王闻言,却是微微昂头,自信道: “三哥多虑了!我大夏雄踞天下中心,坐拥天下泰半人口,膏腴之地尽在我朝,兵精粮足,人才辈出。只要清理了内患,上下一心,云国皇帝便是再了得,也得困守天南之地,做他的南蛮国君!” 晋王见岐王一脸自信,动了动嘴,最后只是幽幽一叹,道: “哪有这般容易啊!便是西南将门没了,朝中也还有百家学派相互争斗攻讦啊……” 尽管刚刚二人各执一词,但其实都有一定的道理。只不过是因为二人性格、处事手段不同,方才有如此争执。 岐王一心认定,能够凭借自己的雷霆手段,一扫国中诸多内患。再凭借夏国底蕴,完全可以凭借势力,威压天下诸国,重现当年万国来朝的威荣。 但晋王与岐王不同,他自成年之后,便一直在朝中办事,以长袖善舞出名,性子被打磨地圆滑无比。 他对于朝中根深蒂固,却整日相互攻讦的诸子百家派别最是了解,知道他们的势力是如何庞大,根本就不认为岐王有能够清除他们的能力。 岐王就看不得自己三哥这幅畏首畏尾的模样,一拍自己腰间佩剑,自信道: “三哥,你信我一次!这些人的脖子,不比北地蛮子的脖子硬……” “报!” 这个时候,传令兵急促的声音,打断了岐王的话。 岐王看着浑身狼狈,一脸焦急的传令兵,眉头一皱,道: “云军进攻了?” “大帅,是国内的军报!云军骑兵渗透至国境之内,不断袭扰州郡,攻城拔寨,局势大乱!诸府郡太守上书,请求大帅派兵回援!”传令兵气喘吁吁道。 晋王闻言,猛地站起身来,一脸惊骇,道: “什么?云军跑到国内了?” 他愣住了一会儿,连忙看向神色淡然,甚至嘴角带笑的岐王,焦急道: “十九,快,快撤回建昌府!除了建昌府,别的城都不要了,将兵派回……” 他说到一半,这才注意到岐王嘴角轻笑,神色从容,甚至没有半点变化。 岐王当初说到如何对付西南将门的时候,那狂放得意,却又高深莫测的模样,让晋王记忆尤深。 晋王愣住片刻,带着狐疑之色打量起了岐王。 岐王看着岐王,眼睛微微眨动,嘴角露出一丝,做了坏事之后的得意笑容。 没错,就是我干的! 晋王张了张嘴,看着颇有得色的岐王,心绪泛起。 岐王现在这个表情,一如当初年幼之时的岐王,打破夏皇心爱之物后,嫁祸给和他们不对付的兄弟,最后还得逞了的表情。 传令兵久久未听到二人说话,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就见二人气氛格外和谐,不由踌躇了半天,才终于忍不住打断,道: “大帅,晋王殿下,云军肆虐,破城杀人。又有乱军趁势而起,焚烧运转物资。西南诸州郡不堪其扰,还请大帅速速发兵救援!” 晋王回过神来,安心地坐了下去,点头道: “知道了,只是云国战场正处于关键时刻,不可轻动。你让各地太守固守,只待局势稍缓,大军便立刻回防……” 刚刚还一脸从容的岐王,听到传令兵所言,先是一懵,然后猛地站起身来,匆忙打断道: “等等,你说什么,乱军?哪里来的乱军?” 他这幅举动,让原本已然平复下来的晋王,心头再次一跳,扭过头去,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岐王。 你不是刚刚朝我使眼色,说没问题的吗? 岐王此时已然顾不得其他的了,快步走到传令兵身前,抓着他道: “乱兵?还焚烧运转物资?” 传令兵有些慌乱,结结巴巴道: “是、是!乱兵焚烧了堆积在奉州城,准备送来建昌府的物资。” 岐王神色瞬间变得狰狞无比,咬牙道: “可知是哪部的乱军?主将约束部众不利,当斩!” “大帅恕罪,还未能查到是哪部的兵马……哦,只从奉州传来的军报,说是乱军谋逆,为首之人僭越称帝!别的,就不知道了!” 听到这个消息,本就有些慌乱的晋王,顿时变得惊惧震怒,厉声道: “竟然如此胆大包天之人,还敢僭越称帝,此乃谋逆,当诛其全族!” 乱兵袭扰州郡,和僭越称制帝,这可是两种概念啊! 别管前者闹出再大的乱子,到了御前,不过轻飘飘一句约束部众不利。 但后者,不管是不是只是一群无知莽夫弄出的闹剧,只要被人捅到了御前,那就是天大的罪过! 岐王本就大败一场,损兵折将。若是再被人拿住了这个把柄,那可就不是夏皇能够保下的事情了! 岐王也知道其中严重,脸色狰狞,咬牙道: “这些乱军,当真是不知死活!三哥先替我回去坐镇江阳郡,我这便抽调兵马,回去剿灭乱军!” 晋王点了点头,连忙起身,道: “好,我这就启程……” “报!”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传来。 又一名传令兵跑入帐中,跪地大声道: “启禀大帅,军中急报!梧州守将探知,云国边军有变!半月之前,云国皇帝亲入边军,收服边军众将,使其重归云国朝廷调遣。如今云军厉兵秣马,陈兵边境,有犯我疆土之像!” 梧州,属夏国疆土,正好与邕州隔江相望。此前本是防备黎朝兵马的军镇,如今随着云国边军入驻邕州,主要职责也便成了监视云国边军。 晋王闻言,步子一个踉跄,差点背过气去,急道: “不能待了!云国不能待了!尽快回防,要不然云国兴兵,西南疆土可就危险了!” 而此时,岐王却是渐渐镇定了下来,没有立时下令回防,反而沉声道: “梧州有三万大军驻守,南方各地,亦有大军可供朝廷调用,固若金汤!反观云国边军,要驻守新得的四州之地,又要防备黎朝。北境六万云军,也不够用,必定需要派兵救援。云国边军虽然精锐,但一共也就十几万兵马,哪能够用?我若是云军,只需派小股兵马……” 岐王说完一顿,然后怔怔道: “不会吧……云国皇帝,行事这么荒唐?” “哎呀,十九啊,小心无大错。反正咱们要做的事情差不多了,就如你说,大不了先行退去,日后再寻攻打云国的良机!” 岐王摆了摆手,连连道: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身后地图旁,又问道: “那群乱军,最先出现在何地?” 帐中的传令兵闻言,知道岐王是在问话,连忙道: “乱兵先在奉州出现,驻军不查,被其突入城中,焚毁物资,掳走太守钟子濯。其后数日之内,便接连袭破乌、辰二州……” 晋王闻言,忍不住插嘴道: “数日之内?乱军速度这么快?” “是,其皆是骑兵,奔袭如风!” 岐王视线,在地图上游走,头都不回道: “便是骑兵,行军速度也太快了些,乱军可没有这般组织力!” 晋王一愣,道: “十九,你想说什么啊?” “看其行军路线,应当是云国骑兵换上我军衣甲,自炬州而出,奔袭奉州、乌州、辰州,若是没有猜错,只怕叙州、愩州、镇雄府、容州,这几地,也是危险了!”岐王沉声道。 “云军?” 晋王先是错愕,随后猛地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道: “那、那照你这般说,那个为首之人,并非僭越称帝,而是……” 岐王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道: “这个云国皇帝,当真是有意思!派军中高手日夜不停,快马加鞭,传令梧州、邵州、永州、吉州,封锁边境,务必将这支云军,堵在我境内!” “是!” -------- “报!” 邕州大营之中,传令兵闯入,急声道: “启禀将军,梧州夏军,突然调动,封锁了边境!除此之外,邵州、永州等地的夏军,也纷纷动作!” 石安闻言,脸上微微变色,带着一丝忧虑,道: “本来我见夏军久久没有反应,还心存侥幸,唉……也不知只是夏军发觉了有我军渗透其疆土,还是说,陛下的行踪暴露了!” 其实要不是岐王无意之下给了个助攻,使得西南诸州府一片混乱,哪怕没人发觉萧承的身份,夏军也早就反应过来,知道这支乱兵是云国兵马。 帐中众将闻言,纷纷出声道: “应该不是,我等明明封锁了陛下深入夏军的消息!” “哼,别忘了之前暗中动手之人!” “当真有人暗通夏国?若是真的,别让我找出来,要不然必定要弄死他!” “好了!别吵了!” 一道声音响起,顿时让帐中众将安静了下来。 汪晓掀开帐帘,在剧孟的护持之下,迈步走入帐中。 帐中众将,就连石安,见到汪晓前来,都是纷纷起身行礼。 “太师!” 汪晓扫视在场众将,就见众人神情恭敬,但对着自己的时候,却总是带着一丝不自然,不由得失笑一声,开口道: “就算陛下行踪泄露,也绝非军中流传出去的。相互之间,不可相互猜忌!” 汪晓很清楚,别说萧承就没有隐藏身份的想法。便是有,就凭他身边跟去的那些心怀鬼胎之人,这身份也根本藏不住! “陛下神武无敌,龙体安危,其实并不需咱们担心!只是我等臣子,不可坐视陛下身陷敌国。此时应调动兵马,做攻夏之姿态,以牵制夏国兵马!” 石安闻言,点了点头,道: “不错,太师之言,却有道理!” 边军攻夏,兵力确实略显捉襟见肘。但只要做出这个姿态来,夏军将领不敢担失地之责,也不敢大义,必然能够牵制一部分兵马。 “除此之外,尚且不够!为保陛下能够归国,还需给我调拨五千骑兵,突入夏国境内,分作五队,故布疑阵,以迷惑夏军!”汪晓接着道。 此言一出,帐中气氛,顿时一滞。 所有人,皆是错愕地抬起头,齐齐看向汪晓。 汪晓神色从容,面对众将的凝视,毫无异常。 石安只觉头皮发麻,咬牙道: “太师之策,我倒是没有想到!只是此法有些冒险了,何须太师亲自前去呢?” 都这个时候,您老就别闹了! 我给您调拨兵马,鬼知道您是不是输不起,想趁着现在翻盘。您要是不回来了,等陛下回来,我的命还要不要了? 汪晓扫视一眼,就见帐中诸将皆是默不作声,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对上他的目光。 他们虽然都受过汪晓提携,但到底如今正逢国难,只要不想被国中百姓戳脊梁骨,就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动什么其他的心思。 汪晓见状,心中情绪莫名,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个复杂的神色,摇头道: “陛下临行之前,交代过我,可便宜行事!” 此言一出,众人先是一愣,旋即齐齐看向汪晓身后的剧孟。 剧孟眉头一皱,略微一琢磨萧承临行前交代的话。 好像,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想到这里,剧孟略作迟疑,然后点了点头。 石安见剧孟点头,脸上不由露出凌乱之色。 这位陛下,处事当真是荒……深不可测! 第一百一十九章 这般的“便宜行事”! 战马嘶鸣,铁蹄齐踏。千余骑兵,呼啸而来。 为首的萧承,马鞭一抬,身后骑兵,当即反应过来,齐齐勒马停下。 萧承扭头看着身后骑兵,沉声道: “追兵摆脱了,先在此休息一段时间吧!” 一众骑兵闻言,轻吐一口气,从战马之上滚下,抓紧时间休整。 萧承领千余骑兵自入夏国以来,得益于岐王的掺和,一开始并未被人察觉云军身份。众人转战千里,连破数城,都是就食于敌,从容得根本不像是打仗的样子。 但容州一战,被人识破身份,萧承便知道不能再留下了,这才领兵快马回国。 可是没想到,夏军这个时候倒是反应迅速,已然在边境各处要地布下了重兵防守。一见骑兵踪迹,便是大兵围追堵截。 如此之下,这千余骑兵,是被撵得狼狈无比。 一名将领看了看四周,犹豫片刻,当即上前,拱手道: “陛下,如今夏军,只怕是已然察觉我等踪迹了。” 萧承环顾四周士气仍在,但神色疲惫不堪的一众将士,点头道: “不错,在回国路上围追堵截,这必然是看出我等云军身份,这才能够提前作此安排!” 将领一咬牙,急促道: “末将斗胆,请陛下更换衣甲,再挑选数名忠勇之士护卫,隐藏踪迹回国。末将愿领剩余兵将,大张旗鼓,吸引敌军注意!” 此时,众兵将士气未散,甚至因为一路之上连战连捷,而越发振奋。 但到底麾下士卒再精锐,也是肉体凡胎。连续七八日的奔袭路上,每每只有片刻休息时间,将士已是疲态尽显。若是长此下去,夏军迟早追上。 将领此时说这话,显然是一片赤诚忠心。 萧承闻言,摆了摆手,道: “不用了,朕若想走,夏军也拦不住!而且你不曾发觉,这两天夏军防守不如此前严密?若是朕没猜错,必定是边军出动了,牵制夏军边境部队了。” 只从这两天夏军搜寻他们的兵力越发捉襟见肘,防守也不如此前严密,萧承便敢断定,必定是边军有所行动。 而且若当真事不可为,萧承自然当断则断,孤骑冲出,夏军也拦不住他。 将领闻言,还欲再劝。 但在此时,萧承突然一摆手,制止了将领,双眼锐利,看向远处。 将领一惊,连忙注视远方。 只见远方隐约之处,有尘土飞扬,隐约之间,急促的马蹄之声,更是传来。 将领双眼一震,连忙扭头,喝道: “上马!警戒!” 好不容易能够休息片刻的将士们听闻军令,却是毫无怨怼之色,立刻翻身上马,满是昂然斗志的灼热目光,齐齐聚集到萧承身上。 这段时间的连战连捷,一众将士已经到了看到萧承的身影,就觉得此战必胜的地步。 萧承注视着远方,眉头倒是渐渐皱起。 他如今这身旷古烁今,称得上前无古人的修为摆在这里,五官感知远胜旁人,便能清楚地看到,前方那烟尘滚滚,赫然是两队人马,正在你追我赶。 而就在此时,不远之处。 汪晓身边仅存数十骑士,正在不断驾马狂奔。 身后,是千余夏军骑兵,不断追赶。 夏军为首将领,目光紧盯着看着前方汪晓的身影,脸上越发兴奋,旋即高声喊道: “前方乃是云国太师汪晓,必须活捉此人者!” “是!”夏军骑兵,顿时兴奋地长啸一声,驾马不断朝汪晓追去。 汪晓身伏战马之上,扭头看着越发逼近的夏军骑兵,微微轻叹。 “可惜了!这里的风水,虽宽阔开展,但缺少了一点明堂威严气象,并不算太好!” 汪晓一勒战马,使身下战马,渐渐慢了下来。 身边护卫的数十骑士,也毫不犹豫地减速,护在了汪晓身边。 夏军越发兴奋,呼啸着越过汪晓,将其彻底包围住。 汪晓看了看身边寸步不离的剧孟,摇头道: “你还不走?” 剧孟手持长剑,一身布衣,在一众骑兵中极为显眼。 他扭头看了汪晓一眼,神色坚定地摇了摇头,道: “陛下命我看管你,我便一步不得离开!” 汪晓闻言,却是在这个时候,还能放声笑了出来,道: “我还记得,当初单枪匹马将我追杀得狼狈无比,便是你了。没想到如今到了这般境地,倒是你护在我身前!这真是,颇为好笑啊,哈哈哈!” 剧孟缓缓抽出手中长剑,道: “你想多了!我只是要看着你死,好回去向陛下复命罢了!” “你是八阶高手不错,但如今陷入军阵包围之中,已是九死一生的局面,只怕你是不能回去复命了!”汪晓朗笑道。 “我不信,想试试!”剧孟沉声道。 汪晓眉头一挑,没有继续说话。 而就在此时,对面夏军将领,勒马走出军阵,看着被包围着的数十名云军将士,信心十足地开口劝降道: “汪太师威震天南,世人敬仰,便是我等大夏军人,亦是对您钦佩有加。如今更是听闻太师在云国朝中受迫害,心中为您不平!不若太师,归顺我朝,我大夏皇帝陛下,一向重视人才之人,必定高官厚爵,重用太师!” 剧孟闻言,却是扭头看向汪晓,手中紧紧攥了攥剑柄,颇有只要他点头,便立即取他项上人头的意思。 汪晓倒是看都不看剧孟,对着夏军将领,昂首道: “多谢这位将军好意了!只是汪某自出生以来,便是云国之人。如今都这般年纪了,岂愿意变作他国之人?” 对面夏军将领见此,眉头一皱,沉声道: “太师莫要急着做决定!不如随我前去拜见我大夏皇帝陛下,沐浴天恩,再做决断吧!” 说罢,将领微微抬手,便有骑兵踏步前行,朝汪晓逼近而去。 汪晓抽出腰间佩剑,对着一旁的剧孟,神色莫名道: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领兵十数年,腰间佩剑,从未染过血!” 剧孟看了看汪晓不太熟练的拿剑姿势,点头道: “我信!” 夏军将领见汪晓毫无投降之意,微微抬手,道: “给我……” “杀!” 一阵暴喝之声,突然传来,一下子打断了正要发号施令的夏军将领。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喊杀之声,凛冽的肃杀之气随之溢出。 萧承手持怒龙剑,一马当先,领着千余斗志昂然的骑兵,忽然杀出。 只听得“砰”的一声,疾驰战马,忽然杀入。 暴烈剑气挥散而出,剑光闪过,夏军严密军阵,顿时破出一道口子。 一众云国骑兵,兴奋地高喝一声,紧随萧承身后,源源不断地顺着被打开的缺口,朝夏军军中涌出。 本就猝不及防的夏军,只坚持了片刻,军阵便顿时崩裂,匆促之间,朝四处散去。 “稳住,稳住!不能乱,不……啊!” 夏军军阵被冲散的速度太快!夏军将领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已然崩坏。 正当他想要重新整顿军阵之时,一位云军将领忽然杀出,手中长枪猛然探出,宛若毒蛇吐信,难以防备。顿时之间,夏军将领便已然被刺死马上。 没了将领统帅,千余夏军骑兵,更是混乱,片刻之后,便四散而逃。 萧承没有去追溃兵,驭马来到汪晓面前,眉头一挑,神色莫名道: “这就是你的选择?” 汪晓没有接话,只是对着萧承微微拱手,开口道: “陛下身在夏国包围,边军将士不可坐视。如今镇东将军,已领边军,陈兵夏国边境,做出攻夏之势,牵制夏军。我领五千骑兵,散入夏国之中,四处袭扰,一来故布疑阵,吸引敌军注意,二来搜寻陛下下落。如今,总算是找到陛下了!” 说罢,汪晓眼睛瞥向萧承身边将士手中抬着的金色莲花禅杖,然后笑着道: “对了,还得恭喜陛下,得除大患。今后独掌乾坤,再无钳制!” 萧承没有理会汪晓所言,直视其双眼,再次沉声道: “这就是你的选择?” 汪晓见萧承神情肃然,眼睛微微一动,点头道: “请陛下成全!” 萧承抓了抓额头,摇头道: “其实你不觉得,‘老死’也是一种死法吗?” 汪晓轻笑一声,道: “陛下何必开玩笑呢!先不说陛下能不能留下我这个谋逆之人,便是陛下能够容下,您觉得以我的性子,会选择老死这般的死法吗?陛下虽然让我任意抉择,但其实对我来说,从来只有一种选择!” 因为策卡的效果,萧承知道,边军是不会谋逆的。 但当时局势紧张,北境危急,黎朝蠢蠢欲动。为了消除边军将士的不信任心理,尽快出兵平定局面,萧承唯有借助汪晓在边军中的威信。 而请汪晓配合的条件,便是萧承承诺,在不抹去汪晓的功绩前提之下,让他选择自己应该如何死去。 当初在邕州营帐中,汪晓说萧承让他便宜行事,而剧孟最后却点头承认,也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便宜行事’,说起来倒也不能算错,但这个,只是在死这个选择上,萧承准许他便宜行事! 第一百二十章 人杰陨落 轰隆轰隆的闷声之声,伴随着地面的微微震动,漫天烟尘自远处呼啸而来。 夏军追兵,到了! 汪晓神情释然,一指前方,道: “前方二十里,乃是乌州西边门户,三平关。过了此关,便是云国疆土。边军将士,便在此前不远之地扎营,只要陛下有所动作,驻扎将士必作接应。” 萧承深深地看了汪晓一眼,翻身上马,沉声喝道: “上马,前往三平关!” 千余骑兵,当即翻身上马,一勒战马,不再吝啬马力,朝前方三平关冲去。 汪晓看着萧承离去身影,呆立片刻,最后幽幽一叹,道: “若是先帝有陛下一半心胸能力,我又何至于这般?” 说起来,这天底下生来便胆大包天,窥觊神器之人,很是少见。他汪晓当年,也只是个一心怀抱振兴云国之念的年轻人而已。 汪晓深吸一口气,扭头扫视身边留守的最后数十名骑士,道: “现在不走,便当真走不掉了!” 一众骑士默然无语,唯有一人站了出来,拱手道: “太师治国整军,使云国一改弊弱,国强民富,雄踞天南。此等功绩,并非无人感恩。卑职感念于此,愿随太师赴死!” 其余骑士闻言,立时齐声喝道: “愿随太师赴死!” 汪晓闻言,却是不由朗笑一声,道: “若是有人能够记得,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说到这里,汪晓又是自嘲一笑,道: “这‘名’之一字,已然成了我的执念了,到了此时,竟然还是没有放下! 此时,夏军铁蹄踏地之声,越发清晰起来。数千赶来支援的夏军骑兵,已然逼近。 汪晓有些不熟练地握住了长剑,道: “好了,你们现在想走也没办法了……” 言罢,汪晓一踢马腹。 战马长嘶一声,立即拉着他朝前方冲去。 数十名骑士见状,当即一拉战马,簇拥着汪晓,满心决死之意,悍然向对面冲来的敌军骑兵迎去。 “哈哈哈哈……”汪晓身伏战马之上,手中胡乱地挥舞着长剑,发出一道朗笑之声。 萧承耳朵一动,适时一勒战马,扭头看向身后。 浩荡的夏军骑兵,从远处疾驰而来。在黑色的夏军衣甲衬托之下,整片军阵,宛若一道浪涛,朝岸边拍打而来。 与对面夏军那浩荡之势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数十名骑兵义无反顾地跟随汪晓身后,固执倔强地朝前方敌军迎去。 下一刻,‘巨浪’携无可抵挡之势,滚滚而来。 数十名云国骑兵,悍然冲杀,直入夏军军阵之中。 此时的云军,便好似化作巨大顽石,直直挡在巨浪之前。 冲锋而来的夏军军阵,先是微微一滞。片刻之后,顽石为巨浪所吞噬,掀起的一丝波澜,也瞬息平息下去。 一代人杰,萧承穿越而来最大的敌手,以文弱之身统领云军百战百胜,所向无敌的汪晓,最后竟是以这样一种悲壮之法死去。 萧承回头望去,神情莫名复杂。 “陛下……”身边将领忍不住开口道。 萧承回过神来,一勒战马,沉声道: “走!归国!” “是。”众骑兵朗声喝道。 二十里路,在不顾马力,全力奔袭的情况之下,其实都不需要半天的功夫。 夏军西南门户之一,雄关三平关,已然出现在前方。 此前作为抵御黎朝入侵的关卡,自然修建地是雄伟无比,高约十数丈的城池,宛若一只巨兽,横卧前方。关门紧锁,死死堵住前方生路。 三平关守将,只见远处烟尘滚滚,似有大队骑兵赫然袭来,顿时一惊,旋即大喜过望,急声道: “找到了!哈哈哈,这等功劳,合该我取!” 此时夏国赫然入侵云国北地,两国已处交战状态,边境尽陈兵马。 作为边境雄关,三平关如今更是驻扎着八千精锐兵马。军力、地势,尽占优势。 如今眼看萧承仅领千余骑兵袭来,三平关守将自然觉得,这是送上门的功劳。 “弓箭手!”守军将领大喝一声。 城墙之上,弓箭手当即涌出,弯弓搭箭,直指前方。 萧承神情严肃冷冽,心念一动,战法再次发动。 【专属战法—破釜沉舟,生效!消耗三千一百一十五两白银,持续十五日,对敌军伤害加成为88(110x0.8)%】 自踏上夏国疆土一来,从无败绩,斗志高昂无比的千余云国骑兵,紧随着领头冲锋的萧承身影之后,满脸狂热,悍然无畏地冲杀而去。 阵阵杀伐肃杀之气,不断从他们身上散溢。 面对这雄伟无比,不似人力所能破的坚固关隘,他们不仅没有丝毫畏惧,顾盼之间,更显睥睨世间,冠绝天下的雄兵之势。 夏军守关将领见状,心中猛地一跳。看着越发靠近的云国骑兵,他呼吸微微急促,好似胸口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说不出来的难受。 他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佩剑,然后厉声喝道: “射!” 城墙之上的弓箭手,亦是夏军边军精锐。纵使一开始被云军冲锋之势给吓到了,但听到主将之命,还是反应过来,松开手中弓弦。 霎时之间,羽箭激射,遮天蔽日,朝云国骑兵覆盖而去。 萧承眉头一皱,手中怒龙剑微微颤动,剑气勃然愈发。 可还没等萧承出手,一股无形之势,忽然而起,卷起无边肃杀之气,朝袭来箭雨而去。 下一刻,箭雨如遇狂风,浑身一颤,随后当即不是立时坠落而下,便是打着旋地倒飞回去。 萧承饶是此时身处战场之上,也是不由得一愣。 刚刚,那是什么? 而就在此时,距离三平关不远的一处丘陵之上,三名青年,在一中年男子的带领之下,伫立于此。 四人身上所着的与普通道袍大相径庭,尤为华丽的玄色道袍,显示着他们的身份。 只有阴阳家的人,才会穿着这样的服饰。 四人之中,为首的中年男子,看着不远处的战事,眼中闪烁着奇异紫光,脸上更是流露出震惊之色。 在常人无法察觉的视线之中,远处的千余云国骑兵,周身战意、杀伐之气,在一种无形之力的驱使之下,凝聚成血色光辉,笼罩千余骑兵头顶之上。 这血色光辉,隐约之间,更是化形出了一道看不清模样的虚影。 在箭雨袭来之际,虚影晃动,卷起无比劲气,这才使得袭来箭雨,未曾靠近便纷纷落下。 “这,这是什么?战场之上,何时出现了这般异象?”中年男子忍不住惊呼道。 三平关守将,眼见如此,惊得眼珠都快掉出来了,指着前方,结结巴巴道: “那是什么?刚刚那是什么鬼东西?” 城墙之上,夏军亦是惊骇无比,纷纷摇头。 而反观云军,见此状况,更是士气大振,昂然喝道: “陛下神威,得天相助!” “陛下神威,得天相助!”众骑兵昂然喝道,脸上狂热之色更为凝重,望着萧承身影,虔诚地宛若在看向世间神灵。 萧承不欲多想,随手自身边的一名将领背上,取下那金色莲花禅杖。 【金刚禅杖,四星珍宝。 介绍:藏空性心、无心相心、非心心,不取六尘万法,无可摧毁。 佩戴效果:佩戴之人,获得天赋“金刚护持”(隐藏效果:坚固无摧)】 慧开手持的佛宝,落在了萧承手中。 只可惜,效果貌似除了坚固无比,再无其他。 不过再没用的东西,总有他出其不意的真正作用。就比如现在,这东西就可以发挥大作用了。 萧承右手紧握禅杖,猛地自马上一跃而起,身形凌空,随后右手奋力一掷。 手中禅杖,顿时化作金色流星,划过天空,迅疾无比,呼啸之声,尖啸刺耳。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那坚固无比的三平关关门,顷刻之间,便已然被金刚禅杖,砸得破碎开来。 “冲!”萧承身形一纵,飘然落于战马之上,手上一挥,高声道。 “冲啊!” 千余骑兵,呼啸而过,涌入关隘之中。 关隘之中,是数千还未来得及反应的夏军士卒。 面对着忽然冲进来的云军骑兵,连阵型都没有列起,便被冲散开来。 夏军士卒亦是悍勇,便是不成队列,也自发地十数人围住一名云国骑兵,妄图减弱其马速,杀伤敌人。 但在战法加持之下的云国骑兵,却是个个神勇无比。长枪借战马冲刺之力,猛地刺出,便是一名,乃至数名夏军伤亡倒地。 更有军中高阶武者,在战法加持之下,只觉浑身涌动着前所未有的力量。一个个化身无情的杀戮机器,所到之处,夏军毫无反手之力,尸横遍野。 萧承骑马而过,路过城门之际,再次拎起了深深砸在地上的禅杖,一马当先,再次迎上三平关的另一道关门。 禅杖挥舞,携沛然大力,朝城门砸去。 在夏军如见鬼神的惊恐之下,三平关之门,轰然倒下! “陛下,威武!”云国骑兵,轰然高呼。 夏军一个个的,看着这千余云国骑兵大发神威,又见萧承宛若鬼神,直接砸开了那重逾千斤的高大城门,终于是再也无法坚持,轰然崩溃,四散而逃。 千余骑兵,竟然就在萧承的率领之下,生生杀穿了这夏国视之为依靠的西南雄关。 第一百二十一章 入驻三平关 千余骑兵,从三平关呼啸而出。 散布关外的云军斥候,只见一群身穿夏军衣甲的骑兵呼啸而出,还以为是夏军出袭,连忙以烽火狼烟示警。 不远处的云军大营,随之反应过来。片刻之后,一名边军将领领着麾下兵卒,出大营迎敌。 而刚见奔袭而来的这支骑兵,原本神色不愉的边军将领连忙大喜,快马迎上,来到萧承面前,当即翻身下马,恭敬行礼道: “末将,拜见陛下!我等虽只陛下神武,当依旧担忧陛下安危。如今龙体安然无恙,末将等也可放心了!” 萧承一勒缰绳,止住战马之势,看着眼前跪倒的将领,沉声道: “派去接应朕的五千骑兵,可曾归来?” 将领闻言,连忙拱手道: “禀陛下,未得陛下消息,这五千骑兵尚未归来!” 萧承眉头一皱,道: “于此地驻扎的兵马,共有多少?” “末将身在此地,主要是为了防备乌州驻扎的两万夏军,是以麾下仅有一万六千余士卒!”边军将领连忙道。 萧承沉思片刻,立刻道: “速去领兵前来,占据三平关!并散出斥候探马,找到前去接应的一众士卒,让其从三平关撤回国内!” 边军将领闻言,下意识地看了看远处的三平关,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就见这横卧夏国西南边境,数百年来抵御外敌的雄伟关隘,此时的大门已然被砸了个稀巴烂。 刚刚还没反应过来的他,这个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位亲自领兵,攻入夏国腹地的陛下,竟然领着千余骑兵,便生生攻下了这重兵镇守的雄伟关隘。 “速去调集兵马,接管三平关!”萧承眼见边军将领面露惊愕之色,眉头一皱,再次开口道。 边军将领这才回过神来,低头掩盖脸上惊骇敬畏之色,连忙拱手回道: “是!” 而就在此时,追杀而来的夏国骑兵,也是来到了三平关。 看着眼前被生生轰碎的雄伟关门,领头夏军将领,嘴唇颤了颤,喃喃道: “这还是人啊?” 身边将校,亦是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 “将军,咱们还追不追了?” 为首将领闻言,顿时犹豫起来。 追吧,只看这被生生攻破的三平关,也知道继续追下去有多危险。可是不追,为首那人,可是西南边军主帅,岐王殿下要的人,轻易放弃追赶,未免之后要遭惩处。 沉默片刻,为首的夏军将领,权衡再三,终究是一咬牙,低声道: “岐王殿下治军严格,便是一众无法无天的西南将门,也不敢犯到他的手中……不能落人把柄,得追!反正关外不远的地方,便是云军大营驻扎之地,我们追去,意思一下就回来!” 身边将校,闻言长舒一口气,道: “将军仁厚,愿听将军号令!” 为首夏军将领点了点头,一挥手,道: “冲!” 数千夏国骑兵,冲过破碎的三平关关门,不紧不慢地朝那千余骑兵追去。 夏军虽然只是做做样子,但冲刺时发出的动静,可是不小,顿时让云军这边的人警醒起来。 萧承扭过头去,看到夏军还敢追上来,眉头微微一皱。 五千精锐骑兵,还是为了接应自己,突入敌国境内,决不能不管! 他面色一冷,环顾四周的千余骑兵,沉声道: “众将士,可有胆子,再随朕冲杀一次?” 原本尽显疲惫之色的骑兵将士,看着萧承的声音,眼露炙热,神情再次振奋起来,齐声山呼道: “谨遵陛下之命!” 萧承调转马头,抽出腰间怒龙剑,高吼一声,道: “杀!胆敢追击者,片甲不留!” “片甲不留!” 千余骑兵齐喝一声,其声声震四方,凛冽杀气,直冲天际。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阵阵杀伐之气,不断汇聚在萧承身上,顺着他的身躯,流转不停,再反哺一众骑兵身上。 逐渐之下,阵阵凛冽杀意,越发凝实恐怖。 隐约之间,更是与天地之间的各种气息相互呼应,化作成一道血色光辉,笼罩在一众骑兵的头顶之上。 这血色光辉,凝聚成不知名的虚影。尽管还是看不清这虚影的体征面容,但其顾盼之间,却是比此前更为清晰了几分,隐约看出是一只四足异兽。 血色异兽,做仰天长吼之状,浑身血色光辉,越发耀眼。 在这血色异兽光辉照耀之下,本是强打着精神的云国骑兵,浑身经脉突然涌现出一股热流,使得他们精神为之一震。 夏军将领,看着远处突然纵马冲杀而来的云军骑兵,双眼暴起,指着前方,结结巴巴道: “他们、他们还敢来?我就做个样子给上面交代的,他们怎么这么不知趣!” 说着说着,夏军将领的语气,甚至变得有些委屈。 身边将校,看着杀气腾腾的云军骑兵,心头猛地一跳,连忙道: “将军,敌军锋芒正盛,咱们还是先撤回关隘之内抵御吧!” 夏军将领闻言大怒,怒斥道: “云军精疲力竭,我等锐气更甚,你却让我……” 说到一半,夏军将领扭头便看见前方,千余骑兵疾驰而来,携凛然肃杀之气,铁蹄踏下,声震四野。 只是远远看上一眼,夏军将领便顿觉心惊肉跳,双腿战战。 他舔了舔嘴唇,心中一狠,厉声道: “给本将军、给本将、给……哎呀,暂避锋芒,撤!” 终于,他还是没能够硬气起来。 不过想想,对面云军之中,有能够直接砸开城门的猛人。就自己和自己手下将校的这两下子,配当人家的对手? 身边将校见主将下令撤退,知道日后上官问责下来,他们也有了借口的,连忙长松一口气,护着夏军将领,朝关隘之内退去。 本也是久经战场的精锐夏国边军,此时见滚滚而来的云军铁骑,气势迫人无比,甚至让他们有了无法呼吸的沉重之感,心中更是忍不住发颤起来。 待他们扭头,又见自家主将,已经领着一众将校朝关隘之内撤去。 夏军士卒的士气,便再也绷不住了。 原本整齐的军阵,顿时一哄而散,然后一股脑地涌现了关隘那细窄的关口处。 关隘城门处为了御敌,本就建的细窄,哪里经得住数千人一拥而上? 一时之间,夏军挤在关口,相互之间你推我搡,却怎么也进不去,局势乱成一片。 见夏军竟然直接被自己吓得崩溃,千余云军骑兵,脸上更是难掩傲然振奋之色,再提马速,口中喊杀之声暴起。 “杀啊!” “一个不留!” 下一刻,铁蹄之声越发靠近,只听得一阵“噗嗤”的血肉被穿透之声。 还在推搡着同僚的一名夏军,顿时血如泉涌,倾倒在地。 千余云军接着马势冲入,朝背对着自己的夏军,开始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而就在不远处,那以阴阳家秘术观测此地的中年男子,在血色异兽仰天长啸之时,突然浑身一颤,捂着双眼跌坐在地。 身边数名年轻人见状,连忙紧张地上前搀扶,口中急道: “老师,老师!您怎么了?” “您没事吧?” 中年男子松开双手,眼角已是潺潺鲜血不断溢出。他强行睁开双眼,双眼神色略显黯淡,目光所至之处,视线更是一片模糊。 中年男子在三名学生的搀扶之下,站起身来,费力地挥了挥手,沉声道: “无事,秘术反噬,静养数日便可!” 一名年轻学子,忍不住出声问道: “老师,以您八阶的修为,以及秘术修行境界,便是直视这世间诸多帝王、国君的气运,亦是无妨。可是您刚刚到底是看到了什么,竟然会遭如此严重的反噬?”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道: “这云国皇帝,当真不凡!也不知他用了何种之法,竟然将战场杀伐之气凝聚起来,形成了种种异象!这沙场之气,凌厉肃杀,远胜其他气息,这才使我受这反噬之苦……” 几名学子闻言,顿时一愣、 其中一身形高瘦的学子闻言,眼露震惊之色,急切道: “凝聚杀伐之气?刚刚那抵御夏军箭雨的气息,便是这个?”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道: “应该是了!宗主命我等前来云国,或许与此事有关……走吧,等我静养数日,我们便入云国!” “是!”三名弟子闻言,连忙行礼道。 说罢,其中两人学子,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中年男子离开。 唯有刚刚出声的高瘦学子,扭头定定地看着远处,已经杀入夏军军阵之中,所向无敌的云军将士,双眼之中爆发出极为闪亮的神采。 战场之上,单方面的屠杀,并没有持续多久。 有聪明的夏军,见实在挤不进去,当即调转马头,朝关隘两边四散而去。 萧承等人,本就是为了攻占三平关,接应那五千骑兵,对逃窜的夏军,更是没有半点追击的意思。 半个时辰之后,姗姗来迟的一万多云军,目露震撼惊讶之色,踏着流淌一地的夏军鲜血,正式进驻三平关。 这座数百年来,为夏国抵御来自南方国家袭扰的西南门户三平关,第一次落入了他国之手。 第一百二十二章 奉州城变 夏国,奉州城中。 数队兵甲鲜明,满脸桀骜的夏军士兵,大摇大摆地来到四道城门之前,对着城门守将,直言不讳道: “速速推开,我等要接管城门!” 城门守将见状,眉头皱起,心中顿感不妙,连忙回应道: “可有太守府公文,或者岐王殿下调令?” 为首之人闻言,冷哼一声,道: “我等乃振翼营兵马,匪兵作乱,云军袭扰。如此危急时刻,你等郡兵,毫无抵御外地,守卫州郡之力。既然如此,便需我等边军接管城防!” 城门守将闻言,双眼一瞪,怒道: “没有公文或是调令,便要接管城防,你邵家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想要造反不成!” 为首之人闻言,双眼亦是一瞪,手按刀柄,喝道: “你等尸位素餐,无力守卫城防,又不交出城防职权,难道还想要乱军再次闯入城中肆虐?哦,还是说,你等和乱军有所勾结?难怪了,之前那些乱军,为何如此轻易便闯入城中了!” 守将闻言,脸上涨红,怒斥道: “你等放屁!” 对面之人,手按刀柄,眼露凶光,恶狠狠道: “交不交?若是再冥顽不灵,小心我等不顾同僚之情了!” 城门守将脸色涨红,怒发冲冠,甚至手中已然按在了腰间佩刀之上,大有一言不合便动手之意。 是守将身边的一众郡兵,见局势紧张,连忙一把按住了自家头儿,低声劝道: “头儿,别犟了,守城门也是苦差事,他们愿意拿去,拿去便是!” “就是啊,头儿,咱们就是大头兵,比不得邵家啊!” “头儿,为家人想一想啊。得罪了邵家,没好处的啊!”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好不容易将城门守将劝住。 守将脸色难看,狠狠地看着对面领头之人,终于是咬牙道: “好!你要替我们守城门,守就是了!” 说罢,守将一把甩开身边下属,气冲冲地走下城墙。 为首之人,冷哼一声,对着留在城墙上的一众郡兵,趾高气昂道: “你们也滚下去!” 一众郡兵,亦是面色难看,却还是强自忍耐,灰溜溜地离开了城墙。 眼看着郡兵们离去,为首之人大手一挥,带来的兵卒,当即涌上城墙,接管了这个城防。 “关城门!另外派人告诉家主,可以动手了!” “是!” 随着为首之人一声令下,大中午的时候,整个奉州城城门,便在城里城外百姓的错愕之中,紧紧关上了。 于此同时,奉州城中,西南将门之首的邵家,大门突然打开,数千余邵家的家族私兵,正不断地自门中涌出,朝城中各处四散而去。 邵家老家主手持龙头拐杖,端坐大堂之中。 堂下还坐着不少人,奉州城中,西南将门出身的世家家主,此时都已然齐聚于此。 老头用着中气十足的声音,厉声喝道: “这些刁民,胆敢串通匪兵,私藏我等财货,当真是不知死活!诸位此前请老夫出面,主持公道,寻回各家财货。老夫便花了几日功夫,特意将驻守下面各县的邵家私兵召回,今日接管城防,便是为了挨家挨户地搜查,将我等家族财货,尽数找出!” 堂中将门世家的家主闻言,尽是面露惊喜之色,纷纷拱手道: “多谢老太爷,为我等主持公道!” 邵家老家主点了点头,昂首冷哼道: “还有一件事,是关于岐王之事!” “岐王?” 在座家主,闻言皆是一滞。 岐王就任西南边军主帅,时日不长。 但自他调来之后,却是利用各种手段,以预防云国侵袭之言,陆续从各地抽调来了数万大军,以充实西南边军的实力。 但可惜,这些西南边军,显然是不受他们这些将门掌控的! 岐王早在军中打磨,以这数万大军为依仗,又有朝廷大义在身,手段频出,不过一年的功夫,便已然让西南将门不得不暂时蛰伏。 是以对于岐王,一众世家家主,显然是心有余悸,不愿提及。 邵家老家主见此情况,也不多言,命家中仆人,给一众家主,各自送上一封纸张。 一众家主接过一看,顿时面色惊悚,看向邵家老家主,追问道: “老太爷,这是真是假?” “这实在是莫过于耸人听闻了!可、可有证据?” 这送上来的纸张之上,赫然写着岐王派亲信,伪装云国骑兵,袭扰诸州郡,屠灭他们将门世家的谋划。 邵家老家主扫视众人一眼,沉声道: “此事千真万确,若是诸位不信,各自可以去打听打听。周遭各州郡,遭了云军攻陷的,城中将门世家,可是都满门死绝了!” 一众家主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忍不住站了出来,拱手道: “非是不愿相信老太爷,实在是此时,太过耸人听闻了……也不知老太爷,可有什么证据?” 邵家老爷子闻言,摇了摇头,沉声道: “岐王所派之人马,不过数百,但都是精锐,转进如风,勇猛精干。是以,老夫并没有捉到活口!” 他顿了顿,见在场众人神色各异,再次开口道: “诸位此前,可还记得乱兵走后,夜间突然杀来的云军吗?” 众家主闻言,连连点头,道: “说起来,当初若不是您老提前收到消息,集结城中剩余兵马埋伏,我等还真有倾覆之灾呢!” 邵家老家主闻言,摆了摆手,道: “此事,也不知是哪位高义之人。暗中给老夫送来了消息,这才使大家幸免于难!而这送信之人,便曾明言,此计乃岐王之策,便是为了除去我等将门世家!” 众家主听得头晕乎乎的,还是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 都知道岐王不守规矩,但派兵冒充敌军,屠灭国中将门世家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 邵家老家主接着道: “为了验证此事,老夫特意命人将‘云军’遗留下来的尸首收集起来,一一辨认。果不其然,被我家私兵,从中认出了一名岐王近前的亲卫!” “咣当”一声,其中一名家主,猛地一颤,顿时将手中端着的茶盏打翻在地。洒落的茶水,溅了他一身。 一时间,整个大堂,宛若被按下了播放键,喧闹之声,立时响起。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这岐王,欺人太甚了!我等已然多番退让,他还想要如何?” “哼,他大夏皇室,看来是不想要这西南之地了!” “该死,当初就不该服软!” “诸位说,怎么办?” “刀都架到脖子上了,还能怎么办?反了他!” “现在局势不同了!岐王这毒辣手段,成功了大半。如今西南将门大小世家,已然损失惨重。只凭我奉州一州之力,怎么可能挡住朝廷平叛大军?” 眼看着堂中情绪,越发激动起来,邵家老爷子突然一杵拐杖,轻咳一声。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猛地看向他。 “老爷子,您可有什么办法?”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您就别卖关子了!” 邵家老爷子见众人态度谦卑,一副以他为首的模样,心中大为满意,这才开口道: “西南将门虽根基尤在,但现下损失惨重,失去了各地世家帮衬,根本难以掌控整个西南。鱼死网破之言,就不要再提了!” “不过嘛。我西南将门世家损失惨重,但对于我等残存下来之人,却是大肆拓展势力的好机会!如今之计,当蛰伏发展,重新将势力延伸至西南各地,绝不可和朝廷翻脸!” 一众家主闻言,面面相觑,忍不住道: “可是,岐王还在,怎么可能让我等安心发展?” 邵家老家主闻言,冷笑一声,道: “岐王身份贵重,所以他能派兵杀我们,我们却不能派人刺杀他!所以啊,只有将他赶回京城去,方可解除后患!” 话音刚落,便有一名家主眼中一亮,激动道: “咱们这几天刚刚收到消息,云国北境战事,岐王损兵折将!如今他又派兵装作云军,四下袭扰,这也是把柄。我等就以此为名,上报朝廷,革除岐王西南主帅之位!” 众人闻言,当即一拍大腿,齐声叫好,道: “不错!” “好主意啊!” 邵家老爷子,却是摆了摆手,冷哼道: “哪有这般容易!朝廷对我等西南将门,早就心生不满!这上报上去,说不定朝廷故意留中不发,拖个一年两载的,以岐王这狠毒手段,说不得在座各位,坟头草都有一人高了!” “那老爷子,您有什么打算?” “状告岐王,阴谋造反,为执掌西南边军,派兵伪装云军,屠灭我功勋将门!” 众人一愣,不由得道: “老爷子,您刚刚不还说,朝廷也想看着我等死吗?若是其故意不理,随便打发了咱们,又该如何?” “不会,涉及谋逆大事,朝廷不可能置之不理,必定会召集岐王,回去问话!至于状告其派兵屠灭我将门,我等没有确凿证据,朝廷自然不会认的。但这样一来,岐王身上便背上了嫌疑,投鼠忌器之下,必然不敢再用这等手段对付我等!” 众人闻言,沉吟片刻,皆是眼睛一亮,起身拱手道: “老太爷英明!” 邵家老家主闻言,昂头大笑起来。中气十足的笑声,传出堂外。 而与着笑声一同响起的,还有奉州城中各处,不绝于耳的悲鸣哀求之声。 数千邵家私兵,肆意闯入百姓家中,将其家中钱财搜刮一空。更有军纪败坏,道德卑劣者,对有姿色的妇人女子生出淫邪之心。稍有不从,便是拔刀杀人。 整个奉州城,顿时化作人间炼狱,处处哀嚎! 第一百二十三章 结束了! 大军浩浩荡荡,此时正沿着官道,缓缓前进。眼前这大军,正是月余之前,尚且横扫云国北境,睥睨无敌的夏国兵马。 不过,就在昨日,岐王虞昭凌便下令大军,放弃其余城池,全军退守建昌府。 夏国边军,在程不识手中,大败一场,直接伤亡两三万兵马。 而入侵云国北境的夏军军队,乃是驻守江阳郡的西南边军,拢共也就八万可战之兵。如今大败之后,兵马折损,约有小半。 国中西南腹地,又遭小股云军袭击,大军运转物资尽数毁去。 诸般因素之下,守住攻打下来的云国北地城池。又要派兵救援西南诸州郡,显然有些捉襟见肘。。 而最终使得主帅岐王下定决定的,还是在得知由奋武将军楚石统帅的三万云国边军,不日便将到达北地的消息。 六万云军对五万夏军,夏军这边军力本就处在劣势。 若是程不识再多出三万精锐兵马,以其步步为营,稳打稳扎的风格,凭借优势兵力,绝对能够一步一步将这剩余五万夏军,彻底困死! 岐王也是久在军中磨砺的人,岂会看不出如此局面?二话不说,顶着军中将领的意见,直接撤回建昌府。 “唉!”晋王身骑战马之上,幽幽地长叹一声。 岐王眼神越发深邃,似乎是在想些什么,根本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晋王。 晋王瞥了一眼岐王,见其毫无反应,又是忍不住重重地叹息一声,希望让岐王注意到自己。 可他等了半天,见岐王还是没有理睬自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晋王终于是忍耐不住了,一把拉住了岐王衣袖。 岐王回过神来,看着拉着自己的晋王,开口道: “三哥,是想问什么吗?” 晋王闻言,点了点头,道: “十九,这次你损失不少,偏偏又主动放弃了这么多刚夺下的城池。原本被你以大势压服的西南将领们,必然会与他们在朝中的势力,一同借此发难。只怕这次,你不好过啊!” 岐王闻言,看着晋王的脸色,淡定地摇了摇头,笑道: “放心吧,三哥,我也有了准备!” 晋王一听到岐王这般说,便忍不住揉了揉额头,挥手道: “拉倒吧,你可别这么说!之前你每次都有了准备,结果每次都在云国手上吃亏了!这次啊,我已经派人提前告知父皇。朝中我的人,也做了提点。唉,也不知道这些西南将门的反扑,到底有多严重,能不能定下来?” 许是意识到自己讲的太多了,晋王嘴上连忙一顿。 岐王看着晋王这幅模样,他连忙摆手,轻笑道: “没事的,三哥。而且这次啊,我这次敢保证,计划绝对万无一失!” “当真万无一失?”晋王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岐王拍着胸脯,道: “绝对万无一失!他们手下兵权,都被我用各种方法收拢了回来,还用怕他们?” 晋王点了点头,心中刚松下一口气,便又心头再次一跳,惊骇道: “你、你该不会,该不会,又是用那种简单粗暴的手法吧?” 岐王眉头一皱,道: “三哥都把我看成什么人了?直接杀人,多粗暴啊,还留人话柄!” 晋王心中再次舒展了下来,点头道: “不错,遇事要多用手段,少去……” “嘿嘿,三哥放心,这次他们都是死在战场之上的,都是好汉!”岐王扭头看着晋王,露出一个你放心的神情,笑容极其灿烂。 晋王嘴角一抽,连忙用手捂着额头。 嗯,这次还知道找个说辞,也算是有进步、的吧? “报!” 这个时候,一声军报之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探马快步跑到二人面前,恭敬道: “启禀大帅,晋王!云军此时,刚刚入驻我大军废弃的鹤川县,并不断拍出探马四散而出。至于大军,倒是没有太大的迹象!” 岐王一拍手掌,笑着道: “怎么样啊,三哥?我之前就说过,不用抓紧赶路的吧!程不识性子太过小心谨慎了,见我大军突然撤离,必定以为有诈,只要一日不探查清楚,他便一日不敢出兵追击的!” 岐王说到这里,又是轻叹一声,摇头道: “这次和这个程不识对阵一场,算是我输了!只不过,我擅奇谋,走的速胜之道。他用兵稳打稳扎,堂堂正正。若不是此前有意消耗将门实力,这云国北境,早就被我拿下了,哪里等到他来一挽狂澜?” 晋王闻言,有心宽慰岐王,便开口道: “无妨,正如你所言,日后再寻机会便是了!” 岐王却是连连摇头,道: “日后云国北境,有这个程不识镇守,便是建昌府在手,我大夏也只怕找不到时机啊。除非啊,我们能抓到那个云国皇帝!” 晋王本是打算安慰岐王的,结果被这么一说,心情反而也变得不好起来。 这个时候,晋王身边的护卫,突然急匆匆地走来,双手朝晋王奉上一份书信。 晋王眉头一皱,连忙接过书信拆开一看。 在看到书信内容第一眼的时候,晋王的整个脸色,便瞬间变得铁青。 岐王注意到晋王的异色,连忙问道: “怎么了?” 晋王深吸一口气,咬牙道: “奉州将门世家,在邵家带领之下,派私兵将整个奉州城尽数洗劫了一遍。除此之外,更是奸淫掳掠,杀人放火!整个奉州城,现下已然成了人间地狱。” 岐王闻言,亦是眉头一跳,脸上流露出肉眼可见的愤怒之色,喝道: “纵兵洗劫城池?这邵家,当真是想要造反不成?” 晋王脸色沉重,继续道: “而且你的事情,应该是败露了!奉州那边的将门,状告你为执掌西南边军,暗中准备谋逆,这才派兵伪装云军,屠戮将门,都已经将折子送去京城了!” 此言一出,岐王顿时双眼一瞪,气极反笑道: “好啊,好啊!既然不想活,那本帅便成全了他们!” 晋王看着岐王怒意勃发之言,已然有动手之念,当即一把将其拉住,沉声道: “他们先将你的罪责,定在‘暗中谋逆,意图谋反’,这就是摆明想要让你回京接受朝廷问询。至于什么,告你派兵假冒云军屠戮,也不过是将你扯上嫌疑,以便让你投鼠忌器不敢再派人剿灭他们而已吧!” 岐王听完晋王所言,却是忍不住一阵冷笑,道: “三哥啊,他们也还是怕我突然派兵截杀!果然,对付这些人,就是得用我手中的钢刀!” 晋王深吸一口气,没有回话,脑中开始琢磨起如何处理此事了。 “报!”又是一声紧促的声响传来。 传令兵快步跑到岐王身前,拱手道: “启禀大帅,乌州传信,三平关已然被云军占领!您下令捉拿的那支云国骑兵,在和云军里应外合之下,夺下了三平关。” 到底是因为三平关一战,萧承领着千余骑兵,便直接攻下三平关,这是实在是太过不可思议,也太多丢分了! 于是,为了避免岐王这边责怪下来,乌州守将,终究是让人将战报润色了一番,这才上报,有了岐王现在所听到的这份。 只不过这奏报经手之人再怎么润色,这西南门户,三平关,到底还是丢了,这可不是润色一番,便能够改变的事实。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岐王,本就难看的脸色,再次黑了几分。 “废物!这么多兵将,在边境布下天罗地网,竟然堵不住千余骑兵?” 晋王神色长叹一声,久久没有说话。 他不懂打仗,但有些东西,他比岐王清楚太多了! 云国一战,本就损兵折将。再有云军袭扰腹地,西南将门世家弹劾岐王。除此之外,如今还得加上,西南门户三平关失陷。 诸多事情叠加起来,对岐王来说,回京问罪受罚的结局,已然不可改变。 “结束了!”岐王略带着一丝不甘道。 三平关和建昌府,一者只是一道关隘,一者则是州府之地,看上去根本没有可比之处。 但有一点,双方地位,是相差不多的! 建昌府是云国扼守北境的重要城池,没了它,云国北境,对夏国彻底敞开大门! 而三平关,也是夏国西南最重要的门户。此地掌握在云军手中,便意味着西南腹地,随时会遭到云国大军进扰。 两国互相捏着这样的要地,却又暂时都腾不出手全力进攻,那最后的结果,顶多是双方就此罢战,交还领地。 这也就是岐王,为什么会说结束了的原因! 虽然,岐王此前,根本没有将攻伐云国当做主要目的。但如今损兵折将数万,结果换了个罢战言和的结果,这让他如何能够愿意? 晋王轻叹一声,道: “罢了,如今西南将门势力大损,也算是颇有收获!” 岐王犹豫片刻,沉吟片刻,旋即露出坚决之色,道: “哪有这么容易?西南将门根基深厚,只要给他们一丝喘息机会,不需多久,他们的势力便会再次遍布西南边军。我绝不容许此事发生!” 晋王看着目光坚定的岐王,想起他的性格,呼吸猛地一滞。 第一百二十四章 嗯,战场实在是太危险了! 三平关城墙之上,萧承拄剑而立,眼神平视前方,一脸凝重之色。 在只有他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巨大的转盘之上,各色光辉一一闪过。 片刻之后,转盘停下,一道蓝色光辉一跃而出。 【蓝色训卡,面涅将军。 卡牌效果:使用后,拥有臣子,狄青。 卡牌说明:天生狄公,辅圣推忠。情存义烈,志嫉顽凶。 狄青,北宋时期名将。出身寒门,年少入伍,因面有刺字,善于骑射,人称“面涅将军”,凭借战功,迁至枢密使。后受猜忌,抑郁而终。 武力91,文学63,智慧82,道德87,年龄29,统御95,政治58,魅力89,忠诚100,野心58】 萧承看清卡牌内容之后,眼睛亮起。 呀,是狄青诶! 出身微寒,累战功,官迁枢密使。以武将之身,还是在北宋,那个武德不甚充沛的朝代,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突破了职业上限的存在啊。 想到这里,萧承突然扭头,看着身边随侍的剧孟,道: “我朝之中,可有在犯人面上刺青,充入军中效力的条例?” 持剑护卫的剧孟闻言,有些不明所以地回道: “回陛下,倒是不曾听说过此条刑罚。我朝军人颇受尊重,更有建功立业之机会,历年从军的青壮,从未缺少过。而发配之人,也多是发配往南疆荒芜之地,所以不会充入军中。” 说到这里,剧孟又补充道: “只听说有游侠儿,或是为了威风,或是为了显示自己身份,才在身上刺青。” 萧承点了点头,道: “罢了,只是随口一问。” 若是有这条刑罚,萧承第一时间便会让人废去。 保家卫国的军伍之中,若是混杂着罪犯,民间对其能有什么好印象?也不利于萧承即将着手的军制改革。 这个时候,一道急促的马蹄之声响起。一名云国骑兵,快马疾驰进入三平关中。 “怎么回事?”萧承皱眉问道。 身边随侍将校听到萧承开口,立即起身前去问询。 片刻之后,前去将校回来,对着萧承拱手道: “启禀陛下,探马回报,此前接应陛下的最后一支骑兵,在距离三平关,东四十里之地,被夏国大军咬住,局势危急,特来求援。” 萧承闻言,却是朗笑一声,昂然道: “既然是为接应朕而身陷敌国的将士,朕岂可坐视不理?备马,朕亲自去接他们!” 其实对于见识过萧承在战场之上大发神威,所向无敌的边军将士,对于萧承要上战场的要求,自然不会阻拦。 听到萧承所言,一众将校眼露炙热,面上难掩兴奋之色,齐声喝道: “愿随侍陛下身前!” 跟随萧承身后,于战场之上睥睨无敌,踏破敌军军阵,对于一众将士来说,没有什么能够比这更让他们热血沸腾的事情了。 旁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金手指面板之上,数行小字浮现其上。 【…… 佩戴帝卡:西楚霸王-项羽(体验卡剩余时间:2小时37分) ……】 也不知道凭着自己的手气,这辈子还能不能装上【西楚霸王】的帝卡了。要是不赶紧趁着体验卡还生效的时候多用用,岂不是亏大发了? 而三平关东边四十多里的地方,数百云国骑兵,被一支夏军骑兵死死咬住。 除此之外,远处还有大队夏国的骑兵,在夏军主帅的指挥之下,分出数队,自两翼包抄而来。 前方道路之上,更有提前赶来的夏军步卒,手持铁盾,长枪如林,死死挡在了云军前方。军阵之后,更有夏军弓箭手,弯弓搭箭,瞄准着云军。 夏军包围圈已然形成,只听得“呜~”的悠长军号之声响起,原本死死咬住云军的夏国骑兵,突然马速一减,与云军拉开了距离。 只听得“铮”的一声闷响,夏军弓箭手松开弓弦,漫天箭雨纷纷落下。 云军领头将领见状,不由得厉声吼道: “不准停马,快冲!” 箭雨密集,他们也只着轻甲,除了借助马速速速冲出箭雨覆盖之地,再无别的办法了! 但纵使为首的将领应对得当,夏军的箭雨纷纷落下,密集无比,还是有不少骑兵,中箭滚落下马。 不过一轮齐射,便立即损失数十名骑兵。 云军将领怒目圆睁,看着前方严阵以待的如林枪阵,却是忽然长喝一声,调转马头,朝左侧包围着自己的夏军骑兵冲杀而去。 这云军将领,到底也是沙场宿将,知道在自己仅有数百骑兵的情况之下,去冲前方军阵,必定是死路一条! 如此局面,唯有调转方向,和两边夏国骑兵缠斗一起,既可避免正面冲击枪阵,也可不让夏军弓箭手肆意倾射。 数百骑兵,在为首将领的带领之下,猛地一个冲锋,朝左侧夏军冲杀而去。 左侧夏军猝不及防,便已然被云军近身。 此时的夏军主将,看着云军如此,眉头一皱,然后令旗一挥。 当即,数股骑兵,齐齐围了上去,将云军尽数包围,眼看便有覆灭之难。 “杀!” 就在此时,震天喊杀之声,忽然响彻四周。 远处,萧承一马当先,锦绣披风随风飘荡,猎猎作响,手中的金色莲花禅杖,挥舞地越发熟络,远远望去,颇为显眼。 身后紧随而来的,是数千士气高昂,精神抖擞的云军精锐骑兵,喊杀着冲袭而来。 杀伐之气,伴随着这振聋发聩的喊杀之声,宛若潮水一般,朝夏军涌来。 夏军之中,有不少三平关溃败而逃,又被重新整编的士卒,看着萧承的身影,以及他手中那显眼的禅杖,这些士卒浑身立时颤抖起来,指着萧承的身影,惊呼道: “是云军之中的那个鬼神!” “是他,真的是他。” “不能和他打,快撤!” 两军尚未接触,夏军之中,便立时有士卒难以遏制心中畏惧,推搡着要朝后撤去。 如此做派,哪怕是未曾见过萧承神威的夏国士卒,也不由得被同伴影响,士气为之一弱。再看云军周身凛冽杀气,心中更是发颤,下意识地朝后退去。 陷入包围,本来已然等死的云军将领,看着远处突然杀来的援军,双眼之中爆发出无比的神采,高声喝道: “援军来了,咱们有救了!随本将,杀啊!” 数百云军,士气顿时一振。调转马头,朝前方已然有溃散之像的夏军军阵,冲杀而去。 远处的夏军将领,看着萧承的领头冲杀而来的身影,那肃杀凛冽之气环绕全身,冲天煞气不断涌来,恐怖无敌的气势,让他顿时浑身一凉。 此前从三平关逃回来的同僚口中对萧承的描述,顿时回想起在他的脑海之中。 该死,这仗,哪有这么打的? 这云军从上到下,就透着一股子邪劲儿! 将领权衡再三,实在不愿为了这数百骑兵折算太多兵马,当即一咬牙,道: “命大军让开道路,徐徐后撤!那些云军,不用去管。” 令旗挥舞之下,骑兵部队当即反应过来,远远散开。 而前方维持阵线,直面萧承威势的夏军步卒,哪怕是在将校的催促之下,也难以维持阵型。让开道路,避免交锋,直接变成了溃败,四散而逃。 数百云军骑兵快马疾驰,终于与援军汇合。为首将领,看清领头冲杀的萧承面貌,先是一愣,旋即眼中一红,感激涕零道: “末将无能,累陛下亲来救援,万死难赎其罪!” 萧承朗笑一声,道: “此前你等是为接应朕而深入敌国,今日你等遇险,朕也自然要前来接你们回来。你们都是好样的,不曾丢了我云国军人脸面。回去之后,朕要重赏你们!” 撤回来的数百骑兵,纵使不认识萧承,但见将领的称呼,也顿时明白过来,神色动容,看着萧承面露崇敬激动之色,齐声喝道: “谢陛下!” 萧承挺身战马之上,双眼凌厉,望着远处乱成一片,畏缩着不敢上前的夏军士卒,心中有继续冲杀之意。 他身后紧跟的数千云国骑兵,也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就等着萧承下令,便立时朝夏军冲杀而去。 但就在此时,旁人无法察觉的视线之中,萧承身后那雄伟的金色身影忽然一顿,然后径直化作点点金色光芒,消散于空中。 体验卡,到期了! 感受着体内快速消散的力量,萧承有些不舍地砸了咂嘴。 没有【西楚霸王】这张帝卡,失去了那无与伦比的武力,萧承顿时勒住战马,不再前进半步,同时立马换上了【大理太祖】的帝卡,以保证自身安全。 嗯,战场之上,实在是太危险了! 萧承花了片刻功夫调整了一下心态,然后身形一挺,伸手指向前方夏军,傲然道: “众将士看看啊,夏军如此废物,却还胆敢犯我疆土,当真是不知死活!三平关今后到了我军手中,夏国西南诸地,便仍由我军驰骋!今日归国好生歇息,修整完毕,再给朕前来,将夏国闹得天翻地覆,血债血偿!” 萧承说话之间,已然用上了内力,声音清晰地传到了云夏两军耳中。 一时之间,夏军将校,有人面色铁青,愤愤不已。有人浑身颤颤,满带畏惧之色。 反观云军这边,将士们士气更是昂然,齐声山呼道: “谨遵陛下之命,必让夏国血债血偿!” 对面夏军,听着对面传来的山呼之声,上至将校,下至士卒,皆是呆立,愣愣的没有反应过来。 “那人,是云国皇帝?” “听这架势,好像是吧!” “这么说,云国皇帝之前,一直都在我夏国境内? “难怪大帅下令,一定要将那支假冒我军的云军堵在国内啊,原来是这个原因……” “云国皇帝啊!得擒敌国君王之功,就在眼前。咱们,是不是……” “你要寻死你自己去!没听此前军中传言啊,这云国皇帝,此前破三平关的时候,是靠蛮力,生生砸开城门的!” “嘶,真的假的,这还是人吗?” 夏军主将,紧盯着萧承身影,忍不住握了握腰间佩剑,心中不由有些意动。 若是能将萧承擒获,那可是天大的功劳…… 夏军主将咬了咬牙,回想起刚刚在萧承身上感受到的,那恐怖到了极点的气势,终究是没敢下令动手。 此时的夏军主将,生怕之后没办法交代,自然也不敢领兵退去。只能就这么呆立在原地,目送着萧承领着云国大军,缓缓离去。 当萧承领着大军,回到三平关的时候,城墙之上,两道身影便是匆忙跑了下来。 “臣等,拜见陛下!” 老太尉陶艾,带着镇东将军石安,连忙迎了上来。 二人行礼完毕,站起身来。 看着萧承身穿铠甲,被众将校簇拥着,老太尉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开口直言道: “陛下万金之躯,而沙场之上凶险,实在不能……” 萧承翻身下马,连忙打断道: “老太尉所言,甚有道理!此前朕无可奈何,只能亲临前线。但如今,边军效死,又有老太尉坐镇,朕若是再以身犯险,实在是置朝野百姓于不顾!所以朕决定了,明日便启程归京,坐镇朝堂之中。” 老太尉话还没说一半,便被萧承给打断了,张了张嘴,将原本准备好的话咽了回去,略带疑惑地看了萧承一眼,似乎是在想为啥自家陛下突然这么配合。 一旁的镇东将军石安见状,连忙躬身一礼,大喜道: “陛下能够以云国朝野为重,是再好不过了!如今三平关入我军之手,夏国西南腹地可肆意袭扰。夏国吞我疆土之谋,已然落空了。陛下也可安心回朝,坐镇京中了!” 萧承领兵出征之时,他石安是最为担忧煎熬之人。 毕竟若是萧承出了一点事,便是事关云国社稷安危之大事! 既要处理军务,防备夏国、黎朝两方,又要为萧承担惊受怕的。 如此煎熬,一次便已经让他担惊受怕,白头发多了许多。若是再来几次,他这寿数都得折上不少。 萧承眉头一挑,抬头看向中庆城方向,露出一丝轻笑。 当初他夺回权势,手中势力不够,难以彻底掌控朝堂上下,这才对百官、佛门,多有隐忍。 但如今,他已然尽收边军上下之心,又携大胜之势还朝,誓要一扫国中上下的牛鬼蛇神,尽收权柄于手! 雄踞天南 第一章 密谋 中庆城中,半月未曾开张的茶楼,今日终于重新开门迎客。 一打扮得体的中年男子,缓步走入大堂之中之中,环顾四周坐着的一众茶客,笑眯眯地拱手行礼,打着招呼道: “呦,程掌柜,许久不见啊!啊,还有张老爷,冯先生,诸位好啊!” 在座茶客,都是老相识,见中年男子如此客气,纷纷抬手回礼。 “孙老板别来无恙啊!” “孙老板有礼了!” 孙老板笑呵呵地坐到自己常坐的位置,当即便有机灵的伙计,送上他常喝的茶水。 这姓孙的熟客端起茶水,轻抿一口,然后长舒一口气,道: “这都半个月了,可就想念这一口茶了!你们金掌柜也是,歇业都半个月了,连生意都不做了!” 茶楼伙计闻言,当即赔笑道: “孙老板见谅,这不是之前京中戒严,这外头的茶叶都送不进来嘛,总不能让各位客官喝陈茶不是!” 孙老板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道: “这就是我喜欢你们这儿的原因,不糊弄人……哎,对了,金掌柜呢?” “哎呦,这不是好不容易不戒严了嘛,掌柜的正忙着收茶叶呢,实在腾不出手招待诸位啊。”伙计笑呵呵地赔礼道。 伙计一说这话,大堂之中,顿时有茶客忍不住开口道: “前些时候京师戒严,整个京师,到处都是兵马巡查,阵仗大得吓人。一旦看到有鬼鬼祟祟之人,便是直接拿下。街头之上,不少往日偷鸡摸狗的混小子,可都被逮进去,到现在都没从牢里放出来呢!” 此话一处,当即引起附和。 “可不是嘛,是有点吓人。我家那巷子里,便有一家不省心的小子被带走了。家人是想尽了办法,也没能捞出来。只是托人打听到了点消息,说是没有性命之忧,就是得在牢里吃几天苦头。” “嗨,你也别说,没了那些人,这几日街头都少了不少事情呢。” “可是如此严苛,也总有冤枉的不是?” “不能怪,之前局势如此严峻。那些当官的,可是不少人小动作频频啊。当今陛下此时又不在京中,朝廷上头要是再不看严一点,迟早出事。那些被抓进去的,只要没犯大事,过两天也就放出来了!” 这话一出,众人也是纷纷点头。 这个时候,突然有个茶客反应过来,一脸惊喜道: “要是这么说,这京师戒严突然解除,可是前线有了什么好消息?” “哈哈哈,这事我还真听到一点消息。说是新任镇北将军程不识,领兵大破敌军。夏军损兵折将,只得步步后退,北境战事,如今是捷报频频啊!” “哦,此事当真?” “具体不清楚,但应该不假,要不然京师也不会突然解除戒严。” 这个时候,茶楼之中的说书老先生突然笑呵呵地站起身来,对着堂中的一众茶客微微拱手,笑呵呵道: “老朽的消息,尚算灵通,倒是知道如今战事的进展。若是诸位想听,老朽倒是愿意为诸位讲上一讲!” 孙老板闻言,当即一拍桌子,道: “快讲,这茶水费,少不得你的!” 一众茶客,亦是随之附和。 说书老先生呵呵一笑,不紧不慢地走上说书台上,润了润嗓子,朗声道: “若说此次战事,诸位现下是只知北境的镇北将军大败夏军,收复失地,却是不知道,邕州边军大营那边,才是我云国社稷存续的关键所在!咱们当今陛下,数月之前,亲领兵马,前往邕州……” 这说书老先生,是游星光那小子的爷爷,出自诸子百家中的家。 当年家能够借着在民间巨大的影响力,从诸子百家中脱颖而出,位列十家之一,自然是有些本事的。 当即陛下,御驾亲征,以皇帝之尊亲自冲阵破敌,解了秀山郡之危。随后又亲入邕州大营,收服边军,再亲领兵马攻入夏国,一月之内连破数城,焚毁夏军物资无数…… 萧承出京之后的种种事迹,经过家之手渲染,又被加入了不少极为戏剧性的小故事,更显传奇。 经过这说书老先生的娓娓道来,听得大堂之中的茶客,是惊呼赞叹之声,连绵不绝。当今陛下高大伟岸的身影,已然在茶客们心中树立起来。 听着大堂之中的说书之声,茶楼的一间雅间中,数名打扮非富即贵,气势威严的男子对视一眼,俱是沉默起来。 坐在其中的温体仁沉吟片刻,终于率先起身,沉声道: “诸位同僚若是没有别的事情,请恕温某先行告退了!” 眼见温体仁起身就要离去,上首的一名老者,突然开口阻拦道: “温大人,稍安勿躁,还有贵客未至!” 一旁的几人,也旋即开口劝说道: “温大人,还是再等等吧!” 温体仁看着在座众人,面露一丝迟疑,然后摇了摇头,道: “诸位请我温某人前来,定然不是为了闲聊。个中打算,温某也不是傻子,心中亦是有所猜测。可若是在座的几位大人都这般毫无诚意,闭口不语,让我如何能够相信诸位?” 为首老者听着温体仁的话,微微低头,做赔罪的模样,解释道: “非是没有诚意,只是还有贵客尚未到来。还请温大人稍坐片刻,我洪安怡对天发誓,绝无戏弄温大人之意。” 温体仁身形一滞,扫视了一下在场的几人。 京兆尹洪安怡,太常丞廉兴业,太仆寺考公令简侯。再加上温体仁这个廷尉,皆是朝廷有数的高官。 温体仁沉默片刻,终于是再次坐了下去。 众人耐着性子,又莫约过了半个时辰,终于听到洪安怡亲随快步走入雅间之中,拱手道: “主君,贵客来了!” 洪安怡忙不迭起身,抬手道: “快请进来!” “是!” 亲随转身离去,不多时,便带回了两个身形、相貌、衣着都极为普通之人,走了进来。 众人看向二人,皆是一愣。 就连洪安怡,此时也是看着二人,一副错愕的表情,然后勃然大怒,道: “你们是何人?竟敢戏耍我等!” 被带来的二人之中,其中一人连忙开口,用着和外表极为不符合,格外年轻的声音,道: “诸位大人,莫要着急!” 说罢,那人抬手便在脸上轻轻一摸,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便被揭下,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眼前之人,相貌年轻,不到二十岁的年纪。不是他人,正是云国宗室子弟,代帝出家的感业寺主持,慧痴和尚。 “诸位大人见谅,为防城中遍布的眼线,也只得如此掩人耳目了!”慧痴单手行了个佛礼,对着众人赔礼道。 洪安怡见慧痴到来,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道: “理解,理解!这段时间,我等也是被严密监视,轻易不敢有所动作,这才忍耐至今。” 说罢,他对着前面几名仆从微微点头。 几名洪家仆从当即领命,二话不说便从外面关上了房门,并且牢牢地把住了门口,不需任何人靠近。 洪安怡此时,见正主到来,看向温体仁,开口道: “温大人可收到消息,太师战死了。” 温体仁闻言,默默地点了点头,道: “知道。” “那温大人觉得,这太师是真的战死了,还是陛下想让他战死呢?”洪安怡轻声道。 温体仁眼皮一动,沉默不语。 “好了,洪大人也不必这般拐弯抹角,直言便是了!”太常丞廉兴业忍不住打断道。 他看向温体仁,直言不讳道: “我等当初,都是太师府出身。当今陛下,虽然此前对我等太师府官员手下留情,并非全部赶尽杀绝,但诸位也清楚,那也不过是因为时局未稳,逼得当今陛下没有动手罢了!” 太仆寺考公令简侯接过话茬,继续道: “陛下亲信程不识,在北境战事顺遂。东南之地,陛下御驾亲征,接连击败了黎朝、夏国两国,朝野威望,越发高涨。如今携大胜之势归京,再无掣肘,那我等……” 温体仁听闻此言,眉头一跳,心中已然明白了三人的意思。 当初是因为腾不出手,如今有能力,自然要清算旧账了。 温体仁沉吟片刻,微微扭头,看向一旁没有说话的慧痴。 慧痴双手合十,低下头去,轻叹一声道: “当今陛下心机颇深,性格阴桀,对昔日感业寺不曾庇护,心生怨怼之心。小僧纵使不愿涉及朝堂风波,但为了全寺上下僧侣,也不得不出面了。” 温体仁看着房间中的众人,目光齐齐聚集在自己身上,喉咙上下一动,略带含糊,道: “此事,只怕没有诸位想得那么简单吧!当今朝堂政令,皆是出自尚书台,我等纵使身居高位,昔日职权也被削除大半。如今反抗,哪有什么胜算?” 洪安怡摇了摇头,沉声道: “所以更要出手,若是再等下去,便是坐以待毙啊!” 温体仁眼光闪烁,心中盘算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诸位如何谋划,还请直言!” 慧痴抬起头,眼露狠色,斩钉截铁道: “我感业寺高手众多,可聚集三百高手。若有诸位配合,可轻易控制尚书台!” 其余三人,此时亦是纷纷开口,道: “我为京兆尹,主管中庆城中诸多事宜,可利用职务之便,放人进城!” “太仆寺中,有一批仪仗用的军械,可武装数百人!” “皇帝得胜归京,入城之前,自有一应祭祀礼节。此事,皆由我太常寺负责。只要安排得当,便可将皇帝身边带回的兵将调走,使其孤立无援!” 先行控制京城,再利用萧承归京之后所需的祭祀仪式,将兵将调离。之后的事情,自然也不用多说了。 “好!” “干得漂亮!” 还没等温体仁回话,这个时候,大堂之中,突然爆发出了茶客们齐齐的喝彩之声。这喧闹之中,夹杂着茶客们强烈的爱国自豪之情。声音之大,几乎要掀开茶楼房顶。 这个时候,说书的老先生,正好讲到了萧承单骑冲杀,一剑绞杀了数千黎朝精锐,然后领兵大破黎军,解了秀山郡之围。 温体仁没有说话,只是面带异样地看着慧痴,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听到没有,一剑绞杀数千精锐啊!你手中的高手,够当今陛下一个人杀吗? 慧痴闻言,轻咳一声,看着神色微微有异的众人,连忙解释道: “说书先生,向来夸张!当今陛下是有武力,但不过八阶修为,不足为惧!” 洪安怡也是清了清嗓子,点头道: “诸位别忘了,感业寺中,可还有慧开大法师呢!慧开大法师当年威震天南武林,从无败绩。如今修为,更是厉害。皇帝尚未弱冠,便是娘胎起修行,又能如何?” 一提到慧开,慧痴连忙低下头去,掩饰着脸上的异样。 慧开法师离去一个月,他却没有收到萧承身死的消息。反而是慧开法师,很久都没有消息传回。 这让慧痴顿感轻松,只觉再无束缚的同时,心中也不由得惴惴不安。 只要想到慧开那般恐怖的修为,若还是死在了萧承手中,他便觉得自己好像走在悬崖边上,下一步踏出,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但事到如今,除非慧痴放下一切,现在便逃出云国,否则哪有什么退路啊! 可要慧痴真的放下一切,放下眼前似乎近在咫尺的皇帝之位,他又如何能够愿意? 所以,此时的慧开,也只能安慰自己,要么是慧开法师性子谨慎,还隐藏暗中,不曾动手。 要么就是萧承调集大军设下陷阱,将慧开法师围杀至死。只要自己将他大军调离,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另一边的温体仁,突然问道: “既然诸位已然计划妥当,为何还需要我温某人相助?” 洪安怡闻言,解释道: “如今城中皇帝眼线极多,需要一个地方,隐匿这三百高手。” 温体仁眉头一挑,反问道: “诸位大人,看中了廷尉大牢?” “温大人果然厉害,一语中的!” “可是只有三百高手,之后又如何控制城中兵马?”温体仁又问道。 洪安怡没有回答,转头看向另一人。 那人起身,抬手也将脸上的易容面具揭开,露出了真实面貌。 此人,温体仁也认识。 前卫尉,仲理。 仲理昂着头,自信道: “我掌握禁军多年,威望甚高,必能不费一兵一卒,使禁军拱手而降!” 仲理说话之间,腰间所配带的华丽香囊微微摇晃,一丝隐蔽晦涩的光芒一闪而过,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温体仁闻言,又扫视紧盯着自己,神色各异的众人,当即点头,道: “好,我加入!” 一瞬间,温体仁甚至听到,隔壁雅间之中,有刀剑收归鞘中的声音。 额,还没下班 大家别等了,我瞅这架势,估摸着今天得二三点才能下班。 恩,算上今天的六千,一共是欠八千字。明天后天,两天之内一定还掉。 大家谅解一下社畜吧,毕竟拿人家工资了…… 第二章 动手! 茶楼门口,数人结伴走出。 京兆尹洪安怡一边抬手抚须,一边轻笑着道: “哈哈哈,这间茶楼,茶叶、所用之水、茶具,皆是极好。日后闲暇,又多了一处好去处。我洪安怡在京师为官十数年,要不是温大人领着前来,只怕还不知要多久才能找到此地呢。” “是啊是啊,日后我等同僚,多来聚聚,也是不错!” “我简某也素来爱茶,竟也是不知道此处。还是温大人,会给自己找消遣的地方。” 温体仁闻言,张嘴哈哈大笑,道: “诸位大人事务繁忙,哪里顾得上这些。也就是温某此前落魄,一事无成,这才有闲暇时光找地消遣啊!” 众人附和着笑了起来,气氛一派和谐。 温体仁笑容微微收敛,又瞥了一眼身后紧紧跟着的两名武者,一脸随意地指了指,询问道: “我这身后跟着的两位,是……” 洪安怡像是刚刚想起一般,拍了拍脑门,拱手赔笑道: “嗨,差点忘记说了!这是提前离去的那位留下的。温大人好歹也是位列九卿之一,身边却无高手护卫,实在是不像话。这两人,都是六阶以上高手,虽谈不上多厉害,但也能够在危急之时,护上一护温大人啊。这也是那位,对温大人的看重之意啊!” 温体仁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轻笑着没有说话。 一旁的廉兴业也开口笑道: “呵呵呵,温大人也不要误会了,那位也是真的担心我等安全,毕竟这种事情……咳咳,您看我三人身边,都有那位派来的高手护卫呢。” 廉兴业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三人身后紧紧跟着的数名护卫。 这几名护卫,脚步轻盈,双眼之中精光闪烁,周身气势凝实,明眼人一看便知是高阶武者。 当世武风盛行,不说江湖之上了,便是文官世家,也多习武功强身。几人又都是官阶不低的大臣,身边养着几名高手护卫,倒是也不担心别人怀疑什么。 先不说温体仁心中是如何想法,反正脸上是堆起了笑容,拱手道谢: “既然如此,那温某就却之不恭了!还请几位大人,代温某向那位道谢一番啊。” 其实这几人心里都是清楚到不能再清楚了,这所谓派来的两名护卫高手,首要任务是监视几人,次要任务才是保护。 毕竟如此大事,万一有人心中起了退意,将别人一卖,那岂不是满盘皆输? 每个人都留着这两名高手在身边充作监视,让所有人都放心的同时,也绝了每个人心中的那一丝退意,挺好! 洪安怡闻言,笑着摆了摆手,道: “何必让我等相替?数日之后,一切尘埃落定,温大人自去便是……到时候,我等只怕还需要温大人,多多照应才是啊。” 温体仁笑着附和几句,方才拱手行礼,道: “既然如此,温某现在便立刻回去,为后面诸事,早做准备啊!” 洪安怡三人闻言,拱手行礼道: “温大人慢走!” 温体仁亦是躬身回礼,方才慢悠悠地坐上了马车,在两名被派来的高手护卫之下,缓缓离去。 看着温体仁离去的车架,简侯眉头微微皱起,扭头看着身边两人,低声道: “这温体仁,当真能够信……” 不等简侯说完,洪安怡当即抬手阻止了他,然后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便带着两人上了自己的马车之中。 一上马车,廉兴业也是忍不住开口,道: “这个温体仁虽说也是太师府出身,但此前皇帝杀鸡儆猴时,可是将朝中位高权重的太师心腹,全都交给了他判罪惩处。那时候,温体仁为了献媚,手段可是相当凌厉,不留半分情面呢!” “是啊,这种人,便是表面点头,还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东西呢!” 洪安怡闻言,亦是冷笑一声,道: “这件事,我自然知道。当初太师还在之时,就曾对左右说过,温体仁权欲熏心,可用不可信!” 简侯一听,顿时一急,道: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执意要拉着温体仁参与进来?实在要藏人,你京兆府大牢不也一样吗?” “京兆府衙门距离尚书台,隔着半个中庆城。等动手的时候,只怕还没走多远呢,尚书台那边便已经知晓了。等人手穿过半个京城,赶到尚书台,那边早已调集好禁军等着了!而他廷尉衙门,距离尚书台不过数百步。突然杀出,尚书台猝不及防,根本反应不过来。” 说到这里,洪安怡顿了顿,又道: “如今尚书台重设,百官职权都被拿走大半,廷尉职权削弱尤为严重。温体仁又曾是太师府出身,皇帝必然不敢信任,不可能将他调入尚书台。而像他这样贪图权欲之人,如何能够甘心手中职权损失大半?我等找上他,这就是给了他最后的希望,他岂能不把握住?” 洪安怡如此之言,让两人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 他们三人在这个时候和慧痴勾搭上,难道会是为了替汪晓报仇? 别闹了!人都死了,再大的恩情忠义,也总不能让他们效忠一个死人吧。 他们心中动了异心,主要原因有二。一是真的怕萧承清算。二是手中职权被夺走大半,心中实在不甘。 简侯沉吟片刻,点头道: “这倒是很有道理。” 廉兴业亦是点头,道: “而且在他身边安排了护卫,就算此时温体仁有心告密,有感业寺高手在侧,也是没有办法了!” 洪安怡笑着点头,道: “好了,不要多想了!如今也算是万事俱备,两位还是回去多多准备。皇帝车架,估摸着也就是这几日到。提前动手,只怕走漏风声,所以一定要在皇帝归京的那一日动手,不能太早,也不能晚了!” 二人闻言,连连点头,道: “好!” “就这般行事!” ----------- 中庆城城门之处,十数名衙役,看押着三四十个剃着光头,烫着戒疤,带着锁铐木枷,绑得无比严实的和尚,光明正大地来到城门前。 有做僧侣打扮的人犯事被抓,在云国其实也不算稀奇事。 民间便经常听说,哪里那里有僧人作恶,为祸一方。 但往往官府未曾出手,各地寺庙便已经派护教武僧出手,压送至官府。最后一经查实,便是那个山野匪徒剃光了头冒充的。 可就算不是稀奇事,眼前这一来便是三四十个大光头的景象,着实让人有些啧啧称奇。 城门守将目瞪口呆,一边检查着为首差役的腰牌公文,一边咂舌惊叹道: “这些,都是假冒的?” 为首差役点了点头,摇头道: “是啊,这伙儿土匪占据了一间废弃寺庙,剃了光头伪装僧人,白日里烧香礼佛,夜里出去劫掠,竟然还真隐藏了多年。前些时候,方才露出马脚。这不,京兆府的大人们派咱们去将人带回来……” 守将闻言,忍不住上前仔细看了两眼。 为首差役二话不说,连忙拦住了他,提醒道: “唉,将军注意些!这可都是一些悍匪,身上功夫不浅的。你看着锁铐木枷,慎重到不行的样子,也知道这些人的厉害啊!” 守将闻言,心中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旋即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忍不住轻咳一声,多打量了几眼这些人,颇以为然道: “嗯,一个个的,看着便是有功夫在身……咦,说起来这些土匪,胆子可真够大的!咱们云国哪地没有寺庙啊,他们就不怕哪天哪位高僧,找上他们辩经,然后露出马脚?还能够隐藏多年,也算他们有本事!” 为首差役闻言,脸上一僵,强笑一声道: “这……嗯,许是这寺庙位于深山之上,少有人烟,这才没人发现吧……哈哈哈,好了,将军麻烦快一点,我还要赶回去交差呢,这一趟可是辛苦呢!” 城门守将闻言,连忙将手中公文腰佩递了回去,拱手道: “哎呀,是兄弟我话多了。公文没问题,你赶紧回去交差吧!” 差役暗松一口气,连忙拱手谢道: “多谢将军了!” 城门守将毫不在意,憨笑道: “兄弟客气了!” 差役不愿再多生事端,连忙领着手下并这些假僧众,快步走入城中。 可还没等差役走上几步,城门守将突然转过头来,眉头皱起,道: “等等!” 这一句话,顿时让这些差役身子齐齐一僵,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刀刀柄之上。便是被押送的几十名僧众,浑身也是一紧。 “兄弟,你拐错弯了!京兆府在北城,你这是朝南走啊!” 差役头子舔了舔因紧张而有些发粘的嘴唇,眼睛一转,扭头笑道: “多谢兄弟提醒了!只不过这是件大案子,京兆府已然移交廷尉了。所以兄弟们这是将人送去廷尉大牢,不曾走错。” 守将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差役头子接着拱手,恭敬道: “这伙儿山匪,人数不少。我等只是第一批押送之人,之后我那些兄弟们会陆续押送犯人赶来,还请将军帮忙照应一下啊。日后有机会,兄弟我请将军喝酒!” 守将略显憨憨地挥了挥手,大包大揽道: “好说,好说!” 差役头子假笑着恭维了两句,方才转身领着人离去。 而就在差役头子转身离去之时,刚刚还一副不是很机灵的城门守将,突然看向身旁一名士卒,微微低头,略显得意道: “兄弟,如何?我这装傻充愣的本事,可是一流!” 士卒轻咳一声,道: “嗯,之后稍微往回收一点就更好了……咳咳,好了,我等配合无间,之后回禀督主,也不会忘了你的功劳的!” 守将闻言,丝毫没注意他前半句话的冒犯,大喜过望道: “多谢东厂兄弟了!” 在有京兆府公文批注之下,也在冯保有意无意地放水之下,三百佛门精锐,大摇大摆地走入了京城之中。 在温体仁的示意之下,这些佛门精锐,被一股脑地关进了廷尉大牢,静静地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 尚书台中,马敏文、曲诚、冯保、郭解,萧承如今最为信重的熟人,齐齐聚集于此。 看着手中,东厂搜集而来的情报,郭解脸上露出阴冷弑杀的笑容,冷冽道: “就这?当真是痴心妄想!我这就吩咐下去,让手下人连夜动手处理一下。” 萧承不在的这段时间,众人和郭解也算是共事了一段时间,也已经很清楚他这句显得轻飘飘的“处理一下”,到底会有多么血腥。 别以为这段时间,就只有这三个人跳出来! 在此前城中戒严的这段时间,蠢蠢欲动的朝中官员,不下十数人。 有的人想着萧承不一定能够回来,贪念从龙之功,四处串联,拜见在京宗室子弟的。有和佛门勾勾搭搭,一心想要找机会给感业寺送去消息的。甚至还有觉得云国社稷就此覆灭,提前准备联系夏国、黎朝两方的。 但是这些人,此时都已经被郭解处理掉了,全家死光的那种。 一夜过后,满府上下尽数诛杀,家主头颅被摘,只剩下一具身躯,手段残忍至极。鲜血遍地,顺着都流出了府外,这才被人发现。 出手次数不多,但只这种血腥到令人生畏的手段,已然让粘杆处成了中庆城流传的恐怖传说,让朝野上下,闻之丧胆,畏惧不已。 马敏文听到郭解杀气腾腾的话语,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出言阻止道: “此等手段,先前局势危急,可震慑暗中有异心之人,用便用了。但如此恐怖,引得京中人心惶惶的手段,必然不可多用。否则百官生畏,民间恐惧,朝野离心!” 郭解也是皱起眉,看着马敏文,轻哼一声,道: “陛下此前离京之时便说过,值此时节,若有异心者,不需留情的!”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局势早已明晰,陛下更是即将归京,这些人本就是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了,何苦用这种手段?”马敏文辩驳道。 马敏文身为朝臣,对于郭解这种超脱于现有秩序之上,不经过律法定罪,便动辄灭人全家的手段,天生就有些抗拒。 而郭解手下的尚虞备用处,是护卫皇权,为皇帝做阴暗之事的特务机构。若是此事不表态,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二人之间并没有什么矛盾,当初汪晓势力仍在之时,两人相处还算愉快。非要说二人为何而争论的话,也只是立场不同,天然对立而已。 见二人隐隐之间有针锋相对之意,一旁的冯保心中暗自庆幸。 自己一心要将粘杆处交出去的想法,果然没错。 冯保突然轻咳一声,开口道: “陛下倒是有密旨传来,先且放任他们暗中谋划。感业寺那边,陛下需要动手的借口,绝不可惊扰了他们。” 萧承亲自出征,解秀山郡之围,收服边军,领兵奔袭夏国腹地,又拿下夏国西南门户三平关。 种种事迹,被市井之间的家门人添油加醋,四处宣传。如今萧承在民间声望,已是日渐高涨。 但佛门那边,毕竟根植云国数百年,民间威望极高,根深蒂固,若是毫无缘由下手,必定有所反噬。 所以在知道慧痴跳出来找事,主动将把柄送上来之后,萧承是乐得没边儿了,连忙传旨,不需冯保他们打草惊蛇。 听到冯保说完,马敏文、郭解二人当即住嘴,不再争论。 曲诚则是轻咳一声,道: “既然如此,派人盯着就是了。陛下仪驾今日已过善阐府,不过两日,便要归京。诸多例如迎驾、祭祀、封赏有功之臣这些事情,还需尽早谋划准备。” 众人闻言,齐齐点头,道: “是要提前准备了!” ------------ “哒哒哒”急促马蹄之声,从城门处传来。 只见数名身着甲胄的骑士,疾驰跑入城中。为首士兵,手持金色龙旗,随风翻飞,猎猎作响。 这几名骑兵,口中更是齐声高呼,道: “捷报!捷报!陛下御驾亲征,击退黎朝十万大军,领边军攻陷夏国雄关,得胜还朝!” “圣驾已至京师八十里开外,百官速迎!” 夏国乃是公认的天下强国,虽没了当年强盛,但底蕴尤在。 黎朝屡战屡败,那也是近十年才有的事情,往前推上十几年,那也曾有过欺负得云国找不着北的时候。 两国齐齐攻打,又兼朝廷动荡,边军还不听号令,似有要谋反的意图。云国社稷颠覆,便在眼前。 如此危急时刻,便是此前京中流传着诸多前线得胜的传言,也还是有些百姓,认为是谣言罢了,满心沮丧。 而此时,报捷骑兵手举龙旗,齐声高呼,让那些不再相信的百姓,也开始相信前线是真的大胜了一场。 顿时之间,原本还算平静的中庆城,彻底引燃。 百姓欢呼庆贺之声,响彻整个中庆城,让整个云国京师,变作热闹沸腾的海洋。 洪安怡身坐京兆府大堂之中,听着城中响彻的欢呼之声,心中猛地一跳。 错了,错了,竟然低估了皇帝亲征得胜之后暴涨的威望。就该冒着风险提前动手,断绝皇帝得胜归来的消息…… “动手吧!”洪安怡身后,一道声音响起。 洪安怡背后发凉,也知道自己再无退路,只得一咬牙,颤颤道: “好!动、动手!” 第三章 你这是在逼朕发飙啊! 持龙旗禁军,列队前方,分作十二队,前方引路,旗帜纷飞,肃穆异常。 华盖伞、旗、黄麾、绛麾、玄武幢等仪仗簇拥萧承车架,手持斧钺刀枪的禁军们列队四周,仪仗尽数打出,浩浩荡荡朝中庆城而去。 此时,在一众禁军视线之中,已然出现了中庆城那宏伟壮阔的城墙。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位禁军驾马狂奔,口中急呼道: “陛下有令,暂停脚步!” 数千禁军听闻命令,当即脚下一顿,呆立原地,一丝不动。 萧承褪去战场之上所穿的重铠,换上一身更显华贵尊严的金色鳞甲,头戴十二瑬冕冠,骑着战马,越过一众禁军来到最前方。 “陛下,为何突然停下?”战场之上走过一遭,气质更显野性的杨大眼跟了上来,小心问道。 萧承轻笑一声,道: “咱们日夜兼程,提前归来,总要让朝中百官准备准备吧,先去一趟感业寺!” 杨大眼闻言,连忙拱手道: “是!” 萧承话音刚落,大军并着皇帝仪仗,转身便朝感业寺而去。 来到感业寺山门之下,望着眼前雄伟山门、绵延至山上的汉白石石阶、还有那袅袅升起的青烟,萧承忍不住再次发出一声感慨: “真有钱啊!” 杨大眼眉头一动,小心翼翼道: “恭喜陛下!” 萧承闻言,看着面露憨色,但实际心中却比别人还要通透的杨大眼,不由朗笑一声,一夹坐下战马,高声道: “上山,见佛祖!” 话音刚落,他坐下战马便长嘶一声,四蹄撒开,沿着这宽敞连绵的汉白玉石阶,朝感业寺中跑去。 萧承这一动作,让这段时间,在萧承身边随着他将夏国腹地搅得天翻地覆的千余骑兵,当即跟上。 战马嘶鸣之声不绝于耳,刀剑虽未出鞘,当已是锋芒毕露。马踏山门,直朝感业寺而去。 其余数千禁军,亦有面露迟疑之色的将士。 毕竟佛门在云国根基深厚,军中将士,就算没有多少人信佛,但也对佛门极为尊重。 但迟疑片刻之后,这些禁军将士,还是动作起来,在禁军将领的安排之下,把手山上各处要道,直接将整个感业寺封锁了起来。 而此时,感业寺中,本就惴惴不安,担忧着京中局势的慧痴,听到这战马嘶鸣之声,猛地一惊,差点没挑起来,口中急忙问道: “怎么回事?是有人打上来了?” 此时围绕着慧痴身边的一众僧人,也皆有些手忙脚乱,连忙道: “方丈请放心,已经派人去查探了!” 慧痴恍然若失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猛地抬头,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厉声道: “先安排寺中高手,时刻准备送我出去!” 身边跟着慧痴的僧众眉头微微皱起,道: “方丈,一切尚未确定,不应到如此地步!” “你们懂什么!”慧痴嘴里呵斥道,却也说不出什么原由。 这个时候,一年轻僧人匆忙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 “禀告方丈,陛下……陛下回来了!” 慧痴闻言,原本就不坚强的心理,顿时害怕起来,抓着身边僧人的僧袍,慌张无比道: “不好,这是出事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快,带着人护送我离开感业寺。” 为首的僧人,看着慧痴这幅模样,眉头皱得更紧了,脸露失望不满之色,道: “如今大法师不在,方丈便是主事之人,岂可如此不堪?当今皇帝亲临,虽不知其中原由,但为了方丈此前所谋划的大计不露马脚,不惹人怀疑,还请您前去相迎!” 慧痴闻言,双眼一瞪,咬牙道: “相迎?如此时机,去相迎便是送死!我不管,立刻送我离开感业寺。” 为首僧人闻言,双手合十,口念阿弥陀佛,然后双眼一厉,看着慧痴,呵斥道: “只要我佛门在民间的根基未失,历代皇帝都不能拿我们如何。方丈若是出逃,必定会被扣上什么不知道的罪名,这才是不明智之举。” 为首僧人的这幅态度,让慧痴心中又是一颤。 他环顾大殿之中坐着的一众僧人,就将众人皆是默然地看着他,不发一言。这些人只这幅态度,丝毫没有帮着慧痴他说话的意思。 这个时候,慧痴突然心中一凛。 曾经的他,自以为没了慧开大法师的掌控,便可再无掣肘。但今日所见,寺中僧众对自己真正的态度,才让他突然反应过来。 原来他自己也不过是慧开、不,是佛门推出来的一个傀儡而已。 意见相同时,听慧痴的。意见不同时,那可就是他们说了算! 见慧痴讷讷不语,为首僧人眉头一皱,一把揪起他的衣袖,拖着他起来,道: “请方丈更衣,前去迎接陛下圣驾。” 慧痴不敢反抗,只得讷讷地被为僧人们拖了下去。 萧承纵马狂奔,然后直直停在感业寺封锁的大门之前,饶有兴致地看着这镶铜钉的贵气朱门。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千余士卒也已然追了上来,停在了萧承身后。 “陛下,末将去叫门!”杨大眼闻言,当即上前一步,急促道。 萧承胸有成竹地冷笑一声,道: “不急,他们会出来开门的!” 果不其然,萧承说完,话音刚落,寺门便轰然打开。 浑身颤颤,几乎站不稳的方丈慧痴,在几名僧人的连扶带拖的,给他弄了出来。 “感业寺僧众,拜见陛下!” 此时的慧痴,显然是慌张到说不出话来的。这个时候带着僧众对着萧承行礼的,便是刚刚执意要慧痴出来拜见的那个大和尚。 萧承骑在战马之上,环顾出来相迎的一众僧人。 人数不多,不过几十人。和当初萧承继位那天,感业寺数千僧众齐出的场景相比,差了太多了! 除去了护寺僧兵,还有此时在中庆城中的感业寺最后三百精锐,感业寺也实在没人了。 不过就眼前这几十人,一个个的气息凝实无比,起码是七八阶的高手。为首的大和尚,只看身形气势,似乎是九阶高手。 一个感业寺,便有如此底蕴。当真不敢想象,这佛门在云国的势力,到底到了何种地步! 萧承轻笑一声,微微抬手,朗声道: “诸位,免礼吧!” 为首大和尚闻言,站直身形,上前一步,道: “贫僧慧行,眼见陛下驾到,想必应当是您得胜归来。我等僧众,于此恭贺陛下!” 萧承哈哈笑了两声,道: “慧行大师客气了!” “贫僧斗胆,敢问陛下,既然您已然班师回朝,那又为何不见我寺中随陛下出征的僧众呢?” 萧承眼睛一动,似笑非笑道: “啊,他们啊……有些僧人觉得自己破了杀戒,干脆还俗去了!还有些僧人,自觉罪孽深重,要留在边境教化两国子民,以求赎罪呢!” 哪有那么多,因为杀人便愧疚难当的僧人啊!此时随军的大部分僧兵,还在石城郡,被大军看守着呢。接下来萧承要动手削弱佛门,怎么可能让这些生力军回来,给自己找事? 此话一出,慧行和尚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去。 萧承刚刚所说,在场众人,就没有一个相信的。但只从这话,众人也听出了萧承的意思,之前那些僧兵,只怕回来的可能性实在不大了! 慧开不在,慧痴不顶用。此时的慧行,已然成了感业寺的话事人。 他先收敛好情绪,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然后开口道: “原是如此啊!到底是这些僧众修为不够,难以参透佛法精妙啊!” 慧行说罢,故意顿了顿,再次问道: “贫僧斗胆,敢问陛下,此时不回京中受百官朝拜,何以来我感业寺中?” 萧承闻言,心中恶趣味涌上,脸上故作哀叹,道: “唉,说起来,朕这次战场之上走了这么一遭,亲眼见着三国将士互相拼杀而死,自己更是上阵杀了不少人,心中莫名愧疚。行至京师之外,突然想起了慧开大法师佛法精深,便想要前来请其为朕解开心中疑惑。” 慧行闻言,脸色一僵。 慧开哪去了?感业寺的这些人,都很清楚。 可如今,慧开杳无音信,倒是萧承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其中之事,虽没有证据,但一众感业寺僧人,心中也已经猜到了一些。 慧行嘴唇动了动,眼中悲意一闪而过。 “只怕如今,要让陛下白跑一趟了!慧开法师,如今正在闭关,不能为陛下解惑了。” 萧承闻言,眉头竖起,脸上流露出怒意,冷声道: “朕心中困惑难解,烦躁不堪。就算如此,也不能让慧开法师出关?” 说完,不待慧行回话,萧承便是冷笑一声,道: “好!好啊!感业寺,这是将朕不放在眼中,逼朕发飙呢!来人啊,给朕……” “等等!” 慧行嘴巴微张,实在想不到就因为自己的委婉拒绝,萧承便直接便做出一副要翻脸的样子。 可是如今局势,今非昔比。萧承身边有大军跟随,而感业寺几乎八成的力量,都不在寺中。慧行实在不敢赌萧承会不会趁机找个借口,便直接动手。 “陛下,武者闭关,非同小可,绝非有意慢待陛下。贫僧也算精通佛法,不如就让贫僧为陛下解惑吧!”慧行连忙道。 萧承闻言,眼睛再次睁大,震惊道: “好你个感业寺,朕要慧开法师解惑,而非冲着你慧行来的!尔等这般,就是在逼朕发飙!好啊,来人,给朕……” 慧行嘴角猛地抽动,连忙抬手阻止道: “等等!” “陛下明鉴,慧开法师当真不能出面。” 萧承闻言,眉头紧锁,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感业寺中僧人,忽然沉吟道: “朕忽然想起一件事,听闻最近国中,出现了山野匪徒,霸占寺庙伪装和尚的事情。该不会,你这慧行和尚,便是这般吧!” 萧承说罢,怒目圆睁,怒吼道: “好啊,慧痴方丈这一副被你们强行带出来的样子,果然如此!慧开法师,也只怕遭了你们的毒手了!来人,给朕……” 慧行嘴巴抽动,无力地张嘴,出声道: “且慢!” “陛下也有修为在身,知道武者修行,突破时机极为紧要。此时法师闭关,我等当真无法前去打扰。不若请陛下稍等数日,等法师出关,再去为陛下解惑,如何?” 萧承闻言,神色渐渐平淡下来,点了点头,道: “也是有几分道理……这么说,你们不是霸占寺庙的匪徒了?” “绝对不是!” “慧开法师未遭你们毒手?” “绝对没有!” 萧承点了点头,昂然道: “好了,朕知道了,便相信你们一回。三日之后,若是朕见不到慧开法师,可不要怪朕发飙啊!” 慧行下意识地朝中庆城的方向微微一瞥,想起此时在城中布置的手段,心中咬牙道: “好,三日便三日!” 嘴上是如此说,但这个慧行,此时心中已然打定了主意,等萧承离去之后便安排人手撤离感业寺。以免城中谋划事败,导致这次,佛门势力损失太过严重。 萧承闻言,打量着眼露深邃的慧行,嗤笑一声,道: “好!” 萧承头都不回,突然沉声喝道: “狄青!” 话音刚落,身后骑兵之中,一个容貌俊秀,身材高大,身穿铠甲的青年,纵马而出,对着萧承拱手道: “末将在!” 云国没有在脸上刺青的刑罚,这面涅将军,脸上也便没有了那刺青,萧承先入为主,让人寻他之时,可是废了不少功夫。 所幸如此年轻的九阶高手,倒是不多。狄青此前也欲要从军效力,这才终于被萧承的人找到。 萧承举起手中马鞭,一指前方感业寺中,喝道: “慧开法师,乃是我云国大德高僧,既然逢法师突破,朕便让你领五百骑兵,于此地守候,直到三日之后法师出关!” 狄青闻言,脸上顿时一肃,拱手道: “末将领旨!” 萧承扫视着感业寺僧众铁青的脸色,冷笑道: “记住,一步不得离开!一个不得离开!” “陛下放心!”狄青冷峻道。 第四章 速速打扫干净了! 廷尉府,府衙之中。 负责守卫此地,上上下下的禁军、差役,此时已然悄无声息地换了人。府衙之中的诸多官吏,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便也尽数被软禁了起来。 温体仁坐在大堂之上,端起茶盏抿上一口,便顿觉茶水已经凉透。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略带不满地将手中茶盏重重扔下,道: “连我这廷尉府中的小厮都被关起来了,这怎么看,也是不信任我温某人啊!” 紧紧跟着温体仁的两位佛门高手闻言,下意识地对视一眼。旋即,其中一人双手合十,弯腰赔罪道: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还请温大人莫要多想!” “哼!”温体仁闻言,冷哼一声,没有再说什么,所幸眼不见心不烦,闭目沉思起来。 而就在这时,突然有佛门之人,闯进廷尉府大堂之中,口中报信道: “温大人,时机已到,可以动手了!” 温体仁眼睛猛地一睁,看着前来报信之人,点头道: “好,动手!” 温体仁话音刚落,只听得大堂之外,突然传来数声轻微的闷哼之声。随之而来的,便是匆忙、零碎的脚步之声。 两名负责保护温体仁的佛门高手猛地警觉起来,连忙朝温体仁身边靠了过去。 可还不等他们走上几步,就听到一阵“嗡嗡嗡”的奇怪响动。 二人下意识朝发出动静的方向望去,就远远瞥见两件奇形怪状,宛若鸟笼一般的东西,朝二人飞来。 电光火石之间,二人尚且来不及反应,那鸟笼一般的物件已然罩住了他们二人头颅。 “咔”的一声机关轻响,以及那声令人胆寒的血肉割破动静,响在这廷尉大堂之中。 看着身旁这被罩着头颅,浑身已然失去了生机的两人,温体仁下意识地喉咙一动,不由朝后倒退数步。 廷尉职责在身,云国大小案件,都是要过问的。 是以温体仁在见到这形似鸟笼的东西时,脑子里顿时浮现出前段时间,京中那几家满门被灭的惨象。 血滴子,这东西相较于威力,更恐怖的是其威慑程度。 下一刻,血滴子之上系着的锁链微微一抖,顿时被锁链牵引飞回。两具无头尸体轰然倒下,令人背后发凉的潺潺之声响起,断颈之处鲜血不断涌出,流淌在廷尉大堂的地面之上。 郭解手持长剑,快步走入大堂之中。身后跟着的,是浑身杀意毕露,鲜血不断从其手中血滴子中滴落在地的粘杆处高手。 温体仁见着粘杆处高手终于到来,心中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他撑着微微有些发颤的双腿,起身满带感激,弯腰行礼,甚至带着一丝谦卑恭敬,道: “多谢郭大人来得如此及时,方才保住我温某人的性命啊!” 温体仁虽然手中权利不似此前,但到底也算是九卿之一,位置极高。这般态度,可谓是放得极低了。 郭解的性子,也是圆滑,当即挂起笑容,身形微微一让,躲了温体仁的一礼,笑着道: “哎,温大人能够在朝中那些心怀不轨之人联系你之后,第一时间上报东厂,对陛下之忠诚,已然得到证明。如此忠心的臣子,以陛下的宽仁性子,如何会让温大人身处险境?” 温体仁见郭解这番作态,也不像是有过河拆桥的打算,终于是彻底放下了心来,笑着附和了两句。 而就在这个时候,有粘杆处高手快步走进大堂之中,对着郭解禀报道: “都使,廷尉府已然控制住了。剩余匪人,尽数被堵在了牢房之中。” 郭解闻言,眉头一挑,道: “还等着作甚?杀了!” 粘杆处高手闻言,不由得一愣,道: “不需留下几个活口拷问罪证?” 郭解脸上那令人心生畏惧的冰冷杀意浮现出来,皮笑肉不笑地道: “有这个必要吗?全杀了,一个不留!” “是!”粘杆处高手当即拱手,带着凛然杀意,转身离去。 郭解扭头之时,脸上杀意顿时消退,瞬间变作了爽朗笑意,对着温体仁微微拱手,道: “这些阴暗老鼠尚未清理干净,郭某得先告辞了,后日若是得空,再和温大人叙旧!” 温体仁看着郭解这瞬间变脸的功夫,心中微微一紧,连忙点头道: “郭大人自便就是了!” 郭解闻言点了点头,起身对着粘杆处高手喝道: “去尚书台。” “是!” ----------- 尚书台官衙周围,数十名最低修为也是六阶的佛门高手,暗中隐藏四周,紧紧盯着尚书台紧闭的大门。 这个时候,领着十数名心腹差役匆匆赶来的洪安怡,看着紧闭的尚书台大门,心中猛地咯噔一声。 周围,太安静了! 洪安怡立马凑到领头的佛门高手身旁,压低声音问道: “怎么还没动手?” 为首的佛门高手闻言,沉声回道: “刚才派人前去通知了,许是在做准备!” 三百人要不发出太大动静地整合,是需要一点时间。这个解释,其实也算是合理。 但此时的洪安怡,在听到这个解释之后,心中反而更乱了! 按照计划,今早就应该有人直接接管了廷尉才是。太仆寺中的武器,也早就数日之前,便被送到了这里,若要准备,早做什么去了? 这个时候还没有动静,一定是出事了! 想到这里,洪安怡心中猛地一跳,沉吟片刻,然后环顾四周一番,主动开口道: “仲理还没到?” 为首的佛门高手闻言,解释道: “快到了!这仲理刚刚出门之际,上马之时一个没踩稳跌,直接倒在地。又被惊着了的马踢了一脚,这才延误了。我已经派人去看了,并无大碍,此时正在赶来的路上。” 洪安怡闻言,嘴角微微一抽。 说起来,这段时间倒是一直听说,这仲理最近倒霉无比,堪称扫把星附身呢。 洪安怡眼睛微微一转,再次开口道: “不行,我得去看看!我们人手毕竟不多,还要靠仲理压制禁军缺了他,我不放心!” 洪安怡表面不露声色,心中却是懊悔万分。 眼前情况,十有八九是出事了!这些肌肉练到脑子里的和尚,竟然还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我当初到底是什么猪油蒙了心,竟然和这群人联手!我绝对不能留在这里等死,必须想个办法先离开这里。 为首的佛门高手倒是真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劲的,自觉反正有自己人盯着洪安怡,随意地点了点头,道: “好。” 洪安怡连忙起身,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解决跟着的那两名佛门高手了。 可还不待他起身离开,突然之间,众人就听到四周,忽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之声,还伴随着锁甲碰撞、金戈交鸣之声。 军容肃穆,携带杀伐之气的禁军,此时忽然杀出,径直将这几十人包围了起来。 洪安怡身形一僵,顿在原地,悔恨地捂着了脸。 晚了,还是晚了! 为首的佛门高手哪怕是再迟钝,这个时候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猛地急呼道: “不好,中计了!” 回应此人的,是禁军弩箭手猛然射出的一阵急促箭雨。 专门对付武林人士的弩箭,划破空中,发出尖锐的破空之声,如同骤雨一般覆盖而下。 眼前这些佛门高手,修为皆是不低。但在这般弩箭覆盖之下,反应又是不及,顷刻之间,便已经损失惨重,唯留下寥寥几位七八阶的高手,奋力抵抗着。 为首的佛门高手见此,目眦欲裂,嘶吼道: “杀出去!” 说罢,为首的佛门高手不再留手,手中降魔杵挥舞,八阶高手的威势显露无疑。 金色劲气横扫而出,将袭来弩箭一一击落。此人竟是这般,硬生生地顶着箭雨,朝前方军阵冲杀而去,似是要杀出一片血路出来。 残余的佛门高手,也紧随此人身后,冲杀而去。 可还不等他们靠近,郭解手持八面长剑,身形疾驰而来,长剑挥舞之间,一道凌厉剑气猛然轰出来,劈向领头的那个佛门高手。 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刚刚还领头冲杀悍勇无比的领头高手,面对着郭解全力一击,只得撤身回挡。 双手之中的降魔杵,死死挡在头顶之上,两相碰撞之下,竟是硬生生挡住这道剑气。 可就算挡住了,对面的禁军将校哪会放弃这般的好机会?当即下令,弓弩手立时齐射。 又是“铮”的一声闷响,弩箭齐射,箭雨再临。 为首的那名佛门高手,刚刚径直挡下了郭解全力一击,本就反应有些迟钝。此时面对袭来箭雨,根本来不及反应。弩箭破开其护体真气,直插其血肉之中。 只听得闷哼一声,为首的佛门高手,直接被射成了一只刺猬,身躯不甘地倾倒在地,生机散尽。 七八阶的武林高手,的确厉害。若是放在别处,就凭这点禁军,根本杀不死这些人。 可如今陷入军阵包围之中,又有郭解这般的八阶坐镇,没有九阶高手,根本无法逃出! 不过一个呼吸之间,剩余的佛门中人,便已然被禁军射杀干净。 紧闭着的尚书台大门,此时终于打开。一众尚书台官员,齐齐走了出来。 看着这鲜血流淌,一地尸骸的街道之上,马敏文微微皱眉,沉声道: “速速打扫干净了,圣驾已至,不可惊扰!” “是!” 第五章 施恩 太常丞廉兴业,此时正带着数百禁军打扮的士卒,等候在萧承入京的必经之路上。 此时的廉兴业,还不知萧承带着头扭头去了感业寺,正在为皇帝迟迟不来而心中感到惴惴不安呢。 廉兴业踮了踮脚尖,眺望着远处一眼,还是半点动静都没有发现,忍不住低头踱步,喃喃自语道: “怎么还不来,该不会是被人发现了?不会吧,这不应该啊!” 这喃喃自语尚未说完,他突然感受到地面一阵剧烈的晃动。 “哒哒哒”的马蹄急踏之声,响起在廉兴业的耳边。 他猛地反应过来,抬头望去,便见远处的一队骑兵,正快马加鞭疾驰而来。 廉兴业是太常丞,对仪仗这种东西最为熟悉,远远一看那队骑兵手中的旗帜罗伞,便顿时确认了这就是萧承的仪驾。 他小心翼翼地扭头,看向身后跟着的将校,低声道: “皇帝来了,你记住,不要露出马脚!要不然,不光你的性命不保,便是你们的家主仲理,也得死!” 担心三百佛门高手尚且不够用,为了以防万一,仲理便是连自家仅存的数百亲兵都送来了。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什么端倪,廉兴业可是还将全套的卤簿仪仗扛出来了。 玉辂卤簿,幡旗旌幢,并五十四柄华盖、七十二柄持扇、各式大纛共八十个。皇帝仪仗,尽数取来,被仲家亲兵拿在手中,以作掩饰。 身后的那名将校点了点头,沉声道: “知道,请大人放心!” 骑兵之速迅速无比,不过片刻之间,便已然疾驰而来。 廉兴业深吸一口气,双膝一软,领着身后一众伪装成禁军的仲家亲兵,俯身在地,高声喝道: “臣太常丞廉兴业,叩见陛下!陛下归京,按照礼制前来迎接,请陛下……” 战马未曾停留,从廉兴业身前呼啸而过。 廉兴业顿时一愣,下意识的起身抬头,看向未曾停留的萧承。 杂乱喧闹的马蹄之声响起一片,隐约之间,廉兴业便似乎听到萧承那冷冽无情的声音。 “除了那个廉兴业,其余都杀了!” “是!” 数百骑兵,领命而去,调转马头,面露凛然肃杀之意。 在廉兴业以及一众仲家亲兵错愕惊恐的目光之下,数百骑兵挺起长枪,肆无忌惮地冲杀而来。 随着萧承转战千里,百战百胜的这些骑兵,已然有了天下强军的精气神!对上本就有些猝不及防的仲家亲兵,根本就成了一场屠杀。 厮杀之声、哀嚎之声、悲鸣之声顿时交杂一起,又很快平息了下去,再无波澜。 此时的中庆城,马敏文领着一众官员,等候在城门之处。 无数热情的百姓,已然聚集在此,等候着一睹当今陛下的尊荣。也就是此时依靠着万余禁军在此维持着秩序,这才总算是没有发生什么踩踏之事。 随着马蹄之声的越发清晰,手持龙旗的骑兵率先而至,朗声喝道: “陛下归京,百官恭迎!” 马敏文当即领着百官,跪倒在地,俯身一礼,齐齐喝道: “臣等,恭迎陛下凯旋而归!” 便是周遭围过来的百姓,也纷纷跪倒。 “咚咚咚”的战马踏地之声越发清楚,甚至引得地面都微微有些震动。 萧承猛地一勒马匹,周遭数百骑兵亦是齐齐勒住战马。 一时之间,战马嘶鸣之声,不绝于耳。 负责仪式的禁军,扯着高亢的嗓音,拖长着尾音,高声道: “山呼” 此时官员、百姓闻言,再次俯身行礼,额头贴地,口中齐声喝道: “万岁!” “山呼!” “万岁!” “再山呼!” “万万岁!” 看着城门处齐刷刷跪倒一地的百官、民众,又回想起自己当初继位之时,百姓毫不在意,百官有意给下马威的景象,萧承气息微微发粗,双眼之中,更是精芒闪露,周身气势更盛。 穿越至今,不知忍了多少次,用了多少谋算,总算是清除了一切掣肘,真正感受到了封建皇帝这至高无上的权威。 这感觉,当真是让人着迷啊! 萧承坐在战马之上,微微扫视前方跪了一地的百官民众,开口道: “时值国难,夏、黎两方,共同进犯。我云国社稷,险有倾覆之灾。所幸朝中诸卿全力相助,将士用命杀敌,民间百姓支持,终得以一解危机!” 马敏文闻言,当即出声道: “臣等有功,但若无陛下亲自出征,先退黎朝十万大军,再破夏国三平关,方才迫使夏国暂时休战。此间功劳,陛下为首!” 萧承闻言,却是不由得一笑,道: “哪有天子,去和臣下抢功劳的?今日得胜归朝,朝堂诸卿,三军将士,有立功者,皆有重赏。云国百姓,免赋一年。遇战事之州郡,一年之内,赋税皆免!” 赋和税,自有区别。 按照云国制度,赋,是用来供养军队需用,民役支度。而税,则是是天子奉养百官禄食庶事之费,即供给国家行政费用。 萧承轻飘飘的一句话,便直接让云国今年的赋税收入,起码打了个五折。 不过这事,可不是萧承脑子一热。 接下来削弱佛门,乃是重中之重,就连借口都准备好了,就等下手。 可是这样一来,便需要百姓在皇权和宗教权之间,更信任、倾向于皇权,才能保证将民间的动荡降到最低。 萧承此举,便是为了这件事准备的。 至于之后要用钱了怎么办? 呵呵,感业寺六百年的底蕴,比萧承国库里的十倍还多。对了,还有这次跳出来的几家朝廷官员的家产,也已经尽数抄没。 总之应当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之内,萧承他都不需要担心银子的事情了。 萧承这句话,经过内力加持,很是清晰地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百官之中,这段时间尽心竭力之人,都是忍不住面带笑意。 后面跪着的百姓,在听闻今年能够免除一部分的赋税之后,更是难掩欢呼雀跃之色,已然再次对着萧承叩拜,高呼起万岁来。 第六章 【触发近臣事件】 宣政殿中,百官齐齐聚集在此,叩首行礼,山呼万岁。 萧承未曾换去铠甲,手扶腰间怒龙剑,龙行虎步地走入殿中。一甩披风,大刀阔马地坐到龙椅之上,昂首道: “众卿免礼,平身吧!” “谢陛下!”百官齐声喝道,方才站起身来。 萧承扫视殿中低头俯首的一众官员,开口道: “此次朝中诸卿、军中将士,一应功劳,需尽快核定封赏。马卿这边,需得尽快拿出一个章程来!” 马敏文闻言,双眼微微一动,连忙出列拱手,小心翼翼地道: “请陛下恕罪!臣年老体弱,处置手头政务,已是精疲力竭,实在无力担此重任,请陛下另选人才,主持此事!” 马敏文为人谨小慎微,颇为识趣,要不然当初,也不能以非汪晓亲信的身份,在他手下担任多年的治栗内史。 马家、曲家还有陶家,因为杨玄琰的几个女儿,已然成了姻亲,在朝中影响力遍布文武两班,势力大得惊人。 当今陛下,继位之初,可是装傻充愣,做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痴傻傀儡皇帝的。如此经历,对权势极大的臣子,心中难免有疙瘩。 此前萧承威望不够,大势未成,能够信任的也就他们几家,自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但如今,萧承威望已然今非昔比,足以压服此前朝中摇摆不定的臣子,若是他马敏文此时还不识趣一般,将来恐有大患啊。 萧承多看了一眼马敏文,见他如此识趣,心中大为满意,点头道: “倒是朕疏忽了!既然如此,马卿可有合适人选?” “代尚书台左丞张昭,忠于国事,这段时间助臣维系朝中运转,功勋卓著,可遣其核定文武众臣之功劳。”马敏文恭敬道。 张昭是此前说过,要萧承立下储君这般胆大包天的话。 结果他不光没有收到责罚,反而还被调到尚书台听用,萧承此前还特意交代过马敏文,这张昭是可以信任之人。 在马敏文眼中,张昭便是萧承看重的人才。这段时间接触下来,更是知道了其能力突出,性子刚直。 核定文武百官功劳,这样一个既容易得罪人,也容易施恩于人的差事,交给他这样一个人,那是相当合适的。 萧承眼睛一动,金手指面板随之打开。 【张昭……忠心:86……】 嗯,比起之前好像降了两点,应该是此前帝卡的负面效果。 不过忠心值这东西,以萧承如今的皇帝身份,只要不是做出什么天怒人怨,威望尽失的举动,刷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可!”萧承点头道。 “代尚书台左丞,张昭何在!”萧承沉声道。 百官队列之中的张昭眼睛一动,深吸一口气,当即站出身来,俯身一拜,朗声道: “臣张昭,拜见陛下!” “你这段时间,办事用心,功劳不小。如今,便正式命你为尚书台左丞,负责此事!” 张昭心中激动,声音微微发颤,高声道: “臣,必不负陛下重托!” 萧承点了点头,示意张昭退下。 他再次扫视殿中百官,眼神微微发沉,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慢悠悠地道: “有功之人,朕自是不吝恩赏。但这朝中百官,也有权欲熏心,心怀鬼胎之人。纵使国难当头,却还是暗中动作不断。此等之人,诸卿以为,该当如何处置啊?” 殿中百官闻言,心中顿时一跳。 百官都不是瞎子聋子,对于京中这段时间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自然也是心知肚明。萧承此时说出这话,他们便知这是要秋后算账的意思了。 站在萧承身边的冯保见状,朝旁边的小太监微微一招手。 小太监当即领命,一溜小跑地跑出宣政殿。 不一会儿,便有一队禁军,押送着廉兴业,简侯,走入殿中。一同走进的,还有身穿玄色官袍,满身煞气的郭解。 郭解二话不说,双膝跪地,叩首道: “郭解,拜见陛下!臣办事不力,致使京兆尹洪安怡,死于乱箭之下,请陛下责罚。” 这洪安怡,此前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大事不妙。但又心存侥幸,想着万一事成,自己若是直接逃跑,那是亏大发了,这才亲自前往尚书台确认一番。 不曾想,就是因为这个决定,让他直接死在了禁军的乱箭之下。 “无事,此等大逆不道,心怀鬼胎之人,死便死了!难道朕还要为了他,治功臣的罪过吗?”萧承摆了摆手,道。 他本就不在意这些人的死活,毕竟哪怕参与之人全部死光了,就是编,也要编出证据,将感业寺拉下水。 郭解心中微送一口气,叩首道: “臣,谢陛下!” 萧承指着殿中跪着的二人,冷声道: “诸卿,也看看这二位吧!这二人,还有已经死去的京兆尹洪安怡,勾结死士暗入京师,打着控制尚书台,再将朕骗离军中,以作挟持的主意。其中用心,何其歹毒!” 殿中官员,听闻此事,倒是一愣。 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只知道在这段时间,郭解领着尚虞备用处,也就是粘杆处,对有异心的百官,实施了残忍无比的手段。 萧承此前所言,他们还以为是要追究这些事呢。他们却是怎么都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胆子大到这个地步,想出了这样的谋算。 下一刻,当即有反应快的官员,走出队列,朗声道: “陛下,此等胆大包天的逆贼,绝不能就此放过。还请陛下,彻查此事!” 剩余百官,也急忙出声,道: “请陛下,严查此事!” “此等逆贼,无君无父,无家无国,当真可恨。臣等陛下仁德,但此事,必要以雷霆手段严惩,以儆效尤!” “臣,愿替陛下,彻查此事!” 萧承扫视一眼殿中拼了命表现,好似这般便能够洗刷自己嫌疑一般的百官,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冷笑。 “温体仁!”萧承冷声道。 一直隐藏在百官队列之中的温体仁,心头猛地一跳,不敢怠慢,急忙走了出来,拱手道: “臣在!” “你位居廷尉之职,此事交由你,也算是合乎法度。你可有信心,接下此事?” 萧承说完,还不等温体仁答应,便再次开口,道: “朕会给你放权。牵涉此案之中的人,不论身居何职,只要情况紧急,便可不需上禀汇报,可先行拿下审问。若有阻碍之人,一并论处!” 为官者都知,官位和职权,职权才是最重要的。 而萧承给出的承诺,便好似赐予他温体仁一柄尚方宝剑,可以使温体仁在京师之中横行无忌,一跃成为权威最盛之人。 对于他这般追求权势之人,本应该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但此时的温体仁,却是心中一寒,额间不断地冒出冷汗。 温体仁是聪明人,很多事情他一眼便能看透其中关键。 这场荒唐的闹剧,从谋划到实施,从始至终都被当今陛下看在眼中,还要查什么? 而萧承要查这件案,他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只是个借口,一个光明正大,清理朝堂的借口! 一个不会影响萧承此前不追究百官罪责的承诺,而将当初劝其退位的总舵官员,彻底清除的借口! 温体仁清楚,这个差事,是一个注定得罪上下,败坏自己全部名声的差事。若是有的选,他温体仁绝不会接下此事。 可萧承虽问了温体仁是否愿意接下此事,但话里话外,显然没有给温体仁选择的余地。 这件事,根本容不得他拒绝! 不过这件事,对他温体仁来说,也未必全是坏事。 若是办好了,自己以后便是当今陛下的一条狗,一条专门负责咬人的狗。而作为一条狗,便意味着自己不会失去如今的权势,甚至还有可能更进一步! 这对他来说,是根本难以抗拒的诱惑。 温体仁嘴唇颤了颤,心中一狠,当即俯身在地,高声道: “臣,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萧承朗笑一声,道: “好,还望温卿,不要辜负朕之期望!” 此时,只有萧承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两行小字随之浮现。 【温体仁,忠心值上升50(忠心:91)】 【提示:近臣事件已触发,亲密度未满80,无法成为近臣。】 萧承眉头一动,忍不住看向殿中的温体仁。 本来是打算废物利用,让温体仁清理朝堂之后,再找个借口杀了呢。 可是倒是没想到,这货认清形式之后,这忠诚度一下子就上来了,还直接触发了近臣事件。 还真是,太过识相啊! 近臣的作用,相当于孤臣、帝党,是皇帝鹰犬,专门在朝堂之上充作皇帝手中的利刃,做那些一般大臣不敢,也舍不下脸面去做的事情。 只要萧承有心,这些近臣,随时可以成为雍正手下的田文镜,为制度改革冲锋陷阵。也可以是完颜构手下的秦桧,替皇帝顶着朝野上下的压力,担负骂名。又或是乾隆手下的和珅,上下其手,想尽了办法为皇帝享乐捞银子。 这样的人,不一定是好的,但对萧承来说,一定是好用的! 萧承眼皮一动,开口道: “好,朕等着看温卿的手段!” 温体仁站起身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道: “请陛下放心!” 此时宣政殿中的百官,虽然不一定有温体仁看的清楚,但也在这君臣对话之间,隐隐感受到了一丝说不出来的忐忑。 萧承见殿中大部分的官员,此时都是一副心不在焉,干脆起身道: “既然如此,朕也累了,退朝吧!” 一众心神不宁的百官,连忙俯身一礼,齐声喝道: “恭送陛下!” 萧承在一众宫中侍者的簇拥之下,抬腿刚走出宣政殿,就又想起,刚刚温体仁因为亲密度不够,而无法成为近臣的事情。 心念一动,金手指面板随之打开。 【温体仁,廷尉,武力9,文学74,智慧80,道德20,年龄58,统御31,政治81,魅力53,忠诚91,亲密度1,野心87】 萧承身形一顿,扭头对着温体仁,朗声道: “温卿,随朕来一趟!” 温体仁闻言,不由得一愣,旋即脸上浮现出一丝惊喜之色。 他极擅揣摩上意,萧承这突然喊住了他,他便顿时想明白过来,自己赌对了! 大喜过望的温体仁,再也不顾仪态,小跑着跟了过去,小心翼翼地等候着萧承问话。 萧承领着一众内侍,径直走在皇宫之中。 不知是因为已近初夏,还是萧承心境不同了,皇宫之中,入眼之处,到处莺莺翠翠,一派生机昂然。 萧承走到御花园中的一处亭台,停住脚步,挥退了身后跟着的一众小太监,道: “你们先下去吧,朕就在这里歇歇脚。” 一众小太监闻言,当即躬身行礼,转身离去,只留下冯保和温体仁二人。 萧承看向冯保,开口问道: “朕不在的这段时间,宫中可有异常?” 冯保闻言,当即心领神会,躬身道: “回禀陛下,奴婢的人一直盯着呢,并无什么事情。” 萧承说清楚,但冯保很清楚,萧承问的是南荣姝那边,可有什么异动。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南荣姝身边伺候的人,除了一个贴身宫女,其他全都是东厂派去的,便是半点异常,也绝逃不过冯保的眼睛。 既然冯保说没事,那南荣姝那边,看来是真老实了。 萧承点了点头,又扭头看向毕恭毕敬地站着的温体仁,开口道: “可知朕,为何找你?” 温体仁闻言,低着头,恭敬道: “陛下自有陛下的用意,哪里是微臣能够猜到的呢……” 萧承嗤笑一声,道: “别在朕面前玩这一套,朕要你装傻的时候,你再装傻。现在朕问话,你老实说就是了!” 温体仁闻言,心中一凛,腰杆弯地更低了,连忙道: “陛下恕罪……陛下唤臣来,可是为了追查叛贼同伴一事,面授机宜?” 萧承笑着点了点头,道: “不错。” “还请陛下明示!” “此案涉及满朝文武,一开始必定是毫无头绪。冯保的东厂,消息灵通,说不定有你要寻的线索。”萧承漫不经心道。 温体仁心中一转,顿时明白了。 这是要他找冯保要被清洗官员的名单,自己或是查找证据,或是诬陷,将这些人送进去。 “是,陛下放心,微臣明白了!” 说罢,温体仁又对着冯保躬身一礼,道: “日后,还请冯公公,多多照顾!” 冯保微微欠身,轻笑道: “都是为陛下做事,什么照顾不照顾的!” 旁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又是一行小字浮现出来。 【温体仁,亲密度+1(亲密度:2)】 萧承眉宇一动,沉声道: “此案进度,每日你需亲自进宫,禀报于朕!” 温体仁心头一跳,狂喜之意不断从心头涌出,让他情难自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高声道: “微臣,谢陛下信重。” 此前只是猜测,而现在温体仁已然确定,自己对皇帝还有作用。 萧承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他转身告退。 --------- 感业寺的一间静室之中,慧行和尚等候许久,最终等来了城中有逆臣勾结匪徒反叛,很快就被平息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慧行和尚呆愣了许久,终究是无奈地闭上了双眼,双手合十,口宣佛号,叹息道: “阿弥陀佛,万万没想到,筹划如此之久,最后却还是功亏一篑啊!” 静室之中,感业寺残存的佛门精锐,面露哀叹之色,亦是低头一行佛礼,低吟道: “阿弥陀佛!” 依旧坐在上首的慧痴有些坐立不安,终于是忍不住打破了静室之中的沉寂,急切道: “感业寺不能留了,再不走,萧承一定会找借口,将我等剿灭于此的。” 其中一名和尚看着一脸焦躁不安的慧痴,微微皱眉,颇为不屑道: “方丈多虑了!我感业寺乃是佛门领袖,民间威望奇高,历代皇帝纵使再行打压,也没有敢派兵围剿的。否则必会民心不稳,社稷动荡。小皇帝只要不傻,就绝对不敢动我们!” 慧痴闻言,看着一众和尚颇为认可的表情,忍不住辩驳道: “不对!你们没注意他临走之前留下的话?三日之后,若是法师不出现,他转手就会说我等是霸占寺庙的匪徒,暗害了大法师,派兵围剿的!” “笑话,这传出去谁信啊!我感业寺,是山间匪徒能够冒犯的?这小皇帝,不过故意吓唬我等,出出心中恶气罢了!” “就是,方正莫要被小皇帝吓破了胆!” 慧行和尚闻言,却是微微抬手,阻止了众僧对慧痴的冷嘲热讽。 他微微皱眉,沉声道: “小皇帝年轻气盛,或许当真有这个念头。我等,不可不防!” 众僧见慧行和尚开口,沉默片刻,又纷纷开口道: “师兄打算如何?” “先送寺中一部分弟子离开,以防万一!”慧行和尚开口道。 “只怕没那么容易,那个叫狄青的将领,气势深不可测,起码是八阶以上的高手,又有数百骑兵在侧,不得不防!” 慧行和尚闻言,脸色有些难看,沉默片刻,也只是轻叹一声,道: “见机行事吧,若真到了不得已的时候,我感业寺也不惧这区区数百骑兵!” 第七章 按捺不住 “砰”的一声动静响起,一扇朱漆大门,被粗暴地踹开。身穿差役服饰的廷尉差役,领着一队禁军,猛地闯入这处府邸之中。 为首差役手持廷尉府开出的公文,高喝道: “御史台令使荣柘,牵涉谋逆大案,奉旨捉拿审问,但有抵抗不从者,格杀勿论!” 在府中震天的哭喊之声中,禁军将士将府中一应人等,尽数押往廷尉府,接受审问。 看着气势汹汹,押着犯人前往廷尉府的一众禁军,中庆城中百姓,皆是避让不及。 市井街边的水井处,聚着一众洗涤衣物的中年妇人。 其中一位妇人放下手中的衣物,伸长脖子来,看着远处街道之上押着犯人走过的禁军,忍不住咋舌,道: “这又怎么了?京城中刚接触戒严,怎么又有那么多大兵出动?” 当即,便有洗衣物的妇人开口符合道: “谁知道呢,前段时间太师先发疯到处抓人,然后便又听说陛下又出手捉了好几个大官,之后夏国、黎朝入侵,京城又是戒严。这如今才刚安生了几天啊,怎么又出事了?” “谁说不是呢!” “杨家二小,你整日走街串巷的,可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又有一名妇人,看向一旁坐着的年轻游侠儿,开口道。 另一名妇人,连连摇头道: “嗨,你问他做什么!他街坊们的事情倒是知道,可你看这都出动禁军了,一定是顶了天的大事了,他能知道什么?” 正经的习武之人,可没有称呼自己游侠儿的习惯。 游侠儿,一般都是指习了一点武艺,却又拿不上台面。每日走街串巷,在市井厮混,游手好闲的混混。 这般人在地头行走,市井之间的诸多事情,最是清楚。一般有事,官府的差役也会通知几句,所以比一般百姓知道得多一些。 但眼前出动的兵马,是守卫宫中禁军,若要一个小混混清楚其中的事情,莫过于有些为难人了。 可是没想到这姓杨的游侠儿闻言,却是起身瞥了一眼说话的那个妇人,脸上略带着一丝得意,开口道: “别的我可能不清楚,但若是这事儿,我还真知道一点!” 这些妇人,每日除了操持家务,便是喜欢四处说嘴闲聊。此时听到这年轻游侠儿清楚其中事情,当即便有妇人笑着开口,道: “你若是知道,便说来听听呗!” “就是,说来听听啊!” 游侠儿见众人视线集中到自己身上,顿时来了精神,带着一丝显摆,道: “你们不知道,昨日陛下归朝之时,朝中有心怀鬼胎的大臣,勾结叛贼,意图作乱。陛下大怒,命廷尉府彻查此事。这些禁军,抓得就是和叛贼勾结的大臣。你们且看着吧,这几天这般阵仗,怕是要经常看见呢!” 一众妇人闻言,纷纷摇头,道: “咱们陛下,昨日才免了咱们的赋税,是多好的皇帝啊,为什么有人要作乱呢?” “是啊,而且我听说,咱们陛下虽然年轻,但可是厉害得很呢!隔壁黎朝和夏国,可是都是他亲自领兵击退的呢。” 年轻游侠儿闻言,下意识地环顾四周,轻咳一声,压低了嗓子,道: “有些事情,我倒是从我大哥那边听来了一些。我只对你们几个说啊,你们千万不要出去乱传啊!” 妇人们眼中一亮,连忙点头道: “好,你说!” “是啊,我们绝对不乱传。” 年轻游侠儿声音放低,开口道: “我听说啊,那些潜伏进来的叛贼,都是剃着光头呢!” 一众妇人闻言,眼睛皆是一睁,纷纷摇头道: “你可别乱说啊!” “就是,你这是败坏大师傅们的清誉!” “杨家二小,你娘当年供奉佛祖,可是虔诚地很呢。你这般乱说,小心你娘晚上托梦,找你算账呢!” 年轻游侠儿见一众妇人皆是不相信自己,眉头一皱,脸上有些不高兴道: “你们怎么不信我啊?这事啊,千真万确,我几个兄弟当初,可是都看的清清楚楚呢!那些贼人,想要袭击尚书台,然后便被禁军全都围住,射死了!他们看得清清楚楚,全都是烫着结疤的大光头!” 当年云国开国之初,诸多民族混杂,矛盾频发。 云国太祖皇帝为了维持国中稳定,便大肆传扬当时刚刚从天竺传来的佛门,以佛门经义缓和云国内部的诸多矛盾。这样一来,方有了云国绵延六百年的国祚。 只是这般,也铸就了佛门,在云国民间那无与伦比的影响力。 便是眼前洗衣物的妇人们,也有大半家中,供奉着佛祖像。 此时年轻游侠儿的三言两语,想要让他们相信叛匪是和尚,实在有些困难。 “一定是你的朋友看错了!” “就是,当今皇帝是个好皇帝,无缘无故的,大师傅们干嘛造反啊!” 年轻游侠儿脸色微微涨红,急道: “这是真的!你们实在不信,去廷尉门口看一眼就知道了!尸体因为太多了,现在就摆放在廷尉府大院中。光溜溜的一排大光头,显眼得很呢!” 一众妇人,依旧有些不信。但又架不住年轻游侠儿这般肯定的态度,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了一丝疑惑。 就这样,有疑似和尚的叛匪勾结朝中大臣,欲要造反谋逆,结果被识破的消息,在有心人的推动之下,短短半天便传遍了整个中庆城。 百姓们一来不信寺庙中的僧人们会造反,二来也是因为如今萧承在民间威望甚高,所以消息传播得极快,闹得满城风雨。 感业寺中,收到消息的一众僧人,不由得沉默起来。 唯有慧痴最是着急,差点就没原地跳脚,道: “你们还不信我!当初逼着法师派出僧兵的时候,萧承他就是用着这一手,让城中谣言漫天,动我佛门根基。明天就是三日最后期限了,法师也只怕凶多吉少。再不走,萧承的刀,就要架到大家脖子上了!” 看着慧痴急到不行的样子,一众僧人面面相觑,俱是无言。 唯有慧行和尚,为人最是果断,当即开口道: “不能再等了。方丈所言,并非全无道理。今夜,便制造混乱,安排寺中弟子离开,散入各地寺庙,蛰伏等待时机!” 一众僧人闻言,齐声道: “请慧行师兄吩咐!” 慧行和尚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道: “皇帝留下的兵卒虽然精锐,但到底人数不多,难以尽数封锁整个感业寺。我等只要将为首的那名小将解决掉,使其没了主将号令。我等再制造混乱,寺中僧众分别逃脱,可行性极大!” 其中一名僧众闻言,忍不住道: “只是这样一来,若是小皇帝继续追究下去,又该如何?” 慧行和尚闻言,摇了摇头,道: “皇帝欲除我佛门而后快,但也绝非糊涂之辈,清楚我佛门在民间的影响力,所以不会彻底翻脸。便是要剿灭我感业寺,皇帝也会是先将我等,污蔑为山匪恶徒,让我等和佛门划清界限。再说,是我们害死法师,从而光明正大地剿灭。” 慧行和尚顿了顿,接着道: “所以只要我等离开感业寺,托庇其他寺庙之中,就算皇帝想要追杀,也会顾忌佛门影响力,从而放弃的!” 一旁的慧痴闻言,脸露兴奋之色,连连点头道: “不错,就是这样的!” 众多僧侣,对视一眼,面露坚定之色,齐齐对着慧行和尚一礼,口中齐声道: “谨遵师兄之命!” ---------- 狄青抬头看了看已经黑下来的天色,心中微微有些不放心。起身着甲,亲自检查了山上各处要道的警戒情况,在确认再无漏洞之后,方才放心下来。 “都尉,你就放心吧,兄弟们都有数呢!”负责警戒的士卒,看着这个时候跑过来的狄青忍不住道。 狄青来得时机不凑巧,战事结束,没了立功的机会。萧承纵使知道他的能力,但为了军中制度,以及维护狄青,使其不受将士们排挤,这才只是给了他都尉之职。 狄青闻言,俊朗的脸上依旧严肃,摇了摇头道: “陛下亲自交代的事情,若是出了纰漏,我等是枉死难辞其咎的!是以小心谨慎,总不会有什么错误。你等负责守卫要道,万万当心。毕竟这感业寺中之人,可不比敌国士卒。” 士卒闻言,当即拱手道: “是!” 话音刚落,感业寺中,忽然一道火光燃起,随后快速壮大,逐渐成了极大的火势,在这夜晚之中极为显眼。 狄青猛地转过头去,看着远处燃起大火的感业寺,眉头猛地皱起,沉声道: “这火,应该是他们自己放的!” 士卒闻言,当即一震,振奋道: “这些和尚都不是好东西,果然还是没安耐住。都尉速速召集人手,上山踏平感业寺!” 这些士卒,都是随萧承杀入夏国,对萧承信服尊敬无比。所以亲眼看着慧开老和尚对萧承动手的他们,对感业寺的和尚,可是早没了当初的敬意。 此时感业寺这边动手,他们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兴奋即将到手的军功。 狄青闻言,却是皱眉道: “不可着急!你等重新布防,抽调出一百骑兵上山!注意不可大意,以防期间有人跑了。陛下交代我等守住此地,便绝对不可大意!” 数百骑兵,要封锁感业寺上下道路,人手并不算太多宽裕。是以抽调一百人,便必须重新布置防务。 士卒闻言,先是拱手应是。然后也是不免一阵犹豫,指着前方着火的感业寺,道: “那感业寺那边现在,要放任不管吗?” 狄青摇了摇头,沉声道: “我先去看看,你们布防完毕,在上来寻我!” 话音刚落,狄青脚下发快,身形快如奔马,朝感业寺疾驰而去。不过转瞬的功夫,他便已然来到感业寺中。 可他刚一脚踏入感业寺中时,便立时察觉出了不对劲。 这寺中这么大的火势,竟然少有人出来救火,这一看便知不对劲啊! 而就在这个时候,狄青他只听得“咻”的一声轻微细响,一道劲风,铺面而来。 他双眼一厉,身形暴起,身后背着的长柄眉尖刀,猛地出鞘。长刀在手,狄青周身气势暴涨,刀光闪烁,宛若荡起莹莹波光。 伴随着“铛”的一声轻响,一颗佛珠,被劈落在地。 下一刻,来自四面八方的呼啸之声,朝狄青而来。 无数念珠,转瞬而至,朝狄青周身要害袭去。 狄青神情冷峻,手中眉尖刀挥舞如风,刀气纵横,宛若湖面荡起波光,夺目异常,将袭来念珠,尽数挡下。 于此同时,狄青身形暴起,手中长刀朝着前方猛地一劈。强劲刀气一往无前,劈开前方,发出了刺耳的破空之声。 “砰”的一声炸裂巨响,刀气袭过之地,留下了数尺深,数丈长的恐怖刀痕。 刀痕后方几步的距离,身穿黑衣,遮住面孔的慧行和尚,手中牢牢抓着一惊魂未定的僧人的领口。 刚刚若不是慧行和尚他眼疾手快,刚刚这名僧人,差点就直接死在了狄青刀下。 眼见己方暴露,数名慧字辈高手,也不再隐藏身形,直接跳了出来。 狄青看着眼前,皆是穿着黑衣的感业寺僧众,不由得心中好笑。 搞得像谁不知道这些黑衣人,是你们呢! 狄青长刀一横,冷声道: “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下山,速速退去!” 慧行那边,哪里会听这话?站出身来,看着狄青的身影,沉声道: “如此年轻的九阶高手,当真是天纵奇才!只可惜,今日需陨落在此了!” 狄青冷峻的面孔之上,神色更厉,喝道: “退回去,否则别怪我刀下无情!” 慧行双手合十,眼中精光闪烁,裸露在外的皮肤,逐渐泛起金色。整个人远远看上去,便好似金色铸就一般。 下一刻,慧行脚下猛地一点,整个人宛若炮弹一般轰出。 闪耀着金色光辉的一记重拳,朝狄青袭杀而来。 狄青毫不慌张,手中长刀猛地一转,刀法大开大合,刀气纵横,四处环绕。 只听得“铛”的一声闷响,长刀与慧行拳头相互碰撞,放出这般奇怪的闷响之声。 不用说,这慧行修炼的,是佛门的横练功法,身躯甚至能够直接抵挡兵刃的砍击。 下一刻,数名慧字辈高手,亦是出手,朝狄青而去。 数柄精铁齐眉棍猛地横扫,携着呼呼风声,朝他四肢要害袭来。 狄青身形一转,长刀顺势撤回。莹莹刀光,再次亮起,就宛若那水面上的波纹,荡漾而起。山林之间的淡淡雾气,似乎在一股力量的吸引之下,朝狄青环绕而来。 刀光微微闪烁之间,异常夺目。远远望去,就给人一种湖面翻腾,好似有什么呼之欲出一般,令人心中发寒。 下一刻,狄青双眼圆睁,手中长柄眉尖刀赫然砍出。 这由刀光凝聚,还是翻滚沸腾湖面的光芒,就像是猛地炸裂开来一般,白色雾气凝聚细小的水龙形,盘旋而出。 无边凌厉的刀芒,在水龙之后,汹涌而出,携带强劲无比的劲风,让人根本无法反应过来,便已然袭来。 数名慧字辈高手,尽管都是八阶修为的高手,但面对九阶武者的全力一击,却是毫无反手之力。 只听得“噗”的几声闷响,几人齐齐倒飞出去,跌落在地,不知死活了。 而那条水龙,却是去势未停,盘旋咆哮,径直朝前方燃起熊熊大火的佛堂砍去。 “砰”的一声炸裂之声传来,木头火星四处溅落。 刀气所带的无边劲风,强压之下,尽是让熊熊火势为之一滞。那细小水龙,随之而上,热气瞬间蒸腾,将火势彻底压下。 刚刚那熊熊大火,直接被这一刀压制。 慧行这边,见狄青一刀砍出,立足未稳,身形再次暴起,猛然袭杀而去。 却不想就在此时,狄青身形凌空再次一转,长刀顺势砍下,刀气肆虐而出,朝慧行劈去。 又是“铛”一声,慧行身上隐约浮现金色大钟虚影,其上铭文甚至一一可见。 狄青那恐怖刀气,甚至没能将这金色大钟击碎,只是将慧行推着倒退了数丈。 “哒哒哒”的马蹄之声传来,百余骑兵,终于整顿完毕,沿着那宽阔的汉白玉石阶,冲杀而来。 本来暗中隐藏,用来抵挡骑兵的十数名佛门高手见骑兵杀到,猛地跳出。 可这百余骑兵,历经夏国奔袭,已然成了天下强军。此时军阵结成,再借骑兵冲撞之势,其锋芒锐不可当,尤其是十数名高手能够抵挡的? 军阵冲击之下,这些高手一身武功甚至没有发挥一半,或被长枪扎死,或被马蹄踩踏而死。有几人凭着武功,将一两名骑士拖下战马,但也很快被其余骑兵追上杀死。 慧行和尚看的眼皮直跳,心中狠色一闪而过,咬着牙不愿撤退,朝狄青而去。 一拳一脚之间,大开大合,刚劲无比,配合着那练到高深境界的横练功法,就宛若一个人形坦克! 狄青手中长刀亦是挥舞不断,宛若疾风骤雨一般,砍击在慧行身躯之上,发出那闷响之声。 此时的慧行和尚,就只有一个念头,便是用尽全力,尽力拖延时间,以便让寺中其余弟子逃出。 而就在这个时候,几名背着行囊的和尚,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用带着一丝哭腔的声音,喊道: “师兄,别打了!把守山下的大军根本不止数百人,到处都是,咱们根本逃不出去!” 还在与狄青缠斗的慧行闻言,手上不由得一顿。 伴随着那几名和尚的哭腔,整齐肃穆,颇有肃杀之意的脚步齐踏之声,自远处传来。 无数士卒手持长枪涌了上来,将寺中刚刚送走的僧众,直接给逼了回来。 慧行和尚身形猛地暴退,看着被尽数逼回来的僧众,面色铁青。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这里是云国,以萧承如今的威望,会缺可以调动的兵马?之所以只留下数百骑兵,无非就是故意让他们忍不住动手罢了! 第八章 抄作业,还是抄作业! 养心殿中,萧承视线凝聚,看向身前。 金手指面板之上,两行小字随之浮现。 【签到成功,功勋值+7】 【功勋值:905】 签到功能的奖励,每个月除了一次抽卡机会,还有每天都会得的几点功勋值。 功勋值签到,以七天为一轮,每周可得二十八点,一个月差不多一百一十多点。攒了大半年,方才得到了这么多功勋值。 萧承此前先入为主,还以为这东西也是兑换卡包的玩意。 但随着现在对金手指的功能越发熟悉,他才知道,这东西和原本的游戏设定还不一样。 帝卡到了紫色等级,似乎一切都大不一样了,再也不能如蓝白两级帝卡一般,装卸随心。每次装备卸下,都有了限制,需要八百点谋略值。 也就代表着,这紫色帝卡,装备卸载一次,需要一年多的时间攒功勋值。 心念一动,金手指面板之上,再次浮现一行小字。 【装备紫色帝卡——齐威王,功勋值-800】 下一刻,蓝色光辉,从萧承身躯之中散溢而出,重新凝聚成蓝色卡牌。大理太祖段思平的伟岸身形,略显虚幻,浮现其上。 背包之中的紫色帝卡自动越出,耀眼光辉充斥萧承的视线之中,化作一道身穿宽袖王袍,头带展翅玉鸟束髻冠,留着美髯的男子虚影。 雄厚威严的声音之中,满是锐意进取之意,响起在萧承耳边。 “此鸟!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虚影片刻之后,重新变作点点紫色光芒,朝萧承身躯涌入。 金手指面板之上,内容更是随之而变化。 【大云国天德二十二年(夏)七月二十一日 文学:33武术:21(怒龙剑+10,项羽技能效果+2)道德:65 体能:83年龄:16健康:97 国库:941万两皇威:62 佩戴帝卡:齐威王—田因齐 生效技能:田氏代齐、广纳谏言、励精图治、稷下学宫 额外技能:天眷】 萧承第一时间,就感觉身躯之中,一阵无力感随之传来。 【大理太祖】的帝卡,若论整体帝卡的效果,自然是比不上这紫色帝卡【齐威王】的。 但只有一样,那便是武力值方面。 萧承此前,都是靠着【大理太祖】的技能“大理段氏”加持,方有八阶修为。而此时陡然取下,没了技能加持,自然是被打回了原形。 萧承抿了抿嘴,视线再次看向面前浮现的蓝色帝卡。 【功勋值-100】 金手指面板之上,又是一行小字浮现出来。 一股突然涌现的无形之力,将面前的蓝色帝卡缠绕起来。 就听到隐约之间,一声似有似有的“咔嚓”轻响,蓝色卡牌随之片片碎裂开来,化作蓝色光芒,四散而开。 只留下一团极为纯粹的光团,缓缓飘向萧承。 萧承伸出手掌,二话不说,朝前方的光团触碰而去。 光团一碰到萧承,便是冰雪消融,顿时化作一团能量,极为丝滑地融入到了萧承身躯之中。 萧承原本因为帝卡被卸下而空荡荡的身躯之内,再次涌动起强大的内力。周身气势,再次凝实。 【大云国天德二十二年(夏)七月二十一日 ……武术:87(怒龙剑+10,项羽技能效果+2)…… …… 额外技能:天眷、大理段氏】 金手指面板之上的额外技能上,多出了“大理段氏”的字样。面板之上的武力值,也随之恢复。 这就是功勋值的第二个作用,粉碎帝卡,能够指定获得帝卡中的一样技能。 当然了,不一样的技能,所需的功勋值也不一样。【大理太祖】这张帝卡之中,说起来价值最高的,竟然是那个“平衡矛盾”,需要两百点的功勋值。 由此也能够看出来,金手指衡量技能的价值,应该是是更偏向于,技能是否会对国家产生足够的影响。 其实自夏国归来,萧承的功勋值,便已经足够装备【齐威王】的帝卡。 他身处皇宫之中,有禁军护卫。更有狄青、杨大眼、剧孟、郭解这般忠心能够保证的高手在侧,本不需要担心安全的问题。 但萧承向来谨慎惯了,总觉得自己要留点底牌,方才多忍耐了些时日。 萧承站起身来晃了晃,突然对着身旁低眉顺眼的冯保,开口道: “冯保,你可觉得,朕今日有何不同?” 冯保闻言,眼睛微微眨动,躬着身子,赔笑道: “奴婢眼拙,没看出什么不同。不过非要说的话,奴婢只觉得陛下较之此前,是愈发威严了。” 萧承闻言,笑着摇了摇头,道: “没让你拍马屁……对了,你刚刚想要和朕禀报什么来着?” 冯保闻言,连忙躬身道: “陛下,感业寺昨晚走了水,出了乱子。” 萧承眉头一挑,道: “被他们跑了?” “自然是没有的,陛下暗中派去的禁军,将出逃的僧人又给堵了回去。负责看守的都尉狄青,一人独战感业寺的十几名高手,这才没让局势不可收拾。”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道: “啊,说起来,今天便是第三日了!” “是。” “老和尚的尸体,趁乱送进去了?” “陛下放心,都处置好了!” 萧承闻言,不由得摇了摇头,道: “佛门在民间根基深厚,想要清除其影响力,可不能操之过急。咬死了感业寺的这些人,是心有反意,勾结逆党,害了慧开大法师的恶徒。先打死了领头的,剩下的和尚,要收拾的好好收拾。能分化拉拢的,好好拉拢!” 佛门在云国传承六百多年,将云国经营得滴水不漏,根基实在太过深厚了。 云国民族颇为复杂,历代皇帝都是靠着佛家的经义,劝导百姓向善,以缓和相互之间的矛盾。 若是萧承直接不管不顾,下狠手整治,定然有不少人信仰崩塌,难免社稷动荡。 萧承回来之后之所以没有直接大军围剿,便是这个原因。 要抓住重点,打击的对象是不尊皇权的和尚,而并非是寺庙中的那个佛像。若有听话的和尚,留下便是了。 便是史书上赫赫有名的唐武宗灭佛,其实也和一些人想象得不太一样,并非是看见和尚就要抓去还俗。 后世盛行的禅宗,便是因为其以山林清修为本,不与世俗争利,不受投效,不蓄奴仆的主张,在这场风波中,并未受到多少波及。此后得受权贵尊崇,大肆推广,从而兴盛。 你看看,典型的树立榜样,分化矛盾的手段。 出身历史悠久的民族就是好,历朝历代对付和尚的例子、手段,就写在史书里面呢,抄作业就行了! 冯保连连点头,拍马屁道: “陛下英明!”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小太监,小步跑了进来,跪地恭声道: “启禀陛下,尚书令马敏文马大人,在殿外求见!” 萧承闻言,却是眉头微动,道: “马敏文?他来做什么?” 冯保闻言,连忙小跑着走到御桌之前,从桌上找到一份东厂递过来的奏报,双手捧着送到萧承面前,开口道: “东厂今日奏报,陛下应当是没顾得上看。昨天深夜,有数名官员前往马府拜见,为京中廷尉府大肆捉拿百官之事,请马大人前来求陛下停手。数人名单,皆附后面。” 萧承接过这奏报,快速扫视一眼,不由得皱眉,有些不快道: “马敏文这被人一说,就还真来了?” 冯保低着头,没有回话。 萧承放下手中的奏报,沉声道: “让他进来。” 前来禀报的小太监,当即应是,起身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片刻之后,马敏文快步走入养心殿中,俯身一拜,恭敬道: “臣,拜见陛下!” 萧承收起刚刚脸上的不快,温声笑道: “马卿啊,今日求见,所为何事啊?” 马敏文闻言,轻咳一声,拱手道: “陛下,臣今日前来,一是为太师汪晓而来。” “汪晓?他怎么了?”萧承不由问道。 马敏文开口道: “陛下,太师汪晓命陨战场,是为国战死,还是别的什么,总要给朝野上下一个交代。” 萧承闻言,微微有些走神。 汪晓的后事啊…… 看着萧承沉默起来,马敏文也没有继续询问,就垂手站在殿中,等待着萧承。 半晌过后,萧承回过神来,摇头道: “朕出征前答应过他的事情,总要办到的。呵呵,倒是应了那句。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汪晓一生功过,悉数记载,不做删减,任由后来人评判吧!” 马敏文闻言,沉吟片刻,再次开口道: “臣知道陛下一言九鼎,但有些事情,却还是要注意的。若是不削其威望,说不定就有野心之人,将来举起汪晓的旗号……” 古代背景,消息从来就不灵通。就如楚国末期名将项燕,死了多少年了,陈胜吴广起义时还打着他的名号行事。结果,还真有人信了! 汪晓在民间声望并不低,若是不做些削弱,说不得多少年后,也真会有人诈称他的名号,起兵作乱呢! 萧承闻言,却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道: “给朕几年的时间,朕便不信了,还能够有人仅仅凭着汪晓的名号,便让百姓跟着起兵作乱的。” 金手指的各种帝卡、策卡、训卡加持,再加上萧承的眼界,几年的时间,不说一统天下了,弄个国富民殷还是问题不大的。 只要活得下去,谁脑子坏了跟人后面造反? 看着萧承这幅模样,马敏文心中亦是有所触动。 当今陛下心胸如此,只要行事有些分寸尺度,还需要担心自己不得善终? 马敏文长长俯身一拜,心悦诚服道: “陛下如此,倒是显得臣浅显了。” 萧承看着俯身行礼的马敏文,再次开口问道: “马卿刚刚说,汪晓身后之事是其一。那其二呢?” 马敏文听着萧承这一问,心头突然一跳,连忙道: “陛下,臣今日前来,也是受不少朝中大臣们的请托,为了这两日廷尉府大肆捉拿涉案官员一事,前来求情。” 萧承点了点头,神色不变,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 “马卿是觉得,朕不应该追查下去了?” 马敏文闻言,连忙摇头道: “陛下误会了!臣不敢随意揣摩上意,所以陛下有什么打算,还请向臣明言,臣也好早做打算。” 萧承眉头一挑,颇有兴趣地问道: “早做打算?” “是!” 马敏文坚定地点了点头,开口道: “若是陛下没有其他打算,臣现在便请陛下,下令廷尉府就此停手。如今这朝中百官,人心惶惶。就如当初,汪晓大肆拷问京中百官,已然影响到了国家朝政的安稳,于国不利!” 萧承闻言,倒是不由得轻笑,道: “那若是,朕有着什么别的打算呢?马卿又该如何?” 马敏文抬头,斩钉截铁道: “那臣便要提前整合扩大尚书台官吏,为日后尚书台正式代替朝堂,处置国事做准备。” 萧承闻言,不由得多看了马敏文一眼。 他心中,可不就是打着借着携大胜之势,朝野上下威望正隆的时候,将百官清洗一遍,从而重立朝堂体制嘛。 三公九卿制度,三公分管朝政,对于皇权,实在限制颇多。而明清时候的六部制,才是最利于皇权的制度。 还是那句话,抄作业就是了! 到底是在汪晓手下混了多少年的老狐狸,琢磨出了萧承清洗百官的意图容易,当意识到萧承要改革朝堂制度体系,倒是不简单! 萧承看着马敏文,半是开玩笑地道: “马卿倒是聪明,说不敢揣摩朕的心思,结果倒是猜的分毫不差!” 马敏文心头一跳,连忙低头道: “陛下如此说,倒是让臣心中惴惴不安了!” 萧承随意地摆了摆手,道: “在朕面前别玩虚的,没用!你这份精明,加上揣摩上意的本事,是你的本事,朕还能因为这个,治你的罪不成?” 马敏文闻言,心中稍稍一定,连忙低头道: “是臣多虑了,臣这便下去,早做准备!” 看着马敏文就要告退,萧承突然开口道: “明日朕欲听慧开法师讲经,马卿召集朝中百官,明日随朕一起前去吧!” 马敏文闻言,眼睛眨动两下,当即一凛,拱手道: “遵旨!” 第九章 行止殿上,人情颇疑 军容肃穆的禁军,手持刀斧枪弓,踏着齐整的步伐,于最前方开道。 龙旗荡起,旌纛幡幢,黄罗盖伞,接连而来。威严浩大的仪仗队伍,簇拥着象征皇帝身份的玉辂,缓缓前行。 玉辂之后跟着的,那或是装饰奢华,或是质朴低调的各式马车。这是朝中百官的车架,各自带数名亲随,紧随着萧承的仪仗之后。 这般举动,对国中上下,只说是当今陛下,亲领百官前去聆听感业寺的慧开大法师讲经。 其实云国的历代皇帝对佛门,皆是表面尊崇,内里防范。 甭管登基之前表现得多么尊崇佛教,登基之后就像是渣男骗到手了一样无情,绝对不会在朝堂之上表达出对佛门的好态度,甚至不乏暗中打压之举。 皇帝都是如此态度了,百官自然懂事。 此前在云国为官,想要受到重用,自己就绝对不能是佛门信徒。就算是,也不能表露出来。汪晓主政之后,亦是如此。 朝堂之上都是风气如此,像如今这样,皇帝领着朝中百官,亲自去听和尚讲经之事,那是想都不要想。 这么大的阵仗,又是这么稀奇罕见的事情,自然引得中庆城中的百姓纷纷聚拢了过来,站在外围看着热闹。 一大堆仪仗车架,浩浩荡荡来到感业寺山门之下。 而此时,跟着的一众百官,纷纷探出头来,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感业寺四周驻扎、封锁的禁军。 此时他们,皆是想起如今城中的言论,说是佛门勾结逆党叛乱,意图作乱。此前他们本以为不过谣传,但如今见此阵仗,心中皆是有些发寒。 当今陛下突然召集百官来感业寺听什么经,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玉辂缓缓停下,身穿玄色帝服,头戴十二瑬冕冠的萧承,负手走出。 感业寺留守的禁军统领,当即走上前来,单膝跪倒在地,沉声道: “末将禁军校尉邢才良,拜见陛下!” 萧承打量了一眼这名禁军将领,问答: “狄青呢?” “禀告陛下,狄都尉为防意外,留在寺中看守,未能前来拜见陛下,请末将代为向陛下赔罪!”禁军将领恭敬道。 想一想,这感业寺中,为首的慧行和尚乃是九阶高手,其余僧众,七八阶的高手约有数十位。若是趁着皇帝百官齐至,突然发难,必会引起骚乱。 为了避免意外,自然需要狄青这个高手坐镇其中,以防这些和尚掀起乱子,趁机逃窜。 萧承点了点头,道: “知道了!” 站在原地,萧承看着眼前感业寺那雄伟壮阔的山门,以及面前那绵延山间的汉白玉石阶,眼睛微微眯起。 算起来,这应该算是他第四次来到这感业寺了。 不过今日之后,应该是不会有第五次了! 想到这里,萧承眼睛一冷,抬腿便踏上汉白玉石阶,快步朝感业寺中走去。 一众宫中侍者、禁军以及朝中的诸多官员,见状连忙跟在萧承身后,朝山上而去。 相较于此前的庄严肃穆,一派人间佛土架势的感业寺,此时的寺中,因为大部僧众皆是不在,显得格外冷清。 入了寺门,便看见寺庙之中,禁军处处把手,守卫得无比严密。 远处的几处佛堂殿宇,已经被火烧了大半。 残垣断壁之上,镀金铜铸佛像的半边身子,已然被烟熏得漆黑。 佛像另外半边完好的面孔之上,眼睛微微低垂,流露慈悲怜悯之色,似在怜悯世间之人的无知无畏。 萧承扫了一眼,心中第一反应,却是微微有些庆幸。 得亏是这火灭的还算及时,要不然这些已经快到他口袋的钱财,损失可不少! 一众百官,跟在萧承身后,低头用余光扫视着四周,看着眼前残垣断壁之像,心中是越发慌张起来。 不多时,在禁军的指引之下,萧承领着百官,径直来到感业寺中的大雄宝殿之前。 雄伟华丽的大雄宝殿,屹立在此地,已有了数百年,但从未遇到过今日这般架势。 数千禁军驻守此地,弓弩上弦,长枪斜指,直对大雄宝殿,将这里给围得水泄不通。 看到萧承领着朝中百官浩浩荡荡而来,一众禁军连忙让开道路,引着众人进入殿中。 感业寺最后的底蕴,数十名佛门高手,被尽数看管在此地。 宝殿之中,众僧盘膝坐于大殿之中,低头闭眼,双十合十于胸前,口中轻念着经文,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便是萧承等人的到来,也不曾让他们打断念经。 见萧承到来,一旁的狄青连忙上前,对着萧承俯身一拜,谢罪道: “末将未能前往迎驾,怠慢之罪,请陛下宽恕!” 萧承随手将他扶起,轻声道: “你做得很好,若是没你在这边看着,这些人可不会这般老实!” 没有狄青这样同等级的高手坐镇,只凭外面的数千禁军,可就不一定能够留得住这些和尚了。 狄青闻言,连忙谢恩,道: “谢陛下!” 萧承挥了挥手,也不急着打断这些和尚,饶有兴趣地环顾大殿之中。 到底是感业寺的主殿,殿中挂着装饰之用的经幡、欢门,上面都缀以珠玉金线。一旁摆着的种种法器,甚至不少上面都镶嵌宝石。 萧承越是打量,心中越发地高兴。看着看着有些上头了,甚至直接跑到佛像之前,抬手在上面轻轻敲了两下。 听着佛像发出的沉闷响声,萧承脸上笑容越发荡漾。 嘿,怪不得这佛像看着也就两丈不到的样子,摆在这雄伟高大的大雄宝殿中,总显得格外小呢。合着这佛像,是纯金打造的啊! 妈耶,这一波真是直接赚大发了! 萧承自己是越发高兴,但殿中的僧众们,听着他敲击佛像的闷响之声,心中却是逐渐烦躁起来,原本平静整齐的梵唱之声,开始变得混乱起来。 为首的慧行和尚听着耳边的紊乱的唱经之声,知道是僧众之心已然乱了,不由得轻叹一声,停下了念经,睁眼看向萧承。 听到唱经之声停顿,萧承也扭头看去,正好和慧行的眼睛对上。 萧承轻咳一声,收敛起脸上的笑容,随后一抖衣袍,开口道: “慧行大师,听闻大法师今日出关,朕亲领朝中官员,前来聆听大法师讲经。” 慧行看着故作严肃的萧承,嘴唇微微一动,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到了现在,慧开还没有现身,那他的下场,自然也不用多说了! “回禀陛下,非是我感业寺怠慢,而是法师尚未出关,实在无法为陛下与百官讲经。”慧行强忍着心中的怒意,咬牙道。 萧承今日倒是不如之前那般的嚣张,张嘴闭嘴就是要发飙的,态度好得出奇。 听到他说慧开尚未出关,萧承先是面露惋惜之色,不由摇头道: “原来如此,唉,说起来也是朕心急了!早知道,朕就应该等法师出关通知朕之后,方才前来的。” 萧承突然这般,倒是将慧行给整懵了。 不是,你之前来这儿,可不是这样的态度啊!这是,又想要玩什么花样? 萧承那边,还在自顾自地道: “不过朝堂百官政事缠身,难得抽出时间前来,总不好让他们白跑一趟。既然如此,便请慧行大师,为我等讲经吧!” 事到如今,慧行其实已然知道,自己这些人今日是难逃劫难了。他心中唯一挂念的,便是不想萧承找到借口,继续对佛门下手。 萧承此时如此态度,让他顿时警惕起来,怀疑起萧承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用意。 对于萧承,慧行可是亲眼看着他,从装傻充愣,到扳倒汪晓,重掌朝政的。便是佛门领袖慧开法师,之前也一直在他手中吃瘪。 在慧行眼中,萧承那就是个心机深沉,秉性阴桀之辈。他所做的一举一动,甚至随口的一句话,都有可能藏着什么阴狠手段。 既然都知道萧承如今想要找借口,对佛门弟子下手。慧行自认不如萧承心眼多,为防掉入他的诡计之中,也只有说什么都不接招了! 慧行眼睛一转,沉吟片刻,突然瞥见萧承身边站着的狄青,当即面容一肃,沉声道: “只怕今日,是不能如陛下所愿了!” 萧承眉头一动,问答: “为何?” 慧行指着狄青,面容肃穆,昂头朗声道: “感业寺乃是皇家寺庙,世受皇室奉养,地位非同一般。这大雄宝殿,更是佛门清净庄严之地。可是这位将军,昨夜屡次行止殿上,态度不端!这不光是对佛祖的不敬,更有藐视皇室之意!贫僧修行不够,此事如鲠在喉,心中已然犯了嗔怒,如何能为陛下与百官讲经。” 一旁的狄青,脸上微微有些发懵。 本来安安静静地站着,却不想慧行突然把矛盾对准了自己。他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解,只能愣愣地看向萧承。 听着慧行的话,萧承嘴角一抽,哭笑不得看着狄青,道: “行止殿上,人情颇疑!犯下如此罪过,你家中的狗,怕不是马上就要长出角了吧!” 这个狄青,可不知道自己原本史书上的结局,脸上急得有些涨红,口中讷讷道: “末将家中没养狗啊……” 萧承不由发笑,摆了摆手,道: “开个玩笑。” 第十章 感业寺,覆亡!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之间,一身形急促的禁军,快步跑进了大雄宝殿之中,噗通一声便直接跪倒在萧承面前,颤声道: “启禀陛下,法师、法师找到了!” 此话一出,殿中僧众,顿时一惊,齐齐看向这报信的禁军。 萧承闻言,倒是笑着道: “哦?这是好事啊!正好慧行大师没心思讲经,也免得朕和诸位卿家,白来这一趟啊。” 前来报信的禁军,脸上依旧有惊慌的表情,急声道: “陛下,我等禁军巡视之时,发现了法师的遗体……” 这个时候,先不说其余僧众满脸惊骇之色。便是自认养气功夫已经到家了的慧行和尚,此时也下意识地情绪流露,看向萧承,眼中是藏不住的惊怒之色。 虽说感业寺僧众,对慧开的下场,已然心知肚明。但当真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有些压不住情绪。 可是还不等感业寺的这些僧众有什么反应,一旁的萧承却是突然勃然大怒,怒喝道: “到底怎么回事,法师不是闭关修炼的吗!为什么会这样?” 一旁的禁军早有准备,连忙接话道: “陛下,法师乃是被人一剑穿胸,刺过要害而死的,一看便是有恶徒陷害,绝非什么闭关修炼。” “不可能!慧开法师虽然年纪不轻,但修为极高深,不可能这般悄无声息地死在他人之手!” “正如陛下所言,法师身上多处有伤,似是与别人缠斗一番,方才被刺死。如此看来,不可能没被发觉啊。可是,为什么寺中僧人,却都不知道呢……” 萧承点了点头,也是面露狐疑之色,皱眉道: “是啊,为什么没人发现呢?” 慧行和尚看着面前,这看似一问一答,但实际上却在不断将嫌疑,扯到寺中僧众头上的二人,心中只觉透骨寒意侵袭而来。 完了,果真被慧痴说中了。皇帝这是要将杀害大法师的嫌疑,直接栽赃到他们的头上。 慧开做了这么多年的佛门领袖,不论是各地寺庙僧侣,还是云国信徒之中,威望都是极高的。便是萧承,都不敢明着杀他。 只要被坐视了这个名头,殿中的这些佛门高手,就都得死于冤屈之下。 更不要说,若是真被坐视了感业寺僧众联手杀害慧开法师这件事,那感业寺这块牌子,日后在佛门之中的名头,可就彻底臭了,再无号召佛门的影响力。散落在外的寺中僧众,就此会分崩离析,感业寺就此消亡,再无翻身的机会了。 慧行此时心中猛地一跳,连忙站起身来,抢声道: “你是在何处发现法师的尸体的?” 这名禁军闻言,连忙回道: “自然是在寺中密室里发现的。” 慧行闻言,顿时便好似抓住了他的把柄,急声道: “我寺中密室隐蔽,你禁军如何知道法师身在其中?又如何找到密室之地的?” 说完,他不待这名禁军回话,便又立即扭头看向萧承,行礼道: “陛下,这名禁军,言辞之间颇有蹊跷之处。如此看来,倒像是有人栽赃诬陷我等。个中缘由,还请陛下明查!” 萧承看着有些焦躁着急的慧行,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道: “慧行大师,你有些不对啊!为何此时你不去关心杀死法师的凶手是谁。反倒是第一时间,抢声为自己辩解,说自己不是凶手呢?这番举动,只怕有些不妥!” 慧行闻言,顿时话语一停,死死压住牙齿,紧紧盯着萧承,脸上更是被气得通红。 为什么不关注凶手是谁? 不是你还有谁!一剑穿胸而死,那这的杀人凶器,还在你腰间挂着呢! 慧行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中翻涌的怒意,咬牙道: “陛下,贫僧修为不够,做不到八风吹不动。听闻法师死讯,一时乱了分寸,请陛下恕罪……只是我寺中密室,为何禁军能够发现?其中必定有蹊跷!” 慧行此时为了不背上杀死慧开法师的锅,只能咬着这一点,死命不放。 能不能洗刷嫌疑,根本不重要。因为到了如今这个局面,自己这些人绝对难逃一死。如今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在殿中伫立的朝堂百官面前,拼命证明此事还有疑点。 只要有疑点,那云国各地的佛门寺庙,便会一直追究下去,不至于使自己这些人背负杀害大法师之名。散落在外的感业寺僧众,也便不会因感业寺被毁,而分崩离析。 萧承听到慧行所言,倒是没有反驳,扭头看向报信的禁军。 这名禁军,也早就被吩咐交代过,是以此时根本不慌,直接开口道: “是慧痴方丈偷偷找到禁军,带着我等前去的。” 慧行闻言,却是猛地一震,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殿中。 此时的大殿之中,竟然没有找到慧痴的身影!似乎是从之前的那场骚乱之后,便再没有见过慧痴的身影了。 事情发展到了如今这个局面,慧痴那个云国宗室的身份,已然没有了用处,慧行自然懒得去注意他了。 此时再次听到慧痴的行踪,慧行脑中一个念头猛地闪过。 对他们来说,慧痴自然是没用了。可他毕竟是感业寺方丈,对于皇帝那边,只怕还有做文章的机会。 想到这里,慧行忍不住闭上双眼,满脸懊悔之色。 失算了! 此时的萧承,装出了一脸困惑怀疑之色,皱眉问道: “慧痴方丈也参与其中?那他,可曾对你们说明缘由?” “不曾,方丈一言不发,直言要面见陛下,方肯说明实情。” 萧承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道: “请方丈上来,和朕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多时,数名禁军高手护着慧痴,快步走上殿中。 慧痴一见萧承,脸上不由得浮现出激动难抑之色,急忙俯身一拜,语带哭腔,道: “陛下,您可算来了!” 萧承看着面前演的有些太过用力的慧痴,不由得嘴角抽动,轻咳一声,道: “快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慧痴尽情地挥洒着演技,眼含热泪,一指慧行和尚,悲愤道: “慧行与逆党勾结,图谋不轨。为防法师阻止他们去获取荣华富贵,竟然暗中串联,趁着法师闭关之际暗下毒手!慧痴年纪太小,手段不足,无法为法师报仇,更找不到可以信任之人给陛下报信,只得忍辱负重……呜呜呜,幸好,幸好陛下总算是来了!” 慧行看着一通胡言的慧痴,不由得怒道: “慧痴,你在说什么胡话?” 慧痴微微一瞥怒视自己的慧行,脖子下意识地一缩。 但旋即之间,他又想到自己被东厂带走之后,所经历的种种酷刑,心中一凛,眼色顿时变得坚定起来,大着胆子直视慧行,咬牙道: “陛下明鉴,慧痴一言一行,绝无半点虚假!要不然,我为何能够领着禁军找到法师的尸首?慧行名为出家之人,实际上狼子野心,心狠手辣,此前在寺中,便到处安插自己的人手,我虽为感业寺方丈,但手下却无一人听命。如今,他为了野心欲望,更是杀害了大法师,如此罪过,实在是不容赦免!” 慧行和尚怒不可遏,再也无法忍耐,当即抬手上前一步,九阶高手那恐怖的气势随之而动,气机紧紧锁定慧痴,有当场要将他弄死的样子。 吓得慧痴,顾不得其他,连忙朝萧承身后躲去。 “大胆!” “想死不成!” 两声暴喝之下,狄青、杨大眼齐齐上前一步,散发着各自威势的九阶气息,气机紧紧锁住慧行和尚,隐隐之间,便似乎有动手的意思。 殿中的数十名佛门高手,此时猛地跳起,摆出动手的架势。一众禁军,也立即结成军阵,抽刀相对。 百官吓得面无血色,忙不迭朝后退却。殿外兵将,又要挤进来护驾。 一时之间,整个大雄宝殿之中一片混乱。 萧承扶着腰间怒龙剑,看着慧行和尚,冷笑道: “慧行,你这是不打自招了?” 慧行被两股九阶气势死死压住,原本还有些迟疑。但听到萧承这般说后,心中更是觉得悲愤莫名,再也克制不住,愤然道: “陛下,各种是非曲直,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萧承所幸也不装了,冷笑着道: “是啊,朕最是清楚了!但你现在做出这一副委屈悲愤,饱受冤屈的模样,是不是有些倒打一耙的意思啊?” 明明是你们先谋划不轨的,怎么还给我摆出这么一副忠良蒙冤屈的表情? 恶心! 慧行嘴唇微微颤抖,咬牙道: “陛下如此行事,难道……” 萧承有些不耐烦地打断道: “你们还在等什么?慧行勾结逆党,暗害慧开法师,罪行滔天,证据确凿,还不拿下!” 做给世人看的戏,也算是结束了,萧承迫不及待地想要清点到手的小钱钱,哪里还有心思和这些人啰嗦。 萧承话音一落,杨大眼反应最快,一柄长枪猛地朝慧行刺出。这一枪,快若奔雷,迅疾无比,在旁人视线之中,甚至快的出现了幻影。 慧行此时,再也不抱任何希望,心中满是愤慨之意,脸色狰狞,双手合十,身躯之上,一口金色大钟虚影,顿时浮现出来。 这大钟虚影,发出了一声轰鸣,然后直接挡住了杨大眼奔袭而来的长枪。 可下一刻,狄青手中的长刀,卷起蓝色光芒,刀气宛若江水涌出,倾泻而来。 一时之间,刀来枪往,金钟轰鸣。三人交手产生的劲气,不断四溢而出。 殿中禁军,也反应迅速,军阵围杀,将数十名佛门高手,尽数围堵其中。 整个殿中,到处都是乱战一团。内力激荡,所化锋芒,肆虐在大殿之中。 也就是感业寺这大雄宝殿高大宽阔,这才经得起这般的折腾,要不然这么多高手、兵将动武,估计没撑多久就得塌了! 散溢的劲风吹得萧承头顶垂旒不断晃动,令人有些头晕目眩。萧承有些不耐地摇了摇头,转身便朝宝殿之外走去。 几名佛门高手,此时知道自己等人再无生机,弑杀之心一起,直接朝萧承杀来。 可还没等到萧承近前,便是两道剑光齐齐闪过。郭解、剧孟一直护在萧承身边,见有人近前,便是一剑横扫。 剑光纵横,当即有两名冲来的僧人,血溅当场,倾倒在地。 萧承脚步一顿,看着殿中,因为地形限制难以施展开来,面对佛门高手节节败退的禁军们,微微抬手,道: “你们也去帮忙!” 郭解剧孟,当即领命上前。二人配合默契,剑光交错之下,宛若罗网,覆盖住朝萧承袭杀而来的一众佛门高手。 惨叫、哀嚎之声,刀剑划过血肉之声,尸体跌倒在地的声响,尽数响起在萧承身后。 萧承毫不回头,便在这凄厉无比,令人心中发寒的交响之声中,缓缓踏出大殿。 此时的朝中百官,已然被禁军拦在了殿外。 听着殿中的动静,百官再次回想起了对当今陛下的恐惧之意,颤颤着不敢抬头。 萧承看着百官,沉声道: “这慧行和尚,当真是胆大包天!事到如今,竟然还要做鱼死网破之举。诸卿,可都没有事吧?” 在场百官,心中惊惧异常,呆愣在原地,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只有尚书丞曲诚反应最为迅速,及时地搭话,道: “谢陛下关心,臣等皆是无恙!” 萧承点了点头,微微摇头,面带惋惜道: “只怕今日,是听不成经了。也罢,诸卿早日回去就是了!” 百官听闻萧承还在说听经一事,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吐槽,面面相觑,最后只得齐齐拱手,行礼道: “臣等遵旨!” 萧承随意地点了点头,领着冯保等一众人,径直便走。 片刻之后,大雄宝殿之中,喊杀之声逐渐平息下来。殿外留守的禁军,随之涌入其中,开始清扫战场,救治受伤未死的袍泽。 还杵在原地的一众朝廷官员,看着殿中不断被抬出的佛门高手的尸体,心中都已经明白。 自今日之后,佛门或许还能够存留下来,但这昔日佛门之首,传承数百年的皇寺感业寺,便就此覆灭了! 第十一章 再起波澜 深宫之中,萧承睁开双眼,金手指面板随之出现。 今日便是一月一次的抽卡日子,醒来第一件事,自然是签到抽奖。 心念一动之下,巨大转盘浮现在萧承的视线之中。轮盘不断旋转,闪耀着各色光辉,片刻之后,一道白光忽然飞出,凝聚成一张卡牌。 【白色训卡,方技家 卡牌效果:使用后,获得姬缓、秦和。 卡牌说明:医道大存四方中,理病善疗通法琼。生生之具守一同,原诊知政晓术秾。 姬缓,东周战国时期秦国人,字越人,医术高超,行医诸国,名扬天下。其精于内、外、妇、儿、五官等科,擅用望色、听声、写影、切脉四法诊断病症。有生死人,肉白骨之能,百姓遂以神话之中的神医“扁鹊”之名尊称。 武力55,文学78,智慧88,道德90,年龄53,统御25,政治54,魅力91,忠诚100,野心10 (自带六级医术技能——四诊法:每次治疗,“健康”数值必定增加10点。此外,有5%的触发几率,恢复满值;20%的几率,回复至80点;80%的几率,回复至60点。) 秦和,春秋秦国人,又名医和,“和”为名字,秦为出身国家,医为本职。其主张“六淫致病”,应有节制。劝谏晋平公之时,还有“上医医国”之论。学术之上,其结合阴阳、四时、五行、五声、五色、五味、六气等,开创“六气病源”学说。 武力20,文学85,智慧84,道德82,年龄47,统御31,政治78,魅力74,忠诚100,野心39 (自带五级医术技能——六气病源:减少25%的患病几率)】 萧承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香香软软,触手丰腴的玉体,再看着这张训卡之上,那段介绍秦和“六淫致病”的主张,莫名觉得有些被冒犯了。 切,朕辛苦了这些时日,就不能享受享受? 萧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随后动作轻柔地松开了怀中脸上略显倦态,仍然熟睡的杨玉环,悄然地起身。 听到殿中传来的细小动静,早已在殿外等候许久的冯保,当即领着一众太监宫女走进了殿中,要伺候萧承洗漱更衣。 萧承微微压了压手,让他们动作轻一些。 一众太监宫女见此,连忙欠身一礼,手脚动作越发轻柔了起来。 此时外面太阳刚刚升起,时辰尚早。 但哪怕是皇帝,在朝会的那天,也是要早起上班的! 如今云国上下,短短数月之间,变化实在太大了。有很多事情,必然要萧承亲自处理,朝会自然少不得。 宣政殿前,响鞭三声,百官列队,缓缓走入宣政殿中。俯身三叩首,口中齐呼“万岁”,山呼之声,振聋发聩,回响殿中。 萧承端坐龙椅之上,受了百官的朝仪之礼,沉声道: “免礼,平身!” 百官起身之后,当即有各官员出列奏报。 “启禀陛下,东南战事结束,北境战事亦是进展顺遂,已将国土尽数收复。一应封赏,现已拟定完毕,请陛下过目!” 萧承接过奏折,看着上面报出的七十多万两白银,毫不犹豫点头,道: “可。” 嘿,朕现在有钱! 刚说完,又有一官员上前奏报,道: “启奏陛下,战事将平,除却一应朝臣将领的封赏,还有战死伤残将士的抚恤之事,臣等拟了条子,请陛下批复!” 萧承闻言,扫过递上来的条子。嗯,又是二三十万两白银。 他脸上微微一僵,点头道: “可,命支度尚书全力配合。” 话音刚落,民曹尚书走上前来,躬身道: “启奏陛下,北境诸郡,遭受战火,需拨款救济,以安民心。另外还派遣当地官吏,重新安置百姓,制定户籍名册。” 好家伙,这又是一大笔钱。 萧承嘴角微微抽搐,问道: “嗯,应当如此。你民曹拟定章程,再行奏报。” “是!” …… 一众官员的奏报,其实都可以用两个字来概括。 打钱! 别管是谁,甭管在什么社会背景下,兜里有钱才能够硬气。 要不是现在萧承他已经安排人去查抄感业寺了,还真没有底气答应呢! 处理完诸多政务,眼看着百官再无奏报之事,萧承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抬头扫视殿中百官一眼,却是突然皱眉,问道: “今日殿中百官,可是有不少没来?” 今天朝会之上,百官队列很是松散,相互之间间隔极大。可就算这样,还没能站满半个宣政殿。仔细一打量,这殿中官员和之前举行朝会相比,数量不足此前四成。 吏曹尚书闻言,当即站出队列,躬身道: “回禀陛下,今日百官之中,确有不少告假之人。” 萧承眉头紧锁,再次问道: “告假?” “是!” 萧承闻言,再次环顾殿中,冷笑道: “这么打眼一看,似乎这朝中现在站着的官员,都是尚书台官吏啊。” 百官之中,温体仁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周围,当即出列道: “陛下,臣廷尉府一应属官皆在,不曾缺席。” 萧承冷笑一声,道: “对,还有你廷尉府的人。这么说其余官员,今日便是这么巧合,都有事不能前来?” 吏曹尚书闻言,不由迟疑一阵,硬着头皮开口道: “也有一些官员,或以自身老朽不堪,或以身患恶疾,上书请辞。此事,臣本想朝会之后再向陛下禀报的……” 萧承闻言,不由怒极反笑,道: “请辞?好!朕一向喜欢成人之美,请辞官员,一律应诺。” 原本一直站在百官最前面,装着木塑泥雕的马敏文闻言,心中一跳,忍不住站出身来,拱手劝道: “陛下,此事之后再议吧!” 马敏文宦海浮沉多年,心思最是敏锐。 今日上朝之时,他便已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在询问负责管理官员的吏曹尚书之后,知道不少人告假请辞之后,他心中顿时了然。 萧承登基数月,先是抓着百官劝进汪晓的奏折做文章,又是以叛乱之事,大肆清洗朝堂。昨日,更是以屠灭感业寺震慑百官。 在这样的帝王手下为官,仍谁都要心惊胆战。 但若只是这些,倒是还都能忍。毕竟没有多少人,舍得放下手中权柄。 可最让这些官员不能接受的,还是在萧承推动之下,朝堂权柄,已然逐渐被尚书台六曹接管。 为官者,手中权利被架空,自然难以忍受。这告假之事,便算是一众官员,在隐晦地向萧承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萧承没有理会马敏文,脸色阴沉,道: “这还有什么可议的?这是那些人,再给朕甩脸子呢!” 马敏文暗骂这些告假请辞的百官脑子不清醒,现在这个时候来这么一出,也不怕当今陛下随便找个借口把你们逮进去? “陛下,朝堂运转,岂可离得开这些官员帮衬?请陛下三思啊!”马敏文急声道。 如今尚书台虽然正在不断扩大规模,为日后全面接管朝政做着准备。 但毕竟时日尚短,不可能一撮而就。如今将这些官员尽数革除官职,只会使云国朝堂陷入半瘫痪的状态。 萧承闻言,铁青着脸沉默片刻,终究是平复了心中怒意,沉声道: “是朕欠考虑了!” 马敏文见状,心中微微一松,连忙拱手道: “陛下圣明!” 一旁的冯保,微微瞥向萧承,旋即又再次低下头去。 殿中诸人,除了萧承,也就只有他冯保才知道,这些官员为什么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用这种手段,作死一般来给萧承表达不满了。 因为这场百官借着请辞告假,来向皇帝示威的闹剧,根本没有串联之人。 不对,这么说也不对! 应该是,一手促成如今这大半官员以这种手段表达不满的幕后推手,其实就是冯保手下的东厂。 在东厂遍布京中的人手的操作之下,这些官员皆是被或大或小的事情绊住了手脚。 再加上东厂的暗中引导,本就因为权利被削弱而心中不满的官员,皆是不约而同地生出了找借口不去朝会的想法。 甚至有人觉得在萧承手下做官,有祸及全家的危险,干脆递上了辞呈。 在这些官员心中,自己本就是有事牵绊住了,只是顺带借着这个机会,隐晦地表达心中不满。你皇帝再怎么样,没有证据,也不至于为了告个假的事情和他们计较吧! 萧承脸上挂着一丝冷意,沉声道: “朝中诸多百官动辄告假,便是今日的大朝会,也有六成官员未曾前来。只由此,便可想他们平日之中,是如何怠政懒政的!如此风气,若不整治,必然影响朝堂运转。” 马敏文微微一愣,连忙道: “不知陛下,如何打算?” 萧承微微点头,道: “朕欲设‘考成法’,以此整治朝中风气。自此之后,朝中官吏经手事务,必须定立最后完成期限,立册记载。每月核查,若限期未完成者,视情况而定,或罚俸、或降职,严重者以革职论处!” 萧承不是离了金手指便什么都不会的人,毕竟眼界摆在那边,张居正的考成法,还是知道的。穿越之前,也曾经是社畜的萧承,自然知道该如何照搬过来。 既然好用,拿来一试自然无妨。 第十二章 考成法与科举制 萧承说完,在场百官立即面面相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人皆有惰性,本来摸鱼十几天能干的事情,突然立了规矩,被要求三天之内干完手头的工作,干不完还得扣工资。 这搁谁身上,心中也是极为不乐意的。 若说此前,百官就不算不敢明着反对,这个时候也会有人站出来,说些什么衡量标准难以界定,唯恐影响朝政运转,需要再三商议这种话,尽力拖延着不去办。 可是今日皇帝升座开朝会,百官之中,却有六成的人缺席。这般行为怎么看,也是百官理亏在先啊。 相较于萧承被彻底激怒而大开杀戒,制定一个考核制度,显然对于百官来说,更容易接受。 毕竟人的性情,都是喜欢调和折中滴! 是以就算此时宣政殿中有人不满,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反对。 萧承见殿中官员并无反对之声,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轻笑。 “看样子,诸卿是没有反对的意思了!那好,今后尚书台、六曹、御史台,便共同推行此事。六曹根据具体事务,制定完成期限。御史台御史负责监管,并考核结果。尚书台复核。考核不合格者,依照具体事务,分别处置。考核优秀者,可破格提拔!” 萧承说到这里,又顿了顿,道: “嗯,这新法第一把火,便朝你尚书台烧一烧。尚书右丞张纮!” 殿中的张纮闻言,当即出列,躬身道: “臣在!” “此事便交给你去牵头,三个月内,朕要看到考成法试行。朕非急于求成之人,不会要求立刻出什么效果。但你要放开手去办,一开始犯点错没什么,但绝不可因噎废食。” 任何新法实施,不可能全不出错。毕竟毫无经验,一开始总是要出点问题的!为了避免有人之后拿出错的地方发难,萧承干脆先点出来,好不让之后有人借题发挥。 张纮此时眼睛一亮,心中越发热切起来了。 考成之法,对于他这种有心办事的年轻官吏,那是求之不得啊。一些尸位素餐,图居高位的老油条们,还是尽早给年轻人让路吧! 再说了,这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这考成法,显然是当今陛下今后在朝堂之上大力推行之事,若是自己能够将这差事办好了,那可是入当今陛下眼的机会啊! 张纮不需多想,当即俯身一拜,躬身道: “臣,必不负陛下重托!” 萧承点了点头,示意张纮退下。 这考成之法的推行,就算是成了一半。 不过考成法一事,百官毕竟不好明着反对,顶了天拖拖后腿,最后并不会影响大局。而萧承让东厂花费了那么多人力物力,自然不仅仅是为了这件事。 萧承蕴酿一番情绪之后,再次开口道: “朕亲自视政,虽未有多长时间,却也时常对一些朝政要务感到棘手,便也越发觉得贤才的重要性。朕思来想去,觉得是应该向天下征召贤才了。” 殿中百官,听到萧承说的是这件事,却是来了精神。 当今天下,诸国大同小异,朝堂吸收人才的策略,乃是举荐制度。 有朝廷规定,由各地官员搜选人才的察举制度。也有皇帝或是高级官员直接聘请布衣百姓,担任官员的征辟制度。 对于百官来说,为朝廷举荐人才,一方面能够完成朝廷人物,获得奖赏。另一方面,对于他们巩固自己的人脉势力,也是大有益处。 如此好事,他们怎么能够不来劲? 这举荐之法,照萧承的眼光,自然是颇显落后。但其实放在当今背景之下,倒是也算说得过去。 毕竟优秀之人,都是相互吸引的。贤能之人的好友师门、看重的弟子晚辈,自然也有些本事的。从这些人中挑选人才,朝廷每年选拔人才所需花费的财力物力,显然会少上很多。 更不用说,这个世界的诸子百家昌盛,天下人才大都出自这些宗门,相互之间早有交情,对方的能力,也是清楚无比。 举荐制度在这个世界,就是用最省力的方法,获得人才的高效手段。 只不过从另一方面,这种方法,几乎不可避免被举荐之人和举荐之人联系紧密。 毕竟宦海浮沉不容易,萌新有大佬带着,大佬有萌新捧着,大家相互搭把手,对所有人都好。 嗯,除了皇权! 既然知道其中弊处,萧承这么可能不改革? 这几个月来发生之事,萧承推波助澜,已经将朝堂之上这些相互勾连、暗中结党的官员们的力量削弱到了极点。 今日他又暗中施展手段,让朝中大部官员没来朝会,借着这个机会,当然要顺势将科举制度推出来了。 萧承看着殿中百官,沉声道: “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三人并行,厥有我师。天下如此之多的贤才,岂能不为朕所用?是以,朕欲面向天下,征召贤才。不论出身何国,身份如何,只要才华出众,朕都一律给予酌情留用!” 科举制在中国古代,之所以到唐宋之后才得到大力发展,其实还是社会生产力的原因。 上层知识分子,不需要科举,也能够有办法入仕。所以此前,自然不需要科举制度。唐宋之后,上层阶级对知识的垄断被打破,生产力足够供养数量足够的下层读书人,便需要一个让 第十三章 不行,得认真起来了 后宫兰林殿中,今日倒是来了位稀客。 平日里瘫在长秋宫中做咸鱼的南荣姝,倒是少见地迈出了她那宫苑,坐到了兰林殿中。 杨玉环白嫩脸上越发水润,顾盼之间,有着一股往日不常显露的媚态。 她坐在南荣姝对面,面露羞怯之色,身形微微有些忸怩,不好意思道: “南荣姐姐……” 看着浑身羞怯忸怩,欲言又止的杨玉环,南荣姝眉头一动,一头雾水道: “你这是怎么了,怪里怪气的?” 杨玉环抿嘴娇笑,直起上身朝南荣姝耳边凑去,低声轻语几句。 南荣姝本来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可还没等杨玉环凑在耳边轻声说上几句,她便浑身一僵,脸上腾得涨红起来,连带着精致的耳朵也瞬间变得通红。 她猛地偏过身子,看着杨玉环,水润润的双眼,略带一丝恼怒,道: “你和我说这些作甚!” 杨玉环眼睛一眨,羞怯道: “姐姐都入宫这么久了,就是想问问……” 南荣姝气息微微发粗,银牙紧咬,气急地打断道: “反正不要在我面前说这个!” 杨玉环看了一眼颇为恼怒的南荣姝,心中一慌,连忙赔罪道: “好好,不说就是了……那姐姐今日来我这儿,是为了什么啊?” 南荣姝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茶,平复一下有些纷乱的心绪,道: “我有件事情,想要同陛下说。” 杨玉环闻言,眨着一双美目,不由问道: “自陛下回朝之后,姐姐便没遇到过陛下吗?是了,陛下回来之后便时常留宿在我这里,要不就是在养心殿过夜,估计姐姐是不曾得见陛下。” 此时的南荣姝,却是突然眉头一皱。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似曾相识呢? 【……自我入宫以来啊,便独得陛下恩宠,我劝陛下雨露均沾,可陛下就不听……】 嘶,这哪本话本里看到的来着? 她是越琢磨杨玉环这些话,便越觉得有些不对味。她眼睛微微眯起,直勾勾地看着杨玉环,眼中尽是审视之色。 片刻之后,她忽然冷笑一声。 呵,这就是宫斗的开始吗?没想到你这看着天真懵懂的小姑娘,竟然有两幅面孔呢! 杨玉环被她看的有些莫名其妙,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自己,小心翼翼地问道: “南荣姐姐,你看着我做什么?” 南荣姝嘴角一弯,昂首道: “没什么……可能是此前你刚入宫,陛下便离京了,觉得对不住你,所以最近才时常留在你这边吧!” 说到这里,她突然嘴角一弯,娇笑道: “咯咯咯,我和陛下,毕竟老夫老妻了,没什么好见的了……” 杨玉环总觉得眼前的南荣姝,和往日相比,今日神态奇怪得很,说的话也是说一半留一半的。 她眼睛眨动两下,迟疑片刻,便做出一副了然的神情点了点头。 正要回话之时,杨玉环忽然一顿,然后抬头看向南荣姝身后,脸上流露出欢喜之色,起身行礼道: “陛下。” 刚刚还在娇笑的南荣姝,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她艰难地扭头看向身后。 就见萧承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用着一种很是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该死,宫中安逸日子过惯了,竟然没注意有人来了。 萧承眉头微微皱起,还在消化着刚刚南荣姝嘴里的那段话。 我把你当合作对象,怎么听你这话的意思,倒像是要上我啊! 南荣姝脸上刚刚消退的红润,再次自脖间涌上来,瞬间爬满整张俏脸。 她呆立片刻,然后猛地站起身来,抢声道: “陛下来啊,陛下万安!我不打扰你们,就先告退了!” 说罢,南荣姝迈开双腿,就要小跑着离去。 杨玉环见状,连忙道: “南荣姐姐,你不是有事找陛下的吗?” 南荣姝只当没听到,闷着头就要朝外走去。 萧承眉头一动,在南荣姝走过他身边之时,一把按住她的肩膀,沉声道: “找朕什么事?” 南荣姝不愿答话,闷着头要走。 但萧承按在她肩膀上的手,却是让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挣脱开来。 “到底什么事?”萧承微微皱眉道。 这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可别哀牢族那边又出什么事情了! 对于哀牢族,萧承是有后手的,并非一股脑将人迁去就不管了。 哀牢族因为人口数十万,在深山之中生活之时,为了获得足够的物资,是以一个又一个的族寨,散落在群山之中的。 那一半哀牢族族人被送去了清迈郡,明面上还是让大批哀牢族族人生活在一起。但在当地官府潜移默化的安排之下,原本一个又一个族寨之中的社会关系,早已被打乱。 哀牢族族人明面上是抱团取暖,但实际上,周边有大半的族人,都并非原本寨子中相熟之人。 再加上迁移而去的云国百姓、当地百姓相互混居,十数万的哀牢族族人,根本翻不起什么浪花来才是。 南荣姝只觉萧承压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重愈千斤,不管她怎么挣脱,都没有任何办法。挣扎几下之后,她无奈地放弃,有些泄气道: “你的武功,怎么好像又进步了?” 这人当真是不让别人活了!脑子好用,能将人算计得死死的不说,这武功怎么也一天一个样? 萧承满脸严肃,沉声道: “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看着萧承严肃的神色,南荣姝张了张嘴,又下意识地扭头看了身后懵懂的杨玉环一眼,没有说话。 萧承心中了然,松开按住南荣姝的手,对着杨玉环微微点头,道: “我和她出去说点事!” 杨玉环闻言,软萌乖巧地点了点头。 萧承说完,看向南荣姝。 南荣姝揉了揉肩膀,转身走出殿中。 萧承挥退跟着的一众宫中侍者,领着南荣姝来到兰林殿前的一处亭子。 “说吧,出什么事情了?” 南荣姝点了点头,正色道: “族老来信,说哀牢族那一半的族人,都已经在清迈郡简单安置下来了。你承诺的东西,都没有少我们的,族老让我来感谢你!” 哀牢族的柳老,显然是个识趣的。萧承这边收到的消息,也是她极为配合当地官府,甚至遇到当面官府无法调解之事,也是她出面来办的。 萧承面色平复下来,点头轻笑道: “朕一向遵守诺言。” 南荣姝看着萧承笑脸,脑中突然又想起刚刚自己的胡言乱语,不由得脸上再次泛红,心绪一乱,下意识地躲开萧承的视线,略带着一丝结巴,道: “嗯、啊!还有,嗯,此前随你出征的族人,也都回来了,并没有太大的损失,很多人得到了军功封赏,对你是心服口服。所以我打算,让另外一半的哀牢族也下山。” 萧承闻言,心中更是一松,倒是有心思开起了玩笑,道: “怎么?就不怕朕突然翻脸动手?” 南荣姝强行平复心绪,但还是下意识地低着头,躲开萧承的视线,说道: “你能够花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安置了我的一半族人,得到了族中这么多青壮的拥戴。出尔反尔,除了让你损失之前的付出,什么都得不到。” 说到这里,南荣姝顿了顿,突然神色有些低落,道: “族老年轻时有个心上人,但他是云国勋贵出身,家中父母不许他和哀牢族人成婚。那男子是性情中人,为了这件事竟然郁郁而终,所以族老难以忘怀,以至终身未嫁。” “柳廉族叔,也就是前廷尉李廉。听族老说他小时候很喜欢好看华丽的东西,说过出山之后要赚好多钱来给自己置办衣裳、首饰。他后来改姓出山当官,真的弄到了好多钱,但全都悄悄送回了族里,自己却穿着破旧的单衣,连和同僚应酬的钱财都没有留。” “太妃和你的父皇朝夕相处,早生真情。但她一生都没和你父皇说过一句真话,心中一直怀着愧疚之意,当初甚至生出随你父皇一同而去的念头。是因为你还在,族里还需要她,她这才没有自尽。” “玲儿有一个弟弟,和她关系很不好,听说整天就琢磨着,拿她给自己换个媳妇。其实她之前还有三个哥哥,都特别疼爱她,但成年之后,都死在了大山里。她总说,要是三个哥哥还在,弟弟绝对不敢欺负她。” 说到这里,南荣姝一顿,鼓起勇气,抬头看向萧承,道: “我的族人们,很多都不知道几百年前还有个什么哀牢国,这些东西离他们太远了!他们最大的期望,便是能够过上不被别人当罪人一样防着,不需要向大山乞活,平淡安康的日子。你是唯一一个对我们一视同仁的皇帝,只要你能够一直这样下去,我们绝不叛你!” 萧承郑重地点了点头,随后问道: “那你呢?” “什么?”南荣姝闻言,顿时一愣。 萧承轻笑一声,开玩笑道: “那你呢?你族人的期望,不需要你背负了,之后你想做什么?总不会一直躲在屋子里当咸鱼,看话本吧!” 南荣姝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怔怔道: “咸鱼,是什么意思?” 萧承摇了摇头,负手看向远处,随口道: “不用在意了……等一切安稳下来,朕便放你出宫。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 南荣姝眼睛连连眨动,下意识地看向萧承的侧脸。脸上再次红润,迅速移开视线。 片刻之后,她视线游离,重新聚集到萧承脸上,然后再次迅速移开。 这般周而复始,夹杂着少女若有若无的情愫。 出宫?才不要呢! 而且这宫斗的戏码,老娘得认真起来了! 第十四章 阴阳家门人 中庆城城中,告示栏之下,人头攒动,不少人齐齐聚拢于此,垫着脚张望着前方。 告示栏上,黄稠布告上盖着的玉玺玺印,代表着这份告示,出自当今皇帝之手。 有站在最前方的士人,双眼盯着告示,口中念道: “古之圣王明主,皆待贤人而成名。今天下贤者智能,岂特古之人乎?患在人主不交故也,士奚由进?今朕得赖祖宗基业,承继帝位,欲其长久世世奉宗庙亡绝也。贤人已与我共平之矣,而不与吾共安利之,可乎?贤能之人肯从我游者,朕不以国别、身份尊卑贵贱,皆能尊显之。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 士人念完布告,人群之中的不少人,眼中皆是绽放神采,兴高采烈起来。 人群之中,还没有听清楚,也看不清楚的人们,不由得高声议论道: “到底写得什么啊?” “没听清啊!” “上面就是说,咱们陛下,要让天下有才能的人去为他效力,陛下会给为他效力的人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哎,这事儿!咱们可不认识能够为咱们举荐的官儿,就算有本事又如何?” “就是,这些人瞎高兴个什么劲儿啊!要和咱们挤着一起看告示的,想来也没什么门路!” 人群之中,大都百姓都是自觉没了热闹可看,正要散去。 就在这时,一名士人打扮的人开口反驳道: “这是你们不知道,当今陛下已经在朝会之上和百官表态,说这次不用官员们举荐,不论身份。是要设立考题,以考核才学,来为国家招揽人才!” 说到这里,又有一名士子接话道: “此前这消息便传了出来,但一直只以为是谣言。但陛下今日发布的这份求贤诏,却是证实了此事不虚!” 听到这些话,一旁本想要散去的百姓,也是眼睛一亮,继续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道: “是不是真的啊?” “谁都能去应试吗?咱们也可以?” “如何报名?又考什么呢?” 被围住的两名士子一愣,连连摆手道: “这我也不知道啊,不过求贤诏都发出来,许是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传出来的。” “朝堂之上的事情,我等穷酸哪里那么清楚啊!只是当今陛下这份诏书情真意切,可见陛下是真心爱惜人才,所以断定此前传言不假,我等这才这么高兴啊。” 一众百姓听闻此言,眼中亦是变得热切起来。 往日朝廷招贤纳士,都和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无关。纵使偶尔有平民士子能够为官,那也是撞大运入了那位大人的眼,又或者受到了贵人提拔。 旁人没点运气,没有极强的能力,可走不通这条路子。 但只听两名士子的解释,这些百姓们却觉一条真正能够改变家门的路子,就这么摆在了他们眼前。 可就在这个时候,却又有一名身相貌略显刻薄的士子,出言嗤笑道: “哪有你们想得这么简单!当初朝廷选材,不也有考核吗?可是到了现在,也就是走个形式罢了。这事弄到最后,选上去的,还不是那些官宦世家子弟。” 这句话一出,也有数名士子眼中一动,却见那名高瘦士子神情微微有些异样,忽然恍然大悟起来,连忙出声附和道: “就是就是!这件事到最后,和咱们还是没有太大的关系。” “我劝大家啊,还是别费这些力气了,没用!” “散了吧,散了吧!” 说罢,几名士子一边做摇头叹气的模样,一边挤出了人群。 人群中的其余士子,也是面色有些怪异,纷纷转身离去。有憨直的士子微微皱眉,张嘴欲言,但还没开口,便被同伴捂住嘴,连拖带架的带走了。 看着这些士子神色怪异,匆匆离去的身影。围在告示栏下的一群人,突然陷入了一片沉寂。 不多时,便听到有人轻声道: “嘿,这些士子,以前可没这么话多!” “呵呵呵,这可是把咱们当傻子了。” 人群之中,顿时发出一阵哄笑之声,然后纷纷散去。 这个世界,可称得上教育资源溢出了!诸子百家教育出来的士子,数量何其多也。 最关键的是,这诸子百家,还只管招生,不包分配。 管杀不管埋了属于是! 也便是因为这样,天下底层士子的竞争,可谓是卷到了极致。 不少士子为了谋得朝中大臣的幕僚、随身吏员身份,是使劲了浑身解数。如此卖力,甚至愿意充当鹰犬,出卖灵魂,也只是为了一份举荐资格而已。 在这般环境下的底层士子,难得得到这样的机会,自然是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了。 数名士子一边脚步匆匆地离去,一边低声议论道: “那两名士子哪里来的,话为何这么多?” “天下贫寒士子久无出头之路,见陛下诏书,难免心中狂喜,有些失态了!” 一名年岁不小,衣着看起来颇为落魄的士子,脸上愤愤之色浮现,颇为激动道: “既然知道久无出头之路,便不该多嘴,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这名士子颇为激动,甚至都没注意到前方来人。多亏了身边同伴及时拉了一把,这才没有一头撞上。 士子微微皱眉,定睛看向身前,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差点撞上的,就是一名年轻士子。 他打量了一下士子身上的华丽玄色道袍,和身边穿着同样道袍的几人,不由一惊,连忙拱手行礼致歉。 这般打扮的,谁都知道是阴阳家的弟子门人。 年轻士子微微点头,侧过了身子,让开了道路。一众士子见状,也是齐齐行礼,然后匆匆离去。 “这些人,还真是……一言难尽啊!”一名阳阳家弟子,摇着头道。 为首的中年男子闻言,突然指着这名弟子,轻笑道: “常斯年,你若是下次门中考核再不过,也要被勒令出山的。” 勒令出山,便是阴阳家判定其没有继续学习的资格了。一般这样的人,失去了老师教导,师门人脉的提携举荐,也多会如刚刚那群底层士子一般,混得比较落魄。 名叫常斯年的阴阳家弟子顿时一震,连忙讪笑着躲到同伴身后。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看着自己身边的三名弟子,正色道: “我这话也是开玩笑,但你等三人,也应当想一想将来的路,该如何走了!这云国皇帝,咱们也是见过的。再看这份求贤诏,更知其雄韬伟略,心有大志。你们三人,趁着这次机会,也倒是可以去试一试。若是能入了云国皇帝的眼,也能为自己谋得一份出身啊!” 三名阴阳家弟子闻言,心中顿时心思各异。 另外一名子弟,突然问道: “老师不是打算求见云国皇帝吗?到时候请老师举荐,不是更快更方便嘛!何苦要去和这些底层士子,争那出路。” 中年男子笑而不语,将视线放到了自己那名身形高瘦的弟子,问道: “时成文,你是如何想的?” 名叫时成文的高瘦弟子沉吟片刻,道: “这选拔人才的新制度,乃是云国皇帝亲自推行的。既然如此,他必然会从这次选出的士子中,挑选出人来作为标杆,将他重用,以做给天下人看。相较于举荐,这次对我等,是个绝佳的机会!” 举荐,只是入仕开始,之后若想有所作为,还有得磨呢!相较于被皇帝立为标杆,大加重用,举荐显然没有了半点吸引力。、 中年男子见状,不由得摇了摇头,道: “唉,成文啊,你如此聪慧,若是不沉迷于沙场征伐之途,只怕早就入了我阴阳家内门,随我修行高深阴阳秘术了!” 时成文闻言,连忙躬身一礼,道: “我阴阳家典籍之中,亦有涉及兵法的典籍。顺时而发,推刑德,随斗击,因五胜,假天地之力以为助者也。此亦是我阴阳家大道!” “以我阴阳家知道调度兵马,行战场杀伐之事,你汪晓师叔,走的便是这条路子!可阴阳家内门外门,加起来研习此道之人,不过寥寥,多被门中弟子轻视。否则你汪晓师叔,也不至于在门中之时独来独往,致使此前身边,没有一个师门师兄弟帮忙……” 说到这里,中年男子却是一滞,摇头道: “唉,罢了,随你吧!你这样的弟子,我见得不少。心中一旦有了盘算,是谁的话也不听!便是撞得头破血流,也从不回头。” 时成文连忙拱手,恭敬道: “谢老师提点,只是此乃弟子执念,只能有负老师厚望了!” 中年男子不再多言,扭头看向刚刚提问的士子,轻叹道: “石郸,听了成文的解释,现在可还要我举荐了?” 石郸闻言,连忙摆手拒绝,恭敬行礼道: “弟子受教了!” 最看好的弟子执迷不悟,中年男子不由得有些灰心,再没了交谈的兴致,随意得挥了挥手,道: “走吧,先行找地方安置歇息。明日将我阴阳家信物送上,求见云国皇帝!” “是!” 第十五章 应对佛门的后续手段 养心殿中,萧承看着金手指面板上,那国库之中呈现的数字,脸上浮现难以抑制的兴奋之色。 【大云国天德二十二年(夏)八月三日 文学:33武术:97(怒龙剑+10,项羽技能效果+2)道德:65 体能:81年龄:16健康:90 国库:3172万两皇威:69 佩戴帝卡:齐威王—田因齐 生效技能:田氏代齐、广纳谏言、励精图治、稷下学宫 额外技能:天眷】 冯保躬身站在萧承身旁,手捧着奏折,禀报道: “感业寺中,查抄出了黄金、白银、铜,共计两千四百三十一万两。另外,还有珠宝、琉璃等珍宝,已然收归陛下私库。” 冯保挥了挥手,数十名小太监,连忙捧上数十个托盘走入殿中,跪倒在地,高高举起。 “这些,都是感业寺中挑选出来的珍藏之物。” 萧承微微点头,起身逐一看了过去。 这些东西,大半数是经书典籍,除了佛经,便是感业寺珍藏的武功秘籍。 只不过这些秘籍,随手翻开,一看倒是和普通佛经几乎没什么区别,通篇都尽数用了佛家名词,看起来云山雾绕的。没佛门高人指点,萧承可练不出来。 其余的东西。也都算珍宝,但大都是一星,不带特殊效果的珍宝。 唯有少数几样,堪堪能入萧承的眼睛。 【大佛顶首楞严神咒,四星珍宝 介绍:出自佛门无上典籍《楞严经》,修持者能克服魔怨留难,所修圆满成就 研读效果:研读之人,有几率悟出佛门武学,武力值增加至90(此几率,视佛门修为而定)】 【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三星珍宝 介绍: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研读效果:研读之人,有几率悟出佛门武学,八阶以下修为,武力值+30(此几率,视佛门修为而定)】 【毗卢佛莲花帽,三星珍宝 介绍:如何是十身调御?檀越踏毗卢顶上行。 佩戴效果:佩带之人,获得技能“广明智慧”,道德+10。】 【华莲袈裟,二星珍宝 介绍:僧众身上法衣,可离寒热、蚊虫,见者欢喜,灭诸罪,断五欲 佩戴效果:佩戴之人,道德+5】 其中唯一一个四星珍宝,大佛顶首楞严神咒,萧承倒是有些惊讶。 “有几率悟出佛门武学,武力值增加至90”,这东西,是武力值增加至90。也就是说,哪怕是不通武功的大德高僧,只需触发效果,便可一夕之间晋升九阶高手。 这东西增加的武力值,貌似有些夸张啊! 不过看身为佛门领袖的感业寺,其中也不过两名九阶高手,也能够看出,这东西的效果,只怕没有那么容易触发啊。 萧承无奈地挥了挥手,吩咐道: “收起来吧!” “是!” 怎么说呢,都是不错的东西。但可惜,萧承好像一个都用不上啊! 不过得了这么多钱财,显然已经足够了,应该知足。 冯保连忙挥手,小太监们连忙躬身退下。 萧承坐回御座之上,开口道: “感业寺之中发生的事情,应该已经传到国中各地寺庙中了吧!” 冯保连忙低头,道: “是,如今国中寺庙,已然收到了消息。佛门之中,已然准备派人,上京面见陛下了。” 萧承闻言,不由得笑道: “呦,东厂近来,倒是发展得挺快啊,这都伸到佛门里面了!” 冯保当即回话道: “和尚也是人,哪有个个不怕死的?这次感业寺之事中,东厂留下了几名感业寺的僧人,用了一番手段控制住了,现在全都派出去了!这些僧人原本在佛门之中的身份便不低,到了各家寺庙,自然能够接触到佛门核心计划。如今佛门的一举一动,皆逃不过陛下的眼睛了!” “嗯,这感业寺做下的事情,普通僧众不清楚,但那些大寺主持,可是心知肚明的,怎么会相信其勾结叛贼的罪名?这次入京,只怕还是为了调查慧开的死因,以此为借口向朕发难呢。” 冯保闻言,连忙问道: “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总是个麻烦,还是要让他们焦头烂额,无暇顾及才是!” 冯保闻言,眼睛一动,沉吟道: “佛门中的污糟之事可不少,要不然每年哪有这么多伪装僧众犯事作恶的匪徒?只需将这些事情大肆传扬一番,总能让他们手忙脚乱一阵。” 萧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冯保道: “哈哈哈!没头发浪子,有家室如来。杀人作恶和尚,放火劫掠僧众。你这招,蔫坏,但是一定有用!” 听着萧承笑了起来,冯保也是陪着笑脸,道: “奴婢倒是没觉得下三滥,毕竟只是说实话而已!” 民间百姓的创造力,那可是不可小觑的。就算只说实话,但只要打破了百姓们对佛门的敬畏之心,那有些故事添油加醋的,那就是越发离谱了。冯保这招,可不就是蔫坏蔫坏的嘛。 你好坏啊,我好喜欢! 萧承点了点头,笑道: “好,这事儿你东厂去办,自会有人配合你的人的!” “谢陛下信重。” 萧承颇为满意,道: “最近的差事,都干得不错!赏你个肥差,替朕将感业寺收缴的东西都卖出去。所得钱财,你拿一厘。能得多少好处,全看你的本事了!” 冯保闻言,眼睛不由一亮。 一厘啊,百分之一,听着是不多,但架不住感业寺这批东西价值不小啊。 若是想办法卖出八百万两的价值,自己就能得八万两,卖出一千万两,那就是十万。这可是萧承亲自开口让他拿的,还没有后顾之忧的那种。 冯保当即大喜,连忙跑下陛阶,跪倒在大殿之中,恭敬地叩首,道: “奴婢,谢陛下恩赏!” 萧承抬手让冯保起身,却是突然又想起来什么,开口说道: “只是光是这招,好像还差点意思。” 冯保闻言,眼睛再次转动,连忙补充道: “奴婢也听闻,中原盛行道教。若将其引入,佛门那边为了民间信仰供奉,也必会将一部分注意力放在这上面……” “道教?”萧承挑眉道。 道家和道教,其实二者之间,关系并不大,但也不能说毫无关联。 道家乃是诸子百家之中的思想学派,而道教则是道家细想流传,和民间传说,神鬼崇拜相互结合,而诞生的宗教门派。道教在这数百年间,蓬勃发展,已然占据了中原的民间信仰。 要知道,佛门势力并非强过天下诸子百家。但佛门之所以能够独占云国,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这思想学派和宗教之间的差异性导致。 人,总是需要信仰的。 对于诸子百家,只有在学子领会到百家学说之中的精髓,以诸子百家的主张体会到天地的奥妙,才会产生那种信仰。 而对于宗教来说,只需要一个众人都无法抗拒的追求,比如长生、求仙、成佛。或者一个虚构的,美好的画面,比如无病无忧的清静乐土。甚至是一句话,便可以吸引到很多人的简单信仰。 对于佛门来说,只要诸子百家没有朝云国发展势力的想法,不将核心人手派入云国,他们是不会介意各家学说在云国传播的。 但若是看到道教的身影,那就是佛门的全力围剿。 萧承斟酌片刻,方才点头道: “可行!” 引入道教,其实也是拖住佛门,使其自顾不暇的权宜之计而已。 毕竟萧承将自己打造成在世神灵的计划,是需要时间布局,还有能够让天下人心悦诚服的功绩,要不然就是一个笑话。 萧承这个时候,却是再次开口道: “拟旨,慧开大法师圆寂,感业寺勾结叛贼,不再受皇室供奉。大法师之位,统领国中僧众,不可空缺,朕欲开佛门大会,以佛法境界、武学修为,选出下一任大法师!” 这佛门大法师,受皇室册封,乃是公认的佛门领袖。此前历代,都是感业寺中的主事人担任,其余寺庙主持方丈,是半点机会也没有。可如今萧承这一手,就是把这个位置摆出来让人争夺。 不否认这些和尚之中,是有道德高尚之人的。但佛门之中的大多数人,修佛也只是在嘴上修修,六根根本便不清净。面对如今这个成为佛门领袖的机会,不动心的人可不多! 冯保闻言,当即明白了萧承的意思,又一个马屁便送了上去,恭维道: “陛下的手段,才是光明正大,堂皇磊落之道。但偏偏这一手,却又正中佛门要害。以大法师之位引诱,必然会使佛门内部相互斗争,猜忌离心。比奴婢的这些个招数,不知道高明到了哪里去了呢!” 萧承摇了摇头,道: “若是想让佛门彻底变得没有威胁,这些手段都是治标不治本的。你加紧派人寻访,朕倒不信了,这云国上下,就没有一个严守清规的佛寺。” 佛门信仰,在云国实在深厚,一时之间难以撼动。 现在最好的办法,还是需要找打一个听话懂事、不掺和世俗、严守清规戒律的佛门寺庙,扶持他们成为佛门领袖。 若是实在没有,萧承不介意动手造一个这样的佛家宗派出来! 冯保闻言,连忙解释道: “奴婢已经加紧派人去各地寻访了,想必要不了多久,便有消息传回来了。还请陛下,再稍候一段时间。” 第十六章 科举的简单制定 和冯保交代了一些事情,便有小太监前来禀报,萧承刚刚召见的几位大人,皆已经到了殿外,等候宣召。 萧承点了点头,示意让人进来。 不多时,数人快步走入殿中。众人齐齐跪倒在地,拱手行礼道: “臣等,拜见陛下!” 进来的这些人中,除了马敏文、曲诚这两个已经和萧承彻底绑在一起的大臣,便是郭解剧孟、张昭张纮、狄青、杨大眼、温体仁、杨玄琰这些如今还在京中的,被萧承召唤而来的臣子。 总而言之,萧承能够依仗的人,全都被召集了过来。 萧承点了点头,示意众人起身,又让小太监搬来椅凳,让几人坐着说话。 “此处不是宣政殿,诸位也都是朕之心腹,便不需要多礼了!” 众人连忙谢恩,道: “臣等,谢陛下隆恩!” 众人刚刚落座,不待萧承发话,马敏文便在这个时候站起身来,迫不及待道: “陛下,请恕臣之失礼。刚刚入宫之前,客曹尚书,已经收到了夏国的国书。” 尚书台六曹之中的客曹,接过的便是原本九卿之一的典客的职责,负责主管国中少民部族以及与他国之间交际之事,干得是外交的活儿。 萧承闻言,眉头一挑,张口道: “现在送来的国书?夏国,这是低头服软,认输了?” 马敏文连忙行礼,面带喜色道: “陛下烛照万里啊!夏国国书,正是请求休战讲和之事。” 此时的两国战事,此时已然是云国占了上风。 程不识在北境收服了全部的失地不说,东北边境之上,萧承还领兵攻占了夏国西南门户三平关。如今的夏国西南腹地,在边军面前,就像是躺好了的小姑娘,任其索求。 虽因为萧承临走之时的命令,边军未曾攻打夏国西南重镇大城。 但云军每日入境袭扰小城乡镇,也还是搅得是夏国西南大乱,基层行政力量几近瘫痪,各地州郡一派混乱。 只不过,萧承本来还觉得,这夏国毕竟底子厚,朝堂上下又还死抱着大国颜面。按理说,应该是还有强撑一阵子的。 可是萧承万万没想到,这夏国这次,竟然就这么低头服软了? 萧承眉头皱起,道: “夏国朝堂,可是出了什么事情?要不然,这次怎么这么容易服软?” 众人闻言,纷纷摇头。 萧承扭头看向郭解,道: “你的尚虞备用处中的三教九流之人不少,最能掩人耳目,交给你去查!” 郭解闻言,连忙起身,躬身行礼道: “是!” 萧承旋即又看向马敏文,道: “黎朝那边呢?” “黎朝至今没有送来国书,自从军报之上来看,甚至还在厉兵秣马,积极备战的样子。几日前,还曾经派小股兵马试探过。” 萧承砸了咂嘴,怎么都没想明白其中关键。 黎朝损失的失地近千里,国中精锐损耗殆尽,青壮也损失惨重。但凡脑子正常一点,也知道现下自己不是云国的对手,要想尽办法求和,以图休憩,专心恢复国力才是。 该求和的不求和,可以再拖上一会儿的却上赶着求和。 萧承此时心中,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多疑了。但他性子一向谨慎,总觉得要是不搞清楚两国举止不符的其中原由,便有些不踏实。 “郭解,这事你也要上心起来。” 郭解的粘杆处,汇集三教九流,游侠混混。这些人,往往是最不起眼的。 再加上【粘杆处】策卡,那暗中谋划行动,自带减少被人发现的可能性的buff,这些事情,自然要交给他处理。 “请陛下放心!”郭解连忙拱手道。 交代完了这件事,萧承又看向一旁的曲诚,开口道: “朕交给你的差事,可曾开始?” 曲诚闻言,连忙道: “启禀陛下,臣已经奉旨,正在调集少府之下的人手前去修整感业寺。只待准备完毕,便可派人开赴感业寺。” 感业寺那地方,经过了佛门数百年的修建,殿宇重重,亭台楼阁,虽华贵奢丽不比皇宫,但也没差上太远。 若是仍其荒废,实在是有些过于可惜了! 萧承视线,不由地转到金手指之上。 【……稷下学宫--1、特殊建筑“稷下学宫”可修建;2、可随机刷新诸子百家出身的名臣,概率与皇威相关;3、可派遣赋闲大臣入学宫学习,根据大臣所学出身、性格品性,分别习得道、儒、法、名、兵、农、阴阳学派知识。学习时间为三年,臣子随机增加各项数值。 ……】 稷下学宫,看着就让人心痒痒! 萧承不由得皱了皱眉,道: “一应银粮物资,皆是敞开了供应,朕这边,也是早早地交代了下去,为何到今天还在准备?” 曲诚闻言,顿时一唬,连忙为自己解释道: “陛下明鉴,民曹如今人手不够。调集人手工匠,只能够从少府那边想办法。这便要通过尚书台签发调令,少府那边再批复,方能完成。这些流程公文,繁琐复杂,是以这才拖慢了速度。请陛下恕罪!” 萧承听到曲诚的解释,这才想了起来。 这如今的尚书台,虽说是六曹,但毕竟和明清时期,那极为完善的六部制度,还是有极大的差异的。 现在的六曹之中,客曹便不用再说了。 三公曹掌管年终对州郡官吏的考绩;吏部曹,掌管选举和祭祀;民曹,则则更像是户部、工部的结合体;二千石曹,掌管司法诉讼事务;中都官曹,掌管水、火、盗贼等治安工作。 六曹如今的人手不就不多,民曹这边需要负责之事又实在太多,这自然只能逼着曲诚从少府那边想办法了。 萧承沉吟片刻,沉声道: “好了,朕知道了。今后你多往少府跑跑跑,必须尽快将工匠抽调至感业寺!” “遵命!” 当下六曹,和朝廷九卿职权相互重叠之处,实在是太多了。将朝廷上下彻底整合,改进成明清那种完善制度的念头,在萧承心头越发强烈起来。 张纮见萧承交代完毕,又看着四周同僚并无起身禀报之意,这才站起身来,从怀中取出一份奏折,双手高举头顶,恭敬道: “启禀陛下,朝中大臣、边境将士的一应封赏,已经定下来,请陛下过目!” 冯保见状,连忙小跑着上前接过,然后送到了萧承面前。 萧承翻开奏折,扫视一眼。一应文臣武将,这段时间的功绩,都尽数列出,分别按照功绩大小给与封赏,一目了然。 萧承合起奏折,又看着盯着两熊猫眼,一看便是熬夜工作了的张纮,不由得龙颜大悦,点头道: “好,做的不错!” 张纮闻言轻舒一口气,低头沉声道: “谢陛下夸赞,此乃臣之本分!” “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萧承笑着道。 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带恶人资本家,这么尽职尽力的打工人,肯定得给点好处啊。 张纮闻言,沉默片刻,却是再次开口道: “陛下此前免去国中百姓赋税,此乃爱惜百姓。如今对有功之士不吝赏赐,为伤残将士抚恤,是使征战将士再无后顾之忧。这些都是利国之事,臣全力支持陛下。” “但臣还有一言,希望陛下能够听从。明年的国家赋税,被免去了大半。国库钱粮,之后需要支撑国家运转两年。还请陛下以后各类花销,还需多多思量一番……” 萧承闻言,不由地额间一跳。 好家伙,就想给你点赏赐,你给我叭叭讲这么多,合着赏赐错了呗?这货难怪历史上被孙权厌恶,一点说话的艺术都没有。 “嗯,知道了!那个,嗯,你这差事办得不错,朕刚欲举办的科举,也便交由你筹备,如何?”萧承忍不住打断道。 要是放着不管,保不定这货没事干,整体盯着自己,到时候烦也得被烦死。不能让他空闲下来,要不然自己可要头疼了! 张纮本还想说些什么,当被萧承的话一堵,微微一滞,方才拱手道: “科举?可是陛下提出的,那为国选材的新制度?” 萧承点了点头,道: “对,分科取士,是为科举。” 张纮闻言,便又问道: “臣不明所以,为避免办砸了差事,还请陛下说个大概。如何设立门槛,分出真正的应试的士子和普通人?考试之中,又该如何分科?录取标准,又该以何为准?” “门槛你等看着来,出些题目挡住凑热闹的那些人便可。分科好办,天下虽有诸子,号称百家,但只论核心要义,也不过那寥寥道、儒、法、名、兵、农、阴阳几家,按照这个划分便可。” 萧承顿了顿,又接着道: “考试应以策论为主,国制国政、农事商业、地理水利、兵制兵法,皆可为题。能够将这些东西言之有物,便已经胜过天下大半之人,是可用之才了!而且,既是新制度,又怎么可能一蹴而就?当前便是简陋些,也能够理解,一步一步慢慢完善就是。” 张纮心中不断琢磨着,面露严谨之色,拱手道: “且让臣好好琢磨一番,归纳整理之后,便给陛下呈一道条子。” 第十七章 兵权交接 张纮退下之后,萧承的便宜老丈人杨玄琰二话不说,抢先上前,拱手道: “陛下……” “安宁亭侯也有事要禀报?” 杨玄琰自袖中取出一枚虎符,面带无奈道: “臣是文人,不通军略,这段时间统帅禁军,虽未曾弄得一塌糊涂,但也是心力交瘁,只能勉强维持。所以臣请陛下,收回臣统领京中兵马之权。” 此前萧承手边,能够信任之人拢共也没有多少。是以万般无奈,也只能将杨玄琰赶鸭子上架,将京中兵权交给他统领。 其实这京中兵马,日常的操练、巡防,早有规定。巡防营、城防营、京郊大营、禁军之间,更是各有职责,相互钳制。 除非三方将领尽皆串联谋逆,否则京中不可能出现无法平息的大乱子。杨玄琰要做的,不过就是坐镇军中,以防万一罢了。至于他懂不懂得什么军略,其实影响并不大。 如今的杨玄琰之所以上赶着交出兵权,还是因为如今他杨家,地位实在有些特殊。 他虽只是个亭侯,能力又并非多强,但统领军中兵马的这段时间,军中悍将,一个个的是对他甚为恭敬。 这主要原因,便是他的几个女婿,都是朝中、军中大臣的子弟,姻亲遍布文臣武将。还有个小女儿,更是在宫中颇受恩宠。 这种情况之下,若是他再掌握京中兵权,日子久了,便是自己毫无反意,但这陛下可就不一定这么想了。 亲家马敏文,此前早就提点过他这件事,为了几家的身家性命,所以这才有了他今日上缴兵权之举。 萧承见状,倒是没有做出什么吃惊的表情。 以马敏文的聪明谨慎,萧承早就料到了过会有杨玄琰交出兵权的事情。而且就算杨玄琰没有这么自觉,萧承自己也会想办法提点他的。 萧承点了点头,温声道: “这倒是朕此前欠考虑了,安宁亭侯到底是文人出身,不通军略。此前朕手头无人,这才无奈让你统领节制军中兵马。让亭侯操劳这么长时间,实在是朕疏忽了!” 杨玄琰闻言,连忙行礼,口称不敢。 萧承伸手示意他免礼,旋即道: “安宁亭侯维持京中秩序,劳苦功高,晋爵安宁乡侯,食邑增至两千户!另赐金花十朵,宝珠十颗,银五千两,以酬其功。” 杨玄琰闻言,连忙俯身推辞,道: “臣功勋微薄,实在能以担当如此恩赏,请陛下收回!” 萧承沉声道: “此乃乡侯应得的赏赐!” 这份赏赐,其实以杨玄琰的功劳来论,莫过于重了些。哪怕是作为收回军权的补偿,也太过了些。 但在场的马敏文、曲诚,甚至哪怕是刚刚劝过萧承,不要大手大脚花钱的张纮,都没有任何反应。 萧承只晋升其爵位,却未曾安排朝中的其他职务。这其中深意,便是要他今后在家中做个富贵闲人,不要出来了。 杨家女儿用姻亲串联起来的几家,为萧承稳定朝堂立下了极大的功劳,这萧承是记得的。 但也正是因为记得他们的功劳,所以萧承才需要开始动手限制这几家,逐渐减弱几家的影响力。这不管是对萧承,还是对他们几家,都有好处。 在场但凡有心之人,微微一琢磨,便是明白了萧承其中的深意,自然没有出言反对之人。 杨玄琰见萧承坚持,一向让自己低调行事的亲家马敏文也不曾出言劝阻,只得无奈跪下谢恩。 冯保从杨玄琰手中接过虎符,双手捧着递给了萧承。 萧承接过虎符,在手中摸索了一阵,随手放在了御桌之上,扭头看向狄青,沉声道: “狄青,你此前功劳卓著,朕擢升你为武镶将军,统领京郊大营!” 其实要不是狄青太过年轻,资历功劳都不够,他甚至动了将京中兵马尽数交给他节制的念头。 原本低头不语的狄青猛地抬头,看着萧承,面露错愕,道: “末将资历浅薄,只怕难当重任,请陛下……” “朕用人向来不拘一格,而且此前得以剿灭感业寺,你当为首功。评功劳升个杂号将军,不算什么!”萧承径直打断了狄青的话,回道。 此前萧承没有对他大加重用,只用都尉之职安排,那是因为狄青没有功劳,不好直接提拔。 但如今他在剿灭感业寺的时候,用数百兵马便将整个感业寺围得井井有条,布防严密,展示了自己的统御之能。之后又以九阶修为,一力挡住了感业寺高手突袭。 如此手段能力,也足以让一些人闭嘴了! 毕竟九阶高手,世间满打满算才多少?更何况狄青还是精通兵马军略,可以领兵打仗的将领。破格提拔,才是应有之意! 狄青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升个杂号将军,这自然没什么。让他为难的,是统领京郊大营。 狄青从军,若真的算,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京郊大营之中,皆是骄兵悍将,只怕对他是心有不服的。 萧承自然也能够看出狄青为何担忧,但他却知道狄青手段,历史上他征伐侬智高的时候,手底下统领的大军可也是山头林立,刺头挑事。最后还不是以凌厉手段,整合了大军嘛。 狄青见状,终究是沉默了下来,拱手行礼道: “末将,谢陛下信任,必不负陛下重托!” 萧承点了点头,又将视线转移到了杨大眼的身上。 杨大眼这货,这次立的功劳也是不小,领着数百苗兵,便让黎朝大军多折损了万余兵马,更是在黎朝国内,闹了个翻天覆地。 若是有的选,萧承是很想将他留在京中,统领城防营或者禁军的。 但可惜,他是杨家人。 刚拿了杨玄琰兵权,再将兵权给了杨大眼,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嘛! 可这么一个人物,光是留在身边坐保镖,又有些浪费。 萧承沉吟片刻,当即道: “杨大眼!” 杨大眼闻言,眼睛顿时一亮,起身拱手道: “末将在!” “擢升你为平蛮将军,领一万苗兵、两万边军,共三万兵马驻守秀山郡,守卫东南边境,以防黎朝再犯!” 黎朝那边的举动稍显奇怪,是需要安排可信将领统兵,前去驻守的。 杨大眼的统御虽不高,但也算及格,就看黎朝这武德不行的样子,估计也搞不出什么花头来,应该是够用了。 杨大眼闻言,脑中顿时响起此前在群山峻岭之中伏杀黎军的画面,脸上不由得露出兴奋之色,当即拱手道: “臣领命,谢陛下!” 交代完毕,众臣便各自告退离去,唯有马敏文留到了最后。 “还有什么事情?”萧承一见马敏文留下没走,便知道他有话要和自己说。 马敏文自怀中掏出一枚阴阳鱼玉符,让冯保送到萧承面前,道: “请陛下过目!” 【阴阳鱼玉符,一星珍宝 介绍:美玉雕琢,上刻阴阳双鱼,为诸子百家中。阴阳家门人的信物 佩戴效果:无】 阴阳家信物? 萧承眉头一动,看向马敏文。 马敏文以为是萧承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便开口解释道: “陛下,此乃阴阳家信物。” 萧承摸着手中的玉符,开口道: “别卖关子了!这东西为何会在你的手中?” “阴阳家门人桑磐,将这信物送到了臣的手中,想让臣为他们引见陛下!” 桑磐,便是阴阳家学子中为首的那位中年人。 萧承眉头一动,颇为兴趣地问道: “阴阳家,是为汪晓之事而来?” 汪晓,也是阴阳家出身。 这诸子百家势力向来不入天南之地,如今阴阳家门人突然前来,除了是为了汪晓的事情,萧承想不到别的可能。 马敏文闻言,当即解释道: “陛下,桑磐对臣说,并非是为了汪晓之事而来。只是听得陛下威名,想要”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 “曾有传言,汪晓与他当年的同门,关系并不算亲密,所以身边也并无多少师门之人帮主。” 萧承闻言,沉吟片刻,却是摆手道: “便是为了汪晓之事而来,也没什么……好,你明日带着人来见朕吧!” 萧承这稷下学宫,就是为了这些诸子百家之人建造的。便是他们自己不来,萧承都要派人去请的。 而且萧承如今佩戴怒龙剑,修为亦是天下少有,纵使阴阳家有异心,还能在这皇宫大内之中,禁军高手护持之下,将他如何? 马敏文闻言,当即拱手道: “是,臣这便安排!” 萧承点了点头,却是再次道: “除此之外,将杂家门主金圣源、家门主游老也都一起喊来。” 游老,便是游星光的老爷子,是如今家的话事人。 马敏文当即拱手,缓步退下。 冯保见马敏文退下,低声问道: “陛下,可需要奴婢去查一查这阴阳家的来人,以及他们的行踪?” 萧承沉吟片刻,却是摇了摇头,道: “这桑磐,是阴阳家派来的人。这样的人,若是想要隐瞒行踪,你东厂暂时还查不到的!先不用管了,他们的来意,明日一见便知。” 冯保当即躬身,点头应诺。 萧自御座之上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晃荡着走出了养心殿。 第十八章 嗯?有人要给我带帽子? 萧承走出养心殿,看着在午后太阳映照之下,更显景象壮丽,殿宇恢宏的皇宫大内,却是顿觉索然无味。 这不知不觉的,又是半天过去了。 萧承穿越之前,还在当社畜的时候,每周还能捞到个一两天的休息时间呢。现在穿越了,成了皇帝尊位了,反而一点休息时间都捞不到了呢? 思来想去,这皇帝啊,似乎也没什么好当的。 一旁的冯保见萧承突然一副厌厌的模样,眼睛微微眨动,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低声道: “陛下,朝中诸多要紧的政务,皆已经交代好了,剩下都是些不算重要的。不若今日,就到这里吧,早早去兰林殿歇息歇息……” 萧承眉头一动,整个人突然来了精神,转过头来看着冯保,笑呵呵地道: “原来如此啊,那么好吧,朕今日便下个早班!” 嗯,其实凭良心说,当皇帝也不全是没意思的事情…… “上、下班”一词,本就是指的官员差役,每日上、下衙。萧承说自己要下个早班,旁人听来,只当他是开玩笑,并不觉得违和。 冯保躬着身子,恭敬地引着萧承朝兰林殿而去。 可当萧承走到兰林殿宫门之前,耳边只听得一阵钗环相撞的悦耳之声传来,便是脚步一顿。 抬头望去,远处宫廊尽头,一排宫女太监做足排场,引着一道身影款款而来。 一袭镂金丝紫萝纹齐胸襦裙,外罩淡紫色缎绣玉兰飞蝶氅衣,鬓发间尽是华丽的步摇朱钗,莲步轻移之间,钗环相撞,悦耳至极,顾盼之间更显妩媚之态,令人心底颇有种抓心挠肝的痒痒感。 你还别说了,看惯了她此前不修边幅的模样,现在这重新打扮起来,倒是让萧承顿觉惊艳无比。 他怔住了片刻,然后眼皮一跳,有些艰难地移开视线,轻咳一声道: “你这是做什么?” 南荣姝看到萧承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也是微微一愣。 美目流转之时,对萧承刚刚瞧着自己愣住的模样很是满意,旋即欣欣然走到萧承面前,俯身一拜,娇柔道: “臣妾见过陛下。” 萧承听着南荣姝这故作娇媚的声音,心底刚刚的那副悸动瞬间消散,浑身泛起鸡皮疙瘩,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连忙抬手道: “别别别,别这样,说话正常点!我之前就说过,你捏着嗓子说话的时候,挺让人恶寒的!打扮成这样,已经够迷惑别人了,说话正常点没事的。” 南荣姝闻言,脸上笑容一僵。 这种感觉,恍惚间又回到了刚入宫时,萧承在自己面前装傻子的时候。 南荣姝眼睛一眨,脸上僵硬之色消去,脸颊之上再次浮现动人笑容,道: “臣妾在宫中带着无趣,便来找玉环妹妹打发时间。倒是陛下,这个时候怎么有空,来兰林殿这里的啊?” 萧承闻言,哼了几声,然后用一种很是理直气壮的语气,道: “这种事情我很难和你细说,不过朕劝你啊,今天就不要留在这里了,明天再来啊。” 识趣的,别当电灯泡啊! 南荣姝俏脸一皱,心中突然生起一种复杂的情绪。酸涩揪心,夹杂一点不知对谁的恼怒,让她有很强烈的,很不舒服的感觉。 而就在这个时候,许是兰林殿中的宫女刚刚察觉到了动静。 杨玉环身穿简单的衣裙,素面朝天,领着殿中宫女迎了出来。 看着站在宫门前的二人,杨玉环脸上绽放出明媚笑意,小跑着迎来,对着萧承躬身一礼,道: “见过陛下!” 旋即,她又转头看着妆容打扮艳丽绝美的南荣姝,没心没肺地道: “姝姐姐也来了。” 萧承看着没心没肺的杨玉环,微微点头,道: “怎么今日这么高兴?” 杨玉环娇憨一笑,道: “今日父亲进宫,顺道托宫人送来了娘亲亲手做的吃食……陛下和姐姐来得不巧,饭菜被我吃光了,只剩下一些糕点。陛下和姐姐不嫌弃,可以一起用一点啊!” 此时一旁的南荣姝,心中说不出的复杂,却又因心中莫名情绪,不甘心就此回去,便顺着台阶下了,挤出笑容,道: “好啊!” 萧承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心中实在觉得这南荣姝有点不识趣。 不过既然是杨玉环出言相邀,萧承实在不好沉下脸赶人,只得带着些不情愿,走进了兰林殿中。 杨玉环一边令人端出了杨家送来的糕点同二人分享,一边望着萧承,眼中光彩流动,一脸高兴道: “陛下,听宫人说,父亲的爵位被晋升了?” 萧承点了点头,道: “是啊,你父亲因此前劳苦功高,被晋升为安宁乡侯。” 杨玉环本就因为收到家人捎来之物而心中高兴,此时听到萧承的答复,更是难抑喜悦之色,一双圆眼笑得弯起。 忘形失态之下,她都忘记了南荣姝还坐在一旁,纤手拿起一块糕点,神态亲昵地靠在萧承身上,将糕点喂到他的嘴边,就好像二人此前单独相处一般。 南荣姝眼睛圆睁,咽下的糕点顿时没了味道,眉头皱起,忍不住轻咳几声。 杨玉环到了这个时候,方才想起南荣姝还在。不由得俏脸一红,坐直了身子的同时,伸去喂萧承的手也宛若触电一般缩了回来。 刚准备接受美人投喂的萧承张嘴却咬了个空,也只要坐直了身子,眉头微皱,满脸嫌弃地看向南荣姝。 你很讨嫌呀!一点都不会读气氛。 南荣姝顶着萧承的目光,隐蔽地瞪了他一眼。 萧承颇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看向杨玉环,接着道: “你为朕举荐的杨大眼,如今也在战场之上立下了功劳,如今奉命为平蛮将军,即将出镇东南边境,以防黎朝进犯。” 杨玉环脸上红润之色稍稍淡去,甜甜笑道: “能帮到陛下就好。” 看着二人相识一笑,情谊浓厚的样子。一旁的南荣姝银牙紧咬,双手下意识地一紧,那块抓在手中的糕点,瞬间便被捏碎,糕点粉末掉落在她那华贵的衣裙之上。 这两人对自己,已经有那么点视若无睹的意思了。不行,这地方再待下去,除了让自己心里又酸又涩得难受,一点用处都没有。 话本里的宫斗,不是这么玩的! 南荣姝想到这里,也不强行让自己留在这里,便准备起身告退。 萧承看着南荣姝的动作,眼睛顿时一亮,轻咳道: “咳咳,这是要走啊!” 南荣姝一顿,双眼猛地一凝,看着面前故作平淡,难掩高兴之色的萧承,气得差点没忍住。 我就这么讨嫌?看见我走,高兴成这样? 杨玉环闻言,连忙起身,不解道: “姐姐这便要走了吗?” 南荣姝嘴角一抽,挤出一丝强笑,道: “我那边还有点事情,是不打扰陛下和你了。” 杨玉环面带不舍,但也不好出言挽留,只得开口道: “这些糕点,可还和姐姐口味?若是不嫌弃,便带些走吧!” “呵呵呵,我向来不夺人……咳咳,我一般,一般不夺人所好!这对你而言是家中味道,还是你留着吧。”南荣姝神色复杂道。 说罢,南荣姝微微行礼,转身离去。 等着南荣姝走出殿门,杨玉环这才看向萧承,小心翼翼地问道: “姝姐姐,好像有些不高兴啊!这几天找我玩的时候,也经常会这样突然离去。” 萧承有些奇怪,问道: “这几天她总找你?” 杨玉环点了点头,道: “是啊,姐姐这几天突然喜欢上了衣裳和妆容打扮,经常像今日这般盛装打扮来找我,还一直问我好不好看。” “那你怎么说?” “自然是夸赞啊,姐姐本就好看。” “那她怎么还经常不高兴地离开?” “不知道,每次和姐姐聊着聊着,然后每次陛下快回来的时候,就会像这样有些不高兴地离去。” 萧承眉头皱起,面露沉思之色。 时常来寻玉环;来就是盛装打扮,还问她好不好看;看到我回来就不高兴地离开…… 突然之间,脑中一道灵光闪过,萧承双眼猛地瞪大。 该不会,该不会! 该不会这南荣姝性取向不太一般,想给我带个帽子? 萧承面上很是罕见地露出震惊之色,直勾勾地看着南荣姝离去的方向,嘴里喃喃道: “不、不应该吧!” 杨玉环一愣,不由问道: “陛下,你说什么?” ------ 南荣姝脸色阴沉,一言不发。拖曳着宫裙,脚步却还飞快,逼得她身后跟着的一众宫女太监只能小跑着跟上。 出身哀牢族的贴身宫女玲儿气喘吁吁地跟着,眼看着体力不支,不由得高声喊道: “主、娘娘,不要跑这么快啊,奴婢们快跟不上了!” 听到身后玲儿的呼喊,南荣姝脚下猛地一顿,停下了身形。 玲儿急忙领着宫中侍者们跟上,看着南荣姝阴沉着的脸,她有些担忧道: “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南荣姝张嘴,恨声骂道: “王八蛋!还有她那个……” 骂到一半,南荣姝脑中突然闪过杨玉环那略带懵懂的表情,心中一软,那骂人的话语便顿时吞了下去。 顺不过气来的她话锋一转,恶狠狠地骂着萧承,道: “王八蛋,该死王八蛋!去死去死去死!他这个……” 南荣姝为哀牢族少主,显然没人什么人敢在她面前爆粗口,所以翻来覆去,也就这么一句。到了最后,不得不因为语言的匮乏而无奈地停了下来。 此时的南荣姝,还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也不知是因为被萧承气得,还是在气自己骂人的词汇匮乏。 玲儿见自家主上这幅暴怒的模样,心中更是担忧,不由问道: “主上,你……” 南荣姝深吸几口气,咬牙道: “去信族中,让族老挑选族中人才,送到京师。” “主上,您要干什么?”玲儿不解道 南荣姝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第十九章 论武,也是在辩经 桑磐感受中心中的悸动,在身边的宫中侍者错愕的目光之下,突然停在了原地,视线凝实望向前方。 他目露犹豫之色,但终究是没有忍住心中好奇之意,眼中紫色光辉猛地一亮。 刹那之间,他视线之中的天地万物,顿时一变。 不管是身边禁军、宫中侍者,每个人在他的眼中,都化作单纯由种种气息凝聚的人形。 阴阳家有天人相合的主张,认为人与天地之间的气息相互呼应影响。 便有阴阳家大贤之士,结合阴阳家观测天地山川河流、星辰流转的“形法”之论,参悟出了“观心瞳”这一门阴阳家秘术,能够勘破人之表象,直透人心。 修为高深的武者,或是感悟天地真理的各家高人,气势凝聚之下,与天地之间游历的各种力量隐隐勾连,甚至可以显化出种种异象,颇为神异。 就如领人前来接桑磐入宫的剧孟,头顶之上便有一方古剑虚影。 但此时的桑磐,望着前方的宫殿楼宇,面色不由得流露出震惊之色。 他精修这门阴阳家秘术,观人无数,这一般的异象,本不能让他如此震惊。 现在在桑磐的视线之中,他身边的一众云国的禁军、宫中侍者,身上气息皆是牵引出一条细密丝线,不断延伸至前方宫殿。 甚至天地之间,四面八方,无数细密丝线汇聚在前方宫殿之处。 那处宫殿之上,丝线凝聚,无数气息流转其上,最后显化出一只紫色飞鸟。 这紫色飞鸟的异象,盘踞在宫殿顶上,除却身形颜色,看着并无任何奇异之处。 不应该啊,这般牵动云国的异象,最后就显化这么一只看着颇为普通的紫色飞鸟? 就在桑磐眉头皱起,心中疑惑之际,这紫色飞鸟突然一震,昂首雄立,展翅一飞,扶摇而上,于天空之上盘旋飞舞。 那紫色飞鸟尽情舒展身姿,那绮丽炫目的羽毛,在阳光照耀之下,尽显华丽高贵,令人头晕目眩。 紫色飞鸟脖颈一伸,昂首做啼鸣之态。 隐隐之间,便好似有长啼之声传入桑磐耳中。其声洪亮清越,宛若金石撞击,荡开云层,传遍九霄。 桑磐身形踉跄着倒退数步,险些跌倒在地。 负责将桑磐接入宫中的剧孟见状,不由得眉头一皱,上前道: “怎么了?” 桑磐稳了稳身形,揉了揉干涩刺痛的双眼,抬头苦笑一声,道: “是在下孟浪了!” 剧孟眉头皱起,打量了桑磐几眼,面带不快之色,沉声道: “不要怪我不提醒你,到了陛下御前,你若是再敢动用你这阴阳家秘术,便是自找苦吃!” 桑磐闻言,苦笑一声,拱手道: “是!” 其实桑磐也正是出于这个考虑,才没按捺住现在动用秘术,观测前方。 此时的他,不由得对云国越发感兴趣了起来。他依仗着纵横天下,从无失利的秘术,已然在云国这边吃了两回暗亏了! “快走吧,陛下马上就要来了!”剧孟不满道。 桑磐闻言,不再多想,快步跟上剧孟。 剧孟领着人,直接来到了御花园中的一处亭子中。 此时萧承尚未到来,亭子之中,坐着两人。杂家门主金圣源,还有家的主事人游老。 剧孟对着二人微微点头,然后方才对着桑磐道: “陛下稍候便至。” 说完,剧孟便转身离去,便是连一旁的伺候的宫中侍者。 不管是金圣源、游老二人,还是桑磐,对于突然出现的对方,都是有些不明所以。 拿不住萧承的意图,三人都没有轻举妄动的意思,默契地没有搭话。只是相互打量着对方,从对方的衣着打扮,行为动作上,推测着对方的身份。 三人皆不开口说话,气氛莫名有些凝重。 莫约等了两三刻,萧承这才在一众宫中侍者的簇拥之下,姗姗来迟。 金圣源、游老见状,连忙起身,对着萧承恭敬行礼,口中齐道: “拜见陛下!” 桑磐也躬身一礼,开口道: “阴阳家弟子,拜见云国皇帝陛下!” 萧承面容平和,对着三人右手虚扶,笑道: “诸位免礼了!今日算是朕做东,不需这般客气。” 萧承一边毫无顾忌地坐在主位之上,一边示意众人落座,不用拘礼。 三人刚刚落座,萧承便是一指桑磐,笑着对金圣源二人道: “这是阴阳家门人桑磐,三位皆是诸子百家中人,所以这才请你们二人作陪。” 游老闻言,笑呵呵地应了一句。倒是金圣源,一向和气的他,这个时候脸色竟然算不上多好看。 萧承又扭头看向桑,半是开玩笑地说道: “朕手下人说,你这位阴阳家门人尤擅识人,在夏国很有名气。既然如此,朕今日便不做介绍,且试试你这位阴阳家高徒,能不能认出他们二人的出身吧。” 既然是要面见萧承,东厂那边不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恰好这桑磐在武林之中名气不算小,所以东厂倒是也没费多少心力,便查出了他的一部分底细。 桑磐,阴阳家出身,是如今阴阳家中,在江湖之上行走的代表人物之一。八阶的修为,修为不算低,但很少显露武功,最擅阴阳家秘术“观心瞳”,曾经以算命师的身份游历天下,名声也很大。 听到萧承这番话,桑磐沉吟片刻,便开口道: “既然如此,那在下愿意一试!若有错漏,还请皇帝陛下多多包涵。” 桑磐再次打量一下金圣源二人,斟酌着开口,道: “这位老者,应当是如今在中原,已然销声匿迹的家门人。 萧承眉头一挑,不由问道: “怎么说?” 桑磐轻笑一声,一脸高深莫测道: “老者不论是此前坐在椅子之上,还是说刚刚起身恭迎皇帝,一举一动之间,脚掌总是虚踏地面之上,显然是轻功高明之辈。再看他腰间揣着的那柄白纸折扇,其上并无装饰吊坠,显然并非是附庸风雅之物。这扇柄之上还有磕碰的痕迹。这架势……” 桑磐顿了顿,用手掌轻轻一拍桌面,胸有成竹道: “这架势,就像是这样。说书先生说书时,用折扇充作惊堂木,轻拍桌面而留下的痕迹。既是诸子百家中人,又符和这种条件的,也便只有此前因夏皇针对,而逃入天南之地的家门人了!” 嗯,很合理! 家门人,职业一般不是说书先生,就是八卦狗仔。随身带着的白纸折扇,是办公用品。轻功好,是职业需要,要不然容易被人打。 萧承轻轻拍掌,面露赞叹之色,随后又指向了一旁的金圣源,继续问道: “不错,一点都不错!那这位呢?” 桑磐瞥了一眼金圣源,沉吟片刻,道: “这位嘛,是杂家?” 金圣源冷哼一声,撇过头去,也算是应了自己的身份。 “说说看,为何认得出来?”萧承开口道。 桑磐笑着道: “这位体型富态,举止打扮,颇有商贾之气。身形却又矫健,显然身负上等武功……” 他话音未落,一旁的金圣源却是忍不住打断道: “陛下,前太师汪晓庇护我杂家之事,未曾瞒着自己的师门。” 杂家主张兼容并包,意欲汇百家学说精华,以一家之言而驭百家之学。 此举是引得诸子百家震怒,派人以窥觊百家核心经义、武学的罪名围剿。杂家自此宛若丧家之犬,丢了原本的基业,无奈之下逃离中原,躲入了天南之地。 也正是因为如此旧冤,金圣源对这些人,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好脸色。 恰逢彼时,汪晓初掌朝政,手头没有亲信,也不曾有相熟的师门兄弟帮衬。为了防止佛门趁机动手作乱,他便以想要借用杂家残存的力量,以作牵制。 双方一拍即合,杂家以派遣门中精英为汪晓效力二十年为条件,得了汪晓庇护他们的承诺。 而这件事,汪晓从始至终,都没有瞒着自己的师门。 所以这桑磐,一开始便知道二人的身份。 金圣源的话刚刚说完,桑磐神情一僵,然后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苦笑着解释道: “倒也并非全是糊弄皇帝之言,毕竟我确实也看出来了……” 桑磐刚刚说的话,也确实都是真的。这么咋一听,就好似是他从蛛丝马迹之中,直接看破了二人的出身,唬人至极。 但实际上,这不过是他知道结果之后,而进行的倒推,自然不会有什么错误。 萧承倒是不介意地摆了摆手,开口朗笑道: “看来桑磐先生,是将行走江湖之上的手段,用在了朕的身上了?哈哈哈哈!” 装哔不成反被打脸的桑磐,脸上微微有些涨红。 “不过桑磐先生,倒是也不要怪罪金门主,毕竟杂家当年之怨,尤未忘记,自然不会给你这个面子了!” 萧承说到这里,突然又来了兴致,忍不住问道: “说到这件事,朕倒是有些好奇。按理说你等诸子百家,若是觉得杂家理念有所威胁,不是更应该相互辩上一场,以证明自家学派的正确吗?这么动手,不太附和你们学派风格啊?” 桑磐闻言也是一阵沉默,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道: “诸子百家的武学,皆是各门经书典籍演化而来。论武,就是在辩经,从来都是如此!” 第二十章 稷下学宫 一旁的金圣源,便是听到桑磐这句话,却也是没有任何反驳的意思。 萧承闻言,也是这才反应过来。 诸子百家的经典,都能够演化武学了,比武可不就是在辩经嘛! 这样的武侠世界,斗嘴斗到最后打起来,一点都不奇怪好吧。 这个时候,桑磐瞥了一旁的金圣源一眼,忍不住再次开口道: “杂家当初之所以弄得如此地步,也是大半是其自身的原因。” 原本还冷着脸的金圣源,听到桑磐的话,眼神微微闪烁。 “当初亦有学派,上门和杂家辩论。儒家前来,谈及‘礼’,他便以法家‘缘法而治’言论相辩。法家前来,他又以道家‘无为’之论相对。以百家之矛,攻百家之盾。只抓一点强行诡辩,从不回应杂家核心要义。” 桑磐深吸一口气,接着道: “杂家创办以来,又用各种手段,引诱诸子百家的弟子门人加入。再打着‘博采众家之说’的名义,从这些人口中取得各家典籍、武学。妄图汇聚各家精华,创出一门以一家之论,驾驭百家之言的学说。如此言行,这才让诸子百家不堪忍受,齐心剿灭。” 萧承闻言,不由得扭头看向金圣源。 金圣源轻咳几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还是没有出言反驳。 哎呀,这就有些过分了! 拉人入伙儿骗各家典籍、武学,然后说这就是自己的东西。别家来理论,顾左右而言他,还拿自别家学来的东西反驳,以此证明自家的厉害。 嗯……这你妈不就是偷国行为嘛,也太遭人恨了吧! 金圣源到底没有自家师门长辈那么厚脸皮,再没了刚刚那副冷脸,涨红着脸低下了头。 萧承沉吟片刻,却是突然扭头看向金圣源,开口道: “可知你杂家,为何落败了?” 金圣源闻言,脸上红得更厉害了。 萧承见此,不由得摇了摇头,道: “朕这边,倒是有个看法,或许和别人看法有所不同,可以说来给你们听听。” 在场几人,听闻此言,皆是一愣,不由得齐齐看向萧承。 萧承见状,沉声道: “阴阳家乃道家分支,脱离道家之后逐渐壮大,方才有如今天下显学的势头。墨、法两家创始人,当初亦是投身儒家门下学习。这几家得以发展壮大,也不曾和原本的学派生出这么大的龌龊,怎么你杂家就偏偏受了各家针对?” 金圣源愣住片刻,试探性地回道: “或许是因为,我杂家手段过于……不堪了些?” 萧承嘴角一抽,道: “不可否认,是有这部分原因了……但朕倒是觉得,这并非主要!墨家创立,吸纳儒家精要的同时,便确定‘兼爱非攻’的主张,使自己与儒家分隔开来。法家那边,亦是如此,确立‘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的理念。” 萧承顿了顿,再次开口道: “你杂家之所以败落,便是因为你等只知一个‘博采众家所长’。百家要义之间的冲突,却不曾想办法调和融汇,去芜存菁。最后博而不精,自然便只知套用他家之理念。如此一来,你杂家是以这家之论,胜了那家之言。百家心中不服,又觉得你等杂家言行可耻,自然起了动手的念头。” 硬实力不够,就知道拿人家的东西。手段恶心还爱跳,能动手自然不会惯着你? 听到萧承所言,金圣源愣住,陷入了沉思之中。 桑磐闻言,亦是一愣。 天下之中,皆知杂家如此下场,只觉其实咎由自取。但从未有人像萧承这般,从杂家主张有所缺陷这个角度出发。这番言论,竟然让桑磐,有恍然大悟之感。 他沉思片刻,忍不住叹服道: “皇帝陛下另辟蹊径,所说言论,自有一番道理在其中!若是昔日杂家之中,有陛下如此清醒之人,说不定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萧承面露惋惜之色,亦是随之一叹,道: “杂家当初主张‘兼儒墨,合名法’,欲要集百家所长,如此言论立意,不可谓不高深。只可惜啊,成也由此,败也由此!杂家之众,竟然没能跳出其牢笼,固步自封,致使杂家昌盛之后,有了倾覆之劫!” 金圣源面色微微有些发白,嘴唇颤抖,额间甚至开始冒汗。 他此前只以为,杂家衰败如此,只是因为百家针对。 可今日从萧承之言,这才发觉自家核心主张,竟是有这么大的缺陷。 如此致命之处,便是他在云国的支持之下重新使杂家昌盛,最终也会在不知那代传人的手中,彻底衰败,至此销声匿迹,不复世间。 金圣源心中烦乱复杂,想要想出一个办法,能够为杂家补上这个致命之处。 可他到底不是天资惊世骇俗的天才,对杂家的典籍经义,还没有他师弟铁圣文精通。让他想出理念,来弥补杂家主张之上的致命缺陷,实在是有些难为他了。 他沉默许久,除了心中更为杂乱,再无头绪。 心慌意乱之下,他终究是没忍住冲动,连忙起身拜倒在地,俯首道: “陛下天纵英才,一眼看出我杂家致命之处。是以还请陛下开恩,为我杂家指点出路吧!” 萧承看着俯倒在地的金圣源,摇了摇头,道: “朕不过是一外人,旁观者清,不过从一个角度看待你杂家兴衰之势罢了。你杂家历代先贤都没能解决的东西,朕又如何能够想到?” 金圣源抬起头来,忍不住微微一叹。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是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这种涉及一家立足根本的核心要义上的漏洞,又岂是一朝一夕便能想出解决之道的? 不过萧承这个时候,却是话锋一转,再次开口道: “杂家昔日那般昌盛,却也因固步自封,顿足不前而致使衰败。就可见这天底下的很多知识,都不能使人受用百代千代。各家学派,便应当不断进取,自他家学问之中吸取精华,融入自家之中,以此进步,这样才足以使自家学问延续千代万代!” 在场三人,听闻萧承所言,皆是陷入沉思之中。 跪着的金圣源,却是猛地一亮。 当今陛下这番,不正是符合了杂家主张吗? 杂家核心主张有所漏洞,金圣源因为自身资质禀赋所限,不能补全。但天下人的智慧,是无穷的。自己无法解决,便要从他人智慧之中吸取,获取进步。总有一天,他杂家能够真正完善自家所学。 原来,弥补杂家缺陷的方法,就在杂家的核心要义之中。 如此想来,当初的杂家开创祖师,并非未是曾想到这个致命之处,而是希望后世门人弟子,能够吸取历代百家智慧,从而想出解决方法。 只可惜,杂家历代门人,似是没有察觉…… 桑磐闻言,亦是双眼一亮。他忍不住面露兴奋之色,开口道: “数百年前百家争鸣的大争之世,便是如皇帝陛下所言。彼时百家相互学习,共同进取,墨、法、阴阳等显学频出。每每念盛世,便心中热血沸腾,有向往之意……” 可是桑磐这话刚说到一半,他却是突然一顿,脸上兴奋之色消退,双眼微微有些黯淡,摇头叹道: “只可惜当初百家一起重创杂家之后,相互之间便已渐渐生出隔阂,学术交流不似此前频繁。皇帝陛下所期盼的诸子百家相互吸取观点要义,以此相互进取,只怕很难出现了!” 有些潜规则,打破之后,便再也不能回到当初了。 此前百家分歧,也多是各自坚持各家的主张,相互辩论一场。最后再动手打上一架,点到即止。 胜者不骄,从中吸取对家精华,完善学问思想。败者不馁,反思自身教训,以图日后再来。便是如此,方有了昔日百家争鸣,学派昌盛的时代。 但自从百家联合重创杂家之后,各家都开始相互防备。毕竟大家能够联合起来重创杂家,也便能够联合起来对付另一个家。 有了隔阂防备,昔日单纯的学术交流,便不再频繁,各家学派开始闭门造车,自家报团取暖。 萧承此时,微不可查地扫了金圣源一眼,心中暗自腹徘: 你们这杂家,拉仇恨实在有点厉害啊,能够以一己之力坏了这天下默认的潜规矩! 萧承轻咳一声,突然声音沉重,道: “当年大争之世,百家争鸣,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恍惚之间便在眼前。这方才多少岁月,这天下竟至于一变而成为一潭死水吗?” 萧承顿了顿,气势顿时昂然起来,朗声道: “朕打算在感业寺旧址之上设立一地,名曰‘稷下学宫’。凡到稷下学宫的士子学者,无论其学术派别、思想观点,不论其国别、年龄、资历如何,都可以自由发表见解。不管其是否身居官职,皆可自由讨论国家政策,不予治罪。但有才学出众之人,朕欲以国士待之,不吝封赏恩赐。” 萧承顿了顿,扫视在场三人,沉声道: “不知诸位,可愿随朕重现当年那大争之世?” 金圣源眼露神采,游老也是面露喜色,二人齐齐对着萧承俯身一拜,沉声道: “愿为陛下差遣!” 桑磐胸中掀起波澜,气息粗喘,亦是躬身一礼,道: “皇帝陛下如此雄心,桑磐愿助您一臂之力!” 第二十一章 一个名字引发的误会 桑磐脸上带着兴奋之色,快步走出皇宫。 在宫门之前等候的三名弟子见到他人,连忙迎了上去,对着桑磐躬身一礼,这才开口问道: “先生,如何了?” 桑磐脸上兴奋高兴之色不变,拉着三人,道: “走,回去说!” 三名弟子连忙簇拥着他,朝三人临时找的落脚点而去。 看着桑磐脸上毫不掩盖的兴奋之色,三名弟子是心痒难耐。但哪怕是三人之中最受桑磐看重的时成文开口询问,也是被桑磐敷衍过去。 直到四人回到临时租住的房中,彻底关上了大门,桑磐神情突然一边,变得有些凝重。 他扫视三名弟子,旋即缓缓开口道: “云国皇帝,欲要开办‘稷下学宫’,使天下诸子百家学子,可以不论身份、官职、国别、年龄,尽情阐述心中理念,以布衣之身,议论国事。若其言论于国家有利,则不吝官职赏赐。” 三名弟子闻言,眼中俱是一亮,纷纷惊喜地开口道: “先生,此事当真?若是这般,可真是我等学子大展身手之时啊!” “这云国皇帝,当真如此贤明?” 说话的两名弟子,可没有因为什么百家争鸣,大争之世即将到来而心中激动。在他们看来,这稷下学宫的作用,就是让他们能够以布衣之身,褒贬时政。 一言既出而天下震动,朝野瞩目。一国帝王,赐下高官侯爵,以礼相待。自此入主朝堂,匡扶社稷,一展胸中抱负。 这种美梦,读书人做了成百上千年了! 一旁的时成文原本也是难以抑制心中喜悦,这个时候却又注意到桑磐微微有些凝重的神色,心中一沉,不解道: “先生,既是这般好事,你为何神色这么怪异?” 这一路上还是一脸兴奋的,为何这时候关上门就变得如此凝重? 被时成文一提醒,另外两名弟子也忽然反应过来他情绪似乎有些奇怪,有些不解地看着桑磐。 桑磐闻言,苦笑一声,道: “你们师叔汪晓之前在云国弄出的事情,你们也是知道的。我拿不准这云国皇帝的脾气,万一他对外表现得胸襟极大,实际上却是个小心眼呢!所以啊,在他面前,我只能一脸配合,他说是什么是什么喽!” 他桑磐是阴阳家中,少有的经常在外行走的内门弟子,阅历丰厚无比。 纵使他也确实被萧承描绘的景象,说的心潮澎湃,但也不至于如同毛头小子一样,兴奋激动到不能自已。 之所以一副激动模样,就是为了演出萧承所期盼的那般模样,以此尽量保全自己罢了。 时成文微微一愣,脑中浮现出当初萧承于战场之上纵横无敌,睥睨无双的豪情模样,心中不由得有些不信,忍不住小声辩驳道: “先生何必将云国皇帝想得如此不堪啊……” 桑磐摆了摆手,轻咳一声,道: “我行走江湖,什么事情没见过?小心为妙!” 好吧,其实桑磐之所以这般小心,也是因为此前故意卖弄,结果被杂家金圣源拆穿,心中难免惴惴,这才如此小心的。 阴阳家子弟常斯年沉默了片刻,这才忍不住开口道: “先生,便是如此,这稷下学宫对我等百家学子大有裨益。可是先生,又为何如此神情?” 桑磐面色微微一沉,轻叹道: “稷下!稷下!社稷之下。云国皇帝,其权谋手段,心机智谋,武功军略,皆是天纵英才。再从这学宫之名上,更可看出其化诸子百家之力为自用,志在天下的野心壮志。” 社稷这一词经过演变,如今早就成为了君王别称。 稷下,在桑磐看来,可不就是萧承欲要凌驾诸子百家之上的意思吗。 当然了,这其实是一个误会。 稷下学宫这个名字,是因为齐国有个城门,名叫稷门。叫这个名字,指的就是学宫设立在稷门旁,仅此而已,并无深意。 几名弟子闻言,更是不解。 在他们看来,他们拜入百家学习,可不就是为了出山效忠明主,一展才华嘛。本来就要为君王所用,又为什么要因为学宫的一个名字而发愁担忧呢? 桑磐见三人不解,方才解释道: “如此雄才大略的君王,绝对不允许国中一家势力独大。门中派我等前来,是为了在云国境内提前布局,能够比其余百家先行一步。可如今看来,若是我阴阳家势力强于其他学派太多,必定受云国皇帝打压,这是要做无用之功了……” 说到这里,桑磐顿了顿,面露苦涩,道: “还有,我乃夏国人士,出身还行,母亲是夏国宗室!” 三人闻言,先是面露恍然之色,又立刻反应过来,收敛脸上神情,微微低下头去。 云国虽在天南之地,但也是依照中原制度建国称制,皇室亦是中原血脉。 当年夏国太祖南征兵败,为了边境安稳,亦是和云国约定盟约,相互承认对方的皇帝尊位。是天下之中,唯二君王能够光明正大称帝的国家之一。 是以对于投效云国,不少人倒是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但架不住桑磐母亲乃是夏国宗室出身,他不可能如同普通夏国人一般,毫无负担地投效云国。 桑磐站起身来,长长一叹,忧心重重道: “如今夏国朝堂,夏皇只求权利平衡,暗中挑拨各家出身的官员相互攻讦。而这些官员,又各有出身,或是江南士族,又或是四境将门。相互之间关系盘根错节,致使朝堂之上纷乱异常。两国君王这么一比较,岂能不让我为母国忧心?唉……” 三名弟子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宽慰。 ---------- 养心殿中,冯保躬着身子,小心翼翼道: “陛下,恕奴婢多嘴。奴婢总觉得这个桑磐,似乎有些不对……” 萧承手中一顿,抬头看向冯保,问道: “哪里不对?” 冯保连忙道: “东厂得来的情报之中,此人行走江湖多年,阅历丰富,少有吃亏的时候。但今日他的表现,似乎有些……嗯,有些像个毛头小子。” 萧承回想起桑磐今日的神情举止,确实是有些太过于喜形于色了。 他沉吟片刻,不由得点了点头,道: “有理!难怪此前朕就有种,有力还没使出他就倒下的感觉。本以为稷下学宫一事,他起码要犹豫片刻的,不曾想直接便点头答应了。” 冯保连忙道: “奴婢这就派人去查一查!” 萧承眼睛一动,从案桌之上抽出东厂递上来的,关于桑磐的情报,重新翻阅了一遍,方才道: “可以派人去查查,但也不用太急!此人小心谨慎,性子圆滑,应该是因为汪晓的事情,对朕心中有些发憷,这才故意做出这幅模样罢了。” 说到这里,萧承不由得嗤笑一声,摇头道: “这人是在江湖上行走惯了,总喜欢用些小聪明。这阴阳家派人来和朕接触,怎么选了个这么个人前来?也不怕弄巧成拙?” 冯保闻言,见缝插针地送上马屁,恭维道: “许是阴阳家也不曾料到,陛下有如此慧眼,能够洞悉一切,让桑磐的小心思无所遁形。” 萧承闻言,举起手指连点冯保,开口笑了两声,方才摇头道: “好了,朕此前让你注意的三件事,可有消息了?” 冯保连忙身子一躬,开口道: “佛门那边已经定下了决议,挑选各寺高手,共一百三十七名六阶修为以上的和尚,在塔宁寺方丈惠启的带领之下,前来京中调查感业寺谋逆一事。” 冯保不待萧承发问,连忙道: “塔宁寺位于威楚府,乃是国中仅此感业寺的大寺,寺中僧人逾三千众,高手不少。方丈惠启在佛门之中的威望不低,三年前为突破九阶闭了死关,月余前刚刚出关。” 萧承眉头一皱,道: “这个时候出关,就是突破了意思呗?怎么这么巧!” 冯保亦是苦笑一声,道: “东厂的人手,探得的消息。这惠启本来突破无望,生机逐渐断绝的。但数月之前,却是莫名心有所感,直接就突破了!这佛门子弟都在传,说是佛祖不忍见信众重创,这才出手点化。” 合着这和尚,也知道用舆论提起佛门弟子的心气啊! 萧承摇了摇头,不满道: “惠启?真够晦气的!” 他倒是不惧一个刚突破的九阶高手,他头疼的,是佛门因为惠启,再次有了凝成一条绳的样子。 冯保此时,连忙道: “倒是也有一件好事,东厂在我云国西部边境瑞谷郡,找到了一处小庙,名为释源寺。此地僧众,恪守清规,不受投献,以苦修己身为主张。” “释源寺?” “是,据说此地僧众,乃是当年佛教第一批入我云国的僧众创建。是以主张,更偏向最初的佛门戒律。” 萧承点了点头,道: “以后便不是释源寺了,应为释源宗。派人将他们接来,朕要在佛门内部,做些文章了!” “是!” “还有让你寻的人,如何了?”萧承再次问道。 “已经找到了,那名叫秦和的医者,此时已经在京中了!只是那姬缓,却以手中患者尚未痊愈,不易动身为由,拒绝了奴婢的人。” 姬缓,也就是后世著名的医者扁鹊。 萧承视线转移到金手指面板之上,看着他并未发生什么变动的忠心值,心中微微一松。 这位要是起了什么异样的心思,萧承都不知道该不该下狠手了。 “加派人手看护,不能让他出现一点意外。什么时候他愿意来见朕了,再让他过来!” “是!” 第二十二章 荒唐的画面 鸿胪馆中,身穿夏国朝服的一众使臣聚在屋内,神情凝重,面有愁容。时不时的还有人哀叹一声,便立时引起一众人长吁短叹。 他们来中庆城,已经快半个月了。但到了现在,还是没有接到云国皇帝召见他们的命令。云国朝廷,只是将他们安置在鸿胪馆中,每日管吃管喝,除此之外,再无什么反应了。 坐在最上首,一脸愁容的夏国使团主使,实在架不住这屋中低落的气氛,忍不住道: “诸位切莫丧气,本官今日已经前去拜见了云国尚书台令丞曲诚,他给本官指点了一条路子,前去拜见云国皇帝的亲信太监冯保。此人是云国皇帝亲信,时常陪伴皇帝身边,只要能够让他同意帮咱,得到云国皇帝召见,应当不是难事!” 一众夏国使臣闻言,却依旧提不去精神,一脸气馁的模样。 其中一位中年官吏,忍不住叹息道: “这几日,咱们是走遍了云国朝堂重臣的府邸,银子礼物送去出不少,可半点用处都没有!朝廷给咱们调拨的支使银子,如今都用的差不多了!就算这冯保当真有本事说服云国皇帝,咱们也没钱送东西了!” 另外一人,此时也忍不住愤愤道: “这云国皇帝,只怕是有意吊着咱们,这才避而不见的!” “定然是如此的,否则事关两国战事,云国朝廷百官,哪里敢延误?” “是战是和,给咱们个答复,咱们也好回去应付交差啊……” “咳咳咳!” 听到有人都把应付朝廷的心里话说出来了,上首的使团主使不由得猛烈的咳嗽起来,打断了那人的抱怨之言。 刚刚那张嘴抱怨的官吏,当即闭上了嘴,下意识地看向屋中的角落。 屋内角落之处,站在几名身穿夏军铠甲的将领,此时正直笔笔地站在那边,面无表情,似是没有听到刚刚的话似的。 这些将领,名义上是负责护送使团来云国递交国书的。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些人之中,必然有夏国特务机在内,特意前来,为夏皇刺探云国情报。 当然了,监视他们这些使团官员,自然也就是顺手之事。 屋中气氛,不由得安静下来。 不一会儿,使团官吏之中,一身形富态的男子忽然站起身来,沉声道: “云国皇帝刚刚掌权不久,需要时间掌握国中局势,是以绝对不会将精力放在于我国交战之上。而且,若是他当真有心要战,早早便将我等驱逐出境了,不可能吊着咱们的!”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 “钟大人所言不错!” “是啊,若非如此,云国也不会让我们住在这鸿胪馆中了!” 此时这出言的胖子,不是别人,正是此前和萧承相处过一段时间的奉州太守钟子濯。 只是不知道这货,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夏国的使臣团中。 钟子濯起身,环顾四周官吏,沉声道: “此时两国战事不平,双方都无法完全腾出手来收拾国中的烂摊子。我等西南局势紧张,有崩溃之势,但云国也不见得好到哪里!我等一路行来,佛门在云国各地如何,大家心中都有了数。以云皇这雄才大略的性子,绝对不可能不在意。所以他怎么可能不想办法平息战事,将精力转移到国内?” 夏国使臣团中的官吏闻言,顿时一愣,旋即纷纷点头赞同,道: “不错,这云国皇帝吊着咱们,其中一定是有缘由的!” “就是不知道,这云国皇帝打着什么主意?” 此时,角落中站着的一名将领,突然开口道: “钟大人有何高见?” 众人闻言,纷纷朝说话的那名将领望去。 这名将领身形挺直,双眼锐利含锋,面容刚毅肃穆,让人望之便印象深刻。 众人此时商讨之事,本来是容不得他们这些将领插嘴的。但此时一众使团官员,却是毫无异议。因为大家对他的身份,皆是心知肚明。 夏皇麾下特务机构,直指绣衣使者。 钟子濯看了这个将领一眼,沉声道: “我思索良久,只觉得有一种可能。云国是想借此机会试探,看我等使臣心急程度,来断定我夏国国中局势,以此在谈判之时,谋取更大的好处!” 钟子濯说完,众人当即面露恍然大悟之色。 “有道理!” “听钟大人之言,当真是有豁然大开之感啊!” 只有上首的使团主事人心中一个咯噔,连忙慌张道: “不好,这么一说,本官此前奔走,岂不是正让云国看出了破绽?” 众人闻言,也是心道不好。 此时的夏国西南各地,民怨极大,民间甚至隐隐有反叛起义之势。 而夏国的西南边军,此前先是在云国北境损兵折将。又因为被萧承拿下三平关,少了险要关卡遏制,面对云国少量骑兵的袭扰,只能在边境压上全部的边军,严防死守。 但这样一来,边军尽数驻守边境,又难以回防西南各地,震慑民众。 便是出于这个原因,夏国这边才选择派遣使团,递交国书,就此罢战,好让边军回防,镇守各州郡,防止百姓叛乱。 西南局势愈加崩坏,这些夏国官员也知道自己要是办不成差事,回国之后必然要受责备惩处,这短时间,才如此着急心慌地想要面见云国皇帝。 众人立时回想起此前自己这些人心忧着急的模样,想着若是钟子濯猜测为真,只怕自己等人心急难耐的模样,是已然将夏国的底子给抖搂出来了。 差事办不成,他们有事。差事办差了,使得夏国付出代价太大,朝廷不也照样不满意,要惩处他们吗? 眼看着众人面露慌张之色,钟子濯亦是面露惋叹之色,摇头道: “可惜了,也怪我不曾早日想通其中关键!不过,倒也并非不可挽回。” 那名化作将领的直指绣衣使者当即上前一步,急声道: “钟大人还请明言!” 差事办不成,这些文官不好受,但顶多是丢官罢了。但他们这些直指绣衣使者,可就不一定了! 一众使臣,亦是将期盼的目光投向钟子濯。 钟子濯一挥衣袖,胖脸之上满是自信之色,挺立的身形,显露出一股成竹在胸的气势。 “这个方法,只是要委屈主使大人。” 使团主使连忙摆手,急切道: “事到如今,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了,快说吧!” “主使大人为尽快完成差事,以此邀功朝廷,这才不顾使臣团一路劳累,不断催促。使团诸位强忍怨气。但辛劳数日,又见差事毫无进展,便生出了消极办差之意。” 钟子濯说完,一众使臣之人皆是一愣,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要做戏给云国人看啊。 使团主使面露狐疑之色,出声道: “就这,能骗过云国皇帝?” 钟子濯双手一摊,无奈道: “事到如今,这也就是补救之策。效果如何,不得而知,也只能尽力了。” 那名直指绣衣使者闻言,沉吟片刻,当即斩钉截铁道: “就这般做!便是不能让云国皇帝完全相信,也要让他心有疑惑,防止和谈之时云国狮子大开口!” 到底是做惯了阴暗事的直使绣衣使者,心思可比这些文官果决太多了。 钟子濯一拍手掌,当即道: “既然已经决定,便请主使大人言行一切如常。诸位同僚,则要在鸿胪馆官吏面前,暗暗表露出对主使大人的不满,再有意无意地将刚才我的那段话说出来。平日行事,也可懈怠些,表面说是出门办差,但实际上完全可以去逛逛这云国京师嘛。总之,除了主使大人,其余同僚,一概不许做事,做出一副消极懈怠的模样!” 一众使团使臣闻言,眼睛皆是微微一亮。 偷偷骂领导?公款旅游消费?还要懒政怠政?嗨,早说啊!认真办差大家不一定行,但这些事情,大家都轻车熟路,本色发挥呢! 只有使团主使闻言,嘴角微微有些抽搐,心情颇为复杂地看着一众同僚。 若非要描述他此时的心情,大概就是同事都放假,而他被主管点名留下来执勤一样。 钟子濯微微一躬,对着众人行了一礼,语气诚恳道: “既然如此,为了我大夏社稷,为了西南百姓安定,便请诸位同僚辛苦一些,在云国人面前做做戏了!” 一众使臣原本有些笑意的脸上,顿时一变,脸上浮现出肃穆正经的表情。 他们对着钟子濯拱手回礼,声音低沉稳重,齐齐回道: “吾等必当竭尽全力,不复朝廷重托!” 那名直指绣衣使者和使团主使,下意识地对视一眼,都是微微皱眉。 虽然这番计划,二人都是已经同意的。 但看着眼前相互郑重行礼的使臣官员,二人便觉得这屋中的气氛,莫名地荒唐。 怎么形容呢? 严肃中透着点悲壮,悲壮中又透着点滑稽。一个个的明明是去吃喝玩乐。却非要做出一副即将为国捐躯的架势。 这番景象,总之是让人印象深刻,难以忘怀! 第二十三章 失控的夏国西南之地 既已下了决断,又是光明正大划水摸鱼,这些夏国使臣,正是求之不得。 鸿胪馆官吏送来午饭之时,便有人故意在他们面前小声抱怨。那咬牙切齿,厉声控诉的模样,一看便是字字句句,出自真心,毫无做戏的模样。 这番模样,看得云国官吏,心中不住地泛起了嘀咕。 午饭吃完,这些夏国使臣,便三三两两地溜出了鸿胪馆,在中庆城中闲逛游玩起来。 钟子濯也是如此,简单收拾了一番,晃荡晃荡地走出了鸿胪馆。 中庆城乃是云国都城,虽比不得夏国京师,但也是天下少有的繁荣之地。街头之上,人头攒动,商旅如云。 钟子濯一派闲适模样,缓步在街面之上闲逛,时不时走进几家看着颇有特色的店铺,从其中买上几样云国特产。 只看这幅模样,倒是真像是来中庆城游玩的。 就在他闲逛至某处之时,一个在路边招揽生意的店小二,突然一把将他拉住,满是热情地道: “看这位客人的打扮,似乎是别国来的?本店有上好的云国特产,别的地方少有。这位客人,不若进来看看?” 钟子濯看着被店小二拉着的衣袖,眼睛一动,轻咳一声,问道: “有什么稀罕玩意?” “这云国之中的稀罕之物,我店中都有!或是新茶、或是锦布。啊,对了,还有刚到的乌铜走银。这东西外面没有,铜制器皿之上篆刻各色花纹,再以银屑填充烧制,使其融为一体。用来送人,是既风雅,兆头又好!” 钟子濯眼中微微闪烁,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四方,接话道: “哦,这个倒是有点意思!都有些什么样式的啊?” “云龙腾空,鳞爪飞扬!”店小二目光灼灼道。 钟子濯听到着几个字,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心中更是发虚,想要朝四周观望而去。 店小二向前一步凑到他的耳边,脸带讨好之笑,轻声道: “别看了,没人。” 钟子濯身形一僵,当即点了点头,道: “好!” 说罢,二人齐齐走入身后的那家店铺之中。 店小二面带讨好,用着热情洋溢的声音,道: “贵客请上二楼雅间,掌柜的早就候着呢!” 钟子濯点了点头,抬腿便迈上了店铺二楼的雅间。 推开房门,开口等候许久的抱剑男子,钟子濯脸上流露出迟疑之色,道: “你是?” 郭解放下手中长剑,微微点头,道: “在下尚虞备用处都翊卫使,郭解!知道钟翊卫使前来,陛下可是吃惊万分啊,我是费尽了心思,方才找到办法,在使团那几位同行的眼皮子底下联络到了你。” 尚虞备用处? 钟子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这个名字记在了心中。 郭解不由得轻笑了一声,接着道: “还好钟翊卫使你能够依计行事,使使团众人尽数离开鸿胪馆,致使我的那些同行人手不够,要不然我还真不好和你见面呢!” 原来钟子濯在同僚面前说的那些话,说是为了迷惑云国朝堂,致使他们摸不清夏国的底线。 但实际上,这个法子还是郭解派人送给他的。真正的目的,便是为了是夏国直使绣衣无力监视使团众人,以此能够约见钟子濯。 毕竟是云国京师,这夏国的直使绣衣纵使再厉害,那也不可能有太多的人手。人手少了,便容易出疏漏,以粘杆处的人手势力,偷偷见一面钟子濯,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钟子濯眉头一皱,忍不住问道: “翊卫使?我什么时候成了这什么翊卫使?” 郭解站起身来,自怀中取出一道明黄色的圣旨,道: “长话短说吧,我手下的人,可不能拖延夏国的那些同行太长时间,否则容易出问题。钟翊卫使,还是先接旨吧!” 钟子濯看着郭解手中的圣旨,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当初阴差阳错之下,钟子濯将萧承误认为夏国岐王麾下的兵将,主动送了个人头,落到了萧承的手中。。 他是奉州太守,又是岐王手下之人,全程参与了针对西南将门的谋划,是以对夏国西南各州郡的情形、局势极为清楚。 偏偏他这个人,骨头又不是特别硬,几乎是一打就招。 也正是因为他供出来的情报,萧承才能领着千余骑兵,在并不熟悉的夏国境内,奔袭破城,连战连捷。 各州郡之中,哪座城囤积了粮草,哪座城守卫空虚,城中又有哪家高宅大院,是传承多年,身家丰厚的世家。这些东西,可都是钟子濯亲口招出来的。 可以说,萧承当初能够在夏国境内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得归功到他钟子濯身上。 钟子濯此前没硬着骨头供出这些东西,知道自己在夏国是混不下去了,都做好了抛弃一起,随着萧承离开夏国的打算。 可哪知道,萧承临走之际突发奇想,让钟子濯带着自己的行踪逃走。当初萧承之所以会那么快便被夏国大军发现行踪,一路紧咬,也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凭借着带回萧承行踪的功劳,钟子濯倒是没有被严惩,仅仅是被免去了奉州太守之职。这次使团携国书出使,也不知是谁点名的,竟然让他一同前来。 而此时的钟子濯,见到郭解手中的圣旨之时,终于明白自己当时在夏国境内为何会被放走,现在又为何如此大费周章,让人想尽办法暗中约见自己了。 这云国皇帝,是想让自己成为在夏国朝堂的暗探! 钟子濯面色阴沉,眼神不断闪烁,僵在原地没有了动作。 他此前不过是有把柄落在萧承手中,这才无奈听命。但若是现在接下这云国皇帝的圣旨,自己就要彻底被绑上云国的贼船,自此成为云国的暗探,一脚踏入阴诡黑暗之中,永世无法脱身了! 郭解看着面上阴晴不定的钟子濯,眼中微微一眯,露出一丝冷意,道: “钟翊卫使,你还不跪下接旨?” 钟子濯汗毛竖起,敏锐地感知到了郭解身上一闪而过的杀意。 接下萧承的这道旨意,日后九死一生。可要是现在不接,那今日便是他的葬身之日。 毕竟两国如今局势如此,只要郭解做得隐秘些,能够给个夏国说得过去的交代,一个无足轻重的使臣身份,并不能成为他的护身符。 钟子濯幽幽一叹,最终双膝一弯,跪伏在地,颤声道: “钟子濯,谨听陛下谕旨!” 郭解嘴角一弯,双手一展圣旨,朗声道: “大云皇帝陛下诏曰:夏国人士钟子濯,昔日夏国一战,随朕奔袭,屡次进言献策,功勋卓著。酬功以封,为尚虞备用处翊卫使,主持夏国事务,钦此!” 钟子濯低垂的面色之上,是说不出苦涩纠结,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双手高举,涩声道: “臣钟子濯,接旨!” 郭解将圣旨放到钟子濯手中,面带笑意,一把将他扶起,开口道: “今后钟翊卫使,便在我麾下效力了!夏国事务,皆由钟翊卫使处置。日后,还需钟翊卫使鼎力支持啊!” 钟子濯站起身来,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但片刻之后,他脸上那苦涩纠结的神色,便立时变得振奋起来,对郭解拱手道: “都翊卫使客气,今后属下必定尽心办差。为陛下,为都翊卫使竭尽全力,在所不惜!” 郭解看着钟子濯这瞬间变脸的模样,顿时眼皮一跳,嘴角强行笑道: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钟子濯一脸昂然斗志,拉着郭解道: “事不宜迟,属下有夏国的重要情报,请都翊卫使速速禀报陛下!” -------- 当晚,郭解进宫面见萧承,说到钟子濯表现的时候,还是一副“我不懂,但我大受震撼”的神色。 饶是他执掌粘杆处这么久,见识了不少阴暗,但遇到像钟子濯这种说变脸就变脸的人,还是难免有了一种长了见识的感慨。 看着郭解这幅莫名感慨,颇为复杂的神色,萧承不由得有些发笑,摇头道: “你尚虞备用处,今后要逐渐朝天下各国发展势力,埋下钉子。这种人啊,你是少不得打交道的。不要用你江湖道义,来衡量这些人!” 郭解闻言,当即正色道: “是!” 然后不待萧承发问,郭解便再次开口,道: “陛下,夏国之中,果然出了变故!” 这是萧承早就断定的事情,自然是没有惊讶的表情,点了点头道: “说清楚!” “陛下此前在云国大闹一场,将西南将门家中财货,分发城中百姓。后来奉州邵家,在奉州一众将门世家的鼓动之下,尽起私兵,大搜城中,逼迫百姓交出财货。后来愈演愈烈,便成了一场劫掠。奉州城中,掀起兵乱,霎时化作人间炼狱,百姓死伤无数。” 萧承闻言,不由得一滞,眉头微微皱起,不由得道: “这么蠢!这些将门,岂不知此举,是在刨自己的根?” 这些夏国将门,扎根西南各州郡,代表的是当地势力。如此竭泽而渔,必然尽失民心,萧承实在不能理解,他们为何会这般行事! 郭解闻言,当即道: “钟子濯解释过,说是奉州邵家老家主有小聪明,但眼光却是不够。时常被奉州其余的将门世家一鼓动,便当了出头鸟背了黑锅,还时常自鸣得意。” 萧承闻言,想起当初都被人打进家门了,还看不起形式,依旧嚣张的邵家老头,了然地点了点头。 不用说,这就是底下的世家鼓动邵家当出头鸟,好处一起拿,黑锅邵家来背。说不定他们还打着,能借着这沸腾民意,直接将邵家扳倒,自己出头呢。 郭解接着道: “消息传出之后,数州郡将门世家,有样学样,纵兵劫掠城池。兵灾乱起,将数城化作焦土,百姓哀嚎一片。” 这个时候,不待萧承发问,郭解便立马解释道: “其实后来夏国朝廷查明了,这件事和这些将门世家关系不大。是其中几家的私兵,眼红百姓分得的财富,又听闻奉州之变,便没有忍耐得住,便瞒着主家劫掠。” “这些将门此前还想着夏国朝廷来人解决此事,但一见有人纵兵劫掠,便以为是哪家在这滔天财富面前失了智,所以大部分将门不愿吃亏,纷纷不甘落于人后。之后事情愈演愈烈,席卷夏国整个西南之地。” 萧承神情微微有些恍惚,耳边之间,仿佛传来百姓哀嚎求饶之声。闭目养神,便觉眼前浮现繁华城池化作火海,乱兵四处作乱,劫掠杀人。 看着萧承面色有些难看,一旁的冯保心中一紧,连忙上前,小声道: “陛下,可是有哪里不适?” 萧承长叹一声,随后收拾好心中复杂情绪,再次睁开了双眼。 这件事,说到底便是因为萧承当初将这些将门世家带不走的财富,分给了当地百姓。 他如此行事,心中就是打着借此搞乱夏国西南的主意。所以这个时候,自然也不会做出什么虚伪模样。 但不得不说,他此前确实没有想到,局势竟然会一下子变得如此失控。 萧承的本意,一是慷他人之慨,以此施恩百姓,为了将来有可能的兴兵征伐夏国,占据夏国西南而提前收买人心。 二来呢,也是在给夏国朝廷挖坑。要么夏国朝廷为了稳住西南将门,收缴百姓手中的财货,致使百姓心生不满。要么就是夏国朝廷选择视而不见,使得西南将门心生不满。 萧承原本估计,西南百姓是这些将门的立足根本,便是为了收缴财货,也手段也不可能太过酷烈,期间纵使有些死伤,也不会这么严重。 可他到底是高估了这大部分西南将门的道德水平。嗯,也低估了他们脑子进水的程度。 这事情愈演愈烈,逐渐失控,使得整个夏国西南之地,民怨沸腾,有失控之势,可以说比萧承预想的还要成功,但萧承却是怎么也没有高兴得起来。 “传令三平关驻守边军,若遇逃难百姓,尽量赈济,一应物资,朝中尽数拨去!” “是!” 第二十四章 夏、黎两国之事 深夜子时,夏国奉州,西南边军临时驻扎之地。 晋王虞昭礼领着身边亲信护卫,匆忙起码赶至此地。刚到大营门口,他便清晰地听到大营之中传来的动静。 他眉头一紧,连忙翻身下马,疾步走入大营之中。 此时的夏军边军大营之中,到处燃起火把,将整个营帐,照的宛若白昼。入眼各处,都是来去匆忙,正在整顿兵甲,准备出兵的夏军士卒。 晋王心中不妙之感愈发深重,急忙来到主帅营帐之处,不顾门口岐王亲兵的阻拦,猛地闯入其中。 正在亲兵的帮助之下穿着铠甲的岐王听到动静,下意识地扭头看去,就见是晋王闯了进来,眉头一动,脸上略带着一丝怪异,不由道: “三哥怎么来了?” 晋王面色凝重,沉声道: “本想去寻你商议事情的,却发现你不在府中,这才来这里寻你……十九,你这般动静,想要做什么?” 岐王撇了撇嘴,是以身边亲兵继续为他着甲,然后道: “三哥知道我的性子的,何必多此一问!” 晋王闻言,便知自己猜的果然没错,心中一急,道: “朝廷那边已经在商议章程了,你万万不可轻举妄动啊!” 岐王穿好了铠甲,浑身动了几下,觉得合身了,方才推开亲兵,回道: “三哥,西南等不到那个时候了!这西南诸州郡百姓,已有叛乱之势。若是等朝廷那边商议出个什么来,只怕这西南早就战火连天了!” 晋王闻言,双眼圆睁,一脸怒容,呵斥道: “你可知轻重?你这一出兵,是杀痛快了,但朝廷那边西南将门的残存势力必然反扑,到时候我看你小子如何逃得出身去!” 岐王抬腿走向晋王,身上铠甲的甲片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三哥,我自小便和众兄弟与众不同。你们或多或少都像父皇,做事总喜欢权衡利弊,瞻前顾后。而我不同,我从来不会想太多的东西!这些西南将门,我本听你的意思,想要慢慢收拾。可他们如今犯下的事情,实在让我心中不平。” 晋王闻言,直视岐王,咬牙道: “你别忘记了,如今西南边军之中,还有小半将领,出自这些将门世家。你此时动手杀人,边军之中也只能整顿那些将门出身的将领。如此一来,边军战力受损,云国趁机进犯,我大夏又该如何?” 岐王摇了摇头,道: “若只是云国那边,三哥不需担心!如今云国国内那名为出家之人的一众和尚虎视眈眈,局势一时半会难以稳定下来,云国皇帝那边,必然不会妄动刀兵。若是此时不趁着这个机会清理整顿边军,日后便更不能动了!” 岐王看得很清楚,云国本就是被迫应战,夏国这边又出了这么多事情,自然也不可能打下去。如此一来,两国必然罢战。趁着休战这段时间,下手整顿西南边军,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晋王闻言,脸上更是焦躁,厉声道: “如今这些西南将门犯下这些事情,朝廷已经有了足够的把柄收拾他们!你何必如此着急,逼着那些在朝中的西南将门势力反扑?” 西南将门世家,身为地头蛇自然是不够的,还需要在朝廷之中扶持起自己的代言人。而这些被扶持起来的官员,在岐王对这些人下狠手之后,必然是会反扑的。 晋王不等岐王接话,一把抓着他道: “你本就战败了几场,朝中估计此时弹劾你的奏折,早就摆满了父皇的案桌了。若是你此时再出动军队动手杀人,到时候弹劾你的,可就不知是那些人了!父皇的性子,你我都知道,他绝对不可能盯着满朝的议论,出面护住你的。三哥我势力也不够,其余兄弟不落井下石便是好的。所以,你绝对不能动手!” 夏国立朝这么久了,私底下早就有了公认的潜规则。朝堂斗争自然是愿赌服输,可若是你不讲规则,那必然会激起满朝文武的反对。 听到晋王的话,岐王倒是忍不住轻笑一声,拍了拍他的手臂,安抚道: “三哥!我是皇子,难道满朝文武,还能够逼着父皇杀了我不成?便是最差,也不过是被困在王府,每日喝酒玩乐,不问世事罢了!” 说到这里,岐王突然双眼一厉,道: “这西南将门,数百年来已成尾大不掉之势,借此良机若是不清除掉,日后只怕还有得磨呢!呵呵,不是我吹,像我这般不守规矩的皇子,多少年来才出这么一个?” 这个时候,营帐之后,有匆匆的脚步之声传来。 数名岐王亲兵,一个个手中都拎着深黑色布袋装着,还在不断滴血的滚圆物体,快步走入,单膝跪倒在地,沉声道: “见过大帅!营帐之外藏着诸多探子,已尽被拿下。” 岐王看着还欲再劝的晋王,笑道: “三哥你看,来不及了吧!” “你别犯糊涂!不过几个探子,此时回头还……” 岐王一挥手,径直打断了还在喋喋不休的晋王,对着身边亲兵道: “将晋王看好了,若有闪失,你们提头来见!” “是!” “十九,你想干什么!”晋王怒喝道。 “三哥还需休养精神,之后安抚西南州郡官吏、百姓,还要你多多费心!” 岐王说完,再不顾拼命阻拦的晋王,转身离去。 大营之中,一众兵马,已然整顿完毕,列阵等候。 岐王翻身上马,扫视着眼前这些一路跟随自己,从夏国北境征战至西南边境,忠心耿耿的亲信兵将,眼中越发凝重。 此前因为云国皇帝捣乱,这才致使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今日我虞昭凌,便要亲手弥补这个错误!便是付出再大代价,也要为大夏社稷,彻底解决西南将门! 他一抖披风,沉声喝道: “让大夏再次昌盛!” “愿为岐王效死!”一众兵将双眼炙热地看着岐王,嘶声力竭道。 下一刻,营帐大门大开,一众兵马呼啸而出,随后四散开来,分为数路,朝动乱的各个州郡疾驰而去。 西南将门,此次之后,尽数覆灭。 -------- 黎朝京师,升龙府,南华殿之上。 一名朝臣上前一步,朗声道: “启禀王上!夏国使团,携国书,已然入了云国中庆城,已表求和之意。” 话音刚落,朝堂之上,便顿时一静。 黎朝的一众臣子此前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雄踞中原,傲视天下的大夏,竟然如此外强中干。 不过被夺了西南门户,不想着派兵夺回,便立时遣使求和,实在有些让人惊讶。 咦,夏国超逊的!还不如咱们黎朝抗揍呢。 沉默半晌,便有另一名朝臣一咬牙,快步走出队列,沉声道: “臣一心为公,心中坦荡,愿背负朝野骂名,恳请王上立刻遣使求和!” 此前二打一都没打过,现在损兵折将,丢城失地的就更别提了!整个黎朝上下,就剩下数万残兵败将,还是一提云军就心有戚戚的那种。 这仗,根本没法打!不求和,还能咋地? 言罢,便又有数名朝臣,上前一步,纷纷道: “请王上为国朝上下黎民着想,罢战吧!” “臣愿为使,前往云国求和!” 朝野上下,其实对于如今的局势,大家都心知肚明。 若是再不求和,万一云国皇帝想要一泄私愤,腾出手全力攻打,此时的黎朝上下,根本无力抗衡。所以根本没有人,反对这丧权辱国的求和。 但令朝臣万万没有想到的,反而是此前略显软弱的黎朝君王黎卫宁,此时却是面带犹豫之色,眼神躲闪不停,迟迟不能下决定。 黎朝九卿之一,奉常阮惕,这个时候突然挺身而出,朗声道: “此时求和,被占据的北境四州之地,只怕就此割去,再难拿回!四州之地,乃是我北境精华,若是割去,国土失去两成,如此严重损失,我朝如何能够承受?” 一众朝臣,听到这个往日不常参与朝政的奉常大人突然出声反驳,都是一愣。 您老人家不是一向不问俗事的吗?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这不是捣乱嘛! “奉常大人,非是我等朝臣贪生怕死!实在如今国中,损兵折将,国力大衰,若是强行交战,恐有宗庙倾覆之难啊!” “国中青壮,这与云国数战下来,损失惨重,几乎到了家家戴孝的地步。这场战争,绝对不能再打下去了!” 阮惕迎着一众朝臣不解疑惑的神情,昂首强硬道: “不能求和!一旦求和,我朝损失四州之地,国势大跌,老祖宗那边,又该如何交代?” 南华殿中大部分的朝臣,根本不知道什么老祖宗的事情,还以为这个阮惕,是在说不能向黎朝历代君主交代呢。 奉常有祭祀之责,这般理解,倒是也能够勉强解释。大部分朝臣都没有多想,只当这是阮惕拜鬼神拜到糊涂的言语。 唯有少数几名朝中老臣,听到这话,相互对视一眼,神色微微有些凝重。 一众朝臣不愿和这个老糊涂纠缠,旋即看向黎卫宁,齐声喝道: “请王上三思啊!” 黎卫宁面露迟疑之色,眼神瞥向阮惕,旋即又再次变得坚定起来,咬着牙道: “奉常之言有理,绝对不可就此求和!” 此言一出,朝中诸多大臣,顿时喧哗起来。 “王上,此事事关重大,三思啊!” “奉常大人不常参与国事,对如今局势或有不解,绝对不可听其谏言!” “王上求和,是为了我国朝宗庙延续,百姓休养生息着想,并非贪生怕死。” “请王上,切勿担忧国中议论!” 黎卫宁脸上再次浮现犹豫之色,刚要松口之际,就又瞥了阮惕一眼。 阮惕眉头竖起,双眼紧盯黎卫宁,眼中略带一丝威逼之色。 黎卫宁当即一颤,咬着牙,道: “此时云国大部边军驻守夏国边境,与我朝边境并未驻守多少兵马,正是良机!军中可派遣小部兵马,袭扰云国。一做练兵,二可探查,以寻良机大举进兵!孤……孤心意已决,绝不投降!” 众臣闻言,整个人都麻了。 自家王上,这是吃错了什么药了?您这该硬的时候发软,该软的时候,怎么又硬起来了? 誓死不降,这话说出去好听啊! 只需稍加引导,民间舆论必然会全力支持黎卫宁。在亡国危机之下,定然不会少脑子一热的青壮,特意前来从军报国。 但就算这样,又能有什么用呢? 朝臣们和普通百姓可不一样,他们对如今黎朝的底子实力,那可是一清二楚。 两场大战,损兵折将,国力大损,黎朝和云国的差距,已然拉大到了一个令人绝望的地步,根本不是国中上下全力支持,就能够改变的了。 若是不趁着云国此时顾不上征伐黎朝的时候约定合约,抓紧时间休养生息,那日后等云国彻底腾出手来,那就真是宗庙倾覆之劫了! 一众朝臣,可还没做好当亡国奴的准备啊! 嗯,主要是一些人,还没有来得及和云国那边谈好投降的条件。 “王上,还请三思啊!” “请王上,莫要被怒意遮蔽心智啊!” 黎卫宁眼含热泪,颤声道: “诸卿之言,发自肺腑,可是孤……孤也是没有办法啊!求和之事,还是莫要再提了,莫要再提了!” 一众朝臣面露不解,不断出声劝阻,却怎么也不能改变黎卫宁心意。 而其中几名隐约知道内幕的老臣,不由得相视一眼,微微一叹,脸上流露无奈之色。 就在这个时候,南华殿前,一道身影忽然出现。 黎护,黎朝宗室,封爵敖侯,位列九卿之一的宗正。此时脚步匆匆,闯入大殿之中。 黎护对着黎卫宁匆匆一礼,开口道: “臣黎护,请王上罢兵求和!” 阮惕闻言,猛地回头。待看到是黎护的时候,他猛地上前,道: “敖侯,你这是?” 黎护压低声音,道: “阮大人,本侯刚从祖庙而来……” 其余的话,不用多说。 阮惕微微有些吃惊,但见黎护一脸严肃的模样,心中当即了然,脸色当即一变,转身行礼道: “臣请王上,罢兵求和!” 一众朝臣,此时面露错愕之色。 你这,搞什么花样? 黎卫宁闻言,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但这幅神情很快便消散开来,故意做出长舒一口气的模样,如负释重道: “好,敖侯谏言,当真是一下子将孤打醒了,是孤错了!传令,为我国朝百姓休养生息,免遭战火,速速罢兵,遣使求和!” 不明真相的大部分朝臣们,皆是面面相觑,心中都是觉得无比荒唐。 事关一国社稷存续,此前还信誓旦旦,这才过了多久,便变了主意?如此儿戏,这黎朝社稷啊,只怕…… 好不容易同意和谈,那之后的事情,便是水到渠成之事了。 在议定谁为求和使者、和谈底线等诸事之后,黎卫宁便示意退朝。 百官行礼告退,黎卫宁在宫中侍者的簇拥之下,回到了寝宫之中。 一回到寝宫之中,他便立即屏退一众太监宫女,只留下心腹太监辟秽在身边伺候。 待四下无人,黎卫宁再也没忍住,出身低声骂道。 “该死!本以为能够趁着老不死的没反应过来,再给他加把劲的……” 辟秽眼皮低垂,上前安抚道: “王上莫要如此着急,若是因为一时心急,导致国力损失太大,之后也难以抵抗云国进犯啊!” 黎卫宁咬牙切齿道: “云国现在,可腾不出手来的!而且就算多损失一些国力,只要孤得到运朝之法,以气运反馈国中兵马,便能够快速练出一只天下无敌的强军,挡住云国兵锋。到那个时候,孤励精图治数年,便足以横扫天南,进军夏国,一同天下,绝非虚妄!” 说到这里,黎卫宁再次骂道: “孤可不是那个怕死的老东西,汇聚国中气运,却不思兴盛国家,只知为自己延缓寿命,躲在祖庙之中当他的老王八!” 辟秽很想让自家王上不要再骂了,毕竟按辈分来算,他要是老王八,您连王八蛋都算不上。 “那王上,之后打算如何?若是王上不想和谈,奴婢亦有手段!”辟秽再次问道。 黎卫宁微微一愣,沉吟片刻,摆手道: “罢了,还是别轻举妄动。要是走漏了风声,这宫中上下,都是老不死的人手,极容易出事。当务之急,还是要将密道准备好,万一事败,孤还可去寻太尉陈丰!” 辟秽闻言,当即恭声回应道: “是!” “对了,今日之事,对民间百姓,可知道如何去说?”黎卫宁再次开口道。 辟秽眼眸低垂,立刻回道: “朝中大臣,畏惧云国兵峰,执意求和。王上眼见损兵折将,丢城失地,国中青壮死伤无数,心中愤然悲痛,本有誓死不降,抗争到底之念。但无奈朝中大臣苦劝不从,又见百姓苦于战乱,不得休养。王上这才强忍心中悲愤,低头求和。” 黎卫宁点了点头,突然一愣,忍不住笑道: “哈哈哈,此前孤还在想,这云国皇帝为何登基这么短的时间,却能够在云国民间有如此威望呢。如今想来,只怕和孤的招数一样啊!” 辟秽眼睛一动,当即道: “这从古至今,昏庸君王各有各的模样,但明君雄主,却都是出乎意料的相似呢!” 黎卫宁闻言,笑着点头,道: “不错,云国的皇帝,是个有本事的!哈哈哈!” 第二十五章 清风过鹿门 只有萧承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巨大转盘不断转动,各色光辉一一闪过。 最后一道蓝色光辉,绽放光芒,直直跳出,落于萧承眼前、 【蓝色策卡,清风过鹿门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拥有司马徽、庞德公 卡牌说明:江海冥灭,山林长往。远性风疏,逸情云上。道就虚全,事违尘枉 司马徽,字德操,号水镜先生,东汉名士,精通道学、奇门、兵法、经学。为人清雅,学识广博,知人论世。 武力22,文学90,智慧87,道德86,年龄41,统御17,政治80,魅力75,忠诚100,野心12 庞德公,字尚长,东汉名士,耕读为业,淡泊名利,友善好客,极擅识人。 武力33,文学87,智慧85,道德89,年龄44,统御14,政治75,魅力72,忠诚100,野心23】 萧承砸了砸嘴,看着这两人,他又不由得想起当初,自己差那么一点就抽到的训卡【星有蜀汉】了。 也不知道,这两人能不能给自己教出一个诸葛亮来。哪怕平替削弱版的,也是能够接受啊啊! 心念一动,蓝色策卡顿时之间,化作点点蓝色光芒,消散开来。 恰在此时,便有小太监进来禀报,言尚书左丞张昭,并客曹尚书前来拜见。 萧承让人将他们带进来,轻笑一声,率先开口道: “两位卿家求见,这又是为了何事啊?” 一旁的客曹尚书闻言,连忙道: “陛下,这夏国主使,这些时日还是如同往常一般,每日求见。毕竟事关两国邦交,该不该见,还请陛下明示!” 萧承闻言,思索片刻,旋即点了点头,道: “是差不多了!这样吧,你且再晾他个两三日,便可见他了!” 客曹尚书连忙应是,然后捧出怀中奏章,双手奉上,恭敬道: “那陛下,既然接受和谈,我客曹拟定了一份条件,请陛下过目。” 萧承示意冯保接过,细细翻阅起来。 云国边军,如今尚且占据着夏国西南门户三平关,时常派遣云军骑兵袭扰夏国腹地。如此自然在和谈之上,占据上风。 客曹列出的和谈条件,提出了高达一百二十多万两白银的赔偿,几乎是云国上下一年五六分之一的税收。便是放到夏国身上,应该也是夏国朝堂一年结余的所有银两。 当然了,这些银子是不少,但考虑到此后云国边军会将三平关重新归还给夏国,这笔买卖对于夏国来说,应该也是求之不得。 至于为什么要将三平关交出去? 三平关是夏国西南门户要地,此关失守,夏国腹地尽数暴露云军面前。归还三平关,是夏国不可能退让的底线。 而萧承接下来的精力,必然会集中在清扫国内势力,安心发展国力,少有心力去顾及两国边境。拿三平关去换钱,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萧承沉吟片刻,旋即伸出两个手指,斩钉截铁道: “朕的底线,是两百万两!” 客曹尚书闻言,微微有些一愣,忍不住道: “陛下,便是夏国地大物博,人口众多。但两百万两白银,只怕是有些太多了!” 别看萧承如今国库之中数千万两白银,就觉得这两百万两少。 感业寺香火鼎盛,信徒供养,皇室时常恩赐,数百年的不断积攒,平均下来每年也不过数万两白银。 两百万两白银,便是一夏国那深厚的底蕴,只怕也需要伤筋动骨才能够掏出来的。 萧承闻言,语气坚定地道: “就两百万两,这是底线,绝不能少!” 客曹尚书这边,总觉得这银子太多了些。但见萧承坚持,也只得无奈地应了下来。 萧承扭头看向张昭,忍不住问道: “张卿,可是科举之事,有了章程了?” 张昭一脸倦色地抬起头,拱手道: “启禀陛下,臣这边有了点眉目,特意前来请陛下过目。” 说罢,张昭将一份奏折递了过去。 社会背景不同,天下之中活跃的诸子百家,则注定了萧承制定的科举制度,与明清不能完全相同。 若非要比较,倒是有点像唐朝时期的科举。 士子报名科举之后,需要分科考试,根据自身所学,可选择应试秀才、明算、明法、兵、农、墨、辩等科。 秀才科为诸科之首,应试者考治国方略,以策论应答。 其余数科,则选拔的是专业技术型官吏。 明算科考数学历法相关知识,对应阴阳家、道家。明法考取法律相关知识,对应法家。其余诸科,则不需一一说明。 由于此次为第一次科举,无法快速核定考试资格,在正式考试之前,还需以帖经考核其资格。合格者,方可正式考试。 科举初办,在萧承的帮助之下,有了如此章程,已经算不上简陋了。其余章程,之后科举之时发现漏洞,再行补上就是。 萧承点了点头,道: “不错,辛苦你了!” 张昭木着脸,顶着两大黑眼圈,拱手道: “为陛下效力,便是臣之本职。” 萧承看着张昭一副快要过劳死的模样,不由得心中有些发虚,轻咳一声,道: “咳咳,张卿这段时间辛苦了!既然这章程已定,前期操办之事,可以先交由他人去办。朕给你批几日假,好生休息一番再回来办差。” 张昭也知道自己现在实在有些劳累,便没有拒绝,当即行礼拱手道: “谢陛下!” 等到两人告退,一直待在萧承身边的冯保,此时却是忍不住开口,道: “陛下,奴婢斗胆,有件事心有疑惑,不知该不该问……” 萧承闻言,摇头道: “你都这么说了,有什么想问的,说便是了!” 冯保闻言,当即道: “陛下为何不告知客曹那边,夏国西南动乱一事?” 外交谈判,若是能够掌握对方如今的面临的困境情况,很多时候是能够以此获得更大的利益的。 若是客曹官员们知道夏国西南隐隐有动乱之势,夏国必须立刻撤兵镇压,恐怕都不需要萧承说,自己便会提高价码,甚至有可能提出比两百万两白银还要多的赔偿! 萧承闻言,沉声道: “钟子濯那边,朕有大用,可不愿意为了多要几十万两白银,而弄出什么意外来。” 冯保闻言,不由一愣,道: “意外?” 萧承冷笑一声,道: “不能排除是夏国之中,有人怀疑钟子濯,这才将他塞进了夏国使团,以此试探!要不然他一个奉州太守,就算被免职了,也不应该被塞到使团中来啊!” 钟子濯此前虽说是带着萧承的行踪找到了夏军,致使萧承险些被夏军包围。但到了最后,萧承不是也没有出任何事情嘛。 而且随着萧承战场之上的所向睥睨的战绩,越发被世人所知,钟子濯从萧承手中逃出来这件事,便愈发显得可疑。 最主要的,还是之前钟子濯为了和郭解接头,是为使团众人出谋划策的。期间还曾经很是巧合,很短暂地消失在夏国直使绣衣的视线之中。 若是云国这边便立时知道了夏国的处境底细,则夏国那边,必然确定钟子濯的背叛。 冯保闻言,沉思片刻,却又是不解地问道: “既然夏国怀疑,那为何不立时抓住钟子濯?以他的性格,只怕不等夏国那边用手段,便立时交代了!” “一个知道底细的敌国暗探,用好了可比直接杀了有用!” 萧承顿了顿,又再次道: “这件事,朕已经交给了粘杆处去办,你不需要操心了!” 冯保闻言,当即心中一凛,连忙闭上了嘴,不敢多问。 第二十六章 度牒和善世院 这是一支,尤为显眼的队伍。 上百名头戴斗笠,一身僧袍,风尘仆仆而来的和尚,在为首身穿袈裟,宝相庄严的老和尚带领之下,来到了中庆城外。 老和尚望着面前雄伟的城池,微微有些愣神,双眼之中泛起一阵追思之色,双手合十,低声感慨道: “当年修行刚有所成,便曾经同师兄弟一起来过我云国京师。不想这一晃之间,四十多年便已经过去了!” 这名老和尚,正是塔宁寺方丈,惠启和尚。 一旁的僧人上前,双手一合,在惠启身边,轻声道: “方丈,此行来京,尚需多加小心!” 惠启闻言,扭过头来,满脸认真地看着这名说话的僧人,问道: “智通,需要小心什么?” 名为智通的和闻言,轻咳一声,道: “方丈是我佛门如今仅存的九阶高手,为人德高望重,身负佛门僧众、信众之望,乃是我佛门如今公认的领袖,关系重大,自然要多加小心了!” 九阶高手,是坐镇一派一宗的顶尖高手,核心威慑力量。身为天下显学的儒、道、墨、法等几家学派,每家之中的九阶高手也不过二三位。 随着慧开身死,感业寺被灭,佛门之中本再无九阶高手坐镇。而巧好此时破死关而出的惠启,自然而然地便成了佛门最后一根顶梁柱。 其实若不是无可奈何,佛门一众,是绝对不敢将惠启送来中庆城的。 佛门领袖慧开身死,感业寺担着谋逆、弑杀慧开的罪名而被剿灭,数千僧兵仍旧被扣押。 这些僧兵是佛门底蕴,但名义上却是顶着感业寺的名头。若是无法洗脱感业寺的罪名,那这些僧兵想也知道,是绝无回来的可能。 除此之外,佛门弟子弑杀领袖慧开大法师,佛门之首感业寺尚且如此藏污纳垢,你让寻常百姓信众们,如何看待佛门其余寺庙? 佛门元气大伤的同时,必然还会声望大损。 所以这件事,必然是要查下去的! 只是佛门这边若是派来八阶高手彻查,估摸着就算查到什么,最后应该也会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中庆城。 万般无奈之下,佛门只得请出了惠启。希望以他的威望地位,使得当今陛下这边,能够有所顾忌。 同时,佛门还凑了上百名佛门精锐高手为惠启护持,想着哪怕当今陛下暗中派人下手,有这些人护持,外加惠启的九阶修为,也能够保其安然无恙 惠启听到这话,却是微微皱眉,道: “老衲知道你们是因为慧开师兄的死,而心中警惕万分。但有你等弟子护卫在侧,中庆城更是我国京师,首善之地,有大军驻守。便是这样,难道还有人能够伤害到老衲吗?” 说到这里,惠启顿了顿,再次问道: “智通,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老衲?” 智通和尚闻言,沉吟片刻,只得解释道: “方丈闭关许久,不知其中复杂。但不只是慧开法师被害,就连我佛门感业寺覆灭之事,其中也颇有蹊跷。方丈一心修行,心境澄净,其中阴暗之事,还是莫要理会太多,以免坏了境界!” 塔宁寺方丈惠启,修行之时便是主张一心修行,不问俗世。佛门作下的有些腌臜事,甚至都不敢让惠启知道,生怕他一气之下,撂挑子不干。 面对惠启的逼问,智通只得这般拐着弯的解释。 惠启闻言,微微皱眉。但以他的品性,见智通不愿细说,他也不愿逼问,只得点了点头,沉声道: “既然如此,老衲便亲自去查!” 智通长舒一口气,连忙弯腰行礼,道: “谢方丈体谅。” 就在此时,突然一阵马蹄之声,自远处传来。 数十名禁军打扮之人,护持着一名做宫中侍者打扮的男子,自前方而来。 智通猛地回头望去,顿时眼皮一跳,立刻护在了惠启身前。 一众僧人,也顿时警觉起来,纷纷上前,将惠启保护了起来。 惠启环顾一眼这些将自己护住的佛门弟子,见他们突然之间这么大的动静,原本已经松开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别管这些和尚草木皆兵,实在是感业寺覆灭,已经让他们对当今皇帝心生警惕忌惮,甚至可以说是畏惧之心。生怕自己等人一个不小心,再次落入萧承的布局之中,落了个身败名裂,含冤而死的下场。 倒是对面为首的太监,远远见到一众和尚,脸上顿时一喜,道: “快,快停下,去看看那群人是不是!” 一众禁军立时护着太监,朝惠启一众人而来。 战马长嘶,停在了一众和尚身前。 为首太监翻身下马,对着一众僧人微微躬身一礼,道: “敢问诸位高僧,塔宁寺方丈惠启大师,可在其中?” 智通心头一跳,犹豫着不敢应答。 被一众僧众护得死死的惠启,听到太监的话,右掌抬起,掌心柔和劲力散溢而出,微微一动,轻柔之力便立时将挡在身前的僧众轻轻推开。 “方丈!”智通有些着急道。 惠启走出身来,对着他微微摇头,然后扭头看向对面的太监禁军,双手合十,长宣一声佛号,道: “阿弥陀佛,塔宁寺惠启,见过诸位施主!不知此番动静来寻老衲,所为何事啊?” 为首太监听到正是正主,不由得温和一笑,道: “奴婢楚鲤,于宫中当差,现今添为中常侍,见过惠启方丈。” 冯保既需在萧承身边伺候,又需要看顾东厂那一档子事。宫中的事情,他自然是有些难分身乏术。 而楚鲤此前在萧承蛰伏之际,为他遮掩过一些事情,之后又告知了萧承宫中密道之事,为他之后收服哀牢族打下了基础,立下了功劳。 楚鲤久在宫中,比冯保还要熟悉宫中事务,自然也就升为中常侍,接过了宫中的这一档子事。 所以在名义上,楚鲤在宫中的品阶,可比冯保高。 但太监这一行,衡量地位高低,有没有本事的,可全看皇帝是否信任,给了什么差事让你办。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惠启听到是宫中来人,颇为惊奇地看了他一眼,旋即一施佛礼,点头道: “见过楚公公。” 楚鲤呵呵一笑,微微虚躬,算是受了惠启半礼。旋即,他朝身边禁军一抬手,禁军士兵当即把取下背后的包裹,拿出一只木盒,捧给了楚鲤。 楚鲤接过,打开木盒递了过去。 惠启抬眼一看,却是一叠厚厚的文书,整齐地摆在木盒之中。 楚鲤笑呵呵地开口解释道: “此前感业寺谋逆,是以如今中庆城中,诸衙门差役,禁军、城防营、巡防营将士,对佛门弟子,难免有些警惕。陛下知道方丈不日即将到达京师,担心方丈被人冒犯,特意颁下了度牒,命我快马送来。” 楚鲤说到这里,长舒一口气,道: “我紧赶慢赶,生怕晚来一步,误了陛下的交代。幸好,幸好,赶在方丈入京之前送到了!” “度牒?”惠启疑惑道。 楚鲤闻言,连忙解释道: “啊,这度牒,是陛下为佛门弟子准备的身份凭证。此前国中上下,时常有山匪贼人冒充僧人,败坏佛门清誉。各地官府有意严查,却又担忧冒犯大德高僧。是以陛下,颁布度牒,一次核验僧众身份。持此度牒者,不需服役、纳税。行走云国,可证明身份,使各地官府不得为难。” 度牒,又是萧承抄作业的产物。这东西是南北朝时期出现的东西,是当权者对宗教的限制手段。 表面上看,度牒好像不错的样子,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还不需服役、免税。 但实际上,度牒发行,掌握在朝廷手中。只要朝廷有心,完全可以不需要别的借口,只需要严查没有度牒的假僧人,即可打击到佛门。 当然,这东西的厉害,这些僧人还没有能够认识到。 惠启身后的一众和尚,此时听到楚鲤所言,眼中皆是一亮,忍不住看向这个木盒。 什么不需服役、纳税,那都是佛门弟子原本就有的特权,算不得什么。但佛门弟子或是苦修,或是游历,又或是为寺庙师伯办事,时常需要行走天下。路途之上,难免遇到些麻烦事。若是有了度牒,自然少了很多的麻烦。 惠启这边,却是眼皮微微一动。 他连忙示意智通接过,自己方才伸手取出木盒之中最上面的一张度牒文书来,翻开一看。而这最上面的那本,恰好是惠启的度牒。 小小的文书之上,写明了惠启的法号、修行寺庙、相貌特征。其详细情况,让惠启暗自心惊。 只看木盒之中的文书数量,应该恰好对上自己所带来的一众弟子。 惠启带着的弟子,并非是什么佛门暗中培养的精锐,但也都是自云国各地大寺之中调来的佛门精锐。 这么短的时间便能够查明他们的法号、出身、相貌特征。只从此看,便知当今皇帝手下的特务机构,是如何厉害了! 惠启深深地看了一眼木盒之中的度牒,却是没有多说什么,对着楚鲤再一行礼,口中道: “阿弥陀佛,老衲仅代佛门众弟子,多谢楚公公。” 楚鲤这时候不敢受礼了,连忙一让,摆手道: “这是陛下的吩咐,我只是个办差的。方丈若谢,还需感念陛下的恩德。” 惠启旋即又对着中庆城的方向,恭敬地一礼,道: “老衲,多谢陛下恩典!” 楚鲤笑容满面,道: “此前虽有感业寺之事,但陛下对佛门大德,依旧信重。如今感业寺不存,陛下为了方便佛门僧众落脚,已经设立善世院。我前来之时,已有不少高僧入住。方丈亦可前往安置,若是陛下得空,说不定还会亲自接诸位大德呢。” 智通闻言,心中疑惑,开口问道: “不少高僧?敢问公公,何来的高僧啊?” 楚鲤闻言轻笑一声,道: “诸位亲去,一看便知!” 智通心头一紧,连忙道: “还是算了!我等早有安置之处,多谢……” 话音未落,惠启突然打断道: “如此,便还请公公带路吧!” 智通闻言,猛地一愣,连忙拉着惠启的袈裟,小声道: “方丈!” 方丈啊,虽然论年纪,您比我爷爷还大。但您涉世未深,毫无警惕之心。当今云国的这位陛下,咱们得躲着点啊! 惠启神色从容,淡淡地摇了摇头,道: “陛下一番好意,岂可辜负?” 智通心急如焚,还欲再劝。但看身边一副笑面虎模样的楚鲤,又悻悻地闭上了嘴。 惠启看着智通忧心忡忡的模样,心中更是了然。这让佛门之中忌惮无比,涉及感业寺之变的幕后之人,果然就是当今的云国皇帝。 但就算如此,惠启还是毫无畏惧之心。因为他知道,要是想查清楚感业寺之后的真相,必然不可能躲着皇帝。 与其之后再找上前去,不如就此受邀入那善世院。到底是皇帝相邀,若是自己在里面出事,岂不是更落人话柄? 听到惠启之言,楚鲤倒是不由得高看了他一眼,笑着道: “既然如此,那便请吧!” 众僧人,旋即在楚鲤的带领之下,朝中庆城中而去。 自入城开始,惠启便不由得默默地打量起来。 上百僧人齐齐入城,门口守卫的城防军果然如临大敌。便是楚鲤一副宫中侍者的打扮,身边还有禁军护卫,也不曾让城门士卒有所懈怠,坚持要对一众僧人严加盘问。 直到惠启示意智通出示刚刚到手的度牒,被城防军细细检查核对一番之后,方才放行。 入城之后,一众百姓,皆是不断打量着他们这太监、禁军、和尚组成的奇怪队伍,时不时地还窃窃私语几句。 往常的和尚们,也并非从未享受过一众百姓的注视礼。 但和尚门以往遇到的百姓,眼中乃是尊敬崇信之情,注视而来,让一众僧人颇为受用。 但今日遇到的这些百姓,目光之中,却是有狐疑、有好奇、有探寻之色。甚至隐约,还听到有些冒犯的戏谑之笑。 这些目光,让和尚们浑身不适,这是他们在云国别的地方,都感受不到的感觉。 舆论战,还是很有用的! 在遍布各酒楼、茶馆的家门人的努力之下,不少故事之中,都多了和尚的身影。 还算正经的茶馆酒楼,无非就是说的江湖演义之中,或是多了位杀人如麻,罪孽滔天的恶僧,或是多了性烈如火,因义愤杀人,之后遁入空门以防被官府问罪的酒肉和尚。 嗯,若是不正经的酒肆之中,什么灯啊草啊和尚,什么浮生障情录啊,颇为受欢迎呢。 除此之外,市井之间更是多了不少和尚杀人越货,什么求子庙的传言。 潜移默化之下,目前虽还未真正动摇佛门根基,但也可以称得上一句未来可期! 感受着一众百姓的视线,惠启眼皮直跳,却还是面色沉着,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匆促的脚步之声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尽是身穿甲胄的巡防营士兵,此时快步赶来。 一尖嘴猴腮的男子跟在为首将领身后,指着惠启一众,道: “将军,草民说的就是他们!都是和尚,而且形迹颇为可疑!” 将领点了点头,道: “好,若是真有蹊跷,自有你报信的奖赏!” 惠启眼角一阵抽搐,脸色终于忍不住沉了下来。 在云国国土之上,数百年来,僧人何曾受到如此不堪的对待! 这到底是感业寺坏事做绝,民心丧尽?还是背后的有心之人,故意引导民意? 这一趟中庆城,是来对了! 第二十七章 正奇相合,操弄人心 一路走来,等到众人到达善世院之时,一众和尚,都是面露怒色。便是修行有成,心境一向平和的惠启,此时面色,也是隐隐之间有些发黑。 自城门到这所谓的善世院,一路之上众人被城巡防营、禁军的人马反复盘问了数次。 次次都是有人跑去告状,然后就有将领兴冲冲地领着兵马跑来,查完度牒之后,面带失望地离去。 便是这京城中的普通百姓,围观一行人之时,也有不少人脸上是带着玩笑、不敬之色。 整个中庆城,似乎隐隐之间,都已经把和尚当做了贼人一般防范,这如何能够让他们心中接受? 楚鲤站定了身子,指着面前占地不小的宅子,笑呵呵道: “惠启大师,这便是善世院了!” 惠启抬头看着面前的大宅子,不由得一愣,道: “这善世院,不似佛门之地啊!” 眼前的宅子占地不小,一眼望去雕梁画栋,装饰华丽,相比于佛门清修之地,更像是那位大官修建的豪华府邸。 楚鲤一边做了个相请的手势,在前方领路,一边笑呵呵地道: “这善世院啊,乃是陛下将一位犯官的府邸赐下改建的。呵呵呵,所以啊,看着和一般的佛门之地,有所差距。但是啊,佛家一向不为外物所动,诸位都是高僧,在这样的府邸之中修行,又会有什么影响呢!” 惠启闻言,扭头看向身后一众正对着府邸之中的华贵装饰、摆设而啧啧称奇的弟子,心中又是一沉。 楚鲤看着惠启微微有些发沉的面色,眼中莫名深意一闪,装作无意地一指路过的一处院落,随口道: “对了,这边的院子,住着归元寺的慧发大师。啊,还有刚刚走过的那处院子,住着的是香积寺的智迷方丈,按照辈分,智迷方丈还是惠启大师的师侄呢。哦,这间是六时寺的慧力方丈……” 一旁的智通,再次忍不住打断道: “楚公公,这几位何时来的京师,我等怎么不知啊?” 刚刚他提到的几名僧人,都是大寺方丈,在佛门地位不低。但这样的人,为何来到京城之中,他们却是半点也没有收到音信? 楚鲤闻言,“惊讶”地转过身来,不解道: “啊,诸位不知道吗?” 惠启双手合十,道: “我等确实不知,还请公公明示!” “感业寺谋逆,致使慧开大法师身亡。是以如今佛门领袖空置,陛下觉得此位事关佛门稳定,不可空悬、前段时间便下旨,令云国各寺方丈,于京中齐聚,举行辩经论法大会,以佛法、武学论定输赢,决出大法师人选。”楚鲤解释道。 听到楚鲤的话,一行人皆是一愣。 片刻之后,智通反应过来了,皱眉道: “这几位师叔师兄,前来京中的消息,为何我等不知?” 论法大会,这几名方丈却是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之下来到了京城之中,这怎么想,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啊! 楚鲤闻言,摇了摇头,道: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智通面色一沉,眼神有些凝重,出言问道: “那这些师叔师兄呢?惠启方丈” “啊,几位大师,今日一早便请见陛下,说是想为陛下讲经……”楚鲤继续漫不经心地挑拨道。 智通神色难看,咬牙道: “他们岂可如此,这是……” “咳咳咳!”惠启重重地咳嗽两声,阻止了智通被愤怒冲昏头脑,继续说出什么话来。 佛门之中,其实此前已经议定了,将由惠启接任大法师之位。 毕竟一来惠启是佛门仅存的九阶高手,二来也是为了消除感业寺对佛门弟子的影响,佛门已然将惠启突破死关,说成了点化。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他惠启不当大法师,显然是有点不好收场的。 可这些寺庙方丈,这个时候却是瞒着他们一行人,偷偷跑到了京城,参加这皇帝举办的什么论法大会。他们还需要从皇帝的人口中,才能知道这件事。 背后这几人所念所想之事,自然是由不得智通多想。 楚鲤见智通这幅模样,便知萧承交代的自己的差事已然做完,呵呵轻笑两声,便将一行人交由善世院属官安置,自己行礼离开,回宫复命去了。 这善世院,占地颇大。一行上百人,善世院属官竟然毫不费力地便将众人安置了下来。 稍一安置下来,智通便迫不及待地领着几名弟子,前往惠启的禅房。一见惠启,他便迫不及待地道: “方丈,今日这些……” “老衲知道,你想问什么!”惠启打断道。 明明别人要抢的,是惠启即将到手的佛门领袖之位。但此时的惠启,看起来却还没有刚刚被城中百姓调笑的时候生气。 智通闻言吗,当即道: “方丈,既然您知道,该如何去做,我等皆听您的安排!” “皆听方丈安排!”跟着智通前来的数名弟子,当即齐声道。 佛门上下,乃是一体,亦是出家修行之地,本该没有那么多的复杂心思。只可惜,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但不同寺庙出身的僧人,也自然而然地也便相互报团取暖。 智通这群人,都是塔宁寺出身,自然希望下一任佛门领袖,是自己人了! 此时那些各地大寺寺庙,有夺位迹象,他们自然心有不满。 惠启看着六根不净,动了执念嗔念的几名塔宁寺弟子,不由得轻叹一声,苦口婆心道: “我佛门中人,以佛法修为论决高下,有何不可?你等所言所行,相较僧人,倒是更像当官争权夺利的做派。” 智通闻言一滞,连忙低头行礼,口宣佛号,道: “阿弥陀佛,弟子一时糊涂,险些入了歧途了!” 数名弟子,亦是有样学样,低头合十行礼,口宣佛号。 停顿片刻,智通见惠启面色稍稍好转,却是再次开口,道: “只是方丈,您心思澄澈,不染俗物,佛门在您手中,才是最好的选择。若是因为皇帝相助,使得大法师之号,落入了那几名心中只有权势的假修行之人手中,那才是佛门之难呢!” 见智通这幅模样,惠启便知他还是没能勘破,微微一叹,摇头道: “唉,是了。心中贪嗔之念,又如何能够轻易勘破……这件事,你不需过多担心!” 智通闻言,微微一愣,道: “什么?” 惠启面色凝重,摇头道: “不过是皇帝的手段罢了!遇到楚鲤之后,一切都是皇帝的手段……怪不得你们对当今陛下如此忌惮,怪不得!” “这、方丈这是何意?” “我等刚到中庆城外,当今陛下的人便赶到了?这般巧合,必定是有人时刻监视我等行踪。还有度牒一事,其上有我等法号、出身寺庙、相貌特征,一字不差!从这些事情中,足见当今陛下麾下的势力遍布云国,这才能够快速查明我等身份!如此实力,也自然有本事截断关于各寺关于论法大会的传信!” 智通一愣,旋即道: “方丈的意思,是说当今陛下,故意借此事,挑拨我等?” 惠启点了点头,道: “自然!” 智通闻言想,后背顿时冒出冷汗,咬牙道: “这、这,当今皇帝却用这种手段,未免有些阴暗了!” 一国皇帝,不用堂堂正道,手段如此,实在有些让人不耻了! 惠启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道: “只从皇帝的动作,这感业寺之事必要蹊跷!为了我佛门清誉、慧开大法师瞑目,老衲必须查清楚!” ---------- 萧承看完手中最后一份奏折,抬头看向冯保,道: “楚鲤回来了?” “是,回来了,陛下交代的事情,自然是都办妥了!” 萧承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走出养心殿。 养心殿外,七八名身穿僧袍,卖相极佳,一看便是大德高僧的和尚,正盘坐廊檐之下,齐念着经文,为当今陛下、云国社稷祈福祷告。 萧承微微示意,冯保当即点头,让一众宫中侍者、禁军,尽数撤去,只留下几名高手,陪伴在萧承身边。 萧承轻咳一声,七八名和尚停下念经之声,连忙起身相迎,齐声喝道: “释门中人,见过陛下!” 萧承随意地撇了一眼他们,很是直接了当道: “今日,塔宁寺惠启方丈到了!” 众和尚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 萧承扫视几人一眼,接着道: “你们佛门之前,派出了好几波人,欲要告诉惠启方丈,关于论法大会的事情……但可惜,都被朕截下来了!” 众和尚心中一惊,齐齐看向萧承。 “陛下,您这是何意?”其中一和尚忍不住高声问道。 “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明白地告诉你们。朕,绝对不会让惠启成为下一任大法师!下一任大法师,哪怕你们不去争,也必定会从你们之中诞生!” 说到这里,萧承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不待和尚们反应过来,当即道: “诸位大师,今日祈福完毕,便请回吧!” 几名和尚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张张铁青的脸色之中,又夹杂着一丝复杂! 大法师之位啊!对和尚来说,这个位置,就是读书人中的宰辅,将士中的大将军。很少有人,不会毫不动心! 皇帝这是用了挑拨离间的手段,此时的惠启方丈不明其中,说不得对我等心生怨怼、猜忌忌惮之意。他这般心境,只怕难以肩负佛门重任了! 而且陛下都说了,惠启方丈一定拿不到大法师之位。那贫僧挺身而出,无奈接过重任,那也是为了维护佛门弟子以及信众不是? 看着和尚们眼中流露出的意动之色,萧承嘴角一弯,一种操弄人心的快感涌上心头。 萧承的手段,可从来不知是阴暗下作的。正奇结合,方能无往不利! 第二十八章 好呼南八是男儿 萧承目送着一群神情各异的和尚,在禁军的护送之下离开皇宫,眉头微微挑动,脸上满是戏谑之色,淡淡道: “楚鲤,你和那个叫惠启的接触过,对他影响如何?” 站在萧承身边的楚鲤闻言,眼睛微微一动,沉声道: “启禀陛下,奴婢此前有意试探,一旁僧众或是面露惊讶,或是满脸愤慨。唯有惠启方丈,神色从容,似是丝毫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萧承点了点头,道: “这种手段,本就容易被识破。” 一旁的冯保当即附和一笑,忍不住开口道: “只是陛下更为洞悉人心,这番手段,针对的可从来不是惠启方丈!” 萧承轻笑一声,开口道: “从东厂搜集而来的情报看,这惠启本就是少有的一心修行的高僧。些许手段,自然对他无可奈何。只是这佛门弟子虽众,如他一般真正的修行之人,却是没有多少啊……” 一番手段,只要这些离开和尚之中有一个动了心思的,萧承的目的便算是达到了! 冯保、楚鲤闻言,齐齐躬身,恭敬道: “陛下英明!” 萧承嘴角一弯,刚想要说些什么,耳边就隐约传来一阵钗环相撞,清脆悦耳之声。 他旋即看向声音传来之处,便见宫廊尽头,一众太监宫女,簇拥着身穿华丽宫装,妆容艳丽的南荣姝,款款而来。 萧承眉头一挑,细细打量起南荣姝。 别的不说,这姑娘长得是真养眼! 南荣姝见萧承站在养心殿前,似是在等着自己,眼中喜意闪过,脚下微微一快,走到萧承身前躬身一礼,道: “见过陛下!” 萧承微微一笑,开口道: “怎么今日,来这养心殿寻朕?” 南荣姝俏脸一昂,脸上笑容明媚轻快又带着一丝小傲娇,道: “臣妾有正经事,自然要到这儿正经地方来寻陛下啊!” 啧,这话说的,咱们之间有过啥不正经的事情? 萧承笑着点了点头,道: “好,既然你说是正经事,那便进去说吧!” 南荣姝见萧承没有敷衍自己,而是相当配合地带着她走入养心殿之中,心中很是愉快。脸上笑容动人,行走之间,那脚步也愈发轻快跳脱。 走入养心殿中,南荣姝轻咳一声,做出一副正经的模样,道: “启禀陛下,因为陛下对我哀牢族的厚遇,族老选取了族中精英入京,想要为陛下效力!” 哀牢族尽管被此前云国朝廷封锁在群山之中,限制不得从军为官。但到底也是前朝国族,六百年下来,底蕴总还是有一点的。 萧承闻言,温和一笑,道: “好事啊!哀牢族人,亦是云国子民,愿意从军的从军,愿意为官的便去当官,朝堂上下,不得刁难!” 哀牢族精英主动投效,便算是同化之始了。 只要萧承有所留心,将别有用心的哀牢族族人剔除,忠心的哀牢族族人多加重用以作榜样,使得哀牢族彻底和云国绑定。十几二十年下来,哀牢族就彻底和云国绑定在一起了! 南荣姝眼角一弯,接着道: “还有,族中有位人才,名为南霁云,武艺杰出,想为陛下举荐!” 只有萧承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一行小字浮现萧承眼前。 【昭仪南荣姝,向您推荐亲戚:南霁云。】 萧承眼睛猛地一亮。 这名字,貌似有些眼熟啊!一看,就知道绝对不是跑龙套的! 【南霁云,唐魏州顿丘人,出身贫寒,年少微贱,人称“南八”。其人擅刀、枪,另弓马娴熟,可左右开弓,例无虚发。 “安史之乱”时期,协助张巡、许远镇守睢阳,抵抗安史叛军,屡建奇功。睢阳弹尽粮绝,其突破大军包围求援。河南节度使贺兰进明,拥兵不救,又惜南霁云之才,设宴招待。他见状心中了然,怒而拔刀断指离去,再次折返睢阳。后兵败被俘,慷慨就义。 武力94,文学68,智慧77,道德95,年龄33,统御62,政治59,魅力89,忠诚100,野心47】 哎呀,敢笑荆轲胆如鼠,好呼南八是男儿! 萧承忍不住看向南荣姝,难忍心中好奇,道: “你不是姓南荣吗?” 南荣姝一愣,怎么都没想到萧承为何会突然问到这个问题。 一头雾水的她,愣愣地点了点头,道: “是啊!” “那南霁云为何姓南?”萧承一脸认真地问道。 这东西,关系到金手指的举荐机制,必须弄清楚了! 南荣姝闻言,恍然大悟道: “你问这个啊!” 她瞥向萧承,眨眼道: “南荣乃是哀牢国皇族姓氏,被历代云国皇帝严防死守的。为了避免麻烦,除却我这一支嫡系主脉,其余或改姓南、或改姓荣。” 萧承一听便知,又是自家弄下的麻烦,不由得轻咳一声,道: “原来如此!” 南荣姝眼睛眨动,紧紧地看着萧承,道: “南霁云是我族此前失落的族人,之前刚刚回到族中。他刀法厉害,也擅长枪法、弓箭,如今是九阶高手……” 她顿了顿,轻咳一声,装作无意地道: “咳咳,应该比玉环妹妹的那个叫什么杨大眼的堂兄,厉害一点!” 女人的攀比心,总是会时不时的出现。 但同样都是以勇武名载史册,不得不承认,南霁云各方面都能够压杨大眼一筹。再加上南八这个忠勇豪气的性格脾气,真的很讨喜! “好,既然是你推荐的,便赐禁军都伯出身,到朕身前效力!”萧承迫不及待地点头道。 南荣姝可不知道萧承能够看到南霁云的属性,见萧承能够如此从善如流,只觉得是因为自己举荐的原因,心中不由得有些窃喜。 看着萧承的面容,她眼波流转,愈发柔情似水,娇声道: “谢陛下!” 感受到南荣姝的目光,萧承突觉心中一动,忍不住轻咳一声,转移视线,道: “好了,朕这边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你先先去吧!” 南荣姝此时心情大好,听到萧承之言也不在意,欠身一礼,脚步轻快地离去。 萧承看着南荣姝离去的背影,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泛起波澜。 这娘们,好像真的想上我! 之前她想要给自己戴帽子的想法,不过是萧承自己也觉得可笑的胡思乱想罢了。但这段时间细细看她一言一行,绝对是有窥觊自己的想法的! 南荣姝这样的绝色女子,说心不痒痒,那是屁话。 但她哀牢族少主的身份,之前还有改名换姓进宫,欲行不轨的黑历史,萧承总觉得有些顾忌,心中更是难免有些怀疑她是否在演戏。 做了皇帝,心中难免时常多想、多琢磨一些什么。而金手指这边,能够看到臣子的忠诚,可看不透后宫妃子的心思。 “你们说……她,嗯……算了!”萧承斟酌片刻,最终无奈地摆了摆手。 此前一直低眉顺眼,假装自己二人不在的冯保、楚鲤二人微微抬头,对视一眼,皆是露出了然的神色。 冯保日日在萧承身前伺候,便是有时琢磨出萧承的心思,有些话也不好多说。但楚鲤这边,便没有了这么多的顾忌。此时眼皮微动,沉声道: “陛下,您是皇帝,只要权柄在握,有时候并不需要思虑太多!” 萧承闻言,忍不住多看了楚鲤一眼,点头道: “有道理!” 只此一言,便让萧承心中顾虑消去大半。 朝堂日渐稳固,军中势力俯首听命,云国民心尽在。如今这个局势,相较于南荣姝脑子出问题了,在这个时候挑事,萧承更愿意相信她真的对自己动心了!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萧承对此,表示很理解! 第二十九章 传诏天下 城中告示栏下,再次聚集起了不少人。士人、商贾、普通百姓,各类人挤在这里,人头攒动,不断朝前方看去。 “这是干什么呢,怎么这么多人?”一位身穿劲装,看着一副江湖游侠打扮的男子,仗着自己身形高大,一边问道,一边拼命朝前面挤去。 身边之人,被他挤地难受,忍不住骂道: “哎呀,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跟着挤过来干嘛?” “就是,去去去,这里是你一个江湖人凑热闹的地方吗!” 高大男子闻言,更是不乐意了,整个人就似野猪一般,挤地更凶了,嘴上还道: “我们江湖人怎么了?凭什么不让我们看?” 眼看着局势越发混乱起来,守卫布告栏的禁军将士不敢大意,连忙下场维持秩序,口中高声念起了布告上的内容,道: “莫要挤了!当今陛下求贤若渴,特开科举之制,于今年九月一日,举办科举大典,为国选材。不论出身、年龄、国别,皆可报名,若有真才实学者,一应录用,入朝为官!” 此言一出,挤在最前方的一众士子,顿时发出一阵欢呼。 “陛下圣明啊!” “我等贫寒士子,终有报国之路,陛下万岁!” “天降圣主,于我云国,此云国之幸,天下士子之幸!” “万岁!万岁!” 轰然的欢呼之声响起,遮住了禁军将士的念布告之声,让挤在后面的人都没太听清楚。 禁军将士无奈,只得嘶声力竭地再次念起布告。如此这般重复多次之下,禁军士卒声音嘶哑无力,这才终于是让在场之人全都知道了布告的内容。 底层士子见往日流言终于成真,激动到不能自已,泪流满面。 这天下各国,为国选材,用的皆是举荐制度。一般的底层士子,才学不至于让贵人青睐,又没有人脉举荐,根本没有为官的路子。 萧承此举,尽管只是出现了一个布告,但终是让这些士子们看到了一丝希望,情难自已,自是情有可原。 数名身披袈裟,宝相庄严,刚从皇宫出来的方丈们,在禁军的护送之下,缓缓朝善世院而去,恰好从此地路过。 和这些面带欣喜之色,奔走相告的士子相比,和尚们面色阴沉肃穆,眼神凝重,低头不语,似是在沉思着什么,对外界这般喧闹嘈杂的动静,是根本一点反应都没有。 再穿过几个街口,一队禁军将这些方丈们送到善世院,微微行礼之后便转身离去。 一众和尚看到眼前的善世院,方才稍稍醒转过来,相互之间对视一眼。 但这些方丈,别管心中是如何心思百转,但一个个的此时就是闭着嘴不开口,站在原地,似是等着哪位先有反应。 可还不等他们下定决心,善世院中,智通领着数名弟子走出,对着几人缓缓一拜,沉声道: “塔宁寺弟子智通,拜见诸位师叔、师兄!” 几名方丈心头一跳,连忙双手合十回礼,口宣佛号。 智通此时看着神色微微有异的各寺方丈们,敏锐地感受到了一丝不对劲,眉头微微一皱,旋即开口道: “诸位师叔、师兄,我寺惠启方丈,今日刚至京城,欲请诸位前往一叙!” 其中两三名方丈闻言,当即低头行礼道: “请回禀惠启师兄,我等这便前去!” 智通此时,心中不妙之感越发严重。 这些各寺方丈之中,还有几人在对视一眼之后,颇有默契地低下了头,站在原地,没有半点反应。 此时尚且没有开口的和尚,尽管没有明确拒绝惠启之约,但既然此时没有开口应下。其实也已然表现出了自己的态度。 只是这些和尚,是谁都不愿意做这个出头鸟,所以在等着别人先行开口呢! 终于,其中一名相貌最为年轻的和尚没有耐得住,上前一步对着智通一行佛礼,直言道: “惠启师叔相邀,本不该推辞。但今日为陛下讲经,实在精疲力竭,只得之后再行拜访之事!” 说罢,这名和尚绕开神色有些难看的智通,径直朝善世院中而去。 这率先说话的,是香积寺的智迷方丈。在一众方丈之中,年纪辈分都是最小。年轻人,总是比其他人心思要更大些,也更耐不住性子些。 眼看着智迷方丈率先离去,犹豫片刻,便又有两三位大和尚站出身来,对着智通微微一礼,随后绕过他径直离去。 此时当着智通之面离去的这些人,此举所代表的含义,自然不言而喻。 这是想要出面,争一争那大法师之位! 智通心中一转,脸色陡然变得铁青,死死咬牙忍住,这才没让自己失态。 留下的几名大寺方丈见状,当即快步来到智通面前,沉声道: “速速带我等去寻惠启大师!” 智通看着这几名方丈神色严肃,语气急切,心头猛地一沉,隐约猜出了这是进宫面见当今那位陛下之后,出了什么变故。 智通顾不得再想其他,连忙道: “诸位,请随我来!” ----------- 宣政殿中,萧承一身玄色冕服,头顶十二瑬冕冠,垂旒遮面,让人看不清神色。 诸臣列队躬身,只觉龙椅之上坐着的这位,威势愈发凝重迫人,使人心生畏惧,不敢有违逆之意。 客曹尚书走出队列,对着萧承俯身一拜,道: “启禀陛下,我国与夏国停战之事,经数日谈判,终成共识。夏国赔偿我云国民众损失、大军开拔之资,其中黄金十万两,现银一百二十万两,铜钱折算十万两,另有丝绸、珍宝折算五万两。共计折算白银,二百三十五万两。” 萧承定下的底线,是二百万两白银,相当于云国三、四分之一的岁入。便是夏国,估摸着也是每年税收的一成多。结果客曹的那些官吏,倒是争气,多弄了三十五万两。 只看这赔偿的方式,黄金、白银、铜钱、丝绸都拿出来抵债,就算没有将夏国现有的国库掏空,估计也差不太多了。 不得不说,因为西南诸州郡局势如此,已有翻天之态,夏国朝堂也是真的急了,要不然这和谈之事,起码还能再磨上十天半个月的。 萧承点了点头,赞许道: “不错!” 客曹尚书连忙道: “此番全赖陛下,臣等不敢居功!” 要不是萧承此前坚持让客曹和谈之时多要些,怎么也要不到这么多。 “使团昨日已然启程回国,夏国三皇子晋王殿下,不日亲领使团前来,便可正式签订合约,罢战修好。” 萧承闻言,不由得嗤笑一声。 先派使团求和商谈条件,两边达成协议之后,再来正主,正式签订合约。这般繁琐做样子的流程走下来,夏国朝堂那边还不知道得为西南局势多操多少心呢。 “你客曹全权处置吧,若是朕没猜错,这夏国的晋王,要不了多久就到了!”萧承随口道。 “遵旨!” 夏国之事交代完毕,萧承又开口,道: “考成之法,已然开始实施,尚书台令马敏文亲自督办、尚书台右丞张纮,并吏曹尚书,继续负责主管此事。此为试行,不需担心错漏之处!” 曲诚、张纮,还有吏部尚书齐齐上前,躬身一礼,道: “谨遵陛下谕旨!” 萧承神色从容,继续开口道: “还有科举之事,事关为国选材,乃是当今最为紧要之事。朕欲在尚书台之下,增设礼曹一衙,负责主管吉、嘉、军、宾、凶五礼,并管理全国官学、书院事务、科举考试、举荐官吏诸事。奉常麾下太常寺一应属官,尽数充入礼部!” 此时六曹之中,可还没有礼部这个部门。若非要说的话,礼部此时的职责,祭祀选官这一部分在吏曹之上,礼仪礼节方面,则由九卿之一的奉常主管。 还有礼部原本的藩属、外国来往事务之责,萧承还是交由在客曹手中,并没有选择合并。 此时朝中的官员,早就被萧承的一番手段,整治地不敢多话。便是此时直接被剥夺全部职权的九卿之一的奉常,纵使心中再多牢骚,也不敢出列做声。 马敏文沉默片刻,道: “增设礼曹,还需尚书,陛下可有中意人选?” “此次科举的条子,便是张昭拟定的礼曹尚书一职,便由其充任!”萧承沉声道。 张昭闻言,当即出列跪倒在地,沉声道: “臣,谢陛下恩典!” 说到这里,萧承却是又突然想起一事,看向尚书台令丞曲诚,道: “曲卿,感业寺改建一事,如今如何了?” 曲诚心中一跳,连忙出列,躬身道: “启禀陛下,如今工匠已经调上感业寺,开始改建。依照进度,还需四个月的工程,方能尽数改建完毕” 萧承眉头一皱,沉声道: “速度太慢了!” 曲诚当即诚惶诚恐地跪下,赔罪道: “臣调度不力,请陛下恕罪!” 萧承沉吟片刻,道: “此事,倒也怪不得你!民曹如今事务太过繁杂,无法调用其下工匠。少府又独立于尚书台之外,实在于朝政运转不利!” 殿中百官,听到萧承这般说,又是眉头一跳。 这不用说,这是当今陛下,又要撤并那个衙门了! 果不其然,萧承顿了顿,接着道: “朕欲在尚书台之下,设工曹衙门,将民曹、少府之中专司营造的官吏、工匠,尽数合并其中。此后工曹衙门,掌管全国之土木、水利工程、兵器甲胄、矿冶、纺织等官办之业,无不综理!” 既然都已经立了礼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工部也弄出来。此后设立类似于六部的制度,也能少上不少阻碍。 马敏文眼睛一动,接着道: “那工曹尚书一职,陛下可有中意人选?” 萧承摇了摇头,沉声道: “此事,便由如今少府令担任吧!” 他手头之上的文臣,一共就这么几个,哪还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如今的少府令,算是曲诚的人,此前办事还算得力,便继续由他充任。 现任少府令闻言,喜形于色,强忍兴奋之色,出列跪倒,高声道: “臣沈茂,谢陛下隆恩!” 一众百官,皆用艳羡的目光看向这名叫沈茂的幸运儿。 从掌管全国山海池泽之税、百工技巧的少府令调任工曹尚书,从职责上看,那是降职了。 但百官都清楚,这当今陛下看不上旧有朝政体系,欲要用尚书台替代朝廷运转。从注定变为虚职的少府令,调任实权工曹尚书,那是撞大运了! 萧承看着新任工曹尚书沈茂,沉声道: “稷下学宫之事,由你专司营造,不可有任何耽搁!” 沈茂当即就要谢恩,却又突然一愣,不由道: “稷下学宫?” 其余百官,亦是心中一动。 萧承环顾殿中百官,沉声道: “此前朕已颁布招贤令,但思来想去,还是不够。这天下之间学子无数,皆从百家,各持主张,欲证明自家所学。朕便决定,给这诸子百家一个展示自家学说的地方。” 萧承顿了顿,接着道: “是以,朕于感业寺旧址之上,设立稷下学宫。天下士子,皆可前来,无论其学术派别、思想观点,不论其国别、年龄、资历如何,都可以自由发表见解,相互辩论,以促各自学术进步。除此之外,各家学派,可自由于学宫之中招生教学。各国学子,亦可于学宫之中寻师求学。所需一应物资财货,皆由皇室供养!” 此前拿钱供养感业寺,除了得两句“阿弥陀佛”,屁用没有。拿来供应稷下学宫,却还能得些人才。 百官之中,已有不少人眉头皱了起来。 这当今陛下,又是科举取士,又是设立稷下学宫的。那今后朝堂用人,岂不是由不得他们举荐了? 若是这般,那各家子弟,日后又该如何入仕? 难道要让各家子弟,去和那些穷酸农家子,一起去什么学宫求学,还去考什么科举? 荒唐!太过荒唐了! 当即,便有一名白发苍苍,身形佝偻的年老官员,忍不住站出身来,俯身道: “陛下,这学宫一事,听着似乎是化诸子百家于己用,于国家大有裨益。但这世间之事,又岂是这般简单?只看夏国朝堂,亦是百家并重。然后百家学派出身的官员相互攻讦,已成党争之势。致使夏国国政,数年一改,除却过多损耗朝廷威信之外,再无旁的用处。是以,还请陛下三思啊!” 萧承看着这名站出来的年老官员,眉头微微一挑。 呦,借着势头动手拿下了多少官员,竟然还有不要命的,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 殿中的百官,见有人刷先跳了出来,顿时心中一动。 百官目光游离,私下交错,便有不少人明白大家的想法,正要大着胆子出声附和的时候,就听到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臣温体仁,有本要参!参太中大夫成英范,教孙无方,致使其孙为人嚣张跋扈,不思进取,曾纵马闹市,夜夜留宿花柳之地,有损朝堂体统!” 温体仁突然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正气凛然道。 萧承眼皮一抬,装模作样地道: “哦?这么说,那太中大夫何在?” 刚刚还言之凿凿,一副为国为民的年老官员,此时老脸涨红,讷讷了半天,方才拱手道: “臣,便是太中大夫成英范……” 萧承恍惚地点了点头,道: “哦,原来你就是太中大夫啊!廷尉温卿所言,成卿家可知道?” 成英范低着头,脸色为难,斟酌道: “臣忙于公务,对子孙甚少教导……” 是啊,甚少教导,所以知道子孙不成器。这担忧萧承建立学宫、科举制度之后,自家子孙没了入仕的渠道。 拳拳怜子之心,真是让人感动啊! 萧承面色一冷,道: “既然如此,朕便准太中大夫告老,回去好生教导子孙吧!” 太中大夫成英范闻言,整个人顿时一滞,呆愣在原地。 站在陛阶之上的冯保微微抬头,朝殿中伺候的小太监微微使了个眼色,便立即有小太监们上前,一把架起成英范,朝殿外拖去。 “陛下,臣……呜呜,呜呜呜……” 成英范这才惊醒,张口欲要叫屈,却被机灵的小太监一把捂住了嘴,连拖带拽地弄了出去。 经此一事,刚刚还跃跃欲试的一众百官,顿时消停。萧承目光扫来,一个个的,脸上都摆出一副‘陛下您说得对极了’的模样,看着颇让人有些好笑。 子孙就算不能当官,但那也是后话了,好歹自己还穿着官袍呢。但要是自己被皇帝革职了,那自家门户,说不得就真的自此败落了!权衡利弊,这些官员向来拿手。 萧承看着老老实实,不敢多话的百官,不由得满意地看了温体仁一眼。 看看,身边有个会揣测上意,还不要脸,懂得用各种手段为君王分忧的近臣,是个多么舒服的事情啊! 温体仁感受着萧承赞许的目光,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得意。 萧承轻咳一声,继续道: “人君之欲平治天下而垂荣名者,必尊贤而下士。朕欲学古之圣君贤主,不以珠玉为贵,而以人才为宝。开第康庄之衢,建高门大屋,以立稷下学宫。不论资历国别、学派主张,招致贤人尊宠之,杰出之士,授其‘学士’之位,准其自由褒贬国政,可直谏于朕前,勉励著书立说,宣扬主张。学宫一应开支用度,皆由皇室供养!” “拟旨,将此令传诏天下,使天下人知朕求贤若渴之心!” 冯保当即躬身应是。 殿中的温体仁,见缝插针,当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高声喝道: “陛下任贤革新,仁厚礼贤,贤明如此,实乃我云国之福,乃天下之福!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马屁,在旁人听来,自然是恶寒无比,但萧承听来,却是颇为受用,忍不住面露笑容。 百官无奈,只得随之跪倒在地,齐呼道: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之声,自宣政殿传出,飘荡在皇宫之上。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宣政殿上的紫色巨鸟随之振翅而起,身形一飞,直冲天际。啼鸣之声,宛若金玉作响,让人心声震撼。 第三十章 释源寺 冯保亲自领着一老一青年一小孩,三个身穿破旧僧袍的和尚,朝养心殿而去。 一路之上,冯保还亲自交代了几句。 “诸位大师,过一会儿见到陛下,记着此前交代的礼节,不要在陛下面前失礼,便可以了!” 这三个面带菜色,衣着破旧的僧人,听闻冯保的话,神色各异。 年老的和尚,最是平淡,仿佛万事皆不放在心上一般。年幼者年纪太小,还是一脸懵懂。只有那名青年,面带焦虑之色,最是忐忑不安。 不多时,在冯保的带领之下,几人来到了养心殿前。 冯保小心翼翼地在殿外喊道: “启禀陛下,释源宗高僧请见!” 养心殿中,萧承听到冯保的喊话,将视线从面前的蓝色卡牌上收回。 【蓝色策卡,水利农田法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一年之内农业增长速度+30%,朝廷行政开支+10% 卡牌说明:北宋神宗时期,王安石执政后,颁行农田水利法,派出常平官前往各地,专督此事。凡吏民能提出土地种植方法,指出陂塘、堤堰、沟洫利弊,且行之有效,可按功利大小给奖。另奖励百姓在各地兴修水利工程,开垦荒废田地。】 这张卡,是八月份抽奖抽到的,少见的增长国力的策卡。 对于古代封建背景之下的国家,农业产值就是国力的体现,和税收、人口壮丁、徭役等息息相关。 这张卡,或许不如训卡、帝卡那般来的效果明显。但只要萧承好好利用这张卡,绝对能够一年时间之内,使云国的国力、底蕴再上一层楼。 萧承心念一动,蓝色卡牌瞬间化作点点光辉,消散开来。 “进来吧!”萧承看向养心殿外,沉声道。 殿外冯保,当即恭声应是。 随即,他便领着三人,小心翼翼地走入养心殿中。 眼前三人,是萧承让冯保派人翻遍了全国各大小寺庙,才在云国西部边境州郡,一座名为释源寺的小庙里找到的三人。 从三人衣着寒酸,面带菜色,便可看出,这释源寺主张的,便是不问俗世,不受供奉,严守戒律,自行供养。 翻遍大半个云国,东厂也只找到这名叫释源寺的小庙,找到了眼前这三位苦修清修的和尚。 萧承颇有兴趣地打量起三人来。 老者六七十的年纪,身形瘦小,神态祥和平静,似是并不为见到当今皇帝而有任何的激动。年幼者,今年不过六七岁的模样,一脸的懵懂。 唯有青年和尚,一入殿中,便迫不及待地跪倒在地,俯地行礼,恭敬道: “释源寺和尚六怀,拜见皇帝陛下!” 老和尚撇了六怀一眼,没有多余的表情动作,亦是带着小和尚一起行礼,口中道: “释源寺和尚五荣(六嗔),拜见陛下!” 萧承点了点头,笑着道: “五荣、六怀,哈哈,倒是有趣。寻常佛门字辈,以‘福慧智子觉,了本圆可悟’排列,你这释源寺的字辈,竟然这般不寻常啊!” 名叫六怀的年轻和尚闻言,迫不及待地解释道: “回陛下,我释源寺,自第二十三代主持开始,便以数字排列字辈,传至我等师徒,恰好以‘五’、‘六’为字辈,让陛下见笑了!” 萧承闻言,摆了摆手,笑道: “什么见笑不见笑的,以数字为字辈,倒是颇有一种大道质朴的感觉。” 五荣老和尚闻言,沉默片刻,也便开口道: “不瞒陛下,我释源寺久在边陲深山,不问俗事。此前还因寺中藏有古经文,与其他寺庙多有交际。但二十三代主持在位之际,一场大火燃尽寺中经书典藏。自此之后,便少与外寺接触,也便没按照佛门字辈排序。” “哦,原来是这样啊!”萧承颇为耐人寻味地看了他一眼。 这老和尚,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有点不配合啊! 萧承眼皮一动,径直开口道: “你等可知,朕为何要寻你们来京?” 六怀和尚脸上一急,正要回话,便被五荣老和尚抢了先。只听得老和尚开口,道: “启禀陛下,贫僧一时不明白其中原由。我释源寺一场大火之后,经书全部遗失,现存的经文,还是历代弟子抄录的普通经书。寺中和尚,一共便剩三人。陛下贵为天子,一言而下,便有无数高僧为您讲经,实在不应该将我等请来的。” 萧承闻言,沉声道: “朕派人寻你,自然是有朕的用意……朕也不瞒你等,当今佛门,接受百姓投献成风,又受皇家朝廷供奉,往日不缴赋税,不服兵役,诸多种种,着实让朕不快!你释源寺主张自力更生,自信供养佛祖,以苦修磨砺自身,这让朕很喜欢!” 说到这里,萧承目光扫过三人,接着道: “你释源寺,自此之后改名释源宗,为佛门宗门之一,公开宣扬自家主张,为朕扭转当今佛门的不正之风。另外,朕已经决定了,佛门下一任大法师,便出自你们释源宗!” 此话一出,便让老和尚五荣,还有青年和尚六怀整个人顿时呆住。 释源寺少与外界接触,但不是不与外界接触,自然明白佛门大法师的地位。 五荣老和尚沉吟片刻,方才恢复了此前的精神,当即弯腰行礼,回绝道: “谢陛下隆恩!只是我释源寺典籍散溢,修行境界自然是不如其他大寺弟子熟读经文,门中武学,亦是失散。又与佛门各寺,未有联络。大法师一位,德不配位!” 五荣老和尚此话一出,一旁六怀刚刚亮起的双眼,顿时一黯。 萧承闻言,剑眉倒竖,低声呵斥道: “什么德不配位!朕亲口认谁是了,谁就是佛门新任大法师!” 萧承见老头实在不愿意,也不强求,便扭头看向年轻和尚,道: “六怀,可愿意助朕?” 六怀和尚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喜之色,当看着自家师傅那般冷冽的眼神,他微微一僵,方才开口道: “陛下,只怕我要让您失望了!六怀无论是修行、武功,皆不足以折服佛门诸僧!” 谁要你降服了?要的便是不服!四分五裂,相互不服,佛门才能够衰落! 萧承冷笑一声,道: “朕说过,说谁是下一任大法师,他便一定是!” 第三十一章 心有求死之意 深夜,感业寺旧址之上。 白日在此改建修缮的工匠,此时已经散工而去。整个感业寺旧址之中,空无一人。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忽然闪过。 惠启和尚停下身形,看着满地木料砖瓦,和眼前崭新雅致的亭台楼阁,神色复杂至极。 昔日佛门第一寺,如今在朝廷工匠的改造之下,已然没了多少佛门之地的样子。唯有一旁的角落,那胡乱地堆积的幢幡,还能依稀看到一点昔日感业寺的踪迹。 距离感业寺之变,已然过去了数月时间。惠启现在方才来此,似乎是想要寻求线索,其实未免有些太迟了! 且不谈萧承动手,会不会留下什么证据。便是有,朝廷的工匠在这里大兴土木这么长时间,也不可能没被发现! 但惠启此时,面色平淡,露出什么失望之色,反而双手合十,寻了一处干净之地,盘膝而坐,紧闭双眼,嘴唇翻动不停,似在念诵经文。 午夜、深山、废弃寺庙、老僧念经。种种因素叠加,这幅画面,旁人看来,自是颇为诡异瘆人。 又过了一段时间,惠启和尚停下诵经,缓缓睁开双眼,看着四周,沉声道: “这位施主,老衲已超度此地感业寺众僧,俗事已了,还请出来一叙吧!” 老和尚的声音,并不算高。但此时有内力加持,却是传播极远,在前方崇山峻岭之间,不断回荡其中。 片刻之后,只听到一片衣角破空之声传来。 一道身影,宛若云鹤腾飞,一飞而出,猛地落在惠启和尚身前。 惠启和尚抬头,微微打量起眼前之人。 来人三十岁左右,双目有神,虬髯如戟,腰佩长刀,气质昂然。一身布衣略显寒酸,却也越发衬出他这一身的豪情雄风。 惠启见来人现身,不由得微微点头,赞叹道: “老衲闭关期间,我天南江湖之中,俊杰宛若过江之鲤。二三十岁的九阶高手,竟然如此之多!不知施主,是当今武镶将军狄青?还是平蛮将军杨大眼?” 来人对着惠启和尚微微低头,沉声道: “不敢冒认二位将军,大云禁军南霁云,见过大师!” 惠启闻言,不由一愣,忍不住心中惊讶,高声道: “南霁云?” 九阶高手,江湖之上颇为罕见,便是号称天下显学的几家,也不过两三名坐镇其中,依为各家学派支柱。 可是当今皇帝,怎么就好像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招揽这般高手为其效力? 先有平蛮将军杨大眼,领兵数百,便在东南边境的崇山峻岭之中,杀得黎兵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 然后又从军中挖出了现在的武镶将军狄青,一手镇压了感业寺众多高手,致使感业寺僧众无一逃脱。 这个时候,又忽然冒出一个从都没听过的南霁云。 九阶高手,在当今皇帝手下,好似层出不穷一般,如何不让惠启吃惊? 惠启沉吟片刻,终于是轻叹一声,道: “当今陛下手段高超,又有如此多的高手为其效力,感业寺输得不冤!” 南霁云闻言微微皱眉,语气一高,道: “此话,大师日后还是不要说了。感业寺僧众犯上作乱,勾结谋逆,证据确凿,死有余辜!大师不该听从他人之言,便对陛下心存疑虑!” 惠启闻言,轻叹一声,道: “老衲,不信感业寺僧众,会犯上作乱。” 南霁云闻言,眉头更是皱起,道: “大师这段时间,在京中奔走调查。感业寺谋逆证据,大师都曾过目。为何还是不信?” 听闻南霁云所言,惠启和尚脸上流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摇头道: “果不其然,老衲等人在京中一切行踪,皆在当今皇帝的眼中。” “若无陛下示意,大师以为,那些本该锁在库房的卷宗证词,会摆在您的眼前吗!”南霁云沉声道。 感业寺谋逆作乱一事,全是真的,一应证据,自然也做不得假,便仍由惠启和尚调查。 嗯,萧承顶了天算钓鱼执法,但谁让感业寺那边有这个心思呢。 惠启和尚闻言,不由得一滞。 沉默片刻,惠启和尚双手合十,叹息道: “阿弥陀佛,多说无益。南霁云施主,且动手吧!” 说罢,惠启和尚身形忽然暴起,朝南霁云冲来。 惠启和尚双臂一展,身上那宽大的袈裟忽然自其身上飞起,猛地朝南霁云身上盖去。袈裟破空之声赫赫而起,朝南霁云迎头盖下。 南霁云闻言,眉头一皱,脚下一点,身形迅疾无比,猛地朝后撤去,开口道: “惠启大师,还请住手,在下并无动手之意。” 南霁云并无动手之意,但惠启和尚那边却是没有停手的样子。 空中飞起的袈裟,在柔和劲力操控之下,继续朝南霁云飞来。恍惚之间,气机锁定,袈裟恍惚之间,无限绵延,片刻之间,便已经笼罩在南霁云头顶之上,遮天蔽日一般而来。 天地之大,此时瞬间,都好似笼罩在这一衲之地中。 此时若是意志不够坚韧之辈,被这宛若神通一般的武学气机锁定之下,只怕早已手脚发软,无力抵御而束手就擒了。 眼见气机锁定,佛门武学都已显露异象,南霁云便知道,自己是退无可避了! 想到此处,南霁云双眼锐利,腰间长刀猛地嗡鸣一声,自行出鞘。刀光显露,锋芒绽放,径直落于南霁云手中。 一刀挥去,内力随刀锋倾泻而出,却无睥睨无比的刀芒展露,无边劲气,反而在南霁云四周,凝聚出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各种异象。 种种虚影,逐渐凝实,化作半虚半实的八卦之像,将南霁云周身团团护住。 原本还携不可阻挡之势覆盖而下的袈裟,顿时一滞,僵持原地。 惠启的声音,突然响起: “好!八卦之像,这道家之中,以剑法出名,却不曾想,还有如此精妙玄奥的刀法!这是什么刀法?” 八种卦象,在南霁云身边不断盘旋,使其周身气息,浑圆如一,毫无破绽。 听到惠启的声音来源,南霁云猛地抬头,朗声道: “此刀法,名曰游身八卦刀。曾遇的恩师传授,倒是不知是不是出自道家!” 话音刚落,南霁云双眼一厉,手中长刀猛地一松,随后双掌一叠,在刀柄尾端猛地一拍。 四周虚影,刹那之间便凝实起来,汇聚在长刀之上拔空而起,携带赫赫风声,破开虚空,朝头顶袈裟刺去。 只听得“刺啦”一声,袈裟却是轻而易举地被破开,露出其后悬浮的惠启和尚。 眼看着刺来的长刀,惠启和尚却是毫无抵挡的动作,反而幽幽叹息一声,眼睛闭上,旋即双臂一展,任由长刀刺向自己。 南霁云见惠启这副模样,瞳孔猛地一缩。 这惠启和尚,是有求死之意! 下一刻,恍惚之间只听得一声鹤唳,南霁云身形暴起,直冲天际。其身迅疾无比,在空中留下阵阵虚影,直直冲向惠启。 惠启和尚闭上双眼,突然觉得胸口一凉,肌肤有隐隐刺疼之感。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什么感觉。 他猛地睁开双眼,却见长刀,此时已然抵在了自己的胸口。而南霁云身形极快,竟在刚刚那极短的时间里冲至空中,一把攥住了刀柄,这才使得惠启和尚没有被长刀穿胸而过。 南霁云眉头紧皱,猛地撤刀后退,身形落去。 惠启再次叹息一声,也旋即缓缓落于地面之上。 “大师,有心寻死?”南霁云冷着脸道。 若不是刚刚他反应快,轻功高明,这惠启和尚焉有命在? 惠启和尚看着南霁云,微微低头,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害施主沾染杀孽,实非老衲本意!” 没错,惠启和尚此时,就是抱着求死的念头,方才来到这里。 来到中庆城这么久,他和手下的一众僧众,自然是半点线索、疑点都没有查出来。越是这般,惠启便越是心惊胆战,再无此前入京之时的从容了! 就因为当初初登基之时,面对前太师汪晓的势力,感业寺未曾选择庇护,这便引得当今皇帝,动了铲除佛门之心。(佛门这边告诉惠启的理由) 此前其筹谋诸多,布局良久,先以朝廷大义之名,将佛门护寺僧兵调离。随后又苦心谋划,终于将感业寺叛乱之事坐实,直接调集军队镇压。 如今,又以论法大会,离间佛门中人,使其为了大法师之位,相互斗争。 此番种种,足可见当今皇帝性格阴桀,气量狭隘,手段谋划却又骇人至极。萧承是当今云国皇帝,掌管朝堂大义,又因御驾亲征之事,在朝野威望极高,手下有众多高手效力。 如此针对之下,佛门覆灭,已然是板上钉钉之事。 佛门总觉得,面对皇帝的威胁,需要惠启这位九阶高手坐镇其中。但惠启却看得清楚,只凭当今皇帝的手下势力,自己就算是九阶高手,也无力阻挡。 惠启苦思良久,方才想到了一个对策。 便是他要以自身死在着中庆城中,而起还是要死在当今皇帝麾下的高手手中。 如此一来,就算是当今皇帝动了手段遮掩,但连续两代佛门高僧都是这般突然地死在这中庆城中,朝野民间,必然议论纷纷。 惠启这便是要以自身之死,换取萧承稍有忌惮,让佛门能够继续苟延残喘一阵。 纵使佛门此后元气大伤,但总是能够留下一丝传承的! 但可惜了,他低估了南霁云的身手,这才没能死成。 南霁云看着惠启和尚,皱眉道: “诸多证据,摆在大师眼前,大师却是一叶障目,认定是陛下陷害感业寺。却不曾睁眼看看,这如今的佛门,可还是当年的佛门了?” 惠启皱眉道: “老衲只相信眼睛看到的东西!” 他入京之中,只看到市井之间,不断有人败坏佛门清誉。萧承更是以论法大会,以佛门大法师之位,离间佛门僧众。设立度牒制度,有限制佛门之意。 如此种种,是让他先入为主,对萧承有了不好的看法。又有佛门弟子在他面前故意隐瞒,自然越发肯定萧承对佛门的恶意了。 “既然如此,那大师不妨回去调查调查,为何在夏、黎两国进犯之前,便召集各地的佛门护寺僧兵,齐聚感业寺?为何感业寺之中最后的精锐弟子,会在陛下班师回朝之际,出现在中庆城中!”南霁云沉声道。 惠启闻言,不由辩解道: “召集护寺僧兵,那是感业寺为了云国社稷,这才……” 说到一半,他突然一顿。 有些事情,惠启此前未曾细想。但若是真如南霁云所言,确实颇有疑点。 便是为了维持云国社稷,这才召集护寺僧兵,那为何会在京中收到消息之前,便提前有了动作?更不要说,那些在萧承回朝之时,潜入京中的佛门弟子了! 惠启越想,脸色便越是有些难看。 “大师,刚刚那些话,乃是陛下嘱咐,让我带给您的!若是真想查清真想,还请大师,莫要先入为主,一叶障目!”南霁云道。 惠启神色变化不停,终于脸色一沉,对着南霁云合十一礼,转身大步离去。 第三十二章 科举开始 等到惠启和尚回到中庆城中善世院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一众脸上神情焦灼,带着紧张担忧之色的和尚们。 众僧看到惠启终于回来,除却只穿着一身单衣,再无异样,这才稍稍放心下来。众人围了上来,纷纷一施佛礼,争相道: “惠启大师总算回来了!” “方丈,此时中庆城不比别处,您不该如此胡乱离开的!” 智通和尚神色紧张,沉声道: “方丈身份今非昔比,今后若是去别处,务必要我等护持才是!” 惠启环顾周边围住自己,面带担忧之色的僧众,心思有些沉重,随口道: “是老衲思虑不周了,只是半夜无心睡眠,这才……这才,独自出去转转。” 惠启一辈子固守清规戒律,可以看出不甚擅长撒谎,为自己找借口之时,神色颇为有异。 但一众僧人见其安全归来,又看惠启和尚不愿明说,也便没有深究下去的意思。 一名大寺方丈站了出来,打着圆场道: “明日便是论法大会,大师此时突然不见了踪迹,我等还以为是……嘘,总之虚惊一场,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是啊,大师没事就好。” 惠启和尚又多次俯身行礼,请众人回去,早日安寝,一众和尚这才散去。 唯有智通和尚,见惠启神色有异,方才一直留到了最后。 惠启看向智通,问道: “老衲不过出门转转,怎么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智通和尚闻言,双手合十一礼,道: “巡夜执勤的师弟见您禅房之中灯火未灭,想着劝您早日休息,这才发现您不在房中。” 惠启微微点头,道: “你且随我来!” 说罢,惠启抬腿便朝自己房间走去。 智通见其神色不太寻常,便知这是有事要问询自己,连忙跟了上去。 进入禅房之中,惠启紧紧盯着智通,沉吟片刻,终于开口道: “智通,你告诉我,感业寺之变前后,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你们到底,有没有瞒着我什么?” 智通闻言,神色顿时一变,眼神有些闪烁,道: “方丈,可是您从何处听来什么谣言?感业寺事变,个中缘由,不是都已经……” 惠启和尚神色肃穆,双手合十,长宣一声佛号,打断道: “阿弥陀佛。你我皆是出家之人,不得妄言。刚刚我在众僧面前,已经犯了口戒,日后自有果报。智通,你也要学我吗?” 智通闻言,原本想要辩解之言,顿时被堵在喉咙处,讷讷着不知该如何回话。 其实有些时候,说话必不说话有用。 见智通突然之间露出如此神色,惠启心中便已然明了了七八分,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感业寺之变,果真如南霁云所言,乃是佛门意图叛乱,这才致使当今皇帝下手围剿。 难怪他在中庆城奔走这么久,却还是无功而返。这本就是千真万确之事,怎么可能让他找到翻案的线索? 惠启嘴唇颤抖,身形微微有些晃动,最后面带悲意地闭上双眼,喃喃道: “一叶障目,一叶障目啊!老衲自认修行数十载,却还是难逃三毒之害,犯了痴念,致使心性迷暗,难看清其中真相啊!” 智通见惠启这幅模样,顿时一慌,连忙上前扶住惠启,解释道: “方丈,我佛门在云国威望到了如此地步,不免为云国历代君王忌惮打压……动了如此念头,也实属无奈啊!” 惠启和尚浑身颤抖,却强撑着一把甩开扶着自己的智通,面露失望之色,咬牙道: “贪嗔痴,此三毒之念,残害身心,使人沉沦于生死轮回,为恶之根源。我佛门弟子最重修心修行,结果修到最后,弟子们竟然都成了三毒俱全之辈!既然如此,还修个什么佛!” 惠启和尚,便是佛门之中少有的心思纯净之人。此时自然是对如今的佛门举动,产生了失望之情绪,甚至动了就此离去,自从不再过问佛门之事的念头。 智通见惠启一把将自己推开,心中更是着急,连忙道: “方丈,当初之事,皆是大法师示意。我等佛门弟子,除了遵从,还能如何?” 现在的佛门,在萧承的一众手段之下,隐隐有分裂之像。不少的大寺方丈,皆对佛门领袖之位,产生了窥觊之心。 但当初的佛门,和如今局势又有所不同。 彼时大法师慧开的修为声望,佛门之中皆无人能够制衡,是公认的领袖。感业寺势力,更是威压国内一众大寺。佛门上下,尽皆俯首听命。纵使有如惠启这般一心清修的高僧,不愿参与建立这什么地上佛国之事,却也无法阻止慧开众人。 所以智通此时说的话,也确实是原因之一,倒也不全是什么推脱之词。 见惠启没有回话,智通一咬牙,噗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颤声道: “方丈,事到如今,为了数百年来历代高僧法师积攒下来的清誉威望,我等便是清楚背后缘由,也只能派人前来调查。而且慧开法师,的的确确不是死在感业寺僧众手上。查出法师死因,便关系到我佛门能否挺过这一劫!” 此时的佛门,连赌两场,都一败涂地。到了如此境地,没人觉得,就此低头服软,便能够让萧承放过自己。查出慧开并非死于感业寺僧众之手,虽不能改变什么局势,但就和此前惠启,打算死在萧承手下高手的想法是一样的。 借着朝野、民间的流言,迫使当今皇帝对佛门下手之时,能够稍稍有所收敛,以此获得一线生机。 惠启闻言,不由得想起此前动了求死之意的自己,不由得长叹一声。 再怎么样,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佛门就此覆灭。 “起来吧!” 惠启右手一挥,劲力倾泻而出,直接便将智通和尚托起。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当今皇帝陛下,与此前历代云国君王不同,借着御驾亲征之事,在朝野的威望极高。大义在身,又兼心机智谋出众,手段凌厉,绝不能与其为敌。” 智通闻言,不由得一愣,道: “可感业寺犯下如此之罪,皇帝还能够容得下我佛门?” “能!”惠启斩钉截铁道。 惠启看得很清楚,若是当今皇帝真的容不下自己佛门,那今夜南霁云绝不可能现身相见,更不可能和他说上那么多。 而且,佛门在云国六百年的根基啊,平衡云国诸族群之间的矛盾,全靠佛门信仰。若是彻底清除佛门信仰,那日后国中矛盾,又该如何缓和? 智通看着眼前的惠启和尚,犹豫一阵之后,终于一咬牙,躬身行礼道: “请方丈,救我佛门弟子,使我佛家传承,得以延续!” “好!”惠启坚定道。 --------- 一处占地极广,却也颇为简陋的营帐,不知何时被修建了起来。数千云国禁军,被调集而来看守此地。 营帐之前,气氛微微有些凝重。无数着各式打扮的人,站立在此,神态都是紧张之中带着一丝兴奋,紧紧地看向紧闭的营帐大门之上,等候着大门打开的时候。 “开始了吗?”有人垫着脚,使劲张望着前方。 “差不多了吧!”前面立时有人接话道。 “今日人怎么这般多?往日都不曾发现,这云国士子竟有这般多!” 有人发问,便有人顺口回答: “今日这一场,考的是科举资格,不限资格,自然谁都来凑热闹。” 此时聚集于此的人,只看一身打扮,除却这些士子,还有江湖中人、布衣百姓、商贾之人。 科举制度初创,又是第一次举办,还有些简陋,初试资格近乎没有。封建社会,当官便是出人头地,跃升社会阶级的路子。这么一条当官的路子摆在眼前,谁不心动?但凡认识几个字的,这个时候都报了名,人自然多了。 而且此时聚集在这里的人,也不全是科举的。毕竟乐子人哪里都有,不少人还真就是来这儿看热闹的。 这个时候,突然就听到最前方的人群,宛若沸腾的开水一般涌动。 就听到有人大声喊道: “唉唉,开了,开了!” 霎时之间,人群顿时喧哗起来,正要朝营门之处挤去。 大开的营门之中,一队禁军忽然涌出。 身穿官服的尚书台左丞张昭,在禁军护持之下,面色肃穆地走出。 看着前方越发混乱的人群,张昭眉头一皱,喝道: “肃静!列队上前,不得喧哗、拥挤。若有违逆之人,一律革除科举资格!” 革除科举资格的惩罚,自然是无比严重的。只不过,此时人群喧哗之声,显然盖过了张昭的话语。人群听不清张昭的话,继续朝前挤来。 身边禁军见状,连忙要上前,口中喊道: “肃静!肃静!” 应试的人们眼看着禁军大声喝止,连忙想要停下步伐。但后方不明情况的人群,还在朝前方挤去,场面越发混乱起来。 看着眼前逐渐失控的场面,张昭面色一沉。 科举之事,乃是陛下极为看重之事,若是因为无法维持秩序,导致出了什么意外,那他张昭可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想到这里,张昭口中连吼道: “肃静!停下脚步!” 张昭声音愈发高昂,心中愈发急切之时,他身上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无形之力,忽然散溢而出。 冥冥之间,与天地之间某种气息力量相互勾连。 常人无法注意到的视线之中,一道乳白色的光辉显露在张昭身后,凝聚成一道若隐若现,看不清模样的虚影。 “肃静!” 下一刻,一声呵斥之声,好似琴声铮铮,清朗之音响彻四周,直透人心,让原本混乱的人群,顿时一停滞。 暴喝之声话音刚落,那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那道乳白色虚影剧烈晃动,然后再也无法凝实,立时消散开来,化作了虚无。 张昭一阵恍惚,等回过神来之时,却见眼前的人群,此时已然被自己喝止住,正站在原地,齐齐地看向自己。 他微微皱眉,只觉脑袋之中略微有些昏沉。就在刚刚,冥冥之间便好似有一股力量,呼应了他的号令一般。 那种感觉,是张昭从未体验过的,让他颇觉奇妙。 不过就算此时张昭心中,还在体会着刚刚那被自己所掌握的奇妙力量,但他还是没有忘记此时职责,暂时将这件事放到脑后,轻咳一声,朗声道: “咳,列队上前,不得喧哗、拥挤。若有违逆之人,一律革除科举资格!” 此时安静下来的人群,将张昭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更是不敢违逆。相互对视一眼之后,纷纷自行组成了一条队列,眼巴巴地看着张昭。 张昭轻舒一口气,开口道: “一个个来,先头三千人核实姓名、籍贯、学派之后,方可入内分别考试。其余人稍作等候,不可喧哗,不得闹事!” 当官的路子,实在让人眼馋心动。但凡认识几个字的,此时全都赶来此地。眼前这些应试之人,怕是靠近万人。这临时为科举搭建的营帐,显然一次性不能容纳。 不过幸好,这场考试是为了初步筛选,考的是帖经,也就是默写课文。这只需要随便从诸子百家典籍之中挑选数段,不用提前出题。是以可以分批考试,不需要担心泄题之事。 张昭一声令下,临时排成的长龙,缓缓前进。 先头的应试之人,在礼曹官吏处登记完信息,领取准考文书之后,缓缓步入考场。后方的应试者们,翘首以盼,偷偷在下面窃窃私语,不敢大声喧哗。 远处,桑磐领着自己的三个弟子,怔怔地望着张昭所在的方向,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 时成文见状,不由得问道: “先生,您这是怎么了?” 桑磐眼中紫色光芒一闪而过,苦笑着摇着头,道: “我也不知道啊,刚刚那人,明明不会武功的啊……唉,入了这云国,让我看不懂的事情,当真是越来越多了!” 三名弟子闻言,都是不明白桑磐为何这般说。 桑磐摆了摆手,道: “这事只怕只有山主才能说出个一二来,你们不需管了!去吧,云国已有兴盛之像,是你等的机会,一定要把握住。” 时成文三人闻言,当即对着桑磐躬身一礼,道: “谢先生!学生们,这就前去。” 桑磐点了点头,道: “好,考完之后,你等自行回去,不需寻我,我还要去看看热闹!” “看热闹?”三人一愣。 今日,难道还有比这科举还重要的事情? 桑磐嘴角一弯,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道: “那边的佛门,今日也是什么论法大会。云国皇帝只怕就是故意的,特地选在了这个日子。哈哈哈,我历代阴阳家,也不是没有在佛门手中吃过亏。如今他们乐子可看,不去可不行!” 第三十三章 论法大会 善世院中,佛门一众大寺方丈,遣弟子精心搭建的法台伫立院中。有意前来争夺大法师之位的一众大寺方丈主持,此时早已等候于此。 六时寺慧力方丈,四处打量了一眼被放进来观礼的佛门信众,不由得微微皱眉。 “为何,人这般少?没有交代下去吗?不是让人将信众放一些进来观礼的嘛!” 一众方丈,虽然因为想要争夺佛门领袖之位,所以这才顺着萧承的意思,和惠启相争。但这并不代表,这些人就不知道萧承打压佛门的念头。 他们准备良久,提前向信众宣扬此次论法大会,早早便开始精心搭建的法台,还要他们一个个身上穿着的华丽庄严的袈裟,俨然将这论法大会,当做了一件佛门盛事。 不用说,这些人是动了想要在萧承面前,展示佛门的影响力,以此警示萧承的念头。 但可惜,如今局势,和他们设想的,似乎有些初入。 此时善世院之中,惠启带来的上百佛门精英弟子,再加上一众方丈主持带来的人,加起来靠近三百多名和尚。而此时,前来观礼的一众佛门信徒,顶了天也就一两百人,一眼望去还不如在场的和尚多。 嗯,请的保镖比来的粉丝还多呢,属于是。 如此场面,着实让这些和尚心中突生忐忑不安之意。 归元寺惠发方丈闻言,脸色阴沉,头都不回,直接开口道: “早就交代了,但有什么用?今日乃是皇帝举办科举之日,不会有人来了。” 慧力方丈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脸上当即沉了下去。 科举资格宽松,是个人便能够报名参加今日的资格试。中庆城中的百姓,或是家中有人前去应试,或是干脆自己应试。总之,人全都跑到了科举试场那边了。 除了少数的虔诚信徒,在其余佛门信众眼中,再大的佛教盛事,也比不上能够让人当官做官的科举。 呵,还展示佛门影响力呢。只这一对比,佛门这边便已经输了一场了。 有大和尚见此,神情变化不停,咬牙道: “当今皇帝,好阴……厉害的手段啊!” 这种每走一步,都被皇帝算计其中的感觉,是既让他们后背发寒,为萧承的心机手段而心惊胆战。也让他们满心的憋闷愤愤之气,无处能够发泄。 一众和尚闻言,皆是幽幽叹息一声,下意识地看向最前方的惠启和尚。惠启此时眼皮闭起,似是在闭目养神,一点也不为外界所动。 这个时候,只听得鼓吹礼乐之声,隐约响起,自远处传入众人耳边。 一众和尚,顿时一震,齐齐看向大门处。 善世院中门大开,旋即便有千余手持弓弩、长刀、枪槊,精锐肃穆的禁军涌入其中,接管了整个善世院的防务。 禁军手执十二龙旗,率先而入,然后便是描绘着各色瑞兽的幡、幢、旌旗紧随而来。各色仪仗用具,孔雀扇、小团扇、方扇、黄麾、绛麾、玄武幢,簇拥着象征着皇帝身份的玉辂,径直驶入善世院中。 “陛下驾到,跪迎!”礼官唱礼之声,突然响起。 善世院中,无论是僧人,还是前来观礼的信徒,此时皆是齐齐跪伏在地,山呼万岁,以迎天子仪驾。 身穿玄色帝袍,头戴十二瑬冕冠,腰佩怒龙神剑的萧承,缓缓走出玉辂。 看着跪伏在地的一应人等,只看到萧承没被遮住的下半张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 萧承缓步走至高台之上,端坐于主位之上,一挥衣袍,朗声道: “朕姗姗来迟,让诸位大师久等了,都平身吧!” 一众和尚闻言,连忙口称不敢,方才站起身来。 萧承眼睛一扫在场诸僧,调整一番情绪,便语带悲戚,开口道: “我云国向来便设‘大法师’之位,以统领佛门上下。只可惜前任慧开大法师,因受恶僧加害,死于非命,朕痛心疾首啊!” 闻言,在场一众和尚,听闻萧承再次提及此事,眼角齐齐抽搐。 这件事,对佛门名誉,真的造成了极为严重的后果。佛门这边,在找到证据证明慧开并非死在感业寺僧众手中之前,是巴不得谁都不要提这件事。 萧承看了在场众人的神色,紧接着朗声道: “慧开大法师临死之前,未能选定继承之人。然‘大法师’之位,事关佛门稳定,实在不能空置良久。朕沉思良久,只得举办这论法大会,以佛法、武学,以论高低。在座诸僧,但有肩负佛门重任之心,皆可上前论法。若有高僧,使诸位心服口服,朕便亲授‘大法师’之位!” 一众和尚,再次行礼,齐声喝道: “谢陛下!” 萧承点了点头,道: “既然如此,在座高僧,若有担负佛门之心者,上前吧!” 话音刚落,六时寺慧力,香积寺智迷立时出列。 惠启和尚抬头看向高台之上端坐着的萧承,幽幽一叹,旋即也站了出来。 萧承眼皮一抬,然后故意摆出一副疑惑之色,开口道: “便只有这三位高僧了吗?” 惠启听到萧承的问话,突然心中一跳。 在萧承手中吃瘪多了,便总觉得他这一言一行,自有深意。此时没头没脑地问出这句话,说不定又是他的什么谋划。 正当惠启皱眉之际,就听到突然之间,有人长宣一声佛号,缓缓道: “陛下既然如此说,贫僧愿意一试。” 在场众人闻言,纷纷一愣,下意识地朝声音来源之处望去。 人群缓缓分开,露出了一身穿破旧僧衣,身形消瘦的年轻和尚。 “这是哪位高僧?” “不曾见过啊。” “如此年轻,莫不是哪家不知轻重的弟子?” 年轻和尚眼眸低垂,单手竖在胸前,面色平静从容,迎着众人疑惑惊奇,还隐约有不满嘲讽的目光,缓步走出。 “释源宗六怀,拜见诸位师兄!” 最年轻的智迷和尚闻言,眉头一皱,忍不住道: “释源宗?我佛门确有数宗,但却从未听过什么释源宗!六怀和尚?我等为何未曾听过你的名号?” 六怀闻言,眼皮微微抬起,扫了众人一眼,口宣佛号,道: “阿弥陀佛。贪世常名,而不学道,枉功劳形。世人常贪图名声,而有祸端。我等出家之人,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还需要以名声来衡量他人?” 智迷和尚闻言,面色顿时一僵,讷讷地退后一步,不再言语。 惠启打量着六怀,深吸一口气,道: “我修行之人,是不该为名声所累。但恕老衲孤陋寡闻,却是从未听过释源宗的名号。还请这位大师赐教。” 六怀再次垂下眼皮,露出一丝淡笑,神态平和,道: “我释源宗,得天竺传教之人,阿拉加纳大僧的衣钵。因是我佛门在云国的第一间寺庙,遂名释源寺。若诸位有心,可回去翻阅佛门纪要,其中应有提到。” 众僧闻言,顿时一愣。 当年佛门在云国的第一间寺庙,寺中所得的,还是佛门鼎鼎有名的天竺传教僧的衣钵。这般的来头,可当真不小。 慧力和尚有些坐不住了,不由出声道: “口说无凭,可有证据?” 六怀和尚迎着慧力的目光,一展双手,朗笑道: “哈哈哈,有一身佛法,可做凭证!” 慧力闻言,皱眉呵斥道: “荒唐!佛法为证?如何为证?” 六怀和尚神色平和,抬头仔细地看着慧力,双手合十,道。 “佛法为无量的智慧,无量的觉悟,贫僧欲要参加论法大会,便是为了证明我身居佛法之事。这位师兄不愿让贫僧参与,贫僧又如何能够证明呢?” 萧承看着下方开始有辩经苗头的二人,不由得嘴角一弯,身子偏到冯保侍候的一边,轻声道: “你是如何将这小子,调教成这幅模样的?” 当初初见自己的时候,这个六怀,可是就是彻彻底底的俗人一个,可比不得他那个师傅。但今日这一言一行,却是还真有了那么几分唬人的高僧模样呢。 冯保闻言,抿嘴一笑,凑到萧承耳边,轻语几句。 萧承猛地抬头,露出惊讶赞叹之意,点头笑道: “可以,这事儿做得漂亮!” 冯保眼带笑意,躬身一礼,道: “当不得陛下的夸赞!奴婢的手段,哪里比得上陛下的万一啊!” 惠启和尚眼皮一抬,瞥了上首正和冯保窃窃私语的萧承一眼,神色微微有些凝重。 他虽不知道这释源宗是从什么地方蹦出来的,但这人一定是萧承找过来,给佛门添堵的。 惠启和尚沉吟片刻,突然出声道: “慧力师弟,莫要争了!” 慧力听到惠启出言去劝阻,当即闭上了嘴,点了点头,后退了半步。 惠启对着六怀低头一礼,道: “我等孤陋寡闻,冒犯之意,请六怀大师莫要计较!” 六怀微微点头,垂眉道: “无妨!” 上首的萧承,适时开口,道: “好,朕此前便说过,不论何人,只要有心担任佛门重任,皆可上前。既出此言,这位大师又愿意一争,朕岂好言而无信?四位大师,便开始吧!” 惠启,六怀,慧力,智迷,四人对视一眼,当即对着萧承微微一礼,旋即各自挑选一处法台,端坐其上。 第三十四章 咱们玩的,不是同一个游戏吧…… 萧承端坐上首,环顾下方众僧,笑道: “今日论法大会,先比佛法境界,再论武学修为。此前论法,为表公平,便由朕来出题!诸位大师,没有意见吧?” 四人都知道由萧承出题,是根本没有半点公平可言的。 但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们哪还会有什么屁话啊,自然是躬身一礼,齐声道: “请陛下出题。” 萧承点了点头,开口道: “朕总听闻,说佛为觉者,是佛门修行的至高境界,有无量神通,无量智慧,无所不能。那朕有疑惑,又该如何修成这般境界呢?” 惠启闻言,有些出乎意料地看了萧承一眼。 倒不是别的,只是有些惊奇,这个问题,实在有些过于正常了些。 其实若是刻意针对,此时完全可以出一个与佛教教义相驳的题目,以此让众僧为难。结果当今陛下,竟然没有在这个论法题目上为难他们,实在是惠启有些出乎意料。 听到萧承提问,智迷最是心急,连忙出声,道: “若论修佛,当明因识果,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再持行五戒十善,以求净化身心,求得身心解脱。能达此境界者,便可称为佛了。” 这个回答,嗯,怎么说呢,算是标准答案的那种。 佛门兴盛以来,询问该如何修成佛的境界的人,自然犹如过江之鲤。佛门这边,自然算是有了标准答案。智迷之所以此时抢着回答,便是想要在众人之前,先行说出这个方法。 标准答案嘛,反正不会出错就是了! 却不想这边智迷话音刚落,那边的六怀和尚,便立刻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开口道: “哈哈哈,这位师兄所说的修佛方法,不过是人云亦云,照念诸位大僧的修行之法而已。只凭你毫无自己的见解,贫僧便知你根本不知该如何修行成佛!” 智迷闻言,眉头顿时一皱,沉声道: “若贫僧有错,还请诸位不吝赐教!” 一旁的慧力和尚,此时也是突然开口,道: “此话虽不差,但也确实没有智迷师侄自己的见解。佛门戒律,五戒十善,并非为了约束僧众,而是为了使佛门弟子,培养正知正见。是以能够修成佛者,并非因为持五戒十善,而是因正知正见。” 慧力顿了顿,再次开口道: “若有恶人挟持无辜之人,逼僧人食肉饮酒。僧人破戒,以求救人性命。难道这名僧人,会因为破戒了,而不能成佛了吗?” 智迷闻言,当即辩驳道: “贫僧所言,只是告知修佛之法,而并非执着于戒律。而且只需修士日日本持行五戒十善,自可明悟其中道理。” 慧力闻言,沉吟片刻,开口道: “与智迷师侄这般看重戒律,贫僧更注重修心。若要成佛,须心境澄明。在一切相中而不着于相、不住于相。与人相处,无有损人利己之恶念。除此之外,还需心智坚定,不论何人,无论何时何事,都要坚定心念,不为动摇。只要做到了这样的心境,哪怕不是我佛信众,其智慧也足以成佛!” 一旁的六怀,依旧是面露笑意,连连摇头道: “错错错!” 慧力闻言,微微挑眉,反问道: “何错之有?” “心境澄明,行为纯一,得此境界者,确是大修行者,但也还未能得证佛陀果位!”六怀和尚朗声道。 “六怀大师,有何见解?不妨现在便说一说吧!”萧承嘴角轻笑,开口问道。 六怀神色从容,没有开口,反而扭头看向惠启和尚,道: “还是让惠启大师先说吧!” 惠启和尚看着神色从容,一派大德高僧模样的六怀和尚,不由得心中生疑。 他知道眼前这位六怀和尚,就是萧承为夺取佛门领袖之位,而找来的人。 皇帝既然召集一众大寺方丈、佛门弟子、信徒而举办论法大会,必然是想要让六怀和尚名正言顺地受封大法师之位,使佛门上下心服口服。 可既然如此,那这次论法大会的题目,六怀和尚的回答便必须让在场众人叹服。否则皇帝直接下旨册封便是,根本没有举办的意义。 六怀和尚此时这般的胸有成竹,难道当真是自信他的回答能够稳胜自己? 眼看着惠启神色不断变化,久久不愿开口,萧承开口道: “惠启大师,为何还不作答?” 惠启闻言,当即回过神来,收敛心神,沉吟片刻,道: “此前两位所言,其实皆对。修行之人,当外持戒律,勤修己身。内修心境,以求般若境界。身心并重,方得超脱。” 此时的六怀和尚,激动情绪难以抑制,心脏跳动地愈发快了,按捺不住出声道: “这便是惠启大师的回答了吗?” 他到底年轻,修行比他的师傅五荣差的太多了。眼看着自己即将成为新任的佛门领袖,激动着急之情下意识地流露出来,已然迫不及待地要将这场戏演完了。 其实说起来,也不能怪六怀。 让你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突然有一天被人带走,然后就对你说,组织上已经决定了,让你只要再走个流程,然后就能当几大长老之一。这放谁身上,也绷不住啊。 惠启心中忽的一动,环顾四周。 看着心中权欲之念作祟,而站出来与自己争位的慧力、智迷二人。看着为萧承所用,助其削弱佛门力量的六怀和尚。还有此前执着于要让自己,得到大法师之位的智通等塔宁寺弟子。 想着昨夜刚刚知道的感业寺背后之来龙去脉,与佛门这些年来犯下的错事。惠启心中,不断思索着。 冥冥之间,一丝突如其来的灵光,被惠启所感。他原本掀起波澜的心湖之上,顿觉一片安宁平静。 惠启双眼一亮,只随心意而动,开口道: “这是乃我数十年修行的想法,但近来诸多世俗之事,竟是让我忽然顿悟。” 惠启顿了顿,又接着沉声道: “此前我佛门弟子修行,或严修戒律,或勤念佛经,或执着修心,又或是……又或是想要谋求泼天功德。种种法门,皆为己身而求超脱。如此修行,也只是为了成佛而修佛,失却了本心,有本末颠倒之意,又如何能够成就最高境界?” 惠启一边说着,心中想起了误入歧途而不自知的一众佛门弟子,脸上不由流露出悲悯之色。 悲悯众生的佛心已被触动,天地之间顿时有感,立生反馈。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天地之间,无数金黄色的光辉不断汇聚而来,在端坐法台之上的惠启身后凝聚。 上首的萧承,顿时发觉了有些不对劲,双眼一厉,看向法台之上的惠启和尚。 心念一动,金手指面板之上,额外技能中的“天眷”,有七彩流光在上面一闪而过。 下一刻,萧承视线之中,天地顿时为之大变。 明亮无比却毫不刺眼,温和之中充斥着无边慈悲之意的金色光芒,不断凝聚,最后渐渐显化为一朵巨大的金色莲花花苞,将惠启和尚笼罩其中。 法台之上的惠启,此时却是沉浸于脑中一闪而过的感悟之中,开口道: “断除自己的一切烦恼,超脱于生死之外,虽为修行之路,却失却我佛众生平等,慈航普度之意。” 萧承视线之中,金色花苞不断转动,伴随着惠启之言,花苞绽开三分,便有一缕金光,自莲花之中散溢而出。 “有佛心者,当利益天下生灵,以普度众生为己任,将众生自苦难中解救出来。” 惠启再次开口,花苞再次绽开五分,金光更甚,环绕惠启四周,愈发将其衬托地宛若佛陀临世。 “上求佛道,下化众生,发心修行至于福德有余。宏法利生,令一切有情,其后也能觉悟真理。” 此时这凝聚而成金色莲花,已然绽放七分,无数金光散溢而出,与空中凝聚成一朵朵金色莲花,盘旋环绕在惠启身边。 好家伙!这般大气量,大气度,这是悟出了大乘佛教啊! 常人或许无法看到这般玄妙景象,但冥冥之间亦是心中有感,听着惠启阐述自身理念,一众僧众、百姓,或是面露痴迷,或是做恍然大悟之色,双眼流露崇信、炙热之情,紧紧地盯着惠启和尚。 萧承面色微微一沉,双眼微微眯起,不由得站起身来,手扶腰间怒龙神剑,紧紧地盯着惠启和尚。 他布局许久,可不是为惠启和尚做嫁衣的! 【怒龙神剑,五星珍宝 介绍:云国皇室传承之物,据传,乃是贯穿天南之地的潞江龙脉所化,神异无比。 佩戴效果:佩戴之人,武力值+10,获得天赋“怒龙护体”(异象显化,护佑其身)】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怒龙剑身微微颤抖,旋即一条虚幻神龙,自剑身之上飞腾而起。龙身迎风而涨,片刻之后,便化作面容狰狞,浑身充斥着暴戾之气的巨大神龙,盘旋在萧承头顶之上。 巨大狰狞的神龙,对着惠启身后显化的金色莲花,长吼一声。龙吟之声,振聋发聩,裹挟着无边暴戾之气,朝金色莲花不断涌去。 护住惠启和尚的巨大金色莲花,在此威势之下,微微一颤,原本绽放速度为之一滞。周身盘旋的一朵朵金莲,此时也顿时消散,化作金光散落四周。 原本沉浸于顿悟之中的惠启和尚,此时顿觉有些不适,眉头一皱,嘴上停了下来。扭头看向手扶长剑,身形挺立,直视自己的萧承。 在院中前来参加论法大会的信众之中,前来凑热闹的桑磐,双眼泛起神异的紫色光辉,眼角隐隐有血色渗出,却还是强忍着疼痛,仰头盯着上方异象,难掩脸上的惊讶震撼之色。 看着视线之中显化的金色莲花、巨大神龙,桑磐只觉得整个世界观都有些崩塌,已然忍不住有了爆粗口的念头。 这踏马的还是我活了四十多年的世界? 桑磐瞪着流血的双目,陷入了沉思之中。 咱们玩的,不是同一个游戏吧…… 第三十五章 异象凝现 关于怒龙剑的描述,金手指面板之上,原本无法描述出来的“怒龙护体”天赋,此时已然显露出来。 神剑之中蕴含的灵性,此时脱剑而出,化作萧承头顶盘踞的狰狞神龙。鳞爪飞扬,吞云吐雾之间,尽显如渊似海的神龙威势,与对面那已然绽开大半,散溢着无尽佛光的巨大金色莲花,相互对峙着。 特殊技能这一栏上面,“天眷”技能闪耀着七彩流光,显露着它的神异。 萧承知道,自己能够看到这些常人无法看到的异象,多半是因为这个技能。 关于世界升格,萧承其实一直都有留意,但此前一直没有发现什么端倪,都快忘了这茬事了。却不曾想,这世界升格之后的种种玄妙,今日竟然这般体现出来。 此时的六怀和尚,望着端坐法台之上的惠启和尚,以及其身上散溢而出的慈悲玄奥之气,心中猛地一慌。 刚刚听闻惠启所言,便是他的心中都颇有触动。 若是放任惠启和尚这般讲下去,这眼看着就要到手的佛门领袖之位,算是彻底不谈了。 想到这里,六怀和尚小心翼翼地看了站立高台之上,神色凝重无比的萧承。 萧承此时,显然没有心思关注他了。唯有低眉顺眼地站在萧承身后的冯保,抬起眉眼,冷然地看了他一眼。 六怀和尚,心中一寒。恍惚之间,他更是觉得颈脖处发紧,宛若锋刃贴近颈脖要害,让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只看到冯保这冷漠淡然的神色,六怀和尚便已然知道,这论法大会自己若是失败了,这下场该是如何了。 六怀和尚此时,心中猛然生出一丝后悔之意。 还是自己的师傅看得透彻,此前直接拒绝了!自己就不该贪图这佛门领袖之位,应下皇帝的要求。 不过这不愿去死的人,在危急情况之下,是总有急智的。 此时的六怀和尚不愿等死,心思急转之下,脑中灵光一闪,然后猛然站起身来,出声问道: “敢问惠启大师,此等佛法,是先行度己,还是先行度人?” 惠启的主张,是以普度众生,作为修行之道。但如此一来,便需要面临这么一个先度谁的问题。 若此时惠启先答渡他人,那六怀便有话问,这己身都尚且未得到超脱,有如何能够渡人?若是惠启先答渡己,那便与自己此时主张相驳。 听到六怀的突然出声,原本盯着惠启的萧承突然眉头一动,暗道一声不好。 靠,猪队友! 原本已然被萧承打断顿悟的惠启和尚,听到六怀和尚的问话,心神再次平静下去了。沉吟斟酌片刻之后,惠启和尚微微一礼,沉声道: “渡己先渡人,渡人终渡己!渡他人之时,亦是你感悟世间事物的时候。当你能够将身边之人尽数渡了,那也便能够到达,于一切法一切处无不了知的境界了。” 话音刚落,原本为异象神龙威势所限的金色莲花,此时猛地一震。 原本只是绽放七分的金色莲花,刹那之间放出无量光芒,充斥着萧承视线之中。金色光辉凝聚的虚幻莲花,此时顶着神龙异象的威慑,尽数绽放开来。 天地之间,一股无法言明的气息,环绕在惠启周身之上。惠启和尚体内的内力,此时亦是随之而动,沿着他体内的脉络,自行流转。 原本只是初入九阶的惠启和尚,此时周身的气息,愈发拔升凝实。顷刻之间,身上气势便越发凝重迫人。 这天地之力的相助之下,惠启和尚的修为,立时推演到了九阶巅峰的境界。 便是到了九阶巅峰,惠启体内的内力,还在这股力量的催动之下,不断运转。便好似要一鼓作气,助惠启突破九阶,而至陆地神仙的境界。 惠启感受着体内涌动的内力,以及周身环绕的天地之力,心中思绪纷杂,然后在心底叹息一声。 下一刻,惠启身上那原本愈发强大的气势,顿时一滞。 逐渐减弱溃散的气机,仿佛在告诉旁人,他并未能够突破至陆地神仙的境界。 突破失败,那无处宣泄的强大内力,自惠启身上汹涌而出,散溢四周。 那原本常人根本无法看到的金色莲花异象,此时借助惠启散溢四周的强大内力,竟然化虚为实,展现在一众僧人,信徒、宫中禁军的眼中。 顿时之间,善世院中的所有人,只看到那巨大的金色莲花异象,于惠启身下绽放,放出耀眼温和的金色光芒。 这金色光芒,此时亦是借助四周强劲的内力,凝聚化作一朵朵小金莲,于空中飘落而下。 善世院中,一众和尚、信众,彻底狂热起来。纷纷站起身来,对着惠启顶礼膜拜。 “佛祖降世了,是佛祖降世了!” “阿弥陀佛,祈求我佛,护佑弟子、信众!” “得见我佛,弟子死而无憾!” 便是护持萧承前来的一众禁军,此时亦是满脸惊讶,还有人忍不住伸出手掌,去接住那飘落而下的金色莲花。 甚至还有当初参与围剿感业寺的一众禁军,此时更是心中动摇,脸上流露出慌乱、惊骇、悔恨之色。若不是有军法限制,只怕这些禁军也要立时下跪,祈求佛祖原谅自身罪孽了。 感受着惠启和尚身上传来的压迫感,以及天地之间化虚为实的种种异象,身穿禁军铠甲,在一旁护持的南霁云只觉心跳一滞,快步上前,护住了萧承身前。 “陛下,不若先行回宫吧!” 听着南霁云的轻声提醒,萧承脸色一沉,当即道: “不!” 善世院中,有这么多人看到惠启这宛若神迹一般的异象显化,若是此时萧承直接离去,那便是民心逆转,军心动摇,那今后便别再想打压佛门了。 甚至,此前被他借助各种手段,压制得死死的一众朝廷官员,也会借着佛门的大旗,再次跳出来作妖,使得萧承彻底失去对大局的掌握。 萧承心中急切,福灵心至之下,顿时紧攥怒龙神剑,体内浩瀚内力,宛若汹涌江水一般,涌入怒龙剑之中。 下一刻,萧承头顶之上,瞬间聚拢起一片云雾。 “昂”的一声龙吟,猛地响彻在众人耳边,让因为惠启这异象显化而失态的众人,顿时一滞。 循声望去,只看到萧承身后,好大一片云雾,不知何时突然聚拢起来。一道矫健修长,却又看不清楚的黑色身影,在云雾之中盘旋腾飞。 虽然看不清楚,但这道身影,其身矫健雄劲,于云雾波涛之中遨游的神态,却是让人为之心生震撼。 “那,那是何物?”众人面露震惊,指着萧承身后,出声道。 “昂”一声振聋发聩的龙吟之声,回应了众人的疑问。 龙尾一甩,露出云雾之外,又转眼不见。下一刻,狰狞的半个龙首,钻出云雾,显露在众人眼前。 “龙,是神龙!” “陛下,乃是神龙化身!” 善世院中,一众禁军原本心中忐忑畏惧,但见自家陛下,亦非凡人,心中顿时一定,顿时欢呼出声。 听着耳边振聋发聩的龙吟之声,以及一众禁军的欢呼之声,惠启和尚再次轻叹一声,心念触动之下,原本绽放开来,大放光芒的金色莲花,立时消散开来。 在众人看来,便好似是神龙一声怒吼,金色莲花顿时溃散一般。 萧承身形挺立,其后云雾聚拢,隐匿神龙其中。身上玄色帝袍无风自动,十二根垂旒遮住面孔,让看不清他的神色,更给人一种天威难测之感。 一众禁军,此时士气更为高昂,齐声喝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之声,震撼无比,随风传出善世院,飘荡在中庆城上空。 萧承定定地看着惠启,神情微微缓和,悄悄松开了扶住怒龙剑的左手。 身后那神龙身影缓缓消散,聚拢而来的云雾,也消散开来。恍惚之间,风轻云淡,好似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此时的萧承,顿觉丹田经脉空虚无比,身形微不可查地晃动几下。 其实刚刚,并非萧承不愿显化神龙全身。 而是他如今的九阶修为,是靠着怒龙剑效果提升而来,以萧承本身八阶的内力,显露全部异象,自然是异想天开。便是因为如此,刚才才聚拢起一片云雾,玩了个神龙见首不见尾。 不过这个惠启和尚,倒是颇为识相啊! 萧承转身坐了回去,沉吟片刻,语带笑意,道: “恭喜惠启大师,悟得大道!” 萧承此前,在【西楚霸王】帝卡的加持之下,是步入过陆地神仙境的。所以他很清楚,刚刚的惠启,原本是可以直接突破到这个境界的。 但是他,最后还是放弃了。还有刚刚的异象消散,也是他自行撤去的。 其中原由,萧承自然清楚,无非就是以此换取自己对佛门的手下留情。 既然都这般拎得清局势的了,这个佛门大法师之位,给他又如何? 嗯,其实主要也是这事已经也没有悬念了。 六怀和尚几斤几两,他萧承可是清楚得很。有了惠启显化异象在前,除非这小子当真是佛祖转世,这个时候也玩个顿悟,否则想都别想。 第三十六章 你惠启拿什么和陛下斗? 惠启和尚听到萧承所言,心中顿时了然,猛地松下了一口气。 不枉咬牙他舍弃了成就陆地神仙境的机会,也要低头服软,总算是换的了萧承释放的一丝善意。 惠启一向清醒,一个陆地神仙境界的武者,若是拼命以各种手段破坏,是能够动摇一个国家的社稷,使其元气大伤。但由此而来的萧承针对佛门的反击,亦是惠启所无法承受的。 与其两败俱伤,倒不如后退一步。自此之后,佛门弟子少问俗事,隔绝外界影响,一心念佛修行,亦是一件好事。 两人这边,三言两语之间,便达成了一丝默契。反倒是一旁的六怀和尚,心中越发急躁起来。 他瞥了一眼萧承身边站着的,低眉顺目的冯保,心中微微一颤。 事情办砸了,自己这个小命可就没了! 六怀和尚心念急转,当即心中一狠,仰天大笑道: “哈哈哈,惠启大师,你终于悟出来了!” 萧承闻言,不由得扭头看向仰天大笑的六怀,眉头微微一动。 这六怀和尚话里话外的意思,就好像是在说,惠启之所以能够此时顿悟,全是因为他的一番点拨。 嗯,其实非要说,也确实扯得上关系。要不是因为他多了一嘴,都被萧承打断顿悟的惠启,怎么可能明悟那最后一丝道理。 此时六怀和尚的大笑之声,也顿时将善世院中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惠启张了张嘴,正要说话,一旁的慧力和尚便立时抢声道: “哼,你这和尚,论法大会开始以来,便侃侃而谈,自身佛法领悟,却不提一词。此时惠启大师悟道,你还要站出来?” 另一名站出来争夺大法师之位的智迷和尚,此时亦是出声道: “不过欺世盗名之辈罢了,贫僧倒要看看,他还能够有什么高见!” 惠启瞥了这一唱一和,抢先出声的二人一眼,没有说话。 六怀和尚闻言,额上隐约之间冒出一丝冷汗。 如今的局势,早已和此前不同了。冯保让人给他准备的稿子,显然已经不太适用了。 他眼睛微微眨动,面色虽然依旧镇定,心中却是慌乱无比。 不行,自己得干点啥啊,不能就这么傻愣着啊! 六怀和尚眼睛下意识地扫过身边,突然发现一小朵略显虚幻的金色莲花,不知何时掉落在他的身前。 这一小朵金色莲花,是刚刚惠启散溢而出的内力,和他顿悟之时所引动的天地之力相互结合,化虚为实之物。 被倾注其上的内力并未消散,所以此物已然存在。 算了,就它吧,随便说点啥,好歹垂死挣扎一下啊! 六怀和尚伸手捻起金色莲花,抬头扫视在场众人,脸上特意挂上一丝自然的笑意。 可就当他刚要开口说话之际,手中的金色莲花,竟然就这般凑巧的能量耗尽,在他手中化作点点金色光点,消散开来。 这番变故,让六怀和尚,顿时一僵。原本刚打好腹稿的说辞,顿时堵在了喉咙间。 完了,彻底没救了,等死吧! 六怀和尚双眼浮现出灰败之色,抿着嘴不知该如何处置。 惠启看着六怀和尚这般神色,心中一动,便已经将他的这番举止深意、心中想法以及前后遭遇,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见六怀和尚面露灰败之色,惠启不由得微微摇头,心中惋叹。 对佛门领袖权势的执着,遮蔽了他的眼睛,使他忽视了这件事对自身性命的危机,这是三毒之中的贪念作祟。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慧力和尚,突然双眼瞪大,旋即猛地起身,大声喊道: “六怀圣僧,我慧力悟了!” 慧力这个时候的一个激灵,顿时让众人唬了一跳。 原本已然心生绝望的六怀,看着眼前突然这么大反应的慧力和尚,下意识地瞥向高台之上的冯保。 原本站在萧承身后低眉顺目的冯保,听到慧力和尚的大喊之声,下意识地抬头,眉头一动,脸上显然也是有些惊讶。 这惠启和尚突然顿悟,这事先谁能够知道?显然这出戏,不是冯保提前安排的。 六怀和尚双眼之中再次恢复了一丝神采,气息微微变得有些粗喘。 还有一线生机! 旋即,六怀当即露出一副开怀模样,朗笑道: “我有朗照宇宙真相、领悟世间万理的精深佛法,使人熄灭生死、超脱轮回的奥妙心法,这能够摆脱一切虚假表相修成正果,其中妙处难以言说。慧力方丈,显然已经领悟了其中真意啊!” 萧承整个人顿时没绷住,猛地咳嗽了起来。 好家伙,佛祖拈花一笑的典故你也敢套?这么编排,不怕佛教协会跨位面出警是吧!你这是要谢罪的呀! 原本一旁,脸色有些难看的智迷和尚,此时见到慧力和尚这番举动,眼中也顿时一亮,连忙变坐为跪,亦是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对着六怀跪拜道: “六怀圣僧,我亦是悟到了其中真意!捻花说禅,意为上乘佛法,不着形迹,存于世间万物之中,与惠启大师所悟之道,有几分相近!而圣僧手中,金色莲花又转瞬消散开来,是您在告诉我们,这佛法实相无相,超脱一切。此等境界,又比惠启大师,更高上了一层啊!” 萧承顺了顺气,制住了咳嗽之声,不由得多扫视了六怀,慧力、智迷三人一眼。 一个心理素质和好,这种局面下还能维持自己的一流演技。另一个反应贼快,能立刻接住别人的临时加戏。还有一个,脑子活泛,转瞬之间便能编出一套话来,将死的说成活的。 想到这里,萧承心中仍不住赞叹道:这佛门之中,果真是人才济济啊! 没错,这慧力、智迷二人,其实都是冯保那边准备的。 佛门之中,能够做到大寺主持的人,岂是傻子? 惠启无论是威望,修为,还是武功,地位,都是接任佛门领袖的不二人选。 是以纵使这些大寺方丈,对佛门领袖之位意动不已,但他们也很清楚,便是在萧承的支持之下夺得大法师之位,那也不过是一个无法统领佛门众僧的虚衔罢了,要来何用? 所以这些方丈之中,动心的人当真不少,但真正出来争夺位置的,也就是这二人罢了。而且他们站出来,也不是为了什么大法师之位。 本来冯保那边的打算,就是想着让这二人暗中打个配合,好助六怀和尚,光明正大赢得大法师之位。 这也就是为什么一开始,六怀表现得那么好的原因了。 所有对手、出题人、裁判,都是咱们陛下的人,你惠启拿什么斗? 惠启临时顿悟,固然超出了萧承的意料。但三人这个时候相互之间的出彩配合,也颇为让萧承赞叹。 一时之间,原本注定的局势,似乎变得有意思起来。 萧承嘴角一弯,靠在椅背之上,颇有兴趣地看起了热闹来。 法台之下的一众僧众、信徒,一脸懵,好似没有反应过来。片刻之后,下面的智通和尚,方才略带着一丝赌气地说道: “有此等妙法,还请六怀大师明言赐教,好叫我等,明悟世间真理!” 六怀和尚眼皮一动,组织了一番语言,当即再次开口道: “吾之妙法,讲究心性本净,佛性本有,觉悟不假外求,舍离文字义解,直彻心源。无念、无相,见性成佛。玄奥之处,全在一时的顿悟之间。刚刚惠启大师那番动静,便是如此!” 萧承看着神色越发从容,端坐法台之上,更是显得宝相庄严的六怀,嘴角不由得一弯,朝冯保招了招手。 冯保当即小心地凑了上去。 “你调教的很好,六怀现在这幅模样,倒是唬人地很啊!”萧承轻声低语道。 冯保闻言,抿嘴一笑,躬身道: “还是陛下此前交代的几句佛门经义,奴婢这才寻精通佛经的人完善了理念。呵呵,本想着此番布局白费了心思,不成想最后还被三人绕了回来!” 此时六怀口中的语句,是来自于萧承那个世界禅宗的经义主张。这番精妙之言,自然不是六怀能够悟出来的。 萧承此前随口和冯保交代了几句禅宗揭句,倒是还真让冯保弄出点东西来了。 禅宗昌盛发展这么多年,其核心经义主张,自然有几分道理。善世院中的僧众、信众,或有人恍然大悟,或有人不明觉厉,皆是不敢出声。 唯有智通,昂着脖子看着法台之上装模作样的六怀和尚,心中无名火顿起。 你这故弄玄虚的模样已经很是让人生厌了,这个时候还想着将惠启方丈的顿悟,坐实为你点化的功劳? “六怀大师若是说不出其中妙法,又如何让我等相信?还是说,这不过是六怀大师糊弄他人之……” “智通!”惠启和尚,突然一声长喝,打断了智通的话。 智通顿时一滞,低头道: “方丈……” 惠启神色淡然,道: “捻花说禅,是极高深的境界。你若不能参悟,便不可妄自揣测!” 智通心中对六怀是极为不满,但惠启都已经发话了,他也只能低头应是。 “六怀圣僧,境界高深,老衲服了!”惠启和尚低头道。 他本就不在意这什么佛门领袖之位,若是能够就此让皇帝放下对佛门的恶意,拿去也是无妨。 萧承看着低头行礼的惠启,忍不住点头,喃喃自语道: “这佛门,倒也是有正经修行人的……就是太稀少了点!” 第三十七章 僧录司与静极思动的阴阳家家主 禅宗经义,讲究的就是悟性一次。可悟性出众之人,又能有多少?不少前来听经的和尚、信众,其实心中有些不明觉厉的。 大概可以用,“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来形容他们此时心中的懵逼。 可就连此前人前显圣,显露异象,宛若佛祖降世的惠启和尚,此时都自言佛法修为不如六怀和尚。 再加上身边还有些和尚、信众,面上已然流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好似当真从这几句话中,悟出了什么道理来。 自己若是不给点反应,那岂不是证明自己佛法修为不如别人? 旋即善世院中的众人,立马摆出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纷纷起身对着六怀和尚恭敬一礼,齐声道: “谢圣僧指点迷津!” “一番微言大义,致使吾等恍然大悟。” “六怀圣僧大法师之位,实至名归!” 别管是不是真的悟出了什么,反正一通马屁,拍上去就是了! 和尚的新衣了,这属于是。 六怀和尚原本快要跳到嗓子眼的心,这才逐渐平复下来,已被冷汗浸湿的后背,被风一吹,浑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太好了,不用死了! 此时就差这临门一脚了,六怀和尚自然不会掉链子。 听着众人赞美叹服之言,他眼眸低垂,脸上依旧一副宝相庄严,嘴边挂着祥和出尘的笑容,只看这幅样子,倒是唬人得很。 萧承轻笑一声,颇有兴趣地看了六怀一眼,旋即朗声道: “六怀圣僧,修行境界之深,当真是世间少有。那论法这一项,便是六怀圣僧胜了!” 六怀和尚猛舒一口气,起身对着萧承跪伏身躯,声音有着常人听不出来的微微发颤,道: “谢陛下!” 话音刚落,一旁的智迷和尚再次出声道: “启禀陛下,贫僧以为,六怀圣僧境界如此,之后的比武,便不需要了吧!” 慧力和尚此时,也开口道: “陛下,六怀圣僧佛法精深,我等心服口服,愿尊其为我佛门领袖。这武学之道,对我等佛门弟子来说,本就是帮助修行的工具。既然如此,何须再比什么武?” 这戏码,显然就是冯保之前安排的。 毕竟动嘴的辩经,可以提前准备稿子,安排人打个配合啥的。但比武,那可玩不了虚的!就惠启这九阶修为,谁能比得上他? 惠启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心绪平静异常,丝毫不为所动,平淡道: “二人所言,极有道理,这比武之事,也便不再需要了!老衲,亦是愿承认六怀为我佛门领袖!” 既然皇帝对佛门不放心,这大法师之位让给他的人就是了。 这般,倒也不见得都是坏事。起码今后佛门的影响力,能够被皇帝掌握一部分,皇帝对佛门的忌惮之心,自然也便没有了。 听到惠启之言,六怀和尚心中一阵激动,当即忍不住,出声道: “贫僧修行尚且不够,全靠诸位大师礼让,陛下恩厚,方能得此尊位……” 话说到一半,冯保悄悄抬头,冷然地扫了六怀和尚一眼。 感受到冯保那冷冽的眼神,原本还有些飘飘然的六怀,顿时宛若被一碰冷水当头浇下,连忙顿住了嘴。 萧承嗤笑一声,旋即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既然如此,六怀圣僧众望所归。拟旨,封释源宗六怀和尚,为我云国新任大法师,统领佛门上下。传诏天下,咸使知闻!” 冯保当即上前一步,朗声应道: “遵旨!” 善世院中上下众人,齐齐跪倒,山呼: “谢陛下!” 不过今日这戏码,显然还没有结束。 萧承轻咳一声,继续道: “今日论法大会,方知我云国佛门,竟有这般大德。只设大法师之位,难以尊显这些大德高僧!” 听到萧承的话,惠启和尚眉头猛地一皱。 这皇帝还想做什么?自己都退让到如此地步了,还不肯高抬一手? “朕欲设立僧录司,选大德高僧,充任僧官。僧录司此后,归礼曹统属。司中设正、副二印,为僧录司主官,再设左右善世、阐教、讲经、觉义等僧官,共同掌管云国寺院僧尼!” 原本心中为自己成为佛门领袖而窃喜的六怀和尚,此时浑身一僵。 僧录司掌管云国寺庙僧尼,那自己呢? 而一旁的智迷、慧力两位和尚,此时忍不住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喜意。 一个空有头衔的大法师,他们是不愿意去干的。而他们之所以能够被冯保说动,可不就是因为知道这个即将设立的僧录司嘛。 萧承端坐高台之上,如山威严四溢,沉声道: “塔宁寺主持惠启,赐僧录司正印,为僧录司主官,统领云国诸寺,专司整理佛法,监管各地僧众。六时寺主持慧力,香积寺主持智迷,各赐僧录司副印,共掌管僧籍、度牒颁赐,并执行戒律法度,约束天下僧众!” 原本心有不满的惠启和尚,听到萧承说完,不由得微微一愣。 自己是僧录司正印? 这僧录司一设立,那才是直接将佛门大法师的职责尽数夺去。可以说这僧录司一设立,那以后佛门大法师之位,可就沦为了一虚职了。 还不等惠启想明白其中关键,一旁的慧力、智迷二人,早就迫不及待地跪伏在地,高声谢恩道: “谢陛下!” 虽然头顶之上还有一个惠启,是真正的僧录司主官。 但相较于专司整理佛法的惠启,慧力、智迷二人共同掌管的僧籍、度牒的颁布,还有对僧人有执行戒律的权利。这些东西,才是实打实的好处啊,二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反对的意见。 萧承似笑非笑地看着惠启,道: “惠启大师,可愿接旨?” 六怀和尚是个水货,而在佛门之中混下去,也是需要点真才实学的。为了避免暴露他水货的本性,他以后绝对不能轻易露面。 而且萧承原本希望他起到的用处,也不过就是在要紧的时候,站出来利用其佛门领袖的身份,为萧承背书而已。 所以啊,这今日的六怀,应该就和大雄宝殿之中的佛祖金身一个待遇。 而僧录司,才是萧承借此真正掌管、限制佛门的机构。 慧力、智迷这两个和尚,如今不过是为了僧录司的权势,这才和答应冯保进行合作,难免今日之后,不会生出什么异心来。 倒是惠启和尚今日显化异象之后,佛门之中必定无人能及得上他的威望。又是少有的一心修行之人,授其僧录司正印之位,倒是能够对二人加以制衡。 惠启看着萧承颇有深意的目光,沉吟片刻,亦是俯身在地,道: “老衲惠启,谨遵圣谕!” 萧承闻言,当即朗声大笑,道: “哈哈哈,好,今日之后,这佛门之中,便有劳诸位了!” --------- 夏国,武陵山,阴阳家山门驻地,主峰峰顶之上。 身穿素袍的老者盘坐峰顶之上,俯视着山峰之下的事务。 此时的老者,披头散发,双眼深邃无比,直透出一股浩瀚之意,好似天地星辰,日月五行,尽皆包含其中。 他周身散溢出的一股子玄奥之意,恍惚之间,整个人都好似与此片天地融入一起,化作天地之中的一道气息,引导着天地之间阴阳五行相生相灭,斗转星移。 若是有人此时扫视此地,无意之下,甚至会下意识地忽略这里还有一位老者坐在这边。 身穿华丽的玄色绣金道袍,一身气势玄奥异常的中年男子,神态恭敬,极有耐心地等候在素袍老者身边。 这位身着华丽道袍的中年男子,可是不简单!身为阴阳家外门门主,对外主事之人。除了阴阳家内宗事务,其余阴阳家所有事情,都由其处置。 而值得中年男子如此恭敬对待的,除了阴阳家内宗宗主,阴阳家家主须宿,也再无旁人!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沉下心神推演的须宿,突然感知到天下西南之地,忽然传来了一道令他心中一动的气息。 原本的推演修行,顿时一滞。 感受着须宿身上缓缓消退的玄奥之气,中年男子心中一愣,然后连忙出声宽慰道: “宗主,这陆地神仙之境,江湖之中已然许久未曾有人突破了。如此境界,非是一朝一夕便能到达的,宗主切莫着急!” 须宿缓缓摇头,神色莫名地看了西南方向一眼,疑惑道; “我知道,这突破之事,哪能这般容易……正阳,桑磐那边,可曾传回消息?” 阴阳家外门门主,戈正阳闻言,连忙道: “是来了书信,交代了云国不少事情。宗主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须宿闻言,沉声道: “近来隐约之间,频频感知到西南之地,传来令我心神动摇的气息。桑磐可曾交代,云国有何异常?” 戈正阳闻言,沉吟道: “消息是最近半月之前送回来的,信中说这云国小皇帝雄才大略,建立了此前没有的科举制度,以此为自己招揽人才。小皇帝还设立了一处,名为‘稷下学宫’的地方,希望迎百家之中的贤人入驻。” “还有吗?”须宿接着问道。 “啊,还有就是桑磐说,他的观心瞳,在云国看到了很多此前从未看到过的异象,很是神异,还为此伤到了双眼。此前我还以为是桑磐精修此术多年,使之产生了未知名的变化了呢。若非要说有什么异常的话,也就此事了!” “从未看过的异象?”须宿眼睛一眯。 下一刻,须宿心中顿时心血来潮,开口道: “好,静极思动,或许要去云国走一遭了!” 戈正阳闻言,顿时一愣。 自家宗主,可是在武陵山枯坐四十年了,此前天下诸多变化,都不曾想要出山。这次又为何,动了下山行走的心思? 第三十八章 方技家 夜色已深,中庆城中临时搭建的科举场地。 在张昭以及手下礼曹官员,加上从朝廷各处调来的官吏的努力之下,足足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方才结束。 劳累了一天,腰都有些站不直的官吏们,不掩抱怨之声,一边哀叹着,一边离去。 其实这场帖经考试,只是正式科举的资格审查,应试士子,只需要默写各家经义之中的一些语句,便可完成考试。 现场批阅,当场出成绩。一轮考试,顶了天也就是半柱香的时间。 但这只是考试所需的时间而已! 事实上,作为第一次组织的科举,一众官吏需要登记应试弟子的身份籍贯,按照各家出身,分配考场。 便是这些琐碎的事情,消耗了在场官吏大部分的精力。 一名官吏,强打着精神,将整理好的名册送到了张昭面前,行礼道: “尚书大人,这便是今日取得资格的士子们的名册。” 这名官吏此时顿了顿,苦笑道: “前来参加考试的人,一共一万四千多人。结果这简单的帖经考试,便直接筛去了八千多人,仅留下六千多名士子。这怕这些人中,确有才学者实属寥寥啊!” 原本休沐数日,而稍稍回复了些精神的张昭,此时脸上再次浮现出疲惫至极的神色。他看着手中厚厚的名册,摇头道: “如今前来应试的,有不少是前来凑热闹的百姓。而且科举之事,一个多月前方才昭告天下。有才学的士子,说不得现在还没有收到消息呢。所以这一届,大概是取不到什么贤士了。” “既然如此,那陛下为何不等明年再行科举?这样我等也能多些时间准备,何至于这般手忙脚乱?” 张昭微微皱眉,合起手中名册,道: “这一届科举,本就是试行,借此总结经验,今后好查漏补缺,防止疏忽。今日出疏忽,总好过日后在天下闻名而来的众多贤能之人面前出洋相。 他又顿了顿,呵斥道: “还有,我等臣属,安心做事便是,何来的这般多怨言?” 这名官吏,顿时被张昭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躬身应诺,不敢多说半句话。 张昭站起身来,顿觉脑袋一阵昏沉,身形微微一晃,撑在桌子上缓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 “好了,下去吧。今日参与科举事务的官吏,尽数休沐三日。科举之后,我亦会在陛下面前,为你们请求恩赏的,” 官吏闻言,这才眼睛一亮,拱手道: “谢大人!” 张昭眉头又是一紧,呵斥道: “要谢陛下,这恩典是陛下允诺的!” 官吏嘴角一抽,连忙道: “啊,对对对,谢陛下!” 张昭冷着脸,转身走出临时搭建的科举考场,坐上马车,朝皇宫而去。 这科举之事,是萧承极为关心之事,是以张昭还需亲自入宫,禀报一番才是。 皇宫之中,有萧承提前交代过的命令,张昭自然是畅通无阻,径直来到养心殿处。 此时的养心殿中,两名四五十岁的男子,神情略微激动,不断交换着意见。 “天地之间,有六种气象,下降生成五味,表现为五色,应验为五声。一旦超过限度就会滋生六种疾患。阴淫寒疾,阳淫热疾,风淫末疾,雨淫腹疾,晦淫惑疾,明淫心疾,此为六气致病说。所以万事万物不可太过,只需克制得当,便能避免疾病!” 正在说话的男子,一身长袍,身形匀称。打眼一看好像才三十多岁的模样,但仔细一看,却又觉得好像年纪不轻。 另外一名五十多岁,身穿布衣的老者,听到他所言之语,亦是连连点头,忍不住道: “于病未有形而除之,防患于未然,这才是上乘的医术!只不过世间之人,心中多存侥幸,不能很好的克制自己,所以这才有我这种医者的用处。” 老者顿了顿,接着阐述自己的医术理念,道: “常人若是得病,身躯便有所体现。若有人面色发黄,超乎寻常,则为肝脾生出病灶。若面色发黑,一眼便能望出,则有可能是心肺、肾脏、肝脏出了问题。再询问病人身体异样之处,了解病人日常饮食作息,配合诊脉,则病人病灶之处,难逃医者之眼。” 萧承靠在龙椅之上,看着眼前二人,心中莫名安心。 好了,有了这两位,自己只要不太浪,应该是死不了的。 眼前二人,正是白色训卡【方技家】召唤而来的二位。 姬缓,秦和。 嗯,这两人都有好几个名字。 年纪稍微大一些的那个叫做姬缓的老者,另一个名字叫秦越人,被人尊称为扁鹊。 年轻稍轻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但实际上也是靠近五十的人,只是因为保养相当好而看不出来年纪的那位,也有一个名字叫医和,就是面谏晋平公,让他戒女色的那位。 一旁的冯保有些着急,忍不住出声问道: “所以二位,陛下龙体可有异样?” 秦和回过头来,缓缓摇头道: “陛下身躯无恙,应当是习武之时未曾注意加以节制,致使体内内力消耗一空,这才有些虚弱。” 姬缓亦是点了点头,道: “不错,陛下身躯并无大碍。若实在不放心,草民可开个方子为陛下调理。” 秦和闻言,却是出言提醒道: “陛下身躯强健,不需调理亦可无事。便是要开方子,亦需要注意,进补不可太过!” 萧承闻言,摆了摆手,轻笑道: “朕倒是不需要调理,真正需要调理的人,这个时候才来了呢!” 说罢,萧承对着殿门处候着的张昭招了招手。 张昭见状,当即微微躬身,走入殿中。 二人回头看去,便见脸上难掩疲惫之色的张昭,快步走入殿中。 张昭微微躬身,双手高举整理好了的名单,沉声道: “陛下,初试结果,已然出来。名单之上的,皆是取得资格,可参加正式科举的士子。共计六千三百一十二人,其中儒家子弟一千一百……” 萧承示意冯保将名册接了过来,连忙道: “科举初创,又是这般急促举办,辛苦你了!这些事情,便不用一一交代了!” 这张昭到底是文弱士人,此前短短时间之内,核查有功之臣的名单。然后一口气未歇,就被萧承塞过去了科举之事。也就科举开始之前,休息了几天。不用说,萧承也知道他身躯疲惫。 但其实萧承之所以不断给他加担子,也是无奈之举。 如今朝堂局势不同了,像马敏文、曲诚、陶艾这些老臣,遍布朝堂文武两班,又因为勉强论得上儿女亲家,所以为了避免这三家下面的门生故吏自动形成利益集团,萧承已经开始有意削减三家家主在朝中的影响力。 像衡量军功、考成制度、操办科举这些重要的,能够增加他们朝野上下威望的事情,都是不能交给他们去做。 而萧承手中能用的文臣,能力、此时官职,合适的也就张昭张纮二人。 张纮主持考成法,不能离开。所以这些事情,自然也就只能让张昭辛苦辛苦了! 不过说起来,萧承之所以这么着急举办科举,也是为了张昭着想。 毕竟万一科举刷出了哪位名臣,可不就是帮助张昭减负了嘛! 萧承指了指张昭,对着姬缓、秦和二人道: “这是礼曹尚书,因为科举之事而劳累至此,还请二人为他调理调理!” 二人闻言,当即点了点头,齐齐上前为张昭诊断起来。 张昭有些莫名其妙,自己明明是前来送名册,禀报情况的,莫名其妙就被架起来看病。不过好歹也是陛下恩赐,也不好拒绝。 二人诊断之后,秦和先行开口道: “这尚书大人,亦是并无大碍,只是因为操劳过度导致。休息调养数日,便可恢复。” 而姬缓,此时却是眉头微微皱起,看着张昭的脸色,微微有些凝重。 本来还没有什么的张昭,顿时被姬缓的眼神,盯的心里有些发毛。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怕西医笑嘻嘻,就怕中医眉眼低。 虽然这个世界没有西医,但大体意思还是不变的。 看着姬缓神情凝重,张昭心中不免惴惴,忍不住道: “额,这位医者,我可是,有什么隐疾?” 萧承也坐直了身子,眉头微微皱起。 不会吧,不会当真把张昭给用出毛病了? 姬缓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斟酌地问道: “尚书大人,脚步虚扶,四肢疲惫,确实是劳累过度。但不知大人,头部可有不适?” 张昭闻言,心中顿时咯噔一声,不由有些慌乱,连忙道: “今日确实有头部有轻微胀痛之感。” “可有精神恍惚之时?” “确有!”张昭连忙道。 萧承此时,亦是担心地开口道: “姬大夫,张卿可有什么隐疾?” 姬缓见萧承、张昭皆是面露紧张,连忙反应过来,解释道: “哦,也并非什么大事。只是我观张尚书面部,只觉尚书大人有精神消耗过度之像。这般损耗,一日两日或许没有什么,当时日久了,便有心力衰竭之危!” 萧承闻言,不由得皱眉道: “何以心神损耗至此?” 张昭闻言,顿时一愣。 老实说,今日科举的诸多事务虽然累了些,但大都不需要动什么心力,也不至于损耗心神啊! 这个时候,他忽然回想起今日早晨,自己猛地喝止住一众应试之人的画面。 现在回想起来,貌似自己头部略感不适,亦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张昭犹豫片刻,方才开口道: “或许,是和那件事有关?” 他当即将清晨秩序混乱难以维持,他突然暴喝一声,传遍四周,将众人喝止的事情说了出来。 姬缓闻言,眉头紧皱,道: “尚书大人未曾修行高深武功,能够一声喝止上万士子,只怕应当是和这件事有关。只是我不曾见过此等症状,实在难以诊断。不过此事,倒也算不得什么大病,稍后我开个药方,调理一番便可!” 一旁的萧承,这个时候忽然想起,今日自己和惠启和尚凝聚的天地异象,心中不由得一动。 世界升格之后,惠启和尚一番顿悟,便能够引动天地异象,将自己的修为,一举推到了九阶巅峰,若不是他主动放弃,当真是有可能步入陆地神仙境界的。 既然如此,那像张昭这些,智慧高达八九十的文士,若是一朝有感,是不是也有可能引动天地之力,显化莫大威能? 如此的话,那可就有意思了! 萧承想到这里,当即道: “姬大夫,秦大夫,朕欲封你们二位为太医,替朕和朝堂百官,诊断病症,不知二位,可愿意?” 秦和闻言,当即躬身一拜,道: “草民遵旨!” 姬缓倒是微微一滞,出声道: “陛下,草民志在行走天下,为百姓诊断病症的同时,能够见识各种疑难杂症。若是受封太医之位,只怕终日只能留在这中庆城中,实在非是我之所愿啊。请陛下谅解!” 萧承闻言,眼睛微微一眯。 他可不愿意,有朝一日被自己召唤而来的人物恶心到!姬缓哪怕只是个医者,但万一出去行走天下的时候,救了萧承哪个希望他死的人呢? 萧承眼皮微动,开口道: “姬大夫便是靠着一双脚行走天下,难道就能够走遍天下?治疗无数百姓吗?若朕说,姬大夫若是想要救治天下百姓,接触各种疑难杂症,便更应该留在我中庆城才是!” 萧承顿了顿,接着道: “朕设立稷下学宫,欲请百家前来授课,吸引天下士子前来。若是姬大夫建立医家学派,在学宫传授弟子,教导更多的医者,那才是多拯救天下百姓的方法。而且只要天下人都知道,中庆城有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那些天下之间各种无法治愈疑难杂症,自然不就找向你了吗?” 医术高,那就乖乖培养弟子。想要接触疑难杂症,只要打响了医术高超的名声,还怕没有各种棘手的病人找上门? 当然了,最主要的,还是萧承不想将来被自己召唤而来的人恶心到。 若是姬缓当真执意要离去,萧承保证自己,一定会强行把他留下。 姬缓一愣,心中琢磨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道: “天下士子,都希望学习治国之法,以此辅佐君王,匡扶社稷。只怕这医术,是没有多少人愿意前来学习啊!” 一旁的秦和,听到这话有些不乐意了,忍不住出声反驳道: “姬大夫的医术,我自叹不如。但姬大夫这般言论,我却是不同意!上等的医生,能医治国家的弊病。中等医生,能医治人的弊病。只知道医治个人身体上的各种疾病,那只是下等的医生!我等医者,调理五脏,使六气顺和。祛疾扶正,使人不生患。这不就是调和文武百官,惩治贪官污吏,亲近贤士,使得朝廷运转,治理国家的方法吗?” 此等言论,让姬缓当即一愣。 姬缓也是医者,自然不会鄙夷自己的身份。这般说,只是因为天下之间,确实只有很少的读书人愿意学习医术。 做医者,你文化水平不能太低!可一般有这种文化水平的,可都去学各家显学去了,哪会愿意当什么医者? 姬缓心中也是不由得有些触动,他深吸一口气,当即对着秦和行了一礼,躬身道: “秦大夫恕罪,我并非瞧不起医家……哎,也罢,陛下所言,却有几分道理,不妨一试!” 萧承闻言,轻松一口气,当即开口笑道: “那正是太好了!这天下医者,多是出自各家显学之中的旁枝。世间之人不可或缺的医者,竟然到现在都未曾有以医术为根基的学派。今日二位有心创立,朕当真为天下人而感到高兴!” 他顿了顿,接着开口道: “秦大夫所言,可为学派根本。而医人医国之微言大义,含括太多,早已超脱了医术限制。若以医家称呼,未免有些局限了!如此,朕便钦赐你等名号,为方技家,可否?” 方技,总称医、卜、星、相之类的技艺。 姬缓、秦和闻言,对视一眼,心中不由得有些激荡,当即躬身行礼,道: “谢陛下赐名!” 第三十九章 水利农田法 还略显简陋的科举试场之前,一名礼曹官吏对着下面聚集的数千前来应试的士子,高声喊道: “应试士子,按照自己之前报名的科目集合。各科考场不同,走错了可就不能参加这场科举考试了!” 身边特意挑选的大嗓门士卒,挺起胸膛,高声重复官吏刚刚所言,保证下方的数千士子,能够全部听清楚。 考场大门之前,还有数队禁军兵将,兵甲俱全,在下方维持着秩序。禁军队列之中,各有着几名官吏,指着身后分别书写着应试科目的旗帜,高声喊道: “报名明法科的士子,在此处报名!” “秀才科的,来此处集合!” “明算科的士子,莫要走错了!” …… 数千士子,经过了此前的资格试,对科技流程也有了几分了解,不再似此前那般慌乱。 虽略显嘈杂,但还算是有秩序地听从云国官吏的指挥,各自集合,准备入场考试。 科举考试,按照流传出来的消息,共计只需要靠四场。而且据说,只要通过了第三场考试,便一定有官做。 眼看着阶级跃迁就在眼前,这些士子自然是听话极了。 科举试场之中,一名官吏快步走到张昭之前,拱手道: “尚书大人,士子们已然集结好了。” 应是两位神医的调理之功,如今的张昭,脸上气色红润,精神抖擞,半点也没有操劳不息的模样。 听到手下官吏的禀报,张昭缓缓地点了点头,沉声道: “好,开始吧!” “是!” 这科举制度,在这个世界,乃是萧承初创。本次科举,又是第一次举办,云国的礼曹官吏们手忙脚乱的,自然也就顾不得设置什么繁文缛节的讲究。 张昭一声令下,试场大门便轰然打开,礼曹官吏的组织之下,按序进入。 应试的不少士子,此时志气高昂,挺胸抬头,自信满满地踏入试场之中,好似从应试者中脱颖而出,是轻而易举之事。 甚至还有极少数拎不清的人,此时看向周围的礼曹官吏们,都眼露傲然不屑之色。这幅瞧不起人的模样,便好像他们明日,就能够入主朝堂,主政一国似的。 一众礼曹官员微微皱眉,对其中极少数应试者的这幅自信,甚至说有些自大的模样,皆是有些不满。但旋即,众官吏对视一眼,却是都忍不住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科举第一场,乃是资格试,不过是将那些识得两个字便跑来凑热闹的人给剔除罢了,所以这考试的难度,自然是不高的。 但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不少应试者们,对科举考试产生了一些轻蔑之意,好似只要自己前来,便一定能够轻松应对这场考试,从此步入官场,平步青云。 而知道一些内情的礼曹官吏们,看到这些人的傲然模样,心中皆是嗤笑不屑之意。 上头已经发话了,这第二次考试,起码要刷去八成的人。真希望这些士子,考完之后,还能够露出如此神色。 而此时,中庆城城外官道之上。 数十人停下马车,齐齐聚集一起,一起回头朝中庆城望去。 这些人,一个个身穿云国官服,腰上悬挂着着银制官印,一眼望去,便知是云国品阶不算低的官员。 但此时的这些官员,气氛略显凝重,很多人都是面带哀叹之声。时不时的,便有人发出一声长叹,使得众人脸上更苦。 其中一名四五十多岁的男子,摸着自己两鬓微微泛白的头发,忍不住叹息道: “今日一别,这京中繁华,我便再无缘得见了!唉,也不知今日出京,我这身子骨,还能否等到归京的时日啊?” 此言一出,有些人想起自己今后前途无亮的仕途,差点没忍住失声痛哭起来。 一旁负责护送这些官员前去上任的禁军将领嘴角一抽,看着众人眼眶泛红,就差没相互抱着痛哭起来的模样,忍不住露出一丝无奈之色,出声道: “诸位大人,你们只是奉圣意出京公干,又不是遭到了贬谪,何苦这般作态啊!” 听到禁军将领这般说,其中一名官员忍不住道: “谢将军宽慰!你好意心领了,但你也是有所不知。往日京中官吏出京任职,都是前往各州郡担任太守、治中的,若是治下绩效出众,还有望升任。可我等出京,却是就任常平仓监官,负责督促各州郡农田水利。这、这不就是变相贬谪嘛!” 这名官员的话语,顿时引起一众人的牢骚,纷纷开口道: “是啊,这常平仓监官,此前朝中何曾有这般官职?” “监管农田水利,这项差事多是吃力不讨好。便是这差事做好了,也要被当地州郡分去大半功劳。” 这个时候,负责护送他们的禁军将领忍不住摇了摇头,道: “唉,其实诸位大人这般,也不需太过抱怨了!你们去任的州郡,好歹是我云国原有之地。像我营中袍泽,前两天也护送几位大人前去任职。他们去的,可是西南那几个新近纳入我云国国土的州郡。那里,可都是荒无人烟的蛮荒之地啊!” 人在悲惨的时候,是需要慰藉的。 听到有人比自己还要惨,在场的官员,突然觉得心中好过了许多。 这名禁军将领见状,再次开口劝说道: “而且诸位大人不在军中,不知咱们陛下的秉性。陛下是位言出必行,有功必赏之人。昔日跟随陛下征战的袍泽们,陛下不曾忘记他们的功劳,该有的赏赐封官,一个没少!诸位大人只要好生办差,难道还怕没有回京的机会吗?” 虽然这只是禁军将领的宽慰之言,但却是让众官员心中大定,不再如之前那般失落。 仔细想想,这水利农田法,乃是当今陛下亲自颁布的法令,又岂会不重视?只要自己做出成绩来,难道还怕没有升职回京的机会? 想到这里,原本悲壮的气氛,顿时消散了不少。 禁军将领见众人不再那般,终于长舒一口气,连忙开口劝道: “诸位大人,既然如此,咱们还是早日上路吧。” 这磨磨蹭蹭的,都快半天的功夫了,还没启程!早点送你们上任,我才好早日回来交差啊! 一众官员被禁军将领的三言两语一忽悠,心中终于好受了很多。看着已经快到头顶的日头,忍不住点了点头,道: “好,我等这就出发!” “且慢!”一位官员,突然叫停道。 禁军将领眼角一抽,深吸一口气,道: “这位大人,又怎么了?” 出声官员眼含热泪,一把抓住身边两名同僚的臂膀,颤声道: “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方能重新见面。诸位同僚,切记保重身体。我还期盼着我等回京,重聚一堂呢!” 听得此言,当即有人眼含热泪,动情地握紧这名官员的手臂,道: “张大人,我等必定铭记此诺!” “他日重逢,我请诸位喝酒!” 看着抱作一团的一众官员,禁军将领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这群人,戏还真多! “诸位大人,咱们今日别不了!哪怕就任州郡最近的那位大人,按照路程,也得十日之后方才到达呢……” 将领一言,让一众原本热泪盈眶,差点抱头大哭的官员脸上一僵。原本看着颇为感人泪下的离别画面,顿时被禁军将领给搅合了。 没了那感人肺腑的氛围,一众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摇头,各自上了马车。 禁军将领长松一口气,连忙对着手下兵卒一挥手。 这群官员的车队,在磨蹭了半天之后,终于启程,缓缓朝北方各州郡驶去。 --------- 皇宫,养心殿中。 萧承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奏折,烦躁地挠了挠头。然后靠坐在龙椅之上,仰头望着养心殿的顶部发起了呆。 做这个皇帝,执掌朝政,一开始做着还挺有意思的。但每日处理各种政务,少有闲暇时刻。这工作强度,几乎算得上“997”了。 这种日子,当真不是人过的! 冯保见萧承这幅模样,连忙对着搬着奏折走入殿中的小太监挥了挥手。 被挑到养心殿伺候的小太监们最是机灵,瞥见冯保的小动作,当即心领神会,踮着脚尖便朝殿外退去。 “不用了,送上来吧!”萧承轻叹一声,坐直了身子,突然开口道。 一众小太监听到萧承开口,浑身一颤,不敢耽误,连忙低头小跑着过来,将手中奏折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御桌之上。 萧承扭头看向冯保,开口道: “第二场科举,可曾开始?” 冯保闻言,连忙回话道: “见这时辰,早就开始了!”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 “希望这次,能够给力点!要是刷个智慧、政治上九十的……” 冯保听着萧承又在说着自己听不太懂的话,低眉顺眼,也不多问一句话。 这个时候,殿外突然有小太监小跑进来,躬身道: “启禀陛下,尚书令马大人求见!” 萧承眉头一皱,道: “这是又有什么事儿了?” “陛下,应当是黎朝遣使求和的事情。”冯保在萧承旁边,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萧承闻言,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道: “是了,倒是都忘记了,昨日黎朝使团入京了!” “宣进来吧!” 小太监闻言,连忙应是退下。 不多时,尚书令马敏文,便快步走入殿中,对着萧承躬身一礼,高呼道: “臣,拜见陛下!” 萧承挥了挥手,道: “平身吧!马卿今日前来见朕,所为何事?” 马敏文脸上带笑,当即拱手道: “臣恭贺陛下!黎朝使团,昨日携国书入京,前来求和!” 萧承轻笑一声,道: “朕之前,还以为黎朝君臣暗中想要玩什么花样呢,结果还是求和了!” 马敏文闻言,笑着道: “陛下此前亲自领兵出战,南败黎朝大军,北击夏国西南,震慑天下,使我云国声望大涨。夏、黎两国在我云国面前俯首帖耳,全赖陛下之功!臣为陛下贺,为云国社稷贺!” 萧承好笑地摇了摇头,告诫道: “俯首帖耳?这话有些过了!夏国地大物博,根基深厚。黎朝雄踞东南之地,历代延续数百年。这两方,都不是好对付的!绝不可因为一时得胜,而对两国心生轻视之意!” 马敏文见萧承心智成熟,比自己还清醒,毫无少年那种自傲之心,心中倒是更为敬佩,当即拱手道: “陛下教训的甚是!” “好了,马卿要说的,就是这件事?”萧承再次问道。 马敏文闻言,脸上稍稍一肃,开口道: “陛下,臣此来,还是为了陛下此前新颁布的水利农田法之事而来。” 马敏文顿了顿,接着开口道: “陛下新设常平仓监官,派遣朝中官员充任,分别派往各州郡,监督农业水利一事。陛下此法,鼓励百姓献上农耕之术,奖励各地兴修水利之事,此为增长国力的良政!但陛下选派的人,却是有些不好。” 萧承闻言,眼睛一动,道: “哪里不好?” “朝中官员久在京中,贸然派他们前去各地任职,他们必然觉得此为发配出京的苦差事,从而心生不满怨言,有懈怠之心!”马敏文道。 萧承闻言,看向马敏文,似笑非笑地道: “马卿,这是在试探朕?” 马敏文闻言,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低头道; “陛下恕罪……臣总要知道,陛下您的真实想法啊!” 身为尚书令的他,已经是实际上的宰相了。他这个位置,便需要负责上辅皇帝,下和百官,使得朝廷能够顺利运转。 所以马敏文必须要知道,萧承是想要借机清除不听话的百官,还是只是简单地执行法令。 萧承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马卿不用多想,朝廷百官之中,但凡有朕想要动手除去,怎么可能现在还留在朝堂之上?如今出京的官员,都以考成法衡量功绩,最快一年者,便可调回京中任职。而且这些官员,多非是尚书台官吏,留在京中,也是吃空饷的,不如尽数派出京中!” 马敏文闻言,终于放心下来,拱手道: “是臣妄自揣测了,请陛下恕罪!” 萧承随意地摆了摆手,让马敏文自行告退。 第四十章 这就凡尔赛了呗 清晨,天色微微亮起。 人迹罕至的山间小道之上,桑磐眼前带着白纱布,遮住了双眼,在三名弟子的搀扶之下,缓缓朝山顶而去。 山间小道,颇为崎岖难行。 但四人都身负阴阳家秘传的高深功法典籍,便是最不成器的常斯年,也有着五阶的武学修为,是以虽然带着双眼不能视物的桑磐,但行走在这山林小道之上,也还是入履平地。 三名弟子之中,常斯年嘴最是闲不住,忍不住开口问道: “老师,弟子斗胆一问,您这次双眼受伤,是不是因为那天那个善世院里发生的事情?听说那日的善世院,有佛祖降世,显化朵朵金莲。还有当今云国皇帝陛下,身后亦是显现神龙,威压四方。老师,您当时就在现场,那这事是真的发生了,还是以讹传讹啊?” 桑磐性子颇为温和,再加上和三名弟子相处还算和谐,倒是也不会因此而生气,只是伸手不轻不重地在常斯年额头之上拍了一下,道: “你这消息,倒是灵通!” 常斯年一捂额头,嘿嘿笑了两声,道: “这事儿,这两天都传遍了这中庆城大街小巷了!皇帝身在皇宫,这些人见不到,就跑到善世院外,烧香磕头,求佛陀保佑呢。甚至还有些应试士子,跑到那边祈祷自己科举得中。弟子刚认识的几个朋友,也偷偷拉着我跑过去拜了拜呢!” 桑磐闻言,更是摇了摇头,道: “你等暂未接触到此等境界,多问无益。不过你好歹是我阴阳家弟子,难道还真信这世间有什么神鬼佛陀之说?” 常斯年连忙为自己解释道: “弟子自然是不信的!只是……只是如今城中都传得沸沸扬扬,说那个佛门的惠启大师,乃是佛陀转世,当今云国陛下,乃是真龙天子。弟子心中,难免有些好奇呢!” 走在最前方开路的时成文,此时也忍不住开口道: “老师双眼受伤比上次还要严重,竟然到了需要吸取这朝日初升的一缕紫气,以供疗伤的地步。您乃是八阶高手,又久修我阴阳家秘术,到底是看到了什么异象,才遭这般反噬?” 桑磐乃是阴阳家少数在外行走的内宗弟子,常年游历天江湖。 他于天下各地,上观星宿变化,下探天下各地山川大地风水脉络,便是为了修炼“观心瞳”,这门能够勘破人之心中本相的阴阳家秘术。二十多年的修炼,已然将这门秘术,修炼到了极高深的境界。 夏国皇帝,身为天下强国之主,浩荡社稷龙虎之气,在其身上凝聚成绵延数里的庆云异象,气运如此之盛,天下无出其右。 当年桑磐为其观气之后,也只是眼睛酸涩罢了,未遭任何反噬。 却不想,他入云国短短几月,便已经两次损伤双眼,这次甚至严重到了要动用阴阳家秘术疗伤的地步。 听到时成文的询问,桑磐不由得苦笑一声,道: “看到什么?两名九阶巅峰的高手,以自身境界引动天地之力,借此气机,凝聚成了种种异象,甚至能够使其显化常人眼前。神龙、金莲,便是如此……我现在不知道,到底是这云国有问题,还是这方天地,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善世院的时候,若不是因为桑磐震撼到世界观崩塌,对自己生活了几十年的世界产生了怀疑,导致他想要探究其中原因,自己强行催动秘术直视那异象,如今也不至于使双眼受伤到这种地步。 “你们修为尚浅,现在不是操心这种时期的时候。我已传信本家,相信宗主门主那边,很快就会有回应的!”桑磐开口道。 时成文三人闻言,脸上神色,也是不由得一凝。 三人之中武道修为最高的时成文,不过初入七阶,这种事情确实没资格去探究。 但桑磐如此告知,自然便证明了这市井之间流传之言,并非以讹传讹。而是这武道高手,以自身境界引动天地之力,借此凝聚异象。 如此手段,当真是闻所未闻。三人不由得沉默下来,气氛微微有些沉重。 对于未知的东西,人本能的会感到一丝畏惧。入云国之后,便好似这天地之间,当真产生了什么变化似的。 桑磐感知到弟子们的心事重重,不由得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 “对了,我还不曾问你们呢,这科举第二场,考得如何了?” 常斯年闻言,微微回过神来,接话道: “此前这科举资格试,让我等觉得这云国科举,也不过如此。这种难度,又能够为国家选拔出什么人才?没想到,这第二次考试,难度陡然提升。弟子四下打听过了,各科的试题,难度皆是不低。不少应试之人,出试场的时候,脸色难看得很呢!” 桑磐轻笑一声,道: “成文、石郸,你们觉得呢?” 石郸闻言,当即回话道: “弟子报名的是明算科,题目多为推演天文历法,难度比得上门中月试。” “哦?这么说,难度倒是不低!”桑磐忍不住挑眉道。 阴阳家外门弟子,每月都有月试,连续三次月试不合格者,便不可逗留山门之中。 此等淘汰制度,并非是为了赶人,乃是让门中学子能够沉下心来学习。是以,这月试难度自然不可能太高。当然了,能够让阴阳家学子感受到压力,显然也不会太简单。 云国科举的第二场,便有如此地步,显然是让桑磐有些惊讶。 常斯年闻言,连忙道: “弟子报名的是秀才科,考的是策论之题。此次试题洋洋洒洒数百字,中心思想便是‘联各族,养民力、化顽梗’,问如何就是如何统合云国各族,使国中安定。” 桑磐闻言,点了点头,道: “云国国中诸多部族混居,当初立国之际,国内时常有部族作乱,动荡不休。这才有云国历代君臣,极力打压哀牢国后裔的事情。不过这数百年治理下来,又利用佛门化解恩怨,国中倒是愈发认同云国正统。拿这个以作试题,倒是合适!” 常斯年眼睛一转,颇为猥琐地笑道: “如今的哀牢族,日子倒是好过多了。当今皇帝解除了对哀牢族的禁令,还给他们在云国南部分了田地。对了,嘿嘿嘿,听说如今后宫之中,就有哀牢族嫡系女子。要不说这云国皇帝陛下雄才大略呢,连美男计都舍得用上……哎呦!” 桑磐随手便是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常斯年的额头之上,教训道: “既然决心入云国朝堂效力,对云国皇帝就要尊崇些。否则一个不小心,就是祸从口出!” 常斯年痛呼一声,连忙捂住额头。 “先生,开个玩笑罢了……” 桑磐没耐心去理常斯年这货,再次出声问道: “成文,你此次报名的是兵科,感觉如何?” 时成文转过身来,沉声道: “兵科试题,都是些排兵布阵,运转粮草,地形山势之题。” 时成文顿了顿,接着道: “不难,但很全面!” 桑磐点了点头,不由叹服道: “这科举制度,虽是初创,但我这粗略一琢磨,竟是没有多少显而易见的漏洞。可见这云国朝堂之上,除了这位雄才大略的皇帝,也有可堪一用,擅长查漏补缺的能臣!” 说到这里,桑磐又是想起了自己的母国,脸上浮现出哀叹之色。 三名弟子见状,便知道自家老师又发起了愁。常斯年二话不说,上前三言两语之间,便将话题扯开。 不多时,四人一边闲聊,便已然来到了山峰之上。 “咦!”这个时候,走在最前面的时成文,突然惊奇道。 “怎么了?”桑磐双眼受伤,迷迷糊糊地看不清楚,连忙问道。 常斯年、石郸顺着时成文的视线望去,就见这位于山峰的平台之上,一块表面光滑的巨石,被人刻作了一副简陋的棋盘。棋盘之上,还凌乱着摆放着或圆或方的小石子。 “这种地方,还有人下棋不成?”石郸忍不住问道。 常斯年立时来了精神,开口道: “莫不是像那话本之中的故事,是有高人在此设下棋局,留下机缘等待有缘人。破解棋局者,能够得其真传?” 时成文走上前去打量了一番,旋即对着常斯年缓缓摇头,一脸认真地道: “不是!这石面棋盘之上,偶有不平、或是裂痕,乃是天然形成。其上所刻的棋盘线条,痕迹也很浅,不像是哪位高人留下的。” 常斯年看着一脸严肃认真,仿佛真的相信自己刚刚所说之话的时成文,不由得有些想要发笑,不由道: “成文,你不要这么认真嘛,就是说出来逗闷子罢了。” 时成文闻言沉默一会儿,然后再次郑重地点了点头,道: “嗯!” 常斯年嘴角一抽,轻捂额头,无力地对着他摆了摆手。 算了,习惯了! 桑磐摇了摇头,借着模糊的视线,寻了一块石头,面东盘膝而坐,静静地等候朝霞东升。 不多时,东方天边越发亮了起来。朝霞漫天,绚烂异常。 桑磐双眼微闭,面朝东方,运转阴阳家功法。吞吐之间,天地的莫名气机,随其而动。 一缕肉眼可见,流转之间颇为灵动的紫色气雾,在桑磐胸前缓缓成型。 这缕紫气,并且在随着桑磐体内功法的运转,而变得越发粗了起来。直到东方太阳彻底升起,这缕已经有婴孩拇指粗细的紫气,这才停止了壮大。 常斯年双眼猛地一瞪,难掩吃惊之色,忙不迭地扯过身边的时成文,压低声音道: “我没看错吧!今日这朝霞紫气,是不是有点大得过分了?往日,我也曾见过门中的先生们采食朝霞紫气,但多是头发丝大小的,没有这般大的啊!” 时成文神情严肃,微微摇头。此时的他,想起此前桑磐所说,这天地之间或有了他们所不知道的变化,心中微微有些沉重。 这缕紫气,在桑磐的气机牵动之下,游至他双眼之处,最后一分为二,缓缓融入他的双眼之中。 又过了好一会儿,桑磐感受着双眼之处传来的清凉之意,长吐一口浊气,行功完毕。 常斯年见桑磐运功完毕,连忙凑了上去,急切道: “先生,今日感觉可有什么不同?” 桑磐自然也是感觉到了不对劲,点了点头,避重就轻道: “今日这朝霞紫气,不太寻常。若是每日如此,只怕我这眼睛,只需再吞食三次紫气,便可痊愈!” 原本其实只是猜测,但此时的桑磐,联系自己入云国之后发生的种种怪异之事,心中已有六成把握断定,这天地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一丝变化。 听到桑磐的话,三名弟子的反应,是各不相同。 常斯年闻言,根本没有多想,只是连连称奇,赞叹不已。石郸也是没有在意,听到桑磐即将痊愈的消息,一脸的欣喜之色。唯有时成文,此时心思越发重了起来。 时成文知道先生不同自己几人说清楚,也是为了他们着想。但对于这些事情,又岂能瞒得住心思极细的他? 四人心思不一,正准备下山之际,就听到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颇显洒脱的歌声。 “江海冥灭,山林长往。远性风疏,逸情云上。道就虚全,事违尘枉……” 两名老者,一身布衣,身形潇洒,结伴从山间小路踏步而上。 走到平台之处,看着面前的桑磐四人,两名老者微微一愣,旋即对着四人拱手一礼。 桑磐视线还有些模糊,但二人行走山林之间那轻车熟路的样子,还是能够看得明白的。再结合刚刚看到的那盘石棋,顿时明白了这就是留下棋盘的人。 他连忙带着三名弟子,对着两人拱手一礼,道: “不知此地有主,多有叨扰,还请恕罪!” 其中一名老者闻言,对着四人面露笑意,点头道: “这哪是什么有主之地啊,不过是我们这两个老匹夫,平日躲着偷闲的地方罢了!” 另一名老者,也是朗笑一声,摆手道: “诸位不必在意我二人,来去随意便是了!” 吞食朝霞紫气,需迎面向东,不可有所遮挡。这中庆城附近,符合条件的地方并不算多。除了这座山峰,只怕没有再合适的地方了。 这座山峰既然无主之地,那这两位老者让他们随意,本就是应有之意。但两位老者都是这般谦和客气,彬彬有礼,不由得让四人对两位老者顿生好感。 “多谢两位长者!”四人再次齐齐一拜。 两位老者微微点头,旋即便坐到了石盘前,让开了下山的道路。 而这个时候,便又听得山间小路之上,一阵淅淅索索的脚步之声传来。 桑磐四人此时,不由得一愣。 这云国,喜欢爬山的人这么多吗? 两位老者听到动静,不由得对视一眼。 一名老者面露无奈之色,摇头叹息道: “难为他们,还能够追到这里!” 另一老者,也是默默摇头。 桑磐四人对这两位老者,本就有些好感,此时只觉二人似乎有什么麻烦,便起了帮上一把的心思。 常斯年看了看自家先生,见其并无反对之意,当即上前一步,出声问道: “两位长者,可是有什么麻烦?” 两名老者闻言,神色有些怪异。 其中一人,微微摇头道: “是麻烦,但也算不得什么麻烦……” “总之,先谢过四位好意了!”另外一老者接着道。 桑磐四人闻言,不由得有些糊涂了! 这到底,算不算麻烦? 不多时,山林小道之上,脚步之声,越发清晰起来。 一队腰佩苗刀,身形矫健的士卒,搀扶着一名宫中侍者打扮,满身沾着泥土、露水,看着颇有些狼狈的太监,爬上山来。 宫中侍者看着两位老者的身形,先是长舒一口气,然后迫不及待地举起怀中藏着的圣旨,高声喊道: “两位贤者,奉当今陛下之令,请二位入朝为官!” 一名老者看着这名狼狈的宫中侍者,摇了摇头,坚定道: “谢过陛下好意,只是我庞德公志不在朝堂之上,只得再次推辞不受了!” 另一名老者,也就是司马徽,亦是苦笑道: “陛下求贤若渴之心,我二位已然知晓。但我二人,不过山间的闲云野鹤,并无才能。能够帮助陛下稳定江山社稷。未免德不配位,只得再次推辞陛下旨意了!” 宫中侍者闻言,急的都快哭出来了,苦着脸告饶道: “两位贤者,奴婢我这都跑第三次了,弄的是一身狼狈啊!二位就当可怜我,答应吧!世人为求做官,不知要花费多少精力心思,走通多少门路。而陛下多番下旨请二位入朝为官,二位为何就是不受呢!” 二人闻言,连连摇头,就是推辞不受。 桑磐几人站在一旁,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他们口中的麻烦,竟然就是指皇帝请他们入朝为官? 一时之间,尤其是最近正在参加科举考试的时成文三人,心中是颇为复杂地看着二位老者。 这波啊,就是典型的凡尔赛了呗! 第四十一章 黎朝和谈与第二轮科举结果 皇宫,养心殿中。 马敏文上前一步,朗声问道: “陛下,黎朝和谈之事,个中分寸,臣等拿不定主意,还请陛下钦定!” 如今云国朝堂上下,皆是被科举之事牵绊住了,这和黎朝和谈之事,只好由马敏文这个尚书令亲自出马了! 当然了,这也是萧承和马敏文之间默契。 马家如今在朝堂之中,影响力极大。再加上依旧掌管一部分财政的曲家以及在军中号召力十足的陶家,这三家姻亲的势力,在朝中遍布文武两班,势力过于庞大了些。 所幸马敏文脑子清醒,连带着其余两家,也格外省心。这三家人,如今都已经在有意地削弱自己在朝中、军中的影响力,为三家人留后路。 便是因为这些,是以如今朝中诸多大事,都需要避免接触,以免积攒过多威望,使得萧承生出忌惮之意。 嗯,对,与黎朝和谈,对如今的云国来说,已经不算什么大事了! 毕竟现在已经没有人觉得,这被打断了脊梁骨的黎朝,日后还能够在云国面前咸鱼翻身。 萧承对着马敏文道: “这黎朝这边,四州之地一个不还,尽数割让于我国。除此之外,还需赔偿我云国大军开拔之资五十万两,自此纳贡称臣,永不复叛。” 永不复叛,谁都知道不可能。但这个名头,还是需要的! 马敏文闻言,点了点头,道: “遵旨,臣必不负陛下重托。” 没有人觉得这份合约,有什么过分的地方。 夏国底蕴深厚,云国大军一直在边境耗着,和夏军相互对峙比拼人力物力,那是赔本买卖,得不偿失。所以云国朝堂,上到萧承,下到云国朝堂百官,没一个会想着占据着夏国的西南门户三平关不还。 而黎朝?对不起,你没有资格和我们谈条件! 萧承想了想,又补充道: “直接告诉黎朝使团这些条件,不要浪费时间去和他们扯话。还有,朕希望黎朝能够和夏国一起递交正式国书,缔结合约。” 话未说透,但这显然就是给黎朝使团定下了最后期限。 弱国无外交,这句话放到哪里都有道理。和黎朝谈判,萧承干脆直接告诉了自己的底线以及最后的时间期限,一点发挥的余地都不给黎朝使团留! 马敏文自然毫无意见,当即躬身道: “是!” 马敏文禀报完毕,这个时候,张昭又忽然站出身来,手捧一份名单,朗声道: “启奏陛下,科举第二场成绩已出,共有八百名应试者合格,能够进行第三场考试。” 萧承接过张昭刚刚送上来的名册,随手一翻,眉头微微皱起,沉声道: “就八百人?” 张昭连忙道: “是,臣手下朝廷各处抽调而来审阅的官吏,将所有答卷翻了三遍,确保无一人遗漏。” 六千多考生,其实按照原本张昭制定的规格,真正合格的不过五百人。 可要知道,萧承这次科举原本打算录取的人数,也不过四百多人!这是觉得才第二轮,淘汰率未免有些太高了,这才降低了审卷标准,重新挑选了一些还算过得去的应试者,凑齐了八百人的名册。 见萧承皱眉沉吟,张昭眉头一动,再次询问道: “那可需要臣组织手下官吏,再次审阅一遍卷子?” 说是再次审阅卷子,其实就是要再降低一下标准,好所凑些人来。 萧承听到张昭的提议,沉吟片刻,旋即摇了摇头,道: “算了,宁缺毋滥!你退下吧,尽快准备后面两场。” 到底是一国朝堂在挑选人才,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混进来算怎么回事? 而且萧承觉之所以这般火急火燎的举办科举,除了为礼曹一众官吏,积攒今后组织科举考试的经验。还有更主要的,便是想要测试一下科举能否刷出名臣来。 张昭听到萧承所言,连连点头,当即应是。 萧承看着手中略显单薄的士子名册,忽然想起来,对着身边的冯保道: “派出宣召的小太监,还不曾回来?” 冯保连忙躬身回道: “是,昨晚便已经出宫了。听闻二人喜隐在山林之间,奴婢还奉陛下旨意,特意调了一队苗兵护送着他前去。只是到了现在,还不曾回来!” 说到这件事,冯保微微一顿,却是忍不住再次开口道: “陛下,您爱惜人才之心,天下人皆能看到。这二人屡屡拒绝陛下的征召,言行过于不敬。天下人才何其多也,陛下何苦执着这二人呢!” 萧承摇了摇头,道: “朕手中,实在无人可用啊!” 天下人才虽多,但架不住萧承现在能用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啊。 如今的云国朝堂,历经汪晓、佛门之变,以及萧承诸多手段打压清洗之后,底层官吏倒是没有损失多少,但真正的人才已经所剩不多。 这一点,从萧承每日处理的,越发繁重琐碎的政务,也能够看出一二来。 透过金手指之上的属性面板一眼望去,则更为明显了。 此时云国朝堂之上,文官之中,单项属性能到七十者,不足双手之数,现在都已经被萧承提拔到了各个紧要位置之上。而一项或多项属性,能过八十的,除了马敏文、曲诚,也就萧承召唤而来的那几位。 司马徽、庞德公二人,都是多项属性高过八十,属于那种能够治理一国之地的人才。要是能够招至朝堂效力,那好歹能多为萧承分担一下政务啊。 只可惜,这两人都无心为官,便是被萧承派人找到之后,也是多次拒绝了他的征召。 历史上的庞德公,甚至为了避免被刘表征召,携妻登鹿门山采药,自从一去不回。 召唤二人的训卡【清风过鹿门】中的“鹿门”,说的就是这件事。 萧承想到这里,又看了看手边薄薄的,进入第三轮科举的士子名单,不由得摇了摇头,道: “罢了,不做官就不做官吧!你等会儿再拟一份圣旨,调拨五万两白银,让司马徽、庞德公择地建立书院,为朕培养人才吧!” 这张卡,总不能废了不是! 不当官,就发挥你们的所长,培养人才去吧!也不指望他们别的,哪怕教出几个低配版的诸葛亮、徐庶、庞统,那也算赚大发了! 冯保不知为何自家陛下会对这两个老头子这般厚遇,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当即躬身应是。 第四十二章 道家的出场 中庆城,东城门之前。 一队身穿素蓝色的道袍,或手持浮沉,或腰佩长剑,头上或带着遮阳用的太阳巾,或带着一字巾的道士们,在几名游侠儿打扮的人的带领之下,朝城门处走去。 云国此前,极少见身穿道袍之人。 但这天下之间,谁都清楚,和道袍沾得上关系的,除了诸子百家之中的阴阳家、道家,便是中原如今盛行的龙虎山道教了。 不论眼前之人是哪家的,都不能视之为寻常人物,切不可大意。 城门处看守的城防营将领看这一行人走来,心中当即警惕起来,领着麾下兵将上前一步,拦住一行人,高声道: “且止步,城防营查问!” 被拦住的一行道士见状,神色也是不变,只是齐齐看向领头的那几个游侠儿打扮之人。 为首的一名游侠儿见状,当即上前数步,自怀中掏出一枚赤金色腰牌,在城防营将领眼前微微一晃。 赤金色腰牌之上,“尚虞备用处”五个字一晃而过。 城防营将领猛地一惊,下意识地看向这几名游侠儿打扮之人。 都是一身布衣,身携武器,一声风尘仆仆,看上去便是混迹武林,刚刚经过长途跋涉的江湖中人。 但为首之人,除却腰间佩戴的武器之外,身后还背着一个黑色布袋。 这布袋有些奇特,只看形状,倒是有点像是背着一只鸟笼。 城防营将领眼睛颇尖,一下子便注意到了黑色布袋之上,有几块颜色很深的斑点。这是,血侵染黑色布袋之后遗留下来的痕迹。 江湖之中,用奇门兵器的人并不少。但在云国,看到这种东西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只有一个念头。 粘杆处,血滴子! 如今的云国之中,尚虞备用处,或者说粘杆处,经过数次出手,那可是凶名赫赫,吓人得紧呢。 粘杆处因为其动辄灭人满门,摘人头颅留下无头尸体的狠辣手段,逐渐成了云国市井之间新的恐怖传说,已经成了被大人拿来对付哭闹不止的孩童的吓唬手段了。 城防营将领浑身猛地一个激灵,后背微微有些发凉,犹豫了片刻,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敢问、敢问这位大人可是公务在身?” 为首游侠儿点了点头,沉声道: “皇命在身,不便多说,请放心吧。之后自有人,会去与你上司交接!” “是,我明白,明白!” 城防营将领连忙后退一步。连忙挥手,示意手下兵将让来道路。 为首的游侠儿,扭头看向一众身穿道袍之人,微微低头,道: “诸位道长,请吧!” 这群道人微微颔首,朝中庆城中走去。 道人之中,更有三人的身影,难掩一身的出尘气息,浑身气息浑源自如,颇为引人瞩目。 三人之中,一年龄不过十二三岁,相貌灵动清秀的道童,凑在身边那相貌质朴,气息恬淡的温和青年道士身边,嘴唇微微一动,声音被精纯内力径直送入青年耳中。 “二师兄,请道教前来云国的这些人,不简单啊!刚刚那城门的将领,是真心畏惧他们。” 温和青年道士闻言,嘴唇亦是微动,声音没有一丝遗漏,直接传入道童耳中。 “既然是云国皇帝派来请道教前来云国传道的人,自然不能简单。看他们这架势,应当和夏国皇帝亲卫的直使绣衣差不多,都是为皇帝办阴暗事的特务机构。” “咳咳!” 一声轻咳,打断了二人的窃窃私语。 一名鬓发已然发白,但面容肌肤却颇为年轻,让人看不出其真实年龄的男子,有些不满地看着二人。 青年道士、道童看着自家大师兄微微皱眉的神色,当即闭上了嘴。 “我等三人,奉了道主之命,跟随道教弟子前来云国,为的是探查云国对我道家态度。此事事关今后我道家,在云国传播门学的大事。你们绝对不可出漏子!” 男子嘴唇微张,清冷声音当即在青年道士、道童的耳边响起。 道童闻言,颇为不解道: “大师兄,咱们不是已经在来的路上知道了云国皇帝建立稷下学宫的事情吗。云国皇帝既然对我等诸子百家是这般态度,那我们为何还要隐藏身份呢?” 清冷道士闻言,默然地摇了摇头,道: “这不是隐藏身份,不过是想要借助道教低调行事,然后尽快接触到云国皇帝罢了。云国朝堂,宛若一片白纸,诸子百家对此并无多大影响力。若是能够占据先机,则可使道家在云国朝堂之上占据优势。有一国朝堂,供我道家弟子施展,便可证明我道家理念优于其余百家。” 青年道士和道童闻言,脸上颇有些怪异。道童仗着自己年纪小,师兄不常与自己计较,颇为惊奇地道: “这,可不像是大师兄会说的话……” 清冷道士闻言,微微扭头,眼神平淡不起波澜,随意撇了二人一眼。 “确实不是我说的,这是门中庄长老派人传来的交代!” 青年道士闻言,神色更是怪异,心中不解,更是下意识地道: “庄长老啊,怪不得……只是我没想到,以大师兄的心性性子,竟然会听从庄长老这样的交代……” 大师兄微微抬头,嘴唇不动,清冷声音再次传入二人耳中: “道主在我等走后没多久,便突然心神有所触动,闭关修行了。如今门中一切事务,由庄长老负责……好了,多说无益,你二人记住我的交代便是了!” 二人平日便对这个大师兄颇为敬畏,自然是不敢多言,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会很听话的。 眼前的这群由粘杆处亲自带来的道士们,其实是萧承遏制佛门的另一个手段。 派人前去道教龙虎山,请其前来云国传教。 道教那边,对于这种好事,自然是连忙应承下来,当即选调教中的有为道士,跟随粘杆处之人前来。 而这三名道家弟子,则是赶在这个时候,突然找上龙虎山道教掌教,请求一同前来云国。 道家是诸子百家之中的学派,是研究清静无为,顺应天道的学问。而道教,则是一群宗教人士,在道家理念的基础之上,融合了仙神鬼魔之说,所成立的宗教。 两者之间,虽说不是一脉相承,但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道家之托,道教那边自然是无法推脱。 便是因为如此,这三名道家子弟,才能混入一群道士之中,一同前来云国。 云国此前,被佛门经营地滴水不漏,视为自己的自留地。 诸子百家之人若说只是教导云国百姓习文识字,那佛门那边自然是不会过多理会,甚至有些乐见其成。毕竟念佛经,也是要识字的嘛! 但若是诸子百家之中,有任何核心人物前来,想要涉入云国朝野,增加自家学派影响力的,那就会遭到佛门或明或暗的全力针对,最后只能导致诸子百家应接不暇,狼狈退出云国。 嗯,帮我义务扫盲可以,拿好处不行!这白嫖一词,算是被佛门给琢磨透了。 便是这般,导致云国成了这天下诸国之间,极少数诸子百家没能影响到的国家。 萧承归京之后没多久,便直接剿灭了佛门第一大寺感业寺。这等手段,可谓是让诸子百家眼睛一亮,明白了云国之中的局势已然发生了大变。 其中动作快的学派,甚至还不知道萧承建立稷下学宫,允许百家贤士前来讲经传学的事情,便匆匆派遣弟子前来。 这道家,就是其中之一。 中庆城,身为云国六百多年来经营的京师,又是中原夏国、吐谷浑高原、天竺等地的商道,自然是繁华无比。 人流攒动,车马不息,叫卖吆喝之声鼎沸,街边各式商铺、摊贩应接不暇。 道童年纪不大,又是刚从山上下来,见此繁华景象,不由得左右挑头,满眼都是对见到满城热闹,繁华无比的景象而感到新奇高兴。 “哇,这中庆城,真的好繁华啊!比古越镇还要繁华!”道童按奈不住喜悦,兴奋地对着身边两位师兄道。 古越镇,是龙虎山下的一个小镇子,和这云国京城,自然是没得比了。 听到道童的兴奋之声,游侠儿打扮的粘杆处小头领当即道: “我云国京城,只论繁华,可不输夏国京师……咦,说来还有些奇怪呢,往日人可比今天多太多了,怎么现在人这么少?” 道童眼睛圆睁,惊讶道: “往日比这还要多?” “是啊!奇怪,今天又有什么事儿吗?”粘杆处小头领有些不解道。 青年道士二师兄一把扯过还想要说什么的师弟,然后对着这名小头领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接了他的话。 粘杆处小头领见状,眼睛微微转动,然后对着三人呵呵一笑。 虽说都是道袍打扮,但也许是因为修行了道家高深功法,这三人气质太特殊太出尘了,粘杆处的人一早便怀疑这三人的身份。一路之上,这名粘杆处小头领,可是一直留心着三人呢。 不过如今既然到了中庆城,粘杆处的老巢,只要提前有了防备,倒是也不怕三人有什么花样! 这个时候,一名游侠儿打扮之人,从前方匆匆跑来,凑到小头领耳边轻语几句。 小头领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之色,旋即点了点头,对着一众道士道: “诸位,前方人潮拥堵,请随我绕行吧!” 小道童闻言,当即出声问道: “前面拥堵?怪不得你刚刚说人少了,是不是都去前面凑热闹了?今日这中庆城,可是有什么事情啊?” 小头领闻言,点了点头道: “今日恰巧第三次科举放榜,不少人都挤在前面看榜了。因为人太多,朝廷都已经调动了巡防营、禁军前去维持秩序。咱们啊,还是不要去凑热闹了!” “第三次科举?就是之前颁布,选拔读书人的那个制度吗?”道童问道。 小头领再次点了点头。 道童眼睛一亮,垫脚看着前方隐约之间传来喧闹之声的地方,心中颇为意动。他犹豫片刻,扭头看向自己的大师兄,出声道: “师兄,我想去看看!” 清冷道士闻言,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 “去吧!” 道童闻言,当即欢呼一声。他脚下一点,高超的轻功径直施展,衣襟破空之声刚刚响起,不待众人有所反应,身形便已然飘然而去,直落在数丈之外。 小头领见状,眼前不由得一亮,点头赞叹道: “这年纪轻轻的,便有好厉害的一身轻功啊!” 青年道士神色一僵,旋即看向小头领,讪笑道: “我这师弟,嗯……这是家传,再加上天赋异禀,呵呵呵……” 小头领闻言,对着青年道士呵呵一笑,一副看破不说破的神色,径直走开了他们身边,领着一众道士绕路前行。 青年道士嘴角微微抽搐,无奈地看向自家大师兄。 你刚刚不还说在见到云国皇帝之前,要低调行事吗? 清冷道士一瞥自家师弟无奈的神色,便看出他的心思,神情依旧平淡,道: “我也很想知道,所以让小师弟去看看。” “可您刚刚不还说要低调吗,这小师弟少年心性,显露身手的,岂不是让人怀疑……” 清冷道士闻言,沉声道: “心有触动……此前身在门中之时,心中便屡屡对西南之地有所触动。我的机缘,或许便应在了这云国之上。” 这一句话,便将青年道士的话堵住。 自家大师兄,修行的乃是道家最高传承功法,自古至今极少有人能够修行《太上洞玄天机阴符妙经》。他走的,便是是顺应天机,感悟天地大道,修炼道家本心的路子。 修炼这门无上道家真传,便能自天地之间,获得自身机缘的启示。清冷道士这道心被屡屡触动,便是冥冥之间的天机启示。 如此一来,这才说得通。 怪不得自家这一心修行,不喜俗事的大师兄,这次竟然主动在道主面前,接下了前来云国探查的任务,而且在道主闭关之后,还能听得进去门中庄长老之言,乖乖地前来云国了。 第四十三章 出金卡了!!! 皇宫,养心殿中。 张昭对着萧承微微一礼,沉声道: “启奏陛下,此次科举,通过第三轮试者,其中秀才科合格者二十七人,明法科四十四人,明算科三十九人,兵科四十八人,农科一十九人,墨科二十人,辩科五十二人。共计两百四十九人。” 听到最后的数字,萧承还是微微皱眉,道: “这么少?” 要知道,第一轮的科举,报名之人高达上万。结果到最后,就录取了两百多人? 张昭闻言,当即道: “陛下,此次科举,举办实在过于匆忙,滥竽充数者众。毕竟是为国取才,必须严苛,以免才学不足者混入其中。而且既然科举之制,今后会成为国家钦定的取士制度,这第一次科举,便需要给后世制度定个标杆。录取底线只许更加严苛,绝不许放松!” 萧承闻言,也觉得这话很是有道理,点了点头,有些急切道: “录取名册呢,拿上来给朕看看!” 张昭闻言,当即将手中名册双手奉上。 萧承自小太监手中接过,一目十行扫视起来。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金手指随之而动,密密麻麻的面板浮现在萧承眼前。 面板之上,是一个个考生的姓名,以及他们的简单能力数值。 【姓名:翟苏文科:46武科:58人品:61】 【姓名:向世涛文科:65武科:41人品:59】 【姓名:徐志强文科:60武科:61人品:42】 【姓名:时成文文科:89武科:81人品:73】 …… …… …… 萧承看着眼前展开的面板,不由得眼睛一亮。 还真是好贴心的机制啊,为了萧承能够更好地录取人才,每个人显示出来的属性数值,都是直接分为文武两科的综合数值。 不过说起来,自己虽然运气不好,抽奖从来都靠保底,但好歹是第一次科举,总要出个名臣意思意思吧! 张昭见萧承如此着急地要看录取士子名册,还以为他是对着科举结果极为上心,沉吟片刻,开口道: “陛下,召集士子于京中科举,今年尚属第一次。科举消息,尚未完全流传开来,也有不少士子心存疑虑,正在观望,所以京中场地、官吏还算能够应付。但这些士子若见科举,却是是为国取士之路,明年举办之时,这些人必然蜂拥而至,京中恐怕难以应付啊!” 萧承双眼飞快地扫视手中名单,心不在焉地随口道: “那便让各地官府,进行考核,挑选合适人才,给予这些士子科举的资格。” 今年京城的这场科举,应试之人上万,便已经牵扯了云国朝堂之上的大半力量。若是年年如此,那云国朝堂也不用处置政务了! 况且萧承今年也只是临时应急,之后每次的科举考试,必然是要资格、前期考试所需的人力物力,分摊给下面的行政力量承担的。 张昭听到萧承所言,下意识地连连点头,然后心中琢磨几回,却又猛地摇头,道: “陛下,将科举资格之权下放各地官府,虽能分摊压力,但亦有不妥之处。就比如这科举诸科,像是明算科、明法科,这些考题答案恒定,自然无妨。但若是像秀才科的策论,兵科的兵法推演,农、墨两科审查所需的知识,地方官府几乎不可能有足够的能力去审核判定。” 若说像明清时期的八股文科举,那各地官员都是这般科举出身,自然有一定的能力判定文章好坏,衡量士子学识的高低。 但这个世界,百家争鸣,则必然不能照搬这等制度。 试想一下,你让一个法家出身,所学的主张,是“以法为教”的地方官吏,去判定一位儒家士子,以“德礼为政教之本,刑罚为政教之用”为题的卷子,那造成的结果是什么,自然不用多说。 萧承手上一顿,抬头看向张昭,沉声道: “有道理,科举之事,是不能下放各地官府。” 他顿了顿,又扭头看向身边的冯保,问道: “司马徽、庞德公那边怎么样了?” 冯保闻言,当即躬身道: “二人得陛下看重,自然是感激涕零地接下了圣旨。五万两白银,此时已经送到了二人手中!” 眼看着拒绝了萧承三次,司马徽、庞德公心中还是很有数的,本来都打算带着家人去深山隐(跑)居(路)了呢。 却没想到,宫中侍者第四次上门,来得那么快。 这次宫中侍者带来了五万两白银,以及皇帝让他们二人此后专心教书育人的圣旨。 为官,司马徽、庞德公二人自然是不太乐意,但让他们教书育人,他们还是挺乐意的。再说了,好歹是一国皇帝,态度都这么好了,不能不太给面子吧! 萧承听到冯保所言,点了点头,当即道: “钦此书院名,鹿门书院。冯保,你找人做个牌匾送过去!” 冯保闻言,眼睛微微一动。 “奴婢这一手字还算不错,愿意为鹿门书院题字。” 受皇帝看重的书院,必有大力扶持。说不得数十年后,便能成为云国的学术圣地。自己亲手提字的牌匾挂上去,可不就是名传后世了嘛? 太监当到冯保这个地步,权势是不能再高了,否则必然没有好下场。当今皇帝又是个厉害的主儿,不该伸手的钱也千万不能碰。 既然如此,他冯保除了名,也没有什么好追求的了。 萧承倒是也没有细想,便是猜到了也不会在意,随口道: “随你吧,有你东厂督公的牌匾挂着,倒是也能为这书院挡下不少人!” 张昭听到萧承所说,心中稍稍一琢磨,当即道: “陛下这是打算,借助书院来选拔人才?” 萧承点了点头,道: “不错,多弄些官办书院,让书院每年举荐优秀弟子参加科举。并以科举录取率,来制定书院下一年所调拨的经费。” 嗯,眼熟不?就是高中,高考的那一套制度。 张昭心中斟酌片刻,犹豫道: “听着倒是可行,可只怕将来书院老师和学生,结党营私……” 朝堂之上的百官,哪怕是此前互不相识的人,在相同的理念、利益驱动之下,都必定会走到一起,形成派别。 所以结党之事,本就不可避免,全靠皇帝手段。只要相互之间的斗争没有互相扯后腿,激烈到使朝廷运转停滞的地步,也算是良性竞争。 不过正如张昭之前所言,萧承现在制定的这些政策,总是要给后世定下个标杆的。 萧承点了点头,道: “可制定些制衡措施,比如建立各级官办书院,经常相互调动书院中老师等,再比如限制书院老师转任朝廷职事官之类的。总之,慢慢完善就是了!” 来自前世的知识阅历告诉萧承,这世间哪来十全十美的制度啊。 张昭闻言,郑重地点了点头,心中已然开始盘算起制衡官办书院的手段了。 而萧承这边,低下头继续翻阅着手中考生的名册。 突然,金手指面板之上,一个金色字体,看上去极为显眼的名字,闯入了萧承眼前。 【姓名:海瑞文科:85武科:51人品:97】 哦,出名臣了,还是我大明第一喷神,海瑞! 萧承嘴角一弯,心中稍稍轻快了几分。 可能在很多人心中,这位就是个只会喷人的固执老头形象。但实际上这位,可是能力相当出众的一位。 海瑞一举人之身,以教谕之职入仕,一路做到了二三品的大员。历任诸官职,打击豪强,修筑水利工程,力主严惩贪官污吏,禁止徇私受贿,推行行一条鞭法,官声官望极高。 就连畏惧他的豪强贪官,都无法从他的政绩上面找出什么错漏之处,只能为花钱海瑞买官,以求他送走这个瘟神。 而且这位虽然刚直,但政治智慧却也是相当出众。知道在什么时候,是去做什么样的事情的时机。 一道《治安疏》,在严嵩倒台之后递上去,时机不早不晚,将嘉靖皇帝骂得狗血淋头。 彼时大明朝堂局势已变,这个时候上疏,虽然依旧是顶着性命之忧,但原本十死无生的局面已然改变,生生为自己争得了一丝生机。 萧承本就佩服这位,虽然自己今后挨喷的几率不小,但还是很是高兴能够刷到这位。 可还没等萧承高兴多久呢,又是一道闪耀着金色光辉的显眼字体,显示在他的眼前。 【姓名:严嵩文科:89武科:33人品:28】 好家伙,这直接凑个海瑞斗严嵩是吧! 萧承眉头一挑,难道自己,今天当真是鸿运当头? 想到这里,萧承视线放到了金手指面板之上。 此时的抽奖界面之上,已然微微亮起,赫然显示着萧承拥有一次抽奖机会。 这是今天签到,拿到的一个抽奖机会。本来想着这抽奖机会先存着,让阴阳家桑磐为自己找个黄道吉日,焚香洗手之后再抽的。 不过今天看来,自己运气好像有点好啊! 要不,干脆趁着这波,抽个奖? 想到这里,萧承心思一动。 下一刻,抽奖界面之上微微一暗。 一轮巨大的金色转盘随之凝现在萧承面前,缓缓转动。 白、蓝、紫、金,四色光辉一一闪过,让萧承心中微微一提。 片刻之后,转盘之上,一道紫色光辉大放异彩。 萧承心中一定,不由面露喜色。 第三张紫卡啊,会是什么好东西呢! 就在这个时候,萧承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金手指面板之上,特殊技能一栏上面,因帮助世界晋升而获得的“天眷”技能之上,七彩流光忽然大放光芒。 天地之间,一股莫名的力量忽然涌来,借助萧承的身体,传递到了那巨大的转盘之上。原本已经停下的转盘,此时在这莫名力量的相助之下,再次转动一分。 萧承猛地一惊,感受到刚刚汇聚而来的奇妙气机,下意识地看向金手指面板之上。 此时面板之上,刚刚还闪耀着七彩流光的“天眷”技能,此时已然失去了刚刚的神妙灵性,字体变得有些灰暗。看上去就如虚弱的人一眼,给人一众软趴趴没有精神的感觉。 刚刚那充斥在萧承视线之中的紫色光辉,此时尽数消散开来。 一道金色光辉,自转盘之上投射而下。下一刻,满眼尽是耀眼金色光芒,让萧承的瞳孔一缩。 这是,出金了?我萧承,竟然出金了! 狂喜之色,浮现在萧承脸上。 他本以为,自己起码起码得等个二十次保底的。万万没想到,那个他本来都不知道有啥用处的“天眷”技能,竟然帮自己抽到了金色卡牌。 在金色光辉的照耀之下,一章通体金色的卡牌,浮现凝聚在萧承眼前。 【金色策卡,五行谶纬 卡牌效果:增加【五行谶纬】功能,可以一国国运之力,推动天地之力,从而推演五行。根据五行排序之别,在三年之内,获得各种效果加身。 卡牌说明:谶纬之学,以河图洛书,并阴阳五行之力,结合“天人感应论”,推演、昭示未来的吉凶祸福、治乱兴衰。】 下一刻,金色光辉顿时消散开来,只是在萧承的金手指面板之上,凝聚出了一个新的界面,【五行谶纬】。 冯保、张昭,看着从刚刚便面露一丝喜色,然后又狂笑起来的萧承,不由得面面相觑。 “陛下,您这是?”冯保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萧承微微回过神来,对着两人一挥手,道: “都出去吧!” 二人闻言,脚步有些踌躇,一脸担忧地看向萧承。 萧承看着二人神色,便知是因为刚刚自己的神态,让二人有些担心。 他轻咳一声,摆了摆手,道: “虽本次科举,只有二百余人,但只要科举制度不停,便有源源不断的人才来投我云国。朕便是觉得,这天下英才尽入吾彀中矣,这才面露喜色……好了,你们先出去吧,朕一个人静静。” 萧承第二次发话了,二人自然不敢违逆,只得躬身退下。 待二人退下,萧承二话不说,心念一动,五行谶纬顿时而动。 第四十四章 幽州突骑 就在【五行谶纬】发动之时,天地冥冥之间,顿生变化。 京城中的一处小院落之中,双眼已然渐渐恢复了视线的桑磐,恍惚之间心中顿生触动,抬头朝皇宫的方向望去。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云国皇宫之上,一只通体紫色,昂首挺胸,浑身散溢着尊贵气息的神异大鸟,正于空中不断盘旋飞舞。 神异大鸟那显目的紫色羽翼,遨游云间的矫健身姿,在阳光照耀之下更显尊荣威严,让人不禁心生敬畏。 桑磐顾不得眼睛伤势尚未完全恢复,死死看向皇宫方向,双眼之中,紫色光辉充斥了全部的眼眸,甚至几乎快要溢出眼眶之中。 留在桑磐身边照顾的石郸,此时不由得惊呼一声,道: “先生,您眼睛……” 桑磐这个时候方才反应过来,顿觉眼角温热,触手一摸,尽是鲜血。原本已然开始恢复的视力,变得更为模糊。 桑磐连忙闭上了刺痛无比的双眼,跌坐回座位,苦笑一声,道: “这云国,我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于此同时,刚刚在善世院中安置下来的清冷道士,忽然一怔,在两名师弟错愕的表情之下,快步走出屋子,朝皇宫方向望去。 青年道士和道童面面相觑,连忙跟出来,问道: “大师兄,你这是……” 清冷道士凝视皇宫方向片刻,不做言语,随后缓缓闭上双眼。 道心触动之下,清冷道士周身气息顿时一变。 恍惚之间,此时的他,好似已经与那周遭天地融为了一体。 原本还打算继续追问的两名师弟,感受着自家大师兄此时身上传来的那淡漠无情,宛若高居九天之上的神灵,俯视世间生灵的气息,顿时一滞,面露敬畏之色,齐齐后退数步。 在清冷道士的感知之下,原本平静无比的,宛若一一汪静逸湖水的云国气运,随着这天空之上异象显化的紫色大鸟飞舞盘旋,顿时宛若开水沸腾开来一般。 此时天地之间的阴阳五行之力,冥冥之间受到什么吸引一般,陡然变得活跃起来,不断朝中庆城中央,云国皇宫汹涌而来。 清冷道士心中一动,心境顿时消散,退出了刚刚那与天地融为一体的高深境界。 随着他缓缓睁开双眼,他原本周身充斥着的那融入天地之中高高在上,俯视世间万物的气息渐渐散去,重新变得鲜活起来。 “有意思!”清冷道士面无表情道。 青年道士,还有那秀气道童,看着自家大师兄的模样,齐齐咽了一口口水。 这大师兄所修的典籍,当真是越练越不像人了! ------ 皇宫,养心殿中。 金的锋利锐气,木的温和生机,水的寒凉多变,火的炙热狂放,土的厚重生化。 原本充斥天地之间,无边无际的五行气息,在云国国运的牵引之下,宛若朝皇宫养心殿涌来。 耀眼无比的金色光辉,组成繁琐玄奥的阵法。五行气息,借由这不知从何而来的金色玄奥法阵,得以以异象显化。 金木水火土这五行气机之间,又以相生相克之理排列,化作五行法阵,不断旋转变化。 此时天地之间,随之而起异象。 漫天的云霞荡起,遍布天空之上。太阳隐于云后,阳光投射而下,这些云霞顿时显示出七彩的光辉。 养心殿中,玄奥的五行法阵忽然停下。顿时之间,耀眼的金色光辉,充斥在萧承视线之中。 五行气机之中,那一道炙热狂放,代表着五行中火的异象大放光芒。随后木、土、金、水四种气机的异象,逐一亮起。 随后,五种气机立时消散一空,在半空之中,浮现出一行字体。 【刘秀发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斗野,四七之际火为主】 萧承看着眼前浮现的这句谶纬之言,微微皱眉。 这张策卡,好像和游戏之中有着不小差别啊! 片刻之后,眼前谶纬之言再次消散开来。 一道身穿黑红相间的华贵冕服,头戴十二瑬冕冠,看不清相貌,只隐约看出年龄不大的帝王的虚影浮现。 “有志者,事竟成也!”威严雄壮之声,响起在萧承耳边。 嗯?有特效! 这怎么看,就有点像是抽到帝卡的感觉啊! 下一刻,虚影之上,一道光点忽然飞出,融入到萧承身躯之中。 刹那之间,萧承只觉耳边尽是战马长嘶,兵戈相撞之声,眼前亦是浮现出,那铺天盖地的精锐铁骑,奔驰而来的景象。 萧承猛地回过神来,便见金手指面板之上,随之浮现出一行小字。 【获得兵种,幽州突骑!】 萧承眼睛眨动,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凉气。 依稀记得游戏中这玩意的buff中,不是没有给兵种的效果吗? 萧承微微有些错愕,却又转念想到来到这个世界之中,貌似不少卡牌都有了变化,倒是也不用过于惊奇。 他旋即看向金手指面板之上,那幽州突骑的属性。 【幽州突骑,三级特殊骑兵,可组建】 【士卒所需训练度——80】 【前置条件——帝卡汉光武帝技能“兵起北疆”(已通过策卡“五行谶纬”获得)】 【所需装备——弓箭x军队数量x2、轻甲x军队数量x1、长枪x军队数量x1、战马x军队数量x1】 【特性——突骑冲阵:冲击敌方军阵之时,移动速度增加2,攻击力增加2】 【属性——单兵战斗力:29,攻击:12,防御:4,血量:9,移动:4】 这不看不觉得,一看属性,萧承差点没乐疯。 三级特殊骑兵幽州突骑,已然是金手指中排得上号的顶级兵种了。 【属性——单兵战斗力:14,攻击:5,防御:1,血量:7,移动:1】将它的属性,和苗兵的放在一起,就更为明显。各项数值,都是超出很多。两兵对垒,绝对是碾压局。 唯一的缺点,应该就是贵了点! 这样一支军队,需要准备弓箭、战马、长枪、轻甲。 长枪轻甲也就算了,但要准备弓箭箭矢,购买养护战马,那需要的花费可就高了! 嗯,其实算起来,“贵”这一点并不是它的缺点,是萧承的…… 除此之外,还要挑选训练度达到八十的精锐士卒,方可组建。 要知道,萧承此前领兵出征夏国,身边跟着的千余精锐,是从京郊大营、邕州边军大营的十数万兵马之中选出来,训练度也不过八十上下而已。 自从此处便足以看出,训练一支幽州突骑,需要耗费多大的财力、物力、精力了。 不过就算如此,萧承心情依旧大好。 哪怕训练出一支万余人的幽州突骑,只要用好了,便足以一战而扭转乾坤,奠定胜局。 这兵马,必须要练! --------- 石城郡,一身穿布衣,身形挺拔,面容刚毅严肃的中年男子,忽然停下脚步,抬头看向西南方向。 另一名年轻男子见其停下,也连忙一顿,开口问道。 “兵主,您这是?” 中年男子双眼凝视中庆城方向,一双眼睛泛起通红血色,透露着一股子杀伐之气。 但凡此时有与其对视之人,只需一眼,便能使其恍若置身于血腥沙场之中,四处都是杀伐之声,心神为之震颤动摇。 身边的一众弟子门人,看到中年男子如此模样,顿时心中一惊,如临大敌一般,急忙围了上来。 而这个时候,这名被称呼为兵主的中年男子,双眼之中的杀伐之气缓缓消退,恢复了正常人的神色。 一众弟子门人,忽然长舒了一口气,神色放松了下来。 中年男子看着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一众弟子门人,突然自怀中掏出一枚白虎形状,外形古朴的玉质符印,难掩高兴之色,兴奋道: “兵主符又感知到了,就在云国京城方向!” 一众弟子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中年男子毫不在意,继续激动道: “此前云国皇帝御驾亲征,先领乌合之众,破黎朝大军。再袭夏国西南腹地,连挫两国兵锋。当时,我兵家传承之宝,兵主玉符便显出神异,指引我前来云国。” 他顿了顿,双眼炙热地看向手中捧着的玉符,接着道: “兵主符既有此神异,我兵家大兴,成就天下显学的时机,便应在云国皇帝陛下身上!” 中年男子此时神色,略显癫狂,看上去不太正常。 一众弟子对视一眼,便如同安抚小孩一般,七嘴八舌道: “兵主,您说得对,咱们兵家只研习战阵杀伐之道,迟早能威压儒、墨、道、阴阳等学派,成就天下显学!” “是啊,咱们现在就去云国京城,拜见云皇陛下去。” “对对对,只要云皇陛下重用我等,弟子们立刻去信门中,让门中留守的长辈师兄弟们一起来云国!” 在一众门人弟子的安抚之下,中年男子神情渐渐恢复了平静,连连点头道: “好,咱们现在就去!” “是!” 一众弟子见其情绪安稳下来,再次放松下来,对着中年男子抱拳一礼。旋即众人整理行装,自发列起整齐军伍之阵,朝前方行进。 第四十五章 墨家 黎明之时,天边刚刚发亮。皇宫宫门之前,便已有禁军前来,明火执仗,将整个宫门之前,照耀地极为亮堂。 两百多名士子,经过科举的三次考核,终于迎来了这做官前最后一次考试。 其实能够来到宫门之前,便已经代表着这些应试者,今后能够入朝为官。但此时他们,一个个的亦是不免有紧张之色 能够走到这里的应试者们,自然都不是傻子。 既然通过科举前三次考试便能够做官,那为何云国朝廷又设立了这最后一场考试?况且,这场还是在皇宫之中开考。 不用想他们也能够猜出,纵使自己等人已经注定入朝为官为官,但这一场殿试,方才是决定自己今后日后官场仕途是否顺利的关键! 是以,在场应试者们,根本没有一个人敢大意应对。 而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咚~”的,一连六声浑厚悠远的钟声,自皇宫钟楼之上响起,声音深沉厚重,响彻在整个中庆城上方。 “奉陛下谕旨,开宫门!”宫中侍者扯着嗓子的叫喊,清楚地传遍了众人耳中。 先是一阵清脆的宫门开锁声响,随后便是“吱啦”的开门之声。皇宫之中,永业门、隆宗门、揽胜门等宫门,次第而开。 云国朝政中心,象征着皇室威严,想来神秘舞弊的皇家殿宇,展露在一众应试者面前。 望着眼前一个接一个缓缓打开的宫门,一众考生不由得心情越发激荡起来。 眼前看到的这些宏伟华丽的朱漆大门,哪里是什么宫门,明明就是能够让他们一跃飞天,化鲤为龙,自此青云直上的龙门啊! 一旁的礼曹官员轻咳一声,好意提醒一众考生不可忘形,然后让他们整理一番心绪之后,这才带着他们,朝宫中走去。 一众应试者,历经三次科举考试,又被礼曹官吏多次告知过规矩,此时自然是收敛心绪平复心情,毕恭毕敬地走入皇宫之中。 便是胆子最大的考生,此时也不过是敢借着视线余光,悄悄打量着自己所走道路的两旁。 今日这一场殿试之地,设立在了原本皇宫之中的一处偏殿,现已被萧承赐名保和殿的殿宇之中。基本上,今后这科举殿试,也都将在这里举办。 偌大的保和殿中,此时早已整齐地摆放好了数百张案桌,其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殿中一旁还有宫中侍者,备着茶水吃食,清水巾帕等种种物品,准备极为妥帖周全。 一众应试者进入殿中,悄悄打量了这四周的周全准备之后,更体会到当今皇帝对自己等人的看重,心中不免有些感激激动。 一众士子在礼曹官吏的指引之下落座之后,本以为这场殿试便会就此开始。 却不想这个时候,殿外突然传来了宫中侍者拖长着嗓子的高呼之声。 “陛~下~驾~到~” 众应试者一惊,下意识地回过头去。 就见一身穿朱红色常服,头戴龙纹玉冠,相貌俊朗无比,身形挺拔,满身帝王尊贵之气的少年,在一众身穿朝堂官服的云国官员陪同之下,快步走入保和殿中。 萧承虽然看着年纪很轻,但他登基之后的诸多事迹,早已传得是天下皆知,谁都不敢有所小瞧。 更不用说,他身形行走顾盼之间,直透着的那一股子锐意进取的气质,独属于帝王威严铺面而来,更是让一众应试者胸口一闷,忙不迭地低下头去。 当今皇帝,竟然亲自来了这保和殿!如此看来,只怕这场殿试的主考官,便是皇帝本尊了! 想到这里,在场应试者中,皆是眼睛一亮。 若是今日入了皇帝的眼,岂不是一条通天大道? 萧承快步走至殿上的龙椅之上,转身端坐其上。 “拜!”萧承身边太监,当即长声喝道。 一众考生们大都是底层士子,哪里知道什么朝堂之上的礼仪啊。此时只有跟着殿中官员的动作,有些笨拙地跪倒在地,对着端坐上方龙椅之上的萧承,俯身一拜。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之声,响彻皇宫上空。 萧承点了点头,一挥衣袖,昂然道: “诸位务须多礼,都平身吧!” “谢陛下!”殿中官员,颇为熟络地谢礼起身。 一旁的应试者们,打量到官员们已然起身,这才陆陆续续,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 萧承扫视在场的应试者们,朗笑道: “朕为了挑选治理朝堂的大贤之才,方才设立了科举之制。既然如此,朕总是要亲自见一见的!这场殿试,便由朕来主持。今日之试,不以言问罪,绝不黜落一人,诸位不必有所顾忌,胸中才学奇谋,皆可畅所欲言!” 一众应试者闻言,心中更是一喜,纷纷行礼高呼道: “谢陛下!” 不用黜落,不以言问罪,那有些不敢说的、略显偏激的话,自然也便不需顾忌。反正大不了,就是暂时不得陛下看重罢了,官该是能做的。 可若是说些什么惊世之言来,入了陛下的眼,说进了陛下的心坎之中,那可就是一条青云大道啊! 萧承微微挥手,当即便有礼曹官吏,捧着各科殿试题卷,发放给在场应试者。 分发完毕,便有宫中侍者上前一步,高声交代起了考试规则,道: “殿试,辰时起,戌时散。科举完毕者,可交卷离场。期间不得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违者以舞弊惩处!出考场者,不得入内,违者以舞弊惩处……” 交代完毕之后,宫中侍者拖长着嗓子,道: “殿试开始~” ------- 云国北境,谋统府境内。 数名衣着布衣麻鞋,头戴斗笠,浑身难掩风尘仆仆的男子,正站在一处已经被废弃,只剩下残檐断壁的营帐之前,不断打量着四周。 其中一名年轻男子,还没走上几步,突然一顿,只觉脚下微微有些异样。 他低下头轻轻踢了踢脚下泥土。泥土翻飞,直接带出一枚被折断的,上面不知是带着锈迹还是血迹的铁制箭头。 年轻男子眉头一动,脚尖微微用力,又翻了翻泥土,再次找出了几块刀剑崩碎留下的残片。 身边的另一人,探头过来,打量了一下这些被翻出来的战场遗物,不由得感叹道: “云国镇北将军程不识,昔日曾经以数千兵马,在此抵挡夏国数万精锐大军猛攻。只从这这随便哪处都能找到的刀剑碎片,便依稀可见当初这一战的惨烈啊!” 年轻男子点了点头,道: “虽然此处只剩残垣断壁,但只从留下的痕迹来看,这处营帐各处防守都是如此严密,夏军数万精锐大军不计生死,围攻一日都没能攻破,倒是不奇怪。如此手段,倒是有点我们墨家的意思。” 此时,另一年轻男子却是连连摇头,辩驳道: “这云国镇北将军,想来只是精通兵法,为人谨慎,这才能够营造如此营帐罢了。” 说到这里,这名男子一脸认真,在营帐遗址之上连指数下,道: “若是我当初在此,必上谏言,请这位镇北将军,在营帐的这儿,这儿,还有那里,堆造三座二丈高的土丘。居高临下,便足以用弓弩箭矢,封锁夏军进攻之路。若粮草物资齐备,可再多坚守一日有余!” 另外两名墨家年轻弟子闻言,不由得轻笑一声,道: “夏国突伐云国,乃是不义之战,若不是我等来晚了,必然也是会帮上一把的!” “是啊,我虽为夏国出身,但此次岐王无故进犯云国,实在是没有道理,称得上不义之战!不过只从天下之间流传的事迹来看,这新任云国皇帝,倒是颇为厉害啊!” 话题一到这里,便已然偏到了萧承身上。 “门中不是传来了消息吗,说云国皇帝新开科举之政,不以贤才国别、地位出身,单以才学而论。说起来,这等想法,倒是颇有墨家兼爱尚贤之理念啊!” 刚刚那自信地说,要是用他的法子,当初便能够再多坚守一日的墨家弟子,此时也是一脸叹息之色,道: “只可惜我等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时间,否则必须要参加科举,见一见这位云国皇帝呢!” “是啊,我等三人,受墨子之命前往云国。虽那云国稷下学宫新建,求贤于百家学派,可到底不入朝堂之中,难以向皇帝阐述我墨家的治国理念。科举之路,本来才是见到云国皇帝最好的好路子。只可惜,晚了一步!这下一次的科举最晚也应该是明年的事情了,竟是要耽误一年时光了!” 为首的一名墨家弟子闻言,沉吟片刻,却是眼睛却是一动,开口道: “倒也不必这么说,除了科举,我等亦可找人举荐啊!云国皇帝实行科举,却也没有断绝举荐之路啊!” 另外两人闻言,却是不解道: “云国此前为佛教把持,我诸子百家皆不能在云国发展力量。朝堂之上,哪家都没有什么门路,又如何举荐啊?” 为首的墨家弟子闻言,笑眯眯地指着面前的废弃营帐,道: “这位镇北将军程不识,听闻当初在云国皇帝蛰伏之际,便是心腹臣子。夺权之时,立下定鼎之功。如今又有抵御夏国大军的功劳,这样的人,举荐一定够分量!” “可是我墨家和这位程镇北,也无半点联系,如何请其举荐?” 为首的墨家弟子当即扭头看向自家的师弟,笑眯眯道: “艾丰师弟,三人之中,我擅长机巧机关,难登大雅之堂。伍晋师弟多习营造建筑之法,不善杀伐之事。唯有你习练我墨家兵法,精通沙场战阵之法,这件事只怕要你出面了!” 艾丰一愣,指了指自己,道: “我?额……好吧,请宫华师兄指点,我愿为墨家出力!” 第四十六章 快,去请画师! 萧承微微伸了个懒腰,放下手中已经批阅完毕的奏折,悄声对身边的冯保问道: “什么时辰了?” 冯保身形一躬,悄声道: “回陛下,已经酉时了。” 萧承闻言,微微点头。 再有一个时辰不到,这场殿试便算是结束了! 萧承这一天,可是将奏折都搬到了保和殿中批阅,全程陪伴着这些殿试考生,吃喝一起,全无半点不耐。对科举考生的重视之意,可谓是表露无疑。 由于这场殿试,采取的是交卷就可以走人的制度。此时的保和殿中,大部分考生都已经交卷走人,也就剩下那么寥寥几位考生,还坐在殿中,满头大汗地奋笔疾书。 萧承看着略显慌张的几名考生,眉头微微一动,再次示意冯保凑上前来,轻声吩咐道: “下次科举殿试,所有考生必须到时间方可交卷离开!” 这次是考虑不周了,要知道有些人心态不稳,极易受到周边环境影响。在身边考生全部离开的情况之下,心中必然愈发慌张,影响发挥。 冯保闻言,当即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萧承看着这一时半会好像还不能离开的样子,心中突然一动,道: “去给朕将海瑞,还有严嵩的答卷找来!” 对于从萧承嘴里,蹦出来两个听都没听说过的名字,冯保表示见怪不怪了。 自家陛下手底下有一个专门提供可供招揽的人才的情报机构,冯保是极为清楚的。程不识、温体仁、张昭、张纮、狄青,这些如今朝堂文武之中举足轻重的人物,都是萧承吩咐之后,由东厂的人找到踪迹的。 其中其实是有些想不通的地方的,就比如,为何不让那个情报机构直接将人请来……但冯保很会克制自己的好奇心,从不会多想多问。 不多时,两张题卷,便已经送到了萧承面前。 海瑞、严嵩二人,今年都是参与秀才科的应试者。而今年殿试的秀才科题目,其实是诸科之中最简明扼要的。 就六个字,“何以富国强国”。以此为题,做出一篇策论。 萧承随手捡起一篇文章,入目便是一行字。 “夫古之圣王,欲整齐寰宇,表垂来世,增高累厚,当不在于崇礼哉,而应尊贤士以用之。若为言行如此,可称圣王贤主……” 萧承细细一琢磨,不由得失笑一声,微微摇头。 这开篇上来便是拍自己的马屁,自然不用多说,定是严嵩的题卷! 其实抛开人品不谈,严嵩能够混到宰辅之位,执掌大明朝堂二十年之久,才学还是不用质疑的。嗯,就是不喜欢用到正经地方。 这严嵩的策论,先以“需要用贤”破题,进而话锋一转,大谈用人之道,其间再或明或暗地拍萧承的马屁。 通篇文章,洋洋洒洒,文字绮丽,写得是璧坐玑驰,言之有物。再加上他那高超的拍马屁的技术,当真是让萧承读起来心中暗爽。 萧承放下手中的考卷,轻笑着自语道: “有意思……” 冯保闻言,眼睛顿时一动,记在了心中。 萧承又拿起海瑞的答卷,定睛一看,却是露出了一丝莫名的神色。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萧承率先开创科举的原因,二人策论的中心论点,都是想要使国家富强,需要君王擅用人才。 相较于严嵩的辞藻华丽,海瑞这边倒是更显得单刀直入一点。 “天下之事,图之固贵于有其法,而尤在于得其人……” 其实这也是在不轻不重,很是隐晦地拍了个萧承的马屁。 萧承嘴角一弯,心中这个时候竟然暗暗觉得,比刚刚看严嵩写的策论还要畅快。 严嵩拍马屁寻常,但这位你啥时候看见过他这样? 不过当萧承朝下多看两行之时,却是突然眉头一动。 海瑞这策论,开篇提出,相较于法律,获得人才则更为重要。然后没写两行,便是话锋一转,直接点出了他真正想要表达的想法。 获得人才,最后还是为了执行国家的法律,制定的法律得以执行,国家才得以富强。严惩罪人,其余人才不敢犯罪。 好家伙,合着你就是为了倒出这点醋,才包了这顿饺子? 典型的儒皮法骨啊! 萧承再次放下手中的卷子,下意识地微微摇头,轻声吩咐道: “锋芒太盛,不好!取严嵩为首,海瑞为次!” 论文章辞藻,自然是严嵩为首。但若论言之有物,海瑞又胜过严嵩太多。 只是这个天下,儒、法两家可都还在呢。海瑞这种论调倾向,典型地两边都不太好,实在不好将他放在太显眼的地方。 冯保眼睛微微一动,俯身道: “是,奴婢记下了!” “这两份题卷送回去吧,顺便将一叫时成文的题卷取来。”萧承轻声道。 这个时成文,萧承此前在金手指面板之上,看过了他的属性。虽然没有名臣标记,但也是这个世界的人杰,文武两科都有八十多的属性,已然是个可堪一用的人才了! 冯保闻言,当即小跑着前去。可等了一会儿,他却是空着手跑了回来,对着萧承轻声解释道: “陛下,这时成文还在科考之中。” 说罢,冯保悄悄地指了指殿中的一名考生。 就在萧承查阅海瑞二人的题卷之时,殿中又有数名考生交了卷子,朝萧承行礼后离开了皇宫。此时整个保和殿中,只剩下时成文一人,还呆坐在那边,做皱眉沉思状。时不时还低下头去,瞪大了双眼,接着依稀光亮,在纸稿之上写写画画。 萧承眉头一皱,道: “他考的是什么科?” 冯保早有准备,听到萧承问话,连忙答复道: “回陛下,时成文应试兵科。” 萧承闻言,没有皱得更深,道: “兵科?朕记得,题目便是以当年前太师汪晓,扫平南方蒲甘国之战,进行推演。这样的题目,不至于将他难为成这样吧!” 此时外边天色渐黑,距离殿试开考,已然过去了五个多时辰。这么长的时间,以时成文的属性,又是这种题目,不至于到现在都无法交卷啊! 萧承沉吟片刻,又看了看已然逐渐昏暗的保和殿中,沉声道: “可曾到结束时间?” “还差半个时辰!” 萧承点了点头,轻声吩咐道: “去取烛台来!” “是!”当即有小太监飞快转身,取来了一副烛台。 冯保将烛台点亮,殷勤地举到萧承眼前。 萧承却是一把接过冯保手中的烛台,快步走下陛阶,径直来到时成文面前。 见时成文案桌之上堆满了散落的稿纸,兵阵推演图,实在无处堆放东西,萧承干脆亲自手持烛台,凑到时成文面前,为其照明。 此时的时成文,全然沉浸在脑中的战阵推演之中,浑然没有感知到外界变化。只是因为烛光照亮,视线变得清晰而微微舒展眉头,继续在稿纸上涂抹着什么。 一旁伺候的宫中侍者心中顿时一惊,连忙快步上前,忙不迭地想要接下萧承手中的烛台。 萧承却显他们的动作太大,对着围上来的宫中侍者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身边的一众太监,顿时一滞,有些手足无措地看向萧承。 冯保见状,沉吟片刻,对着这些太监微微点头,示意他们退下。 然后他招来身边的机灵小太监,压低声音道: “快,去找宫中画师前来!” 这样君王爱贤惜才的感人画面,不得让人画下来,让外人感受感受陛下的宽仁? 小太监虽不明白其中原由,却是也不多问,一溜烟小跑着去找宫中画师去了。 这个时候,原本在稿纸上涂抹着的时成文突然手上一停,眉头紧紧皱起。 在他的脑海之中,此时无数精锐兵马,嘶喊着拼杀而来,四处袭扰疆土。手中仅存的数万操练不足,兵甲不全的将士们,在他的指挥之下,四处救援,勉力维持着局面。 但纵使他如何努力,在对方布局严密,连绵不绝的强烈攻势之下,终究是无力回天。 时成文长叹一声,将手中之笔一扔。 汪师叔布局严密,又以云国绝对国力碾压,自己以蒲甘国身份进行推演,无论用何种手段,都难以避免覆灭的下场啊! 时成文投子认输,放弃了心中纠结,注意力逐渐回到四周之时,他却是忽然一愣。 身边一身穿朱红色常服的少年,站在自己身前,亲自手持一盏烛台,正在为自己照着明。 时成文便好似觉得自己实在做梦,不由得眨了眨眼睛,惊讶道: “皇帝陛下……” 萧承看着时成文,微微点头,道: “还有三刻钟!” 时成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保和殿中,还没有交出自己的殿试答卷。 他有些慌张地站起身来,又手忙脚乱地在一堆稿纸之中翻出了早就做好的题卷,双手捧到萧承面前,颤声道: “草民失礼了!” 萧承随手接过,扫视一眼题卷,不由得笑道: “原来是早就做好了题,倒是害的朕多等了这么久!” “请陛下恕罪!”时成文低头道。 “刚刚在想什么?”萧承温声道。 时成文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回道: “草民想站在蒲甘国一方,做一番推演!” “结果如何?”萧承颇感兴趣地问道。 时成文面露惭愧之意,低声道: “虽能苟延残喘,但终究抵不过大势!” 萧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若是愿意,可将你的推演送来,朕想看一看……今日就算了,推演战阵劳心劳力,回去歇息吧!” 说罢,萧承将手中题卷交给一旁的宫中侍者,自己则缓步离去。 时成文看着萧承离去的身影,又想起刚刚那亲自为自己执烛台的身影,心中顿时有所触动,一股莫名情绪在他胸中激荡。 第四十七章 春风得意 宣政殿中,久未举行的大朝会之上,百官整齐衣装,齐齐跪倒在地,对着龙椅之上的萧承俯身行礼,山呼万岁之声,回荡宣政殿中。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冯保拖长着嗓子,高声喊道。 殿中百官,皆是眼观鼻,鼻观心,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所有人都知道,今日这场临时举办的大朝会,自己等人都是陪衬。真正的主角,其实还是现在那群在宣政殿外等候的一众新进科举士子。 果不其然,百官队列之中,张昭手捧奏折,快步出列,恭声道: “臣张昭,有本要奏!” 端坐龙椅之上的萧承被垂旒遮住,看不清上半张脸,只见到他嘴唇轻动,满是威严的声音响起在宣政殿中: “准!” 张昭旋即将手中奏折递了上去,朗声道: “臣张昭奉命主持科举之事,今日诸事完毕,录取名册已出,奏报陛下!今科士子,秀才科取士子二十七人,明法科取士子四十四人……诸科共计,两百四十九人。” 这个时候,温体仁见缝插针,忙不迭出列,俯身跪倒,高声道: “今朝英才,为陛下所用。臣,为陛下贺,为云国社稷贺!” 殿中百官,看着这千方百计找时机来讨好萧承的温体仁,眼中露出不屑鄙夷之色。 溜须拍马之徒,与其同朝为官,当真是有辱斯文! 然后一众百官抬头看向萧承,刚刚那鄙夷神色瞬间消失,露出叹服崇敬之色,一个接一个地跪倒在地俯身一礼,齐声高呼道: “臣,为陛下贺,为云国社稷贺!” 嗯,当官嘛,拍马屁不寒颤…… 萧承点了点头,道: “诸位起身吧……且将科举得中的士子们宣进来,让朕与百官好好见一见!” 一旁的冯保,当即上前,高声喊道: “宣科举士子觐见!” 当即,殿外便有负责礼仪的禁军,高声附和,唱声道: “宣科举士子觐见!” 威严洪亮之声,回荡在皇宫之上。 宣政殿宫门,缓缓大开,光亮撒入殿中。气势浩荡的礼乐之声,旋即响起,让人不由心神激昂起来。 殿中百官感觉到这么大的动静,皆是心中一动,齐齐回头朝殿外望去。 只见一群统一身穿青色长衫,头戴短翅乌纱帽的科举士子们,在礼曹官吏的带领之下,缓缓进入宣政殿中。 庄严礼乐奏起,朝中百官相迎,进入这一国政令中枢之地,受当朝皇帝接见。自此踏入仕途,实现胸中理想抱负。 眼前这一幕,是多少底层士子,之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啊! 一众科举士子或是志气高昂,或是强忍激动,在礼曹官员的带领之下来到殿中,齐齐跪倒在地,心悦诚服地高呼道: “参见陛下!” 萧承看着殿中的科举士子们,嘴角一弯,哈哈一笑道: “今朝天下英才,尽入吾彀中矣!” 说这话,其实有些夸张。 这第一次举办的科举,因为各种原因,可谓是很水了。除了海瑞、严嵩、时成文三人,从金手指面板之上,便再少有属性能够突破七十的考生。 不过如今天下诸国之间,也就只有云国方才有科举制度。不论出身,只凭借才学做官,这制度对天下的士子,有着极强的吸引力。 可以预见,今后再次举办科举,必然会吸引有才学的士子们前来应试。 而其余国家,便是君主雄才大略,能够看出科举制度的优越想要照抄,也一定会有国中既得利益者跳出来阻止。 这起码要在各国朝堂之上扯个两三年的皮,才能够有个结果。萧承当初便是在这种事上不愿意浪费时间,才多番布局,以种种手段将朝堂清洗了一遍。 不过如今,总算是将科举制度推行了下来了。 今后这些科举出身,受萧承拔擢,对他心悦诚服,满心感激的士子们,将会是萧承皇权稳固,掌控朝堂的根基! 萧承微微抬手,一旁的冯保当即上前,一展手中圣旨,朗声念道: “奉天承运,大云皇帝诏曰: 自今之后,每岁各科士子,赐进士出身,赐进士服,入尚书台,于各曹观政六月。其后凭借观政期间绩效,实授朝中官职。钦此!” 这一下,算是立了规矩。 与原本世界的科举制度不同,萧承并没有以这殿试考核的名次,分别划分出什么一甲二甲三甲,进士同进士这类分别。 只是每科划出了魁首、亚魁,仅此而已。 毕竟像萧承原本世界那样,什么一甲二甲进士,才能成为宰辅大臣,实在有些不好。一次考试,不能成为日后决定一个人是否能够走上高位的衡量手段。 一众士子,啊,现在该叫进士了,听到萧承所言,再次俯身一拜,齐声道: “臣等,谢陛下厚恩!” 萧承微微昂头,朗声道: “收获国之栋梁,朕心甚悦,欲与百姓分享此等喜事!传朕旨意,开正阳门,由禁军护送,请诸位进士跨马游街,受百姓夸耀!” 正阳门,乃是皇宫正门。对于最重威仪的一国朝堂,这正阳门,显然有着不寻常的意义。往常不是皇帝亲临此门,或者祭天祭祖的大礼仪之事,都是不可轻易开启的。 一众进士之中,有知道其中原由的,更觉自己受到重视。便是不知道其中关键的底层士子,此时脸上不由得流露出高兴、激动之色。 是人都有炫耀之心,如今这些士子们一跃龙门,听到当今陛下让禁军护送着他们到城中游街,受百姓夸耀赞叹,他们自然也是高兴的! 众进士再次俯身一礼,高声道: “臣等,谢陛下!” 萧承示意之下,一众进士先是换上了特制的,大红色的进士服。然后在禁军的护送之下,昂首跨步,自宫中正阳门而出,跨马游街。 无数城中百姓听到动静,齐齐聚集街边,看着意气奋发的一众进士们,不由高呼起来。不少人按照云国惯例,自各处寻来花朵,朝进士们投掷而去。 普通有孩子的百姓,指着跨马游街的进士们,教导着孩子们要好好学习。花季少女三三两两聚集一起,不断娇羞地打量着进士们。士子打扮的人,面露艳羡之色,心中已然暗下决心,明年也去参加科举。 一时之间,满城瞩目。一众进士们,身骑马上,环顾四周,越发志得意满,意气风华起来。 春风得意马蹄劲,便是如此了! 第四十八章 什么叫父爱如山……崩地裂 科举进士端坐马匹之上,身边是精锐禁军护持一旁。面对着百姓不断抛来的鲜花以及欢呼之声,不由得有些飘飘然。便是进士中性子一向肃直的海瑞,此时也露出笑意。 路边酒楼之上,几名年轻人凑在二楼窗边看着热闹。见到科举士子的风光模样,不由得面露艳羡之色。 “云国皇帝对这些科举士子如此荣宠,尽展求贤若渴,礼贤下士之心啊。” 窗边的一名年轻男子,这个时候听到自家师弟这般说,却是下意识地反驳道: “错了!师弟弄错了!云国皇帝如此荣宠这些科举士子,实是为了做给世人看的。天下底层士子欲要做官而不得,云国这边不以出身,却以才学而论高下。今后天下诸多士子,若觉自己一身才学不得施展,必然想到投奔云国!” “嗯,我何错之有?云国皇帝纵使是为了使士子投效,但也却是确实展现自己求贤之心啊。难道师兄觉得,云国皇帝应该礼遇这些科举士子,然后为了显示自己仅仅出于尊贤之心,直接将他们赶走,不将他们收入云国朝堂之中以作重用?” 辩论一起,周围几名年轻弟子,顿时两眼放光,一个接一个的出声,驳斥道: “刚刚师兄所言,乃是说云国皇帝并非发自真心地尊崇贤士有才之人,而非其他!” “若有君王尊崇有才学的人,却不能重用这些人。那请问这位师兄,这到底是真心尊崇,还是真的只是做给别人看的呢?” “我等只是驳斥,云国皇帝并非全然出自尊贤爱士之心,没有攻讦这云国科举之制的意思!” “此乃‘论心’与‘论迹’之争,当年我名家与儒家辩论之际,早有定论!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一众年轻弟子争辩之时,声音越发大了起来,神情也越发激动,引得酒楼之中不少食客纷纷将视线移了过来。 但这些年轻弟子,此时却是丝毫没有感到不自在,反而斗志越发昂扬起来,辩论之时神情激动,手舞足蹈,显眼异常。 “闭嘴!”一声暴喝,突然在酒楼之中响起。 窗边的一张桌子上,一位身穿锦绣长袍,相貌堂堂,颇有儒雅随和气质的中年男子,此时面色铁青地看着一众年轻弟子。 刚刚还争论不休的年轻弟子连忙一缩头,讷讷着不敢再开口说什么。 中年男子冷哼一声,恨铁不成钢地教训道: “难道云国皇帝不给这些科举士子们如今这样的厚遇尊荣,便没有人前来云国投效?如今天下之间诸国,皆行举荐制度,底层士子没有人脉不得做官,最后还不是只能跑到云国效力?” 他顿了顿,咬牙骂道: “一群丢人现眼的东西,连这其中的关键都没能理清楚,便学着师门长辈弄起了辩论?结果只知玩怪说琦辞,拾先人牙慧,寻他人言语错漏之处,辩而无用!” 一众名家弟子,在中年男子的教训之下,低头面露羞愧之色,不敢多言。 中年男子教训了半天,最后看着一众弟子这幅模样,到嘴边的话却是一滞。 这些年来,名家研究的辩题,越发晦涩难懂。门中弟子,常常为了一词一句之意,而争论不休。弟子相互之间的辩论,也从当初相互理清逻辑,阐述道理,变成了只注重揪出对方的语病错处,强行辩论。 辩而无用,事多寡功。这些年来名家门中风气如此,又岂光是这些弟子受到了影响? 这些年来,名家已经显露出败落之像。若是长此以往,当初的天下显学,九流之一的名家,必然逃不过销声匿迹的下场! 中年男子看着一众弟子,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声,随即无力地摆了摆手,道: “罢了!坐下吃饭,今日早日安顿下来!” “是!” 中年男子再次轻叹一声,扭头看向窗外,眼露深邃之意。 只希望,这云国的稷下学宫,能够助我名家重振门中学风! --------- 夏国京师,金陵城,夏国皇宫,奉天殿中。 一位身穿龙袍,面容苍老,满头白发,看上去莫约七十多,神情尽显倦怠的老者,单手扶额,撑在龙椅之上,双眼微微闭起,似是在闭目养神一般。 能够坐在这个位置,其身份自然也不用多说,当今夏皇,虞庆旋。 养神片刻之后,老者缓缓睁开双眼,张口问道: “岐王这段时间在他府中,可还算老实?” 一旁的年老太监闻言,微微躬身,道: “岐王殿下近来,整日在岐王府中书房内闭门不出!” 夏皇眉头一动,颇为惊奇道: “这都两个月了,他竟然还能耐得住性子?这可不像是他的做派啊!” 老太监闻言,抿嘴一笑,道: “岐王殿下,许是经过这次挫败,得到了磨砺嘛,今后必然会收敛脾气秉性了。” 夏皇闻言,冷哼一声,道: “若是他真能收敛这个强硬性子,那就好了!从小到大,就从未让朕省心过!” 嘴上的话虽是这么说,但只看夏皇此时的神情,便知道只怕他自己心中,也是这么觉得的。 沉默片刻之后,夏皇再次咬牙道: “若非他这次这般冲动,朝堂本是有更好的方法收拾那些西南将门的!他动手杀人,固然是痛快了,却也不得不逼着朝廷对西南边军之中的将门余孽动手,致使西南边军战力废了大半。到最后只得让朕不得不对云国小皇帝低头服软,赔款求和!” 这身边的老太监偷偷打量了一下夏皇这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心中微微一琢磨,便知道他心中并未当真怪岐王这次动手。 “陛下,岐王殿下也是、为了平息西南各州郡百姓怒火啊!这些西南将门,纵兵劫掠百姓财货,还厚着脸皮请求朝廷赈济受兵灾的百姓,让朝廷给他们的贪欲托底,当真是可杀!”老太监温声劝谏道。 夏皇眉头一动,突然挑头看向老太监,似笑非笑道: “四喜,你这是受了那小子的好处?还是说,把宝压在了他身上?” 说起来,如今夏国朝堂纷乱无比,除了有百家出身的官吏相互攻讦之外,便是如今夏皇放任诸多皇子于朝中历练,使不少皇子手中握着一份力量,在朝堂之中各有人手。 诸子夺嫡之事,已然使朝堂斗争愈演愈烈,逐渐成了摆在明面上的事情了。 四喜老太监听到夏皇这个时候所言,神色也说不上多么慌张,只是弯腰低头,苦笑一声道: “陛下,您就别开这个玩笑了!奴婢都伺候陛下大半辈子,如今这个位置,在太监中已是升无可升。奴婢又无一亲眷,除了报效陛下之恩,这辈子也没什么指望了……” 夏皇朗笑一声,摇头道: “诸皇子身边可都有年轻精干,且自小分派的忠心太监。哼,他们自然是看不上你这个老货的!” 老太监躬身点头,应和道: “陛下说的是……” “若是岐王今后能够长长记性,这两百多万两白银,也不算打出去个水花!” 说到这里,夏皇突然笑容一敛,沉声道: “传朕旨意,岐王圈禁期间,安分守己,闭门思过,已然知错。命其奉使云国,主持我大夏使团,与云国缔结和约,戴罪立功!” 老太监闻言,微微一愣,小心翼翼地道: “陛下,会不会有些不太妥啊……” 带兵打云国的是岐王,这个时候领着使团去缔结和约的也是岐王。 对云国来说,这是有些挑衅的意思了。而对岐王来说,作为败军之将拜见云国皇帝,也是奇耻大辱啊。 夏皇脸上更冷,沉声道: “十四公主虞瑛瑶,与云皇同岁。其娴雅端庄,秉性柔嘉,钦封柔宁帝姬,随使团入云国和亲。缔结两国之好,使夏、云两国再不生战乱!” 夏皇顿了顿,接着冷声道: “他败了,朕可以给他兜底。但朕也要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知道,因为他的轻敌大意,鲁莽之举,这一会儿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十四公主虞瑛瑶,是岐王的亲妹妹。这一次,夏皇不仅要岐王虞昭凌亲自前去云国,还要他的妹妹,一同前去和亲。 饶是四喜太监在夏皇身边伺候了大半辈子,见惯了帝王的无情,此时也不由得为夏皇对亲生子女的狠辣手段,而感到心中发颤。 夏皇的父爱,还真是如山崩地裂呢…… 他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弯腰行礼,转身就要下去传旨。 “等等!” 夏皇再次将他叫住,用着平静冷漠的神色,轻声道: “欲为帝王者,便需懂得隐忍,懂得为了大局而去舍弃一些东西。他若是死犟着不肯接旨。你就告诉他,今后就不必再出岐王府了……” 四喜太监嘴唇一颤,连忙躬身应是,快步离去。 待到老太监离去,夏皇再次靠在龙椅之上,闭目养神起来。 片刻之后,这奉天殿中,忽然响起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之声。 ----- 萧承看着手中冯保递上来的东厂奏报,却是突然失笑一声,摇头道: “哈哈哈,这名家中人,还真是属杠精的啊,这自家师兄弟的,聊着聊着就能争起来……咦,所以你说,这名家门人,是不是因为我云国的稷下学宫,可以供他们与诸子百家争辩,还不以言论论罪,所以他们才来得这么快?” 东厂的情报机构,因为发展时间并没有多久的缘故,所以也谈不上多厉害。但中庆城好歹是云国京师,东厂哪怕其他地方管不到,也不可能不在这里布置人手。 名家弟子这么显眼高调地进入中庆城中,还半点掩饰的样子都不去做,自然会被遍布城中上下的探子盯上。 刚刚发生的酒楼之中的争论,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便已经摆在了萧承的御桌之上。 冯保有些没能领会到萧承口中什么什么杠精的含义,不由得有些发懵。琢磨许久, 他也没能想明白其中含义,只得含糊地附和道: “名家中人,最喜辩论,也以辩论闻名。想来门中学风如此,做出这些事来,倒是也不用过于惊奇。” 萧承点了点头,再次问道: “那道教一同入城的三人,可曾查明身份?” 那三人入城以来,虽然低调行事,但也从未隐藏过自己的身份,东厂这边早已收到了粘杆处的提醒。 冯保闻言,当即道: “奴婢已经派人去查探了,倒是出乎意料地顺利。这三人,似乎根本没有隐藏身份的准备。从道教道士们哪里套来的消息,这三人与他们皆不认识,只是自龙虎山临行之时,被道教掌教张正青给塞进来的。” 冯保说到这里,不由得顿了顿,方才继续道: “奴婢觉得,在查清这三人身份之前,陛下还是暂时不要召见道教来人了吧!” 萧承轻笑一声,摆了摆手,道: “倒也不需如此,能够让道教掌教临时塞人,再结合那三人的气质、武功,想来除了道家出身之人,也再无其他。” 冯保闻言,连忙道: “陛下,奴婢自然也能够猜到这三人大概率出身道家。但陛下安危,重于一切,还是要小心调查一番才是!” 萧承露出笑容,摇头道: “想也知道,若是这三人危险,道教掌教张正青,也不敢让人将他们带来。若是没猜错,这道家是不打算去稷下学宫辩论,而想着直接面见于朕,阐述道家理念,以求让道家在云国从诸子百家之中脱颖而出。”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萧承的自信。 佩戴怒龙剑之后,萧承足以与九阶顶尖高手一争高下。身边还有南霁云这样的九阶高手护卫身旁,再加上身处禁宫之中,有禁军护卫。除非这道家弟子中有陆地神仙境的高手,否则根本不可能伤到萧承半分。 萧承顿了顿,接着道: “传旨,朕久闻中原道教昌盛,心中颇为好奇。明日请道教来人,入宫为朕讲一讲这道家真经!朕倒要看看,这道家到底是打算如何说服朕尊崇道家的!” 冯保闻言,见萧承态度坚决,不好再劝,只得低头应是。 第四十九章 岐王的痛苦抉择 夏国,岐王府。 书房之外,府中亲兵匆匆跑来,高声喊道: “殿下,殿下!” 书房之中,岐王身穿常服,头发散乱,胡子拉渣好似十多天没有打理,造型邋遢到整个人就像是个四十多岁的油腻大汉,早没了当初军中主帅的那般英武模样。 此时的他,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书房之中摆放着的沙盘,不断推演复盘着当初在云国北境,与程不识的那一战。 岐王脑中推演的战局,战况愈演愈烈,正到决战的紧要关头,却突然被这书房之外的动静给打断了原本的思绪。 他眉头不由皱起,有些不快问道: “什么事?” 外边的亲兵闻言,忙不迭回话道: “殿下,宫中来人传旨了!” 岐王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眉头微微一皱。 这个时候,为何会来传旨? 他可是很清楚,自己犯下的事情并不小。从回到到现在,满打满算这才圈禁两个月,便能放出来了? 岐王本就战败在程不识手中,致使夏国西南边军于云国北境战败,损兵数万。 有此把柄,在西南将门残存势力疯狂反扑之下,若非岐王他是当朝皇子,又有早年的军功在身,只怕就不是一个圈禁的下场了。 而且这次针对岐王的势力,除了那些西南将门在朝堂之上的力量,便是朝堂之中的一众百官也尽数参与了进来。 主要原因,便是岐王私自调动大军,不以朝廷法度论处,直接屠戮西南将门。这种手段,已然超过了朝廷之中百官政斗的潜规则。 所以便是西南将门约束私兵不力,使私兵劫掠百姓,致使西南之地沸反盈天,犯下了这般诛九族的罪过,朝中百官这个时候也会选择性的视而不见,要揪着岐王于国中私调大军的事情,坐实他有意图不轨之心,逼着夏皇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开玩笑,这动不动抄家灭门的事情,岐王要是干得轻车熟路了,哪天看不过去了,对着朝堂之上的随便哪位忠正之士来这么一手,这谁受得了? 必须打压!让他知道知道,这朝堂又朝堂的规矩,不是一个从军的皇子能够参与的! 岐王微微皱眉,沉吟片刻,终究是起身走出书房。 府中亲兵见到走出书房,浑身不修边幅,看着颇为落魄的岐王,忍不住道: “殿下……毕竟是陛下遣人宣旨,要不殿下先去整一整衣冠?” 岐王低头打量了此时的自己一番,不由苦笑一声,摇头道: “不用了,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以自家父皇那个脾气秉性,不可能顶着朝中百官的压力对自己网开一面啊。这个时候派人来传旨,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府中亲兵有心再劝,但见自家王爷坚持,也只能轻叹一声,上前领路。 负责传旨的老太监四喜,岐王府中的小太监正小心翼翼地陪侍着这位宫中的老祖宗,不敢有任何大意。 不多时,一身邋遢,不修边幅的岐王,便来到大堂之中,对着四喜太监微微拱手,淡然道: “见过大伴!” 老太监伺候夏皇大半辈子了,是夏皇身边最为亲近之人,几乎是看着一众皇子长大,是以便是以岐王的性子,对其也是态度尊敬。 四喜老太监见到岐王如今这番模样,心中不由得一滞。 岐王此时,身上穿着的那身常服,胸口处还沾着饭粒。头发散乱,胡子拉渣,脸型比此前消瘦了些,给人一种邋遢颓废的感觉。 当朝夏皇、嗯……身体调养得不错,而且应该很擅长时间管理。 在自己处理夏国国政之余,还能去经常去后宫和妃子交流感情,致使在皇嗣数量方面,足以和萧承的便宜父皇一争高低。 皇嗣虽多,但其中要先除去公主、年轻尚小的,最后称得上有出息、有能力的皇子,也不过那么七八位。 而岐王虞昭凌,便是这几位皇子之中,唯一一位选择从军的龙子。 往日岐王出现在众人面前之时,向来都是一副英武逼人,锐气难挡的模样,可从未有人想过,他会有如今这般颓废的模样啊。 看来云国一败,当真给了这位岐王不小的打击啊! 四喜心中一叹,对着岐王微微弯腰行礼,忍不住劝道: “岐王殿下,沙场征战之事从来无常,一时胜负,何必放在心上!” 岐王闻言,下意识地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顿时意识到是自己如今这般模样,让四喜误会了。 他不由得摇了摇头,轻笑道: “大伴多虑了,只是在军中邋遢惯了,回到王府之中,也是习惯了这般不修边幅……” 其实说起来,岐王自幼从军,立下军功无数,又如何能够不知道胜败乃兵家常事?纵使现在时常会想起和程不识的一战,却也不会因为输了一场便如何如何。 再说了,要不是他有心借攻打云国之机,将西南边军清洗一遍,拖延了一番时间,云国北境早就被他拿下了,怎么会等到程不识来援? 所以担忧他因此颓废,便是有些想太多了! 听到岐王这般说,四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岐王此时,却是忍不住道: “大伴今日来寻本王,是父皇有了什么旨意?” 四喜闻言,犹豫片刻,接过身后小太监手中的圣旨,没有展开,只是朝岐王递了过去。 岐王看着举止有些奇怪的的四喜,眉头微微皱起,随手接了过来。 他本就是不太遵守礼制之人,当即随手打开圣旨一看。 可当岐王扫视一眼之后,却是微微一愣,惊奇道: “让本王戴罪立功,去云国缔结和约?” 四喜点了点头,轻声应道: “是!” 岐王眉头皱起,心中微微有些不痛快。但这丝不痛快,也很快便消失了开来。 他合起手中圣旨,点了点头,沉声道: “也好,云国的程不识,还有那御驾亲征,弄得我西南之地一片大乱的云国小皇帝,本王也都想见一见!” 一来岐王确实想见一见萧承、程不识两人,他不是什么输不起的人,先败一场罢了,迟早有机会能够赢回来的。 二来嘛,这去云国再怎么样,也比困在这小小的岐王府,要好太多了! 听到岐王所言,四喜心中微微一松。 如此看来,岐王似乎也太不在意自己前去云国求和的耻辱,也没有为了自己可能将要受到云国君臣的侮辱而大怒,颇为平静的接受了这份圣旨 四喜见此,沉默片刻,又接着开口道: “陛下还下旨了,封十四公主为柔宁帝姬,一同前往云国和亲。” 岐王点了点头,道: “和小皇帝和亲?听说小皇帝长得很好看,文韬武略都是上上之……” 说到一半,岐王却又猛地一滞,抬头紧紧盯着四喜,问道: “你再说一遍,是哪个公主?” 四喜微微低头,不去看向岐王的眼神,只是示意身后的小太监,将第二份圣旨递过来。 岐王此时,倒是没了刚刚的从容。他一把抢过圣旨,只待扫视一眼,岐王便双眼圆睁,脸上露出狰狞之色,咬牙道: “为什么?为什么是十四公主?适龄公主,又不止一位。而且、而且……为何不从宗室之中挑个宗室之女,封个公主名号送去和亲?” 别说岐王这幅模样太过双标,这十四公主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自幼最是疼爱。和其余妃子所生的那些名义上的姐妹,是不一样的! 老太监低着头,轻声道: “陛下说,这是殿下战败一场,致使西南之乱的代价……” 一句话,宛若晴天霹雳,响彻在岐王耳边,让他整个人顿时僵立原地。 呆立许久,岐王双眼一厉,不掩周身戾气,转身便朝王府大门走去。 可还没等他走上两步,便听到四喜轻叹道: “陛下说了,岐王殿下若是不接旨,今后永远都不需要走出岐王府了……” 话音刚落,只听得“刺啦”的长刀出鞘之声。 跟着四喜太监一同前来的宫中侍卫,猛地拔出腰间长刀,上前一步,径直拦住了岐王前进的步伐。 府中亲兵,眼见这般突变,脑袋懵住了片刻,旋即大喊一声,道: “保护殿下!” 话音刚落,在场的一众王府亲兵面色一狠,连忙朝岐王身边涌去,将他团团护在了中间。随后悍然拔出武器,杀气四溢地盯着面前的拔刀相向的宫中侍卫。 岐王的这些亲兵护卫,皆是战场之中遗存的悍卒。一个个的论起武功不算出众显眼,甚至还有不少身躯之上有或多或少的残缺。 但此时他们面露狰狞之色,身带凛冽杀气,便是让对面的精挑细选出来的宫中侍卫,都感到心中一慌,不敢直视。 四喜老太监微微一叹,摇头道: “岐王殿下,当真要如此吗?您刚刚不还说,云国皇帝地位尊崇,相貌俊朗,文武双全嘛。十四公主、啊,是柔宁帝姬前去和亲,既能够保证两国和平,也能寻到如此优秀的夫婿,未必不是一件坏事啊!” 被一众亲兵护在中间的岐王,双眼泛红,满脸皆是戾气,咬牙道: “不可能!我决不允许瑛瑶去和亲!” 云国此前国力便蒸蒸日上,天下之间除了占据中原,底蕴深厚的夏国,便再无任何一国能与其相比。 岐王之所以这么轻易地便被感业寺鼓动出兵,除了借机整合西南边军之外,也有趁这云国内乱,削弱其国力的打算。 可万万没想到,这云国新登基的小皇帝萧承,亲自领兵出征,是领着一群乌合之众,以一己之力连败黎、夏两国大军,收服了云国边军,力挽狂澜,解除了云国覆灭之危急。 回来之后,岐王还曾听说,这段时间的云国皇帝,已然以雷霆手段,扫清了国内的障碍,彻底执掌朝堂权利,还弄出了稷下学宫、科举之制,吸引天下人才投效。 云国有这样的皇帝带领,崛起之势必然不可阻挡。将来云国大军兵出天南,攻略夏国之日,亦不远矣! 这个时候送人去和亲,将来两国开战了,和亲之人又该是何种下场?这种事情,岐王是想都不敢细想! 老太监闻言,低头躲开了岐王的视线,低声道: “陛下请奴婢告诫殿下,这为帝王者,除了能忍他人所不能忍之事,还需有为大局舍弃一切的心……” 岐王都懒得听老太监说完,便径直打断,咬牙切齿道: “我从来都没想要当什么帝王!瑛瑶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我不可能将她……” “殿下,要不要去争那个位置,并非您自己说了算!陛下要谁去争,谁便一定要去争!”老太监亦是打断了岐王的话。 岐王冷笑一声,随手接过身边亲兵的腰间长刀,道: “本王不愿,便是父皇,也不能强迫!” 老太监四喜看着这般执拗的岐王,无奈地叹息一声。 难不成,今日当真要和这位岐王动手不成? 就在两边剑拔弩张的时候,岐王府大门处,突然传来一声长喝: “十九,不要冲动!” 此刻来人,自然便是和岐王感情颇好的晋王虞昭礼了。 晋王带着身边亲随、护卫,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 见到晋王来了,岐王眉头一皱,语中带着一丝质问,道: “三哥,你来,也是为了劝我的?” 晋王看着死死盯着自己,面露倔强之色的岐王,连喘了好久的气息,方才咬牙道: “就猜到你会是这个反应……是瑛瑶派人出宫,去请我来你府上的!到底是你妹妹,对你最是了解了。” 岐王一愣,道: “瑛瑶?” “她已经接受父皇的圣旨与册封,愿意去云国和亲!” 说到这里,晋王顿了顿,接着道: “瑛瑶还说,自你从军之后,你们二人之间聚少离多,所以她想要你亲自为她送婚……” 岐王闻言,喉咙上下涌动,神情有些恍惚,身形更是微微踉跄。 四喜老太监见他这幅失神的模样,再次轻叹一声。 他浑然不惧地推开了岐王府内亲兵指向自己的兵器,坦然地走到了岐王的身边,压低声音,道: “殿下,或许陛下有些真正想要告诉您的话,并未明说,各种含义,需要全靠殿下自己琢磨琢磨……” 岐王闻言,沉吟片刻,神色微冷,低头咬牙道: “父皇想是在告诉我,只有真正地坐到了那个位置,才有资格守护我所珍重之人。” 老太监闻言,神情淡然,意味深长地道: “也许陛下的深意,便是殿下所想的这样吧。毕竟天威难测,我一个做奴婢的,实在不能揣测太多……” 岐王神色难掩愤恨,咬牙道: “这道圣旨,本王接下了!” 第五十章 农家弟子 城外稍显泥泞不平的小路上,一群差役、兵丁,正簇拥护卫着一辆马车,朝前方行驶。 小路不太平整,这走惯了青石板路的马车,此时颠簸得厉害。 马车之中,一身穿云国官府,看上去品阶不低的中年男子,正死死抓着马车厢壁,面色苍白,一副快要被颠吐了的模样。 一同坐在马车之中的当地县令,神色紧张地看着这中年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监官大人,要不先停下来歇一歇?” 中年男子没有立即开口,但强忍了一会儿之后,终究是没有耐得住,开口道: “好,好,先停一停!” 县令闻言,连忙探出头去,大喊道: “停下,快停下!监官大人见我等行路辛苦,准许咱们先歇息一阵,等会儿再赶路!” 车队缓缓停下,众人停下歇息。 几名差役凑到一起,冷眼看着自家县令急匆匆让人送上清水,讨好地递给中年男子,脸上谄媚之色都快溢出,不由得齐齐翻了个白眼,小声议论起来: “你们说,京城来的这个什么常平仓监官大人,宣布朝堂新出的政令让咱们兄弟跑个腿不就是了,为何非要亲自去县中各村?” “就是,这不耽误功夫吗!来了三天了,才跑了七八个村镇。瞅这架势,估计还得十天半个月呢。咱们县衙就啥也不干,陪着他乱转呗。” “嗨,这就叫新官上任三把火!且先让他干着呗,说不得明天就不愿意来了……” 马车一旁,章磊抿了口清水,轻吐两个浊气,脸上稍稍恢复了几分血色。 县令恭候在一旁,讨好道: “监管大人,可曾舒服些?” 章磊点了点头,道: “好多了,让县令大人见笑了!” “哎,大人哪里的话……大人莫怪下官多嘴,这种宣传政令之事,让下官手下差役代劳不就可以了?大人坐镇县衙,效率更高,也不必受这辛劳之苦啊!”县令开口问道。 章磊闻言,脸上肉眼可见的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意动。 但当他瞥见四周略显荒凉破旧,破败不堪的泥泞道路两旁之时,原本心中的那丝意动,瞬间消散。 章磊坚定地摇了摇头,道: “既奉陛下之命,任这常平仓监官,便需要尽职尽责!李县令,这种话以后便不需说了吧!” 这破地方,他章磊是一天都不想待下去了! 此时的章磊,无比幸好当今陛下力排众议,执行了考成法的制度。可以核查官吏功绩,以此来晋升官员。 这对他这样出京办差的官吏,那就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所以每当他心生懈怠之意的时候,那迫切想要回京的念头,便会逼着他尽力办差。 其实不仅是章磊,大多被派往各地充任常平官监官的人,此时尽管心中都对自己被“发配出京”而有不满之心,但却为了能够保住官位,回到京城,一个个的也不敢懈怠。 县令闻言,笑容一滞,旋即再次一变,脸带钦佩道: “大人公忠体国之心,当真是让下官无地自容啊!” 章磊站在马车旁,深吸一口气,道: “李县令,走吧!” “是!” 车队再次启程,缓缓朝前方的村镇而去。 村镇之中,早有提前赶来通知的差役,将村镇之中的聚集起来。 而这处村镇之中,却是和之前的有些不同。 在场一众百姓,不以族老为首,而是赫然围绕着几个身穿粗布衣衫,肤色略微发黑,浑身还沾着些泥土,看着就像普通农家汉子的年轻人。 前来通报的差役,也是见怪不怪,对着几个年轻人招手笑道: “许家大郎,你们的机遇来了!” 为首年轻人,面容看上去略显敦厚,古铜色的肤色、粗糙的双手、沾满泥土的衣裳,看上去和普通农家青年没有什么区别。 听到差役之言,几个年轻人对视一眼,开口问道: “钱官人,这是何意啊?” 姓钱的差役闻言,笑着道: “当今陛下重视农桑,颁布水利农田法,鼓励百姓献上好的耕种之法,若有成效,由朝堂出面重赏!” 差役顿了顿,接着道: “自从你来之后,这十里八乡的百姓,都跟着你许恒耕种、便是在田里埋头务农了几十年的老农,也不如你厉害。这次你若是在京城来的大官面前显显脸,奖赏不就来了嘛。说不得啊,还能够被贵人看重,弄个真正的官人做做呢!” 名叫许恒的年轻人一听,眼睛微微一动。 “好了,京城大官马上就要到了,你若是有心,便早做准备啊!”差役再次吩咐一句,便转身离去。 几个年轻人见差役远去,连忙看向许恒,脸上有些惊喜,道: “师兄,水利农田法,鼓励百姓敬献好的耕种方法。这等重视农桑的良政,足可见当今陛下对农事的看重啊!” “如此一说,这不正是我农家大展身手的时候?” “师兄,莫要错过此等良机啊!” 为首名为许恒的农家弟子,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点头道: “夏国之中,我农家被儒、法、墨三家压制,我等这才受师门之命,前来云国。本打算在山野村落扎根,另辟蹊径。不曾想,这新任陛下,竟然这般重视农桑,直接推行这样的国策。如此看来,这位才是我农家期盼效力的君王……” 说到这里,许恒神色振奋,朗声道: “因为我农家主张所致,导致门中精锐弟子,力量分散天下各地。对于云国这段时间的朝野大变,师门难以快速反应。这个时候,其余百家弟子只怕都已经派人来了云国,以求在云国朝堂之上占据上风。我等不能等师门回信,再做举动,否则一切都晚了!” 农家的弟子,很多人在出师之后,会效仿农家先贤,身穿布衣草鞋,游历天下各地,以求通过自食其力,寻到一块土地,一间房屋,然后定居下来从事耕种。 这种如同蒲公英播种一样的方式,其实就是为了扎根基层,推行农家主张,增加农家的影响力。 只不过这样一来,自然便会导致农家的弟子散落天下,难以集中力量。 百家之中,此时都已经收到了云国大变,萧承尊奉各家贤者的消息,纷纷闻风而动,各派弟子门人前来。 但估计也只有农家,这个时候还没有任何的动作。不是其他,实在是力量太过分散,难以第一时间有所反应。 一众弟子闻言,当即拱手行礼,道: “请师兄吩咐!” 许恒点了点头,郑重道: “我等身在云国,最清楚云国之事,必须动作起来,以防止其余百家占据先机!” 他环顾一众师弟,朗声道: “我将前往稷下学宫,宣扬我农家学说,扬我农家威名!除此之外,还请郑师弟,带领一众师弟,在那京城来的官员面前展露我农家本事,借由这水利农田法,进入朝堂之中!” 许恒身旁,一名农家弟子当即出列,抱拳道: “谨遵师兄之命!” 他闻言,又扭头看向另一名师弟,开口道: “周师弟,你速速赶回师门之中,向门中师长诉说云国之变,以及我等擅做主张的原因!” 姓周的农家弟子上前抱拳,道: “请师兄放心!” 许恒点了点头,郑重道: “诸位,农家能否兴盛,众师兄弟能否在云国一展胸中所学,就在我等身上了!” 在场农家弟子闻言,顿觉身上肩负之事是何其重要,心情激昂无比,面露振奋昂然,斗志满满之色,齐齐抱歉喝道: “必不负师门厚望!” -------------- “请诸位道长,稍候片刻,我等这就前去通报陛下!”养心殿中,一名太监拦下的一众道士,开口道。 一众道士,自然是毫无反对之意,对着小太监点了点头,安静地等候在了殿外。 人群之中,秀气道童不断看着四周雄伟的殿宇,面露震撼之色,咋舌道: “乖乖,这就是皇宫吗,可比龙虎山的道观还要雄伟呢!” 道家之中,讲究个追寻天地自然,住所虽然谈不上“天为被子地为床”的地步,但也是相当朴素的。 小道童自有长在道家之中,之前看到的道教龙虎山上的那些殿宇道观,便已经是他见过最为夸张的房屋了,没想到这世间还有比龙虎山还要雄伟的居所。 “道祖在上啊,这么大的地方,皇帝住的过来吗?”道童忍不住道。 “咳咳!” 道童的嘀咕之声,显然算不上太小。为首的一名低垂着眼眸的道士,不轻不重地咳嗽两声,算是做了个提醒。 道童多是孩童心性,也并非愚笨,或是不知轻重。此时被人提醒,也顿时反应了过来这是什么地方,当即一滞,有些手足无措地抿住了嘴。 青年道人看着自家师弟一副闯祸了的模样,不由轻笑一声,揉了揉他的脑袋,嘴唇微动,声音在内力的作用之下,凝作细线在道童耳边响起,道: “没关系,这云国皇帝肯定不会为了这事计较的!” 清冷道人闻言,瞥了道童一眼,面色平淡至极,亦是传声道: “虽有些失态,但亦是无心之过而已,不用在意!” 不说别的,只看在道家的面子,当今云国皇帝也不会在意这小孩子的顺嘴一眼。 道童闻言,脸上隐隐的担忧之色这才稍稍消去,转而变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 “师兄,我的表现,是不是挺丢人的?” 青年道人闻言,呵呵一笑,道: “道教在夏国昌盛,颇受权贵尊崇,这些道士中甚至还有几位进过夏国皇宫,为夏皇讲经祈福的。说不得啊,他们第一次进皇宫的时候,比师弟还失态呢!” 道童闻言,眼睛微微眨动,点了点头,凑过去轻声道: “大师兄也就算了,他一向不为外物所动。但二师兄现在神态自若,毫无惊奇,是不是之前背着我出来见过世面了?” 青年道人闻言,却是露出一份莫名的神色,挠了挠头,道: “嗯,也算见过世面了吧。但说起来,那也是尚未拜入门中的事情了,不提也罢……” 这个时候,一个小太监小跑着走来,对着一众道士微微一礼,道: “诸位道长,陛下有请!” 养心殿殿门缓缓打开,众道士跟随领路太监之后,进入其中。 道教众人,在夏国便是时常与夏国权贵交好,一应礼仪,自然是颇为熟悉。进入殿中,颇为熟络流畅地对着龙椅之上的萧承行礼问安。 萧承看着殿中一众身穿道袍的人,视线一下子便聚集到了中间的道家三人身上去了。 这道家三人,周身气质非凡,远超身边的一众道士。尤其是为首的清冷道人,缥缈出尘,给人一种与天地四周融合一起感觉。 咋一看,显得和谐异常,但细细一琢磨,又觉得这样的气质混在人群之中,又违和至极,尤为显眼。 再加上在一众道教道士面对萧承之时,皆是跪倒行礼,而道家三人只是微微欠身之时,更是让人一眼便能够注意到他们。 冯保知道这三人身份,见状倒是没有立即发作,而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萧承。 萧承微微摆了摆手,然后朗声道: “免礼吧!” 道家三人站直身形,旋即微微抬头,打量了一眼坐在龙椅之上的萧承。 身穿宝蓝色常服龙袍,头戴玉冠,周身气质尊贵威严,令人不由心生敬畏之心的少年天子,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们三人。 萧承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打量着自己的三人,旋即开口道: “道教于中原昌盛无比,朕早有耳闻。我云国尊奉佛门,少有道教中人,是以朕也不太了解道教。今日机缘巧合之下,能够请诸位前来,便来为朕讲一讲这道教的经义主张吧!” 萧承顿了顿,然后轻笑一声,开口道: “若是道教亦如佛门一般,是劝人向善的宗派,朕便亲口许诺,准许道教于我云国传教!” 为首道士闻言,当即弯腰一礼,极为配合道: “我道教也讲究修行善功,若是能够为陛下教化百姓,稳定秩序,亦是我道教之机缘!” 其实两方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走个过场。 萧承需要道教,以后用来制衡佛门。而道教,也想要将信仰传入云国之中。双方就属于一拍即合的那种。 第五十一章 即将开始的佛道之争 善世院中的一处清净院落之中,此时一群和尚齐齐聚集在此,一个个的面色凝重无比。 如今的僧录司副印,慧力和尚,看着上首端坐的六怀、惠启两人,忍不住道: “六怀大法师,还有惠启正印,你们二位,总要拿个主意啊!” 另一名僧录司副印,智迷和尚,亦是出声道: “道教一行人,如今已然入宫去了。若是再没有什么举措,我佛门今后在云国,岂不是更是举步维艰?” 此时一众和尚,之所以聚集在次,便是因为此时已然入宫的道教一行人。 要知道,相较于诸子百家,佛门之前更警惕的,便是这中原道教。 诸子百家进入云国,正式宣扬自家学派知识理念,顶了天就是使极小一部分的云国年轻人,不再需要神佛寄托信仰。 而原本供奉佛门的信徒、挣扎在云国底层的百姓、做了愧疚之事,良心难安之人,还是离不开以一个信仰上的寄托,所以算不得伤到佛门的根基。 但同为宗教的道教跑到云国来,那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大家都是宗教,对于对方会玩的套路,那都心知肚明。放任道教在云国壮大,那才是真正的掘了佛门的根啊! 便是如此,这些和尚,这才如此着急担忧。 六怀和尚听到僧众们开口询问,心中一动,旋即轻叹一声,看向惠启和尚,开口道: “惠启大师,您如今贵为僧录司正印,乃是朝堂认可的佛门之首。这种事情,恐怕也只有您能够出面了吧!” 惠启闻言,颇有深意地看了六怀和尚一眼。 旁人不知六怀心性,又有佛门大法师的滤镜,只觉得六怀和尚这只是向惠启问策。但惠启却是知道六怀就是个滥竽充数的,心性修为实在不到家。 这个时候之所以询问惠启,只怕还是想要玩一招祸水东引。 你僧录司如今负责我佛门大小事务,把我这个佛门大法师都给架空,这个时候是不是要出面一下? 听到六怀和尚的话,堂中众僧纷纷点头,扭头看向惠启。 惠启闻言,先是微不可查地轻叹一声,旋即双手合十,低头沉声道: “这僧录司,如今已然划归了朝廷之下,是礼曹下属官衙,老衲、慧力师弟还有智迷师侄,如今的身份也变成了僧官,归朝廷统属,这个时候出面,名不正言不顺啊!倒是大法师您,是我佛门名义上的领袖,受陛下尊敬,又无僧官身份在身,才是最适合出面的身份啊!” 僧官僧官,已然带上了“官”字,纵使主管佛门诸多事宜,却也失去了此前那超然的出家人身份,成了受朝廷管辖的官员。 既然是受朝堂俸禄,为皇帝统辖的朝廷官吏,又哪有对皇帝召见哪家宗教,指手画脚的资格啊? 所以惠启之言,确实不错。他,包括慧力、智迷三人,的确不是此时出面的好人选。 反倒是你这佛门大法师,身份超然,又不沾俗世,这个时候不出面才是不好呢! 在场众僧闻言,也觉得很有道理,连连点头,扭头又看向六怀和尚。 六怀和尚看着齐齐朝自己看来的众僧视线,脸上不由一僵。 该死,你惠启不能说,难道我就敢劝皇帝不要尊奉道教?怕不是刚开口,冯保冯督公就要问我是不是在教陛下做事,然后扭头就把自己扔进东厂了…… 想到之前见识过的东厂手段,六怀和尚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可此时,众僧已然齐齐看向六怀,似乎便是在等候着他拿出个注意来。 盯着众僧视线,六怀和尚只觉头皮发麻。 惠启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沉吟片刻,六怀和尚只得看向慧力、智迷二人,微微使了个眼色。 智迷微微眯起眼睛,微微叹息一声。慧力眉头皱起,亦是还以眼色示意。 六怀:怎么办? 智迷:陛下摆明就是有削弱佛门之意,我能有什么办法? 慧力:谁敢去说?反正我不去!这才当上这僧录司副印,还想着哪天将惠启拉下来,自己当几天正印呢…… 其实说起来,如今佛门的这四个领头大和尚,都知道萧承已然开始对佛门施行温水煮青蛙的手段。 但惠启早就对佛门插手过多俗事,致使佛门弟子无法静心修行而心中不满。萧承这削弱佛门之举,一来可以使佛门不再牵扯俗事太多,二来花费这么多心思精力,也侧面证明了萧承没有对佛门赶尽杀绝的意思。惠启和尚,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而慧力、智迷二人,则更没有将佛门放在心上。否则当初,也不会和冯保的东厂勾搭上。为了坐稳自己如今的僧录司副印之位,哪里会去反对萧承啊。 至于六怀,那就更不用说了,这位干脆就是萧承弄出来的水货傀儡。 佛门高层,全员卧底了属于是。 如今之所以聚集于此,慧力、智迷领一众僧人,请二人给出个决断,其实不过是做个样子给其余佛门弟子看,安抚他们一下罢了。 六怀和尚一见二人神色,便知这两人这回是打定主意装死,不出面了。说不得,还有将自己当做背锅的,让自己承担佛门弟子怒火的意思。 那可不行啊!自己也想着哪天得到陛下信任,以大法师之位,兼任僧录司正印呢! 六怀和尚脑筋急转,忽然想起当初辩法大会之时,自己慌忙之下,弄出了拈花一笑的事情,心中顿时来了灵感。 他微微扫视身旁,却见只有惠启手边,放着一个茶盏。 犹豫片刻,六怀实在没顶住众僧的视线,心中一狠,咬着牙伸手,将惠启手边的茶盏端了起来。 但许是因为有些慌乱,心中又在盘算着之后的说辞,六怀不由有些走神。 直到拿起之后,他才发觉手中滚烫刺痛,方才反应过来,自己手中的茶盏里,倒的是刚煮沸的茶水。 他吃不住痛,手上顿时一松,茶盏失手跌回桌面,“哐当”一声打翻了过来,将茶水撒在整个桌面之上。 六怀盯着众僧疑惑的目光,心中顿时一个咯噔。 他轻咳一声,连忙再次拿起茶盏,对着众人露出了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 就在六怀正要开口解释之际,一旁的智迷和尚见此情景,忽然灵光一闪,猛地起身,对着六怀和尚合十行礼,激动地打断道: “贫僧悟了,多谢大法师点拨!” 在场众僧,看着反应激动的智迷,面露疑惑。 你又悟啥了? 慧力搓了搓手,犹豫一阵,也旋即站起身来,附和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惠启见此情形,嘴角不由一抽,不由想起了当初辩经大会。那个时候,也是多亏了智迷编出的瞎话,这才让六怀和尚蒙混过去,坐稳了大法师之位。 他看着二人,心中苦笑不得,开口道: “老衲悟性不够,还请二位指点迷津。” 慧力张了张嘴,眼睛下意识地瞥向智迷。 我悟啥了?你倒是说啊,要不然我也不知道我悟出个啥啊! 智迷轻咳一声,指着六怀此时手中拿着的茶盏,道: “大法师刚刚抢过惠启正印手边的茶盏,却因茶水滚烫,而从手中滑落。这就是在借这茶盏之事,指点我们啊!” 智迷顿了顿,接着开口道: “我等只看到了道教前来云国传教,我佛门就应当前去争夺信众。殊不知,这正是三毒之中的贪欲作祟,致使我等生出了争夺之心。我等只看到了争夺的好处,而大法师却是看到了争夺之心的过患,还会坏了我佛门弟子的修行啊!” 慧力眼睛眨动,点头道: “不错,我也悟到了大法师的深意!” 六怀和尚看着站起身来,脸上摆出尊敬崇拜的模样看着自己的智迷和尚,感动得差点没哭出声来! 有个神队友带飞的感觉,正好! 众僧闻言,愣住了片刻,琢磨了半天,终于有人面带迟疑地道: “大法师的意思,是我等不要去理会?可道教传教之事,只怕……” “是啊,若是放任不管,我佛门今后只怕影响力大减啊!” 惠启微微摇头,极为违心地开口道: “六怀法师所言,嗯,确实……确实深得禅意,让人有大彻大悟之感!” 他顿了顿,整理了一下心情,再次开口,郑重道: “我佛门乃是出世修行之宗派,弟子应当更重修行心境。其余的种种事务,对修行并没有什么益处,何必如此在意!” 六怀和尚见惠启这般配合自己,有些惊诧。当初辩经大会之上,他也是这般退让。不过纵使他心中有疑惑,此时却也顾不得细想,当即摆出一副宝相庄严的模样,郑重开口道: “惠启正印所言,极有道理!只要我佛门弟子德行高深,功德圆满,自有信众发自真心的尊崇。须知对身外之物的追求,便是修行不够,心中三毒作祟的结果!” 本来按照佛门经义,佛家弟子就不该过多牵扯俗世之事。 佛门此时为首的四个大和尚,更是异口同声,给这件事定了性,让佛门不要过问此事。所以纵使此时在座佛门弟子对道教传教之事心有不满,也根本没有出言反驳的立场与反对的地位。 这般之下,众僧只得各有思虑,心事重重地对着四人合十行礼,转身离去。 在座四人勉强将有些不满的众僧压下去,看着一众僧人各怀心思地离去,不由得互相对视一眼,面露凝重之色。 此时惠启四人都很清楚,这涉及各寺利益、信众信仰的事情,不是四人说这么一番大道理,便能够掀过去的! 佛门之后,只怕必然要迎来一场分裂! ------------- “昔者圣人因阴阳以统天地。夫有形者生于无形,则天地安从生?故曰:有太易,有太初,有太始,有太素。太易者,未见气也:太初者,气之始也;太始者,形之始也;太素者,质之始也……” 养心殿外,道士们肃穆的念经文之声,不断从殿中传出。说起来,这念经之声,已然响了数个时辰,听得殿外值守的小太监昏昏沉沉的,脑袋不断地点着头。 而养心殿中的后殿之中,萧承在这让人昏昏欲睡的经文声中,也是不由得打了个哈欠,连连抬手,示意小太监将后殿殿门带上。 这养心殿后殿乃是萧承不去后宫时留宿的地方,隔音自然是很好的。殿门一关,前殿之中的那经文之声,顿时一弱,听得没那么真切了。 萧承看着后殿之中的几个身穿道袍的声音,轻笑道: “道长,咱们开诚布公吧!” 道教道士之中为首的道长,听到萧承之言,对着萧承微微躬身,道: “方外之人,谨听陛下吩咐!” 萧承沉声道: “你我都清楚各自目的,不必打哑谜!朕许你道教在云国传教,并且给与一定扶持。你道教只要安心替朕和佛门争夺信仰,别的便不用管!” 宗教这玩意,任意一家太过强盛,都不是好事。最后的办法,还是需要给对方树立一个对手,今后皇帝居中调和,哪边弱势便扶持哪边。 再有僧录司、道录司这样的机构,从根本上限制两方势力。这样一来,才不会再现当初佛门势大的局势。 道教这边此前通过了解到萧承登基之后的种种手段、政策,来之前便猜到了他的意图,此时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惊讶的地方。 为首的道长微微躬身,沉声道: “请陛下放心!” 萧承点了点头,笑道: “那今后,便辛苦道长了!” 道长见萧承交代完毕,当即很有眼色地行礼告退,只留下道家三人,等候着萧承问话。 “三人跟着道教道长们进宫,不正是为了面见朕吗?怎么如今见到了,倒是不说话了?”萧承轻笑道。 道家三人,听到萧承所言,对视一眼,当即躬身一礼,沉声道: “道家姬高(虞昭奇)(姜蓝),拜见云国皇帝陛下!” 清冷道人,也就是三人之中的大师兄姬高,此时上前一步,拱手道: “我等面见陛下,只为阐述我道家经义……” 萧承闻言,不等他说完,径直从案桌之上取出一枚玉牌,随手扔了过去。 姬高话语被打断,神色依旧平淡,随手接过玉牌。 只见玉牌之上龙飞凤舞,上书“稷下学宫”四个大字。 萧承站起身来,朗声道: “朕可不喜欢赛跑时抢跑的人……去稷下学宫,让朕看看你道家理念的优越!” 青年道人虞昭奇、小道童姜蓝闻言,脸上神色微变。 而姬高依旧那副淡漠模样,仿佛萧承之举,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微微躬身行礼,当即领着两名师弟,朝前殿走去。 萧承看着三人离去的身影,嘴角一弯,指着桌子上的数枚玉牌,对着一旁的冯保道: “将这些东西,发给那几家!朕这稷下学宫,也该出世了!” 冯保闻言,当即躬身应是。 第五十二章 什么叫双赢! 杂家家主金圣源,领着身后的十数名杂家核心弟子,站在山门之下,抬头仰望眼前的稷下学宫。 浩大山门耸立,上书“稷下学宫”四字。奢华的汉白玉石阶,自山脚之下蔓延而上,直到山间的学宫之中。群山之间,往日的香火青烟消散开来,只看到隐藏于山林之间的那庞大无比,满布亭台楼阁的浩荡学宫。 昔日的佛门第一寺感业寺,在这短短数月之间,便已然被工匠该做成了如今的稷下学宫。一眼望去,颇让人有唏嘘之意。 “门主,这便是稷下学宫?”身后的杂家弟子,忍不住问道。 金圣源点了点头,神色动容道: “是了,这便是稷下学宫!我杂家复兴之始,便由此开始!” 杂家昔日犯了众怒,惹得百家围攻,不仅致使自家衰败,远走天南之地。甚至还以一家之力,让百家之间多了几分隔阂。 这些年来,杂家隐藏于云国之中,托庇于前太师汪晓之下,隐姓埋名恢复实力 但今天之后,得以受托庇于当今云国陛下,他杂家终于不需再隐姓埋名了,可以正大光明打出杂家名号,传播自家理念了。 正当杂家众人站在山门之前时,一阵脚步之声在杂家众人身后响起。 阴阳家桑磐眼带轻纱,在三名弟子的搀扶之下,缓步而来。 一旁的常斯年一边搀扶着,一边道: “先生,弟子可是打听到了,当今陛下身边有两位御医,医术通神,据说就没有他们二位治不了的病。我还听说啊,如今这二位,已然立起了‘方技家’的旗号,也入了这稷下学宫。到时候啊,您请二位神医帮着治治眼睛。哎,这老瞎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桑磐一听,又气又笑地拍在常斯年额头上,道: “先生我这是瞎了?讨打吧你!” 常斯年连忙护住额头,嘿嘿笑了两声。 另一位搀扶着桑磐的弟子石郸闻言,不由好奇道: “斯年,这些事情你都是从哪里打听到的啊?” 常斯年摆了摆手,道: “嗨,都是宫中的朋友告诉我的!” 时成文眉头一动,不由问道: “你在宫中还认识人?” “昂,就那天殿试完送我出宫的小公公,人挺好的,听说我先生眼睛有疾,这才和我说了这些事儿!”常斯年点头道。 说到这里,常斯年顿了顿,道: “待会儿咱们注意留心点,找找这两位神医。” 话音刚落,又是几声衣角破空之声传来。 道家姬高,领着自家两位师弟,身形飘逸至极,自远处而来。 刚一落地,三人便对着杂家、阴阳家的诸位点头行礼。 常斯年看着三人的一身打扮,不由得一惊, 这个时候来这里,还是一身道袍,气质这般出尘的,除了道家,也没有别人了! 他不由得凑到桑磐耳边,压低声音道: “先生,道家来人了!” 而道家那边,虞昭奇看着身穿略显华丽的玄色道袍的三人,亦是一愣,连忙凑到姬高耳边,轻声道: “大师兄,是阴阳家的人。” 姬高神色冷然,淡漠道: “我眼睛没事,看得到……” 虞昭奇顿时被自家大师兄的话,给噎了一下。 道教和阴阳家,早年出自一家。但最终因为理念的不同,而化作了两家。 双方关系如今还算可以,属于相互不搭理的状态。但早年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一段相互之间打出狗脑子的时候,所以相处起来自然是有些不自然的。 桑磐闻言,沉吟片刻,不由嘀咕道: “道家反应倒是快……” 时成文闻言,在一旁轻声道: “此前有中原道教道士出现在中庆城,道家应当就是那个时来到云国的。” 桑磐听到这里,心思一转,忍不住嘴角一弯,笑道: “看来道家应当是动了直接面见云国皇帝的念头的,要不然也不会跟着道教进来。呵呵呵,只是看他们如今还前来稷下学宫,只怕应当是没有说服当今皇帝。” 时成文点了点头,道: “当今陛下英明神武雄才大略,建立稷下学宫,欲要收百家为己用。如此谋划,自然不会直接便尊崇那一家学派的。道家的打算,自然是要落空的!” 桑磐听到自家最得意的弟子,不过见了萧承一面,便一副尊崇无比,誓死效忠的模样,忍不住微微摇头,叹服起当今云国皇帝这收买人心的方式、手段了! 一旁的道家三人,看到阴阳家众人一阵嘀咕,一旁的小道童姜蓝忍不住低声道: “我敢说,他们阴阳家的人,绝对在说咱们道家坏话!” 姬高闻言双眼一闭,体内修成的道心,忽然随之一动,将姬高周身气息,瞬息之间与天地相互结合,周身气息在这一刻,缥缈出尘,不似凡人。然后不过片刻的时间,那股越发出尘的气息便立时消散开来。 姬高微微睁开了双眼,淡漠道: “虽无恶意,但能够感知到,阴阳家对我并无好感!” 姜蓝闻言,再次嘟囔道: “没关系,反正咱们道家弟子也不喜欢与阴阳家的人来往……” 这个时候,又是一阵的脚步之声传来。 这个时候,前来的是中年男子带领的十数名名家弟子。 在看到稷学宫前这么多人的时候,中年男子先是一愣,旋即领着一众弟子行礼道: “名家吕普,领门中弟子,拜见诸位!” 吕普行礼的举动,倒是让现场的气氛稍稍缓和下来。 众人纷纷还礼,一一道: “阴阳家桑磐,见过吕先生!” “道家姬高,见过名家副门主!” “杂家金圣源,见过诸位了!” 金圣源报出自己杂家名号的时候,在场几方都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哦,合着杂家还没灭呢。所以,要不要等过段时间大家聚齐了,再来一次围剿呢…… 当然了,这只是玩笑话。 名家的吕普,看在在座几位,心中突然对稷下学宫的未来,很不看好。 看看,这来的都是什么人啊! 昔日百家之敌,著名搅屎棍,一己之力使百家产生隔阂的老鼠屎,杂家;曾经相互之间打出狗脑子的道家、阴阳家。嗯,还有盛产杠精,有事没事就会跟人家争两句的名家。 想到这里,吕普心中不由得泛起了嘀咕。 话说都已经接下便被人送来的学宫玉牌,走到这里再反悔的话,名家会不会被当今云国皇帝记恨上?算了,来都来了,要不再看看…… 常斯年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现场气氛略微有些尴尬,实在没忍住,轻咳一声道: “诸位,要不一起先上去看看学宫?若是不出意外,诸位不少人,都得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的……” 众人也觉得这样堵在门口,似乎有些不太想样子,点了点头,径直沿着汉白玉石阶,朝山上学宫而去。 在负责打理学宫的官吏面前,出示了萧承送来的玉牌,众人便被这些官吏,毕恭毕敬地迎了进去。 “为开第康庄之衢,高门大屋,以尊奉贤者。” 这是萧承此前,传于天下的诏书之上所写的承诺。 但众人只看如今的稷下学宫,便觉当今云国皇帝的承诺,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踏入学宫之门,入眼便是这些或秀美雅致,或绮丽异域,或富贵堂皇的亭台楼阁。远处有经阁高耸,殿宇巍峨。还有精心修缮的花园、荷塘相衬,一步一景,无处不让在场众人对着校园环境感到满意。 负责领路的学宫官吏,一边为众人引路,一边道: “好叫诸位贤者知晓,我稷下学宫之中,现有各处讲经殿十二座,经阁二十八座,住所房间千余,可容纳五千名学子在学宫之中生活学习。诸位稍后,便可挑选一处讲经殿,开堂授课!” 桑磐闻言,不由问道: “开堂授课?难道如今已经有士子赶来学宫求学了?” 学宫官吏闻言,当即道: “陛下诏书一发,早有上进的士子前来等候了。只是因为此前学宫尚未改建完毕,所以这些士子们便没有入驻。” 说到这里,学宫官吏顿了顿,接着道: “对了,按照规矩,诸位能够随意在学宫之中授课,来者不拒。但各家受朝廷供养的正式学宫弟子,却只有三百名!” 众人闻言,不由一愣。 虞昭奇皱着眉,道: “一共容纳五千人,便是九流十家全至,每家的正式学宫弟子,也该是五百人啊!现在每家三百人,加起来不过三千人啊!” 学宫官吏闻言,笑着解释道: “多出来的名额,会在明年,按照今年各学派的所出的人才数量来分配。入朝堂效力的人才数量越多,下一年所获得的额外名额,便会越会越多!这是,陛下制定的规矩……” 众人闻言,不由得一滞。 咋一看,这诸子百家好像是沦为萧承培养人才的工具人了。 但其实细细一琢磨,这前来的大部分学派,为的就是在云国朝堂之上,增加自家学派的影响力,从而证实自己学派理念的优越性。 萧承得到了人才,诸子百家得到了影响力。双方都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这就是双赢! 第五十三章 稷下学宫的开始 在距离学宫不远的地方,一队马车正朝稷下学宫缓缓前行。 这辆马车只从外面看着,倒是颇为朴素。但明言人一见,便知道马车之中坐着的人并不简单。 就在马车四周,围绕着几十名身形矫健,骑术高明,一身肃杀之气,时刻警惕着马车四周的异动。这一看,旁人就知道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护卫。 而最引人瞩目的,还是领头的那位护卫首领,周身气势深沉迫人,独属于九阶的威势毫不掩饰,四溢而出。 劳得这么大的阵仗护送,想也知道这马车之中坐着的人,是自家惹不起的存在。 而就在几家学派,踏入学宫之际,马车之中端坐的萧承忽然心神一动,猛地睁开双眼,推开马车车窗,朝学宫方向看去。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萧承如今头顶异象显化的紫色神鸟一飞冲天,于天空之不断盘旋飞舞。 金手指面板之上,所装备的帝卡之上,技能【稷下学宫】上面流光一闪而过。 【紫色帝卡,齐威王---田因齐 …… 稷下学宫--1、特殊建筑“稷下学宫”可修建;2、可随机刷新诸子百家出身的名臣,概率与皇威相关;3、可派遣赋闲大臣入学宫学习,根据大臣所学出身、性格品性,分别习得道、儒、法、名、兵、农、阴阳学派知识。学习时间为三年,臣子随机增加各项数值。 ……】 萧承眼睛闪过一丝喜意,嘴角不由弯起。 稷下学宫正式开启,看着架势,应当是给自己刷出了位名臣来。 看到萧承推开车窗,负责护卫的南霁云心中顿时一紧,连忙调转马头,挡住了萧承的身形,紧张道: “陛、咳,老爷,外面不比家中,还是要注意些的。” 容不得南霁云不紧张,此时萧承身边,一共就带了这几十名忠心禁军护卫。虽说在中庆城附近出事的可能性不大,但若是有个好歹,那可就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萧承轻笑一声,道: “莫要想太多了,这里离中庆城城门不过数里路……” 萧承说到一半,突然顿住,目光一凝,看向远处。 南霁云一愣,扭头顺着萧承的视线望去。 就见不远处,也是停着一队车队。 车队众人,大都是穿着和云国朝堂官服极为类似的衣裳,唯细微之处所有差异。身边还有身着甲胄,腰佩长刀的士卒护卫。 南霁云神色一紧,连忙一抬手,身边身边便装的精锐禁军,顿时勒住马匹,右手下意识地扶住腰间兵刃。 萧承眯着眼看着前方车队旗帜,开口道: “其车队之上树立的,可是黎朝旗帜?” 南霁云闻言,当即点头应道: “车队旗帜上书“大安上国”,的确是黎朝的旗帜。” “大安上国”,这个听起来很是唬人的名字,才是黎朝的真实国号。一直称呼的“黎朝”,其实就和“伪满国”、“南朝鲜”这类称呼差不多。 但可惜,这个所谓的大安上国,出了黎朝国境,天下人就没有认这块招牌的。 究其原因,便是因为黎朝一国,其实真算起来,不过是昔日哀牢国分崩离析之后,将领拥兵自重,割据一方的势力之一。 当初夏国开国太祖皇帝一统中原,雄心勃勃,志得意满。 攻略天南之地的时候,为求速胜,他定下先强后弱,其余割据势力传檄而定的策略。决定先攻云国,再降服各地割据势力,将哀牢国故土收入版图。 只可惜,他在建昌府被云国太祖击败。这场云国立朝之战,最终使得夏国失去了将天南之地收归版图的机会。 而黎朝也趁着两国交战之机,全力征伐,最终统一原哀牢国的东南之地,正式开国称制。 不过云夏两国,一个一统中原,国力雄厚,为天下诸国之首,朝堂正统性不用多说。一个在天南之地建国称制,抵挡夏国大军兵锋,逼着夏国承认历代云国君王的皇帝尊位,亦是稳定了一国法统。 和两国想比,黎朝显然就有些尴尬了。 当初能够成功立国,都是趁着云夏两国大战之际,捡了个便宜。数百年内,黎朝虽有奋起之时,但最多也就侵扰一下云夏两国边境。 其实讲道理,其实黎朝的国力并不算太弱,放在西域、天竺之地,也是雄霸一方的强国。但架不住他处在云夏两国之间,被压得死死的,毫无翻身的可能。 如此一来,既没有充沛武德,本事又只是一方割据势力出身,没有大义在身,谁会把你当回事? 什么大安上国,就连黎朝的官吏一般时候在他国,都不好意思这么介绍自己。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沉吟道: “这黎朝使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旁的冯保闻言,当即凑到萧承耳边,轻声道: “回陛下,这黎朝求和之事,已然商议完毕,今日应当是使团离去之日。客曹相应的奏报,前日便放在了陛下御桌之上……就是不知道为何,这黎朝使团特地绕道稷下学宫。” 萧承不由得摇头,开口道: “都谈完了?倒是朕疏忽了……” 冯保当即接话道: “陛下日理万机,这黎朝之事,不过小事而已,陛下顾不上也是自然的。” 黎朝在云国手中,一败再败,损兵折将,丢失国土。这般情景之下,云国朝野之中,谁也没有将黎朝放在心上。要不然这事关一国和谈之事,起码也需要客曹尚书亲自奏报的。 萧承点了点头,沉声道: “派人去查查,这黎朝使团为何绕道来此,到底是临时起意,还是有别的什么打算!” 冯保点了点头,轻笑道: “陛下放心,如今黎朝那边,有的是想要把给我云国送消息的大臣。便是这使团之中,奴婢的东厂,也已然策反了数人。” 两国之间如此局势,自然有自认聪明的人,开始为自己准备起后路了。 萧承闻言,径直关上车窗,道: “好,回宫吧!” 听到萧承要回宫的话,南霁云心中先是长松一口气,然后有些不解地问道: “老爷不是说要去稷下学宫看看的吗?” 之前萧承要出宫,他南霁云,加上冯保,可不知道劝说了多少遍,还是没能让萧承打消念头。如今这突然之间不去,南霁云心中一松的同时,也是不由有些疑惑。这好好的,为何又不去了? “不用了,天下诸子百家,如今不过才来了这寥寥数家,这个时候去稷下学宫,想想也太没意思了些!”萧承轻笑道。 其实萧承之所以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前来,还是想着看看能不能触发稷下学宫的特殊效果。如今已然确定了效果被触发了,萧承自然没必要亲自前去了。还是早日回去,处理完那堆积如山的政务才是。 听到萧承的话,南霁云不由得想起过些日子还要再像今日这般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不由得轻叹一声。 他沉着脸,一挥大手,马车调转车头,缓缓朝皇宫驶去。 陈立言身穿甲胄,看着不远处忽然调转车头离去的马车,眉头紧皱,扶着佩刀的左手拇指,不断摩挲着刀柄,面露沉思之色。。 他的这幅模样,顿时让一旁身穿和云国朝服类似,文官打扮的青年黎朝官员给注意到了。 青年官员悄然靠近陈立言,压低声音道: “立言,你在看什么呢?” 陈立言朝不远处离去的马车努了努嘴,警惕道: “前面马车里坐的人,身份定然不简单。身边护卫,杀气外露,行进之间颇有军中军阵章法的意思,而且都是见过血的沙场悍卒。还有为首的护卫,修为稳压我一头,是九阶高手!” 青年官员闻言,皱着眉打量了一下离去的马车,沉吟道: “应当,是云国的什么顶级权贵吧。不过说起来,这云国怎么回事啊?这九阶高手一个接一个的,好像不值钱一样……” 陈立言听到青年官员的抱怨,不由得微微一叹,神色黯然道: “是啊,难道这云国当真是得天厚爱?若非如此,也不能解释为何父亲他会在云国,无缘无故地接连大败两场,致使我国朝损兵折将,国力大损,担负朝野骂名了……” 青年官员听到陈立言有说到他父亲,当朝太尉陈丰,心中颇为复杂地扭头看向远处的隐约可见亭台楼阁,规模浩荡的稷下学宫,扯开话题道: “说起来,这云国皇帝,当真是好大的气魄啊。若非亲眼所见,还真不敢相信他会建立起如此浩大壮阔的稷下学宫,只为吸引天下人才来此了。” 说到这里,青年官员亦是一叹,忧心忡忡道: “还有那科举制度,也会吸引天下大量底层士子前来。纵使其中并无多少大才贤士,但长此以往,云国底层官吏皆有士子充任,政令上下畅通无阻,国策实施,势力日渐增长。到了那个时候,国朝和云国之间的差距,只怕……” 陈立言抿了抿嘴,眼中决然之色一闪而过,左手紧紧攥住腰间佩刀,低沉道: “多说无益,回去勤练兵马,整修军备,积蓄国力,才是唯一的方法!” 回来晚了,明天补 回来晚了,再加上喝了点酒,实在憋不住来。所以,还是明天补,大家见谅…… 幸亏之前就为了这年终聚餐留了一手,要不然这个月全勤都没了。 第五十四章 训卡【天下首富】 云国,会川府。 此地,坐落于云国东北边境,与夏国边境隔江相望,乃是北境最重要的军镇之一。之前夏国大军横扫北境的时候,也便只有会川府仗着城墙坚固,又有大江之险,一直坚守到了最后。 站在会川府城墙之上,便能够看到前方不远处那滔滔不绝的江水奔腾。 而此时,在这凶险的大江之上,一艘小船正在横渡江面。 一船夫打扮,面色因风吹日晒而显得颇为苍老的男子,身形微微低伏,领着自己身边的年轻人,只凭着手中的两只木浆,便敢大着胆子横渡大江。 江面江水汹涌,一艘小船在肆虐急促的江涛之下,便好似一块小破的木板,漂浮在水面之上。让人看到,皆是不由得心惊肉跳。 而这名船夫,却是凭借着多年来的经验,从容不迫地指挥着年轻人,一起操弄着船只。船只在江涛之中起起伏伏,却是依旧颠簸着前进,毫无倾覆之意。 小船之中,七八名衣衫褴褛,身形狼狈的百姓,随着船只颠簸,不由得流露出恐惧之意,死死抓着身边的东西,战战兢兢都快哭出来了。 船只正中央,散出一块空地。 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盘坐在船只中央,死死拄着自己手中那颇为华丽的长剑。 男子头发有些花白,身上衣裳只看料子,便知道是上好的锦缎。 但此时这名贵的衣物,已经破败至极,还沾着不少鲜血。身上隐隐闪过的一丝杀意,更是让一旁的普通百姓,都不敢靠近他的周围。 其实在座的一众百姓,对此人身份并不是太过好奇。 历经西南将门私兵作乱,劫掠民间的夏国西南诸郡,像这样往日富贵,却在一夕之间家破人亡的人,并不少见。 到底是在江边讨生活几十年的老船夫,操船技术当真是极好。随着江涛上下起伏的船只,逐渐平稳下来,缓缓地停在了大江云国这边的江边。 老船夫的儿子掀开船舱门帘,高声喊道: “到岸了!” 话音一落,船中七八名百姓,俱是长舒一口气。 “太好了!” “感谢道祖保佑,感谢道祖保佑啊!” “哎,到了云国,以后得感谢佛祖保佑了!”一人连忙出声道。 刚刚嘴中念叨着道祖保佑的那名夏国百姓,毫无犹豫之色,从善如流地改口道: “对对对,感谢佛祖保佑!” 船中的这些百姓,都是因为不堪忍受兵灾兵乱,自夏国西南诸郡之中逃出来的夏国百姓。 众人纷纷起身,正要走出船舱之际,那一直冷着脸沉默着的男子,突然暴喝一声,道: “且慢!” 众人一愣,有些错愕地看向男子。 男子缓缓起身,扫视船中众人,眼中露出的那一丝杀气,让这些人心中顿时一紧。 听到船舱中动静的老船夫,掀开门帘,看这阻止众人下船的男子,眉头微微一凝。片刻之后,老船夫咧嘴一笑,道: “这位客官之前上船时着急得很,没付船钱,这时候可是想要付船钱了?” 男子看向老船夫,眼中杀意闪过,紧紧攥着手中长剑,身上那高阶武者气息显露,让船舱之中的气息显得越发沉重起来,便好似下一刻,就有拔剑杀人之意。 船舱众人,都是普通百姓,这男子周身气势压迫之下,只觉浑身战栗,僵在原地,是动都不敢动一分。 老船夫强行挤出笑容,声音微微发颤,道: “一人船费五文……” 男子闻言,手中一顿,缓缓点头道: “与大江龙王搏命的买卖,五文不贵!” 男子犹豫片刻,终究是轻吐一口气,心中杀意消散,看向船舱中的百姓,摆手道: “你们都走吧!” 一众百姓如闻大赦,忙不迭地拿起随身携带的包裹,慌慌张张地挤出船舱离去。 片刻之后,整条船上,便只剩下老船夫,和浑身颤抖,却不忘护着自己父亲的年轻人。 男子抽出手中长剑,露出闪着寒芒的剑身。 他眼带悲伤之色,留恋地一抚宝剑剑身。 在二人惊恐的眼神之中,男子将这柄华丽的宝剑,重新插回了剑鞘,然后一把朝老船夫扔了过去。 老船夫二人,有些畏惧地后退几步,任由这镶嵌珠玉的华丽宝剑,跌落在地。 男子深吸一口气,道: “此乃我家传宝剑,价值黄金千两,赠与船夫您,以作船资!” 老船夫闻言,顿时一愣,反应过来之后,连连摆手道: “不不不,我不能收!船资五文,几十年来就没有多收过。客官若是没有,便不要了。如今到处都是苦命人,我就是随手帮一把罢了,宁愿不要,也不能多收……” 男子喉咙一动,沉默一会儿,方才开口道: “我为报家仇,不知杀了多少毫无作为,助乱兵为虐的郡中官员,如今我的人头,价值白银五千两!你若是不收这把宝剑,我不敢放你们离去!” 说到这里,男子顿了顿,接着道: “而且如今夏国那边,见百姓尽皆逃离,前往云国求活,已然有了动作。你今后,还是莫要送人渡江了,以免惹祸上身。这柄宝剑,你可卖了换别的营生做。” 船夫闻言,便知道自己若是好心不接受,才是真正的惹祸上身呢。 他苦笑一声,捡起地上的宝剑,对着男子道: “换个营生也好,这与大江龙王求活的买卖,不做也罢。只是如此珍贵的宝剑,我不过一个船夫,实在无福消受。这样吧,今日就算客官将宝剑寄存在我这边,将来客官功成名就之日,还可前来向我索要!” 男子闻言,沉默不语,对着船夫郑重地躬身行礼,方才转身出了船舱,脚下一踩,身形便若离弦之箭,朝城中飞快略去。 看到男子离去,老船夫还有他身边的年轻人,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年轻人平复一番心神,下意识地看向老船夫,悄声道: “爹,换个营生也好,这操舟弄浆的也实在太苦了。只是,这人是夏国朝廷通缉的钦犯,若是被人发现留有这宝剑,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惹祸啊。还不如早早卖了,拿钱过咱们的好日子啊!” 老船夫皱眉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道: “咱们不过普通的小老百姓,拿着这么珍贵的宝剑去卖,才是凭白惹出祸来!再说了,要真论起来,咱们可是云国百姓,夏国还能再带兵打过来一次?怕他作甚!” 说到这里,老船夫顿了顿,方才接着道: “这位客官,看样子便知出身不简单,说不定将来在我云国,能够有所成就。到那时候,这份善缘,自然就落到了你身上……” 船夫儿子闻言,恍然地点了点头。 ------------ 萧承身处宫中校场之上,看着身穿轻甲,手持长枪,马挂长弓箭羽的百余骑士,纵马疾驰而过。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骑士身上散发的杀伐之气,与天地之间的气机隐隐相连,化作黑色气息,缠绕在这些骑兵身上。 在这黑色杀伐之气的加持之下,百余骑士的速度猛地一提,更加快上了几分。 “齐射!”一声暴喝之声传来,骑士们齐齐取下长弓,弯弓搭箭。 只听得“铮”的一阵响动,羽箭攒射,如雨落下。 在这黑色气息的加持之下,一只只羽箭劲力强劲。一阵攒射,羽箭劲力灌输,面对前方堆积的一排精钢盾牌,羽箭箭头直接破开盾牌,箭身深入数寸。 萧承身在高台之上,看得眼皮一跳。 你管这玩意,叫轻骑兵? 还是该说,这幽州突骑,不愧是顶级兵种呢…… “突袭!”又是一声暴喝响起。 那缠绕在骑士们四周的黑色杀伐之气,此时逐渐凝聚在头顶之上。异象显化,化作一只若隐若现,身形模糊,隐约看出是一只黑色雄鹰的奇异虚影。 百余骑士,收起弓箭,端起手中长枪,马速再次一提。在异象帮助之下,骑士们马速之快,有时已然让人眼中留下虚影的幻像。 骑士们驾驭剩下战马,猛地朝前方冲杀而去。 只听得“砰”的一声,那布满羽箭,已然扎成刺猬模样的盾牌阵,被瞬间冲破。 一旁的狄青,看着眼前的百余骑兵,忍不住赞叹道: “这支骑兵,若是握有五千之众,破敌冲阵,必然无往不利!” 萧承点了点头,心中也是不由得感慨。 到底不愧是三阶骑兵,顶级兵种,这表现着实是有些夸张了。 “朕打算先训练出万余的骑兵,以作突骑。若有一朝与敌军对垒,必可一击破阵!”萧承沉声道。 “万余?” 狄青闻言,沉默片刻,摇头道: “陛下,养五千这样的骑兵,已然不简单了。先练出一部分骑兵,然后徐徐图之,缓缓扩充才是。上来便训练万余人,只怕所需人力物力,实在太过惊人了些!” 这幽州突骑,身为顶级兵种,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训练出来的啊。 萧承闻言,沉声道: “朝廷如今财政充沛,足够支应,你不用担心。现在你身为武镶将军,执掌京郊大营,当务之急,还是加强兵马训练,为朕尽快凑齐突骑所需的士卒。” 狄青闻言,犹豫片刻,郑重地点了点头,道: “臣必不负陛下信任……只是,除了这些之外,只怕所需战马,也是一个问题!” 萧承闻言,倒是一愣,道: “我云国缺少战马吗?” “马自然是不缺的,但我云国因为品种问题,原产马身材矮小,虽耐力足够,但速度不快,不可作为战马!” 狄青顿了顿,接着道: “我云国因国中地形的原因,其实并不需太多骑兵。又因为茶马商道的缘故,所以我国中倒是也不缺高大战马。可若想要维持一支万余的骑兵,光靠茶马商道,只怕就有些不够了……” 萧承闻言,沉吟片刻,忽然对着身边的冯保道: “派人,将沈万三喊来!” 冯保听到萧承的话,当即躬身一礼,连忙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前去传召。 狄青眼睛一动,心中不由得疑惑起,这沈万三又是何人。 稍等了片刻,萧承又和狄青讨论了一会儿这幽州突骑的事情,便看到小太监领着一名身穿白色锦袍,身形中等,眼中时不时闪过一丝精光的年轻男子,小跑着而来。 只有萧承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年轻男子头顶之上,“天下首富”四个字体,闪烁着白色的光辉。 【白色训卡,天下首富。 卡牌效果:拥有随从沈万三 卡牌说明:富贵有馀乐,贫贱不堪忧。 沈万三,明初首富,率乡众广辟田宅,富累金玉,凭三江之利,广集货资,富甲天下。 武力13,文学43,智慧85,道德78,年龄28,统御60,政治22,魅力77,忠诚100,野心30】 十一月份的抽卡,照例出了一张白卡。 不过如今看来,倒是颇为有用呢! “草民沈万三,拜见陛下!”沈万三恭敬地行礼道。 萧承点了点头,道: “平身吧!” 萧承等到沈万三站起身来,方才继续开口道: “你精通商事,可知茶马商道?” 沈万三躬着身子,回话道: “回陛下,草民自然知道。茶马商道,乃是我云国、夏国、黎朝,商通西域、天竺等地的商路。起初是我云国商人与西北诸国,用茶叶换马匹,以此牟利,遂称茶马商道。此后商道逐渐扩张,交易的东西也愈发多了起来,天下货物珍宝这才得以相互流通。”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道: “朕想要更多的战马,你可能帮朕想到办法?” 沈万三闻言,眼睛一亮。 他知道,眼前的事情,就是自己的机遇啊! 沈万三面露沉吟之色,斟酌片刻之后,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马匹交易,都在西北诸国手中,若操之过急,则必然导致诸国贪心财货,调高战马价格,使陛下、朝廷蒙受损失。若草民可以做主的话,会先掌握商道诸多货物,然后人为制造某种货物的短缺。待这件货物因为缺少而价格高涨的时候,再选西南某国,以利诱之,准许他们以战马换取短缺货物,倒卖牟利。如此数次,可用最小的代价,为陛下获取更多的战马!” 萧承嘴角一弯,点头道: “好,由你去办,所需钱财,由朕支出!” 一旁的狄青闻言,忍不住开口道: “若是这般,也不要忘了多买些未被阉割的战马。只要精心培育数年,便不再需要花费太多财货在战马之上了。” “对,沈万三,你记下!” “是!谢陛下信任,草民必不负陛下所托!”沈万三强忍心中狂喜,朗声道。 第五十五章 使团入境 黎朝,安沛郡。 黎军大营之中,不绝于耳的喊杀操练之声响起。 营中往来的将士,一个个面色阴沉,脚步匆匆,营中充斥着一种无比紧迫压抑的气氛。任谁走入这里,便会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自从邕州一败之后,黎朝损失北方四州精华之地,诸多险要之地,也因为大军溃败之下,稀里糊涂地便丢给了云国大军。 这般之下,这安沛郡,便成了黎朝京城升龙府的最后一道屏障,抵御着来自东境、北境两个方向的云国兵锋。 在安沛郡大营帅帐之中,太尉陈丰坐于主帅位上,正聚精会神地处理着手中的军务。 秀山郡之败后,黎朝手中好不容易凑出来的大军,再次损耗一空。为了避免云国兴兵报复,陈丰已经在用黎朝仅剩的家底子,尽可能地巩固稳定着安沛郡的防线。 或许是因为连日的操练,此时的陈丰和之前比起来,整个人都瘦得厉害,气色也略显憔悴,再没有了此前那般斗志满满,不服输的劲头。 陈丰放下手中写着,云军小股精锐袭扰,请求派兵驻扎的军报,忍不住长叹一声。 他手头上能够派出去的兵马,都已经派出去了,现在就连这整个安沛郡大营之中,基本上都只剩下一些新近从军入伍,未经操练的新兵,哪有兵马调拨了! 就在陈丰心中忧虑之下,帅帐之外的喊杀之声突然一弱,然后响起一阵微弱的嘈杂的声响。 片刻之后,这嘈杂之声是越来越大,士卒操练之声反而越来越弱,最后直接停下。只听到大营之中,似乎尽是那嘈杂的喧哗之声。 陈丰听到外面的动静,眉头一紧,抬头道: “外面怎么回事?” 帐中亲兵幕僚,纷纷摇头。 陈丰眉头紧皱,起身领着众人刚刚走出帅帐,迎面便撞上一名将领,兴冲冲地朝帅帐之处跑来。 陈丰看着大营之中,将士们或是大声欢呼,忘乎所以,或是不断怒骂,一脸不耻地看着身边欢呼的同僚。 “怎么回事?”陈丰脸色微微一沉,对着前来的将领开口问道。 前来的将领面带喜色,道: “太尉,朝廷传来了消息,云国同意和谈了!” 听到这句话的陈丰,整个人身形猛地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你说、什么?”陈丰不敢置信地问道。 将领只以为是陈丰没有听清楚,再次开口道: “太尉,云国同意和谈了,咱们可以松一口气了!” 陈丰看着面带喜色的将领,又看了看营帐之中大半因为不和云国打仗而欢呼雀跃的将士,面色瞬间由苍白变得通红,胸中怒意、不甘、失望,诸多心绪直冲心头。 最后只见他双眼一睁,“噗”的一声,自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猛地朝后仰去。 “太尉!”身边的亲兵,猛地扑上前去,扶住了陈丰。 陈丰嘴边溢着鲜血,气息急促无比,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还没等他说完,便眼前一黑,整个人昏死过去。 他身边的亲兵幕僚,顿时着急起来,不断叫喊着: “太尉!太尉!您怎么了?” “快,喊大夫!” 众人哪里预料到,这突然之间会出现这般变化?黎朝大军最后的支撑,太尉陈丰竟然就这么倒下去了。 整个安沛郡大营,顿时一片混乱起来。 直到折腾到傍晚,怒急攻心的陈丰,才悠悠醒转过来。他看到守候在自己床榻边的身影,不由得一愣,道: “你不是去护送着使团去云国中庆城了吗?为何会在这里!” 陈立言看着眼前虚弱消瘦的父亲,眼中复杂之色一闪而过,上前将陈丰自床上扶起,道: “云国那边,让我国朝和夏国一起,三方约定盟约。朝廷之中知道夏国使团已然快入云国境内,担心赶不上,便火急火燎地重新选人,组织了新的使团。我依旧领兵负责使团安全,所以便不需回京,只要留在安沛郡,等着和新使团会和就行了。” 陈丰闻言,脸色僵硬,低着头道: “要你忍受这屈辱,是为父的错……” 陈立言的身份很是特殊,陈丰独子。 朝堂之中,年轻武将何其多也,这却接连两次,点名要陈立言担任使团护卫武将,去云国忍受屈辱,自然是因为受了陈丰的拖累。 有人将接连两次的惨败,归咎于陈丰身上。只是因为黎朝王上黎卫宁一力担保,无可奈何之下,这才迁怒陈立言。 陈立言看着自己的父亲,声音低沉,道: “我国朝使团,入云国京师求和,甚至连云国皇帝的面都没有见到。云国负责和谈的官员,直接将和谈条件提出来,甚至定好了最后期限,毫无半点回旋的余地,就等着我方点头。其桀骜蔑视之意,显露无疑……” 陈立言说到这里,脸色越发沉重憋屈,咬牙道: “可就算这些,都不是我觉得最为耻辱的东西。我最觉得耻辱的,便是因为朝廷之中听到夏国使团快到之后,生怕延误,引起云国不满,竟然做出使团尚未回去复命,便组织了新的使团的事情!” 陈丰听到自家儿子这般说,面上苦涩至极,亦是道: “国朝上下,无论朝堂大员还是军中小卒,皆畏云国如虎,不敢生出敌对之意。难道他们觉得,一纸合约,便能保多久太平?卑躬屈膝,换得一夕安寝,然后再次反应过来,云军又至矣!这当真是让我……” 可是说到一半,陈丰不由一滞,脸上再次灰败起来。 “一切罪责还是在我,若是秀山郡一战不求胜心切,怎么会败光我大军最后的底子……” 陈立言听到自家父亲这般说,眉头紧紧皱起,道: “如此局势,父亲竟然还有自怨自艾的功夫?王上都有没有责怪父亲,反而将安沛郡大营再次交到父亲手中,那便更应该振作起来,整顿兵马,巩固防线,以图将来!” 被自家儿子这般训斥,陈丰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眼中泛红,心中更为欣慰起来,高兴地握了握陈立言的手,道: “好,你说得对!” 陈立言看着自己自记事起,便从未露出这般虚弱模样的父亲,喉咙有些哽咽,下意识地扭过头去。 陈丰强撑着坐直了身子,道: “对了,你可知道,这次夏国使团由何人主使?是夏国三皇子晋王,还是七皇子桂王,再或是十一皇子宁王?” 既是正式和谈,那依照当今夏皇的心思,必然是要派出一名皇子为主使的。陈丰此时说的二位,都是夏国皇子中擅长交际,长袖善舞之人。 陈立言摇了摇头,道: “都不是,据说带队的,是十九皇子岐王!而且据说一同前来的,还有被夏皇送来和亲的十四公主。” 陈丰闻言,斟酌片刻,忽然轻笑一声,道: “果然!” 陈立言一愣,不由问道: “什么果然?” “我刚刚说到的三名夏国皇子,都是八面玲珑,处事周到的人物。若是夏皇派他们前来,那才是真心和谈。但若是派那岐王前来,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陈立言闻言,忽然想起来道: “说起来,我记得这个岐王,貌似就是之前领兵攻伐云国的夏军统帅?” 陈丰点了点头,道: “对,就是他。当初四州之地尚未丢失之时,我国朝与夏国直接接壤,所以我曾和岐王交过几次手,这是个吃不得亏的主。夏皇派他前来,只怕是有心由着他的脾气,让他在云国闹一闹,落一落云国脸面的想法吧!” “所以,父亲的意思是?” “看准时机,推波助澜,挑拨离间!”陈丰沉声道。 “云、夏两国,此时不过因为国中各有问题,才勉强休战。现下双方不会动手,但积攒下来的矛盾,都会促进下一次冲突的爆发。等其中一方腾出手来,双方必然有一场大战。到了那个时候,便是我国朝的机会!” 听到陈丰所言,陈立言双眼一肃,点头道: “我明白了!” “为父手下还有一些得力的人手,这次会全部调拨给你。这事极有可能,便是我国朝存续的关键,你一定不要有什么闪失!” 陈立言神情严肃无比,紧紧握住陈丰消瘦干枯的手掌,郑重地点了点头。 -------- 岐王身坐马匹之上,回头看着身后雄伟无比的三平关,眼睛微微眯起,对着身边亲兵,道: “这等天下雄关,当初竟然没有能够挡住云国皇帝?若不是千真万确之事,谁敢相信?” 亲兵闻言,亦是道: “属下曾经去向此前驻守三平关的边军兄弟打听过,说起来当真是让人不敢置信。云国皇帝是仗着一身武力,硬生生地将关门给砸开的!” 岐王闻言,心思沉重地叹息一声,道: “陆地神仙啊,陆地神仙境的武者!这云国皇帝,今年不过十五啊,就算娘胎里修炼,也不过十六年啊!” 身边亲兵心有戚戚,道: “三平关关外便是云国地界,所以这里的边军、百姓,时常能够听到云国那边的传闻。据说此前不少人看到的,云国皇帝身后有云雾聚集,神龙盘旋其中。” 岐王面露不屑,嗤笑道: “不过愚弄百姓的小手段罢了,这种离谱的谣言,谁会……” 可说到一半,就连他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了。 神龙护体的说辞,是很离谱。可仅凭一人之力,硬生生地砸开城关的城门,一样是极为离谱的事情啊。这别管多么离谱,按照夏国朝堂的调查,这件事偏偏就是千真万确的。 岐王叹息一声,摇头道: “这云国皇帝,当真是有些离谱!” 亲兵闻言,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 岐王晃了晃脑袋,道: “算了,回去。这云国皇帝到底几斤几两,这次去中庆城便能够知晓了!” 说罢,岐王一夹胯下战马马腹,领着身边数名亲兵,朝使团大部队而去。 此时就在三平关关前的官道之上,千余精锐的夏军,护送着规模浩大的使臣车队,静静地等候在这里。 岐王纵马而来,最后一勒马匹,环顾车队之中,眉头一挑,对着使团副使,问道: “还没回来?” 使团副使是个文质彬彬的文官,听到岐王的文化,无奈地一摊手,道: “是啊!双方争执不下。文斗不成,便在各家领头弟子的带领之下,去那边武斗去了。” 岐王顺着使团副使指着的方向,抬头望去。 便见那边扬起好大的尘土,隐约可见其中有人身形飞快纵掠,施展着两家武学。一看就是在针锋相对,捉对比武呢。 岐王甩了甩马鞭,百无聊赖地问道: “这次又是因为啥?” 使团副使轻叹一声,道: “不还是那翻来覆去的几处争辩的论题嘛!法家弟子主张‘好利恶害’的人性之论,强调以法治来约束天下人。儒家弟子主张‘礼治、德治、人治’,可使社稷稳固。” 岐王有些想要发笑,摇头道: “这都吵多少年了?谁都不服输,说不过的一方就主动动手。对最后还不是要用以力服人?整天扯什么‘礼治’、‘法治’的,当真好笑……” 使团副使闻言,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道: “就是!要下官说,治国就当简政,顺其自然!什么法治、礼治,都不如无为而治好!” 岐王嘴角一抽,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倒是忘了,这是位道家出身的。 岐王摇了摇头,不再理睬这群斗魔怔了的百家中人,驾马走到车队之中的一辆华丽马车之前,脸色一缓,语气温和道: “瑛瑶,咱们出发吧!” 马车旁边,一名宫女抬起眉梢,看向岐王道: “岐王殿下,不需等他们了吗?” 岐王看着宫女,温声道: “一同前来的两家弟子,都是身负高深武学的各家精英弟子,追得上来。” 岐王说到这里,嘴角忽然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继续道: “反正是送去稷下学宫的弟子,我管他们作甚……云国皇帝想要百家为他效力,那百家相互争斗,相互攻讦的苦果,也得他自己咽下去吧!” 岐王一声令下,夏国使团车队缓缓而动,正式踏入云国地界,朝中庆城缓缓而去。 第五十六章 提前准备的应对手段 云国,皇宫之中。 殿前空地之上,萧承身穿紫色常服,手中制式长剑垂于地面,轻笑道: “来啊!” 南荣姝微微昂头,轻哼道: “先说好,只许用八阶的修为。还有,不许用那个咻咻咻的什么破体剑气。嗯,只准用剑法,不许用其他的!” 萧承闻言,饶有兴致地道: “哪有你这样比武的啊……不过,也行!” 南荣姝狡黠一笑,竟然没有取出她常用的锋利小刃,反而从一旁取过一条长鞭,拿在手上,得意地朝萧承晃了晃。 萧承见她得意的模样,便知道她为何用长鞭的原因。 南荣姝常用的小刃,锋利无比。但是,一来这东西不太适合拿出来和萧承比武。二来也是她的武功,类似与刺客的类型,面对萧承堂皇大气,进退有度的段氏剑法,难免有些吃亏。 倒是长鞭,配合着她那迅疾身法,倒是能够克制剑类的兵器。 此时自鸣得意的南荣姝,可不给萧承反悔的机会。手中一甩,长鞭宛若蛟龙探出,朝萧承席卷而来。 萧承亦是动了起来,手中长剑一出,其上剑光流转,荡出重重剑影。剑身之上,剑气环绕其上,刺破空中,便有轻微的呼啸之声传来。 只听得“铛”的一声轻响,剑尖直击长鞭之首,使长鞭气力顿时为之一泄。 南荣姝脚下一点,整个人如飞燕一般轻快,身形轻盈,腾挪之间更是忽前忽后,似乎没有什么章法,令人难以反应过来。 手中长鞭在其挥舞之下,越发灵动。恍惚之间,长鞭便好似化作一条蛟龙一般,身形盘旋,鳞爪飞扬,不断朝萧承四周侵袭而去。 萧承长剑出手,剑影交错,堂皇大气的剑法施展而出,在长鞭肆虐之下,进退有度,将周身护了个密不透风。 一旁的冯保,见南荣姝手中长鞭挥舞倾泻,劲风赫赫,吓人得很。而萧承只是固守原地,看上去便是落于下风,不由得心中一慌,拉着身边的南霁云,小声道: “南将军,你要不上去拦拦?这万一昭仪手上没数,那可就……” 南霁云看着一脸担忧的冯保,解释道: “公公不要担心,陛下和娘娘闹着玩呢!” 冯保眼睛睁大,看了看前面二人比斗之地。 长鞭笼罩,劲风逼得人都不敢靠近。时不时重重地摔在地面之上,碎石溅起伴随着炸裂之声,让冯保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这、这是闹着玩?” 南霁云轻叹一声,无奈道: “公公毕竟不懂武学……” “诶诶诶!”冯保顾不得南霁云,一把指着萧承的方向,惊骇道。 南霁云扭头看去,却见南荣姝手中一用力,长鞭猛然发力,携带呼啸之力,径直朝萧承袭来。 萧承眉头一动,不躲反而迎上,长剑微挑,任由南荣姝手中长鞭将长剑缠绕。 南荣姝身形停下,一抓手中长鞭,面露得意之色,笑盈盈道: “陛下,你输了!” “是吗?”萧承突然一笑道。 下一刻,萧承手中一动,汹涌内力,宛若汹涌的涛涛江水,透过手中长剑,肆虐而出。 只听得“砰”的一声炸裂之声,南荣姝手中长鞭,立时寸寸断裂开来。 南荣姝手中长鞭断裂,身形一个踉跄,不由得连退数步,方才稳住身形。 与此同时,金手指技能面板之上,技能“励精图治”之上流光一闪而过。 【紫色帝卡,齐威王—田因齐 卡牌技能: …… 励精图治—1、装备此卡时,读书、习武额外增加随机数值,深夜读书、习武,增加数值翻倍:2、召见臣子,有一定几率增加民心:召见美人,有一定几率增加各项属性(几率与臣子、美人性格有关。) ……】 【比武获胜,武力值+1(当前武力值:88(未佩戴怒龙剑)】 嗯,所以召见南荣姝,是加武力值啊…… 看着手中只剩下半截的长鞭,南荣姝脸上一鼓,道: “陛下,不是说好了只用剑法吗!” 萧承看着她气呼呼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学着南荣姝之前得意的模样,晃了晃手中的长剑,道: “是剑法啊,只是朕也没说,朕只会一种剑法啊!这是云国皇室武学,怒龙剑法。朕此前虽未用过,但不代表不会啊!” 如此世界,原本只是研究学术的诸子百家,都各有着惊世骇俗的武学。云国好歹是天下诸国之一,云国皇室又怎么可能没有天子武学? 听着名字,也知道这是和怒龙剑相配的一门武功。是云国开国太祖皇帝,于潞江江边,感悟江水之势,所创出的一门绝学。 剑势宛若涛涛江水,汹涌不绝。配合怒龙神剑,一经施展,剑气一泻千里,迅疾奔涌,可称得上天下少有的绝学。 只是萧承此前,或要蛰伏,或被政务所扰,再加上帝卡技能足够保证自己的安全,也便顾不得练什么武功,这才没有提及。 而如今,朝廷事务上了正轨,国中绊脚石皆被踢开,剩下只需稳定发展便是,萧承这才有时间捡起这些武功。 南荣姝眼睛一眯,开口道: “所以陛下,是故意的,就等着臣妾出手呢!” “你身法独特,轻易可抓不到你,只好用一用套路了!”萧承道。 南荣姝娇哼一声,又突然眼睛一转,开口道: “既然陛下最近想着习练武功,那我哀牢族的这飞燕游龙式,陛下若是愿意,臣妾也可以教您啊!” 萧承闻言,倒是来了兴趣,道: “可以吗?这武功,貌似是你哀牢族的绝学吧!” “这飞燕式族中精英皆可修行,游龙式只有哀牢族的嫡系才能够学。但若是陛下想学,臣妾可以教您啊!” 说到这里,南荣姝脸上微微有些涨红,低头不自然地扭了扭身子,道: “就是这飞燕游龙,学起来不容易,陛下可能每日都来找臣妾了……” 啊,对了,这姑娘馋我身子…… 萧承轻咳一声,装作没看出南荣姝包藏的“祸心”,点头应道: “咳咳,朕颇感兴趣啊,颇感兴趣!” 哎,朕堂堂正正,一心为国,可不是什么见色起意之人啊!朕只是在为了云国的民族融合,做出自己的牺牲! 背后苦心,实在是不能与外人说明啊…… 这个时候,却见一名小太监脚步匆匆而来,跑到冯保身边,小声低语几句。 冯保闻言,当即一愣,旋即小跑到萧承身边,躬身道: “陛下!” 萧承闻言,看向冯保,道: “怎么了?” 冯保轻声道: “粘杆处都翊卫使郭解郭大人,求见。” 萧承闻言,突然眉头一动,道: “郭解?好,让他去养心殿见朕!” 一旁的南荣姝闻言,颇有眼色地开口道: “既然陛下有国事要处置,臣妾便不打扰了……只是陛下莫要忘记了,明日来寻臣妾啊!” 萧承微微点头,温声道: “去吧。” 南荣姝躬身一礼,这才转身离去。 萧承将手中长剑随手扔给南霁云,迈步朝养心殿而去。 不多时,郭解便脚步匆匆,赶到养心殿中,对着萧承躬身一礼,道: “陛下!” “匆匆忙忙见朕,可是夏国那边的出事了?”萧承开口道。 如今国中局势稳定,又有冯保手下的东厂盯着,不可能有什么事情会让郭解这般着急。 而自从策反钟子濯之后,这粘杆处也便开始将主要精力,放到了在夏国国境之内发展。能够让郭解这般失态的,只怕也就是夏国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听到萧承问话,郭解连忙开口道: “启奏陛下,臣刚刚收到的消息,夏国使团已然入我云国国境!” “就这件事?”萧承皱眉道。 “此次一同入我云国的,除了夏国使团,还有奉夏皇之命,前来和亲的夏国十四公主,柔宁帝姬。” 萧承闻言,微微有些错愕,道: “和亲?和谁的亲?” “自然是与陛下和亲……” “哈?”萧承一指自己,一脸惊讶。 沉默了片刻,萧承方才有些哭笑不得道: “这夏皇什么意思?连提前通气的意思都没有,就送闺女来和亲了?这是在朕手上吃了个暗亏,心中不服气,想要在辈分上讨个便宜是吧!” 你就算是要和亲,之前使团前来商议和谈条件的时候,不就应该提前说出来吗!你不明不白地把公主送来了,萧承是要啊,还是不要啊? 郭解闻言,继续道: “臣这边收到的消息,出来这件事,还有这次使团主使,乃是夏国十九皇子岐王。这个柔宁帝姬,也是岐王的亲妹妹。” “岐王?朕记得,便是之前领兵攻伐我云国北境的那位!”萧承点头道。 “正是此人,还是夏皇点名,要岐王带领使团前来的。” 萧承这一下,竟然让夏皇给整不会了。 你这是,玩的啥骚操作,咋让人有些看不明白呢? 让岐王前来正式签订合约,这是在故意挑衅?还是将自己儿子送来给云国上下泄愤的? 萧承眉头皱起,忽然看向冯保、郭解两人,道: “你们东厂、粘杆处之中,可有关于夏皇的档案情报?” 二人闻言,皆是一愣。 冯保低下头,为难道: “奴婢东厂的势力,基本上都在国中,少有关注夏国的。” 郭解闻言,亦是摇头道: “粘杆处在夏国发展日短,如今刚在夏国西南诸郡布下人手,不曾着重收集这些。” 萧承闻言,沉声道: “今日之后,专门调集人手,去收集夏国朝堂之上的情报。不光是夏皇的,就连夏国文武大臣,皆要有所关注!” 若是如今能够知道夏皇的脾气秉性,说不得能够猜出一些东西来。 冯保、郭解二人,连忙低头,齐声应是! 萧承点了点头,忽然又开口道: “对了,粘杆处如今在夏国西南诸郡,发展得如何了?” 郭解闻言,拱手道: “趁着夏国西南诸郡混乱,我粘杆处已然在各州郡、要地关隘,安插了一些眼线。只是时间尚短,还未能有足够的力量。” 夏国西南诸郡如今再乱,那也是夏国的地盘。粘杆处发展起来,自然要小心翼翼,不能和东厂一样,借助朝堂官府的力量,迅速在全国铺开情报网。 如今算起来,粘杆处满打满算在夏国发展不过数个月,在偌大的夏国西南诸郡,布下眼线,已经是沾了紫色策卡带来的隐藏效果了。 萧承点了点头,道: “粘杆处在夏国需要小心谨慎,数月的功夫发展如此,已然不错了!” 郭解闻言,连忙道: “陛下放心,前期布置准备妥当,今后又有钟翊卫使帮忙,不需半年时间,我粘杆处便足以在夏国直使绣衣的眼皮子底下,发展出足以影响夏国西南诸郡的力量!” 萧承沉吟片刻,忽然摇头道: “等不及了!朕并非操之过急之人,但岐王领着使团前来,总让朕觉得有些不对劲。朕不是个会吃暗亏的人,必须拥有反制夏国的手段!” 虽然还不能确定,但夏国那边,十有八九是有前来惹事的意思。而且既然两国之间再起争端是迟早的事情,那便接着这次机会,提前布局吧! 萧承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冷声道: “也不需要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发展粘杆处势力上面。如今夏国西南诸郡,百姓和夏国朝廷之间的矛盾越发严重,便好似一堆干燥的柴火,一点就燃。你粘杆处,可以利用好这一点!” 嗯,特务机构嘛,除了搜集情报,也得学会策划颠覆政权啊。 萧承当初之所以要在西南诸郡大闹一场,加剧西南将门和普通百姓之间的矛盾,自然是早就有这个意思了。 虽然萧承当初并不想搞得这么严重,但自从结果上看,确实比萧承之前预期的还要顺利。 郭解闻言,眼睛一亮,当即明白了萧承的意思,拱手道: “臣明白了,请陛下放心!” “还有冯保,将你东厂的人手都给朕调动起来,夏国使团途中一言一行,朕皆要知晓!” “奴婢遵旨!”冯保当即应是。 第五十七章 暗潮涌动 又是一日大朝会,百官行礼之后,分侍两旁。 站在最前方的马敏文,当即上前一步,朗声道: “启奏陛下,边军、地方州郡来报,夏国使团,已然跨过三平关,入我云国境内。镇东将军石安,已遣精骑五百,沿途护送使团入京!” 粘杆处、东厂的情报系统,自然要比朝廷这边更早得到消息。直到今日,朝廷这边方才得到使团入境的消息。 萧承闻言,当即道: “既是夏国使团,当不得怠慢,令沿途各地官府,好生招待!” 夏国虽然之前败了一场,但毕竟底子、实力还在。萧承既然没有现在翻脸的意思,那该给他们的礼遇,还是要给的! 马敏文听到萧承这般说,沉吟片刻,方才继续开口道: “陛下,与使团一同前来的,还有奉夏皇之命,前来我云国和陛下和亲的夏国柔宁帝姬。对于此事,不知陛下心中,可有个决断?” 马敏文问的已经算是很直白了,就是在问萧承对于这个和亲公主的看法。 夏皇这次,实在是不按照常理出牌,关于和亲之事,就好似临时起意一般。之前负责商谈议和条件的使团,根本都没有提前打个招呼,现在直接就将公主送过来了。 其实和亲之事,有利两国,是促进双方关系,相互之间打下一定信任基础的最划算的方法。再加上云国这边是被和亲的对象,朝野上下自然也谈不上感到什么不满、屈辱的,都属于是乐见其成的那种。 但夏国公主,毕竟身份特殊。接不接纳她入后宫,接纳之后在后宫之中又该封何等位置,都是需要先行议定的。 当今陛下年少英武,果敢决断,做事都有他的主张,自然是先要征求他的一番意见的。 萧承昨日得到的消息之后,心中便已有了决断,当即沉声道: “和亲之事,既修两国之好,岂有不同意的道理?” 曲诚闻言,亦是出列道: “陛下,柔宁帝姬为夏国公主,身份尊贵。若入后宫,是否要以后位奉之?” 这个问题,才是百官比较关注的问题。无论哪朝哪、哪个国家,这皇后之位,都已经不是皇帝的家事了,是很值得重视的。 说起来,云国后宫之中的妃嫔等级,自皇后而下,共有八品。 而南荣姝、杨玉环的昭仪之位,仅在皇后之下。 若以夏国柔宁帝姬的尊贵出身来论,品阶总不能比她们二人低了吧,自然应当是以皇后之位相待的。 可朝堂百官,谁心中都摸不准,当今陛下会不会有窥觊中原,兵出天南之心。若是今后两国大战难以避免,这敌国公主是自家皇后,云国、夏国两边谁都麻爪。 而且如今陛下后宫的两位昭仪,背后牵扯的势力,也不简单啊! 一位是杨家的小女儿,通过姻亲的关系,已然隐隐将朝中马、曲、陶三家联系到了一起,影响力遍布朝中文武两班。 另一位南荣昭仪的身份,也已然为人所知晓。乃是刚刚臣服的哀牢国后裔,哀牢族的嫡系。这位只要在后宫,便能够使哀牢族臣服,甚至能够借助哀牢族号召力,影响云国之中不少的少民部族。 这夏国的柔宁帝姬,纵使出身尊贵,但毕竟夏国对云国朝堂的影响有限得很,只要如今两位昭仪有心相争,动用背后势力,她还真不见得坐得稳后位。到了那个时候闹大了,又是一通扯不清的麻烦事。 萧承轻咳一声,道: “朕毕竟年轻,尚未元服,设立皇后,还有些早了!” 元服,也就是男子成年,一般二十岁才会举行的礼仪,代表着正式成年的礼节。如今以这个借口推辞封夏国柔宁帝姬为后,虽然有些牵强,但并不是不能为人所接受。 萧承顿了顿,又接着道: “柔宁帝姬,身份尊贵,亦是不能以寻常位份相待。朕闻,天子之妃,曰‘后’,朕便新设后宫品阶,为‘妃’,于昭仪之上,皇后之下!迎柔宁帝姬,以妃位相待。” 众人闻言,也觉得如此处置,算是最为妥帖的方法,双方面子上也都说不得过去,纷纷行礼称赞。 见百官再无异见,萧承当即朗声道: “南霁云何在?” 听到萧承喊到自己,早就等候在宣政殿外的南霁云,快步走入殿中,行礼恭声道: “臣在!” “晋南霁云为龙镶将军,挑选禁军三千,持半幅皇后仪仗,前去迎接柔宁帝姬!” 这也算是,特意给南霁云升个官。 皇后仪仗,亦是如皇帝仪仗那般繁重,有鸾车、黄伞、扇、旗、香炉等等物品。半幅皇后仪仗,倒不是真的只有一半,而是指仪仗之中,仅少了那么几样,粗略一看和皇后仪仗没有区别。 这东西,一般就是给后宫妃子,以示荣宠的。 萧承现在特意赐下,也算是安抚一下夏国那边,表示自己这边没有怠慢你们公主的意思。 南霁云闻言,当即抱拳行礼,朗声应道: “臣遵旨,必不负陛下重托!” ---------- 此时,善世院中,一位中年僧人脚步匆匆,时不时地环顾四周,略微显得有些鬼鬼祟祟的。他来到一处静室之前,轻轻扣动房门,开口道: “惠斌方丈,弟子智堪请见!” 沉默片刻,静室之中,传来一道声音。 “进来!” “是!” 智堪开门走入静室之中,转身再次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之后,方才紧紧地关上了房门。 而此时这间静室之中,竟然坐着数名老和尚,似是早就等候在此。 为首的老和尚见智堪到来,对着另一位手握佛珠的和尚,道: “慧勉师弟!” 名叫慧勉的老和尚微微点头,手中一抬,原本握着的佛珠,顿时炸裂开来,飞向静室四周,于空中滴溜溜地旋转。 借由佛珠,慧勉和尚的无形内力充斥静室之中,旋即佛珠之上气息勾连,隐隐之间,凝聚成无形屏障,将整间静室笼罩其中。 这正是之前萧承,见过两次的佛门武学,禅珠定魔神功。 借助这门神功,在场的几名大和尚,终于是不再担忧被人窥探。 名叫智堪的和尚,当即开口道: “诸位方丈,寺中来信,夏国使团以及夏国柔宁帝姬,已然入云国国境!” 在场总多和尚闻言,皆是对视一眼。 为首的惠斌和尚,当即道: “既然如此,那便按照我等之前定计实施!” 听到惠斌和尚的话,一众和尚有些迟疑。其中一人,忍不住开口道: “惠斌师兄,当真要如此吗?” 惠斌和尚坚定地点了点头,道: “当今皇帝,不知从哪里找来个和尚,整日故作高深,占据了大法师之位。又以僧录司,招揽了慧力、智迷二人为其驱使。惠启圣僧,也是不闻不问。百家前来国中,以求增长其影响力,道教更是遣道士前来争夺信众。此番种种,皆是当今皇帝,限制我佛门之举。” 惠斌和尚顿了顿,眼神坚定道: “若是放任如此,我佛门式微之势则不可挽回!我等,皆不可坐视此事发生!” 一名和尚闻言,眉头一皱,当即道: “种种举措,虽然是皇帝针对我佛门的手段,但也只是因为感业寺此前举动,让其找到了动手的借口。如今因为我佛门影响力,皇帝明面上还是尊崇我佛门的啊!但若是真按照惠斌师兄的想法实施,若是失败,那皇帝必然再次找到借口,使我佛门力量,再次收到削弱的!” 惠斌闻言,缓缓摇头,道: “正如师弟所言,皇帝找到借口之后便会借机削弱我佛门力量。如今皇帝之所以还维持着对佛门的尊崇,没有动手,不过是因为没有腾出手来罢了。但若是让云、夏两国和谈完毕,皇帝再无外部威胁,只怕那时我佛门,便到了覆灭时刻!” 众多僧众闻言,再次对视一眼,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惠斌师兄所言极有道理,可是云、夏两国和谈,各有原由,乃是大势所趋,又该如何阻挡呢?”又有一名和尚,不由开口问道。 此前便说过,夏国之所以和谈,是因为如今纷乱的西南诸郡,民怨沸腾,已然有些压制不住了,必须要尽快撤兵回去镇压。 而云国这边,也是因为国中的佛门势力,还有萧承对朝堂百官的诸次清洗,还有改革这个朝堂制度的缘故,必须需要时间来使朝堂稳定运转,实在不能再打仗了。 两国和谈,本就是你情我愿,一拍即合的事情,哪里是一群人想着破坏,就能够破坏的呢? 惠斌和尚闻言,眼色一厉,当即肃声道: “夏国再如何,总还是放不下他那天下诸国之首的面子的。使团在云国遭袭,云国皇帝不给个交代,难道还会继续和谈下去?也不用两国再起战端,只需将两国大军对峙的局面持续下去,便足以分散皇帝的注意力!” 不得不说,主动和谈之事,夏国本就丢了面子。 如今要是夏国使团再出事,而云国这边拿不出什么交代,哪怕是为了颜面,夏国那边也不会轻易揭过去。便是咬牙从各地抽调兵马入西南诸郡,也要强行维持与云国大军的对峙。 说到这里,惠斌和尚声音越发冷冽起来,道: “老衲有俗家弟子二十七人,此前未入我佛门之前,皆有罪孽在身,大彻大悟之后,方才入我佛门修行。如今他们为恕清自身罪过,求得超脱,愿意为我佛门尽一份力!” 听到俗家弟子这般称呼,在座一众的和尚,皆是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你瞅瞅,惠斌师兄不愧是文化人,能够想出俗家弟子这样的称呼啊! 带艺投师,还此前皆有罪孽在身,这话说得比较好听。 但翻译翻译,那就是这个惠斌和尚,手下养着一群,看上去和佛门一点关系都扯不上的亡命徒。现在这个时候,他甘愿派出来,去刺杀夏国使团,以此拖延两国和谈的事。 这惠斌和尚,平日里宝相庄严,一派的大德高僧的模样。但这个时候说的话,那叫一个杀气毕露,让一众和尚心中微微发寒。 但是现在在座的几名方丈和尚,那都是因为担忧今后佛门影响力不再影响了自己的利益,所以对惠启、六怀几人如今对皇帝步步相逼的退让态度十分不满,这才聚集到了一起。 当初慧开想要扶持慧痴这个云国宗室为傀儡,建立佛国的打算,亦是有这群和尚在背后推波助澜的。 这一个个的,早就算不上什么修行之人了,对惠斌手下养着亡命徒,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众多和尚沉默片刻,终究是有人没忍住,一咬牙,道: “好!我寺中,亦能派出十几个弟子来。他们亦是……俗家弟子!” 有人领头,接下来便好办了! 反正大家是什么人,这些年下来,心里都有数的很,自然也不必再端着什么架子,纷纷开口道: “老衲这边也有几名、嗯,俗家弟子!” “贫僧手中也有,可供惠斌师兄调遣!” 不多时,在众多和尚“慷慨解囊”之下,惠斌直接便凑齐了数十名可堪一用的高手。 身议和使团,身边不过使团护卫,顶天了还有云国边军派来护送的几百骑兵。数十名可堪一用的高手,还是死士的那种,足够了! ------------ 而此时,在黎朝,莱州。 陈立言看着面前站着的数十名身穿布袍,沉默寡言,但浑身的那一股子血腥之气却是掩盖不住的高手,眼睛微微眯起。 这些人,便是他父亲陈丰,给他调集的人手,供他带着前往中庆城,趁着这次三国签订合约之际,弄出点事情来,以求给国朝多一些喘息时间。 陈立言沉默片刻,看着眼前的一众高手,沉声道: “国朝安危,全系诸位身上,若是诸位能够功成,便是我国朝英雄,为后人所敬仰!” 一众死士闻言,当即精神一震,拱手喝道: “愿听少将军调遣,万死不辞!” “出发,秀山郡!” 第五十八章 鹿门书院 养心殿中,冯保看着手中的名单,对着萧承念道: “寒潭寺方丈惠斌,万佛寺方丈慧勉,保福寺方丈慧华,安运寺方丈智如……” 此事冯保念着的名单,赫然就是此前瞒着惠启四人,聚集一起,打算阻碍两国和谈的一众和尚。 说来也是好笑,这些人前脚才下定决心刺杀夏国使团,以此来拖延两国和谈。前脚刚商议完毕,这后脚所密谋之事,以及参与人的名单,东厂便已然通过安插在佛门之中的探子知道,摆到了萧承的御桌之上。 萧承这个时候忙着批阅奏折,可没耐心地听冯保一个个念名字,手也不停下,头都没抬地打断了冯保,道: “不用一个个地报,朕只要知道,各地佛门大寺之中,有几家参与密谋此事!” 冯保闻言,连忙合上手中的名单,躬身道: “此事涉及的僧众五十七人,出自各家大小寺庙,共计四十一座。其中受皇室、朝廷供养的各大寺庙,便有一十八座,其余参与寺庙,亦是各州郡香火鼎盛的寺庙。” 如今为惠启、六怀四人步步后退,坐视佛门影响力被削弱而急眼的和尚们,可都是佛门如今的既得利益者。 佛门之中的既得利益者,可不就是这些受朝廷供养的大寺,以及是当地香火鼎盛,影响力极大的寺庙嘛。 萧承闻言,抬头道: “没了?我云国大小寺庙数百间,确定就这些人了?” 冯保闻言,心中稍稍一琢磨,便立时明白了萧承的意思。 这是,要借题发挥啊! 冯保当即低头,道: “是奴婢心急了,应当也漏了哪几家。请陛下恕罪,奴婢这就让人再核查一次名单。”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道: “不能矫枉过正,之后要捉拿问罪的僧众,必须要有确凿的罪证。” 冯保闻言,却是轻笑一声,道: “请陛下放心,佛门之中干净的人,倒是不多。他们的罪证,奴婢手里多得是!” 感业寺之变后,那些感业寺中,看似是侥幸逃出去的僧人,其实几乎全都是冯保的东厂收拢的探子,故意散出去打探佛门之中消息的。在加上如今佛门之中的和尚大都不太老实,所以冯保还真不缺罪证。 说到这里,冯保微微一顿,方才开口道: “陛下,那夏国公主那边,是不是要派人看护着?” 萧承闻言,神色平淡,随口道: “让南霁云轻骑赶去护卫,便不用特意派人前去了。万一动静太大,把佛门的这些人吓到了,自此缩着不出怎么办?今后朕可没有心思和佛门的这些人玩闹了,这次必须要一劳永逸!” 云国之中,佛门的影响力太大。六百年间的一家独大,也没有道教一类的制衡,民间百姓大都信佛。若是贸然大动作灭佛,必然引起国中动荡,所以萧承才如此小心翼翼。 不过这段时间的布局,推六怀和尚上位,设立僧录司,收拢慧力智迷,拉拢惠启和尚,已然将佛门的最高话语权掌握在手中。 现在动手对付这些满心贪欲俗念的假和尚,便能够极大地削弱佛门之中俗世派的实力。 接下来只需随手扶持一下道教,使其相互制衡,便可一劳永逸,让宗教再也无法成为皇权的威胁! 冯保闻言,当即躬身应是。 --------- 中庆城外,素袍老者背负双手,眼眸之中,散发出星辰一般深邃的光辉,会让凝视他双眼的人,不由陷入其中,微微失神。 在素袍老者的视线之中,这眼前的中庆城,云国社稷之气化作龙虎,盘旋其上。国运成就祥云异象,绵延铺就数里之宽。 祥云之上,通体紫色尽显尊贵,于天空之上不断盘旋,身上泛着神异光芒的巨大神鸟,飞翔半空之上。神鸟时不时仰天啼鸣,其声宛若金玉相撞般清脆,便是素袍老者如此心境修为,一时之间也不由心神为之动摇。 而在国运显化的数里祥云笼罩之下,还有数个极为显眼的异象凝聚起来,绽放着各自的光彩,与云国气运紧密相连。这般景象,应当是在云国朝堂之中效力的人杰,身上的异象所显化。 片刻之后,素袍老者长舒一口气,忍不住道: “当初夜观星象,紫微帝星偏西向南,幽而复明,主社稷再兴之像。如今亲临云国,观气方知,这云国国运,宛若朝阳初升,其势越发宏大光明,一片生机盎然,看一点都没有哪家延续六百年,已经开始走下坡路的王朝该有的气象啊!” 在老者身旁,还有数名身穿阴阳家道袍的年轻男子,正小心翼翼地伺候在一旁。听到素袍老者所言,皆是一惊,不由开口道: “宗主之意,可是看好云国?” “如此看来,只怕这百年之间,云国才是天下大势所在啊!” “这般说,我阴阳家岂可错过?必须尽快在云国朝野之中,占据先机,不能再让儒、法两家抢先了!” 这眼前的素袍老者,自然便是阴阳家家主,阴阳家内宗宗主,须宿。 须宿看着有些激动的一众门人,不由轻笑一声,道: “当今云国皇帝陛下,虽未真正见过。但只看其登基之后的手段,展现出来的智谋武功,一点可不像弱冠少年。夏国皇帝,当年也是弱冠登基,但那时他表现出来的心机智谋,可比云国皇帝差远了……” 众门人听到须宿这般说,皆是愣住,不明白自家宗主为何这个时候,突然拿云皇、夏皇两人做比较。 见门人们没有反应过来,须宿微微摇头,道: “我是想说,便是这样的夏皇,登基之后也知道暗中鼓动百家相争,自己则居中制衡,避免朝堂为某一家所控制。你们想让阴阳家在云国朝堂一家独大,不过是妄想而已!” 众人闻言,脑袋顿时宛若被一击大锤给砸懵了。 这些门人,都是些年轻弟子。年轻人的,一般不会将事情朝深处想。亲近的师门长辈,出于各种原因,也不会教导他们这些东西。 他们此前在夏国,只想着和各家学派针锋相对,以此增加在家学派在朝中的影响力。但他们却从来未曾想过,为什么诸子百家这些年来,从没有争出一个结果来。 真让哪家学说,在朝堂之上盛行,百官皆出自此家显学,那到时候,到底是一国皇帝说话有用,还是学派家主说话有用? 须宿见到一众弟子门人陷入沉思之中,微微摇头,抬手一抚长白胡须,笑道: “走吧!” 一众弟子门人这个时候,方才回过神来。 看着须宿迈步朝东方而去,众人连忙指着西边,开口喊道: “宗主,云国京城不是在这边吗?” “谁说我要现在去中庆城了?”须宿闻言,头都不回地回道。 只见他脚下轻轻一落,不带起一粒微尘,身形飘逸潇洒至极,好似悬浮空中一般,径直朝东方群山的方向而去。 一众阴阳家的门人弟子见状,只能脚下一快,朝须宿离去的方向追去。 须宿身形飘然,宛若冯虚御风,恍惚之间,便已然来到一座山门之前。 眼前的这座山门,颇为崭新,好似是刚刚立起一般。 山门顶上,“鹿门书院”四个大字,字体清新飘逸,秀丽欣长,让人印象颇为深刻。 “鹿门书院?” 须宿望着山上,眼眸之中再次泛起玄奥深邃之光彩。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两股清德之气冉冉而起。 其中一股,演化为一方明镜异象,镜面之中显化世间种种,颇有神异。而另一股清气,则化作一株生长于悬崖壁上的清仙灵芝,让人有一种不沾俗世的闲淡之意。 阴阳家弟子但凡修行门中秘术,能够观人气运的,定然是见过世间人与天地之间的气机相互感应,从而显化出的各种异象的。 但须宿入云国之后看到的这几种异象,却又给他一众别样的感觉。若非要形容,应当是这些异象,相较于此前他观过的异象,更显真实一些。 须宿微微伸出手掌,感受着山间清风自周身拂过的感觉,喃喃自语道: “这世间,定然有了我所不知道的变化!” 沉默片刻,须宿眼睛一眯,抬腿便朝山上走去。 这座鹿门书院,应当是建立没有多久。就连这通往山中的青石阶,也是方才修起的。道路两旁,还散落着一些建筑材料。 顺着石阶走上,没要多久,须宿便看到出现在眼前,刚刚修建一半的鹿门书院。 略显杂乱的书院之中,尚有工匠背着木板石块穿梭其中,耳边更是纷杂的工匠动工之声。 而就在这般环境之下,两位身穿长袍,气质闲淡的老者,寻了块大青石便盘坐其上,口中正不断讲着典籍。 二人引经据典,你一言我一语,将各种道理大义深入浅出地讲出,引人入胜。 在二人身旁,十几名出身不一,有的身穿锦缎华服,有的是布衣草鞋的年轻弟子们,正围绕着二人,聚精会神地听着二位讲课。 按理说,如此纷杂的环境之下,哪有人能够静下心来听课? 可偏偏此时,十数名弟子一个个的聚精会神,完全投入其中,根本没有被身旁的纷杂,尘土飞扬的环境所影响。 在须宿的视线之中,青石板之上的两位老者,头顶的异象烨烨生辉,散落着点点乳白色的光辉,笼罩着身边的十几名弟子身上。 在异象之力的作用之下,学子们能够不为外界纷乱嘈杂的动静所影响,聚精会神地学习着。 须宿望着眼前这一幕,眼中不由泛起惊奇之色。 纵使此前有所猜测,但眼看着这异象之力能够影响到现实之中,还是让须宿惊奇震撼。 感受到有人注视,司马徽、庞德公微微一滞,抬头便看到须宿站于前面,不断打量着自己二人。 司马徽与庞德公对视一眼,然后朗笑一声,道: “有贵客前来,若有雅兴,不妨近前一叙!” 须宿闻言,微微回过神来,心中一动,对着二人微微一礼,旋即缓步走上前来…… ----------- 官道之上,三千禁军兵甲齐备,军容肃穆,手持尊荣无比的皇后仪仗,朝石城郡方向而去。 眼前这三千禁军,自然便是萧承派出,迎接夏国使团的禁军。 就在此时,数匹快马疾驰而来。 这此时疾驰而来的几名骑士,远远地高举手中的赤金色腰牌,其上“东缉事厂”的字样,让一众禁军不敢阻拦。 几名骑士径直来到最前面的南霁云身前,方才勒住胯下战马,高举着手中东厂腰牌,微微低头算是行礼,沉声道: “东缉事厂寅班掌班黄徳,护送陛下密旨前来,请龙骧将军南霁云接旨!” 南霁云闻言,当即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沉声道: “臣接旨!” 东厂掌班亦是翻身下来,自怀中取出封好的密旨,郑重地交到南霁云手中。 南霁云缓缓起身,打开密信,扫视一眼,当即脸上一肃,双手一合。等到他再次松开之时,那封密旨已然被南霁云震碎,化作飞灰,掉落在地。 他处理好密旨,方才对着眼前的几名东厂番役一拱手,道: “请几位回禀陛下,臣南霁云必不负陛下重托!” 东厂几人,低头还礼之后,方才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南霁云深吸一口气,脸上恢复了平淡,一指前方隐约可见的城池,对着身边副将道: “天色不早了,近来兄弟们赶路辛苦,今夜便在前方城中驻扎了!” 副将闻言,看了看还算早的天色,微微有些错愕,小心翼翼道: “将军,这天色尚早,是不是……” 南霁云看了看还在头顶的太阳,却是依旧坚持道: “今夜就在前方扎营!” 副将见南霁云坚持,忽然想起刚刚传来的那道密旨,心中忽然有了一丝猜测。但亦是不敢多问,当即低头应是,连忙安排人下去传令。 是夜,地方驻军大营的营门忽然打开。 百余精心挑选出来的精锐骑兵,身穿普遍百姓的衣裳,在南霁云的带领之下,悄然扔下大部队,抄小路朝夏国使团而去。 第五十九章 那改天再约,撤! 冬风吹过,带来一丝寒意。天空之上乌云密布,飘起细密雨点,让人更觉浑身发冷。 如今时节,已入腊月隆冬。这个时候的云国,本是多晴少雨的天气,突如其来的一场冬雨,让夏国使团行进速度越发慢了下来。 岐王勒住战马,感受着身上的寒意,不由得一颤,道: “不是说云国四季如春吗,虽然不及北疆寒冷,但这也不比金陵城好到哪里去啊……” 身边的使团副使闻言,轻笑道: “呵呵,殿下只怕是有所不知,这四季如春,说的是云国京师中庆城。而云国虽不及我大夏疆域广阔,但也是天下强国,雄踞天南之地,疆土也称得上辽阔。四季更迭乃是天地规则,像中庆城这样四季如春的地方,已经是天地造化所就的了,不可强求,不可强求!” 岐王没心思去和使团副使争辩,搓了搓手,道: “如今又不是行军打仗的,何必要冒着这风雨赶路?传令下去,不赶路了,今日便在此处安营扎寨!” 在野外安营,虽然比不上赶往前方云国城池休憩来的舒服,但在这样的天气,冒雨赶路确实是一件比较折磨人的事情。 使团副使听到岐王这般说,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传令寻地方安营扎寨。 岐王坐在战马之上,扭头扫视一眼这使团护卫着的,那数百云国精锐边军,忽然摇了摇头,开口道: “本王在北疆领兵之时,不怕蛮子,就怕这该死的天气。有时候士卒值夜守卫,便能在不知不觉之间,冻掉他的手脚!你准备点酒水,给手下人送去。云国的这些士卒,也莫要忘记了!” 岐王翻身下马,捂着双手哈了一口热气,继续道: “还有使团中的官员,今夜本王宴请酒肉,算是犒劳大家这些时日的辛苦了!” 使团副使闻言,连连点头。 而就在夏国使团停下驻扎的时候,距离他们不远的两处相隔甚远的草丛微微一动,旋即便恢复了平静。 等夏国使团安营扎寨完毕,已然是天色将黑。 云军营地之中,边军校尉正在安排着夜间布防。 看着手中简陋的营帐图,这名校尉眉头紧皱,道: “不是说夏国的岐王,常年在军中历练吗,为何这夏国使团的营地布防,这般简陋粗糙?而且还把我等营地,安排地这么远。要是出点事,我军可没那么容易反应过来!” 听到在家校尉此时的话,几名云军都伯丝毫没有当回事,不由轻笑起来,道: “校尉,咱们此前刚刚打赢了夏国,逼着他们前来求和,他们对咱们心有抵触,自然要把咱们安排得远远的啊!否则放在眼前,该多糟心啊!” “校尉,你这是忘了啊,这是前来正式签订合约的夏国使团,又不是来打仗的,哪里需要这般小心啊。” “就是啊,而且这夏国的岐王,会不会打仗还是两说呢。此前他以优势兵力,突袭我云国北境诸郡,最后却被程镇北,以六万兵马弄得大败而归。要我说,要不是因为他皇室出身,哪里轮得到他统领大军啊!” 听到手下你一言我一语的话,原本还心存疑惑的边军校尉也觉得是自己多疑了,这才逐渐放下心来。 看着手下肆意拿岐王说笑着的一众兵将,校尉轻咳一声,道: “唉,小声点,夏国那边毕竟是来和谈的,别让人听到,弄得下不来台。” “怕啥,两方营帐离得这么远!” “也是,岐王无缘无故的,难道会派人来咱们这儿……” 这个时候,一名身穿甲胄的云军快步跑入军帐之中,对着边军校尉禀报道: “校尉,夏国岐王派亲兵侍卫,给咱们送来了酒肉御寒,顺便替岐王犒劳咱们!” 一众兵将调笑之声顿时一滞,不由得面面相觑。 --- 距离夏国使团营地不远处的草丛之中,一队黑衣人借着逐渐昏暗的天色,隐藏其中。 其中一名黑衣人,指着前方营帐,道: “师兄,都看清楚了。整个营地,此处防守最为松懈。而且看这个营帐的架势,一定是什么重要人物。” 为首的黑衣人眯眼抬头,仔细看了几眼,道: “进出的都是宫女打扮的人,莫非是夏国那个和亲的公主?” “公主?嘿嘿,师兄,咱们要不,顺手掳走?这样尊贵的身份,想想都兴奋地要命!”一名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淫邪之色,不由道。 为首黑衣人无所谓地点了点头,随口道: “随你,但这个夏国的什么公主,绝对不能活着。” “师兄,你是知道我的,落在我手里,保证活不成,嘿嘿……” 为首黑衣人没有理睬,沉吟片刻,轻声道: “众师兄弟等待这么久,好不容易找个这个机会,绝对不能错过。隐藏身形,等待亥时,在他们酒足饭饱,放松警惕之时,即刻动手。此前妄动泄露踪迹者,别怪做师兄的不讲情面!” “是!”一众黑衣人,压低声音应道。 而与此同时,远处的一丛杂草浑然微不可查地晃动一下。 又一队黑衣人低伏着身形,动作矫健,借着昏暗的天色,隐藏到了距离夏国营帐不远的另一边。 一名打探消息的黑衣人,眉头紧皱道: “校尉,有点不对劲啊!这营帐看着不寻常,一看里面住的就是重要人物。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安排在夏国使团营地中这远离使团兵马、云国边军的护卫的地方?” 这边为首的黑衣人,亦是眉头紧皱,点头道: “是有些不对劲……不过没有关系,少将军此前交代,今日刺杀之事,本就是故意打草惊蛇的手段!我等只要及时脱身便可!” 他顿了顿,声音冷冽道: “亥时动手,不早不晚,不致使夏国那边毫无反应。我等杀入其中,佯装一番便即刻撤退!若夏国那边当真有埋伏,脱身就走,不得纠缠!谁要是失手了,自行了断!” “是!”一众黑衣人闻言,当即压低声音,齐声应道。 ------ “殿下,都准备好了!” 岐王听到手下的禀报,手上一顿,站起身来,神色严肃,压低声音道: “可确保万无一失?” “殿下放心,使团护卫还有云国边军那边,都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岐王点了点头,沉声道: “去将人都请来吧……还有儒、法两家弟子,他们之中高手众多,未免坏了事情,一同请来!” “是!” 隐藏在下方的暗流,并不为一般人所知晓。整个夏国使团营地,还因为岐王拿出犒劳众人的酒肉,气氛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营帐之中,夏国使团之中的几乎全部的官员、高手、将领,齐聚一堂。 岐王笑着站起身来,端起手中酒杯,高举道: “诸位近来辛劳,今夜可尽情饮酒,以作犒劳!” 众人纷纷站起身来,回敬道: “谢岐王殿下!” 岐王轻笑着一抬眼,帐中当即有将领心领神会,二话不说在营中四处走动,不断地劝人饮酒,带动气氛。 在有意无意地引导之下,营中气氛,越发缓和。便是此前时刻针锋相对的儒、法两家弟子,此时也很给面子地没有闹事,痛快地饮酒。 热闹的喧哗之声,自夏国营地之中传出,直让人感受到其中宾主尽兴的气氛。 而在距离营地不远的地方,两方势力的黑衣人,静静地隐藏在雨夜之中,隐蔽身形气息,静静地等候着时机到来。 眼看着细密寒冷的雨越下越大,终于等到了亥时。 两方黑衣人首领同时抬起了头,缓缓抽出腰间兵器,冷声道: “动手!”(x2) 顿时之间,淅淅索索声响,伴随着草丛的晃动。 黑衣人们借着夜色与雨水的遮掩之下,悄无声息地靠近到了夏国营地四周。 下一刻,众多黑衣人猛地窜出,朝营地门口扑去。 只不过两方此时都将全幅心神放在了夏国营地之上,丝毫没有注意到,竟然还有另一方势力也悄然摸到了夏国营地周边。 两方黑衣人几乎是同时杀出,然后仓促之下,直接和对方撞了个满怀。 几十名黑衣人还没杀进夏国营地之中,便听到“砰”的一声,齐齐在门口撞了个人仰马翻,跌倒在地。 两方黑衣人躺在满是冰冷雨水的泥地之中,先是一愣,随后猛地反应过来,一个鱼打挺站起身来,手中抽出兵刃。 可就在他们就要动手厮杀之际,环顾四周,众人皆是一懵。 众所周知,刺客的统一着装,那就是一身黑衣! 两方人衣着相似,刚刚又相互撞了个人仰马翻,四仰八叉的。在这昏暗的夜色之下,一时之间竟然难以分清敌我。 众黑衣人警惕地看着四周站着的人,气息微微粗喘。 “诸位是哪里的好汉,报个名号!”其中一黑衣人咬牙道。 一众黑衣人手持兵刃,警惕地看着四周的人,纷纷开口道: “你又是何人,先划个门道来!” “我不报,你们先说!” 两方黑衣人,身份都是不简单,做的也是要命的活,这个时候哪里敢说出自己的身份?可又担心自己随口编造一个势力,便会被自家人当做对面的给杀了。 一时之间,两方顿时僵持起来。 其中一名黑衣人喘着粗气,咬牙道: “分不清楚人,下不了手,怎么办?” 另一人当即回道: “大冬天的站在雨里面,怕是有点不讲究哦!” “就是,太不讲究了!”有一人接话道。 一名黑衣人抬眼看了看尽在咫尺的营帐,和好似已经听到动静出来查看的侍卫,当即道袍: “今夜我等动作,已经打草惊蛇,要不改天再来?” “好,改天再来!” “那撤吧。” “撤!” 一群黑衣人三言两语之间,便已然决定各自撤退。 就在此时,一群人耳边,便再次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 众人下意识地望去,便见远处,又是一队黑衣人赶来。 这新来的一众黑衣人,看着站在营地前面对峙的两伙人,亦一愣。 这最后赶来的黑衣人中,其中一名黑衣人看着眼前的场景,脑筋有些没转过弯来,自语道: “殿下难道又安排了别人来?” “你为什么说‘又’?”旁边的黑衣人不解道。 “当初在西南对付将门时,也是这样,不过我后来才知道,那群人不是咱们……”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忽然传来。 一支羽箭,划破雨幕,带着冷冽杀意,自远方呼啸而来。 众黑衣人还不曾反应过来,羽箭便顿时射来。 被灌输强大内力的羽箭宛若迅疾无比,只听得数声血肉刺破的“噗嗤”声传来。 “铛”的一声,羽箭直直钉在夏国营地前的木桩之上,深入三寸。 三名黑衣人捂着胸口潺潺流血的伤口,无力地倒下。 这宛若流星的一箭,直接洞穿三人胸口要害,剩余劲力,还能深入木桩之中三寸。一箭之威,当真是有些吓人。 马蹄紧促,敲击地面,在泥泞的地面之上,发出一声声闷响。 百余骑士,呼啸而来。 为首的南霁云,一边策马而来,一边再次抽出羽箭,扣在尤在颤抖的弓弦之上,对准一众黑衣人,手中一松。 无可抵挡,宛若死神的羽箭,再次射来。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再次接连洞穿两名黑衣人的要害。 “撤,快撤!哪边来的朝哪边走!”一名黑衣人双眼瞪大,猛地喊道。 一众黑衣人闻言,顿时反应过来,朝各自来的方向撤去。 南霁云看着狼狈而逃的黑衣人们,浑身杀意肆意,嘶吼道: “杀!” 百余骑兵,在南霁云的带领之下,直接冲杀过来。 黑衣人一个个武功不低,基本上都是五六阶以上的高手。佛门的那些人,甚至不少人是七阶修为。 但不到八阶修为,便是武者,也很难直面骑兵锋芒。 百余骑兵,皆是禁军之中的精锐,战阵娴熟。仗着马速冲击,一击之下,便径直将聚在一起的黑衣人们冲散开来。 南霁云手持硬弓,眼神锋芒毕露,在这黑夜之中如视白昼。黑衣人之中,但凡有想要反抗动手的高手,他抬手便是一箭,尽皆射杀。 其余骑兵,手持兵刃,凭借战马冲杀之势,轻易收割着那些狼狈而逃的黑衣人。 战场之上,已然成了单方面屠杀的场景。 这般大的动静,闹了这么久,就算岐王那边有所准备,也不可能这个时候还拉着一群人躲在营帐之中饮酒,高武反应。 营帐之中的使团护卫将领,儒、法两家的弟子高手,使团护卫听到外面的厮杀之声,猛地一惊,匆匆跑了出来。便是营地隔得远的云国边军,此时也听到动静,纷纷跑了出来。 等众人来到这里的时候,便看到百余骑士,正骑马追杀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黑衣人们。 此时的南霁云以及一众禁军,为了掩人耳目,并未身穿甲胄,一副普遍百姓的打扮,是以让众人摸不清他们的身份。 但就算如此,也架不住这一身黑衣,一看就是图谋不轨之人的标配,是以夏国使团,也只是心存警惕,严守营地,没有立时动手。 岐王脸上还带着一丝饮酒之后的涨红,此时飞快走出,看到眼前这骑兵屠杀一幕,心头猛地一跳,原本的那一丝醉意,顿时消散开来。 这些被追杀的人,可是他自军中挑选出来的心腹精锐啊!以岐王的性情,对这些忠心亲兵自然也是待之以诚。如今看他们被人屠杀,心中顿时绞痛。 可正当他就要出面阻止之时,却是又忽然注意到,这些黑衣人的数量,似乎有些不对劲! 岐王为了防止自己的谋算被夏皇看穿,只敢调动少量亲信,暗中前来。这次他拢共就调集了二十多人。 可眼前这些黑衣人,四处逃窜的,加上地上躺着的人,都快近百人了! 岐王双眼猛地一睁,神情变得狰狞起来,周身杀意不由溢出。 真的有人,想要动他妹妹! 自己花费了这么大的心思精力,到头来竟然差点帮别人杀了自己亲妹妹! “周全!”岐王难掩周身暴戾之气,高喝一声。 身边匆匆赶来的亲兵统领,身形一震,沉声道: “末将在!” “全部拿下,留活口,一个都不要放走!” “是!” 名叫周全的亲兵统领,当即神情一肃,领着岐王的一众亲兵并使团护卫,猛地冲了出去。陆续赶来的云国边军,见状也纷纷出手,一同追捕。 岐王深吸一口气,高呼道: “这位壮士,还请留下活口,本王要追查这幕后之人!” 这个时候,岐王不愿让这些刺杀自己妹妹的黑衣人离开,却也不想使自己的亲信遭到屠杀,只得以留活口的说辞,请求南霁云手下留情。 战马之上的南霁云,手中强弓如同满月,径直对准一名主动殿后,阻拦追兵的黑衣人。听到岐王的高呼,他眉头一动,手中箭头微微移开一分,没有继续对准那人要害。 羽箭宛若流星,呼啸着划破天空,径直射穿那人右侧胸口上门。沛然大力,带着那人身形,猛地钉死在了地面之上,让黑衣人挣脱不得。 第六十章 什么叫良性宫斗? 在岐王亲兵、夏国使团护卫、云国边军的帮助之下,四下逃窜的黑衣人,是一个没漏,被尽皆拿下。 南霁云收起手中硬弓,在旁人敬畏警惕的目光之中,驭马而来。 来到夏国营地之前,南霁云翻身下马,举起手中铜印虎符,微微低头,沉声道: “大云禁军校尉,钦封龙骧将军南霁云,见过夏国岐王殿下!” 岐王听到南霁云自报身份,眼睛一眯,不由得打量起南霁云来。 亲兵统领周全来到岐王身后,轻声提醒道: “陛下,是九阶高手……” 岐王闻言,目光顿时一动。 是天下少有的九阶武者,再看其刚刚出手,还是一位弓术高手!这云国皇帝,到底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翻出来这么些人才,让他们甘心为他效力的? 而且,云国的龙骧将军,为何会这么巧合,在刺客前来之时忽然出现? 南霁云丝毫没有将岐王探寻的目光放在心上,抬起头来,当即道: “南霁云奉陛下之命,领三千禁军前来迎接,保护柔宁帝姬安全。敢问岐王殿下,柔宁帝姬如今可安好?” 岐王闻言,心头一跳,轻咳一声,道: “安好,帝姬安好着呢!” 南霁云闻言,微微点头,旋即神色一肃,看向云国边军校尉,呵斥道: “尔等身负护卫公主、使团安危职责,何以姗姗来迟?” 边军校尉闻言,面色涨红,低头抱拳,赔罪道: “末将疏忽,甘受责罚!” 虽说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岐王为了自己的谋划,故意将云军营帐安排得远离此地。但也有因为自身懈怠、大意,而导致未能及时前来的因素,所以认罪并不算冤。 “我非你主将,不能以军法惩治。暂且记下,待交付差事之后,自行回边军受罚!”南霁云厉声道。 边军校尉面带羞愧,低头认罚。 南霁云此时,神情微微缓和,转而对着岐王微微拱手,道: “使团护卫人数不多,难以护卫整个使团,致使疏忽在所难免。” 岐王此时回想起来,心中不免还是有些后怕。 若是正因为自己的原因,致使瑛瑶遭难,他可当真是追悔莫及啊! 看到岐王不掩懊悔之色,南霁云顺势道: “末将奉陛下之命,前来护卫柔宁帝姬。今后帝姬安危,由我南霁云亲自护卫,请殿下莫要担心了。” 九阶高手,天下少有。这样的人守卫一旁,再有百余精骑拱卫。如此守卫,只怕天下之间,能够威胁到柔宁帝姬安全的,屈指可数。 但岐王闻言,顿时警觉起来,点头道: “好,好。有南将军护卫,自然是万无一失的……” 说话之间,岐王不动声色地撇了周全一眼。 身为岐王亲卫统领,乃是岐王最为信任之人,对于岐王暗中谋划之事,周全自然知晓。 一见岐王神色,周全顿时反应过来,低下头去,借着人群遮挡,悄摸地离去。 南霁云虽然不曾注意到周全的离去,但看着岐王的神色,以及刚刚注意到的那营地布防极其不合理的地方,心中顿时生出一丝怀疑之心。 哪有重要人物的营帐,就设在营地最外侧的?这不是等着人来动手吗! 南霁云眼睛扫过在场众人,心思一转,当即道: “岐王殿下过誉了……末将身负皇命,想要拜见帝姬,还烦请岐王殿下派人领路。” 岐王闻言,心头心思急转,连忙道: “将军一路辛苦了,今日还是先休息片刻吧!” 南霁云听到岐王之言,坚定地摇了摇头,道: “职责在身,还请殿下派人领路吧。” “现下时候不早,皇妹许是早就休息了。将军非要此时拜见,只怕于理不合……”岐王此时,还在尽力拖延着时间。 岐王态度越是这般,南霁云心中便越是坚定,当即道: “如此动静,帝姬定是心中惶恐,末将求见,随后亲自领兵守卫,是为了让帝姬安心。若是帝姬已然安寝,末将也只在帐外行礼便是!” 南霁云说得如此,岐王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可万一此时之前的准备没有完全收拾好,被这个南霁云看出马脚,必然会有后患啊! 就在岐王犹豫之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 “公主听闻有云国将军前来护驾,欲要召见!” 在场众人齐齐扭头,看到一清丽宫女,气喘吁吁地跑来,对着众人端庄一礼。旋即看向南霁云,点头道: “这位便是前来护驾的云国将军吧,公主召见!” 看到清丽宫女的第一时间,岐王心中顿时长舒一口气,转头对着南霁云一笑,道: “呵呵呵,看来皇妹倒是没有就寝。南将军,请吧!” 南霁云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旋即点头道: “谢殿下!” 清丽宫女领着众人,径直来到柔宁帝姬的营帐之前。 南霁云走进这营帐几步,却是突然一顿,没有继续上前。 沉吟片刻,南霁云单膝跪倒在地,沉声道: “末将南霁云,拜见柔宁帝姬!” 片刻之后,营帐之中,一道温婉的声音响起,道: “南将军一路辛苦了,本宫并未受到惊吓!” 南霁云闻言,沉声道: “若是如此,末将便可放心了!请帝姬安心,末将在此守卫,必不使帝姬再陷险境之中!” “南将军昼夜不停赶来护驾,必然辛苦,这护卫之事,便从明日开始吧!”温婉的声音不急不慢,柔和至极。 南霁云以及他手下的百余骑兵,确实接连奔袭数日,一刻未停。来到这里之后,又是一场厮杀,若是再强撑护卫,只怕一夜之后便要病损三成。 南霁云沉吟片刻,不曾拒绝,当即拱手道: “谢帝姬!” 岐王闻言,连忙示意人待着一众云国禁军下去歇息,自己则忙着重新布置营帐,安排护卫,还有刚刚擒拿的一众黑衣人的安置。 不得不说,刚刚的事情,真的把他给吓到了!此时的岐王,可谓是将近半的护卫,尽数布置再来柔宁帝姬这边。 ----- 云国皇宫,宣政殿中。 萧承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一边看着朝中的百官相互争辩,一边走神。 殿中百官,此时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 “陛下登基之后,便御驾亲征,连败两国,挽国势欲将倾,以‘神武’为新年号,正得其意!” “不妥不妥,陛下功绩,又岂在军事之上?开创科举、设立稷下学宫,皆为前所未有之创举,是以可用‘建元’为年号!” “都不行,‘神武’年号,我云国的成宗皇帝曾经用过。至于‘建元’,夏国的明宗皇帝,亦曾经用过。这两个年号,都不可用!” 温体仁此时,神情颇为激动,大声和一旁的百官,争执道: “陛下虽年幼,登基日短,但圣文神武之姿,古之圣王亦难以相提并论。两字年号,在我看来,已然不能代表陛下!需以四字年号,方可配上陛下身份。臣觉得,可以‘天册圣王’,或‘天仪治平’为年号,展现陛下之圣明。” 萧承听着这让人肉麻的马屁之言,浑身鸡皮疙瘩竖起,连忙出声道: “只是年号而已!” 又不是盖棺定论的庙号,萧承就不明白了,这有什么好争执的,随便取个好听上口的不就行了?今日的大朝会,可算是就浪费在这件事上了! 说起来,今年本该就是萧承登基之后改年定新年号的元年。 但说起来,此前萧承登基之时,前太师汪晓,还执掌大权。那时又逢与黎朝大战,实在没有精力顾上给萧承换个新年号。 等萧承正式掌权之后,又是边军拒听调令、两国齐攻云国、佛门谋逆,以及数次朝堂清洗。如此之多的事情牵扯,实在让人无法顾忌这个什么年号。 不过如今,朝堂逐渐稳定,再加上又至年底,总不能再用先皇的年号了,这才有了今日朝堂争执之事。 萧承实在不愿意一众人再为了这玩意扯皮,再次出声道: “这样争执下去,何时是个头?马卿,你是尚书令,你直接选个好听的就行!” 听到萧承之言,马敏文微微躬身,沉吟片刻,道: “启奏陛下,便以‘昭圣’为年号!” 萧承实在受够了他们这没意义的争执,当即拍板道: “就这个了!” 这个年号,有圣德昭彰之意,意寓倒是不错。再加上有萧承的一锤定音,一众百官自然也不好再争论下去。 萧承长舒一口气,当即道: “可还有别的奏报?” 百官闻言,皆是低头站好,不做言语。 眼看着没事了,萧承刚要宣布下朝,便看到马敏文颤颤悠悠地捧着奏折站了出来,用中气不足的声音道: “臣有本要奏!” 萧承看着马敏文,眉头微微一动。 刚刚向你询问年号的时候,你可还精神抖擞,毫无老态的模样呢!这怎么我扭个头的功夫,你就这模样了? “准!” 马敏文闻言,当即跪伏在地,沉声道: “臣年老体弱,难以肩负国政,愿乞骸骨,避贤者之路!”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自己年纪大了,请求退休,给年轻有才能的人让位。 马敏文今年,六十不到,正是一名政客能力的巅峰。再加上养尊处优这么多年,精力绝对足够处理国政。 什么乞骸骨,不过是一个辞官的借口罢了。 此前就说过,在杨家的掺和之下,尚书令马敏文的马家,尚书丞曲诚的曲家,太尉陶艾的陶家,已然成就了姻亲的关系。 纵使三家之间真正相处之时,颇有默契地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并不熟络。但是在外人看来,他们三家就是一体的。甚至还通过杨家,和当今皇帝,扯得上关系。 三家身为如今云国朝堂的顶级权贵,在朝堂文武两班官员之中,都有着不少的门生故吏。 这些人都不用三家之中有人出面召集,便会因为各种原因,而相互聚集在一起,形成一股足以左右朝政的力量。 若是局面真到了那般不可收拾的局面,那对马、曲、陶三家来说,可都不是一件好事! 马敏文老成持重,为人谨慎。他知道,自己此前的选择站队,已然为自家博得了一份滔天富贵。可若想真正奠定这份富贵尊荣,还需要他自己当机立断,隐退辞官,方可不使当今陛下心生忌惮。 萧承看着跪倒在地的马敏文,眼睛微微一眯。 如今朝堂,局势逐渐稳定,不再似此前一般,需要人时刻坐镇中枢,稳定局势。 此时的马敏文辞官,不论是对萧承,还是对他们三家,亦或是整个云国朝堂,都是利大于弊的。萧承没有理由拒绝,也不会拒绝。 萧承微微抬手,示意身边冯保上前接过马敏文手中的奏折。 “马卿功勋卓著,为我云国朝堂支柱……只可惜,马卿毕竟已是花甲之年,实在不能强求你为国效力。这份奏折,朕准了!” 萧承顿了顿,方才继续开口道: “拟旨!尚书令马敏文,殚精竭虑,劳苦功高。今归家荣养,挂太傅衔,封谊兹乡侯,享封邑一千户,赐金花五十朵,明珠八十颗,白银万两,以示荣宠!” 虚衔太傅,乡侯爵位,封邑田地,金银珠宝,一应赏赐应有尽有。当今陛下的手笔,已经不小了! 马敏文此时,已然心满意足,再次跪倒行礼,高声道: “谢陛下!” 萧承微微点头,起身一甩衣袖,道: “退朝吧!” 百官齐齐跪倒在地,高声喝道: “臣等,恭送陛下!” 送走马敏文,很大程度上避免了朝中结成以三家为首的势力。但与此同时,又一个问题出现了! 那就是空置出来的尚书令位置。 在如今这个,朝堂政务已然大部转移到尚书台各部手中的时候,这尚书令,行使的就是丞相的权势。 上佐皇帝,下抚百官,调和朝堂,使国家这个机器能够快速、高效地运转。 这样的重要职务,除了马敏文,萧承如今手中,还真没有哪个合适的人选。 张昭性子太过强硬,张纮推行考成法难以抽身,温体仁干脆就不要想。最重要的是,这才能勉强足够的人,资历却是太浅,难以服众。 曲诚资历足够,但能力方面,却是有点不太适宜,顶了天过度一段时间,真指望他大概是不行的。 思来想去,萧承这个时候,还真想不到合适的人选前来。 萧承一边为这件事而烦心,一边信步于宫中游荡。 就在萧承路过御花园之时,就听到一声娇嗔之声忽然在耳边响起: “陛下!” 萧承抬起头来,就见南荣姝一身飒爽的劲装,快步走来,一把抱住萧承手臂,道: “陛下总算下朝了!” 萧承闻言,微微一愣,道: “怎么了?” 南荣姝眼露窃喜之色,清了清嗓子,道: “陛下若是有空,陪臣妾一起练武啊!” 萧承眼睛眨动,忽然觉得南荣姝有些奇怪。 二人之间的感情,其实如今就差一层窗户纸。只不过与南荣姝之间相处起来那种颇为暧昧的感觉,让萧承颇为享受,所以一直也便没有戳破。是以平时相处之时,自然是没有这般过分亲密。 但这个时候,南荣姝的行为举动,却比此前更显得亲密一些。 萧承抬头,顺着南荣姝是不是撇过去的视线看去,就见前方御花园垂门处,杨玉环一身杏黄色宫裙,俏生生立在那边,脸上神情颇为不自然。 南荣姝抿嘴一笑,对着杨玉环的方向微微挑眉,双手将萧承的手臂抱得更紧了,直直陷入她那颇为壮观的咳咳之中。 杨玉环看着南荣姝眉宇之间露出的那抹得意,心中隐隐觉得不太舒服。 为什么会这样呢?能够和喜欢的陛下待在一起,也第一次有了可以说悄悄话的好姐妹。这两件愉快的事情交织在了一起,本应该获得了这种如梦一般的幸福时光才对…… 萧承顶着小姑娘略带幽怨的眼神,不由得微微移开了视线。 不能怪朕,她……实在太大了! 南荣姝此时嘴角都快裂到耳边去了,不时亲昵地靠在萧承身上,然后略带得意、挑衅地看一眼杨玉环。 见到南荣姝挑衅的模样,杨玉环深吸一口气,纤手用力地扯了扯手中的丝帕,强忍心中酸涩的滋味,身形款款来到萧承的身边,羞怯地学着南荣姝的样子,一把抱住萧承的另一只手臂。 萧承深吸一口气,顿时之间只觉身心舒畅。 这就是,宫斗的快乐吗? “咳咳,玉环,你特意来找朕的?”萧承率先出声道。 虽然很舒坦,很享受,但还是要自己出面克制一下的。 适度宫斗啊,能够使人身心愉悦,但要是过度了,后宫一团乱麻,自己还得抽出精力安抚,得不偿失啊! 被萧承提醒了,杨玉环这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前来是有事要找萧承的。 杨玉环羞怯地松开萧承的手臂,道: “陛下,臣妾父亲,又为陛下寻到一个人才。” 嗯,推荐亲戚又触发了? 不过想想,自己这运气摆在这里,再推荐估计也就是个龙套,不要太放在心上! 萧承点了点头,温声道: “说来听听!” “按族谱,这位算是臣妾的堂兄,名叫杨延和……” 只有萧承才能够看到的金手指面板之上,旋即蹦出数行字体。 【昭仪杨玉环,向您推荐亲戚:杨延和。】 【杨延和,明朝中期著名政治改革家,历仕四朝,二朝首辅,革除弊病,曾于武宗驾崩之后,掌大明朝堂三十七日。后因“大礼议”之事,触怒嘉靖,削职为民。 武力15,文学80,智慧90,道德86,年龄31,统御31,政治95,魅力78,忠诚100,野心65】 萧承眨了眨眼睛,再次确认了一下自己没有看错之后,紧紧盯着杨玉环。 说起来,当初她推荐杨大眼的时候,正是在萧承最缺武将的时候。如今手中没文臣了,她又推荐了杨延和。 果然,外戚流,牛逼! 萧承心生激动之下,径直抽出被南荣姝抱着的手臂,然后捧起杨玉环的脸蛋,凑上去就叭了一口。 杨玉环眼睛眨动,看着一脸惊喜之色萧承,脸上瞬间涨红,双手捧着羞怯的脸颊,“嘤”地一声将脸埋在萧承臂弯之中。 一旁的南荣姝手臂虚抱,脸上的得意之色顿时一僵,旋即逐渐消失,眼中却而代之的,是腾腾战意! 不就是比人吗?我回去就去信族老,请她再次搜罗族里的人才,就不信我一族之力,比不过你杨家的这些亲戚! 嗯,什么叫良性宫斗?这就是! 第六十一章 说不是蓄莫已久我都不信! 云国,善世院中。 冯保将手中的名册扔在了惠启、六怀四人面前,轻声道: “陛下派杂家前来问问,诸位大师,如何看待?” 惠启眉头紧皱,神情严肃,拿起名册扫视一眼,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起来。 “公公可保证,其上罪证千真万确?”惠启咬牙道。 看到心境修为高深的惠启这般神色,剩下三人不由一愣,连忙凑了过来,看起了这份名册的内容。 名册之上,赫然写着数十名各寺僧众,密谋刺杀夏国使团,阻挠两国和谈的事情。除此之外,还有这些人平日里豢养亡命徒,私蓄奴仆,欺男霸女,强占田地等恶事。 这三个和尚,平时论心境修为,那自然是拍马都赶不上惠启。但在这个时候,表现得倒是比惠启还要平静一些。 六怀和尚心中不由感慨,这些城里和尚玩得是真够花的!而慧力、智迷两个和尚,则见怪不怪,嗤之以鼻。 不过三人这个时候,自然是要表示表示的。 六怀和尚旋即眉头微蹙,一脸悲悯之色,摇头道: “这几位大师,已然堕入了魔道,忘记了修行戒律了!” “如此行为,实在是令人心痛!师叔师伯们虽每日依旧参禅念经,但确实一点没有修到我佛的慈悲世人之心,当真是愧为出家之人!”智迷和尚大义凛然道。 慧力微微一滞,实在想不到该说什么,只得连连点头,道: “他们说的对!” 冯保注意到三人的做作演技,以及惠启不敢置信、失望沮丧的表情。神色对比之下,他不由得微微摇头,扭头对着惠启,郑重道: “惠启正印不信杂家手下的东厂?” 惠启脸色阴沉,道: “不,恰是因为相信东厂的厉害,才有此一问的……” 东厂的名号,虽然不如粘杆处让人心惊。但如今已然有不少人知道,东厂那遍布整个云国朝野,无孔不入的情报网的厉害。 要是没有东厂搜集情报,整合罪证,那令孩童止啼的粘杆处,也不过就是皇帝手中的一柄普通的利刃罢了,根本不足畏惧。 也正是因为知道东厂的厉害,惠启才会这么说。因为对于东厂来说,有能力调查到这些罪证,就代表着也有能力伪造这些罪证。 听到惠启的询问,冯保不咸不淡地道: “僧录司主管云国境内僧众一切事务,按照陛下的意思,这些人全都将由四位大师处置!” 一旁抱着剑的剧孟,神色清冷,适时开口道: “我尚虞备用处到来,也只是帮助几位大师抓人,防止有人畏罪潜逃而已!” 惠启和尚闻言,沉吟片刻,咬牙道: “好,老衲接旨,愿意彻查他们的罪行!若是罪证属实,不需陛下动手。但若是罪证不实,老衲也必须要找陛下要个说法!” 冯保微微低头,道: “圣僧还请记住今日之言,莫要让陛下失望!” 说罢,冯保郑重地将让惠启主持,彻查一众大寺方丈、佛门弟子的圣旨递了过去,急着道: “尚虞备用处这边,已然将善世院中的这些人团团围住。之后该如何施为,便请惠启正印决定了!” 惠启闻言,伸出双手,郑重地接过圣旨,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若是佛门当真如此污秽,那便由他惠启,重新整顿,还佛门清净! 惠启强打精神,朗声道: “慧力师弟,便请你前往各院,将涉事诸位请来……若有不从,便请这粘、尚虞备用处的诸位高手,协助拿下。为避免打草惊蛇,今日绝对不可放走一人!” 慧力闻言,迟疑一阵,又看了看惠启手中的圣旨,方才点头应是。 “谨遵惠启正印之命!” 惠启再次看向冯保,道: “请公公回去,让陛下提前准备兵马、精干人手。若是罪证属实,需尽快前往各地大寺,以免有弟子察觉不对,提前离去!” 冯保看着极为配合,甚至飞快进入状态的惠启,不由地有些愣神。 乖乖,瞧您这现在的架势,说您不是蓄莫已久的,我都不信! 片刻之后,粘杆处高手在光天化日之下,兴冲冲地冲入善世院中,将刚收到派去人马全军覆没的消息一众大寺方丈,尽数捉拿。 便是有人欲要反抗,但在惠启这个九阶顶峰,如今世间绝顶高手的出手之下,整个行动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 行进之中的夏国使团,此时已然和前来迎接的三千禁军会和。使团安危,此时依然尽数由云国禁军接管。 三千禁军护卫,拱卫着规模浩大的夏国使团车队。半幅皇后仪仗,此时已然打起,声势浩荡地朝中庆城而去。 车队之中,岐王的亲兵统领周全,轻轻一夹马腹,驱使马儿小跑着赶上前方岐王,凑到他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 “殿下,公主那边又来催促了!” 岐王闻言,眉头紧皱,扭头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那领兵守卫着华丽车架,寸步不离的南霁云,脸色不由有些阴沉,道: “这南霁云寸步不离的,实在没有机会!” 周全闻言,亦是心中一沉,担忧道: “南霁云身为九阶高手,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怕是不用想了!这距离夏国都城中庆城不过剩下三日的路程,若是之前还没有办法动手,只怕事情就真的闹大了……” 听到周全的话,岐王神色更加凝重起来。 “真到了那个时候,那就更加难以挽回了!” 说到这里,岐王脑中突然有灵光闪过,话锋一转,对着周全开口道: “周全,之前拿下的那些刺客,可曾问出什么?” 周全摇了摇头,道: “末将无能,之前只查出了这些刺客分属三方势力。除了咱们的人之外,剩下两方势力之中的一方,乃是云国佛门派来的高手,为了阻拦我大夏与云国和谈。” 说到这里,周全顿了顿,接着道: “这件事,还是云国那边传来的消息。南霁云也是因为此事,之前方才抛弃大军,便衣快马赶来的。” 如此一来,倒是可以解释南霁云之前为何会及时赶来救驾。 岐王闻言,不由气极反笑,道: “云国佛门?他们有毛病啊,无冤无仇地去动本王皇妹?” “根据末将拷问出来的消息,云国皇帝手段厉害,逼迫太紧,让云国佛门有些走投无路,只得铤而走险,想挑动我大夏与云国在边境维持大军对峙,从而使云国皇帝无心顾忌他们。” 岐王闻言,不由得嗤笑一声,道: “看来云国皇帝,当真是把佛门给逼急了。要不然,也不会这样的招数都用出来……” 岐王顿了顿,接着问道: “那最后那一伙儿人呢?” “这支人马,训练最为得力,只看起那些人的厮杀路数,当然也是军中出身的高手。而且在他们失手之后,立即自杀,都不带半丝犹豫,这必然是精锐死士。末将无能,没有查到他们的身份。” 听到周全的话,岐王眉头一紧,旋即又很快松开眉宇,冷哼道: “继续查!能够调动军中高手作为死士的,一共也就那么几方势力。谁想要阻止两国和谈,那便是幕后指使之人!” 周全闻言,沉吟道: “若是这么说,也就是黎朝的可能性极大了……” 岐王忽然眉头一动,打断了周全的话,径直道: “这件事不重要了……似乎现在,想杀本王皇妹的势力,似乎不少啊!” 周全听到岐王的话,犹豫片刻,点头道: “确是如此!” 岐王点了点头,朝周全招了招手。 周全连忙附耳过去,等岐王耳语一番之后,周全双眼猛地一震,面带惊骇地看着岐王,结结巴巴道: “殿、殿下,只怕不好吧!公主那边,又该如何交代啊?” 岐王轻叹一声,道: “如果本王原本谋划的成功,一切本不会为外人所知晓。对两国之间的和谈,亦无影响,父皇那边,也能够交代过去。可既然失败了,本王除了这个办法,再也无能无力了!” 说到这里,岐王眼神坚定起来,咬牙道: “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局面,本王也只能护住皇妹了,别人也便再也顾不得了!” 周全见岐王神色坚定,又想起自家王爷的性格,便知道自己此时已然劝说不动了。 他微微一叹,低头道: “谨遵殿下之命!” ------ “失败了?” 陈立言听到手下的禀报,眉头一皱,接着问道: “这次不是故意去打草惊蛇的吗。为何会失败?损失如何了?” 他父亲陈丰交给他的人手,统共就这么多,这次直接派出去了大半。若是折损严重,那也别指望趁着三国和谈之际,搞点事情了! 手下听到陈立言询问,低头涩声道: “全军覆没,无一幸免!” 陈立言闻言,猛地站起身来,震惊道: “为何会这样?” 这些死士,可是陈丰手下最为得力的人马,人数虽少,但绝对精锐。这样的一支队伍,去执行一个佯攻,故意打草惊蛇的计划,本该是手到擒来之事才对,怎么可能会落到个全军覆没的下场呢! “据传回的情报,本来一切顺利,等到了夏国使团疏忽大意到底机会。但行动期间,状况频发,接连撞到了前来刺杀的另外两拨人马。僵持片刻之后,又有云国精锐骑兵及时赶到。领头之人,又是九阶高手……” 剩下的话,手下没有继续说了。 但一个九阶高手,还是带领着云国兵马的九阶高手,他派去的死士精锐,也注定难逃一劫啊! 陈立言闻言,重新坐了回去,咬牙道: “两拨前来刺杀的人马?倒是热闹……九阶高手,是杨大眼?” 杨大眼这个名字,对于黎朝军人来说,是很熟悉的。 自从他带着几百苗兵,在黎朝大军战败撤退之时衔尾追杀。借助山林之地利,神出鬼没,生生将万余的黎朝士卒,留在了大山之中。 自那之后,惧他者,甚至听到他的名字便浑身颤颤,不能自已。恨他者,恨不得生食其肉。 而如今,杨大眼亦领兵驻守秀山郡,并且时不时地发挥自己的特长,组织小股精锐兵马,袭扰黎朝的莱州各县镇城池。让黎朝朝野上下对他的印象,更是刻骨铭心! 手下闻言,摇头道: “不是杨大眼,探子回报,乃是一名用弓的高手。具体身份尚未清楚,还在详查。” “用弓的九阶高手?”陈立言眉头一紧。 “这云国,哪里来的这么多高手?” 要知道,整个黎朝,国中朝野上下,民间武林,所有的九阶高手也就两人!就这两人,还都不曾入朝中效力。 云国皇帝,是从何处拐来的这些高手的? 手下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陈立言眉头紧皱,想起这无缘无故便折损的人马,心中只觉堵得慌。 他派去的人,根本没想杀人,就是故意想着打草惊蛇一番,为后面的谋划做打算的。 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倒霉,先是遇上两拨真的刺客,然后云国的九阶高手,便带领精锐骑兵赶来,一股脑将他们全部拿下。 这还没真正动手呢,人手便折算了大半,之前的布局又该怎么办? 而就在陈立言头疼之际,突然就听到另一名手下匆匆走来,沉声道: “少将军,外面来了一群人求见,还带着太尉的书信!” 陈立言连忙起身,一把接过陈丰的书信,打开飞快扫过。 片刻之后,陈立言合起书信,不由长松一口气。 “去将外面那人带来!” 那名手下闻言,迟疑片刻,方才道: “少将军,恕属下多嘴,外面那群人,是什么来头?” 陈立言一愣,问道: “怎么了?” 手下摇了摇头,不确定地道: “说不出来,但属下的直觉,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外边的那群人,是父亲临时调来帮我的人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听到是陈丰派来的人手,这名手下当即放心下来,收起心中疑虑,低头沉声道: “可能是属下多虑了……” 陈立言点了点头,道: “无妨,去将这些人带进来吧!“” 手下闻言,连忙抱拳退下。 陈立言看着手下离去的身影,沉吟片刻,然后再次打开手中书信,仔细确认了几遍。 只看书信字迹,确实是自己父亲的没有错。虽然不知道父亲又是从哪里凑齐的人手,但应该没有问题。 嗯,为保无疑,再去信确认一番就是了…… 第六十二章 让春节加班?多可恨啊! 养心殿前,冯保匆匆赶来。 站在殿门之前,他看着紧闭的养心殿大门,便对一旁守候的小太监,轻声问道: “陛下呢?” 小太监闻言,连忙道: “陛下刚刚命我等送进去一盆清水,说要、要洗什么手!然后,便没再传唤奴婢们。” 冯保闻言,眉头皱起,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个不机灵的小太监,压低声音问道: “我问的,是陛下现在心情如何!” 小太监闻言,连忙一颤,苦着脸道: “这小的现在还没进去伺候,哪里知道啊……” 冯保闻言,再次狠狠地瞪了一眼这堪称愚笨的小太监。 得亏当今陛下性子不暴虐,要不然将这货送来,迟早触怒龙颜! 冯保深吸一口气,整肃了一下衣袍,方才在殿门前恭声道: “奴婢,求见陛下!” 片刻之后,养心殿中,传来萧承的声音。 “进来吧!” 嗯,陛下声音平淡,心情似乎一般啊…… 冯保硬着头皮,快步走入养心殿中,跪倒俯身在地,高声道: “奴婢,拜见陛下!” 萧承此时的眼神,并未看向冯保,而是紧紧看着前方空气,随口道: “起来吧!” 此时,在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蓝色卡牌绽放着耀眼的光芒。充斥萧承视线之中。 【蓝色训卡,洗冤集录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获得名臣“宋慈” 卡牌说明:狱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检验。 宋慈,字惠父,汉族,建阳人,唐相宋璟后人,生于南宋孝宗淳熙十三年,南宋著名法医学家,开创了“法医鉴定学”,被尊为法医学鼻祖。 武力20,文学82,智慧89,道德95,年龄28,统御32,政治75,魅力80,忠诚100,野心60】 萧承看着这张卡牌,忽然想到当初看电视剧的时候,那个执拗地有些不近人情的宋慈。 挺好,朝廷之中就得有这种人,估计他和海瑞会有共同话题。 心念一动之下,蓝色卡牌顿时化作一道光辉遁走。 萧承低头看向依旧跪伏在地不曾起身的冯保,眉头一动,沉声问道: “嗯,这是怎么了?差事没办好?” 冯保咽了咽口水,道: “请陛下恕罪,东厂已经在稷下学宫寻访了许多遍,其中学子名册,都已经呈给陛下了,实在没能找到其他人……” 萧承闻言,眉头微微一皱。 他让冯保去查稷下学宫的学子,自然是为了找到稷下学宫效果被触发之后,刷新出来的那名名臣。 萧承如今,只知道是这个效果已经被触发了。至于刷新出来的名臣,那是半点线索都没有,只能让冯保的东厂去用笨办法,将学子名单送给萧承,让萧承从中找出眼熟的名字来。 只是东厂这边都快将稷下学宫翻过来了,萧承还是没能够在名单之上找到熟悉的名字。 或许就像是杨玄琰那样,是因为自己没文化,没认出来?又或许,稷下学宫刷新出来的名臣,根本就不在稷下学宫? 不过其实萧承,倒是也没那么担心。 萧承这一年多来,通过金手指召唤了不少人才,对金手指的机制,已然有了一定的了解。 金手指刷新出来的名臣,都有个开局忠心值满值的效果。虽然不是恒定的,但起码暂时不用担心召唤出来便背叛。 这次的名臣,极有可能是还在赶来云国的路上。 冯保小心翼翼地抬头,小声道: “陛下,您这次想要寻找的士子,不知道名字吗?” 萧承闻言,回过神来,对着冯保摆了摆手,道: “查不出来就算了,今后让东厂留心就是了!对了,你东厂这次再去找一个人!” 听到又要找人,冯保心中顿时一突。 “去找一名叫宋慈的士子,找到之后,送他来见朕!” 冯保闻言,长舒一口气, 有名字就好,有名字就好!只要有名字,只要这人在云国之中,以东厂如今的情报力量,找出他来并不是多么费劲的事情。 像之前那样,找一个只知道会在稷下学宫出现的人,那才是难呢! 冯保连忙俯身一拜,恭声道: “多谢陛下体谅,这次奴婢,必不让陛下失望!” 萧承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忽然想起来什么,开口道: “对了,说起来,夏国使团应该就是今日到吧!” 冯保闻言,连忙点头道: “是,礼曹张大人,已然组织人前去迎接了!” 萧承闻言,砸了咂嘴,兴致不是很高道: “唉,多讨人厌啊,早不来晚不来,赶在年节来!” 平日里都要处理国政,好不容易春节放个假吧,偏偏有人跑过来让你不得不加个班,你说说得多讨人恨啊! 冯保站起身来,讪笑两声,没有接话。 -------- “哇,这就是中庆城啊!只听人说过这里四季如春,果然比金陵城好太多了。”模样清丽的宫女,自华贵马车之中探出头来,看着前方雄伟高耸的城池,眼睛微微亮起。 守卫在这驾马车周围的南霁云,听到清丽宫女的惊呼,微微回头,扫视了她一眼。露出沉吟之色,也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 岐王骑马位于使团车队最前方,看着前方中庆城四周的雄伟城墙,眼睛微微眯起,轻声感慨道: “只论这中庆城的城墙雄伟程度,也不输金陵城,不愧是云国经营六百年的都城啊……若是本王有机会能够领兵亲临城下,只怕是也要头疼一番啊。” 身边的亲兵护卫周全闻言,顿时一惊,猛地朝四周看了两眼,确定没有别人听到之后,方才无奈道: “殿下,这话进了中庆城,还是不要再说的好。毕竟殿下这次前来,是奉了陛下啊之命,为了两国和谈之事……” 岐王闻言,摊了摊手,不再多说什么。 使团这么大的动静,云国朝堂这边,自然也老早就收到了消息。张昭领着云国的一众官员,很早便等候在城门之处。 看见夏国使团车队在云国禁军的护卫之下,缓缓行至城门前。 张昭整肃了一下衣冠,领着礼曹官员上前。 在夏国使团有些错愕的神情之中,张昭无视使团前方的岐王,领着一众官吏,径直来到南霁云护卫的马车之前,跪倒在地,齐声喝道: “臣等,拜见柔宁帝姬!” 两国相交,若是地位平等,自然不会出现这国官员,跪拜那国皇帝的事情,更不用说这马车之中只是一个夏国公主了。 但这个柔宁帝姬,身份如今已然有了不同。她所乘坐的马车之后的那半幅云国皇后仪仗,便已经是代表了萧承的意思。 张昭等人,此时不是在以云国臣子的身份拜见夏国公主,而是在以臣子的身份拜见后宫的妃嫔。 而此时,被张昭等一众云国官员很是刻意地无视的岐王,眼睛微微一眯。一众使团官员、护卫,也是眉头皱起。 不用说,这就是云国朝堂的下马威! 其实说起来,岐王也知道自己是之前领兵攻伐云国北境的夏国统帅,来云国求和,必然要受些委屈的。 这眼前的场景,他也有所预料,此时倒是还能够调节,不曾动怒。 沉默片刻之后,只听到那辆由南霁云亲自护卫的华贵马车之中,便有一道温婉的声音响起: “快快平身吧!如今两国签订合约在即,诸位大人皆是国之栋梁,要事缠身,不便于本宫这边耽误时间,今后也勿须多礼!” 这温婉声音本就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再加上这柔宁帝姬说的话也甚是得体,倒是让此时相迎的一众云国官员对这位帝姬的印象颇好。 “谢柔宁帝姬!”众人恭声回应之后,这才纷纷起身。 毕竟是两国相交,总不能真的失了体统。给了一个下马威之后,张昭这才领着一众官吏,走到岐王身前,躬身一礼道: “大云礼曹尚书张昭,拜见夏国岐王殿下!” 岐王看着面前恭敬行礼的张昭,收拾了一下心情,旋即脸上挂起笑容,夸赞道: “此前主持云国科举的张昭张大人?此前早就听闻张大人名声,今日一见,倒是名不虚传啊!” 岐王虽是大夏皇族,但也早年并不多受重视,从小在宫中也是见惯了人人虚伪的相处方式。虽然心中不喜这种相处方式,但要真让他客套几下,那也是轻车熟路。 看到岐王这极为虚伪的,与往日随心肆意大相径庭的模样,一旁的使团副使,倒是心中轻松了一口气。 不过到底是岐王之前,给人那种不讲规矩的印象太深了,使团副使连忙翻身下马,领着一众使团对着张昭等云国官吏微微行礼,接过话道: “大夏使团副使冯处,领使团众人,见过云国诸位大人!” 张昭微微欠身,算是还了众人一礼,这才开口道: “柔宁帝姬、岐王殿下,以及诸位大人,一路之上,路途辛苦。陛下体谅,将迎接宴席安排在了明日中午,与百官一同前去贺岁。国宾院已然准备妥当,请诸位今日安心休息!” 夏国使团来的倒是也巧,恰好赶在腊月三十这天入京。 说起来,云国各官衙腊月二十八封衙封印,本来是有七日的休沐时间。就是因为夏国使团前来,不得不让张昭领着一众官员,加了个班。 嗯,张昭这官当得,比社畜也好不到哪里去…… 夏国使团副使冯处闻言,连忙接过话题道: “烦请张大人替我等外臣,多谢云国皇帝陛下体谅!” 张昭微微点头,当即领着夏国使团,浩浩荡荡地驶入云国都城。 夏国使团的阵仗这么大,又有之前张昭等朝廷大员等候许久,城中百姓其实已然知道了夏国使团入城之事。 此时不少百姓,已然聚集在道路两旁,齐齐注视着夏国使团。 人群之中,便有人指着使团最前方的岐王,窃窃私语道: “看到了吗,最前面的那个看起来很壮实的那个,就是夏国岐王!” “岐王?就是那个领兵攻打的云国,然后被程镇北将军打得落荒而逃的那个?” “哎,对对对,就是他!” “你说说,好端端地非要和我云国打仗,这输了还得把自家姐妹送来和咱们陛下和亲,你们说,这不就是自找的嘛!” 说到这里,人群之中,顿时发出了一阵戏谑的笑声。 岐王坐在战马之上,感受着云国百姓对自己的指指点点,以及毫不掩盖的戏谑嘲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抓着缰绳的右手猛地一紧。 手背之上,因为太过用力,已然青筋暴露。 相较于云国官员的下马威,这近乎游街的羞辱感,则更让岐王铭记于心。 虽然此前心中早就有所准备,但真当自己面对这样的场景之时,岐王还是差点没有克制住。 岐王身边的周全,气息粗喘,脸上憋得通红,赤红的双眼时不时扫过街道旁的百姓,时不时地闪过一丝杀意。 “原来,这就是父皇想要让我感受的。还真是,差点没忍住呢……”岐王深吸一口气,轻声对着周全道。 “殿下,末将无能……”周全微微低头,面带羞愧道。 “与你无关!” 岐王顿了顿,接着脸色一狠,咬牙道: “若不是父皇瞻前顾后,不肯下狠手整治西南将门,本王又何苦自己动手,故意借着攻打云国之机,去消耗将门势力?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本王领兵鲸吞云国北境,云国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又怎么会有今日之辱?” 要不是此前,岐王故意让西南将门的将领,领本部兵马去攻城,然后坐视他们消耗自己手中的兵马,云国北地诸郡,根本撑不到程不识领兵救援。 一步错,步步错,这才有了之后的惨败,有了今日之辱! 都说到了当今夏皇身上了,周全自然也不好再说话,顿时沉默下来。 岐王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本王本不想争那个位置,但我这个父皇倒是非要让我认识到,那个位置有多么重要……呵呵,真是满心的制衡权术,用在朝臣身上还不够,就连对自己的儿子,也要用这一手。” 距离岐王不远的张昭,不由轻咳了一声,好似在告诉岐王,自己不是聋子,能够听到。 这种话,貌似不应该在这里说吧? 岐王瞥了一眼张昭,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就好似这话便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一样。 就在张昭路过一个路口之际,他忽然看向岐王,并且抬手指了指左侧,道: “岐王殿下,请看!” 岐王顺着张昭指着的方向看去,就见路口一旁,一队由囚车组成的车队停在那边,静静地给夏国使团车队让开了道路。 囚车之中的人,个个浑身气息萎靡,但每个人都顶着的大光头以及头顶结疤,还是很轻易便让人看出他们的身份。 和尚! 岐王看向张昭,故作不解地问道: “这是?” “我大云陛下不忍百姓再受兵灾,对两国之间的和谈极为上心。这些人,就是说意图刺杀柔宁帝姬的佛门恶党。如今已然全部被捉拿,其罪证确凿,无可饶恕。为表我大云诚意,这些恶党以及一应罪证,可交由岐王殿下核验处置!”张昭沉声道。 岐王眉头一动,再次打量了一眼囚车之中的那些和尚,没有说话。 看来云国皇帝,已经借着这次机会,彻底将佛门收拾掉了。今后云国之中,再没有什么能够和他的皇权相抗衡的东西了! 片刻之后,岐王嘴角一弯,轻笑道: “这些人既是云国佛门恶党,本王岂可越俎代庖?反正皇妹便连惊吓也未曾收到,云国自行处置便是了!” 张昭微微低头,恭声道: “多谢岐王殿下体谅!只愿合约签订,云夏两国,再不起兵戈。” “呵呵呵……”岐王意味深长地轻笑两声。 人群之中,一男子衣衫褴褛,一头已然花白的头发颇为显眼。 此时的男子,正死死地盯着夏国使团中的岐王,左手不断摩挲着手中的那把与他此时身形极不相配的华丽的宝剑。 男子的神情,颇为复杂,似在犹豫着什么,眼中还时不时闪过的一丝杀意。 使团车队之中,护卫在华丽马车四周的南霁云,忽然双眼一厉,猛地朝男子所在位置看去,手中下意识地摸向了挂在马身上的长弓。 无形之间,锐利的气机瞬间锁定男子,九阶高手的威压随之而来,宛若千斤铁块,此时直直压在了他的身上,让他不由得浑身一僵。 很明显,自己已经被发现了! 感受着九阶高手的威压,以及车队之旁护卫的云国禁军,男子深吸一口气。 打不过! 罢了,此时动手,固然能够阻止云、夏两国和谈。但这般做,也是绝了自己在云国的路。若是没了云国国力支持,自己的家仇,便再也不能报了! 片刻之间,男子心中便已然做出了权衡抉择。 他手上微微放松,身形后退数步,远离了夏国使团。 心思一去,杀意顿消。 南霁云深深地看了男子一眼,已然握在手中的长弓也松了开来。 第六十三章 又来一个抢男人的! 初岁元祚,吉日惟良。 正月初一早晨天刚亮,百官要早早齐集在宣政殿广场前。 广场上銮驾仪仗尽数打出,旗幡随风翻飞。巍峨壮丽的云国皇宫之中,到处张灯结彩,堂皇大气之中又透着喜庆。 岐王看了看四周,微微叹气一声,无奈道: “本以为这次出使云国,便能借机逃了宫中新年时那繁琐的礼节呢。没成想,到了云国这边还是一个德行!” 使团副使冯处闻言,轻笑一声,开玩笑地道: “云国国制,亦是承袭中原,和金陵城那边自然没有多少的差距……不过若是非要说的话,殿下今年,总算不要去给后宫之中的一应太妃、妃嫔见礼了,也算是能偷个闲。” 夏国使团虽是外臣,但既然身在云国,新年这样重要的节日,自然是要前来拜见的。 嗯,正好将夏国使团的接风宴席,和中午的百官赐宴安排在一起,也算省了一件麻烦事。 岐王没有接话,反而抬头看向前方那巍峨耸立,气势雄伟的宣政殿,语气发沉,道: “若非要本王选,宁愿不偷这个闲……” 冯处看了一眼岐王的神色,当即知道失言,闭嘴不再说话。 恰在此时,巳时已至。 午门上当即鸣钟击鼓,奏响礼乐。身形高大的禁军将领一甩响静鞭,礼官高喊“排班”,云国百官,缓缓步入宣政殿中,依照各自的品级位置,列队下跪。 夏国使团乃是外臣,自然也便没有行大礼,只是恭敬地弯腰行礼,以示尊荣。 萧承一身黑色冕服,头戴十二瑬冕冠,腰配怒龙剑,于宫中侍者的簇拥之下,缓步至宣政殿宝座之上。 待萧承升座之后,在马敏文辞官之后接任尚书令的曲诚迈步上前,跪捧贺表。礼曹官吏当即上前接过,将这通篇吉祥话的贺表读完,百官依照旧例,行三跪九叩大礼。 这一套礼节之后,这便算是给皇帝拜完年了。 萧承端坐龙椅之上,环顾殿中百官一眼,旋即将视线放在殿中最为显眼的夏国使团身上,开口轻笑道: “夏国岐王殿下何在?” 岐王眉头一动,上前一步,微微躬身,不卑不亢道: “见过云国皇帝陛下!” “朕倒是没想到,夏国使团主使,竟然是岐王殿下!”萧承一边说道,一边打量着岐王。 萧承看过东厂那边,搜集到的有关岐王的情报。 虞昭凌,夏国的十九皇子。母族出身平平,成年之后便在夏国北疆从军效力,是夏国当代皇子之中,少有的从军之人。 其人性子,属于那种出了名的行事跳脱,不讲规矩。才能暂时不予评价,但极有魄力。 夏国西南的将门,便是他顶着夏国朝野上下的巨大压力,直接派兵动手屠灭的。要不然那些将门仍然在的话,如今的夏国西南诸郡百姓,早就该揭竿起义了才是。 和萧承相比较起来,他对付敌人的种种做派,倒是更像一个穿越者该有的样子。 而另一边,岐王也微微抬头,打量起萧承来。 饶是他此前早就知晓,但如今真的见到萧承之时,心中亦是忍不住地惊讶。 岐王眼前的少年天子,虽然一身帝服,气势威严,但那过于年轻的相貌,还是在告诉他,这位少年天子如今不过十五六岁。 十五六岁的年纪,便已经收拾了有心篡位的权臣,重夺大权。在社稷危难之际御驾亲征,连败夏、黎两国,挽国势于将倾。如今,更是借着数次机会对佛门发作,算是彻底扫清了国中的障碍,自此独掌乾坤,朝野无人胆敢违逆。 岐王看着萧承,眼中流露出一丝向往。 这就是真正的帝王权势啊! 萧承不知道岐王心中的复杂心思,沉吟片刻之后,再次轻笑道: “往日种种,便翻篇不提了。岐王殿下,合约既定,今后云、夏两国,愿永结两国之好,再不生战乱!” 岐王回过神来,低头道: “如云皇陛下所期望,夏、云两国结成姻亲,自当亲如一家,不生隔阂纠纷。” 一众百官,便是夏国使团,此时都齐声贺道: “为陛下贺!为天下黎民贺!” 萧承闻言,朗声大笑,一副为了两国和平而高兴的模样。 其实众所周知,这合约的用处,就是拿来撕毁的。 或许当年刚刚穿越至此,尚且朝不保夕的萧承,心心念念的想着的就是困守天南之地,整日寻欢作乐,当他的云国皇帝。 但时至今日,要说手握金手指的萧承,心中没有兵出中原,一统天下的野欲,那是不可能的。 云、夏两国之间的和约,不过是必然会被打破的废纸。 等正朝完毕,这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中午。按照循例,便是皇帝要设宴款待百官。 云国皇宫之中,专门负责宴请百官的麟德殿中,一个个的案桌之上,摆放着各色餐食。 但让一众夏国使臣有些错愕的,竟是发现有些靠近大殿殿门的案桌旁边,没有蒲团坐垫。若是有人于此就餐用食,就需要席地而坐。 负责接待的礼曹官吏将夏国使团引至殿中靠前的位置,一众人刚刚坐下,便看到殿中已有不少年轻的官员,将视线移到了他们身上,眼神之中带着一丝跃跃欲试。 冯处眉头一动,面上笑容不变,微微侧到岐王身边,嘴唇微不可查地动了几下,声音略有些含糊道: “殿下,有点不对劲啊!” 岐王眼神一凝,没有做声。 就在这个时候,一相貌周正的年轻男子,在一众人的注视之下,大大方方地走到夏国使团副使冯处的身前,微微行礼,道: “请这位大人赐教!” 冯处脸上笑容一滞,眼睛眨动,道: “赐、赐教……什么?” 嗯?云国的年轻官员这么野的吗!要在皇宫之中动手打自己这个夏国副使?这就有点不讲武德了吧。 领兵攻打云国的也不是我啊,正主在旁边坐着呢,你去打他呀! 岐王微微皱眉,下意识地看向上首的萧承。 便见萧承单手撑在扶手之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一旁的张昭见状,站出身来,拱手道: “诸位恕罪,此前忘记交代了!当年我云国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为考校朝中百官的才学,每年正月初一的这场宴席,允许百官可以相互之间以经史考辩相互诘难,略输一筹者,必须让出自己的座位!” 张昭指了指殿门处的那些没有垫子的案桌,道: “若是诸位落败,又不曾争到哪位大人的位置,便需要在那边席地而坐!” 岐王嘴角一抽,忍不住道: “当真?” 你确定这破规矩,不是临时想出来的用来整我们的? 张昭点了点头,郑重道: “云国六百年来,尽皆如此。” 这规矩自然是真的,只是往年一般的官员,只是将这规矩,当做几个好友之间的可以开一开的玩笑。 毕竟只要还想在朝堂中混,不想被人穿小鞋,便很少有人会傻到去抢殿中那些朝堂大佬的座位。 不过今年,夏国使团前来,自然也便不同了。 毕竟算是客人,云国给他们安排的位置都在殿中最前方。 拿了这个位置,不光可以在当今陛下、朝中大佬面前露个脸,不用担心被穿小鞋。而且朝野上下,也因为夏国挑起战端心中不满,而乐得见夏国使团丢面子。 这说出去也是雅事一件,夏国这边就算吃亏了,也是因为夏国没有饱学之士,无法指责云国故意刁难。 冯处闻言,忍不住看了看一旁的岐王。 岐王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冯处微微点头。 都到了这个风口浪尖的地步了,相较于输了座位,避不应战才更显得有失体面! 冯处一脸无奈,只得硬着头皮道: “不知这位大人,想要比什么?” 年轻官员微微昂头,道: “便各自作诗一首,如何?” 冯处还能如何,只得点头答应。 年轻官员眼中一丝笑意闪过,当即朗声道: “衮席龙盘扆,仙班鹭列行。赐筵沾玉醴,归袖带炉香。身到钧天近,恩垂湛露瀼。圣朝贤才贵,虚薄愧明扬。” 四周众人闻言,浑身顿时一颤,竖起一阵鸡皮疙瘩,用一种惊为天人的表情看着他。 这辞藻华丽的诗词,说不上有什么深刻含义。通篇表达的含义,就是在拍皇帝的马屁,感谢皇帝给他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机会。 这样一首辞藻堆积,需要经过不断推敲诗,不可能是在这里现想出来的,必然早有准备。 如今这里厚着脸皮朗声颂出这样的诗句,才不是为了冯处剩下的这个位置呢!看看龙椅之上那看着年轻官员,嘴角微露出轻笑的云国皇帝,就知道这个年轻官员的真正目的了。 冯处嘴巴张了张,然后看着这位年轻官员,颇为复杂道: “敢问这位大人,尊姓大名。” 能够这么不要脸地拍马屁,还会抓住一切时机向领导表现自己的年轻人,将来一定能够混出个模样来! 如今打听打听名字,说不得自己将来和云国打交道的时候,要和这年轻官员接触呢! 年轻官员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上首的萧承,见当今陛下看向自己,嘴角露出笑意,他心中顿时一喜,连忙高声道: “严嵩,见过诸位!” 龙椅之上,看着殿中严嵩这般故意地表现自己,萧承忽然忍不住笑了一声,扭头看向殿中的另一边。 就在萧承看向的地方,一名身形消瘦,神色肃毅的年轻官员,看着严嵩此时难掩喜色的神情,眉头皱起,神情有些微的不快。 ---- 后宫永信殿之中,张太妃坐在上首,看着一众列席的后宫太妃们,轻笑道: “今日受陛下之托,请大家聚一聚,也算热闹热闹!” 之前提过,萧承的便宜老子为了掩盖自己私掘地道,谋图出宫的计划,是做出一副荒唐好色的模样,以迷惑汪晓的。 这样一来,便导致后宫之中,除了出身哀牢族,抚养过萧承的张太妃,另外还有先帝妃嫔二十多位。 此时这些太妃,齐齐聚集到了张太妃的永信宫宫中。 只是这些太妃之中,大多数人都是做出一副强颜欢笑,没有半点过年高兴的模样。不少人望着张太妃,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张太妃在宫中多年,当初便能够将这些先帝妃嫔治得服服帖帖的,自然一眼便看出她们的心思。 她淡淡扫视了众太妃一眼,轻笑道: “新年头一天,都高兴点。” 张太妃顿了顿,再次开口道: “对了,陛下仁善,不愿一道宫墙,阻了母子天伦之乐。今日这宴席之后,便准许大家出宫,前往王府荣养修行。” 萧承和一众太妃没有什么感情,和一众兄弟甚至都没见过几面,除夕夜自然不愿意和一大群陌生人坐在一起。 所以为了避免麻烦,萧承干脆直接免去了诸王拜见之礼,只是和张太妃,南荣姝、杨玉环三人一起吃了顿年夜饭。 一众太妃身居后宫之中,一年到头本就和自己儿子见不了几面,过年这个时候也没有见到,这才都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而听到张太妃之言,一众太妃顿时眼睛一亮,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娘娘,这、当真能够出宫?”一名太妃忍不住颤声道。 张太妃点了点头,道: “陛下已下圣旨,自然不会有假!” 一众太妃闻言,顿时面露喜色,有些人情难自禁,眼中通红,跪倒在地,连声道: “谢陛下天恩,谢陛下天恩!” “谢太妃娘娘恩情!” 身处这深宫之中,与自己骨肉分离,苦寂难熬。此时突然听到自己能够出宫,这些太妃们自然是欣喜若狂,激动无比。 张太妃见状,眉头一皱,抬手便示意宫女将一众人扶起,沉声道: “柔宁帝姬尚在此处,莫要失态了!” 一众太妃闻言,心中顿时一惊,忍不住看向坐在张太妃身旁坐着的三名姿容绝美,却又气质各异的女子。 张太妃左手边坐着的南荣姝、杨玉环二人便不用多说。右手那边,身穿淡蓝色宫裙,头戴珠翠,气质温婉,五官绝美的女子,静静地坐在一旁。 这女子,便是张太妃派人请来的夏国柔宁帝姬。 虽未正式入宫,但连那半幅皇后仪仗都已经赐下了,身份已然定下,将其请入后宫之中,自然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张太妃见众太妃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方才开口道: “出宫之后,相应位份应当有的宫女太监,照旧拨付。出宫之后,仍需小心慎行,不得失了皇家体统!” 愿意放她们出宫,是因为当今陛下心怀善念。但有些事情,却要她来做这个恶人,以免真的有人出宫之后放肆过分,做出什么有失皇家颜面的事情。 一众太妃被张太妃压制了半辈子,对她甚是了解,自然明白她的话中含义,连忙毕恭毕敬地应是。 “请太妃娘娘放心!” 张太妃点了点头,神色温和地看向一旁的柔宁帝姬,出声道: “让帝姬见笑了!” 虞瑛瑶微微摇头,用着极为温柔的声音,道: “云皇陛下心存善念,诸位太妃真情流露,并没有什么可笑的啊。” 这般气质温婉,言语得当,语气温柔的女子,便是张太妃,也是不由得心生欢喜,看着她嘴角不由得上扬。 另一旁的南荣姝、杨玉环,看着对面那容貌秀美,气质温婉,让人不禁心生好感的女子,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又来一个和我抢男人的!x2 ------- “敢问这位大人,不知我国朝使团,何时能够入宫拜见陛下?” 国宾馆中,一身穿黎朝官服之人,对着国宾馆的礼曹官员问道。 这礼曹官吏闻言,摇了摇头,道: “今日正月初一,陛下宴请百官,实在没空。” 使团之中,数名年轻的官员眉头一皱,忍不住道: “我等听闻,夏国使团只在我等前一日抵达中庆城的?” 礼曹官吏点了点头,随口道: “是啊!” “那他们呢?” “今日一同入宫赴宴,朝拜陛下去了呗!” 黎朝一众使臣闻言,眉头顿时一皱。 另一名黎朝官员,忍不住道: “那我等只晚来一日,便不需前去赴宴了吗?” “宫中未有召见,自然便不需要前去赴宴。” 问话的黎朝官员一听,顿时大为光火,道: “我等为了向贵国皇帝陛下恭贺新年,一路之上急赶忙赶,生怕错过。怎么到了云国,竟然得不到召见?” 看着神色愤慨的黎朝使臣,礼曹官吏眼中流露出一丝隐晦的嗤笑之意,然后道: “按照礼制,诸位应当前去赴宴。但是因为今日陛下繁忙,可能还不知道诸位前来,这才未曾相请吧。诸位也不需焦急,安心等待,陛下自会召见!” “我等乃是大安上国使团,代表一国之颜面,这般无礼,便是云国对待使团的态度吗?”年轻急躁的黎朝官员,声音之中满是愤怒之意,恶狠狠地看着礼曹官员,甚至隐隐有动手的架势。 礼曹官吏眉头一皱,亦是心中不满,不阴不阳地道: “这有什么,你们上次来的使团,也没有见到陛下啊。” 你黎朝向来就是挨揍的货,在中庆城装哪门子的大爷。还大安上国,谁认啊! “你……” “够了!”使团主使,黎朝宗室,敖侯黎护,此时出声阻止道。 听到这话,黎朝使团之中有些义愤填膺的官员们,顿时停住。 黎护此时似乎是没有看出这名云国官员的嘲弄鄙夷,神色平淡道: “我等奉王命前来,与云、夏两国签订和约。这等大事,不能耽误了。还劳烦您,为我等早日上报。” 事关两国相交,云国朝堂便是再鄙夷看不起黎朝,也不可能用这种手段。无非这些难缠的云国底层官吏,借机故意刁难罢了。 弱国无外交,这句话放在哪里都能通用! 黎朝国力大损,如今只有依仗着安沛郡的防线,辛苦维持着。为使云国不再兴兵,尽快腾出手来恢复国力,自然硬气不起来。便是受到再多折辱,难道还能掀桌子不成? 听到黎朝主使低头服软,这名礼曹底层官吏,忽然觉得心情舒畅,脸色稍稍缓和,点头说了句场面话,道: “职责所在,自是不敢怠慢!” 黎护神色不变,再次对着礼曹官吏道: “有劳了!” 送走了表面恭顺有礼,实则桀骜无比的礼曹官员,黎护脸色微微阴沉下来。 在黎朝,他黎护乃是九卿之一,黎朝宗室,何来这般低三下四过? “敖侯,您刚刚……”有使团官员忍不住道。 黎护阴沉着脸,道: “这些小鬼,可是难缠得很呢!国朝如今势弱,为获得喘息之机,只能低服做小了。记住,小不忍则乱大谋,已在云国中庆城中,便决不可因为一时愤慨,而坏了国朝大事!” 一众官吏闻言,颇为憋屈地低下了头,口中应是。 黎护深吸一口气,转身朝房间而去。 在他转身之际,黎护忽然用余光,瞥了一眼刚刚一直站在一旁,神色有些阴冷难看的陈立言。 此时的陈立言,看着身边这些面带屈辱之色的同僚,感受着他们的屈辱。这些同僚,时不时地会想起他来,用一种满是愤怒、迁怒的眼神看向他。 他很清楚,这其实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冲着他父亲陈丰的迁怒。 自从父亲陈丰战败,导致国朝损失惨重之后,他便经常看到这种眼神。 而让这些同僚憋屈地发狂的,云国朝堂上下,鄙夷忽视的这份耻辱,他在这短短几月之间,已经是第二次感受到了。 陈立言微微眯眼,连连深吸了几口,忽然站起身来,缓步走站满年轻同僚们的庭院。 七八名身穿铠甲,以铁甲罩面,浑身散发着一股气莫名阴冷气息的黎朝使团护卫,见陈立言忽然离去,连忙紧紧地跟随在他的身后。 走到无人之地,陈立言忽然一顿,用只有身边几人能够听到的声音,道: “准备好了吗?” “少将军放心,这次绝对万无一失!” “好……” 第六十四章 【宗室,庆安王萧尚,向您推荐名臣:萧瑀】 夏国使团一众人,神色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憋屈,在云国禁军的护持之下,朝国宾馆而去。 就在刚刚的宴席之上,夏国使团的一众人,被云国不少官员明里暗里地针对。 御宴最后,还能保住自己位置的,除了因为身份尊贵而无人上前的岐王之外,也就那么寥寥几人能够坐在位置上。 最关键的是,夏国使团这边,还找不到指责云国的地方,只能自己吃下这个暗亏。 如此一来,整个夏国使团众人,自然觉得无比的憋屈。回国宾馆的路上,众人都在沉默着。 而就在他们回到这云国专门负责招待邻国的国宾馆时,却正好在国宾馆门前,撞见了一队车队。 不少身穿黎朝官服、黎军铠甲的人,正在从车队之上,将带来的行礼、物件一一取下,搬入国宾馆中放置。 冯处打量了一下这些人的衣着以及车队之上的旗帜,对着前方领路的礼曹官员问道: “这些人,是黎朝来的使团?” 礼曹官员闻言,瞥了一眼前方,点头道: “黎朝使团今日上午刚到!” 冯处闻言,眉头一动,道: “上午便到了,那为何不曾前去恭贺赴宴?” 礼曹官员耸了耸肩,毫不在意道: “御宴此前便有定例,临时增设容易出乱子。未免招待不周出差错,便不曾请黎朝使团敷衍。” 一旁的岐王听到礼曹官吏的言语,嘴角微微一抽。 为了避免招待不周,所以干脆就不招待了是吧! 其实说到底,还是黎朝实力不够,云国上下根本没有人将这黎朝使团放在眼中。若是换夏国使团姗姗来迟,绝对不会被如此对待。 夏国使团的一众人,看着都没能前去参加御宴的黎朝使团,突然便觉得心中舒畅了许多。 虽然自己等人也被刁难,但夏国底蕴摆在那边,云国朝堂上下再过分,也不过就是拐着弯地刁难两下啊。而黎朝使团这边,这就不只是刁难了,而是毫不掩盖的轻视了。 虽然和别人比谁烂不可取,那只要有人比自己惨,总是能够让人感到一丝安慰的。 岐王看着眼前的黎朝使团,脸色却是不太好看。 他知道,若不是因为自己身后的夏国国力雄厚,云国轻易不愿翻脸,自己也本该是如此难堪的境地。 而就在这个时候,夏国使团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动静。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大队云国禁军,在南霁云的率领之下,护送着柔宁帝姬的华丽马车,缓缓驶来。 岐王先是一怔,旋即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一旁的冯处,也是一愣,连忙对着一旁的礼曹官员问道: “柔宁帝姬这是?” 礼曹官员见状,连忙道: “啊,在诸位前去皇宫朝贺之后,宫中的太妃娘娘,便派宫人前来传旨,请柔宁帝姬入宫。” 岐王这个时候,反应却是有点大,眉头紧皱,带着一丝惊怒地神色,道: “这样的事情,为何提前不通知本王?” 礼曹官员一愣,旋即微微低头,道: “岐王殿下恕罪,只是宫中太妃娘娘忽然传旨,我等之前也是不知,如何告知岐王殿下?再说了,柔宁帝姬已被陛下赐下半幅皇后仪仗,有入主后宫之像,太妃娘娘召见,本就在情理之中啊!” 岐王闻言,言语顿时一滞。 冯处见岐王微微有失态的模样,小心地拉了他一把。 岐王微微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径直走到马车旁,声音低沉道: “皇妹……” 马车之中,传来温婉柔美的声音,道: “请殿下放心,太妃娘娘只是召见我前去说了说话,不曾有其他……” 岐王眼神闪烁片刻,然后缓缓道: “好,皇妹今日应该是累了,早些时候休息就是了!” “谢殿下。” 南霁云看着马车旁的岐王,心中莫名觉得他这般神色,似是有些不寻常。 ---- 萧承一把脱下头顶越发沉重的冠冕,随意地朝身后一扔。 冯保忙不迭接住这十二瑬冠冕,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亦步亦趋地跟在萧承的身后。 萧承晃了晃僵硬的脖子,毫无仪态地朝养心殿中的龙椅之上一座,靠在椅背上,轻叹道: “这皇帝,可真不好当,这过年都成了政治任务呢……” 冯保闻言,眼睛眨动,小心翼翼地道: “陛下,接下来还有事儿呢……” 萧承闻言,昂起头来,皱眉道: “还有事?” “陛陛下今日刚刚恩旨,准许后宫诸太妃出宫荣养,母子团聚。再加上此前陛下免了诸王除夕夜前来拜见,是以诸多宗室王爷,便此时前来宫中一同叩见,向陛下谢恩。”冯保道。 萧承闻言,无奈地叹息一声,摆了摆手道: “罢了,让他们进来吧!” 合着哪怕就是当了皇帝,在新年的时候,也得要和一些认识不认识,平时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客套几句。 冯保闻言,连忙让一名小太监下去传旨召见。 得益于云国的爵位承袭制度严苛,对宗室子弟承袭爵位多有限制,还多以虚封荣养于京中。宗室子弟犯法,更是动辄除爵。 是以云国传承六百年至今,宗室子弟并未成为国家的负担。 不过到底是皇帝的亲戚,数量怎么也不会太少。再加上萧承的便宜老子给力,前去传旨的小太监一下子便带回了百十来位身穿蟒袍蛟服的宗室诸王。 一众或老或少的宗室王爷,齐齐跪倒在地,高声喝道: “臣等拜见陛下,贺陛下长乐未央,永安万年!” 萧承脸上自然不能表现出什么不耐烦,对着一众宗室王爷微微抬手,笑着道: “都是自家叔伯兄弟的,快快免礼平身!” “谢陛下!” 诸多宗室王爷缓缓起身,然后一个个的低眉顺眼地站在那边,态度甚是恭敬。 萧承见众人低着头不敢说话的模样,眉头一动,轻咳道: “诸位叔伯,今年可好?” 诸多宗室王爷之中,为首年纪最大的一位,连忙接话道: “托陛下的福,臣等一切都好!” 说完,便继续低头不说话了。一旁别的宗室王爷,也是如此。 萧承嘴上一滞,看着一众恭敬到这般小心翼翼,甚至都不敢搭话的一众宗室王爷,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客套下去了。 其实不光是萧承不知道该如何和他们客套,这些宗室王爷,也不知道该如何与萧承相处,摸不清他的性子,小心翼翼中甚至带着一丝畏惧。 萧承原身,乃是先皇唯一嫡子,自幼养在深宫,外人难以接触。一众宗室王爷,对于萧承最明确的认知,还是后来京中传出萧承是个傻子的传闻。 彼时,前太师汪晓权倾朝野,野心日渐膨胀,几乎不再掩盖。 而当今陛下,传闻之中又是个傻子,一众宗室王爷最大的感觉,便是这云国宗室倾覆,就在眼前。一个个的,都在为自己这即将失去的荣华富贵而忧心忡忡。 不曾想,之后没半年的功夫,局势便有了让人不敢相信的转变。 当今陛下隐藏锋芒,蛰伏积蓄势力,一朝出手,便扭转大局,重掌乾坤。 那个时候,一众云国宗室欣喜于天不亡云国,一个个的摩拳擦掌,想要在清洗后的云国朝堂为自己谋得个实权职位。 再然后,就是夏、黎两国攻打云国。当今陛下御驾亲征,京中空虚,人心浮动,不少宗室王爷被人一鼓动,便生了异心。可还没等人四处串联,粘杆处便杀上了门。 一夕之间,云国宗室便少了十来家。甚至其中,还有当今陛下的几个亲兄弟。 自那之后,云国局势一天比一天好,对外挫败两国兵锋,对内整治了历代云国皇帝都头疼不已的佛门。 如今云国的宗室王爷们,那些心中太过没数的,之前便都已经被粘杆处灭了门。剩下的这些宗室,自然都是些识相、懂得敬畏的。对待萧承,态度这才这般敬畏谨慎。 萧承见一众宗室王爷这般拘谨,便忽然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与这些宗室王爷之间,可不是简单的亲戚关系。 他轻咳一声,摆正了态度,道: “朕此前国中事务繁忙,倒是少了关心你等宗室。近来可有什么难处,不妨和朕说一说!” 宗室王爷之中,还是最为年长的那名王爷连忙站了出来,道: “陛下刚刚执掌朝政,抵御外敌入侵,一扫国中污秽,事务繁忙,臣添为宗正,管理约束宗室弟子,自然不会让他们拿着鸡毛蒜皮的小事,前来叨扰陛下……” 说到这里,这位年老的宗室王爷,当朝宗正,微微一顿,方才继续开口道: “不过若非要说的话,倒是有一件事,不得不向陛下禀报……” 萧承点了点头,道: “不妨直言!” 老宗正清了清嗓子,道: “昔年安陵王萧鲤,见先帝大权旁落,为权臣欺辱,心中愤慨。便于各地奔走串联,欲要起兵勤王。却不想谋划败露,为汪晓所知,最后落得个去爵除名,满门抄斩的下场。” 原来是来要平反的,这事情倒也确实是宗正应该做的事情。 萧承闻言,微微点头,道: “原是如此……冯保,派东厂的人前去核查,若情况属实,便当即重录安陵王的宗室族谱,下旨平反!” 冯保闻言,当即应是。 老宗正见萧承点头,心中一喜,再次出声道: “陛下,其实还有一件事!” “安陵王虽被满门抄斩,却仍有子嗣遗留,为安陵王府忠诚卫士所救。前日臣将其寻回,今日主要想请陛下,恢复安陵王之爵位!” 萧承闻言,顿时一愣。 “安陵王还有子嗣?好,也好,不使忠贞宗室绝后!” 老宗正面露喜色,道: “臣替安陵王之后萧瑀,谢过陛下!” 与此同时,金手指帝卡面板之上,“田氏代齐”技能之上,光辉一闪而过。 【紫色帝卡,齐威王—田因齐 卡牌技能: 田氏代齐--……;2、田氏大臣(因规则变化,效果改为萧氏大臣)自动成为亲戚,不会叛变,亲戚推荐概率+10% …】 【宗室庆安王萧尚,向您推荐:萧瑀】 【萧瑀,字时文,南兰陵人。唐朝初期宰相,梁明帝萧岿第七子,隋炀帝萧皇后同母弟。出身兰陵萧氏南梁房,孝顺好佛,闻名天下。爱好学习,工于书法。刚正不阿,光明磊落。然心地偏狭,不能容人,权任稍分,他心不平,俟有过劾之。为唐太宗不喜,屡遭贬谪。 武力25,文学87,智慧89,道德86,年龄25,统御30,政治80,魅力70,忠诚100,野心65】 萧承闻言,心中不免一喜,颇有些怪异地看着老宗正,道: “庆安王如何确信这位萧瑀,便是安陵王后人?” 萧承可是很清楚,虽然金手指给每位召唤而来的人物安排了身份。但这些身份,都不能细究。这萧瑀咋就混成了云国宗室了呢? 老宗正微微昂头,得意道: “当年臣为了隐藏安陵王后人,亦是出了一些力的。为了日后相认,臣留下信物。萧瑀此子,为臣寻到之时,身上便是佩戴着信物,自然便是安陵王子嗣。” 好吧,不问了,反正金手指连人都能召唤而来,其余动些手脚,也不算难事…… 萧承闻言,晃了晃头,道: “好,这忠诚之士的后人,自然不能怠慢。待东厂核查其身份之后,自会给与其应有的宗室身份!” 老宗正闻言,连忙再次行礼。 萧承看着这些便宜亲戚,又再多应付了几句,便赏赐了一些喜庆的小物件。 他正准备将这些宗室王爷都打发走的时候,就看到数名身穿粘杆处的卫士,以及数名东厂太监,脚步匆匆地闯了进来,跪倒在地,仓促道: “启奏陛下,国宾馆出事了!” 萧承闻言,顿时一愣,皱眉道: “什么事?” “夏国柔宁帝姬遇刺!” 一句话,顿时让在殿中的所有人,当即愣住,露出惊骇之色。 柔宁帝姬乃是夏国前来和亲的公主,此时出事,那可不是什么小事啊,说不得还得影响两国之间的和约。 萧承闻言,眉头一动。 所以,又是哪方势力动的手? 第六十五章 越发复杂的刺杀之事 养心殿中,众人屏退。 只有冯保、郭解、南霁云三人,跪伏在地,额头紧贴地面,丝毫不敢抬头。 萧承眉头皱起,隐含怒意,声音低沉冷冽道: “禁军这边,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还有东厂、粘杆处的人,都是在干什么吃的!在中庆城,还能让人出事?” 如今局势,夏国西南局势颇为动荡,云国占据上风,不见得会因为一个公主,便和云国翻脸。 但这出事的地方,却是在云国京师,中庆城中! 国宾馆外,有数千禁军守卫,南霁云这个九阶高手坐镇其中。粘杆处、东厂大大小小,或明或暗的眼线探子,遍布内外。 就这样,竟然还是让柔宁帝姬出了事情,这已经有打萧承脸面的意思了。 跪倒在地的三人,听到萧承的训斥之声,脸上满是羞愧之色,低头谢罪。 萧承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方才道: “说,到底怎么回事?” 在场三人,冯保甚至都未来得及向东厂的那些手下了解情况,便忙不迭跑来谢罪,并不比萧承知道多少。 一旁的郭解,连忙道: “陛下,今日柔宁帝姬入后宫拜见太妃娘娘,未时由南将军护送返回国宾馆,期间并未有所异常……” 南霁云闻言,微微抬起头,露出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孔,接着道: “直至申时末,有刺客混入国宾馆中意图不轨,为禁军岗哨所发现。等众兵将前去围剿之时,另有数名刺客高手趁着守卫空虚,靠近帝姬所在院落。因臣此前并未离开帝姬近前,是以当即出手斩杀。可等刺客被尽数拿下之后,帝姬院中也没有动静,等侍女进去查看,便发现帝姬已然中毒昏死过去了!” 看着眼前脸色苍白,气息有些衰弱的南霁云,萧承眉头一皱,道: “你受伤了?” 南霁云低着头,道: “臣顾忌帝姬安危,全力阻止,这才受了些伤,不过并无大碍,调息片刻便好……臣并无为自己开脱之意,但这之后袭来的七名刺客,并不简单!” 说到这里,南霁云顿了顿,继续开口道: “刺客皆是八阶修为,但其内力、武功,皆是暴戾无比。搏杀之间,状若癫狂,不惧生死疼痛。伤势越重,其性子便越是凶恨,好似那毫无理智的凶兽。而且被擒之后,刺客半个时辰之后,全都经脉寸寸断裂,暴死当场。能够培养出这等死士的,绝非简单的势力,陛下万万不可大意!” 听到南霁云的话,萧承眉头皱得更紧。 八阶以下高手,凭借习练武功、兵器,倒是极有可能越级而战。可一旦步入九阶,无论是内力程度、五官感知力,甚至是身躯恢复程度,都已然和八阶武者不在同一个阶层。 本来就算七名八阶修为的刺客齐齐来袭,哪怕南霁云需要守护柔宁帝姬的院落,以他九阶的修为,不说轻而易举地击杀敌人,也不该如此狼狈才是。 也只有如南霁云所说,刺客皆是似不畏生死,毫无理智的凶兽,才有可能让他一时难以招架,因此受伤。 萧承沉吟片刻,忽然意识到一个奇怪的地方。 “柔宁帝姬是因为中毒而昏死的?” 他眉头一皱,转而看向冯保。 冯保浑身一颤,忙不迭开口道: “陛下,国宾馆日常饮食、所用之物,皆由东厂这边所负责。就连国宾馆的膳房,都由东厂的人看顾,绝不可能出现任何问题啊!这、这……请陛下恕罪,给奴婢查明真相的机会!” 此时的郭解,也开口道: “陛下,粘杆处之后第一时间控制了国宾馆内外,并未发现日常饮食之中,有什么问题。” 萧承闻言,面露沉吟之色。 其实他现在就十分不明白,为什么不断地有人前去刺杀那个夏国公主。 云、夏两国和谈,又并非是双方要为了天下百姓安定着想才来和谈的,只是局势所迫而已。 云国毕竟不如夏国底蕴深厚,而且萧承需要时间,使重新换血的云国朝堂能够真正稳定下来,然后积蓄实力,再图谋中原之地。 而夏国那边,也是因为此前西南将门搜刮百姓,致使数郡遭受兵灾,民怨沸腾,隐隐有大乱之像,若是执意与云国耗下去,必然元气大伤。 这般因素,才是和谈的真正原因。便是这夏国的柔宁帝姬身死,亦是不能阻止和谈的进行。 都涉及国与国之间的博弈了,佛门的一众和尚不懂政治,做出刺杀之事也就罢了,怎么除了和尚,还有人会这么天真,去刺杀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子? 萧承沉吟许久之后,方才缓缓开口道: “遣太医院姬缓、秦和前去医治,务必治好柔宁帝姬!另外,你们去查黎朝使团,这件事估计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萧承又顿了顿,沉声道: “冯保,朕之前让你找的那个叫宋慈的士子,找到了吗?” 冯保闻言,微微一愣,旋即道: “东厂这些天来,找到四名同为宋慈之人。根据陛下所给的姓名、年龄,附和的只有一人,如今已然安置在京城之中。” “好,给宋慈一个廷尉书吏的官职,然后调他前去一同查案!”萧承道。 历史上的这位,是以法医学闻名。但说是法医,其实他最为看重擅长的,还是以查找证据为目的的检验勘查工作。 相较于名气更大的人,比如狄仁杰、包拯这些官员,实际上他们更多的是政治上的成就。而只有宋慈,才是货真价实的以断案出名的神探。 冯保、郭解二人都知道当今陛下有秘密的人才获取途径,总能发掘到一些人才。此时特意将这名宋慈的士子送来,则必然是能够帮助到他们的,自然是乐意至极,连忙应是。 萧承轻敲御桌,思索片刻之后,方才起身道: “朕还得亲自去一趟国宾馆看看。” 虽然萧承并不是很在意这个什么柔宁帝姬,但名义上也算是自己的婆娘。而且将来攻下夏国郡县,应该还得借用一下她夏国公主的名头,现在总得做出点样子给别人看啊。 众人不敢阻拦,连忙低头应是,匆促地准备着仪驾。 而此时,国宾馆中。 岐王牙根紧咬,脸皮抽搐,那一丝狰狞暴怒之意,已然快要掩盖不住了。 在他面前的,是脸上灰败,已然显露几分死相,周身气机衰败的亲兵统领周全。以及死伤惨重的一众亲兵。 此前那趁着禁军调动,趁势杀出的七名刺客,其实最先遇上的并非南霁云,而是由周全率领的一众亲兵。 但在那七名凶厉无比的刺客高手面前,岐王的亲兵卫队,甚至都没有能够结成军阵,便瞬间折损了大半,就连岐王的亲兵统领,八阶高手周全,也只是撑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便重伤倒下。 周全面色灰败,由两名使团护卫搀扶着,面露悔恨之色,嘶哑着声音,道: “殿下,末将无能,还是让公主出事了。” 岐王露在袖子外的拳头紧紧攥起,青筋暴露,喉咙动了动,强忍着心底暴戾,压低声音道: “你已尽力了,怪不得你……” 周全闻言,强忍着已然伤到五脏六腑的严重内伤,开口道: “殿下,这背后之人绝不简单!那些刺客,个个都是八阶高手,不惧生死,举手投局之间,凶厉之气四溢而出。那些刺客动手的时候,隐隐好似失去了理智。相互之间的配合,用的也并非是军中合击之术,反而更像是一群野兽在捕猎。培养这么一支死士,绝非易事。” 周全顿了顿,接着道: “先是下毒,再以这样的死士袭杀公主。花费这么大的代价,所图之事必然不简单,殿下不可大意!” 岐王此时,强忍着不让心中的暴戾之气冲昏头脑,咬着牙道: “不对,不是同一拨人!刺杀瑛瑶的,不是同一拨人!” 周全闻言,顿时一愣,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忍不住问道: “殿下为何这般……” 话到一般,周全猛地一惊,嘴上顿时一滞。 被岐王这么一提醒,他也顿时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 这群死士,和下毒暗杀的人,绝对不是同一拨人! 岐王面色铁青,喃喃自语道: “这些人,到底是为什么,全部盯上了瑛瑶呢?” 周全刚要说话,忽然胸口一阵绞痛,便是一口鲜血自喉咙里涌上,呕在了地上。感受着自身越发衰弱的气息,他双眼微微涨红,流露出悲伤低落之色,道: “殿下,末将伤势沉重,只怕挺不过今晚了,从今以后便再也不能护您身边了。身在云国,暗中更有不明势力虎视眈眈,还请殿下千万小心……” 岐王闻言,嘴唇一颤,心中绞痛。 他故作平淡神色,微微扭过头,不忍去看周全现在的模样,闷声道: “好。” 他从军多年,亦是见惯了生死,行事多为军中做派,在这样的场景之下,从不会说双方都不相信的谎言来做无用的安慰。 但就算如此,表面强装镇定的岐王,还是浑身发软无力,恍惚之间只觉天旋地转。 半天的功夫,他最为珍视的妹妹,便躺在床榻之上昏死过去,性命垂危。自己倚重的亲信重伤难愈,难逃身死的下场。 如此打击,他仍能站在这里稳定人心,已然是多年磨砺所致。 而就在这个时候,国宾馆中,忽然传来一声高喝。 “陛下驾到!” 在场众人闻言,顿时一愣。 岐王回过神来,听到是云皇驾到,眉头微微一皱,旋即快步走去,领着夏国使团的一群人,前去相迎。 萧承身穿一身玄金色的常服,腰佩怒龙剑,在一众人的簇拥之下,快步走入国宾馆中的夏国使团驻所。 岐王此时,也巧好带着人迎了上来,见到萧承,连忙躬身行礼,道: “见过云国皇帝陛下!” 萧承摆了摆手,道: “事情朕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我云国必然不会就此罢休,必须查出背后之人!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将帝姬的性命救回来。” 萧承指了指身后跟着的姬缓、秦和二人,道: “姬缓、秦和二位,出自方技家,最擅医术,乃是我云国太医院御医,医术通神,可让他们二位出手!” 别管这个柔宁帝姬中了什么毒,有姬缓,也就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神医扁鹊在,必然不是什么难事。 如今的方技家,因为二位时常在城中接受身患疑难杂症的患者,名声已然传开。只是岐王等夏国使团初至,不甚了解,这才没有请来。 岐王听到萧承这般说,心中也是生出一丝期盼,连忙对着姬缓二人恭敬一礼,道: “若皇妹得救,本王愿以千金酬谢。请两位先生,全力相救!” 姬缓、秦和闻言,连忙道: “既然如此,请带路吧!” 岐王转身就要带路,却是忽然之间想起了什么,身形明显的一滞。他猛地反应过来,硬生生再变了个方向,为众人引路。 此时跟在萧承身边伺候的冯保,突然注意到了岐王的反应,神色微微一动。 众人在岐王的带领之下,匆匆来到柔宁帝姬所在的院落之处。 一众人停留在外,仅有岐王领着姬缓、秦和,还有萧承、冯保等人,步入屋内。 屋中床榻之上躺着的,便是柔宁帝姬。 萧承歪着头,打量了一眼床上的女子,倒是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 此时的柔宁帝姬昏死在床榻之上,眼眸紧闭,温婉娇美的脸庞毫无血色,更显柔弱,让人不由生出一丝怜惜之意。 说起来,这半幅皇后仪仗都赐下去了,萧承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位已经算得上自己媳妇的女子。 虽然是政治联姻,萧承贪图的也是她的夏国公主身份,但若是长得好看,自己相处起来也是身心舒畅不是? 姬缓、秦和二人,都是自带技能的医术大佬。二人轮流搭脉诊断之后,连忙起身。 “陛下,柔宁帝姬身中剧毒。其毒性猛烈,深入脏腑。但所幸帝姬身负上等武学,体内内力能够调和阴阳五行。而且岐王殿下照顾得当,事后当即给帝姬喂下了上好的解毒丹药,使得帝姬体内毒性暂时稳定,这才能够维持性命到现在。”秦和率先开口道。 一旁的岐王听到秦和之言,眼中忽然闪过一丝迟疑疑惑。只不过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二位大夫身上,所以这才没有注意到。 姬缓面露沉吟之色,斟酌片刻之后,方才开口道: “帝姬身负上乘武学,能够调和阴阳五行。可请秦和先生以六气之法,引动帝姬体内内力,便不需要我于体外施针救治。再以药物配合,祛除毒素,帝姬可性命无虞。” 秦和闻言,亦是点头道: “解毒之后,由我出手调养数日,可使帝姬身躯康复,再无后遗之患!” 两人之中,姬缓擅长借助针灸、药物等,治疗种种病症。而秦和,则能够以自创的“六气”之法,激发人体本身的恢复力,调养身躯,避免后遗症。 两人联手,当真属于是能够从阎王手底下抢人的那种。 不得不说,虽然【方技家】只是一张白色训卡,但比一般的蓝卡、紫卡都有用! 岐王听到二人能治,而且保证能够治好的言论,心中顿时一动,斟酌片刻,方才道: “两位先生当真是神医!不知治疗需要什么,本王当即便让人去准备!” 姬缓闻言,当即命人取出笔墨纸张,将所需物品一一写下。 岐王接过清单,连忙递给身边的冯处,嘱咐他快快安排人去准备。 强忍着心中躁动,岐王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又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道: “两位先生,这东西准备,尚需一点时间。此次刺客来袭,使团之中不少人凭白受难。本王想请两位先生出手,一同救治!本王今后,必有重谢!” 听到还有病人需要医治,本救将治病救人放在头一位的姬缓,毫不犹豫地答应道: “好,快带路吧!” 岐王闻言,顿时大喜,连忙领着二人前去。 萧承站在一旁,看着岐王匆忙领路的模样,忽然眼睛一眯。 适时,一旁的冯保对着萧承欲言又止道: “陛下……” 萧承闻言,忽然摆了摆手,阻止了冯保的话。 “从宫中挑选宫女前来,接过照顾柔宁帝姬的一应事务!”萧承沉声道。 冯保闻言,当即明白了萧承的意思,低头亦是。 “南霁云、剧孟。” “臣在!”二人齐声应道 “今日之后,你二人一明一暗,负责帝姬安危,绝对不可使其再出差错!”萧承沉声道。 “遵旨!” 一旁的郭解犹豫片刻,终究是忍不住站了出来,拱手道: “陛下,可要从黎朝使团那边下手?” 萧承闻言,微微摇头,道: “朕忽然觉得,这里面并没有这么简单。黎朝使团那边,定然是查不到什么的!” 而此时,就在不远处的黎朝使团驻地。 陈立言看着对面夏国使团驻地前停着的那代表着皇帝驾临的玉辂,眉头微微一皱。 “速去调集人手!”陈立言身边,一道嘶哑低沉的声音响起。 陈立言见状,微微轻叹一声,惋惜道: “来不及了,云皇不可能在皇宫外面待上太久的。等人调来,他早就回宫了。为了稳妥起见,还是按照原定计划来吧!” 听到陈立言的话,那道嘶哑的声音顿时不做声了。 陈立言再次惋惜地看了看云皇的仪仗,摇着头转身离去。 第六十六章 李代桃僵 站在山脚之下,望着眼前的高大山门,壮丽的汉白玉石阶绵延深山之中,还有山中隐约显现的无数学宫亭台楼阁,数名农家弟子,不由露出土包子的赞叹之色。 农家弟子,向来扎根乡村,本就少见这般雄伟壮丽的建筑群。更不用说,这在感业寺基础上改建的稷下学宫,本就是让人心生震撼。 农家弟子之中为首的许恒,此时亦是面露惊叹之声,连连道: “当今云国皇帝陛下,只看着雄伟的稷下学宫,便知其重视天下百家,欲要化百家为己用的雄心壮志啊!” 许恒扭头,看着身边一众眼露振奋的师弟,开口道: “诸位师弟,昔日云国为佛门把持,天下诸子百家,无法正式传播所学。如今云国,百家并处同一起点。如此之时,恰是我等奋发,使我农家理念盛行云国之际!” 一众农家弟子闻言,顿时身形一挺,齐声喝道: “我等必奋发进取,以求光大农家!” 许恒见一众师弟这般模样,不由得欣慰地点了点头。 正当许恒领着一众踌躇满志的师弟们,打算上山之际,一衣着褴褛,头上有些花白的男子,忽然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山下。 男子望着山门之上,那龙飞凤舞的“稷下学宫”四个大字,嘴唇微微颤抖。 自夏国西南将门之乱后,他便已经家破人亡。 背负家族血仇,他以一腔愤恨之心,自夏国杀出,历经千难万险,来到云国。从始至终,他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借助云国国势、军力,反攻夏国,以图报得大仇。 只可惜,他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错过了云国的科举,暂时无法入仕。 此时的男子,满心早已被仇恨填满,自然不愿意浪费一年时间,去等待那还不知道会不会再举办的科举。 如此一来,这云国皇帝设立的稷下学宫,便成了他最好的选择。 稷下学宫,百家争鸣。只要在这里获得名望,折服众人,自然便有机会进入云国朝堂之中。终有一日,他能够得偿所愿,报得大仇! 男子站在山门之下,望着头顶的“稷下学宫”四个大字,微微有些失神。 他的这番姿态,倒是引起了一旁正打算上山的许恒的注意。 见男子呆立片刻之后,然后便一瘸一拐地朝山上迈去,身形有些狼狈,许恒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男子身居武功,还并不算太弱。身上虽然狼狈,但从破烂衣裳之上,也能看出其原本并不便宜的布料子。 整个形象,就是那一朝落魄的公子哥模样。 见男子一瘸一拐,行动颇为不便,许恒沉默片刻,心中颇有些不忍,当即领着一众弟子跟上男子,向他搭话道: “这位兄台,亦是前往稷下学宫?可需要帮助?” 男子扭头看向直接上来搭话的许恒,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许恒见此,倒是也不恼,继续道: “这位兄台,我等乃是农家弟子,并非别有用心之人。只是看兄台行动颇有不便,便想着搭把手。” 男子本来有些抗拒和许恒的接触,但听到许恒农家弟子的身份,却是让他忽然一滞。 他并不清楚如今稷下学宫,入学所需的条件,本来还想着走一步算一步的。但既然遇到了农家弟子,是不是可以借着他们的势,进入学宫? 男子想到这里,神色微微有些缓和,道: “多谢好意,但并不需要,我只是脚上因为行路太多,磨出了几个水泡,并无大碍。” 听到男子的话,许恒眼睛一动,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脚下磨得差不多的鞋子,嘴角露出真诚的笑意,道: “兄台的鞋子虽然破旧,但依旧看得出原本模样。这样舒适的布鞋,并不适应长时间行路。” 说到这里,许恒忽然接下身后背包,从中取出一双草鞋,也不管男子愿不愿意,便直接塞到了他的手中,继续道: “这草鞋虽不贵重,但却是我亲手编织,称得上舒适耐磨,便赠给兄台了!” 男子嘴角一抽,连忙送了过去,连连摆手道: “萍水相逢,这不能收!” “哎,既然都已经交谈了数句,便算不上萍水相逢!”许恒爽朗笑道。 男子还想拒绝,但看着许恒真诚的模样,却是喉咙一动,没有继续拒绝。 “对了,在下许恒,不知兄台姓名?” “伍子胥!” ------ 皇宫,养心殿中。 萧承看着手中的奏折,微微点头,对着张纮道: “这考成法虽只是初稿,但其中规章制度、考核标准、衡量方式、复核手段等,尽皆完善,朕挑不出什么毛病。总之,辛苦你了!” 张纮听到萧承之言,脸上露出松快的笑意,躬身行礼道: “臣得以被托付制定这事关朝堂根基的考成法,本就是陛下信重。既是陛下看重,臣又岂有怠慢之理?” 萧承点了点头,合起手中奏折,沉声道: “朕有心将朝堂职责,尽数归于尚书台各曹,此时你应当知晓。吏治之事,事关重大,朕欲设吏曹,掌管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务。这考成法由你主持,这吏曹尚书,合该由你担任。” 尚书台各曹尚书如今的品阶依旧不高,但他们的实际权力以及重要性,他张纮自然知晓。而且只听这吏曹的职权,显然也是尚书台各曹之中最为重要的存在。 看到萧承对自己这般信重,张纮不由流露出激动感激之色,脸上微微涨红,连忙躬身道: “臣,谢陛下擢拔之恩,必竭尽全力,报效陛下!” 萧承闻言,轻笑着点了点头,继续道: “今后这考成法推行几乎全部要依靠吏曹,你这担子可不轻啊。” 如今尚书台各曹,职权已然逐渐清晰。同时随着此前数百名,虽无大才,但依旧可堪一用的科举士子充入其中听政,尚书台人手也充裕起来,已然肩负起朝中大部分的职能运转。 接下来,只需按部就班,便能够撤去原本职位,正式启用六部制度了! 萧承又温声安抚了张纮几句,见冯保轻手轻脚的走进来,萧承才微微抬手,示意张纮退下。 等到屏退众人,冯保连忙跪伏在地,恭敬道: “陛下!” “起身回话……姬缓、秦和两位回来了?” “是,回来了。”冯保站起身来,连忙道。 “据姬大人、秦大人所言,夏国使团这次,确实受伤不少。但所幸刺客目标明确,不曾大肆杀戮,除却岐王的一众亲兵,以及一名宫女,并未有太严重的损失。而且经过两位大人医治,都脱离的性命之忧!”冯保道。 萧承闻言,沉吟道: “除了这些呢,还有没有别的查到的东西?” 冯保连忙道: “启禀陛下,确有发现。廷尉书吏宋慈,发现了不少疑点。此时他人就在殿外,陛下可召其前来询问。” 萧承闻言,点头道: “好,宣!” 话音刚落,便有小太监小跑着出去,领着一名相貌方正,气质干练,衣着打扮一丝不苟的年轻人,快步走入殿中。 宋慈深吸一口气,镇定地朝萧承行礼,道: “草、臣宋慈,拜见陛下!” 如今的宋慈,在一夜之间,便从一介百姓,直接拥有了官身,甚至还是当今陛下钦点的官职。也就是宋慈天性谨慎,要不然换到别人,早就开始飘飘然了。 在宋慈看来,自己入仕之后参与的第一件案子,便是夏国柔宁帝姬遇刺这种案件。这既是机遇,也暗藏风险。 若是能够侦破,自然不用多说,入当今陛下之眼,前途无量!可若是无法侦破,今后之事,可就说不准了。 是以,此时的宋慈,将自己昨夜查到的所有线索,在心中重新过了一遍,又斟酌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 “启奏陛下,臣之后所言,皆是根据遗留的线索,或者夏国使团诸人口供所得。若有什么骇人之言,也请陛下恕罪!” 萧承见状,抬手一挥,道: “许你畅所欲言!” 宋慈闻言,对着萧承躬身一礼,旋即道: “当日情形,乃是两拨刺客分别来袭。刚开始出现的刺客,人数三十七人,多为四五阶修为的武者,虽是死士,但并不算棘手,为我大云禁军抵挡,甚至还不曾攻到帝姬所在院落。而第二波刺客,人数只有七人。而这七人,皆是修为达到八阶的高手,悍不畏死,似野兽状,极为难缠。” “这七人突然杀出,猝不及防地遇到岐王的一众亲兵,与其短兵相接。岐王身边的沙场精锐,甚至都没有能够结成军阵,顷刻间便伤亡惨重。就连岐王身边亲卫统领,八阶高手周全,也受重伤。若非姬、秦两位御医出手调理,只怕拖到今日,便会没了性命。” 说到这里,宋慈微微一顿,方才接着道: “这些人的伤势,臣从两位御医口中得知了,并无疑点。但另一名需要两位御医出手救治的宫女,却是让臣心生疑惑!” 萧承闻言,眉头一皱,道: “宫女?” “是,这名宫女,并非为刺客所伤,而是身中奇毒!” “和柔宁帝姬一同中的毒?”萧承问道。 宋慈缓缓摇了摇头,道: “疑点就在此处,这名宫女身中之毒,与帝姬身上之毒并非同一种。其毒毒性猛烈,罕见无比。” 萧承闻言,轻声道: “罕见奇毒,还是与柔宁帝姬身上的毒并不相同?” “对,这天底下,越是难解的奇毒,则越是珍贵。拿这种奇毒,去对付一个小宫女,未免有些奇怪了!”宋慈沉声道。 “接着说!”萧承连忙道。 宋慈闻言,接着道: “发现了这件事,臣疑惑之际,第二个疑问出现了!这岐王的一众亲兵,本该守候在岐王身边的。损失如此惨重,岐王却毫发无伤,这证明了事发之时,一众亲兵并未守候在岐王身边。” 宋慈说到这里,眼光越发锐利,声音更为激昂,道: “这些亲兵,不在岐王身边守卫,根据南霁云将军以及一众禁军的说辞,也可知道这些亲兵不在柔宁帝姬身边护卫。这些亲兵,不在夏国使团中两位身份最尊贵的人身边守着,这便是最大的疑点!” 萧承闻言,心中隐隐有了一种猜测,问道: “两条线索之间,可能串联起来?” “能,臣拿到了夏国使团驻地的地图,发现第二波刺客杀入驻地的路线,恰好和那名宫女所在的院落重合。也就是说,这些亲兵,实在守卫那名宫女的时候,和刺客撞上,由此产生厮杀!” 一旁的冯保闻言,眼睛一转,略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地插话道: “奴婢这边,也发现了一些问题……” “说!”萧承沉声道。 “陛下可还记得,您昨晚前去,岐王出来迎接的事情吗?”冯保轻声问道。 萧承点了点头。 冯保接着道: “奴婢记得,当时岐王前来迎接陛下的时候,可并非是从柔宁帝姬的院落里出来迎接的。亲妹妹中毒昏死,岐王不在身边,实在有些不对劲。还有,当岐王准备领着姬、秦两位大人前去为帝姬诊治之时,一开始带路的方向,也不是帝姬的院子。是之后反应了一下,才调转了方向。” 或许是昨夜遇事太多,使得岐王心神有些乱了,露出的破绽皆是不少。 就连萧承,也注意到了一些问题。 知道自己的妹妹所中之毒能够被治愈,反应相当平淡。而之后,不说留在自己妹妹身边看护,反而带着两位御医去为其余人诊治,虽然尽力掩盖,但表现明显更为积极。 萧承此时,不由得冷笑一声,道: “这么多破绽,事情已然明显了。看来这岐王,是实在不忍心自己妹妹落入朕这个火坑,给她找了个替身,玩了个李代桃僵之术啊!” 不得不说,这岐王胆子可真算不上小。这一招,是既瞒了夏国朝堂,又糊弄了云国,要是事情败露,那可不是小事。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与魄力的! 冯保和宋慈,此时都低下头去,不再多言。 如今的柔宁帝姬,身份并非仅仅是夏国的公主了。她此时的另外一个身份,乃是萧承的妃嫔,牵涉她的事情,都属于皇室家事,二人自然不敢再多言什么。 萧承心中一阵权衡斟酌,却是沉声道: “还是有疑点没有查明白!既然真正的柔宁帝姬是那名中毒的宫女的话,那既然有人顶替她的身份,吸引了刺客,为何她还会中毒?而假的柔宁帝姬,又为何会中毒?” “陛下恕罪,臣尚未查到这里。”宋慈连忙道。 萧承点了点头,道: “没有关系,朕给你时间、人手,你负责继续追查下去就是了。至于真假帝姬之时事,先故作不知此事,岐王如此重视他这个妹妹,甚至甘冒此险,以此挟制,日后说不得有大用处!” 萧承顿了顿,忽然抬头,朗声道: “宋慈。” 宋慈闻言,当即躬身应道: “臣在!” “擢升你为廷尉司直,专司追查此事。东厂、尚虞备用处等一应人手,你皆可调用。务必给朕查出其中隐情,朕倒要看看,都是些什么人,敢在朕眼皮子底下搞东搞西的!” 宋慈闻言,连忙高声应道: “臣宋慈,谢陛下看重之恩,必查出真相,不使陛下失望!” 第六十七章 说的很好,但以后不许再说了! 国宾馆中,岐王看向夏国使团副使冯处,沉声道: “可有头绪?” 冯处闻言,脸色沉着,连连摇头道: “去查了,但只看如今查到的线索,黎朝使团那边并没有人暗中离去。” 岐王闻言,面露冷笑,道: “不是跟随黎朝使团前来的人手?看来这黎朝君臣,在中庆城可提前做了不少准备啊!” 他顿了顿,扭头看向冯处,道: “云国之中,共有多少直使绣衣使者?” 冯处闻言,微微挑眉,神色有些不自然地指了指自己,道: “殿下是在问臣?” 说到这里,冯处连忙摆手,摇头解释道: “臣文臣出身,和宫中直属的直使绣衣,可没有任何关系,殿下莫要凭空污人清白啊!” 直使绣衣使者,乃是夏国皇帝直属的特务机构,为夏皇办各种私事赃事。这样的机构,自然也别想它的名声,能够好到哪里去。夏国朝堂之上,可没有人想要和这个机构牵扯上关系。 听到冯处的辩解,岐王不屑地嗤笑一声,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冯处,也不说话,一副本王已经笃定了的表情。 冯处顶着岐王的目光,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解释。但看到岐王这么确认无疑了的模样,却又微微一滞,有些无奈地轻叹一声,道: “殿下是如何发现臣的身份的?臣入直使绣衣已有十三年,期间便是妻儿好友都不曾看出我的身份,自然毫无破绽之处啊!” 岐王听到冯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眉头一动,竟然露出了一丝恍然的神色。 “你还真是啊!本王就这么随口一诈……” 岐王的一句话,顿时便让冯处脸上一僵。 他原本还以为,岐王会从自己平日里遗留下来的蛛丝马迹之中,推断出自己的身份。却不想到头来,竟然只是他随口一诈。 最关键的是,自己还上当了!!! 一时之间,冯处竟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开口了。 岐王见他这么一副不能接受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一声,道: “父皇的性子谨慎,不可能由着本王的性子胡闹,所以必然在本王身边,留下了能够在本王犯浑的时候接管使团,继续主持和谈的人。思来想去,便觉得嫌疑最大的,就是你了,所以这才这么一诈。” 虽然和自己想象中的有些不太一样,但好歹也算是岐王通过智谋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冯处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声,方才低头道: “衔命直指云国密事,二品绣衣使冯处,见过殿下!此前隐瞒之处,还请殿下恕罪。” 岐王眉头一动,不由得高看了冯处一眼。 别看冯处这个绣衣使,只是二品,但已经算是绣衣使者中的二、三号人物了。 “衔命直指云国密事”,说的就是他直接统辖云国境内所有绣衣使者,所有与云国有牵连的事情,他都能参上一手。 嗯,翻译一下,就是大夏中央情报局,云国分局局长。 岐王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道家出身,整天一副笑呵呵模样的冯处,竟然是个大特务头子啊! 岐王调整了一下有些发乱的思绪,这才开口道: “告诉本王,如今中庆城中,直使绣衣使者共有多少人?能够调用的人手又有多少?” 冯处闻言,微微摇头,正色道: “请殿下恕罪,直使绣衣使者乃陛下亲军近随,若无陛下手令、谕旨,便是殿下您,也无权调动绣衣使。” 听到冯处的断然拒绝,岐王声音一沉,当即道: “查出到底是谁要害皇妹,本就是直使绣衣的职责。而且你若是调动全部人手去查,本王便自认欠你一个人情!” 当今夏皇,一改此前夏国皇子,不得牵涉朝中事务的惯例,将自己成年的一众儿子,尽数打发到了朝堂各处。 夏皇的心思,明眼人自然能够看出。他这是走的“立贤”的念头,想要诸子夺嫡,从中选取最为优秀的皇子,继承大统。 先不说岐王乃是成年皇子,有承继夏国大宝的可能。便是以他在军中的影响力,以及他和皇位有力争夺者三皇子晋王之间亲密的关系,得到他一个承诺,绝对是稳赚不赔的好事。 听到岐王的话,冯处神色不变,低头道: “若算人情,殿下可已经欠臣一个了!” 冯处顿了顿,旋即沉声道: “公主的事情,若非臣做了一些遮掩,只怕这个时候,金陵城那边早就已经得知了殿下给公主安排了替身的事情了!” 岐王听到这话,倒是不由得一愣。 当然了,他之所以发愣,不是因为冯处发现了真假公主的事情。 毕竟就连他自己事后回想起来,都发觉了自己那时因为心中慌乱,实在做出了太多暴露真相的举动了。就连云国皇帝那边,他都没有信心瞒住了,更别提这就在身边的冯处了。 岐王之所以发愣,还是因为冯处竟然选择帮助自己瞒下了自己为柔宁帝姬找替身的事情。 冯处微微抬头,看着岐王,郑重道: “殿下,如今朝堂之上,诸皇子王爷争夺大宝的势头,已然越发明显。臣身处如此重要的职位,自然也需要为自己找个靠山!” 听到冯处的解释,岐王眉头一皱,道: “你们绣衣使者,为何要找靠山?做你的直臣孤臣,无论是谁最后赢了,还不是要重用你们?” 冯处抬头看向岐王,苦笑道: “殿下有所不知,如今朝堂局势表面稳定,内里却已经斗得不可开交了,已然容不得我等臣子,做什么孤臣直臣了!朝中的诸位皇子王爷别的不说,反正一个个地将‘顺昌逆亡’这个道理,学得是颇为熟络。臣,也是没有办法了。” 听到冯处这边说,岐王微微叹息一声。 自己的那个父皇,平生最爱用这权衡之术,甚至都用到了他们一众皇子身上。 当年的夏皇,便不立太子,甚至还顶着群臣反对,将一众皇子尽数派往朝中各处历练,放任他们各自积攒实力,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而兄弟反目,成了恨不得对方死绝的仇敌。 只是到头来,除了落得一个混乱不堪的朝堂,还得到了什么? 岐王亦是露出一丝苦笑,沉默片刻,道: “为何选择本王?” 虽然岐王在夏国如今一众皇子之中,已经算是有本事的那几个。但就他这个脾气秉性,可从没有哪位朝臣,看好他的。 看着生平第一位投效自己的朝臣,岐王心中竟然有着那么一丝丝激动。 “选择本王,这并非是一个好的选择。除了给你同富贵,共患难的承诺,本王再也不能……” 冯处眼睛眨巴两下,犹豫了片刻,忍不住打断道: “嗯,殿下可能误会了……殿下和晋王殿下相熟,所以臣是想请您为臣引荐而已!” 岐王话音一滞,脸上顿时僵硬起来。 自作多情了,好尴尬啊! 冯处感受着二人之间弥漫着的那一股子尴尬气氛,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朝尬笑两声,悄悄地朝门口退去,口中道: “总之殿下不用担心,公主那边的事情,臣已经帮您瞒下了……嗯,臣那边还有点事情,便先行告退……” 还不等冯处退到门口,他便忽然觉得后面颈脖处一凉,那边的皮肉隐约传来了一阵刺痛。 冯处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扭过头去。 为姬缓、秦和妙手回春,救回一条命,甚至短短几日之间便调理得没有什么大碍的周全,手中抓着一把长刀,径直横在了他的颈脖处。 岐王深吸一口气,强迫着自己忘记刚刚尴尬的画面,坐正了身子,声音低沉道: “本王忽然觉得,你是个人才。给你个机会,投效于本王门下!” 冯处面露苦涩,为难道: “殿下,臣还是觉得晋王殿下那边更适合……” “本王不要你觉得,要本王觉得!”岐王有些不耐烦地打断道。 岐王说到这里,语气稍稍缓和,道: “你随本王出使云国,你我之间都这般熟悉了,何必舍近求远呢?” 冯处听到岐王的话,忽然茅塞顿开,脸上苦涩之色尽去,连连点头道: “殿下三言两语,顿时让臣茅塞顿开!臣想清楚了,臣愿意投效殿下门下!” 岐王闻言,点了点头,问道: “哦,这样啊,不勉强吗?” 冯处坚定地摇了摇头,道: “不勉强!” 岐王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挥手,身后的周全这才撤开了刀。 感受着后脖处拿开的刀锋,冯处这才一抹冷汗,长舒了一口气。 岐王站起身来,走到了冯处面前,轻笑着道: “冯处,你若是如实上报皇妹的事情,本王还真不想勉强于你。但你竟然瞒报此事,便已经和本王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为了免除后患,本王也只能逼着你投效了!” 冯处微微叹息一声,有气无力道: “臣也是忽然想明白,自己好像做了一件蠢事!” 冯处沉默片刻,收拾了一番心情,理了理衣裳,方才郑重地跪倒在地,沉声道: “臣冯处,愿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岐王眼神严肃真诚,一把将他扶起,一字一句地回应道: “不说什么共享荣华之诺,但本王于此立誓,若是争位失败,便以自身一命,换你等性命周全!” 这个时候能够说这种虽然丧气,但很实在的话,别管这个誓言是否出自真心,已经是极为真诚了。 冯处站起身来,沉声道: “臣投效,是为了从龙之功!是为了荣华富贵!如此泄气之言,殿下今后对投效之人,都不可再说。” 殿下您说的很好,但以后不许再说了! 岐王轻咳一声,沉声道: “本王想要查公主遇刺之事的真相,你能够调动多少人?” 冯处闻言,微微摇头,道: “绣衣使者,一个都不能调!” 岐王闻言,顿时一愣。 “为何?” “公主的替身中毒,这不算奇怪,但公主伪装的宫女身份,便是我使团之中,也只有殿下的心腹能够知道,此前臣亦是没有看出什么破绽。可就算如此,公主还是中毒了!”冯处沉声道。 听到这里,岐王和周全不由得对视一眼。 其实二人此前,便已然察觉到了一些。 那两拨刺客,是冲着柔宁帝姬的替身而去的。与守卫真正公主的亲兵相遇,根本就是一种巧合。 所以刺客根本不是同一拨人,只是恰好撞到了一起而已! 冯处此时,接着道: “殿下觉得,自己身边的心腹,会有问题吗?” 岐王闻言,断然摇头道: “绝无此种可能!” 他身边的心腹,那都是战场之上相互依仗,百战余生的袍泽,是将性命尽数托付于他的兄弟,绝对不可能有任何问题。 冯处点了点头,接着道: “既然殿下心腹没有问题,那边只有一种可能。下手之人,知道公主的真实相貌,所以才能够知道公主的身份,自此下手。” 他顿了顿,接着道: “而知道公主相貌的,也就只有……” 岐王眼中冷意一闪而过,厉声道: “也就只有金陵城中,本王的那些兄弟了!” 周全闻言,顿时一愣,有些不解道: “可是,这是为何?公主亦是京中诸王的姐妹啊……” 冯处沉声道: “因为殿下!殿下此前,身在军中,从无争夺皇位之心,再加上秉性如此,诸皇子王爷,从未将殿下视为威胁。但如今,陛下逼着殿下前来云国,旁人只觉陛下心狠。但只有诸皇子才知道,陛下有打磨殿下之意。” 岐王轻叹一声,闭眼道: “如今朝中局势,这一众兄弟争得本就激烈。本王再站出来,自然有的是人不愿意看到。知道了皇妹隐藏身份混在使团之中,他们便自然猜出了本王想要做的事情。” 周全只觉得自己脑子转不过来,想了半天,还是没有理清这其中的关系。既然不想殿下办好差事,直接将这件事捅出来便好了,为何还要费这么大的劲? 见周全还是一脸糊涂的模样,冯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解释道: “若是提前捅出此事,不过就是殿下谋划失败,使陛下失望。然后公主恢复身份,继续与云皇和亲。公主是殿下亲妹妹,她与云皇和亲,则有那么一丝可能,让云国成为殿下争夺皇位的臂助。只有先除去公主,再爆出殿下的谋划,才可使殿下满盘皆输!” 周全闻言,反应了许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道: “好毒啊!” 岐王脸色阴沉,道: “是啊,连自家姐妹都忍心下手,当真是够毒辣的!” 冯处接着道: “这件事和金陵城中脱不了干系,绣衣使者也不可信,所以不能调动他们来查此案!” 岐王闻言,皱眉道: “若不能调动绣衣使者,又该如何调查?” 冯处闻言,当即道: “如今公主还有云国后妃的身份,云国不可能置身事外。” “好,就引导云国的人前去查案!”岐王当即拍板道。 “是!” 冯处连忙应是,然后沉吟片刻,开口道: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想要请殿下告知!” 岐王点头道: “你问。” “公主那边,殿下打算如何收尾?” 岐王眼神闪烁,开口道: “为阻止两国和谈,我使团入云国之后,皇妹便接连遭到数次刺杀。中毒之后,皇妹心中惊惧不定,身躯越发虚弱,然后一病不起……” 冯处闻言,却是连连点头道: “臣明白殿下的意思了,是有宵小之辈阻止两国和谈,阻碍两国和平,入云国之后种种,皆是这些人谋划,两国之间并无间隙。同时,殿下可向陛下请旨,再派出一名公主前来和亲,如此一来,可使两国和谈之事再无波澜!” 岐王看着冯处,点头道: “厉害啊,三言两语便猜出了本王原本的谋划!” 冯处顿了顿,露出一丝矜持的笑意,道: “此事若是臣好生筹谋一番,借力打力,可为殿下免去这次办事不力的责罚,同时还能够借助云国之力,找到这暗中加害之人,除去殿下夺嫡之路上的一名劲敌!” 专业的人,就要干专业的事情。身为绣衣使者这个大特务机构的头子,眼睛一转便想出了不少破局的法子。 岐王闻言,心中不由庆幸刚刚自己哪怕动手,也要将他收入麾下的想法。 他点了点头,答应道: “本王手下中人,少有你这般的。这件事,便请你谋划!” 冯处轻笑一声,道: “请殿下放心。另外,若是如此的话,那公主、不,是柔宁帝姬那边……” 岐王闻言,面露头疼之色,道: “本来按照计划,她早就死了!只可惜,她的修为不浅,身上还带着解毒丹防身,这才在中毒之后还留下了性命,支撑到了云国两位神医前来。而如今她的身边,都是云国皇帝的人亲自服侍看顾,再想要对她动手,只怕要费些心力手段了!” “如此,只怕是要请殿下亲自出手了!哪怕云国那边已然心生怀疑,也总不能拦着殿下不是!”冯处冷笑道。 岐王闻言,缓缓点头,道; “只有如此了!” 别等了,白天发 今天下面的车间设备出了问题,我被拉去加班了,没好意思拒绝。 因为和去年一样,我用攒下的年假、调休,申请提前放假,领导很爽快地批了。他太上道,我不能不给面子不是。 这周结束,我有接近一个月的假,之前欠下的一定还掉。 第六十八章 阴阳家宗主须宿 云国,稷下学宫之中。 一身形挺拔,打扮贵气尊荣的世家公子哥,在数名护卫的簇拥之下,缓缓走入这学宫之中。 虽然稷下学宫创立时间满打满算不过数月,但在当今大云皇帝的支持之下,天下百家之中的显学近乎全都入驻其中,使得这里已然是成为了云国的最高学府,吸引了无数学子前来。 像眼前这样俊朗贵气的世家少年前来求学,在稷下学宫之中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这气质堂皇贵气的少年,在学宫之中晃荡了一会儿,有些错愕地看向身边的小厮,道: “人呢?这晃荡了半天,为何一个人都没见到?” 虽然这稷下学宫刚刚创立没有几个月,但学宫之中,正式入驻的百家学派,便有儒、道、法、阴阳、农、杂、名、、方技等九家。 不少云国士子,更是早早得到消息,于此处等候,早早便拜入学宫之中听课。是以如今这学宫之中,怎么算也有几百上千人才是。 可刚刚一行人转了半天,却是一个人都没有遇到,实在奇怪。 少年身边,那气质阴柔的小厮闻言,顿时一阵语塞,连忙告罪一声,然后催促着身后的护卫前去打听。 众人稍候片刻,那名护卫忙不迭跑来,恭声道: “陛下,今日元宵节,城中有盛会,学子们都早早散学,去城中看热闹了……” 这行人,赫然便是便装出宫的萧承、冯保,以及一众禁军高手护卫。 萧承听到这个消息,不由问道: “都去了?” “是,据说是学子们一同结伴而去的。” 一旁的冯保闻言,面带苦涩,道: “请陛下恕罪,奴婢临行之前没有调查清楚……” 萧承无奈地叹了一声,道: “罢了,学子们应该也是临时起意。” 这些学宫学子,都是大学生的年纪。兴致来了,拉着人就去凑热闹,常有的事情…… 冯保闻言,连忙小心翼翼道: “陛下既然想见那个叫伍子胥的学子,为何不直接宣召呢?” 萧承闻言,微微摇了摇头,道: “自然不是专门为了伍子胥来的,看东厂的奏报,自从儒、法两家半个月前进驻学宫一来,稷下学宫的氛围就热闹起来了,便想着来看看呢。” 伍子胥,应该是萧承来到这个世界一来,抽取的最好的人物。在听到他的名字出现在学宫学子名单之上的时候,萧承心中自然是无比高兴。 只不过,如今以二人之间的身份差距,萧承自然也不会为了伍子胥,就推掉一大堆国事,亲自前来一趟稷下学宫。 而萧承来这里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想看一看如今的稷下学宫。 儒、法两家,是天下百家之中如今矛盾最为尖锐的两家。在夏国朝堂之上,这两家势力最大最雄厚,在死死压制着其余百家弟子之余,相互之间还能够为了争夺话语权,打得不可开交。 其余百家,尚且维系着相互之间的和平,便是和百家都有着旧日恩怨的杂家,也因为各种原因而克制隐忍。 是以此前学宫创立以来的几个月时间里,这里就宛若一趟死水,毫无波澜。诸家学派都是各玩各的,互不干扰。 这样虚假的平静,直到儒、法两家前来,才彻底打破。 两家虽然仅来了半个月,但却时常在公共场合相互辩论,争斗,引得不少赞同其理念的云国士子想要拜入学派之中。 按照稷下学宫的规矩,这各家学派学子的质量,可是关乎将来云国朝堂对其的支持。其余几家学派,自然不能眼看着儒、法两家将资质好的学子收入门中啊,也便纷纷动作了起来。 知道这个时候,这稷下学宫之中,才有了几分百家争鸣的感觉。萧承知道如此,自然便想要来看一看啊。 只可惜,来的时机不是很巧! 萧承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旋即开口道: “走吧!” 冯保闻言,连忙道: “回宫吗?” 萧承沉吟一会儿,道: “不,去鹿门书院!” 这书院,萧承到底也是花了钱投资的,总得去看看司马徽、庞德公这两位,有没有给自己整出一些花样来啊。 听到鹿门书院,冯保脸上,忽然露出一丝迟疑之色,犹豫道: “陛下,若要去鹿门书院,还请调来高手护卫吧!” 萧承闻言,眉头微微一皱,道: “为何?” “此前未曾查实,是以没有向陛下禀报。东厂这边,查到鹿门书院之中,多出了几名阴阳家门人。看气势,这些人都是七八阶的高手。还有阴阳家弟子桑磐,此前曾经数次前去拜见。”冯保连忙道。 萧承眉头一动,惊奇道: “哦?” 别看着桑磐来云国之后,便三天两头地吃瘪,当瞎子。但作为能够代表阴阳家,在天下之中行走的阴阳家门人,他在阴阳家之中的地位并不算低。 能够劳动他前来拜见的,这鹿门书院之中,定然有极为重要的人物。 萧承闻言,开口问道: “东厂那边,没有查到什么?” “按照得到的那人相貌、年龄、武功的大概情报,猜测是阴阳家内宗宗主须宿。只是未曾有实证,是以未曾惊动陛下。”冯保躬身道。 萧承闻言,眉头不由一动。 阴阳家之中,有外门内宗之分。外门培养普通弟子,每月有考核,若不合格,便将弟子打发出山,或入朝堂,或入江湖,算是俗家弟子,起码不能明面上以阴阳家的名义行事。。 而内宗里面,则都是研究阴阳家学说、武功、秘术的精英弟子,是阴阳家底蕴。入了内宗,阴阳家之中所有的珍藏秘术尽皆对内宗弟子开放,任你翻阅,随你研究,一生皆可由阴阳家供养。 两者之间,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高下之分,只类似于大学与科技院之间的区别。 但只以阴阳家的角度来说,则必然是内宗更为重要。而且一般来说,阴阳家的外门门主负责俗世,内宗宗主才是真正的学派家主,主持阴阳家之中的各种大事。 如今的云国,竟然惊动了这疑似阴阳家内宗宗主前来,萧承如何不心生惊奇? 他微微点头,一挥衣袖,扶着腰间佩戴着的怒龙剑,道: “那边更要去看一看了!” 冯保一愣,犹豫道: “这些阴阳家的高手不少,为首那疑似内宗宗主的老者,更是深不可测。还是再调来几名禁军高手,或者将狄青将军、南霁云将军唤来护驾吧……” 萧承闻言,微微摇头,道: “不用了……” 迟疑一阵,萧承却是忽然话锋一转,道: “求将惠启大师请来,与朕一同前去吧!” “是!” 如今萧承的武力值,在怒龙剑的加持之下,还有此前因为帝卡技能提升的三点,武力值已有九十八点,算是九阶顶峰,世间少有敌手。便是这阴阳家内宗宗主生出什么想法,萧承便是打不过,也足以从容离去。 但萧承性子谨慎,再加上阴阳家的种种神奇秘术频多,不做些准备,他心中总有些忐忑,便让冯保请来惠启和尚。 惠启和尚,若论武力值,是实打实的九阶顶峰。萧承甚至怀疑,只要他有心,便能够再次破入陆地神仙境界。有惠启和尚在身边,倒是不用担心其他的什么。 --- 此时,鹿门书院之中。 司马徽微微一顿,放下手中书本,看着堂中坐着的十数名弟子,轻笑道: “今日元宵佳节,你等可结伴去城中散散心。今日的课便到这里,自行离去吧!” 堂中的一众弟子,听到先生提前放课,准许他们前去城中凑热闹的时候,这些弟子心中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有些失落。 不过到底是年轻人,学习再好,也不如玩乐更吸引人。一众弟子站起身来,对着司马徽齐齐一礼,然后三五结伴地散去。 一直站在一旁看着的须宿走了进来,一抚胡须,笑着道: “这年轻学子大都心性不定,难脱爱玩乐之心。这散课之时,个个一脸意犹未尽的模样,我倒是甚少看见过!” 司马徽看到走进来的须宿,站起身来,微微一礼,笑道: “不过都是些浅显言论,只谈不上误人子弟而已,正好给年轻学子们打打底子而已。” 须宿摆了摆手,摇头道: “司马先生此言过于谦虚了,先生各家经学皆有涉及,不逊于诸家学派弟子。奇门之术,有阴阳家、道家两家的底子,却又将两者结合,另辟蹊径。对兵法之道的认识,更是比当今兵家的那群疯子清晰多了。” 他顿了顿,接着道: “另一位庞先生,亦是通习百家之学,品质高洁之人,而且最擅长相面,识人极准。能够得到两位大贤教导,方才是这些年轻弟子的荣幸啊!只是不知,到底是哪家学派,才能够培养出你们二位大贤才!” 自从须宿来到鹿门书院这段时间,他已经对二人的才学本领,颇有认识。对二人数次谢绝朝廷恩旨,于深山之中教书育人的品质,心中亦是敬佩不已。自然而然地,便对二人出身,有了兴趣。 司马徽、庞德公二人,对百家皆有所涉猎。 但二人的学识,与杂家那些博而不精之人,有着天大的区别。他们对各家经义典籍的运用,虽未曾到达开创新学说的地步,但也是举手捻来,随意化用。 这样的人物,出身绝对不简单!这便不由得,让须宿心中生出探究之意。 司马徽听到须宿的话,附和地笑了几声,面上却无半点自傲之色,很是云淡风轻地道: “得您承认,倒是我二人之荣幸啊!至于出身,哈哈哈,我等山野之人,何来什么出身啊。多是这家学一点,那家学一点,便成今日这般肤浅的认知……” 这话,须宿有些不太信。 只看这般说辞,还真有几分杂家的意思。难不成,这些年来,一直在云国苟延残喘的杂家,还真出了两个,能够发现杂家主张之中的致命错漏的贤人? 嗯,越想越有可能啊! 须宿沉吟片刻,刚要开口说话,突然之间,心中一阵悸动。 他浑身一颤,猛地回过头去。 下一刻,须宿双眼之中,忽然变得越发深邃起来。隐约之间,他的眼眸之中,好似有周天星辰闪耀其中。 在他的视线之中,天空之上祥云弥漫笼罩。帝王之气,凝聚各种神异瑞兽,隐显云端之上。一只尽显尊荣之气的紫色神鸟,于祥云之上盘旋飞舞。发出宛若金玉相撞的清脆啼鸣之声,让人心神为之一荡。 如此浩大神异,气势恢宏的异象,须宿也只有此前在大夏皇帝的身上方才见过。那么对于此时突然驾临书院之人,自然也不用多说了。 须宿神色颇为复杂地道: “司马先生,有贵人前来,快要请庞先生前来吧!” 司马徽闻言,微微一愣。 “贵人?” “对,贵不可言之人!” 司马徽沉吟片刻,当即站起身来,吩咐一旁的童子去请庞德公,并且去备好茶水,准备迎接须宿口中的贵人。 虽然司马徽不太明白须宿为何会突然说这些,但出于这段时间的相处,他还是选择了相信他。 另一边,在鹿门书院山门之前。 萧承站在那边,看着山门之上清新飘逸,秀丽欣长的“鹿门书院”四个大字,不由看向一旁的惠启和尚,笑着道: “大师你看你这字,觉得如何?” 跟在萧承身后的惠启和尚抬头打量几眼,不由点头,道: “笔力轻灵,行走飘逸,书法之中可称上品!” 萧承哈哈一笑,指着一旁跟着的冯保,道: “是他写的!” 身为有文化的太监,冯保的字虽然谈不上多好,但显然是拿得出手的。 冯保看着自己的书法挂在山门之上,眼中闪过一丝喜意,旋即便低下头去,拍马屁道: “不过书法小道,没有什么可夸耀的!倒是陛下大刀阔斧,便将整个朝堂机构整合,使得工曹效率提升太多。数月之间,从无到有,将这鹿门书院修建大半,全赖陛下之功!” 萧承满意一笑,抬腿领着一群人朝山上书院走去。 等一行人刚到山上书院门前,便忽然看到司马徽、庞德公还有须宿,领着一众人,早早便等候在书院之前迎接。 看到一行人前来,司马徽抬头看向领头的萧承,见其一身贵气,顿觉其来头不简单。 一旁的庞德公亦是抬眼打量了一番萧承的面相,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声道: “贵不可言,是天子之像!” 一句话,便已然道出了萧承的身份。 不过司马徽、庞德公二人,到底是淡薄名利之人,对于萧承的身份,不过是心中惊奇一番之后,便恢复了平静。 三人齐齐上前,对着萧承躬身一礼,道: “不知贵人前来,有失远迎!” 既然当今皇帝便服前来,说不定是玩什么白龙鱼服的花样,三人自然也是配合。 萧承看到三人早早相迎,微微一愣。 看着其中两位,头顶之上闪烁着“清风过鹿门”的蓝色字体,便知这最后一人,应该就是那位疑似阴阳家宗主须宿了。 想到阴阳家有观气之术,萧承这才明白,眼前这三人便是因为这老者,通过观气之术,知道了即将到来的自己。 萧承想了想,也不再隐瞒身份,对着三人抬手道: “今日便服出宫,便想着前来看看。既在宫外,为了避免麻烦,你等不必多礼,寻常对待就是了!” 司马徽见此,沉吟片刻,上前道: “不知贵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一来,是为了见一见数次回绝朝廷征召,不愿当官的二位贤者。”萧承笑着道。 司马徽、庞德公闻言,只得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 “请贵人恕罪……” 萧承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他顿了顿,又看向一旁的须宿,半开玩笑地道: “二来呢,也是想着见一见阴阳家的宗主。宗主驾临我云国,为何不去拜见我啊!” 阴阳家弟子,其实不管是此前的桑磐,还是如今的须宿,都没有去隐藏身份。 在听到自己身份被点出之后,须宿亦是神色平淡,躬身拱手,出声道: “失礼之处,请贵人恕罪!只是见贵人没有独尊哪家学派之意,恐前去拜见,徒惹贵人不喜,这才未曾拜见!” 须宿到底是阴阳家宗主,看得很清楚。 这云国皇帝设立稷下学宫,摆明了是想要尽纳百家之力为己用。 在这样的皇帝手下,想要在百家之中脱颖而出,只有证明自家学派对于皇帝的作用,才是唯一的办法。 像道家那般,傻乎乎地上前自荐,却又不让皇帝看到自家学派的用处,不过是无用之功而已。 理是这么一个理,但客套话总还是要说一两句的。 萧承轻笑一声,开口道: “宗主多虑了,像你这般的贤才,我又怎么会不喜呢?” 须宿只是附和地笑了两声,显然也知道萧承这是客套话。 第六十九章 何时才能下班啊? 廷尉府府衙之中,宋慈手中捧着厚厚一叠的卷宗,一边走路,一边皱眉沉思,全幅心神境界沉浸其中。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群抽调而来的东厂番子,手捧着一大堆的证词、证据,跟着宋慈亦步亦趋,不敢懈怠。 “宋司直!”突然这个时候,一道声音突然将宋慈喊住。 宋慈回过神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便见廷尉温体仁,正站在门厅前,对着宋慈很是温和地笑着。 宋慈微微一愣,旋即合起手中的卷宗,走到温体仁面前,对其躬身一礼,道: “温大人!” 温体仁看着宋慈,神态温和道: “今日乃是元宵佳节,宋司直辛苦多日,怎么还不放衙回去休息啊?” 宋慈闻言,低头道: “身负皇命,实在不敢怠慢。柔宁帝姬被刺一案,尚未侦破,下官实在不敢休息!” “好!” 听到宋慈的话,温体仁忽然一拍手掌,大声喝彩,然后道: “宋司直年少有为,和本官一样,时刻谨记忠于皇命,愿意为陛下肝脑涂地,这份忠直之心,本官甚是欣赏!” 温体仁这刻意放大的声音,便好似生怕别人听不到自己表忠心一样。这幅姿态,看得宋慈眼角一抽。 宋慈愣住了一会儿,方才轻咳道: “温大人,下官这案件还在身……” 温体仁闻言,连忙一拍大脑,道: “怪我怪我,都忘记说正事了!” 他顿了顿,朝身后微微招手。 片刻之后,一年轻官员从厅堂之中走了出来,先后对着二人微微躬身一礼。 “下官严嵩,见温大人,宋大人!” 宋慈见状,不由得有些摸不清楚这温体仁想要做什么。 温体仁闻言,轻笑一声道: “本官见宋司直近来,查案颇为辛苦,便做主从尚书台中听政的进士中,将惟中,啊,也就是严嵩严进士给借调了过来,给你帮把手。” 如今这些科举进士,只是在尚书台中听政,属于是实习期,没有授予正式官职,不好以官职相称。是以如今朝中上下,便直接称呼他们为哪位进士。 温体仁顿了顿,又指着严嵩,道: “你别小看啊,惟中乃是这次科举秀才科的魁首,颇有才学。你们都是年轻人,想必自有共同话语的!” 也不知是该说惺惺相惜,还是臭味相投,这才不过几个月的功夫,温体仁和严嵩竟然也能勾搭到一起。 宋慈听到温体仁的话,微微点头,打量了几眼严嵩。 别看严嵩人品一般,但这相貌方正俊朗的,看一眼,倒是能够让人心生好感。 宋慈微微点头,对着严嵩挤出一丝笑容,道: “今后,便有劳严进士了!” 严嵩见此,连忙躬身,态度谦卑地道: “不敢不敢,还请宋大人多多照顾!” 温体仁见此,满意地点了点头,道: “你们两人好生合作,待这案子侦破,陛下、朝廷自有嘉奖!如今尚书台之中,正在整合朝廷机构,于尚书台诸曹之外,筹备刑曹……呵呵呵,本官今后,还需依仗你们这些年轻才俊啊!” 虽未明说,但话里的意思,就是自己即将升官,让二人好好办差,他温体仁自会照顾二人。 严嵩闻言,眼中顿时一亮,却强忍心中悸动,低头故作矜持道: “严嵩为报效陛下之恩,自当竭尽全力。” 看着温体仁的这般模样,宋慈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厌恶之意。 自己明明靠着本事做官办差,为何到了他嘴里,就需要他的照顾提携?若是无论是谁,无论有没有才能,只要有他的提携便能够高升,那这朝堂还像个什么模样? 但此时的温体仁,对宋慈他毕竟是好言好语。是以纵使宋慈心中厌恶,但也不好恶语相向,只得语气发硬,沉声道: “若是温大人无事,那下官还得前去翻查卷宗呢!” 温体仁原本笑呵呵的脸上,微不可查地一僵,旋即一转即逝,继续笑道: “哎呀,差点忘了大事。宋司直快去吧!” 宋慈闻言,抱着卷宗,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去。 一群东厂番子,本就是奉命听宋慈调遣,自然是连温体仁的面子也不用给,跟着宋慈离开。 温体仁嘴角笑意不消,眼中却是冷了下来。 严嵩眼睛见宋慈领着一众人离去,方才对着温体仁躬身一礼,道: “温大人,下官这便前去了!” 温体仁温和地点了点头,勉励道: “好好办差!” 严嵩以余光一撇,见四下没人了,腰身微微躬起,语气谦卑道: “谢大人,下官必定不忘大人您的提携之恩!” 温大人,刚刚人多,不好发挥。但他不计您的情,下官记得啊! 温体仁将严嵩如此,心中倒是微微好过了一些。 看着宋慈离去的身影,温体仁眼带深意。 这侦破了案子,陛下更加重用于你,今日这事就当没发生。 可但凡你没查出来,在陛下那边失了作用,哼…… 宋慈领着一众东厂番子,走到他在廷尉府中的一处小院子,扭头一看,却将严嵩没有跟来,微微皱眉。 他摇了摇头,走进小院之中,抬头便看到穿着一身官服,身形挺拔清瘦的身影,不知何时就站在了院子中,好似等候了许久。 看到宋慈回来了,身穿官服的清瘦青年当即走上前来,对着他微微一礼,一脸严肃地道: “下官海瑞,奉尚书台之命,借调入宋司直麾下,受宋司直调遣。” 海瑞微微一顿,取出一封公文,肃着脸递给了宋慈,道: “借调公文在此,请宋司直查验!” 宋慈闻言,微微一愣,下意识地道: “可尚书台借调之人,不是严嵩严进士吗?” 海瑞闻言,微微摇头,道: “下官不知!但公文在此,请宋司直查验!” 宋慈见此,只得接过公文查验一番。 然后还不待宋慈开口,海瑞这边便沉声道: “若是没问题,便请宋司直吩咐下官吧!” 宋慈嘴上一顿,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海瑞。 尽管只接触片刻,但他便能够感觉到,这海瑞个性中的执拗强硬。可你还别说,他宋慈还就喜欢这个性子! 他微微点头,将手中厚厚一叠卷宗放到了海瑞手中,正色道: “如今柔宁帝姬遇刺一事,其中疑点重重。你先将这卷宗看完,了解案件之后我再给你安排事情。” 海瑞毫不犹豫,当即接下卷宗开始快速翻阅起来。 而就在此时,和温体仁联络完感情的严嵩,也姗姗来迟。 “宋大人,下官来迟一步,恕罪恕……啊,汝贤怎么也在这里啊?” 汝贤,海瑞的字。二人乃是同科进士,分别为秀才科的一、二名,自然是认识的。 看到海瑞也在这里,严嵩明显有些错愕。 海瑞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严嵩一眼,微微点头,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自正月初一的那场御宴之后,性子刚直的海瑞,便不免对严嵩有些看法。不过现在,倒是也没有闹到翻脸的地步,只能算是交情不深。 当然了,对于海瑞来说,他和谁的交情都不深…… 宋慈此时虽然因为严嵩刚刚的举动而减去了不少好感,但也是没有太多成见,只当是他性子圆滑,便开口道: “许是尚书台知道我手下人手不够,所以将二位一同调来了吧……严进士,你现下先和海进士一起,翻阅卷宗,了解帝姬遇刺之事的种种。” 宋慈犹豫一阵,继续道; “有些话尚书台那边应该也交代过,但为稳妥起见,我还是再说一遍。卷宗之中,有些事情事关重大,绝对不可私泄!若有泄露,便是拿自己的前途在开玩笑!” 宋慈说的,自然便是真假帝姬之事。 这件事,和萧承之后的谋划有些关联,所以暂时不可外泄。为了稳妥起见,在宋慈手下缺人之际,萧承还特地示意尚书台,将海瑞、严嵩二人送来。 这二人一个严于律己,一个野心勃勃,都是能够管得住自己的人,倒是不用担心会泄密。 海瑞、严嵩二人听到宋慈如此严肃的交代,心中一凛,当即拱手应是,一起低头,仔细地翻阅起卷宗来。 说起来,这柔宁帝姬遇刺之事,前后牵扯到佛门逆党、两国使团、真假公主等等诸事,其中线索宛若一团乱麻。 纵使如今宋慈,已然知晓了真假帝姬的事情,却还是有颇多疑点。 待宋慈整理了一番手中的线索,将各个卷宗归档分类完毕之后,这已然过去了数个时辰。 一旁的严嵩,早已放下了手中的卷宗,有些疲惫地闭目养神一会儿。 而海瑞则依旧精神抖擞,毫无倦态,不断翻看着手中卷宗。 宋慈见此时天色已然不早,又是元宵佳节,便想着让二人早点回去。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一人计短,两人技长。翻阅卷宗,可有什么发现?” 听到宋慈问话,海瑞抬起头,沉声道: “除了那明面上的刺客,一共还有两方势力。一方能够在东厂监视之下给假帝姬下毒,另一方能够在岐王亲兵护卫之下,给真公主下毒。如此从容不迫的行事手段,留下线索的可行性实在不大!” 严嵩睁开涨红的双眼,道: “这三方势力,一方在外,便是那些刺客。两方势力在内、最起码也是在夏国使团有内应,否则下毒不可能做不到这般从容!” 海瑞点了点头,道: “对,最起码是三方势力。下毒那边能够悄无声息,何必再派刺客前来?而真假帝姬中了毒性不同的毒,这也是两方势力分别动的手。” 宋慈闻言,沉声道: “只要作案了,便必有证据遗留,绝不可能悄无声息,或许只是我等尚未找到而已!” 宋慈说到这里,微微一叹,道: “今日便先到这里吧!” 严嵩闻言,轻舒一口气,正要站起身来之时,便听到一旁的海瑞断然拒绝道: “不了,我还想再看看卷宗,说不定能够翻出什么线索来。” 宋慈见海瑞这一心办差,无比认真的模样,不由得露出一丝认可之意,连连点头道: “好!” 严嵩嘴角一抽,看着宋慈、海瑞的模样,微微有些麻爪。 现在当官,也都这么卷的吗…… 严嵩一阵踌躇,终究还是强忍着回家的冲动,继续坐了下来煎熬着。 想要下班,却因为傻逼领导,而不得不在工位上辗转反侧,说的就是现在的严嵩了。 看着身边忙碌一天,却毫无疲倦之态,精神抖擞的二人,严嵩头皮发麻。 妈耶,这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下班啊?不能,得阻止他们! “等等,宋大人,下官有个想法!”严嵩突然出声道。 宋慈、海瑞闻言,手头顿时一停,齐齐看向严嵩。 “两位只想着从这里面找到线索、证据,来查明真相。但我们不妨,换一换思路!” 听到严嵩之言,海瑞微微皱眉,道: “怎么换?” 严嵩当即道: “两位想用证据找到幕后之人而不得办法,那不妨反过来,先从幕后之人的身份入手,再找到其动机,最后找到证据!两方势力,都隐藏在夏国使团之中,一方是对假帝姬下手,一方是对真公主下手呢……” 宋慈忽然一抬手,打断了严嵩的话。 之前的宋慈,肩负皇命,压力不小,所以不断地想要找到证据,查明真相。但就在刚刚,严嵩的一句话,忽然点醒了他! 从幕后之人的身份入手,找出其动机诱! 对真公主下手的,是知道真公主身份、相貌。若是没猜错,这种层次的,应当就是涉及夏国皇室斗争之事了。 早就听闻夏国夺嫡之争愈演愈烈,虽然让人惊讶,但也能够理解。 至于假帝姬,是夏国朝廷之中,反对和谈之人动的手? 不对,不应该!如今夏国西南诸郡将乱,不可能有人脑子不清醒,宁愿西南诸郡乱起,也不愿意和谈的! 或许,动手之人,就是要杀一个假帝姬呢…… 宋慈双眼一厉,猛地站起身来,忽然快步走出屋子,看着门口守卫着的东厂番子,道: “通知国宾院那边,让人都警惕一些,小心夏国使团,尤其是岐王派去的人……” 话音刚落,便看到有东厂番子匆忙跑了进来,禀报道: “宋司直,出事了,柔宁帝姬不见了!” 宋慈闻言,懊恼地一拍额头。 严嵩面露凝重之色,心中却在哀叹,不知何时才能够放衙下班啊…… 第七十章 阴阳家的效力 萧承端起手中茶盏,对着坐在对面的须宿微微抬手,轻笑道: “近来朝廷,有意开设新衙门,名为司天监,掌天文历数,风云气象。百家之中,阴阳家之学恰好擅长此处。若是须宿老先生有意,可充任此位!” “司天监?” 须宿闻言,面露沉吟之色,不由开始琢磨起这个官衙机构来了。 只从史书上看,这司天监看起来是有些神神叨叨的,感觉有些不靠谱,存在感也不算太高。但实际上,这个职位在古代背景之下,是极为重要的。 推算历法,总结一年之中的气象变化规律,作为天然计时的尺度,可使百姓耕作、生产恰得其时。观测气象的重要性,那更不用说了。 就连看起来有些神神叨叨的观测星象,也能够大致推测出日食、月食等天地异象的时间,最大程度降低民间百姓的恐慌,防止为歹人所鼓动。 更不用说,这个世界的星象,貌似还真能够反应出点什么来…… 虽然这个司天监听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实权,无法切实地传播自家学说的影响力。但须宿却是很明白,这司天监,可以作为阴阳家在云国朝堂之上的立足点。 今后无论朝堂风云如何变化,阴阳家总有退路! 想到这里,须宿微微低头,沉声道: “能为朝堂所用,使自身所学为百姓益,亦是我阴阳家所求,自当义不容辞!只是我身躯老朽不堪,实在难以入仕。” 须宿身为九阶高手,天下绝顶,这时候说自己身躯老朽,就未免有些令人发笑了。 而他之所以这般说,无非就是明白萧承的心思,找借口推脱罢了。 如今云国,百家皆无根基。各家学派为了传播自己理念,必定会争相拿出底蕴,向眼前这位少年天子,展现自家学派在治理社稷的时候,能够发挥多么巨大的作用。 萧承既然有心利用百家之力,此时便必定不会重用哪一家学派,使其在云国朝堂之上一家独大的,因为这样无疑会打击其余学派的积极性。 阴阳家内宗宗主投效,入朝堂之中效力,纵使进入的是并没有多少实权的司天监,但让其余百家,还有朝中文武重臣,如何揣摩萧承的心思? 须宿微微抬头,看着萧承脸带轻笑,丝毫没有因为自己回绝而心生不满之色,心中稍稍一定,再次开口道: “若是贵人不弃,我阴阳家中,自有贤才,能够为国效力!” 自须宿入云国以来,亲眼所见种种,心中已然明白,在眼前这位少年天子的带领之下,云国必定能够有所成就。说不得将来还有兵出天南,一统天下的期望。 而且阴阳家修行之法,虽与道家走出了不同的路子,但都是建立在以个人之念,感悟天地之理的基础之上,对天地变化都最是敏感。在云国的这段时间,须宿通过种种之事,已然十分断定,这世间冥冥之间产生了不知名的变化。 此前阴阳家秘术“观心瞳”,能够观测人之异象。但说是异象,其实更应该称为是人之心性,在天地气机呼应之下的显现。望之便宛若观水中之物,略显虚幻。 但须宿在云国所见,无论是眼前的少年天子,还是司马徽、庞德公这些贤人头顶的异象,则显得更为真实,好似有神异之处显现,甚至有凝聚实体的迹象。 中庆城中,流传的关于萧承、惠启,是真龙天子、降世佛陀的传言。 还有桑磐说过,云国朝堂之中,有不通武艺的文人官员,忽然能够调动天地之力,呵退万人。云国大军冲阵杀敌,凶厉杀伐之气,凝聚出不成型的异兽之态,显露神异,助大军抵御箭雨。 而须宿自来到云国之后,自己也切身体会到的,冥冥之间,好似天地之间加持在自己身上的枷锁日渐松弛。困守了十数年的境界瓶颈,最近隐隐有了即将突破的预感。 想到自己当初在武陵山上,心神突然一动,为之牵引,产生了亲自前来天南之地的冲动。须宿更是断定,这如今天地之间的种种变化,便是在这位少年天子登基之后,方才开始的! 须宿不懂什么世界位格提升,但他知道,天地大变的机遇就在眼前,他阴阳家又岂可错过? 萧承看到须宿点头答应下来,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 “好,得阴阳家贤士效力,我心中甚是高兴!” 须宿承诺之后,这阴阳家再派遣门中弟子前来的时候,可就不止那么大猫小猫两三只了。 而且就和羊群效应一般,其余诸子百家,看到阴阳家这边来真的,怎么会甘心落后? 可以预见,今年云国举办的科举,必然能够收获更多来自百家的人才。 ------ 廷尉府中,宋慈听到柔宁帝姬失踪的消息之后,顿时面露懊悔之色,转身就要离开。可还没走上几步,却又猛地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沉吟道: “先说清楚,为何会不见了?” 前来禀报的东厂番子闻言,连忙道: “国宾馆那边的兄弟说,这几日在御医调理之下,柔宁帝姬身躯逐渐康复。今日帝姬不知从何处听闻,元宵佳节城中有盛典举办,便想着出来散散心。南将军,还有郭都翊卫使不断劝阻,都不能使帝姬改变心意。最后岐王也开口帮忙劝说,两位大人无奈,只能勉强答应下来……” 宋慈脸色难看,道: “然后出来之后,帝姬就不见了!” “是、是的……” 宋慈闻言,一咬牙,抬腿便走,口中还吩咐道: “严查夏国使团,看使团之中,可有人不见踪迹。还有,速去宫中请旨,请求陛下封闭四门,调遣禁军、巡防营、城防营,大搜城中!” 一旁的严嵩愣住了,忍不住跟了上去,低声道: “大人,不必如此吧。今日元宵盛典,城中百姓尽皆出来游玩。若是动静闹大了,传扬出去,反而有失国体啊!” 严嵩的意思,就是反正这位失踪的柔宁帝姬,十有八九就是岐王为自己妹妹找来的替身。 一个替身,就算死了,也无伤大雅。之后只要和岐王摊牌,让他交出真正的柔宁帝姬,这件事完全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啊。 闹大了,让人知道柔宁帝姬,云国后妃突然失踪了,鬼知道会传出什么样的言辞。 海瑞闻言,看着严嵩这幅模样,眉头紧紧皱起,略带一丝厌恶地看着严嵩,道: “且不说,这是一条人命!就说她此时顶着的身份,就是不容有失。” 严嵩被海瑞这硬邦邦的话,顿时噎了一下。 宋慈脚下不停,飞快地走着,开口道: “没错,不管她到底是谁,但她现在顶着的身份,才是至关重要的!岐王,还有那个暗中动手的势力,可不会管她到底是谁。只要外人认可她的身份,便绝对要拿着这个身份做一做文章!” 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文章,但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严嵩闻言,先是认可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猛地反应过来,脚下一滞,差点没自己被自己绊倒,口中惊呼道: “岐王?岐王会拿她做什么文……” 海瑞看到严嵩这幅惊讶的模样,忍不住不屑地白了他一眼。 严嵩这个时候,将刚刚宋慈说过的话在脑中回想了一遍,方才猛地反应了过来。 怪不得这个岐王,敢大着胆子玩什么“李代桃僵”之计,找人假冒柔宁帝姬,不怕之后露馅呢。合着他,根本就没想着这个假的柔宁帝姬能够顺利进入云国后宫。 这个柔宁帝姬的结局,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 当萧承自鹿门书院出来,回到中庆城的时候,天色已然逐渐黑了下来。 此时的中庆城,越发热闹起来。 整个城中,张灯结彩。各式灯盏亮起,流光溢彩,绚烂异常,映得街市亮如白昼。数十里的长街之上,人声鼎沸,川流不息。沿街叫卖之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云国虽然这些年来,征战不停。但真正需要动用全国之力的大战却是很少,再加上前太师汪晓统兵,常胜不败,每次征战,都能扫平诸国,获取巨利。 所以云国民间,并未因为连年大战而民生凋敝,百姓依旧富庶。今日元宵盛典,百姓欢度佳节,尽显盛世景象。 一众禁军高手,看着拥挤的人群,心中发苦,却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死死将萧承护在中间。 萧承此时心情很是不错,抬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街边的各色灯笼,忽然想起宋朝的鳌山,对着一旁的冯保笑道: “明年倒是可以由内府库出资做些花灯,堆积成山,供百姓游览,也算与民同乐了!” 冯保小心翼翼地挡在萧承面前,面色微微发苦,压低声音道: “好,陛下,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此时的萧承兴致倒是上来了,反而生出了游玩之心,摆手道: “不急、不急。对了,在宫外,就别这么称呼我!也让他们不要太紧张,这么反而更为引人瞩目!” 其实萧承很想对身边这些禁军高手说,要是真遇到刺客,还指不定谁保护谁呢。但想着毕竟是他们的工作,萧承也不好太过打击。 冯保还有一众禁军高手,看到萧承来了兴致,脸上反而更是发苦了。 纵使他们都知道,当今陛下虽然年少,武功已经是世间绝顶。但职责在此,万一真的遇到了刺客,他们还没起到啥作用,那还要养着他们作甚? 自家陛下都这般说了,自然也便没有人敢去扫了他的雅兴,只好打起十分的精神,警惕着四周人群。 云国国制节日,皆按照中原习俗传统而来,元宵节悬挂花灯的习俗,也是照搬的中原传统。唯有大街之上,很多身穿少数族群服饰的少男少女往来游玩,才显出云国的几分特色。 这个时候,就在萧承不远的地方,人群之中忽然一阵嘈杂。 几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冷脸汉子,在人群之中不断推搡着人群,似是在寻找着谁。 这些人这么大的动作,自然是引起了周边一众禁军高手的注意。 眼看着这些冷脸汉子朝萧承身边挤来,一名禁军高手当即上前,拦着了这些汉子,沉声道: “诸位,莫要冲撞了我家贵人!” 这被拦住的冷脸汉子眉头一皱,却也不愿意在中庆城中惹出麻烦,扫视了一眼萧承的方向,在确定没有自己要找的人之后,身形微微后退,表示无意冒犯。 “这边!” 忽然,一声暴喝,让这一群冷脸汉子猛地一惊,朝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 便见头戴白色帷帽,遮住面貌,身后背负着一个长方形盒子的身形,忽然挤入人群之中,朝远处逃窜而去。 数名冷脸汉子双眼一凝,二话不说便挤开人群,朝那人离去方向追去。 萧承看着这场景,眉头微微皱起。 一名禁军高手凑到萧承身边,低声道: “陛、公子,属下刚刚留心过了,看那几人行走之间显露的路数,绝对是军中高手!” 冯保注意到萧承的神色,连忙道: “公子,可要派人去看看?” 萧承沉吟片刻,叮嘱道: “将双方全都拿下,然后一并送至京兆府处置!这里人多,注意莫要惊了人群!” 虽然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有什么纠纷,但涉及军中高手,只怕绝不简单。 最重要的是,如今城中,无数百姓出门庆贺佳节,携家人游览灯会。人流如此之多,任由那些人行动,保不齐出什么乱子,还是直接拿下送至官府才是。 听到萧承的吩咐,一众禁军高手当即来了精神。 自从从军中各处被调来保护陛下,这些禁军高手就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啥用,毕竟当今陛下直接就能够吊打他们一群。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任务,这些人顿时兴奋了起来。 当即,他们便留下几名同僚保护萧承,其余禁军高手顺着那些人离去的方向,便追了上去。 第七十一章 音家弟子,边流韵 宫门之前,宋慈领着严嵩、海瑞二人,等候在此。 中常侍楚鲤挡着三人,无奈道: “几位大人,还是请回吧。” 海瑞眉头皱起,语气强硬道: “我等有重要之事,必须现在禀报陛下。还请这位公公代为通传,否则误了大事,便是这位公公,也逃不过责罚!” 楚鲤闻言,依旧是拦着几人不让他们进去,口中赔罪道: “几位大人见谅,职责所在,奴婢亦是没有办法啊!若是几位大人实在着急,可将奏折交托奴婢,奴婢这便呈送陛下,保证不会误了几位大人的要事!” 严嵩闻言,上前一步,态度温和道: “楚公公,此事仓促,不曾来得及书写奏折。但公公只要禀报陛下,乃是宋司直前来,有要事通报,陛下必然召见!” 楚鲤闻言,连连摇头,轻叹道: “职责所在,便是此时是尚书令曲大人,奴婢也只能挡着,几位还是莫要为难奴婢了!奴婢可让人准备笔墨,现写奏折。” 其实楚鲤也是无奈,如今陛下不在宫中,便是想放宋慈三人入宫,那也是没有办法啊! 海瑞脸上越发强硬肃然起来,正要张口说些什么,便被一旁的宋慈见状不妙,当即拉住,劝说道: “不要如此!我等总不能冲击皇宫大内啊,与其在此浪费时间,还是尽快将奏折呈递上去。陛下见了,自然便会召见我等。” 海瑞脸色铁青,显然是欲要发作。但他此时,还是能够听得进劝的,是以这才强忍着性子。 一旁的楚鲤原本看着海瑞那刚毅肃然的神色,心中不知为何就是开始哆嗦起来。 听到宋慈劝住了这名消瘦严肃的年轻官吏,楚鲤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令一旁小太监拿来笔墨纸砚,安排宋慈书写奏折。 宋慈下笔如飞,随后便将墨迹尚未干涸的奏折递给楚鲤,郑重道: “楚公公,此事万万不可耽误,必须立即呈报陛下!” 楚鲤闻言,连连点头,道: “请宋司直放心!” 说罢,楚鲤直接将这份奏折,交给了身边的一名小太监,道: “速速呈送陛下!” 小太监一言不发地接过奏折,转身就朝宫中走去。然后在宋慈三人看不到的视线之中,这名东厂小太监接过同僚早就备好的马匹,娴熟地一勒马匹,在东厂高手的护卫之下,朝另外一道出宫的宫门疾驰而去。 严嵩面露焦躁之色,道: “宋司直,接下来如何?” 宋慈深吸一口气,咬牙道: “只有等!没有陛下的旨意,旁人根本无法封锁京城四门,更不可能调得动驻守京城内外的各军兵马。” --------- 一群冷脸汉子眼中紧紧盯着人群之中隐现的那道身影,粗暴地推开人群,跟在身后紧追不舍。 前方那头戴帷帽的身影朝身后打量一眼,脚下步伐越发快了起来。 可忽然之间,她的身形顿时一滞。 此时,就在她面前,十数名身穿身穿黑袍,浑身散发着阴冷气息的身影,径直拦住了她的前路。 “找到了!”阴冷沙哑的声音,让人听着极为的不舒服。 感受着这些黑袍人身上的气息,她心中一冷,微微后退几步。但这个时候,她却又猛地想起,自己身后也有追兵! 看着前后两边逼近的追兵,她心中是透骨的寒意。 自从那次刚入云国便遇到的刺杀之后,便不知为何,所有人都想要取她的性命。举眼望去,孤立无援,尽是死路! 她取下帷帽,露出温婉绝美,又带一丝不屈之色的脸庞,下意识地朝身后伸出。 可是当她看身边之人,尽是些满脸喜庆高兴之色,领着家人出来游玩,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百姓,她手上猛地一滞。 在这里动起手来,自己或许能够趁乱逃脱,但便不知道会有多少百姓,要无辜丧命于此了! 片刻之后,她轻叹一声,身躯一转,便朝路边的深巷而去。 “追!” 黑袍人那领人极为不舒服的声音再次响起,一群手下顿时行动起来,追了上去。 同时紧追不舍的一众冷脸汉子,看到突然出现的黑袍人眉头更是一紧。 “校尉,那些是什么人?” “不知道,不用管!殿下临行之前特地交代我了,这次就派出咱们一队人马,动起手来,也不必担心是自己人!” “是!” 说罢,一众冷脸汉子,在被推搡到的那些百姓的咒骂声中,亦是紧跟步伐,拐进深巷之中。 最后面赶来的一众禁军高手,看着接连两拨人追了进去,不由得低声嘀咕道: “这是什么来头啊?这么大阵仗,就为了抓她一个人?” “管那么多作甚,陛、啊,是公子有令,全都抓了送官!” “兄弟们,咱们自受命护公子下一来,可从来没有立功的机会。难得遇上这次,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别把到手功劳弄飞了!”领头的禁军高手难掩兴奋之色,低声道。 一众禁军高手顿时士气高涨,忙不迭追入深巷之中。 萧承看着那人引起的这么大的动静,眉头一皱,自言自语道: “这么大的动静?” 刚刚那两拨追杀的人,萧承一眼望去,可都不是简单的货色。 那些黑袍人虽只有十几人,但修为最低的也是六阶高手,甚至还有几名七阶、八阶的高手。 那些冷脸汉子,虽然除了领头的是七阶高手之外,其余修为都不高,但这些人一看便是军中精锐高手,精通战阵合击之术,真动起手来,也不见得弱于黑袍人多少。 冯保虽然不通武艺,但身为执掌东厂的厂公,自然也能够看出一些底细,连忙压低声音道: “公子,奴婢敢担保,这些人绝对不是国中的势力。要不然,绝对逃不过东厂的情报!” 冯保的话,虽然没有说清楚,但既然这些人不是云国之中的势力,如今却也在中庆城之中,还有足够的底蕴培养这些人手的,怀疑对象根本不多,是谁自然是不用多说! 萧承眉头微微挑动,略带一丝疑惑道: “难道是……国宾馆那边,又出事了?” 想到这里,萧承忽然心中一动,身形便忽然凌空而起。身法快到了他身边的一众百姓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有人消失,径直于空中留下一点残影,好似瞬移一般消失不见。 冯保呆立了片刻,旋即对着一众傻眼的禁军高手吼道: “快,去跟去护驾啊!” “冯督……属下们跟不上啊!”禁军高手苦着脸,涩声道。 这其实就不是跟不跟得上的事情了,他们甚至都没有看到自家陛下是如何消失的! 冯保身形微微颤抖,连忙道: “别管跟不跟得上,快去!” “是!”一众禁军高手闻言,当即顾不得其他,在一众百姓的惊呼声之中,提纵身形,拔地而起,朝那群人追去。 深巷之中,乃是中庆城百姓居住之地。此时城中元宵盛典,居民皆是前往看热闹,并无多少人在。 远离了人群遮掩,黑衣人以及那群冷脸汉子,便再也不需要遮遮掩掩,生怕为云国朝堂这边所察觉。 双方皆知自己的目标人物,都是眼前这名女子,一个个身形腾挪而起,在这深巷之中飞檐走壁,生怕眼前女子落入对方之手。 而边流韵,也就是这被追杀的女子,在这少有人的深巷之中,亦是再无需顾忌什么。 只见她身形舒展,身后长方形包裹顿时飞出,于空中猛地炸裂开来,露出一方古琴。 边流韵脚下一点,腾空而起,将这面看上去颇为质朴的古琴横抱在怀中,身形于空中一转,右手在琴弦之上猛地一拨。 只听得铿锵金玉之声,在众人耳边赫然响起,宛若惊雷炸裂。 琴声铮铮,音浪翻涌,在内力催动之下,化作无数看不见的锐利锋芒,朝身后的两拨追兵席卷而去。 无形锋刃铺面而来,迫人锋芒让人头皮发凉,心中震颤。 一名身形壮硕的汉子看着前方袭来的,暗藏杀机的琴声音浪,眼中瞳孔猛地一缩,连忙止住身形,暴喝道: “守!” 这群军伍出身的汉子,皆是百战余生的精锐。听到领头的暴喝一声,顿时身形一停,手中兵刃往地上一杵,半跪于地,结成半圆形军阵。 顿时,这些汉子相互之间的气机内力,隐约勾连,浑圆一体。 借助军阵之势,以领头那名七阶的军中高手作为联系阵眼,形成了浑厚异常,坚韧无比的阵势,以抵御袭那琴声所凝聚的无形锋刃。 而反观追得最紧的那一众黑衣人,面对这琴声凝聚,锋利无比的无形气劲,却是毫无退意,更没有像那些军汉们就地固守,反而一个个的视若无睹,直接冲杀了上去。 “锃”的一声,无形锋刃划破那些人身上的黑袍,露出一张张满是狰狞的面孔。 又听到“噗嗤”数声,血肉被划破之声。这群黑袍人身上,顿时多出了无数伤痕。 可此时这些黑袍人,却是连一声痛呼都没有发出。反而在这伤势的刺激之下,反而流露出野兽一般的嗜血之色,周身散发着令人心惊肉跳的凶厉之气,朝边流韵继续杀去。 边流韵飘然落地,脚下一点,身躯再次暴退。 于此同时,手中再次拨动古琴。 此时响起的琴声,不再似此前那般锋利,凝聚的无形气劲之中,包含着无边的勃勃生机。 下一刻,琴声猛地一变,化作炙热火焰,狂躁地袭去。琴声未落,更为柔和,宛若山间潺潺流水的琴声再次响起…… 在边流韵手中,急促的琴声,掺杂着天地五行之力,或坚不可摧,或生机盎然,或炙热狂躁,或柔和多变,再或是厚重深沉。 琴音凝聚的无形气劲,自边流韵指尖倾泻而出。 那些黑袍人,纵使不畏生死不知疼痛,但是在这无数无形气劲的狂轰乱炸之下,亦是难以抵挡,脚下步伐微微一缓,各出手段,抵御这些无形气劲。 不远处的一处屋顶之上,萧承身形缓缓落下,看着那边执琴女子身形飘然,怀中古琴肆意倾泻无形气劲,眼中忽然一亮。 我靠,这好帅啊,我想学这个! 片刻之后,萧承却是又忽然摇了摇头。 以萧承如今的武功,自然能够一眼看出这以女子武功之中包含至理。 她所用的这面古琴,上圆下方,取天圆地方之意。琴长为三尺六寸六分,以示一年三百六十六日。琴宽四寸,前阔八寸,依四时八节而定。外按金、木、水、火、土五行而张五弦,本就代表着天地大道至理。 再配合以自身所习练的高深心法,便能够引动这天地之间的五行之力,从而使得这无形气劲得天地之力加持,威力倍增。 眼中这女子,不过七阶修为,却能够将这些追杀而来的高手,弄得狼狈至极,便是依仗于此! 只是这等武功,用取巧的方式借用天地之力,自然不可能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只看这女子脸上的越发苍白,气息越发微弱,便知这武功之漏洞。 借用天地之力,自然可助其所向无敌。但自身孱弱,难免有天地之力反噬之危。 果不其然,就在下一刻,忽然听得“刺”的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 原本不断弹奏的琴声,顿时一滞。肆虐而出的那些无形气劲,也立时停下。 就在刚刚,边流韵手中古琴,其上琴弦,此时竟然生生断裂开来。 崩开的那几根断裂琴弦,猛地一抽,琴弦便径直在边流韵精致白嫩的纤手之上,留下了几道伤痕,顿时血流不止。 边流韵此时收到的伤势,尚且不至如此。 她原本借用天地之力,却因自身无法承受而遭到反噬,顿时受到了不轻的内伤,身形狼狈地跌坐在地。 一名黑袍人,浑身上下一声血污,全身尽是被此前锋利气劲割破的伤势。 见到边流韵身形落下,眼中凶厉嗜杀之气一闪而过。 下一刻,黑袍人手中兵刃猛地举起,身形顿时一快,朝边流韵刺去。 只听得“噗嗤”一声,一只抓着兵刃的断臂,径直掉落在地。 仔细一看,竟然是刚刚忍不住动手的那人手臂。 黑袍人之中领头之人收起沾着血迹的长刀,眼中暴戾之气微微散去,闪过一丝清明,呵斥道: “她不可以死!” 那被断臂的黑袍人却是好像毫无知觉一般,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手臂被砍断,只是畏惧地看了领头黑袍人一眼,有些不甘地退了回去。 为首的黑袍人扭头看向边流韵,用着阴沉嘶哑的嗓子,道: “柔宁帝姬,请随我等回去!” 边流韵嘴角带血,温婉的脸上,流出出坚韧不甘之色。她用听起来温柔无比,毫无杀伤力的声音,道: “我不是柔宁帝姬,我是音家弟子边流韵!” 为首的黑袍人微微点头,一脸毫不在意的模样,道: “帝姬,请随我等回去!” 这个时候,一声暴喝,再次响起: “帝姬今日,不可能离去,必须要死!” 十数名军伍出身的高手,此时列作军阵,姗姗来迟。领头那名军中七阶高手,暴喝一声道。 边流韵脸上毫无血色,气息有些萎靡,却还是咬牙道; “我不是柔宁帝姬,是音家弟子边流韵!” 但可惜,依旧没有人在意她的真实身份。 黑袍人看忽然出现的一众汉子,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速速退去,莫要找死……” 黑袍人话音未落,一声暴喝打断了他: “哎,都干什么的,你们这是聚众闹事,都随我去京兆府交代清楚了!” 奉萧承之命前来的一众禁军高手,此时方才追来。 看着一众便衣打扮,却难掩身上军伍之气的这些高手,军汉领头之人眉头一皱,沉声道: “你们是谁?” “我等禁……”话说一半,为首的禁军高手忽然一滞。 差点忘了,陛下身份,不可泄露! 为首的禁军高手微微抬头,看向两方人的身后,露出请示询问之色。 军汉、黑袍人忽然一愣,下意识齐齐回头,然后心中顿时一惊。 便见萧承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边流韵身边。 尽管刚刚众人注意力不在那边,但这么悄无声息地来到众人身后。眼前之人年纪虽看着不大,但武功当真是惊人无比! “你是何人?”黑袍人忌惮地扫视了一眼萧承,用着那难听无比的声音问道。 萧承微微一愣,眼睛一转,旋即轻笑着道: “成昆,人送外号,混元霹雳手!” 金瓦金銮殿,皇上看不见。一朝出了午门口,我是混元霹雳手…… “混元霹雳手?”不管是黑袍人,还是那些军中汉子,此时都是微微一愣。 天下武林之中,有这么一个名号的年轻高手吗? 还有这个“混元霹雳手”的名号,嗯,复古得完全不像现在江湖之中年轻人会取的名号啊…… 萧承没有去理那些人,反而蹲下身子,打量起眼前这温婉绝丽的女子,饶有兴致地道: “突然很想看到,岐王难看的表情……” 边流韵此时,随着身躯之中伤势越重,意识似乎是有些开始模糊起来,嘴里呢喃道: “我不是……,我是音家弟子,边、边流……” 萧承微微歪头,轻笑道: “知道了,边流韵!” 没写出来 读者反应最近的剧情没意思了,那我就争取尽快结束这段。剧情我得重新构思一下,明天再发。 嗯,也不知道说出来是不是有点欠揍,我明天是最后一天班了,嘿嘿…… 第七十二章 落空的谋算 加上禁军高手,追着边流韵身后的,前后便有三拨人。这样的动静,并不算小。 今日城中元宵盛典,亲眼目睹这么多看着便不好惹的壮汉,追着一名女子,周遭自然有看不下去的百姓,前去通报了现在负责城中秩序的巡防营。 而当巡防营将士匆忙赶来之时,便被一众禁军高手拦了下来。 巡防营将领神色严肃,高声喝道: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为首的禁军高手二话不说,掏出了怀中腰牌,递到了巡防营将领面前,沉声道: “巡防营的兄弟,请回吧!” 巡防营将领微微一愣,看着面前的禁军将领腰牌,确认是真的之后,又抬头看着前方。 便见深巷之中,一众黑袍人、壮汉被禁军高手死死按压在地面之上,正在一个个地撬开嘴巴,用长刀挖出牙中藏着的毒囊。 这么大的动静,不由得让巡防营将领有些犹豫,他沉吟半天,终于开口道: “请这位将军恕罪,巡防营亦有自己的职责。此间之事,可否告知一二?” 事关当今陛下行踪之事,这些禁军哪里会多说什么,只是断然摇头,沉声道: “军务在身,事关机密,不便明言。此后诸多事宜,禁军这边,自会与你上官交代的,不用担心兄弟你对上面没有交代。” 巡防营将领闻言,心中又是踌躇一阵,方才抱拳行礼,领着身后的士卒退去,并且十分有眼色地带领手下士卒,将这处深巷封锁起来。 深巷之中,萧承看着眼前满身血污,倒在地上的一名黑袍人,眉头微微皱起。 一旁的禁军高手走上前来,拱手道: “陛下,这些黑袍人除了您亲自制服的六人之外,其余人皆已经脉尽断,爆体而亡。那些军汉,倒是没有多少来得及自尽,大都被制住。” “那些黑袍人,都是自尽的?”萧承眉头皱得更紧了。 被抓住的那些人,一看便知是军中出身,倒是不算稀奇。 反观是这些黑袍人,有些不简单。 六七阶的高手虽然不算十分稀奇,但这些修为的武者,培养起来也不简单。 拿这般修为的高手做死士,最关键的是还调教得很是成功。若真是如此,那这背后势力底蕴之厚,便是萧承也微微有些心惊。 禁军高手闻言微微一滞,面带愧疚之色,低头道: “与其说是自尽,倒不如说是疯狂压榨内力,最后做火入魔,力竭而亡。刚刚动手的时候,这些黑袍人越是动手,理智便越是消退,周身越是凶厉,变得如同野兽一般发狂,无法控制体内的内力……” 萧承闻言,微微点头。 刚刚那些黑袍人动手时那癫狂凶厉的模样,他也是见到的。 纵使萧承如今的修为高深,世间少有,但毕竟是云国皇帝,所以身边的禁军护卫,自然不可能随意选派。 这些禁军高手,全是六七阶的修为,兼之军伍出身,精通合击军阵之法,人数虽然不多,但绝对是天下精锐。可是在这些黑袍人,他们亦是有些难以招架。 得亏是萧承见一众禁军有些招架不住,以一阳指的无形指力封住了黑袍人中的几名高手,方才使得一众禁军没有什么损失。 萧承沉吟片刻,方才开口道: “带回去,查一查这些黑袍人身上的异常!” 悍不畏死,不惧疼痛,动起手来会失去理智,宛若凶兽,一个个的修为都还不低。 萧承倒是想要看看,这背后的势力到底是用什么手段,弄出了这么一队人马。 禁军高手连忙点头,又旋即指着一众被撬出了口中毒囊,嘴角带血,面露不屈之色的军汉,询问道: “陛下,那这些人呢?” 萧承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道: “送到东厂地牢之中看守,朕倒想看看,这岐王到底带来了多少亲信供他造作!” -------- 国宾馆之中,岐王嘴唇颤抖,咬牙道: “你为何要放走她!” 岐王对面,一身宫女打扮的清丽少女微微低头,抿嘴道: “边姐姐入宫教我音律已有数年,与我感情深厚。她假扮我,本就是一次意外,皇兄为何非要杀了她?” 岐王一听,顿时大为火光,看着眼前这真正的柔宁帝姬,自己的亲妹妹虞瑛瑶,然后深吸一口气,道: “她假扮你,的确是一场意外。我也感激她冒着风险,配合我救你。本来那日刺杀之后,夏国的柔宁帝姬本就该死的。罪名推给我大夏民间,那些耻于与云国和谈的武者身上,我再担下护卫不力之罪,你也就得以脱身了。可是谁知道,因为云国佛门那群念佛念傻了,分不清局势的和尚,竟然也跑来刺杀你,导致云国的龙镶将军南霁云来得那么快……” 说到这里,他猛地站起身来,在厅中来回踱步,口中略微有些急促,道: “因为此前的种种准备,你当时只能以宫女的身份出现。无奈之下,只得由当时在营帐之中为你掩盖形迹的边流韵,顶替柔宁帝姬的身份。南霁云,是九阶高手,世间绝顶。在他的气机锁定之下,除非你这个真正的公主出面,否则根本不可能再将边流韵的身份换回来的。” 若是暗中换人做替身,则根本不可能躲过南霁云这个九阶高手的气机锁定。 而如果给云国朝堂一个因为害怕刺客刺杀,而用替身的解释,再用另一个人换回边流韵,这根本不可能让云国这边相信。 真到了那个时候,云国这边不可能不去查证,而夏国朝堂那边,也不可能配合岐王撒这个谎。所以除非虞瑛瑶这个真正的公主出面,否则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和亲之事,且不说她边流韵会不会真的甘心入云国后宫,就算入了云国后宫,也难免会露馅的那一天。所以,只有她死了,柔宁帝姬死了,死在刺客之下,才可以让你万无一失!” 这件事将来要是败露,那倒霉的就绝对不可能是岐王一个人了! 为了“大国体统”这四个字,鬼知道夏皇会如何处置这个,本应该是身处在云国后宫之中的女儿了。 岐王扭过头来,狠狠地看着虞瑛瑶,道: “你是我妹妹,我不可能为了一个陌生人,而让你陷入死地之中……我为了你,不知暗中调动了多少人马,花费了多少物资精力,可是你现在把她放走了……” 虞瑛瑶抬起头来,一双灵动的鹿眼之中,泪珠不断翻滚,眼看着就要落下。 本来怒极了的岐王,心中怒火顿时被浇灭,嘴上教训的话也为之一滞。 虞瑛瑶有些怯怯地看着岐王,用着微微发颤,让人心软的声音,道: “皇兄莫要生气,皇妹愿意入云国后宫的。我皇室子嗣,享大夏百姓供养。如今事关两国和平之事,本就不该推脱的!” 岐王张了张嘴,旋即装过身去,骂道: “屁的和平,云国皇帝这般年轻,又有如此才能,怎么可能因为你,便坐困天南……” 说到这里,岐王忽然一滞,肩头一耸,心中生出无力之感,颤声道: “不怪你,不能怪你!还是皇兄我败了那一仗,要不然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你来云国!” 虞瑛瑶看着背对着不敢看向自己,身形之中更是尽显颓唐之色的皇兄,当即抬起衣袖拭去眼角泪水,展露笑颜,道: “皇兄何必说这些,我在皇宫之中,本就是身不由己,难熬无比。到了云国,说不定还有我的动手施为的一番天地呢。母亲便说过我,若非我身为女子,焉有现在一众皇兄在朝堂之上你争我夺的事情啊。” 岐王闻言,拳头紧握青筋暴出,心中更是酸涩,不敢回头看向自己妹妹,涩声道: “对不起……” 此时的岐王,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当初自大。 若非他之前,自以为已经将所有事都把握手中,狂妄大意,未胜先傲,又岂有自己妹妹今日所遇到的事情? 厅堂之外,冯处、周全二人,亲自守卫在门口,以防有人暗中探听兄妹对话。 听到里面的动静,冯处微微扭过头去,远远看着岐王如今这幅模样,嘴角忽然一弯。 一旁的周全见状,眉头顿时一皱,压低了声音,不满道: “你笑什么?” 冯处闻言,眼睛一眨,轻笑道: “我是因为,将来能够安然告老的几率提高了,所以高兴!” 周全面上皱起,不满地嘀咕道: “我是粗人,你和我说话,能不能别搞那些个弯弯绕绕?” 冯处轻叹一声,道: “我也不想的,可架不住吃的是陛下的饭啊……” “你看,说的又是我听不懂的话,就不乐意和你们这些人在一起!” “……” ------------ 就在距离夏国使团驻地不远的地方,便是黎朝使团驻地。 陈立言看着手中刚刚送来的书信,眉头微微皱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属下见状,不由得出声问道: “少将军,怎么了?” 陈立言闻言,晃了晃手中的书信,道: “就是有些奇怪!” “什么意思?” “这封书信,是父亲刚刚送来的。” 说到这里,陈立言微微摇头,道: “我与父亲之间,从小到大交流不多。往日书信,多是有事说事,直来直去。像公文,而不像家书。可这份书信,却是……” 陈立言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他入朝为官以来,父子二人因为各自职务敏感,不便多谈公事。所以二人之间,万万找不到话题理由去信。这几年时间,二人之间一共也就写了三四封的信件。 总之这份书信之所以怪异,就是有些不像是出自他父亲的手笔。 信中除了证明那些黑袍人的确是他调来的之外,剩下便是些宽慰勉励他,让他认真办事的话。而他们父子之间,哪怕是面对面的时候,都从未像这般说话过。 一旁的属下闻言,大着胆子接过了书信,仔细看了半天,方才道: “少将军,属下我跟随太尉多年,太尉笔迹亦是认识的。这不论是书信上的私印,还是太尉的行文笔迹,甚至是太尉习惯在最后停笔时留下的那点墨点,亦是都有。怎么看,这都是太尉的信啊!” 陈立言闻言,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道: “我知道,只是总觉得有些奇怪罢了。” 属下犹豫片刻,方才道: “少将军,今时不同往日。接连经受邕州之战、秀山郡之战,太尉如今心中,只怕颇为苦闷难受……” 两场大败,损兵折将,致使国力大损,社稷动荡。朝野上下,皆是指责唾骂。经受如此打击,只能将家人视为情感寄托,也不是不能够理解。 陈立言很想反驳,自己父亲陈丰绝非是一两次失败便能够打败的人。 但想到此前相见之时自己父亲那消瘦的模样,他不由得一滞,面色有些沉重,点了点头道: “应当是我多想了!” 他顿了顿,方才道: “那边如何了?” 这名属下闻言,连忙开口道: “那些黑袍人都去追查了,绝对逃不掉……只是属下不懂啊,咱们不是一直都知道那女子是假帝姬的吗,为何咱们自从入了云国,要花费这么大的代价,派人去假装杀她?这个时候,又为何要将她带回来呢?” 此话,若是让宋慈三人听到,当不知道该如何震惊呢。 此前他们只是认为,那些刺客是因为不知道边流韵的真实身份,以为她是真正的柔宁帝姬,这才一直派人刺杀。 可这属下这个时候的话,摆明了也是知道边流韵假公主的身份。 可既然如此,他们前前后后派去的,折损了的那么多刺客,到底又是为何? 陈立言闻言,点头道: “本来的刺杀,就是打算顺便找个云国哪方势力栽赃一下,挑拨一下两国关系,使得两国积怨加深,仅此而已。” 说到这里,陈立言忽然一顿,道: “可夏国那边因为皇子夺嫡,忽然有人找上了咱们,想要和咱们合作,还告诉了咱们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自然要大做文章了。” “少将军的意思是?”属下忍不住问道。 陈立言眼神淡漠,道: “不断的刺杀,各种手段的刺杀,身边之人都要杀她,任何待在这样环境下的人,都会不堪重负。本想着之后,让夏国使团之中的那些人将她送来。倒是不曾想,她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竟然自己借着机会跑出来了……” 陈立言眼中杀意一闪而过,攥拳道: “她身份假不假不重要,但此时的她就是柔宁帝姬,是能够进入云国皇宫,面见云国小皇帝的人!” 属下闻言,心中顿时一惊。 “少将军的意思,是想利用她,刺杀云国皇帝?” “黑袍人带来的蛊,我见过了,很好用!只要适时发作,可以让她在后宫之中失去理智!” 属下眉头皱起,沉吟道: “云国皇帝虽然年轻,但武功修为摆在那边,江湖之上,都在说他是陆地神仙境的高手。一个女子,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陈立言点了点头,道: “杀不了云国皇帝没关系,反正她顶着的是夏国公主的身份!这事情若是成了,可比零零碎碎地挑拨两国有用太多了!” 一旁属下,听得两眼放光,敬佩地道: “原来如此,少将军谋算如此,末将心悦诚服!” 而陈立言此时一副成竹在胸,尽把握的模样,全然不知自己花费诸多心思的谋划,已然落空。 且不说边流韵已然被萧承救下,就说宋慈三人,早已将事情查得七七八八,这花费巨大代价的谋算,是必然要落空的! 第七十三章 恐怖的东厂 当宋慈、南霁云等人匆匆来到养心殿时,已经是深夜了。 宋慈面色焦急,沉声道: “启奏陛下,柔宁帝姬失踪了!”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然知晓。 一旁的南霁云,郭解面露苦涩,噗通一声齐齐跪倒在地,叩首颤声道: “臣等万死!” 萧承看着跪倒在地请罪的南霁云、郭解,皱眉道: “朕安排了如此之多的人手,柔宁帝姬为何又出事了?” 此前亦是南霁云领禁军负责护卫,让柔宁帝姬,也就是边流韵身中剧毒,还可以说是因为没有料到有夏国使团之中的人下手。 可是如今,禁军、粘杆处、东厂,调动了这么多人力负责,却还是出事了。这次萧承若还是轻飘飘地揭过去,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南霁云闻言,面色流露出羞愤难当,愧疚自责的神色,低头道: “臣等无能,致使疏忽,还请陛下治罪!” 萧承眉头紧皱,沉声道: “现在还没到治罪的时候,朕问你们,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此前萧承遇到边流韵,看她那副模样,应当是自己跑出来的。 只是纵使边流韵的修为称得上高手,所修武功、典籍亦是颇有可取之处,但仅凭她一人,到底是如何从禁军、粘杆处、东厂还有岐王眼皮子底下溜走的? 一旁的郭解闻言,连忙回话道: “回陛下,近来柔宁帝姬身躯逐渐康复,恰逢元宵盛典,便执意要前来游玩。臣等不允,可岐王亦是帮着说话。帝姬身份特殊,夏国使团又是他国使臣,臣等实在找不到借口回绝,只好护送着帝姬前往城中。” 南霁云接话,咬牙道: “城中百姓太多,适时又有一些骚乱,致使人群混乱无序。臣等一时失察,等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帝姬便已经失踪了……臣屡次失职,辜负陛下信任,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 萧承闻言,眼睛微微眯起,神情肃然,呵斥道: “要降罪,也得先给朕将事情查清楚了!要不然人人将差事办砸了,然后直接拍屁股走人,给朕留下一地烂摊子了事?” 南霁云闻言,脸上涨红得更厉害,尽显羞愧之意。 站在一旁的宋慈闻言,忽然出声道: “南将军,你刚刚说有骚乱?” 郭解闻言,连忙道: “粘杆处事后曾去查过,百姓只是因为人群太过拥挤,而生出了一些口角。巡防营稍加调停,便处置完毕了。” 正是这场突如其来的骚乱,使得南霁云、郭解这边的人措手不及,致使柔宁帝姬失踪,这未免有些太过巧合了些,容不得宋慈不怀疑。 只是因为他并无实证证明这场骚乱是有些人指使,而且粘杆处这边也调查过了,宋慈这才不好说什么。 萧承闻言,倒是冷哼一声,道: “你粘杆处本就不擅此事,能调查出个什么?冯保,让你东厂再去查!” 自从萧承拆分粘杆处、东厂之后,这郭解手下的粘杆处,便更偏重于暗杀、潜伏之事。原本负责调查、搜集情报的人才,全都调拨给了东厂。 一群只懂得杀人的粘杆处侍卫,让他们去调查这件事,给出的结果,可靠性实在不大。 而且太过巧合之事,便不值得去信。 此事背后,极有可能是有人在背后策划。岐王的嫌疑,就很大,八九不离十就是他了! 一旁的冯保闻言,连忙应是,接下了差事。 宋慈此时再次开口道: “陛下,今夜因为元宵盛典,不施宵禁。为尽快找到帝姬的下落,必须下令封锁城中四门,以防贼人逃窜。同时,必须向夏国使团那边要个说法!” 宋慈话中深意,不光是在说,要尽快派人找到边流韵的下落。 最主要的意思,是要请萧承,此时立即向岐王摊牌,让他交出真正的夏国公主,以免拥有“柔宁帝姬”身份的人,落到有心人手中。 萧承闻言,微微摇头,道: “不用担心,柔宁帝姬已经找到了!” 此言一出,堂下之人顿时一愣。 海瑞眉头一松,高声道: “找到了?” 萧承神色不动,故作淡然道: “朕收到你们的奏折之后,虽因国事缠身无法召见,但也立即安排人前去寻找帝姬下落,很快便找到了柔宁帝姬。” 萧承是回宫中之后,楚鲤这边通报,方才知道。 因为当时三人无权调动大军封闭四门,是实在做不了什么,宋慈便领着海瑞、严嵩二人,在宫门前等了大半个晚上。 他出宫是为了正经事,但到底是没着急回来,在外面晃悠了两圈啊,这让海瑞知道,还得了?张昭之前叨叨两句,萧承都有些嫌烦,更别说这史上出了名的大喷子海瑞了。 海瑞听到这件事,原本从进殿之后就一直有些难看的脸色,这才稍稍好转一些,对着萧承微微一拜,沉声道: “臣君前失仪,请陛下恕罪!” 萧承随意地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未在意。 宋慈沉默片刻,再次上前半步,躬身道: “陛下,此事其中,尚有蹊跷之处,可否准臣面见柔宁帝姬,问清其中原由?” 这柔宁帝姬牵扯之中的案子,其实真相已然逐渐明晰。 袭杀夏国使团的三方势力之中,一方是岐王的人手,刺杀目标乃是这位假的柔宁帝姬。 其目的应该是让世人认为,夏国的十四公主柔宁帝姬虞瑛瑶,已然死了,从而使自己的亲妹妹不用进入云国后宫。 第二方势力,十有八九是黎朝那边的人马。若按照普通人的思维,应当是为了刺杀柔宁帝姬,破坏云、夏两国和平。 但这一点,宋慈尚且觉得有些疑点。 云、夏两国和平,乃是大势所趋。黎朝那边,应当不会天真到只认为杀个女子,便能够阻止两国和谈。 至于第三方势力,目标则是使团之中那名疑似真正夏国公主虞瑛瑶的宫女。这方势力,宋慈最是没有把握。 倒是之前的严嵩一段话点醒了他,这最后一方势力,极有可能是因为夏国朝堂之中,诸多皇子夺嫡争位,而涉及此事之中。 但这些东西,大都只是宋慈的猜测,尚需要再调查一番,所以这才提出了要见边流韵一面的请求。 萧承闻言,沉吟片刻,点头道: “可以,只是柔宁帝姬如今因为受了些伤,尚在休养。等之后,朕自会安排你前去拜见!” 宋慈闻言,当即躬身一礼,微微后退。 萧承扭头看向南霁云,沉声道: “南霁云!此前帝姬中毒之事,怪不到你身上,所以朕如今便不问责于你。朕准你戴罪立功,查清此事!” 南霁云闻言,心中一狠,面色坚毅,咬牙道: “若办事不利,臣愿提头来见!” 萧承微微点头,挥手是以众人退下。 而就在此时,金手指帝卡技能面板之上,齐威王技能【励精图治】之上,流光一闪。 【…… 励精图治—1、装备此卡时,读书、习武额外增加随机数值,深夜读书、习武,增加数值翻倍:2、召见臣子,有一定几率增加民心:召见美人,有一定几率增加各项属性(几率与臣子、美人性格有关。)】 金手指之上,旋即浮现一行字体。 【“励精图治”效果触发,民心+2】 萧承见状,却是微微一愣。 话说回来,这个民心数值,到底是在哪里看啊? 要不是今天忽然蹦出来,萧承都忘记还有这个设定了…… ---------- 当一众百家弟子,一个个三五结伴,自城中返回稷下学宫之时,已经是深夜了。 或许是因为今日元宵佳节的缘故,便是往日一见到便要斗上一回的儒、法两家弟子,也稍微安分了下来,相互之间遇到也只是轻哼一声,还算克制。 而此时跟在一众农家弟子身后的伍子胥,却是脚步一顿,转过身去,朝不远处通火通明,辉煌明亮,沉浸在佳节喜悦之中的中庆城,深深地望了一眼。 越是如此家人团聚的喜庆日子,伍子胥心中那恨意,便越是刻骨铭心,让他难以忘怀。 若非夏国西南之乱,致使他家破人亡,他又怎么会全家覆亡? 必须,必须要不择手段地爬上高位,借助云国之力,向岐王、夏国朝堂复仇!!! 一旁的许恒感受到伍子胥满身的暴虐凶厉之气,眉头微微一紧,开口道: “伍兄?” 伍子胥回过神来,扭头看向许恒,微微收敛起心中杀意,点头答应道: “嗯。” 许恒张嘴预言一会儿,终究是长叹一声,道: “是许恒思虑不周了……” 对于伍子胥的过去,以及身上背负的什么,他没有多问,但只看之前相遇,以及这段时间在稷下学宫的相处,他亦是能够猜到几分。 所以此时,许恒自然也不知该如何宽慰。 元宵节硬是架着他去中庆城散心,便是想要分散一下伍子胥的注意力,却貌似好心办错了事。伍子胥在见城中百姓一家团聚,欢度佳节之后,反而触景伤情,心中恨意越发深了。 伍子胥听到许恒长叹,嘴唇一动,摇头道: “此事与你无关,何必将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 语气虽硬,但对于伍子胥他来说,已经算是软话了。 在和许恒相处之后,伍子胥便觉得许恒他的脾气秉性,乃是能够深交,这才将他真心当做了朋友。 要不然换做别人,硬是要带着伍子胥出门,反而会被他当成发作的借口,借此机会动手,为自己扬名! 许恒还想要再劝说几句,但见伍子胥这般说不进去的模样,轻叹一声,不再多言。 就在这个时候,几人结伴自学宫宫门路过之际,一名负责学宫的云国官吏忽然喊住了几人,道: “那个,伍子胥在吗?” 伍子胥听到人喊住自己,眉头一皱,扭头看了过去。 云国官吏见伍子胥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方才开口道: “你就是伍子胥?” “是!”伍子胥沉声道。 “换了身打扮,倒是没认出来……好了,有人给你留了信件。”云国官吏一边说道,一边将一封厚厚的书信递了过来。 伍子胥闻言,顿时眉头一皱。 他在云国,可没有什么人会给他寄来书信。 他犹豫片刻,伸手接过,手中微微一捏。 厚厚的信封之上,并未留下多少信息。信封之中,好像没有多少纸张,只是装着一个硬邦邦的物件。 伍子胥二话不说,径直拆开信封,从里面倒出一块令牌,以及一张信纸。 信纸之上,只写着地址时间,其余再无其他。 伍子胥眼中一动,旋即看向那枚通体泛着赤金色,其上篆刻祥云神兽的令牌,举到传信的那名云国官吏面前,问道: “敢问,这是什么令牌?” 云国官吏亦是一愣,定睛一看,然后猛地睁大了双眼,一脸惊骇的模样。 “这、这、这是,宫中的令牌!在之前不稀奇,就是宫中侍者出宫办差时佩戴的。但是现在配此腰牌者,都是东缉事厂的人……” 官吏心中一跳,旋即看向伍子胥,小心翼翼地问道: “敢问,是何人给你留下的?” 伍子胥闻言,心头一转,眼中顿时绽放出无比的亮光。 东厂的令牌? 东厂的名号,虽不如尚虞备用处,也就是粘杆处的响亮,但亦是当今陛下设立的机构,全有其身边亲信太监充任。 据说整个云国,到处都有东厂的探子,监控着云国百官言行,其威慑程度,不比粘杆处多少! 想到这里,伍子胥忽然一愣,眉头微微皱起。 只是这东厂,为何会找上自己? 尽管伍子胥自认才学出众,必定能够在云国混出一番名头。但他毕竟入稷下学宫时间不长,甚至还没来得及闯出多大的名声呢,东厂如何找到自己的? 沉吟片刻,伍子胥忽然心中一惊。 难道当真如同传闻之中,东厂情报能力冠绝天下,云国之上就没有事情能够瞒得住他们的事情?自己身世来历,此时已经被摸清楚了? 除非这般,要不然也解释不了,为何东厂会找上还未显露才学,传扬名声的自己啊。 一时之间,伍子胥心中对这云国的情报机构,生出无比忌惮之心。 第七十四章 我若领兵攻夏 国宾馆,夏国使团驻地之中。 冯处面色紧皱,挥退众人,仅留下自己数名心腹和岐王亲兵一同在门前警戒,然后才走入厅堂之中。 岐王在那边,也等候了许久。看到冯处回来的时候眉头紧皱的模样,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好看了,开口道: “找到了?” 冯处点了点头,沉声道: “从城中百姓口中,找到了线索。我派人按照线索去到了一处居民深巷之中,找到了激烈打斗的痕迹。按照百姓所说,昨晚那边,还有巡防营的将士把手……” 果然,岐王心中一疼,知道自己那些精锐的死忠亲兵,又折损了一批。 若说放在此前,听到这个消息,岐王只怕早就要恼怒起来了。 但决心要改变自己秉性的他,深吸一口气,强行按耐下自己的脾气,沉吟片刻,方才道: “是云国那边提前收到动手的?还是说,只是事后为云国巡防营将士所发现的?” 冯处闻言,接着道: “按照搜集到的情报,共有三拨人马追了过去,随后城中巡防营收到消息,赶往那边。如此看来,应当是动静太大,引来了云国兵马的注意。” “三方势力?除了黎朝的人,还有谁?难道是我那不知道哪位的兄弟,掌握了云国的绣衣使者?”岐王忍不住道。 岐王知道,之前暗杀真正的夏国公主,他亲妹妹虞瑛瑶的,绝对是自己的哪位兄弟。为的就是防止岐王之后通过自己妹妹,得到云国皇帝的帮助,于夺嫡之时脱颖而出。 可他的这些兄弟,又不像他从军多年,身边有亲兵可以调派。在夏国京城之中,一众皇子自然要小心谨慎,不可能养着太多人手给别人落下把柄。 了不起的,就他们手下养着的那几个供奉护卫的,绝对不可能有足够的人手,派到云国中庆城这边来搞事。所以之前,也只能通过下毒这种手段阻止虞瑛瑶和亲。 可若是第三拨人,真的是他那些兄弟的属下,那也只有可能是那些原本就隐藏在云国之中的绣衣使者了! 冯处闻言,却是断然摇头,开口道: “不可能,臣之前久在金陵城中,无法真正掌握云国的直使绣衣。京中的皇子王爷,通过投效的高阶绣衣使,的确有可能指挥得动云国的这些直使绣衣。但如今,臣就在这中庆城,直使绣衣的任何调动,都不可能瞒得过臣的!” 说到这里,冯处顿了顿,接着道: “而且自从云国皇帝设立东厂、粘杆处以来,我绣衣使的处境便不如此前,不可能一下调动那么多精干人手,参与其中的!” 岐王点了点头,神色铁青道: “不管如何,既然云国巡防营在场,边流韵极有可能,便是落到了云国皇帝手中了!” 冯处闻言,沉默片刻,道: “那位名叫宋慈的云国年轻官吏,臣虽接触时间不长,但也能够看出他是个精明敏锐的人,只怕此时的云国皇帝,知道的绝对不少了。” 岐王之前,露出的破绽真的太多了! 冯处面色坚定,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道: “殿下,如今尚有回转余地!只需将事情推到一路之上遇到的刺客身上,便可以解释公主为何要用替身之事!” 此时将真正的虞瑛瑶交出来,一切便可悄悄揭过。 按照冯处的布局,甚至之后还可以与云国的东厂、粘杆处合作,找出背后主使的线索。借题发挥,就算不能除去夺嫡之路上的一名对手,也能够让夏皇记住岐王的委屈,使得他在夺嫡之路上领先一众兄弟! 可是听到这里,岐王却是眉头紧皱,眼中圆瞪,断然拒绝道: “不可能!” 他布局这么多,折损了这么多的人手,便是想给自己妹妹寻得一线生机。到了现在,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 冯处早就猜到岐王会断然拒绝,所以根本没有一丝意外。 他抬起头来,眼神幽幽地看向岐王,似有深意地道: “殿下,走上这条路,要学会权衡取舍!” 岐王有些烦躁地道: “本王何曾想走上这条路?若不是……” 话说到一半,岐王忽然心中一动。 权衡取舍? 沉思片刻,岐王突然话锋一转,道: “本王便以商议正式和谈之事,前去面见云皇。” 冯处闻言,顿时一愣。 --------- 皇宫,养心殿中。 “陛下,此中奏折,已然处置完毕。其上也都已经附上相应的处置方式,请陛下过目!”一名身穿着绿色官袍的中年官吏,站在萧承身边,沉声道。 萧承一一翻开这些奏折,一目十行扫视一眼,看到官员们拟定的处置方式,微微点头,旋即手中朱笔一点,便算是批阅了。 此时养心殿中,尚有十数名由各衙门机构调来的官吏,正在殿中行走,将朝廷之中递来的各种奏折分门别类,相互之间商议出如何处置之后,写成陈论条子,再统一递到萧承面前。 这些人,是萧承新设立的官职,内阁行走。都是由朝堂之中各处熟悉政务的经年老吏,或者新近进士充任。 主要职责,便是为了减轻萧承负担,帮助处理国家政务。 自从夺回权力,执掌朝政以来,萧承过得比“997”还累,整天大半精力都耗费在了国事之上,回后宫快乐快乐的时间都很少。 这搞成这样,和牛马有什么区别? 于是,这内阁,便应运而生。 萧承此时设立的内阁,更像是明朝初期的内阁,由中下层官吏充任,仅是负责帮助皇帝,处置国家政务,而不负责制定国策,把握国家发展的方向。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秘书处! 有这样一个机构,自然是使萧承处理政务的效率高上了许多。今日刚过了半天,但处理的奏折政务,就比得上之前一整日所处理的。 这个时候,一名小太监悄然来到养心殿中,附到冯保耳边轻声低语几句。 冯保脸上,顿时眉头一皱,旋即凑到萧承身边,低声道: “陛下,岐王求见!” 萧承手中朱笔一顿,皱眉道: “他这个时候来干什么?” “说是为了正式和谈之事而来!”冯保回道。 萧承点了点头,忽然嘴角一弯,道: “先让他等着,然后派人去将伍子胥带来!” 冯保闻言,旋即点头应是。 萧承缓缓站起身来,沉声道: “内阁行走萧瑀、杨延和何在?” 养心殿中,一众官员之中,两名相貌方正俊朗的年轻官员连忙放下手中事务,走出人群,对着萧承躬身一礼,齐声道: “臣在!” 萧承一挥衣袖,笑道: “随朕走一趟吧!” “是!”二人连忙拱手应是。 看着萧承特意让二人跟着,一副简在帝心的模样,殿中一众官吏,皆是目露艳羡之色。 不过他们也是知道这二位的身份,一位是萧氏宗亲,忠良之后,放弃了爵位得以入仕。另一位,则是在朝中影响力极大的杨家族人。 二人身份便不简单,这段时间在内阁之中,更是展露出治国才能。如今得到皇帝信重,自然是理所应当之事,一众官吏心中反而没有什么不平衡的感觉。 而另一边,岐王在皇宫之前,静静地等候着宫中太监的通传。 一旁的亲兵统领周全性子急躁,见等候了许久也不曾有人召见,忍不住性子轻骂一声,旋即道: “殿下,咱们回去吧!这云皇当真是没出息,用这种招数故意磨咱们呢!” 岐王闻言,抬头看了看天色,旋即微微摇头,深吸一口气,道: “再等等,不急。云皇总不能一直不见本王,毕竟和谈之事,不可能一直拖下去!” “可这都快等了一个时辰了……” 周全还想说些什么,可他突然发现,自家殿下今日的做派,就有些不像之前的他,心中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嘴上不由一滞。 岐王望着面前巍峨的云国皇宫宫墙,眼中深邃。 有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不到,这才看见数名小太监不紧不慢地赶来,对着岐王微微躬身,道: “岐王,陛下宣见!” 岐王一反常态地轻笑一声,扭头看向周全,道: “你看,到底是本王更耐得住性子!” 周全看着眼前这突然之间,便遮掩住身上棱角,再无当初锋芒毕露模样的自家殿下,喉咙一动,心中直觉憋屈苦闷,一股子无名火不知该向何处倾泻。 岐王整了整衣冠,道: “你留在这里!” 周全低下头去,涩声道: “是!” 几名小太监,领着岐王一路来到皇宫之中的一处殿宇之中。 尚未进入殿中,便听到其中有人声传出。 “若由你统领我大云兵马,命你兵出天南,攻伐夏国,你当如何?” 岐王听到殿中传来的声音,脚下顿时一顿。 小太监此前都特地被交代过,见岐王脚步停下,扭过头去,低声道: “岐王,陛下便在殿中,请您入内拜见!” 岐王眼中一动,深吸一口气,道: “好!” 旋即,数名太监打开殿门。岐王昂首阔步,迈入殿中。 岐王抬眼朝殿中望去,顿时心头一跳,眼神变得锐利异常。 便见整个大殿之中,毫无华丽装饰。入眼便是制作细致精妙,小型的山川河流。 丘陵山川,河流大江,城池关隘,一切的一切,便宛若真实场景复刻下来一般。置身其中,便好似高居九天之上,俯瞰天下一般。 岐王扫视一眼,眼角猛地抽动起来。 他这几年来,统领着夏国西南边军。对于西南边境的地形,自然也是颇为熟悉。这殿中地形,一眼望去,赫然便是夏、云两国边境的地图。 岐王看向殿中那身穿赤金色常服龙袍的少年天子,脸上阴晴不定。 在召见他的时候,搞这么一出,到底打着什么心思?堂堂云国皇帝,若是只为折辱自己,倒是显得太过没有气量了! 大殿之中,萧承以余光瞥了一眼岐王,嘴角一弯,旋即看向伍子胥,轻笑道: “若有什么,不妨大胆讲出来!” 承认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金手指面板之上猛地出现了几行字体。 【伍子胥,名员,字子胥,楚国人,春秋末期吴国大夫、军事家。因受楚国太子建牵连,满门丧尽。伍子胥奔亡吴国,借吴国之力,攻入楚国郢都,掘楚平王之墓鞭尸,以报家仇。后助吴国称霸,为吴王夫差忌惮,自尽身亡。 武力83,文学75,智慧92,道德51,年龄29,统御95,政治74,魅力70,忠诚100,野心48】 此时的伍子胥,看着眼前的萧承,心中难掩激动,根本没有心思去注意身后到来的岐王。 自从家中遇事,他自知一人力量不足以报得家仇,只能出逃云国,想要借助云国之力,完成心中执念。这一路之上,他历经不知多少苦难,舍弃了多少原本的心中坚守。 本以为还需要在稷下学宫展露自身才学之后,方才能够进入到云国当今陛下的眼中,万万没想到,这个机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他深吸一口气,神色显得有些平淡,但眼中却是尽显杀伐之色。 他因为这段时间的苦难,而略微收敛的锋芒再次显露,宛若一柄出鞘利剑,让人心中生寒。 伍子胥微微拱手,高声道: “若陛下准我领兵攻伐夏国,可为陛下吞尽夏国西南六郡!” 说罢,伍子胥迫不及待地走了几步,一边指着脚下的地图沙盘,一边道: “夏国西南,共有六郡,其中河池郡的梧州,与邕州隔江相望,有夏国西南边军的五万大军驻守。邵阳郡的永州,扼守潭江,有四万大军驻守。还有江阳郡,乃是西南边军主帅驻地。此前被镇北将军程不识所败,如今大概也就剩下六万不到的兵马驻守。” “此三地,为夏国西南要害,兵家必争之地。三城不失,则无恙。若三城失去,则西南命脉尽入敌手……” 正当伍子胥侃侃而谈之际,忽然一道声音,将他打断。 “你为何对我西南边军,如此熟悉?” 伍子胥顿时一顿,扭头朝身后看去,便见岐王脸色阴沉无比,死死盯着伍子胥,面露沉思之色。 第七十五章 条件 伍子胥看着岐王,脸上也瞬间变得阴沉起来,眼中尽是掩盖不住的杀意。 岐王盯着伍子胥,眉头紧皱,若有所思道: “西南边军部署,你为何这般熟悉?” 大军部署,自然瞒不过有心人。但能够清楚地知道各地夏国大军部署的数量,对西南诸郡熟悉到了如此地步的,绝非一般人! 伍子胥冷冷地看了岐王一眼,道: “西南伍家伍员伍子胥,见过岐王殿下!” 岐王闻言,心中顿时沉重了一分。 自大夏开国以来,便因与云国对峙,而在西南边境留下重兵驻守。 这支西南边军,历经数百年时间的发展,终于形成了盘根错节的地方势力。这些将门,盘踞夏国西南,掌握大军,甚至已经在朝堂之中培养出了属于自己的势力。 便是岐王这样的性子,当初以皇子身份前来统兵,都是强耐着性子蛰伏了数载,暗中调遣各地兵马,稀释这些将门的兵权。最后还是借用攻打云国之际,将这些将门拆分消耗大部力量之后,才敢真正动手除去。 若是眼前这个因为头发有些花白而有些看不出年纪的男子,出自西南将门,那他对于西南边军部署如此熟悉的原因,也就能够明白了! 不过岐王在脑中回想半天,竟是半点也没想起,他到底是出自西南将门中的哪个伍家? 迟疑片刻,岐王只得皱着眉开口道: “哪个伍家?” 伍子胥冷笑一声,道: “岐王殿下,看来我伍家门第不高,尚且入不得殿下的眼!” 岐王张了张嘴,有些无奈道: “嗯,不是这么说,本王是真的没想起来……” 萧承坐在上首,强忍着吐槽的冲动。 你要是真想起来,那踏马才见鬼了呢! 岐王顿了顿,看向伍子胥,朗声道: “只是你等将门,纵容私兵劫掠,使得百姓民怨沸腾。到了最后,还妄想裹挟朝议,逃脱罪责,岂能容你们?” 岐王当日之所以冒着大不韪,不顾朝堂潜规则,领兵马屠灭将门。 一来,确实是因为眼见将门造下这般罪孽,心中心气不顺。 二来呢,则是因为西南民怨沸腾,若非自己斩杀诸将门以泄百姓心中怒火,那这西南根本等不到朝堂反应过来,早就乱了! 无论出于何种角度,岐王他都是自认问心无愧。 伍子胥听到这话,却是再次冷笑一声,道: “我伍家虽是将门,却从未参与那般污糟事。之前兵乱,我伍家还组织家中私兵守卫城池。结果只因我家得罪当地县官,那县官说了几句假话,殿下的大军前来,便不顾城中百姓劝阻,将我伍家尽数屠灭……殿下这般问心无愧,可对得起我家冤死的父亲兄长?” 岐王闻言,眉头微微一皱,迟疑道: “此事本王并不知情……” 在西南边军之中数代为将者,便是西南将门。数百年下来,这个群体实在太多了。一个群体多了,必然就有好人坏人。若说将门之中没有好人,那实在太过武断了! 再加上之前兵荒马乱,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所以岐王根本就没有否认的底气。 伍子胥眼底闪过汹涌杀意,扭头看向萧承,拱手道: “陛下,我刚刚尚未说完。若陛下有意,可拨另外调拨给我六万大军,三年时间,臣便可使夏国西南之地,归附我云国!” 萧承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岐王一眼,旋即道: “说说看!” “当今西南,民怨沸腾,如今名义上诸郡仍为夏地,但多有百姓驱逐夏国官员。之所以前来与我大云和谈,便是为了调边军回去镇压百姓!”伍子胥沉声道。 岐王脸色阴沉地看了伍子胥一眼,旋即看向萧承,抢声道: “云皇陛下,两国和谈之事已定,难道陛下想要反悔了吗?” 萧承闻言,一拍大腿,好像刚刚想起一般,有些可惜地砸了咂嘴,对着伍子胥道: “唉,可惜了!和夏国和谈之事,都已商议完毕了,朕总不好立刻反悔不是?” 伍子胥何等聪明,顿时琢磨出萧承的意思,眼中一动,旋即拱手道: “陛下,我所献策略,不管何时用,都有成效!” “哦?”萧承一副来了兴趣的模样,道。 伍子胥拱手道: “若陛下给我六万大军,我便将大军分为三师,终年袭扰西南各郡。春季纵马踏田,秋收之际焚烧粮田。而经此之乱,夏国西南之地民生凋敝,我军袭扰,更使诸郡无粮草可用。” “诸郡百姓遭受兵乱,心中本就暗藏怨气。若此后夏国无力赈济,则百姓怨怼,西南诸郡便宛若布满火星子的柴堆,一点就燃!而夏国赈济,则损耗粮草无数,国力必然大减,只待天时,我可助陛下兵出天南!” 萧承闻言,没有第一时间表态,反而看向一旁的杨延和、萧瑀二人。 萧瑀眼皮一抬,极为配合道: “夏国西南诸郡,人口约过八千万,若赈济百姓,一日损耗粮食便是一座粮山。而维持一年的六万大军,再如何也不需花费三十万两!” 杨延和显得更为沉稳一些,心中盘算了萧承今日的举动,心中了然,故作沉吟地道: “臣此前刚刚看到奏报,这个月来,西北诸国银器、丝绸、食盐的价格突然上涨,反倒是战马、香料的价格暴跌。若陛下有意,六万骑兵亦可凑出!” 岐王脸色难看无比,看向伍子胥之时,眼中隐隐闪过一丝杀意! 伍子胥献上的策略,当真是太过歹毒了一些! 当日萧承领兵千余,便将西南腹地弄得天翻地覆。 若是六万大军闯入西南诸郡,不攻城只破坏,故意引起百姓心中对夏国朝廷的愤恨,那就以如今西南百姓对夏国朝廷的态度,不需一两年,那夏国在西南的统治根基便会土崩瓦解! 岐王脸上略微有些狰狞,咬牙道: “你既是出身西南,对自己家乡百姓,就这般无情?你知道你这毒计,会使你多少乡亲无辜而死吗?” 若是此计成了,夏国朝堂也不可能挖空家底来赈济。人为制造的饥荒之下,不知该有多少人死于饥馑! 伍子胥闻言,只是神色漠然地看了岐王一眼,冷声道: “日暮途远,吾将倒行而逆施之!” 天快黑了,离要去的地方还很远,所以我只好胡作非为,不按常理行事了! 虽只有一句话,但伍子胥的态度已然显露,让岐王心中不由发寒。 萧承看到岐王难看的脸色,忽然点头,道: “伍子胥,朕欲统合朝中兵事机构,于尚书台之下,设立兵曹,主管云国一切兵事,你可愿前去听政历练?” 伍子胥虽然心中巴不得现在就攻入金陵城,灭了夏国社稷宗庙。但他亦是清楚,如今的云国,不可能真的和夏国开战。 同时,他亦是清楚,当今陛下如此雄才伟略,绝对不可能坐困天南之地。只需耐下性子,他终有得报家仇之日! 伍子胥二话不说,当即跪倒在地,沉声道: “臣伍子胥,愿效忠陛下,助陛下成就宏图伟业!” 萧承微微抬手,道: “退下吧!” 伍子胥闻言,当即再次俯身一拜,起身看了岐王一眼,方才转身离开。 一旁的杨延和、萧瑀二人,也很有眼色地起身,一同离开大殿之中。 待到殿中再无他人,萧承旋即看向岐王,似笑非笑地道: “刚刚的话,不过是年轻人的狂言罢了,岐王殿下大度,想来应该是不会在意的吧?” 岐王低下头去,眼眸低垂,深吸好几口气,许久都未曾真正将心绪平息下来,只是用略显有些强硬的口气,道: “本王当年,亦有领兵征战北境、南疆,将天下诸国尽数纳为我大夏国土的狂言。不过几句妄语而已,不足以放在心上!” 萧承闻言,连连点头笑道: “对对对,狂言妄语,不必在意……对了,岐王殿下求见,是为了何事啊?” “今日前来,乃是为了两国和谈之……” 说到这里,岐王瞥见萧承似笑非笑的神色,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萧承都在他面前做刚刚这么一出了,当面说如何攻打夏国,他还谈个屁的和谈啊! 岐王再也不强忍着自己的脾气,当即抬头,昂然地看向萧承,沉声道: “云皇陛下,本王不常做戏,也实在不喜欢打哑谜,便直接开诚布公了!” 萧承嘴角一弯,微微坐直了身子,道: “哦?岐王不妨直言!” “边流韵,也就是失踪的柔宁帝姬,可在陛下这边?” 萧承闻言,眉头一动,旋即点了点头,极为坦然道: “对!” 岐王原本想要说的话,顿时在喉咙中一噎,有些错愕地看向萧承。 很显然,萧承这么直白坦率,倒是把岐王弄得有点不会了。 岐王嘴唇动了动,许久方才轻叹一声,继续道: “果然,柔宁帝姬的事情,陛下也应该早就知道了!” “是啊,真假公主同时中毒之时,岐王你心中太过慌乱,露出的破绽太多了。别说朕了,便是朕身边的亲信太监,都看出了异常!”萧承依旧笑着道。 因为萧承的不按套路,让此时的岐王有些凌乱。 你这都直截了当地说了,让本王接下来还咋开口? 萧承见他说不出话来,缓缓站起身来,俯视着殿中站着的岐王,沉声道: “岐王,你不想让你妹妹进宫,其实这个对朕来说无所谓的!只要你能够拿出足够的诚意,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成为夏国的柔宁帝姬!反正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回到夏国了,只要朕这边不追究,没有人会去过问这件事!” 萧承只想要个夏国公主,根本不在乎谁是夏国公主。 说到这里,萧承忽然灿烂一笑,道: “当然了,朕若是追究,呵呵呵……” 岐王闻言,脸色有些难看,道: “所以刚刚那名叫伍子胥的人献上的计策,就是云皇陛下在告诉本王,您如何追究会是如何模样?” “不是,朕是在提醒你,我大云和你夏国,必有一战,无可避免!”萧承负手道。 之前就说过,若是两国当真交战,一个身为云国后妃的夏国公主,身份那是尴尬无比的。身处敌国后宫,那下场能好到哪里去? 岐王顿时明白过来萧承的深意,眼中一冷,道: “陛下这般所为,以一女子为要挟,有些失了王者风度吧!” 萧承闻言,淡然地摇了摇头,道: “这非是要挟,而是交易!” 其实以萧承的秉性,倒是不太愿意将这些事情牵扯到一个女子身上。但岐王可拿不准萧承的性子,自然不敢拿自己的妹妹去赌。 岐王沉默许久,方才咬牙道: “陛下想要什么?” “你的妹妹,你来开条件!”萧承道。 “绣衣使者在云国一应潜伏人手、收买人员的名册!”岐王脱口而出。 萧承闻言,眉头一动,疑惑道: “真的假的?” 绣衣使者,乃是夏国特务机构。他一个皇子,从哪里搞来的? 岐王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道: “衔命直指云国密事的二品绣衣使,投效于本王门下。他手中的名单,本王可以交给你!” 萧承面露沉吟之色,皱眉道: “总觉得你这般爽快,好像这名单在来之前了,就准备好给朕一样!” 这句话,还真让萧承说对了! 这名单,岐王早就打算以此作为交换条件,换取自己妹妹的自由了。 因为此前冯处并不在云国,是以云国之中的绣衣使者,并无多少是他的亲信心腹。自从这次刺杀之事中,绣衣使者毫无作用,甚至有暗中下手的嫌疑,便可看出其中已经有不少人找到了自己哪个兄弟作为靠山。 既然如此,那借用云国朝堂的势力,将这些绣衣使者尽数扫空,使得冯处不再受到限制,得以全力施展。 岐王毫无异样,只是沉声道: “那陛下,要不要?” 萧承嘴角一弯,点头道: “好,朕要了!” 第七十六章 把他,给朕找出来! 冯处坐在国宾馆中,面色紧皱深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在他面前的,还是一身宫女打扮的夏国公主虞瑛瑶,亦是皱起秀眉,时不时地看向外边。 等候许久之后,见岐王还是没有能够回来,冯处顿时有些坐不住了,一咬牙就要起身。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身边的虞瑛瑶,忽然站起身来看向门外,惊喜地喊道: “皇兄回来了!” 冯处猛地抬头,便见岐王神色轻松,浑身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见到岐王的身形,冯处一直提着的心忽然放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 虞瑛瑶流露出高兴之色,连忙跑上前去,在岐王身前停下,然后欠身一礼,道: “皇兄……” 冯处也连忙迎上前去,对着岐王躬身一礼,道: “殿下!” 岐王看着虞瑛瑶,忽然长舒一口气,露出了宠溺疼爱的笑容,点头道: “放心吧,事情已经解决了……你自此之后,便不用担心别的事情了!” 虞瑛瑶闻言,立时愣住,有些没反应过来,道: “什么?” “你今后,自由了!”岐王笑着道。 一旁的冯处闻言,亦是长舒一口气,眼中亮起,连忙二人拱手道: “恭喜殿下,恭喜公主!” 岐王心中高兴,朗笑几声,道: “今后不论在何处,都不可口称公主了……不过没有了夏国公主的身份,你才是能够真正摆脱拿下束缚!” 虞瑛瑶此时的反应,在旁人眼中,倒是有些奇怪。 听到这个对她来说极好的消息的时候,她眼中顿时变得凝重一分。 等反应了一会儿,她方才露出一丝似乎有些勉强的笑意,看向岐王,问道: “皇兄,到底是如何说服云皇的?” 岐王笑着摇了摇头,道: “皇兄自有办法,你不需要操心这件事。瑛瑶,今后天下之大,你尽可去得了!你不是喜欢音律吗,皇兄可以办法送你去音家学习。” 虞瑛瑶眼睛一动,旋即问道: “那边姐姐呢?” 岐王闻言,眼睛眨动两下,旋即随口道: “皇兄的人手,并非找到她。说不得她此时,早已离开中庆城了,你也不比为她担心。” 虞瑛瑶看向岐王,皱眉道: “皇兄没有在说谎吗?” 岐王闻言,一脸真诚,很有底气地坚定道: “没有的事情,皇兄不会骗你的!” 虞瑛瑶眉头皱起,仔细盯着岐王看了一会儿。 但见他目光毫不躲闪,也不好再坚持,只好微微低头,道: “我信皇兄的。” 岐王点了点头,笑着道: “好了,去早点休息吧,皇兄我和冯大人,还有事情商议。” 虞瑛瑶闻言,点了点头,对着二人欠身一礼,方才离去。 待到虞瑛瑶身影离去,冯处不由得看向岐王,道: “边流韵当真没有落在云皇手中?” 岐王摇了摇头,道: “只是骗皇妹的而已,云皇承认了,人就在他手中!” 冯处点了点头,道: “所以,云皇那边果然都知道了?” “没说清楚,但听他口中的意思,知道的事情只怕不少。幸亏你之前交给本王的云国绣衣使者的名单,要不然那边局面,本王还真不知道能够提出什么样的条件,去打动云皇了!”岐王看着冯处,点头道。 说到这里,岐王口中一顿,旋即道: “对了,去查一件事!” “请殿下吩咐!”冯处当即道。 “刚刚在云国皇宫中的时候,云皇随口提到了当日元宵盛典,致使边流韵趁乱逃离的那场骚乱。正是那件事,导致本王原本安排的人手无法动手。如今事后看来,实在有些太过巧合了,去查一查!”岐王沉声道。 冯处闻言,沉吟道: “或许,是黎朝那边动的手脚,想要借机下手?只是他们没想到边流韵武功高超,这才让得以逃掉了?” 岐王闻言,沉声道: “可能性不小,仔细去查!还有,云国的东厂,尚虞备用处两个机构,云皇已经打过招呼了,你可和他们的人自行合作交接。” “是!”冯处当即拱手应是。 --------------- 距离夏国使团驻地不远的地方,陈立言也收到了手下的奏报。 “当真出事了?”陈立言沉声道。 “千真万确!据说当时,云国巡防营押走了不少刺客,据百姓所说,其中便有数名,身穿黑袍,极为显眼!”属下急声道。 陈立言眼角抽动,有些烦躁地叹了一声,道: “数日前便失去了联系,为何现在才来禀报?” 属下闻言,低下头去,喏喏道: “这些人都是自成一派,也没有借助使团的身份掩盖。所以他们之前未曾回来,我等都是因为他们藏到了哪里去了,所以便未曾急着禀报少将军……” 陈立言闻言,揉了揉暴跳的太阳穴,强压心中怒火,沉声道: “都是父亲派来的人,能够信任,暂时还应该不会导致我等身份暴露!想办法传递消息给外边的人手,让他们继续去查。必须在夏国使团顶不住压力,将真正的公主交出来之前,找到那个柔宁帝姬!” 属下闻言,深吸一口气,拱手道: “是!” 陈立言的谋划,便是在夏国使团顶不住压力之前,找到假柔宁帝姬,也就是边流韵。给她喂下蛊毒之后,再送到云国后宫之中。 他想着的,便是利用那黑袍人带来的蛊毒,使边流韵失去理智,在云国后宫之中大肆屠戮。 夏国无缘无故的,公主死在了云国后宫。 而云国皇宫之中,则有夏国公主的刺杀云皇的事情发生。就算萧承武功厉害死不掉,但皇宫之中也总是要死上一两个人的。 若是当真发生这样的事情,两国朝野上下,都觉得自己吃了亏。无论哪一方退让,都必定民意沸腾。 到时候两国就是想要和谈,也没有了下台的台阶了! 只可惜,此时的陈立言仍旧不知道,他所算计的云、夏两方,此时竟然联合起来,开始一起对付起他来了! -------------- 萧承看向匆匆赶来求见的秦和,开口问道: “何以这般着急见朕?” 秦和对着萧承躬身一礼,连忙道: “陛下,被您送来的那些黑袍人,果然有古怪!” 那些因为萧承亲自动手而被擒下的黑袍人,纵使体内内力再过凶厉狂暴,却也为一阳指指力所限,周身经脉尽数封锁,难以冲破。 萧承只觉这些黑袍人动手之际,宛若野兽,失去理智,看着十分诡异,直接便让人带回来,扔给了太医院的姬缓、秦和二人,让他们研究一番。 而如今秦和这般模样,看来果然是找到了一些问题。 萧承闻言,眼睛一亮,当即问道: “这些人,到底是怎么了?” 秦和对着萧承微微拱手,然后道: “臣为这些黑袍人把脉,发现他们体内六气滞涩浑浊,绝非正常人所拥有的脉象。臣研究数日,终于发现他们体内异常!” 说罢,秦和对着身后跟着的太医院小太监挥了挥手。 小太监闻言,当即便举起手中托盘,小心翼翼地举过头顶。 萧承仔细一看,便看到托盘之上,一只通透乳白色,约有幼儿指头大小的蠕虫,正在托盘之上疯狂地蠕动着,让人颇有些不适。 萧承眉头紧皱,朝后一退,问道: “这是什么?” 秦和闻言,连忙说道: “此虫自黑袍人脑后脊骨处取出,应是一种精心培育的蛊虫!” “蛊虫?那些黑袍人失去理智,状若野兽,便是此物作祟?”萧承皱眉道。 云国东南、夏国西南、黎朝南部,这三国交界之地,山高林密,不少地方都遍布着毒虫。自然而然的,也便生出了驱使这些毒物的蛊术。 云国之中不少部族,甚至南荣姝出身的哀牢族之中,便有不少人精通蛊术。 但这些蛊术,虽然江湖之上传得颇为神异无比。但也不过都是些人为地驱使各种千奇百怪毒的蛊虫而已,只能算是武林之中用毒的一种方式。 而像眼前这般,利用蛊虫控制人身体的,实在是有些诡异到了极点了。 秦和闻言,当即道: “虽难以置信,但臣取出蛊虫之后,那名黑袍人眼神之中,便恢复了几分清明。只怕那些黑袍人的异常,和蛊虫脱不开关系!” 萧承闻言,强忍着恶心,起身就要前来查看。 而就在这个时候,原本疯狂扭动的那蛊虫忽然一僵,不再似刚刚那般扭动。 而就在这个时候,金手指技能面板之上,那因为助萧承推动金色装盘,而颜色依旧有些灰暗的“天眷”技能,忽然一闪。 萧承视线之中,顿时为之一变。 气运异象凝聚的世界之中,无数白色细线,自云国所有的文武臣子、禁军护卫、太监宫女、百姓等人的身上延伸出来,齐齐聚集在萧承身上。 这些气运,此时凝聚萧承身上,然后化作他头顶那振翅飞翔,仰头啼鸣,尽显神异之色的紫色神鸟。 一眼望去,自云国朝野上下之人身上汇聚而来,密密麻麻,泛着乳白色的气运之中,一枚泛着黑色的气运细线,在其中尤为显眼。 萧承视线一动,顿时看到那与众不同,透着令人不舒服气息的黑色气运细线,赫然连接在那只蛊虫之上。 下一刻,蛊虫身上的黑色气运细线猛地一粗! 蛊虫身形顿时如同弹簧一般弓起,然后猛地一弹,朝萧承面门袭来。 电光火石之间,殿中的禁军护卫,宫中侍者猛地反应过来,猛地喝道: “陛下小心!” “快让开,陛下!” 萧承顿时反应过来,身形下意识地倒退数步,右手一指伸出,其上瞬间凝聚起其势浩荡,渊博无比的无形剑气。 但还不待萧承一指点出,他腰间佩戴的怒龙神剑,顿时自剑鞘之中一弹,露出了约莫半指宽的锋利剑身。 恍惚之间,殿中众人,只听得一声龙吟之声。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狰狞怒龙自剑身之上显化而来,盘踞在萧承头顶之上。鳞爪飞扬之际,浩荡的龙威龙气,肆虐而出,令人心头猛地为之一停顿。 那飞射而来的乳白色蛊虫,便被这看似无形的龙威龙气,顿时撕裂开来。 蛊虫之上那原本缠绕着的黑色气运细线,猛地一下断裂开来。 这个时候,萧承的视线之中,瞬间沿着这黑色气运细线,转瞬之间穿过千山万水,直直来到一处阴暗之地。 在这阴暗之地,仅有一名身形萎缩宛若七八岁孩子,苍老得不成人形,只看一眼便觉心中害怕的“怪物”老者。 此时这名老者,似乎也同时感受到了萧承穿过万里的视线,猛地抬头,露出狰狞的脸,瞪着双眼,眼中尽是狂喜之色。 下一刻,这怪异的景象,顿时在萧承视线之中消失。便好似在一瞬间,人他便从天下的一处诡异之地,瞬间回到了养心殿中。 “陛下!您没事吧?” “快快快,把那东西清出去!” “臣罪该万死,此前不曾查明此物,竟然险些害得陛下,请陛下责罚!” 对于耳边响起的嘈杂之声,萧承充耳不闻。 他眼中神色不断闪烁,低头看了看自己,露出似是兴奋,似是惊疑的神色,喃喃道: “那是,什么东西?” 世界升格,是萧承导致的,他自然能够清楚。所以萧承如今,才能够对自己头顶之上,顶着一只紫色的大鸟,并没有感到多少惊奇。 但就刚刚遇到的场景,让萧承突然之间明白了过来,在这个世界升格之后,还有很多事情,他所不曾知道的! 萧承此时,心中突然生出一种预感。 刚刚那个看起来演鬼娃娃都不要化妆,老得不成人形的怪物,手中一定有对自己有用的东西。 萧承看向金手指面板之上,依旧闪动晦暗光辉的“天眷”技能,心中顿时明白,便是这个玩意,在指引着自己。 萧承眼睛当即一厉,昂首朗声道: “查,一定要查出这些黑袍人的身份来历,把他给朕找出来!” 殿中一众人,不知萧承口中深意,连忙低头齐声应道: “是!” 第七十七章 严法酷吏 看着前来通报的使团护卫,陈立言微微皱眉,问道: “敖侯要见我?” 敖侯黎护,黎朝九卿之一,也是这次使团主使。 但陈立言,还有他父亲陈丰,与黎护之间都并不相熟。无缘无故的,为何突然召见自己? 使团护卫看着陈立言,神色漠然,语气不甚恭敬,硬声硬气道: “是!请陈将速速前去,莫要让敖侯等急了!” 对于这名护卫的态度,陈立言倒是没有觉得奇怪。 自从他父亲陈丰两度兵败,折损黎朝近乎全部的精锐兵马之后,他便时常受到同僚下属的冷言冷语。 起初他还有些不岔愤慨,但日子久了,他也开始习惯了,并不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了。 陈立言此时还顶着使团护送之责,敖侯请他前去,他自然不好推辞,当即点头道: “知道了!” 说罢,陈立言收拾了一番,便随着这名护卫,一同前去拜见敖侯黎护。 来到厅堂之中,黎护似是专门等候着陈立言。看着他前来,当即挥退了其余人。 陈立言对着黎护微微躬身,行礼道: “见过敖侯!” 黎护点了点头,温和道: “无需多礼!” “不知敖侯传我前来,所为何事?”陈立言沉声问道。 黎护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陈立言,道: “不是少将军有事情找本侯前来商议的吗,怎么这个时候倒是问起本侯来了?” 陈立言闻言,微微一愣,不由得问道: “我并未请敖侯……” 话说一半,他突然一滞。 自己之前,貌似还真让手下想办法去找人的。 如今黎朝使团身在国宾馆之中,四处都是东厂、粘杆处的眼线。他手中人手,多半是借着护送式使团的名义混进中庆城的,此时正是在云国的严密监控之下。 为了有足够的人手搜寻边流韵的下落,他正在想办法暗中联系黑袍人的首领,想要调动他带来的人。 想到这件事,陈立言猛地一愣,看向黎护,惊讶道: “敖侯,便是黑袍人的……” 黎护微微点头,开口道: “是我!” 陈立言脑子有些发懵,道: “可是这些黑袍人,不是父亲给我调来的人手吗?” 黎护看着陈立言吃惊的模样,轻笑道: “你父亲陈太尉,也不是凭空而来的人手啊。你父子二人所谋划之事,事关我国朝社稷延续,王室又岂会坐视不理?” 陈立言闻言,眼睛顿时一亮,道: “原来是王上派来的人手!” 黎护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顿了顿,方才神色一肃,沉声道: “你之计策,本侯已然知晓。此计若成,则云、夏两国和谈之事只能暂时搁置。这段时间,便是为我国朝争取来的喘息之机!所以,本侯手下人马,尽数归你调遣!” 陈立言闻言,感受到来自王室的信任,心中为之激荡。此刻的他,只觉这段时间以外的委屈憋闷,再也不淤积堵在心中了。 他身形挺直,对着黎护躬身拱手,斩钉截铁道: “必竭尽全力,不负王上厚望!” 黎护看着陈立言,只是轻笑着,眼中尽是深邃莫名之色。 -------- 金色轮盘不断转动,最后缓缓停下。萧承视线之中,尽是蓝色光辉。 光辉最后缓缓凝集起来,化作一张蓝色卡牌,悬浮在萧承面前。 【蓝色训卡,严法酷吏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拥有郅都、赵禹、张汤 卡牌说明:毁巢凤不至,竭泽龙不游。贤者有所归,得非龙凤俦。 郅都,生卒年不详,西汉时期河东郡杨县人。为人勇敢,有气力,公正廉洁,主张以严刑峻法,镇压不法豪强,维护国家秩序。 武力53,文学68,智慧84,道德82,年龄30,统御70,政治79,魅力66,忠诚100,野心63 赵禹,西汉司法官。斄县人。为御史,曾任太中大夫、中尉、少府等职。其用法严苛,以清廉倨傲著称。但少有复查案件,多苛察深挖属吏隐秘的罪行。 武力30,文学82,智慧86,道德42,年龄29,统御23,政治74,魅力54,忠诚100,野心70 张汤,京兆杜陵人。西汉时期官员、酷吏。其用法严峻苛刻,治狱以人主意旨为准绳。又协助武帝统一货币,实行盐铁官营、算缗告缗,打击富商大贾,诛锄豪强并兼之家。后遭诬陷自杀,死后家财不过五百金,皆自俸禄赏赐而来。 武力31,文学72,智慧85,道德90,年龄28,统御67,政治88,魅力80,忠诚100,野心30】 萧承看清卡牌效果之后,眼睛一瞪,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嘶,好家伙,本以为有个海瑞就够了。不曾想,这又来三个差不多的…… 也不对,这几人其实还是有点不同的。 海瑞是那种,就是萧承自己做错了,他都敢开口指责的那种。 而这三位,倒是没到这个地步。他们之所以做酷吏,其实是他们的政治主张,是为了成为皇帝手中的刀,以此求得仕途上的进步。 如今云国朝堂之中,因为萧承借机清理了几番,倒是极为干净。但这样的干净,是持续不了多久的。 有了这三位,别的不说,起码日后国库没钱的时候,还可以找他们抄家去啊! 萧承满意地点了点头,心念一动之下,眼前这蓝色卡牌顿时化作点点光辉,直冲天际而去。 一旁的冯保,此时见萧承心情似乎不错,低头道: “陛下,今早刚来的消息,那些黑袍人都死了!” 萧承闻言,微微皱眉,道: “都死了?” “是,这些黑袍人体内的蛊虫,似乎需要什么东西维系生命。否则一旦到了时间,便立时炸裂开来。蛊虫潜伏孕养之地,为人之脊骨处。一旦炸裂,伤及脑部要害,不消片刻,生机便消散而去!”冯保小心翼翼道。 萧承闻言,倒是没有发怒。 这种蛊虫,既然能够和气运相连,便必然不是轻易能够摸清楚的。 “什么都没问出来?”萧承沉声问道。 冯保闻言,连忙解释道: “便是取出这些蛊虫,那些黑袍人也依旧没有恢复神志。蛊虫与他们的血肉精气联系一起,一旦取出,那些人便会生机逐渐萎靡,最后萎靡消亡!” 萧承闻言,心中更是对着诡异的东西生出几分忌惮。 这东西,摆明了就是培养死士用的。被萧承捉到的,都是些毫无价值的死士! 萧承脸色阴沉,坐在龙椅之上,面露沉吟之色。 片刻之后,萧承眼睛忽然一动,扭头看向冯保,开口问道: “边流韵,也就是那个假的柔宁帝姬呢?” “此前按照陛下的吩咐,一直安排她在宫中养伤……” 萧承嘴角一弯,站起身来,道: “好,朕救了她一命,也便请她,帮朕个忙好了!” 第七十八章 边流韵:我很生气的! 边流韵刚抬腿迈出殿门,便有数名宫中侍者出现,拦在她的面前,恭敬地问道: “姑娘要出去散散心吗?” 边流韵张了张嘴,微不可查地轻叹一声,脚步后退,重新回到了殿中。 看着这些拦着自己的,身穿着宫中侍者服饰的男男女女,他们的身份,自然不用说。还有所处的这间华丽宫殿,透过殿门看到远处的那些肃穆庄严,巍峨重重的殿宇。 此时的她,如何还不能够猜出自己所在的地方? 赫然便是她此前来过的云国皇宫! 本想直接逃离,可兜兜转转,这还没出中庆城呢。然后一觉醒来,自己竟然直接回到了云国皇宫之中。 除了满心的懵逼,此时的边流韵,心中更多的是惴惴不安。她不断回想着,自己到底是为何来到了皇宫之中。 只记得自己面对追杀而来的刺客,强行催动音家秘传武学,“太一大乐律”,最后难以驾驭为琴声所驱动的天地阴阳五行之气,内力直接在体内暴走,差点导致走火入魔。 在昏迷之前,她只隐约记得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 明明不记得那人说了什么,却只记得那道声音,温和至极,触动心弦,让她觉得无比心安踏实。 也不知道那人…… 不对,这个可以先放一放! 边流韵猛地摇了摇头,使得自己回过神来,脸上重新流露出凝重之色。 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要搞清楚,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云国后宫之中。 边流韵此前,曾经以夏国柔宁帝姬的身份进过皇宫,面见过后宫的一众太妃。 早如今不搞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到底是柔宁帝姬,还是边流韵的时候,她甚至担心自己贸然出去,会让人认出自己的身份来。 想到这里,边流韵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苦涩之意。 本是被岐王说服,想着帮助与自己感情相厚的虞瑛瑶假死脱身。 却不想一场阴差阳错的乌龙事,以及云国将军南霁云突然赶到,只能是她咬牙出面,顶替了这个身份。 但从那之后,她却是再也无法脱身,明里暗里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对她下手。甚至就连请求自己帮忙的岐王,也开始对她起了杀心。 到了现在,她竟然连自己所拥有的身份,都不敢确定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殿外忽然传来的一阵动静。 边流韵隐约便听到,殿外守候的宫中侍者跪地问安之声。 一瞬间,她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萧承站在殿门前,旋即挥手示意,让身后一众护卫、太监们在殿外等候。 冯保张了张嘴,强忍着这才没有开口。 虽然自家陛下的武功,足以横行于天下,此前也是亲领大军冲阵杀敌。但老是这样不要禁军高手护卫在侧,总显得养着他们,像是被吃白饭的…… 边流韵看着走入殿中的贵气俊秀的少年,心中猛地一突。 在云国皇宫之中,这般打扮、气质的,除了当今的云国皇帝,只怕再无旁人了! 她有些手足无措地看向萧承,愣愣地不知该如何开口。 萧承打量了几眼边流韵,见她气息不再似此前那般萎靡,轻笑道: “看来调养得不错啊!” 边流韵猛地抬头,一双明眸紧紧看向萧承,掩盖不住自己的错愕惊讶之色。 虽然她关于此前被救时候的记忆,已经极为模糊。但当萧承的声音响起之时,边流韵心中还是立时一颤。 “我不是……,我是音家弟子,边、边流……” “知道了,边流韵!” 一瞬间,当初受伤之时的记忆,一下子涌了上来。 是他…… 立时之间,边流韵刚刚还有些慌乱失措的心绪,此时突然便觉得莫名安心。 在本以为即将顶替着别人的身份,死在这异国他乡之时,萧承这随口一接的话,对那是心生绝望的她来说,无疑是难以忘怀的! 萧承可不知道边流韵如今复杂的心绪,一甩龙袍,径直坐到殿中上首,看着边流韵,沉声道: “音家弟子,边流韵?” 边流韵回过神来,垂下眼眸,对着萧承欠身一礼,柔声道: “边流韵,见过陛下!” 萧承点了点头,径直道: “你可知顶替柔宁帝姬前来,有破坏两国和亲之嫌?” 萧承的一句话,便是直接告诉了边流韵,她的身份已然被知晓。 对于此事,边流韵倒是也做好了心里准备。 听到萧承询问,她抿了抿嘴唇,低着头,细声细气道: “边流韵知错,愿受责罚!” 萧承闻言,倒是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这细声细气,温柔恭顺的样子,莫名给了他一种在欺负人的感觉。 咦,觉得心里有些痒痒是怎么回事? 萧承轻咳一声,收起心中突然生出的乱七八糟的想法,开口道: “你可知,之前追杀你的那些人中,有一方是岐王的人?” 边流韵点了点头,柔声道: “知道!当初对我下毒的,也是岐王。若非公主偷偷送解毒丹来为我缓解毒性,我撑不到御医前来。” 萧承眉头微微挑动,不由问道: “不是,你、你不生气?” 边流韵咬着嘴唇,秀拳攥起,连连点头,语气急促道: “心中自然气愤!是岐王求我出手相助,我和公主私交深厚,又见他对自己妹妹这般用心,方才冒着风险出手帮忙。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这般对我!” 虽然边流韵已经在用全身,尽力地表现出自己心中对于岐王的愤慨,但她这听起来极为温柔,没有半点杀伤力的话语,却是让人看不出半点怒意。 萧承张了张嘴,最后略带一丝无奈地道: “好吧……” 萧承沉吟了一会儿,方才继续道: “今后你可以不用担心岐王那边了,他不会再对你动手了!” 萧承已经承诺,并不在意这个所谓的柔宁帝姬,到底是不是真的夏国公主。 有了这个承诺,岐王那边,自然也便不用非要对边流韵下手,以此来告诉天下人,柔宁帝姬已死了。 边流韵闻言,先是微微一愣,旋即那一双好看的眸子之中,顿时绽放出光彩。 她惊喜道: “敢问陛下,此事当真?” 萧承点了点头,道: “对!” “那、那十四公主呢……”边流韵犹豫一阵,方才柔声道。 到了这个时候,她倒是还不忘担心虞瑛瑶来。 萧承轻笑一声,道: “具体的事情,不便告诉你。但朕和岐王,对这个私下的交易,都还算满意!” 萧承和岐王私下里的约定,按理说是不应该告诉边流韵的。但她也毕竟与此事牵涉甚深,有些事情就算不说,她日后也能够隐约猜到。 既然如此,透露一点让她安心,倒是也无伤大雅。 边流韵听到萧承的话,脸上先是露出笑意。下一刻,眼中便一红,微微泛起水雾。 自从来到云国,顶替了柔宁帝姬的身份之后,她一直生活在被刺杀的阴影之中。而在那次中毒之后,她更知道,就连请自己帮忙的岐王,都时刻想要她死。 哪怕是有身为九阶高手的南霁云护卫四周,也不能带给她一丝安全感。 甚至可以说,这几日在皇宫之中养伤,已经是她最近睡得最为踏实的时候了。起码在这里,不用担心有人突然出现要杀她。 此时听到萧承之言,她欣喜之余,心中更是难以抑制这段时间的委屈害怕。 萧承见她一副要落泪的模样,心中恶趣味突然生起,开口道: “但其实,你并没有脱离威胁。刚刚告诉你的是好消息,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坏消息!” 边流韵刚刚因激动而流出的眼泪,当即顿住,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萧承。 萧承看着边流韵,道: “之前追杀你的人,除了岐王的,还有一群黑袍人。那些人都是死士,朕如今无法确定他们背后之人是谁,所以你仍旧有危险!” 边流韵闻言,脸上顿时一紧,露出一副担忧惊惧的模样。 “那、那……” 她话未说到一半,便有些克制不住心中委屈,眼中泪珠一下子自脸颊滚落。 这也不是她性子柔弱,胆小怕事。主要,还是她心中实在委屈。 本就是出于一时义气,给私交甚笃,相互之间感情深厚的虞瑛瑶帮忙。 结果竟然到了现在,给自己惹上杀身之祸不说,就连一开始请自己帮忙的岐王,也为了自己的妹妹,而对她生出了杀心。 性命受到威胁,终日惶恐不安,麻烦不断,这放到谁身上,也觉得委屈难受啊。 见到边流韵委屈起来,萧承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温声道: “不过呢,你也不用担心!这背后之人,虽然看似冲着你来的,但实际上亦是在算计朕,算计我云国,朕必然不会坐视不理!” 边流韵抬手拭去泪水,不由得看向萧承,泪眼朦胧地道: “当、当真?” 萧承双眼注视着边流韵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语气真诚道: “是!只是,朕需要你帮一个忙。朕知道你不愿顶着柔宁帝姬这个身份,但为了引出背后之人,还需你再以柔宁帝姬的身份出面。” 边流韵看着萧承的双眼,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发愣,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柔声道: “好……” --------- 国宾馆,夏国使团驻地之中。 数名夏国宫中侍女打扮之人,将手中的膳食送到一处,被岐王亲兵团团守卫的院落外面。 还不等她们靠近,当即便有岐王亲自安排的几名高大仆妇拦下她们,接过膳食仔细检查一番,方才送进了屋中。 几名宫女在这些凶神恶煞的亲兵面前,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当即转身离去。 在回去的路上,其中一名圆脸宫女,忽然借口肚子疼,与其余三人分开。来到庭院中的一个角落中,随手捡起三块石头垒在一起,然后转身离去。 过了一会儿,一名使团护卫模样打扮的人,像是巡查到此,很是随意地瞥了一眼角落那垒起的三块石头,故作寻常地离去。 然后,这名护卫在驻地之中故意绕了好几圈,在认定没有人跟随之后,方才转进了一处院落之中。 院落内,一名三十四岁,身穿官袍的夏国使团官员见护卫前来,有些按奈不住地问道: “可成功了?” 护卫先是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道: “垒起三块石头,这是已经送进去了,但不知道有没有吃下去的意思。自从那次下毒之后,岐王便派亲兵就一直守候在公主屋外,不让旁人见到公主。” 说到这里,侍卫忽然有些担心地道: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公主身边的人不少,会不会验毒之人查出来?” 中年官员闻言,当即摇头道: “不会,这次给的毒,毒性奇特,分别下在鱼粥与鸡汤之中,单验是绝对验不出来。只有一起吃了,半个时辰之后才会毒发!” 闻言,侍卫忍不住抱怨道: “上面不是已经改变计划,和黎朝那边合作吗。怎么这次,又让我等冒着风险下毒?上次成功,还是钻了岐王防卫不严,云国那边毫无防备的空子。但如今公主身边两方安排了多少人?风险太大了!” 听到问起黎朝那边,中年官员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嗤笑道: “黎朝那些废物,这次竟然没抓到人。之前说好的,控制假帝姬之后送进宫中的计策,自然也无法成功。上面见状,有些坐不住了。为了防止岐王太早交出真公主,只能让咱们再次动手。” 侍卫闻言,有些心累地叹气道: “真不知道,上面弄这些干什么。两国和谈,各自撤兵,难道不好吗?” 中年官员闻言,脸上亦是有些黯然,叹气道: “皇子那么多,哪里还容得下岐王再次出头?” “唉,若是为了出兵云国,洗刷战败之耻做准备,我等做事还有些奔头。但只是为了上面皇子王爷们的夺嫡,还不如……” “哎,慎言!” 侍卫顿了顿,叹气道: “算了,吃这碗饭的……我再去探探消息!” “好!” 侍卫点了点头,转身打开院落大门正要离去之时,整个人忽然一愣。 就见院落前,一众粘杆处侍卫不知何时来到外面,眼露凶光,死死盯着侍卫。 宋慈脸色严肃,一挥手道: “拿下!” 一心洗刷耻辱的南霁云,此时身形一晃,原地留下的虚影刚刚消散,他便已经冲入院落之中,在院中二人尚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直接将二人拿下。 第七十九章 暴露的黎朝使团 庭院之中,景观雅致,格具匠心。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细节之处尤见用心。一路走来,入眼处处,尽显华贵大气。 萧承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四周,扭头看向身后恭敬地跟着的沈万三,有些赞叹道: “朕记得,你组建沈氏商行,不过短短两个月。放到常人身上,只怕连一趟商道都没走下来。你倒好,不仅给朕弄来了两千余战马,还置办下了这么大的宅院,好本事! 虽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但沈万三不仅为萧承带回了两千匹可为战马的好马,还带回了价值数万两的白银、货物。 除此之外,最让萧承高兴的,是沈万三花费大价格,大力气买回来的百余匹未阉割,可做种马培育的公马。 诸多东西,可为是收获颇丰! 沈万三听到萧承的话,连忙低头解释道: “获得战马之时,顺带收了些香料……还是得益于陛下鼎力支持,我大云把持茶马商道,草民又有国库海量金银支撑,以及杂家经营十几年的渠道人脉。若非如此,草民便是有通天之能,也无法这么快完成陛下嘱托。” 如今恰逢年关,商道之上的商人减少三成,而西北、西域等诸国需求却不曾减少。再加上云国这边在商品税收上动些手脚,从源头上限制了数种商品。 云国综合国力,本就是天下强国之属。而诸小国国力不强,又是一盘散沙。通过沈万三的统筹调度,轻易地便操纵了商品价格,自然便对西北、西域诸国的经济形成了降维式的打击。 这个时候,沈万三突然顿了顿,开口道: “此处宅院,其实是草民为陛下准备的……” 萧承闻言,又见沈万三微微有些惶恐的模样,不由失笑一声,摆手道: “不用了,朕抢你的宅子,算是怎么回事?该是你的,便是你的!” 沈万三听到萧承拒绝,浑身顿时有些不自在,更显慌乱道: “草民并非临时起意,而是发自真心的,要不然也不会将陛下带来这里了……若非陛下信重,草民焉有今日?” 沈万三如今得以起家,其实是依仗着萧承对他的信任,以及云国的国力。尽管他能力突出,但并非不可替代。 借助一国之力,统筹规划,暗中操纵商品价格,任对家商行、商队本钱再厚,也绝不可能与一国相争! 这种挣钱手段,相较于做一个普通的商人,那层次也不知道高到了哪里去了! 体会了这种感觉,你再让沈万三回去苦哈哈地做生意,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既然如此,他也便只有尽力讨好萧承了。 萧承看着沈万三这么模样,突然意识到,自己若是执意不收,只会是让他心中更为惶恐。 他眉头一动,旋即点了点头道: “好!” 沈万三闻言,大喜过望,对着萧承连连拜谢。 萧承摆了摆手,沉声道: “军中即将大肆扩充骑兵,优良战马奇缺。你今后,便要为朕办这件事,赚钱之事,可以先放一放!” 沈万三连忙保证道: “请陛下放心,若非担心需求过盛导致战马价格上涨,这次草民绝不止带回两千战马!” 萧承点头道: “你懂此道,朕全权交托于你。只要你不让朕失望,恩荣地位不缺!” 沈万三闻言,眼睛亮起,连忙跪伏在地,俯身一礼,道: “草民,谢陛下恩典!” 奏对完毕,沈万三当即告退离去。 萧承扭头看向一旁跟着的边流韵,道: “之前来的时候,故意让你露了一面。要不了多久,那边便会收到你在这里的消息。在此之后,你便可以不用再担心有人刺杀了!” 今日出宫,其实见沈万三才是顺便。主要的,还是让边流韵露个面,引背后之人蠢蠢欲动。 边流韵闻言,微微一愣,道: “就这么随意地露了一面,真的能够将那些人引过来吗?” 萧承闻言,轻笑一声,道: “引不引得出来,其实并不重要。且不说对面会不会上当,便是动手,只要对面不是傻子,派来的人一定还是些无用的死士。” “那、那陛下为何要这般?”边流韵有些不解地问道。 “对于幕后之人的身份,朕这边早有猜测,如今只是借机确认一番,顺带着铲除他们的人手罢了!”萧承从容道。 ------- 国宾馆,黎朝使团驻地。 陈立言收起手中密信,扭头看向黎护,道: “找到了!” 黎护猛地起身,急声道: “找到了?在哪里找到?” “大街之上正好撞见了,也没有打草惊蛇。现在这个假帝姬,躲在一处庭院之中。”陈立言开口道。 黎护闻言,一拍手掌,激动道: “竟然还敢躲在城中,难怪本侯的人在城门处蹲守这些天,都没有找到……” 说到这里,黎护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凝重,皱眉道: “你从何处收到了消息?” 因为如今国宾馆上上下下遍布云国暗探,必须小心谨慎。 而陈立言手下的人,都是借由使团的身份混进来的,不得妄动。是以如今在外搜寻的人手,都是黎护带来的人手。按理来说,便是找到边流韵的消息,也该是黎护这边先收到才是。 陈立言点头道: “消息是夏国那边送来的!” 黎护闻言,恍然道: “夏国?呵呵呵,只怕是又是那些皇子夺嫡弄的狗屁倒灶的事吧!” 说到这里,黎护眼神一肃,厉声道: “这次,绝对不能让人跑了!传本侯之令,调集所有宗卫,立刻前去捉拿!” “等等!”陈立言忽然在这个时候,出声阻止道。 黎护面露不解地看向陈立言,急声道: “还等什么?这次是最后的机会了!两国使团来中庆城都一个月了,正式签订合约就在最近。岐王他要么再找人假死一回,要么就交出真正的柔宁帝姬,不可能撑太长时间的!” 陈立言眉头紧皱,面露迟疑之色,道: “还是不对劲!有点太过巧合了些。不过实在大街之上露了一面,便正好被夏国那边的人发现?还有那天元宵节,云国巡防营是露过面的。这么长时间了,云国不可能没有半点反应!” 说到这里,陈立言亦是有些不确定地道: “昨日夏国使团驻地,大门封闭了一整天,实在有些可疑,夏国那边传来的消息,只怕不能全部信任。说不得这件事,就是云国那边给咱们下的一个套子!” 黎护闻言,沉吟片刻,眼中一阵闪烁,却是斩钉截铁道: “如果真的是云国那边布的局,那便证明,那个假的柔宁帝姬已经落在了云国手中,我等谋划尽数落空,再无半点机会。而若不是,则眼前就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所以不管是不是,都得派去全部人手!” 陈立言眉头紧皱,道: “这样一个不小心,便会使敖侯手下的这些精锐人手,尽数折损的!” 黎护摇了摇头,脸上淡漠无情地道: “你不清楚本侯手下的这些宗卫!培养他们,便是作为一次性的死士使用的。你便是怜悯他们,他们也活不了多久!” 陈立言闻言,不由得一顿。 作为死士,奉养起来,不知要比普通的将士、武者多花多少! 黎朝虽在云、夏两国之间,显得有些柔弱。但实际上若是只论国力,放眼天下,黎朝也并不算小国。但就算如此,黎朝也绝对不可能养得起一支,全都由六阶以上高手充任死士的精锐人手! 而且,陈立言与这些黑袍人也接触过几回,从他们僵硬的动作表情,麻木、毫无情绪的双眼,偶尔露出的宛若野兽一般凶厉的神情,自然看出了这些人的不对劲。 这些名为宗卫的黑袍人,定然不是用普通手段培养出来的,得来不算困难。所以在黎护的眼中,并不是什么值得珍惜的东西。 都已经说到这里了,陈立言也只知不好再说些什么,当即沉默了下来。 黎护当即唤来手下,自腰间取下一块黑色的腰牌,一把扔给了护卫,厉声道: “所有宗卫,尽数前去,务必带回那个女子。这回,绝对不能失败……若是,若是被云国兵马围困,不必回来,尽数自裁!” 护卫当即接过腰牌,沉声道: “是!” 看着黎护如此冷漠无情,视手下性命如无物的态度,陈立言眉头微微一皱,开口道: “此事还是需要再斟酌一番!若是……”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黎护看向陈立言,眼神锐利道。 陈立言张了张嘴,将已经到嘴边的话再次咽了下去。 ------- 庭院之中,边流韵坐在萧承对面,一边将古琴放到萧承面前,一边用她那温柔的声音,道: “若想学琴,便有四句。左手吟猱绰注,右手轻重疾徐。……” 萧承当即摆了摆手,阻止了边流韵继续说下去。 看着边流韵俏脸之上,浮现出迷茫之色,萧承当即解释道: “朕是想学,那个一拨琴弦,然后就‘咻咻咻’的那个,能教不?” 边流韵眼睛眨动,想了一会儿,方才明白了萧承的意思,轻轻点头,柔声道: “那陛下是想学,我音家武学典籍,《太一大乐律》?” “对,就是它!”萧承眼睛发亮,连连点头道。 这音家的武学,别管其他,逼格高啊! 见萧承点头,边流韵抿了抿嘴,温婉绝美的脸上,当即露出一丝迟疑犹豫之色。 可当她看向萧承之时,见这位少年天子,再无此前那成竹在胸,掌握一切的模样。双眼明亮,满是期盼之色,就好似一位孩童,渴望着什么心爱的玩具。 见到萧承少年心性流露,边流韵心中顿时一软,原本下意识想要说出的拒绝之言,此时也便被堵在了嘴边。 边流韵忙不迭移开视线,深吸几口气平复纷乱心绪,柔声道: “流韵此次跟随夏国使团前来云国,亦是奉学派之中嘱托,前来稷下学宫。陛下若有心想学,自然无不可……”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咬牙继续道: “只是这《太一大乐律》,乃是我音家秘传,流韵并无资格传授!” 萧承看着边流韵低下头去,温婉的俏脸之上,尽是愧疚无比的模样,浑身顿时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 不教就不教呗,你又没对不起我,干嘛这幅表情? 都说了是人家秘传,也并不是什么萧承一定要拿到的东西,他只是点了点头,笑道: “没关系,朕也只是随口一说。若是当真要学,只怕还得学习音律,实在麻烦了些!” 边流韵此时听到萧承的话,心中越发觉得愧疚起来,温柔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道: “《太一大乐律》乃是我音家根基,不能轻传。但陛下身份特殊,只要想学,师门长辈必定同意。只是流韵身份在此,对这本音家立足根基武学无法做主罢了。但若是陛下执意想学,我音家尚有《步虚仙琴谱》、《太和正谱》、《风宣玄品》等典籍,流韵可传授陛下!等日后禀报师门长辈,《太一大乐律》也并非不可传授。” 看着眼前面露愧疚之色的边流韵,萧承面露怪异之色。 本就是自己不合理的要求,便是拒绝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这么一副,心中愧疚的模样? 这姑娘,怕不是有讨好型人格吧…… 还不等萧承说话,这个时候,庭院外面忽然传来冯保的声音。 “奴婢求见陛下!” 萧承闻言,心中一动,当即道: “进来!” 冯保自庭院垂门之处匆匆跑来,躬身行礼道: “陛下,东厂那边刚刚送来的消息,黎朝使团那边,半个时辰之前有人离开。暗探跟在身后,但却被人甩开了!” 萧承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抬头看向远处。 借着夜幕掩盖,远处房屋之上,隐约看到数十道黑色身影提纵跳跃,朝此处而来。 “果然是黎朝的人!” 这么说,自己透过气运看到的那个老怪物,和黎朝有关! 冯保连忙开口道: “既然已经查清楚了,之后的事情,自有狄将军处置,还请陛下早些回宫吧!” 萧承闻言,忽然轻笑一声,道: “不急,秦太医最近在研究那些蛊虫,可是请朕多送几个人去!” 那东西实在有些诡异,除非像一阳指这种武功,能够瞬息之间封住黑袍人的周身大穴,一般高手很难擒获。 要不是为了搞清楚那蛊虫到底是个什么玩意,萧承可不会等到现在! 第八十章 你早点说啊! 国宾馆,黎朝使团驻地。 望着已然逐渐亮起的天色,陈立言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派去的一众人马依旧没有回来。这代表着什么,自然是不用多说。 他此前所担忧的情况,终于还是发生了。 这忽然便现身的边流韵,巧合的偶遇,种种一切,果真就是一场针对他们的布局! “敖侯,只怕……”陈立言扭头看向黎护,沉声道。 黎护脸色沉着,沉吟片刻之后,方才对着其余一众手下挥了挥手,道: “你们先退下吧,本侯和陈将军有要事相商!” 厅中一众人闻言,当即起身,正要告退之时,便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一名使团护卫脚步匆匆地闯了进来,拱手道: “敖侯,云国的人已经到了门口!” 陈立言眼睛一厉,下意识地攥紧腰间佩剑,沉声道: “敖侯,只怕来者不善!” 黎护闻言,眼睛眨动,忽然脸上神色一变,就流露出一副错愕的表情,对着陈立言连连摇头道: “不可能!就算宗卫失手,也绝不可能暴露我等身份!” 陈立言脸色阴沉,咬牙道: “如今云国势强,这里又是云国国都。他们动手,只需怀疑,不需证据!” 黎护眼睛瞪得老大,脸上露出惊讶无比的神色,故作慌张道: “那、那陈少将军之前商议的时候,为何不提醒本侯?” 听到黎护的话,陈立言心中无名火顿时就要发作,恨不得一拳轰在黎护的脸上。 “敖侯你……” 之前要劝,是你非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为了国朝社稷,必须要动手。都那这个堵上了,谁还敢阻止? 不过陈立言也知道,并非是发作问责的时机。 他深吸几口气,强行使得自己心绪平复,咬牙道: “还请敖侯速速离去,末将领亲信护卫,必保敖侯安然无恙!” 虽然陈立言此时,觉得这个黎护就是个猪队友,但他毕竟是黎朝宗室,黎朝九卿之一,身份尊贵,便是黎朝使团都死光了,黎护都不能出事。 他们父子二人如今的处境,并不算好。甚至,说得上很差。 朝野上下,多是将如今国势如此,怪罪到陈丰的两次战败之上。这次若是再没能保住黎护的性命,只怕朝野上下对他们父子二人的指责,会更为严重。 父亲如今强撑病体,维系国朝最后一道防线,托举着整个国朝宗庙,已经是举步维艰。自己便是身死这边,也要保住黎护,不使父亲处境变得更差! 进来禀报的使团护卫,此时听到二人的话,脸上有些呆滞。 犹豫了片刻,他终于鼓起勇气,大着胆子,有些结结巴巴道: “敖、敖侯,陈少将军……外面云国的人,其实是前来传旨。他们奉云皇之命,请敖侯领使团前去拜见。并非、并非是要动手!” 使团护卫的话,让刚刚还心生决然之意的陈立言,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僵在了当场。 不是大军围困,动手抓人?那你早点说啊! 此时的黎护,半点也没有刚刚那副慌张的模样,眼睛眯起,似笑非笑地看了陈立言一眼,开口道: “啊,原来是虚惊一场啊。呵呵呵,陈少将军如此忠于王事,尽职尽责,当真是不辱太尉门第啊!” 陈立言眉头紧皱,看着眼前这突然变脸,似乎刚刚就是在戏弄自己的黎护,心中更为惊疑的同时,更是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一丝不安。 黎护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轻叹道: “来了云国都一个月了,总算是能够见到云皇了,这小国使臣,可真是难熬啊!不过按照局势来看,这应该马上就要正式签订合约。想来不久之后,我等便可启程回国了!” 此时的陈立言,心中对黎护顿时警觉起来。但看他起身离去,还是因为他身份特殊,以及职责在身的缘故,他便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敖侯,还请小心!” 昨晚他们这边刚刚派人去刺杀,今日云皇就召见使团面圣,这容不得陈立言不多想。 黎护闻言,轻笑一声,看着陈立言微微点头,道: “陈少将军聪慧精干,但就是少了点历练。如今本侯以国朝使团主使身份前来,云皇这般雄才大略,志在天下之人,必然不敢懂我。除非本侯今天当众刺杀云皇,证据确凿,否则绝不会出办点事情的!” 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这相当于在天下人心中信誉的问题。 黎护就是断定,萧承既然志在天下,就绝对很注重名声,不可能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对他这个黎朝使臣动手。 陈立言到底年轻,心思不够缜密,或许足够聪明,却无法真正通过人心而来揣测。 看着黎护离去的身影,陈立言眼中流露出凝重、狐疑,沉思,种种情绪,在他脸上一一浮现。 忽然之间,陈立言猛地想起什么,扭头看向身边的属下,急声道: “父亲这段时间,可有书信传来?” 一旁的心腹手下闻言,连连摇头,道: “并未有太尉送来的书信。” “不可能,如今我等已经来中庆城一个月,计划却无半点进展。事关国朝延续,争取时间恢复国力,父亲不可能不过问的!”陈立言脸上铁青,声音越发阴沉狠厉。 “父亲那边,只怕出事了!” “啊?不、不可能吧……” -------- 萧承放下手中的奏折,看向殿中等候着的黎护,眉头微微一挑,道: “黎朝使臣黎护?” 黎护闻言,当即弯腰躬身,对着萧承行了一礼,道: “外臣黎护,拜见云皇陛下!” 萧承细细打量了几眼黎护,点头沉声道: “朕这一个月来,倒是颇为忙碌,未曾顾得上召见你等。有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黎护低下头去,连称不敢。 萧承点了点头,声音威严,道: “这几日,我云国都城不算太平,时有暴徒出没,这不,昨晚朕手下禁军还拿下了不少。所以啊,为了尔等一众的安全,使团众人之后,还是少出驻地为妙啊!” 听到萧承名为关切,实则敲打的言语,黎护不为所动,起身自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高高举过头顶,道: “陛下,临行之前,我家国主,托外臣向您请安!” 萧承听到黎护所言,沉吟片刻,当即示意冯保接了过来。 冯保将书信展开,递到萧承面前。萧承扫视一眼,当即一愣,眼露惊奇地看向黎护,问道: “当真?” “千真万确!” 萧承微微坐直了身子,看着手边的书信,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露出沉吟思索之色。 第八十一章 不对啊,这话本里也没教啊! 云国皇宫,后宫之中。 边流韵轻移莲步,走出宫殿。 尽管想要刺杀她的那些人,此时都已经被萧承解决,使她再无生命危险,不需要再托庇于皇宫之中。 但在昨晚萧承回宫的时候,不知为何,她还是鬼使神差之下啊,便跟着回来。 萧承见她暂时没有落脚的地方,当时又已是深夜,所以没有在意。 “姑娘,今日阳光正好,要在宫中转转吗?”一旁伺候的宫中侍者,恭敬地道。 虽然这些太监宫女,不知道边流韵的身份。但这般相貌绝美,气质出众的女子,还是皇帝亲自带回宫中的,尽管没有一个身份,但也没有人敢轻易得罪。 许是一切尘埃落定,不再需要担心,边流韵再不似之前那般心事重重。听到宫中侍者的话,她犹豫片刻,终究是没忍住对着云国皇宫的好奇之心。 她点了点头,柔声道: “也好,便麻烦你们了!” 侍者们连忙欠身一礼,连道不敢。 如今已过正月,又是在中庆城这四季如春之城。在宫中行走,随便看去,阳光明媚,处处春色。和煦春风拂过,各处精心培育的园圃之中,花影荡漾。 游览于这般生机勃勃的春色,让边流韵嘴角不由弯起,露出温婉柔美的笑容。 可就在这个时候,边流韵突然感知到了好似有人在看向自己。 边流韵微微一愣,扭头朝身后看去。 便见不远处,两位身穿华丽宫装的女子,正在一群宫人的簇拥之下,朝自己投来视线。 两名女子气质各异,其中一人身形高挑,五官明媚,另一女子气质娇憨,绝美柔顺。在她们的容貌颜色之下,便是满园春色,亦是不如她们亮眼。 边流韵身边的宫女很是机灵,看到南荣姝、杨玉环二人,连忙悄悄凑到边流韵的身后,轻声提醒道: “姑娘,这是两位昭仪娘娘。高挑的那位,是南荣昭仪。旁边那位,则是杨昭仪。” 边流韵闻言,嘴唇一抿,微微点了点头。 其实在之前,边流韵还顶着柔宁帝姬身份,被张太妃请入后宫的时候,是见过这两位的。而且当初在后宫宴席之上,她们二人也是这样,用一副将如临大敌,心生警戒的模样看着自己。 只是唯一不同的,是当时的边流韵,对于南荣姝她们二人的视线,心中那是毫无波澜。但如今的她,心中却是为之一动,有了和当初完全不同,更为微妙的心境。 边流韵迟疑一阵,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坚定地看向那边,和南荣姝、杨玉环她们对视起来。 感受到边流韵投来的视线,南荣姝眼睛顿时一眯,轻声道: “你看吧,我说什么来着?” 一旁的杨玉环依旧有些懵懂,随口应道: “哦……” 南荣姝眉头一皱,扭头面前的杨玉环,面色正经严肃,沉声道: “我看你,是完全不懂哦!” 顶着南荣姝这样正经严肃的凝实,杨玉环有些不自然地扭了扭身子,口中当即变得有些结结巴巴,道: “懂、懂什么啊?” “夏国来的这个什么柔宁帝姬,还未入宫,陛下便已经赐下了半幅皇后仪仗,还为她在皇后之下,昭仪之上,新设位份。这就代表着,她已经压在了我们俩人的头上了!”南荣姝声音急促,好似面临多大的危机一般。 杨玉环大眼睛眨巴眨巴,有些茫然道: “所以呢?” “所以,我们两个要摒弃前嫌,不能再置气,一起想想该怎么对付她!”南荣姝沉声道。 杨玉环迟疑一会儿,然后连连摇头,道: “那个柔宁帝姬,就是因为出身尊贵,这才让陛下新设一个位份安置而已。在后宫之中,和陛下之间的情谊才是要紧,位份什么的,并不重要。如果我们在后宫之中争得厉害,让陛下心烦,反倒是为陛下图增烦恼!” 听着杨玉环的话,南荣姝眉头一皱,面露疑惑地道: “这话你自己想的?” 这样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很不符合你人设的好吧! “不,是姐姐们和我说的……我觉得,很有道理啊。陛下处置国事,已经很是烦心了。”杨玉环很是认真道。 其实杨玉环的几个姐姐,也未必能够说出这些话来。 想来,这些话极有可能是那已经辞官归隐,谢绝所有门生故吏拜访的前尚书令马敏文,通过杨玉环的姐姐们传来的。 如今的杨玉环,虽然依旧懵懂。但因为三个姐姐的姻亲,已经成为了影响马、曲、陶三家,富贵能够延续传承多少代的重要人物。所以有些事情,马敏文这个老狐狸,自然要在背后点拨提醒。 南荣姝看着一脸真诚的杨玉环,顿时有些麻爪。 不对啊,挑拨离间,额蚌相争,自己坐收渔翁之利。这么完美的计策,为啥就不上当呢?这话本里,也没教万一她们不上当该这么办啊…… 那一边,边流韵身后那很是机灵的宫女,看着她神情异常,直直看向两位昭仪那边,心中不由得有些慌乱,连忙凑到边流韵的身后,面露为难之色,道: “姑娘,咱们还是先回去吧。那两位,毕竟是昭仪娘娘……” 宫中皆知道,这两位昭仪娘娘,很得陛下恩宠。 虽然这位,也是陛下亲自带进宫的,迟早有一跃枝头的一天。但如今到底没个位份,万一让她们起了争执,这些宫人们不敢,也没有名义帮助。 边流韵闻言,扭头看向身边的这些宫人。 其实以她的聪慧,稍加思虑,便能够想清楚这些宫人的心思。 她眼皮垂下片刻,然后再次抬起之时,温婉大气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坚定。 “走吧!” “是。” ---- 国宾馆,黎朝驻地之前,敖侯黎护在宫中太监、禁军的护送之下,施施然地走下车。 看到敖侯归来,那些等候许久的黎朝护卫,肉眼可见地长舒一口气。 “敖侯,没事吧……”有使团官员上前问道。 黎护摆了摆手,笑道: “刚刚云国皇帝接见,正式签订和约之日,已然敲定,诸位放心!” 一众使团官员闻言,长舒一口气的同时,亦是不由得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黎朝在云国面前,接连大败,精锐丧尽,国势大衰。到了如今,只能勉强维系防线。 在这般情况之下,前来和谈的黎朝使团,也别指望能够受到云国朝堂的礼遇。 使团来中庆城已经一个月了,处处遭云国官员无视。任凭他们这些使臣如何费心竭力,可是到了现在,就连使团带来的黎朝国书都没有递上去。云国朝野上下,便好似当他们不存在一样。 这种情况之下,只要这些使团官员尚有一丝尊严,便不可避免地感受到屈辱。 如今听闻,敖侯已经将和谈的事情办完了,他们心中却无半点完成任务的高兴,反而觉得无比憋屈! 黎护见到使团众人的模样,嘴唇动了动,但终究是没有说话,脸上笑容也逐渐消失。 他脸上沉下,径直走入驻地之中。 “陈少将军呢?让他来见本侯!”黎护沉声道。 一旁的人闻言,顿时道: “敖侯,陈少将军此前离开了!” 黎护闻言,顿时一愣,不由问道: “去哪儿了?” “不知道,陈少将军不说,我们也不好问啊……” 黎护心中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眉头微微皱起,沉声道: “快去找他回来,本侯有事要和他交代!” “是!” ----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夏国使团驻地。 岐王看着一队禁军将敖侯黎护送了回来,神情有些异样,道: “这么快就放回来了?” 一旁的冯处,亦是有些惊奇,道: “是啊,这么快,有点不像云皇的风格啊!” 二人自然知道,只要黎护顶着黎朝使团的身份,萧承便不好真的对付他们。 但从此前萧承清除云国朝中势力时的种种手段来看,二人还是觉得以萧承那恶趣味的性格,起码也要让黎朝使团的其他人惶惶不可终日,最后才让黎护回来才是。 如今这么快回来,实在有些出乎他们的猜测。 岐王眉头皱起,沉声道: “这个云皇,还真是……” 说到一半,岐王有些复杂地摇了摇头。 一旁的冯处忽然心中一动,看向岐王,语气严肃,神情认真道: “云皇手段难以琢磨,有时柔和,宛若春风拂面。有时强硬,下手之时毫不留情,狠辣无比。而这,恰是这位云国皇帝的高明之处。殿下若有心,不妨学一学云皇。” 岐王闻言,看向冯处,微微点头。 这段时间发生的诸多事情,亦是让他明白,军中那些直来直往,刚强易折的手段,并不适用所有地方。 他之前常常不屑,自家三哥,晋王殿下的手段太柔。却不曾想过,他自己亦是太过刚强。这段时间的挫折,倒是忽然让他醒悟了过来。 “本王此前性子直傲,不懂此道。今后若有错漏之处,你不妨直言!”岐王看着冯处,沉声道。 冯处闻言,忽然一笑,点头道: “哈哈哈,殿下如今醒悟,尚且不晚,尚且不晚!” 这个时候,一名亲兵忽然前来禀报,道: “殿下,云国廷尉司直宋慈,求见!” 岐王和冯处对视一眼,当即点头道: “带来吧!” 亲兵闻言,当即退下。不多时,亲兵便领着宋慈前来。 宋慈对着岐王微微躬身行礼,道: “见过岐王!” 岐王对着宋慈虚扶一礼,旋即道: “宋司直莫要多礼,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宋慈抬手一拱,道: “奉陛下之命,将毒害公主之人,交还岐王手中。” 宋慈顿了顿,接着道: “陛下的意思,这些人毕竟是夏国之人,只是涉及毒害公主之事,这才未曾立即移交。如今一切尘埃落定,还是要交还到殿下手中的!” 岐王闻言,和冯处对视一眼,连忙道: “可查出背后主使之人?” 宋慈闻言,沉着脸,点头道: “入了东厂牢房,少有人能够熬得住的。” 东厂之中,大都是宫中太监出身。身体不健全者,心理也多有问题。再加上六百多年的深宫大院之中,不知琢磨出了多少折磨人的手段。 宋慈向来主张以证据定案,对东厂的手段实在难以喜欢起来。 岐王见状,连忙问道: “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宋慈闻言,当即取出怀中早就准备好的卷宗,递到岐王面前,道: “贵国八皇子楚王,或牵涉此事之中。” 岐王一把接过卷宗,一目十行扫过,脸上顿时阴沉下来,咬牙道: “虞昭轲!” 夏国当朝八皇子,楚王虞昭轲,母妃江南世家出身,在朝中中枢,支撑者众多,算是如今最有希望夺嫡的皇子。 岐王与他,其实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成年之后都甚少见面。但在他动了虞瑛瑶这个岐王同母妹妹之后,两人已然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宋慈微微低头,继续道: “陛下已经吩咐,会将此事通报贵国朝廷!” 为夺嫡之事,本想着对公主暗中下毒,然后再爆出岐王暗中为公主寻找替身,欺瞒两国,使得岐王失去夏皇信任的同时,亦是彻底得罪云国。 却不想,因为萧承和岐王的合作,直接导致这位楚王落入这般局面。之后的楚王,想来便是不被圈禁,也必定失去夺嫡的可能。 冯处见岐王情绪有些激动,连忙接话道: “请宋司直,代外臣谢过云皇陛下!”、 宋慈微微点头,很有眼色地转身离去。 见宋慈离去,一旁的冯处接过岐王手中的卷宗,仔细地看了起来。 一旁的岐王逐渐平静下来,看着冯处的模样,微微皱眉,沉声道: “有问题?” 冯处合起卷宗,闭眼沉思许久,方才睁眼道: “没有找到!” “那你这般模样?”岐王不解道。 冯处摇了摇头,疑惑道: “幕后之人,出来得太轻松,太容易了!楚王的手下,必然也有高阶绣衣使投靠。这么粗糙的手段,实在有点丢绣衣使的脸!” 说到这里,冯处忽然道: “还有之前元宵节上突然出现,导致边流韵逃走的意外,卷宗之上并未提及……” 说到这件事,岐王脸上忽然流露出一丝怪异,不由轻咳一声,道: “这件事倒是不用继续查了……” 冯处闻言,认真地看了岐王一眼,忽然点了点头,道: “也对,已经除去了楚王对殿下夺嫡的威胁,足够了。” 岐王先是点了点头,旋即又猛地摇头道: “也不是这个原因,只是……算了,总之应该是你想多了!” 第八十二章 随她去吧 清晨朝日初升,便听得数声钟鼓之声,于皇城城门之上响起。威严厚重之声,回荡在整个皇城之中。 重重的宫门,第次而开。百官整肃衣冠,手捧朝笏,按照官阶次序,走入宣政殿中。 萧承身穿十二章纹衮服,头戴冕冠,腰佩长剑,在宫中侍者的簇拥之下,缓步走入宣政殿中,登临帝位之上。 一众百官,齐齐跪倒在地,高声道: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礼毕之后,一同上殿朝拜的夏国、黎朝两国使团副使,此时连忙手捧国书,出列叩拜,高声道: “大夏使团,奉吾皇之命,持国书前来,约定和约,罢兵休战,以修两国之好!” “大安上国使团,奉王上之命,缔结和约,平息边疆战事,使两国百姓再无兵乱之苦!” 此前三方和谈,该给出的代价早已商议完毕。今日上朝,三方只谈和约,不谈其他,走个过场,也给求和的两国一点面子。 胜利者,总是不吝啬那么一点宽容的。 坐在龙椅之上的萧承,透过垂下遮挡面部的垂旒,俯视着两国,沉声道: “兵事,凶也,而今三国罢兵言和,当为天下百姓之幸,三国之幸!” 一众朝堂百官,当即齐声高呼道: “吾皇圣明!” 这一套流程走完,这牵扯这么久的战事,便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但这一战,云国朝野上下,不会忘记两国趁火打劫的事情。若非萧承、程不识力挽狂澜,云国社稷就此覆灭。 夏国求和,属于是因为西南诸郡民意沸腾,被逼无奈之下,只能向云国低头。但夏国如今朝堂民间之中,皆有不服之意。 黎朝那边,更不用说了。割去了四州之地,北境膏腴之地尽数失去,疆域直接削去不少,国力更是大衰。只要黎朝君臣还有一丝心气,就不可能这么轻易放弃故土。 这如今的结果,没有任何一方口服心服。 所以只要云、夏、黎三国之中,任何一方腾出手来,或者恢复了一点国力,那么如今签订的这一纸和约,只怕立时便会荡然无存。 萧承对此,心知肚明,甚至是乐见其成。 手握金手指的他,若是没有兵出天南,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岂不是有些没出息? 流程走完,萧承环顾四周,手上微微以抬。 旁边陛阶之上的冯保,当即心领神会,上前一步,一展手中捧着的圣旨,朗声道: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大云皇帝诏曰: 朕惟乾坤德合、式隆化育之功。内外治成、聿懋雍和之用。典礼于斯而备。教化所由以兴。夏国柔宁帝姬,柔嘉成性,贞静持躬。应正奉以妃位,持教六宫,钦此。” 这是一道封妃的旨意,其实就是拿册封皇后的圣旨改了改拿出来用了。 别管柔宁帝姬的身份是真是假,她毕竟代表的是夏国皇室,身份尊贵。不能封皇后,但也不能有怠慢的。一应制度、封赏、仪仗等,都是按照皇后待遇稍作削减的。 夏国使团之中,岐王作为柔宁帝姬的兄长,上前一步,神色漠然,拱手接旨道: “谢云皇陛下!” 云国之行,岐王保住了自己的妹妹、确定了夺嫡之路、收服了高阶绣衣使冯处、磨砺了自己的性子、认识到自己的性格上的缺点,还拿到了足以使楚王失去夺嫡资格的证据。 若是不去想他来到云国之后受到的屈辱,以及因为各种阴差阳错,所折损的上百名死忠的心腹亲卫,那就都是慢慢的收获。 岐王直起身子,默默地看向高坐龙椅之上,十二垂旒遮住面孔,周身气势威严深沉的萧承,牢牢记住了此时的复杂心情。 ----------- 国宾馆,夏国使团驻地之中。 千余精锐禁军,明铠着甲,正式接管这里的防务。 和禁军一同被送来的,还有萧承早早便赐下的半幅皇后仪仗。 一处由岐王亲卫防守,守卫森严的院落之中,真正的十四公主,夏国柔宁帝姬虞瑛瑶,听着外面略显嘈杂的动静,秀眉皱起,沉声道: “外边是什么动静?” 一旁的宫女闻言,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 “公主,是、是云国送来的仪仗……” 虞瑛瑶闻言,微微一滞,沉默了许久之后,方才轻叹一声,无奈道: “皇兄死都不愿本宫进云国后宫,虽是好意,但究竟是办错了事。本宫若能入宫,对皇兄无疑大有裨益啊!” 说到这里,虞瑛瑶面露惋惜之色,道: “到底是手中势力底蕴不足,只能勉强制造机会,让边姐姐离开。若是人手再多些,能够助她离开中庆城,也不至于使她落到云国皇帝手中,致使之后的事情无可挽回!” 此时的虞瑛瑶,脸色微沉,一双微微上挑的双眼之中,透着与她那天真烂漫,人畜无害的外表模样,完全不同的算计之色。 一旁的宫女闻言,连忙劝慰道: “岐王殿下心疼公主,这才不断阻止。再说了,以公主您的智谋手段,身处那云国后宫之中,便是自困于另一个牢笼中啊。如今公主在外,能够为岐王殿下出谋划策,未必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啊!” 虞瑛瑶闻言,沉默片刻之后,竟然也点了点头,道: “这话说得倒是也不错,当初身在金陵城中,对云皇了解不深,方才制定了入云国后宫,借云国之势助皇兄夺嫡的计策。但如今到了云国,越是清楚云皇的手段,便越是觉得本宫之前想的太过简单了。如今不入云国后宫之中,如你所说,倒也未必是件坏事。” 哪怕虞瑛瑶对自己颇为自信,不输世间任何人,但对于自己能否掌握萧承这么一个文韬武略,心机智谋,皆为古往今来少有的君王,亦是觉得不太可能。 既然如此,不入云国后宫,看起来才是更为正确的选择。 说到这里,虞瑛瑶忽然问道: “本宫的替身,可找好了?” 宫女连忙点头,凑到虞瑛瑶的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 虞瑛瑶闻言,微微一愣,面色很是奇怪地道: “啊?” “奴婢亲眼所见的,绝对不假!” 虞瑛瑶神色微微有些纠结,许久之后,方才开口道: “既然是她的选择,那……随她去吧!” “是!” 第八十三章 懂了,又一个馋朕身子的女人! 今日中庆城中,一片喜庆喧闹之声。 无数百姓,挤在大街之上,看着眼前的队伍,发出欢喜庆贺之声。 数千禁军将士,衣甲鲜明,军容肃穆。一个个的身上,更以红绸装饰,齐齐列作军阵,浩浩荡荡而来。 一时之间,鼓乐齐鸣,旗、帜、幡等诸多仪仗导引在前,尽显皇家气派。 当今尚书令曲诚,充作迎亲使,手上握持着象征皇权的符节,领着这大队的人马,簇拥着后方跟着的那辆华丽贵气的四望车,声势浩荡地朝国宾馆方向而去。 这支人马,便是去迎接柔宁帝姬的仪仗队伍。 这位即将嫁入皇宫的柔宁帝姬,现在顶着的,是夏国公主的身份。 如今的夏国,国力并不在鼎盛之时,但其底蕴在那边,依旧是天下诸国公认的第一强国。夏国公主的身份,自然是尊贵无比。 不论是依照身份尊贵,或是循照史书旧例,这皇后之位,本该注定是这位柔宁帝姬的。 但如今她之所以嫁入云国,到底是因为夏国战败求和,送其前来和亲。授予后位,实在有些不妥。 而且明眼人都知道,这日后两国之间的局势,必定还会再有变动的。 便是因为如此,云国朝堂之边,方才以萧承未曾成年元服,暂时不可立皇后的借口,算是给了夏国那边一个交代。 不过就算如此,萧承为让双方面子上过得去,也在后宫昭仪的位阶之上,新设了“妃”位。赐下的一应仪仗,迎亲规格。礼仪制度,皆是对标皇后。 是以,这才有了如今这般规模浩荡的迎亲队伍。 此时,国宾馆中,一众夏国使团之人,早已收拾妥当,一个个的整肃官服,静静地等候在门前。 冯处听着耳边传来的,那越发清晰的鼓乐之声,以及云国禁军将士们整齐的踏步之声,不由得心中一动,看向一旁身穿夏制亲王蟒服的岐王,面露惋惜之色,开口道: “虽然殿下不见得乐意听,但若是公主嫁入后宫,成为这云国的皇后,殿下不说借助云国国力夺嫡吧,也能够给自己增加一些底牌,留下一条后路……” 以云国如今的国力,虽然不说比得上夏国底蕴深厚,但也是天下之间数一数二的存在。 若岐王能够想办法,说服萧承,从而换取云国一国之力相助,那他的夺嫡之路,不知道会平坦多少! 便是最差最差,也能够确保他在夺嫡失败之后,还能够有一条后路啊。 若非忌惮这件事,八皇子楚王,也不至于对虞瑛瑶这个妹妹下手。 岐王听到冯处说的话,竟然没有半点不高兴,头都没回,很是随意地摇头道: “本王如今无权无势,闲赋在府。一战败于云国之手,朝野谩骂,名声臭不可闻!有心夺嫡的诸多皇子之中,有谁比本王处境还差?就这,你让本王拿什么去说服云皇?总不能,当真出卖我大夏的利益吧!” 虽说他已经和萧承做了个交易,交出了潜伏在云国中的夏国绣衣使者名单。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已经出卖了国家利益。 但这个举动,也是因为云国的绣衣使们,早就被人收服拉拢。原本替夏国刺探情报,收集信息的特务机构,已经成为了夺嫡的工具,甚至还对岐王以及他最重视的妹妹下手。 竟然如此,岐王自然是留不得他们。 听到岐王的话,冯处忽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着道: “殿下说的极有道理……不,有一点错了!” 岐王顿时一愣,反问道: “什么错了?” “或许在朝堂之上,那些衣着朱紫的大臣们口中,殿下的名声的确不好吧!”冯处意味深长地道。 岐王闻言,不解地看向冯处。 “册封圣旨到!” 就在这个时候,宫中侍者那尖锐的嗓音,当即打断了刚刚想要说话的岐王。 一众夏国使臣,当即齐齐跪倒在地,跪迎圣旨。 岐王看了看已经跪倒的冯处,默默了闭上了嘴,上前一步,只是躬身一礼,道: “大夏皇子岐王,敬遵云皇圣旨!” ----- 看着不远处浩荡的仪仗队伍,黎护整了整衣冠,对着黎朝一众使臣道: “今日云皇大婚赐宴,我等亦要前去恭贺。此前准备的贺礼,万万不可忘记带上。” “是!” “诸位,今日之后,我等出使任务,便算是完成,可回国交卸差事。还望诸位打起精神,莫要让人看了笑话!”黎护叮嘱道。 一众使团使臣,齐声应是。 这个时候,一名黎护的亲信,忽然走到黎护耳边,轻声低语几句。 黎护眉头一动,连连点头,旋即对着一众使臣道: “你等先去准备!” “是!”一众使臣应和道。 黎护跟亲信,转身离去。 “陈少将军可是出什么事了?”黎护忽然皱眉问道。 亲信摇了摇头,道: “不知道,陈少将军只说有紧急之事,请侯爷立刻前去!” 黎护闻言,脚下步伐更是快了几分。 来到一处院落之中,看着等候在此,双眼紧紧地看着自己的陈立言,黎护连忙上前,沉声道: “少将军为何一声不响便自行离去?本侯有要事和你说……” 话音未落,黎护看着神色肃然,眼露煞气的陈立言,忽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不由得脚下一顿。 陈立言微微抬手,院落的门“砰”的一声关起。 十数名手持刀剑,气息凶悍的精壮军汉,齐齐冲了上来,立时将黎护围住。 黎护一愣,眉头紧皱,道: “陈少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立言缓缓抽出腰间佩剑,面露狠厉,咬牙道: “这几日的功夫,我已经探查清楚。父亲和我联络的路线,已经尽数被毁去。布置的一应人手,尽数被杀。那封为你们证实身份的信件,根本就不是父亲传来的!” 黎护闻言,眼睛猛地睁大,当即反应过来,急声道: “本侯之前要和你说的,就是这件事!事情与你想的有些初入……” 陈立言此时,浑身杀意再也掩盖不住,咬牙道: “将父亲的信件伪造得这般逼真,笔迹相同,印信俱全。如此看来,父亲必然已经落到了你们的手中!说,你们到底是谁!” 原本心中生疑之时,陈立言还宽慰自己,父亲身在军营之中,有亲兵护卫,绝对不可能出大事。 但这数日来的调查,却是让他心中越发寒冷起来。 父亲陈丰留下的联络途径,尽数被毁。一应布置的人手,也遭屠戮,除了他手边这些人,他陈立言再无别人可以调动。 他在中庆城一个月的时间,若是父亲陈丰未曾出事,只怕早就察觉,派人前来了。 而到了现在,他却依旧没有收到什么异常的消息。 唯一的解释,只有是军中出事了! 一旁的黎护,看着面露杀意的陈立言,不由得道: “这件事另有内因,你父亲的确出了点问题,但此前我等已经商议妥当,绝无半点意外发生的可能,你不要多想!” 陈立言冷笑一声,道: “拿下!是真是假,我自会判断!” 话虽是这么说,但从他的神色,显然是不信黎护所说的。 看着身边逐渐围了上来的一众军汉,以及身边仅有的一名忠心卫士,黎护嘴唇颤了颤,然后一咬牙,自怀中掏出一枚金色令牌,道: “本侯奉王上之旨,另有谋划。陈太尉如今并无危险,他如今处境,也是本侯和他商议之后,方才行动的。你先不要着急,其中之事,本侯会和你一一交代清楚!” 陈立言手上一顿,眯眼看向黎护手中那篆刻神兽玄武,又以古朴铭文装饰的金色令牌,然后整个人顿时一愣。 他此前,便是在黎朝王城守卫军中效力,自然是认识黎护手中的这枚令牌的。 这是黎朝君王印信象征,轻易不得示人。 想起当今黎王,对自己父子二人的信任,陈立言当即一顿,皱眉道: “商议什么?对付云国的密谋?那为何要对我手下之人动手!” 黎护站直了身子,沉声道: “此事,并非是针对云国。你的人手,也非是本侯动手除去的。之前的那些黑袍人,本侯根本阻止不了!你父亲陈太尉,此时亦是为那些黑袍人所看管!” 此时的陈立言,听得更为糊涂,道: “不针对云国,那是在对付谁?还有,那些黑袍人不是你的人吗?” 说到这里,陈立言眼中杀意再次一闪而过,道: “你可是在胡言乱语,拖延时间?” 黎护闻言,有些无奈地道: “本侯真的是王上的人……那些黑袍人名义上听本侯调遣,但实际上亦是对本侯的监视。若非此前本侯执意派出黑袍人,最后借助云国之力除去,这些话根本不可能明说!” 说到这里,黎护更是面露无奈,道: “本来想立即告诉你这些事情的,可是等本侯自皇宫回来,你小子就带着人跑了……” 陈立言闻言,面露犹豫之色,不断打量着眼前黎护,一副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所说的模样。 ------ 皇宫之中,萧承换上一身大红色的龙袍,靠在龙椅之上,翻看着手中的密信,面带怪异之色。 这黎护送来的密信,乃是黎朝君王黎卫宁亲笔所书。 信中言辞,情真意切,明言自己为黎家老祖所架空,愿付出任何代价,请云国出力,协助他重夺大权。等黎卫宁执掌大权之后,愿意臣服,甘为云国附庸,为萧承驱使。 “黎家老祖?” 萧承嘴里念叨着,立时想起之前,自己透过蛊虫之上带着的气运,看到的那个满脸都是沟壑皱纹,身形萎缩宛若孩童,苍老得不成人形的老怪物,眼睛微微眯起。 “话说,当真有人能够活到那个年纪?” 一般百十来岁的,不可能苍老成那个模样啊! 一旁的冯保闻言,当即出声道: “陛下,江湖上有传言,黎朝王室绝学《玄武七宿》,乃是黎朝先祖观望神兽玄武所创,于行气导引之上最为神异,修炼者寿数异于常人……而且黎朝历代君王,多有寿数过百之人。” 萧承闻言,忍不住吐槽道: “朕觉得,黎朝先祖观的可能不是玄武,而是大乌龟……” 冯保闻言,当即附和地笑了几声。 萧承忽然合起手中的密信,嗤笑一声,道: “这个黎卫宁,不说实话!一个黎朝老祖,只敢隐藏幕后,遥控朝政,甚至大多数的黎朝臣子,都不知道有这位的存在。这样的人,是如何架空黎卫宁这个真正的黎朝之主的呢?” 一旁的冯保,面露不解之色,问道: “那陛下是说,这黎卫宁,在对陛下撒谎?这是,他这是图什么啊!” 萧承回想起那个之前看见的老怪物,沉吟片刻,道: “应当也不是哄骗,只是没有把话说清楚。这个黎朝老祖,必然有旁的手段,控制整个黎朝朝堂不脱离自己的掌控。这个黎卫宁,是想要用几句空口白牙的承诺,便要利用朕啊……” 冯保一愣,当即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陛下的意思是?” “先顺着他也未尝不可!”萧承沉声道。 先不说可以借机对黎朝安插人手,便是为了那个老怪物,萧承也得插手此事啊! “奴婢明白了!”冯保当即躬身道。 这个时候,一名小太监匆匆跑了进来,对着萧承躬身一礼,道: “启禀陛下,迎亲队伍已到宫门之前!” 萧承闻言,微微点头,在一众太监的陪伴之下,起身走出殿中。 华丽无比,尽显气派的四望车,在仪仗的簇拥之下,缓缓停下。 宣政殿前的广场之上,一众百官齐齐跪倒在地,以皇后之礼迎接。 萧承看着广场中央,缓缓走下四望车的那道略显熟悉的倩影,忽然眼睛一眯。 这个假柔宁帝姬,好像有点眼熟啊…… 边流韵拖曳着华丽的宫装裙摆,在一众宫女的搀扶之下,站定身子,深吸一口气,轻移莲步,朝萧承款款走去。 萧承看着身穿大红色长裙宫装,五官温婉绝美,气质端庄大气的边流韵,眼角微微一抽。 易容?不是吧,万一岐王这货故意找个长得吓人的恶心我呢! 嘶,可是不论是她的眉眼样貌,还是气质身形,甚至就连身上运转的音家武功,怎么看都不是易容的啊? 眼看着边流韵在宫女的搀扶之下,已经走到自家陛下身前,自家陛下还一副没有反应过来的模样,冯保连忙低声提醒道: “陛下……” 萧承闻言,这才回过神来,对着边流韵微微伸过手去。 边流韵抿了抿嘴,轻轻抬起修长纤细的手掌,放到萧承手中。 “怎么还……岐王又逼你了?”萧承嘴唇不动,低声问道。 边流韵用余光看着萧承的侧脸,心中鼓起的勇气顿时消散,脸上顿时一红,低下头去,有些结结巴巴道: “不、不是,就是帮、帮朋友的忙……” 萧承余光扫视边流韵一眼,牵着她朝殿中走去,轻声道: “你之前不是不愿顶着别人的身份吗?要知道,入了宫门,今后你便只能是柔宁帝姬,再也不是音家弟子边流韵了!” 边流韵微微一滞,旋即看向萧承,抓着萧承的手微微一紧,深吸一口气,道: “只要陛下知道流韵就够了!” 在不知道虞瑛瑶谋划的边流韵看来,既能够帮助与自己感情深厚的十四公主虞瑛瑶,代她进入她所不愿进入的云国后宫之中。又让自己,拥有了站在眼前之人身边的资格。 这两个因素,已经足以使她放弃其他东西了! 萧承闻言,嘴角忽然一弯。 懂了,这又一个馋朕身子的女人! 唉,真烦人 ̄へ ̄ 第八十四章 不容易的见面 夏国,奉州城。 奉州城坐落于长江水脉之上,夏国西南诸郡大部分的物资运转,皆经过此城,是以奉州此前,是夏国西南之中数一数二的大城,繁华富庶。 只可惜,这次波及整个夏国西南的兵乱,正是奉州邵家掀起。邵家老家主目光短浅,不思退路,是以当地百姓,算是整个西南遭灾最甚的。 昔日繁华无比,船只往来不息的水运码头,如今被一把大火焚烧殆尽,至今当地夏国官府都还没顾得上修缮。 奉州城中,宽阔的街道之上隐约可见昔日繁华,街道两旁,还散落着零零碎碎的锅碗瓢盆,却无人去捡、去收拾。 道路两旁,依稀有几家店铺开着。但街道之上,就只有几个脸带菜色,面容凄苦,脚步匆匆的行人,根本无心光顾。百业凋敝之像,尤显凄凉。 身穿铠甲的夏国边军校尉,带着麾下一众兵将行进在大街之上。 看着路边行人投来的愤恨的眼神,还有那对他们如避蛇蝎的态度,一众将士脸上都有些难看。 为首校尉冷冷地瞥了这些百姓一眼,面色铁青,哼声道: “不知好歹!” 这些夏军,乃是岐王麾下的一众兵将。正是他们自云国北境撤退之后,便径直袭入奉州城中,将那些残害百姓的一众将门,尽数屠戮。 本是前来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人,但如今只要身穿军服、官袍出来,却被冷眼相对,满心的敌视。 军中出面组织百姓修缮水运码头,以工代赈。这本是好事,但城中百姓却无人前来。甚至驻扎城中的将士们出门采买,给钱都没有商人愿意卖东西。 这样待遇,自然让一众将士心中不快。 但这城中的普通百姓,可不懂哪些大兵是西南将门的私兵,又有哪些兵将是什么岐王麾下的。在他们心中,便只知道朝廷的人杀戮百姓,致使奉州城十室九空,宛若人间地狱。 如今民怨沸腾的局面,奉州城未曾像有些城池那样驱逐官府官吏,依旧掌握在夏国朝廷手中,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来是因为奉州城中驻扎的这些大军,乃是岐王自别处调来。是以未曾像那些出身西南的边军将士那般,见家乡遭遇惨状,军心涣散,上下离心,甚至暗中逃散。 二来,奉州城中百姓被屠戮大半,十室九空,民力薄弱,实在无力凝聚起多大的力量,和大军作对。 身后的将士见自家校尉面色铁青,好似勃然大怒,连忙上前拉住,劝说道: “校尉,算了算了。这城中百姓遭遇,也确实那个了些……” 校尉闻言,犹自愤愤不平,粗着嗓门,破口大骂道: “一个个的现在倒是硬气,那当初兵乱的时候,怎么不跟那些畜生们去干一架?家里连把菜刀都没有吗?哦,现在知道对俺们甩脸色了,还不是因为看着俺们好欺负!要不是大帅军令在身,俺早就抽刀子砍死他们了。呸,一群孬种!” 一边说着,这校尉还一边将手按在腰间刀鞘之上,恶狠狠地环顾四周,杀气腾腾道: “要是把俺惹火了,大不了军法处置,也要替兄弟们泄一泄这心头的邪火!” 校尉如此态度,几名行人听到了,心中一慌,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脚步飞快地跑来。 校尉见状,长舒一口气,哈哈道: “哈哈哈,弟兄们看啊,就是一群怂包!” 身后的一众将士见状,不少人跟在后面,一边大笑,一边骂出污言秽语。 也有的将士未曾张口辱骂,而是对城中百姓的遭遇而心中不忍。 但这些人也知道同僚们面对百姓冷眼,心中积攒着许多不快。反正只是言语上的威胁,总不会使得他们如今所处的局面变得更差,是以便没有出言劝阻。 这个时候,一个将士突然指着一旁巷子之中,出声道: “校尉,那里有个人。” 为首校尉扶着刀柄的手顿时一紧,警惕地朝将士所指方向看去。 却见一旁的巷子之中,一道衣衫褴褛的身影,蜷缩在地上,不断地打着颤。 校尉见此,没好气地瞪了属下一眼。 他刚刚还以为,自己因为一时气愤说出的那些脏话,真的将谁惹急了呢。 “奉州城中的人还没死绝呢,至于看到个人就这么稀奇?”校尉哼声道。 说到这里,校尉微微一顿,语气稍稍缓和下来,道: “去看看,若是还有救,就带回军营看看!” “是!”一名士卒当即应是,小跑着上前查看。 士卒凑上前去看了一眼,忽然脸色大变。一个踉跄地跌坐在地上,伸手指着那人,浑身战栗不停,嘴唇颤抖得都说不出话来。 校尉见状,眉头一皱,一边朝那边走去,一边道: “怎么了?” “别、别、别过来,好像是瘟疫!”那名跌坐在地上的士卒,面露灰败之色,带着一丝哭腔道。 军中最惧瘟疫,对类似的病情,一向警惕无比。所以便是普通的士卒,也知道一些关于瘟疫的症状。 校尉闻言,脸色当即大变,一边阻止麾下将士靠近,一边捂住口鼻走上前去。 却见地上那个干瘦男子,满脸泛着病态的红润,额头上满是大汗,浑身却战栗不止,裆下还有未干的黄褐色粪水。 种种症状,当即让校尉为之一震,不敢置信道: “不可能,我等大军一入城,便已经清扫城中尸首。又是冬季,尸首尚未腐烂,为何、为何会有瘟疫?” 入城的这些边军,都是岐王精心训练,可称精锐,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如何防止瘟疫。一入奉州城中,便清理了城中的尸首。当时又是冬季,天气寒冷,尸首尚未腐烂,按理来说不应该会有瘟疫才是! 一旁的士卒浑身颤颤,伸手指了指那人手中,惊惧道: “肉、肉……” 校尉闻言,当即看去。 便见那人手中,尚且抓着一块手掌大小,油脂泛黄,已经有些发黑的腐肉。 校尉脚下踉跄,双腿一软,差点没跌坐在地上,咬牙道: “速、速去禀报军中!” “是!” ----------- 只听得“轰轰轰”的闷响之声传来,大地似是晃动,官道之上散落的一些小石子,也跟着震颤起来。 官道之上的行人听到动静,抬眼望去,便见远处,数千骑兵军容肃穆,驾驭战马,宛若黑色巨浪,呼啸而来。 战阵之中,“程”字旗帜、“镇北”大纛,迎风飘荡,猎猎作响,引人瞩目。 官道之上的行人见此动静,忙不迭让开道路,生怕阻了这些骑兵的路。 转瞬之间,骑兵呼啸而过,官道两旁避让的人群之中,却是忽然有人发出一声声欢呼之声,甚至有人朝着这些骑兵不断招手示意。 一商贾打扮之人,看着这般景象,不由得有些发懵,扭头拉住身边的人,不解地问道: “你们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同行之人脸色激动得有些涨红,见到他拉住自己,凑了过去,扯着嗓子道: “你说什么?动静太大,没听清!” 商贾无奈,也只得扯着嗓子,大声问道: “我说,这是什么人,你们为何这样激动?” “看到那面镇北将军的大纛了吗,这是程镇北!于北境力挽狂澜,大败夏国,收服失地的镇北将军程不识!”他面色涨红,眼带激动道。 商贾闻言,望着远去的这些骑兵,眉头皱起,似是有些不快,低声道: “原来他就是程不识啊!” 此时,骑兵已然呼啸而去,周边再无此前那般嘈杂。商贾自认已经放低了声音,但依旧让同行之人听到了。 同行之人闻言,眉头一皱,朝商贾打量了一眼,不快道: “你这话语,甚是不恭敬。程镇北力挽狂澜,是我大云名将,你怎么……你,是夏国人?” 他的话,顿时让一旁的行人听到,众人顿时投来了审视的视线。 商贾顶着众人的视线,顿时头皮一麻。 他眼睛一转,讪笑一声,连忙双手举起,嘶声力竭地喊道: “程镇北将军英武!我大云将士兵锋所至,所向无敌!” 一旁众人闻言,这才满意地收回了视线。 商贾见糊弄了过去,轻舒一口气,扭头便看到手下的伙计们,那暗含鄙夷的神色。他脸上顿时涨红起来,忍不住骂道: “看什么看,我大云将士们都走了,还不赶快启程!” 一众伙计见他这幅欺软怕硬的模样,心中不由暗骂一声,这才吆喝着重新将货车拉到官道之上。 刚刚离去的骑兵之中,程不识一身甲胄,身伏战马之上,纵马疾驰。 一旁护卫的亲兵看着前方隐约可见的城池,连忙驭马凑来,大声喊道: “将军,天色不早,不如今日便在前方城池修整?” 程不识闻言,微微抬头看看天色,当即沉声道: “入城修整,有滋扰百姓之嫌。传令,不得入城修整,寻地驻扎!此处距离京师,快马加鞭不过两三日的路程。待回京之后,本将自会请旨,恭请陛下犒军!” 一旁亲兵闻言,当即应是,一扯战马,下去传令。 数千骑兵,听闻军令,纵使疲惫不堪,却毫无怨言,齐声应是。程不识治军之严,便于此细微之处体现。 而就在这个时候,前方斥候骑兵,确实忽然回报,前方一支人马,持夏国旗帜,拦在了大军之前。 程不识闻言,眉头顿时一皱,当即一抬马鞭。 一旁亲兵,当即大声传令,大军停下。 片刻之后,数千骑兵在军令之下,便已经止住马速,缓缓停下。 不远处的高坡之上,岐王看着这训练有素,令行禁止,便是忽然下令停下,阵型亦是不乱的数千骑兵,不由得开口道: “如今再看这程不识麾下将士,亦是不由赞叹一声,本王输得不算冤!” 昔日北境之战,程不识就是靠着治军严苛,谨慎小心,便硬是凭着一座军寨、弱势兵力,死死抵挡住了自己数万的大军轮番进攻,这才抓住战机,反败为胜。 一旁的冯处闻言,微微摇头,道: “臣不擅军阵,但殿下这般沙场宿将,亦是赞叹,足见这位镇北将军的本事!” 岐王轻笑一声,一勒胯下战马,朗声道: “走吧,去见一见!说起来本王和他交手数月,却连他的模样都不清楚,这说不过去啊。” 说罢,岐王便一驭战马,朝程不识的方向疾驰而去。 程不识看着不远处,挡在官道之中的夏国使团车队,眼露沉思之意。 而就在程不识的身边,还有三名身穿布衣麻鞋,衣着简朴的年轻墨家弟子。 见到这插着夏国旗帜的车队,他们不由对视一眼。 “如今云、夏两国,已经签订和约。这车队上插夏国旗帜,应是返程的夏国使团!”为首的墨家弟子对着程不识道。 另一名墨家弟子闻言,不由疑惑道: “夏国使团返程,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跟随程不识,自云国北境返京。虽然这条路也可通往夏国,但对于要回金陵城复命的夏国使团,这无疑是绕了远路了! 程不识眯眼看着前方纵马而来的一小队人马,沉声道: “走,随本将去看看!” 有身后这数千骑兵作为依仗,程不识根本不怕夏国的人会起什么歹心。 三名墨家弟子闻言,当即应是。 程不识领着三名墨家弟子,以及一众亲兵护卫,驶出大军之中,迎面迎上前来的岐王。 此时的岐王,并未身穿夏国亲王蟒袍。但他是皇室出身,自带雍容贵气。又在军中磨砺,一身气质尤为显眼,一看便是不简单之人。 岐王身骑战马之上,看着不远处的程不识,微微拱手,朗声道: “程镇北,为了和你见上这一面,本王可是特地在中庆城多等了一段时间,还特地领着使团绕路江阳郡,可是不容易啊!” 程不识闻言,顿时明白了来人身份,当即对着岐王微微拱手,沉声道: “原是夏国岐王殿下,在下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还请殿下见谅!” 第八十五章 你想多了……但是想得很好! 程不识这边和岐王打了个招呼,还不可岐王客气两句,便话锋一转,沉声道: “岐王殿下如今奉旨前来我大云和谈,本该以礼相待。但殿下到底是军伍出身,也应当明白。我等统兵将领,久在朝外。这行事交际之间,也应当谨慎一些,否则难免有谣言传出。今日在下,前来相见,也是全了礼数。” 说到这里,程不识猛地一拱手,朗声道: “岐王殿下,就此别过!” 岐王闻言,脸上一急,连忙道: “程将军怕是想多了!如今夏、云两国,早已重修旧好。对于程将军的军略,本王亦是钦佩,不过见上一面,何必这般小题大做?” 重修旧好?这话岐王其实自己都不信。 两国朝堂之上,都有共识,云、夏之间,迟早还有一战。 程不识神情严肃,冷声道: “程不识性子便是如此,若有无礼、得罪之处,还请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说罢,程不识再也不顾其他,调转马头离去。 一众亲兵护卫,当即紧随程不识身后。 三名墨家弟子,亦是多看了岐王一眼,当即转身离去。 驾马离去的程不识,此时脸色有些难看,对着一旁的亲兵,沉声道: “挑选三百精锐骑兵,一人三马,日夜不休,立即随本将回京复命!其余兵将,交由钱副将统帅!” 亲兵闻言,当即应是。 那边的岐王,看着程不识离去的身影,眉头一皱。 一旁的冯处微微摇头,道: “绣衣使内部,对于这位程镇北的情报,也说其治军严厉,用兵谨慎。只是没想到,竟然谨慎到了这般地步!” 岐王闻言,不由一叹。 冯处看向岐王,点头道: “绕道千里,只为与这位昔日对手见面。殿下此举深意,臣已经明白。回京之后,殿下尊重对手,爱惜人才的名声,必定会流传天下之间。” 说到这里,冯处眼中精光一闪,轻笑道: “至于离间云国君臣之策,殿下不要着急。臣今后,会时常以殿下的名义,给这位程镇北赠送珍宝珠玉。再加上殿下这绕行千里,只为相见的事迹,天下人必然相信,殿下与程镇北惺惺相惜,私交甚厚!” 岐王脸上一皱,神色怪异地看向冯处,道: “本王就是想见一见这击败本王的程不识而已,哪来你说的这么多深意?” 刚刚还笑盈盈的冯处,脸上顿时一僵。 靠,还以为这个直肠子已经改性子了,能够想出这种计策了呢…… 想到这里,冯处心中更是发愁,忍不住叹息一声。 保这位爷夺嫡,心好累啊! 岐王看向程不识离去的身影,惋惜地叹了一声,道: “你是不知道,本王在军中的时候,就喜欢用程不识这种人。踏实,可靠!只可惜了,是个云国人……” 说到这里,岐王扭过头看向冯处,开口道: “你刚刚说的那些手段,回去之后不要忘记用!” 冯处闻言,眼睛顿时一亮,露出笑容,拱手道: “请殿下放心!” ------------ “启奏陛下,如今营中训练有六千八百余名骑士,可堪一用者,共一千九百多名。” 养心殿中,狄青正在对萧承禀报道。 萧承听到这个数字,眉头微微有些皱起,沉声道: “十数万大军之中挑选出来的精锐,到现在成军者才不到两千人?” 要知道,当初跟随萧承冲入夏国,闹得夏国西南诸郡天翻地覆的一众精锐骑兵,便已经千余人了。 狄青闻言,有些为难道: “陛下,而可入突骑效力者,弓马娴熟尚且不足。武学需入四品之上,还需粗通文墨,能懂战阵。这群人在原本军伍之中,本就是大军精锐骨干。而现有各部大军,不管是邕州大营、还是京郊大营,或者北方驻军,皆需战备,军力不可削弱太多,所以臣也不好选走太多人,只能挑选人精心训练……” 这天下之间,各国的军队,除了各地驻守,负责治安的郡兵。其余的各部,可并非拉来个百姓训练一年半载的便能成。 这从军需要习武,军中武学进展再快,也到底需要时间与资源,还要考虑每个人的资质优劣。所以整个云国近万万人口,所供养的,真正可堪一用的,不过二十万大军。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直截了当地道: “需要多久?” 狄青斟酌一番,斩钉截铁道: “两万突骑,一年初成,可堪一用。再经两年磨砺,则可为天下精锐,千里奔袭,突阵冲杀,无往不利!” 毕竟获得的这“幽州突骑”,乃是顶级兵种,一年能派上用场,三年便可大成,练就这么一支兵马,已经是极快的速度了。 萧承微微点头,看向狄青,沉声道: “只有两年时间!” 萧承只能够保证,再给狄青两年的时间。两年之后,不是云、夏两国之间再起兵戈,便是正式起兵,彻底撒扫平黎朝的一战。 狄青当即身形挺直,咬牙应道: “臣必竭尽全力,不负陛下重托!”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太监匆匆跑了进来,见萧承正与狄青说话,便当即凑到冯保身后,低声轻语了几句。 冯保闻言,当即点了点头,示意小太监退下。 等萧承又与狄青交代了几句之后示意他告退,冯保这才对萧承沉声道: “陛下,镇北将军程不识已经回来,正与宫门之外等候。” 萧承听到,眉头一动,开口道: “程不识?按照路程,他不是最早也要在两日之后,才能回来的吗?” 冯保听到萧承询问,连忙道: “夏国岐王,此前绕道,等候程将军前来。二人面见之后,程将军便抛下大军,仅带数百精骑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 萧承心念一动之下,金手指面板当即跳出。 【镇北将军:程不识,武力77,文学60,智慧71,道德88,年龄35,统御87,政治70,魅力67,忠诚100,野心45】 嗯,没有问题! 萧承一挥衣袖,沉声道: “宣!” 不多时,身穿甲胄,浑身风尘仆仆,一脸倦态的程不识快步走进,跪倒在地,恭声道: “臣程不识,叩见陛下!” 第八十六章 墨家到来 萧承见状,站起身走到程不识身前,亲手将他扶起,露出笑容,道: “程卿怎么提早回来了?” 程不识闻言,面带恭敬,躬身道: “既是回京复命,岂敢让陛下久等?” 说到这里,程不识再次跪倒在地,当即自怀中取出虎符,高举过头顶,对着萧承朗声道: “启奏陛下,臣奉圣命,执掌大军,抵御夏国入侵。全赖陛下圣明,军中兵将上下一心,尽数收复北境。而今两国战事已定,臣自当交卸军职,奉还虎符。还请陛下,另派心腹大将,接管北境大军!” 萧承闻言,眉头一动。 虽然以程不识的性子,回来向萧承交还虎符,那是一定的事情。但这如今刚刚回来,二话不说便直接要卸下军中职务,想来还是因为担心自己和岐王见面之事传到萧承耳中,所以提前表忠心的举动。 萧承轻笑一声,伸出手来,却是没有接过虎符,反而是手腕一抬,在程不识的肩膀之上轻拍两下,以示亲厚,然后再次将他扶起,开口道: “战事虽定,但如今天下局势已变,北疆也需人拱卫,交到你手上,朕才放心!” 云国北境边疆,有山川地利之险。昔日云国太祖皇帝,便是再次修建坚城,抵御夏军,牢牢守住了天南之地。 但此前,岐王却趁着北境诸郡疏忽大意,一夜之间便袭破了建昌府,然后席卷整个北境,险些让云国有覆灭之难。 这件事,显然就让萧承留了个心眼。 云、夏两国,必有一战。 而云国那偌大的北境,诸郡兵力、物资,若无大将统一调度,纵使山川再险,也不敢说是万无一失。 所以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人留在北境,主持军务! 程不识论统御,比不过狄青、伍子胥。论武力,也比不上杨大眼。但他性子谨慎,行军打仗,章法严谨,从不弄险求胜。 北境那略微险要的山川地形,最是适合他的发挥。今后由他布防北疆,哪怕之后两国大战,也足以确保万无一失! 程不识闻言,还想要说些什么。 萧承却是摆了摆手,笑着道: “不用多想,朕对你很放心!” 说到这里,萧承顿了顿,接着道: “岐王之事,不用理会。若是只因见了一面,交谈了几句,朕便要弃你这个帅才不用,那岐王知道了,只怕当即就要回中庆城,一个一个地拉着朕的文臣武将们攀谈了。” 听到萧承所言,程不识心中微微一颤,下意识地朝站在一旁,低眉顺眼的冯保看去。 早就听闻东缉事厂的番子无孔不入,却不想当真如此厉害。 与和岐王见面之后,程不识已经是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想要用态度表明自己的忠诚,却没想到,当今陛下竟然也已经得到了消息…… 萧承见程不识依旧有些不安,眼睛一动,沉声道: “你身边,就有东厂的番子!” 程不识闻言,瞳孔微微一缩,连忙低下头去。 萧承继续沉声道: “在你身边安排人,并非是说朕之前就怀疑你、不信任你。而是朕知道,你性格谨慎。有些事情,纵使是空穴来风,并无实据之事,你也必然会浪费时间、精力去解释澄清,以防朕的猜忌!而在这个时候,东厂番子的一句话,则更为有用。” 程不识闻言,微微抬头,眼睛微微发亮。 “朕信任于你,将北境全权交托于你手,所以之后再不管有什么传闻、谣言,你都可以不必去理会,自有人为你解释清楚!” 程不识身形挺直,疲倦的脸上尽显振奋之色。 “谢陛下!” 无人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金手指面板之上,数行字体突然显现出来。 【程不识,亲密度+1】 【提示:近臣事件已触发,当前亲密度83。】 【镇北将军:程不识(近臣),武力77,文学60,智慧71……】 嗯,近臣,就是死忠帝党、皇帝鹰犬、孤忠之臣。 萧承不方便出面的事情,都可以由近臣去办。 像温体仁这种道德属性不高的近臣,像强抢民女、诬陷皇帝不喜欢的大臣、替皇帝背锅这些事情,都可以帮萧承办得极为妥帖。 而成为近臣,除了忠心值之外,还需萧承亲自召见,从而获得的亲密值,以及近臣触发事件的发生,才能够成为近臣。 以萧承如今的皇帝身份,忠心值很好刷。亲密度只要召见大臣奏对伴驾,也是不难。 唯有近臣触发事件,这玩意很是迷,而且没有规律。 是以到了现在,萧承手头上也就温体仁、程不识二人。 萧承看着程不识名字后面的“近臣”字样,心中不由得高兴起来,道: “好了,昼夜奔波赶回京城,如此辛劳,还是早日回去休息吧!” 程不识闻言,却是开口道: “陛下,臣还有一事,想要禀报。” “什么事?” “陛下,臣这次在北境驻防之时,有墨家弟子前来自荐。” 萧承眼睛顿时一动,道: “墨家弟子?” 当今天下显学,九流十家,也就是墨家、纵横家尚未入驻稷下学宫。 这两家,虽然看似不如儒、法两家如日中天,但在九流十家之中,也是影响力最大的几家,不在道家、阴阳家之下。 纵横家一向神秘,暂且不论。但是墨家,精通机关、器械制造之术。墨家历代先贤,能够以金木之材,制造出各种威力惊人的武器、机关。 各国大军之中常备的攻城、征战的军械,多半出自墨家之手。 这样一群人才,萧承的工部可就是为他们所准备的! 萧承刚想要召见,却又微微一顿,沉吟道: “且安排他们,进入稷下学宫之中吧!” 萧承想化百家势力为己用,便暂时不可表现出某一家的格外重视。 再说了,想入云国朝堂,增加自家学派影响力,墨家那边不拿出点东西来怕是有点不像样子! 程不识闻言,当即点头应是。 片刻之后,宫门之外,跟着程不识昼夜奔袭归京,满脸亦是难掩疲倦之色的墨家三名年轻弟子,在听到小太监要送自己等人前去稷下学宫安置,而不是皇帝召见之时,不由得微微皱眉。 其中最为年轻,名为艾丰的墨家弟子微微有些发懵,为难地看向为首的墨家弟子。 “单白师兄,咱们……” 单白看着眼前巍峨耸立的宫门,微微一叹,道: “走吧,先去稷下学宫看看!” “是!” 第八十七章 第三张紫卡 养心殿中,郭解躬着身子,沉声道: “陛下,我尚虞备用处的暗探,如今经过发展,已经渗透入夏国西南诸郡之中。只是由于时间尚短,所以臣无法无视绣衣使者在西南的人手。是以如今,我尚虞备用处,只能保证西南诸郡之中的任何异动,能够尽快递到陛下御前……” 说到这里,郭解顿了顿,继续道: “不过还请陛下放心,如今翊卫使钟子濯在夏国朝堂之中运作一番之后,已经成功调任夏国西南诸郡转运副使,今后我尚虞备用处的暗探,便能够借助夏国西南转运司衙门,渗透夏国官府之中了!” 钟子濯,便是当初的奉州太守。只不过此时的他,早已成了粘杆处的翊卫使,领了粘杆处的俸禄,成了萧承安插在夏国朝堂之中的一枚钉子。 而这所谓的“西南诸郡转运司衙门”,便是夏国朝堂,为了供应夏国西南边军粮草物资,而组建的一个衙门,管理水、陆等运转渠道。官职虽然不算大,却是极为重要关键的职务。 为了帮助钟子濯谋取这个职位,粘杆处可是花了不少的心思、代价,才助他获得的。 萧承闻言,却是沉声道: “东厂那边呢?” 一旁的冯保,连忙躬身道: “回陛下,按照您的吩咐,东厂已经在抽调人手,准备在黎朝那边布子了。如今刚刚选调八十多名精干的番子,正准备行动。” 萧承微微点头,开口道: “黎朝那边,与夏国西南诸郡的局势并不同。黎朝国内政局尚算稳定,尚虞备用处人手不够,手段也过于粗糙,所以便需要你东厂用心一些!” 东厂偏重于收集情报,粘杆处则更擅长杀人。 正好夏国西南诸郡,萧承有心掀起动乱,所以粘杆处更合用。而黎朝那边,萧承则需要为之后的谋算,提供情报支持,所以东厂更适合。 冯保闻言,当即躬身道: “请陛下放心,奴婢必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但脸上依旧凝重。 如今三国和谈刚刚签订,天下的局势,表面上极为平稳,但相互之间的争斗,却都已经转到了暗处。 中庆城现在,每日东厂、粘杆处,都能查到那么几个来历不明,行踪诡异之人。而这些人,不是夏国的直使绣衣,就是黎朝的典签校事官。 直使绣衣此前说过,这里便不再多说。 至于黎朝的典签校事官,听着名字虽然是处理公文文书的小官吏。 但实际上,这个却是黎朝听命黎朝君王,负责监视黎朝文武百官、宗亲诸侯的言行举止的也无机构,还有向宗室、百官家中安插暗探的权利。 暗中局势波涛汹涌,萧承手中便是有粘杆处、东厂两个机构,也因为发展时间不够,而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想到这里,萧承顿时心念一动。 无人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巨大的金色转盘顿时浮现出来。 说不定,这次二月的抽奖,能够抽到什么有用的卡牌? 下一刻,轮盘开始缓缓转动。 金、紫、蓝、白四种光辉,随着转盘晃动,不断放出各色光辉。 忽然其中一张闪烁着蓝色光芒的训卡吸引到了萧承的目光,其上浮现出【锦衣卫】三个字样,让萧承顿时眼睛一亮。 但可惜,随转盘的继续转动,那道蓝色光辉逐渐变得黯淡下来。 转盘并未停下,而是继续转动。 萧承见状,不由得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 【锦衣卫】这张训卡虽只是蓝色,但对萧承此时的帮助,绝对更大! 只可惜,没有抽到。 而在无人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巨大的转盘继续转动,最后缓缓停下。 下一刻,浩荡耀眼的紫色光辉,忽然充斥着萧承的整个视线之中,让萧承顿时为之一激灵。 这好像没到保底的次数吧…… 此时的萧承,下意识地看向金手指面板之上的“天眷”技能。 上一次就是因为这个由这个世界给予的技能,使得萧承顺利抽到了第一张金卡。 但自从那次之后,原本这个技能之上,流转的七彩光辉,顿时变得灰败黯淡,好似一次便耗尽了所有能量似的。 虽然经过一段时间之后,萧承能够感受到这个技能不是一次性的玩意,能量正在逐渐恢复,技能之上也逐渐恢复了几分光彩。 但只看如今其上的神异,似乎还没有恢复到足以影响金手指的地步吧。 莫不是,我近来改运了? 萧承眼睛发亮,迫不及待地看向自己这第三张紫卡。 紫色光辉之中,卡牌效果顿时浮现出来。 【紫色训卡,大明帝师。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拥有刘伯温、朱升、姚广孝。(特殊效果,皇子受三人教导,能力值随即+5) 卡牌说明:忠心宝血,奠大明日月! 刘伯温,明朝诚意伯,学贯天人、资兼文武,帷幄奇谋,平定宇内。 武力23,文学88,智慧96,道德90,年龄36,统御59,政治92,魅力80,忠诚100,野心7 朱升,明朝开国谋臣,制定礼乐制度,提出“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九字方针。 武力7,文学92,智慧75,道德90,年龄51,统御21,政治68,魅力68,忠诚100,野心1 姚广孝,明朝荣国公,精通儒释道三教,器宇恢弘。靖难之役,御守北平,运筹帷幄,人称黑衣宰相。 武力77,文学89,智慧90,道德55,年龄44,统御80,政治91,魅力70,忠诚100,野心72】 待萧承看清这卡牌自带的特殊效果之后,眉头顿时一挑。 额,没有皇子…… 不过这不重要! 刘伯温,明朝开国功臣,能在明太祖朱元璋手下保存自身与家族。民间十则奇闻故事之中,起码有四则能够和他扯上关系。 在民间百姓口中,是属于那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运筹帷幄,仙人一般的存在。 还有姚广孝,其虽为僧人,却目三角,形如病虎,性嗜杀。 在他的一力鼓动之下,明成祖朱棣掀起靖难之役。在朱棣遇到绝境之际,他又以各种手段鼓舞士气,被人称为靖难第一功臣。 可以说,将这两位放到金色训卡之中,也不违和! 锦衣卫,萧承可以自己组建。没有合适的特务人才,萧承也可以自己抽调培养,无非就是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代价大了一些而已。 和这二人比起来,那些代价,显然就不那么重要了。 不过…… 萧承看着这张卡牌的特殊效果,眉头一动。 这个特殊效果,是不是有些浪费啊? 想到这里,萧承又看了看手头在内阁行走们的帮助之下,已经所剩无几的公文,忽然眉头一挑,一拍大腿站起身来,对着二人道: “朕有些乏了,今日就到这里了!” 冯保、郭解闻言,顿时面面相觑。 ---------- 此时,在夏国西南,奉州城中。 夏国精锐边军们,披坚执锐,带着面罩遮住口鼻,缓缓撤出奉州城。 在军中将领的冷声呵斥之下,将士们当即上前,将奉州城四门,死死封闭起来。 在奉州城中,夏国朝堂的信誉,本就破产。 此时见此反常状况,城中百姓不明就里,只知道这些夏军将士,要将自己这些城中百姓封死在城中,顿时慌乱起来。 一群百姓,叫骂哭嚎,喧哗不停,不断朝城门拥挤而去。 而迎接他们的,却是挺直林立,闪烁着寒芒的长枪,还有一众夏军将士们那冷漠无情的眼神。但凡有人敢大着胆子前行,便有夏军将士挺枪突刺。 只听得一阵长枪刺破胸膛的血肉之声,大着胆子冲击军阵的百姓,顿时留下尸体伤员,惊慌失措地退去。 一时之间,凄厉的惨叫之声,再次响起在奉州城中。 这惨叫之声,勾起了城中百姓对当初兵乱的回忆。顿时之间,悲嚎痛哭、怒骂惨叫之声,响彻城中。 在远处的江面之上,数艘挂着“大夏西南转运司衙门”旗帜的大船,缓缓停了下来。 钟子濯走出船舱,看着远处响起凄厉之声的奉州城,眉头顿时一皱,厉声道: “奉州城又怎么了?速速派人前去查探!” 钟子濯在不久之前,还是这奉州太守,对奉州不可能没有一点感情。此前奉州本就是遭遇兵灾最甚之处,如今更是有如此异样,钟子濯自然有些放心不下。 有转运司属官闻言,当即上前,对着钟子濯躬身行礼,道: “钟副使,边军封锁水运,禁止所有人靠近奉州城!” 钟子濯眉头皱起,怒然道: “什么意思?奉州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边军传来的消息,奉州城发生了瘟疫。” 属官的一句话,顿时让钟子濯僵住。 “什么?瘟疫!好好的奉州城,为何会有瘟疫?边军此前入城之时,难道没有清理城中?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钟子濯一把抓住属官,震怒道。 属官有些无奈,但也知道自己这新任上官曾任奉州太守,所以能够理解,连忙道: “城中百姓,因兵灾之后无果腹之物,便食腐肉,导致瘟疫滋生。现下城中,瘟疫横行,无法控制。无奈之下,边军只好封锁整个奉州城了……” 钟子濯脸色涨红,一副怒极的模样,咬牙问道: “瘟疫之事,发生多久了?” 属官闻言,顿时一愣,摇头道: “边军倒是没说,但似乎发现有了些时日了。” 钟子濯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无比,无力道: “奉州,奉州城啊!长江水运枢纽,西南水脉必经之地。如此水运发达之地,这瘟疫只怕还没被驻守的边军发现,就已经流传出去了……” 此话一出,整个船上的转运司官吏,也顿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脸上亦是变得苍白无比。 而就在这个时候,钟子濯身后跟着的数名文吏,悄悄地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眼中的凝重之意。 其中一人,忽然轻咳一声,似是在提醒钟子濯一般。 钟子濯这个时候,突然恢复了理智,当即对着一众属官,道: “先找地方靠岸,派人传信朝廷以及各州郡官府!” “是!”一众属官,当即应是。 船只朝岸边靠去,停在江边。 数名运转司差役背负公文,牵着马匹,借由小船回到岸边,旋即四散而去,各自快马加鞭,将消息传递出去。 而就在这群差役之中,其中一人等到一众差役在视线之中消失,却是忽然调转马头,朝云国方向疾驰而去。 --------- 黎朝京师,升龙府之中,黎朝王室宗庙之地。 刚刚返回国都的敖侯黎护,却是连黎卫宁那边都没有前去,便匆匆来到宗庙之前,请求拜见。 黎朝九卿之一,奉常阮惕,在看到黎护前来求见之后,当即喝退众人,亲自领着黎护来到宗庙大殿之中。 在这供奉黎朝历代君王的宗庙大殿之中,殿中黎朝老祖黎醒,那宽袍高冠,高坐王座上的神像,竖立在大殿中央。历代黎朝君王的神位,则分批排列在他的身旁。 黎护当即跪伏在地,高声道: “宗室黎护,求见老祖!” 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配合着那尊俯瞰殿中,神色莫名的神像,颇给人一众诡异之感。 下一刻,神像背后,一道光亮莫名亮起。便好似一道神光笼罩神像之上,凭白便多了几分神异之感。 黎护将额头死死贴在地面,声音微微发颤,告罪道: “黎护办事不利,致使人手损失惨重,请老祖责罚!” 沉默片刻之后,缥缈虚幻,让人分不清从何处传来的声音,忽然响起在殿中。 “这次出使云国,你确有办事不利之处。但念你此次顺利控制住太尉陈丰,掌握大军,吾便不追究你的罪过!” 黎护低垂的眼眸之中,微微一合,继续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高声道: “谢老祖!” 那道虚幻的声音微微停顿一会儿,突然沉声道: “此前使团,连云国小皇帝的面都没有见到。这一次,你可曾亲自见到云国小皇帝?” 黎护闻言,当即道: “回老祖,这次我见到了!” “画出画像来,吾想知道……” 他想知道什么?为何突然要知道云皇的相貌,甚至还要自己亲自画出画像? 黎护眼中闪烁,心中沉吟,嘴中声音却还是那般惶恐,道: “谨遵老祖法旨!” 第八十八章 卷起来,卷起来! 萧承看着手中《农桑辑要》,轻笑一声,道: “万万没想到,这诸子百家之中,竟然是农家先反应过来。” 眼前这本《农桑辑要》,便是稷下学宫之中农家弟子敬献而来。 农家核心理念,便是以农桑为本。门中弟子,入门之后,在学习之余,还需埋首田间耕种。经年日久,这农家自然便总结出了很多经验。 眼前这本农桑辑要,便记载着耕作方式、农具制作、水利、各类种植之物习性等等。除此之外,书中行文之间,还包含农家经文典籍,各种微言大义。 可以说,这本书,绝对是农家数百年来的精华凝聚所在。 萧承想要化诸子百家之力为己用,这才设立稷下学宫,并且萧承对各家学派,一直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 这般姿态,便是想着让百家相互之间内卷起来,为了增强自家影响力,而主动向他拿出更多的诚意来。 如今稷下学宫设立也快半年了,百家之中的各大显学,也纷纷入驻其中。 但或许是因为百家尚在观望,一直只是相互之间小打小闹。 听到东厂的禀报,这些天下显学,似乎只是将稷下学宫当做了夏国朝堂一般,相互之间时常争辩斗武,相互攻讦对家理念的错漏,而从未想到从萧承这边入手。 这最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这九流十家之中,一直不声不响的农家。 一旁的冯保见状,轻声道: “东厂番子回报,新任兵曹职方主事伍子胥,此前曾与农家在学宫之中的主事弟子许恒,见过一面。之后不久,许恒便献上此本《农家辑要》。” 昔日伍子胥初至稷下学宫,农家许恒释放善意,并且带着他进入学宫之中,这便算是接下了善缘。这些事情,东厂那边的情报,早就递了上来。 而以伍子胥的智慧,猜出萧承冷遇百家的原因,不是难事。因为当初的善意,而出言提点农家,自然也是能够理解。 萧承闻言,轻笑一声,点头道: “伍子胥啊,倒是聪明。这许恒,也足够果断,是个人才……” 萧承缓了缓,当即沉声道: “拟旨!” “于户曹之下,新设衙门司农寺。设卿一员、少卿二员,丞四员,主簿、录事务二员,职掌劝课天下农耕,兼巡视监察之势。抽调原大司农属官,充任其中。此前朝廷推行的‘水利农田法’,今后也由司农寺负责监管!” “此外,另拟一旨。农家弟子许恒,敬献《农桑辑要》,于国有功,于民有德,钦封司农寺主簿,先负责考察我大云境内农桑之事。并令其选农家弟子五名,调任司农寺任职官吏!” 一旁的冯保,当即躬身应是。 萧承缓缓站起身来,放下手中的《农桑辑要》,轻笑着道: “今后,便看这些诸子百家,懂不懂事了!” 农家前脚敬献《农桑辑要》,萧承后脚便擢拔农家弟子入朝为官。诸子百家之中,应该有聪明人的! ------- 后宫之中,杨玉环坐在中间,有些坐立不安,洁白的额头之上,甚至微微有些冒汗。 在她一左一右坐着的,赫然是眼带审视,不断打量着对面之人的南荣姝,以及身形从容镇定,气质大方端庄的边流韵。 此时三人之间的气氛,很是有些不寻常。 这气氛,让杨玉环不由得有些心生悔意,不该在这个时候出来走动,好巧不巧的,三人在这偌大的后宫之中,竟然撞到了一起。 原本三人身后跟着的宫女太监,见势绝对有些不对,此时都已经颇有眼色地退下,生怕触了几位霉头。 南荣姝看着眼前气质温婉,举止从容,似乎并非将自己放在眼中的边流韵,眼睛微微眯起。 切,不过就是夏国公主而已…… 南荣姝嘴角弯起,露出很让人惊艳,看着也很是虚伪的假笑,捂嘴道: “啊,姐姐这初来后宫的,咱们之间少有走动。今日倒是凑巧,竟然撞到了一起……” 南荣姝的假笑,本就很容易被识破,更别提边流韵得益于她习练的音家典籍之助,对人之情绪感知很是敏感,很容易便感知到了南荣姝对自己那若有若无的敌意。 她秉性温柔,但此时却是不愿意退让一分,用她那温柔的声音,不轻不重道: “我位份虽高,但毕竟入宫晚,可当不得姐姐的称呼。咱们相互之间,还是以年龄来论大小吧。” 南荣姝闻言,眼皮顿时一跳。 边流韵真实年龄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她如今顶着的,是夏国公主虞瑛瑶的身份。所以如今三人之中,表面年龄最大的那个,还真是南荣姝。 南荣姝眼睛眯起,凝实边流韵 几个意思啊?我就是随口一喊,你就拿这个攻击人是吧!咱们三个,都还没到在意这年龄的时候吧…… 南荣姝维持着虚伪的笑容,想要揭过这个话题,道: “其实说起来,在后宫之中,咱们三人……” 说到这里,南荣姝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了,气息也变得有些粗喘。 不行,果然还是有些在意…… 淦,越想越气! 看到南荣姝脸色不对了起来,一旁的杨玉环连忙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裙,对着她微微眨眼。 此时的南荣姝,当即想起杨玉环之前所说,后宫不宁,会使萧承不快的那些话,原本想要发作的脾气,也强压了下来。 与此同时,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自己如今这主动挑事,放到此前看过的宫斗话本之中,那就是一反派妃嫔的戏份啊! 什么?反派竟是我自己! 想到这里,南荣姝心中顿时反应过来。 不行啊,得换个方式! 南荣姝沉吟片刻,眼睛微微眨动,再次露出假笑,道: “也好,既然妹妹客气,那我就托大,受你一句‘姐姐’了!” 这个时候,倒是轮到边流韵眉头一动了。 南荣姝见状,继续笑道: “说起来,我和妹妹的缘分,倒是不浅。妹妹入我云国之后,一路护送的南霁云将军,便是姐姐我的族人。” 说到这件事,边流韵倒是微微一愣。 对于护卫自己一段时间的南霁云,是位天下少有的九阶高手。 此人性格严谨认真,护卫期间从未有所疏漏,将那些明面上的刺客,尽数挡下,一个都没有近到她的身前。 如此可靠的人物,竟然是眼前这人的族人? 感受到边流韵的惊奇的眼神,南荣姝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冒犯。 南荣姝差点没把牙咬碎了,但面上还得继续笑着,道: “妹妹不知道,我哀牢族中的得力族人,如今都已经进入朝中、军中效力。只可惜我族中成器的族人不多,只有这么一位南霁云。不像玉环妹妹,家中亲眷,如今都受陛下重用呢。” 哼哼,你虽是夏国公主,身份固然尊贵,但却不能为陛下带来任何人才、好处。等到两国战端再起,你又如何能够自处? 南荣姝此时忽然提起这个话题,便是借此告知边流韵,你的身份固然带来了尊荣,却也注定不能彻底融入后宫之中。一时得意,又能如何? 只可惜,南荣姝这番话中深意,边流韵根本毫无感触。因为她,根本就不是夏国的公主。 不过此时的边流韵,也是微微一愣,忽然想起之前岐王所说过的事情。 眼前这位看着天真懵懂的杨玉环,背后亲族势力,却是在云国朝堂之中根深蒂固。 不说朝中前尚书令马敏文、现任尚书令曲诚、太尉陶艾这三位,便是边流韵此前所知道的她的亲眷,便有驻守在东南边境的杨大眼。 杨玉环见二人没有针锋相对,心中微微一松,抿嘴一笑。露出喜悦自得之色,接话道: “我杨家叔伯兄弟不少,还有父亲帮忙选荐可用之人……其实主要是陛下错爱,这才对他们加以重用。” 说到这件事,南荣姝忽然又是嘴角一抽,心中顿时生出挫败之感。 她近来遍搜族中,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可堪大用的人才。 南荣姝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偌大的哀牢族,人才竟然还真不如杨玉环这一家之姓的多,这让她到哪里说理去? 看着二人的神色,边流韵忽然觉得有些异样。 民间流传后宫争斗,总是些阴谋诡计,相互算计。但这云国后宫之中,似乎是有些不对劲。妃嫔之间,相互攀比着为国家举荐人才的数量,这怎么看怎么怪异啊! 所以,我要不要也…… 边流韵此时,忽然陷入沉思之中。 有时候,内卷就是这么开始的! ----------- 中庆城外的官道之上,千余精锐士卒列作军阵,缓缓前行。军阵之中,树立着“陶”字大旗,以及象征着当朝太尉权势的符节。 眼前这队人马,却是从石城郡归来的老太尉陶艾。 老太尉年事已高,所以在此前夏、黎两国入侵之时,萧承并未准许其亲上战场。 但这并非是说,老太尉在这次战争之中没有出力。 老太尉军中小卒出身,一步一步沙场搏杀,而至卫将军高位。又因老太尉性格,所以在军中威望甚高。 正是有其坐镇石城郡,防止边军叛乱的同时,调度一切,稳定军心。便是有他,这才撑到萧承亲自到来,收服边军,解除云国危机。 而今三国和谈,边军归心。老太尉毕竟不再年轻,老胳膊老腿的容易出毛病,萧承便趁着这个时候,调其回京荣养。 此时城门之处,老远便见一众礼曹、兵曹官吏,正恭候在城门之处等待。最前方,还有宫中侍者,架着一辆由八匹高大精壮的黑色战马,拉着的造型华丽,格外显眼的金车。 见到老太尉的旗帜,众人当即上前,列队出迎对着军阵最前方,满头白发,身形挺立战马之上的陶艾躬身行礼,齐声喝道: “奉陛下圣旨,恭迎陶老太尉归京!” 虽谈不上百官相迎,但如今这阵仗,亦是不小,足见萧承对陶艾这位忠直老臣的敬重。 从军之人,本就极为看重荣耀。陶艾如今贵为太尉,官位已至最高,再无追求。而如今看到城门处奉旨迎接的众多官员,他心中却还是为之激荡,面色动容。 一旁的宫中侍者,当即上前手捧圣旨上前,朗声道: “顺天应时,受兹明命,大云皇帝诏曰:太尉陶艾,花甲之年仍自领兵亲往前线,坐镇军中稳定军心,其忠贞之心可表天地。特赐兵车戎辂,玄牡二驷,以示其功!” 兵车戎辂,是指金车大辂。玄牡二驷,便是赐下了八匹黑马。 这东西,听起来好像就是送了一辆车,似乎不是很贵重。 但实际上,这待遇,是九锡之中的“车马”。 九锡这玩意,是九种礼器仪仗,合起来是篡位的前置套餐。前太尉汪晓,身上就有这八种,要不是萧承翻盘,说不定流程都已经走完了。 不过这东西,单一拿出来,那就是给臣子的赏赐礼遇,算不上太过惊人。 陶艾忙不迭自马上翻滚下来,跪倒在地听旨,然后语带激动,毕恭毕敬地道: “臣陶艾,谢陛下厚爱!” 宫中侍者可不敢让这老太尉跪在地上多久,连忙上前将他搀扶起来,恭敬道: “陛下说过了,老太尉不需跪拜接旨。一路行军辛劳,陛下准太尉先回家休养,再入宫觐见。” 陶艾闻言,当即摇头,道: “岂敢让陛下等候?我这便进宫谢恩!” 宫中侍者见陶艾坚持入宫觐见,也不好阻止,只得道: “那便请太尉跟奴婢一起吧!” 陶艾当即嘱咐身边副将,带领军队入驻早就备好的军营之中,自己则在宫中侍者的带领之下,朝宫中而去。 而就在陶艾带回来的大军之中,数十名没有身穿铠甲,但举止进退之间,尽显军伍之气的兵家弟子,正簇拥着一名中年人。 中年人抬头望向皇宫之中,感受着手中兵主印传来的悸动,心中激动不已。 “兵主印有反应了!我兵家崛起,果然便印在云国之中!” 一众兵家弟子,当即齐声喝道: “恭贺兵主!” 第八十九章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萧承走出养心殿中,亲自将入宫的老太尉陶艾迎了进去。 老太尉见到萧承亲迎,本欲俯身就跪,却被萧承一把拦住。 “老太尉功高劳苦,今后不论何时,皆不需大礼参拜!”萧承看着面前这位头发花白,脸上遍布沟的老太尉,略带动容道。 此前虽然赞他宝刀未老,那也是因为他荣养家中,未曾治军劳心竭力,所以显得精神抖擞。 但真说起来,老太尉陶艾,乃是萧承祖父德宗皇帝,自军中擢拔。到了如今,老太尉已是古稀之年,是货真价实的老人家了。 之前老太尉先是强拖着老迈之躯,领兵急行,这才赶在佛门之人鼓动邕州大营动乱之前,亲自赶至石城郡坐镇边疆,这才阻止局势继续恶化。 然后他又坐镇石城郡,以自身威望稳定军心,守卫边疆,这才使得萧承能够毫无后顾之忧地在夏国国境之内肆意施为。 军中武功,可不比其余的高深武学那般,能够借助浑厚内力,维持住自身躯体生机,而是最为重视气血。昔日威震天南的猛将,如今也因为气血衰败,一身武力跌落至六阶。 在加上数月来,如此劳心竭力,损耗精神,陶艾整个人乍看上去,虽没有什么变化,但此时的他,行走坐立之间,却再无昔日那般矍铄。给人一种凭白苍老了许多的感觉,周身都透露着一股子迟暮之感。 老太尉便是听到萧承免除了自己的叩拜大礼,也是拗着性子,甩开上前搀扶的宫中侍者,执意要跪倒行礼。 行礼完毕之后,老太尉还是推开旁人的搀扶,执意自己站起身来,然后看着萧承,执拗道: “臣虽古稀之年,但还是不太服老。陛下如此厚恩,臣只能谢绝不受!” 陶艾话语之中,尽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壮志豪气。 但在旁人听来,却是觉得莫名心中一酸,颇感复杂。 名将垂暮,由来都是最令人惋惜的。 萧承闻言,却是轻笑一声,点了点头,应和道: “朕亦是这般认为的!朕如今手中虽有些大将之才,但到底年轻,资历不够,可还需太尉帮忙坐镇看顾呢。免你大礼参拜,不过是太尉功勋甚伟,所以才拿出这惠而不费的礼节恩赏罢了。” 说到这里,萧承用半开玩笑的口吻道: “莫不是,太尉更喜欢金银珍宝?” 老人都是这样,年纪大了不服老,这个时候顺着他说,倒是更为合适。 陶艾年岁摆在这里,早已不是年轻时那般不懂人情世故了。刚刚自己说的那些话,也知道不过是嘴硬罢了。 这个时候听到萧承这半开玩笑的语气,自然知道不过是在顺着自己说话。 堂堂皇帝之尊,又是这般少年得意的有为天子,却如此注意臣子的感受,陶艾心中顿时为之一热。 他喉咙上下滚动,连忙低下头去,闷声道: “是臣多想了,请陛下恕罪!” 萧承亲手扶住他的臂膀,笑着道: “好了,朕之前交代了,让太尉你早日回去歇息的。不过太尉执意要先入宫见朕,你把便尽快述职,好让你早些回去。过两天,朕再亲自设宴酬功!” “谢陛下!” 陶艾先是躬身一礼,犹豫片刻,继续道: “陛下,臣此次在石城郡坐镇之际,诸子百家之一的兵家兵主戈商,带领一众弟子前来拜见,欲要请臣举荐他们。” “兵家兵主戈商?”萧承眉头一动道。 兵家门主,便是自称兵主。 江湖朝堂之上,百家之学盛行。世人根据各家在天下之中的影响力,评判出了九流十家。其中有儒、道、阴阳、法、名、墨、纵横、杂、农、。 这十家之中,家收集天下奇闻异事、街谈巷语,编为故事,在天下诸国之间广为流传,所以影响力不小。 但因为家却并无自身学派主张,难以拓展影响力,是以剔除了出去。剩余九家学派,并称九流。 在这其中,却是并无兵家身影。 自古兵戈战事,事关国家社稷存续,按理来说,这兵家不说影响力如何巨大,怎么也应该比杂家、家好上太多吧! 只可惜,天下之间,像是儒、法、阴阳、墨这几家出身的学子,也并非是手无缚鸡之力,不通军略的文人啊。各家之中,也都有专注研究战阵之学的人才。 不说别的,出身阴阳家的前太师汪晓,便是阴阳家之中,并不受重视的阴阳兵家一系。汪晓将阴阳家典籍用于兵法之上,领兵征战多年,却是从无败绩。 儒家征战,仁义为旗帜,宣称救民众于水火之中。以求大义在手,百姓归心,从而无往不利。 法家严苛军法,训练精锐士卒,兵峰所指之处,士卒视死如归。 墨家以机关秘术,打造战争机器,攻无不克。 纵横家俯瞰天下局势,合纵连横,统合诸方兵力,以绝对实力碾压敌手。 道家虽一向主张出世清修,理念与阴阳家不同,但亦有讲述如何借用水、火、风之力,挫败敌军的兵法典籍。 学子入兵家之中,只能学习征战之法。可拜入其他显学之中,也能够学习这些兵法,而且还可以学习治国之法、安民之策。 内卷如此严重,这兵家影响力,自然不如这几家显学。 萧承点了点头,问道: “那太尉可曾答应?” 陶艾摇了摇头,当即道: “陛下设立稷下学宫,创办科举,自有深意,这举荐之事,臣并未直接答应。” 说起来,陶艾也并非当年那个愣头青了。性子较之年轻时虽未改变多少,但却也明白了一些事情。 举荐兵家之人入朝为官,那自然只能安排进入军伍之中效力。可军队之中,由来都是最为紧要之处。军中职务,更是不比其他。 陶艾本就在军中威望甚高,而且自从多了马敏文、曲诚这两个姻亲,他陶家的影响力,就不止跃升了一个层次。 这个时候,再举荐人进入军中,那对他陶家,甚至一众姻亲,可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萧承见状,笑呵呵地看了陶艾一眼,开口道: “如今朕欲要使百家出力相争,所以暂时不可表露出对哪家学派的偏好。得亏是太尉未曾答应,要不然朕还真要为难一下呢。” 这个时候,不待老太尉回话,突然便有一名小太监,脚步匆匆地跑来进来,打断了二人。 小太监气息粗喘,急忙跪伏在地,高举一枚封存得极为严密的火漆竹筒,高声道: “陛下,夏国西南诸郡急报!” 萧承见到小太监这般模样,眉头顿时一皱。 西南诸郡,如今已经布置了不少的东厂番子。但若非十万火急之事,根本不会直接递到萧承面前。 莫非,夏国的西南诸郡反了? 萧承大步上前,一把接过火漆竹筒,手中一用力,竹筒顿时碎裂,露出了里面的密信。 展开密信,萧承一目十行扫过,眼睛猛地圆睁,露出震惊无比的神色。 萧承当即抬头,声音急促道: “速去召尚书令曲诚,以及尚书台诸曹尚书前来觐见,一刻不得耽误,快!” 一声令下,当即便有御前当差之人,快步奔去传旨。 尚未告退的老太尉陶艾见萧承突然这般模样,不由得问道: “陛下,这是……” 萧承捏着密信,神色凝重无比,沉声道: “夏国奉州,出了瘟疫!” 老太尉闻言,亦是面露震惊之色。 ------------- 稷下学宫之前,兵家当代兵主戈商,领着一众兵家弟子,沿着汉白石玉阶拾级而上。 迎面,便撞上了一宫中侍者打扮之人,在负责管理学宫的官吏陪同,以及一队精锐禁军的护送之下,走下上来。 两拨人正好撞上,相互之间挡住了去路。 戈商不愿多生事端,旋即让开了道路。 为首的宫中侍者见状,打量了一眼兵家一众人的打扮,眼睛微微一转,旋即很是友好地对着戈商微微点头。 这般出乎意料的态度,倒是让戈商微微一愣。 为首的宫中侍者扭头看向一旁陪同的学宫官吏,笑道: “王大人,您来差事了。这些百家学子个个都了不得,其中定有陛下看重的人才,你可怠慢不得。得了,就送到这里吧!” 姓王的学宫官吏抬眼看了这些兵家弟子,也便从善如流地应下,对着宫中侍者微微躬身,道: “谢公公体谅!” 宫中侍者轻笑一声,再次对着戈商微微点头,然后才领着一众禁军下山去了。 学宫官吏送走这名宫中侍者,扭头看向戈商他们,微微躬身,态度谦虚有礼道: “在下稷下学宫宫守王和,诸位有礼了!” 戈商见状,当即领着一众弟子还礼,沉声道: “兵家戈商,见过王宫守!” 王和闻言眼皮当即一跳,微微有些错愕,打量了戈商一眼,方才再次一礼,道: “原来是兵家兵主亲临,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既是学宫宫守,负责接待诸子百家入驻学宫,东厂搜集有关百家的情报,可是都往王和这里送了备份。兵家影响力不足,但在剩余百家之中,也称得上顶尖,王和自然记得。 “不知兵主,可有什么凭证?” 问完这句,王和生怕戈商误会,连忙解释道: “倒不是有意刁难,只是学宫规矩如此!” 如今诸子百家,入驻学宫的不少,但一家学派之主亲临的,倒是少见,让王和不得不小心一些。 虽然他也不觉得,会有人会找死,来冒充一个注定被拆穿的身份,来学宫混吃混喝,但就怕万一啊。 学宫乃是萧承创办,事关云国颜面,若是出了这种事情,说出去总是有些丢人的。 戈商微微点头,朝身边弟子一示意。 身边弟子,当即取出怀中虎符状的印信,递给了王和。 诸子百家的学子,行走江湖之中,总是要有个证明自身身份的印信。兵家之中,便以这枚虎符作为印信凭证。 王和检验一番,确认和手中资料之中所记载的兵家印信,并无差别之后,连忙再次对着戈商赔礼一番。 戈商似是有些不善言辞,面对王和的热情,也只是微微点头应和。 这个时候,他身边便有兵家弟子,连忙接过王和的话茬,一边攀谈起来,一边朝学宫走去。 进入这雄伟华丽,遍布亭台楼阁的学宫之中,一众兵家弟子,不由感慨于当今云国皇帝的手笔。 建立如此规模浩大的学宫,只为招揽天下百家学派,这番举动,便足见这位云皇陛下的心胸。 这些兵家弟子只要一想到,能够投效这样的君王麾下,实现胸中豪情,振兴兵家,心中便不由得激荡振奋起来。 为首的戈商,在进入这稷下学宫之后,却是下意识地打量起四周来。 一入这学宫之中,入眼便是精心修饰的草木景观。抬眼望去,处处亭台楼阁,更有小湖假山,尽显典雅大气。 稷下学宫,是在本就宏伟壮丽的感业寺的基础之上修建而成。再有萧承大力支持,朝堂工匠精心修建,可谓是用心至极。 诸子百家之中,除了崇尚节用的墨家,只怕少有人会不满意这样的学习环境。 但是此时的戈商,却是眉头一皱,突然扭头看向王和,问出了自上山之后的第一句话。 “敢问一句,不是听说这稷下学宫之中,已经有不少学派入驻了吗。怎么这个时候,却是一人都未曾看见?”戈商皱眉道。 兵家一行人上山之时,是在中庆城用过午饭之后。这个时候,在这偌大的稷下学宫,有千余学子,按理说不该如此安静才是。 王和闻言,环顾略显空旷的学宫四周一眼,亦是一愣。 他思索片刻,忽然发笑,出声道: “原是询问这个啊……好叫兵主知晓,此前刚刚陛下的天使前来传旨,于朝中设立司农寺,恩准农家弟子许恒入朝为官。” 一众兵家弟子闻言,顿时对视一眼。 农家弟子入朝为官,还是云国皇帝新设的衙门? 这次,竟然是向来反应慢其他几家一拍的农家,在云国朝堂之上占得先机? 戈商沉吟片刻,却是没有将注意力放到这个上面,只是有些不解道: “这两者,有何关系?” 王和闻言,呵呵一笑,昂然道: “许恒为朝中献上《农桑辑要》有功,以此入仕为官,是学宫之中,陛下下旨擢拨的第一人。那几家学派的弟子见状,此时应当是坐不住了。这个时候,怕是不知聚在哪里,商议事情呢!” 戈商闻言,眼中顿时一阵闪烁。 难道,这云国皇帝是这个意思? 第九十章 贫僧道衍 云国建昌府,常宁县。 县城城门之前,人头攒动。无数脚步蹒跚,衣衫褴褛,狼狈至极的百姓们,聚在城门之前,想要进入城中。 若说建昌府是云国东北门户,那这座名叫常宁的县城,便是建昌府门户。 此处城池,左侧依靠大江,右侧乃为陡峭山林,地势险要。 当初两国之战,夏国岐王,也是趁着城中守军疏忽大意毫无防备,派遣千余精锐士卒偷袭,这才一举夺城。 而出了这险要常宁县,沿着官道走上一段,就是夏国国境了。 夏国西南之乱,虽说是夏国那些将门无法约束心中贪欲,致使局势崩坏,最后这才酿成人间惨祸。 但追根究底,萧承此前在夏国西南诸郡之中,抄出西南将门家中财货分发百姓,却又故意不杀将门中人,想要故意挑拨。 只是萧承高估了这些将门的智商,也低估了他们的贪欲,最后才酿成了这番惨剧。 萧承虽不至于将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却也是心有不忍。所以他便曾下旨,严令边境各镇的官府、驻守边军,接收逃难而来的灾民。 这常宁县,作为进入云国北境的必经之路,逃难百姓大都是自此而入。 城墙之上,身穿云国制式官服的常宁县县令,看着城下聚集而来,约莫十数万的夏国百姓,不由得眉头皱起。 城门之前,有一些云国边军维持秩序,情况尚且不算太乱。 但远离城门的地方,百姓拥挤一起,哭喊叫骂之声夹杂一起传来,则显得更为纷乱无序。 发须已经花白的常宁县县令,此时显得很是烦心,看着一旁身穿铠甲的边军将领,出声道: “石校尉,咱们不能再接受这些难民了!” 姓石的校尉,是个面容刚毅的中年人。听到县令的话,不由得看向城下不断哭嚎的难民,心中更是不忍,当即问道: “蒋县令,这是为何?陛下旨意,可是要我等尽力赈济这些百姓啊!” 蒋县令闻言,摇头道: “我常宁县不过边关小县,此前又刚经过战乱,治下百姓不过二十多万。如今我常宁县治下,已经涌入数倍于治下百姓数量的难。维系这将近百余万的民众,城中各种物资已经开始短缺,不能再接收这些百姓了!” 石校尉闻言,沉吟片刻,当即道: “陛下此前已经下旨赈济,按理说府城那边,应该调拨物资过来了啊!” “哪有这么容易?我北境诸郡刚刚经历战乱,诸事繁杂,各地官府刚刚恢复运转能力,哪来余力顾忌这下难民啊!”蒋县令不由道。 毕竟不是游戏,萧承一道圣旨发下,下面百官,也是要时间才能够反应过来。而且,也并不是说只要大军收服了失地,当即便能够恢复当地官府的职能。 原本北境的诸多官员,有人死战殉国,有人见势不妙投降夏国,还有人丢下自身职责,径直逃离。 反正此前大战之后,北境当地官府已然失去了组织能力。 半年不到的时间,云国朝堂不过刚刚重新构架了北境诸郡的行政机构,官府能力尚在磨合之中,自然顾不上特地运转物资,来救济这些夏国百姓。 听到蒋县令所言,石校尉面色沉下,有些迟疑地看了看城外的百姓。 蒋县令见状,连忙继续劝说道: “石校尉,不能再想了!别的不说,只说若是我等供养不起这些难民,到时候有心人暗中鼓动激起民乱,到时候更是糟糕!” 听到这里,石校尉当即不再犹豫,面色一凝,咬牙道: “好,就听蒋县令的!” 石校尉不再犹豫,当即下令手下兵将,关闭城门。 随着吱啦吱啦的城门关闭之声,城外百姓更是乱了起来。 “不好,关城门了!” “快,快进去!进去才有救,要不然不是冻死,也得饿死在这里!” 虽已过立春,天气转暖,但这些百姓若是没有御寒遮蔽的地方,一场倒春寒,便足以让体弱之人死去。更不用说,百姓当初身上携带的干粮,也已经快要吃完了! 难民们虽不知道蒋、石二人商议的事情,但见云国将士将城门关闭,也猜出了什么。 此时,无数的身影,拼命拥挤着,想要趁着城门尚未完全封闭,涌入城中。 一时之间,嘶吼之声、哀嚎痛哭之声、凄厉惨叫之声,交杂一起,让城墙之上的蒋县令、石校尉皱眉不已。 不过二人,显然还是知道轻重,不因为一时心软,便下令停下。 城门后的云军将士,见此惨况,脸上微微闪过一丝不忍,手中关闭城门的速度,也缓了几分,多放了人进入城池之中。 而此时,城门处的云军将士,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些在最后时刻挤入城中的难民之中,一个肤色黝黑,身形敦实的汉子随着人群挤入。 汉子满头大汗,满脸都泛起了病态的红润,不住地捂嘴咳嗽。 常宁县县城之中,一道身影站在城门之后,看到汉子的神态,顿时眉头一皱。 那人当即从怀中取出手帕,捂住口鼻,上前一把拽住汉子的手臂。 汉子被人拽住,猛地朝那人看去。待看到那人之后,顿时一愣。 拉住汉子的这人,却是个和尚。 如今佛门,因为夏国柔宁帝姬的事情,被萧承借机清理了一次。不少寺庙,因此收到牵连。庙宇被查封,和尚被迫还俗。 但就算如此,佛门在云国底蕴依旧雄厚,影响力极大。所以在云国,看到和尚,并不是件寺庙值得稀奇的事情。 但眼前拉住汉子的这名和尚,却是身穿着一旁和尚绝对不会穿上的黑色僧袍。除此之外,他的相貌,亦是让人有些犯嘀咕。 一双倒三角眼,相貌阴桀,五官凌厉,透着一股子狠辣。总之一眼望去,不像和尚,倒更想试试一装作和尚的匪徒。 汉子被和尚拉住,又将和尚长相,心中顿时一晃,有些结结巴巴道: “你、你拉着我作甚?” 和尚扣着汉子的手腕,感受着汉子的脉搏,眼中阴沉下来。 瘟疫…… 想到这里,和尚一把将汉子拽到一旁,对着那边的云国将士,喊道: “贫僧道衍,有事求见此城主官!” ---------- 养心殿中,朝中众臣对着萧承行礼之后,当即便有小太监搬来椅凳。 萧承挥了挥手,沉声道: “坐下议事吧!” 等到臣子们坐下,萧承这才沉声道: “朕派去的人,在众卿家入宫的时候,都应该说了吧!” 尚书令曲诚闻言,连忙道: “回陛下,臣等都知道了!” 曲诚深吸一口气,面容严肃,沉声道: “瘟疫之事,不可马虎。敢问陛下,这消息可能确定?” 一旁的冯保闻言,连忙回道: “东厂传回来的消息,出错的可能性不大!” 此言一出,众臣脸上,顿时一沉。 瘟疫之事,向来不是小事。稍有不慎,便会是国力大损,百姓死伤无数的惨况。是以对待此事,决不能马虎行事。 萧承环顾殿中一眼,沉声道: “朕已派人,前去边境各郡传旨,务必小心谨慎。但为了以防万一,朝中还是要早做准备!” 尚书令曲诚闻言,当即起身道: “陛下,若当真如此,应当立即调动京郊大营,派兵封闭京畿之地,以防瘟疫流传至京师,危及陛下及朝堂诸臣工!”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道: “京郊大营主将,武镶将军狄青何在?” 狄青当即起身,拱手道: “请陛下降旨!” “即刻调动大军,封锁京畿之地。” “是!” 倒不是萧承怕死,这才第一时间调动兵马,守卫京畿之地,防止瘟疫传播至此。 而是中庆城乃是云国都城,只要京师安然无恙,整个云国朝堂,才能够正常运转,调度整个云国的国力、物资,防止事情继续恶化下去。 但若是因为一个不小心,导致京畿之地出事,朝中众臣染病,朝堂无法运转,那才是真正的坏事了! 萧承点了点头,环顾众臣一眼,继续道: “除此之外,但凡与夏国接壤的边境城池,都需封锁,以防瘟疫传染。” “太医院御医姬缓!”萧承沉声喝道。 站在一旁,一开始还不知道为何传自己前来的姬缓,此时不再疑惑。他当即上前一步,对着萧承躬身行礼,道: “臣在!” 萧承看着眼前的姬缓,道: “朕深知你医术通神,如此局势,正是你方技家出力之时。朕于太医院之下,置官药局,钦封你为官药局医学博士,前往边境诸郡研究瘟疫救治之法。你持圣旨,可自行征召医者,充任医官。一路之上便宜行事,尚虞备用处、东厂、各地官府、驻军尽皆配合,不可违逆!” 眼前这名叫姬缓的医者,更为出名的,却是他扁鹊的名号!以他的医术手段,萧承自信这瘟疫造不成什么大的损失。 萧承顿了顿,看向姬缓,沉声道: “姬卿,你可还有什么要求,自可提出来!” 姬缓沉吟一会儿,当即道: “陛下设立官药局,准医者充任医官,不缺医者。但治病救人,光有医者尚且不够。还请陛下,能够动用朝廷之力,征调石灰,以及金银花、荆防、菊花、双黄连等常用药草,以防万一!” 石灰可供消毒,而金银花、荆防、菊花、双黄连,这些草药,那都是发生瘟疫之时常用的药草。便是不能治本,也能够缓解瘟疫症状,算是瘟疫常备之物。 萧承闻言,当即道: “准!由户曹负责调集,不准有误!” 户曹尚书当即站起身来,躬身道: “臣领旨!” 姬缓闻言,强忍心中激动,顿时深吸一口气,低头拱手道: “臣遵旨,必不负陛下信任!” 姬缓此前,其实并不愿意留在云国京师之中。他觉得,这入了朝堂之中,今后便只得为当即陛下、后宫嫔妃、百官宗亲诊治,而无法为天下百姓缓解病痛。 是萧承,以创办方技家,培养医者行医,能够救治更多百姓的说辞,让他留下。 姬缓虽然觉得此言有理,但闲暇之时,也不由得心中迟疑,不知此举到底是对是错。 而在刚刚,姬缓却是忽然觉得,自己的选择并没有错! 若是自己之前没有选择留下,那这个时候碰到这场瘟疫,眼看这百姓遭难,自己便是用尽全力,但在这数千万人之中,又能够救治多少人? 只有背靠一国之力,才能够真正在这个时候,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萧承看向一旁的秦和,道: “秦卿,京中百官,关乎朝堂运转。于此时节,定是万万不容有失的!朕钦封你为太医院院正,负责京城之中,免受瘟疫侵扰!” 还是那句话,在这个时候,京城百官尤为重要,萧承必须保证不会出事。秦和自带技能“六气病源”,可减少患病几率,最是适合坐镇中庆城之中。 而且相较于一心救治百姓的姬缓,对朝堂官位更感兴趣的秦和,则更能够上心。 原本站在一旁,心中微微有些失落的秦和,听到萧承所言,当即振奋起来,躬身道: “谢陛下,臣必不让陛下失望!” 萧承点了点头,沉声道: “除此之外,朕欲扩充御史台。多选青年官员充任御史,前往边境各郡,督查当地官府防疫之事。今后这考成之法,也需让御史台多多费心!” 考成之法,事关官员今后仕途,阻力并不算小,全靠萧承如今的威望支撑,这才使得官员无法违逆攻讦。 是以为了局势稳定,萧承并未强行推进,就连考成法之中起到最关键作用的御史台,都没有进行扩充。 而今日瘟疫突发,萧承正借着这个由头,扩充御史台。 殿中官员,此时便是不愿见到考成法推行朝中,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出言反对。 萧承缓缓站起身来,掷地有声道: “为了我云国百姓免遭劫难,诸卿需尽心竭力,必不可使瘟疫肆虐我云国之中!” 一众官员当即站起,对着萧承齐齐拱手,沉声喝道: “谨遵陛下旨意!” 第九十一章 陆地神仙境 云国,鹿门书院之中。 此时的鹿门书院,已经完全修建完毕。书院之中近来入学的学子,也越发多了起来。 正值清晨,身穿青色长衫的年轻弟子纷纷赶来上课,便三五成群,沿着这鹿门山中修建的道路,朝山上而去。 趁着此时粗略打量一眼,估摸着怕是已经有数百名的书院弟子了! 鹿门书院不如稷下学宫,乃是萧承颁旨昭告天下的云国最高学府。 但如今的中庆城中,却也隐约听到传闻。这鹿门书院之中,隐居着三名有着大才的隐士,甚至就连这座鹿门书院,也是当今云皇陛下亲自拨款修建。 三名有大才的隐士这件事,因为此前那十几名最早进入书院之中学习的学子,如今已经脱胎换骨的事实,以及众多学子的赞誉,显然是足以让人相信。 而皇帝陛下亲自修建书院的民间传闻,虽不曾有人拿出实证,但却也没有人觉得这是假的。 只因为这鹿门山门之上,牌匾上的那手题字,下方盖着的。赫然就是当今陛下身边的亲信,东厂督公冯保公公的私章。 只凭借这枚私章,这鹿门书院便成为了中庆城内外,少有的没人敢闹事的地方。 云国之中,那些或是对百家学说并不感兴趣,或者是因为各种原因无法进入稷下学宫学习的一众士子们,自然便投入鹿门书院之中学习,以求通过下一次的科举,进入云国朝堂之中实现自己的抱负。 是以不过短短数月的功夫,这鹿门书院之中弟子的数量,便翻上了几番。 而就在此时,一众书院弟子忽然停下脚步,面露震惊之色地看着天空之上。 只见此时鹿门山山峰之上,忽然产生了惊人异象。 明明是朝霞初升,阳光明媚的清晨,山峰之上,却是浮现出一片黑色虚空。 虚空之上,点点紫色光辉闪烁其中,宛若明月隐匿,群星闪耀的星空。 仔细望去,还能够清晰地看见,凝现出来的星空之上,无数星点按照各自规律,不断旋转。便宛若世人头顶之上,那浩荡神秘的真实星空,忽然投射在鹿门山之上。 一众弟子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前方山巅之上的异象,只觉神异无比,令人错愕震惊。 许久之后,方才有弟子反应过来,惊呼道: “快去通禀院长!” “哦、哦,好!” 有人出声提醒之后,方才有书院学子反应过来,强忍着心中惊讶,迈着急促的步伐,地朝书院跑去。 而就在此时,鹿门山山巅之上。 阴阳家宗主须宿双腿盘坐,直面东方,挺立身形,口中不断吞吐着气息。 一缕缕的朝霞紫气,自天地之间被其摄来,转瞬之间便化作精纯无比,浩荡雄浑的内家真气,融入须宿经脉之中。 而在他的四周,充斥着令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的玄奥之意。 伴随着须宿其实越发凝实厚重,他身边那浩瀚的星空异象,也更为凝实。 其中星移斗转,银河环绕,代表天地五行之力的各大星辰按照规律运转不停,忽明忽暗,玄奥之气悠然而生。 有人置身其中,便如同化身神灵,微微抬手,便是聚拢无数星辰于手掌之中。 一众阴阳家弟子,在远处站立护法。他们强忍着心中悸动,死死低着自己的头,不敢朝此时的须宿望去一眼。 阴阳家绝学《太上阴阳星宿宝经书》,从来不禁止阴阳家的任何弟子学习。 但阴阳家出走道家,开设山门以来,除了有那么几位惊才绝艳的阴阳家先贤之外,便再也没有人能够在自身功力、心境修为不够的时候,能够参悟这门无上典籍的玄奥。 更多的人,都是强行参悟,最终无法保持心境,从而被那玄奥之意牵引,神魂陷入浩瀚星河之中。轻则遭到反噬,身受内伤,元气大伤。重则迷失神魂,终身再无醒转的可能。 现在的须宿,显然是将这门无上典籍,修炼到了极高的境界,能够于周身演化星辰。 最为让人震惊的,还是这须宿此时身上的气势,还在不断拔升,似是有突破的模样。 身为天下显学,九流之一阴阳家之中的第一人,须宿已然是站在天下巅峰的人物,身居九阶巅峰的修为。 若是此时的须宿能够再行突破之举,那也便只有那江湖之中,数百年难以遇见的陆地神仙之境界了! 如今天下诸多人杰英豪之中,只有传闻之中的云国皇帝萧承,似是破入了这般境界。除此之外,便再无旁人了。 是以如今这些守卫一旁的阴阳家高手们,为了保证在家宗主的突破,自然是警戒无比。 须宿此时,置身于星辰环绕之中,只觉当年那天地赋予,冥冥之间禁锢自己,使得自己不得突破天地限制的枷锁,已然变得无比松动。 只是此时,朝阳升起,大放光辉。天地之间充斥的那些精纯无比的朝霞紫气,却越发稀少起来。 就差这临门一脚,须宿显然不愿放弃。 他心中一狠,气息猛地一沉,口中长吸一口气。 顿时之间,最后一缕朝霞紫气被其摄取而来。 只是因为如今太阳升起,阳气蒸腾,这摄取而来的朝霞紫气之上,一缕赤红色的,至刚至阳的太阳火气,缠绕紫气之上,被须宿一下子吸入口中。 这天地之间至刚至阳的太阳之力,饶是一缕,也非是人体能够承受的。只这一瞬间,须宿顿觉胸口一热,周身经脉之中,涌入炙热气息,让他难受异常。 须宿轻叹一口气,只觉得今日突破无望。就在他想要停下运功,为自己疗伤之际,四周环绕的星空异象,却是忽然一震。 凝现的浩瀚星空之中,一枚星辰忽然亮起火红色的光芒。那火红色的炙热星光,散溢星空之上。 须宿眼睛一亮,心中突生预感,下意识地放开了限制,任由雄浑精纯的内力,按照着自家功法,在经脉之中肆意、自行地流转。 在须宿的放任之下,火红色的星光越发炙热,在它的照耀之下,似乎将一切都焚烧殆尽。 片刻之后,火红色星光逐渐衰弱,然后一颗星辰越出群星之中,顿时闪耀出土黄色的星光,散溢着厚重沉稳之力。 伴随着这颗象征着五行之土的星辰亮起,又有各自散发着青色、赤金色、蓝色的星辰随之亮起。 火、土、木、金、水,伴随着五行相生之像,五颗星辰于群星之中显露。 此时须宿显化的星空异象,终于和世人头顶之上的星空,产生了差异。 原本按照天地星象显化,星辰按照各自规律运转不停的星空虚影,此时已然生出了变化。 细细一看,方才发现,此时星空异象,金木水火土五颗星辰相互呼应。在这五星之力的牵引之下,诸多星辰虚影,顿时环绕着它们流转不停。 须宿眼睛缓缓睁开,深邃眼眸之中紫光闪烁,好似有星空深藏。 此时的他,便觉天地之间再无枷锁。 心念一动之下,他体内那一身阴阳家的深厚功力,顿时加快运转了几分。不过瞬息之间,他的功力,便凝实厚重了数倍。 陆地神仙境,换算成金手指数值,他须宿也成了武力值破百的存在。 一瞬间,天地之间顿生异象,滚滚紫气汇聚而来,祥云凝现,好似天地都在为之庆贺。 须宿头顶异象亦是生出反应,猛地拔升而起。星空虚影蔓延数里,笼罩头顶之上。点点星辰亮起,宛若真实星空,甚至能够遮蔽天上太阳。 云国皇宫之中,正在处理政务的萧承,忽然一顿,猛地起身,朝殿外望去,看着远处天空之上浮现的虚空,眼睛微微眯起。 稷下学宫之中,正在商议着如何进入云国朝堂的各家门人,忽然浑身一颤,纷纷抬头望向鹿门书院,面露震撼之色。 此时天下之间,夏国皇宫、黎朝宗庙、儒家应天书院、法家刑名堂、道家崆峒山、墨家墨门、道教龙虎山…… 上至朝堂、诸子百家,下至江湖之中的诸多高手,此时因为须宿的突破,顿时对于天地之间的变化有了一丝感应。 天下之间的高手,此时齐齐朝天南之地,投来了视线。不知有多少人,此时忽然心血来潮,生出了来云国走上一遭的念头。 黎朝宗庙之中的阴暗隐蔽之处,苍老得宛若怪物一般的黎家老祖,感受着须宿突破的气息,整个人顿时愣住,痴痴地望向云国的方向,喃喃道: “陆地、陆地神仙境?当真有这个境界,不是传言,不是传言啊……” 然后下一刻,黎家老祖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振奋道: “哈哈哈,前路未断,那吾的心血,便并非异想天开!哈哈哈……” 待到他止住笑声,便听得黎朝老祖忽然长喝道: “传令皇帝,命他穷搜国朝上下,集齐各种修炼之物送来,老祖吾欲闭关修行!” 说到这里,黎朝老祖顿了顿,忽然声音一沉,幽幽道: “还有国朝的玉玺、金印,让他一并送来,老祖吾有大用!” “是!” 第九十二章 仙神之境的神异 鹿门山巅之上,须宿盘坐于此,伴随着境界的突破,他的体内当即涌出一股力量,将他浑身浊气,通过周身毛孔,散溢出去。 须宿轻吐一口浊气,缓缓睁开双眼。心念一动之下,他头顶浮现异象顿时消散开来。 于此同时,一股庞大的生机自他体内生出,瞬间充盈了须宿的周身上下,浑身经脉之中。霎时之间,他仪态形体,顿生变化。 他脸上原本的白发白须,此时转瞬之间化作乌黑须发。脸上皱纹沟壑,也顿时平复下来。 不过眨眼之间,须宿便由七八十的老人,变成了三四十的中年人模样。 陆地神仙境,占了“神仙”二字,超脱凡俗,自然颇为神异。只是在古来多少惊才绝艳,仅凭自己突破这番境界的绝顶人物,却是也没有返老还童的待遇。 而得益于如今世界升格,像是这般与天地之间暗生呼应,甚至能够调动天地之力的武者境界,便变得更为玄妙了。 除却返老还童的神异,还有种种超脱九阶武者,堪称神通的境界,可以供须宿去仔细摸索。 护卫一旁的一众阴阳家高手,感受着自家宗主头顶那逐渐散去的异象,以及其周身变化,先是目瞪口呆,随后露出欣喜若狂之色,齐齐跪倒在地,朗声喝道: “恭贺宗主,步入仙神之境。我阴阳家大兴之世,就在今朝!” 陆神仙境界的高手,朝堂江湖之上,已然数百年未曾出现了!而今天下诸子百家学派之中,那些坐镇的最顶级高手,也不过九阶巅峰的修为。 只有他们阴阳家,自此有了陆地神仙境界的高手,稳稳压住其余百家一筹。 虽说百家之争,对外号称都以辩论为主,争的不过是各家所持学说的优劣。但这样一个读书都能悟出无上武功的世界,显然动手比武,也是彰显自家学说的一种。 阴阳家出了绝顶高手,自然就是阴阳家学说冠绝百家! 便是因为如此,在看到自家宗主步入陆地神仙之境的时候,一众阴阳家高手,才会表现得这般兴奋。 只是与这些阴阳家高手不同,此时的须宿,却是毫无突破的喜悦之色。反而是脸色凝重无比,眉头紧紧锁起的模样,神态严肃地看着前方。 一众阴阳家高手许久得不到自家宗主的回应,不由得一愣,微微抬头,朝须宿凝视的方向望去。 便见天空之上,星空异象已然开始消散,群星星光越发飘渺虚幻。唯有星空之中,那象征着金木水火土的五颗星辰,依旧显目耀眼。 而在五颗星辰之中,那最先点亮的火红色星辰,位于星辰中央,散发着荧荧光彩,最为夺目。 须宿面色凝重,喃喃道: “荧荧火光,离离乱惑……这是巧合,还是天地预警?” 话语虽轻,却是让一众阴阳家高手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荧荧火光,离离乱惑”,这说得是诸天星宿之中,那象征着“火”的星辰,又名荧惑星。 而这荧惑星在阴阳家中,乃是象征着大乱的灾祸之星,最为阴阳家门人所忌惮畏惧。 阴阳家学说,源自道家,是在道家“顺应天道”的基础之上,衍生出了测算未来,从而“引导天道”的理念。 所以阴阳家门人,尤擅以占卜、星象,预测天下大势变化。对于周身环境的细微变化,都能够被他们视为天地冥冥之间的预警。 须宿这阴差阳错地突破,竟然最先点亮了荧惑之星,凭借火行之力,以五行相生之理,最终修成了这阴阳家的最高典籍《太上阴阳星宿宝经书》,成就仙神之境。 以阴阳家门人看来,倒是还真的有些不算好兆头…… 一名阴阳家高手犹豫片刻,当即出言劝说道: “宗主,只怕多虑了,这又并非星象显示。” 须宿闻言,却是微微摇头,沉声道: “并非多虑,而是心中有感!” 说罢,须宿微微抬头,眼眸玄奥深邃无比,神异的紫色光辉不断流转。 天地之间万事万物,顿时以另外一种不可描述的形式,展示在须宿视线之中。 刹那之间,他的视线,便好似跨过了千山万水,化作天上神灵,高居云端,俯瞰天下。 云国之上,一条云龙盘旋而起,鳞爪飞扬,气势越发威严。云龙头顶之上,一只身形高大,周身紫色,尽显尊贵的神鸟振翅高飞,啼鸣不停。时不时环顾雄视四方,尽显并吞天下之志。 东南方向,气势深沉威严,最是威慑人心的气运金龙,盘旋夏国国境之上。这条神龙,此时眼睛微微眯起,庞大的身躯有些迟钝地盘旋着。 与此同时,就在夏国国境西南之地,一股淡薄的黑色云气,散发这令人生厌的瘴疫之气,自地面之上冉冉而起,不断朝云国国境侵袭而来。 同一地方,一只头角狰狞,凶态毕露的蛟龙异象,正盘旋飞舞。其腹中鼓起鼓包,龙爪孕育其中,已有化龙之像。 南方之地,黎朝国运一分为二,化作一大一小两只玄武异兽。 其中那身形庞大,眼眸微闭,尽显老态的玄武异象,张开嘴巴,旁若无人,贪婪无比地吞噬着黎朝国运。身形较小的那只,则紧紧地盯着老大玄武,兽眼之中,露出人性化的阴狠忌惮之色。 须宿视线之中,这天下诸国,诸多异象显化的同时,耳边更是隐约传来了兵戈厮杀之声,杀伐之气充斥天地之间。 天下前所未有的大变,果然就在当下! 须宿缓缓闭上双眼,然后猛地睁开双眼,沉声道: “传吾之命,门中学子,但有愿意前来云国朝堂效力者,一律不得阻拦!” 一众阴阳家高手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地应道: “是!” ----------- 萧承走出养心殿外,看着鹿门山方向,那逐渐消散的星空异象,眼睛眯起,面露沉吟之色。 跟在身后的冯保,难掩脸上的震惊之色,扭头看向萧承,震惊道: “陛下,这、这该如何处置啊?” 能够凝聚实体,显露世人面前的异象,虽然神异无比,令人惊叹,但也并非第一次显露在世人眼前。 当初在感业寺覆灭之后,为了选出新任大法师,在佛门辩经大会之上,萧承和惠启和尚亦是显露了各自的异象。 惠启和尚显化金莲异象,便有了佛陀降世的传闻,使得他在佛门之中的地位直线上升,民间声望无人能相比。 而在萧承借柔宁帝姬刺杀一案,对佛门部分寺庙动手之际,也因为他以自身威望节制,这才使得佛门势力没有做出激烈出格的反抗。 至于萧承,也因为怒龙剑相助显化云龙护体异象,更是坐视了真龙天子,天降圣主的名声,使得他在云国的统治根基,更为稳固。甚至已经有了不少云国百姓,将当今陛下,看做世间神灵一般顶礼膜拜。 这世界升格的种种表现,这才刚刚显露几分在世人面前,这宛若仙神奥妙神通的表现,自然极为震撼人心。 显露异象,再稍加引导,便足以引导人心。 所以这个时候,冯保敏锐地察觉,绝对不能放任这新出现的异象不管。 萧承看着鹿门书院的方向,沉声道: “阴阳家宗主须宿?” 冯保一听,连忙道: “陛下,奴婢不通武艺,但隐约也猜到这天地之间异象显化意味着什么,绝对不可大意。而且百姓无知,只要稍加引导,这天地异象便可让民心浮动啊!” 说到这里,冯保犹豫片刻,继续道: “而且这人,还是阴阳家宗主。当初的汪晓,也是阴阳家门人啊……” 前太师汪晓,便是出自阴阳家。 当初萧承,还有冯保、程不识这些旧人亲信,是在汪晓大权独揽,文武朝政尽在手中之际,顶着死无葬身之地的危险,小心翼翼地在汪晓眼皮子低下积攒势力,一步一步走到如今。 那天天提心吊胆,就连睡觉都不敢轻易张口的日子,便是如今想起来,也是记忆尤深。 是以对于阴阳家之人,冯保心中,总归是有着一些芥蒂的。 萧承瞥了冯保一眼,沉声道: “没必要防备阴阳家门人,阴阳家在云国,绝对掀不起乱子!” 古往今来的豪杰英雄,之所以能够成就大业,脱离不了自身的时代背景。 而汪晓上位,亦是有能够供他发挥能力的机遇。 当初萧承爷爷,德宗皇帝,之所以提拔汪晓,主要是为了制衡佛门。本想着要使双方势力相互斗争,皇室居中调和。 只是没想到,慧开和尚技高一筹,竟然选择克制佛门势力,不与汪晓相争。这般手段,便使得汪晓势力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快速膨胀。 臣权强盛,便会威胁君权。佛门这主动退让,导致汪晓和云国皇室对上,双方矛盾越发激烈。 发展到了后来,汪晓为了自身身家性命、一众门人故吏、文武旧部,他就这么一步一步,走上了篡位权臣之路。 而如今,云国之中,已经引入了诸子百家的势力。再加上萧承的能力手段、威望势力,绝对没有阴阳家一家独大的可能。 冯保闻言,微微低头,连忙低头,道: “是奴婢多想了……只是陛下,这异象,又该如何处置?” 萧承闻言,沉声道: “下旨,鹿门书院之中学子,参与科举,皆可免除初试!” 仿照高中、大学的制度,将初试资格下放各大书院,是萧承此前就决定的事情,只是此前暂时没有实施。 此前说过,当今天下,诸子百家学说并行。所以云国科举并不能仿照明清制度,将科举资格考试下放各地官府。 毕竟地方官府,无法组织起包含百家弟子的审卷官。这样一来,批阅试卷的官员的出身学派、所学学说,便很容易影响学子们获取科举资格。 冯保听到萧承的话,眼睛顿时一亮。 如今天下之中,暂时还没有哪个书院,能够直接免去科举初试。 在这个时候,萧承突然颁下这道颇显恩荣的圣旨,再结合此前关于鹿门书院的传言,颇有一种暗示这鹿门书院便是皇帝所建的意思。 只要之后东厂再引导一番,足以让世人认为,这位鹿门山上,引动天地异象之人,是当今陛下的人。 冯保连忙躬身,轻笑着道: “陛下英明!” 萧承微微抬手,示意冯保等一下,接着道: “下旨,僧录司正印惠启,德行崇高,佛性禅心,钦封灵慧大圆禅师。” 冯保闻言,微微一愣,不由得看向萧承。 为了削弱佛门的势力,萧承此前不知废了多大的力气。这如今,怎么又忽然对惠启大肆封赏? 萧承转身回到养心殿中,随口道: “去传旨吧!” 冯保闻言,连忙躬身一礼,转身安排人去传圣旨。 萧承缓缓坐到龙椅之上,心中犹自沉吟着什么。 当初的惠启,为了避免萧承因为忌惮他,而对佛门下狠手的机会,便主动放弃了一朝顿悟,晋升陆地神仙境的机会。 惠启当初能够凭借一番顿悟,使得自身境界拔升。如今的他,距离那个境界,也不过是一步之遥。所以只要惠启想,绝对能够重新步入那个境界。 萧承刚刚的那道圣旨,便是在告诉惠启,他需要一个陆地神仙境的高手,让惠启不要再压制自己。 毕竟相较于有些捉摸不透的阴阳家宗主须宿,还是惠启这种慈悲为怀,恪守戒律的大德僧人,萧承更能够拿捏住。 想到这里,萧承眉头忽然微微皱起。 陆地神仙的境界,萧承此前借助帝卡【西楚霸王】,亦是步入过。所以他很是清楚,那个境界的厉害。 这样的存在,和核弹差不多。覆灭一个大国社稷倒是也不至于,但单人破城,冲阵万军,那可是常规操作了。所以只凭借权术制衡,萧承难免有些不放心。 心念一动之下,萧承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金手指面板之上。 【大云国昭圣元年(春)二月九日 文学:40 武术:98(怒龙剑+10,项羽技能效果+2)道德:66 体能:93 年龄:17 健康:97 国库:2791万两皇威:70 佩戴帝卡:齐威王—田因齐 生效技能:田氏代齐、广纳谏言、励精图治、稷下学宫 额外技能:天眷、大理段氏】 还差两点啊,感觉倒是不难…… 萧承摸着下巴,面露沉吟之色。 第九十三章 常宁县中的冲突 深夜,中庆城北门外的官道之上,只见一阵尘土飞扬,数匹骏马疾驰而至。 来到城门之前,但见人影一晃,为首之人跳下马来,仰头对城门之上暴喝道: “八百里加急,速开城门。阻碍者,死!”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阵破空之声,赫然传来。 不知何物,携沛然大力,自城墙下方射来。只听得“铛”的一声碎石之声,一枚赤色令旗直插城门之上。 令旗微微晃动,露出赤色旗面,上书“马上飞递”四个字样。 城门之上,城防营将士一见令旗,便知来人身份不假。又朝城墙之下看去,便见数名差役停在城门之前,身形狼狈,脸上还带着焦急之色。 城防营将士见状,心中当即一惊。 八百里加急,已是朝廷用来传递最高级别加急文书的途径。仅可供传递,像是国内造反、敌国入侵这类的急报。 一路之上,无论任何人,但有胆敢阻止延误,便是罪加三等。若是延误战事,导致结果无法挽回,甚至可判满门诛灭之罪。 一众城防营将士不敢有所延误,当即打开城门,将一众差役放了进来。 传令差役当即暴喝一声,战马长嘶一声,疾驰进入城中,直朝皇宫方向而去。 皇宫之中,刚要准备就寝的萧承,突然被这八百里加急,从寝宫拖出来。 萧承身穿一身单衣,推开想要为自己披上衣物的小太监,沉声问道: “怎么回事?” 一旁的小太监连忙将八百里加急的密信递上,开口回道: “陛下,建昌府急报!” 萧承闻言,微微点头,手上动作倒是不如此前急促。 接过密信,萧承一目十行扫过,当即沉声道: “果然,是建昌府常宁县发现了瘟疫的急报。冯保,这次你东厂立功之人,尽皆官升一阶,赏赐百金!” 一旁的冯保闻言,连忙低头谢道: “奴婢,替手下的番子,多谢陛下恩赏!” 萧承微微点头,继续开口道: “姬缓那边,进展如何了?” “回陛下,两日姬太医便已经领着二十七位方技家弟子,前往北境。算一算路程,如今怕是已经到了威楚府了。” 姬缓、秦和二人,在萧承的支持之下,已然创立方技家,并入驻稷下学宫之中。 只是和兵家一样,诸子百家之中,各家皆有医术传承。是以便是有志在为民众解决疾病之苦的学子,也很少会选择直接加入方技家。纵使二人的医术,已然堪称生死人肉白骨,也只收拢了几十名弟子在身边。 如今姬缓启程前往北境,已然是带着这段时间收拢的全部弟子前去了! 萧承微微点头,沉声道: “让你手下番子传递密信,告诉姬太医,常宁县瘟疫之事。” “是!” 萧承微微一顿,沉吟片刻,又接着道: “传令沈万三,还有杂家门主金圣源,让他们全力配合朝堂,不惜一切代价,调度收集各种物资医药,绝对不可使北境局势变得不可控制!” 以朝廷之力,短时间之内收集总多物资,然后调度至北境,所耗费实在太大。 是以这般局势之下,只有借助民间商贾之力,才能完成。 只要金银财货给够,这些商贾的力量是会变得极为惊人的! 而萧承此前,已经吞下了感业寺六百年来的积累,再加上不久之前,还有小半数的佛门寺庙,牵涉柔宁帝姬刺杀案中。萧承对他们,并没有客气,早已安排人全部抄没寺庙寺产。 这批东西,如今虽然还没有归入国库,但绝对不少。是以萧承如今国库之中,并不缺少金银。 冯保闻言,连忙应道: “是!” 萧承又是沉吟片刻,忽然开口道: “对了,今日不是递上来了新任御史名单吗,找出来给朕再看一看!” 冯保闻言,当即示意手下小太监去取。 不多时,朝中商议的新任御史的名单,便已经摆在萧承面前。 御史台御史,有弹劾百官之职责,是肃清朝政,掌握朝堂的重要机构。 萧承如今借着夏国西南瘟疫之事,扩充御史台御史数量,将他们分派北境各地督查防疫之事。但实际上,萧承真正的目的,还是为了考成法的大规模推行而做准备。 萧承摊开奏折,斟酌许久,终究是皱着眉,抬起朱笔,便在奏折之上加上了一行批注。 “新科进士海瑞,授御史台监察御史,督查建昌府防疫之事。” 冯保微微瞥了一眼,面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心中却不免有些疑惑。 这位海瑞,到底有什么稀奇,值得陛下此时御笔亲批,点他为建昌府监察御史? 萧承合起奏折,看向冯保,吩咐道: “让官药局姬太医,关注这海瑞一下!” 冯保闻言,连忙点头,心中悄悄记下了萧承对这位海瑞的关切。 萧承放下手中朱笔,轻叹一声,眼中尽是凝重之色。 ----------- 建昌府,常宁县。 此时的常宁县,城门紧闭。城墙之上,尽是布片遮住口鼻,严阵以待的云国将士们,以戒备的眼神,看着城外那蔓延不断,一眼望不到边的难民聚集地。 城墙之下,夏国难民们看着高耸巍峨,险要无比的城池,心中顿生绝望。 这么多难民之中,总不都是泥腿子。此时显然有人,已经察觉到了自身的处境。 瘟疫! 千百年来,上至诸国朝堂,下至江湖百姓,都是闻之色变。 纷杂无序的难民群止步常宁县前,有百姓仰倒泥地之上,浑身打着摆子,气息微弱无比,一旁的家属,忍不住发出悲鸣啼哭之声。 还有百姓跪倒在城门之前,对着城墙之上的云国将士们叩拜不停,只求他们怜悯一下,打开城门让他们进去。 更有不甘心等死的百姓们,或是成群结队地想要翻越连绵大山,或是想要泅水度过汹涌大江,甚至还有人暗中串联,看着前方城池,露出了狰狞之色。 总之在如此境地之下,这些人是千方百计地,想要为自己与家人,求得一条活路。 夏国难民,将云国国境之内视为生地,仿佛只要进入其中,便可逃得一条生路。 只是常宁县县城之中,局势亦是严峻。 平日里最多容纳一二十万百姓的一方县城,此时已经容纳了数倍之多的百姓。城门紧闭之下,百姓无法疏通,城中局势更宛若火药桶,一点就着。 城中,原本防守夏国入侵的五千云国边军,此时披坚持锐,尽数散入城中,维系着城中秩序。 一名身穿黑色僧衣,长相凶狠阴桀的僧人,带着一众差役,在城中安排协调城中百姓难民的居所、饮食方便等诸多杂事。 “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去?” “就是,为什么封闭城门,把我们困在城中?” 一众难民,聚在常宁县城门之前,看着前方竖起的拒鹿,还有口带布片遮住口鼻,满眼警戒之色的云国将士,焦躁不安的情绪便在众人之间弥漫。 云国将士为首的将领,手持长刀,斜指难民,眼神冷漠,暴喝道: “退回去!” “退!不退者,死!”一众云国将士,当即随之厉喝。 凶煞之气,伴随着响彻天地的暴喝之声,直朝前方一众难民涌去。 久经沙场的精锐将士,一身杀气四溢,又岂是这些普通百姓能够抵挡的? 众人只觉胸口一滞,喘不上气来。在将士们杀气笼罩之下,难民们不敢直视,不自觉地后退数步。 眼看着一众难民就要退去,云国将士们,当即收起了手中兵刃,微微后退数步。 而就在此时,忽然便听到一阵嘶声力竭的吼声,自难民后方传来。 “云国官府抓人了,快跑!” 一声呼喊,顿时让人群炸开了锅来。 原本已经退去的难民们,忽然失去了理智,人群猛地朝城门之前涌来。 本就是对自己处境忧虑不已,宛若惊弓之鸟的难民们,出于心中恐惧以及对官府的不信任,当即引起了暴乱。 难民们不顾将士们手中的长枪利剑,抓着拒鹿上面,便要翻越过去。 这一下子的动乱,当即将守卫城门的将士们,有些发懵。看着眼前略显狰狞的百姓们,当即心中一慌。 “但有前进冲击城门者,死!”这个时候,一声暴喝,忽然想起。 这些云国边军,此前只是微微愣神,不知该如何处置。如今听到这一声号令,刻在骨子里服从军令的习惯当即动作。 城门处守卫将士,当即精神一振,手中长枪猛地挺直,猛地上前一步,发出“咵”的一声齐踏地面的巨大动静。 “前进者,杀!”将士们齐声暴喝,脸上尽露狰狞。 军中杀伐之气,顿时汹涌而来,让人心神为之一颤。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血红色的杀伐之气,宛若烽火狼烟,滚滚而起。虽然未曾凝聚异象,仅将士们头顶之上化作血色烟云。 但就算如此,威慑眼前这些毫无秩序的百姓,已经是足够了! 直面军阵的一众难民,在这军阵杀伐之气的冲击之下,顿时脚步一顿,四肢发软,浑身颤颤惊惊,不敢上前。 难民群中,被人分开一条道路。 百余云国将士,护送着身穿铠甲的石校尉,以及身穿黑色僧袍的道衍,走了出来。 石校尉面色阴沉,看着城门处守卫的这些将士,硬声呵斥道: “你们刚刚,为何后退!” 刚刚若非他们来得及时,只怕这城门,还真要被这群难民冲破。 先不说他们这群精锐边军,竟然被一群手无寸铁的难民冲散,是如何耻辱之事。就说到了那个时候,难民四散逃逸,瘟疫波及诸郡,那可是万死难辞其过的罪名啊! 为首的云军底层将领,忍不住羞愧地低下头去,不敢回话。 石校尉咬着牙,压低声音道: “待此间诸事完毕,自去领罚!” “是……” 石校尉身边的站着的道衍,此时看着这些难民,看上去颇为阴狠的三角眼微微一凝,猛地上前一步,开口道: “城中自今日始,尽皆戒严。所有人等,安置城中坊市之中,一应粮食,皆由朝廷供应。” 一众难民,听到这话,不由得面面相觑。 人群之中,不知谁人,操着带夏国西南口音的官话,开口道: “谁知道你云国官府,是不是想要将我们困死在城中啊!你别想瞒着咱们,那些被你们带走的人,明明就是、就是、就是患上了瘟疫……” 人群气氛微微一静,旋即没多久,便响起了哭啼之声。 这些难民,都是遭了兵灾,方才携家带口,朝云国迁徙而来。可是如今,又碰到了瘟疫,让他们不由得为自己悲苦的命运而哭泣。 一众云国将士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悲悯之色,皆是微微低头,不忍直视。 道衍此时,却是不为所动。他神色毫无动容之色,鼓动内力,使得自己声音更为洪亮,高声打断了众人,道: “城中朝堂官吏、将士,皆是未曾弃城而去。封闭城门,亦是将我等困在其中。便是想要困死你们,不是更应该从外面封锁城池吗?此前带走身患瘟疫的病人,为了不使瘟疫传播的同时,更是方便救治。所有病患,皆被安置在城中庆寿寺中,有医者照顾救治。若是不信,可想办法派人进去传话证实。” 此言一出,一众难民顿时一静,脸上尽是不确信之色,看向道衍。 道衍微微抬头,昂首道: “贫僧为僧众,生平不打诳语!若有半句虚言,可让贫僧嘶吼,身堕无间地狱。” 此言一出,一众难民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应。 这个时候,便又听到几道声音响起,道: “好,是你说的供应吃食的。若是此言有假,我等绝对不会待毙!” “先去庆寿寺看看,想办法确认人是不是活着。” 难民们对道衍的毒誓,倒是不太信得过。但看着前方杀气腾腾的云国将士,冷静下来之后,终究是没有胆子冲击。 犹豫片刻,难民们终于后退数步,表示缓和。 原本提着心的石校尉,见到难民们后退,不由得松下了一口气,然后朝这位无论长相、脾气秉性、果断程度,都不像和尚的道衍瞥了一眼。 刚刚声音嘈杂,难民们或许没有听出来。 刚刚危急时刻,下令将士们可以杀人的那道声音,其实便是道衍抢在他之前喊出的。 第九十四章 合着心眼都给了妹妹啊…… 中庆城中,十数辆马车,齐齐停在了沈府门前。 沈万三面带笑意,领着手下之人,齐齐走出府门,对着马车旁的一众人连连拱手,口皮子极为利索地招呼道: “卫老板、孙掌柜、钱员外、李员外……劳得诸位大驾光临,未曾远迎,还请勿要见怪啊!” 沈府门前,一众身穿绫罗绸缎,打扮富贵的商人们,面带笑意,齐齐对着沈万三回了一礼,朗声道: “见过沈掌柜的!” 沈万三连连摆手,道: “不敢不敢!诸位都算是沈某的前辈,不敢受礼……诸位还请快快进来吧。” 沈万三抬手就要将众人请进去,但此时门前的这些商贾,却是面带笑意地看着沈万三,身形一动不动,依旧定定地站在门前。 沈万三身边的手下人,见这些被请来的商人,毫无动作,眉头顿时一皱。有耐不住性子的人,当即上前一步,就要开口说些什么。 沈万三却是微微抬手,拦住了手下人。 他脸上笑容不变,扭头扫视了府前等候的众商贾一眼,旋即道: “可是还有哪位未曾到来啊?” 一众商贾闻言,连忙笑呵呵地回道: “是啊,正主还没到呢!” “我等是受金老板相邀,总不好先行进去啊。” “沈掌柜若是等不及,还是先回去吧,想必金老板也快到了。” 明明这里是沈府,可是在这些商贾嘴边,正主倒是成了那个所谓的金老板。一众沈氏商行的人闻言,自然是有些气不过,脸上皆是流露出愠怒之色。 唯有沈万三,笑容不改,接话道: “哈哈哈,金老板许是贵人事多……无妨,来我沈府便是客人,沈某等候恭迎些时候,也是应有之理!” 说完,沈万三扭头对着身后之人吩咐几句,手下之人立刻退下。不多时,便有一众沈府仆役,手捧御寒衣物,送到了等候的众商贾手中。 中庆城一向四季如春,加上也已经开春,天气倒谈不上多冷。就是此时正是清晨,太阳尚未升起,所以会有一丝寒意。 一众商贾看着沈万三在众人让他有些下不来台的时候,尚且还有这般周到的举动,不由得暗地里交流了一下眼神。 恰好这个时候,便听到街边尽头,有车马驶动的声音。 众人听到动静,当即朝身后望去。 便见一辆以绸绢外罩,镶嵌以珠玉装饰,雕梁画栋的华丽马车,在数十仆役的护送之下,声势浩而来。 一众商贾,看到这般动静,顿猜到是正主到来,当即列作一队,老远就对着马车遥遥一拜,一个个极为殷勤地朗声道: “见过金老板!” “金老板可算是来了,我等等候多时了。” 沈万三面带笑意,但看着驶来的马车,眼中却是颇有深意。 马车缓缓停下,当即便有奴仆打开车门。 一相貌年轻,身形痴肥,穿着奢贵的服饰,手中还与杂家门主金圣源一般,死死抓着一只金算盘的年轻人,有些迟钝地在仆役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这位金掌柜,站稳身形,微微喘了几口粗气,旋即抬头看向等候的众人,脸上已经挂上了一番笑意,和气地拱手道: “唉,门中事务繁忙,这才姗姗来迟,还请诸位不要见怪啊!” 一众商贾,当即附和道: “不过是多等了些时候罢了,等金老板,这不是应该的嘛!” “是啊是啊,金老板如今掌管着杂家下属商行商队,事务繁忙无比。能够劳驾金老板亲自前来,已经让我等倍感荣幸了!” 眼前这名身形痴肥的年轻人,却是杂家门主金圣源的弟子,金堂峰。 杂家当年吸收百家精华,创欲要立一门凌驾百家之上的学说。 但却因为杂家那代人手段过于急躁卑劣,而使百家不满,最后被群起而攻之,直接导致杂家元气大伤,只能隐姓埋名遁离中原,托庇于前太师汪晓麾下。 这是萧承当初见佛门势大,也便重新收拢杂家势力,为自己所用。 在萧承执掌大权之后,便准许他们重新打起杂家的名号,入驻稷下学宫之中。 如今的杂家,已然明白了自家学说的致命缺陷,正欲要想办法完善学说主张。 而且他们如今的实力,与其余百家相比,尚算弱小。是以在稷下学宫之中,杂家行事颇为低调,不引人瞩目。 可别看稷下学宫之中的杂家颇为低调,但其实在云国之中,杂家的势力,却是不容小觑。 潜伏云国民间的这些年,杂家以商贾的身份,深入云国各行各业。再加上此前他们为萧承立下过功劳,也算是顶着一个皇商的身份。 杂家有数十年潜心耕耘积攒下来的深厚人脉、势力,再加上扯着当今陛下的虎皮,在一众商贾之间,地位自然可想而知。 而如今,杂家下属那堪称庞大的商队商行、深耕云国商贾数十年的人脉,皆是由眼前这位算计颇多的杂家弟子,金堂峰所掌管。 沈万三身后站着的几名亲信手下,见一众商贾对着金堂峰是一顿马屁,心中更是不快。当即凑到沈万三身边,低声道: “掌柜的,这金堂峰,只怕是故意在给您下马威呢!” “想来他昨日托人告知掌柜,请您来接待众人,只怕便是打着这个坏主意呢。” “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虽然萧承并非设置什么皇商的名头,但如今朝野也都是心知肚明。 杂家、沈氏商行,那都是当今陛下的人。两家利润,都起码有两成是要送完皇宫府库的。 既然是唯二的同行,那关系不能说是融洽吧,只能说是相看两厌。 如今杂家在商贾之中影响力更大,对于沈万三这个突然蹦出来抢饭碗的,那定然是要千方百计地打压,要让他知道知道谁是大哥。 今日的这场戏,便是出于这个原因。 一众亲信义愤填膺,沈万也只是脸上笑容有些僵硬,没有任何动怒的模样。反而是对着一众手下,压低声音道: “不要说了……当务之急,还是如今北境遭瘟疫侵袭,我等商贾,必须要相互协作,尽快调集物资药材。其余的事,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说!” 如今聚集在沈府门前的一众人,那都是中庆城,乃至整个云国之中,颇有实力的商贾。 在封建王权的背景之下,说这些商人不可招惹,那是不可能的。但只要这群人联合起来,起码是能够在被萧承派人抄家灭族之前,暂时左右云国各种商品货物价格的。 所以说,在朝堂急需运转调度各种物资之时,这些商贾,是能够起极大的作用的。 金堂峰这个时候,许是故意的,就是站在沈府门前不进去。 正满脸笑意,和一众商贾是寒叙不断,相互问好。时不时地,还一起发出爽朗的笑声,就硬生生地将沈万三晾在一旁不理不睬。 饶是沈万三再准备退让相忍,等了半天也不见金堂峰上前,心中也是有些怒意。 但是忽然之间,沈万三却是好似忽然之间想起了什么,心中怒意顿时消散。 抬眼看着眼前这个尚且还比自己大上几岁的金堂峰,沈万三眼中不知为何,闪过一丝嘲弄的冷意,静静地看着他继续表演。 而一旁的金堂峰,故意拉着人寒暄之时,用余光扫视旁边。 当他看到沈万三只带着手下的几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边,他嘴角顿时露出自得的笑容,朝沈万三挑衅地动了动眉毛。 沈万三笑容满面,微微点头,心中却是不屑地暗骂一句。 确实是满心算计,只可惜是脑子拎不清的蠢货! ------------ 官道之上,车队缓缓停下。 岐王看着前方,由云国将士严密把守的道路,眉头顿时一皱。 一旁的冯处打马上前,来到岐王身旁,沉声道: “殿下,不能再走了。金陵城那边已经传来陛下密旨,请殿下回程,借道黎朝。到时候会有雷州水军派船接应,然后护送殿下自海上归京!” 岐王看着前方戒严的官道,面色凝重,沉声道: “云国这边反应如此迅速,难道西南瘟疫,已经严重到了这种地步?” 冯处闻言,愣住了片刻,方才带着一丝疑惑,摇头道: “从绣衣使的情报来看,只是奉州城瘟疫较为严重。其余的诸郡,只发现零星,倒是没有多厉害……” 说到这里,冯处忽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地道: “啊,应该是我大夏难民逃至云国境内,也将瘟疫带了过来,这才使得云国这般反应这么大吧。” 夏国西南,瘟疫虽起,但尚未多么严重。若非是因兵乱导致百姓迁徙,只怕这个时候还影响不到云国呢。 听到冯处的话,岐王微微一叹,面色沉重道: “本王已经尽力挽救,可哪怕引兵屠灭将门,也无法平息百姓心中怨气!” 此时的岐王拳头紧握,死死咬牙,恨声道: “这群将门祸害,致使我大夏官府声望尽丧,西南百姓离心离德。早知如此,本王又何必忍气吞声两年时间,做这么多布置清除将门势力?当初就该直接屠灭,直截了当!” 冯处闻言,看着岐王,却是连连摇头,沉声道: “殿下错了!” 岐王此时难免心中不快,听到冯处所言,顿时眉头一皱,声音微微发高,带着一丝质问道: “错了?本王又哪里错了?” 冯处见岐王话语之间有些冲,便知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劝谏,当即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说下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一阵清脆的声音,在二人背后响起。 “冯大人的意思,是说皇兄本意虽好,是为了缓解百姓心中怨气,恢复我大夏西南官府声望。但皇兄的方法,却是错了!” 二人回头望去,便将虞瑛瑶一身男装,脸上带着易容面具,骑在马上,在一名亲兵的牵引之下,朝二人走来。 岐王上下打量了一眼她,认出了是自己的妹妹,话语变得稍微温和些,道: “我记得你之前,不是不愿意易容吗?” 虞瑛瑶闻言,眼睛微微眨动,笑道: “那时瑛瑶有心要坏皇兄的谋算,若是易容之后没人认出来,还怎么让云国那边知道,我这个真正的夏国公主在这儿?” 岐王看着一脸坦然的虞瑛瑶,不由苦笑一声,面露无奈道: “我迟早被你坑死!” 冯处看着眼前这个,与此前娇俏纯善的样子截然不同的虞瑛瑶,眼皮微微一抽。 这个时候他终于明白,为何之前在中庆城,岐王忽然不让自己继续追查,那个助边流韵逃离使团的势力到底是谁了呢…… 虞瑛瑶抿嘴一笑,然后接着道: “冯大人应该是想说,皇兄手段用错了。引兵诛灭各郡将门世家,手段虽好用便捷,但百姓无知,不明朝廷与将门之间的关系。他们心中怨气积攒而不得发泄,所以并不能使他们重新信任朝廷。” 岐王此时,微微一愣,下意识扭头看向冯处。 冯处闻言,暗松一口气,当即对着虞瑛瑶一躬身,道: “公主所言,正是我的本意。” 虞瑛瑶见状,便继续开口道: “若是当初让我来,我依旧派兵将一众将门世家尽数捉拿,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尽述他们上欺瞒朝廷,下压迫百姓的罪过,然后明正典刑。还可以挑几个作恶多端之人,处以极刑,以泄百姓怨气。如此一来,百姓知道了该仇视的对象,自然不会不理解朝廷之意。之还可以携带民意,使朝中无法问我擅调兵马之罪。” 将这些西南将门豢养私兵,纵兵劫掠的事情告知百姓,顺便还可以将这些年来朝廷没有处理好的赃事,全都栽赃到将门头上。而心系百姓的陛下、朝堂百官们,那都是被将门欺瞒的。 将门罪名确定,百姓心中怨气得以发泄。民意在手,朝堂百官不敢妄动。最多再请夏皇那边打个配合,就成了奉旨调兵平叛。 若是当初的岐王,能够按照这样方式处理,只怕西南局势早就已经平定下来了! 一旁的冯处,听闻此言,又瞥了一眼愣住的岐王,差点是泪流满面。 你瞅瞅,一个爹娘生的,合着心眼都给妹妹了是吧!能不能换人辅佐啊,这货实在太让人心累了…… 岐王看了看冯处的神色,眼中顿时变得有些黯淡。 沉默了许久,岐王对着冯处微微一礼,歉声道: “本王性子急躁,之前失礼了,请不要见怪。” 冯处见性子一向执拗强硬的岐王忽然对着自己低头认错,心中稍稍宽慰一些,连忙摆手道: “殿下多想了,既已奉您为主,冯处自然尽心竭力,为殿下指点谋划!” 岐王微微点头,然后扭头看向前方,视线仿佛穿过万水千山,好似看到了西南百姓,在瘟疫威胁之下,尸横遍野,艰难求活。 想到这里,他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之色,声音低沉道: “既然是本王的错,本王便不可不做理会。否则以如今西南民心尽丧的局势,以及云国皇帝的决断,再不做补救措施,西南之地将再不复我大夏所有!” 冯处、虞瑛瑶二人闻言,却是一愣,心中生起不好的预感。 岐王微微昂头,语气坚定道: “本王欲亲往江阳郡,重新接管大军,主持西南防疫之事!” 他顿了顿,接着道: “你们则带着使团回程,借由海上回去。” “不可!”x2 听到岐王所言,二人连忙反驳道。 冯处语气急促,道: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而今西南瘟疫,尚且不知其严重情况,殿下前往以身犯险,若是出事……” 虞瑛瑶此时也面露急色,劝说道: “皇兄,若是想要补救,尚有别的办法。父皇也绝对不会坐视西南之地瘟疫肆虐的,必然已经开始调集人手物资。瘟疫之后,西南百姓也就自然重新归心了!” 岐王闻言,却是微微摇头,指着前方的云国将士,道: “云国皇帝,不会放任这个机会失去的!只要解决了云国境内的瘟疫,他必然派出人手,对我大夏西南百姓施恩。云皇手下,还收拢了那些在我大夏早已销声匿迹的家。以这些家的手段,只怕会使他的名声更盛,使百姓只知云皇恩典,不知我大夏朝廷了!” 二人闻言,顿时一阵语塞。 以他们二人的聪明,以及这段时间对萧承手段、性格的情报搜集,也知道岐王这个时候说的话不假。 萧承登基掌握权利,满打满算这才多久?但如今他在民间的威望,却是云国历代皇帝少有。 之所以如此,除却萧承从一介傀儡皇帝,扭转局面从而重握大权的曲折传奇、还有萧承御驾亲征,连败两国的军功、以及显化神龙异象之外。 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民间流传的有关萧承的各种话本演义。 经由家之手润色,萧承如今在云国民间,早有逐渐有被神话的样子。 本就不掺和太多水分的事迹,再加上声势浩大的宣传,萧承声望不高才怪呢! 若是这般手段,在解决瘟疫之后再来这么一套,说不得到时候,都不要云国出兵,西南各郡百姓只怕直接就要将夏国官府赶走,改旗易帜,主动归附云国了。 见到二人一愣,岐王此时,连忙接着道: “本王修行军中武学,虽未有多大的成就,但到底出身皇室,自小天材地宝从不缺少,一身血气称得上雄浑。这般瘟疫,说到底还真不见得能把本王如何,你们何必这么忧心?” 说起来,这瘟疫对于百姓来说,自然是恐怖无比。 但对于有所成就的武者来说,便是患上了瘟疫,也不过就是大病一场。只要救治及时,很少有危及性命的情况。 冯处、虞瑛瑶二人之所以阻止岐王前去,也不过是生怕有个什么万一罢了。 岐王说到这里,忽然扭头看向冯处,开口道: “有些话本不应该明说,但你现在已经是本王心腹了,所以也不必瞒你。若是这次本王亲入西南诸郡,主持防疫之事,此后必尽收西南将士、官吏、百姓之心。从今以后,这西南诸郡,便是本王夺嫡的底气了!” 冯处闻言,顿时一愣。 当朝皇子,以万金之躯,亲自前往瘟疫横行之地主持防疫。那在之后,岐王的威望必然攀升。甚至朝中不少臣子,也会对岐王的旧有观念有所改观。 至于西南之地,虽不及江南富庶、中原人口总多、北境军力庞大。但真论人口、底蕴、物产,也不逊色这些地方多少。若是真能借着这个机会,收拢当地文武百姓之心,那还真是为岐王夺嫡,获得了巨大支持。 只是岐王身为皇子,将这些话说出口,显然是带了那么一丝裂土自立之心。若是落入别人之耳,那可是大逆不道之言啊。 只从此事看,岐王显然是真心将冯处当做了自己人。 冯处抬头看向岐王,神色颇为复杂,眼中尽是纠结迟疑之色。 又是沉默许久,冯处低下头去,拱手咬牙,道: “殿下,臣无法劝阻,只能请求一同前往!如今西南之地的绣衣使必定一团乱麻,臣前去,可保证殿下耳目不聋!” 岐王闻言,抬手便拍了拍冯处的肩膀,点头道: “好!” 虞瑛瑶见无法劝阻,也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心中猛下决心,咬牙道: “若是京中无人运作推动,以如今朝廷百官的效率,各种物资必定久久不至,皇兄的处境,将会变得更为艰难。我将跟随使团回程,尽快回京,主持在京中的人手,为皇兄策应!” 此时的虞瑛瑶,知道自己就算执意要去,以皇兄疼爱自己的性子,也不会允许自己一同前去。与其如此浪费时间,倒不如直接回金陵城,好助他一臂之力。 岐王闻言,忍不住伸出手来,在虞瑛瑶头上猛搓了几下,昂然笑道: “好!有你在,我更放心了!” 岐王此时微微抬头,看向前方的西南诸郡的方向,眼中坚定无比。 第九十五章 蓝色训卡,【天龙八部】 常宁县县衙之中,相貌阴桀凶狠的和尚,着一身黑色僧袍,堂而皇之地坐在县衙主位之上。 这番景象,看起来颇为违和。 但此时,原本的县衙官吏,却好似一点异议都没有,一个个正脚下匆忙,不断将如今城中所遇到的各种问题汇总,递到了他的面前,请他处置。 原本的常宁县蒋县令,本就老迈,身躯孱弱。在接见道衍,知道城中有瘟疫之后,一时之间又惊又惧,最后直接病倒,再也无法处理政事。 石校尉军中出身,行军打仗尚且还行,但处理政事,显然就不是他所长了。是以整个常宁县县衙,在蒋县令病倒之后,失去了主持之人,顿时丧失运转能力。 城中如此局势,显然是不能放任县衙停止运转的。 这个时候,道衍自请主持县衙。石校尉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却是不想,这位道衍和尚,不仅医术高超,能够维系住身患瘟疫之人的性命。能力还如此出众,竟然当真将县衙运转地井井有条。 “大师,城中又发现病患三十三人,而安置病患的庆寿寺,此时已有病人三百三十二人。” “城中的康安坊市,此前便已经安排人腾出。之后发现病患,直接送完那边看管!” 道衍说到这里,忽然抬头,再次开口道: “城中医师大夫不过十一人,日夜不休,身躯必然疲倦无比。如今发现的病患不必此前,将他们分作两拨,六个时辰一换。” 边境城镇,医师大夫自然不多。这十一名大夫,还有大半是随军军医。幸好道衍精通医术,开了药方,虽无法根治瘟疫,却也能够维系病患的性命。 “是!” 道衍点了点头,继续低下头去,处理起手中的公务。 当即,便有另外的官吏,上前道: “大师,巡防将士擒住了二十七名擅离安置坊市,该如何处置?” 道衍头都不抬,声音平淡道: “杀!” 一众官吏这个时候,却是已经知晓了这位道衍大师绝非一般和尚,是以对他的话,倒是没有多少惊奇。 “大师,府衙那边送来了第二批物资,其中药草居多。因为维系数十万人的口粮,我城中粮草已经见底了!” 数十万的难民,哪怕躺着不动,每日所需口粮,也要数万石。若不是此前程不识带来了不少军粮尚未用掉,这个时候根本无法维系。 “催促府衙那边,想办法多送些粮草来,药材可以先放一放。另外安置难民的坊市之中,供应的口粮,明日起,再减去两成!”道衍沉声道。 道衍此时三言两语,虽然依旧平淡,却是让在场官吏心中微微发寒。 如今最需要药材的,是那些身患瘟疫之人。但如今患病的他们,却是身躯虚弱,无法掀起动乱。 相较而言,还是数十万饥肠辘辘的难民,更为危险。 话虽未说清楚,却也是暗中表达了随时会放弃病患的意思。 而就在这个时候,县衙之中,忽然传来“噗通”一声。 随后,便听到一声惊惧惶恐之声响起: “瘟疫,他中瘟疫了!” 县衙之中的官吏闻言,顿时浑身一颤,面露惶恐惊惧之色。 “瘟疫?” “县衙不是有人把守,常人无法进入吗?为何会有人得瘟疫?” 瘟疫之事,足以让人闻之色变。 县衙之中的官吏,驻守的将士也是普通人,怎么可能不害怕?只是有人是因为职责所在,有人是上峰严令,畏惧国法军法,这才强忍住心中恐惧。 如今陡然听到身边有人沾染上了瘟疫,原本强行压在心中的恐惧,再也无法遏制。 一名年轻的官吏,满脸畏惧之色,慌不择言地喊道: “咱们快跑吧,城中到处都是得了瘟疫之人,常宁县根本没救……” 话音还没落,道衍冷着脸放下手中的公文,脚下一点,身形腾挪之间,便已经出现在了年轻官吏的身后,手指伸出轻点一点。 那名慌不择言的年轻官吏,顿时眼前一黑,整个人瘫倒地面。 道衍挥了挥僧袍,也不再看向这名官吏,径直朝外边而去。 待道衍离去,一旁的官吏想起道衍此前那凌厉无比,动辄杀人的狠辣性子,心中顿时一慌,颤颤地生出手来,伸到年轻官吏的鼻下。 待发现这年轻官吏尚有呼吸之时,旁边之人终于是长松了一口气。 而此时的道衍,却是走到刚刚那生出骚乱的地方。 便见县衙中的一处厅房外,一众官吏面露惊惧,远远地避开。一名差役,此时已经躺倒在地,脸上炙热潮红,眉头紧锁。 这般看着,倒是颇有几分身患瘟疫的样子。 道衍眉头一皱,却是径直取出布帛遮住口鼻,推开众人上前,为这名差役诊治起来。 脉象浮肿,跳动只是微快,舌像还算正常。不是瘟疫,更像是劳累之后导致的风寒入体。 道衍再次确认一番之后,缓缓站起身来,在众官吏惊愕的视线之中,忽然扯下布帛,当即道: “并非瘟疫,只是风寒!” 道衍是和尚的身份,却兼修道、阴阳、儒三家之学。更因为自家家世的缘故,还有这一身厉害的医术。 如今常宁县城之中,在医师大夫奇缺之下的情况之下,尚且能勉强维系大部分病患的性命,这全都得益于道衍的医术。 此时有他发话,一众官吏半信半疑,但总算没有刚刚那么慌张,恢复了一丝理智。 这个时候,道衍本想着,让众人回去继续处理公务。但环顾四周,却见一众官吏们面带疲倦,眼中更是有着惊慌之色,一个个的心神恍惚,思绪不再,呆呆地站在那边,不直到在想些什么。 道衍见状,心中顿时为之一沉。 这般模样,显然是官吏们心气已丧,毫无信心的模样。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脑中思虑着办法。 而就在众人沉默之时,却是忽然起了一阵风。 原本明媚的阳光,顿时被云彩遮住,使得天色变得有些阴沉下来。 便听得“哐当”一声碎裂之声,众人循声望去。 便见不远处的县衙大堂之上悬挂的县衙牌匾,被狂风吹落,狠狠砸在地面之上,摔得粉碎,发出了巨大的动静。 众官吏回过神来,一个个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牌匾被吹落,倒也称不上什么不祥预兆,往年也并非是没有过。 但在此时的场景之下,牌匾忽然坠落,便给人一种感觉,好似这是天地冥冥之间的警示一样。 难道常宁县,没救了? 想到这里,一众官吏不由得地面露沮丧之色,长叹数声,久久不语。 而此时的道衍,扭头看着掉落在地的牌匾,心中却是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熟悉的错觉。 福灵心至之下,道衍忽然哈哈大笑,指着碎了的牌匾,脱口而出道: “哈哈哈,县衙牌匾掉落,这是吉兆啊!我等治理瘟疫之后,朝中论功行赏。到了那个时候,诸位可就要荣升官位了!到时候,诸位不是升任府衙的职差,就是调入京中任职,哪里还需要困守在这县衙之中,不得施展才华啊。” 恰逢此时,云彩被大风吹动,原本被遮住的明媚阳光,再次投射下来,充斥着这个县衙之中,便仿佛在映衬着道衍刚刚所说的话。 一众官吏心中,其实不见得就相信道衍的话。但有时候,人在绝望的时候,总是需要一点盼头的。 此时一众官吏心中,忽然便涌现出了一丝期望。原本心中的沮丧之意消散,一个个脸上都恢复了几分神采,不再似刚刚那般丧气。 -------- 常宁县外的不远处,一名面貌堂堂,气势深沉的老者,背负着一黑一白两柄长剑,正身形挺直,负手遥望着远处的县城,面露沉思之色。 这个时候,在老者身后,便传来了“滴滴答答”的清脆之声,以及清吟之声。 “结发事远游,逍遥观四方。天地一何阔,山川杳茫茫。众鸟各自飞,乔木空苍凉。登高见万里,怀古使心伤。伫立望浮云,安得凌风翔。” 此人所吟的诗句,极为大气,毫无斟酌用词的酸气。乍一听,好像是表达了贤者隐士寄托山水的清高之意。 但诗中那最后一句,还是将来人心中那番雄心壮志表露无疑。 老者扭头看去,便见一位身形消瘦的中年男子,正骑着一头养得油光水滑的毛驴,一边吟诗,一边沿着官道,朝常宁县中而去。 眼看着中年男子朝常宁县而去,老者眉头一皱,当即出言提醒道: “这位先生,还是莫要上前了!前方常宁县中,瘟疫横行,不是好去处,还是速速回程吧。” 那骑着毛驴的中年男子闻言,当即勒住毛驴,对着老者露出一丝笑容,拱手道: “多谢老先生提醒!只是在下此行目的地,就是这里。” 老者闻言,再次开口道: “这里瘟疫愈发严重,什么事情都不会比自己性命重要啊!你还是尽快离去吧。” 中年男子闻言,却是微微摇头,道: “老先生误会了,在下的目的地就是这里,并非县城!” 老者闻言,顿时一愣,下意识地问道: “这里?你来这里作何?” 中年男子上下打量了老者一眼,在老者身后黑白两柄长剑之上停留许久,却是忽然露出了意味深长地笑容,道: “或许与老先生的目的一样吧!为了看一看自己这一身所学,是否值得托付明主!” 老者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旋即,他微微拱手,沉声道: “纵横家门人,章岳!” 中年男子连忙下驴,微微侧身,还礼道: “在下刘基,见过章老先生!” -------- 【蓝色训卡,天龙八部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获得萧峰、段誉、虚竹、慕容复 卡牌说明:烟尘起处泪阑珊,身事还同世事艰。豪杰会当仗气死,青山依旧雁门关。 萧峰,出自金庸《天龙八部》,智勇双全、胆略过人、豪迈飒爽,惜为身世所累。 武力97,文学62,智慧75,道德85,年龄35,统御70,政治68,魅力80,忠诚100,野30 段誉,出自金庸《天龙八部》,大理国世子,知书达礼,温文儒雅,老实谦逊。 武力93,文学86,智慧71,道德78,年龄24,统御74,政治70,魅力88,忠诚100,野心23 虚竹,出自金庸《天龙八部》,佛门弟子,外貌丑陋,看似愚钝,实为内秀之人。 武力95,文学40,智慧70,道德89,年龄28,统御62,政治60,魅力40,忠诚100,野心10 慕容复,出自金庸《天龙八部》,燕国皇室后裔,奔波半生,矢志复国。 武力90,文学74,智慧74,道德38,年龄30,统御60,政治58,魅力78,忠诚100,野心90】 云国皇宫之中,萧承看着眼前的闪烁着蓝色光辉的卡牌,不由得砸了咂嘴。 说起来,自己有过【大理太祖】的帝卡,是不是也勉强算是段誉的祖宗呢…… 萧承失笑一声,有些失望地关闭了金手指面板。 纵使如今天地之间,世界升格,冥冥之中对于天下武者的束缚限制,已经放开,武者更容易精进修为,突破先人难以突破的武学境界。 可就算如此变化,毕竟时间不长。如今江湖之上,一名九阶武者,也依旧是数量稀少的顶尖高手。 这次一张蓝卡,直接便给萧承送来了四名九阶高手,看似赚大了。 只是对于如今执掌偌大云国的萧承来说,这四人只能称得上单纯的江湖高手。除却武力,其余数值实在一般,并不能给萧承带来太大的帮助。 或许也正是因为对国家没有太大的裨益,这张卡牌,才只是一张蓝色卡牌。 算了,总比没有好,之后黎朝那边,说不得有用…… 萧承心念一动之下,蓝色光辉顿时直冲天际,随后化作四道蓝色光辉,四散而去。 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养心殿外,冯保的声音传了进来。 “陛下。” “进来!”萧承微微抬头,沉声道。 冯保推开殿门,小跑着而来,对着萧承躬身一礼,道: “启奏陛下,筹措的第一批物资,已经出发了!” 如今中庆城中,有商界之中势力雄厚的杂家带头组织,以及颇有商才的沈万三帮衬。又是协助朝堂阻止北境瘟疫之事,一众商贾也算是尽心。 不过十来天的功夫,第一批物资,已经开始朝北境输送。 冯保顿了顿,继续道: “这次一共调度了五十万石粮草,各类药材一百三十车。商贾们出动自家人力、运力,送至北境。京郊大营那边派出的七千大军,将会护送他们安全抵达……这次,也幸亏有杂家、沈万三居中调度稳定,是以京中物价也只是微微上涨,不算严重。” 萧承闻言,微微点头,心思却是有些沉重,开口道: “这些物资看着倒是不少,但尚且不知北境这次瘟疫会多严重,不见得够用啊。” 其实若仅仅是隔绝内外,任由北境百姓自生自灭,自然是不需要太多的物资的,只是萧承显然不能这么选择! 也幸亏云国境内,富庶膏腴之地并不少。而且南方那些由汪晓领兵吞并的小国土地,也有不少是能够一年三熟的宝地。所以对于云国来说,粮食并不算宝贵。 若是这个时候夏国也有这么大的动静收购粮草,只怕粮草上涨的势头是挡都挡不住的。 不过就算如此,若是这次瘟疫太过严重迟迟得不到解决,粮草物价上涨,自然不可抑制。 人心本贪,商贾更是重利。到了那个时候,只怕会有人难以抵挡贪心,囤积居奇,以求获得巨大利润,使得局势更加艰难。 萧承眼睛一动,抬头看向冯保,沉声道: “你东厂现在,可还有足够人手?” 冯保闻言,立即便明白了萧承的意思。 他微微躬身,沉声回道: “还请陛下放心,奴婢可以保证,只要陛下想,在我大云境内,便没有人能够逃过东厂的眼睛!这些商贾,奴婢会留意的!” 萧承微微点头,道: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不要露了踪迹,让忠贞之士寒心啊!” “是……” 说到这里,冯保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来,犹豫一阵,小心地凑到萧承耳边,轻语几句。 萧承听到冯保所言,眉头一皱,冷声道: “呵,如此拎不清的人,杂家还真是……你派人去传朕的口谕,告诉金圣源,让他好生训斥自己的弟子一番!如今北境局势艰难,朕不想再看到这样的事情了!” 显然,冯保刚刚凑到萧承耳边所说的,便是那杂家金堂峰,与沈万三之间的事情。 冯保见状,连忙躬身道: “是!” 此时的冯保心中顿时一阵窃喜,手中下意识地摸了摸一直藏在袖子中,沈万三之前送来的那张大额银票。 这个时候,萧承忽然好像反应了过来,眼睛一动,扭头看向冯保,玩味道: “这件事毕竟没有耽误什么,说来不算什么大事啊。怎么还劳得你这位东厂督公多提一句?” 还没高兴多久的冯保,心中忽然一突,额间汗珠顿时冒出。 他双腿颤颤,正要为自己辩解几句。但心中虽然是如此想的,他的身躯却是下意识地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叩头谢罪,结结巴巴道: “奴婢、奴婢……奴婢知错,请、请陛下恕罪!” 萧承静静地看着冯保许久,方才幽幽道: “错在何处?” 冯保浑身颤抖,心中后悔惧怕不已,连忙取出衣袖中的银票,举过头顶,颤声道: “错、错在收宫外贿赂!” 萧承微微摇头,冷声道: “错了,错在有胆子在朕面前耍心眼。朕的亲信太监喜爱钱财,有人投你所好,以此讨好,这朕不介意。但作为朕一只眼睛,便不要有自己的想法!否则朕,不介意扣掉它。” 冯保心中,顿时被恐惧填满,额间豆大的汗珠滚落,整个人连连叩头,高声道: “请陛下恕罪!请陛下恕罪……” 萧承神色微微缓和,沉声道: “念你功勋苦劳,银票赏你了,下不为例!” 冯保闻言,心中猛地松了一口气,连忙跪地谢恩,道: “奴婢,谢、谢陛下恩赏!” 第九十六章 咱们差不多,所以我上我也行! 黎朝京师,升龙府,黎朝王宫,南华殿上。 大殿之上,黎朝年轻官员们一个个地跪倒在地,情真意切,声泪俱下道: “王上,此前战事失礼,军中精锐丧尽,朝中便已经向百姓加征练兵税银。之后与云国求和,签订合约所需的赔款拿不出来,也是向国朝上下收纳捐输,这才凑齐。此时,万万不可……用、用什么供奉宗庙的名义,再向百姓加征税收啊!” “宗庙祭祀,固然重要。但如今国中元气大伤,云、夏两国虎视眈眈,百姓民生凋敝,正是全力恢复国力的时候。至于其他,还是再请王上再缓一缓吧!” “王上,此前国朝局势如此艰难,百姓却倾力相助,不曾有所怨言。国中子民,对得住我国朝社稷,也请王上为百姓思虑啊!” 此时的黎朝诸多臣子,是怎么都没有相通。这位原本勤政爱民,名声极好,颇有明君之风的王上,怎么自邕州一败之后,便越发糊涂了起来? 此前数次战败,折损无数,国力大损,尚且可以说,并非是君王之罪过。 但在穷尽国库、民间财富,花费巨大代价换取和平之后,不去卧薪尝胆,恢复国力,以求一洗前耻,反而去以供奉宗庙的名义遍搜民间,实在是让一众年轻臣子想不明白。 难道向云国割地赔款之后,这位年轻的君王,当真就心气尽丧了? 可你就算斗志磨灭,自此一蹶不振也就罢了。修建宫殿、遍选美女,这都是可以理解的嘛。结果呢,你搜集国中财富,去供奉宗庙,这就让一众臣子难以接受了! 怎么,这个时候去求祖宗,等到将来国朝社稷覆灭了,别忘了给你留个好位置? 朝中的年轻臣子不理解,一个个自然是义愤填膺,联合起来,一副你不收回旨意,就要死谏的模样。 而黎朝王上黎卫宁,脸色也难看极了。 此时的黎卫宁,面色铁青,眼中含煞,双拳死死攥紧,坐在王位之上一言不发。 他一向爱惜羽毛,注重维护朝野之间的名望。 黎朝的典签校事官,这么一个好好的特务机构组织,自黎卫宁登基以后这些年,干的最多的活,就是充当黎卫宁的水军,为他传播好名声。 因为黎卫宁知道,在朝中重要力量大半被宗庙那个老不死,死死握在手中之后,他唯一的依仗便是自己这个王上的头衔了。 所以黎卫宁可以在背后充当推手,致使国战战败,也绝对不会想要在这个时候压榨黎朝百姓。 可万万没想到,那个老不死的,竟然在这个时候,要求黎卫宁搜集天材地宝供奉宗庙。 虽说黎卫宁布局许久,暗中也发展了一定势力。但时机尚未到来,是以黎卫宁此时根本不敢翻脸,只能继续低服做小。 “王上,三思啊!” “请王上收回成命!” “……” 一众年轻臣子,见到黎卫宁还是没有反应,一个个更是急切地高声道。 而此时大殿之中,站在群臣前列的十数名衣着朱紫,真正执掌朝堂大权的宗亲大臣们,却与这些年轻臣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个个的,眼观鼻鼻观心,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把自己当做了木头人偶。 年轻官员不知其中关键,但这些人可是知道。当今这位王上,在涉及所有关乎宗庙的事务上,根本没有任何决定的权利。 面对着这些年轻臣子的逼迫,黎卫宁终究是阴沉着脸,猛地站起身来,一挥王袍,冷声道: “此议已定,没有再议的必要了,退朝!” 一众年轻臣子当即一急,神情激动地喊道: “王上……” 而那些最前列的,对其中事务心知肚明的黎朝朝廷大员,却是不愿再纠缠下去,此时当即跪倒在地,打断了年轻官员们,高呼道: “恭送王上!” 黎卫宁转身便带着一众太监,扭头走出南华殿中,任凭一众年轻官员如何出言进谏,他也是铁青着脸,充耳不闻。 待回到后宫之中,黎卫宁身边的辟秽当即挥退了一众侍者。 黎卫宁再也按奈不住心中怒意,衣袖猛地在身前案桌之上一抚。 只听得“叮叮当当”的一阵声响,案桌之上的笔墨纸砚、奏折香炉,被尽数扫落在地。 一旁的辟秽心中一惊,当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苦着脸道: “王上息怒!” 黎卫宁脸上通红,双眼甚至放弃血色,拳头猛地朝案桌之上一锤,吼道: “孤如何息怒?老不死的,该杀!该杀!” 辟秽跪在地上,用膝盖移到他的身前,一把抱住黎卫宁,颤声道: “王上,宫中尚有暗子,奴婢为避免打草惊蛇,不敢清理干净。所以未免为人所知,还请王上克制情绪啊!” 黎卫宁此时几乎就要抓狂,嘶哑着道: “孤这个王上,做得这么憋屈,快要把孤给逼疯了。孤现在是这样,父王当年也是这样,我国朝宗室,世世代代都是如此忍气吞声,充作傀儡。孤现在就想不顾一切,召集亲信杀上宗庙,杀杀杀,将宗庙之人,尽数屠杀干净……” 显然,此时的黎卫宁,只想以一场血腥杀戮,将黎家世世代代,为人架做傀儡的憋闷之气,尽数宣泄而出。 辟秽见状,连忙道: “王上息怒啊!那、那、那云国的小皇帝,当初不也是如王上这般隐忍吗?当时的他,甚至还得装疯卖傻,才能躲过权臣的监视试探。可您再看如今的云皇,一朝扭转局势,重掌大权,天下谁人不敬佩他当年的隐忍?” 听到辟秽的话,终于让暴怒的黎卫宁,稍稍平复了一点。 辟秽见状,连忙接着道: “当年若是云皇未曾忍住,羽翼未丰便提前动手,又岂会有如今虎踞天南,雄视天下的云国皇帝?” 黎卫宁喘着粗气,咬牙道: “云皇隐忍,不过一年半载。而孤呢?已是家族数十代的隐忍了……” 话语之间,虽仍有不甘之心。但只听语气,显然会也听进去了。此时的黎卫宁,心中那涌起的不顾一切的戾气,也渐渐消散开来。 虽然在萧承的示意之下,黎朝割地赔款。黎朝朝野上下,听到萧承的名号,都是难免有愤愤不平,敌视之意。 但对于黎卫宁来说,他却从未对萧承产生过恨意。甚至很多时候,黎卫宁对萧承所取得的成就,莫名有一种骄傲的感觉。 因为对他来说,二人相似点实在太多了。看萧承的时候,他恍惚间便有一种在看自己的错觉。对于萧承现在重掌大权,振兴国势,威震天南,更是让他对未来多了期许。 咱们差不多啊,那孤上,孤也行啊!只要孤暂时能够苟住…… 辟秽不愧是黎卫宁的心腹,对黎卫宁的心理,显然把握得极好。 此时一番劝谏,很快便让怒火上头的黎卫宁,恢复了理智。 黎卫宁深吸几口气,平复了一番心情,方才开口道: “对,你说得对!越是这个时候,便越是不能急躁。等除去那个老不死的,此前种种,都可以推到他的身上!” 说到这里,黎卫宁忽然好似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皱起眉,喃喃自语道: “有点不对啊……先王临终之前留下的王室秘闻,老不死的当年创建国朝,便是资质所限难以突破武学境界,这才另辟蹊径,琢磨出了那神秘的运朝之法,将自己与国运相连。不光一举突破至九阶巅峰,更是凭借国朝气运,活到了如今。” 辟秽闻言,顿时一愣。 作为黎卫宁的绝对心腹死忠,这王室秘闻,他也是知道的。 但他有些不明白,为何黎卫宁这个时候要说这个。 黎卫宁缓缓坐回王座之上,皱眉道: “如今国朝局势动荡,国运衰弱至极。按理说,那个老不死为了延续自身,应当尽快积攒国力国势,使气运恢复才是。只是如今,老不死强令孤搜刮国中,有些说不通啊……” 辟秽眼睛眨动,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喜意,不确定地道: “莫非……宗庙那位,是已经到了要竭泽而渔的地步?” 黎卫宁闻言,眼睛顿时一亮,击掌道: “极有可能!” “那王上,咱们还要不要……”辟秽有些迟疑地问道。 既然老家伙有些撑不住了,何必要冒险呢。 黎卫宁却是坚定地摇头,道: “不管不能坐等,还要加快计划!否则还不知道老不死的,会搞出什么花样来。” 说到这里,黎卫宁当即看向辟秽,道: “敖侯那边,此前已经联系到了云皇。云皇那边,也已然承诺助孤一臂之力。云皇麾下的九阶高手不在少数,只要解决了孤手中最缺的高手问题,宗庙那边,也便再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最近,可曾有云国的人马联络你?” 辟秽当即躬身道: “安沛郡那边,已经有云国的东厂番子,前来接触过了。” 黎卫宁当即点头,道: “好,只要准备妥当,便尽快安排他们到来……” 说到这里,黎卫宁语气幽深,道: “孤,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 黎朝,安沛郡大营之中。 一众黑衣人,闯入主帅大帐之中。 陈丰坐于主位之上,缓缓收起了手中的密信。 这段时间的陈丰,变得更为消瘦。面上隐带愁容,脸上仅剩一层皮,包裹着骨头。他身上穿着的铠甲,甚至变得有些空荡荡的,不是很合身。 为首的黑衣人,看着帐中主位之上坐着的陈丰,顿时眉头一皱。 这太尉陈丰,不是已经被蛊虫控制了吗?为何如今…… 陈丰对着黑衣人扯出一丝笑容,然后手上一抬。 一瞬间,刀剑出鞘之声,响起在大帐之外。 在黑衣人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陈丰的一众亲兵,便猛地涌入帐中。 霎时之间,杀机弥漫在整个帅帐之中。 黑衣人之首看着这明显早有布置的杀局,心思急转,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咬牙恨声道: “敖侯胆敢背叛老祖!” 陈丰冷笑一声,道: “本太尉出身微寒,从军数十载,从小兵起势。若非为人点破,只怕永远不知道,我国朝朝堂之下,竟然还隐藏着这么一位老祖!侵吞国运于一身,损国肥己,只求长生久视,而置朝野百姓于不顾,当真是无耻之尤!” 说到这里,陈丰眼中杀意显现,出声道: “尽数拿下!” 一众亲兵,当即暴喝一声,道: “是!” 黑衣人首领环顾四周,忽然冷笑一声,道: “太尉亲兵,百战余生之精锐。只是帅帐之中逼仄,当真能够阻我宗卫?” 这些宗卫,乃是以特殊手段培养,个个虽神智丧失大半,但却换取了七阶的修为。若是冲击军阵,是力有不逮,但这般接近的距离,显然是这些军伍出身的亲兵更为吃亏。 说罢这里,黑衣人首领大当即抽出腰间兵刃,长喝道: “杀!”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赫赫风声传来,伴随着布帛撕裂之声,一柄长枪缠绕黑色劲气,宛若蛟龙出海,刹那之间穿过营帐。 那为首的黑衣人你,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死死钉在地面之上。 身形高大,五官深邃,身穿一身威武铠甲的杨大眼,昂然大步迈了进来,嗤笑道: “黎朝的人,总是喜欢这么多废话吗?本将军送完人,还要回军营坐镇,可没这么多的工夫陪着你们浪费时间!” 杨大眼身边,一名面容粗狂,虎背熊腰的大汉,以及一清秀俊朗,温文儒雅的年轻人,紧跟着走了进来。 那名俊朗男子,看着被死死钉在地上不得动弹,不断哀嚎的黑衣人,脸上流露出不忍之色,不由道: “杨将军,上天有好生之德。便是动手,也要给他个痛快才是。” 杨大眼闻言,眉头一皱,不由扭头瞪了他一眼,嘴边嘀咕道: “还不动手?陛下要将这些人活着送回京师的……也不知道,派你这个小白脸来,到底有没有什么用。” 俊朗男子闻言,有些无奈地看了一旁的大汉一眼。 大汉见状,却是微微摇头。 俊朗男子不由轻叹一声,不再多言,当即动作起来。 恍惚之间,只见男子一甩衣袍,身形潇洒飘然,晃出虚影,当即在原地消散开来。当身形再次出现之时,他便已经来到了黑衣人中间。 男子伸手一点,磅礴劲力汇聚指尖,斜斜点出。指力倾泻而出,当即封锁住了一名黑衣人的周身各处经脉大穴。 片刻之间,俊朗男子身形晃动,恍惚之间化作数十道虚影,充斥大帐之间。行走之间,潇洒飘逸,还显得颇为鬼魅。一指点出,一众黑衣人尚未来得及动作,便已经被锁住周身大穴,无法动弹。 此时的杨大眼,看着俊朗男子那凌厉惊人,莫名熟悉的指法,心中忽然一跳。 他张了张嘴,扭头看向一旁的大汉,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地问道: “敢问,两位……” 大汉见状,当即爽朗一笑,丝毫没有将刚刚的事情放在心上,拱手道: “此前将军事忙,倒是未曾拜见。在下萧峰,那是我家二弟……” 只听得这里,杨大眼心中顿时生出悔恨之意。 姓萧,用的还是陛下的武功……这二人身份,还用多说? 你娘的,你怎么嘴这么欠呢! 杨大眼面色犯苦,只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第九十七章 赌约 官道旁边的一处山坡之上,一位六七十岁老者、一三十多岁的男子,正相对而坐。 在二人中间,是一副漂浮空中,黑白棋子厮杀正激烈的硕大棋盘。若是不懂围棋之人,此时抬眼朝这复杂繁琐,黑白纠缠不休的棋局望去,立时便会被弄得头晕眼花,心神动荡。 而这副硕大棋盘,浮现空中,棋盘时不时如同水面一样,泛起阵阵波纹,看上去有些虚幻。 整个棋局,本无实体,全都是由这老者庞大惊人的内力凝聚而成的。 别的不说,只凭借这化虚为实的手段,便足以知道,这位老者乃是天下之中,少有的绝顶高手! 老者手持黑色剑鞘的无名长剑,手腕一抬,剑端之上,便是一道精纯真气激射而出。眨眼之间,便凝现出一枚黑色棋子,飘然落入棋局之中。 而老者对面的中年男子,虽神态从容平和,自有一番气度,但见其一身气势,便知道他只是身居些防身武功,并不算多么厉害。 只是就算如此,在对面老者那般威势压迫之下,此人依旧成竹在胸,毫无怯懦畏惧之色。 便见其,不以自身功力驱使,反而是心念一起。 天地冥冥之中,五行阴阳、日月星辰、山川天地之力随之而动,白色光辉在他的指尖,凝聚作一枚白色棋子。 伸手一点,又是一子落下。 黑白二气随之运转,整片棋盘之上,顿时宛若活了过来一般。 恍惚之间,仿佛有黑白两色蛟龙挣脱棋盘而出。 只听得龙吟阵阵,两条蛟龙身形腾飞于半空之上,相互之间爪牙撕咬,缠斗不休,战况惨烈异常。 此时对弈二人,自然便是这刘基刘伯温,以及那纵横家门人章岳了。 见刘伯温以自身之念,勾动天地之力,显露这一手之后,章岳则更是来了劲头。 他长剑再次猛地一点,内力当即凝聚棋子落下。 半空之上,黑色蛟龙气势为之一振。 周身鳞片、爪牙、龙须,种种细节之处,显化更为清晰。蛟龙浑身,气势亦更为强盛,嘶吼着朝对面撕杀而去。 刘伯温身形挺直,随手一点,尽显云淡风轻的从容之色。 顿时之间,天地之力随之响应,凝聚出的白色棋子轰然落下,白色蛟龙亦是变更为强大,与黑色蛟龙相争,丝毫没落下风。 看着两方僵持不下,章岳又是一子落下,赞叹道: “好啊,以文弱之身,引动天地之力为己用,获得堪比九阶巅峰高手的力量。小友惊才绝艳,如此另辟蹊径,可称得上前无古人的英杰了!” 刘伯温亦是一指点出,白子落下随之应和,微微低头,回应道: “不过是恰逢其时,得益于冥冥之中,那翻天覆地的变化。使得天地之间种种力量,能够回应我等心念罢了!” 章岳闻言,顿时昂头,朗声笑道: “哈哈哈,今后文人之道,习文读书,感悟天地真理,从而引动五行阴阳、日月星辰之类的天地之力,拥有种种不可思议的神异,这已经是近乎仙神的手段了。得逢前所未有的大变、大争之世,确是我等幸事啊!” 这天地之间因为世界晋升而产生的种种变化,虽然普通人尚未有所感知。 但对于章岳这些江湖之中的九阶绝顶高手,在阴阳家宗主须宿突破陆地神仙境界,天地有所感应之后,他们便已经知道这天地之间,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变化。 能够窥探更高的境界,拥有更加强大的力量。 天下诸子百家、武林宗派、各国宗室、勋贵世家之中,修行文武两道的杰出英才们,也将展露更为耀眼的光芒。 这是前所未有的,注定比当初诸国定鼎,百家争鸣之时,还要精彩,还要让人心神向往的大争大乱之世! 想到这里,章岳便越发心驰神往,神情激动起来。 刘伯温轻笑一声,刚要回话。却忽然之间,将视线朝远处望去,然后他猛地一拍手掌,对着章岳爽朗地笑道: “来了!来了!” 章岳听到刘伯温所言,心中一动,半空之中的棋盘宛若湖面,一阵晃动,然后便消散开来。 半空之上,原本那厮杀的两条黑白大龙,也随之不见。 他站起身来,朝刘伯温注视的方向望去。 只隐约看见,官道尽头的一队人马,车马众多,阵仗不小,正朝这里赶来。 刘伯温扭头看向章岳,笑着道: “老先生如何?这赌局,算是在下赢了吧!” 章岳听到刘伯温的话,眼睛微微一动,脸上露出笑意,道: “倒非是我不认账,只是咱们之间的赌约,赌的是瘟疫肆虐,云皇到底是会派人前来救治,还是不闻不问,任由北境百姓自生自灭。” 说到这里,老者抬头看向远处,继续问道: “如今不过是远远看到一队人马前来,具体身份尚未有定论,小友如何笃定自己赢了呢?” 刘伯温闻言,却是一副成竹在胸的从容平淡,朗声道: “如今整个云国北境,都已经知道了常宁县的情况。这个时候,还有这么大队人马途经一路之上防守严密的云军关卡前来,除却云国朝廷的队伍,还能够有谁?” 章岳闻言,连连点头,当即朗笑一声,大大方方地道: “好,好啊!那这一赌约,便是小友赢了。” 说话之间,官道尽头的车马队伍,已然靠近了一些。 阵仗不小的车队旁边,有云国将士一路护送。 车队之上,悬挂着的旗帜随风飘荡,翻飞的旗面之上,显露出“御敕官药局”的字样。 除此之外,更为引人瞩目的,还是那车队最前方树立的,那支由萧承御赐,象征着皇帝权威的云龙旗了。 “官药局?” 刘伯温看向远处的车队,思索片刻,不由点头笑道: “又是个新的官署衙门啊……听闻当今云皇陛下,有锐意进取之心。对朝政制度、机构大刀阔斧改革,常常将三公九卿衙门统合,成立新的衙门官署。想必这官药局,便是新成立的,主管医药的官署机构了!” 章岳闻言,当即回应道: “三公九卿制度,于天下施行已经数百载,臃肿不堪,相互之间职责不清,给了官员之间相互推诿的余地。尚书台听命皇帝,又在尚书台下置各曹尚书,分管各项事务。明确臣子职责,加强皇权,确实是好一招妙棋!” 说到这里,章岳微微一顿,接着道: “至于这官药局,应当是如今稷下学宫之中,那刚刚出世的方技家……” 刘伯温见状,沉吟片刻,却又是一笑,重新将话题聊了回来,继续道: “此前我二人,各以一个承诺为条件,相互赌斗。老先生既然输了,在下便拿那个承诺,再请老先生赌一局,如何?” 章岳微微一愣,扭头看向刘伯温,有些错愕地问道: “用老朽的承诺,就请老朽再赌一局?你可知道,这承诺……” 章岳忽然顿住,又是摇头失笑一声,道: “呵呵,倒是老朽多话了。以你的才华、智谋、心气,这是没看上这份承诺啊。呵呵,好,你要赌什么?赌这北境瘟疫是否能够解决?” 刘伯温嗤笑一声,摆手道: “以当今云皇的心胸志气,手段能力,既然已经派人前来,又怎么可能无法解决瘟疫?” 刘伯温微微一顿,神情正经起来,沉声道: “这局便赌一赌,在解决完北境瘟疫之后,云皇又该如何对待夏国西南子民!” 章岳闻言,却是不由得望向刘伯温,打量了许久,有些拿不准地问道: “小友请说条件吧。” 刘伯温见状,继续道: “若是这次云皇能够摒除旧冤,对夏国西南诸郡百姓施以援手,便是在下赢了。那就请老先生,随在下一同前去中庆城,为云皇效力!” 章岳闻言,心中一动,神情颇为复杂地看着刘伯温,道: “小友深入险地,前来这建昌府,原来是为了这件事。难怪你之前说,要前来看看自己一生所学,是否值得托付效忠……” 此时的刘伯温,显然也没有再隐瞒的意思,继续道: “若是云皇能够出手救治夏国百姓,便是证明其乃是心有伟略,志在天下的雄主。我刘基,便当效忠,以实现自身抱负。” 章岳幽幽一叹,摇头道: “这一场赌局,小友未免有些取巧了吧。云皇虽然年轻,但凭其手段心智,谋略远见。这次不出手相助,为自己获得西南百姓支持,以攻伐夏国奠定基础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了!小友这还未曾投效呢,便想要为云皇,赚得我纵横家相助?” 刘伯温神情不急不慌,看向章岳,轻笑道: “这可不一定!要不然在下,也没必要跑到这里等着啊……以夏国朝堂的反应速度,若无人推动,只怕西南诸郡百姓死光了,赈济之策也没商议出来呢。夏国在西南本就名声极臭,到了那个时候,云皇出兵,西南诸郡百姓还不是赢粮景从,喜迎王师?” 刘伯温呵呵一笑,继续道: “左右不过是一场赌约,若是老先生不愿,倒是也无妨!” 章岳张了张嘴,话锋一转,却是不解地问道: “老朽本就在云国国境之上,小友为何会笃定,老朽这次,不是前来投效云皇的?” 刘伯温闻言,当即道: “纵横家最重天下诸国之间的局势,云皇清除权臣,重掌大权后,短短时间之内便已经雄踞天南。纵横家对此,不可能无动于衷。而且刚刚老先生言语之间,显然对云国朝堂局势颇为清楚。所以很显然,老先生绝对不是刚刚踏入这云国国境的。” 刘伯温说到这里,又是指了指前方的常宁县,继续道: “而且此处乃是云国边境,若是老先生有心投效,又怎么可能不在中庆城中,而出现在这里呢。唯一的可能,便是老先生并无投效云国的意思。这是就要离开云国之际,恰好被在下遇到了吧!” 章岳闻言,不由感叹道: “小友如此天纵英才,早当闻名诸国才是。只是为何此前,于天下之中寂寂无名?” 刘伯温微微抬头,身形昂然,一震衣袖,笑道: “刘基非生而知之者,若非有二十多年寂寂无名的苦读,又何来如今这一身才学本领?” 此时的章岳,心中一阵叹息,已然是生出后悔之意。 正如刘伯温刚刚推测一般,他虽未曾面见当今云国皇帝萧承,但此前也是在中庆城之中,隐藏身份待了很长时间的。所以他对于萧承的雄才伟略,并非一无所知。 章岳从未怀疑,萧承会放任北境百姓自生自灭。 之所以和刘伯温玩了个必输的赌约,不过是这段时间见刘伯温智谋才学世所罕见,这才动了为纵横家找个合适的传人的想法,想借着这个承诺,与刘伯温继续接触下去,考察其人品。 若说刘伯温刚刚以这个承诺,让章岳答应投效云国,那并无为云国效力之心的章岳,纵然心中惭愧,也会是毫不犹豫地拒绝。 但刘伯温此时,竟然以这个承诺,请章岳再来一场赌约。 而且这次的赌约,也相当有意思。 若是刘伯温赢了,那云国皇帝萧承,便是一位值得投效的雄主明君。既然是明君雄主,你章岳还有什么理由,宁愿选择违背自己的承诺,也不去投靠呢? 把问题抛给对方,掌握主动权,让对方自己去思考,云国皇帝是不是一个值得投效的君王。这样的手段,可比另一个人在耳边不断劝说,更有作用。 只能说,刘伯温对人心的掌握,实在是有些恐怖。 这一套手段下来,章岳顿时是陷入两难之地,心中不由生出迟疑犹豫之意。 章岳犹豫许久,拒绝之言始终是无法说出口,终究是一咬牙道: “正如你所说,此事尚且属于未知之数。这一场赌约,老朽接下了!” “到了这个时候,老朽也不愿遮遮掩掩了。这一场若是你输了,便要拜入我纵横家门下,如何?” 刘伯温闻言,却是微微躬身,回道: “刘基,多谢老先生看重!” 第九十八章 还是得卷一卷,要不然好东西都藏着 金堂峰面色阴沉,走入装饰奢华的书房之中。 书房之中早已等候许久的师兄弟、门客们,纷纷站起身来,对着金堂峰齐齐行礼,躬身道: “师兄!” “东家!” 听到一众手下行礼招呼,金堂峰脸色依旧不快,快步走向主位,一言不发地坐下。 书房众人见状,不由互相对视一眼。 这些人之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是出自杂家的门人弟子,自然听到了一些风声,所以对金堂峰此时的冷脸不快,并不太意外。 当今陛下降下口谕训斥东家不顾大局,杂家门主金圣源知道之后,自然是又惊又怒,将金堂峰喊了过去,是好生一通责骂。 杂家如今,虽说在云国商贾之中影响力巨大。但这,也是凭借着当今陛下的势力,方才有如此威势。 只论在朝野之中的势力、影响力,如今尚在蛰伏期间,集结门中所有力量,以求补全自身理念主张的杂家,甚至还不如那在背地里,极受皇帝重用的家。 金堂峰在如此时局之下,不顾北境大事,对沈万三示威,暗中使手段让他下不来台,甚至还被捅到了皇帝耳中。 知道了这些事情的金圣源,自然是惊怒无比,将自己这个一向视为亲子,颇为得力的弟子喊了回去,狠着心责罚了一通。 书房之中,金堂峰冷着脸,默不作声。一众门客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片刻之后,有杂家弟子按捺不住,率先做出一脸义愤填膺的模样,开口愤声道: “师兄,这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沈万三,当真是输不起的人。自觉受了委屈,便想办法将这件事捅到了皇帝耳中,实在是太过让人不耻了!” “就是,这与那书塾之中,那些出卖同学,偷偷告诉先生的小屁孩,有什么区别?” 对于小孩子尚算简陋的道德观来说,玩不起就告大人、老师,的确是很败人品的事情。 “这等小人,当真是恶心!” “沈万三这般行事,足见其心胸手段。以后和他做生意的同行,当真是要注意。” 见有人率先开口,一众门客、杂家弟子,当即附和起来。在金堂峰面前,对着沈万三就是一顿隔空输出。 坐在书房主位之上金堂峰,看到堂下一众人,纷纷辱骂诋毁沈万三,脸上阴沉不快之色不仅没有消散,眉头反而更紧了起来。 “够了!” 金堂峰忽然呵斥一声,打断了众人。 他环顾众人,沉声道: “我心情不快,并非是因为这些事情!” 堂下众人闻言,顿时一愣。 金堂峰见众人一脸困惑的神情,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子无名火,一拍桌子,骂道: “这如今北境瘟疫之事,已然为百姓所知晓。短短半月之间,国中物价几次变化波动,全靠我等调拨物资压了下去。这些事情,你们就没有发现吗?枉我养着你们,希望你们为我出谋划策。结果呢,整日就知道揣摩我的心思,溜须拍马,一群废物!” 书房之中的众人,看到忽然暴怒的金堂峰,顿时面面相觑起来。 金堂峰看到自己费力养着的门客、师兄弟们这般模样,心中更是烦躁,头疼地扶着了额头,不耐道: “滚滚滚!都滚出去!” 金堂峰此时显然心情不好,众人哪里敢违逆,只能低着头,灰溜溜地离开书房之中。 片刻之后,书房之中,仅剩下三四名杂家弟子留了下来。 这几名杂家弟子,都是金堂峰的亲信心腹,要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还留在书房之中。 待到众人离去,其中一名心腹看着金堂峰头疼的模样,眼睛一动,当即出声道: “师兄这般心烦,所为何事?我等师弟,愿为师兄分忧。” 这些人,和金堂峰那都是相处已久,对他的脾气秉性,早已琢磨透了。反正刚刚那听着似乎忧国忧民,从大局出发的话,不太像是自家师兄说出的话。倒像是生怕被东厂番子听到,这才说出的场面话。 见书房之中,只有几名心腹留下,金堂峰也不再隐瞒,脸上当即露出了肉疼、不甘的神色,咬牙道: “半月之前,北境瘟疫之事,便已为百姓知晓。国中物价,应声上涨,尤其是米粮价格,直接涨了一成半。若是当时,我不是大开仓门,平抑粮价,而是限制手中米粮贩售,那时至今日,定然能够获得不止十倍的利润啊!” 说到这里,金堂峰脸上肉疼之色更加浓郁,继续道: “这次平抑粮价,可使我杂家,损失了数十万两的银子啊!” 显然,金堂峰刚刚的话,倒也并非是假话套话。 对于被斥责,他显然是真的没有太大感触。他之所以这般肉疼难受,还是因为本来能够到手的钱财,最后竟然没有赚到…… 几名心腹闻言,连忙低下头去,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 如今的云国,南方肥沃富庶,一年三熟的土地实在太多,国中米粮积压不少,根本不是什么稀罕之物。 再加上如今杂家、沈万三,又以朝廷大义,联合了国中大部分商贾。 所以平抑粮价,甚至都不用高买低卖,只需让大部分商行,能够维持往年的粮价便可以了,商贾基本上没有损失。 而金堂峰口中所谓的损失,说的,应该是自己没有赚到的钱…… 本该赚到但没有赚到的钱,就是损失。从某种角度来说,倒是也不算错。 金堂峰在外,一向以精明算计著称。 精明,是指他在赚钱的时候,比谁都精。有算计,是说他在赚钱的时候,算的比谁都多。 以小见到,只从金堂峰这个杂家当代首席弟子的格局,便足以看出如今杂家的落魄。 也难怪中原诸子百家,当初对于逃到云国的杂家,并没有下太大的力气,要斩尽杀绝。若非萧承出现给了杂家第二次机会,这杂家顶了天不过百年时间,便要彻底消亡在天下之中了。 金堂峰此时,面色泛苦,难受道: “其实我也知道,这美事不过想想。当今陛下盯着,若是真敢在物价上动手,使得国中更乱,那可是找死了……唉,在这样的陛下手下效力,当真是不敢糊弄!” 几名心腹对视一眼,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劝慰。 而就在这个时候,其中一名杂家弟子,忽然心中一动,上前小心翼翼道: “师兄,其实倒也并非不能找补啊!” 原本沮丧的金堂峰闻言,顿时抬头朝自家师弟看去。 那名杂家弟子,朝一众师兄弟打量一眼,道: “国中物价,事关朝野稳定,自然不能乱动。但北境那边,不就……” 话到一般,金堂峰却是猛地站起身来,惊怒地打断道: “你不要命了?在这上面下手,这东厂番子,可不是好惹的,快将这心思收回去!” 别看东厂平日不显山露水,不比粘杆处凶名赫赫。但只论起情报能力,却是东厂更胜一筹。在云国地界之上,少有事情能够瞒过东厂番子的眼睛的。 这名杂家弟子见状,连忙道: “师兄莫要着急,请听师弟我慢慢道来!” 片刻之后,书房之中一片沉寂。 金堂峰眼中闪过犹豫纠结之色,却又不舍获得巨大利润的手段。 沉默许久,商贾逐利之本性,终究是让他难以克制心中的意动。 金堂峰声音发颤,道: “可有把握?” “试上一试,又有何妨?人非圣贤,东厂下面的番子、北境的那些当官,也不过是当差拿饷的而已……” 金堂峰拳头攥了又松,心中一狠,咬牙道: “好,派人先去接触一番!” “是!” ------ 冯保缓步走入养心殿中,抬头多看了一眼萧承身边伺候的楚鲤,以及殿中候着的京郊大营武镶将军狄青,强压下心中万千思绪,低头道: “启奏陛下,东厂来禀,姬缓太医马不停蹄,领着官药局众医者,已入常宁县中!” 萧承放下手中的精巧弩弓,微微点头,沉声道: “到了就好!” 对于历史上,以扁鹊之命名载史册,自带顶级医术技能的姬缓,萧承并不觉得,这场瘟疫,会让他束手无策。 再加上此前东厂番子的预警,云国反应相当及时,时至今日,瘟疫也只是牢牢限制在北境常宁县周边少数几个城池,情况一直在可控范围之内。 冯保见状,继续禀报道: “还有黎朝那边,手下番子回禀,也已经和黎王的人接触了。萧峰、段誉两位九阶高手,也已经一同前往了升龙府。” 听到黎朝,萧承突然心中一动。 金手指面板应时出现,展露萧承眼前。 技能面板之上,“天眷”技能之上,已经恢复了小半的七彩光辉流转其上,神异异常。 这个技能,是萧承帮助这个世界晋升之后,天地回应之后得到的奖励。虽然没有技能说明,但它曾经帮助过,萧承获得了第一张金色卡牌。 冥冥之中,也似乎是它在告诉萧承,黎朝那边有一样东西,是如今的他所迫切需要的。 萧承看向冯保,沉声道: “黎王那边虽然承诺了许多,但难免其有翻脸不认账的后患。东厂在黎朝的布置,尽皆一分为二。摆在明面之上的势力,是给别人看的,可借助黎王的人手势力,尽快搜集黎朝之中相关的情报资料。至于暗中隐藏的那一部分势力,则必须隐藏形迹。” 冯保闻言,当即躬身行礼,斩钉截铁道: “请陛下放心,奴婢必然肝脑涂地,也不使陛下失望!” 昔日萧承身边,一直是冯保贴身伺候。 但因为当初冯保的贪财本性,为沈万三递话不当,为萧承不喜。所以这几日来,楚鲤倒是时常在萧承身边伺候。 虽然冯保依旧掌握着东厂这个势力,是外人眼中,隐于暗处,操弄阴诡风云的东厂督公。但冯保却很清楚,这个信号相当危险。 一个太监,什么督公厂公的,那都不重要。唯有皇帝的信任,才是他们依之立足的根本。 是以如今的冯保,自然是拿出十二分的心力去办差。 萧承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拿起刚刚放下的精巧弓弩,随手递给楚鲤,示意让他拿去给狄青,然后开口问道: “狄卿,这种弩,可否替换突骑的长弓?” 幽州突骑,是萧承如今手中唯一的顶级兵种。 只是由于突骑士卒需要弓马娴熟,通悉战阵之法的精锐中的精锐组成,是以如今,突骑仅成军两三千人。 狄青接过这支弓弩,摸索几下,对着萧承拱手道: “陛下,臣想要试一试这弩箭威力!” 萧承微微点头,随手一挥。 当即,便有小太监小跑着上前,将弩箭递给了狄青。 以萧承如今的天下绝顶的修为,狄青也不需要避讳什么,装上弩箭便射。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机括响动之声,嗖的一声破空之声,弩箭自弩盒之中弹射而出,强势之力裹挟风声,直射地面之上。 只听得“哒”的一声响声,养心殿中铺就的金砖,霎时之间炸了个四分五裂。弩箭直透地面,深入数寸,仅留下一小截尾端留在外面。 狄青眼睛一亮,但看着地面之上炸裂开来的金砖,却又心头一跳,后知后觉的跪倒在地,行礼道: “陛下,请恕臣君前失仪之罪……” 萧承沉声道: “无妨,起来回话,这弩到底如何?” 狄青闻言,连忙回道: “回陛下,只论威力,这弩不逊于普通弓手手持的长弓。但突骑将士所用的,皆是三石大弓。这弓弩,威力却是不如。” 见萧承面露失望之色,狄青却是连忙继续道: “不过这弩精巧无比,此前未曾见过,不过单手可握,看其弩匣,可一下装载十支弩箭,却是比大弓,更为适合。所以只要有足够多这样的弩,臣能够更快为陛下组建突骑骑兵!” 萧承闻言,终于嘴角一弯,笑道: “看墨家献上来的图纸,这弩制造繁琐,造价颇高。不过制造一批,配给突骑使用,倒是合适至极……这诸子百家啊,还是得卷一卷,要不然好东西总是藏着掖着的!” 说话之间,萧承不由看向御桌之上摆放的几本书册,笑得有些得意。 这些经书典籍,还有那只精巧弓弩,都是学宫之中的各家学派敬献而来。先不说这些东西有多大的作用,但要的,就是这个态度! 萧承很是满意这样的态度,当即朗声道: “传旨,稷下学宫之中,诸子百家各代表之人,钦赐学士头衔。每月月初的大朝会,可上朝参议政事!” “是!” 第九十九章 暗中的勾结 弄栋府府衙之中,沈睿广端坐主位之上,神色虽然故作淡定,但抚须时那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显示出他此时内心的不平静。 堂中一商贾模样打扮的中年男子,对着沈睿广微微一礼,压低声音道: “只要沈大人点头,万两黄金即刻奉上!” 云国一年财政收入,也不过数百万两白银。万两黄金,显然是好大的手笔。 沈睿广嘴唇微张,久久说不出话来。 从他的表情便可以看得出来,他是很想严词拒绝的。 但是,对方给的实在太多了! 沈睿广此前,乃是秀山郡郡守。当初云国朝政动荡,边军有动乱之像。又逢黎军来袭,是他坚壁清野,固守郡城,最后总算等到了萧承御驾亲征而来,守住了秀山郡。 如此功劳,朝堂之上自有恩赏。 如今的沈睿广,已经官升秩比两千石的太中大夫,并在北境收复之后,并兼任北境诸郡刺史。 刺史,虽按照云国当今品阶,不过六百石官员。但刺史奉诏察州,主管监察郡中官员之责,权势极重。 所以沈睿广实际上,已经是云国北境诸郡文官之首。 沈睿广并非出身勋贵富豪之家,万两黄金,以他如今的俸禄,就算他当官当到死,也绝对攒不了这十分之一的金银。 这个时候,沈睿广忽然浑身一颤,咬牙道: “你们怎么敢的!东厂番子的眼线遍布国中,就连我……” 说到这里,沈睿广一顿,连忙回过神来,压低了声音,道: “就连我身边,都有东厂的眼线。咱们前脚动手,后脚京师中的陛下,就能够知道!” 看到了沈睿广的担忧惧怕,商贾打扮的中年人早有准备,呵呵一笑,继续道: “北境诸郡之中,诸府衙刚刚重建,就要面对席卷北境的瘟疫,这上下奔波不休,不得休憩,辛苦无比。主家愿意再拿出五万辆黄金,犒赏官吏差役,打点上下……这官衙里外上下,也大都是些当差混饭的人啊!” 五万两黄金,按照民间的兑换比例,相当于五十多万两的白银。如此多的银子,用来打点上下关键的官员差役,那绝对是绰绰有余! 就算有少见的,性子清廉正直的官员,只要主管监察,有弹劾官员职权的沈睿广捂盖子,那也根本造不成什么影响。 中年商贾顿了顿,继续道: “而且只要北境诸郡这次,能够阻止瘟疫扩散,再饿不死多少人。朝中大人们,会去关注那些夏国难民?” 这句话一出,沈睿广顿时沉默下来。 终究不过是一些夏国难民,还是带来瘟疫的罪魁祸事。能够不被饿死保住性命,便已经要感念当今陛下、大云朝堂的恩德了。 做人,也不能太贪心不是? 诸多承诺,终究是让沈睿广心动不已。 他嘶哑着声音,开口问道: “真能保证饿不死多少人?” “那是自然!主家的本事,您可以见一见!” “……我不会参与其中,一切只当未曾看见。剩下的,便凭你主家的本事了!” 中年商贾得意一笑,躬身长拜一礼,道: “谢沈大人!” 其实在沈睿广这几日,没有拒绝他送出试探的香车宝马、美人宅邸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件事已经成了大半。 ----------- 常宁县中,紧闭的城门之上,值守士卒们布帛遮面,一个个垂头丧气,眼中尽是阴霾之色。 城池封闭城门,已经快两个月了。 这两个月中,道衍和尚临危受命,主管城中事务。其当机立断,以雷霆狠辣手段治理,又有数千云国边军士卒协助镇压,是以城中秩序,仍然有序。 只是如今,一个小小的边境县城之中,被塞进了近百万的人口。每日消耗的物资粮草,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建昌府,包括整个北境诸郡,其实很明白事情的严重程度,已经尽力筹措了数波粮草物资送了过来。 但此前就说过,北境诸郡官府刚刚恢复运转,再加上北境刚刚遭受战乱,尽力筹措的物资,对于近百万的难民来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一开始还只是削减难民供应的粮草,到了后来,甚至连军中士卒供应也削减了大半。 如此局面之下,城中还锁着一头,能够夺去所有人性命的瘟疫巨兽。便是道衍手段再高,此时也难以阻挡沮丧、绝望之气,在城中官吏、将士、百姓心中蔓延开来。 一名士卒脸色苍白,感受着腹中的饥饿感,瘫坐在墙根下,将头靠在城墙之上,眼带茫然无措地道: “京城来的官药局御医们,来了也快一个月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找出救治瘟疫的办法。咱们军中,也有百十来个兄弟中招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救回来……” 当即,便有人无奈地叹息一声,道: “若是能治,不可能藏着掖着。” “听说御医,就是给当今陛下治病的,是天下最厉害的医者。可是他们,也没办法啊……” 另一名士卒,忍不住爆粗口道: “妈的,就算医术再好,没药怎么救?府城那边,每次送来的粮草、草药,都是越来越少。这样下去,就算御医们有办法,也没药能救人啊!那些当大官的,自己躲在后方作威作福,何曾将我们这些……” 怨怼之言,刚要说出,便听到有人有气无力地道: “好了,不要说了!都省点力气吧,还不知道下一顿什么时候开伙儿呢!” 口出怨怼之言的士卒,见身边同僚袍泽气氛更是低落,也知道是自己多嘴了,当即闭上了嘴巴啊。 此时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许久之后,刚刚最先开口的士卒,低沉着声音,道: “隔壁营有几个兄弟,昨夜因为想临阵脱逃,结果被校尉发现,亲手处决了。” 身旁的士卒轻叹一声,有些吃力地坐到了他的身边,回道: “军令严苛,他们想临阵脱逃……没办法。” 军法从不容情,更何况是这种动摇军心的举措。石校尉若非用军法震慑,而是顾及袍泽之情,放任离去,之后士卒们想着逃走,情况只会更为严重。 只是情况虽是如此,但一众士卒说到这事,都是有不忍同情之色。 困守城中,守着这一群不知道会不会暴起发难的难民。粮草耗尽,北境诸郡府,却已经好久没有送来大批物资了。这般情况之下,任谁都看不到希望。有士卒想要逃离,自然是常理之中。 听着同僚身死,一众士卒皆是有戚戚之意,心灰意冷地瘫坐地上,或是嘴里说着无意义的话,或是痴痴地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其实能够顶着直面瘟疫的巨大压力,坚守到现在,已经足见这些驻守云国边境军队的精锐。 而就在这个时候,少数几个站立城墙之上的士卒,忽然抬头凝视,怔怔地望着远处。 便见远处官道之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车队缓缓而来。 这几名士卒有些错愕,揉了揉眼睛,然后对视一眼。 在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之后,其中一人用着颤抖的声音,拉了拉身边坐着的同僚,激动道: “都、都伯,你你你、快来看看,那是啥?” 被喊道的都伯有些不耐地甩开手下士卒的手,皱眉道: “你们这是饿疯了,看什么鬼……” 话到一半,都伯却见手下几名士卒,皆是一副激动难耐的模样,心中一突,猛地站起身来朝远处望去。 却见庞大的车队,驮着满满的物资,缓缓朝常宁县县城而来。 如今局势之下,还有如此庞大规模的车队前来常宁县,那对方的身份,显然也不用多说。 朝堂调拨而来的赈济物资,终于到来了! 都伯原本脸上的颓唐之色,尽数消散开来。取而代之的,是振奋激动之色。 他一拍城墙,朗声大笑起来,道: “哈哈哈哈,是朝廷的粮草物资!一定是朝廷调来的粮草物资!” 城墙之上的士卒们闻言,一个个连忙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拉埃,望向而来的车队,对视一眼,皆是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士卒们一个个的,笑得甚至有些癫狂,只似乎要将这段时间来的迷茫苦闷,无助绝望,尽数倾泻出来。 都伯止住笑意,脸上兴奋之色不减,一巴掌拍在身边那名士卒的头上,笑道: “快去禀报石校尉,还有道衍大师!” “是!” 县衙之中,听到朝廷物资运达消息的道衍,环顾县衙之中露出振奋激动之色的一众官吏,终于将深埋着心中的担忧放下,长舒了好长一口气。 此前局势如此危急,道衍一边要花费心里,处理政务,维持城中局势稳定。还要一边鼓舞官吏将士的士气,使得城中官府机构勉强运转。 如此重压之下,稍有不慎,便是难以挽回的后果。道衍的压力,才是最大的。 所幸,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朝廷赈济的到来,不仅使得城中匮乏的物资得到补充,更鼓舞了一城士气。 道衍站起身来,对着面前的一众官吏,吩咐道: “朝廷送来的物资,不要直接堆放库房。先让车队,绕着城中各坊市走上一圈!” 一众官吏,兴奋地拱手应是。 因为粮草短缺,各坊市之中安置的难民每日分到的食物日渐稀少。不少难民,早已心生不满,城中诸多谣言,更是已经到了杀人都不能遏制的时候了。 道衍此时的举动,自然是为了以安难民之心。毕竟这城中难民近百万众,若是为人所鼓动,纵使一个个身躯虚弱,也不是数千士卒就能够弹压得了的。 片刻之后,身穿铠甲的石校尉,领着一名商贾打扮之人,走入县衙之中。 待看到县衙主位之上的黑袍和尚之后,这名商贾脸上,很是明显地闪过错愕之色。 一城县衙,一个和尚坐在主位之上,这哪怕是放在和尚地位还挺高的云国,也是一件很让人惊讶错愕的事情。 石校尉见状,连忙解释道: “蒋县令年岁已大,此前便已经病倒。这段时间,多亏了道衍大师主持事务,才使得城中事务井然有序。” 说完,他又连忙对着道衍,道: “京师、府城来的官员们,正在清点交接各项物资。这葛掌柜,则是帮着朝廷协调运送货物的大商人。这次前来,是想着亲自慰劳县衙官吏的。” 道衍闻言,打量了一眼这位葛掌柜,挤出一丝笑容,对着双手合十,高宣佛号,道: “阿弥陀佛,贫僧道衍,见过葛掌柜!” 葛掌柜笑呵呵的模样,连连摆手,道: “不敢不敢!道衍大师于危难之际挺身而出,维系一城秩序,保我北境无恙。这等大功德,可谓是大德高僧了!” 他顿了顿,接着看着县衙之中的官吏,道: “还有诸位大人,瘟疫面前,依旧能够恪守职责。只此一项,便让我等商贾敬佩不已!此次前来,亦是带着我们东家的心意,慰劳诸位的。一应酒肉,皆已运来,只请诸位大人、将军,稍候赏脸赴宴!” 此前城中物资,一直不算富裕。这些官员,也只能勉强保证饿不着,其余的东西,倒是也不用想。 如今先是听到朝廷物资到来,又有人备下了酒肉宴席,在场官吏们吗,一个个心中高兴不已,满眼期待地朝道衍看去。 道衍这段时间主持城中政务,以其凌厉高超的手段,显然已经将一众官吏折服。虽然他此时并无官位在身,但只凭这段是时间树立下来的威望,官吏们也已经自动地将其视作主心骨。 显然,道衍不会在这个时候扫一众官吏的雅兴,当即点了点头,道: “既然如此,还是多谢葛掌柜以及贵东家了!” 葛掌柜将刚刚一切尽收眼底,眼睛微微转动,精光一闪即逝,笑呵呵地拱手道: “应当的,应当的!” 看来这名叫道衍的和尚威望不低啊! 如此一来,应当还是要先搞定他,才能施展手段啊。 第一百章 “入粟拜爵”与【密折制度】 常人难以看到的视线之中,巨大转盘转动不停,最后蓝色的光辉大放,一张蓝色卡牌一跃而出,落于萧承面前。 萧承眉头一动,却是没有第一时间查看这张策卡的效果,反而看着逐渐消散的巨大转盘,露出沉思之意。 在刚刚那些一闪而过,却没有被抽到的卡牌之中,有一张卡牌,却是让萧承忽然心中一动。 卡牌名为“入粟拜爵”! 入粟拜爵,乃是西汉初创,指民间富豪输送谷物入官府之中,以换取爵位,有罪之人得以免除罪过。 虽被后人指责为卖爵鬻官,败坏吏治风气之始,但只论效果,却是成为了西汉初期,朝廷财政来源之一,并促使西汉边防军粮充实无比。 此前云国,因为连年出兵攻伐周遭国家,致使朝廷府库之中粮草谷物不多。纵使因为得云国佛门六成的财力,国库之中金银堆积如山,也不能凭白变出粮食来不是? 幸而萧承当初,随手收下杂家的势力,又因为战马一事,扶持了沈万三的沈氏商行。到了如今,这才有了能够动用、组织民间一众商贾的能力。 在朝廷背书,杂家出面组织的情况之下,现在这些民间的大商贾们不敢违逆,自然是能够配合朝廷稳定物价,赈济北境百姓。 但商人本性逐利,如今北境瘟疫,尚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方才能够结束。 时间一长,商贾们眼看着帮朝廷做事一点好处没有,而那丰厚利润摆在眼前唾手可得,却无伸手,难免有人会生出小心思。 此时“入粟拜爵”的名字闪过,倒是让萧承忽然生出一点想法来。 就如当初推行考成法一般,萧承并非是脱离了金手指,便什么都不会做的人。而且入粟拜爵,和考成法比起来,更不是什么极难操作的东西。 萧承沉吟片刻,当即朗声道: “来人!” 养心殿中,当即便有小太监躬身上前,听候吩咐。 “传旨,召尚书令曲诚、吏曹尚书张纮、礼曹尚书张昭,前来议事!” 事关朝廷爵位授予之事,并不算小事,尚需召见相应大臣觐见商议。 小太监闻言,连忙低头应是,跑着前去传召。 萧承趁着这个时候,细细看向了这次抽到的卡牌。 只有萧承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蓝色光辉充斥视线之中。心念一动之下,卡牌效果随之浮现。 【蓝色策卡,密折制度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官员把柄生成概率+35% 卡牌说明:令人密奏并非易事。偶有忽略,即为所欺。】 这次抽到的,是少有的策卡。只从这卡面效果上看,这无非就是生成把柄,方便抄家而已。 但在现实之中,显然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密折制度,是历史上,清朝时期,皇权达到巅峰的产物。 鼓励一定品阶的官员,以密折上奏,装入精巧的匣子之保存,由大臣的亲信家人暗中送来。而密信匣子的钥匙,只有皇帝、大臣手中各有一把。 这样一来,上奏人撰写的奏折,便不得泄密,不经任何机构、人员,直达御前。 要知道,朝廷百官之中,除了御史这类职责所在,能够直接上书皇帝之外。其他一般的官员递上奏折,都并非是直递皇帝御前。而多是需要通过上级官员、各个衙门的一一筛查,才能够送到萧承面前。 如此制度,自然便给了人动手脚的机会。留中不发、无意遗失这类的,多的是隔绝皇宫内外的手段。 而密折制度的诞生,相当于另一种形式的广开言路了。大臣直言进谏,能够及时的下情上达。 一般官吏,也没有胆子再敢欺瞒皇帝。毕竟,谁都不敢保证,自己的哪个同僚下属,会不会直接上密折告状。 当然了,这样的制度,亦有弊病。 越级上诉,职责不清,致使上下猜忌,更有以密折制度,威胁、构陷同僚的可能。 但纵使如此,这个密折制度,都是能够极大程度地加强皇权威仪,稳定皇帝的统治。 想到这里,萧承满意地点了点头,默默想道: 或许,要墨家那边帮忙,打造一批精巧的密匣了! --------- 云国北境,会川郡治下,通往建昌府的必经之地,和邑县县城。 整个县城之中,便听到一群孩子兴高采烈,成群结伴,自街道之上呼啸而过,一边口中还在高声欢呼道: “胡老爷要死了,胡老爷死定了!” 原本忙着生计的城中百姓,听到这话,顿时一惊,纷纷探出头来,对着散着欢的半大小子们打量一眼,纷纷道: “死了?报应来了,真的遭瘟了?” “嘘,小点声……” “小子,胡咧咧什么呢?不要命了!被胡家人听到了,就是给家里招祸端。” 为首的小子脚步一停,看着面露畏惧之色的乡亲,故意放大了声音,极为神气地喊道: “没事!胡老爷这次死定了,京城来的海大人,已经把他胡家上下都捉了起来,这个时候正在县衙问罪呢!” 一众百姓闻言,神色更是怪异到了极点。 其中不少人,此时已经面露惶恐惊慌之色,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四周一眼,见并没有什么胡家人看到,忙不迭地拉着自家人离开这里,生怕和这些不知死活说胡话的半大小子扯上什么关系。 有些百姓心中动了一丝恻隐之心的,见小孩不懂事,忍不住开口道: “傻小子,你懂什么?官官相护,胡老爷被捉了去,顶了天三五日,喂饱了京中来的大官,自然也就放出来了。” “趁着胡家人没顾上管你们,赶快让家里人领着你们跑吧!” “唉,祸从口出啊,真是造孽!” 半大小子们见乡亲们不信自己,顿时一急,七嘴八舌地开口道: “是真的!胡老爷这次真的死定了!” “这次来的海大人真的不一样。” “县衙门口,已经有胡家人被活生生地杖毙了!” 这话说的,让一众百姓顿时一愣。 其中一个小子,见众人还是不信,忍不住继续道: “真的,不信你们去县衙看!那个胡老二,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小狗儿看了一眼都被吓尿了!” “你胡说!我才不是被吓尿了呢……就、就是、就是憋急了!另一名十岁不到,裤裆还带着水渍的小孩子,顶着一众乡亲注视的目光,当即脸色涨红,拼命辩解道。 见一众小孩异口同声,信誓旦旦,不像是说谎的模样,百姓们心中不由动摇起来。 “要不,去看看?” “好,去看看!” 一众百姓斟酌一番,实在耐不住心中悸动,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不约而同地朝县衙赶去。 此时,和邑县县衙之中。 胡老爷看着被生生杖毙的二儿子,双眼充血涨红,暴怒地吼道: “你找死!不过御史府下的区区一名御史,秩不过六百石,却敢草菅人命,仗杀良家子。正当我胡家,没有人吗?” 海瑞身穿御史官府,脸色严肃刚强。听胡老爷所言眼中更是闪过一丝厌恶之色,开口道: “好一个良家子!你这二儿子,以防瘟疫传播至此的名义,于街市之上物色有姿色的良家妇女,然后直接扣上夏国难民的身份,掳掠进你胡府肆意欺凌。一月之内,便有七八起人命官司。如此罪行,还敢自称良家子!” 说到这里,海瑞眼中杀意更甚,喝道: “郅都、张汤!” 两名二三十岁,面容刚毅肃正的男子当即出列,对着海瑞拱手沉声道: “在!” 这二人,乃是海瑞临出发之前,御史台临时安排来的两名书吏。 这二人不论脾气秉性,或是才学能力,皆让海瑞颇为满意。 “涉案之恶仆,一一找出,先处杖责八十,随后押入大牢,等候刑曹批示处斩之刑!” 郅都、张汤二人闻言,眼中顿时闪过冷冽之意,沉声道: “是!” 这二人,在历史之上,都是以嫉恶如仇,狠辣无比闻名。犯事之人落到他们的手中,还要先处杖责之刑,便是当场不死,也要丢了大半条命,熬不了几日。 那胡老爷的二儿子,便是在他们手中,被生生打死! 胡老爷见到杖毙自己儿子的二人就在眼前,身形挣扎,嘶吼道: “我要你们死!死无葬身之地!朝中太常丞胡德齐,是我亲哥哥,你们之后,一个都跑不掉!” 张汤闻言,看着胡老爷,嘴角咧出皮笑肉不笑的冷冽笑意,肃声道: “好,太常丞胡德齐,我已经替海大人记下了!” 以海瑞三人的性子,便是他的哥哥是当朝尚书令曲诚,只要有确凿证据在手,三人也不介意和他斗上一斗。 更何况,如今朝中新的衙门官职,已然快要架构完毕,三公九卿手下属官皆已经并入诸曹之中。这个时候还是什么太常丞,显然是属于被排挤到了虚职之上,如何能够和科举出身,当今陛下钦点的海御史相比? 海瑞冷着脸,喝道: “还有你胡德守,勾结官府,横行霸道,草菅人命。本官手中与你有关的罪状,厚的一手都抓不住。此前夏国入侵之时,你更是叛国投敌。种种罪行,不容宽恕!本官身为御史,代陛下监察天下,判你斩首之刑。家产尽数抄没,亲眷流放南方。只待吏曹回文应允,即刻行刑!” 胡德守闻言,双眼圆睁,嘶吼道: “你们敢!我哥哥是太常丞胡德齐,你们好大的胆子,命都不要了吗?” 海瑞闻言,冷哼一声,道: “对,还有太常丞胡德齐!纵容亲眷,横行乡里,想来也干净不到哪里去。待本官回京调查,若掌握其罪证,亦要面见陛下,上书参奏!” 此时的胡德守,看着海瑞依旧强硬,丝毫没有将他的靠山放在眼中的样子,心中顿时慌乱起来,依旧大声嘶吼道: “我哥哥是太常丞,我哥哥是太常丞……呜呜呜……” 郅都冷笑着,一把将不知从哪里拿来的布块塞到胡德守的口中,道: “知道了,海大人已经记住了!放心,你哥哥得不了好!” 说罢,便示意随行差役,将胡德守直接压下去。 这胡德守算是主谋,一应罪责还需刑曹、郡城那边核查,显然是不能借着杖责的名义直接杖毙了。 刚刚海瑞那定胡德守之罪的肃厉之声,直直传到堂外。 已经聚集在县衙之外的百姓,先是一阵沉默,随后猛地爆发出响彻四周的欢呼叫好之声。甚至不少受过胡家欺凌压迫的百姓,眼中泛红,泪珠滚落,痛哭得不能自已。 海瑞微微垂眉,继续喝道: “和邑县县令,苟祥林!” 一名身穿县令官服,体态痴肥的中年男子,躬身站在一旁,浑身颤颤巍巍,回道: “下、下官在!”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海瑞厉声喝问道。 听闻这声暴喝,这苟祥林心中顿时一跳,双膝一软,瘫软在地,不住道: “下官、下官冤枉啊!” 海瑞一掌拍在案桌之上,咬牙切齿道: “你昏聩无能,坐视豪强欺压乡邻,横行县中。百姓冤屈,你是充耳不闻!此番种种,你愧对身上官府,朝堂俸禄,愧对陛下信任!本官无权革你官职,但会即刻上书京中吏曹,以及会川郡郡府,交由有司定罪!” 苟祥林闻言,身形顿时如同一摊烂泥,无神地瘫软在地。 县衙之外的百姓,望着不可一世的胡家轰然倒塌,以及与其狼狈为奸的县令被拿下,欢呼之声更为高涨起来。 “和邑县百姓,拜谢海青天!” “写过海青天!” “我和邑县百姓,永世不忘诸位大人恩德!” 言辞激动之时,一众朴质的百姓,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对着海瑞重重地扣了几个响头。 海瑞听闻百姓感谢之言,神情微微缓和。又见百姓齐齐跪倒,脚下当即便朝县衙门口快步走去。但还没走上几步,他却又当即顿住,然后转身朝县衙后面躲去。 郅都、张汤二人见状,连忙跟了上来。 张汤看着急忙躲到县衙后面的海瑞,有些不解地问道: “大人为何躲起来?” 海瑞停下脚步,沉声道: “百姓因我除去豪强恶霸而心中激动,此时出面,百姓不会起身的……你们二人,去替我将百姓劝走吧!” 郅都闻言,对海瑞更是佩服,不由赞叹道: “大人仁心厚德,实在让下官佩服!” 海瑞微微摇头,话锋一转,道: “此间事情,终于结束。我受陛下信任,钦点为建昌府监察御史,于会川郡惩治恶豪强,终究是有些越权了!而且在这里耽误这么久,终究有负陛下重托,我当即刻上书陛下请罪。” 郅都、张汤二人闻言,当即面面相觑,忍不住宽慰道: “我等留下调查,也是听闻这和邑县有不少夏国难民进入。谁知道,这只是胡家人欺凌百姓,满足私欲的借口呢……” “是啊大人,此间隐情,陛下必然能够体谅的!” 海瑞闻言,默默地点了点头,道: “收拾首尾,尽快启程前往建昌府常宁县!” “是!”二人当即回应道。 --------------- 常宁县中,道衍看着第二批送来的物资粮草,眼中尽是漠然。 而一旁的石校尉,倒是面露喜色,不断道: “朝廷这次真给力,这才几天,第二批粮食都送到了,量大,种类还这么繁多。这手笔,可真够大的!” 第一批到来的物资,车队绵延不断,好似一眼望不到头。但其中,药材、御寒衣物等诸多物资,占据了一半的运力。 但这眼前的第二批物资,运来的却大都是粮草、果蔬、酒肉之物。相较而言,比之前第一批物资还要多。 道衍冷笑一声,道: “这背后之人,手笔大,胃口大,能力人脉也足够厉害啊!竟然还真让他办成了!” 听到道衍的话,石校尉有些没反应过来。 道衍微微抬手,随手拦下了一运送粮草的车辆,示意石校尉上前查看。 石校尉有些不解,照着道衍所说,上前在麻袋之上随手摸了一把。下一刻,石校尉脸上神色顿时一变。 摸着,不对劲! 他心头一跳,当即抽出腰间长刀,在麻袋之上划了一刀。 麻袋破开口子,露出里面的稀碎的糠麸。 石校尉震惊地看向道衍,然后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抓住运送的商队伙计,震怒道: “这是什么东西?粮食呢?” 被抓住的伙计一脸懵逼,面对石校尉的逼问,结结巴巴道: “我、我不知道啊……” 道衍微微拍了拍石校尉的手,沉声道: “和他关系不大!” 石校尉闻言,一把松开了伙计,看向道衍,忙不迭问道: “这、这是什么?” “糠麸!” “之前的车辆,不是都是米粮酒肉的吗?” “那是给官吏将校的,自然是米粮酒肉。”道衍平淡道。 石校尉手中颤抖,露出一丝怒容,道: “他们怎么敢的!若是放在军中,侵吞军粮,那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这有什么不敢的?反正是供应城中难民的食物,能够让他们活下来就行了。而官吏将校供应的,可不是这些东西!” 说到这里,道衍微微一顿,将石校尉拉到远处无人的地方,继续道: “一石粮食八千文,而一石糠麸,五百文都不要。北境所需数百万石粮食,稍微动动手脚,便是一两百万两银子的厚利。有的人,自然坐不住了!” 石校尉张了张嘴,看向道衍,一脸不可置信地道: “你一开始就知道这事?” 道衍闻言,点了点头,道: “贫僧用一石粮食,换了三石糠麸。这样下来,贫僧能够更有把握,保住城中百万难民的性命。而背后之人,则由他花费金银以及力气,替朝廷安抚城中官员,提振官员士气,使得官员能够尽力办差。” 糠麸虽然难以入口,但也是谷物碎屑,能够充饥啊。本来能够救一个人的粮草,现在能够救三个人。还有人主动替朝廷安抚官员,这是多好的事情啊! 道衍顿了顿,微微眯眼,道: “所以贫僧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 石校尉眉头紧皱,沉默许久,也还是没有搞懂其中关键,只能摇头道: “我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但大家都没坏处,那人不可能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吧!这其中,一定有人亏了!” 道衍闻言,轻笑一声,点头道: “当然了,陛下、还有朝廷亏了!” 石校尉闻言,当即连连摇头,声音坚定地道: “陛下亏了?那不行,我要上禀将军,捅到陛下面前去!” 道衍闻言,却是一把拉住了石校尉,劝道: “唉唉哎,别急啊。这瘟疫尚未结束,这背后之人还有大用呢!还有啊,他们敢这么大胆,想必上下都已经打点好了,不是咱们能够阻止的了。” 虽然道衍因为自身所处环境、地位所限,不知道这背后是杂家的金堂峰。但他却也很清楚,能够有这么大手笔的人,整个云国也绝对不多。 若是这件事被捅出来,谁还有没有人,能够帮助朝堂运转调集物资呢? 而且正如道衍之前所说,有背后之人在其中运作,除了朝廷吃点亏之外,反而会更有利于防治瘟疫之事。 道衍并没有什么立场去拒绝,甚至连劝服石校尉的事,也是他主动揽下的。 听到道衍的话,石校尉一脸急色,道: “哎呀,大师糊涂啊!这事儿但凡被捅出来,可就没命了!你辛劳数月,坐镇城中遏制瘟疫,本来有大好的前程啊。若是因为这事儿倒霉,我想救你都不成了!” 道衍看着眼前露出焦急之色,真心为他思虑的石校尉,忽然笑了起来。 “不必担心,其实陛下还有朝廷,也不会吃亏的,甚至还能从中获利!” 道衍一边说着,一边对着石校尉微微眨眼。 石校尉闻言,又是一愣,不解道: “什么?” 道衍闻言,眼中狡诈之色一闪而过,压低声音,轻声道: “事后再告发,陛下下旨抄家就是了!到时候,陛下用原本预算十分之一的银子,便防治了北境瘟疫。还能再从那人家产之中,再抄没一笔啊……” 石校尉闻言,再次愣住。 许久之后,他挠了挠头,默默嘀咕道: “你们啊,心眼真多……” 第一百零一章 叛军之中的高手 黎朝京师,升龙府。 虎背熊腰,气质豪迈的高大汉子,远远地看着前方巍峨耸立的黎朝宗庙,神情颇为凝重。 在大汉身旁,俊朗温润的青年此时也微微皱眉,忍不住开口道: “大哥,这里不简单!” 大汉闻言,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此时,在二人的感知之中,冥冥之中,自四面各处,宛若潮水一般用来的气机,朝前方的黎朝宗庙汹涌而去。 而就在宗庙之中,便好似潜伏着一只巨兽,不断吞噬着涌来的力量。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巨兽的气息便变得越发恐怖凝实起来。 站在这里的高大汉子,与俊朗青年,自然便是受萧承派遣,前来黎朝助力的萧峰、段誉二人。 这二人都并非庸手,一身武功在九阶高手之中,都称得上一流。但便是面对那股潜藏在宗庙之中的气息,心中都不由生出几丝退缩之意。 在二人身旁,身穿一身常服,面容格外消瘦的黎朝太尉陈丰,此时忽然开口道: “王室世代相传,老祖黎醒,六百年前我大安上国立国之时,便已经突破至九阶境界。” 段誉闻言,犹豫一会儿,却是忍不住道: “陈大人,并非不信你所说言论。但人之寿数有尽,便精通养生的内家高手,活上一二百载,已经相当惊人了……这贵国老祖,活了六百多年,实在是、是太让人不敢置信了!” 江湖千百年来,惊才绝艳之士层出不穷,便是当初世界并未升格之际,也有人能够突破天地限制,直至那陆地神仙的境界。 但就算如此,那两三名旷古烁今,各领数百年风华的人物,寿数最久的,也不过活了一百八十多岁而已。 黎朝老祖黎醒,若是正是活了六百年的妖孽,那实在是太过惊人了些! 听闻段誉的质疑,萧承也是面露疑惑,看向陈丰。 陈丰此时不由苦笑一声,对着二人略显无奈地道: “我虽位居国朝太尉之位,但毕竟出身微寒,全凭两代君王信任重用,才得以位居高位。国朝之中的隐秘,我并不比二位知道多少……” 说此话之时,陈丰面色显得极为无奈。 现在陈丰所知道的,也只有黎王告知的一些东西。至于其他,那是一概不知。 这个时候,倒是此前陪同三人,却一直很少说话的敖侯黎护,接话道: “国朝王室武学,名曰《玄武七宿》,相传乃是老祖观神兽玄武吞吐修行,心有所感,整理出来的一套武学典籍。这门神功法门,虽在攻伐手段之上,略有欠缺。但修行之人,却能够凭此功法,行气导引,吞食天地之气,使得修行者寿数接近仙人。” 萧峰段誉闻言,不由得对视一眼,惊讶道: “这天下之中,竟还有这般神异的武学?” 其实萧峰二人,此时心中还是不太相信这套说辞。 若是真的能够,仅凭借一门功法典籍,便能够使人活上六百载,那黎朝为何怎么可能还委屈地憋在云、夏两国之间,隔几十年就挨一顿揍? 毕竟六百年下来,修行这门武学而得以活到现在,靠着深厚功力将境界生生堆到的八、九阶高手,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吧! 这样一群吓人的老祖宗存在,黎朝还不拳打大云,脚踹夏国? 而能够真正使黎朝老祖活了六百载岁月的东西,恐怕就是当今陛下让他们二人前来追寻的东西! 不过就算二人心中有所猜测,但是一来,顾及双方此时的合作关系。二来,也生怕为黎朝这边警惕,是以不曾继续探寻下去。 萧峰沉默一会儿,忽然话锋一转,神情郑重道: “敢问,贵国布置,还需多久完成?在我和三弟的感知之中,你们口中那位老祖宗,不知在修行什么武学功法,气息越发凝实迫人。若是再拖下去,只怕便不是我们兄弟二人能够对付的了!” 黎护和陈丰闻言,纷纷对视一眼,点头道: “我等虽无二人这般灵敏的感知,但亦是能够察觉到其中凶险。相应布置,已经在安排之中。若是一切顺利,大概八日之后,便是动手之机!” 段誉闻言,看了看大哥萧峰,却是忍不住问道: “敢问,是什么布置?” 陈丰此时,也是有些好奇地看向黎护。 黎护嘴唇微张,轻声道: “下毒!” -------- 夏国,江阳郡。 军中大营之中,西南边军士卒口罩布帛,巡防不停,严守营门,禁止任何人随意进出军营。 军中将校们手持军令,奔走不息。 甚至在如此时节局势之下,耳边还听到了军中士卒操练之时的暴喝之声。 此时这江阳郡大营之中,俨然和此前瘟疫未生之时,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其实在此前,还并非如此。 那时候的江阳郡军营,在瘟疫威胁之下,军心动荡,士卒担忧家人,每日都有不少人相互结伴,暗中逃离军营。 直至两个月之前,岐王虞昭凌因为西南诸郡瘟疫之事,只带着冯处,以及十来名亲兵,轻车简从,一路之上快马加鞭,赶到了这里。 凭借着当朝皇子,以及统领西南边军数载的威望,岐王很是轻易地便接管了江阳郡大军,整顿军纪,这才使得军营恢复了当初那边井然有序的模样。 如今的西南诸郡,因为将门私兵作乱,夏国威信威望本就极为薄弱。而这一场瘟疫的突发,更是使得西南之地一片大乱。 官府无力约束百姓,茫茫然不知所措,行政机构彻底崩溃,使得夏国朝堂彻底失去了西南之地的统治能力。 而各郡县之中的驻防大军、边军,也因为大多士卒出身西南之地,得知瘟疫之事后,忧心家中,军心动荡,不过数月之间,便已经士气尽失,组织能力丧尽。 这一场瘟疫,其实相较于夏国历史上的诸多瘟疫来说,并不算多么严重。原本以夏国官府的威望手段,本不该使局势如此糜烂。 但就是因为这场瘟疫,时机爆发得太过巧。正是夏国官府威望最低,百姓对官府怨恨最深之时发生的。 诸多缘故相加,这才使得事情愈演愈烈。 但你若说这西南诸郡当真没救了,其实倒也不至于。 西南之地,虽不如江南富裕,中原物产丰富,但凭借当地粮草物产,亦是足够供应百姓。 但可惜,夏国在西南的统治能力,已经近乎丧失。没了朝廷的调度运转,夏国各郡只能顾得上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无法相应协调,相互配合。 还时不时的,有或是不满夏国朝堂的叛军、或是驱逐官府,乡民自治的义军,各方势力捣乱,使得局势变得更为糟糕。 这样几次下来,短短数月之间,西南诸郡之中,疠气流行,家家有死难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西南百姓,死伤无数。 而如今,相较于各种物资、粮草、草药来说,其实西南之地最为需要的,还是一位能够坐镇此地,调度一切的人物。 而这,也正是岐王为何执意要来到这里的缘故。 江阳郡军营之中,冯处脚步匆匆,快步走入帅帐之中,对着岐王微微拱手,然后自怀中取出一道黄色的圣旨,道: “殿下,陛下命您,领西南诸郡大军,坐镇西南防疫的圣旨,已经通过绣衣使渠道送来了!” 听到冯处的话,岐王连忙放下手中的军务,接过圣旨扫视一眼,亦是长舒一口气,开口道: “只要圣旨在手,之后朝中的文武大臣,也不好参本王擅自接管大军的罪责了!” 说罢,他微微抬头,对着冯处温声道: “辛苦你了!” 冯处连忙低头行礼,道: “臣这次未曾出什么力,全是陛下对殿下一片爱护之心,这才在收到臣的密信之后,当即命人送来了圣旨。” 岐王闻言,没有回话,只是攥了攥手中的圣旨,神色复杂至极。 虽然岐王此时,心中也有些动容。但心中理智却似乎在告诉他,自己这个父皇之所以这般着急,或许更多的,并非是因为自己…… 想到这里,岐王苦笑一声,摆手道: “还是不说这些了……” “如今本王这边,已经联络到了永州驻守的四万边军。是以现在本王手中,边军、驻防兵马、郡兵等加起来,共计有十三万大军。西南六郡之中,已经暂时控制了江阳郡、邵阳郡两郡。除此之外,派去联系河池郡,梧州军营的人马,应该也快要有消息了。局势,算是在好转!” 听到岐王所言,冯处却是没有露出一点轻松之色,反而道: “殿下,还有其余三郡呢!” 西南六郡,邵阳郡、江阳郡、河池郡这三郡之中,皆有数万的西南边军驻守,局势尚且能够控制得住,瘟疫也还算能够控制。 但德江郡、象州郡、安顺郡,则局势尚不明朗。 岐王闻言,脸上也有些沉了下来,开口道: “其余三郡,德江郡的奉州,乃是瘟疫源头,此时局势最为严重,只能暂时封锁一应官道,避免其余各地瘟疫变得更为严重。象州郡之中,有乡民驱逐我大夏官府,本王也派人去接触了。而安顺郡之中,则有叛匪作乱,据说已经趁乱占据了好几个县城。” 说到这里,岐王继续道: “不过倒是也不用过于担心,本王早已派了得力干将,领万余兵马前去围剿。如今算来,也该有结果了!” 岐王话音刚落,恰好便听到帅帐有士卒急促的通禀之声。 “报大帅,紧急军情!” 听到这急促慌乱的声音,岐王和冯处此时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心中咯噔一声。 “进来!” 通禀的士卒闻言,当即快步走入帅帐之中,单膝跪倒在地,急声道: “禀大帅,振翼营主将林扉,奉军令,领兵围剿安顺郡叛匪。两日前,为叛匪大败,身死军中。振翼营损失惨重,突围而出!” 岐王闻言,猛地站起身来,不敢置信地道: “怎么会这样?不过一群叛军,如何使振翼营损失这般惨烈,连主将都丢了性命?” 冯处亦是皱眉,道: “不可能啊!叛匪势力薄弱,乃是乌合之众……可是主将轻敌冒进,突中了敌方陷阱?” 传令士卒闻言,连忙摇头道: “并非如此,振翼营之所以大败,是因为敌军之中出现九阶高手,暗中潜入军中大营。主将林扉一时不查,被人格毙于大帐之中。” 岐王闻言,神情顿时冷了下来。 一群乌合之众,任谁都不会觉得,会有一位九阶高手前来助阵。 想必振翼营主将林扉,也是这样认为,这才大意地死在自己的营帐之中吧。 可一群叛匪,从哪里找来的九阶高手? 难道,这背后有人指使! 是云国?还是黎朝?亦或是金陵城之中的哪位兄弟? 想到这里,岐王眉头一皱,肃然问道: “九阶高手?他的体态特征、年龄相貌、所用武功,这些可都知道?” 传令士卒闻言,连忙回道: “此人乔装打扮,易容行刺,得手之后立即远遁,这些情报一应不知……唯有主将林扉,似乎是死于自己擅长的刀法之下。” 岐王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当即扭头看向冯处。 冯处当即点头,拱手道: “请殿下放心,绣衣使即刻动作,必要查出此人身份出身!” 岐王狠狠地一拍桌面,咬牙道: “该死!” “殿下……”冯处见状,当即便有些忍不住想要开。 岐王微微抬手,深吸一口气,道: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如今局势如此,在没有调查清楚,有万全把握之前,本王不会兴兵报仇的!” 说罢,岐王当即抬头,喝道: “传本帅军令,捧日营主将程乐安、振武营主将郭凯,各领麾下兵马,进驻安顺郡四周要地,防止叛军出兵!” “其余各部兵马,按照原定军令,继续进驻各郡,维持各城秩序,防治瘟疫!” “谨遵大帅之命!” 第一百零二章 五星珍宝:兵主印 姬缓看着面前摆放着的药方,仅露在外面的两只眼睛,流露出凝重沉吟之色。 斟酌许久之后,他缓缓抬手,于这张药方上面,给其中一味药的剂量加重了三成。又在药方最上方,添上了“丁字四号”的备注。 然后他随手将这张药方递给身边的弟子,沉声道: “照方抓药,以武火急煎,煮沸即刻!动作要快,这药方之中,多系花、叶等药材,其性轻扬发散,长时间煎煮,容易使其药效减弱消退。” “是!” 身边弟子应了一声,连忙接过姬缓手中的药方,快跑着前去抓药。 姬缓看着没跑多远的弟子,忽然想起了什么,极为疲倦地按了按眉心,轻叹一声,道: “等等!” 那名方技家弟子闻言,当即一顿,扭头看向姬缓。 “和禁军楚校尉说一声,我请他进来一叙。” 弟子闻言,连忙点头,转身急忙走去。 不多时,只见一名身穿铠甲的禁军校尉,迈步走入其中,对着姬缓微微拱手,道: “见过姬太医,不知太医有何事吩咐?” 这名姓楚的校尉,便是萧承自禁军之中调拨到姬缓身边,护送他们前来的军中将校。 姬缓带着一丝无奈,自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道: “烦请楚校尉,想办法将这份书信送至陛下御前。” 姬缓和能够说出“大医医国”,心在朝堂的秦和不同。他是个纯粹的医者,只想着治病救人,不愿参与其他事情之中。 但道衍昨晚暗中前来,所托之事,一来牵涉甚大,不可不重视。二来,有硕鼠损国肥私,他也实在看不下去。 姬缓这才答应了下来,借助皇帝安排在他身边保护的人手,将常宁县之中的事情上禀御前。 其实也正是因为道衍确定,姬缓这边有能够联系萧承的手段,能够帮助自己摆脱于人合谋侵吞赈济粮草的嫌疑,所以一开始才能够假装与人合作。 楚校尉听到姬缓的话,一句话也没有多问。只是眼中一垂,上前一步,恭敬地接过书信,道: “还请姬太医放心,此信必不容有失!” 说罢,楚校尉对着姬缓长长一拜,快步离去。 待忙完这狗屁倒灶的事情,送走了楚校尉,姬缓这才疲倦地揉了揉眉心,靠在椅背之上,眯眼休憩起来。 因为瘟疫存在,城中情况并不容乐观。 尽管有道衍这位大才坐镇调度,城中官吏、将士也都是竭力而为。 但奈何城中难民百万,人数实在太多,瘟疫又传播太快。短短两月之间,便已经有近万人染上瘟疫,两千多人身死。 和夏国西南诸郡,那秩序崩溃,一片混乱的情况比起来,常宁县的情况已经是很好的了。但就算如此,对于姬缓这类仁心仁德的医者来说,也别指望他还能够好好休息。 姬缓带着召集而来几十名医者,照顾着数千患者。 其余医者,尚且两班轮换。 但作为官药局医学博士,救治病重垂危之人、琢磨药方,还要安抚手下弟子、门人、一众医者的情绪,这一系列的事情,都需要姬缓过问,是片刻不得闲暇。 到了如今,只有每日这等待汤药煎熬的时刻,才是他能够稍稍休息片刻的时候。 但今日,显然是没有机会让他休息了。 在姬缓刚刚闭上眼睛,还没有半刻钟的时候,便听到好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传来。 数名医者兴冲冲地跑来,一脸惊喜地对着姬缓道: “姬大人,好了,好了!有得疫病人痊愈了!” 姬缓闻言,哪还有犯困的意思,猛地站起身来,确认道: “当真?” “是真的,已经确认了许多……” 姬缓忙不迭打断了这名医者的话,起身走出房间,还一边问道: “如何痊愈的?病人服的,是哪一剂药方?如今症状如何?快带我去看看!” 众医者见状,连忙领着姬缓前去。 在瘟疫病人隔离之处,庆寿寺中。 一年轻难民刚刚睁开干涩的眼睛,便看到一群医者呼啦啦地围了上来,不断打量着自己。 领头那人,更是直接动手。 不是扒拉他眼皮,就是拽看他的舌头,再要么就是掐着他的脉搏不放,弄得这名难民是一脸懵懂无措,不知发生了什么。 一旁的医者,也在对姬缓解释道: “姬大人,此人此前高烧两日不退,精神涣散,身躯衰弱,便由差役送来试药。三个时辰之前,服用了丁字三号药方。但高烧持续不退,本以为没救了,却不想半个时辰之前,其忽然恢复了意识,也不再发烧,咳嗽症状减弱。经我等数次把脉复查,瘟疫已然消退!” 姬缓闻言,眼中若有所思,口中喃喃道: “丁字三号、丁字三号……果然,重病需下狠药。此人一开始症状不减,正是药方有用,但效力不够的表现。幸而病者年轻,体内五气充盈,体制强健。熬过了一阵,症状便得以减轻。” 说到这里,姬缓脸上喜悦兴奋之色一闪而过,连忙扭过头去,高声喊道: “我刚刚让人去煎了一方汤药,快派人去取来让人试药!” 众人见姬缓从未有过的这般失态,心中顿时有了预感,亦是一喜,回道: “是!” 此时那碗还在煎着的汤药,极有可能就是这次,能够彻底解决瘟疫的手段! -------- 云国,中庆城,养心殿中。 看着眼前跪倒在地,身形却依旧挺直,气质干练的中年男子,萧承沉声道: “兵家兵主戈商?” 戈商闻言,当即俯身行礼,虔声道: “草民戈商,拜见陛下!” 萧承微微点头,伸手虚扶,朗声道: “免礼平身吧!” 戈商闻言,这才站起身来。 萧承拿起御案之上的一枚样式古朴,其上雕刻白虎长啸的玉质印玺,于手中把玩几下,方才对着戈商问道: “这枚玉印,应当是你兵家掌门人的象征,名为兵主印。你兵家将这东西送来给朕,是什么意思?” 在常人难以看到的视线之中,一行字体随之浮现。 【五星珍宝,兵主印 介绍:诸子百家兵家传承之物,内蕴军阵杀伐煞气,神妙自显。 佩戴效果:1、获得技能“统御万军”,佩戴着统御+25;2、获得获得技能“风火林山”,佩戴着统兵之时,随机触发一项或多项,“风”、“林”、“火”、“山”BUFF,分别获得移动+2、血量+2、攻击+2、防御+2。】 五星珍宝,想来珍贵神异。 萧承贵为云国皇帝,手中珍宝尽管不少。但能够称得上五星珍宝的,也就只有象征意义的大云皇帝传国玉玺,以及他腰间配着的怒龙剑了。 象征着云国正统的玉玺暂且不说,只说这云国开国太祖留下的怒龙剑,增加十点武力,而无境界限制。时至如今,萧承也离不开这柄怒龙剑。 而这兵主印自带的两个技能,更是能够助佩戴之人战场统兵,攻伐对垒,无往不利。 其余诸子百家所献上的经文典籍,虽然也颇有诚意,但在这兵家的兵主印之前,显然就有些比不上了。 听到萧承所言,戈商眼中激动之色一闪而过,当即对着萧承一拱手,道: “兵主印虽是我兵家之物,但历代兵主仅仅代为保管,无力驱使。唯有陛下登基之后,兵主印方显神异。神物有灵,兵主印合该为陛下所有!” 说到这里,戈商微微一顿,看向兵主印,又道: “草民斗胆,请陛下一见!” 萧承注意到戈商的视线,心中微微一动,当即抬手一抛。 手中的兵主印,立时飞去,朝戈商而去。 戈商双手一抬,其体内修炼的雄浑凶煞的兵家内功,随其心念而动。 霎时之间,空中的兵主印,其上光辉一闪,遥相呼应。 血色凶厉的光芒闪烁,恍惚之间,好似一声虎啸之声响起,白虎虚影一跃而出,昂天长啸。 杀气四溢而出,便让人心中为之一寒。仿佛下一刻,便置身沙场之上,耳边尽是金戈交鸣,血肉撕裂之声。 原本平平无奇的玉印,此时悬浮大殿半空之上,血色光芒照耀而下,尽显神物珍宝之异象。 戈商还欲有所动作,想要在萧承面前显露兵主印的神异之处。 但在这四周凶厉煞气笼罩之下,他神色却是忽然之间不知为何,一阵恍惚起来。其体内功力运转,在这个时候,更是陡然加快。 突然而来的变故,让戈商眉头一皱,身形晃动,气息顿时急促起来,周身气机也随之虚浮不稳,有摇摇欲坠之感。 以萧承如今的修为、眼界,修为不过初入九阶的戈商,周身这细微变化,自然逃不过他的视线。 萧承眉头一动,微微坐直了身子,仔细地打量起他来。 此时的戈商,体内功法运转极为迅速。散溢而出的凶煞之气,更是使得其神志有些迷失,好似便要失去控制一般。 这般变化,顿时便让戈商心中一惊,暗道不好,连忙结束体内功法的运转。 只见戈商双手轻抬,微微一推。悬于半空之上的神异玉印,当即而动,缓缓落在了萧承身前的御案之上。 戈商调息片刻之后,强行镇定心神,保持清醒,语气飞快道: “我兵家传承数百年,兵主印也传了数十代。但历代以来,兵主印皆为死物。唯陛下登基之后,神物忽然显出神异,自带是神物有灵择主!” 这话,倒还真不是拍萧承的马匹。 在戈商看来,这兵主印早不有反应,晚不有反应,却是在萧承登基之后,指引着兵家众人前来云国,自然便是神物择主,兵家兴盛之时,便应在了云国之上。 萧承看着案桌之上,还时不时闪过一丝丝血色光辉的兵主印,心中了然。 兵主印显现神异,恰是萧承帮助世界晋升的时候。 寄托着历代兵家之念,汇聚凶厉杀伐之气的兵主印,便如原先无法激活“怒龙护体”技能的怒龙剑一样,是在世界晋升之后,方才显露出真正的神异之处。 而它之所以能够指引着兵家众人前来云国,只怕更多的,还是因为萧承身上“天眷”技能,冥冥之中对其产生的吸引力。 萧承闻言,拿起兵主印,笑着道: “好重的一份礼,不过朕受了!说说吧,你们兵家想要什么?” 戈商此时气息粗喘,眼睛之中布满血丝,显然状态有些不对劲。但在听到萧承的话之后,戈商的脸上,亦是流露出一份喜色。 他连忙低下头,恭敬道: “不敢问陛下要什么,只愿陛下给我兵家一个效力的机会!” 啧,送珍宝外加送一整个兵家,还有这好事? 萧承嘴角一弯,朗声道: “好,去选十个兵家门人,可进京郊大营历练,也入兵曹观政!朕如今厉兵秣马,但有才能者,不吝提拔!” 戈商闻言,连忙躬身行礼,大喜道: “多谢陛下恩准!” 在萧承这边得到了颇为满意的回复,周身气势显得颇为不对劲的戈商,再不敢逗留在皇宫之中,当即对着萧承告退,急匆匆地离去。 萧承看着他匆忙离去,甚至显得有些踉跄的身影,微微挑眉,看向冯保。 冯保见萧承看过来,沉思片刻,这才开口道: “东厂档案之中曾有记载,江湖传闻,这兵家兵主戈商,为维持兵家声望不堕,强行破入九阶境界。走火入魔之下,杀伐凶厉之气入体,时有癫狂之举……” 说到这里,冯保连忙低头行礼赔罪,道: “东厂这段时间观察,见其举止正常。再加上此事只是传言,并无实据,也便没有禀报陛下。不过如今看来,这个传言应是不假……这件事,是奴婢的疏忽,请陛下降罪!” 萧承摸索了几下手中刚到手的兵主印,心情倒是颇为不错,随口道: “没事,此等并无实据的言论,你无法求证,不敢多说怪不得你!” 冯保闻言,轻松一口气,谢恩道: “谢陛下体谅!” 萧承沉吟片刻,忽然对着冯保招了招手,吩咐了几句。 冯保微微一愣,旋即连忙躬身行礼退下。 皇宫之中,戈商强忍着心中涌动的暴戾狂躁之意,脚下加快步伐,朝皇宫之外走去。 这个时候的他,显然还能够保证自己的理智,知道这里是云国皇宫。他在这里但凡控制不住,犯下大错,最后都会导致云皇的迁怒。 兵家最接近兴盛的机会,会被他亲手打断,这显然是让他不能接受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几名小太监小跑着追来,忽然在他身后喊道: “戈学士,且慢一慢,陛下有东西赐下!” 戈商身为兵家兵主,又身在稷下学宫,这兵家的学士之位,自然也便落到了他的头上。 此时的戈商,心中凶厉之气已然有些压不住的架势了。但听到是萧承的旨意,又以坚韧意志,强行压下心中涌动的暴戾,瞪着一双通红的双眼,扭头朝身后看去。 戈商此时这幅狰狞的表情,忽然扭过头去,倒是把急匆匆赶来的几名小太监吓了一跳。 为首的小太监一个哆嗦,面对着戈商狰狞之色,一向灵敏的嘴巴,忽然变得有些结结巴巴,道“ “戈学士,陛下赏赐之物!” 说罢,便将手中举着的玉盘,一把塞到了戈商手中,随后接连倒退了数步。 此时的戈商,忽然便感受到手中玉盘之上,一道清凉之意,自手中传递,顷刻之间流传他的身躯之中,当即安抚住了他躁动的心神。 原本那暴戾凶煞之气,顿时平复了几分。 戈商微微一愣,脸上神色变得正常起来,下意识地看向手中。 便见玉盘之上,一枚造型古朴,周遭繁琐花纹透露着玄奥之意的古镜,静静地摆在上面。 而刚刚那股清凉之意,显然便是自镜子上面传来。 四星珍宝,天一镜。这是萧承手中,也算是少有的四星珍宝,佩戴能够获得技能“道德在躬”,加道德数值。 而游戏之中的道德数值,换算到现实之中,最为显著的功能,便是抵御走火入魔。 戈商捧着手中的玉盘,张了张嘴,看向养心殿的方向,心中顿时为之动容…… 果然,我兵家兴盛之机,便应在陛下这圣明君王的身上! 第一百零三章 孤注一掷! 通往常宁县的官道之上,一队并未悬挂任何旗帜名号,其中马车简陋,众人个个衣着简朴,看不出任何来历的人马,被前方的车辆,给拦住了去路。 在这队人马之前挡着的,却是一辆造型华丽,细节之处尽显奢华之气的马车,以簇拥着的十数名精光内敛,身形高大壮硕的护卫高手。 那被拦住去路的人马之中,一人忽然打马上前,朗声道: “前方的朋友,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若是方便,还请让个路吧!” 下一刻,那辆华丽的马车之中,一名商贾模样的人推开车门,缓步走下马车,对着对面的一众人马微微拱手,满脸笑容道: “在下葛朱,奉太中大夫、北境诸郡刺史沈睿广沈大人之命,前来相请监察御史海瑞海大人,前去一叙!” 这位葛朱,显然便是金堂峰派来的那位葛掌柜。 此时的葛掌柜顿了顿,继续道: “海大人一路之上旅途辛苦,沈大人尚未犒劳,这才命在下前来宴请,还请海大人赏脸则个!” 一开始喊话那人,听闻是奉沈睿广之命前来相请,顿时一愣。 听到葛掌柜又是这般笃定的语气,也不知道该不该否认,是以也没有急着回话,而是朝身后看去,应该是等着这队人马之中真正的主事人回复。 很显然,眼前这队故意撤下旗号,乔装打扮,故作低调的人马,便是奉皇命前来,监察建昌府中诸事的海瑞一行人。 简陋马车的旁边,张汤此时凑到车窗前,对着其中的海瑞,沉声道: “大人,是太中大夫沈睿广派人相请!” 一旁的郅都神情有些凝重,沉吟片刻,却是开口道: “沈睿广沈大人如今,虽然有监管北境诸郡事务之职责,可他手下毕竟没有多少属官,手上获知的消息,也多是通过各郡官府而来。而我等为了监察建昌府中之事,自和邑县离开之时,便已经撤下旗号,隐藏踪迹。为何这沈大人手下之人,还能够一语道破大人的身份?” 相请京中前来的监察御史,这其实并不奇怪。有些人就看重人情往来的,本不该多做苛责。 只是沈睿广职权虽重,但那也是因为其身为刺史,握有北境诸郡的监察、弹劾之权,诸郡官府俯首听命,任其调遣而已。 实际之上,他手中甚至连个直接管辖的官署衙门都没有。 按理来说,海瑞一行人在隐藏行踪,秘密前来建昌府之后,手下并多少人手的沈睿广,本不该知道的他们的行踪才是! 而如今,沈睿广却是早早派人前来迎接,然后一口点破他们的身份。 这番种种,纵使让人觉得有些不妥。 海瑞掀开车帘,远远地看着前方的葛掌柜,眼睛微微眯起,嘴角露出莫名的冷笑,道: “我尚且不曾怀疑什么呢,这位沈睿广沈大人便早早地找上门来,要请我相见。此种举动,岂不是直接明白地告诉我,这其中有鬼?看来到了常宁县,我等便要立即动手查一查了!” 张汤见海瑞一脸不屑的冷笑,犹豫一会儿,却是有些忍不住,开口道: “大人,是不是多虑了……” 郅都听闻此言,却是连连摇头,道: “多思虑一些,总比到时候突然为人发难,手足无措来得更好!” 海瑞沉吟片刻,忽然放下车帘,沉声道: “回绝他。这背后到底是人是鬼,自会露出马脚!” 张汤和郅都闻言,当即拱手道: “是!” 海瑞这边定下了决议,当即便有人上前朗声道: “还请阁下回禀沈大人,海打人一路之上舟车劳顿,身躯辛劳,实在无心力应酬。待海大人前往常宁县办完差事,再去向沈大人赔礼谢罪!” 葛朱听闻此言,倒是多少有些意外。 海瑞此前在和邑县中的凌厉手段,已然为他所知。再加上年轻官吏心气高,心中道德底线高,并不是能够轻易收买的。 但放在一般人上山,北境刺史亲自相邀,也不该这样断然拒绝才是。 海瑞这一不近人情的举动,倒是让葛掌柜有些不知所措。 喊话那人顿了顿,再次朗声道: “还请阁下,速速让开。我等公务在身,实在不得耽搁了!” 葛掌柜脸上笑容,不由得有些僵硬。 一旁的护卫小心翼翼地凑了上来,压低声音道: “掌柜的,咱们要不要……” 一边说着,护卫还一边摸了摸腰间的佩刀。 葛掌柜闻言,冷着脸瞥了他一眼,沉声道: “想找死?皇帝钦命的御史都敢动?现在死了,朝廷那边追查下来,就是给东家惹麻烦!” “东家那边早就交代了,咱们不能就这么放过去啊!这什么刺史,一看便是个愣头青的模样,若是让他追查到什么,只怕……”护卫小心翼翼地道。 葛掌柜眼皮一耷拉,冷笑一声,道: “怕什么?这如今,常宁县上上下下,不论官府、驻军,甚至就是东厂的番子,都已经被东家打点好,拉上咱们的大船来了!话说大些,这常宁县如今就是咱们的地盘。他一个御史,身边就带着这点人,再被隔绝了与京中的联系,够干什么?” 说罢,他扭头看向远处那辆简陋马车,眼带得意之色,道: “这人嘛,总要所好不是?一边是金银、官位,一边是性命不保,我不信他还能犟着性子!” 护卫闻言,再次一迟疑,道: “掌柜的,您刚刚不还是说不能动手嘛?” “呵呵呵,那是现在,自然是不敢动这些御史的。等过些时日,他若是还不识趣,那就便找人手做了。北境诸郡略有动荡,有些亡命徒出没,自然也不是什么稀奇事!等那时候朝廷再派人查,咱们手脚也就收拾干净了!”葛掌柜冷笑着道。 护卫闻言,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 “让路吧!” “是!” 一声令下,堵住官道的车队,当即让开了道路。 海瑞那边的人马,当即启程,朝常宁县县城的方向而去。 葛掌柜看着离去的人马,嘴角一弯,道: “只希望这位海大人聪明些,莫要耽误了大好前程啊!” 而此时,离去的简陋马车之中,海瑞眉头微皱,带着一丝疑虑,道: “这么轻易?” 一旁的张汤开口道: “是不是咱们,真的只是想多了?” 郅都此时,脸上却是更为沉重,道: “或许是常宁县,此时局势,已经为他们所掌握,这才有恃无恐!” 此话一出,海瑞、张汤二人,顿时一阵沉默。 三人皆并未蠢人,不可能一切事情都想当然。郅都此时所言,才更有可能是实际情况! 一时之间,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海瑞忽然微微昂头,神情肃然,朗声道: “若是真有蹊跷,我等身为朝廷命官,受当今陛下信重嘱托,总不能为这些硕鼠阴诡所吓到!人人皆说我海瑞锋芒毕露,既然如此,今日便甘做一回陛下手中神剑,斩除这些魑魅魍魉!” 旁边的郅都、张汤二人听闻海瑞这番言语,心中莫名触动,当即身形一挺,齐齐抬手道: “愿追随大人,斩尽魑魅魍魉,还一片郎朗青天!” 海瑞面容肃然,郑重地点了点头。 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之间,一阵隐隐约约的嘈杂之声,传到了众人耳中,让他们顿时一愣。 循着声音望去,便见不远处,常宁县县城屹立那边。这喧闹之声,便是从城中传来。 不过众人侧耳细细听来,这番动静,却不似城中有什么动乱发生,倒是有点像是,百姓齐声欢呼雀跃的声响。 海瑞顿时心中一动,掀开车帘,和郅都、张汤三人对视一眼,均是露出了思索之色。 或许,常宁县城中的局势,并未有他们三人所设想的那么差…… -------- 此时,常宁县县城之中,听到外边四处接连响起,声音越来越大,乃至如今震耳欲聋,响彻城中的欢呼之声,道衍下意识地微微皱眉,道: “这般动静,可是痊愈的病人,都被姬太医放回去了?” 确如萧承所预料的那般,这场瘟疫,对于姬缓来说,并非什么束手无策的病症。来此钻研数月,便已然斟酌出了治愈瘟疫的药方。 此时城中忽然想起的欢呼之声,想来便是因为这件事。 一旁的官吏闻言,脸上露出轻快的笑意,道: “是啊大师,城中大夫实在不多,无力照看那么多人,便将已经看管数日,确认痊愈的病人,都放了回去了!” 道衍沉吟片刻,然后点了点头,道: “放回去也好,安一安难民之心,让他们知道,官府是能够解决瘟疫的……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叮嘱城中边军将士,不可放松,再辛劳些时日,防止难民们心潮涌动之下,不听从官府命令、秩序。” 一旁的官吏闻言,却是一笑,当即拱手应道: “是,请大师放心!” 道衍点了点头,示意官吏下去传令。 然后他看着手边放着的县令官印,忽然放下手中的笔,身躯微微后靠,嘴角弯起,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 有了常宁县之事,我已然在当今陛下面前露了脸。谁说在云国,饱受猜忌的和尚,便不能步入朝堂,匡扶社稷,实现心中抱负? 我道衍,便要做这佛门之中,步入朝堂青云直上的第一人! ----------- 黎朝,升龙府,深夜之中。 这个黎朝王都之中,今夜格外安静。 数千精锐人马,隐藏身形,在王宫之中内应的接应之下,直接接管了王宫。 一身王袍的黎卫宁,在贴心心腹的护送之下,自寝殿之中缓缓走出。 看着陛阶之下,一众被死死压着的王宫之中的守军将领,黎卫宁脸上露出厌恶之色,面带阴冷之色,杀意凛然地道: “杀!” 听闻黎卫宁下令,一众心腹再无迟疑,抽出腰间兵刃,狠狠挥下。 只听得“噗嗤”数声,南华殿前月白色石阶,当即被这些将领们的鲜红血液染红。 心腹辟秽,此时快步走到黎卫宁身前,恭声道: “王上,太尉陈丰半个时辰之前,便已调动兵马,控制住了朝堂百官的府邸。” 说到这里,辟秽微微抬手,便有士卒手拎着十数个血淋淋的圆形包裹,高高举起。 “这些,都是宗庙之中的那位遥控朝政的党羽,皆已在此!” 黎卫宁看着这些包裹,眼中赤红。因为激动,他的浑身,都有些不能自已地抖了起来。 自第一十八任黎王之后,黎朝历代王上再不甘忍受那本该死去的老祖宗摆布。 数代君王隐忍,布局繁多,付出了这么沉重的代价,终究是黎卫宁这一代,引来了最终的结局。 这般复杂心情,又岂是常人所能够理解的? 辟秽此时,再次开口道: “敖侯已然带领五百心腹精锐人马,包围宗庙。云国的两名九阶高手,也已然前去。还请王上,于宫中静候佳音!” 黎卫宁喉咙微微一动,终究是没有坐等的心思。 他看着下方暗中培育多年,此时恭敬地跪倒在地,听从王命的心腹将士们,猛地一咬牙,抽出腰间佩剑,左手死死攥住,猛地一抽。 鲜血顿时之间,沿着剑身流淌,滴落在地面之上。 此时的黎卫宁,脸色狰狞,神态有些癫狂,高声嘶吼道: “孤今日既然悍然动手,便已经是孤注一掷。尔等皆是孤的心腹,让你们在外厮杀搏命,孤坐享其成的事情,孤做不出来!” 说罢,他将鲜血淋漓的左手,猛地朝脸上涂抹,在脸上留下鲜红的血迹,道: “今日,孤便与你们一同前去。事成,则允你们与国同休,富贵荣华,享之不尽。若是棋差一着,致使功败垂成,孤也与你等身死一处!” 明朗月光投射而下,照在了黎卫宁的脸庞。 往日城府颇深,一向隐忍的他,此时脸上尽是孤掷一注的决然之意。 一众心腹将士听闻此言,心中顿时为之激昂起来,纷纷抬头,狂热地喊道: “愿为王前驱,死战不休!” 黎卫宁一指宗庙的方向,喝道: “出发!” 今天下午的时候,我舅妈突然一个电话,说知道了我刚分手,然后很是热情地给我介绍了个相亲对象。 我本以为今年这场劫难,算是混过去了呢。没想到啊没想到,我都快要回去上班了,还被杀了个回马枪…… 刚刚分手的我,其实还想再潇洒两天的,所以百般拒绝。然后老母亲就生气了,数落了我一下午。 因为这事,日万也别提了。实在抱歉,我明天努力一下。 之所以这个时候不把话说死了,是因为我突然发现,我但凡信誓旦旦的承诺,就总会因为各种事情无法完成。但只要承诺的时候稍稍留有余地,就有很大概率能完成。 第一百零四章 宗庙大战 黎朝宗庙,本是供奉黎朝历代君王神位之地,按理来说,不是什么重要场所。 但由于黎朝老祖黎醒,隐居于此,借助手下心腹,遥控整个黎朝朝堂。这黎朝的宗庙,自然也就被其精心经营一番。 宗庙位于升龙府中心之处,占地广阔无比。其中殿宇重重,楼阁凌厉,只论雄伟壮阔之气象,丝毫不弱于黎朝王宫。 在最外围,高大巍峨,雄伟无比的城墙耸立,甚至比这黎朝王都升龙府的城墙都要高上数丈。 城墙之上,每隔数十步,便有燃燃篝火,照亮四周。城墙的紧要之处,都安置着十数架以上的床弩。 那比普通长枪还要粗上几分的弩箭,已然露出城墙数寸,其上闪烁寒芒,凌厉杀机,让人不寒而栗。而城墙的下方,则视野开阔,一丝遮挡也没有。便是有来犯之地,来到这里,也是毫无遁形之处。 只从这些布置上看,便知这是一处防守严密至极,运用得当,足以用微弱兵力,抵御数万大军的坚固坞堡。 只是此时这宗庙的城墙之上,和往日相比较起来,却是显得尤为安静。 训练有素,巡游不停的忠心宗卫,此时已然不见了踪迹。 只听得“嗡”的一声闷响,朱漆大门悄然打开。 敖侯黎护,一甩衣袍,领着身边一众心腹,昂首阔步,浩浩荡荡迈入宗庙之中。 宗庙之中负责打开城门,提供接应的一众心腹,当即单膝跪倒在地,双手抱拳行礼,昂然道: “属下,见过敖侯!” 黎护面容沉肃,沉声道: “如何了?” “宗卫那边毫无防备,又身中毒素,属下等突然动手,无力反抗,如今已经拿下大半。宗庙九门,已经为我等尽数接管。如今宗庙之中,仅剩下守卫主殿的数百宗卫未曾拿下。”属下沉声道。 敖侯抿了抿嘴,当即一指主殿的方向,咬牙道: “杀!宗卫皆是死忠分子,一个不留,绝不可留下隐患!” “是!” 属下闻言,当即应了一声。旋即站起身来,手持宝剑,吼道: “侯爷有令,一个不留!” “杀!” 一声军令下达,黎王黎卫宁积攒多年的心腹力量,便再无隐藏之意。嘶声力竭,震天动地的喊杀之声,从宗庙外围忽然响起。 兵马兵分几路,宛若潮水一般,从宗庙外围向主殿攻杀而去。 一路之上所遇之人,无论是手持兵甲的宗卫,还是宗庙之中的侍者,亦或是身穿官服的宗庙祭祀官吏,尽数屠杀。 惨叫之声,兵刃划破血肉之声,金戈交鸣、铠甲叶片撞击之声,交杂一起,汇聚成这满是血煞戾气的乐声。 无边杀机,顷刻之间弥漫在这宗庙之中。 而就在此时,这宗庙主殿的密室之中。 偌大的密室之中,有一人多高,看上去却极为简陋质朴的石制丹炉,就这么摆在中央。炉中那青蓝色之中,还隐隐带着紫色的炙热火焰,静静地燃烧着。 在密室的地面之上,不少灵韵十足,极为珍贵的灵药仙芝,就这么乱糟糟地散落在地面之上。 一旁的玉质床榻之上,是已经苍老得不成人形,身形萎缩宛若七八岁孩童大小的黎朝老祖。 此时的他,正以一种四肢蜷缩的奇怪姿态地睡在上面。他双目紧闭,宛若在冬眠一般。口鼻之中吐出的白雾,尽然呼出数丈,久久不散。 玄冥色的无形气劲环绕在其周身,厚重的护体真气猛地望去,便似是形成那龟蛇相盘的玄武异象。 而最为引人瞩目的,却是这异象玄武的头顶之上,一枚龙虎缠绕,贵气尊荣的玉质印玺,正悬浮其上,隐约放出湛蓝色的光辉。 在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黎朝一国气运,正通过这枚玉玺,源源不断地朝黎朝老祖的身躯之上涌去。 而趴伏在玉床之上的黎朝老祖,随着他每一次的吐纳、黎朝气运滚滚涌来,他周身的气息,也越发凝实恐怖起来,越发接近了那常人无法触碰到的陆地神仙之境界。 “老祖,老祖!不好了!” 突然之间,一声惊惧震怒的声音,在主殿之中响起。 一直侍奉黎朝老祖,黎朝九卿之一,当朝奉常的阮惕,忽然脚步匆匆,慌乱地跑进宗庙主殿之中,一下子跪倒在黎醒的神像之前,带着满脸的惊惧、怒意,高声喊道: “老祖,敖侯黎护,大逆不道,意图不轨,领兵马攻入宗庙之中。” 原本还在修炼之中的黎朝老祖黎醒,气息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周身那凝实厚重的真气,亦是变得紊乱起来。 下一刻,黎醒猛地睁开双眼,看着头顶之下缓缓落下的黎朝玉玺,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震怒恼恨之意。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该死!全都该死! 黎醒心中勃然怒意汹涌,体内那六百年积攒下来,无人能比的浑厚功力随之运转。 下一刻,如渊似海的威压,顿时于宗庙之中凝现。强大迫人的气势四散,宛若仙神降临之时的神威。 殿中跪倒在地的阮惕,被这气势压迫,当即身形沉重无比,无力地趴伏在地面之上。 “到底怎么回事?” 忽远忽近,缥缈地难以琢磨的声音,响起在大殿之中。 “怎么回事?说清楚!” 虽然声音缥缈如常,宛若神灵出声。但也能够从这三言两语之中,感受到此时黎醒心中那滔天的怒意。 阮惕跪伏在地,艰难无比地开口道: “启禀老祖,敖侯黎护图谋不轨,暗中下毒。因我等毫无防备,宗庙之中的宗卫已然被制服大半。此时他的兵马,已经朝主殿杀来了!” 说到这里,阮惕眼中狂热之色一闪而过,激昂且虔诚地高声喊道: “还请老祖出手,让这个大逆不道,逆反老祖的黎护,死无葬身之地!” 听闻此言,黎醒却是猛地看向手中捧着的黎朝玉玺。 便见刚刚还闪烁着湛蓝色光辉的玉玺,此时已然黯淡了无数,再不复刚刚那般神异。 黎醒心中一沉,当即感知一番。 此前那汇聚这黎朝玉玺之上,绵延不绝的一国气运,此时已然衰弱到了极点,甚至不足刚刚的万分之一。 伴随着黎醒的心腹党羽被诛,他对黎朝气运的掌握,显然下降了无数倍。 若非因为如此,刚刚仅凭阮惕的高声呼喊,是绝对不足以让他,从修炼之中苏醒过来的。 想到这里的黎醒,眼中当即杀意一闪,面带震怒之色,咬牙道: “黎卫宁!” 没有黎卫宁的支持,仅凭黎护这样一个宗室,绝对不足以对黎朝气运产生这么严重的影响! “王上?” 阮惕先是一愣,随后脸上怒意闪过,愤慨道: “王上为何会有如此大逆不道之举?” 黎醒冷哼一声,道: “又不是没有过!这古往今来的历代君王,从没有哪个容得谁在他头上的。” 黎醒活了六百年,作为一个老不死的,知道他身份的人,多将他视作神灵一般崇敬。但正如黎醒所说,没有哪个君王,愿意充作傀儡。 这黎朝历代君王之中,也有不少人厌烦了一个老祖宗在他头上指手画脚,曾经动过除去他的想法。 若非如今黎朝,经历数场大败,使得与黎朝气运隐隐相连的黎醒,身躯衰老程度越发加快,无力看顾国中局势。只怕当代黎王黎卫宁,早就要和他的某几位先祖一般,早早地逝去了! 就在二人对话之时,主殿之外的厮杀之声,越发清晰了起来。 宗庙之中的宗卫,尽是死忠之辈。身负守卫宗庙之责,此时眼见敌人杀向主殿,退无可退,当即死战不退,拼了命地想要将敌人阻挡在外。 殿中,阮惕越发焦急起来,死死将额头贴在地面之上,高声喊道: “请老祖出手!” 便听到一声龙吟,忽然传入大殿之中。其声雄壮,宛若牛吼马嘶,震颤人心。 伴随着“砰”的炸裂之声,内力凝聚的霸道掌力,化作咆哮金龙。掌风刚强猛烈,霎时之间便裹挟着数名宗卫,砸破殿门飞了进来,仰倒在大殿之上,口鼻吐血,筋骨尽断,显然已经没救了。 就连跪倒在地的阮惕,此时也被这强劲惊人的掌风刮到,身形有些狼狈地吹出去多远。 黎护手持宝剑,在一众心腹,以及萧峰、段誉两名高手的护卫之下,昂然走入大殿之中。 他环顾四周,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斜指殿中那身着王袍,身形挺立肃穆的黎醒神像,强压着心中激动快意,肃声道: “邪魔外道,装神弄鬼,假冒老祖,遥控朝政,罪不容诛。来人啊,给本侯杀!” “是!” 齐齐应和之声响起,其手下心腹士卒,如同流水一般涌了进来。 “那人就躲在密室之中,给本侯找!”黎护继续吼道。 一众心腹士卒,立时便宛若拆家一般,在大殿之中各处敲敲打打,想要找出密室的入口。 下一刻,一道略显虚幻,听不出从何处传来的声音,忽然响起。 “黎护,你既然这么想见吾,便如你所愿!” “哒哒哒”的机关响动之声,在众人惊吓错愕的目光之中,大殿之中的神像身后,忽然亮起一道光辉。 恍惚之间,神像绽放神光,极似那仙神降世的伴生灵光。 在众人错愕之时,黎护却是上前一步,冷笑道: “原来你并非躲在地下当你的老鼠,这密室,原来是在大殿之上。这所谓的神光显现,也不过是你借助机关折射光芒,以此装神弄鬼吧!” 听闻黎护此言,黎醒并非反驳,好似默认了一般。 刚刚那些心中有些惊愕的士卒们,这个时候也稍稍安心了下来。 伴随着投射而下的光芒,怀抱黎朝玉玺,已经苍老得不成人形,萎靡宛若孩童的黎卫宁,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缓缓落下。 待看到黎醒的真面目,众人皆是忍不住一皱眉。 不是其他,而是此时黎醒的样貌,实在是太过、嗯,恶心了! 满头白发稀疏得仅剩几根。脸上皱纹遍布,一道又一道地挤在一起,皱巴巴的模样看着便有些让人反胃。这幅模样,配合着萎靡佝偻,不过七八岁孩童大小的身形,更是违和异常,让人不适。 黎护看着黎醒,忽然露出复杂且嘲弄的笑容,带着满脸的厌恶,道: “这般让人反胃,难怪只敢躲在宗庙之中装神弄鬼!” 想到自己这些年来,跪拜效忠的一直是这么一个玩意,黎护心中顿时泛起恶心的感觉。 一旁的士卒,亦是露出或嫌弃、或蔑笑的表情。 黎醒感受着这些人嘲弄的视线,心中本就熊熊的怒火,变得更是汹涌炸裂。 他用那已经耸拉成一条缝隙的眼睛,用看死人一般的视线扫视着在场众人,语气阴冷无比,宛若那刺骨阴风,道: “你们,都得死,一个都跑不掉!” 下一刻,如渊似海的压迫之力朝众人压去。 那比九阶高手还要迫人的气势而来,顿时之间,便让在场众士卒,仿佛身堕无尽泥潭之中,周身便好似都被重石压着,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一股冰寒彻骨的玄冥之气,自其身上散溢而出。 身形靠近一些的士卒,猝然接触到哪怕只有一丝的玄冥之气,顿时之间便身躯僵硬不动,寒冰蔓延凝结。顷刻之间,便将人化作一冰雕。 透过凝结的寒冰,甚至还能够看到,那冰封的士卒脸上难以诉说的恐惧之色。 黎醒看着眼前景象,忽然昂头朗笑,道: “哈哈哈哈,果然不错,果然不错!天地大变之后,不仅前路通畅,就连武道真意,也能够引导天地之力为己用……” 说到这里,黎醒猛地看向黎护,用着阴冷透骨,满是杀意的声音,道: “与吾为敌,便要你们死于这玄冥寒冰之气下,再无……” 黎醒话音尚未说完,便有一道龙形真气,身形狰狞,盘旋回绕。金龙所过之处,强劲霸道的真气炸裂不停,猛地朝黎醒轰去。 黎醒猛地一惊,身形一躲,险之又险地将这道霸道掌力给避了过去。 但尚未等他喘息一口,便又是一道破空之声传来。 恍惚之间,似有长剑出鞘,其声清越激荡。雄劲无比,锋芒毕露的剑气,携狂风骤雨之势,浩荡而来。 黎醒一惊,心神聚集,他身旁散溢着的玄冥之气,此时顿时凝聚一团,化作龟蛇相盘,鳞角清晰的玄武神兽异象,死死护住了他的周身。 剑气激射而来,正中玄武异象的甲壳之上。两方纯由真气凝聚,相互抵消磋磨,真气不断消散四周。 最后,还是黎醒仗着六百年的深厚功力,硬是抵挡下了这一剑气。 看着远处两个最多不超过三十岁的萧峰、段誉二人,黎醒脸上神色颇有妒恨,咬牙道: “如此年轻的九阶高手?尔等绝对不是我大安上国之人!” 看到如此年轻的二人,黎醒心中的不甘之意,便再也压制不住了。 黎醒当年,身为哀牢国节度使,坐镇一方。最后更是趁着云、夏两国大战的时机,直接统合了整个黎朝的国土。以各种手段,迫使两个大国只能捏着鼻子承认黎朝的地位。 所以只论智谋军略,他绝对是不世出的人杰。 只是可惜,人无完人。 黎醒如此人杰,武学资质却是前所未有的糟糕。 每代江湖皆有人能够踏入的九阶境界,他却努力了半生。最后另辟蹊径,接触黎朝气运,方才能够步入这般境界。 六百年下来的积攒,除了让他多了旁人难以匹及的深厚内力,便再无突破。 其中种种的心酸无奈,怕是也只有风云之中的徐福,能够感同身受了。 萧峰闻言,当即上前一步,朗声道: “阁下所言不错,在下萧峰,乃是云国人士。奉当今陛下之命,前来相助黎王!” 说罢,趁着黎醒皱眉沉吟之时,他当即朝身旁的黎护,微微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趁着机会将旁人撤出去。 黎护心领神会,当即对着手下人下令撤退。 此时的黎醒,丝毫没有将这些撤出大殿的士卒放在心上,反而看向段誉,眼睛眯起,沉吟道: “以指作剑,剑气雄迈凌厉的九阶高手!你是云国小皇帝?” 说完,黎醒却又是自己摇了摇头,道: “年龄对不上,也不太可能!所以,你们是云国宗室?” 段誉一愣,指了指自己,然后连忙摆了摆手,解释道: “不是不是,阁下误会了!在下段誉,并非宗室子弟。这六脉神剑,乃是我家传武……” 一旁的萧峰,见段誉还傻乎乎的,似乎想要和黎醒掰扯清楚,不由得拉了他一把。 段誉这才反应过来,不再多言。 黎醒此时,眼眸微微垂下,低头冷声道: “无论是不是,今日之后,折损两名九阶高手,云国小皇帝怕是要心疼了!” 说罢,黎醒猛地抬手,周身玄冥之气,再无留手,浩荡涌出。 武道真意,引动天地之力。冥冥之间,星空之上诸多星辰之中的玄武七宿,绽放光彩。 寒冰之意,随之而动。顷刻之间,整个大殿地面之上,皆是蔓延起冰霜来。整个大殿之中,便似乎眨眼之间步入严寒之中。 萧峰心中一沉,旋即手掌一抬,龙形真气于掌间盘旋环绕。 只见他猛地一轰,龙吟之声振聋发聩,霸道掌力不留余地,倾泻而去。 于此同时,萧峰猛地喊道: “三弟,此人功力深厚,但身躯老迈不便。你以少冲、少则两剑,轮流攻他要害!” 段誉闻言,当即心领神会,手指探出,或是轻灵迅疾,或是忽来忽去,变化精妙的剑气,不断自其指尖倾泻而出。 二人之中,萧峰手中降龙十八掌主攻,出掌之间,从不留余地。霸道雄劲的掌力击出,纵使那黎醒玄冥真气厉害异常,也不敢直面锋芒,只能退让,或是以雄厚无比的内力护持己身。 而一旁的段誉,又以六脉神剑,远处辅助。时不时的一道剑气激射而来,逼着刚刚想要反攻的黎醒,只得再次将玄冥之气缩回。 一时之间,黎醒被萧峰、段誉二人压制得死死的,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凭借身后内力护持自身。 而此时,主殿之外,清理完王宫,以及朝中百官的黎卫宁、陈丰二人,也带着手中的人马,匆匆赶来。 黎护扭头看到黎卫宁前来,当即躬身行礼,道: “王上!” 黎卫宁一把扶住了他,看着前方,被三人散溢而出的内力,弄得摇摇欲坠,似乎有倒塌风险的主殿,声音急切地道: “情况如何了?” 此时的黎卫宁,早已压上了自己所有的底牌,再没有了退路。今日事毕之后,成王败寇,自见分晓。是以此时的他,自然心急无比。 黎护闻言,连忙道: “宗卫尽皆拿下,老祖……老不死的,也被逼了出来。萧峰、段誉二人,正在与其缠斗!” 黎卫宁闻言,眉头皱起,沉声道: “不是下毒了吗?为何、为何会没有反应?” 一旁的陈丰闻言,不由出声道: “九阶高手,体制与常人早有不同。王上准备的毒,对他而来有没有用,都尚且不知呢!” 辟秽闻言,忍不住道: “不可能,奴婢亲手寻到的剧毒之物,便是九阶高手,也无法身免!” 黎护闻言,接着道: “他与寻常九阶高手,自有不同……六百年的深厚功力啊!”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沉默了起来。 说到底,这古往今来,能够活上数百年的,除了神话之中的人物,也就这位黎朝老祖宗了!所以没有人知道,活的时间长了,到底会发生什么变异。 看着雄伟壮阔的宗庙主殿,在三人的折腾之下,都有坍塌风险。黎卫宁眼睛怔怔地看着主殿,面上不由露出一丝向往憧憬之色,喃喃道: “一入九阶,便非常人。当真是,让人向往啊……” 说到这里,黎卫宁不由为自己向萧承低头,借来了两名高手的举动,而感到庆幸。 若非如此,将希望尽数寄托于毒素之上,只凭他手下这些人,只怕堆也堆不死那个老不死的啊! 只见“啪啦”一声响动之声,黎醒自主殿屋顶之上,破瓦而出。 身后,萧承段誉二人,身形一晃,紧随而来,一同冲了上来。 黎醒恼怒地看了身后二人一眼,心中越发焦躁之际,却猛地心中一动,朝下方看去。 昏暗的夜色之中,纵使黎卫宁躲在护卫之中,但对于此时的黎醒来说,黎卫宁那周身充斥着的黎朝气运之力,还是让他显眼无比。 顿时之间,黎醒眼睛一亮。 下一刻,黎醒身形一晃,周身玄冥之力凝聚身旁,汇聚一起,宛若江河汹涌,然后一股脑朝身后追来的萧峰段誉两人而去。 黎醒突然之间,全力出手,便让二人有些猝不及防。为了闪躲,二人追击速度,齐齐慢了下来。 就在此时,黎醒身形一震,整个人顾不得老朽身躯是否经受得住,体内功力继续运转,身形顿时一快,眨眼之间,便破空距离,朝黎卫宁袭来。 这般突然的举措,让众人皆是反应不过来。 说起来,黎卫宁身边也是可怜,身边护卫最强者,不过七阶修为。 这样的高手,在不顾其他,全力施为的黎醒面前,就和纸糊的没什么区别。 玄冥之力席卷而来,出手防备的护卫高手,便已经化作一坨冰雕,生机消散而去。 黎醒身形落下,手中一提,便拉着比自己高上许多的黎卫宁,身形拔地而起。 刚刚反应过来的黎护、陈丰二人,顿时怒吼道: “放下王上!” “哈哈哈!” 抓着黎卫宁的黎醒,此时顿时发出一阵猖狂肆意的笑声,看着他,露出狰狞之色,道: “我的好子孙,来得正好!” 第一百零五章 奉陛下之命,请阁下前往大云一叙 “我的好子孙,来得正好!” 黎醒提着茫然无措的黎卫宁,身形凌空而起。 下一刻,黎朝玉玺其上亮起湛蓝色的光辉,旋即缓缓而起。 头顶悬着显露神异的黎朝玉玺,右手紧紧扣着当今黎王黎卫宁,此时的黎醒,精神抖擞,昂头长啸一声,心念一动,天地顿生感应。 一股极为庞大的气机突然显现,此时黎朝国境之上,不论朝野文武、百姓将士,也无论此时身处何处,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悸动。 ------ 云国,中庆城,皇宫之中。 萧承心中一动,猛地站起身来,脚步匆匆地走出养心殿中,望向升龙府方向,脸上不可自已地露出欢喜之色。 那冥冥之间的感觉便一直在告诉萧承,他所需要的东西,就是这个! 与此同时,天地生灵顿时有感。 无论是夏国金陵城皇宫之中的夏皇,亦或是西域诸小国国主,乃至是云国西部、天竺等国的君主,皆是心生莫名感触,不约而同地朝黎朝的方向望去。 ------ 黎醒借助自身深厚无比的功力,凌空悬浮于半空之中。此时的他,有象征着黎朝王权的玉玺在手。当代黎王黎卫宁,此时也落入他的手中。 借助自己与国朝气运之间冥冥之间的联系,以及两者对黎朝气运的影响,不过转瞬之间,黎醒便已经再次接管过黎朝一国气运的主导权。 在常人难以看到的视线之中,天地之间的,那绽放着湛蓝色光辉的,象征着黎朝兴衰的国朝气运之力,在黎醒的操纵之下,宛若潮水涌来。 他身上的玄冥之气,顿时一变,相互之间盘旋纠缠,旋即化作一只偌大的玄武异象,周身气势变得越发凝实起来。 异象显现,龟蛇相盘,鳞角分明,身缠涛涛玄冥之力的玄武异象,再无遮挡,径直悬浮于半空之上。 兽嘴一张,兽吼之声传来,好似要吞吐天地。 围绕黎醒身边的湛蓝色黎朝气运之力,此时当即朝黎醒的身躯之中钻去。 冥冥之中,天地赋予的一道枷锁,被黎醒迈了过去。 天地异象,随之显现。 星空之上,皓月当空,散落皎洁光辉。群星之中,北方七宿,却同样大放光芒。星辰相衬,竟然不逊皓月之光。 黎醒周身之上那威严深重的迫人气势,此时却比之前强盛十倍百倍,更为凝实骇人。 突破了!又一个陆地神仙之境的高手! “那、那是什么?” 段誉看着远处头顶玄武异象,身上湛蓝色光辉簇拥的黎醒,忍不住惊呼道。 感受着黎醒身上越发恐怖的气势,以及身形之上的变化,萧峰心中也为之一沉。 原本已经苍老得不成人形,身形佝偻萎靡宛若怪物的黎醒,此时在这黎朝国运之力的急速消耗之下,老朽身躯猛地发生惊人变化。 原本头上那没几根的白发,此时不断生长,眨眼之间便长出一头华发散落身后。脸上之前那遍布脸上的皱纹,也随之消散,顿时肌肤变得宛若稚童一般白嫩。 原本的老怪物,便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之中,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返老还童。从一个苍老怪物,变作一位身躯壮硕,相貌阴桀的中年男子。 恢复年轻的黎醒,宛若扔垃圾一般,将不知为何已经昏迷了的黎卫宁以及失去神异的黎朝玉玺一同扔开。 然后张开双臂,神色癫狂,肆意狂笑,一字一句道: “哈哈哈哈……” “长!生!不!老!吾终于实现了!” 其实若只是临阵突破了境界,虽然也会让萧峰段誉二人惊讶,但也不至于如此震惊失措。 但眼看着古往今来,历朝历代,无数帝王将相的最终追求目标,竟然当真在黎醒手中实现了,二人实在难以保持心中的平静。 此时的二人双眼猛地圆睁,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脸上皆是凝重、深沉之色。 陛下暗中嘱托他们要寻找的,应当便是这个! 此时的萧峰段誉二人,亲眼见到黎醒返老还童,心中都是震惊无比。更不用说,一旁的那些黎卫宁培养的心腹精锐了。 眼前景象,已然让他们的世界观开始崩塌了。 “这、这、当真是仙神?” “我等冒犯神人了?” 这些已经被黎卫宁调教成死忠的心腹,此时士气大落,一个个的面色苍白,就连手中抓着的兵刃越颤颤巍巍的。 便是黎护以及陈丰,此时也心中震颤,强做镇定模样。 鬼神之事,向来使人心生敬畏。而眼前这一幕,便是心智再坚韧之人一见,也会为之心中动摇颤抖,不知所措。 萧峰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道: “若事不可成,你自行离去!” 段誉闻言,心中一跳,急声道: “大哥,我岂可扔下你一个……” “总要将这里的事情回禀陛下才是。你轻功更好,更有希望!”萧峰却是直接打断道。 段誉顿时为之一愣,紧抿嘴唇,没有继续说话。 黎醒看着宗庙之中的众人,阴桀的脸上狰狞一笑,冷声道: “一个都跑不掉!” 话音刚落,黎醒身形瞬间消散,宛若瞬移一般,径直来到二人身旁。 一拳击出,玄冥之力缠绕其上,劲风携带着彻骨的寒意,席卷而来。径直朝此前以六脉神剑,让黎醒觉得不堪其扰的段誉击去。 此时的段誉,直到面临玄冥之力的侵袭,方才猛地反应过来。 脚下一动,凌波微步一动,以一个旁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位置,踏出了充满道韵,极为玄奥的一步,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这一拳。 拳劲落空,彻骨寒意,径直朝远处的士卒击去。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便有十数人被化作冰雕,身死当场! 此时的萧承,眉头一皱,双掌一叠,刚猛无比的降龙掌赫然朝黎醒后背拍出。 “昂”的激昂龙吟之声,响彻四周。 龙形真气倾泻而出,强劲刚猛,霸道十足的沛然掌力,朝黎醒击去。 只听得一声闷响,萧峰肉掌正中黎醒后背,将黎醒拍了一个踉跄,脸上顿时泛起红润之色。 显然,便是已经步入陆地神仙之境的黎醒,正中萧峰全力一记的降龙掌,也并不太好过! 而当萧承撤回双掌之时,双掌之上,也已然被其护体真气侵袭。玄冥之力沿着他掌中经脉反噬而来,肉掌之上冰霜凝结,泛起青色。直到萧峰以内力驱散,方才好转。 便趁着这个机会,段誉身形一动,凌波微步施展,纵然急行,身躯飘逸难以琢磨。一指点出,雄劲剑气自其指尖探出,直朝黎醒身侧要害刺去。 降龙掌虽刚猛无比,但黎醒身居六百年积攒深厚内力,护体真气时时环绕护身,便是正中一掌也并无大碍。 但段誉手中的六脉神剑,这凌厉剑气,以点破面,对黎醒威胁更大,不敢径直接着。 此时恢复了身躯年轻的黎醒,动作再也不似之前那般迟钝老迈面对袭来的剑气,身形矫健迅疾,后撤一步之际,转身出掌,玄冥之力浩荡而出,当即便与身后萧峰的降龙掌对上。 只听得龙吟阵阵,玄武嘶吼。 便听得“砰”的一声炸裂之声,萧峰倒退数步方才停下。此时的他,面色青紫,眉鬓皆被冰霜侵染,嘴角溢出的鲜血,显露出他此时已然身受内伤。 但随着一口鲜血的吐出,此时的萧峰不仅没有退却,反而仰天长啸一声,脸上露出了抑制不住的昂然战意。 只见他双掌一挥,降龙掌出,数道龙形真气挥出。龙吟阵阵,震颤人心,直朝黎醒而去。 段誉身在一旁,指尖连点,无数剑气激荡而出,想要为萧峰争取时机。 黎醒眼中杀意更甚,直面二人夹击,最初还稍显狼狈。但随着他对如今身躯的越发熟悉,其身形招式运用之间,也越发连贯流畅,越发显得游刃有余起来。 一旁的陈丰与黎护,守护在黎卫宁身边,看着三人激斗,旁人丝毫插不进去手的局面,心中亦是焦急起来。 陈丰扭头看向一旁颤颤惊惊的辟秽,急声道: “你确定他真的中毒了吗?” 辟秽连连点头,道: “确定,千真万确……” 他环顾四周,然后一把指向掉落在不远处的玉玺,道: “毒就在玉玺之上,他刚刚明明拿在手上的!” “那为什么还没有中毒!”黎护双眼涨红,咬牙道。 辟秽急的都快哭出来了,哭丧着脸,垂头丧气道: “这我怎么知道……这现在那位都不知道还是不是人了,谁知道这毒还有没有用了?” 眼看着前方战局,萧峰、段誉二人越发落入下风,陈丰面露失望之色,摇头道: “趁现在,赶快走!” 黎护闻言,当即点了点头,不再犹豫,起身背着黎卫宁,便要在陈丰、辟秽,以及少数还有勇气反抗的士卒护送之下,立即离开这升龙府中。 而此时战局之中的萧峰、段誉二人,也越发落于下风。 “走!” 萧峰头发不知何时散落,甚至就连双掌之上,也开始凝结起薄薄的冰霜。 但就算如此狼狈,他却是越战越勇。这招式运用之间,较之平常更为流畅凌厉。 也因为此时的他,再也没了退缩离去之意,运掌之间也不再留有三分力道。有了决死之意,他用出的每一掌,则更为刚猛强劲,让黎醒都有了不小的忌惮之心。 但就算如此,九阶顶峰高手与陆地神仙境界的差距,虽然数值上看只有一点,但实际上却相差太大了。 纵使萧峰死战不退之时,战力飙升数成有余,也顶多是一开始的时候不落下风罢了。 等到现在后劲不足了,自然有些难以招架。 段誉听到萧峰的高喊,抿了抿嘴,六脉神剑全力而出,剑气挥散纵横,宛若剑阵,将黎醒笼罩其中,让他束手束脚了一阵。 “快走!”萧峰再次暴喝一声,掌出降龙,龙吟之声更为激荡。 段誉面露悲怆之色,强忍心中剧痛,正要离去。 就在此时,忽然一阵尖锐的破空呼啸之声,在众人耳边如同惊雷一般炸裂开来。 一只箭身之上闪耀着紫色光辉的羽箭,携带雄浑真气,破空而来。自三人缠斗的缝隙之中穿过,准确地射中黎醒的眼珠之中。 “啊!” 一声惨叫,黎醒捂着鲜血直流的双眼,慌忙地后撤数步,神色狰狞地吼道: “是谁?” “哒哒哒”急促的马蹄震地之声,忽然于远处响起。 百余骑士,呼啸而至。 为首之人,收起手中强弓,勒马停下,身形挺立战马之上,昂然直视暴怒的黎醒。 看着来人,黎醒仅剩的一只瞳孔猛地一缩。 又是一名九阶高手! 他毫不掩饰心中滔天怒意,杀意凛然道: “又是云国人?” 来人身形挺立,昂然道: “大云龙骧将军南霁云,奉陛下之命前来,请阁下去我大云国内做客!” 前来之人,仅以羽箭射破陆地神仙境高手的护体真气,萧承手下,也就南霁云有这个本事了! 黎醒心中怒极,周身气血不停翻涌。就在他正要动手杀人泄愤之际,忽然便感受到体内内力运转顿时紊乱起来,身形猛地僵硬地站在原地。 “该死的黎卫宁,还敢下毒!” 值得庆幸的是,辟秽选取的毒,对黎醒还有用的。虽然生效慢了些,但总算是起了作用,不算白费了力气! 黎醒眼中阴冷,再也难以抑制心中暴戾之气,只想要将眼前这三个云国人尽数撕碎,让他们死无全尸之后。再在升龙府中掀起血腥杀戮,方才能一泄他心中怒意。 黎醒再次扫视三人一眼,却是冷笑两声,声音冷的如同九幽之下刮来的阴风,道: “你们以为吾中了毒,有三个九阶武者,再加上这一队骑士,便能将吾擒下?陆地神仙之境,占得神仙二字,又岂是你等可以揣测的?” 只看此时萧峰、段誉二人毫无松懈,依旧凝重的神色,便知黎醒此时所言不虚。 或许他们此前没有什么概念,但与黎醒交手这么长时间了,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种高手并不是来多少九阶高手就能够对付的! 南霁云闻言,却是冷笑两声,道: “谁说来的人,只有我与麾下兵马?” 话音刚落,黎醒心头一跳,顺着冥冥之间的感觉朝身旁望去。 便见夜幕之下,天上星辰不知为何突然大放光芒,便连天上的皓月光辉,都遮掩了去。 阴阳家宗主须宿,于星光之下,身形悬浮空中,对着黎醒微微点头,道: “奉大云陛下之命,请道友前去中庆城一叙!” 刹那之间,黎醒只觉天空星辰齐齐坠落而下,朝他身上冲撞而来。 头顶玄武异象嘶吼连连,但在漫天星光照耀之下,却毫无抵御之力,片刻之后便已经化为虚无消散开来。 缠斗许久,一只眼睛被射瞎,还有身上毒素也已经发作的黎醒,此时身形一僵,根本无力反抗! 第一百零六章 加封安王的圣旨 黎朝,升龙府王宫之中。 黎卫宁浑身冷汗,猛地自床榻之上惊醒了过来。在微微愣神之后,他脸上顿时流露出惊慌之色,起身看了看四周。 空荡荡的寝殿之中寂静无声,就连一个宫中侍者的身影也没有。身处其中,黎醒的心中,猛然生出无边的畏惧之意。 他有些克制不住情绪,对着寝殿外边,嘶声力竭地喊道: “来人,快来人啊!人都死到哪里去了!” 听到殿中的动静,黎卫宁的心腹太监辟秽当即地推开了殿门,匆忙地跑到黎卫宁身边,一下子跪倒在地,回道: “王上,奴婢在这儿呢,奴婢在这边儿!” 在辟秽身后,还跟着太尉陈丰,敖侯黎护,一同走入殿中,跪地请安。 “参见王上!” 有些惊魂未定的黎卫宁,待看到所来的三人之后,先是一怔,然后脸上满带期冀地看向三人,嘴唇微微颤抖,问道: “如、如何了?” 三人对视一眼,齐齐俯身一拜,贺道: “恭贺王上!” 虽然见到三人之后,黎卫宁便有所猜测。但当他真的得知自己赢了的时候,黎卫宁紧绷的浑身顿时一松。 黎卫宁不由得仰头大笑两声,然后随手捡起手边的枕头,一把砸向辟秽,笑骂道: “狗东西,也不知道留人伺候!” 辟秽被枕头不疼不痒地砸了一下,讪笑道: “宫中侍者们,还在清理甄选。奴婢实在不放心,只好一边亲自守候,一边在殿外和太尉、敖侯,一起处理诸多事务呢……” 此时黎卫宁心中的巨大喜悦,让他支撑着有些无力的四肢,有些踉跄地站起身来,走到三人面前,一一扶起,朗笑道: “务须多礼,你们都是孤的心腹,帮着孤夺回大权,孤必不相忘!今后国朝上下,都要靠你们助孤治理。” 三人闻言,连忙低头,齐声道: “谢过王上!” 黎卫宁此时,却是忽然注意到,在听到自己的许偌,陈丰、黎护的脸上,竟然并没有多少高兴兴奋的神色。 这不由得,让黎卫宁微微一愣,开口道: “太尉,敖侯,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和孤说?” 陈丰闻言,面色有些阴沉,拱手道: “王上,老祖、黎醒被云国人带走了!” 听闻此言,黎卫宁顿时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又问道: “什么?” “王上,黎醒被人带走了!”黎护沉声道。 一句话,宛若晴天霹雳,让黎卫宁顿时呆立在了原地。 他身形一晃,许久之后方才反应过来,惊怒无比,吼道: “云国人带走了?他们怎么带走的?你们为何不拦着!” 黎卫宁固然希望黎醒这个老祖死,但在死之前,他可是还想要将黎醒手中,那借助国运之力加强己身,以及延寿六百年的手段逼问出来呢。 他此前花费了巨大代价,甚至不惜故意泄露情报,使得云、黎两国国战战败,黎朝北方四州膏腴之地尽数沦丧。 而他之所以敢这么做,便是觉得,只要获得了黎醒手中,那运用国运之力的方法,他便能够以此训练精兵,重振国势,最后实现雄图霸业。 而那延寿六百年的手段,更是任何君王,都想要弄到手的! 可是如今呢,黎醒倒是没有死,但是反而落入了云国人手中。那神异秘法,也极有可能落在萧承手中。 这般情况,那对黎卫宁而言,还不如直接让黎醒死了呢! 陈丰面色不太好看,沉声道: “云国那边,并非只是派来了两名高手。云皇暗中下令,遣云国禁军高手南霁云,领百余精骑入我国境。一同前来的,还有阴阳家宗主须宿。” 一旁的黎护,轻叹一声,接话道: “阴阳家宗主须宿,观其出手,亦是陆地神仙境界的高手。外加萧、段、南三名九阶高手,百余精骑,我等当时根本拦不住!” 昨晚黎卫宁动手夺权,除去了黎醒的党羽。这些人,都掌握实权。一夜之间全部身死,致使升龙府中各处衙门一片混乱,陈丰、黎护二人,那个时候根本无法调动内外的兵马阻拦。 再说了,便是能够调动所有兵马,以云国那边一名陆地神仙境高手,三名九阶高手,百余骑兵的阵容,也足以光明正大地杀出去了。 黎卫宁刚刚心中的喜悦之情,尽数化作憋屈郁闷之意,不知道向何处宣泄,只能无能狂怒,怒不可遏地骂道: “该死,该死!辟秽,你手下的典签校事官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一支人马潜入,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孤养着你们,到底有什么用?” 布局许久,到了最后,这最大的果实竟然被萧承一口吞下。此时的黎卫宁,简直要发疯了! 辟秽见黎卫宁怒极,连忙“噗通”一声跪倒地上,不住地叩头,带着一丝哭腔,道: “王上息怒,王上息怒!校事官们全部精力,都在宗庙那边,人手实在不足……请王上息怒啊!” 一旁的陈丰,微微皱眉,忍不住出声劝谏道: “王上,云国那边人马不过百人。这点人,随便想个办法,就能够混进国中,根本拦不住的!” 黎卫宁此前境况,也就比傀儡好一点。为了不引起黎醒注意,他手下的典签校事官,自然也不敢肆意扩充人手,所以根本不可能监视黎朝国中上下。 而且云国那边,就百余号的人马,随便用个商队的名义,分个两三批就能够进来了,想要拦住根本不可能! 听到陈丰的劝谏,黎卫宁深吸一口气,咬牙道: “宗庙那边,可曾封锁了?” 此时额头已经磕得青紫的辟秽闻言,连忙抬头,道: “回王上,已经封锁了,密室没有一个人进去过。昨晚云国那边的人也想要进去的,但被奴婢死命拦了下来。” 毕竟是在升龙府,南霁云他们显然也不敢逗留太久。反正黎醒已经在手上了,自然也不需要去在意其他的东西了。 黎卫宁四肢有些发软,踉跄地倒退几步,坐回床榻之上,喘着气说不出话来。 黎护见状,上前一步,沉声道: “王上息怒!御医诊治过了,昨晚的事情,对王上身躯伤害不小。此时正是需要静心休养,不可妄动心火。” 也不知是因为黎朝国运一下子流失太多,直接反馈到黎卫宁的身上。还是因为黎醒那强行抽取国运的手法。 反正经过黎朝御医诊断,黎卫宁的身躯遭受了不小的损失,正是需要静心调养。 说到这里,黎卫宁这才反应了过来,急声道: “昨晚还发生了什么事情,都给孤一一说清楚!” 三人闻言,当即将昨晚他被黎醒捉住之后的事情说了出来。 在听到黎醒借助国运,不仅突破到了陆地神仙的境界,还成功返老还童,恢复了年轻的身躯的时候,黎卫宁先是眼中一亮,旋即心中怒火再起。 若非萧承横插一手,这宛若仙神的手段,本来都将被他获取。凭借这些手段,他并非不能振兴国朝,完成心中的宏图伟业! “去,挑选死忠人手,将宗庙密室中的所有东西,全都送入王宫!” 如今的黎卫宁,只期望黎醒在密室之中,能够留下那些秘法了! 辟秽不敢耽误,连忙道: “是!” 说完,黎卫宁一挥手,示意三人全部退下,想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但三人却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尽是犹豫纠结的神色。 看到三人的模样,黎卫宁心头又是一跳,道: “还有什么事?” 黎护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走上前来,道: “王上,云国的册封圣旨,今早已经到了!” 黎卫宁一愣,下意识地问道: “什么册封圣旨?” “加、加封王上,为大云国安王的圣旨,并赐朝服、仪仗……” 黎卫宁愣住了片刻,旋即脸上涨红,怒极道: “欺人太甚!” 在云、夏两国之前,黎朝位份低了一等,历代君王,只能称王。甚至书面口语之间,只称黎朝,而不称呼黎朝正式的国号,大安上国。 但就算如此,黎朝无论从何处来论,也是独立的国家。历代从未没有哪个君王,会去接别国皇帝的册封圣旨。 而如今萧承这一道加封圣旨,只要接下来,直接便将黎朝归为了云国的属国。今后他国之间,称呼黎朝,都得用“大云属安国”来称呼了。 先是带走了黎醒,接下来又直接送来了这样一道圣旨,也难怪黎卫宁骂萧承欺人太甚了! “把云国的使臣,给孤逐出去!”黎卫宁怒道。 听到黎卫宁的话,黎护面色难看,微微摇头,叹声道: “云国使臣,手持王上此前送去的书信。” 一句话,顿时让黎卫宁想要说的话,全都堵在了嗓子眼。 当初为了请萧承派来高手,助他铲除黎醒,他曾让出师云国的黎护,为自己送去了一份信。 那封信中,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他可谓是极尽谄媚之言,许诺之后必定举国来降,为云国永镇南方,世世代代永不复叛。 黎卫宁闻言,咬牙愤恨道: “不过空头承诺,不认就是了!” 其实若是所有事情,都如黎卫宁谋划那般顺利,能够得到了黎醒手中的秘法异术,那臣服也就臣服了。 顶了天,不过再隐忍几年,等积攒实力之后,再起兵攻云,一洗前耻便是了。 可是现在,纵使夺回了大权,但最重要的黎醒,却被云国强行带走。 就这,还想要让他低头臣服,称臣纳贡,黎卫宁的心中,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 旁边的陈丰,却是脸色沉重,开口道: “还有边关刚刚送来的急报,云国秀山郡军营之中,兵马调动频频。主将杨大眼日夜操练兵马,声势惊人,有叩关侵我国境之像……” 云国南方的兵马调动,发生在云国使臣送来册封圣旨的时候。其中深意,显然不用多说。 一句话,便如同一盆冷水,从黎卫宁的头上浇下来。 黎卫宁气得嘴角抽搐,浑身颤抖,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润。 “可恶!云国小皇帝,竟敢如此欺孤……” 话说到一半,只听得“噗”的一声,黎卫宁急火攻心之下,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然后眼前一黑,身躯猛地瘫倒了下来。 陈丰三人见此,顿时心中一慌,连忙扑了上来,急道: “王上!” “快去传御医!” ------------ 云国建昌府,常宁县中。 海瑞在随行差役的护送之下,径直走入县衙之中。 县衙之中的一众官吏,看到这位面容刚肃,身形消瘦的监察御史,盯着他肃穆冷冽的目光,心中一跳,连忙齐齐行礼道: “见过御史大人!” 海瑞此时,全然没有将这些普通官吏放在心上,在一众官吏惴惴不安的眼神之中,快步走到县衙大堂之中。 道衍和尚看着一副来势汹汹模样的海瑞,手中批阅公文的笔微微一顿,当即对着一众官吏,开口道: “你们都下去吧,我与海大人有事商议。” 众人闻言,心中一松,连忙放下手中事务,起身行礼告退。 海瑞眼睛一动,亦是对身旁的随行差役道: “你们也下去吧!” 张汤闻言,抬头看着眼前身穿黑色僧袍,看着便不像什么好人的道衍,却是忍不住低声道: “大人,这不妥吧……” 海瑞闻言,继续摆了摆手,道: “下去吧,没事!” 见海瑞坚持,张汤有些无奈,只得领着一众随心差役守在门外。 道衍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对着海瑞微微合十一礼,道: “海大人有什么想问的,贫僧知无不言!” 海瑞面容一肃,冷然道: “你可知,城中难民所食何物?” 道衍微微低头,沉声道: “知道,糠麸,多为喂食牲畜之物。” 海瑞闻言,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怒容,道: “朝廷准备的赈济米粮,为何变成了这些东西?” “糠麸虽不好,但要这个,送来的却能比米粮更多,能够救更多的难民!” 海瑞眼中一动,继续道: “为何?朝堂调拨的米粮,绝对够用,又何须这些东西糊弄百姓?” 道衍神色从容,平静道: “海大人这可就是明知故问了,自然是有硕鼠作祟,从中牟利啊!” 海瑞看着道衍这幅模样,脸上怒意更甚,咬牙道: “枉本官以为你在全城百姓危难之时挺身而出,乃是一位大德高僧。却不想,竟然也是与硕鼠勾结之辈,还这般有恃无恐,实在可耻可恨!” 面对着海瑞的指责,道衍却是忽然轻笑一声,摇头道: “好了,海大人不必如此姿态试探贫僧了。这里的眼线,也都被赶出去了!” 听到道衍的话,刚刚还满脸怒意,愤愤不平的海瑞,忽然脸色一换,变得平静下来,道: “大师倒是自信,就不怕本官不经详查,直接问罪?” 道衍朗笑一声,道: “若是如此,大人何必让手下人出去呢!” 刚刚海瑞那副模样,既是试探,也是做给县衙之中有些人看的。 海瑞入城也有一些时日了,这段时间的调查,他从没有遇到有人阻拦,也没有人做掩饰,大大方方地将城中情况展现给他看。 虽然难民每日吃的是难以入口糠麸,也不得饱腹,但数月封闭城池,近百万的难民,却是少有人饿死。如今瘟疫有了救治手段,城中氛围,也明显没了当初的绝望。 一切情况,都在好转。 这和海瑞来之前想象中会遇到的情况,实在好上太多了! 再加上海瑞入城调查的时候,也是见过姬缓的。姬缓话语之中,便曾经暗示他前来找道衍。 便是如此,才有了今日海瑞前来县衙问罪之事。 此时的道衍双手合十,面露笑意,道: “其中种种,还请海大人容贫僧尽数道来!” 海瑞闻言,当即点了点头。 每次假期结束回南京,告别不常陪伴的家人,家中独子的我,心中就有些唏嘘。辞职回老家的念头,再次升起。 反正也和前女友吹了,不用非要待在南京了,还不如回家呢。 就是担心回来之后,躲不过催婚相亲这些事情。 唉,纠结啊…… 第一百零七章 双赢就是赢两次! 萧承微微合起手中的奏折,扭头看向候在殿中的众臣,嘴角微微弯起,朗声道: “这是建昌府那边的奏报,常宁县疫情已然遏制住了。” 众臣闻言,心中陡然一松。 尚书令曲诚当即出列,朗声道: “全赖陛下圣明,我朝野上下,方免受瘟疫侵袭。” 其余百官,亦是齐声恭贺道: “臣等为陛下贺,为国中百姓贺!” 瘟疫之事,宛若阴云,萦绕在所有朝廷官员的头上。一个不慎,云国这宛若旭日东升的国势,便定然再次被打断,引起一系列的严重后果。 今日听到这瘟疫之事终于遏制住了,在场百官,无不心中高兴。 萧承却在此时,忽然开口道: “国中瘟疫虽已控制,但夏国西南诸郡疫情,却依旧严重。虽是夏国子民,但朕亦是心中不忍百姓生灵涂炭。所以,朕欲对夏国西南百姓施以援手,给与赈济,并遣医者前去诊治!” 听闻萧承的话,百官皆是不由得一愣,齐齐看向萧承,大多数人都是一副很不理解的模样。 如今云国常宁县中,还安置着大几十万的夏国难民。为了保证这些难民的生存,朝廷每日都要从国库拨出数万两的银子,给建昌府调拨粮草物资。 若是再接纳更多的难民,朝廷岂不是还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曲诚见状,微微迟疑一阵,当即出列道: “陛下,自北境发现瘟疫,数月以来,朝中已经调动国库,共计二百三十七万两白银。这等支出,已然超过了此前每年赋税的三分之一……” 这句话,显然已经有了劝说萧承的意思了。 当即,便有朝中百官立即附和道: “陛下,这西南诸郡的百姓虽然苦,但夏国朝堂那边,也不可能不管不顾啊!两国虽刚定盟约,但此前总有间隙。如今出手,只怕惹夏国不喜啊!” “陛下仁慈之心,臣等尽皆了解。但如今常宁县之中,还有着数十万的难民啊!若是要安置这些人,便已然到了需要朝廷出面,迁徙南方的地步了。再多,各州郡府县的官府们,只怕难以组织协调啊!” 一国底蕴是否深厚,其实某种程度上,就体现在国家百姓的数量上。有了足够的百姓,便能够抽调出足够的壮丁民役,有青壮训练出精锐的兵马,耕种更多的土地,缴纳更多的赋税。 朝堂百官不都是庸人,自然不可能不清楚这些。 但就算如此,一下子要安置数十万的百姓于云国安家,以云国如今各府县官府的组织协调能力,差役官吏们那是会疯的啊! 大多数反对,萧承却是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百官争吵。 新设刑曹尚书温体仁,此时更是对着百官一阵呵斥,喊道: “陛下仁心仁德,不以云夏两国百姓区分,对待天下诸国臣民,皆爱之如一。君恩似海,有再造之德,百姓定然无不感念陛下恩德。百官何以尽皆阻碍陛下?” 温体仁是当今陛下的死忠帝党,属于媚上无底线的那种。朝中百官听闻他此时出言呵斥,便知道他又在无条件顺从今上,也只当没有听到。 “臣倒是觉得,陛下所言极是!如今国中自然是无事了,但只要夏国西南瘟疫一天不解决,我北方边境各城池军镇,迟早还会有瘟疫出现!” 说话的,是如今的户曹尚书刘宇。 刘宇出身少府,乃是曲诚手下的人。因办事得力,萧承之前手下也没有能用的人才,是以他这才被提拔到了如今这个位置。 萧注视着刘宇好一会儿,方才嘴角一弯,一副很满意的模样。 注意到萧承的视线,刚刚大着胆子说话的刘宇,忽然心中出现难以抑制的喜悦之情。 稳了,陛下看着我笑了,一定是很满意我! 身居百官身后的严嵩,注意到这个细节,心中当即一跳,连忙走出队列,朗声道: “夏国西南诸郡瘟疫肆虐,必然百姓困苦,民不聊生。而陛下此举,必然可使这些百姓归心。今后夏国百姓,心慕我大云王化,自然以礼来降。只此,便可见陛下心胸,早已不局限于我大云一国。便是古往今来的贤主明君,亦是不能相比!” 萧承坐在龙椅之上,听到严嵩的话,眉头一动。貌似迟疑了一会儿,萧承方才微微侧身,似乎对着身边站着的冯保低语了几句。 虽然不知道说了什么,冯保的脸上,显然露出了一丝错愕之色,连连看了严嵩好几眼。 此时的严嵩,微微低下头去,掩盖着嘴角的那一丝窃喜。 我稳了! 就是不知道,我是留在刑曹晋升官位,还是调到别的衙门呢?感觉御史台很好,礼曹执掌科举,貌似也不错。还有吏曹,也很好啊……唉,真纠结啊! 朝堂之上的有心人,可不止严嵩一个。 当即,便又有数名官吏,忽然站出身来,赞同着萧承的决议。 还有官吏想要反对,开口道: “纵然如此,可国库损耗实在太大了……” 户曹尚书刘宇闻言,当即打断道: “国库充盈,金银铜钱,足可支用十年!” 不得不说,佛门这个经验包,真的是让萧承吃得满嘴是油。从佛门之中抄没的金银财宝,让国库之中堆积着数千万两的金银。 支用十年是有些夸张了,但五年不用头疼,还是足够的。 话都说到这里,一众百官再也没有了反驳的理由。 再见龙椅之上的当今陛下,神情轻松,全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以今上的威望、能力、秉性,百官也知道,再反对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百官只得对视一眼,然后躬身行礼,道: “臣等,谨遵陛下之命!” 萧承闻言,笑呵呵地站起身来,随口道: “既然众卿同意,那便如此处置。退朝吧!” 一众百官,当即齐齐俯身,跪送萧承退朝。 “臣等,恭送陛下!” 待到萧承离去之后,百官这才起身,三三两两地散朝。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地跑到了混在武将队列之中的程不识,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 “镇北将军,陛下召见!” 刚要回去的程不识闻言,微微一愣,然后连忙和身边同僚告罪一声,跟着小太监来到养心殿。 养心殿中,萧承朝程不识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进些,然后在他面前,毫不避讳地对着冯保道: “刚刚在殿上,同意朕赈济夏国西南百姓的那些官员,可都记下了?” 冯保闻言,连忙道: “回陛下,都记下了!刑曹尚书温体仁、户曹尚刘宇、御史大夫项立、太尉长吏景田……还有刑曹主簿严嵩。” 严嵩的能力,自然是有的。短短时间之内,已经升至刑曹主簿,晋升速度丝毫不比萧承亲自提拔的海瑞慢。 萧承点了点头,随口道: “查!这些人中,一定有人和金堂峰勾结!要不然,就杂家的势力,绝对打发不了朝中派去的监管采购粮草的官员!” 云国朝堂这边,自然不可能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一群商贾。采购的时候,也派遣了官员前去监督。 若非朝堂之上有人与他们勾结,萧承这边,绝对不可能这个时候才知道这些! 冯保闻言,有些迟疑地道: “陛下,这朝中百官,总有些自作聪明,想要成为简在帝心的那个。自然,也就有人想要揣摩陛下心思……” 萧承闻言,却是沉声道: “去查就是了。再晚一些时候,只怕这人便察觉到了风声,隐藏起来了!” 冯保闻言,不敢多嘴,连忙低头应是。 萧承看向不解其意,却一言不发的程不识,随手示意了冯保一下。 一旁的冯保当即会意,连忙将手中的密折,送到了程不识的面前。 程不识看到萧承的神色,二话不说接过一看,脸上顿时凝重起来。 “陛下,这……” 萧承点了点头,道: “这位金堂峰,可谓好本事!北境诸郡各重要关节,皆已经被他打通。建昌府那边,更是对常宁县中各种事务熟视无睹!便连东厂在那边布置的番子,都被他摆平了!” 冯保闻言,抿了抿嘴,有些难堪地低下了头。 枉他此前在萧承面前打过包票,云国国境上下,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逃过萧承的眼睛。结果这话才说出多久?直接被这件事给打了脸。 为了此事,冯保暗中已经不知道发了多少火。 程不识听闻萧承此时的话,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官府,甚至连皇帝的眼线,都被这金堂峰打通了。这想一想,便觉得相当恐怖!这还只是贪腐,尚且能够挽回。若是有动乱,那更是不敢想象! 萧承如今对于朝堂之中,乃至整个中庆城的掌控力,都可谓是十分强大。便是军中,也因为当初的御驾亲征,而有了足够的威望。 但对于各地官府,萧承的掌握力,显然便没有那么足够了! 各地官府的各级官吏,多是因举荐制度入仕。 举荐制度,的确能够帮助朝廷获得人才。但相应的,也会引起许多问题。其中最严重的,便是地方势力盘根错节,报效恩主的观念,比效忠君王的更盛行! 而这次的贪腐事件,地方官府之中少有波澜,便显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引起的。 金堂峰只要打通了其中关键的几个关节,便足以让北方诸郡的官府一起瞒着朝廷! 程不识脸上一肃,当即道: “陛下既然此时召臣前来,必有要事嘱托。还请陛下明言,臣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萧承点了点头,道: “你持朕之圣旨,即刻启程,前往北境。你的职责,便是彻查当地驻军之中,是否有与其勾结之人!另外,冯保也会派人,与你一同前去,他们会整顿北境诸郡安插的所有番子,让朕不再是睁眼瞎。你那边,需要及时给与东厂方便!” 程不识闻言,微微一愣,有些不解地道: “陛下难道不需要臣,将这些国之硕鼠都拿下?” 萧承听到程不识的话,连忙摆了摆手,道: “可别!千万别现在就动手啊!” 程不识眼睛眨动,面露疑惑。 萧承见状,却是朗笑一声,道: “朕手下现在,可没有人能够以十分之一的赈济款,除了解决灾民所需的粮食以为,还保证运送到位。而且还能够将上下官员打点地心甘情愿地办差!” 虽然金堂峰勾结朝堂大员、地方官府,一起贪污赈济款。但对于萧承来说,那些钱,不过就是暂时放在他那边罢了! 等瘟疫的事情解决了,萧承再反手一抄家,直接告知百姓,是金堂峰将朝堂的赈济款拿了,让百姓吃不饱饭! 这样一来,萧承得了仁爱天下百姓的贤名,将夏国西南诸郡的声望刷到了尊敬。 而且到了最后再一算,萧承就是只用了十分之一的钱,就把事情给办得漂漂亮亮了? 这叫什么? 双赢!赢了两次! 对了,还得加上到时候抄家得到的钱财,简直是始皇摸电线,赢麻了! 程不识听到萧承所言,嘴巴动了动,心中颇为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低头道: “臣遵旨!必定尽心办差,不使陛下失望!”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忽然又道: “对了,这次常宁县之所以能够稳住,全赖一名叫做道衍的僧人挺身而出,这才稳住了局势,使得整个北境免遭瘟疫侵袭。还有这封诉说北境情况的密信,也是他通过姬御医的渠道送到朕的面前。这是个好和尚,你去了之后,一定派信任的人马到他身边护卫,必不能让他有一根头发的损失!” 和尚?还不能有一根头发的损失? 程不识眼角一抽,无奈道: “请陛下放心!” 萧承点了点头,示意程不识退下! 待到程不识离去,萧承又看向冯保,叮嘱道: “这次东厂去建昌府,也要为朕找一个人!” 冯保眼睛一转,沉吟一会儿,当即道: “可是陛下此前交代的,名为刘伯温的人?” “对!”萧承点了点头。 “请陛下放心!” 第一百零八章 略懂,略懂! 常宁县之中的一处看起来颇为简朴的两进小院门口,葛朱脸上挂着笑意双手奉上了拜帖,道: “这是沈刺史的名帖,烦请这位大人进去,和海大人通报一声吧!” 一边说着,葛朱一边凑到随心差役之中为首的那人身边,袖子一抖,一枚数两重的银子,便径直塞到了差役的手中。 为首的差役,此时感受到手中一沉,低头看去,却是一枚银锭被塞了过来,眉头皱起,毫不留恋地扔了回来,眼神锐利地看着他,沉声道: “葛掌柜这是什么意思?此举,有贿赂御史台吏员的嫌疑!大云朝堂法度,贿赂官吏者,视情况而定,轻则罚款流放,重则拆家问罪啊!葛掌柜还是就此离去吧,我只当没有看到。” 葛朱盯着这为首差役锐利的目光,心头一跳,却还只以为差役嫌银子少。 他眼睛转动几下,旋即脸上继续挂上和气的笑容,身形微微弯曲做卑微状,压低了声音,道: “这位大人对不住,是在下不懂规矩,恕罪恕罪!” 葛朱一边说着,右手一边在袖子里摸索了两下,便径直摸出一张折叠得极为小巧的银票,再次塞了过去。 “这是四海商行存凭,可于四海商行之下的任何一家门铺,取纹银百两……” 说到这里,葛朱稍微顿了顿,继续道: “只待日后,在下还有仪程奉上!” 差役闻言,猛地后退一步,看向葛朱,面上的表情相当玩味,道: “葛掌柜是听不懂吗?还是说,大云朝廷定下的法度,葛掌柜已经不放在眼里了吗?” 葛朱经商做事多年,人情世故、察言观色这方面,不会愚笨。 此时的他,自然看得出来,这名差役并非是故作清高,想要更多好处。自己若是再纠缠下去,只怕真的讨不了好的! 葛朱脸上笑容有些僵硬,不再多言,捧着手中准备的礼物,转身上了马车。 待到马车驶离,葛朱的脸上方才彻底阴沉了下来。 “这个海瑞,就真的这么软硬不吃吗?” 说话的,是马车之中的另一道身影。 马车之中,这个身穿常服,故作镇定,但时不时的小动作却依旧暴露自己心中焦躁的中年男子,赫然便是太中大夫,北境诸郡刺史沈睿广! 他竟然不知在什么时候,瞒着所有人,悄悄地来到了常宁县中。 葛朱冷着脸,咬牙道: “我之前来过五次,这个海瑞一次都没有见我!金银、宅邸、美人、古玩字画,我送过所有东西,但不管多么珍贵,第二天也会被他扔在院子外!” 沈睿广闻言,长叹一声,闭上双眼,喃喃道: “这个海瑞,是去年科举出身的进士。如今看来,只是个初入官场的愣头青,做事只凭心中热血,全然不顾后果啊。” 说到这里,沈睿广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寒冷,冷声道: “这样的人,不用白费力气!” 尚且未被打磨,血性仍在,做事从不权衡利弊,只知恪守国家法度,尽职守责。 想当年,初入官场的沈睿广,便是这幅模样。 就因为如此,所以沈睿广很熟悉,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与他们同流合污的!除了动手除去,再无别的方法了! 葛朱闻言,顿时一愣,不由看向沈睿广,道: “不到万不得已,动手不是更麻烦?监察御史死在北境,你能逃得了?” “只要没有证据,顶了天不过一个失察之罪,丢了官位而已!”沈睿广道。 如今他们做下的事情,若是朝廷那边察觉,便是一个死罪!相较而言,丢官回家,当个富家翁显然更值得。 葛朱到底是生意人出身,不喜欢打打杀杀,便是此前早就有了动手杀人的准备,此时真要下决定的时候,也不由得有些迟疑,继续道: “城中百姓每日吃的什么,根本遮掩不了,海瑞不可能不知道!可他,既不开展调查,也不回禀当今陛下。说不得,他就是拿捏咱们,想要更多呢?” 葛朱的话听着,似乎极有道理。海瑞如今安安静静地待在常宁县中,一点动作也没有,看上去还真有拿捏他们,要更多好处的意思。 但此时的沈睿广,心中却是更为烦躁不安,看到葛朱仍有侥幸心理,语气更急,道: “这里面,绝对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一定有古怪!说不定,他还有什么暗中的渠道,可以联系中庆城,所以这才这般从容。不能再拖了……我甚至怀疑,中庆城那边已经知道了什么!” “不可能!现在常宁县不比其他地方,因为瘟疫之事,尚未解除管禁。任何人出入其中,都不可能逃过我的眼线!”葛朱当即反驳道。 听闻他的话,沈睿广勃然而怒,出声骂道: “到底是商贾出身,眼皮子为何这般浅!朝廷的手段,尤其是你们能明白的?朝廷之中效力的高手,不知多少。那些人只要有心隐藏形迹,是你花钱弄几个眼线,收买一些官吏,就能够探查到的吗?” 此时的沈睿广,心中那叫一个悔恨啊。 自己没经受得住诱惑,收了银子。本来还只想着故作糊涂,睁只眼闭只眼,以求置身事外,给自己留条后路。 但当他真正上了贼船,越陷越深之后,他才发现,这事情又岂能如他设想地那么好? 沾染上污泥的他,洗不干净了! 想到这里的沈睿广,猛地抬起头来,紧紧地看着葛朱,脸色变得略显狰狞,低声道: “你们若是再犹豫,我就要自己动手了!” 虽然沈睿广并不知道当今陛下,到底有没有收到海瑞的密报。也不知道,杀了海瑞到底能不能救自己。 但杀了海瑞,却已经是他如今,唯一能做的事情了!为了缓解他心中的惧怕不安,海瑞一定要死! 看到眼前,隐隐有崩溃迹象的沈睿广,葛朱心中也烦躁了起来,随口敷衍道: “好、知道了,我现在就安排人计划一下,找个时机下手!” 沈睿广闻言,脸上神色这才稍微好看了一点。 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马车之外,响起葛朱手下护卫急促的声音。 “掌柜的,东家来信了!” 葛朱和沈睿广对视一眼,俱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慌张。 刚刚沈睿广的那番话,到底也是让葛朱同样感到了不安。 “快拿来!”葛朱忙道。 手下闻言,忙不迭地将书信递了进来。 葛朱一把夺回,打开扫视一眼之后,整个身躯顿时松弛了下来。 还好,不是什么坏消息! 沈睿广心中有些忍不住,道: “什么事情?” 葛朱闻言,神色莫名,将手中的书信大大方方地递了过去,道: “东家在京中御史台中,也安排了人。东家的意思是,既然这个海瑞的性子摸不清,那就换一个能和咱们合作的!” 沈睿广扫视书信一眼,终于是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 此时,那间简朴的两进院落之中,海瑞微微抬头,道: “打发走了?” 刚刚拦下葛朱的那名差役微微点头,道: “是,赶走了。” 一旁的郅都,露出凝重之色,道: “大人,你这是第六次回绝他了。这般下来,只怕下一次上门,就不是带着礼物的葛朱了!” 海瑞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沉声道: “无妨,若非顾着大局,本官岂容这些虫豸在眼前猖狂!” 张汤闻言,却是不解道: “大人,如今这常宁县城之中,瘟疫逐渐平息,解封之日不远。如此情况,咱们何必还要顾忌什么呢?” 海瑞闻言,脑中顿时浮现出,自己此前看到的,夏国那边的城外场景,脸上顿时露出一丝不忍。 常宁县中,因为道衍的缘故,官府行政能力并非完全瘫痪。加上当地驻守的边军,是以尚有能力安置难民,维持秩序,使得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 但常宁县城外,就并非是这般情景了! 当初因为城中汇聚了太多的难民,蒋县令当机立断,关闭城门,阻止了剩余难民进入城中。致使又是数十万的夏国难民,被拦在了城外。 为求活路,有部分人离开,或是折返家乡,或是躲入大山之中。但也有相当一部分再无余力行进的人,选择了在城外苟延残喘。 难民之间,无人组织,自然是没有什么秩序可言。 一开始的时候,城中尚且还能听闻外面人之哀嚎痛哭之声,但到了现在,因为瘟疫肆虐,如今城外,无数难民因瘟疫而亡,尸体堆积如山,再无半点人气。 便是大白天,野狗呜咽,老鸦泣声,白骨露于荒野,与野草纠缠一起,宛若阴森鬼蜮,让人心中生寒。 海瑞轻叹一声,道: “且先看着吧!若是当今陛下能够听从道衍大师的劝谏,这些硕鼠虫豸,还是有点作用的。但凡能够救下一些百姓,我自然可以暂时容忍他们!” 海瑞的话说得不清楚,郅都张汤二人,也不敢多问。 唯有刚刚那名差役,微微攥了攥腰间的铁尺,朗声地道: “三位大人莫要担忧了,便有刺客,想要伤到海大人,也要先过了我等师兄弟这一关啊!” 听闻他的话,海瑞看向差役,点头道: “你们法家出身的弟子,无论武功才学,皆是上上之才。结果却要委屈你们,这一路上充任本官的随行差役,实在是心中惭愧!” 从这番言语之中自可听出,海瑞身边的这些,御史台委派而来的随行差役,竟然全都是法家弟子充任的。 天下显学之中,法家本就位居前二,地位尊崇。法家出身,便是不太出色的弟子,出师门之后,也不会去充任普通的吏员,更不用说去做差役了。 这也是正值如今,诸子百家拼了命地想要向萧承展示自家诚意,这才有这些弟子前来效力。 其实不光是海瑞身边,这次萧承派出的各路监察御史身边,都有法家之人。 这些法家弟子前来,既能够起到护卫之责,保护各路御史。除此之外,萧承还示意过法家,会从其中挑选出可用的人才,直接进入御史台听用。 双方也算是一拍即合! 差役看着眼前身形消瘦刚肃的海瑞,眼中凝重真诚,拱手道: “本就是为当今陛下,为大云朝堂效力,谈不上委屈。更何况一路之上,大人为人处世,已经这刚强肃直的性子,更是让我等师兄弟心中折服!请大人放心,我等必定保你周全!” 海瑞闻言,点了点头,道: “如此,便有劳诸位了!” ------------- 刘伯温微微晃动着手中的竹筒,片刻之后微微一倒,从中滚落数枚铜钱,一一排列在面前。 一旁的章岳看得眉头直抖,忍不住道: “你还懂卜算之道?” 刘伯温微微抬头,轻笑一声,口中很是谦逊道: “略懂、略懂……” 章岳闻言,却是微微摇头,道: “我有阴阳家出身的朋友,见过他卜算。别的不说,他卜算需用精心温养的龟甲,静心斋戒之后,方可动手。而如今见你手中的竹筒,怕是过于随意了些吧!” 刘伯温闻言,耸了耸肩,道: “这卜算之道,就是以己心勾动天地之心,从而得到冥冥之间天地的回应,以此窥探天机。既然如此,真正精通卜算的人,自然便可随心而动,又何必弄那么多讲究呢?” 章岳闻言,失笑一声,似乎是有些不太相信,随口问道: “那天地给了你什么样的回应呢?” 刘伯温闻言,站起身来,微微伸了个懒腰,道: “天地告诉我,只怕老先生,要随我一同前往中庆城了!” 章岳当即指着刘伯温,笑道: “何以见得?” 刘伯温闻言,耳朵一动,指了指远处的官道。 章岳见状,旋即望去。 便见官道之上,数道身影纵马而来,朝常宁县的方向望去。 章岳挑了挑眉,道: “怎么,你有看出了这是云国朝廷的人?” “自然!” “何以见得?” “观这些人头顶气运,有皇气相随,当然是云皇亲信!” “你还会望气?” “略懂……” 第一百零九章 交出来吧! 云国,皇宫之中。 一处略显昏暗,戒备森严的地牢之中,冯保小心翼翼地走在前面,一边为萧承引着路,一边轻声道: “陛下,东厂地牢污糟了些……陛下若是不急,奴婢还是让人来清扫一番才是!” 对于这昏暗脏污,气味刺鼻的地牢,萧承倒是无所谓,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四周,随意道: “无妨!” 昏暗的两旁,是一间间密不透风的牢房,牢房之中,是不是地传来犯人的哀求之声。侧耳去听,还能够听到隐约的哀嚎凄厉的惨叫之声,以及东厂番子的严刑逼供的声音。 这里,便是东厂地牢。如今云国之中,最令人胆寒的牢房。 东厂设立这么长时间了,萧承他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只不过和各种影视剧、之中的那机关重重,陷入其中便如入死境的东厂相比,这里显得颇为寻常。 除了地牢内外有不少高手守卫之外,和一般的地牢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萧承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道: “稷下学宫之中有墨家弟子,精通机关之术。之后找个机会派人请来,重设一处地牢吧!太过简陋了!” 好歹是云国的特务机构之一,职责在此,日后关押的,定然不是什么普通官员,如此简陋,安全性这方面,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虽说影视剧中,所有东厂大牢里的机关,就从没有起过多大的用处。但现实之中,只要不碰到陆地神仙境的这种非人般的存在,机关还是能够挡住一般的人的! 冯保闻言,连忙回道: “东厂设立时间不长,不少东西尚未来得及筹备。请陛下放下,奴婢心中记下了!” 萧承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在冯保的领路之下,萧承径直来到了东厂地牢的最深处。 在这里,南霁云、须宿等人早就等候了许久。 见到萧承到来,众人连忙躬身行礼,口中喝道: “臣等(草民)拜见陛下!” 萧承虚扶一手,沉声道: “免礼吧!” 说完,他有些迫不及待地道: “人呢?” 几人闻言,连忙让开身形,朝身后看去。 萧承望去,眼皮顿时一跳。 便见地牢当中,一副偌大的棺木,被巨大的锁链锁住,就这么放在那边。 时不时的,这幅棺木便猛地一震,好似有什么东西要挣脱出来一般。 但棺木之中每一次发出巨大的动静的时候,便有肉眼可见的紫色光辉闪烁,在棺木表面之上凝现出一轮满是玄奥之意的繁琐符阵,将棺木死死镇压住。 好家伙,僵尸片啊! 萧承强忍着心中想要吐槽的念头,不解地看向众人。 一旁的南霁云见状,连忙开口道: “陛下有所不知,此前一战,这临行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临阵突破,如今已是陆地神仙之境的高手。为了避免一路之上,他寻到机会逃走。也为了方便隐人耳目,臣便想到了这个主意!” 萧承看着南霁云这般认真的模样,嘴角微微有些抽搐。 明明这样,会更显眼好吗! 就算这个黎醒突破了,你这们这儿一个陆地神仙,三个九阶高手,还能让他跑了? 须宿注意到萧承的表情,轻咳一声,道: “南将军性子谨慎,为了避免出事,这才这般!” 南霁云闻言,一脸认真,连连点头。 说实话,南霁云自从入云国效力之后,只要萧承给他个差事,总能出点岔子。尽管萧承没有多说什么,但南霁云自己可是将之视为奇耻大辱。 这次新得的差事,他自然是小心谨慎到了极点,生怕再出点差错。 萧承只是有点想要吐槽,自然也不是责怪,当即便摆了摆手,道: “打开吧!” 众人闻言,连忙点了点头。 南霁云将粗大的锁链解开,须宿上前一步,长袖一抚,棺木之上那闪烁着莹莹紫光的玄奥法阵便顿时消散开来。 萧峰面色严肃,一掌拍在棺木之上,强劲刚猛的掌力一拍,棺盖径直打开。 便见棺木之中,相貌阴桀但肌肤年轻的男子,一头白发凌乱地散落,两者搭配颇为违和。 棺盖打开,男子身形狼狈地滚落了出来,一下子便趴到了萧承面前。 萧承见状,微微歪头,看着四肢无力趴在地上的男子。 眼前这人,自然便是被萧承请来的黎朝老祖黎醒了。 萧承打量着他这极为怪异的相貌,面露惊叹地道: “这天下之间能人异士层出不穷,当真是不能小觑啊!” 延寿六百年,已经是极为惊人的举动了。但眼前这人,竟然还能够利用秘术,借助国运之力,使得自己破入陆地神仙之境,从而返老还童。 若非天地之间,在冥冥之中给了自己的提示,手下人的奏报又千真万确,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堪称仙神之术的手段,竟然还真有人能够琢磨出来。 黎醒此时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许久之后,方才挣扎着想要起身。 先是与萧峰、段誉缠斗许久,好不容易借着国运之力破入陆地神仙之境,却在大意之时,便被南霁云一箭射瞎了一只眼。然后又是同为陆地神仙境的须宿出手,将他镇压。被段誉封住了周身穴道经脉之后,被封入棺椁之中不吃不喝,颠簸多日,这才来到了云国中庆城。 此时的他,显然已经到了极限,便连站起身来的力气都似乎没有了。 周边须宿、南霁云等众人看到黎醒还有站起来的意思,心中顿时一紧,生怕黎醒他动手,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保证自己能够在他出手的第一时间护住萧承。 这么多高手护卫,萧承自然是有恃无恐,镇定从容地看着黎醒,沉声道: “到底也是一代人杰,岂可如此狼狈?帮他起来!” 一旁的南霁云闻言,径直取下腰间佩戴着的宝刀,向前一伸,自其胸前穿过,然后手上一用力,猛地将黎醒身躯挑起。手上力道不轻不重,正好助黎醒站起身来。 黎醒脚步踉跄几下,终究是站稳了身形,用仅剩的那只眼睛,朝萧承看去。 便见眼前身穿紫色龙袍,头戴玉冠,周身气势昂然,雄姿英发的少年天子,黎醒嘴角蠕动,嘶哑着声音,道: “你便是云国的小皇帝?” 对于失败者,萧承向来大度。 他轻笑一声,神态从容地道: “你是与我大云开国太祖同一时期的人,在你面前,朕自然是小辈!” 看到萧承这番姿态,黎醒眼中一凝,心中闪过一丝怒意。 当年天下局势,纷乱至极。中原乱起,群雄群起而争龙。便是天南之地,也因为哀牢国失位,而纷争不断。 黎醒身为哀牢国节度使,割据一方,自然有了野欲。 但当时,云国太祖领着百姓族人避居天南。自此宛若神助,短短时间之内便横扫天南,建立了大云国。 中原夏国太祖,也是命定真龙,起兵之后便降服群雄,雄踞中原。 黎醒就像是班上的第三名,每次考试都拼尽了全力,但仍然被班上的第一、第二轮流秀一脸。绝望地看着自己和他们之间的差距,变得越来越大。 自知不是两位雄主的对手的黎醒,颇为果断地缩起了头,分别对着两家低头表示臣服。 便是因为他这般示弱,让两位太祖都没有将他放在眼中。 然后他这才借着云、夏两国交战厮杀之时,捡了个大便宜,攻灭了哀牢国的数个节度使,吞并了他们的地盘,这才得以建立黎朝。 等云、夏两国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然被他钻了这个空子,稳固了他黎家江山的统治,逼得两国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所以就算黎醒是和两国太祖同一时期的人杰,严格算起来,黎醒却并没有和这两位开国太祖正式交过手。 或许就是因为这躲在后面捡便宜而得建国称制的原因,黎醒心中颇有些敏感。尽管萧承刚刚的那些话,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但在他耳中,便是那么的刺耳。 黎醒强忍着心中莫名的怒意,低头隐忍道: “大中皇帝,养了个好子孙啊!” 大中,说的是云国开国太祖当年的年号。 一边说着,他一边环顾地牢之中的众人,面色复杂道: “登基不过数年,便以如此年纪,收拢了这么多的高手在身边。便连天下显学阴阳家宗主,也臣服于你,好本事!和你一比,我这六百年,当真是空活了一场!” 只在这处地牢之中,便有南霁云、段誉、萧峰三名九阶高手。更不用说,如今早已为人所知道的杨大眼、狄青这些高手了,数量堪称恐怖。 要知道,在此前世界尚未晋升之时,天下诸子百家,九流十家的显学门中,才能够有一两名九阶高手作为底蕴存在。 便是如今天地大变,冥冥之中赋予武者的枷锁被去除,突破更容易了,整个天下的九阶高手,满打满算也不过二三十人罢了。 萧承闻言,眉头一动,沉声道: “大争之世,时有英豪之辈层出不穷。朕不过不问出身,因才而用,当不得什么!” 黎醒嗤笑一声,道: “我羡慕的,不过是你的运道而已……” 不,这和我的运气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凡换个运气爆棚的,现在早就平推天下诸国了…… 萧承翻了个白眼,心中默默吐槽道。 “好了,阁下想必也知道,朕请你来所为何事。朕直接说了,请阁下将手中东西交出来吧!”萧承沉声道。 先别说天地之间对他冥冥之中的提示,便说听闻南霁云的奏报,运用国运之力、延寿六百载、返老还童,就这些手段,萧承不可能不动心! 听到萧承的话,黎醒眼中一动,旋即看向身旁这么多人,沉声道: “所以你,真的想要我在这么多人面前,将那些东西说出来?” 萧承闻言,眼睛一动,看向黎醒,似笑非笑地道: “看来阁下,还没有死心啊!” 黎醒嘴角一抽一抽的,露出了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道: “我活了六百年,总有一些别人防不胜防的手段。哪怕陛下武力卓绝,弱冠之年便已步入九阶。哪怕是封住了我周身大穴经脉,甚至挑断了我的手筋脚筋,也没人敢担保我没有动手的余力。” 说到这里,黎醒顿了顿,继续冷笑道: “若是我说,陛下还是将这位阴阳家宗主留在身边护卫吧。实在担心泄露。大不了之后,再找个机会杀了就是。”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心中一凛。 动用国运之力、长生不老的秘术,对于帝王来说,自然都是不能与外人分享的东西。 若是须宿留在这里护卫,那他之后的下场,只怕不是很妙啊! 可若是无人护卫,谁也不能保证,这个黎醒还有没有威胁萧承的可能性。毕竟一位陆地神仙境的高手,返老还童都有了,身躯再生自然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萧承闻言,看着神情恣意放肆,有恃无恐的黎醒,眉头微微一动。 这挑拨离间的,还真是明目张胆啊! 今日萧承便是留下了须宿护卫,别管萧承心中有没有什么想法,也必然会在须宿,以及在场众人心中,扎下了那么一根钉子。 这根钉子,要是处理不好,凭白损失这些高手都是轻的! 只是,黎醒错误地估计了一件事。 萧承嘴角一弯,轻笑道: “都出去吧!” 众人闻言,微微一愣。 就连黎醒,此时都是有些愣住。 萧承朝身后的冯保微微挥手,冯保当即小跑着上前,双手捧着珠玉镶嵌,雍容华贵的怒龙剑,送到了萧承面前。 萧承随手接过,朝腰间一挂。整个人周身气势,顿时凌厉迫人,让人隐隐有心惊肉跳之感。 只有萧承能够看到的金手指之中,金手指面板随之跳出。 【大云国昭圣元年(春)五月二十七日 文学:43 武术:100(基础武力85,怒龙剑+10,帝卡技能效果+5)道德:62 体能:80 年龄:17 健康:91 国库:1791万两皇威:76 佩戴帝卡:齐威王—田因齐 生效技能:田氏代齐、广纳谏言、励精图治、稷下学宫 额外技能:天眷、大理段氏】 齐威王的励精图治,能够通过召见不同性格的美人,从而增加属性点。为了刷属性,萧承这些日子可是没少往南荣姝那边跑。 借助怒龙剑之力,萧承纵使没有突破,不能击败陆地神仙这一境界的高手,也足以护持己身。 看到萧承的气势变化,黎醒视线猛地聚集到他腰间的怒龙剑上,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原来还在,这柄剑没丢!” 萧承脸上平静,沉声道: “交出来吧,朕可免你一死!” 第一百一十章 懂法的法家弟子! 地牢之中,众人急忙退了出去,仅仅留下萧承与黎醒待在这里。 黎醒紧紧地盯着萧承,喉咙上下微微一动,旋即又看向萧承腰间的怒龙神将,心中莫名嫉恨起来。 此时,在他的感知之中,萧承在腰间怒龙剑的加持之下,周身气势变得凌厉深沉。 因为是仗着神剑加持,方才步入此等境界,萧承整个人的气机显得有些虚浮。若是和真正的陆地神仙境高手对上,顶多是能够勉强自保。 但就算如此,萧承对于此时的黎醒来说,显然不是他能够威胁到了的存在了! 地牢之中,沉默了片刻。 忽然,黎醒一个踉跄地跌坐在地,昂头看着萧承,眼中嫉妒愤恨、不甘之色交加一起,咬牙道: “怒龙剑啊怒龙剑!当年你家先祖萧拓,便是自静江水脉之中得此神剑。从而被各族部落,认定他有天命在身,纷纷投效麾下,俯首听命。萧拓从此得势,这才有你云国定鼎天南之日……因为这把剑,我被萧拓压了半辈子。不曾想六百年之后,我竟然还会因为这把剑束手无策!” 说到这里,黎醒顿了顿,嘴角却是一反常态,露出肆意的冷笑,带着一丝畅快之意,高声道: “不过就算如此,你也不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萧承看着面露放肆猖狂之意的黎醒,眼睛微微一眯,沉声道: “阁下,当真不怕死?” 说黎醒不怕死,萧承还真不太信。 别的不说,只说他此前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只能躲在黎朝宗庙之中苟延残窜,放在其余心有傲气之人身上,只怕说什么也不愿意用这种姿态存活下来。 听到萧承威胁的语气之后,黎醒竟然摆出一副混不吝的模样,冷笑道: “你杀了我,更别想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正是因为黎醒怕死,所以这个时候才不愿意将那些法门交出来。因为死死握着这些东西,才能够保证萧承在得到之前,不会对他下手。 只要在萧承耐心耗尽之前,这些东西,他守住多久,便能够活多久。 萧承看着眼前有恃无恐的黎醒,嘴角忽然弯起一丝玩味的笑容。 他早就知道,这黎醒的嘴没有这么容易撬开。 萧承微微抬手,自怀中取出一只锦盒,径直打开,微微递到了黎醒的面前,饶有兴致地问道: “这个东西,阁下应该很熟悉才是!” 黎醒看着萧承这般从容,好似还有底牌逼他就范的样子,心中微微一跳,眼神顿时朝萧承手中看去。 便见锦盒之中,一婴儿手指大笑,通体乳白色,宛若白蚕的虫子,正静静地卧在盒子之中。 顿时之间,黎醒脸色忽然一变。 这虫子,赫然便是他控制、训练宗卫的蛊虫。 萧承有些嫌弃地合起盒子,看着黎醒,轻笑着道: “恰是不巧,我家太妃哀牢族出身,还精通蛊术,翻阅古籍之后,认出了这个东西!” “这蛊虫名为‘蒙露’,是哀牢语,意为听话的傀儡。此物以人为饲,能够吸纳人一身庞大的气血精气,藏于这小小的虫躯之中。然后寄宿于宿主脑后风池穴中,使宿主沦为傀儡。最巧妙的是,这蛊虫寄宿之时,还能够将体内容纳的精血倒灌回宿主体内。” 便是因为这种神奇的蛊虫,黎醒手下之中那数量庞大的宗卫,才皆是由江湖之中少见的,七八阶的高手组成。 萧承顿了顿,接着道: “昔日哀牢国疆域囊括如今云、黎两国,国中武林与中原大相径庭,各种异术、蛊术盛行。曾经有哀牢国皇室子弟,以此蛊术操纵臣民,意图谋逆。事败之后,操纵蛊虫的蛊师销声匿迹,这蛊虫也自此失传。” 萧承看着黎醒,忽然嗤笑一声,道: “到底是六百年的老不死,手中的东西真是不少啊……你用这东西用多了,只怕自己还没有亲身体验过一次吧!” 黎醒闻言,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朝后退了退。然后他意识到自己的露怯,当即强忍这心中惶恐,色厉内荏地道: “被此物寄生的宿主,神智丧失将会大半。你若用来对付我,也不可能拿到完成的气运之法!” 萧承闻言,平淡地看了他一眼,道: “你能够琢磨出来这等秘术,便证明整条路走得通,莫要太将自己当回事!朕贵为大云之主,手下人才何其多也。只要从你这里得到一点线索提示,朕自然可以拼凑出完整的秘法!” 黎醒看着萧承高高在上,俯视着自己的淡漠神色,心中顿时浮现出无边的恐惧之意。 正如萧承所说,很多东西看似神异,好似仙神手段。但其实只要稍加点拨,思路转过来,便不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 而且天下杰出之士何其之多?这些智者贤士的智慧,可比黎醒他厉害多了。只要得到一点提示,便足以让其他人渐渐摸索出完整的东西来。 到了那个时候,他真的就一点作用也没有了! 只要稍稍一想自己的下场,黎醒对死亡的恐惧,顿时涌上心头。 黎醒眼睛一动,身形猛地一动。 突然的动作,让萧承心中顿时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两步,腰间怒龙剑已然拔出数寸,寒芒闪烁锋芒毕露。 地牢之中,甚至能够隐约听到阵阵龙吟嘶吼,宛若神龙出身,震颤人心。 但见黎醒,此时却是没有什么动手的样子,反而是整个人身形一动,变坐为跪,伏倒在地,声音急切道: “不、你不能……我还有用,我还有用!” 萧承看着黎醒这般惶恐不安,俯首臣服的模样,嘴角微微一抽。 就这? 我还是喜欢你刚刚那桀骜不驯的模样…… 萧承缓缓收回怒龙剑,看着跪伏在地的黎醒,居高临下道: “你有什么用?” “我、我是黎朝老祖,手下党羽心腹掌控……” 话未说完,萧承便出言打断道: “都没了。那日晚上,都被黎卫宁杀了!所以就算朕放你回黎朝,也没有人会认你这个老祖宗的身份。” 黎醒暗中掌控黎朝朝堂,其实是以一种类似精英结社的方式。 通过在黎朝高官面前,以各种方法展露自己的“仙神手段”,将自己塑造成类似神的身份,从而使得众人狂热地尊崇他,从而掌控了六百年的黎朝朝堂。 这种暗中架空黎朝君王,统治朝堂的手段,确实很有效率。但相对而言,一旦认同他身份的党羽尽数被灭,他便很难恢复自己的统治。 没由来的会被“我,秦始皇,打钱”这种手段骗到的人,毕竟还在少数。 黎醒闻言,脸上一白,微微有些失神。 他牢牢把持了黎朝这个国家六百年,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个他一手创立的国家,会脱离自己的掌控。 一种悔恨之感,在他心头涌起。 便是因为大意,未曾注意到黎卫宁的异心,这才有他勾结云国高手,径直闯入宗庙之事,致使自己落得如此的下场。 萧承俯视着瘫坐在地的黎醒,沉声道: “将气运之法交出来吧!朕觉得,相比沦为傀儡,阁下更应该赌一赌,朕是否一言九鼎!” 黎醒猛地回过神来,看着萧承此时高高在上,淡漠无情,宛若九天神灵肆意操弄着自己的命运的神色,死死咬了咬牙,道: “身为天子,执掌乾坤,自然要一言九鼎!” 萧承闻言,微微点了点头,无所谓地道: “嗯,很有道理,朕也是这么觉得的!” 黎醒张了张嘴,似乎已经打定主意,想要将气运之法说出来。但就是萧承这幅无所谓的样子,还是让他不敢拿性命去赌萧承是否一言九鼎。 他心中迟疑斟酌了许久,却是神色忽然一凝,抬头看向萧承,深吸一口气道: “你还想要什么?” 黎醒当年亦是文武双全的人杰,六百年的阅历,使他更是看尽了各种手段算计。 明明这个时候,不管萧承心中到底是什么心思,他都应该是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让自己相信他的话,尽快交出气运之法才是。 但萧承此时的模样神态,显然是依旧在给黎醒施压。 如此看来,他一定是还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想到这里,黎醒心中顿时长松了一口气。 他便宛若抓住救命稻草,当即朝萧承问道: “说吧,你到底还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还有作用,证明自己还有一线生机。 苟活了六百年之久,黎醒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亲人、爱人、朋友。但就算如此,他反而更加不愿意去死了。 在一个活了六百年的老不死面前耍心眼,萧承的手段还暂时有些稚嫩。 不过萧承倒是也不在意,毕竟他的手段,都是阳谋。 “你执掌了黎朝六百年,定然有一些对朕有用的东西吧!”萧承看着黎醒,提醒道。 听到萧承的话,黎醒眼睛顿时一亮,当即道: “对,我知道很多东西,可以很好地帮助你!” 萧承闻言,嘴角一弯,道: “如此,甚好。这样一来,你对朕有用,朕不会动你。你也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将手中的气运之法交出来,大家就都会放心。” 黎醒抿了抿嘴,心中对生的贪欲终于压倒了一切,当即道: “好,陛下想要知道什么,我都会说的!” 许久之后,萧承缓缓走出地牢,面带笑意,心情显然极为不错。 在外面等候许久,心中忐忑的一众人,见萧承出来,心中松了好大一口气。 他们连忙迎了上来,对着萧承微微一礼,齐声道: “参见陛下!” 萧承右手虚扶,笑着道: “这次诸位奔袭黎朝宗庙,功勋卓著。稍候宫中,皆有赏赐赐下。” 众人闻言,连忙低头,齐齐谢恩。 萧承朝须宿微微点头,道: “对了,烦请须宗主之后出手,再用些手段,不使黎醒有脱身而出的能力。” 须宿闻言,连忙回道: “请陛下放心!” 萧承点了点头,脚下步伐发快,径直朝宫中而去。 此时的萧承,已经自黎醒手中,得到了气运的运用之法,早就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 建昌府,常宁县之中。 书房里亮起,海瑞手持毛笔,正低头奋笔疾书,将这段时间在常宁县中的见闻,一一整理下来,书于奏折之上。 这既是打算之后上禀御史台,以及当今陛下御前,也是在为了之后铲除朝中硕鼠的时候,以作证据。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淅淅索索的声响,自外边传来。 院中守候的一众法家弟子,顿时眼中一冷。 张汤、郅都快步走进书房之中,两人面色皆是颇为凝重。 “大人,果真来了!”张汤忍不住道。 海瑞闻言,手中的笔微微一顿,抬起头来,冷声道: “他们这群人的胆子,倒是比本官想的还要大,敢在县城之中就动手!” 郅都面容肃直冷峻,恨声道: “想必这群人,已经将城中的官吏,尽皆收买了。要不然,胆子绝对不会大到这个地步!” 如今的常宁县城之中,也的确如郅都所言这般。 在各种诱惑之前,能够坚守本心的官吏,到底是少数。 再加上在道衍的劝说之下,便连城中驻军的石校尉,也假意顺从他们。 所以在葛掌柜看来,城中内外上下,的确都是他们的人。 就算是在县城之中杀了海瑞,到时候也只要做些掩盖,就说他是在城外为匪类所杀。等朝廷收到消息的时候,他们的首尾也就收拾好了,根本不用担心。 便是如此,这才有了今夜这次的动手袭杀。 “冲进去,每人赏银五十两。杀海瑞者,得白银一千!”宅院之外,那以金钱鼓舞士气的声音,毫无顾忌地传入了宅邸之中。 “杀啊!” 刺客们一声暴喝,身形一起,径直越过院墙,冲杀进来。 不对,这么大,这么毫无顾忌的动静,显然已经不能将他们称为刺客了! 宅邸之外,葛朱掀开车帘,微微摇头,叹息道: “何必呢!大好的前程啊……” 话音未落,便听到宅邸之中,突然一声暴喝。 “有意行刺御史,已行者,处杖一百、流二千里。若伤,依律当绞!若杀,皆斩,不留!” 凌厉之意,铺面而来。 率先闯入院中的刺客,迎面便见一根铁尺赫然袭来。 虽只是一式,但劲风严密,宛若罗网,笼罩周身。任由刺客反应再快,再三躲让,也无法避开,被一铁尺敲昏了过去。 刺客们脚下一顿,急忙喊道: “有高手!” 这个时候,便听到院中又是一道声音响起。 “师兄错了!夜入民宅者,杀死勿论!” 一名刺客刚刚落下,便被沛然大力击中胸口。只听得骨骼断裂之声,那人身躯倒飞出去,滚落在地,当即气息全无,身死当场。 “哎呀,师弟你没记全!夜入民宅者,是‘登时杀死’,勿论。其余若是拘执而擅杀伤者,减斗杀伤罪二等。至死者,杖一百,徒三年。” 杀人的那名法家弟子闻言,顿时露出狰狞之色,道: “是啊,没错啊!我不就是‘登时杀死’的嘛!” 说罢,这名法家弟子朗笑一声,身形暴起,越上墙头,对冲上来的刺客大开杀戒! 第一百一十一章 此时宅院之外的葛朱,听着手下招揽的刺客发出一声声惨叫,心中顿时咯噔一声。 该死,皇帝竟然安排了高手在他身边护卫! 葛朱连忙放下车帘,声音急促,对着架着马车的心腹催促道: “快走!” 那些刺客,本就是葛朱随意招揽而来的,甚至连他的相貌已经真实身份都不知道。事成之后,他也打算直接除去这些人。 所以这个时候葛朱见机不妙,自然是毫无犹豫地将这些人舍弃了。 而现在马车旁边的十几名护卫人手,却都是商行真正供养的高手护卫。在听到葛朱此时的话,这些人丝毫没有迟疑,当即护送着马车,急忙朝离去。 待到他们走远之后,一条巷子之中,赫然钻出了两道身影,静静地看着这些人离去的身影。 章岳微微扭头,看着不远处海瑞居住的宅院那边的动静,忍不住道: “又被你说中了!” 一旁的刘伯温闻言,轻笑一声,道: “我对于相面之术,也是略懂一些。这些人虽以商行伙计的身份前来,但一个个面相带煞,不似好人。最关键的,这些人甚至连驭驶商队马车都不太熟练,怎么看都不太对劲!” 二人一直在常宁县县城附近,在看到这些刺客以商行伙计的身份前来,刘伯温便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劲,这才赶来。 看着刘伯温这般隐有得意的模样,章岳忍不住嘴角一撇,道: “但你不还是算错了一件事?这位云皇陛下,在这位海御史身边安排了这么多法家高手,显然用不着你我前来相救!” 刘伯温闻言,微微摆手,笑着解释道: “进常宁县城,还是为了咱们之间的赌约。前来这里,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而已……” 这个时候,章岳却是忽然耳朵一动,打断刘伯温,道: “先走吧,似乎来人了!” 刘伯温闻言,当即点头,道: “走那边?” 章岳看向前方,道: “四周都有人来了,跟我来!” 说罢,只见章岳脚下一点,身形一晃,便已然消失在原地,来到了一旁的屋顶之上。 刘伯温此时见章岳身形猛地凌空而起,也下意识地学着章岳的模样,踮了踮脚尖。 但很显然,刘伯温他并不会什么轻功,便是学着章岳的模样,身形也是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 “你带……你带我一把啊!” 刘伯温仰头看向屋顶上的章岳,张口说话。但刚喊两句却又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连忙压低了声音。 章岳站在屋顶之上,看着下面的刘伯温,嘴角忽然露出戏谑的笑意,轻声道: “哎?你不是什么都略懂吗,自己上来呗!” 刘伯温嘴角一抽,无奈道: “在下,不通武艺……老先生,别玩了,这个时候被抓可解释不清的!” 章岳看到一向成竹在胸的刘伯温,流露出无奈吃瘪的模样,心中恶趣味得以满足。当即一抚胡须,轻笑了两声,然后身形一跃而下,在刘伯温一脸懵逼的时候,将他径直拎起。身形几个腾挪,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二人走后没过一会儿,街角处便又是几道身影忽然出现。 “上面有命,为避免打草惊蛇,葛朱可以放走。但那些刺客,都别放过!” “是!” 当即有人闻命而动,不过一会儿,刚刚还安静无比的县城之中,忽然亮起火把。披坚执锐的边军将士顿时涌来,以海瑞的宅邸为中心,封锁住四周。 海瑞身边,有一众法家弟子作为随行差役,面对的刺客杀手,又是这些临时用金银招揽而来的亡命徒。一群乌合之众,自然不需要太过担心。 不过这会儿的功夫,前来的刺客,便死的死,伤的伤。仅有数名残存的人手,说什么也不敢冲入院子中,乘着夜色四散而逃。 只可惜,此时早有边军将士,等着这些人自投罗网。 这些刺客甚至没能够逃多远,便径直撞上了边军将士,被一应拿下。但有反抗之人,便是毫不留情地动手杀人。 在刘伯温二人走后来的那几道身影,此时脚步匆匆,走到院落之前,小心翼翼地扣响了户门,朗声道: “东厂掌班盛阳,求见拜见海大人!” 这般大声,显然是为了是表明自己的身份。 听到外面的来人,报的是东厂名号,一众法家弟子不由齐齐看向走出书房的海瑞。 海瑞点了点头,道: “让他们进来吧!” 听到海瑞的应诺,众人才打开了院门,将人放进来。 一众东厂番子快步走入院中,手中齐齐高举东厂的腰牌,以证明自己身份。 为首那名叫做盛阳的东厂掌班,在看到海瑞安然无恙之后,稍稍松了一口气,连忙抱拳行礼,道: “见过海大人!” 海瑞闻言,微微点头,沉声道: “那人放走了吗?” 盛阳闻言,连忙道: “是,已经放走了,故意不曾捉拿!” 海瑞闻言,一挥衣袍,沉声道: “好,今日之事,就此打住!陛下圣旨已下,明日……” 说到这里,海瑞忽然一顿,抬头看向已经微微发白的天边。 葛朱认为,如今整个常宁县县城之中,早已都是他的人手。所以在安排这些刺客来的时候,倒是也没有做太多遮掩。 所以海瑞这边,也早就收到了消息,做了些准备。 为了等这些刺客前来,众人都是一夜未睡,等到了现在。折腾一番下来,已是寅时,天际更是已然发白。 “等天亮之后,便组织人手出城,救治城外夏国百姓。这些硕鼠贪婪可恨,但若能救一二百姓,也算是他们将功补过了!”海瑞当即改口道。 海瑞性子肃直,最见不得这些贪碌小人。但是他,却也并非如同文人杂记之中记载的那般迂腐。如此情况之下,若是容忍这些硕鼠一时,就能够多救一些百姓,他显然是能够接受的。 众人听到海瑞的话,连忙齐声应道: “是!” 两个时辰之后,常宁县城,面向夏国那边的城门缓缓打开。 此时的城门,已经数个月未曾开启。今日打开之时,生锈的门轴,吱啦吱啦地作响,动静极大,栖息在外的一众老鸦野狗,纷纷抬头看向城门的方向。 千余全副武装,遮住口鼻的边军将士们,护送着医者,带着十数辆粮草药材,缓缓走出城门。 不过数月的功夫,城门口的官道无人养护,已经遍布杂草。吃惯了人肉的野狗毫不怕人,狗嘴流涎,眼睛通红地围了上来。 将士们毫不留情地刺死胆敢围上来的野狗,搀扶着医者们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已经成了白骨的尸体,脚步坚定,径直朝夏国方向而去。 县城之中,刘伯温指着城门处的车队,嘴角露出笑意,轻咳一声,看向身旁的章岳,道: “老先生,看来又是在下赢了!” 章岳看着出城的车队,神色复杂,久久不言。 依照约定,自此之后,他章岳就要跟着刘伯温一起前往中庆城,为萧承效力。 刘伯温注意到章岳的神色,忽然开口道; “说起来我还没问过,当今云皇陛下,无论从何种方面来看,都是一代明主。老先生此前便前往过中庆城,应当也是知道的。却不知为何,您这般不愿意投效?” 听到刘伯温的询问,章岳沉默片刻,开口道: “我纵横家弟子,一向事无定主,说无定辞。为一方谋划,也定是因为自身有所求,借力施为而已。只从云皇登基之后的表现,其的确是一位明主,辅佐于他,可成就大业。但可惜,云国如今锋芒虽盛,但论底蕴,终究还是不如夏国!” “辅佐小国君王称霸天下,成就伟业,难道不更显得纵横家之本事吗?”刘伯温忍不住问道。 章岳闻言,笑了一声,没有立即回答,反而是双手向后伸去,取下了背后的黑白两柄长剑,在刘伯温眼前展示了一番,方才继续道: “这柄黑剑,名为连横。这柄白剑,则为合纵!” 刘伯温眼睛一动,看向章岳,道: “合纵连横,纵横家之理念主张,自是不用多少,江湖之上早有耳闻!” 章岳闻言,一把抽出黑色长剑,道: “连横者,事一强以攻诸弱。种种手段,以破为主,擅长利用各种矛盾和利益制造裂痕,从而获得时机,是为阴谋多而阳谋少。” 说到这里,章岳又拿起另一柄白剑,却是没有拔出,只是看向刘伯温,继续道: “合纵者,合众弱以攻一强,用外交手段联合团结,是为阳谋多阴谋少。” 刘伯温闻言,心中沉吟片刻,忽然点头道: “老先生是说,自己擅连横,而不擅合纵。所以需要侍奉大国君王,才能尽情施展所学的手段?” 章岳闻言,点了点头,苦笑道: “历代纵横家,皆有两名传人,分掌两剑。只是,因为门中一件旧事,这代仅有我一人承袭门派所学……” 刘伯温听到这个解释,张了张嘴,却并没有继续问下去。 别看如今云、夏两国,云国占尽了便宜。那都是因为各种原因,致使夏国那边束手束脚,这才主动求和。 别的不说,只说这次萧承问夏国索要的赔款,那笔金银,相当于云国三年的赋税。 若是萧承没有抄了云国佛门六百年来的大半底蕴,让他拿出这笔钱,他根本就拿不出来。 而这对于夏国来说,虽然损失有些心疼,却不能算做伤筋动骨。 一国的综合实力,相互之间的底蕴差距,到底还是要用地盘、人口这些东西来衡量的。一时的得失胜负,只是一时,是不可能一直影响下去的。 说到这里,刘伯温不由得一顿,面色有些悻悻,有些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劝说下去。 毕竟就算以赌约让章岳前去,也不过是得到一个心不甘情不愿,还无法施展所学的人,用处根本不大! 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之间,刘伯温心头忽然生出感应,猛地朝东南方向望去,脸上露着惊讶的神色。 章岳被刘伯温的动作弄得一愣,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却又什么都看不到,不由得有些错愕地问道: “你这是?” 刘伯温没有立即说话,反而是哈哈大笑。 只见刘伯温衣袍一挥,手掌翻动,心念引动天地之力。 下一刻,肉眼可见的白瑟光芒,凭空凝现。在刘伯温的牵引之下,化作玄奥符文,闪耀白光,缓缓生起,猛地冲入章岳的视线之中。 章岳猛地一愣,视线顿时变得有些模糊了起来。 “你这是……”章岳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看向刘伯温,询问的话还没出口,便当即愣在原地。 此时章岳的视线之中,天地已然大变。 人之五气,与天地之力勾连一起,凝现出各种异象。 章岳看向刘伯温,脸色复杂地道: “道家的开天眼?你连这种道家不传秘术都会?” 刘伯温闻言,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轻笑道: “略懂一些罢了……” 章岳嘴角一抽,心中发闷,所幸不去看向他。 顺着刘伯温刚刚看向的方向望去,便见东南方向,不知隔了多远,一片金色光芒,齐齐闪耀天空之上。 祥云弥漫,金霞漫天。社稷龙虎之气冉冉而起,凝现种种异兽。 紫色神鸟清啼一声,振翅飞翔。 云国各地,尚有各色光辉,忽然好似受到召唤一般,齐齐朝那边飞去。 紫色神鸟身形一震,猛地散开。紫色光芒,汇聚着云国各地发出的各色光辉,凝聚一起。 在章岳震惊错愕的目光之中,无数光辉凝聚,旋即化作金色神龙,身形膨胀,庞大无比,笼罩在整个云国国境之上。 与此同时,天下之中,夏国皇帝、黎朝王上、诸国君王,甚至天下之中所有触碰九阶的高手,此时皆是心有所感,齐齐朝云国方向望去,心中顿生异样的感觉。 章岳此时,心中震撼无比,许久说不出来话。 常宁县的东南方向,赫然便是云国都城中庆城所在的方向! 第一百一十二章 凝聚国运 萧承屏退众多宫中侍者,独自一人待在养心殿中,一把拿起一旁放着的云国的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乃是一国正统之象征。哪怕是改朝换代,后世王朝也需得到这枚朝传国玉玺,以作为获得法统的凭证。 黎醒所交出的气运之法,恰要凭借此物调动。 说起来,这枚玉玺,在金手指的设定之中,亦是和怒龙剑、兵主印同一个层次的五星珍宝。此前萧承,还曾经因为玉玺空有一个五星珍宝的名头,却并没有什么技能、效果而心生不解。 如今看来,玉玺并无神异,却能够拥有这般等级的珍宝评定,就和这气运有关! 萧承想到这里,便不再迟疑。他当即抓起传国玉玺,体内精气神之力运转灌输其中,按照气运之法,缓缓而动。 原本只是寻常的传国玉玺,借助萧承之力,其上忽然闪烁起莹莹玉色光芒,缓缓浮空而起,悬于萧承额前,神异异常。 刹那之间,在萧承感知之中,天地瞬间大变。 自四面八方涌来的各色光辉,化作乳白色光芒,汇聚在萧承四周。 萧承下意识地伸出手掌,微微搅动。这股乳白色光芒随之而动,缠绕在萧承掌间,温顺至极。 根据黎醒所说,此时这股庞大无比,却又极为散乱的力量,便是国运之力。 阴阳家有观心瞳,道家有天眼道心,儒、墨、名、兵、法、方技等各家,也都有望气之说。 此类秘法,并非一家独有。 之所以这般,皆是因为世间人杰,或因心念坚韧,或因智谋高绝,又或者武功有所成就,便能够在冥冥之中,使得天地之力暗中呼应,与人的精、气、神,相互纠缠交织,生出种种异象。 人有气运显化,国家亦有。 国运之力,便是如此。 萧承此时身边这些力量,便是一国文武百官、百姓子民心念汇聚而成,是以庞大无比。 但相较于人之气运显化,一国国运汇聚万万人之信念,固然庞大,但亦繁杂无比,便难以凝聚成型,依之而用。 黎醒的方法,便是自人之气运显化之法琢磨而出。 以国家首领的身份,凭借自身心念替代国家意志,主动使国朝气运凝聚一体,从而得以调动这股庞大无比的力量。 这种方法,说来极为简单,便是仿照人之异象显化之理,促使国家气运之力凝聚一体,不再似之前那边无序散乱,难以调用。 千百年来,世间才学智谋高绝之人不知多少,却只有黎醒一人悟出了国运运用之法,并非是因为他的智慧无人能比。 而是因为,天下各国历代君王之中的人杰,个个心高气傲,自视甚高。他们追求的,不是掌控朝堂,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掌控欲,便是马上征战,万国来降,拓土八方的荣耀。 这些贤能杰出的君王,纵使在冥冥之中能够感受到国朝气运,也会因为自身的性格、抱负、心胸,而不会去注重这显得有些虚的气运之说。 至于资质一般的君王,以他们的本事、智慧,基本上发现不了这国朝气运。便是发现了,也不懂得该如何运用。 而天下之中的智者贤士,纵使智慧足够,却又因为并非是一国君王,难以接触这国运之力,所以难以感悟。 也只有黎醒这种,称得上一代人杰,却又因为自身才能无法与云、夏两国太祖争辉,只得寄托于气运、巫蛊这些其他的手段之上的人物,才能够在误打误撞之间,摸索出了这运用国朝气运之法了。 萧承此时再次心神一动,便听得一声清唳之声在其耳边诈起。 一只气运显化的紫色神鸟,忽然振翅飞出。 萧承装备紫色帝卡【齐宣王】之后,头顶气运显化,便成了这么一只紫色神鸟,正是应了齐宣王那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紫色神鸟振翅飞翔,乳白色的国运之力亦是随之而动,缠绕着神鸟的羽翼,随这神鸟的羽翼挥动,气运之力追随其后,旋转缠绕。 在萧承心神驱使之下,只看到紫色神鸟再次轻啼一声,身形一震,顿时散开,化作点点紫色光芒,亦是汇聚到那些散乱着的国运之力之中。 乳白色的国运之力,在萧承的推动之下,不再散乱。相互之间纠缠交错,以某种说不出来的秩序相互运转。 此时旭日初升,于东边天际正放光明。天空之上,已有朵朵金色祥云凝聚。 此时在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社稷龙虎之气翻涌不停,显化种种祥瑞。国运之力凝聚,化作金色巨龙。 鳞爪分明,龙角峥嵘。巨大的身躯于祥云之中若隐若现,覆盖整个云国国境之上,俯瞰着世间。 萧承的视线,逐渐升高,最后变作气运神龙的视角,俯瞰着整个云国。 此时他的心境,无悲无喜,望着世间山河,宛若神灵一般漠然无情。 于此同时,鹿门书院之中,阴阳家宗主须宿猛地抬头,看向皇宫方向,神情有异。 在须宿身边伺候的桑磐,此时亦是心中有感,眼中紫色光辉一闪而过。可正当他要抬头望去之际,又猛地想起自己进入云国之后,观气数次伤到眼睛,当即心有余悸地低下了头,不敢去看。 须宿注意到自己这位门人的异样,倒是轻笑一声,道: “无妨!” 桑磐闻言,面露讪意,方才抬头朝皇宫方向望去。 稷下学宫之中,更有数道视线,朝皇宫的方向投去。 “天地大变,竟然这般惊人!我名家这次,决不能落于人后!” “通禀门中,请钜子速速前来云国。”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正是我儒家理念。如今云皇陛下推行科举,正是我儒家千百年来所期望的圣君!” “道因应无方,惟变所适啊……” “哈哈哈,国朝气运凝现,诸国必然乱起。我兵家大兴,就在此时!” “……” ----------- 此时,黎朝升龙府中。 黎卫宁猛地抬头,走出宫殿,朝云国的方向望去。 感受着心中的悸动,他猛地一咬牙,压低着嗓子恨声道: “是气运之法,绝对是!” 此时的他,对于萧承,早已不是当初那般欣赏的心态了。 想起萧承抢了自己的缘法,还派使臣前来要自己纳贡称臣的说法,他顿时恨得牙痒痒!若是萧承此时出现在他面前,他只恨不得要千刀万剐,方能解开他心中的憋屈之意。 就在此时,他的贴身太监辟秽忽然走来。 虽然辟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当他看到黎卫宁站在殿外,神色难看至极的时候,心中顿时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犹豫片刻之后,他小心翼翼地倒退两步,想要趁着自家王上暂未发现自己,悄悄离去。 但显然,他动作慢了一步。 黎卫宁扭头便看到辟秽蹑手蹑脚的模样,强压着心中的无名火,咬牙道: “你在干什么!” 辟秽听到黎卫宁开口,浑身顿时一颤,咽了咽口水,缩手缩脚地走上前来,行礼道: “王上!” 黎卫宁冷冷地看着辟秽,道: “你刚刚在干什么?” 作为黎卫宁的贴身太监,自然对他的性格无比熟悉。听到他此时的话,辟秽当即便知道自家王上此时依然在暴怒的边缘。 原本想要禀报的话,顿时堵在了他的喉咙,怎么也说不出来。 注意到辟秽的神色,黎卫宁神情更冷,声音越发冷冽起来,沉声道: “快说!” 其中隐藏着的滔天怒意,已然蓬勃欲发。 辟秽心中一颤,只得颤声道: “云、云国使臣,今日求见,想要于朝会之上面见王上……” 话音一落,便是深深的死寂。 片刻之后,辟秽便听到凛冽风声,忽然传来。 “砰”的一声闷响,一枚龙形玉佩,正中辟秽的额头。然后这黎王随身携带,价值不菲的玉佩,便重重地摔在地上,摔作了数瓣。 辟秽感受着头上传来的剧痛,却不敢动作,死死低伏在地,头都不敢抬。 “废物!废物!”黎卫宁怒吼一声,神情激动之下,甚至上前用力地踹了辟秽一脚,将他踹得翻过身来, 如今的黎朝,国中精锐尽丧,军事实力未复此前三成。再加上陈丰、黎护二人引兵除去黎醒党羽,致使朝中大员尽丧,国中朝政动荡至极。 如此局势,面对云国册封的圣旨,除了避而不见,以现在朝中局势不稳的借口尽力拖延之外,已再无任何办法。 但就算拖延,又能拖延到何时呢? 当今日,云国的使臣明确提出要面见黎卫宁,当着黎朝百官的面宣读萧承的册封圣旨之后,黎卫宁便再也找不到推脱下去的理由了! 除了无能狂怒,黎卫宁已然再无办法。 辟秽死死跪伏在地,蜷缩着身子,不敢有任何动作,口中连道: “王上息怒,王上息怒啊!” 黎卫宁看着辟秽狼狈的模样,刚刚抬起的脚却是放下,面露颓唐之色。 沉默许久之后,他才深吸一口气,喃喃道: “如今国朝局势如此,也只能接下这册封旨意了。国之屈辱,便由孤一人忍受吧。待孤整顿国内之后,静待时机,自有洗刷耻辱的一日。” 黎卫宁这话,声音极低,自言自语的模样。显然,这是黎卫宁在给自己找一个理由罢了。 --------- 夏国京师,金陵城皇宫之中。 夏皇眉头紧皱,看着西南方向,面露凝重之色。 刚刚那感觉,引朕心中悸动,似乎有些不太寻常啊! 一旁的贴身太监四喜,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 “陛下,可是在担忧岐王殿下?” 夏皇闻言,微微回过神来,将刚刚的那股异样感觉暂时放下,冷哼一声,道: “哼,不爱惜己身,以身犯险的莽撞小儿。他自找的,朕为何要放在心上?” 声音虽冷,言语更多是不满。但在老太监四喜听来,却是另外一番意思。 当今夏皇的皇子皇女加起来,都三十多个了。皇家子嗣一多,自然也便少有父子之间的情谊,相互之间,像君臣多过像父子。 放到一般的皇子身上,只是亲身进入瘟疫地区而已,又没有死去,夏皇绝对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的。 他能这般,显然是将岐王放在了心上。 夏国朝堂之中,因为夏皇的有意放任,诸皇子培植势力,相互之间争权夺利,为了空悬的太子之位,不知道打成了什么模样。 早些年还好,但如今夏皇的年纪越来越大,这件事已然到了最后出结果的时候,各方都已经坐不住了。便是夏皇身边的亲信太监四喜,也忍不住试探了起来。 四喜垂下的眼眸微微一转,连忙笑道: “陛下怎么这么说呢!岐王殿下果敢有担当,如今以身犯险,亲自进入西南诸郡坐镇,也是心忧国事,想要为陛下分忧罢了。” 说完,老太监连忙偷偷打量起夏皇的神色。 夏皇脸上随意地看了老太监四喜一眼,然后低头道: “他若是能够早日回京,朕才能够少操点心……” 老太监四喜面上轻笑着回应,心中却是忍不住生起了波澜。 万万没想到啊,看陛下这意思,竟然是这诸皇子之中,最不循规蹈矩的岐王,最得陛下属意…… 嗯,看来得交代子侄们,多向岐王身边靠靠此时! 想到这里,四喜连忙低头道: “陛下,岐王殿下坐镇西南边军大营,应该暂时不用太过担心。只是这粮草物资筹措,是万万不可短缺的。奴婢这边,可要派人去盯着?” 夏皇闻言,眼皮一耸,冷笑道: “也好!朕的这群儿子,是真的会扯后腿的。这都数月的功夫了,粮草物资竟然才送了那么一点。若非有人使劲,只怕就连那点东西都送不过去……呵呵!” 四喜闻言,眼睛低垂,不敢接话。 这些话,已经不是他能够插嘴的了!他的身份,毕竟只是太监。诸皇子再如何,那也是皇子啊。 “请陛下放心,奴婢这就交代人去办!” 夏皇点了点头,轻叹一声,微微摇头,继续低头伏案处理政务。 第一百一十三章 紫色训卡【烈军白毦】 云国,中庆城,金府密室之中。 昏暗的灯光映衬之下,金堂峰面色沉肃,冷声道: “失败了!” “什么?那海瑞不通武艺,不过一个文人而已。你手下高手不少,又打通了常宁县上下,为何会失败?”坐在金堂峰对面的那人闻言,脸上做出一副惊讶的神色,道。 金堂峰面上阴沉,忧心忡忡地道: “在海瑞身边,有高手护持。我手下派人查过,都是天下显学之一,法家的弟子!” 对面那人闻言,开口疑惑道: “法家弟子,为何会在……” 话到一半,他又忽然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拍了拍额头道: “啊,应该又是咱们陛下的手段了!这次各路监察御史出京,身边的随行差役,可都是陛下那边亲自过问的。想必便是那个时候,陛下将这些法家弟子派出去了吧!” 听到此人的这番话,金堂峰只觉得有些不对劲。 细细一琢磨,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眉头一皱,双眼猛地盯向那人,一字一句道: “大人,莫非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对面那人听到金堂峰这般质问自己,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不置可否地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气,方才语气深邃地道: “唉,金老板的莫要这般动怒。这事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本官只是一时未曾记起,忘了提醒而已。” 金堂峰猛地站起身子,看着对面那人,咬牙道: “刘大人!别忘了,这笔生意你占了七成。这般扯后腿导致事情败露,你我都没有好下场!” 昏暗的视线之中,当朝户曹尚书刘宇,双手揣在袖中,老神在在的坐在金堂峰对面,不慌不忙地道: “杀害朝廷命官,金老板恐怕才是一心想要把事情搞砸吧!” 金堂峰闻言,当即恼怒至极,吼道: “海瑞此人,软硬不吃,我用了各种手段,都无法收买。如今因为并未被他找到什么实际证据,所以尚且兜得住。但就凭此人的脾气,迟早有一天,要把着些事情都捅出来的!我不去想办法杀了他,难道拉着大家一起等死吗!” 听到金堂峰的指责,刘宇抬起头来,冷笑着看着金堂峰,道: “哦,金老板原来是这样想的啊!本官还以为,金老板是舍不得那七成利润,这才想办法,要将监察御史换成自己的人呢。” 一句话,顿时便让刚刚还一脸怒容的金堂峰,瞬间僵在原地。 刘宇脸上带笑,眼中却尤为冰冷,神态轻松地道: “对了,金老板或许还不知道吧,你刚收买的那名寒门子弟,科举出身的御史,今日吏曹调令已下,升任清迈郡推府。入仕不过半年,便升任郡官,掌管一郡之地刑名之事,当真是年少有为啊!金老板,慧眼识英才啊!” 金堂峰闻言,张了张嘴,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有些失神地跌坐回座位之上。 看到金堂峰失魂落魄的模样,刘宇冷笑一声,轻蔑地看向他,冷然道: “金老板到底商贾出身,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你短短时间之内,便能够打通北境诸郡诸多关节,真以为是那些金银起了作用吗?呵呵,没有人在暗中打招呼,那些人敢收你的钱吗?只怕是你手下人前脚捧着金银地契上门,后脚便是如狼似虎的东厂番子找上门来了。官场上的事情,可不是你一介商贾举着金银,就能够玩得转的!” 听着刘宇所言,金堂峰此时只觉心中不寒而栗。 直到此时,听到刘宇的话,没有任何反驳余地的金堂峰,才忽然意识到,为何自己师门长辈费了力想要讨好当今陛下了,想要重新获得,和其余诸子百家一般站在朝堂之上的权利了。 当有人以朝廷大势压下之时,他之前所依仗的那些东西,一吹就倒,毫无反抗之力。 注意到金堂峰的神色,刘宇便知道今日敲打得已经够了,当即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道: “今日之后的利润,金老板少拿一成五,所有事情,自有我这边处置!” 金堂峰眼睛一动,声音略带嘶哑地道: “八成五的利润,刘大人的胃口,还真是厉害!” 虽然话里话外,颇有不甘之意,但金堂峰此时说这话,便已经是服软了的意思了。 刘宇闻言,再次冷笑一声,道: “金老板啊金老板,你以为这么多的金银,是本官一个人吞下的吗?本官虽然掌管户曹,但还没到能够轻易助你打通上下关键的地步啊!” 金堂峰喉咙一动,沉默片刻之后,当即微微低头,道: “小人孟浪了,不该多问。” 刘宇呵呵笑了两声,站起身来,道: “好了,送本官回去吧!” “是!” 密室之中,一道暗门打开,刘宇无视面色颓唐的金堂峰,径直在护卫的接应之下,走进了密道之中。 金堂峰呆坐在位置之上,许久之后,终于长叹一声。 这一声叹息之中,似有迷茫失措,似有愤恨懊悔,百感交集,复杂至极。 刘宇穿过密道,在身边亲信的接应之下走出密道,来到了一间装修雅致的包厢之中。 他看着包厢案桌之上狼藉的酒肉杯盏,理了理衣冠,道: “可有什么异常?” 身旁的亲信闻言,连忙道: “都注意过了,并未有什么异常!” 刘宇点了点头,一挥衣袍,沉声道: “速去请见公子,就说……” 话说到一半,刘宇忍不住摇了摇头,道: “算了,还是本官亲自去吧!” “是!” 当即,一众人簇拥着刘宇,做出一副酒足饭饱的模样,施施然走出了酒楼。 而此时,就在这间酒楼外边不远处的小食摊位上,两名客人注意到刘宇一行人走出酒楼,当即对视一眼。 其中一人忽然压低了声音,对另外一人道: “户曹尚书刘宇,其秉性雷厉风行,克己自制,少有在外设宴饮食。两个月前,其突然每隔半个月,便来此酒楼一趟,每次来此都要一个多时辰才能够出来,其中似有蹊跷。派人回去禀告五挡头,速派人详查此间酒楼!” 另一人闻言,当即压低了声音,问道: “头儿,那现在可要跟上去?” “以防打草惊蛇,咱们远远地坠着,暂时摸个大概就是了。” “遵命!” -------------------- 养心殿中,萧承看着手中刚刚抽到的卡牌,陷入了怀疑人生之中。 我,最近改运了?上一张紫卡,好像刚出来没多久吧,应该还没到保底的时候吧…… 只有萧承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耀眼的紫色光辉,自手中训卡之上流转不断,显现着其神异。 【紫色训卡,烈军白毦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获得陈到、赵云,可组建兵种白毦兵 卡牌说明:忠勇烈千军,永安蜀汉魂 陈到,三国时期蜀汉武将,刘备帐下白毦兵统帅,以忠勇著称。建兴年间,任征西将军、永安都督,封亭侯,在任期间去世。 武力87,文学68,智慧72,道德85,年龄23,统御90,政治53,魅力87,忠诚100,野心26 赵云,身长八尺,姿颜雄伟,汉末三国时期蜀汉名将,追随刘备近三十年。其两扶幼主,克定祸乱,扫荡西川,汉水之战战败曹军,功勋卓著。 武力97,文学69,智慧87,道德94,年龄26,统御92,政治82,魅力96,忠诚100,野心37】 【白毦兵,三级特殊步兵,可组建】 【士卒所需训练度——85】 【前置条件——紫色训卡“烈军白毦”或紫色帝卡“汉昭烈帝”】 【所需装备——重甲x军队数量x1、钩镶x军队数量x1】 【特性——不动如山:固守之时,攻击力增加1点,防御增加2点,血量增加3点】 【属性——单兵战斗力:23,攻击:8,防御:4,血量:10,移动:1】 白毦精兵,三国汉昭烈帝的亲兵,蜀汉最为精锐的兵马。夷陵之战,曾经在陈到的统领之下,以数百兵马阻挡陆逊近万追兵。之后镇守蜀汉门户,使魏、吴不敢轻易来犯。 又是一个三阶顶级兵种! 虽然和幽州突骑29的单兵作战能力相比,显得有些不如。 但这毕竟不是游戏,不能单靠属性,做出拿身为轻骑兵的幽州突骑攻城的举动啊。身为重甲步兵的白毦兵,有时候能够起到更大的作用。 之前的紫卡金卡,好歹有一部分保底的原因。可距离萧承上一次保底紫卡,不过才两次啊。 手气背惯了,萧承显然对自己有一个清楚的认知。这陡然地再蹦出一张紫卡,固然高兴,但心中却是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萧承心念一动,金手指面板随之打开。 【大云国昭圣元年(夏)五月三十日 文学:43 武术:100(基础武力85,怒龙剑+10,帝卡技能效果+5)道德:62 体能:90 年龄:17 健康:83 国库:1733万两皇威:77 佩戴帝卡:齐威王—田因齐 生效技能:田氏代齐、广纳谏言、励精图治、稷下学宫 额外技能:天命昭昭、大理段氏】 面板之上,额外技能那一栏之上,那因为帮助世界晋升而获得的“天眷”技能,此时依然消散,换成了名为“天命昭昭”的新技能。 相较于原本七彩流转的“天眷”技能,新技能上面则更为亮眼。 字体之上,有金色光辉流转不停。 字体上方,还有国朝气运化作细小的金色神龙,口衔金色龙珠,龙头微微仰起。隐约一看,这金色龙珠便好似刚刚自东边越出海面,冉冉升起的朝阳一般。 但应该是因为刚刚助萧承抽取到紫卡的缘故,神龙口中衔着的龙珠,光彩显得有些黯淡。 嗨,还加特效了啊! 自从凝聚国运之后,这新技能便出现。只是就如此前“天眷”一般,没有任何反应,金手指面板之上,也没有显示出任何说明。 按照黎醒所言,这运用国运之力,能够突破原本肉体凡胎的限制,破入原本难以触及的境界,承受此前难以承受的力量。 黎醒将这种状态,称作为半人半神。 其自身资质着实一般,却能够到如今陆地神仙的境界,便是因为这种秘法。也得益于此,他能够借助常人难以承受的庞大药力,延缓自身寿命。 还有种种妙用,黎醒因为自身所限,难以参透,便沦为了萧承的阶下之囚。当时说起之时,他啊还忍不住面露惋惜之色。 这“天命昭昭”的技能,想也知道,便是因为国运凝聚之后显化的。想来,这便是黎醒口中所言的,他隐约感到,却未曾参悟到的种种妙用吧。 “昭昭天命啊……”萧承下意识地攥紧了腰间带着的怒龙剑,喃喃自语道。 就在此时,养心殿外,忽然响起了冯保的求见之声。 萧承回过神来,手中一松,紫色卡牌顿时冲天而去,消散开来。 “进来吧!”萧承沉声道。 冯保推开殿门,快步走进殿中,对着萧承俯身一礼,当即道: “陛下!” “什么事?”萧承沉声道。 “奴婢手下番子。排查朝中百官,已然有了线索。其中,户曹尚书刘宇的形迹,最为可疑。东厂那边,已经加派了人手,细细调查。” 萧承闻言,眉头一皱,道: “户曹尚书刘宇?” “是!” 萧承轻叩御桌,沉吟道: “朕记得,这刘宇是少府出身?” 冯保眼皮耸拉,回道: “是。” 当今尚书令曲诚,昔日便是少府令。这户曹尚书刘宇,也便是因为他的保举,才得以调入尚书台任职。 而一说到曲诚,便不得不提起,当初共同辅佐萧承执掌朝堂大权,而且因为都是杨家姻亲,相互之间关系紧密的马、曲、陶三家了。 这三家,因为当初果断相助萧承的缘故,门生故吏遍布文武两班,影响力极大。 现在想一想,金堂峰虽是杂家出身,但到底是一介商贾,轻易之间打通北境诸多关节,其中若是没有人牵线搭桥,那才是不正常呢! “查!”冷冽的声音,响起在空荡的大殿之中。 冯保当即回道: “请陛下放心,奴婢必然给陛下个结果!” 第一百一十四章 查案 云国建昌府,常年县城。 海瑞身穿一身御史官袍,脸上肃然,看着眼前看守府库的县衙官吏,沉声喝道: “速速打开府库,交上账册目录!” 看守府库的官吏面色发苦,在海瑞身边一众法家高手的锐利的眼神之下,颤颤巍巍地咽了咽口水,哭丧着脸,道: “御史大人,这府库之中、还有一应账册,事关紧要。今日大人来的匆忙,不如先让下官禀报一番如何?” 海瑞双眼锐利无比,宛若锋芒,死死地盯着府库官吏,呵斥道: “打开!本官为陛下钦点的监察御史,巡查建昌府中事务。你再敢阻拦,便当即拿下治罪!” 一旁的法家弟子闻言,轻咳一声,忍不住插话道: “大云律,阻拦公务者,轻则丢官去爵,贬为庶民。重则满门牵连,流放千里!” 听到这话,这名官吏明显地吓了一跳。犹豫了半天,他终究是没顶住压力,自腰间取下了府库钥匙,恭敬地递到了海瑞面前。 海瑞微微点头,一旁的郅都当即上前,取走了府库钥匙。 在看守府库的一众官吏畏惧无奈的眼神之中,一行人浩浩荡荡,径直来到这常宁县府库之前。 张汤此时见府库官吏俱是畏惧地躲在一边,瑟瑟发抖不敢上前,当即凑到海瑞的耳边,低声询问道: “大人,咱们如今这般大手笔调查,是不是有点打草惊蛇的意思?不是说这些背后的硕鼠,还有点作用吗?” 如今的云国,已然派遣了一队人马,大张旗鼓地进入了夏国西南诸郡,救治遭受瘟疫的百姓。 但西南诸郡那么多的百姓,听闻云国这边有活路,只怕不少人便会前来。到了那个时候,常宁县只怕又要如此前那般封城了! 不论是萧承,还是常宁县如今实际上的主官道衍,甚至是性子强硬刚直的海瑞,都在这个时候忍住了对那些人动手,便是想着让他们再发挥一点余热。 多运一些粮草,多救回一些无辜百姓,让当今云皇威望能够更甚一点,那就不枉萧承、海瑞他们忍者没有动手。 这是郅都、张汤他们,早就知道的事情。既然下了如此决定,就更应该对背后那些阴诡之事装作看不见才是。 所以此时对于海瑞忽然大张旗鼓地开始调查,感到了一丝不解。 听到了张汤的疑问,海瑞看了看四周,亦是压低了声音,道: “若是本官真的突然装看不见,幕后之人整日就要疑神疑鬼了,那才是打草惊蛇呢!” 郅都闻言,亦是忍不住道: “既然如此,那大人此前,为何不与他们虚与委蛇,以放松警惕呢?” 海瑞眉头一动,连连摇头道: “那更是不行!非是夸大,只是本官这脾气……” 海瑞这极为执拗,刚强肃直的脾气秉性,并不好相处。 科举进士出身相同,天生亲近些,在尚书台观政之时,相互之间走动不少。如此,自然也就有不少人,在他这里碰了一鼻子灰。 所以海瑞他这个又臭又硬的脾气,已然在朝堂中流传开来。 这幕后谋划之人,极大可能也有京中官员参与其中,知道他的性子。 海瑞突然便对着这些人笑语盈盈,对送来的礼物来者不拒,便显得极为违和,让人生疑! 这个时候,海瑞忽然又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丝冷笑,道: “而且,越是大张旗鼓地调查,让这些害怕地将所有手段用出来,才越能够看到这些幕后之人的底牌啊!” 二人闻言,顿时露出了然之色,齐齐拱手道: “大人英明!” 而就在二人说话之间,便有随行的法家高手,已然打开了其中一间府库的大门。 众人涌了进去,打量起四周来。 便见偌大的府库之中,堆积得满满的粮草。高大的粮囤之中,白米溢出,掉落在地面之上。除此之外,还有种种物资,将这间府库塞得满满的。 众人见到府库之中竟然是这般模样,顿时眉头一动。 海瑞眼睛一眯,朝旁边的随行高手示意一番。 当即,便有人抽出兵刃,于粮囤之上猛地一刺,随后再次抽出。 霎时之间,白米自缺口溢出,哗啦哗啦地滚落在地。 门口的府库官吏看着这般情况,顿时面色犯苦,忍不住哀求道: “大人啊,咱们这边有测米粮的工具。您这样,这粮囤就要换了,不知要花费下官们多少功夫。您莫要这般,莫要这般啊!” 听到官吏不断哀求的声音,海瑞充耳不闻,只当没有听到,冷笑道: “每隔一尺探查一番,四面都要试!府库官吏的手段,呵呵呵……” 身边的法家随行高手闻言,当即抱拳应是,四散开来,分别对着府库之中的粮囤动起手来,验证其中深浅虚实。 一众府库官吏,此时尽是面带苦涩,一副欲要上前阻止,却毫无办法的模样。 海瑞眉头一沉,当即喝道: “还有府库账册,快交上来!” 为首的官吏闻言,当即回道: “大人,城中遇事,这些日子来府库里面进出的东西,可比此前数年的还要多。这账册堆起来,足有半人多高,您还是……” 话为说完,一旁的郅都便有些听不下去了,当即呵斥着打断道: “费什么话?速速带我们前去封查!” 官吏顿时一滞,万般无奈地示意手下,领着郅都前去封查一应账册。 海瑞环顾一眼,便见府库之中,一众随行的法家弟子,在粮囤之间奔走。但每一次刺破粮囤,引出来的总是白花花的米粮,一点可疑之处都没有发现。 不对劲! 海瑞心中忽然一凛,面上却依旧故作平淡,看向身边候着的,有些焦躁不安的府库官吏,沉声道: “你叫什么?” 府库官吏闻言,连忙对着海瑞俯身一礼,道: “大人来的匆忙,未曾见礼。下官赵雪松,添为常宁县司库,主管县中库房一应事务。” “赵司库,有礼了!”海瑞微微点头,回礼道。 “不敢不敢……”赵雪松连忙对着海瑞惶恐地摆了摆手,连道不敢。 然后他顿了顿,一脸不解怯懦地问道: “御史大人,莫怪下官无礼。只是您这不声不响地来府库,到底是何公务?不妨和下官说一说,下官也还从旁协助啊!” 既然要大张旗鼓做给某后之人看,那海瑞也毫无隐瞒的意思,双眼锐利地看着赵雪松,肃声道: “本官知晓,城中有人贪欲熏心,对朝廷的赈济粮草动了心思,损公肥私。本官今日前来,便是因为此事。” 说到这里,海瑞眼中锋芒更甚,语气之中带着一丝呵斥,继续道: “赵司库主管府库,想必知道一些事情吧!官员贪腐,还是如此大事之上动了歪心思,大云律法向来严惩。你若是知道什么,速速详细道来。若是坦诚,本官可做主,对你从轻发落!” 听到海瑞的话,赵雪松便宛若被踩了尾巴一般,就差没跳起来,高声叫屈道: “御史大人,冤枉啊!下官虽然官职卑微,但时刻感念陛下、朝廷的恩德,怎么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丧尽天良的事情啊!大人,你可莫要因为一些不着边际的谣言,便不听下官的辩解啊!” 一边说着,赵雪松还一边指着府库之中,急声辩驳道: “大人,别的不说,就说这府库之中,有半点为下官贪去的模样吗?一应账册,马上也要交给大人,您到时候一看便知啊!” 海瑞看着赵雪松的这般叫屈模样,消瘦的脸上肃然之色尽显,呵斥道: “不着边际?本官来常宁县城时日不断,多少事情,已然知晓。百姓每日所食的,可是畜生食用糠麸!” 听到这里,赵雪松连忙继续叫屈道: “大人,大人啊!这都是误会,是您有所不知啊!” 海瑞看着眼前这个人,正在用自己毕生的演技,将一个遭受上官冤屈,千方百计想要证明自己清白的小吏形象,演的淋漓尽致。 他心中不由得冷笑几声,继续看着他尽力表演。 “大人啊,常宁县城当初封城数月,许进不许出的。城中百姓近百万众,粮草不继,城中险些暴乱。都是道衍大师勉力支撑,这才等到了朝廷的援助。但就算如此,未免今后出了意外,粮草无法运来,是道衍大师亲自下令,在百姓每日的口粮之中掺糠麸,将多余的粮草积攒下来,为今后做准备的啊!” 说到这里,赵雪松脸上肉眼可见地流露出委屈之色,道: “大人啊,这糠麸虽然不好吃,但总归不会饿死人啊!咱们这,可都是为了百姓着想啊……” 赵雪松余光瞥到郅都领着人搬来了一大堆账簿,连忙指着那边的账册,赌咒道: “一应账册,皆有记录。大人若是能够从其中查到什么,下官甘愿领死!” 就在此时,刚刚一众前去探查的法家高手们,在张汤的带领之下,来到了海瑞身边,对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就在刚刚,众人用尽了手段,也没有在府库之中发生任何异常。 也就是说,府库之中的粮草,确实都是真的,并没有弄虚作假! 海瑞点了点头,信步走到郅都身边,随手对着他搬来的账簿拍了拍,沉吟片刻,语气有些缓和,道: “好了,本官只是例行调查而已。若是有误,致使赵司库受了委屈,本官之后也会亲自向你负荆请罪的!” 赵雪松闻言,抿了抿嘴,做出一副动容的模样,抹了抹眼角,带着哭腔道: “不至于此,不止于此啊!御史大人,不过是尽忠职守罢了……” 海瑞闻言,点了点头,沉声道: “走!” 一声令下,一众随行高手,当即带着账册,簇拥着海瑞离去。 目送着海瑞的身影远去,在场的所有府库官吏,却是忽然对视一眼,长松一口气的同时,不约而同地露出一丝笑意。 司库赵雪松揉了揉眼角挤出的泪花,微微抬头,扭头看了一眼遍地尽是溢出的白米,各类东西翻倒,一片狼藉的府库,嘴角一弯,得意地看着众多手下,喝道: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收拾!” 众府库官吏面带笑意,轻松地应道: “是!” 海瑞走出府库之后,脚步微微一顿,声音冷冽,哼道: “一群硕鼠虫豸!” 一旁的郅都闻言,却是拿出三本的账册,递给海瑞,道: “大人,这些府库官员,果然有问题!” 海瑞闻言,接过账册,随手地翻开,有些惊奇地道: “这点时间,你便已经看了账册?发现了什么!” 郅都微微摇头,道: “账册的确有问题,但并非是账册之中数目的不对。” 海瑞看向郅都,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郅都随手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日期,道: “大人,这本账册,记载的是三月十三日,到三月二十八日的府库进出记录。” 说罢,他又翻开另外一本,继续道: “而这一本,则是记载着二月一日到三月三日,府库进出的账本。而另外一本,是本月的。” 海瑞闻言,沉声道; “有什么问题吗?” 郅都指了指上面的字迹,道: “大人不记得了?三月月中的时候,建昌府这边连下了数日大雨。北境气候,本就潮湿,书册时常受潮。就算常宁县府库干燥,保存尚算完好,但和二月份的墨迹相比,也不应该一点差别都没有啊!” 书写记载,皆用笔墨。若遇到潮湿天气,墨迹还会返潮,便是保存完好,也会略微有所差异。 海瑞闻言,连忙举起账册,细细观望一番。 果真就如郅都所言,这几本不同日期的账册,笔迹细节之处,竟无一点差异,根本不想不同时期的记载。 海瑞当即一合手中账册,满意地点头道: “不错,这账本绝对是之后补上的!呵呵,多做多错啊,总算有证据到手了!” 海瑞顿了顿,继续道: “继续查下去,只待日后拿出,要这些硕鼠再不可躲藏!” “是!” 第一百一十五章 肃杀 中庆城,户曹尚书刘宇府中。 看着眼前到来的男子,刘宇微微一愣,犹豫一会儿,忍不住问道: “项管家,公子还是不得空前来?” 这被刘宇称呼为项管家的男子,是个四十多岁,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 听到刘宇的询问,项管家摇了摇头,道: “刘大人,如今局势,总要小心些。以公子的身份,若是前来与你见面,落到有心人眼中,凭白添上几分风险……” 听到项管家所言,刘宇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点头道: “对对对,如今我身为户曹尚书,是该谨慎小心些!若是因为我而使得事情败露,那可是罪该万死了!” 此时说话之时,哪怕只是面对一个管家,刘宇的姿态却显得谦卑异常。 项管家微微点头,道: “公子托我给你传个话,建昌府监察御史海瑞,到底该如何处置?刘大人这边,可曾布置妥当?若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御史,致使败露,那可枉费了公子那般的力气啊!” 刘宇闻言,连忙信誓旦旦地道: “请管家回去禀告公子,一切事情,都已经布置妥当。现在北境那边一切顺利,海瑞即将焦头烂额,必然无心顾忌粮草的事情了!” 项管家闻言,却是微微皱眉,再次关切地问道: “非是不信刘大人,只是这御史海瑞刚强肃直,执拗偏傲的性子,京中官场之中隐有流传,公子亦是听闻过。再加上如今他是当今陛下钦点的御史,身边有法家高手护卫,刘大人你能够用各种手段,阻拦其开始调查?” 听闻项管家的疑问,刘宇嘴角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一抚胡须,正声道: “海瑞如今身为御史,有皇命加持,自然不可直面其锋芒。但官场之上厮混,需以圆滑。刚锐过了,便容易折断……” 说到这里,刘宇顿了顿,便将自己所做的谋划,其中深意,对着项管家一一道来。 项管家听着刘宇将自己的谋划一一道来,眼中喜色一闪,连连点头,露出满意之色,赞许道: “好,难怪公子时常说起,有刘大人相助,可高枕无忧!” 刘宇微微低头,态度谦卑地道: “项管家谬赞了,若无恩主相助,岂有我刘宇今日?这番恩情,如何报答公子,亦是不为过!” 项管家闻言,眼神极为深邃地看了刘宇一眼,笑容很是有意思。 ---------- 建昌府,常宁县中。 海瑞的居所之外,一道身影站在那边徘徊观望了许久,形迹看上去,颇为可疑。 就在那人迟疑片刻之后,天上云彩被风吹动,忽然遮住了天上的明月。此时的夜色,顿时昏暗起来。 看着前方守卫不算森严的院落,那人心中终究是忍耐不住,猛地一咬牙,运起轻功,身形腾挪而起,直朝那边摸去。 可刚等他借着夜色攀上墙头,想要跃进院落之中的时候,便忽然感到颈脖处一凉。 此时,云彩移开,月亮重新洒下光辉,夜色顿时亮堂起来。 那人用余光看去,便见一身穿差役服饰,身形不高,却有些壮硕的汉子,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正举起手掌,猛地朝他脖间处拍打而来。 掌力掀起凛冽劲风,看似只是简单地拍下一掌。但无形的内力早已自掌间四散而出,封住了那人的诸多退路。磅礴掌力,如同山峰压下,令那人生出无法抗拒之心。 那人心中预警,却又无力反抗,悔恨不甘之心,顿时充斥心间。 而就在其闭目等死之际,一柄铁尺,却是忽然探出,径直拦下了那壮硕汉子的凛冽厚重的掌力。 手持铁尺的身影,亦是突然出现,飘飘然伸出铁尺,使得那原本避无可避的一掌,再也无法落下。 “张珊师弟,你这招招不留余地的,何必如此呢?”说话之人,口气之中略带无奈。 名叫张珊的壮硕汉子,看着自己的一掌被拦下,顿时眉头一皱,撤掌收回,看着拦下自己的师兄,话语强硬道: “罗非师兄,法不容情!既是刺客,杀死勿论!” 法家弟子罗非,听着自家师弟强硬的话语,以及脸上尽显的凛冽杀意,眉头亦是皱起,道: “师弟,天下诸国律法皆有定断,断罪,必取输服供词。你连他的身份都未曾审问确认,只凭先入为主的观念,便要处其罪行,实在不合我法家理念!” 所为断罪必取输服供词,便是说判定罪责,要拿到认罪的供词。也就是古装剧里,经常说到的那句“签字画押”。 这名叫做张珊的弟子,其实便是当初刺客来袭之时,狠下杀手的那名法家弟子。 那夜前来刺杀海瑞的刺客们,有超过一半的人,是死在了张珊手中。出手之际,毫不留情,动辄就是杀招。 法家弟子因为在家学派主张,时常被人指责手段酷厉。但像张珊这般学习法律,致使秉性颇为凶厉,还是颇为少见的。 罗非身为法家大师兄,前来云国稷下学宫的这些法家弟子之中为首,对于张珊的举动,罗非显然不得不出面劝阻一番。 毕竟法家弟子,若是入仕,必然进入天下诸国司法衙门。若是张珊以后手段依旧这般酷厉,不问是非缘由,最终一定会酿成大错,无法回头。 听到自家师兄的话,张珊沉吟片刻,当即低头看向蹲着的那人,眼神一厉,喝道: “你是刺客吗?” 此时月色明朗,“刺客”的样貌,这才被看清楚了。 此人相貌稚嫩,嘴角边还留着一圈青色短胡须,看上去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子。 盯着张珊锐利的眼神,这名小子神色极为慌张,忙不迭为自己解释道: “不是,不是!我不是刺客!我是前来告状的,我是前来找御史大人告状的啊……” 张珊听到这小子的叫屈之声,冷笑一声,厉声喝道: “还敢狡辩!告状之人,自可前去县衙受理。就算有隐情,也可白日前来告状啊。趁着夜色前来这里,除了刺客还有谁?” 小子闻言,身形猛地一扭,急声道: “我真是前来告状的……我、我、我带着状纸呢!” 听到这小子的话,罗非当即出声道: “师弟,不管是不是刺客,你得让他说下去!” 张珊闻言,抿了抿嘴,当即一把拽着这小子的衣领,拎着他自墙头之上飞下去,然后一把扔在地上,道: “小子,状纸交出来。若是没有,便老实把事情交代了吧!” “不不不,有,真的有!” 这小子一般说道,一边慌忙地自背后解下包裹,捧到胸前,道: “在下许封,是替人送状纸的。建昌府北安县县尉钱谦,勾结县中大姓黄家,诬陷寒门士子何杨与黄家侍妾通奸。北安县县令于此冤情,视若无睹。建昌府府衙狼狈为奸,甚至销毁证据,想要做实此案。我受过何杨的恩惠,不忍见其蒙受冤屈,听闻监察御史海瑞大人清正肃直,这才前来递状!” 这个时候,张珊还没有开口呢,罗非倒是先开口问道: “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投递上来?半夜前来,暗中潜入,这般行为,实在难以让人信你一面之词!” 许封闻言,二话不说,扒开胸口衣裳,露出被白布包裹,却还在渗着血的胸口,悲愤道: “黄家派人,一路追杀,直直追到了常宁县县城之中。我白日不敢露面,只得夜间前来一诉冤屈!听闻御史海大人清正廉明,不畏豪强权势,只求大人还士子何杨清白!” 罗非和张珊身形微微一让,对视一眼之后,便接过他手中的包裹。 二人打开之后,发现正是几张状纸、证词。 罗非确认一番之后,方才点了点头,道: “好,我等为你上报御史大人!不过你不要先高兴太早,其中是非曲直,还需御史大人定夺之后,方才决定是否受理!” 许封闻言,眼中顿时一亮,俯身行礼道: “多谢二人相助!” 片刻之后,书房之中,海瑞翻看着眼前的状纸证词,眉头凝重,然后手掌一拍桌面,面容已经彻底冷了下来了。 “本官原本只以为,这建昌府不过被人打点通了上下关键,这才使得那些硕鼠如此猖狂。但若是这状纸之上所言为真,那这建昌府上下,当真是烂到底了!” 一旁的郅都、张汤二人,纷纷接过状纸、供词,轮流翻阅一遍之后,眉头亦是紧皱起来。 这状纸,乃是那名被诬陷的寒门士子何杨亲自所写,情真意切,字字宛若杜鹃啼血,尽述自身的冤情。 还有许封带来的证词,是证人口供,证明了此事绝对与何杨无关。 若这些都是真的,那这个案情前后清晰明了。若不是北安县县尉与当地豪强黄家勾结,当地县令熟视无睹,建昌府助纣为孽,根本不会有何杨下狱等待问斩之事! 郅都和张汤对视一眼,又看了看显然已经为之动怒的海瑞,忍不住道: “大人的意思,是要彻查此案了?” 海瑞毫不犹豫地道: “自然要查!” 张汤不由担忧道: “可是如今,大人还要彻查朝堂赈济粮草之事。若是彻查此案,只怕……” 海瑞闻言,沉默一会儿,当即道: “士子何杨处斩公文,已经上报刑曹。若是等京中回文下来,本官便无法插手其中了!一条人命,拖不得!” 以海瑞的性子,便是此时粮草一案紧要,也显然不可能看着这名叫做何杨的无辜士子被怨杀。 说到这里,海瑞微微顿了顿,转而道: “不过就算彻查此案,也不见得就分散咱们的精力。建昌府府衙之中,有人勾结商行,侵吞赈济粮草。只是从此前县衙府库那边便可以看到,这背后之人准备充分,线索难以摸索。不妨假借何杨之案,追查建昌府之中的蛛丝马迹!” 听到海瑞的话,郅都张汤二人闻言,顿觉豁然开朗,当即精神一震,齐齐拱手道: “大人英明!” ------------- 云国皇宫,养心殿中。 萧承眉头紧皱,看着东厂的密信,皱眉道: “真的是他?” 冯保闻言,低头道: “是!奴婢手下的番子,已经查到了,户曹尚书刘宇近来常去的酒楼,正是金堂峰下面商行的产业。东厂里的机关高手,也潜入酒楼之中,找到了设在刘宇常去雅间里的机关。虽为避免打草惊蛇,没有打开,但番子们亦是发现,这酒楼距离金府,不过一条街的距离。” 查到这里,显然已然可以断定,这个户曹尚书刘宇,便是和金堂峰勾结的朝廷大员。 最起码,也是其中之一! 萧承低下头,再次扫视了密信一眼,眼中瞳孔顿时一缩。 这东厂的奏报之中,赫然提到了,今日刘宇在自己府上,见了当朝尚书令曲诚家的管家项山。 冯保这个时候已经低下了头,不敢多嘴一句。 当朝尚书令曲诚,尽管当初在马敏文下面,显得有些不显山不露水的。但如今的他,已然是被视作杨、马、曲、陶这四家,在朝廷之上的代表人物。 杨家暂且不论,其余三家家主,马敏文、曲诚以及陶艾,都是数朝老臣,在朝堂之中门生故吏极多。不管是不是出于三人原本的本意,这些门生故吏,早已在利益的驱使之下,相互之间凝作一团,朝野影响力大到惊人。 而作为曲家的管家,项山出现在刘宇府上,就由不得萧承不严肃对待了! “还查到什么?” 冯保低下头去,道; “涉及当朝尚书令,奴婢不敢继续查下去,只得就此打住,等候陛下吩咐!” 此前被萧承借机敲打过的冯保,这个时候显得极有分寸。 萧承沉默片刻,站起身来,缓步走出养心殿。 此时亦是傍晚,萧承视线穿过重重殿宇看向远处,残阳西下,将天边映衬得遍布红霞。 “去查!”冷冽的声音,将这夕阳西下的美景,弄得格外肃杀。 “是!” 萧承拍了拍外边的汉白玉栏杆,眼神深邃,喃喃沉声道: “别逼朕啊!” 三家曾经在萧承掌权初期,助他稳定朝纲。平日之中也算老实,萧承还是记得的。若是有的选,他真的不太愿意对他们动手,背上一个寡恩的名声…… 第一百一十六章 背景 北安县,云国建昌府治下的县城。 县城名为北安,乃是古名。 六百年前,这里便是直面夏国兵锋,驻守大兵防守的重镇。两国罢兵之后,为纪念战争结束,此地便改名北安。 只是时光荏苒,沧海桑田。昔日云国北方重镇,因为这数遍年拉埃的山川变动,使得大江改道经此而过。 有江水为天险,这北安县城便不再直面夏国兵锋。不过这名字,也没有改。 此时的北安县县衙之中,海瑞当然不让地坐在县衙主位之上,神情严肃地低着头,不断翻阅着手中的县衙结案卷宗。 郅都领着随行的一众法家弟子,脚步匆匆,不断将北安县中收着的卷宗,搬到海瑞面前,供其翻阅。 而此时,就在县衙堂下,四十多岁模样,身穿官袍,相貌和气的北安县县令席勒,还有身形魁梧,脸上左眼下方寸长刀疤尤为显眼的县尉钱谦,一同领着县衙官吏站在那边。 这些人之中,尤其是领头的几人,面色虽然尚算镇定。但心中皆是惴惴,隐带不安,心惊肉跳地等候着海瑞发话。 其实纵使只论品阶,海瑞不过是一监察御史的头衔,不比县令高。 但作为当今陛下钦点的监察御史,海瑞有监察建昌府诸事之责,可以任意参奏建昌府上一众官吏,堪称得一句位卑权重。 一众县衙官吏在他面前,根本一点防抗的余地都没有,在他面前这才这般模样。 直到许久之后,海瑞缓缓合起手中的卷宗,抬头动了动脖子,这才看到县衙的一众官吏,正小心翼翼地等候在这里。 看到这些官吏甚至都是一副大气都不敢出的模样,海瑞沉肃的脸上,眉头更是一皱,当即语带不满,斥责道: “席县令,刚刚不就说了,让众人不用等候于此,先去处理手头公务吗?若是有要事,本官自会召的!” 站在县衙官吏之中最前方的席勒闻言,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告罪道: “是是是,是下官未曾注意!” 说罢,他连忙清理清嗓子,道: “海大人说了,都出去处理手头的政务!” 一众官吏闻言,当即低头应是,连忙转身就要出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海瑞忽然发话道: “对了,席县令,还有钱县尉,先行留下!” 被海瑞点到名的二人,便宛若突然被老师点名留堂的学生,心中顿时一个咯噔。 县衙之中其余的那些官吏,感受到这县衙之中的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下意识地对视一眼,然后一个个的连忙将头压得更低,脚步飞快,连忙走出了县衙大堂之中。 这些经年老吏,那都是鬼精鬼精的人物。这个时候想起近来城中的大事,心中也是对海瑞这个本该在常宁县坐镇的监察御史,为何出现在北安县之中,莫名有了一些猜测。 被留下的席勒、钱谦二人,感受着海瑞锋利的视线在他二人身上扫过,顿时觉得头皮一麻,心中更是紧张起来。 海瑞看着二人,缓缓举起手中的卷宗,道: “本官手中这份卷宗,乃是寒门士子何杨,通奸杀人的案子。只是本官疑惑,不过两个月之前的事情,为何便已经匆匆结案?而且卷宗已经送往了京中刑曹核验?” 各地方官府,但凡判处问斩的犯人,都需要上报京中刑曹审阅批复,方才得以真正处斩。为方便管理,节省一定的行政成本,一般地方官府都是需要隔一段时间,才将这些卷宗一同送完京城。 在这般情况之下,这通奸杀人的案子,却被火急火燎地送去刑曹审阅核验,明眼人一眼便看出其中异常。 听到海瑞的话,县令席勒,县尉钱谦,二人心中顿时警惕起来。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席勒嘴唇张了张,想要解释。但却是喉咙发堵,难以开口。 县尉钱谦知道自己参与其中,躲不过去,当即心中一狠,拱手道: “回禀御史大人,此案证据确凿,再加上通奸杀人,性质恶劣,败坏风俗,若是不从重处置,难以平民愤!” 听到钱谦的话,海瑞眼神更厉,呵斥道: “钱县尉,本官现在问的,是席县令。你如此出位僭言,只怕不妥!” 海瑞的一句话,便让钱谦噎了一下,这才带着一丝愤慨,低下了头去不再多言。 席县令见状,自知难以糊弄过去,也只得硬着头皮,道: “御史大人,此事的确兴致恶劣。北境此前瘟疫严重,百姓本就惶恐不安。这种事情若是不从严从重从快,只怕激起百姓愤慨……” 就在这个时候,张汤脚步匆匆地走进大堂,对着海瑞微微点了点头。 海瑞注意到张汤的表情,声音肃然,直接打断道: “哦,是这般原因吗?怎么和本官之前收到的状纸,描述的有些不太一样?” 说到这里,席勒、钱谦便是早有准备,也不由得心头一颤。 “不、不知有哪里不一样……想必,也只是市井之间的愚钝百姓,以讹传讹罢了,御史大人莫要轻信才是……”席勒咽了咽口水,有些结结巴巴地道。 海瑞闻言,眼中一肃,冷哼道: “那最好便是如席县令所言吧!本官这次前来,便是为了重查此案。其中但有冤情,其中弄鬼之人,一个都跑不了!” 此前一直强忍着的钱谦,忍不住出声道: “御史大人!此案已经结案,送完刑曹核验,大人忽然插手,只怕不妥!” 海瑞闻言,冷着脸反问道: “有何不妥,不妨说来听听!” 钱谦闻言,再次被堵住了话头。 身为监察御史,海瑞还真有插手此事的权利。 虽然案子到了送达刑曹的地步还被御史拦下,有些驳了当地县衙官吏的面子,但从制度流程之上来说,却并无任何不妥。 “海大人,还请给我一个面子吧,此事就算了!”钱谦微微低头拱手,姿态放低道。 海瑞闻言,眼中更是闪过一丝厌恶之意,声音更冷,吩咐道: “郅都,去将黄家的一应涉案人等,尽数带回来!还有嫌犯何杨、黄家妾室王氏,也要尽快提审!” 郅都闻言,当即拱手应是。 钱谦看着海瑞这般不给面子,眼角微微抽搐,配合着脸上寸长的刀疤伤痕,显得更为狰狞。 他猛地抬头看向海瑞,眼中煞气流露,狠狠地瞪了海瑞一眼,然后猛地一甩衣袖,就此拂袖而去。 县令席勒看了看面色冷冽的海瑞,又看了看离去的钱谦,面露懊悔无奈的神色,然后重重地叹息一声,却是忍不住劝道: “海大人,莫要这般啊。县尉钱谦是有出身的,这……” 话尚未说完,便被海瑞直接打断,道: “这种事情,不必和本官说。不过他是何出身,但若是当着凭借出身,沆瀣一气,欺压百姓,本官便不会放过!席县令,你若是知道什么,可主动坦白。本官念你功劳,可从轻处置!” 席勒闻言,面上纠结为难之色更甚,久久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对着海瑞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待到席勒离去,张汤扭过头来,方才对着海瑞拱手道: “大人,下官查到了。当地豪强黄家,资产颇多,甚是豪富。士子何杨在当地名声不错,再加上才学出众,受黄家家主所请,在家中开办族学。而王氏,则是黄家家主小妾。三个月前,黄家家主突然暴毙,然后黄家便传出了,王氏与何杨勾搭成奸,为了私奔,暗害黄家家主的消息。” 海瑞闻言,点了点头,又问道: “县尉钱谦,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据下官打探到的消息,黄家大妇,乃是县尉钱谦的姐姐。这次黄家老爷身死,家产便落到了钱谦姐姐以及外甥的手中。” “好,尽快查清楚。若是诬陷之事为真,意图怨杀无辜百姓,便当即拿下。以此为理由,前往建昌府府衙,暗中一并彻查朝廷赈济粮草之事!” “是!” -------- 县尉钱谦,怒气冲冲地走出县衙,径直上了自己的马车,呵斥道: “走!” 钱家家仆闻言,当即一挥马鞭,缓缓行驶马车。 “等等,钱大人等等啊!”县令席勒,匆匆跑出县衙,对着钱谦的马车大声喊道。 “停下!” 钱谦发话,刚刚行驶起来的马车,再次停下。 “呼呼呼,钱、钱大人,呼呼……” 钱谦掀起车帘,看着气喘吁吁的县令席勒,面色阴沉着,道: “我还以为,县令大人要留在那边,等候咱们这位御史大人训斥呢!” 席勒扶着马车喘了好一会儿的粗气,许久方才开口道: “钱大人,你看你这就误会了不是!本官是觉得,不必将事情搞得这么僵……” 钱谦闻言,冷哼一声,不满道: “席大人你也是看到了的,我没给这个海瑞面子吗?是他不给我面子!好,既然如此,我倒要看看,是他骨子硬,还是我的面子更硬!” 席勒闻言,连连点头,道: “那自是不用说,钱大人出身边军,昔日的上官同僚,遍布郡、府、县各处,关系更是通到了当今边军主将那边,自然是你的面子更硬了!” 钱谦冷哼一声,摸了摸眼下的伤痕,昂然道: “呵呵呵,当年我身为镇东将军亲卫,随将军征战南方小国,与大军失散误入密林之中,遭当地土人围攻。是我死力护住石镇东,杀出了密林,为此还险些费了一只眼睛。” 钱谦顿了顿,又接着冷笑道: “海瑞凭借御史之职,在这建昌府之中威福自擅,肆意插手地方政务,其行可恶!我这就去信昔日的同僚们,这就参他海瑞一本,革了他这个御史之位!” 听闻钱谦所言,席勒眼底忽然闪过一丝喜意,脸上却是没有显露分毫,做出一副极为认同的模样,连连点头道: “是是是,海大人到底年轻气盛,入仕没有多久,不知钱大人身后啊……” 钱谦看着席勒的恭维,神情之中不免带上了一丝桀骜傲然,得意地笑了几声。 --------- 云国,中庆城,当朝尚书令曲诚府邸。 此时,已是深夜。 一辆马车,悬挂写着“曲”字式样的灯笼,悄悄地在曲府门前停下。 一名贵气公子哥打扮之人走下马车,当即便有几道身影迎出,对着公子哥微微一礼,道: “公子,您总算回来了!” 当朝尚书令曲诚,膝下唯有一子,名叫曲静。 能够被曲家的家仆这般称呼,这名公子哥,自然便是曲静。 曲家管家项山行礼完毕,连忙凑到了曲静的耳边,轻声道: “公子,老爷在书房等您呢!吩咐了,您要是回来,就立即去找他。” 曲静闻言,心头猛地一跳,道: “父亲在等我?” 项山闻言,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并且道: “而且老爷现在,貌似心情很差……” 曲静此时,心中更是一凛,当即迈步朝府中走去。 但当他刚踏入府中,便当即示意一众家仆散去,自己在项山的带领之下,朝自己父亲的书房走去。 待到四下无人之际,曲静忽然压低了声音,对着项山开口问道: “可是那件事,被父亲知道了?” 项山闻言,连忙看了看四周,待确定真的没有人之后,方才回道: “公子放心,那件事我已经处置好了。老爷那边,绝对不是因为这件事!” 听到项山所言,曲静长舒了一口气,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沉吟了片刻,曲静忍不住再次叮嘱道: “那就好,那就好!记住了,这件事千万不要让父亲知道……还有少夫人那边,也绝对不能让她知道!” 项山连忙点头,恭敬道: “公子放心,老奴绝对不泄露半句!” 曲静满意地点了点头,看了看不远处的书房停下脚步,然后径直自腰间,扯下自己佩戴着的一块玉佩,塞到了项山手中,勉励道: “赏你的!尽心办事,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项山摸了摸手中的玉佩,然后当即做出笑脸,连忙低声道: “谢公子赏!” “去吧!” 曲诚说完,站在原地整了整衣冠,方才大步走到书房之前,轻叩几声,朗声道: “父亲,孩儿回来了!” “进来。”书房之中,传来了曲诚还算平和的声音。 “是!”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业可成,大业可成啊! 夏国西南,雅州。 此地,乃是夏国西南六郡之一,夏国西南边军屯驻之地,江阳郡治下。 往日的雅州城,虽然没有处在水脉、官道的加错之地,但由于附近有夏国西南边军驻守。士卒衣食所需,带动了一部分产业,是以在这西南之地,也算得上一处繁华城镇。 只可惜,瘟疫突然爆发,如今的雅州,早已十室九空,户户带孝。便有存活下来的少部分百姓,也是失去了希望,每日只是挣扎着求活,宛若行尸走肉。 姬缓看着远处疫病之气弥漫的城池,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 “便先从此城着手吧!” 一旁负责护卫的将领闻言,当即拱手应道: “是!” 说罢,将领一挥马鞭,一众兵甲齐备,口带特意缝制的口罩,防卫严密的将士们,当即朝雅州城缓缓而动。 占地不小的雅州城,此时城门破旧不堪,就这么毫无顾忌地敞开着,任由云国兵马开进城中。 昔日繁华的城池之中,枯叶落满一地。路边小巷之中,肆意堆放着无人收敛的尸骸。走在街道之上,两旁门店紧闭。近乎家家户户之上,都悬挂着白灯笼。偶有门窗微微打开,待看到众将士所举着的云国旗帜,也是悄然关紧。 一眼望去,这偌大的城池,便宛若一座死城。 饶是一群云国将士们历经战阵,此时身处这座死气沉沉的城池之中的时候,也是心中不由得有些发毛。 如今岐王坐镇西南,虽说恢复了对江阳郡、邵阳郡的掌控。但由于夏国朝堂筹集的大量物资、医药尚未送达,他也只能看看维持几座紧要城池。 像雅州这般的小城,便是想管,那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任由当地百姓自生自灭了。 为首的将领看着空荡荡的城池,有些茫然地看向姬缓,道: “姬御医,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姬缓抿了抿嘴,道: “先将带来的米粮熬粥,通知城中百姓前来。” 将领闻言,正要应是之时,便听到另外一道声音忽然开口道: “要提前说清楚,想要领取米粥,就要听从我们的安排。若是不听从的,不可让他领取米粥。” 说话的,正是一同跟着过来的道衍和尚。 如今的常宁县之中,瘟疫已经解决。便是再有少数,凭借姬缓留下的药方、方技家弟子,也足以应付。 剩下的工作,也不过是些组织安排各地官府,接受这群夏国百姓的繁琐却不难的事情而已。 便是因为这般,道衍和尚也便自告奋勇地随姬缓一起,深入夏国境内。 将领听到道衍的吩咐,忍不住看向姬缓。 毕竟此时的姬缓,才是眼前这支队伍的主官。 姬缓闻言,当即点头,道: “道衍大师擅长此道,今后这些事情,都应该交由大师你处置才是!” 道衍闻言,当即双手合十,沉声道: “阿弥陀佛,多谢姬御医信任,贫僧必定倾尽全力,助御医解救百姓,成就功德!” 姬缓闻言,微微点头,就要转身安排门人弟子准备救治瘟疫的药材。 但还没等他走两步,姬缓便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自怀中摸出一物,递给了道衍。 姬缓递来的东西,乃是一枚铜质令牌,其上以刚劲笔力,雕刻着一个“岐”字。 道衍下意识地接了过来,然后不解地看向姬缓。 姬缓连忙开口道: “此乃夏国岐王殿下的令牌,乃是我当日救治夏国柔宁帝姬之后,岐王殿下感念恩情,特赠予我的。如今我等身处夏国,为此物定然能为我等免去不少麻烦!” 岐王对自己那唯一的妹妹极为看重,对于救治她的姬缓,自然是感激涕零。这枚令牌,是他对姬缓的许诺,可以凭此物为他索要任何的东西。 那时的姬缓,心中还隐有周游天下,为世间百姓解除病痛折磨的打算,所以便收下了,以作日后防身之用。 到了如今,因为这场瘟疫,姬缓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这个时候,众人身处夏国国境之中,这枚令牌,倒是说不定能有一些用处。 道衍闻言,眼中一转,忍不住点头笑道: “姬御医这枚令牌,来得正是时候!” 姬缓闻言,点头道: “若是能够有用,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说罢,他便再也不顾,转身指挥着门人、弟子、随行医者,一同准备起药材来。 云军将士,几人一队,四散而开,大声喊道: “我大云皇帝陛下,仁心仁德,眼见尔等百姓苦难,心中不忍,命我等前来,布施赈济……” 将士们大声吼着,但整个雅州城中,依旧一片死寂,没有什么动静。 道衍听到城中响起的声音,忍不住眉头一皱,道: “不是这么喊的……对了,米粥,米粥煮起来!” 片刻之后,大锅支起,白米下锅,大火炖煮一会儿,米汤便开始浓稠,粥香四散。 被道衍叮嘱过的云军将士,口中再次喊道: “我们云国皇帝陛下好心,见你们实在太苦了,让我们来给你送吃的和药!” “有粥喝啊,还有药可以治病,活着的都别躲了!” “到城中竖着我云国大旗的地方去,那里在施粥,得病也赶快去,有医者看病。” 朴质的话语,配合着隐约传来的米汤的香气,让不少门窗微微打开,露出一双又一双,麻木、警惕、喜悦、半信半疑,种种情绪交杂一起,复杂无比的眼睛。 雅州城中,一面云龙旗随风飘荡,伴随着白粥的香气、将士们朴质的叫喊之声,让整个雅州城逐渐活了过来。 一个有一个的百姓,抵挡不住对生的渴求,走出了家门,望着城中那面被高高挂起的云龙旗,失神麻木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敢置信的神色,愣愣地朝城中聚集而去。 道衍微微负手,看着缓缓汇聚而来的残存百姓,嘴角微微弯起。 如此一来,这夏国西南诸郡之人心,则尽为当今陛下所揽。大业可成,大业可成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咱们走着瞧! 因为常宁县瘟疫已然解除,如今的云国北境,倒是逐渐恢复了几分秩序。官道之上,往来行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数匹快马,手持朝廷旗帜,于官道之上疾驰而来,然后猛然勒马,停在一队人马之前。 为首的一名差役,打量着前面的这队车架,注意到这队人马打着的御史旗号,当即翻身下马,拱手恭敬道: “可是监察御史,海瑞大人的车架当前?” 郅都当即打马上前,沉声道: “正是海瑞大人的车架!” 差役闻言,当即行礼道: “建昌府差役,拜见海大人!奉北境刺史沈睿广沈大人之命,前来迎接大人。刺史大人已领建昌府府衙一众官吏,于前方等候大人,欲要为您接风洗尘。” 马车之中的海瑞,忽然伸手掀开车帘,打量了一眼这几名差役,眉头微微皱起,肃声道: “虽然常宁县瘟疫已经解决,但尚有夏国境内的问题、安置难民等事宜。如此时节,沈刺史便该坐镇北境,协调诸郡事务才是。结果他领着建昌府的一众官吏,不去处理各番政务,反倒跑到这里空耗时间精力, 只怕是有些不太像话了!” 听到海瑞的话, 前来禀报的差役怎么也没想到,海瑞竟然当着他的面就说这些隐有责怪呵斥的言语,一点也不怕他回去禀报。 差役整个人不由得一滞,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张汤这个时候, 忽然打马上前, 来到海瑞身边,压低了声音道: “大人, 这是早有准备啊……” 话未说完, 但意思已然表达了出来。 海瑞的行踪,虽然并未有心隐藏, 但却也没有通知建昌府府衙。 当他们还没有到, 这边建昌府上下官员都已经准备迎接,这番殷勤着实有些太过,只怕其中还有着试探之意啊! 海瑞闻言,点了点头, 看向差役, 朗声道: “回去禀报吧, 就说本官随后就到!” 前来报信的差役, 当即微微松了一口气, 再次拱手行礼, 道: “是!” 说罢, 差役领着带来的人, 再次翻身上马, 回去禀报去了。 待到这几名差役的身形远去,郅都却是忍不住道: “大人, 咱们调查侵吞朝廷赈济粮草的案子,如今尚未查清。这会来到府城, 尽管是以调查何杨之案的名义,但幕后之人, 也必然有所准备!这明面上说是迎接,其实恐怕暗藏试探之举啊!” 海瑞不屑地笑了一声, 放下车帘, 沉声道: “无妨,如今京中陛下那边,也已然知晓。本官现在,不过是在明面上调查的人罢了, 吸引注意力罢了。这边起了试探之心,动的手段越多, 越能够看到这些人的底牌!” 说罢,海瑞顿了顿,沉声道: “走,去会会这些人!” “是!”二人当即应道。 而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建昌府府城城门之处,一众身穿官服,个个威仪甚重的府衙主官们,早就在刺史沈睿广的带领之下,恭候在此处。 此时的沈睿广,已经被人交代过了,心中有了底,再不复此前那般心慌意乱。反而老神在在地眯着眼,等候着海瑞的到来。 而此时,不少建昌府各衙门的主官,却是一个个的脸上隐带不快,三三两两聚做一团, 窃窃私语不断。 对此,沈睿广暗中流露出一丝窃喜,只当没有注意到,一心等着看笑话。 官道远处,竖着大云云龙旗帜的车队缓缓而来。 一众府衙官吏,终于不再多言,纷纷按照自身品阶,站定位置。 沈睿广面上露出笑意,等到马车缓缓停下,沈睿广当即拱起手来,朗声道: “恭迎御史大人!” 一众府衙官员,别管心中憋着什么呢,此时也都是乖乖地俯身一礼。 海瑞一把掀开车帘,猛地迈下马车。 身形消瘦,却宛若青松般挺拔,锐利的双眼扫视在场官吏一眼,脸上尽是刚强肃直之色。 海瑞微微顿声,对着一众官吏微微拱手,言语之中略带强硬,沉声道: “诸位大人,无论品阶资历,我海瑞皆不足以使诸位大人在此迎候。当今北境,建昌府府衙事务尤为繁重,诸位还是尽快回去吧,莫要耽误政务时间!” 这话其实以海瑞的那性子,已经算得上顾忌与诸官吏初次见面,态度不错了。 但他的性子,却是少有人能够受得了,在官场之中,更是特立独行。 在一众建昌府官吏看来,海瑞上来便是语带训斥,强硬地让人有些难以接受。这般态度,在这些官场老油子看来,不过是借机发威,树立威信而已。 大家给你面子而已,结果你倒是来劲了! 踏马的,你清高,你了不起。可是当官的,就没有你这么做的! 一众建昌府官吏,本就对海瑞有些不满。此时这般态度,心中则更是不快。这个时候,不少人已然是顾忌海瑞的御史身份,这才强忍着没有发作。 沈睿广心中暗笑,轻咳一声,道: “海大人科举出身,为陛下钦点,身份清贵。府衙官吏,也是想和大人你多亲近亲近,没有别的意思的……对了,我等已然备下宴席,还请海大人赏脸则个啊!” 海瑞闻言,眼睛微微一动,打量了一眼这位北境诸郡刺史沈睿广沈大人。 他到现在也没忘记,当初葛朱可就是手持着这位沈睿广的拜帖,前去拜见自己的。 这沈睿广以太中大夫的身份,兼任北境刺史,不论品阶还是职权,都是最高。北境诸府郡衙门,都以他为首。那幕后之人想要对朝廷赈济粮草动手,这个沈睿广显然是饶不开的一个人! 想到这里,海瑞更是不满,只恨不得现在就将这个损害朝廷利益的硕鼠当场拿下。 不过,现在还需要等一下! 海瑞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语气更为强硬,道: “不用了!本官刚刚已经说了,如今北境为安置难民,政务极其繁重。这些接风洗尘的场面,就不必了!” 说罢,他一甩衣袖,很不给面子地转身上了马车。 车队闻名,当即缓缓驶动,掠过一众官吏,朝城中驶去。 沈睿广脸色有些僵硬,嘴角微微抽动几下,眼中阴沉之色一闪而过。但当他扭头只是,看到一众脸上愤慨之意更甚的府衙官吏们,心中顿时轻快了几分。 海瑞,咱们走着瞧! 第一百一十九章 私房钱这么重要? 云国皇宫,养心殿中。 偌大的宫殿之中,此时屏退了所有宫人。 萧承高坐御案之前,一言不发,低头专心批阅着奏折。 大殿之中,沈万三身形低伏,将额头死死贴在地面之上,不知跪了多久。 没有萧承开口,他是一点也不敢抬头。 此时大殿之中,一片寂静,让跪倒在地的沈万三,只觉心中一阵发慌,各种乱七八糟的思绪,不断涌上他的心头。 沈万三背后衣裳,此时也已经被冷汗打湿,紧紧贴在后背之上。额间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在殿中的金砖之上,在地上留下大片的水渍。 萧承看着手中奏折留白间隙之上,内阁行走萧瑀、杨延和的老成持重,兼顾各方大局的建议,微微点了点头,当即朱笔一挥,一个“可”字,随手合起奏折放到了一边。 抬头注意到此时大殿之上,浑身被冷汗打湿,已经不自觉颤抖起来的沈万三,萧承微微后靠,依在龙椅之上,沉声道: “为何跪着!” 这话,并非疑问,而是隐带呵斥之意。 居移气,养移体,身为执掌云国的皇帝,萧承尽管话语之中只是隐带呵斥,但那一身帝王威势,还是让人心惊肉跳,诚惶诚恐。 沈万三听到萧承呵斥,只觉如渊似海的威严铺面而来,更是心中一顿,寒意自心中蔓延而出。 他跪伏在地,颤颤着身子,张了张嘴,却连为自己辩解之言,都不敢说出。 “说!” 萧承见到沈万三闭嘴不语,再次一声轻喝,回荡在养心殿中。 沈万三浑身颤抖得更为厉害,声音之中满是惶恐之意,道: “陛下,草民胆大包天,私自贿赂宫人……” 萧承俯视着沈万三,当即冷笑一声,道: “若是还没有想清楚,便再跪一会儿吧!” 沈万三心思急转,懊悔地闭上了双眼,惶恐至极道: “草民知错了,不该因为私人恩怨,便坐视金堂峰暗中打点上下,侵吞朝廷赈济粮草,致使北境难民凭遭苦难……” 这次组织商贾为朝廷运送粮食的事情,沈万三亦是参与其中。 金堂峰到底是小瞧了沈万三,他只以为,凭借杂家在商贾之中的影响力,再加上暗中行事,便足以瞒住沈万三,使他不知情了。 但沈万三的本事,又岂是金堂峰能够小觑的? 金堂峰开始动作没多久,沈万三便早已知晓这其中的勾当。 但想起当初金堂峰凭借杂家势力对自己的打压,以及两人之间的竞争关系,他果断地选择瞒下不报,等到合适时机再捅出来,给予金堂峰致命一击。 他动了这种心思,不能说沈万三就是对萧承不再忠心。毕竟只要是人,就难免有自己的算盘小心思。 反正不会对陛下起到什么坏影响,事后还能够抄了金堂峰名下的产业丰富国库。既然如此,何不利用这个机会,扳倒自己的对手呢? 萧承金手指面板之上显示臣子的忠诚值属性,这的确能够凭借这个分辨可以重用的臣子。但显然,这东西也有它的局限性。 忠诚这个东西,有时候不是一个数值就能够衡量的! 萧承听到沈万三所言,却是摇了摇头,随手拿起一旁放着的奏折,一边低头翻看,一边沉声道: “再想想吧!” 不愧是历史上做出替明太祖修建城墙,犒赏大军的沈万三,这仅22点的政治数值还真是没有冤枉你,关键时候就是拎不清! 听到萧承所言,原本心中懊悔不已的沈万三,顿时一愣,面露茫然之色。 也不是这个? 养心殿中,除却萧承翻动奏折之声,再无任何别的动静。 这个时候,养心殿外,忽然传来了冯保恭敬的声音。 “陛下,奴婢有事禀报!” 萧承头都不抬,应道: “进来吧!” 冯保闻言,小心地推开殿门,一眼便注意到跪倒在地的沈万三。 他眼皮一跳,心中更是忽然一颤。 冯保也没有忘记,当初自己被陛下敲打,不就是因为收了沈万三的银子嘛! 不过这个时候,冯保显然不敢表露异色,连忙将心中想法收敛,快步走到萧承身后,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萧承闻言,手中一顿,抬头道: “当真?” “是!” “派人去……” 说到这里,萧承忽然顿住,话锋一转,随口道: “算了,朕过会儿亲自去一趟!” 冯保闻言,连忙低头应是。 萧承合起手中的奏折,然后看向殿中跪着的沈万三,指着冯保道: “你们二人相互之间倒是有些交情,若是实在想不出来,可以请教请教冯保。” 听到萧承的话,冯保还有沈万三,皆是心中猛地一跳,好似被人攥住一般,呼吸皆是急促起来。 萧承站起身来,微微伸了伸拦腰,道: “朕去看看,等一会儿朕回来之后,希望沈万三你,能够给朕一个满意的回答!” 沈万三连忙叩首,颤声道: “谢陛下!” 冯保强做笑容,对着萧承行了一礼,目送着他走出养心殿外。 待到殿中仅剩二人之际,冯保猛地走到沈万三身前,道: “你到底……” “你到底瞒着咱家干了什么!”冯保意识到自己声音过高,连忙压低了声音,焦急地问道。 沈万三缓缓起身,面色惨白,冷汗满面,听到冯保的询问,当即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颤颤巍巍地将自己坐视金堂峰勾连上下,以糠麸换下朝廷的赈济粮草,以谋取暴利的事情尽数说出。 冯保闻言,知道了陛下不是在翻之前的旧账,顿时长松一口气。 可他转念一想,却是又猛地反应过来,青筋暴跳,死死瞪着沈万三,咬牙道: “你这糊涂的货,平日别的也就算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胆子竟然大到对着陛下耍小心思!你不要命,也不能拽着咱家一起啊!” 冯保因为收了银子,此前在金堂峰刁难沈万三的事情上,曾经拐弯抹角地替沈万三说话。 便是这个小心思,被萧承一眼识破,好好敲打了冯保一番。 这段时间的冯保,那可是夹着尾巴做人,精心办差,这才勉强让萧承暂时忘记了此事。 可结果,沈万三这事被发现,顿时将冯保再牵扯了进来。此时的冯保,当真是又急又气,悔恨自己一时贪心,收了沈万三的银子。 沈万三面色苦涩,低头道: “公公,求求您指点迷津吧!沈万三知错了!” 若放到此前,冯保是巴不得离沈万三越远越好。 但萧承刚刚离开之时的那番话,显然已经被让冯保不得不管这件事了。 冯保深吸一口气,道: “你把入宫以来,陛下对你说的话重新复述一遍!” 沈万三此时也知道,眼前的冯保是他唯一的希望,连忙将自己被召见入宫之后的所有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生怕有所遗漏。 冯保就这些事情在脑子里转了一遍,沉吟许久之后,方才长松了一口气,道: “还好还好!想必是陛下仁厚,尚念你的几分功劳。既然让咱家留下指点你,便是你还有一线生机。” 听到冯保的话,沈万三眼中顿时一亮,连忙抓着冯保的衣摆,急声道: “还请公公指点!大恩大德,沈万三今后必当涌泉相报!” 冯保一听,头更大了,慌忙地拽开,连声道: “可别,可别!今后咱们也别攀交情了,井水不犯河水就是。将这番恩情放在心上,若是有朝一日咱家失势了,你供咱家一些衣食就成!” “是是是,一切皆听公公的!”沈万三激动道。 冯保蹲下了身子,出声提点道: “你的错,就在你敢对陛下动小心思。” 沈万三到底是商人出身,不知道侍君之道。 为臣者最忌讳的,便是起了利用君王的威势,为自己牟利。因为一旦成功,纵使自己不曾发觉,潜意识中也会对君王生出轻视之心。 日积月累,潜移默化之间,便是此前再忠心不二的臣子,也会产生越过君臣之间界限的大逆不道的心思。 沈万三虽不懂这些,政治数值低下。但他的智慧也不低,只是被冯保提点一句,当即明白了其中关键,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可是就算知道了原由,沈万三也没有露出高兴的神色,依旧苦着脸,道: “公公,沈万三已然知错……可有什么,能够补救的法子?” 冯保微微点头,郑重道: “有!陛下既然没有直接问罪,除了念在你的功劳,还有就是你的能力价值。想要补救,就要将功折罪!” 沈万三当即犹如棒喝,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补救之法。此前他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对着冯保露出感激之色,连声道: “多谢公公,多谢公公!” 冯保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看着沈万三的模样,顿时感同身受,心有余悸地道: “陛下到底仁厚,给了咱们机会。今后尽心办差,绝对不可再动别的心思了!” “是,沈万三必然谨记在心!” 冯保站起身来,抬头便看到养心殿殿门处,一个小太监毫不避讳地看着他们。 在注意到冯保朝自己看来的时候,小太监不避不让,而是大大方方地对着冯保微微躬身行礼。 冯保神情一滞,沉默片刻之后,方才喃喃道: “侍君以忠,侍君以诚,不可有一丝僭越!” ----------- 后宫,兰林殿中。 萧承抬手制止了想要通禀的宫人,信步迈入。 殿中的杨玉环忽然抬头,便看到萧承走进殿中,先是一愣,旋即露出惊喜之色,连忙起身上前,口中欢喜道: “陛下怎么来了……” 快步走到萧承面前,杨玉环这才想起行礼,连忙微微欠身,脸上展露笑颜,道: “陛下今日这个时辰,怎么得空来臣妾这里啊?” 萧承轻笑一声,目光注意到殿中案桌之上,摆放着的被人用过的茶水糕点,随口道: “今日忙里偷闲,便想着连玉儿这边看看……” 萧承指着面前有些狼藉的桌面,故作随意地问道: “这是流韵还是姝儿来过了?” 杨玉环闻言,径直道: “今日大姐进宫看臣妾,这才刚走!” 说完,杨玉环连忙吩咐手下宫人收拾一番,重新送上茶水点心。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没有立即追问下去。 杨家大姐,亦是曲诚唯一的子嗣,曲静的夫人。 东厂的人,已然调查到这次北境侵吞赈济粮草的案子,和曲家有些关系。对于曲家人,此时自然是监视得极严。 杨家大姐身为曲家媳妇,突然进宫,自然被东厂注意到,禀报到萧承面前。刚刚冯保禀报的,也就是这件事。 等到茶水点心送上,萧承径直落座,随口问道: “哦?你家大姐,可是因为思念你这个妹妹,这才进宫看望的?” 杨玉环性子单纯娇憨,根本没有发觉萧承的异样,当即回道: “不是呢,大姐这次进宫,是为了诉苦呢!” 萧承微微扭头,看着杨玉环那湿漉漉的,透着一股子纯真之意的鹿眼,点头道: “诉苦?” “嗯,大姐和大姐夫近来,不似新婚之时亲近。这段时间,大姐夫时常到深夜,方才精疲力尽地回来。”杨玉环道。 萧承眉头一动,似笑非笑道: “你大姐夫是叫、曲静?” “是。” “所以你大姐是觉得,曲静在外寻花问柳?” 杨玉环闻言,眨了眨眼睛,摇头道: “那倒不是,大姐如今管着家事,大姐夫手中并无多少银钱……就是大姐单纯觉得,大姐夫对她不如此前用心,夫妻之间感情变淡了,所以前来诉苦。” 萧承听着这番言论,眼睛眨动数下,嘴角微微一抽。 若是曲静,真的是勾结金堂峰侵吞赈济粮草的幕后之人,那他这么做的目的,该不会就是为了攒私房钱? 男人对私房钱的渴望,应该不至于吧…… -------- 云国,建昌府府衙。 郅都领着数名随行差役,快步走入建昌府推府的院子中。 一众府衙官吏,注意到忽然闯进来的郅都,纷纷抬头看去。 郅都轻咳一声,对着众官吏微微拱手,道: “推府大人何在?监察御史海大人麾下录事郅都,奉御史大人之命,前来取何杨一案的卷宗!” 听到郅都所言,一名身穿官服,身形魁梧的男子自人群之中走出,对着郅都微微拱手,不咸不淡地道: “建昌府推府吴文,见过郅录事!” 推府,乃是府、郡一级衙门,辅佐主官,执掌刑狱之事的官职。这何杨一案的卷宗副本,自然是由其收着。 郅都直觉敏锐,顿时察觉到眼前这吴文对自己等人若有若无的恶意。 不过若真较真起来,他的性子,与海瑞相比亦是不逞多让,又岂会将吴文这若有若无的恶意放在心上? 郅都微微拱手,沉声道: “请推府大人找出卷宗,好让下官回去复命!” 吴文闻言,看着郅都,皮笑肉不笑地道: “御史大人之命,下官岂敢不从?只是啊,下官这里有建昌府治下数县的卷宗,实在繁多。下官这就派人寻找,只要找到,立即给御史大人送去!” 郅都闻言,眼睛微微眯起,脸上严肃,沉声道: “推府大人主管刑狱之事,一应卷宗重要至极,更该分门别类,好生收录。怎么到了推府大人这边,会杂乱到需要派人花费时间查找?” 吴文见郅都这般态度,也不愿意再装出一副笑脸,当即面色一沉,道: “建昌府刚经战乱,卷宗遗失杂乱,也是应有之理。便是御史大人不满,下官也没有办法!” 郅都闻言,冷哼一声,道: “可这何杨一案,可就在几个月前。那个时候,夏国兵马早就被程镇北领兵驱逐了!吴大人此言,只怕是在故意推脱吧!” 吴文被郅都说得有些恼意,当即一挥衣袖,呵斥道: “我建昌府,情况不同,你一个小小的御史台录事,何来资格多问?若是不满,便请御史大人亲自前来问责吧!” 吴文此时,已然是把刁难的意思摆在了脸上。 郅都看着肆无忌惮,有恃无恐的吴文,脸上顿时阴沉无比。 吴文此时,看到郅都依旧站在原地没有离去的意思,冷笑一声,再次呵斥道: “还不快滚!莫要耽误公务,是御史大人之前吩咐的。你若是再不走,就别怪本官在御史大人面前,告你一个扰乱公务之罪!” 郅都看着吴文,眼中冷意尽显,沉声道: “这么说,推府大人实在阻拦御史大人之命了?” 吴文微微昂头,蔑然地看着郅都,冷笑道: “哎,莫要给本官扣帽子!本官说了,这就派人去找,找到了当即送去,你还要本官如何?本官告诉你,莫要仗着是御史台的人,便这般放肆。若是再不退去,本官有的是办法剥了你的官服!” 郅都看着故意一副挑衅模样的吴文,沉默片刻,忽然嘴角露出冷笑,道: “既然如此,便不麻烦推府大人了。御史大人要的急,耽误不起,便自己进去找了!” 说罢,郅都微微挥手,身后数人,当即朝院子中拜访卷宗档案的府库走去。 吴文见状,当即上前一步,拦在郅都身前,呵斥道: “你们敢!卷宗库房乃是重地,你等肆意闯进去,小心本官参你们……” 郅都眼皮一低,忽然拳头一抬,狠狠打在了吴文那方正的脸上。 吴文还没反应过来,身形顿时仰倒。 一众不敢说话的府衙官吏,此时顿时一惊,连忙上前扶起吴文。 吴文不敢置信地摸着脸上胀痛的伤痕,看着郅都肆无忌惮地闯入,抬起颤抖的手指,指着郅都的身影,,心中又气又急,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第一百二十章 物资 江阳郡,夏国西南边军大营之中。 冯处面带喜色,脚步飞快地走入帅帐之中,对着帅位之上的岐王躬身一礼,朗声道: “殿下,好消息!” 此时主帅之位上的岐王,微微抬头,发黑的眼圈,蜡黄的脸上尽显疲倦之色。 坐镇江阳郡的这段时间来,岐王需要整顿西南边军,镇压各路叛军,调度物资尽力使瘟疫影响减弱,维持夏国朝廷在西南的统治不至于崩溃瓦解。 又因为夏国朝廷那边,到现在还没有全力支援赈济,致使岐王只能以自身之力面前维系,劳心劳力。整个人日渐憔悴,也自然是应有之理。 岐王看着神情激动的冯处,此时眼中亦是一亮。 他知道,能够让冯处这般失态的,绝对是大大的好消息。 “可是朝廷的物资到了?”岐王忍不住问道。 如今对于这西南六郡,最为紧要的东西,便是那各种粮草、物资了!只要有了足够的物资,岐王方能有底气整顿一切。 冯处闻言,喜色微微一敛,沉声道: “朝廷已经决议赈济,但所需物资繁多,金陵城尚在筹备之中……” 岐王闻言,微微摇头,苦涩一笑,道: “怕是本王的那群兄弟,这个时候都在拖后腿呢!” 冯处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夏国朝堂虽然因为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相互攻讦,导致朝堂效率极为低下。 但席卷西南六郡的瘟疫这般大的事情,原本也不至于拖沓到这个地步,瘟疫爆发数月,竟然一直没有太大的动静。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这夏国诸皇子夺嫡,已然从暗中争斗,逐渐摆到了明面上。 岐王这次以皇子之尊,仅带小队人马亲入西南瘟疫重灾区,坐镇调度。这番表现,已然亮眼。当今夏皇嘴上不说,但在朝堂之上多次催促表态,已然显露出对岐王的欣赏之意。 若是这次真的让岐王立下这番功劳,朝野之间必然是赞誉不断,大势所向之下,岐王一跃便成为了夺嫡的有力竞争者。 这如何能够让金陵城中的,那些皇子们心甘情愿?自然是想尽了办法,要去拖后腿。 其实若不是夏皇多次催促、退订,甚至不惜在朝堂上杀鸡儆猴过几次,只怕金陵城那边到现在也拿不出一个具体的章程,更别说开始筹备物资了…… 岐王轻叹一声,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接着道: “既然不是朝堂的物资送到,还能有什么好消息?” 冯处闻言,忽然一笑,拱手道: “虽不是朝廷送来的,但五十万石物资,可解殿下一时烦忧!” 听到冯处所言,岐王猛地抬头看向他,面带惊喜地道: “五十万石!当真?” 五十万石的物资,供应整个西南六郡的百姓自然是不够的。但只要有了这些物资,岐王便再支撑一段时间,等到夏国朝廷赈济物资到达。 冯处闻言,连忙摆了摆手,正声道: “殿下,物资是有了,甚至不止五十万石。但这些,都需要金银!” 岐王连忙站起身来,迫不及待地道: “金银无妨,西南将门的抄获,本王都还封存在江阳郡府库之中!” 西南将门在覆灭之前,是纵兵劫掠过整个西南六郡的,家中积攒的金银珠宝不知多少。在岐王领兵屠灭之后,尽皆收缴了过来,暂时还未押解送至金陵城。 就如萧承抄了佛门六百年的大半积蓄之后一样,此时岐王手中的金银,堆积如山! 可是说到这里,岐王却是忽然愣住,眉头一紧,看向冯处,道: “是云国送来的粮草?” 在云国吞并黎朝北方四州之地后,和夏国西南诸郡接壤的,也便只有云国了! 冯处点了点头,道: “正是从云国运来的!” “云国皇帝会这么好心?” “自然不会!” 说到这里,冯处顿了顿,露出一丝笑意,道: “请殿下容臣逐一禀报!” “……” 听着冯处所言,岐王面上露出恍惚错愕之色,忍不住看向冯处,不敢置信地道: “这、这,这是皇妹的手笔?” 冯处郑重地点了点头,道: “公主临行之前,从臣这边拿走了号令云国绣衣使的令牌……此前殿下借云皇之手,清理了那些不听话的绣衣使。如今剩下云国境内的绣衣使,都是可以一用的人手。公主当初在中庆城,也布下了几枚暗子,这才使得这般顺利!” 岐王眼皮眨动,脸上惊疑之色复杂无比。 冯处注意到岐王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模样,微微低下头,心中却是忍不住想要吐槽。 这兄妹两明明都是同一个爹娘生的,为啥就差这么大! 所以,真的不能换人辅佐吗? 许久之后,岐王复杂地叹息一声,面上隐带愧疚之意,低沉道: “这些年来本王在外征战,到底是疏忽了她。想来,她也受了不少的委屈,要不然,也不至于使皇妹养成这般沉重的心思……” 得了吧,就你妹妹这让人心惊的心机手段,谁委屈还不一定呢…… 冯处看着眼前心酸愧疚的岐王,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出声道: “殿下,此时最要紧的,还是尽快接到这批物资!” 岐王在冯处的提醒之下,终于回过神来,神情肃然,沉声道: “对,先接回物资……” 岐王沉吟片刻,忽然一拍手掌,道: “本王记得,如今的西南转运司副使,是叫钟子濯吧。” 冯处闻言,脑中回想片刻之后,当即禀报道: “是,钟子濯此前乃是奉州刺史。因奉州城破,自己也被云皇所擒,所以丢了官职。后因为与云皇接触过,被塞到了第一批的出使使团之中。立下了功劳,迁至西南转运司副使。” 岐王闻言,点了点头,道: “这个钟子濯,当初在奉州,便是本王的人。如今他官至西南转运司副使,管理西南水运调度,正好借他的力,将物资自水路运回来。” 走水路运送物资,消耗少,也避免了许多麻烦,是个极好的主意。 冯处闻言,眼睛一亮,当即拱手道: “这是最好的办法,殿下英明!” 岐王点了点头,当即推开案桌之上的军报,找出白纸大笔一挥,取下帅印一按,当即道: “持本王调令,命钟子濯全力配合,将粮草运回!” “是!” --------- “海大人,这并非什么大事,只要派手下服个软,自然也就过去了,您这又是何必呢?”沈睿广一脸无奈,低声劝道。 “你手下录事性子刚强,竟然在府衙之中殴打推官,强行闯入府库取走一应卷宗。此时府衙官吏,已然义愤填膺,鼓动着要参海大人你一本啊!” 海瑞坐在对面,抬眼看着对面故作一脸担忧表情的沈睿广,心中冷笑不已,硬声道: “监察御史,身负皇命,巡查建昌府中诸事。推府吴文,却强行阻拦本官办差,本官还未说要参他一本呢,怎么他倒是先倒打一耙呢!” 沈睿广闻言,心中更是窃喜,面上却依旧担忧,苦口婆心地劝道: “海大人啊海大人,你是有所不知啊!北安县县尉,他是边军出身。建昌府推府、郡兵都尉、司法参军、录事,那都是边军出身啊!” 海瑞闻言,心中一动,没有做声,神色毫不在意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沈睿广见状,接着道: “当年汪晓窃取权柄,独掌大权之时,为了安抚人心,巩固势力,是将一部分伤残,或是年龄大了的中低层边军将领,派遣到了各府、郡、县中,充任辅政官。这些人,海大人别看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军中情谊格外深厚,虽称不上铁板一块,但平时也是相互帮衬着。您此前治罪北安县县尉,这些人早就心怀不满了。这次找到机会发作了,那可是麻烦了!” 当初夏、黎两国来袭,局势危急。为了大局,萧承并没有将汪晓以谋逆之罪论处。 而是利用自己抽到的策卡【矢志报国】、家国大义,以及萧承自身的魄力心胸,使得云国十数万的边军臣服。 然后他又御驾亲征,以军功彻底压服了边军的那些骄兵悍将。 在汪晓身死之后,萧承也便没有清洗追究。这些边军出身的官吏,自然便选择了彻底臣服。 海瑞闻言,心中一沉,当即放下手中茶盏,眉头紧紧皱起,沉声道: “国中的府县之中,官吏皆是边军出身?” 沈睿广闻言,微微一愣,虽然没反应过来海瑞为何突然问这个,却是下意识地回答道: “啊,也并非全都如此。这些边军出身的官吏,初来不通政务,所以一般只是充任一司、一房的副官。这是之前,北境诸郡有夏军进犯,各地行政机构瘫痪,这才新调来了各级官吏。” “若是有朝一日兵戈再起,建昌府直面夏国兵锋。朝堂出于这番考虑,所以调来的,都是这些边军出身的官吏。” 沈睿广久在云国官场,各种事情知道不少。再加上如今添为北境刺史,这些事情还真是相当清楚。 听到沈睿广所言,海瑞露出凝重之意,沉思片刻,却是猛地起身道: “好了,多谢沈刺史的提醒了。只是这件事,本官自认手下录事没有做错。所以,还请大人回去吧!” 沈睿广眼睛微微一动,当即压低了声音,隐有挑拨之意,道: “海大人,莫要冲动啊!这些边军出身的,有不少同僚在朝中任职,这要是一起参奏您一本,只怕……还是服个软,就此过去吧!” 海瑞闻言,扭头冷冷地看向沈睿广,语气强硬道: “沈刺史,请回吧!” 沈睿广张了张嘴,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等到沈睿广离去,一旁的郅都便猛地上前,沉声道: “大人,这……” 海瑞闻言,当即摆了摆手,道: “无妨,你本就是按照本官示意的。你看,这一下子,便将这些人试探出来了!” 海瑞顿了顿,站起身来,沉声道: “只是这情况,比本官此前设想的还要严重。沈睿广身为刺史,有节制北境官员之权。但看他的模样,似乎也是不敢招惹这群人。” “不敢招惹……” 注意到海瑞嘴中的一番话,张汤郅都二人,顿时对视一眼,露出凝重之意。 “大人是说,这沈睿广和这些边军出身的官吏,不是一伙儿人?” “是了,应该是如此。大人的性子,沈睿广不可能不知道。但从刚刚刚他的言语之中,我却是听出了隐带挑唆之意,似乎是想要挑起大人和边军出身的官吏之间的斗争。” 海瑞闻言,当即点了点头,道: “正是如此!若是一伙儿人,沈睿广又何须亲自上门说这么多话?” 说到这里,海瑞面色一沉,道: “本以为能够借机试出侵吞赈济粮草之人的蛛丝马迹。但如今看来,这幕后之人,倒是使了一招祸水东引,想要挑起我等与这些边军出身的官员的斗争,好从中浑水摸鱼!” 张汤闻言,沉吟片刻,却是忍不住宽慰道: “大人倒是也不必太过担忧,如此也能够证明,这幕后之人尚未将整个建昌府上下所有官吏,都变作他的人。如此一来,我等之后调查起来,也能够少些阻力了!” 郅都此时,也是开口道: “大人,那我等之后,是不是要先将何杨的案子放下,全力追查侵吞赈济粮草的案子?” 海瑞闻言,却是丝毫都没有犹豫,沉声道: “不,继续调查下去!上下勾结,私自结党,乱用法度,陷害百姓。这些建昌府的官吏,不知道还在私底下做下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来。既然如此,本官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幕后之人想要借刀杀人,那本官倒要看看,是本官的头硬,还是他的刀快。就不信了,这把刀折了之后,还就不露马脚!” 说到这里,海瑞顿了顿,自袖中取出一枚令牌,交到了一旁的法家弟子罗非,开口道: “建昌府上下的差役郡兵,此时已皆不可相信。持此令牌,速去会川郡边军大营,暗中面见镇北将军程不识,请其调集人手前来!” “是!”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交易 深夜,常宁县。 原本兵马守备巡查的城墙之上,不知何时,却是一道身影也没有。 葛朱自马车之中探出头来,打量了一眼城门处,开口问道: “都打点好了,确定没有问题了吗?” 手下人闻言,连忙回道: “请掌柜的放心,都已经打点好了。接下来一直到天亮,东城门都不会有兵马前来接管防务。” 葛朱闻言,露出一丝轻笑,道: “也是,海瑞不在,这整个常宁县中,想来也没有人阻拦咱们。” 说到这里,葛朱顿了顿,当即一挥手臂,轻声道: “出发!” 伴随着葛朱的一声令下,只听得吱啦一声响起,常宁县紧闭的城门便悄然打开。 一队车队,当即驶动,列作一排,极有秩序地朝城外而去。 自常宁县府库之中搬出的数量惊人的物资,就这么借着夜色,直接自城门处径直朝城外驶去。 而此时,距离常宁县东城门远处的大江江面之上,赫然漂浮着十数艘庞大船只。岸边的临时码头,也已然搭建起来。 大船之上,剧孟眺望远处,看着自城门而出,队伍连绵的车队,面色有些阴沉。 钟子濯走到剧孟旁边,一同朝远处眺望。但由于其武功一般,眼力实在不能透过夜色看出远处的动静,是以他只能压低了声音,问道: “真的来人了?” 剧孟面色难看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别的。 钟子濯见状,当即明白了过来,忍不住接着问道: “岐王的密令,让我备上十艘五千料的大船,前来接应物资。十艘五千料大船啊,一次就是五万石的物资啊。岐王又让我往返十次,那便是五十万石。这小小的常宁县,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在这瘟疫仍在的情况之下,将这么多物资拿出来卖给敌国?” 剧孟怀抱长剑,面色颇为难看,沉声道: “定是国中有人相互勾结,侵吞赈济物资,然后出卖夏国,谋取暴利!” 钟子濯闻言,亦是不由得咋舌道: “五十万石啊!岐王让我带来八十万两白银,五万两的黄金,加起来一百多万两白银的暴利,还真是让人心动啊!” 其实五十万石的粮草物资,本不需要这么多金银。但此时的岐王,就和萧承一般,府库之中除了金银之外啥都没有。 既然能够换取物资解决燃眉之急,自然不会在意这物资的价格,稍微高出了云国物价三成,这样的小事。 听到钟子濯的话,剧孟扭过头去,冷冷地看了钟子濯一眼。 钟子濯当即意识到自己失言,讪笑一声,摆了摆手没有再说话。 “走吧,下去看看!”剧孟沉声道。 钟子濯连忙点头,领着众人,朝岸边靠去。 刚自船上下来,迎面便撞上近前来的掌柜葛朱。 葛朱脸上挂起谦卑讨好的笑容,忙不迭地对着钟子濯躬身行礼,道: “可是钟子濯钟转运使当前!” 钟子濯亦是笑脸相迎,上前道: “副使,转运副使罢了!” 葛朱面上笑呵呵的,继续拱手道: “小人葛朱,添为商队掌柜的。这次劳得钟大人亲自前来,实在是小人失礼了。” 说到这里,葛朱上前一步,右手在衣袖中一摸,指缝间便夹起了一张折好的银票,不显山不露水地就塞到了钟子濯的手中。 这手法之熟练,过程之流畅,一看便是轻车熟路,没少干过这种事情。 “今后和钟大人打交道的日子还长,有事啊,还请您多多包含啊!”葛朱笑呵呵地道。 那边的钟子濯当即手上一抬,衣袖拂过钟子濯的手,银票便已然从葛朱手中消失。这一番收钱的动作,举止之间醇熟无比,宛若清风拂面,不沾一点铜臭,可见平日里也没有少收钱。 “哈哈哈,好说好说!都是办差的,其中辛劳自有体会,又岂会埋怨你呢!”钟子濯轻车熟路地回道。 见到钟子濯这般熟悉的模样,葛朱不由得微微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在海瑞那边处处碰壁,他都快对自己一直以来的人生信条产生怀疑了呢。 再看钟子濯的这番表现,葛朱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感觉一切都恢复到了曾经。 钟子濯微微拍手,道: “时间颇赶,便不再客套了!” 听到钟子濯的击掌声,当即便有一队人马,抬着数箱金银自船上走下,径直摆在了葛朱面前。 钟子濯一指前方的巷子,沉声道: “八十万两白眼,五万两黄金。岐王信任诸位,这五十万石物资的金银,直接双手奉上!今后每隔三日,本官船队便会停留此处,每次接受五万石的粮草物资,还请葛掌柜配合就是!” 箱子打开,上百万两的金银就这么直晃晃,赤裸裸地摆在眼前,让人顿时为之心神动摇。 葛朱眼中一亮,当即喝道: “好!岐王殿下果然爽快!若是如此,不给点表示意思意思,东家日后是会怪我的!” 说罢,葛朱一指那边装着五万两黄金的箱子,沉声道: “这五万两黄金,我就替东家做主,不要了!我东家做生意,要的就是口碑。今后咱们双方打交代的次数不少,这五万两黄金便算我东家的!” 五万两黄金,换算一下,相当于五十多万两的白银,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如此手笔,不得不说还是相当大气的。 不过夏国的西南六郡,若是这次要全部赈济,所需的粮草物资别说五十万石了,就是五百万石,也不足够! 正如葛朱所言,双方之间的生意,不过刚刚起了个头。千万两白银的生意,五十万两不过一个添头而已,还要放在心上? 钟子濯闻言,眉头一动,隐晦地看了一旁的剧孟一眼,然后轻咳一声,笑着拱手道: “既然如此,那本官便代岐王殿下,多谢葛掌柜还有这大东家了!” 葛朱闻言,轻笑两声,轻轻挥手,当即两边的人手,便可是一起将这物资粮草朝船上搬去。 因为人手有限,今夜交易的粮草物资,不过五万石。双方皆是早有准备,选的都是平日修行力气打熬身体的武者。 此时一起动手,效率自然极高。不到天亮,便已然将所有东西尽数装完。 船队启程,逆流而上,径直朝江阳郡而去。 船上,剧孟望着远处的码头上,葛朱挥手作别的身影,当即沉声道: “幕后之人胆大包天,所作所为如此惊人。此事,必须上报陛下!” 说到这里,剧孟猛地喝道: “粘杆处二等侍卫李季!” 身穿转运司差役服饰的汉子当即上前,应声道: “属下在!” “持我令牌、密信,速回京师,将此事禀告陛下!” 那名粘杆处的二等侍卫李季,当即抱拳,斩钉截铁道: “请剧翊卫使放心,属下必定不辱使命!” 第一百二十二章 终是水落石出 云国皇宫,养心殿中。 萧承看着眼前的三份密报,眼睛微微眯起。 一份来自常宁县,是冯保暗中派人清理过一遍,已然重新恢复忠诚的东厂番子送来的。乃是数日前,县城之中有人自府库之中,将大批物资运送出城。 一份来自夏国西南,是剧孟派遣尚虞备用处的番子快马送回的,其中禀报的,乃是关于岐王忽然自常宁县,获得大批物资的情报。 这两份情报,显然是说的同一件事。 还有一份,来自建昌府,是程不识派送来的,关于监察御史海瑞,如今惹到了边军出身的建昌府官吏,局势颇为艰难。 萧承手指轻敲御案,面容之上露出沉吟之色,忽然出声道: “你那边呢,查到了什么?” 一旁的冯保闻言,连忙躬身道: “回陛下,尚书令曲诚一家,如今皆已被奴婢手下人监视。但直到现在,都并未查到什么。曲家公子曲静,如今在礼曹做小官,平日里也多是应酬同僚……” 说到这里,冯保忽然顿了顿,犹豫片刻,方才道: “除此之外,便是这曲家公子,养了个外室。” 萧承闻言,眉头更紧,沉声道: “外室?” “说是外室,但按照奴婢现在查出来的来看,那个女子其实是个设局做‘白抛’的。曲家公子,这是被人下了套。从其近来,暗中指使着身边亲随变卖各种东西筹措银子,倒是更加可以确信。” 萧承闻言,顿时一愣,皱眉道: “什么是白抛?” 冯保闻言,连忙解释道: “这所谓‘白抛’,便是以女子做局,勾引男子入套,从而敲诈钱财的。” 这么一说,萧承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所谓的白抛,便是仙人跳呗! 顿时之间,萧承眉头皱起,沉声道: “堂堂尚书令之子,竟然被人设局入套,当真是糊涂!可曾查到,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设局?这胆子,竟然如此之大!” 因为萧承新设内阁,选任官员充任内阁行走处置国事,分去了尚书令大半的职权。 但作为明面上的百官之首,节制领率诸曹尚书,曲家的名望不低。更别说因为娶了杨家女,与萧承、马陶两家有了姻亲,影响力更甚。 这样的家世,那几个玩仙人跳都敢下手,胆子也实在不小! 冯保闻言,连忙道: “陛下有所不知,正是因为曲家如此声望,才更要脸面。还有曲静妻子的妹妹,是颇得陛下宠爱的杨昭仪,曲静更怕为人揭露,所以这才被那些人盯上……” 不得不说,这种家世清白显赫,妻子娘家不简单的人,那才是仙人跳的最佳下手对象。 只要胆子够大,死死抓住把柄,的确能够一次便获得极为丰厚的报酬。 说到这里,冯保连忙继续道: “还请陛下放心,奴婢已经去查了。只是设这种局的,从来都是鱼龙混杂,难以辨明,所以还需要一段时间。” 萧承此时,却是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举起御案之上的粘杆处密报,沉声道: “若是如此,这曲静是因为被人套路需要银子,这才假借曲家的影响力,勾结金堂峰做下这事?” “只怕是就是如此了!” 此事,显然曲诚是不知道的。 要不然以曲诚的手段,不论用什么手段,悄无声息地打发走几个玩仙人跳的,自然是毫不费力。 但萧承却是依旧眉头紧锁,低声道: “不对!不过几个做局下套捞偏门的下三滥,胃口不可能这么大!曲静身为尚书令之子,随意想点办法也能够填上这个窟窿啊。” 仙人跳这玩意,就注定上不得台面。便是勒索,顶了天也不过数万两的银子。 曲静身为尚书令独子,仗着身份,敲打敲打中庆城中那些勋贵家的纨绔子弟,搞点钱来那还不是轻轻松松? 至于为了这么一点钱,舍弃大好前途,坑爹坑全家? 萧承微微低头,看着眼前摆着的三份密报,沉吟许久,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猛地想起了一个人。 他声音一沉,对着冯保道: “去查曲家,那个叫项山的管家!” 冯保有些愣神,却也不敢多问,连忙低头应是。 “还有,沈万三那边如何了?”萧承又问道。 “请陛下放心,沈万三那边也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便是金堂峰被拿下,其暗中安插的人手,也足以确保粮草物资运输之路不断!”冯保连忙道。 萧承面容冷然,沉声道: “这件事若是办好,朕可既往不咎!” “是,奴婢一定将话带到!” 萧承挥了挥手,冯保连忙躬身一礼,行礼告退。 看着手中最后一份关于海瑞的密报,萧承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摇头道: “还真不愧是海瑞,真能惹事……” 说到这里,萧承眼神陡然一变,语气深邃道: “不过,这倒也是个机会!” 一个借机发作,消除汪晓最后的影响力的机会! ------- “怎么到这个时候?”一道深沉的声音,在昏暗的屋子中响起。 项山坐了下来,微微喘气,道: “没办法,得把曲家那边交代下来的差事办完,才能够来见你。” “事情办得如何了?”那道身影微微抬头,但在帽兜的遮掩之下,却是看不清相貌。 项山点了点头,道: “放心吧,那个海瑞这个时候,只怕还在建昌府焦头烂额呢,根本没有精力去管咱们的事情。” 项山说到这里,不由得略带得意地道: “刘宇能够做到户曹尚书,果然有点本事。在他的谋划之下,当即挑起了海瑞与那些边军出身的官吏相互斗争。呵呵呵,不过就算如此,也依旧被我等的手段欺瞒,到了现在,还以为他自己是在为曲家做事呢!” 看的出来,项山此时,对于自己以一介家仆的身份,却能够将堂堂的朝堂大员操弄于手,而感到相当得意。 深邃的眼神凝视着项山片刻,然后又再次开口道: “此时更需谨慎,千万不可让刘宇发现什么!否则此前谋划,尽皆落空。” 听到这里,项山嘴角笑意更甚,轻松道: “放心吧。曲静妻子是杨家大女儿,算得上皇亲国戚。被我下套之后,如今整日担惊受怕被自家妻子发现,想尽了办法筹措银两脱身。此时的曲静,便如热锅上的蚂蚁,早就失去了往日的理智,我编几句瞎话,说能够帮他筹些银子,他便对我信任无比,不生半点疑心。再加上你的人配合,绝不可能出现问题的!” 此时的项山,似乎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脸上神采飞扬,格外精神。 以家奴的身份,欺瞒主家,并且假借主家威望,以此操弄朝中大员,地方官府。这听起来,似乎很是不可思议。 但转念一想,项山身为管家,为曲家效力多年,曲家上下自然不会轻易对其有所怀疑,轻而易举地便能够给曲静下套。 曲静此时心中忧愁着急,自然能够被项山所趁。以筹措银子的名义,得到曲静的随身印信,书信签名也是无比轻松。 如此一来,借助曲家威望,取信朝中大员,相互串联勾结,这些操作自然也便不难完成了! “呵呵……”对面那人,莫名地笑了几声,然后道: “好,只待事成,你便可入我绣衣使当差。而你的儿子,也可被保举为六百石官身。成年之后,即可入仕为官。你到时候领着妻子儿女前往我大夏,便能得脱白身,一跃而成官宦之家了!” 听闻对面那人的承诺,项山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渴望。 为人家奴,便是再威风,也不过是依仗主家的势力罢了,不会被任何人高看一眼。而只要主家一朝有所不满,便会自云间堕下。 想要超越自身的阶级,想要让人高看一眼,便是项山心中的野欲。 二人交谈完毕,项山心情相当不错,缓步走出房间。 门口守卫的面无表情,高大魁梧的汉子,身形挺立,便是项山自身旁走过,亦是目不斜视。 项山刚走几步,忽然瞥见汉子对自己视若无睹,眉头一皱,当即脚步一滞,双目紧紧地看着这名汉子。 汉子神情依旧淡漠,默然无语,只当面前站着的项山是空气,径直无视。 这幅对自己无视的模样,让项山心中莫名窝火。 不过项山此时,却是没有发作。反而眼皮一动,在身上摸索几下,然后在腰间找到一块玉佩,然后毫不在意地随手塞到了汉子的胸前。 他鼻孔朝天,轻哼一声,然后露出让人莫名厌恶的笑容,傲然道: “赏你的!” 说罢,转身便离去。 汉子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他看着项山大摇大摆离去的身影,眉头微微一皱,眼中闪过冷意。 “等事成,可让你亲自动手。这等小人,还想入我绣衣使效力?白日做梦!”那道深沉的声音,在汉子身后响起。 冷脸汉子闻言,眉宇之间稍稍舒缓,低头闷声道: “谢大人!” 此时的项山,对于身后二人的交谈,毫不知晓,脚步轻快地坐上了马车。 此时,已经是深夜,夜色深邃,乌云遮月。 巡防营已然开始例行巡视宵禁,迎面便和刚出来的马车撞上 有将士当即上前拦下马车,还不待张口呵斥盘问,却当即注意到车夫手中提着的,写着“曲”字的灯笼。 这个“曲”,明眼人一看便知,正是当今尚书令曲诚的曲家。 “帮着主家临时办事,还请诸位将军行个方便!”车夫跳下马车,神态从容,语气客气,不卑不亢地道。 为首的巡防营将领仔细地看了眼车夫手中的灯笼,没有说话,只是朝马车之中不断张望着。 车夫见状,当即明白,开口道: “项管家!” 项山闻言,眉头深深皱起,然后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车帘,便做出一副笑容,对着巡防营将士大大方方地拱手道: “在下曲府管家项山,替主家办差误了时辰,只得麻烦诸位了!” 为首的巡防营将士闻言,沉吟片刻,终究还是行了个方便,拱手道: “既然项管家办完了差事,还请速速回去吧,莫要耽误。宵禁时刻,有人随意走动,上面责怪下来我等也兜不住!” 项管家闻言,连连点头,拱手道: “多谢!” 为首巡防营将领微微挥手,领着一众士卒朝远处巡防而去。 马车夫见状,当即驾驶着马车,朝曲府而去。 而此时,已然走远的巡防营将士之中,忽然一人压低了声音,开口道: “姚掌班,马车之中的那人,就是项山!” 说到这里,那名身穿巡防营将士铠甲的人,面露兴奋之色,强行压低了声音,道: “妈的,看了他半个月了,总算露出马脚了。掌班,快回去禀报大档头,即刻派兄弟,封锁项山刚刚待着的小院啊!” 只从话语之间,便可听出。这些看上去是巡防营将士的人,实际上乃是东厂的番子。 刚刚做主放过项山马车的巡防营将领,此时面容严肃,沉声道: “先看好了,不要露出破绽!要不要动手,只怕大档头也需要请示督主。但若是因为咱们一个激动露出了马脚惊扰了这些人,导致功亏一篑,咱们可是要受家法的!” “是!”一众巡防营将士打扮的东厂番子,压低了声音,齐声应道。 ----------- 云国,建昌府府衙之中。 往日庄严肃穆的府衙之中,今日忽然不断响起惊呼怒喝之声,显得异常嘈杂喧闹。 “海瑞,你想要干什么!”建昌府推府吴文,此时被两名便衣打扮的壮汉按住,身形不断扭动,口中不断怒喝道。 吴文,当初亦是边军将领出身,虽不说武功惊人,但也是六阶的武者。只是这些年来下当官作威作福,一身武功早已荒废,纵使拼命挣扎,也毫无办法,就这么被这些不知身份的人压来。 海瑞身穿官服,身形挺立大堂之上,眉头倒竖,眼神锋利,面容刚强冷厉,肃声道: “建昌府推府吴文,有勾结北安县县尉钱谦,销毁证据,诬陷无辜百姓之嫌。本官身为监察御史,自当彻查此案。为免瓜田李下,遭人口舌,便请你入大牢待一段时间吧!” 吴文听闻这话,眼中顿时一瞪,然后忍不住再次拼命挣扎起来,口中吼道: “海瑞,你好大的胆子。你虽是御史,但不请示朝廷,经过吏曹批示,却也无权将本官押入大牢之中!你这般举动,胆大妄为,不怕被人参到你丢官吗?” 海瑞闻言,冷笑一声,道: “吴大人误会了,此并非囚禁,只是暂时请你入大牢待上一段时间,以示清白而已。此举只是从宜之策,何须请示朝廷?” 说到这里,便又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声怒斥之声。 “海瑞,你这是纵容私兵冲击府衙,你想要造反!” “你好大的官威啊!海瑞,不想活了吗?” “放开我,我乃郡兵都尉,府衙无权拿我!” 听到外面一众同僚的怒斥之声,吴文顿时一愣,旋即震惊地看向海瑞,忍不住道: “你、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难道,你想要将整个府衙官吏都尽皆拿下吗?” 海瑞锋利的目光一扫而过,面无表情地道: “所以,本官不是在针对推府大人,只是查案手段而已!只待水落石出,推府大人若是自身清白,本官自会赔礼道歉!” 说罢,海瑞随意地挥了挥手。 押着吴文的两名便衣打扮的汉子,当即押着吴文,朝早已收拾好的府衙大牢走去。 吴文拼命地扭过头来,吼道: “海瑞,你会后悔的!” 海瑞闻言,冷哼一声。 一旁的郅都走上前来,压低了声音,道: “大人,边军出身的府衙官吏,此时都已经被暂时押入大牢之中了!” 张汤抬眼朝大堂之外望去,明明并没有露出一丝狠辣之意,可是门口那些底层府衙官吏、差役,此时但凡与张汤对视,皆是浑身微微一颤,低头不敢望去。 张汤见状,亦是凑到海瑞的身旁,低声道: “大人,火候差不多了!” 海瑞看着已然被震慑住的一众府衙底层官吏,轻声道: “好,借着这个时机,去审!把往日与那些官员走得极近的吏员差役都带走,一一盘查审问。这里面,一定有知道的人!” 这些当官的身份摆在那边,没有萧承的圣旨、吏曹批文,海瑞暂时没有资格去以犯人的待遇去对他们严加盘问。这些人笃定于此,也必然盘问不出什么的。 但剩下的那些底层官吏,眼前自家上官被抓,心中慌乱之际,只要动用些许手段逼问,总会有马脚露出的! 到了那个时候,有了罪证,一切就好处理多了! 郅都此时,却是隐有担忧之意,忍不住道: “大人,府衙之中拿人,这消息瞒不住的。更何况,还有沈睿广在背后使坏。到了那个时候,只怕朝中必然收到弹劾大人的奏折啊……” 海瑞闻言,眼皮一垂,坚定道: “既然陛下授我御史官职,我便需竭尽全力,为陛下扫除这些魑魅魍魉,何惜此身?” 说到这里,海瑞却是微微顿了顿,沉声道: “不快,要快些!我不知道,陛下对我的信任,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郅都和张汤闻言,眼中顿时一厉,沉声道: “请大人放心!” --------- 常宁县中,葛朱看着密室之中堆积地满满的金银,眼中闪过一丝兴奋雀跃之色。 这笔生意成了,不知道东家该给多少分红。便是一厘,那也是上万两的银子啊…… 再次检查一番之后,葛朱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密室,小心翼翼地将密室锁上。 就在这个时候,葛朱突然听到门外,响起数声细微的敲击之声。 门外,有葛朱的心腹伙计,喊道: “掌柜的,您在房内吗?” 葛朱眉头一皱,轻咳一声,不快道: “什么事?不是让你暂时别来打扰我的吗!” 门外的伙计闻言,声音有些畏缩地道: “掌柜的,是东家那边,又来人送物资了!” 听到这话,葛朱微微一愣,沉声道: “物资?东家那边之前不是说,暂时不会送物资前来,以免惹有心人注意的吗?” “这我也不知道啊……要不,掌柜的您亲自来看看?” 葛朱闻言,沉默片刻,有回头检查了一下密室是否锁好,然后挂上画像,将密室的门死死遮住,这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葛朱的心腹伙计,忙不迭地领着葛朱朝外走出。 二人刚出院落,便看到县城的街道之上,绵延数里的车马,拉着满满的粮草物资,朝城中府库的方向而去。 葛朱见状,眉头更紧,疑惑不解道: “为什么,又送来这么多……” 如今常宁县瘟疫已定,城中难民正在各府、郡、县衙门的组织之下,有秩序地分批离去。所以此时的常宁县,并不需要那么多的物资。这个时候再像此前那样,只会让他们和夏国做生意的事情,引起别人的怀疑关注。 此前金堂峰便早已示意,暗中送来物资。 所以今日这么大的动静,才会让葛朱微微愣神。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一声轻咳。 葛朱扭头看去,便见一身形中等,相貌精明的年轻男子,缓步走到他的身前,对着他微微拱手,笑着道: “葛掌柜,幸会,幸会啊!” 葛朱见到来人,顿时一愣。 眼前的男子,他此前并没有在金堂峰手下见过。 年轻男子见其愣神,当即一拍脑门,笑着道: “倒是忘了介绍。在下沈万三,添为沈氏商行东家……” 一句话,顿时让葛朱浑身一震,露出震惊之色,有些结结巴巴地道: “你、沈、是沈老板啊,当真是久闻大名……不知这是怎么了,劳得沈老板亲自来此啊?” 沈万三闻言,朗笑一声,和气道: “金老板今日之后,只怕难以顾忌到这里了。所以陛下的意思,是今后便由我,来主管北境物资供应之事。” 葛朱心中有些发冷,双膝发软,却还是强装着镇定,脸上挤出笑容,茫然不知所措。 “不知、不知我东家,可知道这件事?”他颤声问道。 沈万三闻言,眉头一动,道: “之前不曾,但现在,应该是知道了!” 葛朱此时哪里还不知道沈万三的意思,浑身冷汗直冒,脑中一片混沌,踉跄几步。 而就在他差点跌坐之时,一双大手,忽然从背后搀住了他。 葛朱下意识地回头望去,便见一位壮汉站在他的身后,对着他狰狞一笑,道: “葛掌柜,督主有令,请你去咱们东厂坐一坐!” 葛朱张了张嘴,面色苍白,浑身瘫软下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天雄军与关宁铁骑 巨大转盘不停转动,一道蓝色光辉越出,充斥萧承的视线之中。 光芒散溢,凝聚出一道虚幻身形。 只见一中年男子,身上龙袍凌乱,花白头发散落身后。虽然身形狼狈,毫无帝王威严,但其凝视前方,眼神悲愤交加,决绝之意尽显脸上。 只听到苍凉悲壮之声,在萧承耳边响起。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蓝色帝卡,明思宗——朱由检 卡牌技能: 大明余晖——国库+40万两白银,商业、矿业数值增加一定数值。天雄军、关宁铁骑可组建(卢象升带领天雄军、袁崇焕统领关宁铁骑之时,额外攻击力+1),所有部队对叛军伤害+15% 朝乾夕惕——上朝不减体力,且快乐+10,美人怀孕几率-10%;策卡可以随时停止,停止后效果失效,且无法再次使用。刺杀概率-50%;无法使用毒药,当健康小于30时,把脉效果翻倍。 严苛多疑——每次更换中央官职时,官员忠诚度-2,;势力影响力增长速度降低,派系斗争概率降低;获得名臣概率-5%, 且五年内每年-1%的名臣概率;臣子无法成为近臣;中央官员每一年半随即打乱, 打乱之后无法再任原来职位。】 这次的抽奖,竟然是久违的帝卡,明朝末代皇帝崇祯。 蓝色光辉再次一变,虚幻身形逐渐消散, 最后化作一张蓝色卡牌。只待萧承伸出手, 便缓缓落在他的手中。 萧承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视线顿时落在了帝卡技能【大明余晖】之上。 【天雄军, 三级特殊弓兵, 可组建】 【士卒所需训练度——80】 【前置条件——帝卡技能“大明余晖”】 【所需装备——弩箭x军队数量x1、重甲x军队数量x1、长枪x军队数量x1】 【特性——上下一心:士卒皆为同乡,同甘共苦, 上下一心。军队损失40%时, 士气翻倍,攻击力增加2点】 【属性——单兵战斗力:22,攻击:8,防御:3, 血量:9, 移动:2】 如今的萧承手下, 有着三级骑兵, 走突袭战法的幽州突骑。还有刚刚获得才着手组建的三级重步兵白毦精兵。 而这天雄军, 正是弥补了萧承手下兵种远程攻击的缺陷。 除了天雄军之外, 还有二级骑兵关宁铁骑。 【关宁铁骑, 二级特殊骑兵, 可组建】 【士卒所需训练度——70】 【前置条件——帝卡技能“大明余晖”】 【所需装备——战马x军队数量x1、重甲x军队数量x1、长枪x军队数量x1、链甲x军队数量x1】 【特性——辽人守辽土:守卫边疆之时, 防御力增加2,血量增加1】 【属性——单兵战斗力:26, 攻击:9,防御:4, 血量:10,移动:3】 虽是二级骑兵, 但由于是重甲骑兵的缘故,这单兵作战能力竟比幽州突骑还要高上一点。 不过就是这特性, 和重甲骑兵有点不太搭。 嗯, 虽然是有点符合史实…… 这张帝卡,附带两个特殊兵种,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一张蓝色帝卡。只是再看这三个技能,一个半全带着负面效果, 倒是也算合理。 和萧承如今身上的紫色帝卡【齐宣王】,这自然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不过这自带的两个特殊兵种, 萧承还是有点馋的。 【谋略值:572】 【是否消耗400谋略值,获取帝卡技能。】 萧承心念一动之下,400谋略值瞬间消耗一空。 手中的蓝色帝卡顿时碎裂开来,只听得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伴随着满是不甘之声响起。 “皆诸臣误朕也……” 蓝色光辉散落四周,一道光点自其中飞出,猛然落在的萧承身躯之中。 【大云国昭圣元年(夏)六月三十日 文学:44 武术:100(怒龙剑+10, 技能效果+5)道德:62 体能:93 年龄:17 健康:81 国库:1711万两皇威:78 佩戴帝卡:齐威王—田因齐 生效技能:田氏代齐、广纳谏言、励精图治、稷下学宫 额外技能:天命昭昭、大理段氏、大明余晖】 萧承看着金手指面板, 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养心殿外, 响起了冯保的声音。 “陛下,奴婢有事求见!” “进来吧!” 冯保闻言,脚步发快, 走进殿中,行礼道: “陛下,此前东厂那边,根据曲府管家项山的形迹,找到了一处颇为可疑的地方。今晚一切布置准备就绪,突袭那边。” 萧承闻言,当即沉声道: “结果如何了?” “那处院落一共十三人,皆是死士。为首一人在旁人拼死掩护之下,自密道逃脱。其余十二人,有六人于乱战之中身死。两人被擒之后一时不查,自尽身亡。剩余四人,皆被擒下!” “死士?什么来历?”萧承随口问道。 其实这个问题,萧承心中也有着猜测。毕竟之前还有人将大量物资输送夏国西南,结合此事看, 多半就是隐藏在中庆城中的夏国绣衣使者。 冯保微微躬身,沉声道: “虽无虎符验证身份,但被擒下的人耐不住东厂的酷刑, 已然交代了,正是夏国绣衣使者。” 萧承闻言,不出意料地点了点头。 很明显,岐王此前交给自己的绣衣使者名单,不全! 再看这次,绣衣使们大费周章,最后却只是让身在夏国西南的岐王得到了最紧缺的物资。 所以有极大的可能,是岐王算计了自己,借云国之力,清理了一遍云国绣衣使,使得岐王的人,真正的掌控了云国的绣衣使。 萧承此前还觉得岐王为人直来直去的,没想到啊,还有两幅面孔呢! “朕记得,沈万三那边,已然接管了整个物资输送渠道了吧!”萧承又开口问道。 冯保闻言,连忙道: “为了不打草惊蛇,使得金堂峰警觉,倒是没有全数接管。不过只要陛下下令,我东厂可以助沈万三即刻接管。” 萧承闻言,眼皮一垂,平淡道: “既然如此,就直接动手吧!” 事情到了如今这个时候,该知道的都知道得差不多了,显然也没必要再等下去了。 冯保微微躬身,应声道: “是!” --------- 深夜,“哒哒哒”急促的马蹄之声,军靴踏地之声,突然响彻城中。 禁军将士四散而出,将面前府邸团团围住。 宫中太监双手捧着圣旨,身骑马上,在禁军将领的护送之下缓缓驭马,来到了府邸大门之前。 “奉陛下圣旨,金堂峰有侵吞赈济粮草,里通外国之嫌。府中一应人等,速速打开府门,束手就擒,听候朝廷审问。若有反抗之意,则格杀勿论!” 尖锐的嗓音,此时尽是凛冽杀意,传入金府之中。 金府之中,却久久无人回应。 宫中太监见状,冷哼一声,缓缓收起圣旨,旋即看向身旁的禁军将领。 禁军将领见状,当即眼神一厉,抽出腰间长剑,高喝道: “攻!” “杀!”一众禁军将士,顿时暴喝一声。 顿时之间,将士冲杀而去,沙场凶厉之气宛若潮水,朝金府涌去…… -------- 曲府。 曲诚在知道冯保到来之后,亲自领着众人出门相迎。 但当他看到冯保身后带着的一众东厂番子之后,眼皮顿时一跳。 冯保见状,满面和气地对着曲诚躬身一礼,道: “曲大人,奉陛下之命,前来传旨。” 曲诚闻言,连忙躬身就要行礼。 冯保却是想要为曲诚留下一点颜面,连忙道: “曲大人,夜深露寒,还是先进去说吧!” 曲诚闻言,心中更是惊疑不安。但却也不好多说什么,连忙将曲诚给迎了进去。 直到众人进了府邸,冯保打量了一眼曲诚身后的一家子,注意到曲静、项山二人都低着头站在身后,这才取出圣旨。 一众人见状,连忙跪伏在地,恭听圣旨。 “陛下旨意,曲府公子曲静、管家项山,涉嫌侵吞粮草,里通外国之案,牵扯甚大,交由东厂详查!” 这道圣旨,宛若晴天霹雳,砸在了曲诚的头上,让他整个人都愣在原地,呆呆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自己唯一的儿子曲静,虽说才能并不算多么出众,但脾气秉性还算可靠。糊涂事可能做过一些,但像这种侵吞赈济粮草,叛国通敌之事,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所以此时,曲诚脑海之中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怀疑自己儿子真的做了什么,反而是当今陛下忌惮自己三家的影响力,终于开始找借口动手了。 跪在曲诚身后的曲静,在听清楚圣旨之后,当即愣住了片刻,旋即忍不住大声叫屈了起来。 “冤枉!什么侵吞粮草,里通外国?我没有做过!” 一旁的项山,也浑身一颤,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 这就,被发现了? 曲诚面色阴沉,深吸一口气,强行使自己镇定下来,咬牙出声道: “冯公公,可是搞错了什么?” 冯保闻言,微微摇头,道: “曲大人,若无实据,何须咱家走这上一遭?” 冯保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继续道: “这次建昌府瘟疫之事,常宁县之中留了近百万的难民,陛下下旨赈济之事,曲大人你也是知道的。户曹尚书刘宇,与杂家金堂峰勾结,打点北境官员,侵吞物资,以糠麸换上米粮获取暴利。贵府公子,亦是牵扯其中。” “刘宇……”曲诚喃喃几句,猛地扭头看向曲静。 曲静闻言,脸上全是一副茫然无措的表情,下意识地道: “此前孩儿是见过刘大人,但那只是项管家说为孩儿筹措……” 说到这里,曲静亦是猛地反应过来,扭头看向项山,惊怒道: “项山,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 此时的项山,满脸苍白,冷汗直冒,身躯瘫软,一副心虚无比的模样。 曲诚也是人精,此时怎么可能还看不出什么异常。 刘宇是他此前的门下故吏,项山又是这幅模样。显然,这件事,真的是和曲家真的脱不了干系了! 一瞬间,曲诚神色顿时一黯。 冯保微微抬手,是以手下番子上前拿下二人。 又看到曲诚面色灰败的模样,冯保却是轻轻亲自抬手,将曲诚扶起,开口道: “曲大人,陛下来之前,和咱家有过交代……” 曲诚闻言,忙不迭抬头看向冯保,抓住他的手臂,道: “还请公公指点!” 冯保点了点头,温声安慰道: “陛下此前特意交代过,这件事和贵府公子关系应该不大,只是为手下小人所利用。此案需要详查,所以带曲公子一同回去罢了。只待事情水落石出,真的和贵府公子没有关系,陛下对朝野有个交代,曲公子自然也就没事了……” 曲诚闻言,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看自己这唯一的儿子。 曲静神色茫然,略带慌张,但却无一丝悔恨,显然是不太清楚其中的事情。 对于自己的儿子,曲诚自认还是了解的,也绝对没有胆子做出这种事情来。 想到这里,曲诚抓住冯保的手微微一紧,声音低沉,隐带几分哀求,道: “还请公公,多加照顾照顾我这犬子……” 冯保微微点头,温声安抚道: “放心!曲大人的功劳,陛下心中有事的!” 曲诚闻言,沉默片刻,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 ------ 城中一间破败的院落之中,一道身影自院中枯井之中一跃而出,然后猛地跌坐在地,惊魂未定地愣在那边。 借着月色,看清了此人相貌,正是那金堂峰。 距离这处院落不远处,就是金府。 此时,战马长嘶,铁蹄踏地,充斥着凶煞之气的喊杀之声,惨叫之声,嘶吼之声,不断从金府的方向传来。 忠心于金堂峰的门客们,此时正在拼尽全力,阻挡着朝廷兵马,替金堂峰拖延着时间。 但可惜,在军阵面前,抵挡喊杀之声,正在逐渐衰弱。 那逐渐衰弱的声音,便宛若重锤,一下一下地锤击在金堂峰的胸口,让他只觉心中剧痛,眼角泪水不由自主地流淌而下,脸上尽是追悔莫及之意。 而就在这个时候,金堂峰脑中突然想起了什么,眼中瞳孔一缩,露出震惊之色。 他猛地抬头,朝中庆城外的稷下学宫方向看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稷下学宫之中 在中庆城中响起喊杀之声,其实并不是什么闻所未闻的事情。 当初铲除汪晓党羽,佛门谋逆,夏、黎两国使团暗中搞事……这些事情,在当初的动静,都算不上小。 在一切情况都未明了之前,城中百姓搞不清形式状况,都是躲在家中紧闭门窗,生怕被波及。 路边的深巷之中,金堂峰听到远处传来军靴整齐踏地的声响,心中顿时一惊,脚下一点,身形顿时飞起,落在围墙之上。 华贵外袍脱下一翻,便是一通体漆黑,不折射半点光辉,颇为奇异的黑色袍子。 金堂峰黑袍一抖,盖住全身,整个人蜷缩着围墙上方,丝毫不敢动弹。 将士踏步之声越来越近,最后列作整齐队列,自深巷口踏步而过。 看这些将士身上精良的甲胄,应当是云国的精锐禁军。 整齐队列之中,还要一道身影,披头散发,正被禁军将士押着前行。 被押着的那人身形狼狈,犹自挣扎,口中不断喝道: “我要面见陛下,我要面见陛下……” 一旁的禁军将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便再也没有理睬他。 此人的声音,对于趴在墙头之上的金堂峰来说,那是极为熟悉。 这道声音,赫然就是当初,在他面前趾高气昂,言语之间尽是蔑视鄙夷的户曹尚书刘宇。金堂峰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再次见到刘宇的时候,他竟然已经落到了这般的地步。 往日让金堂峰毫无还手之力,只得捏着鼻子吃亏的滔天权势,便如镜花水月,一触即散。就连他自己,此时也沦为阶下之囚,狼狈不堪。 一时之间,金堂峰心中泛起彻骨的寒意。 原来,这就是皇权! 势位至尊,至高无上。不动则罢,动则如煌煌大日光耀天下,一扫阴霾,澄清寰宇。 一众禁军士卒押着户曹尚书刘宇,身形远去。金堂峰缓缓抬头,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此时已经见识到皇权真正威势的金堂峰,只觉心脏被人捏住一般,很宛若有千斤巨石,死死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几乎有了窒息的感觉,脸上不由得也流露出了绝望之色。 可是当他看向远处金府应起的火光,以及微弱的惨叫哀嚎之声,心中又陡然生出一团火,让他强行提起心气。 此时的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去稷下学宫,我要见师父…… 他翻下墙头,在确定无人之后,脚下一踩,整个人便如离弦之箭冲出,朝远处的稷下学宫快速奔去。 杂家虽然此前已然逐渐落寞,但因为当初家底子身后,到底还是有几分底蕴的。 金堂峰身为杂家此代弟子之首,一身武功虽谈不上高绝,但七阶顶峰的修为,在江湖年轻一代之中,也称得上一句高手。 尤其是他这一身的轻功,与其富态身形尤为不衬。腾挪翻飞,身形快若虚影,在中庆城中如履平地。 大街之上,时不时有禁军兵马飞奔而过,数次与金堂峰错过身形,却丝毫没有人发现路边两旁的房屋之上,还有这么一道身形。 身为云国京师,中庆城城墙足有二三十丈之高。巍峨耸立,宛若一座高大山峰,让人有难以生出逾越攀登的念头。 除了世间少有的九阶以上高手,再也没有人能够轻易翻阅这般高大的城墙。 这般高大的城墙,自然是这个世界特有产物。毕竟那些江湖高手高来高去,城墙矮了可就没意义了! 来到城墙之下的金堂峰,解下腰带,手中用力,镶金嵌玉的华丽腰带便顿时分开,露出其中蛛丝粗细的钢丝。 只见他手中一抖,手中钢丝直直嵌入城墙之上。又取下腰带上面的金玉装饰,穿在钢丝之上,以此把握手中。 金堂峰身覆黑袍,借力钢丝,身形一跃而起十数丈,然后死死攀在城墙之上。 他身上黑袍,材质特殊,能够借助夜色,隐藏身形,伏在城墙之上,竟是半点破账也看不出来。手中钢丝,更是坚韧异常。 如此往复数次,只待到城防营将士在这片城墙之上巡查而过,金堂峰当即一跃而起,身形飞快掠过,然后直直坠下城墙。 远处刚刚巡查过去的城防营将领,突然耳朵一动,似是突然感受到了什么,猛地回头,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刚刚的动静,便好似一阵清风拂过,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 将领眉头一紧,抬手让手下将士停下,然后径直走到那边,朝城墙下方看了一眼。 夜色深沉,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将领眉头一松,只当自己是太过警惕,转身正要离去之际,余光却猛地注意到,在城墙内侧砖块之上,一道细细的划痕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上面。 将领凑上去以手触碰一番,只觉划痕颇深,绝非是将士们无意之中划下的。 一瞬间,将领瞳孔一缩,猛地暴喝一声: “来人!” 城墙之下,金堂峰狼狈地滚落在地。 二三十丈的城墙,若非手中坚韧无比的钢丝借力,便是七八阶的高手落下,也得摔得筋骨断裂,五脏移位。 金堂峰扭头看向城墙之上,只隐约听到城防营将领的暴喝之声传来。 “……有贼人翻越城墙,速去禀报!” “是!” 金堂峰闻言,心中更是急切起来,不得顾忌身上的擦伤,朝稷下学宫的方向而去。 此时已是深夜,白日里巍峨壮丽,书声鼎沸的稷下学宫之中,一片安静。 金堂峰嘴唇紧抿,强行催动身躯之中的内力,身形飞快地朝学宫之中而去。 可当他还没踏入学宫多远,便听到一声暴喝: “什么人!” 下一刻,一阵赫赫风声传来,一柄长枪,猛地朝金堂峰射来。 长枪划破空中,周身赤红色血煞之气环绕其上,宛若风雷之声。气劲凝实,竟然化作血虎异象,张口撕咬,朝金堂峰扑来。 金堂峰眼中一惊,手中钢丝下意识地挥出。 蛛丝粗细的钢丝肉眼难以分辨,唯有一点月光照射而下,折射几丝光芒。凛冽杀机,便隐于这其中。 下一刻,破空而来的长枪猛地一顿,停滞空中。 借助月色,便看到枪身之上,有数丝寒芒闪过。只蛛丝粗细的钢丝,死死勒住长枪枪身。上好白蜡木制成的枪身之上,已然被勒出了纵横交错的细小勒痕。 金堂峰猛地一咬牙,朗喝道: “我乃杂家弟子,并非贼人,烦请让开道理!” 六名身穿劲装,身形挺直,脸上尽是英武之气的学宫弟子飞快奔来,看着金堂峰,高声回应道: “既是杂家弟子,可有凭证?” 金堂峰负责主持杂家门下的诸多产业,平日极为繁忙。杂家入驻稷下学宫这么长时间,他也没有时间前来看一看。所以这些学宫弟子,自然是不认识他的。 至于金堂峰,他逃走时颇为仓促,哪里顾得上带着什么凭证? 所以此时,他也只得高声喊道: “并无……我虽不曾来过学宫,但的确是杂家弟子。” 数名学宫弟子闻言,对视一眼,立刻回道: “我兵家身负护卫学宫周全之责,不敢大意马虎。你暗中潜入学宫,形迹可疑,还请随我等走一趟。若是杂家弟子,我等自会请你师门长辈前来领人!” 此时中庆城中,只怕已然收到了自己潜出中庆城的消息。若是没有猜错,马上便要追兵前来缉拿,他心中更是急切,哪里愿意在这些兵家弟子身上浪费时间? 金堂峰闻言,猛地一咬牙,道: “还请速速让开,我有急事,耽误不得!” 数名兵家弟子见状,心中更是怀疑金堂峰的动机,一个个的手持长枪,朝他逼近而来。 一见几人架势,金堂峰便知道他们的心思。 如今情况紧急,他不愿意再浪费时间,猛地一咬牙,手中一转,被缠住的那柄长枪顿时被甩了回去。 金堂峰身形一动,直朝学宫深处奔去。 见他率先出手,几名兵家弟子便再不用顾忌他是不是真的杂家弟子,眼中一厉,齐齐迎了上去。 一人身形跃起,借助了被金堂峰抛来的长枪,然后身形俯冲,宛若毒龙出洞,朝金堂峰刺去。 金堂峰身上衣袍一甩,内力灌输其中,袖口当即膨胀起来。随后他左臂迎上刺来长枪,微微一挥,便以衣袍裹住长枪。 只见他手中用力,再次一搅,那柄长枪便被死死裹住,进退不得。 于此同时,金堂峰手中钢丝甩出,直朝身后一名兵家弟子袭去。 但还未曾建功,一名兵家子弟猛地一掷,手中那面三尺宽的铁盾便立时飞出,径直挡住了袭来的锋锐钢丝。 一名持弓弟子手中羽箭射出,让金堂峰只得松开被他死死钳住的长枪,以那特殊面料制成的衣袍来挥挡忽然射来的羽箭。 剩余四名兵家弟子,趁此机会一起涌上。 长枪一左一右,齐齐探出,封锁他的招式变换。两柄横刀一上一下,交错劈砍,意在逼着他束手就擒。 六人进退有度,配合默契,气息相互勾连之下,招式运转更为如意。凶煞之气逐渐凝聚在六人的头顶之上,随后显露出来,化作滚滚狼烟异象,冲天而起,沙场征伐的兵戈之气扑面而来。 兵家数百年来,精研兵法,将其融入兵家武功之中。历代兵主、高人更是将千军万马方才能够布成的沙场战阵,化繁为简,形成了兵家的合击武功。 天地升格之后,世间武道逐渐显露出比此前更为惊人神妙的表现。除却一招一式之间威力更甚,就连特效也给加上了。 此时兵家弟子头顶之上出现的狼烟异象,正是因为如此。 而此时的金堂峰,在兵家弟子合击围攻之下,竟然也福灵心至,体内内力全力运转,周身气势变得更加凝实,更加深沉。 在这个时候,金堂峰竟然玩了一次临阵突破! 其实这件事,倒是也可以理解。 金堂峰身为杂家首席弟子,资质当然不弱,杂家对其也绝对是全力供养。以杂家底蕴,金堂峰不说别的,总该是突破至八阶修为才是。 只是因为他此前心思,从不在这武道上面。这是因为自身所处环境限制了,思想走了歪路,从而过度注重金钱的作用,忽视了武学。 此时金堂峰已然在这段时间的诸多打击之下,明白了自己此前,盲信金钱之力的可笑。 如今的他,心中想法转变,在这几名兵家弟子围攻之下,从未有过这般用心施展自身所学武功。再加上往日深厚积攒,临阵突破之事,显然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金堂峰身形一抖,身上那特殊衣袍当即脱出,落在了他的手中。 然后他猛地一甩,衣袍一转,当即便裹住身边的长枪横刀。 当他再次一转的时候,那四名兵家弟子只觉一股大力撕扯,手中下意识地一松,手中兵刃顿时被卷走。 见此局势,金堂峰右手中的锋利钢丝再次一转,划破空中,发出凌厉的破空之声,裹住那奔袭而来的兵家弟子的手中铁盾,再次一扯,铁盾当即脱手而出,砸落在地。 “咻”的破空之声,伴随着一道奇怪的声响传来。 金堂峰抬头望去,只见两只羽箭一前一后,朝他射来。 在前方羽箭,由持弓的兵家弟子射出。其箭势虽然凌厉,但也金堂峰倒是也不觉得什么。 可后方那只箭的箭身之上,亮起浩然的莹莹白光,还发出了一阵尖锐的哨鸣之声。 这箭速并不算快,但其势堂皇,自有浩然之气,呼啸而来,有一往直前之态。配合那不知道什么的哨鸣之声,反而让金堂峰觉得有些心惊肉跳。 细密钢丝挥舞,遍布空中,闪烁寒芒,隐带杀机。 第一支羽箭来势凌厉,但直面那锋锐钢丝,却是当即被割开,失去力量坠落在地。 可还不等金堂峰微微松上一口气,后面一只羽箭化作白光,以一往无前的势头,朝他射来。 视线之中,只见一道白色光辉呼啸而来,金堂峰便觉手中一阵剧痛。 低头望去,一支并无锐利箭头的羽箭,前面绑着一只鸣哨。刚刚那哨鸣之声,便是由此发出。 但就算并无箭头,但羽箭依旧凭借力量,深入他的右手虎口之众,鲜血顺着箭身,低落在地。 金堂峰顿觉手上无力,手中那操控着细密锋利的钢丝握柄,当即坠落在地。 失去兵刃的数名兵家弟子,此时猛地欺身上前,一把擒住了金堂峰。 远处,身穿白色儒服,气质儒雅温和的年轻男子收起手中长弓,对着金堂峰微微低头,似是在对突然出手而感到冒昧。 “圣人云;射者,仁之道也。今日以箭伤人,虽为止斗,乃无奈之举,但是不该也!”年轻男子叹声道。 男子身边,数名亦着儒袍的弟子微微低头,齐声道: “谨遵师兄教诲!” 这被惊动的几名儒袍弟子,只看其言行,自不用多说,正是儒家出身的学宫弟子。 这个时候,便又听到一道声音响起。 “错错错,你说射乃仁之道?那沙场杀伐,那可是离不开这弓箭啊,哪里是什么仁之道?” 儒家弟子,一向修身养性。但听到此人开口,却依旧有些绷不住,露出了厌嫌的模样。 回头望去,走来的几道身影,正是稷下学宫如今最惹人嫌弃的名家弟子。 毕竟是属杠精的名家弟子,在学宫之中四处招猫逗狗,找人抬杠。不少学宫弟子这段时间也就是顾忌身在学宫之中,这才一直忍住没有动手揍人…… 儒家为首的年轻弟子嘴角一抽,转过头去,没有开口。 一道清风拂过,一身穿长袍的身影悄然落在一旁的树杈之上,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众人听到动静,齐齐朝那人望去。 那人见众人视线为自己吸引而来,当即用洪亮无比,且抑扬顿挫的声音,道: “此人刚刚衣袍脱身而出,挥洒之间裹挟兵刃,正是佛家的路数。手中钢丝,融合了天南武林的诸路鞭法。腾挪身法、拳脚功夫,那更是看得出各家各派的影子,路数杂得很。但招式运转之间,却流畅自如,毫无滞涩,信手拈来。只武功路数上看,还真的是杂家的弟子呢!” 杂家理念,便是融汇百家。这理念,也自然体现在武功路数之上。江湖之上但凡流传甚广的武学,都能够在杂家的武功之中找到对应的路数。 听到那人所说,几名兵家弟子顿时眉头一皱。其中一人踏步上前,沉声道: “章师兄,你早就在此了?” 其余人,那都是被几人动手的动静惊到,这才前来查看。这些学宫弟子,可不知道,两方起争执的原因。 而这姓章的学宫弟子,既然能够说出这番话,显然就是早就到来。只是他却一直躲在暗中,也不出手帮忙! 章师兄见状,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对着兵家弟子们拱了拱手,道: “勿怪勿怪,我家的弟子,除了这一身轻功,啥都不行。出手帮忙,也是添乱。” 能一眼就被看出这江湖之中诸多武学路数的,也就只有门人遍布江湖大小茶馆酒楼,情报能力出众的家了。 “若是这般说,我倒是也想起来了。这位手中所持的金钢丝,恰是我墨家师门长辈的手笔。此物,的确是杂家门主金圣源,托我门中打造的……” 这时候说话的,乃是墨家弟子。 不得不说,大半夜的,能够惊动这么多天下显学的弟子门人前来围观,金堂也算是独一位了! 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幽幽一声长叹。 “诸位,此人正是我杂家弟子。深夜惊扰,实在抱歉!” 杂家门主金圣源身形飘然,不知何时便已来到这里,身形飘然落在被擒下的金堂峰身旁。 众学宫弟子看到杂家门主亲自前来,顿时为之一愣,然后纷纷以晚辈身份对其行礼。 “见过金门主!” 几名兵家弟子,亦是放开了金堂峰。 金圣源对着众人点头还礼,道: “多有叨扰,万分抱歉!” 众人连忙再次一礼,口称不敢。 其实此时众学宫弟子,心中亦是不免有些嘀咕。 金圣源乃是杂家门主,手下弟子门人虽不多,但有足够差使。此时不过一点骚乱动静,便惊动了他本人,实在有些不对劲。 不过这事情多是杂家门中之事,旁人不好多言,一个个的纷纷告退离去。 金圣源看着众学宫弟子远去,扭头看向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的金堂峰,眼中露出失望悲伤之色,然后再次叹息一声,低声道: “峰儿,你是想要见为师一面?” 金堂峰跪倒在地,对着金圣源微微叩首,沉声道: “弟子一时糊涂,犯下大错。如今大祸临头,在临死之前,只想亲自拜别师父!” 听闻此言,金圣源心中一颤,连忙背过身去不敢看他,只用颤抖的声音道: “你便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金堂峰微微摇头,道: “此前有,但看到师父前来接弟子,便没有了!” “……为师、为师没有办法……你犯下如此大错,陛下念我杂家此前功劳,这才提前降下口谕,命我召回在你麾下效力,却并不知情的杂家弟子,为我杂家保留一丝元气……” 金堂峰乃是孤儿出身,与他名为师徒,但实为父子。眼睁睁地看着他步入死境,金圣源心中那撕裂的剧痛,实在难以诉说。 金堂峰微微抬头,看着肩头微微颤抖的师父,嘴角一丝苦笑,再次俯身一礼,道: “如此,弟子便放心了!” 金堂峰之所以要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想尽办法来到稷下学宫,便是因为这件事。 就在此前,金圣源忽然找回了在他手下效力的大部分杂家弟子,仅给他留下了十几名心腹师弟。 在他刚刚逃出金府,心中茫然之时,他却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这次想要亲自来问一问,金圣源是不是真的提前知道了这件事。 本来的他,想到这里,心中难免生出怨恨之意。 可当他见到金圣源的时候,那怨气却又顿时消散,心中只留下了悔恨、庆幸之意。 悔恨的是,自己一时糊涂,做下这般错事。庆幸的是,并不会因为自己的事情,而使杂家失去复兴之机。 金圣源不敢转过身来,颤声道: “峰儿,是为师的错,未曾将你教好……”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忽然在稷下学宫之前响起。 便听到数声战马嘶鸣之声,马蹄之声在山门之前止住。 一声长喝,响彻在整个学宫之中: “禁军都伯赵云,奉命擒拿杂家弟子金堂峰!” 禁军停在山门之前,未曾马踏山门,这是对稷下学宫的尊敬。一声长喝,是对金堂峰的警告。 金堂峰深吸一口气,再次重重地用头扣了三下,旋即道: “请师父日后,多多保重!” 说罢,起身便面带决然之意,头也不回地朝山门走去。 金圣源强忍着转身的冲动,迈步想要离去。 可刚走上两步,他便脚下一软。 堂堂一个初入九阶,江湖少有的武道高手,就这么一个踉跄趴到了地上。 数滴泪水,随之滴落青石板之上,留下淡淡痕迹。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大朝会 (过度章节,而且因为今天临时顶班,状态极其不好,大家可以不订。我明天调休再补……) 宫鸦集曙彩鞭挥,剑珮森森拱太微。日晃御床明绣衮,云回銮辂见青旗。 又是一日大朝会,巍峨壮丽的宣政殿中,响起百官们的山呼万岁之声。 萧承身穿着玄色帝袍,头戴十二瑬垂冕,端坐龙椅之上,俯瞰殿中,接受着朝中百官的朝拜。 礼毕起身,百官缓缓起身。 吏曹尚书张纮当即迈步出列,手中奏折高高举起,行礼道: “启奏陛下,尚书令曲大人昨日于吏曹告假。家仆称其因连日操劳国事,身躯不堪重负,已然卧底在床两日,不能起床视物。只能请臣代为呈递奏折于御前,以此告罪。” 此时朝中诸臣,听到尚书令曲诚的告罪奏折,一个个的面面相窥,只觉风雨欲来,纷纷低头充作木雕。 朝中不少曲诚此前的下属,以及马家、陶家的故吏旧部,此时心中不免惴惴不安起来。 尽管冯保当初给曲诚留了颜面,带走曲静的时候未曾闹出太大的动静。 但便是如此,也架不住这件事经过发酵,已然闹得太大了。人多口杂之下,曲府公子牵扯一桩大案之中的事情,自然是瞒不住的。不过一两日的功夫,朝中百官便已然都知晓了。 国中大商贾,与主管朝堂财政的户曹尚书相互勾结,一同侵吞北境赈济粮草物资。最关键的是,竟然还与夏国勾结,私下售卖获取暴利。 此番种种,已然不能视作普通案子处理了。 但最重要的是,朝中百官根本不清楚,现在的曲家,莫名牵涉此案之中,到底是确有其事,还是当今陛下借题发挥,清除这三家在朝中的影响力呢? 便是出于这番顾虑,朝中百官这才在这个时候不敢出言,低头做着自己的泥塑木雕。 萧承隐于垂旒之后的脸看不清楚具体的表情,百官此时只听得到他那平淡无比,波澜不惊的声音,在宣政殿中响起。 “既是如此,尚书台一应事务,暂由礼曹尚书张昭代为处置!” 一旁的张昭神情严肃,毫无喜色,只是缓步上前,拱手道: “臣遵旨!” 萧承扫视朝中百官,面前垂旒不断晃动,再次出声道: “诸卿,可还有什么要事需禀?” 沉默半晌之后,武官队列之中,忽然一人快步走出,高声道: “臣越骑校尉步博,有本要奏!” 越骑校尉,乃是执金吾麾下八校尉之一。虽只是校尉之衔,但负责统领京中巡防营所辖骑兵,戍卫京师,兼任征伐,乃是仅次于朝中九卿的职务。 如今云国朝政大权,在萧承改革之下,已然尽归尚书台诸曹。京中内外兵马大权,名义上归于太尉陶艾节制,但实际上,全都被萧承派可信武将尽数接管、统合。 往日声威显赫的越骑校尉,如今也只剩下一点虚名罢了。 “准!”萧承沉声道。 越骑校尉步博当即自怀中取出一本奏折,高声道: “臣受昔日同僚,今建昌府治下,安澜县县尉之托,参监察御史海瑞。其依仗陛下信重,个性嚣张桀骜,威福自擅。不问缘由,肆意捉拿府衙官吏看押在大牢之中,致使建昌府府衙政务堆积,延误国事。此言此行,有负圣恩,还请陛下严惩!” 此言一出,朝中顿时便再有数人齐齐出列,应声道: “臣亦得到消息,要参海瑞擅用职权之罪!” “附议!” “海瑞依仗陛下信任,将堂堂建昌府官衙,视作其私邸,斥责一众官吏,犹如奴仆,予取予夺。此人言行,嚣张跋扈,难以容忍,还请陛下严惩此人!” “请陛下夺其御史官职,押回京中收审!” 萧承看着殿中义愤填膺的几人,眉头一动,故作才想起来的模样,点头道: “朕记得海瑞,如今的确是负责监察建昌府事的御史……” 说到这里,萧承却是忽然微微一顿,语带不解地道: “只是海瑞于府衙之中做得天怒人怨的,也应当是吏曹收到建昌府官吏的奏本,然后递到朕的面前才是……张卿,吏曹可曾收到弹劾奏折?” 张纮出列行礼,回道: “启奏陛下,我吏曹并未收到建昌府官吏弹劾奏折!” 萧承点了点头,又看向殿中几人,故意问道: “啊,朕若是没有记错,几位皆是任职武官。这怎么,比吏曹收到弹劾奏折的速度还要快呢?” 听到萧承之言,站出来的几人顿时一惊,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开口。 过了片刻,方才有人结结巴巴地道: “陛、陛下,臣等几人昔日的同僚,就,就在建昌府任职。未免耽误安置难民之事,他们才托我等上奏……” 萧承闻言,呵呵一笑,很是随意地道: “原是如此啊……监察御史职责,本就遭人怨恨。只是几名官员片面之言,朝中并未收到建昌府递来的奏折。海瑞的脾气,朕还是知道的。虽然刚直强硬了些,但绝非你们口中嚣张跋扈之人,总不好就因此问罪啊!” 萧承的这番话,其中意思,已然是替海瑞站场子。 刚刚出言参奏之人,顿时被堵得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了。 毕竟他们又不是御史,没有风闻弹奏之权。而建昌府那边对于海瑞的弹劾奏折,也因为要走各种流程,此时还没有递到朝中。 当今陛下,又是这么个对海瑞深信不疑的态度,顿时让这些人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 万般无奈之下,几人只能偃旗息鼓,心中打算等着建昌府公文到达,再弹劾一次。 萧承此时见再无官员出列,方才朗声道: “户曹尚书刘宇,勾结京中商贾金堂峰,侵吞赈济物资,私自售卖于夏国。其行严重。着令尚书台刑曹、御史台、大理寺,三司会审,务必详查此案。若有阻拦办案者,一律严惩不怠!” 被点名的三司主官当即上前,齐声喝道: “遵旨!” 朝中百官闻言,下意识地悄悄抬起头,看了一眼高坐龙椅之上,面孔隐于垂旒之下看不清楚,宛若神灵一般俯视百官的陛下,心中俱是一凛。 朝中局势,只怕这次又是一场大变啊! 第一百二十六章 清楚三家影响力 萧承站在养心殿外,看着沿着殿檐落下的雨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中庆城四季如春,可毕竟是入了夏,这天气也难免逐渐炎热起来的。倒是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驱走了那点暑气,竟然让人在这个季节感到一丝丝寒意。 此时宫中一众侍者远远地站着,仅留下冯保、郭解在萧承身旁候着。 萧承看着雨幕中若隐若现的巍峨宫殿,沉声道: “杂家当年隐于商贾,乃是无奈之举。却不想如此,倒是使自家门中弟子眼界、度量如此短浅。昔日九流十家之一,如今这般实在太不成器了。你派人斥责一番,让他们少点将心思放在行商之上。今后专心治学,教导弟子门人吧!” 金堂峰身为杂家这代的首席弟子,眼界都这般短浅,每日只知混迹商贾之中,将那视金钱犹如命根的商贾恶性学了个十足,致使自己落了个这般下场,实在可惜了些。 冯保闻言,忍不住问道: “那杂家旗下的产业……” “牵涉其中,助金堂峰隐瞒朝堂的,便尽数抄没,其余一点都不可动,直接交还杂家!”萧承沉声道。 说到这里,萧承神情严肃地又交代道: “这件事,你亲自去盯着。没有牵涉其中的杂家产业、杂家门人,一点都不能给朕动!” 冯保政治觉悟极高,此时心思一转,便已然明白了萧承的意思。 这次的事情,乃是诸子百家门人第一次牵涉这般严重的案子之中。当今陛下之所以特地交代这么一句,显然就是在为今后定下一个尺度。 今后大云朝堂之事,不论是政治斗争,或是违法乱纪之事,也仅追究到个人身上,绝不会因此而牵扯身后宗门学派。 夏国诸子百家因相互宿怨,相互攻讦不断,各自支持皇子夺嫡,致使夏国朝堂之上是一片乱像,朝政不稳,当为殷鉴。 虽然仅仅通过这件事,并不能真正避免百家相互攻讦的局面出现,但萧承如今年轻,自信日后慢慢整治,足以避免此事! 冯保连忙低头,应声道: “遵旨!” 说到这里,萧承又微微顿了顿,忽然开口问道: “曲诚真的病重了?” 冯保闻言,连忙回道: “曲静被带走的第二日,尚书令便卧倒在床,滴水不进。因是曲家夫人亲自照顾,东厂的暗探番子无法靠近,所以是否属实,还需探查一番。” 萧承闻言微微摇头,轻叹一声,萧瑟道: “到底将朕往刻薄寡恩上想了……” 这个时候,做出这番姿态,无非就是在试探萧承,此举到底是不是故意将曲家牵涉其中,以此清除马、曲、陶三家在朝中的影响力。 萧承回头看向冯保,道: “查了几日,可知道曲静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个什么角色?” 冯保闻言,微微一滞,然后抬头看着萧承,露出小心翼翼的神色,轻声问道: “额、那陛下觉得呢?” 萧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 “你问朕,还是朕在问你呢?实话实说!” 冯保闻言,连忙低头道: “金堂峰入狱之后极为配合,知无不言,指证曲静是幕后主使。前户曹尚书刘宇,入狱之后一言不发……” 冯保说到这里顿了顿,注意到萧承神色并无异常,方才接着道: “不过那个曲府的管家项山,在拷打之下倒是交代,那给曲静设局下套做白抛的正是他。曲静稀里糊涂地被下套,担心家中人知晓,只得想尽办法筹措银两。项山正是借此机会,以为其想办法凑银子的名义,拿到了曲静的印信凭证……”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不用多说。 以曲静印信凭证,取得了前户曹尚书刘宇的信任,让他以为自己是在为曲家办事。 有刘宇这个与曲家走得最近的故吏出面,还有曲静的印信,自然便有办法影响下面的官吏。 萧承闻言,忽然又问道: “那几个夏国绣衣使那边怎么说?” 冯保轻声道: “被送到东厂密牢的几个夏国绣衣使也熬不住,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全交代出来了。此前正是有了他们的人配合,项山这才能以一介家奴的身份,搞了这么大的事情……” 项山虽得曲家信任,但到底只是一介家奴,身份地位、眼界手段、亲信人手,都不足以妥善地做下这些事情。 全靠着夏国绣衣使,在其中调动人手力量帮忙,才能够将刘宇这样的朝廷大员耍得团团转,坐在中庆城便能够遥控操纵北境官员。 至于这个曲静,显然只是一个冤大头。 萧承眉头微微一挑,沉声道: “项山和绣衣使,是此前便有联系?” “半年之前,项山挪用曲府资产弄下亏空,是绣衣使为其补上,随后一段时间,双方联系便越发多了起来。把柄越落越多,最后绣衣使那边便以作要挟,又许以重利,让项山为他们所用。” 萧承听到这里,眼睛眯起,露出凝重之色,沉声道: “好手段!半年之前夏国西南尚未出事,应当是随手布下了一步闲棋。然后却在此人谋划之下,用出了这般惊人的效果。如今夏国驻云国绣衣使主官是何人?” 冯保闻言,微微低头,道: “尚未查到,但东厂已然在京中搜拿绣衣使,必给陛下一个交代!” 萧承沉吟片刻,却是摇了摇头,道: “只怕用处不大!此人手段如此厉害,东厂的网中,只怕只剩下两三只小鱼小虾了……” 说到这里,萧承又是沉声道: “东厂尽力去查,还有尚虞备用处,在云国那边的暗子眼线,也可以查一查此事!”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郭解当即拱手行礼,沉声道: “遵旨!” 萧承扭过头继续看向外边那连绵的雨幕,沉声道: “曲静既然和此事并无牵连,便找个晴朗的好天气,给他放出去吧!至于曲卿,年老体衰尚且为国操劳,致使卧病在床,请太医院院正秦和前往曲府,为其诊断医治!” 年老体衰? 冯保眼中一动,当即低头应是。 ------ 夏国,金陵城。 作为夏国都城,经过夏国历代皇帝经营扩建,金陵城东西足有一百三十里长,南北亦有九十多里,占地广阔无比。 城外有江、山依为天险,乃是龙盘虎踞,王气蒸腾之地。城中九经九纬,经涂九轨。左祖右社,面朝后市,气势雄伟,穷尽壮丽。 乃是比中庆城还要巍峨壮丽、还要繁华的城池,是天下当之无愧的第一都城。 距离岐王府邸不远的一处宅邸之中,一名英气侍女快步走进书房,对着主位之上躬身一礼,然后急声道: “公主,出事了!” 主位之上,虞瑛瑶身着男装,玉冠束发。此时的她秀眉扬起,姣好的五官显得英气,神采四溢的模样,与当初那弱气公主的模样相差了不知道多少。 听到手下人禀报,虞瑛瑶眉头已经,用那清朗的嗓音道: “可是朝中调拨物资又出事了?” 手下侍女当即禀报道: “是,本来物资已然启程,却在即将到达邵阳郡之时,为难民乱匪阻拦道路,已然五日不曾行进了!” 在邵阳郡郡内,有长江的支脉谭江,可以凭借谭江江水,走水运连通西南六郡。却没想到,这物资尚未送达邵阳郡郡内呢,就出了这般的事情。 虞瑛瑶闻言,秀眉微微蹙起,沉声道: “又是哪位皇兄在暗中是手段?五皇兄此前暗中动手脚,被父皇警告过一次。七皇兄手下门客任职大司农之下均输令,本想要借此影响筹集物资之事,但却被我派人暗中除去了他的这位门客。十一皇兄因为此前勾结黎朝刺杀于我的事情,至今还被圈禁,应该也不是他……” 她顿了顿,接着道: “其余的皇子,仅在金陵城中有些人手,暂时不成气候,应该没能力在邵阳郡动手才是!” 话虽如此说,但朝廷精锐兵马护送的赈济物资,却因为一群难民百姓,而阻拦了道路,若说没人在背后布局指使,实在不太可能! 虞瑛瑶眼睛眯起,露出思索之意的同时,也下意识地开始撕起了自己的大拇指指甲。 当今争位的皇子虽多,但能够将自己势力延伸至金陵城之外的,统共也就那么几位成年皇子,怀疑对象实在不多啊。 “难道是……”虞瑛瑶面色更是深沉,声音越说越低。 而就在这个时候,又是一名侍女脚步匆忙地走进书法之中,急声道: “公主,中庆城甲字据点已经被毁,仅四品绣衣使于成得以逃脱。云国户曹尚书刘宇、杂家弟子金堂峰、曲府管家项山,都已经被抓了!” 虞瑛瑶闻言,脸上顿时一阴。 果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这曲府的管家项山,此前不过是她随意而为的一步闲棋。 但西南诸郡突然发生瘟疫,各种物资奇缺,这步闲棋反而被她发挥了更大的作用。 毕竟相较于在夏国境内调集大量物资运去西南诸郡,从云国那边直接获取物资,损耗反倒是小了很多,更为便利。 只可惜,这一步棋还没发挥多久的作用,便被吃掉了…… 若非如今皇兄局势艰难,我倒是更想再和云皇你过过手! 想到这里,虞瑛瑶微微摇头,隐带遗憾道: “云国那边,我暂时鞭长莫及,不用指望了。调集麾下所有人手,必须尽快保证朝廷物资送到皇兄手中!” 手下侍女,当今低头应道: “是!” 说罢,二人转身下去传令。 虞瑛瑶缓缓起身,透过书房窗户,看向中庆城的方向,喃喃道: “云皇,下次……” ------------- 中庆城,曲府。 满是药味、尿骚味的房间之中,曲诚双目紧闭,眉头皱起,躺在床上,一副虚弱之际,似要病亡的模样。 秦和缓缓移开搭在曲诚手腕上的手,扭头看着眼中尽是紧张惊慌之色的曲家夫人,当今不动声色地道: “尚书令大人散脉浮乱,有表无里。中候渐空,按之绝矣。是身躯衰弱至极之像,需以药静心调理,日后不得再有操劳之事!” 听到秦和说的话,曲家夫人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旋即又反应了过来,面露担忧之色,欠身道: “如此,便请秦院正费心了!” 秦和微微点头,起身看了一旁的冯保一眼,旋即起身离去开药方。 冯保看着躺在床上的曲诚,又看了一眼一旁的曲家夫人,方才开口道: “陛下担忧尚书令的病情,便差使咱家前来探望。” 曲家夫人闻言,再次行了一礼,愁声道: “有劳陛下挂念了!” 冯保闻言,忽然话锋一转,道: “陛下在咱家临行之前,特意吩咐咱家交代一句。贵府公子之事,已然查明,并未参与其中。只待过些日子,便会放归家中,还请夫人不用太过担心了!” 曲府夫人闻言,眼中顿时亮起,愁容顿时消去,惊喜道: “公公所言当真?” 冯保笑着道: “陛下交代的,岂能有假?” 曲家夫人顿时长舒了一口气,对着冯保连连欠身,道: “多谢公公照顾,多谢公公了!” 冯保闻言,连忙让开身子,道: “夫人这是折煞咱家了……” “尚书令大人为国操劳,致使憔悴至此,陛下心中必然不会忘记的。尚书令大人今后,可在家厚养身躯。所需天材地宝,珍贵药材,皆由宫中供应!” 曲夫人此时心中,早已被儿子无事的消息填满,脸上喜色早已掩盖不住了。 冯保呵呵一笑,扭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曲诚一眼,方才告辞离去。 等到冯保离去,房中仅剩曲夫人之时,曲诚眼睛缓缓睁开,然后强撑着身躯坐了起来。 曲夫人连忙上前扶着曲诚,喜道: “老爷,静儿没事了!” 曲诚有些艰难地挤出笑容,点了点头,道: “是啊,没事了!” 同床共枕,相伴多年的曲夫人,此时一眼便看出曲诚心中有事,不由得看向他,道: “怎么了?” 曲诚张了张嘴,沉默许久之后,轻叹道: “陛下让冯保传话,便是在告诉我,这个尚书令算是做到头了!” 曲夫人有些愣神,下意识地道: “这是为何,静儿不是和这件事没有关系吗……就因为项山?” 听到项山的名字,曲诚脸上当即一沉,道: “刘宇乃是我的亲信,项山是我的管家,这件事我怎么也脱不开关系……” 曲诚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用了这么多年的管家,竟然有这样的野心与胆子。最重要的是,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虽然自己的确清白,未曾参与此时。但刘宇、项山二人牵涉其中,自己在外人眼中,就不可能那么干净,必然与此事有所联系。 “还有,项山不过借着我曲家的名头,便足以影响这么多的官吏,翻下如此大事,你让陛下如何想?” 其实这一点,才是最为关键的。 马家家主马敏文昔日乃是治栗内史,曲诚少府出身,陶艾老将军位居太尉执掌兵权。三家基本盘分别在钱、粮、兵之上,这也就是为何当初萧承有了他们的帮助,得以快速掌握云国朝堂。 尽管三家如今交往很少,但因为与杨家的姻亲关系,马、曲、陶三家在外人眼中,已然是绑在了一起,还和皇家扯上了关系。 纵使马敏文在背后极力约束,也难以阻止三家的门生故吏相互抱团取暖,形成了一股极为强大的政治势力。 从项山打着曲静的名义,狐假虎威一番,便能够使北境官员俯首听命,便足以证明三家的影响力到了何种地步。 对于皇帝来说,怎么可能愿意看到一个政治势力,在朝堂之中拥有了这般巨大的,堪比皇权的影响力? 所以这件事,曲诚根本脱不开关系。 曲夫人闻言,顿时一愣,道: “这就是老爷装病,还不许儿媳回去,找家中想办法的原因?” 曲诚幽幽一叹,带着一丝释怀道: “当今陛下没有借机发作,清理我曲家故吏,而是顺着我病重的由头,给了荣养的待遇,已经足够仁德了,绝对不可再多奢求什么了!” 曲夫人闻言,神情倒是反而轻松地道: “也好,有老爷立下的功劳,静儿自此做个富贵闲人,自是极好!” “再等几日,我便上书” 曲诚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拍了拍老妻的手,二人相视一笑。 --------- 云国,邕州,边军大营之中。 镇东将军石安看着手中的书信,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他站起身来,下意识地看向帐中的英武青年,声音颤抖道: “这、这,此事本帅……” 武镶将军狄青此事微微拱手,沉声道: “镇东将军稍安勿躁,陛下知道这弹劾御史之事,乃是那些边军出身的官吏私下串联。将军身在军中,与此事关系不大!再说了,此乃当初前太师汪晓留下的弊病,陛下又如何怪到将军头上呢?” 听到这安抚之言,石安这才微微心安下来。 石安是亲眼见到当初的萧承,是如何御驾亲征,收服边军,将夏国境内搅得翻天覆地。 这样一个智谋、手段、军略、武功都是古往今来少有的君王,他是半点也生不出反意的。 而且就算他想反,手下那些将当今陛下尊为神灵的将士,也绝对不会跟着他造反! 石安对着狄青道: “不知陛下那边,打算如何安排此事?” 狄青微微弯腰拱手,沉声道: “陛下亦知道将军顾念袍泽之情,必然狠不下心来。但这些边军出身的将领,结党营私,无视法度,所言所行,已然阻碍朝政运转。还请将军,为了大局着想!” 石安闻言,迟疑一阵,当即一咬牙,也对着狄青拱手一礼,沉声道: “谨遵陛下之命,我石安绝不违逆!” 狄青闻言微微点头,自身后亲兵手中接过圣旨,朗声道: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大云皇帝诏曰: 镇东将军石安,统兵伐黎,镇守边关。于社稷危急之时保境安民,大德大义,功勋卓著,晋位中军大将军,执掌京中卫戍,钦此!” 云国高级武职,暂时尚未被萧承大动过,依旧沿袭旧例。 太尉之下,有大将军之位。 除却骠骑、车骑、卫将军此类上号,还有中军、抚军、上军、镇军这类大将军之号。 再往下,是四征将军。然后才是石安的四镇将军。 虽然兵权不如此前,但一下晋到了大将军之位,也是厚恩了。 而且此时的石安,根本没有什么拒绝的余地。 石安猛地一俯身,朗声道: “臣石安,叩谢陛下!” 第一百二十七章 好买卖! 宽广的泸江江面之上,十数艘千料大船缓缓而来,朝云国常宁县的方向而去。 这些大船之上,挂着“大夏西南转运司衙门”的旗帜,显露出船队的身份。 船队中央的主船之上,钟子濯站在甲板之上,神情有些沉重地看向头顶夜空。 剧孟怀抱长剑,走到他的身旁,闷声道: “你在想什么?” 钟子濯被突然出声的剧孟吓了一个激灵,差点没蹦起来。待看到是剧孟之后,他这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 “走路能不能有点声儿?” 剧孟扭头看向钟子濯,神情平淡,似是毫不在意,然后又重复道: “你刚刚在想什么?” 钟子濯一愣,旋即随口道: “没什么,就发个呆……” 剧孟见状,毫不客气地打断道: “此前运送物资,停靠江阳郡之时,你见到了当地百姓因为缺少物资米粮,在瘟疫之下死伤无数的模样。所以你现在,是心软了吗!” 钟子濯笑了笑,刚想要说些俏皮话缓解一下气氛。 但当他看到剧孟严肃无比的神色,以及他浑身隐而欲发的凌厉剑气之时,顿时神情一滞。 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凝固了起来。 剧孟紧了紧手中的长剑,紧紧盯着钟子濯,冷声道: “我等共事了一些时日,相互之间也算有了情谊,莫怪我没有先提醒你。你是我尚虞备用处的翊卫使,听命的是我大云的皇帝陛下。你同情百姓所遭受的苦难,心生怜悯也就罢了。但若是因为别的什么念头,而生出异心,便莫要怪我动用家法,清理门户了!” 钟子濯是夏国人,当初是因为落在了萧承手中,经不住拷打交代了不少事情,被萧承半是逼迫,半是利诱的让他加入了粘杆处,为云国效力。 对于这样一个人,剧孟之所以在他身边,便是要时常防备着,以免他哪天又玩个“弃暗投明”! 面对剧孟的冷厉眼神,钟子濯心头打鼓,讪笑着想要为自己辩解。 但每次他的话刚到嘴边,注意到剧孟眼底的杀意,他又只能生生咽下去。 毕竟这个时候胡说八道瞎扯淡,是真的有可能被怀疑别有用心,而被剧孟“清理门户”的! 钟子濯无奈地低下头去,轻叹一声,声音略带低沉道: “转运司衙门此前得到的消息,朝廷……夏国朝廷运来的粮草,因难民作乱,被堵在了路上,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够送来。我本是夏国人,见百姓因缺少物资而动了恻隐之心,并非什么冒犯家法的大错吧……” 剧孟闻言,看着钟子濯,然后点了点头道: “只是先提醒你一句罢了,也不要想太多!” 怎么可能不想太多? 夏国朝堂运送的粮草物资被拦住,西南六郡府库更是不用指望了,如今唯一能够获得大量物资粮草的地方,也就是云国这边了。 可就是这样一条渠道,还被钟子濯此前送到中庆城的情报,给毁去了! 饶是钟子濯平日里再没心没肺,表现得再没节操,只要想到无数夏国百姓因为自己失去了活下去的机会,此时他也不免生出一丝愧疚懊悔的心思。 看着钟子濯并非毫无底线的模样,剧孟倒是对他微微有了些改观,眼中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语气软了下来,安抚道: “百姓的确无辜,之后我会领尚虞备用处的人手助你,使夏国粮草尽快送达的!” 钟子濯勉强一笑,没有回话。 而就在这个时候,剧孟却是忽然定定地看向远处,眉头微微皱起。 “还有人!” 钟子濯闻言顿时一愣,旋即扭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便见不远处江边码头之上,无数火把排做长龙,静静地伏在江边。 借着月色与火光,还隐约可以看见,无数满是物资的车辆停在那边,似是早就恭候多时, 二人见此情景,顿时一滞,下意识地对视一眼。 按理说,中庆城那边早就收到情报了,这才本该是空跑一趟,然后回去禀报岐王便是了。 怎么如今一看,好像和预想的不太一样呢? 钟子濯眼睛一亮,又看向一旁的剧孟,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咱们还去不去了?” 剧孟眉头微微一皱,道: “我也不知道,陛下那边,应该收到我的密信了才是,为何……”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看一旁的钟子濯,注意到他眼中的欣喜之色,嘴上一滞,顿了一会儿,方才道: “既然都送来了,自然要带回去!要不然岐王知道了,不可能不怀疑的。” 闻言,钟子濯顿时一喜,当即喝道: “好,速速靠岸!” 一声令下,船队当即朝那临时码头驶去。 还不待船只停稳,钟子濯便迫不及待地乘坐小舟来岸边。 但当跟在他身后的剧孟,见到商队为首之人的时候,却是忍不住一愣。 钟子濯此时,也有些疑惑。因为眼前站在他面前的这位眼中时不时闪过精明之色的年轻男子,却并非是此前与他交接数次的葛朱掌柜。 此时夜色深重,沈万三没有注意到钟子濯身后的剧孟,只是在看到为首的钟子濯之后,当即跨步上前,对着他拱手道: “在下沈氏商行沈万三,见过转运使钟大人!” 钟子濯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拱手回礼,然后忍不住问道: “原是沈老板啊……不知葛掌柜今日,怎么不曾到来?” 沈万三闻言,轻笑一声,道: “葛掌柜现在有点忙,只怕日后都来不了了。今后买卖交接之事,全由我与大人联系!” 嗯,是有点忙,忙着被东厂番子拷打逼问。 这与夏国暗中交易的一众细节,也是之前葛朱没熬得过拷打,交代出来的。 钟子濯看着眼前的沈万三,只觉得有些不对劲。 而就在这个时候,剧孟轻咳一声,顿时将二人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剧孟此前在中庆城中当差,时常随侍萧承身边。旁人或许没见过他,但受萧承接见过数次的沈万三,却是见过剧孟数次。 看到剧孟的面孔同时,沈万三先是一愣,旋即故作不在意的模样,立刻移开视线,开口道: “钟大人,我手中如今已有近百万石粮草,不知岐王殿下,可否吞得下?” 钟子濯闻言,当即拍着胸脯,道: “自是不用担心!有多少,我家殿下就能吃下多少!” 沈万三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呵呵笑道: “量大,这价格方面,也是需要贵上两成的……” “也没有问题!”钟子濯毫不犹豫地承诺道。 在他看来,这情报都已经送到了中庆城,这暗中的买卖还不知道能够做上几次呢。 所以对于沈万三的提价,他毫不在意地便答应了下来,一点去和岐王商量的意思都没有。 听到钟子濯的话,沈万三当即一拍手掌,笑道: “一言为定……只是钟大人这些船只,倒是少了些,只怕需要些时日啊!” 钟子濯闻言,倒是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随口道: “转运司负责西南水脉运转,调集船只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只是动静太大,可就瞒不住了,贵国云皇陛下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沈万三闻言,微微摇头,笑道: “这事,钟大人倒是不必担心!” 钟子濯闻言,顿时一愣,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剧孟,露出疑惑的神色。 不是,听这个意思,皇帝都收钱了,被这些人打点好了? 剧孟看了看四周,朝手下那些伪装成转运司差役的粘杆处侍卫们使了个眼色。 一众侍卫们当今会意,不动声色地挡在三人四周,将外人视线隔开。 剧孟这个时候才冷着脸,一指钟子濯,沉声道: “大云尚虞备用处翊卫使,全掌夏国秘事,钟子濯钟大人。” 钟子濯眼睛猛地一瞪,又惊又怒地看向剧孟,否认之言刚要脱口而出,便看到一旁的沈万三站在原地,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 “你!” 钟子濯先是看着剧孟,然后又扭头看向沈万三,结结巴巴地道: “你、你也是云国、啊,不!你也是陛下的人?” 沈万三轻咳一声,俯身一礼,低声道: “沈万三,见过钟翊卫使!” 钟子濯愣愣地看着他,许久之后方才回过神来,震惊道: “为何?陛下既然知道,为何……” 沈万三闻言,当即对着中庆城的方向拱了拱手,满脸真挚道: “陛下乃仁德之君,国中国外,天下百姓视之如一。此前陛下圣旨,便已派出兵马护送御医进入夏国境内,救治患病百姓。陛下又岂会忍心,断却西南百姓生路?” 钟子濯听到沈万三所言,脸上顿时变得极为精彩复杂。 若是他没有记错,此前云、夏两国,才刚刚结束战争不久。虽说此前已经签订了和约,夏国还嫁了一个公主,但两国之间的矛盾,有心人一眼便能够看出。 在这个时候不落井下石,反而帮助夏国百姓,格局一下子就打开了啊…… “今后粮草物资,只要岐王需要,我沈万三必会全力供应,以此救济西南百姓!”沈万三大义凛然地道。 嗯,其实话虽是这么说,但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但若是岐王那边,没有自西南将门之中抄没而来的海量金银,萧承顶天了也就是出一点物资做个样子,拿名声而已。 此前金堂峰与岐王做生意,物资价格本就高上三成。沈万三现在又提了两成,足足五成的利润,还都用金银结账。 这么好、这么大的买卖,可不多见啊! ------- 建昌府,一队禁军纵马而过。 见禁军手中持着象征着皇权的云龙旗帜,城门郡兵不敢阻拦,连忙将他们放进城中。禁军声势浩荡,马不停蹄地到来到府衙之前,方才勒马停下。 一众禁军缓缓散开,露出了被护在中间的文官身影。 只见三十岁不到的青年官吏,面带倨傲之色,翻身下马,快步朝府衙之中走去。 门口的差役见来人派头动静,便知来头不小,连忙上前微微一礼,躬身道: “这位大人所为何事?还请等小人通报府衙之中的诸位……” 不待差役说完,青年官吏却是眉头一皱,然后不耐地看了一旁的禁军将士一眼。 当即便有禁军得令上前,一把将差役推开押倒在地上,面色凶狠地道: “钦差办差,阻挡者一律问罪不怠!” 说罢,又有禁军将士上前,一把踹开府衙大门,涌入其中。 青年官吏冷哼一声,微微昂头,快步走入府衙之中,环顾院中面露震惊之色的差役、官吏,当即呵斥道: “刑曹掌录文书赵禹,奉陛下之命,专司彻查建昌府何杨一案!” 府衙大堂之中,正在整理案件卷宗的海瑞听到动静,当即放下手中事务,领着众人走到院中,便看到了手持圣旨的赵禹。 如今的海瑞,因为当初此萧承在朝中维护之言,已然被视作了当今陛下的亲信。 原本满脸倨傲之色的赵禹,见到身穿御史官府的海瑞走出,当即便认出了他来。也不敢过多的放肆,对着海瑞微微一礼,沉声道: “下官刑曹掌录文书赵禹,奉陛下圣谕,协助海大人彻查何杨一案!” 说到这里,赵禹微微拱手,朗声道: “陛下有令,地方官员勾结豪强,陷害百姓,罪不容诛。授监察御史海瑞海大人便宜之权,一经查实,无需禀报吏曹,可先革去官职严查。但有牵涉其中者,一律从重,绝不轻绕!” 此时府衙之中的官吏差役闻言,心中一凛,顿觉这府衙的天要变了! 海瑞听到此话,顿时长舒一口气,心中一热,对着中庆城方向跪下,俯身一礼,振奋道: “陛下圣明,臣必不负陛下信任!” 海瑞此时,再无顾忌之事。这道圣旨,是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可以说是将整个建昌府都尽数交托给了他。 萧承对海瑞的信重,不言而喻! 赵禹连忙示意身边禁军士卒上前扶起海瑞,然后看向海瑞,眼中厉色闪过,阴冷道: “不知海大人调查到了何处?这群官吏油滑,想必不会老实交代的!我赵禹自认对问询之事还有些手段,愿助海大人一臂之力!” 海瑞微微一愣,但赵禹好歹也算是钦差,他也不好驳斥,只好点头道: “如此,便麻烦赵文书了……” 赵禹闻言,嘴角不由得露出冷笑,道: “多谢海大人!” 第一百二十八章 岐王的决断 夏国,江阳郡大营。 因为手下兵马,大半都已经派出去西南各处要地,勉强维持大夏朝廷在西南诸郡的统治,是以如今的江阳郡大营之中,并无多少兵马。 往日操练之声,如今已经许久没有自军营之中传出。但却也因为如今局势紧张危急,反而使得整个大营之中弥漫着一股沉默肃杀之气。 往来的军中将士,个个军容肃穆,气势凌厉。整个江阳郡大营,宛若一头蛰伏的巨兽,隐而不发,磨砺爪牙,等候着重新展露锋芒的时机。 帅帐之中,岐王眉头紧皱,面容深沉,出声道: “雅州来了消息!” 听到岐王所言,冯处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旋即问道: “雅州?殿下不是不曾向雅州派遣兵马的吗?” 此前便说过,岐王手下虽然掌握着整个夏国西南边军。 但如今西南六郡之中的局势,却是异常紧张。瘟疫爆发的时机,太过巧妙,正是夏国朝廷在西南统治最为摇摇欲坠的时候。 六郡之中,有瘟疫肆虐、有乱兵起义、有民众驱逐夏国官吏自治,一派纷纷扰扰。 岐王手下大军,只能在各郡紧要的城池、关隘驻守,勉强维持着夏国朝廷的统治。 雅州距离江阳郡并不遥远,又是一无关紧要的城池,自然也便没有派兵前去驻守,任由当地百姓自生自灭。 此时冯处听到雅州传来的消息,这次露出的疑惑的神色。 岐王面色沉重至极,沉声道: “云国太医院姬缓,受云皇所遣,领医者前来,如今这在雅州驻扎。用他们带来的米粮、药材等物资,不断赈济救治百姓。如今雅州两个月不到,便已经恢复了大半的秩序……” 岐王的话,顿时让冯处脸上亦是冷了下来。 如今冯处身处江阳郡,得了夏皇的密旨,已然能够调动得了西南六郡的绣衣使。但是因为如今六郡除了瘟疫肆虐之外,还有安顺郡的叛乱、象州郡的民众驱逐夏国官员。这几天,又多了协助朝廷物资运来的任务,人手极为短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雅州的事情。 在听到岐王所言之后,冯处不过沉默了一会儿,便当即眼中狠色一闪,杀机凛然道: “果然不出我等所料,云皇在国中瘟疫缓和解决之后,必然会对西南六郡百姓施以恩义,以为将来兵出天南做打算……还请殿下速速调集亲信兵马,快打斩乱麻,绝不可使云国医者再这么继续下去了!” 两人此前便有所预料,待到云皇腾出手来的时候,必然会对西南六郡百姓施以恩义,以此为了将来兵出天南,攻打夏国争取民心。 而如今岐王,迫于手中物资有限,无奈放弃那些百姓,任其自生自灭。反倒是云国派人救治,两边一对比,这西南夏国百姓人心归附,自然是不用多说! 人心民意,这是一个相对无解的问题,除了用物理手段…… 冯处此时杀意尽显地问岐王要亲信人手,自然是要趁着云国医者的影响力还不够大的时候,物理除去这些人了。 但听到冯处所言的岐王,尽管脸上依旧阴沉,却是依旧摇了摇头,拿起手中的一块腰牌,沉声道: “云国御医姬缓,本王欠他一个人情!” 冯处闻言,眼睛都不眨地道: “那就只留下他!留在殿下身边,正要可为殿下所用!姬缓此人医术通神,世间罕见。要是留在云国,就是彻底绝了我等对云国勋贵大臣下毒的阴私手段!” 岐王闻言,眼中顿时露出犹豫之色。 若说为了夏国的统治,岐王自然是不用犹豫,当即采纳冯处的意见,派人截杀才是。 但如今云国那边主动派人联系,再送上这块岐王亲自赠与姬缓的令牌,自然是请他不要动别的坏心思。 岐王的性子,因为成年便在军中打磨,习惯了直来直去的手段,从不喜这种暗中下手的方式。让他做出这种违背本性的决定,显然有些为难。 冯处见此,面色一急,咬牙道: “殿下,这并非沙场对决!两国之间的手段,从无对错是非!” 一句话,顿时让岐王眼中一厉。 他拳头一紧,猛地一咬牙,厉声道: “将本王的亲兵卫队全部带去,伪装成安顺郡入侵贼兵!” 雅州其实与安顺郡并不接壤,不过这件事就算做下了,双方也都会心知肚明。无非就是要一个借口,糊弄糊弄下面的百姓罢了。 “记住,姬缓不得有任何损伤……除了本王欠他的人情,他手中诊治瘟疫的药方,也是我等急缺的!”岐王忍不住有吩咐了一句道。 冯处看着点头的岐王,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到底有了些成长,总算不那么难带了…… “是!” 冯处拱手应道,旋即便当即下去准备安排人手,截杀云国队伍。 而就在这个时候,帅帐之外,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大帅,西南运转副使钟大人,有紧急公文送上!” “进来!”岐王当即喝道。 刚刚准备下去的冯处闻言,脚下一顿,沉声道: “应该是禀报公主在有云国谋划之事败露,并未运回任何物资的公文。” 岐王闻言,默默地点了点头,语带欣慰道: “皇妹为本王筹措的这几十万石物资,是缓解了燃眉之急啊!” 冯处闻言,亦是点了点头,赞叹道: “不过一步闲棋,公主竟然能够用到这般程度,可谓是让臣惊为天人啊!” 岐王闻言,倒是忍不住一笑,便宛若孩子被旁人夸赞的家长,语带炫耀地道: “皇妹书信中说了,她倒是也没想到这一步闲棋竟然在云国掀起不小的波澜。要不是西南、金陵城的诸多事务牵扯了她的精力,再用点手段,未必不能使云国朝政一片大乱,元气大伤!” 这话,仔细想一想,还真不是吹嘘。 刘宇为了阻碍海瑞,亦是布局,使得海瑞在建昌府与边军出身的官吏对上,闹得不可开交。 牵涉马、曲、陶三家,还有边军出身的官吏,以及云国的科举进士三股势力,若不是真抽不出手来,稍稍弄点小动作,让云国元气大伤不一定,但朝政混乱是一定的! 冯处闻言,亦是极为配合地拍起了马屁,道: “公主手段,当真惊人。殿下有公主相助,必能够夺得大位!” 岐王闻言,笑着地摆了摆手。 而此时,前来禀报的亲信,已经跪在地上等了半天,愣是半天没插上话。看着岐王冯处二人一唱一和的,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 岐王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当即道: “何事禀报?” 亲信连忙低头,沉声道: “禀告殿下,西南转运使钟大人已到达码头,正在卸下船上物资。另有密信送上,请殿下亲自拆看!” “物资?”岐王顿时一愣,下意识地朝冯处看去。 冯处闻言,亦是露出了疑惑之色。 他们二人早就收到了绣衣使的禀报,知道了云国刘宇、金堂峰已然被拿下。按理来说,今后也不用想云国那边送来的物资了。 二人早已有了准备,反而在听到钟子濯继续送回物资的消息,不由得露出了困惑之色。 “快将密信拿来!”岐王反应过来,猛地道。 亲信见状,连忙奉上密信。 岐王拆开,扫过书信,眼睛顿时瞪大,脸上顿时浮现出震惊、沉重、复杂无比的神态。 冯处见状,眼皮顿时一跳,不由问道: “殿下,这是……” 岐王摇了摇头,将手中密信递了过去,沉声道: “不用派人截杀了,没用!” 冯处闻言,当即上前数步,接过书信扫视,眉头顿时皱起。 密信之中,自然是钟子濯禀报,云国主动提供物资的消息。 大批物资自云国运来,这件事显然是瞒不住的。 虽说是要岐王用高出五成的价格,真金白银地买来的。但显然,一般的百姓不会清楚这些事情的内情。 云皇手下家那惯用的民间宣传手段,很容易便能够将这件事情掐头去尾告知西南百姓。 以百姓那朴素的道德观来看,自然也就成了云国,在他们最为危急的时候出手相助,给予物资粮草,救治百姓。 而这个时候,去截杀云国的医者队伍,就显得用处没有那么大了! 冯处显然也想明白了其中关键,脸上神色变得极为难看,咬牙道: “不可,绝对不能自云国获得物资!” 岐王闻言,看向冯处摇了摇头,道: “云国售卖物资价格尽管高出五成,但相较于朝廷筹措物资之后送来西南,少了一路上的损耗,拖延的时间,亦是不亏!” “殿下,云皇给出的价格,显然也是有心人算过的,就是让殿下这般想,然后踏入他的谋划之中。如此一来,西南百姓不明真相,只怕真就……”冯处急道。 但还不等他说完,岐王便轻叹一声,打断道: “此乃阳谋,没有办法的!” 岐王顿了顿,接着道: “如今朝中筹措物资之所以这般缓慢,除了有人拖后腿之外,还有便是因为朝廷国库之中空虚的原因。因为此前交割给云国的和谈赔款,朝廷国库之中的结余已然见空。现在朝廷上下遍搜一遍,只怕也比不上江阳郡府库金银的十分之一。” “如今西南局势混乱,显然也不用想什么将金银送回金陵城的打算了!与其如此,倒不如直接送云国购买。” 冯处眉头皱起,却是依旧坚持道: “殿下,就算如此,也绝不可为。这是将西南六郡,拱手送给云国啊!臣此前就说过,国与国之间,何来是非对错。更何况此前我大夏与云国已经接下仇怨,虽然定下了和约,但迟早有再起兵戈的时候。到时候,云国多一份力量,就是大夏少一丝胜算。你死我活的局面,容不得如此!” 冯处的话虽然有些狠厉,但显然是无比正确的。 一但兵戈再起,西南六郡必然易手。到时候云国国力增倍,夏国国势减弱五分之一,天下大势,两国强弱对比,便有了颠覆之态。 岐王闻言,双眼闭起,微微后仰。 此时他耳边响起的,却是这段时间来,梦中时不时响起的,百姓哀嚎痛哭之声。 疠气流行,家家有死难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瘟疫肆虐之惨象,此时顿时浮现在他眼前。 下一刻,岐王猛地睁开双眼,此前犹豫之色却已然尽去,面容坚定,沉声道: “就算如此,也总好过拉着这六郡上下数千万的百姓,一同去死来得要好!” 此前同意对云国医者的队伍下手,是因为这些医者在缺少物资的情况之下,除了助萧承收拢民心,于大局无用,根本救治不了多少百姓。 但如今云国这边同意出售物资,那情况便大不相同了。有了云国的物资,西南百姓才真的是有救了! 哪怕,对夏国来说,是饮鸩止渴…… 冯处出身绣衣使,什么卑鄙恶劣的手段没用过?在他看来,从来只有要不要这么做,没有应该不应该去做。 对岐王之言,他本该是嗤之以鼻才是。 但此时,见岐王言语掷地有声,神情肃穆,堂皇凛然的模样,冯处规劝之言,竟然怎么都说不出口。 冯处沉默片刻,终究是俯身一礼,心中复杂地想道: 果然之前的都是错觉,还是个愣子! 而此时,就在江阳郡大营之外,数名身穿月白色道袍,一看便是道家之人的身影,远远地观望着帅中之中。 为首之人,周身气势冷然,在他眉心之中,一道白光烨烨生辉。白光扫过,顿给人一种浑身上下皆被看透了的错觉。 道家的观气神通,名为天目、又或称天眼。与云国稷下学宫之中的道家传人,以道心感悟天地的路子不太不同,但亦是能够看穿人之气运的道家秘术。 此时,在为首道人的视线之中,满是血色杀伐之气的军营之上,一道蛟龙虚影头角狰狞,腹中四爪已然逐渐长出。 随着帅帐之中的岐王心念越发坚定,蛟龙异象盘旋腾飞之时,原本身上那满是杀伐之气的血色蛟龙身上,堂皇的王道之气陡然凝现。金色光芒随之出现,将异象蛟龙的身躯,衬成耀眼的赤金之色,一眼望去,越发显现出真龙之像。 为首道人眉心白光渐渐消散,朗声道: “果然有真龙之像!” 一旁的道人们闻言,不由得附和道: “看来金陵城中流传的,夏皇属意岐王继承大统的言论,并非空穴来风!” “想不到诸皇子争来争去的大位,最后竟然是落到了这位岐王殿下的头上!” 为首道人衣袖一抚,沉声道: “走吧,我道家在夏国的传承,今后便赌在岐王身上!” “是!” 众道人一起动身,朝军营走去。 可还不等他们到达军营门前,便当即撞上了一群身穿儒袍的士子。 两拨人对视一眼,眼中一凝,沉默着一起朝军营之中走去…… --------- 云国,中庆城。 刘伯温看着眼前雄伟繁华的云国都城,嘴角一弯,道: “大云!” 在刘伯温身边站着的,乃是这一点的纵横家门人章岳。 章岳面容沉肃地看着中庆城,眼睛眯起。 这个选择,当真没有错吗? 刘伯温扭头看向章岳,笑道: “都到了这里,就别摆出这个模样了吧。若是还有迟疑,便去稷下学宫挂靠,再观望观望也是好的啊!” 章岳闻言,失笑一声,点头道: “倒是这个道理!只是我有地方去,你呢?毫无门路的,如何入朝为官?还是说,你想再等几个月,去参加科举?实在不行,我可带你进入稷下学宫啊!只是没名没分的,不妨入我纵横……” 刘伯温不待他说完,随意地摆了摆手,打断道: “若是如此,岂能显示出我的本事?” 章岳见此,忍不住摇头道: “你又想装神弄鬼,以此搏取名声,引人瞩目?” “什么装神弄鬼,多难听啊!我刘基纵览百家所学,只是想展露一下自身所学,使名声传入当今陛下耳中,怎么能说是装神弄鬼呢……就算用些手段,那也是我本事啊!”刘伯温有些不满道。 章岳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而就在这个时候,城门之前,一人忽然冲了上来,口中喊道: “刘基?你是刘基,刘伯温!” 来人身形消瘦,满面尘土,似是远途刚刚归来。但此时脸上,却是泛起有些异常的兴奋之色。 章岳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向前,拦下了此人。 那人见被拦下,脚下一顿,再次问道: “你是刘基刘伯温?” 刘伯温亦是有些懵逼,看着来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道: “是啊……” 那人闻言,激动到眼眶泛红,忍不住道: “终于、终于找到了……” 那人说到一半,猛地想起什么,随后从怀中一把掏出令牌,塞到了刘伯温的手中,激动道: “这个交给你,去东厂,可举荐你入朝为官!” 刘伯温看着被塞到手中的令牌,微微眨眼。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旁的章岳却是眼睛瞪大,面露震惊佩服之色,高声道: “这也在你的意料之中?” 感受着章岳不由叹服的眼神,刘伯温犹豫片刻,终究是脸皮一热,轻咳着掩去脸上的懵逼之色,强装从容道: “是、是……吧。” 虎视中原 第一章 改制 巍峨皇宫之中,响鞭抽动,玉钟敲击,厚重之声响彻深宫之中。 在象征着云国至高无上的皇权的宣政殿中,朝中百官俯首叩拜,聆听圣讯。 冯保手持圣旨,稍显尖锐之声,在宣政大殿之中响起。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大云皇帝诏曰: 世有万古不易之常经,无一成不变之治法。伊古以来,代有兴革。即我朝列祖列宗,因时立制,屡有异同。自我大云太祖建国称制至今,已有六百载。三公九卿之制,愈显积弊,公事以文牍相往来而毫无实际,人才以资格相限制而日见消磨。 朕当概行除旧,执中以御,择善而从。废三公之制,立九品之制,分正、从十八级,文武并同。立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分掌国中要事。御史台掌监察之权,大理寺主理司法…… 钦此!” 朝中设六部、御史台、大理寺。军事之上设五军都督府,与兵部共掌兵事。地方之上,撤刺史之职,设三司分掌行政、司法、军事。 发展千年,明清时期为代表,封建社会最为完善,皇权巅峰产物的政治制度,直接被萧承拿来套用。 这一篇圣旨下达,直接便将云国建国以来六百年的制度,尽数改变。往昔云国,朝中三公九卿为尊,地方刺史太守为首的政治格局,自此消失。 但此时朝中百官,一个个却是依旧毕恭毕敬,虽惊讶于当今陛下之大手笔,却也并太过措手不及。 这道圣旨,其实并非那么突然。自萧承掌权之后,重新整顿了尚书台,设立了职责更加完善的诸曹官职。这一切,都是在为如今做准备。 尚书令曲诚,因治家不严,致使如此大错,此时已然辞去了尚书令之职。萧承趁此时机,直接将尚书台职权,拆分给六部、内阁。 地方之上,北境刺史沈睿广因事情败露,已然被东厂拿下,革职送入大狱之中等候查办。 刺史本只掌监察之权,但又与御史不同,需长期驻守当地。地方官府无力抗衡,便逐渐导致刺史权势愈发大了起来。 趁此机会,萧承亦是发作,撤去刺史,设三司分掌职权。 还有建昌府的那些边军出身的官员,赵禹立功心切,手段酷烈,严刑拷打之下,案件很快便水落石出。 直接供出了边军出身的官员私下结党营私,推府、各地县尉、郡兵都尉等一应官吏,执掌各地暴力衙门,掌握着地方兵马、差役的调度职权,这才如此胆大包天,敢视朝廷法度于无物。 若是有朝一日起了大逆之心,显而易见是无人可制! 至此,节制调度云国各处的边军、郡兵、地方驻兵的五军都督府,也应运而生。 此番种种,使得百官没有抗拒的借口。 而在萧承日渐深沉的皇威威慑之下,百官心惊胆战,也没有反对的勇气。 最重要的是,他们也没有反对的必要。因为一应利益相关者,敢于违抗当今陛下的人,早就被扫入了尘埃之中。 剩下的百官,更期望一切落定,朝中机构衙门不再变动,这样他们反而会安心了下来。 圣旨念完,一众百官当即叩首行礼,齐声喝道: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之声,响彻在皇宫上方,惊起一众鸟雀。 此时,在常人难以看到的视线之中,庞大的气运之力自宣政殿上冉冉升起,融入天空之上的七彩祥云之中。 此刻这浩荡国运,便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祥云绵延无垠,社稷气顿成龙虎,一个个祥瑞珍兽的异象就此凝聚,尽显神异。 与此同时,半截遍布金色龙鳞的身躯于云雾之中翻涌,旋即隐去。片刻之后,又显露一截金色龙身。若隐若现的鳞爪长须,格外凝实。 淡淡云雾之后,一双金色的龙瞳凝实下方。转动之间,颇为灵动,一眼望去根本就不是什么虚影异象,宛若当真有了灵智。 金手指面板之上,随之出现一行字体。 【技能“天命昭昭”效果触发,武力值+5,体力值上限+5,健康值上限+5,名臣率+1%】 端坐在龙椅之上的萧承身躯一动,露出惊喜之意。 这玩意,合着还有这个效果啊! -------- 身穿绿色七品官服的刘伯温,径直来到中庆城中的一处高楼顶端之上,便看到数道身影早已等候再次。 楼上这几人周身气势皆颇为玄奥,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韵法,一看便不是简单的人物。 此时一个个或是眼中紫色光芒闪烁,或是眉心白光绽放,又或是身浸四周,感悟天地,都在以各自手段,朝中庆城天空之上望去。 在见到那惶惶如大日般耀眼,凝聚成种种奇异景象的云国国运之后,这几人皆是气息粗喘,眼中露出震惊、欣喜、茫然的复杂神色。 刘伯温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旋即轻咳一声,打断了众人,道: “在下新晋内阁行走刘基刘伯温,拜见诸位!” 众人被刘伯温的声音惊动,这才如梦初醒般地返回过来,收敛了一番心神,方才对着刘伯温低头一礼。 “阴阳家澹台辉,此任司天监监事,见过刘大人!”一旁身穿华丽道袍的中年男子最先反应过来,对着刘伯温微微点头,沉声道。 司天监,乃是萧承承诺给阴阳家的机构。这名叫做澹台辉的中年男子,便是须宿选定的司天监主管。 此时众人皆身穿官服,自是以官场规矩来行事。司天监监事,正四品的官职,对待刘伯温这个七品的内阁行走,自然是不必行礼。 此时,一名身穿素色道袍,相貌忠厚质朴的男子也是对着刘伯温微微一礼,行礼道: “道家虞昭奇,如今添为司天监少监,见过刘大人!” 阴阳家、道家,本事同出一源,论起观测天文、推算历数、预测风云气象的手段,虽各有侧重,并无谁高谁低的说法。 是以这司天监,自然也少不了道家人的声音。 “儒家林鲤,添为司天监教授,见过刘大人!”又是一名身穿儒袍的年轻弟子,对着刘伯温微微一礼。 此前便说过,当年百家争鸣的时候,各家曾经有过互相吸取对方学派精华,融入自身所学,不断完善自家理念,以此共同进步的大争之世。 儒家之中,亦有吸取道家、阴阳家精华的天人一派,讲究的就是天人感应之学。 然后又有几人,分别一一介绍,都是各家显学弟子出身,来头不小。 刘伯温一一还礼,方对众人道: “诸位皆是各家之中,擅气运秘法的弟子,其余多话,我不必多说。陛下旨意,我等研究之事,是我大云国如何运用国运之力。事关国朝昌盛,以后还请诸位齐心协力,共克难关!” 众人闻言,此时齐齐一礼,沉声道: “谨遵命!” 刘伯温闻言,微微抬头,神色格外坚定。 汇聚百家之中,擅长各家各种感悟天地运转,观测气运秘术的弟子,自然所图非小。 自黎朝老祖黎醒手中得到了气运凝聚之法的萧承,便已然感到,黎醒那运用气运之法实在太过粗暴。 吸收气运强化己身,有竭泽而渔的意思。萧承敏锐的感知到,这国朝气运的运用之法,定然还有更为好、更为实用的方法。 眼前这些人,便是萧承挑选而来,由刘伯温带领,专门研究国朝气运运用之法的人才。 “诸位,开始吧!”刘伯温沉声道。 “是!”众人齐声应道。 下一刻,只听得轰隆一声,这处新建造的,足有十数丈的高楼下方,精钢大门瞬间落下。 无数的粘杆处侍卫、东厂番子的身影忽然出现,将这处高楼围了个水泄不通。杀气腾腾的模样,让任何窥觊此处之人心生寒意。 ----- 夏国,江阳郡。 这几日江阳郡大营之中,倒是比往常热闹了许多。数日间,不断有战马长嘶之声响起,军中将领仅带身边亲兵,陆续自西南各郡返回大营。 军鼓擂起,厚重深沉的闷响之声陡然响起,宛若敲击在众将士的心上。 这是军中擂鼓聚将的动静。 帅帐之中,岐王坐在帅位之上,双眼微微闭起,在冯处的陪伴之下,静静地等候着。 不多时,便有身穿铠甲,身形魁梧的将领快步走入帅帐之中,对着岐王单膝跪倒,拱手行礼道: “赤羽营主将晏道,参见大帅!” “捧日营主将程乐安,参见大帅!” “振武营主将郭凯,参加大帅!” …… 军中军法约束,既然擂鼓聚将,自然没有人胆敢延误。 不过片刻,众将领便已然到齐。 岐王睁开双眼,锐利的锋芒自眼中射出,环顾在场将领。 一众将领皆是低头,做臣服之状。 岐王站起身来,神情坚毅,眼神锋利,喝道: “本帅以亲王之尊,坐镇西南,防治瘟疫。却因物资短缺,空耗数月。而今如今物资已至,不宜再等,众将听令!” 众将领当即齐声道: “谨遵大帅之命!” “振翼营新任主将朱栋!”岐王厉声道。 一名将领当即起身,喝道: “末将在!” “持本帅军令,领轻兵前往邵阳郡镇守,护送朝廷物资送达!” “遵旨!” “赤羽营晏道,命你部兵马,护送云国医者,入德江郡镇守。本王派二十名儒家士子,你全力配合,尽快恢复德江郡秩序法度!” “末将遵命!” “巴虎营主将石岚,命你前往象州郡,以物资为引,接触当地民团,迫使其重新归附接纳我大夏统治……若是还有违逆,可杀一儆百!”岐王杀气腾腾地道。 “谨遵大帅之命!” “捧日营主将程乐安,振武营主将郭凯!你二人整顿兵马,专心备战,只待时机成熟,便当即出兵安顺郡,扫清叛逆!” “请大帅放心,末将定不负大帅重托!” 岐王抿了抿嘴,又看向一旁的冯处。 冯处当即拱手,沉声道: “请殿下宽心,臣已然调度手下绣衣使,必然倾尽全力!” 倾尽全力,去与云国争夺这西南百姓的民心。 岐王点了点头,喝道: “云国虎视眈眈,绝不能使西南再乱下去了。大夏兴衰,便全依托诸位了!” “末将(臣),必当为国朝效死!”帐中众人神情肃然,起身高喝道。 第二章 佛道辩论 云国,中庆城。 最近朝堂之中风起云涌,一群想要攀附曲家的朝中官员,因为牵涉北境之事中皆已被拿下,尽数被革职等候问罪。便是如此,使得如今云国朝中的局势稍显动荡。 而这朝堂之上的人心惶惶,倒是对民间百姓没有太大的影响。 如今北境的瘟疫已经平息,此前对外战事的获胜,也使得百姓民心稳固,对大云朝廷的向心力更是高涨。 中庆城中,举目则青楼画阁,绣户珠帘。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金翠耀日,罗绮飘香。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 往来人潮涌动,街边店铺密布,叫卖之声不绝于耳,喧闹之声不曾停歇。置身其中,便不觉感叹这一派的盛世景象。 越往城中走,百姓便越发多了起来,人潮拥挤,齐齐朝前方回去。朝前方望去,已然可以看见巍峨壮丽,尽显皇家威仪的宫殿楼宇了。 而就在皇宫前的宽大广场之前,不知何时立起了两座高台。 此时那边,已经有了不少人。 只看打扮,有身着华服的朝中勋贵大臣的家眷,有佛道两家的方外人士,还有身穿稷下学宫学子服饰的百家弟子。更有江湖人士、商贾、普通百姓,各种阶层之人,齐齐聚集在高台之下,甚至比当初萧承登基之时还有热闹几分。 仰头朝高台之上望去,便见左手高台之上,盘坐着数名身穿僧袍,宝相庄严的僧人。此时大和尚们正身躯端坐其上,手掌合十,双目紧闭,低头默念经文。 看上去,却是一副宠辱不惊,不为外物所动的模样。 而右手边,只见有数名身穿湛蓝色素色道袍,头戴混元巾的道人缓步走到高台之下。 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纵身一跃,身形宛若柳絮,飘然落在高台之上,对着对面的僧人微微行了个道礼,方才盘膝坐下。 如此阵仗,能够吸引这么多城中百姓的事情,便是近来最为引人关注的佛道辩论大会。 佛道之中的道,并非是说诸子百家之中的道家,而是如今中原大地盛行的道教。 道家、道教,两者相互之间虽说有些不清不楚的,但还是各有侧重。 道家位列诸子百家之中,乃是九流十家之一的天下显学,主张随顺万物,尊重世间运行规矩,并以此作为核心来施政治理国家的学派。 而道教,则是截取道家部分理念,融合鬼神妖怪之说,从而形成的宗教。 佛门虽然经过萧承数次整治,如今影响力锐减,但当初佛门在云国之中底蕴何其深厚!便是如今,在民间也拥有足够的影响力。 宗教信仰这东西,是根除不掉的。 佛门蛰伏个几十上百年的,卷土重来也未必不可。萧承可不愿意,见此情况发生! 于是,这盛行中原的道教,也便被萧承引入天南之地。 当今新成立的礼部之下,除却有管理僧众的僧录司衙门,亦是成立了道录司,以此节制、扶持道教发展。 道教能入天南之地传播信仰,也乐得做萧承手中节制佛门的利器,配合无比。 扶持两者相斗,朝廷坐镇调和,只要后世的云国君王,不出个脑子进水的,局势总是能够控制得住的。 眼前这场佛道辩论大会,便是在萧承的暗中示意之下举办的。 道教需要扬名,快速打开局面。佛门需要挫一挫道教的锋芒,弥补这段时间佛门损失的威望,加固云国百姓的信仰。双方皆是顺水推舟,便有这一场万人瞩目的佛道辩论大会。 宫墙之上,众多仪仗依次拍开,簇拥着最中间的帝王玉撵。玉撵之上的帘帐放下,仅能看到一道挺拔英气的身影坐在其中。 见双方皆已落座就绪,当即便有礼官拉长了嗓子,道: “请陛下训示!” 玉撵之中的萧承,正忙着批阅着手中的奏折,头都不抬地道: “开始吧!” 萧承可不想待会还要回养心殿加班,所以只能趁着现在偷偷摸鱼。 一旁的冯保闻言,当即一礼,起身朗声道: “准!” 只听“咚”的一声玉钟敲击之声,佛道辩论大会便此开始。 当即佛门一方,便有一僧众忽然起身,抢声道: “道教,不足以为教!” 朗喝之声,在佛门武功法门的加持之下,宛若雄狮怒吼,顿时响彻四周。 佛道两家其实都清楚,两者胜负之间,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决断出来的。今后双方明争暗斗,只怕不得平息。 所以这一场辩论,双方都不免抱着试探对方的意思。所以这一场辩论,甚至连辩题都没有确定,全凭双方自由发挥。 而这名和尚上来这番暴论,直指道教立足根本,可为是先声夺人,将众人视线顿时吸引了过去。 便是摸鱼的萧承,此时也是手上一顿,抬头看向高台之上。 此时说话之人,萧承还有些印象。 当初佛门辩法之上,惠启和尚突生感悟,悟出了“度己度人”的大乘佛法。霎时之间心境圆满,领悟陆地神仙的境界。天地有感,而生呼应,异象凝聚金色莲花,于空中落下。 萧承属意的六怀和尚,并无多少真才实学,全靠着他帮着作弊,才有底气上台。面对着临阵暴种,展露神异的惠启,毫无还手之力。 那个时候,萧承自己都打算放弃了。是这名叫做慧力的僧人颇有急智,出手打了个配合,才能够将他送上了佛门大法师之位,致使萧承谋划并未落空。 此时慧力出声,萧承也不由得饶有兴致地看向他,倒要看看他这急智,能够玩出什么花样来。 道教的几名道士,此时听闻慧力之言,饶是此前对佛门刁难有了心理准备,此时听到,也不由得微微皱眉。 道教不足以为教,若是无法辩驳,那便是动摇根基,将来还如何在云国传教? 想到这里,一名道士猛地站起身来,对着慧力行礼道: “贫道真一,敢问这位大师,何处此等暴论?” 慧力闻言,嘴角一弯,当即道: “凡立教之法,先须有主!道教无主,何以能够称教?” 道士真一刚要反驳,却被身边的道士拉住。 道士对着,真一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急躁。真一见此,这才强忍了下来,坐了回去。 此时的慧力见对面不曾因为急声反驳而落下圈套,暗自可惜了一声,继续道: “我佛门源自天竺,由大僧阿拉加纳传入。是以我佛门尊佛祖为教主,而阿拉加纳大僧虽创我大云佛门,却只是传教之人而已。” “而汝道教,创始之祖张天师,亦不过是传教之人而已!道教经文之中,尊奉的乃是三清神。可若是以三清神为教主,却又如何证明三清神的存在?” 道教尊奉的三清神,乃是结合神鬼志异、道家经文所创造的神灵。而佛门的佛祖,却是当年在天竺创立佛教的大智慧之人,被信徒尊奉为佛祖。 两者一者为虚,一者为实,便给了佛门这边攻讦的由头。 真一闻言,顿时脸上涨红,陷入牛角尖之中,愣愣地说不出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旁边那名此前拉过真一的道士,此时却是忽然开口道: “我道教脱自道家,教主并非张天师,亦非三清神灵,而是道!道生万物,乃是天地生灵,世间万物运行之道!” 慧力此前先设下了一个前提,便是这各家教主,乃是真实存在的人物。在这个逻辑之下,率先出口的真一道士,自然不知如何辩驳。 而这天地运行之道,虽不是人,但却是真实存在的。而且两家教主这一对比起来,便觉得道教的逼格蹭蹭往上拔高了几分。 慧力闻言,眉头一挑,看向那人双手合十,沉声道: “贫僧慧力,敢问道士道号?” 那人站起身来,微微一礼,道: “贫道济一,见过慧力大师!” 慧力微微点头,嘴角笑容忽然绽开,眼中闪过得意之色,道: “既然贵教以‘道’为教主,那贫僧便又有一个问题了!” 他顿了顿,眼中紧紧看向道教众人,朗声道: “若使‘道’是有知,则惟生于善,何故亦生于恶?” 翻译一下,你们尊能生万物的“道”为教主,那“道”自然是有认知的存在。既然如此,道只需要生“善”便可,为何要生出“恶”来,使得世间生灵陷入苦难变故之中呢? 一句话,顿时让在场众人愣住。便是佛门众人,此时也不由得露出惊讶的神色。显然,慧力的举动,此前并未和众人商议。 此前教主之论,不过是慧力为了这一问设下的圈套而已,为的就是引入到这个问题。 但凡辩驳不过,那就不是道教立教根本问题了,而是要将世间的原罪,都扔到道教身上。 慧力看着愣住的道教众人,嘴角一弯,不由露出得意之色。 趁此双方试探的时候,一鸣惊人。只要彻底辩倒了道教,那下一任佛门大法师是谁还用多说? 第三章 安顺郡叛军与二将军慕容复 慧力的这番言论,虽然一开始听起来,似乎只是以暴论引人瞩目罢了。但现在看来,却是早就布好了陷阱,就等着道教之人跳进去。 此时这一问,直接便让道教的几人愣在了原地。道士真一涨红了脸,呐呐着不知该如何回应。 慧力眼看着对方如此,心中大定,眼中已是溢出喜色,对着萧承的方向躬身一礼,方才得意地瞥了对面高台一眼,昂着头坐回了蒲团之上。 而就在慧力本以为自己稳操胜卷之时,便见道教之中,那一名从辩论开始便一直没有说话的道士,此时忽然站起身来,朗声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对于世间万物,向来平等。所谓善恶,不过是世间生灵自己的行为。顺其自然,一切犹如随风入夜,润物无声,才是‘道’的运行方式!” 清朗平和之声,回荡四周,传入在场众人耳中。 高台之下,被一群僧众簇拥着的惠启和尚闻言,不由得轻叹一声,站起身来。 一旁伺候的弟子见状,顿时一愣,道: “惠启正印……” 惠启和尚摇了摇头,看着高台之上那飘然而立的中年道士,不由得问道: “可知这位道士是谁?” 道教如今入云国之中,摆明就是来抢和尚饭碗的,佛门这边怎么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 听到惠启询问,侍奉的弟子朝高台之上看了一眼,沉声道: “回正印,此人乃是龙虎山张家嫡系,张守常。” “用的是法名?”惠启眼神一动,不由沉声道。 “是!” 佛门虽然一直盘踞天南之地,未曾踏入中原,但对于道教这个直接的竞争对手,不可能一点不去了解。 道教之中,法名和道号并不相同。法名,便类似于佛门的法号,有字辈传承。而道号,则是道士自身修行有成之后,自己所取的别号。 以张守常的年纪、修为、气度,没有道号,却是极为不寻常的事情。 唯一的解释,便是他是此代龙虎山掌教的候选人。未曾正式继承掌教之位,所以才没有一个自己的道号。 惠启看着高台之上的张守常,不由得摇了摇头,沉声道: “走吧!” 众僧人闻言,脸上顿时有些难看起来。 惠启虽未说清楚,但在这个时候说这些,意思很是明白。 这一场辩论,胜负已定了! 高台之上,慧力原本满是得意之色的脸上顿时一僵,看着张守常的身影,脸色难看至极。 宫墙之上的萧承见此,砸了咂嘴,已经开始收拾起手边的奏折,准备回养心殿加班了。 这一局,真的是不用再辩下去了! 慧力此次,的确打了道教众人一个措手不及。若是这个时候没有道士能够辩驳他的暴论,当真就是毕其功于一役,彻底否定了道教的立教根基。 别的不说,起码在没有重新驳倒慧力暴论之前,道教众人面对佛门之时,是都抬不起头来的。 可是这张守常,却是破了局,三言两语之间,便将道教立意拔高到如此地步,衬得佛门这边彻底落于下风。 之后不论佛门再找到什么点与道教攻讦辩论,也都无济于事了! 慧力的擅作主张,使得佛门在这一场辩论之中,再无翻盘的希望。 高台之上的慧力脸色铁青,抿着嘴不肯说话。 另外几名一惯以能言善辩,著称于云国的大和尚,此时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几人对视一眼,皆是露出无奈之色,齐齐起身行一佛礼,沉声道: “今日这一场辩论,我佛门认输!” ----- 夏国,安顺郡。 作为夏国西南六郡之中唯一发生叛乱的州郡,又逢瘟疫横行,在外人看来,安顺郡之中本该是动荡不堪,百姓哀嚎遍地的人间炼狱。 但若是真的有人进入安顺郡之中,却会发现,如今的安顺郡,虽然称不上多么安定,但有着乱军维持基本秩序,行使着官府的职责,却比外面那些被岐王舍弃的城池,不知道好上多少! 甚至有部分乱军治下的城池,在他们的管理之下,竟然隔绝了瘟疫,恢复了几分生机。 安顺郡郡城之中,无数穿着简陋铠甲,头扎布巾的乱兵士卒,手持长枪、长刀,不断巡视着城中,将整个安顺郡郡城管理得严密无比。 只从这城中布防之中便可看出,这所谓的叛军之中也并非都是些活不下去的泥腿子。若非有通习兵法之人效力,也决计主持不了这称得上严密的城中防务! “哒、哒、哒”,伴随着一阵不急不缓的马蹄声传来,巡查的叛军将士抬头望去,便见一位华服玉冠,鬓发垂落胸前,气质贵气的公子哥,身骑高大骏马之上,在几名仆从的陪伴之下,缓缓而来。 这乱兵之中,忽然出现这么一位贵气公子,显然极为违和。两边之人,本就不该是混在一起的存在。 但一路上的叛军将士,在见到这名贵气公子哥之后,纷纷低头行礼,语带尊敬道: “见过二将军!” 眼前这贵气公子,竟然是这叛军类似头领一般的人物。这一下子,违和感便更甚了! 而这位叛军的二将军,此时却是面带温和的笑意,无论对自己行礼的是身穿铠甲的叛军将领,还是普通的兵卒,他皆是还以笑意,点头行礼。 一番礼贤下士的姿态,是拿得足足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见远处一道身影脚下飞快,快若奔马,在贵气公子身前猛地刹住,旋即躬身一礼,高声道: “拜见二将军!” 来人身形矮小,只穿着一套并不算合身的铠甲,背后还插着一面写着“安顺大将军”的旗帜。只看打扮,就知道是叛军头子身边的传令兵。 贵气公子微微勒住马匹,看了来人一眼,旋即微微点头,道: “何事?” “回禀二将军,大将军找您商议要事,请您速速归营!”来人连忙道。 贵气公子闻言,微微点头,道: “知道了,待我梳洗整理一番,随后便去拜见大将军!” 听到贵气公子的回话,传令兵却是皱了皱眉,继续道: “大将军急召,还请二将军莫要耽搁了!” 贵气公子闻言,不由看向传令兵,眼中神色一动。 传令兵感受着他的视线,顿时便觉似乎被什么东西盯上一般,后背一寒,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这个时候的他,才忽然想起来,眼前这位之所以是二将军,位列营中诸多头领之上,靠得可就是那一身万军之中取人首级的绝世武功。 他身为军中传令官,又是心腹,借着首领的威望,的确有资格对营中一般的头领指手画脚,语带呵斥。 但此时脑子已经清醒过来的他也明白,自家首领不可能为了他,和这位二将军翻脸! 想到这里,传令兵心中顿时有些懊悔了起来,头低得更矮了。 贵气公子看到他这幅模样,嘴角冷笑一纵即使,旁人尚未察觉到什么,他便又恢复了此前那般温和笑意,随意地点了点头,道; “既是如此,那便引路吧!” 刚刚那股萦绕在传令兵心头的寒意,此时忽然消散,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觉。 传令兵心中一松,暗自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看了贵气公子一眼,语气越发恭敬,道: “是,请二将军随我来!” 贵气公子双腿一夹战马,跟在传令兵身后,径直来到城中大营之中。 城中这处大营,乃是昔日府衙,此时便被叛军占据。 刚一进入,便看到一旁校场上聚拢着一大群士卒。 最中间的,是十几名壮汉,压着几名面若死灰的叛军将领。 这些壮汉,周身气势悍勇,身带杀气,穿着叛军中少见合身的铁甲,一看便不是普通的士卒。 为首之人,指着被压着的几人,用着一口带着典型夏国西南口音的官话,张嘴道: “大将军让我来执行军法!” “这个,打仗的时候领着手下那群没卵蛋的逃了,差点让咱们被官军打得屁滚尿流。大将军说了,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别的人可以不动,但这样的人,必须要杀了才解气!” 话音刚落,为首的壮汉旋即抽出腰间的厚背大刀,狠狠挥下。 只听得“噗嗤”一声,人头滚落,鲜血甚至溅到一旁看热闹的士卒脸上,顿时让众士卒面路畏惧之色。 为首壮汉说完,又来到一人旁边,骂道: “还有这个,背着大将军私藏金银。大将军是拉着咱们说了好几遍,所获金银会犒赏给咱们,但绝不可私藏!今后还有谁胆敢违背大将军的军令,就要试试自己的脖子硬不硬了!” 说罢,又是一刀挥下,鲜血四溅而出。 “这个,管不住裤裆里的玩意!妈的,因为大将军的军令,老子鸟整天硬邦邦的都不敢去找大姑娘,你难道比老子还要难受?”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刀光闪过,自这人左侧脖子劈下,将上半截身躯劈成了两半。 这一刀,多少是带点私怨啊…… 这些壮汉,应当是军法队一般的存在。此时这些被押着等死的人,应当都是叛军之中触犯军法的人。 壮汉一一述说这些人的罪状,然后便当着军中士卒的面砍死。 一众围观的士卒,一开始还面带笑意,是来看热闹的。但伴随着一个又一个人头落地,士卒们渐渐收起看热闹的心思,面上流露出敬畏之意。 一旁的贵气公子微微驻马,和身边仆从一起观望了几眼,方才继续朝营中走去。 此前府衙大堂,如今乱七八糟地堆着东西。 一名个子不高,体型却极为魁梧的中年汉子,此时早就等候在此。 这名中年男子,便是这叛军首领,如今自号安顺大将军的郝元化。 看到贵气公子翻身下马,郝元化当即露出高兴的神采,快步走来,朗笑道: “哎呀,哎呀!我的慕容兄弟啊,你总算回来了!” 说话间,郝元化已经来到贵气公子面前,热情地一把将其抱住。 贵气公子只觉一股子汗臭味扑鼻而来,脸上笑容顿时僵住,强忍着一把将他推开的冲动,咬牙回道: “大、大哥,我回来了!” 郝元化脸带激动之色,重重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方才松开,然后看向他露出期待之色,道: “兄弟,东西可曾拿到?” 贵气公子点了点头,旋即掏出一张纸张递了过去,道: “这就是治疗疫病的药方!” 郝元化闻言,连忙接了过来,面带喜色地打量了几眼,高兴道: “好,好啊!兄弟,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快说说看,你是怎么拿到的?” 怎么拿的? 自然是云国的粘杆处侍卫,亲自送到了他的手上! 慕容复闻言,眼睛一动,借口张口就来,笑着道: “云国派来的医者,听闻我是取药方救治百姓,二话不说便写给了我。剂量多少、如何煎煮,这上面都写得极为详细。” 郝元化闻言,连连点头,道: “好,这才是大夫该有的好心眼!不像原本城中的那些大夫,见到咱们是叛军便不愿意帮忙,想尽办法躲着咱们……总之,日后有机会遇上了这位大夫,我得送他金银宅邸!” 慕容复闻言,笑着应了一声,然后却是话锋一转,道: “如今药方有了,咱们还是尽快点起兵马,收服剩余的几座城池吧。我怕再等下去,等官军腾出手来,只怕就要来攻打咱们了!” 郝元化闻言,却是摆了摆手,道: “不急,光有药方,咱们又没有药材。收服剩余几座城池,只怕是要把瘟疫引入军中。而且军中潦草,也暂时有些不够了!” 听到郝元化之言,慕容复下意识地皱了皱眉,道: “那大哥准备什么时候动兵?若是等到筹集到药材、粮草,只怕都秋收之后了!” 如今安顺郡外,岐王麾下大军已然在磨刀赫赫,准备镇压叛军。再这么不慌不忙地准备,便是坐等官军来攻,死路一条! 郝元化却是轻笑一声,道: “兄弟莫急!大哥我如何会领着兄弟等死?”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拉着慕容复来到大堂之中挂着的地图旁,指着道: “官军背靠大夏朝廷,兵有十数万,兵甲齐备,更有重弩云车这等兵中利器。咱们傻乎乎地打上门,那就是找死……当然了,一直待着,那也是死路一条!” 慕容复一愣,不由问道: “那大哥的意思是?” 郝元化伸手一指,朗声道: “打出去!攻下这里,便上门都有了!” 慕容复一愣,看向郝元化所指的地方。 地图之上,赫然是邵阳郡治下的一座城池。 攻下这里,便上门都有了…… 慕容复眼睛一眯,下意识地看向郝元化。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第四章 入粟拜爵的施行与高额的军费 云国皇宫,养心殿中。 小太监走到内阁行走杨延和的身边,将一道明黄色绸缎的圣旨递了过去,吩咐道: “此乃陛下圣旨,请杨大人润色一番。” 杨延和闻言,点了点头,自太监手中接过递来的旨意,随意地打量了一眼。 而只看了这么一眼,杨延和脸上神情顿时变得有些不太好看。 他眉头微微皱起,再次对着小太监确认道: “这是陛下的意思?” 小太监闻言,顿时一愣,有些不明白杨延和为何突然这般发问。 待得到小太监肯定的回复之后,杨延和脸上浮现出欲言又止的模样。 一旁同为内阁行走的萧瑀恰好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当即凑了过来,问道: “杨大人,可是需要帮忙?” 杨延和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旨意递了过去。 萧瑀毫不在意地伸手接了过来,不过当他看清内容之后,眼睛顿时圆瞪,表情比杨延和刚刚还要夸张。 “这、这、这是……”萧瑀一脸难以接受的模样。 杨延和沉吟片刻,旋即看向内殿之中,道: “要不还是去求见陛下,询问清楚吧……” 此前养心殿的内殿,是历代皇帝休憩之处。 但自从萧承建立内阁,指使一众内阁行走在养心殿中办差之后,这内殿便撤去了床榻,改成了萧承日常处理政务之地。 金手指给萧瑀安排的出身,是云国的宗室。所以在萧瑀的认知之中,他与当今陛下关系便算得上亲近。此时听到杨延和的提议,他毫不犹豫地便点头同意,当即让太监进去禀报。 杨延和、萧瑀这二位,萧承对他们甚是信重。纵使二人资历不深,却已经让他们两个开始担负起了内阁重任。宫中侍者一向最是有眼色,自然不可能阻拦,连忙进了养心殿内殿通禀。 不多时,内殿之中,便听到萧承朗声道: “进来吧!” 杨延和、萧瑀二人闻言,顿时迈步进入内殿之中。 “参见陛下!”二人俯身行礼道。 内殿之中,桌案之上堆积着高高的奏折。萧承俯身其中批阅奏折,便是二人进入内殿之中,也是顾不上抬头,随口道: “何事求见朕啊?” 杨延和闻言,微微朝一旁的萧瑀看了一眼。 萧瑀也不退却,捧着手中的圣旨,沉声道: “臣等前来,乃是为了陛下的这道旨意……” “敢问陛下,不知圣旨之上的十数位是何人物?立下了何种功劳,需要朝廷以内亭侯爵位酬功?” 上首的萧承闻言,批阅奏折的手微微一顿,抬头看向二人,点头道: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啊!” 萧承停顿片刻,接着道: “这些人都是国中大商贾,这几个月北境诸郡瘟疫之事,全靠他们维系物资供应。为国出力,朕自然也不好寒了他们的心!” 杨延和、萧瑀二人此时之所以露出如此神色,便是他们手中如今拿着的这份需要他们润色的圣旨,竟然是一封给数十人册封内亭侯的旨意。 听到萧承的承认,杨延和却是轻咳一声,劝谏道: “陛下,这朝廷官爵,乃是治理国家之根本,岂可轻易授予他人?” 萧承闻言,眼睛眨了眨,道: “只是授予内亭侯虚爵罢了,还是不给俸禄的那种……” 十里为一亭,亭侯,说的是封邑一亭的爵位。 内亭侯,它的另一个名字,都亭侯,或许更让人熟悉一些。而所谓都亭,也就是城池之中的一亭。 而古今中外无论哪个国家,很少出现国中之国的情况。所以这城池之中的封邑,也就是名头上意思一下而已。 严格来说,就是朝廷给你一个亭侯的虚爵。名头给你了,但你没有实邑,然后每年朝廷象征性地给你发一点钱,就当做封邑的赋税了。 而对于这些商贾来说,连这点钱都不需要!这些人,可都是云国之中的大商贾,那是真的穷的只剩钱了…… 在封建社会背景之下,对于商贾来说,“穷的只剩下钱”并不是一种凡尔赛的说法,而是一种真实客观,又隐隐带着一丝心酸的形容。 便如现在已经伏法的杂家当代首席弟子金堂峰,这位能够影响整个云国市井百业繁荣的大商贾,在面对皇权、朝廷的大势碾压之下,除非抱着鱼死网破的想法,否则根本没有任何办法抵抗。 入粟拜爵,这是对双方,那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云国朝廷省下了一大笔开支,出力的商贾们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社会地位。 这个方法,萧承觉得是很有前途的。若是施行得当,那对朝廷来说,可是极好的事情啊! 而此时的杨延和、萧瑀却似乎不是这么想的。 杨延和沉吟一会儿,却是开口道: “陛下,臣等自然明白您的用意……臣特并非献媚君上,只是陛下不过弱冠之年,便有如此文武功绩。铲除权臣、御驾亲征、一扫国中经年弊病,稷下学宫、科举,使陛下贤明传颂天下,将来绝对是我大云称颂百年乃至千年的圣君!” 萧承看着杨延和一脸严肃地说这这番话,手臂上汗毛竖起的同时,更是觉得心中莫名舒爽。 好家伙,这还不是拍马屁? “便是因为如此,陛下的一言一行,必然是我大云日后历代君王效仿典范。所以小到言行做派,大到施政手段,都需要留心一番!” 一旁的萧瑀闻言,当即接话道: “陛下今日虽授予的是虚爵,但对于后代君王来说,却是一个漏子。卖爵鬻官,都可用效仿陛下的借口。后世之人,也可以此来攻讦陛下。臣等之所以劝谏,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萧承闻言,微微有些愣神。 此时的他便想起了,历史上推行入粟拜爵的汉武帝。后世还真就有很多人,将我大青(咳咳)那毫不掩盖的卖爵鬻官的原罪,直接扣在汉武帝的身上。 其实自西汉之后的历朝历代,这捐官之事就从未停下来过,甚至还演变出了铨选制度。可是这么多朝代,就从没有我大青这么明目张胆,约成俗例的! 此时杨延和接着道: “有功之人,赏赐的方式有很多,如今国库之中不缺金银,何必要用这种给陛下圣名威望留下污秽的手段呢?” 以萧瑀、杨延和二人的智谋眼光,显然不会那么迂腐,只是因为单纯觉得这是在卖官鬻爵而反对。他们反对的理由,一是担心给后世不成器的云国君王留下借口,二是担心后世有人以此抹黑萧承威望。 萧承沉吟了片刻,却是轻笑一声,摇头道: “你们二人担忧,朕已经知道了!只是朕也有朕的打算,这以虚爵酬功商贾的制度,事关日后一统天下的大业,朕已经下定注意了!” 现在这些商贾能够保证北境几个月的粮草物资供应,那日后天下大战一起,军中粮草物资,也自然能够负担其中那不算太紧要的一部分。 军中辎重营为主,商贾商队为辅,两者配合,省下的损耗、时间、人力、金银,那是绝对不可小觑的! 萧承微微抬头,语气昂扬道: “这功过评论,自由后人。但朕若是一统天下,创下前所未有的伟业,难道还怕后世宵小抹黑吗?至于这社稷延续更替,可不是朕能够做主的了!” 便是汉唐那般鼎盛的王朝,也都有覆灭的时候。真到了王朝衰败的时候,除非碰上个千古英杰人物,要不然谁来都没用…… 饶是二人向来理智,但只要一想到自己能够辅佐萧承创下这般伟业,傲然自信地任由后人评说功绩,便不由得心潮涌动,久久不能平静。 得,本来是来劝萧承的,结果倒是让萧承把他们劝服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宫中侍者却是忽然在殿外道: “启奏陛下,陶老太尉在殿外求见!” 萧承闻言,失笑一声,道: “好家伙,一个个的倒是赶巧。快请进来吧!” 萧瑀和杨延和对视一眼,当即拱手一礼,齐声道: “臣等告退!” 萧承这个时候倒是一拍脑袋,抬手示意二人停下,道: “对了,等等,朕倒是突然想起来了!” 二人脚步一顿,齐齐看向萧承。 萧承开口道: “北境诸郡,此前便因为战乱,致使地方官府丧失职能。这刚组建没多久,又碰上了沈睿广的事情,诸郡之中不少官吏都进去了。北境直面夏国,一旦战起便是前线,若是不派得力人手去主持政务,恢复秩序,朕实在不放心。” “还有邕州那边,四州之地乃是黎朝故土,北面是夏国,南面是黎朝,较之北境更为紧要这里,朕也要派人去主持!” 二人听到萧承所言,顿时对视一眼。 萧承此时留下二人,谈及此事,意思倒是明显了。 “朕觉得,这宰辅必要起于州郡,不曾主政一方,何能位居中枢?这一次,倒也是个机会,你们二人可愿意一试?”萧承看向二人,沉声道。 而刚才杨延和、萧瑀二人,才被萧承一番言语弄得热血沸腾,只恨不得立刻就辅佐萧承创下名载史册的伟业。 此时听到这番话,自然不会起拒绝之心,连忙齐声道: “臣等愿为陛下效死力!” 萧承点了点头,沉声道: “既是同意,那回去便早做准备吧!” “是!”二人躬身一礼,这才转身离去。 二人刚到殿门之前,便恰好与老太尉陶艾碰到。他们对着陶艾恭敬地行了一礼,让开了道路。 陶艾微微点头,缓步迈入殿中,对着萧承躬身一礼。 “老臣陶艾,参见陛下!” 被朝野视作一体的马、曲、陶三家,如今马敏文、曲诚都已受封爵位,归家荣养,仅仅只剩下陶艾尚位居太尉之职。 如今萧承新设立的五军都督府,便是陶艾在主持筹备。 萧承微微点头,笑着开口道: “老太尉今日前来,可是五军都督府筹备出了什么问题?” 陶艾点了点头,然后又微微摇头,然后自怀中掏出一封奏折,双手捧着,沉声道: “启奏陛下,老臣在筹备五军都督府的时候,的确发现了一些问题!” 萧承微微抬手,当即便有宫中小太监小跑着接过陶艾手中的奏折,捧到了萧承面前。 萧承翻开看了一遍,却是一脸不解地道: “这就是国中大军耗损钱粮的统计单子,和朕此前看到的并无差别啊!太尉给朕看,是想要说什么?” 陶艾闻言,声音严肃道: “陛下,老臣翻阅过了前几年的条子。汪晓维持手下精锐边军,每年军费都差不多是三四百万两左右的样子。而今年,不过刚到一半,军中上报的钱粮条子,却已经高达四百七十三万两了。这其中,颇有些不寻常。便是因为如此,老臣这才入宫面见陛下!” 萧承闻言,下意识地眉头一紧,但再次扫过一眼这军费明细,却是不由笑了一声,道: “太尉的忠心,朕一向清楚。不过这其中,倒是没有人弄虚作假!” 萧承可是一直都很清楚兵权的重要性,如今云国之中的兵马,北境六万大军,为程不识执掌。东南驻守邕州的十数万边军,在石安奉旨归京之后,便由狄青接管。南方秀山郡方向,也有杨大眼领着数万大军紧盯黎朝。 这几人,都是忠心不用怀疑之人。 至于京中禁军、京郊大营,也都被萧承挑选心腹死忠接管。 地方上或许还有官员仗着天高皇帝远,有胆子欺上瞒下的,但军中是绝无这种可能! 陶艾听到萧承所言,却是皱眉道: “那为何今年大军军费开支,如此之高,几乎是前几年的双倍? 要知道,前几年的时候,汪晓一直在对南方小国用兵,一直在征战之中。 今年天下之间虽然不算太平,但到底没有兵戈战乱,按理说这军费开支应该下降不少才是! 萧承闻言,低头翻了翻手中的明细,眉头一动,轻咳一声,道: “朕下旨,让人练了几支兵马。咳咳,嗯,损耗是有点大了……” 幽州突骑、关宁铁骑还有白毦精兵,两个三阶兵种,就一个二阶的还是重甲骑兵,纵使萧承并未训练多少,但损耗却实在惊人。 不过嘛,对于已经见过刚刚成型的三支兵马的萧承来说,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陶艾闻言,顿时一愣,道: “新练的几支兵马?陛下,国中上下这么多精锐士卒,为何还有再训练新的兵马呢?” 萧承微微一笑,沉声道: “过段时间吧,朕可以带这太尉去亲眼看一看,太师便知道朕为何要练这些兵马了!” 第五章 “慧眼识人” 云国,中庆城,善世院中。 因为此前感业寺的覆灭,佛门自是心有戚戚,至今未敢在云国京城重立庙宇。但如今朝堂之中有僧录司,一众僧官需要地方办公,于是乎此前仅供僧人在京中落脚的善世院,也就便成了的办事机构。 善世院中的一处院落之中,十数名身材魁梧精干的武僧,把守着院落四周,禁止任何人进入。 小院深处紧闭的房间之中,仅有四人。 被萧承推出来执掌佛门的六怀和尚,僧录司正印、佛门第一高手惠启和尚,以及僧录司两位副印,智迷和尚与慧力和尚。 此时房间之中,气氛显得有些紧张。 慧力和尚面带急躁之色,对着智迷怒道: “这次的佛道论战,若非你智迷擅作主张,使得几位师兄师弟来不及反应,这才导致在道教面前落了下风。要我说,你智迷就当负全责!” 智迷和慧力这两人,之所以能够在云国的一众主持方丈中脱颖而出就任僧录司副印,靠的可不是佛法武功、品德休养。 纯粹是因为这两任为权势所动,这才主动投靠了东厂,一同为萧承效力,助推六怀和尚上位大法师之位,这才得到了这个位置。 此前二人能够通力协作,那是因为目标相同,都是为了权位。如今二人同任僧录司副印,早就视对方为自己日后就任正印的竞争对手,平日里都是暗中针锋相对。 此时慧力攻讦智迷,说到底可不是因为担忧佛门日后,还是为了打击对手,方才反应这般大。 而智迷和尚,此时亦是不惯着慧力,当即反驳道: “非是说丧气话,而是却有这个担心。我这此突然发力,以如此刁钻的问题诘难道教中人,却让那龙虎山的张守常随手打发。如此人物,若是不剑走偏锋,只怕还会被对方反过来诘难呢!师叔将此次辩论失败的责任都推到贫僧身上,实在有些不可理喻了!” 慧力可不如智迷能言善辩,顿时被他一句话噎得不上不下。只觉胸口一团火气堵在那边,让慧力格外恼怒。 “你、你……好你个智迷,不过当了几个月副印,就当忘了辈分之别?你犯下错误,我作为你的师叔,自然有资格教训你!”慧力眼神一厉,快步上前,就要揪起智迷。 眼看着要动手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六怀心头一跳,连忙道: “动静闹大了被别人听到,这成何体统?给我一个面子,就算了吧!” 六怀在外面,或许还能摆出几分佛门大法师的威严体统,但此时屋内就这么几人,都很清楚六怀的斤两。 不过是一个走了狗屎运,被当今陛下看中,从山野僧人被一下子送上大法师之位的草包。智迷慧力而肉疼,怎么可能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慧力嘴笨,怒然出手,右手作掌,直扑智迷而来。掌力厚重,气势深沉,宛若须弥山直直压下。 对面的智迷右手伸到胸前微微一扯,挂在胸口的念珠便被他一下子扯了下来。一颗颗佛珠随着内力灌输其中,顿时绽放金色佛光。 眼看着二人就要真的动起手的时候,便听到一声低喝: “阿弥陀佛!” 这声音低沉,甚至都没有传出屋外去。但对于在场三人,这一声轻喝,便宛若惊雷炸开,浑身上下顿时气血翻涌,一阵难受。 刚刚还要动手的二人,此时只觉一阵无力,体内内力运转滞涩,这才面前停下手来。 便见一旁的惠启和尚,眼眸低垂,神情平静,便若大雄宝殿之上的佛陀,静静地坐在位置之上。 恍惚之间,三人似乎看到一阵金色光晕,自惠启身上绽放开来。 只是一声轻描淡写的呵斥,便将两名七八阶的高手弄得浑身气血翻涌,暂时失去动手的能力。 自从一个月前,惠启的院落之中再次绽放声势浩荡的金莲虚影,甚至在空中凭空凝聚数丈高的佛陀异象之后,对于这个佛门如今公认的第一高手,众人便更觉看不透了! 惠启对着眼前这勾心斗角,甚至不惜动手也只为争权夺利的场景,似是早已看惯了一般,脸上毫无异样之色,只是开口道; “当务之急,还是要为下一次的论战早做准备才是!” 六怀和尚闻言,连连点头附和道: “就是就是……而且这第一场论战,输了反而好一些。” 智迷闻言,轻哼一声,率先后退一步,表示不会再动手。 慧力脸上变幻,犹豫许久,这才放下了动手的架势。 或许是觉得此时服软有些落下风,慧力扭头看向六怀,开口道: “为何这般说?此次论战输了,道教定然大肆宣扬,不知道要借机夺走咱们多少信众了!这难道,是什么好事吗?” 六怀和尚被慧力这么一问,顿时一滞,心中忍不住暗骂一句傻子。 慧力见六怀不回答,顿时不依不饶地追问起来。 六怀和尚嘴角抽动,终究是被烦够了,咬牙道: “这场佛道论战,乃是当今陛下安排的!” “怎么又扯到当今陛下……” 慧力嘀咕一句,还没说完,脸上却是猛地一僵,显然是反应了过来。 这场佛道论战,不,应该说道教入云国,背后都有推手,那便是当今的云国皇帝。 归根究底,还是当初佛门那庞大的影响力、实力,让萧承起了忌惮之心。引入道教,无非就是以此节制佛门而已。 正如六怀和尚所言,这第一场论战输了反而好些。毕竟只是暂时落于下风,还不至于信众丧尽。 但若是这场论战佛门大挫道教锋芒,使得道教无法立足,那说不定就会引起当今陛下的疑心。到了那个时候,这位手段厉害,颇擅借题发作的皇帝,说不得又要用什么手段打击佛门了! “总之第一场论战已经过去,便不需要在想。下一场佛道辩论,我等绝对不可再输了!”六怀脸色严肃地道。 智迷坐回了位置之上,沉声道: “不容易啊。那个龙虎山的嫡系弟子张守常,显然不是个好对付的!” 慧力亦是面露不耐烦地道: “举办这什么辩论大会,只要输了一场,对我佛门威望便是一次打击,当真是烦透了!” 六怀和尚听到这话,眼睛微微一转,却是忽然眉头一动,道: “或许,有个弥补的办法……”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的视线,顿时集中到了六怀身边。便是一旁的惠启,也是如此。 “快说来听听!”慧力不耐道。 “做戏!”六怀和尚开口道。 三人闻言,面露不解之色。 “做戏?” 六怀点了点头,将自己的打算对着三人娓娓道来。 待到听完他的打算,三人之中,惠启眉头不由得皱起。 而慧力,眼睛微微发亮,连连点头道: “听着倒是可行啊……” 智迷则是面露沉吟之色,下意识地喃喃道: “这一套手段,不就是陛下推你上位的方法嘛……” 原本六怀脸上还挂着得意的笑容僵住,面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去。 尽管在场之人都清楚他的大法师之位是怎么来的,但六怀如今最忌讳的,也就是这件事了! 等到六怀脸色变了,智迷这才反应了过来。 虽然不曾真的把六怀当回事,但智迷还指望拉拢六怀,在日后支持自己登上僧录司正印之位呢…… “咳咳,失言失言……这个计划,颇为可行啊!若是谋划得当,大法师这个办法,的确能够使我佛门威望更上一层楼!” 六怀看了智迷一眼,脸色稍稍缓和。 看着不知专心修行,反而对这种小手段啧啧称奇的三人,惠启脸上终究是是有些绷不住了。幽幽一叹,起身就走。 跟这一群虫豸在一起,贫僧怎么能搞好佛门? 当今陛下让这三个人成为佛门这一代的领袖,当真得夸上一句“慧眼识人”了! ------ 皇宫,养心殿中。 此时的养心殿中,一众太监宫女尽数回避,尽剩下萧承,以及恭敬地站在殿中的粘杆处都翊卫使郭解。 萧承看着手中粘杆处传来的密报,沉吟道: “朕若是没有记错,如今夏国朝廷运输物资队伍,便被乱民所阻,停在了邵阳郡吧!” 郭解闻言,当即拱手道: “是,陛下记得没错。剧孟兄弟,还翊卫使钟子濯,便即将前往邵阳郡接应物资。” 萧承点了点头,轻笑着道: “一伙叛军,总不能是有什么能掐会算的军师在军中效力吧?呵呵,看来这小小的安顺郡,下面水倒是够深的啊!” 萧承如今手中的密报,便是粘杆处传回的,关于夏国西南安顺郡叛军,即将攻打邵阳郡的情报。 “天龙八部”训卡召唤出来的四人,这慕容复野心极其高。左右不过一介武林中人,对如今的萧承用处最是不大,各种属性也就一般,萧承随手便将他打发走了。 不曾想这位误打误撞,竟然混入了夏国安顺郡的叛军之中,凭借九阶高手的武功修为,斩将杀敌,一下子混到了头目的地位。 要知道,虽然天地冥冥之中,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但毕竟时间尚短,刚足一年,种种变化尚未完全体现。一个九阶高手,在如今的江湖之中还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一伙儿刚刚占据一郡之地的叛军,能得到这样的高手,肯定得供起来啊。 这么一来,这位原本被萧承舍弃的棋子慕容复,重新有了作用。所以在他联系粘杆处之后,萧承自然再次接纳了他。 这本算作是废物利用,但当萧承现在收到这个禀报之后,倒是对这个还未曾起势的安顺郡叛军来了几分兴趣。 殿中的郭解,沉声道; “安顺郡叛军首领郝元化,本以为就是一个趁乱起事的草莽之辈,所以尚舆备事处对他并不重视,一应情报也不全。但就算如此,亦是能够看出,这位自号安顺大将军的人,并非是什么眼光毒辣之人,手下也没有这般人才效力!” 说到这里,郭解微微一顿,沉声道: “如今夏国安顺郡外的各处要地,皆有夏国边军精锐驻守,一群叛军便想要冲出岐王包围,然后攻陷邵阳郡,也称得上是一个天方夜谭了!” 萧承看着手中密报,指节轻叩御案之上,沉吟片刻,方才玩味道: “是啊,一群乱军,想要从冲出夏国精锐大军的包围,可是不容易!” 听着萧承颇有深意的话,郭解顿时一愣,小心翼翼地看向萧承,问道: “那陛下的意识,是……” 萧承轻笑一声,道: “你尚虞备用处在夏国西南全力布局了这么久,是时候让朕看一看本事了!” 说到这里,萧承微微一顿,沉声道: “让你尚虞备用处的人马动一动,去给这伙叛军帮帮场子吧!” 夏国西南继续乱起来,显然对云国有一好处。既然如此,不妨加把火,顺便看一看,这尚虞备用处借助夏国西南转运司衙门,全力发展一年之后,是否可堪一用! 萧承看着郭解,轻笑着道: “尚虞备用处的名号,让人闻风丧胆。你郭解身为备用处都翊卫使,朕之鹰犬,朝野上下对你都是忌惮三分。可是就算如此,按照朝中新制,你也不过只穿一身五品青色官服。” 云国新制,四品以上官员,着绯色官服。七品以上着青色,九品以上穿绿色。 郭解的都翊卫使,虽然权重,但不过五品官吏,未有御赐,只能穿着青色官服。 萧承说到这里,看着郭解因为低着而看不清神色的面孔,继续笑着道: “这次,让朕看一看你的本事。若是办得好,朕方才有理由,把尚虞备用处的各级官阶提一提,让你也能穿着绯色官服上朝!” 郭解当初在萧承大权旁落的时候还愿意效命,为的不就是名利二字嘛。显然,郭解是极为看重这些的。 此时听到萧承的承诺,郭解低垂着的双眼亮起,当即俯身一礼,声音高昂道: “臣遵旨!我尚虞备用处,必不让陛下失望!” 第六章 那就贯彻到底喽! 得到了萧承封官的承诺,郭解心中炙热,急匆匆地告退离去。 看他的模样,倒是恨不得亲自动身,前往夏国督促手下侍卫办事。 萧承摇了摇头,正欲俯身继续批阅奏折,却是又想起这个月的卡还没有抽呢。 心念一动之下,金手指随之响应。 巨大的金色转盘浮现,旋即飞快转动起来。 金、紫、蓝、白四色光辉闪耀不停。片刻之后,萧承视线之中,蓝色光辉忽然充斥视线之中。 一张蓝色卡牌,自转盘之上跳出,径直落在了萧承的手中。 【蓝色训卡,归唐番将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获得臣子阿史那社尔、契苾何力、论弓仁、尉迟胜 卡牌说明:夷狄性惇固,其能知义所在者。皆一其志,无有顾望,用能功绩光明,为天子倚信。 阿史那社尔,年幼便以智勇闻名,被任命为部落首领,建牙碛北,与颉利子欲谷,设分别统治铁勒、回纥、同罗等部落。治地十年,无课敛,诸首领咸服。 武力76,文学60,智慧84,道德78,年龄22,统御84,政治79,魅力76,忠诚100,野心50 契苾何力,复姓契苾,名何力。本是契苾部可汗,后率部归顺唐朝。高宗时期,灭西突厥,征高句丽,逝后追封辅国大将军,陪葬昭陵。 武力85,文学59,智慧73,道德70,年龄27,统御89,政治80,魅力67,忠诚100,野心31 论弓仁,出身吐蕃豪族,后归附于武周。协筑三“受降城”,节制突厥,使朔方不受侵袭。屡击突厥,平定突厥九姓叛乱。病逝后,获赠拨川郡王,谥号“忠”。 武力78,文学54,智慧70,道德71,年龄32,统御70,政治73,魅力61,忠诚100,野心47 尉迟胜,本为西域于阗国国王长子,幼年时继承王位,后归附大唐,传位于弟,受封武都郡王。 武力21,文学68,智慧60,道德70,年龄29,统御50,政治64,魅力63,忠诚100,野心13】 萧承微微摇头,有些失望地松开手中的蓝色训卡,任由其直冲天际,于空中消散开来。 说起阿史那社尔与契苾何力两人,相较于被名将薛仁贵所掩盖住的军功,他们让人印象最深的事情,应该就是在听闻唐太宗死后,要自杀殉葬的事情。 最后还是唐高宗亲自下旨劝说,并且出示唐太宗不许两人自杀的遗旨,方才阻止住了。 因为感恩唐朝数代皇帝对自己的厚恩,契苾何力的后人世代守护乾陵。甚至在蒙元入侵之时,为保乾陵不失,与元朝大军周旋一年,逼得元朝大军最后只得立下城下盟誓,不取乾陵杯土,只求过境。 历经明、清,甚至近代抗击日寇的战场之上,都有契苾何力后人的身影。 延续千年也不褪色的忠义豪情,说起来还挺让人感动的。 到底是名载史册的番将,属性还算不错。在紧要时候,可为将领统帅偏师出征。 这个萧承第一次听说的论弓仁,能力可做副将。 至于那个名字看起来最让人期待的尉迟胜,看属性,只怕就是个凑数的…… 这一看人倒是不少,就是这属性,对于现在的萧承来说,实在称得上一般,聊胜于无罢了。 想到这里,萧承关上金手指面板,抬头看了看桌上堆积得满满的需要过目的奏折,头疼地轻叹一声,然后重新低下头去,继续批阅起来。 可还不到片刻,便听到殿外,忽然传来冯保的声音。 “陛下,奴婢有要事求见!” “呵呵,今天倒是赶巧,一个接一个的求见……”萧承抬起头来,摇头自语一句,方才朗声道: “进来吧!” 话音刚落,冯保便迫不及待地推开殿门,快步走入,躬身行礼道: “陛下,东厂番子密报!” 说罢,冯保便自怀中,径直掏出三封密函,缓步上前,双手捧着递到了萧承身前。 “三份?哪里的密报?”萧承眉头一皱,连忙接过,又多问了一句。 一下子来三份密函,难道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是夏国那边,还是黎朝出事了? 冯保见萧承这般模样,当即便知道他误会了,连忙解释道: “陛下,应该不是大事。这是佛门那边传来的,六怀、慧力、智迷都上了一份密函。” 萧承闻言,手上微微一顿,沉声道: “佛门?那边能出什么事情?” 虽说因为云国民间这六百年的尊佛惯例,致使佛门在云国依旧有极强的影响力。 但如今的佛门,经过萧承数次沉重打击,多番谋划之下,实力大损。 不说佛门四位领袖之中有三位是萧承的人,就说东厂此前,借由感业寺残余弟子的身份,不知道在佛门之中安插了多少暗探。 就算佛门当真再有反意,只怕萧承会比僧众更早得知这些消息。 所以不是萧承轻视佛门,实在是现在的佛门,他并没有足够的实力啊。 而当萧承打开手中的密信扫视一边之后,脸上先是一愣,然后露出颇为怪异的神色。 三封密信,说的全都是一件事情。 只是三人皆是暗中禀报东厂,所以这才一同送来了三份信函。 佛道论战,佛门一战落败,位于下风。 为挽救佛门颓势,六怀三人,商议出了重振佛门威望的手段。 大体的剧情,如下: 我大云国出了一位圣王,在他的治理之下,大云国民饶物丰,国势雄厚。百姓安居乐业。不贪不杀,养气潜灵,虽无上真,人人固寿。 而天竺,却因为人人不修德行,导致贪淫乐祸,多杀多。天竺佛门,得知世间有云国这般的富饶强大,百姓安居乐业的世间佛国,心中大惊,连忙派遣僧人,向东而来大云国求取佛门真经。 “……” 这熟悉的剧本,让萧承眼角微微抽动。 好家伙,等一会儿就交给家的游星光,让他写一本东游记来! 若是萧承没有猜错,这位即将到来的天竺僧人,在路上一定会遇到一些道教出身,依仗武功欺压百姓的败类人渣。 这三个人,整天就琢磨这些歪门邪道的,难怪比不过因为刚入云国,而颇有进取心的道教众人…… 萧承头疼地叹了口气,随手将三封密信塞到冯保的手中,方才道: “去放出消息,就说天竺国国王心慕我大云王化,遣僧众携天竺国重宝前来,欲要敬献于朕……嗯,这天竺至宝一定要价值连城,是……哎呀,你随便编个消息,就说南方哪个小国的国王,当年兵败灭国,将传国玉玺,海量宝藏、嗯,还有一份绝世武功的地图,就藏在所献宝物之中,打算充作复国之资。阴差阳错之间,为天竺国王得到此宝。” 说到这里,萧承微微一顿,接着道: “大概就照着这个这么编,然后尽快散播出去!” 既然要熟悉的剧本,那就干脆贯彻到底喽!这高低得给整出个东游记来! 冯保闻言,神情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他接过密信,快速翻看一遍之后,脸上顿时露出了懵逼之色。 许久之后,他方才小心翼翼地凑到萧承身边,问道: “陛下是不想看到这天竺僧人吗?只要陛下发话,奴婢手下的番子,会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 冯保一边说着,一边手掌猛地下切,露出阴狠之色。 巨额宝藏、绝世武功。陛下莫名要捏造一个这般让人心动的假消息,还要东厂想办法传出去,不就是想要让那个天竺僧人陷入危险之中嘛。 只是陛下要杀个人,何必这么兴师动众? 萧承摇了摇头,道: “可不是为了杀人……你东厂这边也派人盯着点,到时候派人暗中接应就是。” 冯保脑中有些发懵,反应了许久,方才稍微明白了一点,再次试探地道: “陛下的意思,是借此为佛门扬名?” 既然不是为了杀人,那将动静闹得这么大,也就只剩下暗中助佛门扬名的原因了。 萧承沉声道: “朕引道教,是想让佛道相互之间斗个不可开交。可不是想要让道教踩着佛门的光头,一跃成为云国影响力最甚的宗教,将来重复佛门旧事……” 说到这里,萧承忽然露出一丝无奈之色,叹气道: “朕选的几人,惠启主张出世修行,只要佛门不彻底消亡,他都认为朕是在助佛门剔除腐肉,丝毫不管。六怀就是空肚子草包一个!慧力只有勇力,而无头脑。智迷虽有急智,但也只是小聪明。这般放任下去,只怕几次佛道论战下来,佛门就没什么用处了!” 因为此前萧承的数次动手,都是借佛门反叛的时机,查抄寺庙,并且借助各种渠道手段,大肆揭露佛门的阴暗面。 所用的这些方法,是能够很大程度地打击僧人一直以来的光辉形象。 这便导致,如今佛门在云国之中形象大损,民间信众之中也有批判之声。影响力虽然不小,但全靠的是六百年来的积攒,局势并不容乐观。 只要再在论战之上输上几回,那佛门在云国的局势可就要彻底崩溃了!到了那个时候,萧承又得想办法留下限制道教的手段。 自己选的草包,咬着牙也得帮忙啊。萧承这个时候的心情,大概现代的鹰酱是很能够体会的。扶持的人,大都是些立不起来的玩意。 萧承继续开口道: “这六怀几人想的手段虽不错,但如果不造势,只是一个普通的天竺僧人,不过蛮夷而已,只能是国中百姓茶余饭后的一件谈资罢了,根本不会引起太多的关注!” 便如西游记中,唐僧肉吃了能长身不老一般。 别管是不是真的,反正消息是放出去了,妖怪们也信了。然后就导致随便在路上抓一只小妖,都知道唐僧要去西天求取真经,吃了他的肉能够长生不老。 这一造势,关注度不就上来了吗! 还有uc的震惊体、女星们突然官宣离婚,然后立马告知要有新戏开播、西方政客每天挂在嘴上的暴论……古今中外,玩的都是一个套路! 冯保闻言,心中不由得反复琢磨起“造势”二字。 片刻之后,反应过来的冯保心中叹服,当即躬身一礼,拍马屁道: “陛下所思所想,奴婢不及万一,古今君王少有能及……请陛下放心,奴婢这就下去办!” -------- 中庆城中,一处民巷之中,妇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水边,一边闲聊,一边浆洗着衣物。一群孩童嬉闹着跑过,徒留家中人在身后高声叮嘱让孩子们慢一些,然后便再次扭头闲聊。 巷子不大,两边便是敞开的门户,走在巷中,转头便能够看到两边的人家。 对比朝堂皇宫,权谋斗争,兵戈战乱,这处小巷之中的烟火气息,倒是更让人莫名心安。 农家弟子,新任司农寺主簿许恒,走在巷子之中,身形一让,看着一群孩童自身边跑过,顿时微微摇头,脸上露出轻快的笑意。 再沿着巷子多走几步,便到了一处紧闭的院门前面,许恒停下脚步,轻叩房门,喊道: “伍兄!伍兄可在家?” 便听到屋内,一阵淅淅索索的轻响。片刻之后,伍子胥顶着一张胡子拉碴的脸,打开了大门,用通红的双眼看了许恒一眼,然后露出有些兴奋的笑容,道: “许兄回来了!” 任谁也想不到,朝廷的六品官员,新任兵部职方郎中伍子胥,竟然住在这样平凡的民巷之中。 当初伍子胥自夏国逃到云国,便是在许恒的帮助之下,方才进入了稷下学宫之中。期间许恒,对伍子胥亦是颇多照顾,是以二人的交情,相当不错。 许恒点了点头,笑道: “南部哀牢族族人未曾学会耕种,所以司农寺便派我前去,多耽搁了一段时间……” 说到这里,许恒微微一顿,看着眼前的伍子胥,皱眉道: “伍兄,你怎么这般模样?” 伍子胥闻言,却是眼露兴奋之色,一把将许恒拉进屋中,指着屋中墙上的天下地图,压低了声音,兴奋道: “要动兵了!陛下终于在做用兵的打算了,我家仇终于能报了!” 第七章 难民围城 听到伍子胥的这番说辞,许恒顿时一愣,下意识地反问道: “为何这般说?” 伍子胥强忍住兴奋之色,开口子道: “我昨日已经收到调令,要组织人手开始绘制夏国西南地图。东厂那边,已经将西南诸郡关隘要塞的详细情报送来!兵部麾下兵械司,也收到了加紧铸造兵甲的命令……” 许恒闻言,脸上顿时流露出怪异之色,当即打断道: “伍兄,此事与我说来,是否有泄露军机之嫌?” 许恒如今,虽然也是云国官吏。但此事事关朝中对夏国布局,若是当真有攻打夏国的迹象,应当越少人知道越好才是。 伍子胥听闻此言,微微一愣,旋即道: “这都是我自己猜测,部中也不曾下令禁言此事……” 嘴上说是这般说,但许恒这一句话,还是原本被兴奋冲昏了头脑的伍子胥,稍稍清醒了过来。 许恒见伍子胥如此,微微一叹,开口道: “伍兄,此前我等二人酒后闲谈,你曾抱怨过,陛下只将你放在兵部负责推演战局之事, 没有派你出去统兵。可如今看来,如此安排, 自有陛下的深意啊!” 伍子胥当初被萧承拿来当面敲打过岐王一次, 之后便以白身的身份, 安排进了兵曹观政,之后便一直在兵曹当差。前些时候朝廷改制, 他也因自身才能升迁至兵部职方郎中。 所谓的兵部职方司,执掌舆图、军制、城隍、镇戍、简练、征讨之事。主要负责的,就是对形式做出判断, 从而进行军事计划的拟定。除此之外,还包括了提供军事地图、保证行军路线、预警防护、组织居民提供行军保障以及撤退等事宜。 其地位职责,就相当于总参(防和谐)谋部。 职方司这个位置,既不如五军都督府调度训练兵马来得威风, 又不如上面兵部统筹后勤轻松。但有不甚出了一点疏漏,那就是两面受气,并不是一个好职位。 只不过以伍子胥的才能,这些职务显然不能使他为难。他对这个职位唯一不满的, 也就是不能亲自统兵, 驻守云夏边境了。 此时听到许恒所言,伍子胥眉头一皱, 沉声道: “许兄有话, 但凡直言!” 许恒轻叹一声, 指了指伍子胥现在因为一宿未眠而不修边幅的模样,开口道: “我大云与夏国虽然签订和约, 但低下暗流汹涌, 任谁都看得出来。所以收集情报,暗中绘制夏国地图, 并就是应有之意。只不过是一点风声,便让伍兄你如此难以自持,真让你统兵驻守前线, 陛下又如何放心?” 许恒想要表达的意思, 其实很明白。 伍子胥一心要起兵攻伐夏国,就这个心态, 若是当真派他领兵驻守边境, 指不定就会在暗中策划一场“独走”, 挑起两国战乱。 听到许恒之言, 伍子胥眉头一皱,却是有些不满地道: “许兄这般看我伍员,却是小瞧我了!虽家仇难忘,但既然已效命陛下,我又岂会不顾君命,在朝中未曾准备一切之时轻启战端?” 且不论别的,伍子胥也极为清楚两国之间的实力,还是有些差距的。如今大云虽然连败两国,风头无二,但那也是因为夏国未曾全力罢了。 当初云国因萧承夺权, 导致边军将领担心皇帝借机清洗,不听朝廷调遣,欲要占据邕州四州之地。佛门趁此机会暗中通风报信, 联络夏、黎两国齐攻, 致使局势崩坏,社稷一度有倾覆之难。 岐王亦是要借机清洗西南将门在军中的势力,这才一拍即合, 未曾通禀夏国朝堂,便当即起兵攻打云国北境。 所以严格来说,云国当时击败的,只是仅占夏国五分之一的西南诸郡,以及岐王带领之下的夏国西南边军罢了! 之后的和谈,也是因为当时夏国朝中各方势力相互牵制,西南诸郡民心动荡罢了。 可正要动起手来,相较于夏国,云国还是缺了几分底蕴的! 夏国占据中原,疆土实在太大了。云国在汪晓的治理之下,南征北战,拓土千里。夏国一个西南诸郡,便比得上大半个云国, 人口也只是略逊于云国罢了。 若是逼得夏国之中上下的各方势力放下争端, 通力协作对付云国, 那时候就算云国大军百战百胜,但只要夏国朝廷不崩,持续抵抗, 那光维持占领城池的兵马便是一个天文数字。 许恒听到伍子胥的辩解,微微摇头,道: “非是我这般看你,而是当今陛下或许便是因为这般,才不愿派你出去领兵的……” 伍子胥闻言,嘴上当即一滞。 他亦是清楚,就自己此前的对夏国的愤恨,对报家仇那迫不及待的心思,着实有些让人不太放心。 许恒看向伍子胥,正色道: “伍兄若是真想要报得家仇,便需要收起心中仇恨急切,否则日后又如何让当今陛下放心让你出去统兵?” 伍子胥嘴唇一颤,许久之后方才微微舒了一口气,沉声道: “多谢许兄提醒……” 许恒看着神情稍稍平复下来的伍子胥,微微点头,心中亦是稍稍放心下来。 说起来当初在稷下学宫,伍子胥那整日阴沉,偏执到不近人情的模样,可是让他为此担忧过的。如今他能够稍稍放下一些,倒是好事! ------ 邵阳郡,永州治下黄安县。 无数身形枯槁,几乎不成人形的难民们,在不知从何处得来朝廷物资送达的消息,对生的欲望,迫使着他们拖着病躯,朝此地靠近而来。 这些难民围在黄安县县城之外,将各处城门堵了个水泄不通。也不攻打城池,也不哭喊连天,只是怔怔地抬头,用无神灰败的眼睛,紧紧地看着城墙之上。 并没有什么哀嚎遍地,痛哭流涕,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就是一股死寂绝望之意,弥漫于此。 城墙之上为数不多的将士们,见到下面的情况,心中皆是说不出的复杂。虽然依旧守在城墙之上,却一个个的远离城墙边,不忍朝下看去。 因为瘟疫肆虐,百姓为求生路,只得荒废田地逃离家乡。但缺少衣食之下,能够走到黄安县外的,也多半不是别的地方的百姓。 这些将士也是人,都是乡里乡亲的,见此绝望之景,心中难免会动恻隐之心。所以任凭上官如何责骂,一众将士都不愿靠近城墙边驻守。 一名全身着甲,身形魁梧冷冽的夏国将领,只是站在墙头之上朝下望去,与难民们那绝望的眼神对上,纵使鲜血兵戈之中历练出来的心肠,亦是为之一颤,忍不住倒退了几步。 身后跟着的士卒,连忙扶住,轻声道: “统领!” 周全微微甩开手下的搀扶,强忍着心中急切,咬牙道: “殿下那边只怕是等不及了,不能再在这里等下去了!” 这名将领不是别人,正是岐王身边亲卫统领周全。 当初岐王仅带着数名亲兵,轻骑入西南,重新接掌大军坐镇。但当时虞瑛瑶明面上,应该已经身在云国后宫,岐王实在不放心让她自己回金陵城。 为了以防万一,他便令手下周全,带着一众死忠亲兵,护送着虞瑛瑶回到夏国。 现下虞瑛瑶安置妥当,已经全面接管了岐王、冯处在京中的势力,不用再担心别的。周全担忧岐王安危,当即请命随物资一同前往江阳郡。 只是眼看着到达邵阳郡,再走上几天水路便能到达江阳郡的时候,突然便出现了一群难民,将黄安县围了个水泄不通。 运送物资的人马队伍不少,不可能像军中一样,遇到这样的事情硬是冲杀,只能眼睁睁地被困在了这里。 身后的亲兵亦是急切道: “统领,咱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快半个月了,为何永州那边,还不派兵来驱散难民?” 永州,扼守谭江,乃是西南诸多城池之中,极为要紧的存在。 因为谭江,乃是大江支流之一,与各水脉相连,串联起了整个西南诸郡。占据于此,便借助水脉,进可威胁整个西南之地,退可切断夏国与西南大半物资运转。 此前夏国,曾在此地留驻了四万精锐大军。 在并非前线之地,却驻扎了这么一支庞大的兵马。只从此看,便知此地对于夏国的重要性。 而黄安县,便是永州治下的县城,距离永州并不远。 按理来说,黄安县里面困着的,乃是如今整个西南急需的物资。距离大军驻防的永州亦是不远,本来绝对不应该出现难民困城的这个事情才是。 周全闻言,眉头紧皱,忧心重重地叹息一声,道: “如今的永州,哪里来的大军啊!” 如今的夏国西南诸郡,由于云国骑兵入侵、将门乱兵劫掠、瘟疫肆虐等事情,各地官府威望尽失,已然崩溃,使得夏国在西南诸郡失去了大半的行政力量。 而岐王既要保证安顺郡叛乱规模不在此扩大,又要保证朝廷在西南的统治根基不彻底消散,只得派麾下兵马派驻各地紧要城池,勉强维系局面。 如此一来,岐王麾下的大军自然数量不够,只得从其余地方抽调兵马。 整个夏国西南,除了江阳郡,还有梧州、永州有大军驻守。 但梧州,又与云国邕州大营隔江相望,实在不能调离兵马,所以只得从永州抽调。 也便是因为如此,永州驻兵,被抽调得仅剩下三千兵马,仅仅能够维持永州秩序,保证永州城不失。对于被数万绝望的难民,围困住的黄安县,也只能是无能无力。 想到这里,周全猛地一咬牙,狠声道: “殿下那边,不能再等下去了!召集兵马出城,咱们要尽快驱逐这些百姓!” 亲兵闻言,下意识地朝城外密密麻麻的难民看了一眼,咽了咽口水,道: “统领,真的驱赶得走吗?” 毕竟是在夏国自家国境之内,为了减少运输过程之中的粮草损耗,所以并未调集过多人手。不算民夫,兵将一共才不到千人。 而人皆有求生之念,真把眼前的这些数万难民逼急了,到时候局势可就说不好了! 周全闻言,嘴上微微一滞。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看到一名亲兵快步跑上城墙,对着周全一拱手,道: “统领,小姐那边来人了!” 虞瑛瑶如今,已然抛去了姓名身份的限制,得以大展拳脚。如此一来,也自然不能以公主称呼。这些亲兵都是岐王死忠,知道虞瑛瑶身份的,都以小姐尊称。 周全闻言,顿时一亮,道: “快,带我去见来人!” 不过在虞瑛瑶身边护卫过一段时间,周全便已然对这位殿下嫡亲妹妹的种种手段而感到心悦诚服。此时金陵城来人,必然带来了虞瑛瑶的命令。 而就在周全兴冲冲地自城墙之上离去之际,城下的难民之中,数名衣衫褴褛,混在难民之中的人齐齐抬起头来,然后聚集在一起,互相交谈了几句。当即转身离去,挤入难民群中,一晃便消失了踪迹。 却不想就在此时,一旁的丘陵之上,数名气质精干之人冷眼观望着这些举止异常之人。 为首一人沉声道: “翊卫使传信,各科侍卫听令!” “谨遵命!” “此地难民,突然聚集于此,过于蹊跷,刚刚那些人,形迹也颇为可疑!辰科侍卫,当即混入难民之中,暗中接近那些人,调查此事前因后果。但有结果,速速上报!” “遵命!” “卯科侍卫,明面上身负有运转司衙门身份,今夜便以,奉了运转司之命探查城中消息的名义,进入城中,收集城墙布防图之后撤出!” “遵命!” “申科侍卫,持钟翊卫使令牌,以岐王暗中派遣的名义,进入城中协助防守,等待时机唤醒!” “遵命!” “亥科侍卫,暗中串联难民,略施恩惠,组织人手。等待翊卫使之命,当即攻打城池!” “遵命!” “各科侍卫各尽职责,全力办差,不得有误!” “是!” 话音落下,一众粘杆处侍卫当即散去。 第八章 布局智斗 官道之上,战马嘶鸣,伴随着兵甲碰撞发出的金戈之声传来,便是一股肃杀之意,铺面而来。数千士卒仅着轻甲兵刃,急行军而来。 此时将士们的队形,已然有些散乱,不断有士卒体力不支,掉队下去。但就算如此,将领们却也顾不得这些,继续催促着士卒们前进。 一名身穿甲胄,被数十名亲兵骑士簇拥的武将在路边勒马停下。 眼看着军中士卒掉队如此严重,这名将领眼神一凝。 就在此时,一名轻骑自远处而来,快马来到将领身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高声喝道: “禀报将军,前方八十里,便是黄安县县城。” 为首将领闻言,眼神一肃,当即问道: “如今局势如何?” “回将军,数万难民困住了城池。不过现下未曾爆发冲突,局势尚且能够稳住。” 将领闻言,却是不假思索,忙不迭道: “我等日夜兼程, 全军上下已是疲惫之师。贸然前去,乃是兵法大忌!若是大军前来, 引起难民紧张误会, 致使局势恶化, 只怕我等难以招教!” “传本将军令,在此安营扎寨, 休整数日。并派探马,探查消息!” 这名将领,便是夏国西南边军将领, 如今的振翼营主将朱栋。现下奉的是岐王之命,引轻兵速来接应朝廷物资。 尽管岐王之命,是让他尽快赶至黄安县接应物资。但朱栋此时所言,也并不是虚言。 振翼营此前, 营中上至主将,下至底层将领,皆是将门出身, 影响力根深蒂固。岐王当初攻入云国北境, 有心借刀杀人, 便故意让振翼营攻打坚城。 之后没多久,西南将门被尽数扫清,这夏国西南边军之中最为能打的振翼营,也便废了大半。如今虽然重建, 那也是新兵居多,不如此前, 这才被岐王派人接应物资粮草。 本就不是最为精锐的兵马, 数日强行军, 更是让振翼营士卒疲惫不堪, 若是真的引起了难民紧张情绪,使得他们冲击军阵,只怕还真撑不了多久。 反正如今的局势尚算稳定, 倒是也不急在一时。 对此, 振翼营中一应将领皆是毫无异议。 停止行军休整的军令下达, 本就是在崩溃边缘的士卒们皆是如闻仙音,当即停下脚步, 瘫坐在地上,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朱栋又对着手下的将领交代了几句,便仅带着几名亲信护卫,亲自前去探查周边情况。 直到几人远离大军,朱栋忽然沉声道: “不是说那边早有准备吗?结果现在黄安县屁事没有, 大军却已经到了,那边不可能坐视黄安县沦陷,否则大帅军法处置,我该如何?” 身后亲兵打扮之人微微抬头,沉吟了片刻,方才开口道: “朱将军稍安勿躁,此等大事,自当要小心行事,万万不可让人在事后拿了把柄……” 朱栋闻言,抓着马鞭的手猛地一紧,气得胡子翘起,低声骂道: “小心行事?老子可是顶着脑袋掉了风险在给你们办事,结果你们给我来了一句要小心行事?那老子呢,老子怎么办?” 亲兵打扮之人见朱栋急了,却是连忙出声安危道: “还请朱将军莫要着急,我等身在将军身边,难免不了解情况……不过请将军放心,我等这就催促下面人动手。我等在黄安县中也安插了人手,必然功成……” 那人还顿了顿,轻声道: “还请将军放心,事后的封官许愿,一个不少!” 听到此人所言,朱栋瞳孔一缩,喉咙下意识地动了动。 想起幕后之人给自己许诺的恩赏,朱栋心中更是发痒。 “好,最多明晚, 不能再拖了!” 那人闻言,低头一笑,道: “请将军放心,说不得今晚便能成功!” 朱栋点了点头, 一甩马鞭,当即驾驭战马,转头朝营地而去。 而就在此时,不远处的黄安县县城之外。 依旧一声雍容世家公子打扮的慕容复,看着在自己身前跪倒的一众难民,眉头顿时一动。 和真正的难民相比,眼前的这些人虽然也是一身破旧衣裳,但一个个皆是壮硕模样,一点也没有个逃难的样子。 一个个的眉宇之间,更是充斥着一股子沙场凶煞之气,哪里是什么难民啊,说是沙场之上杀出来的悍卒更让人相信! “这就是大将军安排的人?”慕容复眼睛微微一眯,沉声道。 为首之人当即抬头,拱手喝道: “回二将军,咱们都是老营的将士,早便随大将军起兵求活路!大将军让咱们前来此地,暗中鼓动附近难民,将大夏朝廷物资运送的队伍困在这里。然后就在二将军的下面效力听命,再将这黄安县给打下来!” 慕容复看着眼前跪倒一地,虽衣着破败,却颇有肃杀之气的悍卒老贼,脑中不由晃过郝元化那豪爽大气的方正大脸。 一个叛军头子,不过借着时局动荡起势。结果他这么早,便得到了夏国物资运送的路线,还提前设了局在这黄安县等着。 这个郝元化,他的背后,一定还有人在暗中支持,传递情报! 见慕容复没有说话,为首之人却是接着道: “大将军之后还说了,等攻下了黄安县县城,咱们这些人也不用回去了,就跟着二将军干了。到时候,二将军便可以凭借黄安县的物资,招揽流民组建义军。邵阳郡的城池,任由二将军攻打!” 听到此言,慕容复眼睛顿时一亮。 他这个二将军,虽然听起来是叛军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但实际上的他,手下却是一兵一卒也没有,就是个空头名号。 是郝元化见他武功卓绝,为了将他拉拢在身边,这才封了这么一个位置。 而此时郝元化此言,岂不就是给了他自立的机会? 仔细想一想,黄安县如今囤积着这么多的物资,到时候凭借这些东西招揽义军打出旗号,再有粘杆处的支持,割据邵阳郡。进而借助水利四下出击,若是天命在我慕容家,说不定还有全据西南六郡的机会呢! 想到这里,慕容复的气息,不由得微微粗喘了起来。 慕容复见此,再也不顾身上的华丽服饰,连忙弯腰亲手将一众悍卒老贼扶起,面露诚恳之色,道: “大将军交付我如此之重的任务,我慕容复必然不可让大将军失望!不知当下,你等准备到了何种地步?” “如今黄安县城之外,已经有不少难民没了活路投奔了咱们。城中一开始,也混进去了不少咱们的人,而且都被安插在了重要位置。只待二将军下令,咱们弟兄们今晚便可以动手!” 重要位置? 一城之中,能够称得上重要的职务,又岂是以流民的身份便能够充任的?这郝元化身后,必然有夏国朝廷之人在支持! 果然是天助我慕容家,趁着郝元化的东风,必然能够获得立足之地!日后若是郝元化能够识趣,只凭他今日所作所为,允他个荣华富贵,也未尝不可啊…… 想到这里,慕容复心中一片炙热,当即豪情万丈道: “好,今夜我随弟兄们一同上场。黄安县,必当一战而下!” 约定好今夜攻城的时间暗号,众叛军将士方才散去,隐入了难民之中。 等到众人离去之后,慕容复身后的随从却是忽然开口道: “没想到,那些暗中鼓动百姓的人,竟然是安顺郡叛军的人马!” 这个时候敢突然开口的,显然也不是慕容复的什么随从。此人,正是粘杆处安排在慕容复身边,用来联络传递消息的。 听到身后之人开口,慕容复忽然转过身去,沉声道: “粘杆处,会助我的吧!我也算出身云国,相较于一伙儿夏国叛军,我更愿意和你们合作!” 那名隐藏身形的粘杆处侍卫闻言,当即咧嘴一笑,点头道: “请公子放心,此事之上,我等必然全力相助……毕竟,这可和咱们粘杆处全体侍卫的乌纱帽,是息息相关啊!” 慕容复不知道萧承对郭解的许诺,自然也就不懂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此时的他,早已被脑中设想的雄图霸业弄得人血喷张,再也顾不得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他扭头看向不远处的黄安县县城,以及城下那些为求活路被裹挟至此的难民,眼中仿佛浮现一片尸山血海之像。 黄安县县城之中,一名身穿男装长袍,眉宇之间尽显冷意的清秀女子,正抱手站在堂中。 周全快步走来,对着女子微微点头,沉声道: “鹤音姑娘!” 这位名叫鹤音的女子,正是虞瑛瑶身边近身伺候的宫女。作为自十二三岁便派到虞瑛瑶身边伺候,直到今日的她,显然是虞瑛瑶绝对可以信任的心腹死忠。 这次针对于黄安县之事的密信,便是由她亲自前来传递。 鹤音看着周全,微微点头,沉声道: “如何了?” “姑娘带来的绣衣使,都已经散入城中严查了。我麾下能够调动的士卒,四百人出去接管城防,剩余人全部一同前去搜索探子了!” 说到这里,周全却是再次问道: “只是不过一群乱民罢了……还有这黄安县,紧闭城门这么久了,他们又能够混进来多少人。值得姑娘这么大动干戈?” 黄安县只是县城,自然比不过中庆城、金陵城这种天下雄城。但为了防备一般的武林人士,城墙亦有十丈之高。 只是一群难民,没有攻城器械,半点都不可能威胁到城中的物资的! 在周全知道岐王能够自云国购得粮草物资之后,他倒是不如此前忧心着急。便不由得对于鹤音这般大动干戈,感到有些诧异。 鹤音闻言,神态肃然地解释道: “小姐此前说过,明面上虽只是一群难民,但背后必有幕后之人指使!如今殿下那边,能够通过云国获得紧要物资。物资困在这里动弹不得,也算不上太过严重之事。幕后之人花费这么大的力气,绝对不可能只是这般,必然还留有后手!” 虞瑛瑶这智谋眼光,着实厉害,只是一眼,便笃定这背后之人还有后手,这才派身边亲信亲自前来坐镇,助周全清理全城,免除后患。 听闻此言,周全心中却是有些半信半疑。 而就在此时,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忽然闯了进来。 一名亲兵抱拳道: “统领,原驻守南城们的差役之中,有两面对绣衣使调查搜捕,悍然出手,被当即格杀一名,擒下一名!” 周全闻言,眼睛顿时一瞪,喃喃道: “还真有!” 鹤音闻言,眉宇之间更显冷冽,配合那一身男装打扮,打眼一看,竟与那虞瑛瑶有上了三四成的相似之处。 “严加拷问!这城中,绝对不止两名暗谍!” “是!” 一声令下,黄安县中被调来的绣衣使们,当即便如鹰犬出笼一般,凭借着敏锐的嗅觉,在城中大肆搜捕。 正如那些安顺郡叛军悍卒在难民之中极为显眼一般,这些人在县兵之中,亦是宛若鹤立鸡群,几乎是一眼便能够让人认出来。 因为这县兵、差役的,可并非是边军。一个个的久疏战阵,便是有武艺高强之人在县兵之中从军,但和在战场之上提着脑袋搏杀的悍卒,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 而这一点,对于绣衣使那些阴桀鹰犬来说,那就是一眼便能够看出的致命缺陷。 “放开,你们为何抓我?” “是绣衣使那群王八蛋,兄弟们,和这群只会偷袭暗算的渣滓们拼了!” “妈的,死鹰犬,去死!” 混入城中的叛军探子,除却少有束手就擒之人,大都都是悍然出手。 只是虽然都是沙场悍卒,一腔血勇,但在一众绣衣使以及岐王亲兵的围杀之下,只能一个接一个地被剿灭。 为首的绣衣使甩了甩刀上鲜血,看着地上倒下还在抽搐的叛军探子,冷哼一声,转身就要离去。 而就在此时,他眼中忽然瞥到人群之中的一名差役。 这本是随意一撇,但他确实敏锐地从那名差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那种藏身阴暗,满手血腥的同类的味道! 下一刻,他眼睛一凝,手中长刀一指,冷声道: “那个人,出来!” 第九章 急智 被绣衣使指到的那名差役微微抬头,走出人群,面色从容地对着绣衣使微微抱拳,沉声道: “敢问这位大人,有何吩咐?” 见到这名差役面色从容,毫无慌乱之色,为首的绣衣使,脸上更是狰狞一笑,点头道: “好,这般从容冷静,是个人物!说不定啊,咱们此前不知还曾经在什么地方交过手呢!” 说到这里,绣衣使微微挥手,当即便有随行的岐王亲兵上前,一把将这人拿住。 这名差役打扮之人也不反抗,就这么束手就擒。 见他这般模样,为首的绣衣使一下子倒是有些愣住。 凭借多年在绣衣使中效力养成的直觉,他很确定,眼前这个人一定有问题。只是他这般有恃无恐的模样,倒是颇为反常。 为首的绣衣使眼睛一转,冷笑道: “到了此时,还在装模作样?也好,带回去!让这位同行,好好见识见识,咱们绣衣使的手段新不新鲜!” 做了十几年的绣衣使, 各种刑讯逼供的手段,他可是信手拈来。能够受得住那些花样百出的折磨手段, 想来整个天下也没几位! 便是心理素质再好, 几种花样玩下来, 哭着喊着就把知道的全都吐出来了! 而此时那名差役,见自己大概是糊弄不过去了, 心中微微一沉。 他心中心思急转,然后脸上故作冷笑,昂头看着为首的绣衣使, 开口道: “我怀中有一物,可证明我的身份!” 为首的绣衣使闻言,眼睛一转, 当即示意一旁的岐王亲兵卫队的将士动手,朝差役怀中摸去。 差役见状,却是猛地一挣扎, 让开了身形, 桀骜地盯着为首的绣衣使, 语带威胁之意,道: “你还是自己上来看吧, 万万不能牵连别人!而且知道的人越多,你的罪过便更大!” 一旁的亲兵闻言, 手上顿时一僵。 此时这名差役言语之间, 已然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并不一般。此时面对旁人闻风丧胆的绣衣使, 竟然还是这般态度,显然就是有恃无恐。 若是因为搜身,知道了此人的真实身份, 那就是一个不小心, 牵涉进什么大事之中了!到时候,说不定就是会掉脑袋, 牵涉家中的隐秘事啊! 想到这里, 刚刚就要动手的亲兵当即缩回了手, 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为首的绣衣使。 那名绣衣使也是有些被唬住了,犹豫片刻, 上前一步。但很快, 他又是当即停下了脚步,无比警惕地对着旁边人交代道: “将他按住了!” 听到不用自己搜身, 两旁的亲兵微微松了一口气, 面对他的吩咐,连连点头, 两手按住了差役上身关节要害,让他再也动不了分毫。 差役疼得有些龇牙咧嘴,却依旧嗤笑一声,不屑地将头扭了过去。 为首的绣衣使这才放心地走上前去,在差役怀中摸索了片刻,便碰到了一块腰牌! 正当他要往外拿出来的之时,差役却是再次出声威胁道: “知道我身份的人越多,小心坏了殿下大事!” 听到差役之言,为首的绣衣使再次迟疑一阵,止住了动作,只是在差役怀中摸索起来。 用力按住腰牌,感受着其上花纹传来的触感,绣衣使眉头一皱,当即看向差役,露出了满脸的问号。 就这? 身为绣衣使中层官员,对于朝廷之中各衙门的腰牌印信,显然都是了然于心。 所以此时的他,一下子便知道了此人身份,不过就是西南转运司衙门的一名差役罢了。 想到自己刚刚,就是因为此人的狐假虎威,而心中忌惮,略有不安的事情,为首的绣衣使脸上当即露出了恼怒之色。 “小瘪犊子,玩老子?好,今天别管你是不是暗探,老子都要给你上点花样玩玩!”这名绣衣使脸上当即露出了阴冷的笑容。 差役此时心中亦是有些慌乱,却还是强作镇定的模样, 凑到了此人的耳边, 用着只有两个人方才能够听得清的声音, 道: “我乃是殿下身边暗探, 非是绣衣使出身。所以我的身上,现在只有这块牌子。如今西南转运司效忠殿下,我等便以这个身份前来,方才不引人瞩目。若非如此,旁人也拿不到这块牌子。” 这名绣衣使闻言,冷笑道: “你妈的,还想糊弄老子?今天你就是说破了天,老子也不信。回去大刑一上,我看你还是不是这么能说!” 差役胸口一堵,急声道: “不信,你自可事后详查就是了!大不了,我离开,受你看管便是!” 这次的事情,到底还是着急了。 如今粘杆处在夏国西南的人手来不及调动,只能暂时抽调隐藏在西南转运司衙门之中的侍卫,前来作为策应。 这本是不应该的!因为但有失手,这些侍卫落于夏国人手中,一查便知道,如今的西南转运司衙门上下,遍布粘杆处的人手。 其实就在此前,一个小小的黄安县,粘杆处上下根本不觉得会有什么。事后只要做得干净一点,绝对一点踪迹都不会留下。 但此时绣衣使的突然到来,却是直接威胁到了整个粘杆处在夏国西南的布局。 为首的绣衣使,眼中此时也是露出了迟疑之色。 见状,差役心中一狠,继续威胁道: “你若是执意不留情面,事后上面追究必然要你好看。我要是侥幸不死,也与你不死不休!” 一个被拿下的暗探,能够当面威胁对面之人,实属也是胆子大到没边了。 但也正是因为这番态度,让为首的绣衣使更是拿不准了。 他迟疑一会儿,方才冷哼一声,道: “我之后自会向上头询问清楚的……带下去!” 差役闻言,心中猛地松了一口气,亦是回道: “询问可以,但我等乃是殿下亲自培养之人,你不可肆意泄露!” “哼,你放心,我会亲自向冯大人求证的!” 听到这话,差役心中再次一松。 如此,便还有补救的机会! 当即,这名差役便顺从地被一众岐王亲卫押着离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为首的绣衣使又是突然发话,道: “等等!” 他指着差役,又看向在场所有差役,当即道: “可还有人和他,是一伙儿的?一起站出来!老子还要抓人,可没有时间陪你们一起!” 剩余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差役咬了咬牙,喝道: “都出来吧!” 如今城中粘杆处的人手,事关整个西南的布局。孰轻孰重,他心中是很清楚的。 反正这里应外合,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听闻此言,便有十来人一咬牙,站出身来,走到了那名差役身边。 为首绣衣使见状冷笑一声,挥手道: “带走看好了!” 说罢,他冷冷地瞥了那名差役一眼,转身便带着手下绣衣使,匆匆离去。 十几名粘杆处侍卫趁着被押走之际,对视一眼,看着那名绣衣使离去的声音,眼中尽是杀意。 暂时糊弄过去了,只要之后杀了此人,一切便还能弥补! 不久之后,城中各处的动静逐渐平息。 鹤音看着手下绣衣使送来的消息,眉头皱起,沉声道: “如今黄安县的防务,都是由谁在处置?” 一旁的周全闻言,连忙道: “是县令邹旭亲自过问的。” 鹤音点了点头,当即对身边绣衣使吩咐道: “速去拿下!” 绣衣使闻言,当今拱手一礼,满脸带煞,按刀转身快步离去。 周全听闻,顿时一惊,道: “鹤音姑娘,这不好吧……” 到底是一地县令,直接拿下,只怕时候会为岐王惹来非议的! 鹤音神色微微缓和,解释道: “手下传来的消息,城中四门安插着上百名暗探,还都是生面孔,刚刚调到城门防守的。邹旭一介县令,乃是文官,亲自过问城中防务本就少见,如今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不抓他抓谁!” 说到这里,鹤音微微一顿,继续道: “而且这些事情,本就是绣衣使职责所在,不必担心!” 周全闻言,有些懵地点了点头。 拜托你们脑子不要转得这么快,因为这样,就会显得我这个人很瓜…… ------ 傍晚,黄安县外,剧孟看向城墙处,眼中忽然一沉。 “出事了!” 一旁的粘杆处侍卫闻言,亦是朝城墙上望去,亦是心中一跳。 现下天色已黑,城墙之上点起了篝火以作照明。 此前进城之际,早有交代,以城墙之上篝火之间的间隙为信。从左到右一长两短一长为准备妥当,一长一短两长为取消计划。 而此时,城墙之上的篝火却是并无明显的察觉。 这只能证明,粘杆处侍卫们并未能够如计划那般登上城墙。 想到这里,剧孟心中发冷,咬牙道: “为何让他们入城?” 身旁的粘杆处侍卫浑身一抖,低头颤声道: “属下只是觉得,有钟翊卫使的腰牌……” 剧孟当即打断道: “你未曾想到,若是他们落到了夏国人手中会是如何!” 这名粘杆处侍卫闻言,身子颤抖着,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多言。 剧孟眼睛一闭,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若是当初的粘杆处是这般模样,当今陛下羽翼未丰之际,只怕早就被汪晓发现了…… 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自从粘杆处、东厂分家之后,粘杆处多处理些只要动手的,其余的刺探情报之事,几乎都是东厂在负责。 如此一来,手下人习惯了动刀子,就难免出纰漏。 剧孟眼睛猛地一睁,冷冽寒光一闪而过,杀气腾腾道。 “此番一来,黄安县,就必须拿下了……你既然不会动脑子,就给我动刀子吧。今夜强夺城门,你为首位!” 身边的粘杆处侍卫闻言,猛地一咬牙,拱手道: “是……谢翊卫使大恩!” 强夺城门,对他来说,也称得上九死一生。但相较于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导致粘杆处一年多心血毁于一旦,承受上下同僚的怒火,他还倒不如今夜在这里死去呢。 剧孟的安排,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的确是对他网开一面了! 剧孟缓缓抽出手中长剑,看着散发凛冽杀机的锋刃,久久不语。 “今夜黄安县,一人不得走漏!” “遵命!” ----- 慕容复扬起双手,在身边亲随的帮助之下,穿起了一套甲胄。 甲胄通体金黄,其上雕刻繁琐纹路,看起来异常华贵,显眼异常。 一旁亲随打扮的粘杆处侍卫抱胸站在一旁,脸色颇有些怪异道: “公子这般打扮,怕是有些显眼了些吧……” 穿着这身铠甲上战场,妥妥地是会被集火的存在的! 慕容复闻言,微微昂头,戴上了点缀红缨的兽面盔,傲然道: “凭我的身手,大军之中亦可来去自如!” 粘杆处侍卫闻言,微微耸肩,道: “是啊,所以我的意思是,公子你甚至都不必着甲!” 凭借九阶高手的护体真气,除非有同级别的高手出手,否则可比一身铠甲安全多了! “着甲,只是为了给手下看的!”慕容复轻笑道。 这身铠甲,相较于保护他的安全,更重要的是,要让手下人亲眼看到他在战场之上的英姿,以此树立自己英勇无敌的形象。 嗯,这个灵感,来自于如今民间传说之中,只身杀得百万大军丢盔卸甲的某位大云国皇帝…… 而就在此时,一身难民打扮,腰佩一柄长刀,气势凶悍的叛军老营悍卒快步走入进来,单膝跪倒,沉声道: “启禀二将军!兄弟们都已经准备就绪了,只等城中兄弟发信号,咱们便可攻下城池!” 慕容复闻言,穿着那一身华丽铠甲,意气风华地转过身来,朗声道: “好!传令,今夜先入城中者,赏银五千,官升一阶!攻下县衙者,赏银一万,封为我麾下大将!” 此人听到这番数额庞大的赏赐,眼中顿时流露出兴奋之色,振奋地高呼道: “谢过二将军!” 慕容复此时微微恍惚,便好似看到日后将会有千万人跪倒自己身前,山呼万岁。 心中澎湃涌动的热血,让他兴奋无比,高声喝道: “出发!” 第十章 深夜,黄安县县城之外的城墙边上。 数十名粘杆处侍卫猛地抬手,手腕之中机关动作,一条精钢飞爪顿时弹起。这出自墨家,粘杆处打造配发侍卫的精巧机关,此时猛地勾住城墙之上,然后一个个借助此物,身形奇快地朝城墙之上爬去。 不过眨眼之间,十丈高的城墙便已经顷刻之间翻过。 城墙之上的将士,乃是岐王亲兵抽调,皆是战场精锐,又有夏国绣衣使在一旁辅助,非是此前那般的县兵差役。 此时,这些人已然发现了城墙便传来的动静,当即一惊,朝下面望去。 便见一柄快刀赫然刺出,那探头朝下看去的将士甚至没来得及反应,便被砍中门面,身后仰倒下去。 数十道身影此时一跃而起,纷纷杀向城头驻守的士卒差役。 剧孟一马当先,亦是与这些粘杆处侍卫一同出手。身形一展,剑光顿时闪烁众人视线之中,厚重凝实的剑气倾泻而出,顿时扫空眼前一众士卒。 八阶高手,在这些郡县驻军之中,那自然大杀特杀。仅有十几名岐王亲兵,配合着绣衣使的几个高手,尚且能够抵挡两招,且战且退。 面对粘杆处的侍卫们,其余久疏战阵的士卒们,霎时之间,惨叫之声连连。 “敌袭!有高手!” 凄厉的嘶吼声,顿时惊醒了整个黄安县县城之中。 于此同时,城外亦是响起一阵动静。 “杀!” “抢粮食,求活路了!” “快上,今晚官军便要暗中送走粮食, 再不动手, 咱们就真的只能活生生饿死病死了!” “胆小鬼, 你们想不想活了?” 杂乱之中夹杂怒骂、蛊惑、煽动人心的言辞,妇孺在纷乱时刻下意识的哭嚎之声,伴随着一阵阵的喊杀之声, 忽然响彻在黄安县县城之外。 无数难民被人为地裹挟着,盲目地朝黄安县县城发起冲锋。 慕容复那边, 开始攻城了! “为何城中没有开城门?安排了那么多兄弟……”一名叛军悍卒扛着大刀, 看着面前紧闭的城门, 额间青筋暴跳,咬牙道。 慕容复穿着一身华丽的铠甲, 在难民组成的“军队”之中极为显眼。 他微微撇了撇身边依旧亲随打扮的粘杆处侍卫,缓缓抽出腰间长剑,沉声道: “城中定然出了变故, 此时已然没有退路!我将带头冲锋, 亲自夺下城门!” 尽管被粘杆处统治, 他早就知道城中已经出事了。但慕容复, 显然没有告知手下叛军的意思。 若是因为如此,导致军中无人胆敢攻城, 那他割据一方的梦想,不就会就此破裂? 而且以他的身手,再加上粘杆处侍卫相助, 难道一个区区的黄安县县城,他还拿不下来? 手下叛军闻言, 眼睛微微瞪大,不由露出迟疑之色。 这些人虽然知道慕容复的厉害, 但显然对于这个九阶高手,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而慕容复, 也正好能够借此机会大发神威,彻底收服军心。 下一刻,只见一道身穿金色铠甲的身影凌空而起,虚空踏步数下,身形便已然一跃十数丈之高。 城墙之上的士卒微微仰头,眼中尽是震惊之色。 霎时之间,慕容复身形一展,长剑挥舞,慕容家的龙城剑法肆意挥洒,连绵不绝,将他的整个身形,宛若笼罩在一片光幕之中。 剑气宛若星河落下,只听得数声巨大的轰鸣之声,凌厉剑气倾泻而下。城墙之上的守军,顿时之间死伤惨重。 一旁的粘杆处侍卫,此时配合得到,已然控制住了城门。 只听得“吱啦吱啦”的声响,城门缓缓打开。 不过片刻,便有直冲而来的叛军士卒,猛地推开了城门,领着一众难民冲了进来。 “杀啊!” “把当官的都杀了,咱们就有活路了!” “夏国不把咱们百姓当回事,咱们要他好看!” 一阵又一阵的嘶吼之声,响彻在难民群之中,不断鼓动起难民暴虐的心思。 此时便是再不愿冲击城池的难民,也顿时脑中一热,跟随人群, 主动地朝陈总冲去。 而此时, 黄安县县衙之外。 周全仅仅穿着半幅铠甲, 便焦急地冲出县衙, 一边快步朝城门之处走去,一边沉声吩咐道: “留五十人守卫鹤音姑娘,其余人随我防守城池!” 鹤音也快步走出,径直喊住了周全,脸色难看道: “别去了!这般动静,只怕城门早就破了!为今之计,当时尽快离开!” 周全闻言,眼睛一狠,咬牙道: “不行,这里的粮草物资,我就算死,也要交到殿下的手中!” 鹤音一把抓住周全的衣甲,紧紧地看着他,沉声道: “小姐此前便有交代,若是无法守住物资,丢了也无妨!” 周全听到是虞瑛瑶的吩咐,脸上顿时愣住,旋即结结巴巴道: “可是,可是……若是物资丢在这里……” 鹤音声音一冷,道: “我等也已经尽力,就算揪出了那么多的暗探,但幕后之人也早有准备。如今最要紧的,还是遵从小姐此前的交代,尽快撤走!” 说到这里,鹤音还怕周全太过执拗不肯离去,又郑重道: “我等离去,亦是小姐的谋划。若是我等不坏事,不仅殿下不会有任何问题,甚至还能够借此得利!” 听到和岐王有关,周全当即不再执拗。 他扭头看了看身后那越发纷乱的城门处,眼看闪过一丝火焰,猛地一咬牙,当即道: “好,亲兵卫队,随我护送鹤音姑娘,冲出城中!” “遵命!” ------- 夏国金陵城,皇宫之中。 这俯身批阅着奏折的夏皇,突然手下一顿,口中咳嗽起来。 咳嗽之声本来还算轻微,但逐渐变得越来越激烈,脸上被憋得涨红,身形不断颤抖着,好似要将整个肺咳出来一般。 一般的老太监四喜见状,连忙面带急色地一边帮着夏皇顺气,一边招呼着一旁的小太监。 小太监脚下匆匆,连忙捧来一个托盘。其上摆放着玉盏以及一枚精巧细致的瓷瓶,恭敬地递到老太监面前。 老太监手忙脚乱地倒出瓷瓶之中的金色药丸,小心翼翼地喂到了夏皇嘴边。 药一下肚,夏皇那剧烈的咳嗽之色,当即缓了下来。 夏皇脸上任然涨红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缓了好久,方才稍显平静了下来。 “老了……”夏皇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语气低沉道。 老太监闻言,看着眼前这位执掌乾坤数十载,一怒而天下震动的大夏皇帝,此时也一头白发,满脸皱纹,露出了苍老之态,老太监心中顿时泛起复杂无比的苦涩之意。 他一边示意着小太监们退下,一边低下头去,低声宽慰道: “不过是陛下龙体一时有恙罢了……” 夏皇抿着嘴摇了摇头,道: “天有四时,人有生老病死。皆是天地运转规矩,何必忌讳?” 说到这里,夏皇脸上萧索之意浮现,随手拿起手边的奏折,轻叹道: “可惜啊,朕还歇息不得……朕生了一大堆皇子,前些时候诸皇子进宫请安。仅仅是在京的皇子,便共有三十多人之多,甚至有些皇子因为出宫得早,朕连名字都记不住了。可就算如此,也多是一群不成器的东西!” 皇帝对皇子不满意而发些牢骚,四喜老太监显然不敢接话,只是讪笑着道: “陛下言重了,诸皇子自然都是人中龙凤,只是没有表现的机会罢了……晋王、楚王、岐王,那都是能够为陛下分担忧虑的皇子啊!” 听到老太监口中的这几个名字,夏皇脸上却是变得更是难看,忍不住轻声呵斥道: “呵呵,不成器的,倒也不算什么。最让朕头疼的,却是这些有点本事的!夺嫡就夺嫡,朕从来都是鼓励的,谁好谁差朕都看着眼中。结果你看看,一群混账东西,比好不成,就给朕比烂?相互扯后腿的,把别人拖下泥潭,你自己就能干净了?” 说到这里,夏皇原本已经逐渐平复下来的咳嗽,再次有了发作的迹象。 四喜老太监见状,忙不迭又是拍胸顺气,又是送服药丸,这才没有让夏皇继续咳嗽起来。 “陛下息怒……或许邵阳郡之事,和诸皇子并没有什么关系呢!” 老太监自然知道,皇帝此时是在为邵阳郡难民,围堵朝廷赈济粮草一事而感到心烦。此时之言,也只是他故作不知,纯纯装傻罢了。 不过只是一群难民,没有人组织的,怎么可能知道运送物资的路线,然后就不早不晚地恰好堵住了物资车队? 稳坐龙椅数十年的夏皇,可是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识过的,不可能这般单纯的! 也只有因为夏皇心中属意岐王的小道消息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这才导致这些有野心的皇子们不敢坐视皇位飞走,用出了这般手段,想要溅岐王一身污泥。 可这批物资,事关夏国朝堂在西南诸郡的统治根基。 西南那边,已经支撑得够久了!若是物资再送达不到,那左右都是死路一条的西南百姓,只怕就会愤而起义。 夏国在西南诸郡的统治,绝对会就此丧失殆尽。 便是因为朝廷的赈济物资迟迟不到,导致岐王明知道云国那边的不怀好意,但也只能饮鸩止渴,捏着鼻子花费海量金银去购买云国粮草物资。 便是因为如此,才知道夏皇此时这般的愤怒。 纵容争位夺嫡,夏皇是想看到的诸皇子各自施展智谋手段,展示心胸魄力,尽心尽力地办差证明自己才是能够继承整个夏国的人选。 夏皇虽然也知道此事只怕并非会如他所愿,但当真看到夺嫡之争逐渐变味了,他心中还是忍不住流露出失望愤怒之意。 四喜此事,也只敢说上这么一句,便闭嘴不再多言,小心翼翼地缩在一边。 夏皇坐在龙椅之上独自生了一会儿闷气,方才微微叹息一声,随手将手中一封印着火漆的信件,递给了四喜。 “去处理干净了……这件事的幕后之人,朕不想让岐王知道!”夏皇幽幽道。 四喜闻言,恭顺地接过了圣旨,虽然暂时不敢打开观看,但心中此时却是心思百转,不断琢磨起夏皇的那句话来。 他迟疑片刻,却是大着胆子,问道: “陛下的意思,奴婢有些糊涂……” 不想让岐王知道,到底是这么个“不让岐王知道”。 这话中的深意,还是颇耐人寻味的。 夏皇闻言,微微扭头看向老太监,沉声道: “有些事情,朕能做,他却不能做!” 四喜闻言,心头一跳,迟疑片刻之后,他有些浑浊的双眼之中当即闪过一丝苦涩,沉声道: “陛下,还没到这个地步吧……” 听陛下的口气,这是要杀皇子啊! 自古以来,奉皇帝之命杀皇子的人,就没有好下场的。 毕竟人家到底是亲父子,日后难免有心中后悔的时候,到时候皇帝总不会拿自己泄愤啊。最后背锅的,还不是那些动手的? 便是因为如此,老太监心中是万般的不情愿。 眼看着都要到退休的年纪了,谨慎小心了一辈子,最后难道还要因为背锅而没命? 夏皇眉头一皱,沉声道: “你个老货,到底想到哪里去了?朕不过让你安排人,将首尾都清理干净罢了……皇子罪过再大,朕之后随便找个由头,下旨此生圈禁,不得放出便是!” 除非注定要登基为帝,被作为太子培养了多年,大势已成。否则皇子的权势,大半都是来自于当今皇帝的。 相较于对付权臣、藩镇,影响力再大的皇子,也不过一道圈禁圣旨,便能够剥除他的一切权利,怎么可能要到动刀子的地步? 老太监四喜闻言,微不可查地舒了一口气,低头应道: “奴婢遵旨!” 夏皇此时沉默片刻,忽然站起身来走下陛阶,扭头看向龙椅的方向。 陛阶之上,冰冷的龙椅高高在上,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皇权。御案之上堆积如山的奏折,让皇帝这份工作显得并不如想象之中那般美好。 第十一章 鹿门书院的推免试 昔日不过中庆城之外的一座没有正式名称,只有一个当地百姓取得俚语名字的山峰。如今,却因为鹿门书院的坐落于此,而有了鹿门山的雅名。 此前国中上下便有传言,此座书院,乃是当今陛下下旨修建。 且不说鹿门书院山门之上的牌匾,便是当今陛下身边最信任的大太监冯保的手笔。就说之前修建书院的工匠,都是从工曹之中调出,使得很多人对这句传言深信不疑。 而前几日,那刚刚颁布的圣旨,准许了鹿门书院推送的弟子,可以不经初试直接进入科举第二场考试,更是让原本不信传言之人,就此改变了想法。 此地的鹿门书院,也正式成为国中仅次于稷下学宫的圣地。无数因为各种原因无法拜入百家学习的士子们,皆选择在这里求学。 之前修建的那并不宽阔的山道,已然被学院弟子自发地组织拓宽。山道之上,身穿学院弟子服饰的学子们意气奋发,言谈之间眉宇飞扬,一派恣意的少年壮志之气。 有了众多的学院弟子,鹿门山山脚之下,竟然也逐渐有了虽然简陋,但还算热闹的集市。附近的百姓挑着土产、货物,聚集在山脚之下。 还有聪明的,搬来了各种小吃吃食, 就这么露天摆放着,不断招揽吆喝着。学院学子们也很是给面子, 生意相当不错。 果然, 所有人都知道大学生的钱最好赚…… 杨玉环脸上带着轻纱, 露在外面的双眼亮晶晶的,不断张望着四周, 面纱之下的琼鼻轻嗅,一副好奇加嘴馋的模样。 这番充满民间市集烟火气的地方,显然是她这样的人少见的。 萧承注意到她的模样, 嘴角一弯,轻笑道: “自己去转转吧!” 杨玉环眼睛一亮,喜道: “可以吗?” 话虽是这么说, 但还不待萧承再次点头,她就雀跃着上前,一把拉住南荣姝的手, 道: “南荣姐姐, 一起去啊!” 南荣姝闻言, 脸上露出意动之色。可她视线注意到站在萧承身边的边流韵,正温婉地笑着。 那温温柔柔看着两人, 一副包容的模样,就给人一种, 是依靠在丈夫身边, 一脸笑意看着胡闹的孩子一般。 这种感觉, 让南荣姝不太舒服,眉头顿时一皱,转身亲昵地抱住萧承的手臂, 道: “不去, 没意思!” 话是对杨玉环说的,但眼神却在看向边流韵, 隐隐有示威之意。 可南荣姝倒是不曾发现, 她这般极为幼稚的举动, 反而更孩子气了。 萧承动了动手臂,只发现陷入一片软腻之中, 根本抽不出来。 他有些头疼地叹了一声气, 扭头看向边流韵,道: “你也一起去转转吧。” 今日萧承出宫, 虽然是有正事在身, 但也是看三女闷在宫中日久,便顺势带出宫来散散心。 虽然南荣姝和边流韵是不是天生不对付, 但终究只是暗中争风吃醋,从没在萧承面前如何,倒是让他忘记了这回事。 如今一下子带出来三个,果然就出现了问题。 争风吃醋,不得不说,的确心中会有些暗爽。但时间长了,也实在有些架不住,萧承干脆让她们出去晃晃,也省的闲着没事什么都能争起来。 听到萧承的话,边流韵微微点头,一把牵过杨玉环的手,笑道: “走吧!” 说罢,似笑非笑地看了南荣姝一眼,作势就要拉着她一起离去。 边流韵此时已然看出了南荣姝的意动,但依旧只是拉着杨玉环作势要离去,就是不开口招呼南荣姝一声。 显然,这是有故意戏耍南荣姝的意思。 萧承看向身边的南荣姝,道: “一起去吧!” 南荣姝闻言,脑袋靠在萧承肩膀之上,用着甜腻的声音,道: “不要嘛,我要陪在陛、郎君你的身边……” 萧承浑身鸡皮疙瘩立起,差点打了个寒颤,忙不迭道: “别,说过你多少次了,正常点说话!” 他顿了顿,注意到南荣姝视线还在看着离去的二人, 当即失笑一声, 道: “真的不去?今日恰好凑巧,下次我带你们出来,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南荣姝闻言,秀眉一动, 抱着萧承的双手微微松开,显然是有些意动。 但此时的她,依旧是一副嘴硬的模样,扭头道: “才不要呢!我就喜欢待在郎君身边!” 萧承嘴角撇了一下,话锋一转,就和哄小孩一样,道: “你让她拉着玉环离开,别日后两个人关系越处越好,把你丢在一边呢……” 此话一出,南荣姝心中顿时警惕感大生。 拉拢后宫妃子、孤立自己…… 顿时之间,话本之中看到的种种宫斗手段,在她脑海之中一一浮现,让她顿时警觉起来。 不行! 想到这里,南荣姝猛地松开萧承的手臂,眼光灼灼道: “如今到底是以姐妹相称,她们二人从来都是甚少出来,我还是勉为其难地去照顾一下她们好了……” 说罢,她朝萧承灿烂一笑,摆了摆手,然后脚步轻快地追上并没有走多远的二人。 三女皆是风姿绰约的绝色女子,但此时皆以轻纱遮面,看不清容貌。先不说南荣姝、边流韵身负高超武功,称得上一句高手。 就说此时她们身边,还有明里暗里的禁军高手、粘杆处侍卫、东厂番子护持,萧承并不担心有什么意外。 送走三人,萧承抬头看向路闷声山上,沉声道: “走吧!” 今日前来,萧承可没有忘记,还有正经事要做。 此前一直极为识趣,远远坠在身后的张昭、张纮、萧瑀、杨延和、温体仁等一众官员,此时见三位娘娘远去,这才快步走到萧承身边,一同朝山上的鹿门书院而去。 因为此前朝中颁布的规定,鹿门书院推荐的学子可以免除科举初试。 去年的科举初试,其实并不算难。但凡有心学习的士子,都不会被难住。 但如今国中,除却稷下学宫,以及鹿门书院,却是再无旁的书院有此特权。这也算是,承认了这鹿门书院的地位,是以引得了不少学子来自求学。 此时山上的书院,在大动土木,以求容纳更多学子在此求学。据说现在,司马徽也已经提高了学院的准入门槛。 只从这两处看,这鹿门书院也已然不是当初刚刚建成,司马徽、庞德公领着七八个弟子的样子了。 众人刚走到山上的书院之中,便被数名年轻学子在门前拦下,客客气气地对着一行人道: “还请诸位见谅,今日书院之中举行推免试,无关人等一律不接待。若是想要入学,也还请改日再来!” 萧承一行人,除却年纪本就不小的温体仁,以及近来因为又要开始准备九月初的科举而累的有了老态的张昭,其余人皆是年轻士子的模样。 为首的萧承虽然一身常服,但雍容之态不曾改变,也像是哪个出身贵族的公子哥。所以误会成是听闻学院名声而前来入学的士子,倒也是应有之理。 张昭等人闻言,皆是对视一眼,不由失笑一声。 几人前来,可还就是为了这鹿门书院的推免试呢! 去年的一场科举,所耗精力最大的,可不是最重要的复试、殿试。而是筛选士子,看上去最简单的科举初试。 原本的科举,是依靠各地方官府,筛选出参加科举的士子。 但如今的云国,百家盛行,这样的方法显然是行不通的。 毕竟百家弟子之间,理念或有不同,法家的法治遇到儒家的礼治,那就是不可调和的矛盾,难免有失偏颇。 便是因为如此,萧承在和张昭商议之后,提出了以朝野之间,各官方、民间书院推免,以减轻朝廷面对海量士子参与科举的压力。 此种方法,此前未曾有过实例。而这鹿门书院,便是试验! 一旁伺候的冯保,朝萧承看了看,在得到萧承点头示意之后,方才道: “我等今日,你家两位书院长想必不会拒绝。” 拦住众人的学子微微一愣,回想了此前学院先生的交代,方才皱着眉摇头道: “还请恕罪,我等未曾接到师长通知有贵客来访,不知诸位所言是真是假,所以不得放诸位入内……” 这名学子看着眼前一行人个个气度不凡的模样,尤其是为首的年轻士子,一派雍容堂皇的气质,在人中实在醒目。 学子心中顿时一阵踌躇,犹豫片刻,方才硬着头皮道: “不妨请诸位稍等片刻,容我等进去通禀!” 冯保闻言,下意识地看向了萧承。 眼前的学子,毕竟是恪尽职守,礼数态度之上,也未曾有失,萧承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 萧承点了点头,笑道: “也好……” 学子闻言,当即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进去通禀。 “等一下!”冯保却是喊住了他们。 看着进去通禀的士子,冯保自怀中摸出一枚小印,吩咐道: “交给你们学院长,便说是我家主君到了!” 学子摸了摸手中那温润无比,一看便造价高昂的玉印,随手翻过来,便注意到其上篆刻着的“双林”二字,顿觉无比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心中更是不敢大意,连忙行礼离去。 注意到萧承问询的视线,冯保连忙道: “那是奴婢的私印,有了这个,想必司马先生认得的,也省的让您等久了!” 萧承闻言,眉头顿时抬起,注意到头上那由冯保亲自题写的“鹿门书院”牌匾。左下角的落款,便是“双林先生”。 有了冯保的私印,没多久,便听到数阵急促的脚步之声传来。 司马徽、庞德公,领着数名身穿长袍,气质各有独特的老者,皆是一副饱学之士的模样,快步朝这里走来。 此时的鹿门书院,已经不是此前的大猫小猫两三只的模样。学子众多到,仅凭司马徽、庞德公二人已经不足以亲自教授的地步了。 身后跟着的饱学之士,不用说,一定是如今书院的先生们。 司马徽领着众人来到书院门口,正好便看到当今陛下领着一众朝中重臣前来,心中当即一跳,连忙就要大礼参拜。 可还不等他行礼,萧承便上前数步,一把托住了他的手臂,温和地笑着,道: “司马先生,别来无恙啊!” 司马徽见状,当即了然。 当今陛下,这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啊! 想到在这里,司马徽当即从善如流,改参拜大礼为躬礼,恭敬道: “诸位前来,有失远迎,勿请见怪!” 张昭一众重臣面对着司马徽的行礼,亦是还礼,口中连称不敢。 庞德公和司马徽相伴多年,乃是知心旧友,当即配合着对着手下一众学院先生,介绍道: “这位是萧公子,当得起诸位一礼!” 学院众先生知道两位学院长的品性,绝不是会因为某人的身份而这般恭敬。 眼前这个贵气公子,定然不简单。 便是出于对两人的信任敬佩,一众学院先生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对着萧承这个年轻人恭敬行礼,道: “见过段公子!” 萧承轻笑着受了众人一礼,微微点了点头。 庞德公继续对着萧承,恭敬地介绍道: “这是冯宇冯先生、计芮计先生、滕肃腾先生……朱升朱先生……” “这些,都是我鹿门书院德行高超,才学出众的老师。” 萧承闻言,在那名朱升的中年儒士身上多看了一眼。 朱升,明朝开国谋臣,官至翰林学士。 朱元璋一开始施行的“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九字方针,便是他的建议。除此之外,他还为初定鼎天下的大明,制定了礼乐制度,并收集后妃的故事,编修了《女诫》一书。 典型的儒家重礼士大夫,相较于入朝为官,萧承觉得他在鹿门书院教书,也并不错。 毕竟历史上,他在效力明太祖之前,也就是一个教书教得不错的教书匠。 萧承移开视线,对着司马徽轻笑道: “今日前来,乃是为了看看这鹿门书院的推免试的!” 司马徽闻言,当即心里神会,对着萧承行礼道: “若是如此,便请萧公子随我前来吧!” 第十二章 不拘一格,大胆任用! 此时的鹿门书院之中,大部分学子已然离开,仅仅剩下百余名学子,正散布在书院的屋舍之中,按照科举之制,分别考试。 萧承领着一众亲信大臣,在司马徽、庞德公等人的带领之下,悄然路过。 这一场考试,其实就是照搬了去年朝廷施行的科举制度,并没有什么需要看的。 在司马徽的带领之下,众人走马观花了一圈,便径直来到了他日常所在,处理学院事务的屋舍之中。 将萧承请到主位之上,众人纷纷落座,奉上了茶水。 这个时候,萧承看着屋中的众人,轻笑一声,开口道: “鹿门书院人才济济,今年科举复试,只给了三十个名额,是不是有些少了?” 这个名额,原本并不算少。 但只是这一年多来的发展,鹿门书院的学子早已不是那么大猫小猫两三只的模样了。今日亲眼看到书院学子散课,只怕粗略估计已有上千学子。 这样一看,三十个名额倒是不太多的样子。 司马徽闻言,连忙回道: “虽不知今年科举如何,但只从去年看,三十个名额却是已经不少了!” 去年的科举复试名额不过千人,除却稷下学宫这次选出来的百家学子,还能够拿出三十个名额给到鹿门书院这边,已经是不少了。 说到这里,一旁的庞德公微微迟疑一阵,方才开口道: “敢问陛、咳咳咳,敢问萧公子,不知今上颁布此等圣旨,准许我学院学子免除初试,是何用意啊?” 屋中的一众人,哪怕是这些鹿门书院的先生,其实对萧承的身份也有些了然。所以此时,一个个只当没有听到庞德公的一时口误。 萧承倒是还没有回答,一旁任职礼部尚书,如今专司负责科举之事的张昭,却是开口道: “也不瞒庞先生,当今陛下与朝中之所以下了这么一道圣旨,的确是有用意的。” “科举之制,不以出身,只以能力品性选任官吏,使得一众有才学的寒门弟子不遗落荒野。此乃是当今陛下开创的,利在千古的仁政。只是此政事关朝中官员选调之事,乃是一国根本。又是初创,翻阅古今史记,也并无借鉴。其中种种,皆需当今朝廷一一摸索。” 说到这里,张昭微微顿了顿,旋即继续道: “去年科举,正是初创,其余倒是不曾头疼。唯有初试筛选士子,着实是耗费了不少的人力物力,这才有今年准许鹿门书院、稷下学宫弟子推免初试之政!” 听闻此言,一众鹿门书院的先生这才露出恍然之色。 司马徽、庞德公此前虽然早有猜测,但此时心中猜测得到了确认,亦是了然地点了点头。 沉默片刻之后,司马徽却是继续开口道: “今上和朝廷的意思,是让我鹿门书院,负担起科举初试之责?” 说到这里,他有很快地摇了摇头,道: “想来不是,我鹿门书院如今虽然有所发展,但可无力承担筛选士子的职责……今上的意思,是以我鹿门书院试验一番?” 萧承点了点头,道: “的确是有此意!万事万物,实践方能得到真知。一国之政,绝不是一拍脑袋便能够实施的,所以正式颁布之前,总要见一见成效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一道声音忽然响起,道: “今上的意思,是想要减轻朝中负担,让书院承担筛选参加科举士子吗?” 萧承闻言,朝那边看了一眼。 此时说话的,正是那朱升。 “没错,朝中改制,如今已在各州郡布政司之下设立提督学政,主管各地官学建设。朝中预想的,便是今后科举由各地官学,配合朝廷认可的民间书院,来接过筛选科举资格的职责。”萧承沉声道。 如今云国,因为佛门,夏、黎两国的贡献,那是前所未有的阔绰。 虽然此前没有过多提及,但今年腾出手来的萧承,可是在国中大刀阔斧地动手。 兴修水利、鼓励商贾、注重农桑、设立官学等种种政策,已然在国中开始实施。唯有此前朝中官制未曾改革,所以效果不显而已。 朱升看着上首端坐的雍容贵气的少年,已然确定了萧承的身份。 他强忍住心中惴惴不安,深吸一口气,出言劝谏道: “若是这般,只怕效果并不明显!” 萧承闻言,却是当即道: “细细说来!” 朱升连忙起身,振声道: “此法,不过聊胜于无,无法接过朝廷筛选士子的重任!设想有两名士子,一名才学渊博,不屑以此法直入科举复试。而另一名才学浅薄,无法通过官学的考核,还是会选择前来京中参加科举初试,以此博一个微弱的希望。” “便是因为如此,草民方才说此法聊胜于无!” 萧承闻言,当即和张昭对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此前不过一拍脑子,如今被朱升一说,貌似还真的并没有多少作用,颇有点脱裤子放屁的意思。 萧承看向朱升,朗声道: “你既看了出来,可有办法补救?” 朱升看到萧承这般从善如流,认真询问他意见想法的模样,心中微微一喜,语气更是高昂,道: “修建官学,乃是仁政,可继续施行。可将各地官学有推免试名额的职权,改做获得官学认可者,能够参加科举考试。至于推免试,也不需要废除,但需要控制名额。通过之人,可直入科举复试。” 意思翻译一下,就是说以后各地官学,只有颁发高考资格的权利。各地官学认可的士子,就有了参与科举考试的资格。 而推免试,可以直接进入科举复试,就是个保送制度。提高推免试的地位,才能够吸引更多有才学的士子参加考试,达到科举分流的作用。 萧承闻言,眼中一动,却是继续问道: “他国士子,欲要参与科举,又该如何?真有才学,又没有时间精力进入官学的士子,又该如何?” 朱升闻言,不假思索,便继续道: “官学不规定学习时间,只需要通过官学测试,便可有参与科举的资格。” “如何杜绝官学官员贪腐,买售科举资格?”萧承又问道。 朱升微微一愣,理所应当地道: “选用德行高尚之士充任学官……” 张昭闻言,却是毫不犹豫地摇头打断道: “才学能够看出,德行高低又岂是能够轻易分出?” 张纮闻言,插嘴道: “如今吏部考成法已然成型,可推至官学之中。便似稷下学宫,诸子百家以科举进士各家名额,来定夺来年学宫学子名额一般,各地学官推送士子的进士人数,算入学官考核绩效之中!” 所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朱升不过提了个建议,便有张昭张纮两人为其补全了漏洞。 萧承闻言,轻笑一声,点头道: “如此看来,的确比我们此前商量的办法更周全些……” 本以为是个只知道君君臣臣。礼仪道德的儒家典型士大夫。倒是也忘了,这位也是提出“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九字方针的谋臣。 萧承看向朱升,沉吟片刻,忽然道: “威楚府那边,尚缺个提督学政。你可愿放弃这清闲教职,出任此官职?” 一句话,顿时让在场的学院先生们眼睛瞪大,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萧承。 按照如今云国朝中的新制,提督学政,归各地正二品的承宣布政使麾下,按照九品十八阶的制度,乃是正四品的清贵官职。 虽然众人心中,都对萧承的身份有了猜测,但这一上来,只因为朱升的几句谏言,便直接授予朱升一府学政之位,实在还是过于惊人了些。 倒是一旁张昭张纮等朝中大员,反应平平。 毕竟当今陛下慧眼识人,知人善用,从不吝高官侯爵的本事,他们这些入仕时间不长便位居高位的人,最是清楚。 堂中的朱升,听到萧承所言,嘴唇微微颤抖,难掩激动之色。 他的性子,就是那种典型的儒家士大夫的性格。此时这般激动,倒不是因为骤然而得高位。 而是因为,眼前这位少年天子,不过因为几句谏言,便授予他这般官位,一种被重视之感,不由自心底油然而生。 朱升嘴唇抽动了一会儿,却是咬了咬牙,低头行礼道: “还请、还请收回成命!我朱升不过一介布衣,未曾入仕,骤然而得高位,德不配此。朝中官吏任用之制,恐自草民身上败坏!” 朱升此前未曾入仕,只因三两句谏言便得到官位,这让日后在他麾下效力的官吏该如何想?让那些朝中兢兢业业,却久久不得晋升的官员们如何想? 萧承闻言,却是不由朗笑一声,道: “哈哈哈,朕向来不拘一格,你既有才能,大胆任用又有何妨?朕还能够落得一个,慧眼识人的名声!再说了,若是朕如你所说这般,只怕也没有今日了。” 萧承此时,见自己身份就差明说,自然也不愿再遮掩下去,所幸大大方法地表明身份。 若是萧承当初按照朱升所言,只怕现下也无法掌握朝堂呢!既然知道这些人的才能,稍微意思一下,也自然就可以擢升高位,为他效力了! 不过此时的朱升,那执拗的脾气又似乎上来了。 见萧承表露身份,干脆直接跪倒在地,执意不受官位。 萧承见他这般模样,突然明白了朱升历史上,明明是明太祖初期的谋臣,最后却只是以翰林院学士的官职辞官告老了。 萧承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挥手道: “既然如此,便改任从六品的威楚府官学教授吧!” 从六品对于初入仕的人来说,其实也是极好的起点。像是当初海瑞、严嵩他们这些新科士子入仕,换成如今凭借,也不过七品官职罢了。 不过和此前正四品学政相比较起来,还是稍微能够接受的。 一众书院先生,都是被司马徽与庞德公认可之人,都是品性称得上高洁之人。但此时看向朱升的眼神之中,亦是不由得带上了羡慕、惋惜之态。 一个个的,都是下意识地摇起了头,好似在为朱升一下子丢了正四品官位而惋惜不已。 而此时的朱升,心中或许也又半点后悔。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被当今陛下重视看重的感觉。 他那本就激动的心中,此时更是汹涌澎湃。 他当即不再犹豫迟疑,当即俯身一礼,神情郑重,眼中动容,掷地有声道: “草民,跪谢圣恩,必不使陛下失望!” 旁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金手指之上立时飘出一行字迹。 【新任威楚府官学教授,朱升,忠心值上升十五点(当前忠心值:92)】 ---------- 夏国,江阳郡。 西南边军大营之中,岐王看着手中的军报密信,忍不住长叹一声,眼中尽是凝重之意。 “夺嫡夺嫡,一个个的,是全然没将家国大事半点放在心上!” 此时的岐王,眼中不由露出无奈惋叹之色。 手中的军报,显然就是原本安置在黄安县的朝廷物资,被叛军攻陷的消息。 一旁的冯处,看着上首面露颓唐之色的岐王,眼中尽是深意,当即转移话题道: “殿下,这次的叛军,据说打着的乃是安顺郡逆贼匪首的名号。” 岐王闻言,眉头顿时皱起,冷笑道: “安顺郡叛军?此时都被本王的大军,困在安顺郡之中,这么可能飞到黄安县,去攻陷本王亲兵驻守的城池?” 显然,在岐王看来,这次黄安县会被攻陷,和叛军的关系并不大。 若是背后没有人暗中谋划,此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想到这里,岐王沉声道: “且等着吧,周全派人来报,他已经冲出了黄安县,即将动身前来江阳郡。这黄安县到底是怎么陷落的,到时候就知道了!” 冯处闻言,却是眼皮一动,道: “这幕后之人,应当还有手段。若是没有猜错,只怕不需要多久,朝中责令殿下清剿叛军的命令,就要下达了。还请殿下,要早做准备啊!” 岐王闻言,脸色阴沉地点了点头。 第十三章 卖国之奸臣? 中庆城,僧录司中。 虽已是深夜,但今夜的僧录司,显然是有些热闹的。十数名大和尚,趁着夜色深沉,悄悄来到僧录司之中。 这些和尚,皆身穿宝缎袈裟,年纪不一,但只看周身气度,皆是不凡。一个个的,俱是宝相庄严之像。 若有佛门信众此时在此,必然能够从中这些深夜前来的大和尚之中,认出不少自己往日所熟知、尊敬的大德高僧! 此时的僧录司中,智迷、慧力早已等候多时。见到一众僧众到来,一一行礼恭迎。 不多时,僧录司院中,便已经聚集了佛门如今近大半的大寺方丈、高手。 智迷上前一步,双手合十,微微行礼,道: “智迷仅代六怀大法师、惠启正印,恭迎诸位师叔、师伯、师兄。劳得诸位星夜兼程而来,实是我佛门局势危急,不得不如此行事!” 众僧众闻言,皆是双手合十,以佛礼相还。 便听到有僧众忍不住开口道: “智迷副印,我等皆知孰轻孰重!佛道论法之败,已是威胁我佛门生存根基,还是莫要说这些客套话了!” 智迷闻言,不由得再次对着他们微微行礼,旋即也不客套,当即领着诸位大和尚,快步走入僧房之中。 此时的六怀和尚,早已在僧房之中等候多时。 虽然六怀年纪最轻,而且出身边境野庙,在佛门之中也并没有多少人脉威望。 但作为当今陛下册封的,佛门明面上的领袖,众人自然不敢在他面前失礼。进入僧房之中第一件事,便是对着他躬身行礼。 六怀端坐上首,坦荡地受了众人一礼。 有僧人落座,左看看右看看,却是都没有看到僧录司正印,佛门第一高手惠启的身形,不由得微微皱眉,看向智迷,有些踌躇地问道: “敢问智迷副印,惠启大师何在?” 六怀和尚见众僧人落座,第一个时间便是询问惠启的下落,眉头顿时忍不住一跳。 这僧众的意思,便好似佛门没有了他惠启,便什么事情都做不成一般! 一旁的慧力,却是忍不住率先开口,语带不满道: “惠启大师,可是看不起咱们为佛门兴盛而耍的呢些小聪明!” 众僧众闻言,当即眉头皱起,齐齐看向六怀、智迷、慧力三人。 对于佛门来说,不管是皇室、朝廷的针对,还是诸子百家的入侵,对自身的危害,可都比不上道教威胁的一丝一毫啊! 是以对于这些大寺方丈来说,眼前佛道论战失败,可是无比严峻的事情。 可看着六怀等人的模样,似乎是佛门高层这边,又搞出了什么乱子! 本就有忧患在外,若是再加上佛门内斗,那可是众人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智迷见到一众僧众如此,当即轻咳一声,意味莫名地笑了起来,道: “诸位也知道,惠启师叔品性高洁,一心清修,向来不愿让凡尘俗世沾染修行。正如惠启师叔平日教训我等,自身修行才是根基……” 这话,显然就比慧力说的聪明多了。 虽然这些话,惠启的确说过,但那也是规劝几人专心修行而已。 可在智迷用这番语气神情说出之后,一下子,便好似惠启瞧不起在座所有僧众一般,教训他们不专心修行,只知用这些手段保持佛门威势一般。 一下子,在座僧众的脸上,显然有些不好看了。 他们此时前来,自然是知道今夜集会,就是为了商议对付道教的手段。既是要用手段,便难免失了佛门清净之心。想要凭借佛门自身修为实力辩赢道教的,今夜也不会前来了! 这般一来,智迷转述的,惠启说过的那些话,听起来便将在座所有和尚,都骂了一遍。 见在座众位大和尚面色不太好看,六怀、智迷、慧力三人心中,不由得暗自得意。 打压惠启的威望,便是此时三人的共同目标。 “好了,莫要再浪费时间了!”六怀轻咳一声,朗声开口道。 “今日请诸位前来,实是为了挽救我佛门此前论战失败而造成的颓势!” 六怀说完,当即便有人问道: “我等前来,也正是为了此事!” “大法师若是有什么主意,还请直说吧!” 在座的大和尚们,不是名声响彻一郡之地的佛门高僧,便是那间寺庙的方丈,算得上都是“既得利益者”。对于他们来说,显然是不愿,也不能接受佛门被道教压过去的,态度自然很是积极! 六怀闻言,环顾众人,方才沉声道: “贫僧认为,我佛门近来影响力不如从前,佛道论战只占半成不到。毕竟论战结果,我佛门也只是略输一筹罢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种种原因,致使我等僧众威望,不如从前!” 六怀口中的“种种原因”,让众僧众皆是低眉垂目,双手合十轻念口号。 佛门之所以影响力大减,还不是因为此前的佛门高层不知死活,挡了当今陛下的路。这次引得当今陛下数次出手,使得佛门威望,跌落至这入云国六百年的谷底。 不过这些话,还是莫要多提才是! 六怀轻咳一声,再次开口道: “是以贫僧想了个主意,只为重振我佛门在云国之中的威望!” “贫僧和两位副印商议过了,打算……” 此时的六怀,便将自己想出的魔改版《东游记》,向在座的大和尚一一道来。 僧房之中,沉默了许久。 其中一名僧众,有些迟疑地道: “这个法子……当真有用吗?” 智迷闻言,却是颇为自信地道: “我大云西扫诸国,东败夏黎,疆域万里,总济八方,强盛无比。番邦蛮夷,心慕我大云王化,不远万里前来求取真经,百姓听闻,自然心生自豪动容!我佛门牵涉其中,这声望必然大涨。” 嗯,简单来说,就是利用民族自豪感。 最常见的例子,就是那些网络上中文都说不利索,但却一口一个“xx不行,华夏很行”的外国佬。他们用的,就是这种法子。 在萧承的带领之下,云国国势正是数百年来少有的鼎盛时期。对外,战争胜利不断。对内,皇帝文武双全,仁德爱民,威望极高,已经开始有了神化的表现。 这个时候来个番邦蛮夷入云国,体现云国的文化胜利,那百姓不说集体高潮,也得是精神上得到了集体满足,满是骄傲自豪啊! 能够混到如今这个地位的大和尚们,心思定然活络。只是在心中转了一圈,便当即明白了这个方法的好处。 民意民心最是容易扇动、忘却,只要操作得当,当初佛门被挖出的那些黑料,自然而然也就会被翻过去的! 想到这里,众人不由得微微点头。 而就在此时,又有一人开口沉声道: “既然如此,那便需要天竺佛门那边配合才是!若是处置不当被人察觉,那才是大大的不妙啊!” 你佛门号称有天竺佛门弟子心慕我云国王化前来,可若是被人发现是随意找了个人前来假装应付,那就是一个天大的丑闻了。道教那边,只怕是要开心死! 听闻这名和尚的担忧之处,六怀微微一笑,却是道: “不瞒诸位,我释源宗承袭大僧阿拉加纳,祖庭便在大云西北边陲,与天竺国内佛门,尚有联系!” 这话,还真不是他六怀瞎说。他这边,还真和天竺佛门有些联系。 释源庙,乃是天竺僧人当年入云国,建立的第一个寺庙,便在云国西南边陲,与天竺相隔不算太远。 数百年来,这释源庙与云国之中的佛门失去了联系,反而和天竺佛门的联系未曾断过。想办法请来一个天竺佛门弟子配合,对六怀和尚来说,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甚至此时,他六怀派去天竺的人,也马上就要回来了! 听闻此言,众僧当即连连点头,不再犹豫,俯身齐声道: “为我佛门,谨听大法师安排!” 六怀看着在自己面前齐齐低头俯首,表示臣服之意的众僧众,他气息微微粗喘。 就是,就是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和往日只是被人当做金身佛像尊崇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六怀眼睛一眨,语气昂然,道: “既然如此,便按照我等此前商议,着手准备吧!” “谨遵大法师法令!” 第二日,中庆城中早起的百姓,路过僧录司面前之时,顿时一愣,看着僧录司门前,面露错愕惊讶之色。 此时已是夏秋交际之时,原本僧录司前的树枝之上,树叶已然泛起了黄意,三三两两飘然而下。 而今日清晨,百姓却讶然地发现,僧录司那几颗树木,此时竟然重新变作一片绿意昂然之色。枝头之上,朵朵粉红色的花蕊,反季节地绽放着。 最让人惊讶的,还是此时这几颗树木的枝丫,竟然直直指向西方,半点也无人为修饰的模样。晨风吹来,枝头微点,便好似在迎接着什么人一般。 于此同时,一则天竺僧人不远万里,东来我大云国求取真经的传言,悄然流传在云国之中。 百姓在市井之中听闻,皆是想起了僧录司门前齐齐西指的树木,却也皆没有放在心上,只当做是一件趣闻轶事…… -------- 黎朝,升龙府。 街道之上,上百名铁甲护卫开道,然后便是一众仪仗护送,簇拥着一辆华丽马车缓缓而来。 车架之上,“敕封万荣侯爵”的字旗帜飘然而动,显露着来人的身份。 黎朝太尉陈丰,因助当今黎王,大云国敕封安王黎卫宁,扫除朝中朋党,重掌大权,而今因功受爵万荣侯,执掌国中上下全部兵马,正是位高权重之时,称得上一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陈丰车架通过之时,街道之上的黎朝百姓,却是神色异常,沉默以对。 偶有桀骜的武林人士自持武力,对着眼前车队露出了鄙夷唾弃之色,忍不住低声暗骂一句: “懦夫!奸臣!” 作为平民出身,以军功而得太尉之位的陈丰,此前在民间威望,却是极高。无数黎朝的寒门弟子,皆是以他作为自己的榜样。 便是当初两次对云国作战失败,致使黎朝国力大损,陈丰在民间的声望,却也没有到如今这般,当街受人唾骂的地步啊! 护送车架的数名铁甲武士耳聪,听到这名武林人士的唾骂之声,当即眉头一皱,打马上前,径直来到那人面前,居高临下地喝道: “你说什么!” 铁甲武士,皆是沙场悍卒,一身血煞之气,伴随着暴喝之声铺面而来。武林人士身旁的百姓,心中顿时慌乱,被吓得屁滚尿流,手脚并用地跑开。 那名武林人士亦是被这沙场肃杀之气震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旋即,他立马意识到自己的退却,带着恼羞成怒之色,心中一狠,当即借着满腔的悲愤之意,怒吼道: “我说,陈丰位居高位,执掌大军,却因数次战败,而对云国心生畏惧,竟然鼓动王上,接受云国的册封圣旨,使我大安上国,沦为云国附属!陈丰不光是懦夫,还是卖国之奸臣,要受我大安上国朝野的唾骂……” “大胆!” 铁甲武士作为陈丰亲兵,听闻此言,当即怒极,手持长枪一甩,枪尾顿时划出一道白光,卷起风雷之声,朝那名武林人士的嘴巴抽去。 武林人士眉头一凛,悍然拔出佩刀,与铁甲武士的长枪相撞而去。 “大胆!” “有刺客!” 一旁的铁甲武士们见此人竟然敢动刀还手,当即找到了发作理由,暴喝一声,齐齐围了上来,誓要将这个出言不逊之人拿下。 作为陈丰亲兵,一国将士之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铁甲武士自然无比悍勇。纵使武林中人修为更高,但在军阵合围之下,却也是左支右挡,险象环生。 而就在此时,车架之中,忽然传来一声咳嗽之色。 “咳咳、咳咳咳,停手!” 陈丰掀开车窗露出面孔来,消瘦的脸颊之上,已然是仅剩一层皮包裹着骨头。原本锐利充满锋芒的双眼,此时略显灰白浑浊。此前只是有些花白的头发,此时依然尽数化作白发。 正是壮年的陈丰,此时一眼看去,竟然都似七八十的模样。 第十四章 必死之人与制造宣称 “住手吧!” 陈丰那低沉,略显微弱的声音响起,顿时让一众围攻武林人士的铁甲武士们手上一顿。 下一刻,只听得一阵锁甲碰撞之声,铁甲武士们冷冷地瞥了那颇为狼狈的武林人士一眼,旋即收起长枪,勒马后退数步。 那名武林人士一只手抓着手臂上长枪划过而留下的伤痕,鲜血自指缝间溢出。 他脸上肌肉紧绷, 浑身颤抖不停,双眼通红着,死死盯着自车架之中露面的陈丰,咬牙道: “陈丰,莫要以为你今日假仁假义,便会让我念及恩惠!你外厉内荏,蛊惑君上,对云国低服做小不敢违逆,实为卖国,当为朝野上下所鄙夷唾骂……” 一旁的铁甲武士们见他仍敢出言不逊,当即暴怒,齐声怒吼道: “你当真找死不成!” 而被此人怒骂的陈丰,神情却是并无暴怒之色。只是神情淡漠,眼神低沉,周身气势。再无当年统领大军的凌厉之气。 “你叫什么名字?”陈丰沉声问道。 那人梗着脖子喊道: “老子荣宜春,有什么事便冲着我来!” 陈丰微微点了点头,朝身边亲兵挥了挥手,道: “把我的令牌给他!” “太尉!”亲兵闻言,顿时眉头一皱, 忍不住道。 陈丰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身边亲兵见状,只得冷着脸打马上前,一把扯下腰间令牌,随手扔在了那名叫荣宜春的武林人士身前。 “既有一腔忠勇热血,便应该去投军!持我腰牌,可入国中任意一支军中效力!”陈丰低沉的声音响起。 “自有投军,为国效力之心,但我可不愿持你的腰牌……” 这个时候的陈丰,已然没有了听荣宜春放话的心情,悠悠然关上车窗,便低声吩咐道: “走吧!” 一声令下,仪驾当即而动。一众铁甲武士冷哼一声,不再理睬此人,打马追随车架而去。 浩荡仪仗车队,便自荣宜春身边擦身而归。 任凭荣宜春口出狂言,车架两旁那些悍勇无比的铁甲武士,也只是打马而过,丝毫没有多看路边的荣宜春一眼。 不过一腔热血上头,武功一般, 又毫无脑子的武林人士,放在平常, 根本不足以让他们这些太尉亲兵出手对付。 荣宜春便看着仪仗自身边走过, 丝毫没有将他放在眼中,不由得气得浑身颤抖。 他猛地一咬牙,手中长刀悍然劈下,将那亲兵刚刚扔下的太尉腰牌,顿时砍作两半。 “我今日便去投军!但我荣宜春身为前哀牢族后裔,从军效力,只是不愿见家国沉沦,在云国面前低服做小,绝非甘心于陈丰麾下!” “好!” 一旁的百姓,眼看着陈丰的车架远去,不知是何人率先欢呼一声。 旋即,周遭人群当即响起一片应和的欢呼声,满是敬佩地朝荣宜春,这位有胆子当面辱骂陈丰的英雄看去。 百姓质朴,少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所以这民意,就是这么容易被煽动。 荣宜春推开人群,扛着大刀便朝愤然离去,只剩下一众黎朝百姓议论纷纷。 “哀牢族?听起来倒是熟悉!” “你们或许不知道,在数百年前,世上有国,名曰哀牢国,全据我大安上国疆土,还横跨云、夏两国,雄踞天南,乃是世上一等一的强国,便是当年的中原也得退让三分啊!” 此番言论,顿时让一众百姓发出阵阵惊呼之声。 “那么说起来,咱们都是哀牢国的后裔了?没想到咱们的祖先,这么强大啊!” 数百年来,黎朝一直夹在云夏两国之间,大多数的时间中,都是最为弱小的存在,无法左右天下的局势,占据主动。 所以黎朝的百姓,自然而然的就缺少一些安全感。 在听到当年自己的祖辈,竟然是这般厉害,气氛顿时高涨起来。此时的他们,已然自动带入了哀牢国的视角。想象着自己的国家雄踞天南,无人胆敢触其锋芒。 其实这些百姓浑然不知,黎朝疆土在当年,也是哀牢国边境。要是真论起血脉来,他们也不过是哀牢国鼎盛时期,征服纳入疆土的一些小国子民后代。 嗯,没有触摸棒子国的意思…… 而此时,显然不会有人提及此事。 只听到人群之中,忽然有人提到: “听说啊,如今云国皇帝的妃子,据说就是哀牢国皇族最后的嫡系后裔呢……” “你不说,我都忘记了!云国当年,也是哀牢国的疆土啊。云国开国皇帝,是自哀牢国皇帝手中接过社稷的。” “咦?这么说,云国子民和咱们本该是一家喽!” “啧,那朝廷之前还打什么打?都是自家人!” “……” 不过几句话,便让原本还陷入幻想哀牢国昔日的强大的一众黎朝子民,顿时冷静了下来。 众人下意识地打量起身边,想要看看是什么人在说这种话。 但看来看去,却怎么也找不到说话的那些人。 众百姓沉默片刻之后,极有默契地各自散开。 只是那几句随口而出的疯话,却已然被这些百姓们下意识地记在了心中。 ----------- 远处的车架之中,陈丰不知背后百姓讨论之事。只听到之前后面,传来的欢呼之声。 他的脸色还算平静,但只从他那略显失神的双眼之中,也看得出他并非是如外表这般平静。 在陈丰的对面,一位身形瘦弱,脸色黝黑的青年男子,盘坐那边,忽然开口道: “唉,太尉如此,在我等这些知晓真相的人眼中,着实是为太尉感到不值啊!” 听到这名青年男子开口,陈丰却是回过神来,冷着脸道: “你东厂废了这么大的力气想要见我,若是只是为了说这些话,那大可不必了!王上乃是我陈丰拼死效忠的君王,为他担负骂名,乃是我心甘情愿!” 听到陈丰之言,黝黑男子连连点头,赞叹道: “陈太尉之忠贞,便是陛下也是时常挂念嘴上,时常惋惜这般……” 话音未落,陈丰当即眉头一皱,厉声喝道: “来人,给我将这个……” 陈丰这突然翻脸,可是将黝黑男子弄了个措手不及。 “哎哎哎,太尉莫急,当真不想知道那件事情了吗?”黝黑男子连忙急声道。 陈丰闻言,冷哼一声,话锋一转,看着已经推开车门的亲兵们挥了挥手,道: “先退下吧!” 其实陈丰刚刚的举动,也不过是唬一唬人,不让他继续说些废话罢了。 眼前这名东厂的番子,可是打明旗号要见陈丰的。如今黎朝名义上已经是云国附属,东厂番子,尤其是这种直接表明身份上门的,还真不能如何他! 而且此前东厂暗中递给他的密信,涉及到他必须要搞清楚的一件事! 便是因为如此,陈丰愿意冒着这般大的风险,暗中面见东厂的人。 黝黑男子见陈丰这般,也不好再打哑谜,直接开口道: “在下东厂二役长郭元忠,如今主管黎朝的一应东厂番子……” 役长,又叫挡头。东厂的每位役长,手下皆分子丑寅卯十二科人马,主管一方事务。 这名叫做郭元忠的,便是东厂的二档头,如今负责东厂在黎朝的一应布置人马。 听到此人的身份,陈丰眼神顿时一皱,沉声道: “东厂的二档头?” “正是!” 陈丰沉吟片刻,再次开口道: “你东厂此前递来的密信之中说过,要告知我当年邕州之败的真相?” 郭元忠点了点头,神情肃然,自怀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信函,双手奉到陈丰的面前,郑重道: “自然不会有假!只是陈太尉在接过此信之前,心中还是要有所准备的。” 听到郭元忠的话,陈丰伸向信函的手微微一滞,悬在半空之中许久。 马车之中,沉默了许久,方才听到陈丰幽幽道: “或许,是为了减轻对战死袍泽、下属的愧疚之心。也或许是,为了证明,当初战败并非是因为我统兵不利……总之,无论这件事事关何人,我都不能就这么算了!” 说罢,陈丰一把接过了郭元忠手中信函。 而此时对面的郭元忠,在听到陈丰此时之言的时候,神情却是微微一愣。 听他之言,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 这份信封很厚,其中放着两份卷宗。 一份卷宗,是当初云、黎两国的邕州之战,当时的太师汪晓,是如何“无意之中”获知黎朝大军物资囤积之处;如何通过黎朝国内的探子,获知黎军前线布防图的;又是如何“凑巧”,发现了黎军诱敌深入之策,从而将计就计,一举击溃黎朝积攒的八成精锐士卒。 若是只看这份卷宗,其中种种巧合,种种布局,只能让人感慨汪晓当初是如何的准备充分,又是如何的天命在他。 可信函之中的另一份卷宗,却是让陈丰整个人脸色由白变红,由红变黑,又转而流露出灰败死寂之色。 这份卷宗,其中有黎朝老祖黎醒供述,自己与黎朝气运息息相连的隐秘;还有云国时候调查的,当初汪晓的暗探,根本没有资格接触到黎军布防这等隐秘。 还有秀山郡那一战,云国这边,也是通过一伙行商提前知晓黎军来袭。东厂暗探严查下去,却只查到这伙行商,最后消失在黎朝的升龙府…… 两份卷宗,其实都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但字里行间,无不揭露了黎朝的数次大败,都与黎朝高层有关。 郭元忠注意到陈丰的神色,眉头一皱,心中忽然有些担忧道: “太尉……” 陈丰颤颤着放下了手中信函,用着嘶哑的声音,喃喃道: “果然是……当初知晓宗庙之事后,我便心存疑惑。果然是、是王上……” 郭元忠此时,心中不由得惴惴不安起来。 如今的陈丰,历经多次挫折,承担黎朝两次战败之责;黎朝君王黎卫宁屈膝,接受云国册封圣旨的黑锅,也被他背在了身上。 一生从军积攒的威望,就此散尽。朝野民间,尽是谩骂之言。 此时若是再让他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和自己誓死效忠的君王脱不开关系,那心中信念崩溃的打击,只怕他这已经快要熬干了的身体,就要支撑不住了! 陈丰不能死啊!至少,他郭元忠还在这里的时候,陈丰不能死! 想到这里,郭元忠下意识地坐起身子,紧张担忧地看向陈丰。 “太尉,您没事吧……” 而出乎郭元忠意料的是,此时的陈丰,虽然脸上不太好看,但神色还不算太难看,也不是一副遭受到巨大打击的模样。 只见陈丰,勉强笑了一声,开口道: “原来如此……死前能够知道其中真相,虽心中多有不甘,但总不至于当个糊涂鬼!” 郭元忠见他这般,倒是微微放心了下来。 他犹豫片刻,想起上头交代下来的任务,猛地一咬牙,继续道: “不瞒太尉,我东厂之所以告知您真相,便有心助你复仇!” “安王黎卫宁,外表谦卑恭顺,内中包藏祸心,当今陛下心中多有不满。太尉秉性忠贞,颇为陛下看重。出京之前,曾经示意我等,若是太尉有心,陛下可下旨册封太尉为王,助您推翻安王,重振朝纲!” 听到此言,陈丰忽然笑了两声,点头道: “原是如此!” 郭元忠闻言,眼睛一亮,不由得道: “太尉同意了?不对,若是如此,该称您为王上……” 陈丰摇了摇头,低声道: “你若是再不走,我可要命人将你拿下,送至王上面前,以证清白了!” 郭元忠闻言,心中顿时一惊,旋即讪笑一声,道: “还是不了。忘记说了,在下来之前,便已经交卸了差事,调回国中任职了。东厂在升龙府的诸多布置,想必此时也早已更换……”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况且太尉已然知道了这些事情的真相,哪怕是将在下绑到了安王面前,安王殿下也不会相信您的忠诚啊!” 陈丰随意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闷声回道: “嗯!” 黎卫宁此前能够为了铲除头顶上的老祖黎醒,不惜亲手将黎朝之根本,十数万精锐将士弄去送死,只凭此番冷漠无情的帝王心态,便绝对不会放任一个知道其中隐秘的陈丰活着。 在陈丰执意要探寻当初战败之真相的时候,他的结局便已然注定了! 郭元忠见他这般,微微摇头,然后大大方方地推开车门,示意马车停下,等到停稳之后,方才跳了下去。 站在地面之上,郭元忠毫无避讳之意,神情肃然,对着陈丰极为恭敬地行了一礼,口中朗声道: “陈太尉,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对于经手黎朝事务,对陈丰诸多情报极为了解之人,难免会对这个人心生敬意。此番一礼,便是表达恭敬之意。 车架旁边,陈立言眉头一皱,指着郭元忠怒道: “你……” 这般大大方方,不避讳眼线暗探,显然是有心想要让当朝太尉私会云国东厂番子的消息,传到当今黎王的耳中。 这番用心,颇有些歹毒的意思啊! 郭元忠对着陈立言施施然一礼,旋即潇洒地转身离去。 陈立言攥紧了手中马鞭,脸色难看地发青。 呆立许久之后,陈立言当即下马,转身上了马车之中,口中不免带了些埋怨,道: “父亲,你为何不听孩儿的劝阻,非要见这些包藏祸心的东厂番……” 话音刚落,陈立言便看到马车之中,陈丰身形挺直,双眼灰败,口中大大的鲜血,将他的胡子染作赤红,华丽的朝服之上,亦是沾染大片血迹。 “父亲……”陈立言一声惊呼,连忙扑了上去。 陈丰却是来了劲头,一把拉住了陈立言的袖子,咬牙道: “莫要、莫要声张!” 一生心念被毁,被誓死效忠的君王出卖,维系这幅快要熬干了身躯的精气神被一下抽空,在郭元忠面前强撑着,便已经是他勉力支撑了! 陈立言眼眶顿时泛红,看着怀中身形枯涸,精气神丧尽的父亲,他声音发颤,道: “父亲……” “身边有典签校事官,回去再说,回去、回去……”陈丰凑到陈立言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 陈立言闻言,心中顿时一惊。 典签校事官,乃是黎朝的特务机构,专门替黎朝历代君王,监视百官。 陈立言显然不敢相信,自己父子从无二心,忠心可昭,甚至因为替黎卫宁背锅,而遭受朝野谩骂。就是如此,身边竟然暗中还有这典签校事官这样的存在。 此时的陈立言,便如同儿时翻下大错一般,心中只剩下慌乱失措。 但看到怀中父亲的模样,他有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颤声地回道: “是、是!” 说罢,他猛地对着车外喊道: “速速回府!” “是!” 话音刚落,仪仗车队速度顿时快起。 不多时,车队便已经行驶至陈府门前。 高大的牌匾,其上是黎卫宁亲笔书写的“万荣侯府”的字样,可谓荣耀至极。但那简陋的陈府大门,却是与这尊荣无比的牌匾毫不相衬。 陈丰脸色红润,精神抖擞,额间甚至微微冒汗,将外面罩着的朝服脱下,交由陈立言手中捧着。在他胡子、胸口之上,还残留着一大片水渍,似是豪饮茶水留下的。 任谁看到,也不会觉得眼前这陈丰,就在刚刚还是一副死相流露的模样。 ---- 云国,养心殿中。 萧承听着冯保的禀报,沉默许久,忽然幽幽一叹,道: “侍君尽心,可为忠。武而不遂才,可曰壮。” 冯保闻言,心中微微一转,便知道了萧承的意思,连忙附和道: “黎朝如今,乃是我大云藩属,陛下钦赐陈丰谥号,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萧承闻言,却是打断道: “朕的意思是,以‘忠壮’为谥号,如何?” “陛下赐予,自是美谥!”冯保拍着马屁道。 尽管此时,黎朝那边还有传来确切的消息,但此时身在养心殿的两人,却是早已将陈丰的谥号取好。显然在他们心中,陈丰已然是个死人了! 并非是其他,实在是萧承的布局,已然使陈丰陷入死境,绝无回转之意! 像是陈丰这般尸山血海一路杀上来的人,心智自然坚韧无比。或许只凭东厂递过去的证据,并不一定能够使他心气丧尽,一命呜呼。 但郭元忠,身为主管黎朝国中所有特务的东厂二档头,光明正大地面见太尉陈丰,显然就是有故意挑唆之意。便是一下子弄不死他,君臣之间埋下的猜忌,也足以让陈丰死无葬身之地! “去了陈丰,黎朝军队虽多,但也就是一群没了精气神的玩意,根本不足为虑!”萧承沉声道。 此前两场大败,已然让黎朝军队丧胆。面对云国兵将,就已经未战先怯。上下军中,也就仅剩下陈丰麾下那些将领,还有一战之心。 黎卫宁看似心有壮志,颇有作为,但终究只会玩弄一些权术、阴暗手段。 陈丰一死,萧承不信他有信心驾驭陈丰的那些旧部。只怕黎朝军中那些少数敢打敢杀的将领,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就此解甲归田。 黎朝军队那最后一丝的精气神,也就此被抽出,再无抵御云国兵峰之力。 便是因为如此,萧承才不得不以这种手段,逼死陈丰。 冯保此时,却是再次请示道: “那陛下,接下来的东厂番子,又该如何行动?” 萧承掩去脸上的惋叹之色,眉头又是一动,看向冯保,道: “哀牢国之事,应该不用我多说……嗯,天降异象,谶纬之言,你知道吧!” 冯保闻言,迟疑片刻,方才道: “还请陛下明示!” 萧承沉吟片刻,道: “想来别的你們也没办法弄……就弄些人,在野外学狐狸叫;或者房梁不小心落下,砸开地面露出金刀玉玺;井里显黄龙这些。” “对了,过段时间,等那名叫做道衍的僧人自夏国归京,便让他主持此事,他很会的!” 说到这里,萧承又微微抬头,看向冯保,问道: “知道朕让你将这些手段,用在谁身上吗?” 冯保闻言,抿嘴一笑,道: “奴婢愚笨,但这种事情,还是知道的!陛下是说,敖侯黎护?” 萧承闻言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第十五章 死前的谋算 升龙府,皇宫,南华殿之中。 此时百官退朝,黎卫宁高坐王位之上,只手撑着额头,隐含阴桀之色的双眼,不断扫视着这空旷的大殿之中。 沉默许久之后, 便听到黎卫宁的声音忽然响起,回荡在大殿之中。 “太尉今日,没有上朝?” 此时的南华殿中,仅剩下黎卫宁贴身心腹大太监辟秽在此。 听到黎卫宁的问话,他连忙微微躬身,回道: “王上,太尉以偶感风寒为由, 告假在家!” 黎卫宁闻言, 眉宇之间却是带着一丝阴沉之色, 开口冷声道: “你说,会不会是和昨日,他面见云国东厂番子的事情有关?” 作为现今执掌节制国中所有兵马的太尉陈丰,黎卫宁便是知道他秉性忠正,以他的性子,也不可能一点防备都没有。 除了将两次战败,以及接受云国册封的黑锅,全都甩到了他的身上,使他名声威望尽数丧尽以外。还在陈丰的身边,安插了不知道多少典签校事官! 陈丰每日所言所行,面见何人,处置了什么公务,当夜便会直接出现在黎卫宁的御桌之前。事无巨细,一一陈列。 陈立言到底年轻,自以为自己父亲暗中面见东厂的人, 只要小心谨慎就不会又半点风声泄露。但实际上, 这些事情从来就没有瞒住过黎卫宁。 听到黎卫宁毫无掩盖地流露出猜忌之色, 辟秽眼睛一动,旋即抬头轻笑着,道: “王上如此,或是多虑了。细细想来,那东厂番子想办法面见太尉,只不过是云国那边的离间手段罢了!” 黎卫宁随手拿起校事官的密报再次扫了一眼,沉声道: “昨日太尉归府之时,神采奕奕,颇有精神,可不像半点受了风寒的样子!” 辟秽闻言,不动声色地道: “或许便是之后惹上风寒?也或许,是太尉不愿忍受朝臣的冷眼吧……” 听闻此话,黎卫宁眉头稍微一松,点头道: “也是,太尉之忠心,不用多说……” 哪怕是臣子侍君,也少有为了不使君王名声有污,一声不吭就将所有黑锅都背到身上,致使自身饱受朝野谩骂的。 陈丰自这些事情之后,短短一年之内便身躯苦熬至此,黎卫宁亦是亲眼所见。只要心中尚有一点人性的,就绝对不可能无视他的功绩。 想到这里,黎卫宁摇了摇头,站起身来,道: “罢了,或许真的是孤多虑了。” 黎卫宁一边说着,一边迈步自王位旁走下。 可还没等黎卫宁踏出南华殿,他却是再次一顿,双眼猛地圆睁。 “孤在想,太尉他为何要见东厂的那名番子?为何事后不想办法证明自己清白?就算忌于云国,也该面见孤,述说其中原由,以证清白才是!” 黎卫宁猛地回头,眼中一厉,满脸尽是猜忌狐疑之色。 辟秽被黎卫宁看得,心中猛地一颤,有些结结巴巴地道: “或许、或许……” 他有心为陈丰开脱,但黎卫宁此时的问题,他实在想不到什么辩解的言论。甚至此时的他,也不由得开始觉得陈丰这番举动,实在有些可疑了! 黎卫宁眼睛眯起,沉声道: “你去安排,派宫中医者,前去太尉府!” 不过偶感风寒,一国之太尉,府上难道连个治疗风寒的医者都没有?这想也知道,不太可能! 黎卫宁此时这话,显然颇有深意。 表面是说要去为陈丰诊治,以彰显他这个君王对臣子的重视。实际上,还是要去探查情况。 辟秽闻言,当即微微低头,沉声道: “是,奴婢亲自去办!” 黎卫宁闻言,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 太尉啊太尉,你难道要叛孤? ------- 此时,黎朝太尉府上。 陈丰面如纸色,五官之间因为逐渐衰弱的身躯,已然浮现出灰败之色。任谁看到,也知道这是病入膏肓,时日无多的面相。 “太尉,此枚丹药看似神奇,能够使人快速恢复健康。但这东西,其实就是竭泽而渔,以药力激发人之残存生机,以求来个回光返照罢了。您的身体服用此丹,那就是、那就是自寻……”房中的太尉府医者,满头大汗,面色为难道。 陈立言闻言,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嘴唇微微颤抖,说不出半句话来。 倒是床榻之上的陈丰,失笑一声,示意身边亲信将丹药送来。 “这丹药,是我执意服用,与你无关,并非你医术不精!” 太尉府医者闻言,连忙低头道: “太尉言重了,我并非是这个意思。只是在下还有别的法子,太尉只需静养数月,便仍有七八载的寿数……” 陈丰却是没有耐心听完医者的话,一把抓住亲信送来的丹药,连水都没用,直接吞服了下去。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陈丰脸上肉眼可见地泛起了红润之色,脸上死气顿时散尽,一派神采奕奕的模样。 但房中的陈立言,以及陈丰的一众死忠心腹,却是毫无喜色。 因为任谁都知道,服下了这颗丹药,那就是当真没有退路了! 陈丰感受着再次恢复一丝生气的躯体,对着医者颇为感激地点了点头,道: “辛苦了!只是接下来几日,还得委屈你一段时间了!” 医者闻言,当即住了嘴,长叹一声,对着陈丰微微一礼,便被陈丰手下的死忠带走看押起来。 陈丰此时的身体状况,绝对不允许一丝的外露! 陈丰自床榻之上坐直了身子,看着房中的独子,以及十数名绝对可以信任的死忠心腹,他轻叹一声,道; “这次,因为我父子二人,只怕是要连累诸位了!立言,替我向诸位赔罪行礼!” 听到陈丰所言,陈立言二话不说便站起身来,对着房中众人躬身一礼。 一众死忠见状,当即一惊,连忙单膝跪倒,低头道: “太尉!” “太尉何须此言?” “我等皆受太尉大恩,自当以死报效,当不得少将军一礼!” 陈丰见状,忽然开怀一笑,道: “有诸位在,我陈丰也并非为天下所有人唾弃!” 听闻此言,房中众人,心中皆是有戚戚之色。 从国之柱石,变成现在为国人所唾骂,这番转变,也不过就是这一两年的功夫。但两者差距,实在是让他们心中复杂无比。 陈丰却是不愿纠结,开口道: “大家先出去吧,我有事要和立言交代!” 众人闻言,面露悲戚之色,再次行礼,然后自房中鱼贯而出,只留下父子二人,待在房中。 陈立言此时,却是早已按奈不住,见众人出去,忍不住道: “父亲,您这又是何必呢!” 陈丰摇了摇头,正色道: “云国举动,乃是阳谋。我想要知道当初的真相,就已经走上了死路。若是没有猜错,王上也马上就会从别的地方,知道我已经知晓真相的情报。我一旦死去,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有我一众旧部,一个都逃不掉!” “所以你不走,我不能死!” 只要陈丰不死,哪怕是黎卫宁知晓了这件事,也必然有所顾忌。投鼠忌器之下,这边让陈立言他们有了一线生机。 “今夜,你们便动身。自府中密道逃脱,持城防营印信,自西城门而走。西城门守将,受过我的恩惠,对你不会深究!出城之后,直奔西南罗勇府,那边有人接应。自那边登船之后,你是西去云国,还是向东朝夏国而去,都随你。” “总之,不能留在这里了!” 罗勇府,乃是黎朝西南的一座城池,临近海边,有个小港口。走海路,向西不远,便是云国。向东绕一段路,便是夏国雷州。 此时的陈立言,已然知晓了当初邕州、秀山郡两次国运之战,为何败落的原因。 此时他心中效忠的贤明君王形象已然消散,对黎卫宁那阴沉冷漠,视麾下将士子民如刍狗的心态也已然了解,也自然再不会再对黎卫宁抱有什么希望。 看着自己父亲在为自己全无保留地谋划出一丝生机,陈立言甚至已经顾不得怨恨,心中只有无比的绞痛之意。 “父亲……” 陈丰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活下去!” 陈立言还想要回话,而就在此时,便忽然听到门外有亲信禀报道: “太尉,宫中派医者来了,已经在前面等候!” 陈丰闻言,轻叹一声,站起身来,道: “帮我整理衣冠,不要露了什么破绽!” 陈立言喉咙上下滚动,红着双眼,压抑着声音,道: “是!” ------- 夏国,金陵城,某处小院之中。 面相阴柔,身形纤瘦,举止投足之间便能够看出宫中侍者出身的年轻男子,单膝跪倒在地,禀报道: “小姐,下面人来报,负责追查幕后指使者的人手,全都被人阻拦。此前线索踪迹,尽数断绝,已然没有办法再查下去了!” 身穿男装的虞瑛瑶闻言,丝毫不为所动,点头道: “知道了!” 凭借她的智谋,显然能够猜出,如今阻拦自己查下去的力量,也就只有皇宫之中自己那位父皇了! 别看如今夏皇老朽,朝中内外分作几股势力,各自支持皇子夺嫡,朝野一片混乱。但实际上,朝中实权,一直在夏皇手中,从未失去过。 能够这般轻易地,阻止虞瑛瑶手下如今已经称得上庞大的势力继续调查下去的,也就只有夏皇还有这个本事了! 此时前来禀报的这名阴柔男子,有些迟疑道: “小姐,难道就此放弃吗?” 虞瑛瑶闻言,微微摇头,道: “无妨,此事到此为止便可!” 对于自己这位父皇的心思,虞瑛瑶显然比岐王更了解。 诸位皇子夺嫡争斗,夏皇是乐见其成的。但就算如此,也还是要有度的! 在西南诸郡如此危急情况之下,却不顾国家社稷稳定,一心放在争斗夺嫡之上,夏皇显然是看不下去的。 想要找到这幕后算计岐王的人,只要过段时间看看哪位皇子失势,便一目了然了! 虞瑛瑶既然示意不要再继续追查下去,手下人自然也不会多嘴,当今微微后退几步。 虞瑛瑶低下头去,打开了手中刚刚送来的密信,扫视一眼,眉头便微微皱起,低声自语道: “人手折损六成,一同前去的四品绣衣使者都没有能够活下来?” 虽然她此前,早就有所预料,黄安县县城是受不住的。可是当她看到手下的绣衣使伤亡如此惨重,还是露出一丝震惊之意。 夏国的绣衣使,当年是夏皇手中利刃,铲除异己、监视百官、刺探情报,人手遍布天下诸国,威名赫赫。 让这样一群人,损失如此惨重,甚至连头领都不知何时,折损在城中。这细细想来,却是有些惊人了! 幕后之人暗中培植的势力,已经能够比得上绣衣使了? 可是这个念头一动,却是又猛地让虞瑛瑶摇了摇头。 当今夏皇,虽然放任下面皇子相互争斗,但却也牢牢把握着大权。根本不可能有皇子,有足够的人力物力发展出这么一支队伍! “各地的绣衣使,此前都没有调动吧!”虞瑛瑶看向身边之人,出言问道。 手下闻言,连忙信誓旦旦地回道: “回小姐,若是绣衣使有所调动,不可能瞒过咱们各地的眼线……” 虞瑛瑶在金陵城的这段时间,显然也不是闲着的。最起码,如今的高阶绣衣使之中,投效其余皇子的,都已经被她用各种手段除去。 虽说整个绣衣使,还未曾落到她的手中,但显然已经没有人能够于她抗衡! 虞瑛瑶想到这里,轻轻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也不可能是绣衣使! “看来,也就只有云国的人了!是粘杆处?还是东厂?” 除了夏国那些一心夺嫡的皇子们,天下之中,能够在西南搞事,也有动机在西南搞事的,想来也就只有那位云皇萧承了! 想到这里,虞瑛瑶眼睛一垂,低声自言自语道: “可不能让云皇那边,彻底腾出手来……” 虞瑛瑶微微抬头,眼神冷冽,沉声道: “云国那边,准备如何?” “回小姐,已经准备好了!”手下人回道。 虞瑛瑶点了点头,忽然一笑,眼中露出一丝期待之色,道: “如今,倒是可以不受干扰,好好比一比你我之间的手段了!” 第十六章 天竺取经团 巨大的转盘悄然隐去,仅剩下一道蓝色光辉,化作一张卡牌,缓缓落在了萧承手中。 【蓝色策卡,青苗法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一年之内,农业类灾难(旱灾、蝗灾等)全部消除, 农业增长速度加快。 卡牌说明:常平新法,民不加赋而国用足。】 青苗法,和此前萧承抽到过的【水利农田法】,皆是北宋王安石主持的变法内容。 其主要内容,改变此前旧有常平制度的“遇贵量减市价粜,遇贱量增市价籴”的呆板做法。 而是灵活地将常平仓、广惠仓的储粮折算为本钱, 以百分之二十的利率贷给农民、城市手工业者,以缓和民间高利贷盘剥的现象,同时增加政府的财政收入,达到“民不加赋而国用足”。 相较于当时民间盛行的高利贷,这青苗法就是官方贷款,利率相较而言极低,能够起到抑制兼并、为国家创收,实则是为一良政。若是用好了,于国于民确实有大礼。 只可惜,此法推行之时,各地方主官为了政绩,强行百姓贷款。各级官吏还设置名目繁多的勒索,使得百姓苦不堪言。 最终使得这好好的善政,成为了官府放下的高利贷。 看着手中的新策卡,萧承心中微微一动。 农业增长, 与人口一样, 是一国国力之根本,自然是越雄厚越好。青苗法施行之时只要加以限制,对国中百姓来说, 的确是多了一条出路。 只不过这张策卡, 最让萧承留意的,还是这个在一年之内,消除所有的农业灾难的效果。 旱灾、蝗灾、洪涝、风灾、低温等等诸如此类,皆算是农业类灾害。这些灾害,都是天地四时变化异常而导致的,人力难以抵御,时常因此损失惨重。 但有了这张策卡,那就不一样了! 只要使用得当,这张蓝色策卡,甚至能够发挥堪比金卡的效果。 想到这里,萧承心念一动之下,手中卡牌顿时化作蓝色光点,却是未曾相其余卡牌那样一飞冲天,消散在天际之上,而是齐齐融入到萧承身躯之中。 金手指背包之中,蓝色策卡【青苗法】,静静地躺在里面。 萧承隐去金手指,心中却是被这张策卡扯开了心思,当即看向一旁的冯保,随口问道: “如今司天监,可曾运转起来?” 司天监,乃是萧承下旨,以阴阳家、道家两派人才组建,专司观察星象天文,推算节气,制定历法的衙门。 在这个诸子百家之中,各有秘法,涉猎观测星象,感悟天地而窥探世间天机的世界,司天监的重要性以及其观察的准确性,显然是不容忽视的。 若是真有什么蝗灾、水灾的, 听到萧承的询问,冯保沉吟片刻,方才道: “回陛下,司天监如今虽监正澹台辉、少监虞昭奇,皆身在蕴楼之中。但司天监各官吏已然到任,足以使司天监正常运转。每日观测的星象、天文详情,也已上报,收录于宫中书库之中……陛下,可是想要翻阅?” 蕴楼,实为“运楼”,便是萧承下旨召集百家之中擅长气运之道的弟子,用来研究国朝气运运用之法的地方。 此前他不愿费心去想名字,便以“运楼”为名。之后又为掩人耳目,对外宣称“蕴楼”。 萧承听到冯保的话,不由微微摇头,沉声道: “罢了,也是不用!” 本就是随意一问,萧承显然没有太大兴趣,去看那根本看不懂的天文星象记载。 倒是蕴楼如今的进展,让萧承更为关心。 “蕴楼的进展,如何?” “回陛下,尚未接到有什么重大进展的禀报……”冯保低声回道。 虽然因为天地之间的偌大变化,使得这世间的玄奥之道,不再如此前那般,给人雾里看花,无法琢磨的感觉。 但就算如此,还有黎醒打下的基础,这气运运用之法,也并非短短几个月之中,便轻易能够摸索出来的。 萧承闻言,也不失望,只是微微点头,道: “若有进展,当第一时间禀报!” “请陛下放心!” ------ 云国的西北边陲之地,云远郡治下的莫宁县。 作为茶马商道的必经之地,云、夏、黎三国的丝绸、瓷器、金银器皿、珊瑚珍宝,与西域、吐蕃、天竺诸国的战马、弯刀、玉石、美人,天下之中各色的商品,在这里都能够找到。 身穿丝绸的中原富商,肤色棕色身穿长袍的天竺商人,皮肤白皙五官深邃的西域胡人,因长期生活在高原地带而导致脸颊发红的吐蕃马队……天下诸国之人,在此汇聚。 正是因为茶马商路的人马不绝,便使得这莫宁县虽然只是边陲小城,但却是出乎寻常的繁华。 而就在这个时候,城门之处,几道身影缓步走来。 为首一人,大约二十多岁的模样,身上穿着白色长袍,头上裹着白头巾。双手合十持佛礼,胸前挂着的大串佛珠,身骑骏马之上,在一众和尚的护送之下缓步而来。 这番打扮,正是天竺僧人的寻常装束。或许在云国之中,颇有些引人瞩目。可要是在莫宁县之中,那就不算太稀奇了! 毕竟如今天竺佛门,已然日渐衰弱,不复当年盛况。而云国自立国之后,又多推崇佛家。是以引得不少窘迫的天竺僧人,来云远郡化缘求食。 但就算如此,在这名天竺僧人出现之后,还是有不少人下意识地将视线投注到他的身上。 毕竟这一身俨然气度,举止之间超然出群,一看便知不是凡人! 跟在这天竺僧人身后的,却是几名中原僧人。一看便知,这是云国的僧人。 其中一名云国和尚,指着这莫宁县中的繁华景象,眼中隐约带着一丝得意之色,道: “阿那律大僧,你看我大云国这气象,比你们天竺如何?” 天竺之地并非一国,其中多有征战,未曾有过长久的安宁。而下层的百姓,又颇多愚昧,是以这天竺自然是无法和国力正强盛的云国相提并论。 所以这名云国和尚,才有这隐有倨傲自满的一问。 名为阿那律的僧人闻言,也不说话,只是扭头看着这名云国和尚。 被一双神情平和的眼睛盯着,云国和尚不知为何,下意识地扭过头去不敢对视。 而此时,旁边一名和尚忽然轻笑一声,开口道: “子明师兄糊涂,阿那律大僧不懂我云国雅言,你便是想问,也得以天竺话发问啊!” 这名叫子明的和尚闻言,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当即再次对着阿那律发话询问。 可子明和尚对这天竺语言,仅仅只是会简单交流,又舍不下脸皮让精通天竺语言,却看他热闹的师弟帮忙,只能手脚并用,结结巴巴的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阿那律依旧这么静静地看着子明和尚,一直没有说话。 只是觉得自己在做无用之功,更给一众师兄弟添了笑料,子明和尚脸上涨红,无奈地放弃了自己想要炫耀的心思。 眼中着一众师兄弟嘲弄的笑着,其中一名和尚忍不住开口道: “好了,尽快赶路吧!虽然已至我大云国境,但这云远郡距离京中,约有千里之遥,便是我等身负上乘武功,也得花费半月功夫。大法师与两位副印此前叮嘱不得延误,我等不得浪费时间了!” 听闻此言,诸位和尚也知道不好再浪费时间,当即带着阿那律以及一众和尚离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县城之中,数道视线忽然朝这一行人身上聚集而来。 “大哥你看,真的来了个天竺和尚!” 路边的酒馆之中,忽然传出一道颇为惊喜的声音。 便见一扛着大刀的粗鲁汉子,指着路过的一众和尚,脸上流露出惊喜之色。 酒馆之中的旁人见粗鲁汉子这般大惊小怪的模样,皆是嗤笑一声,似乎在嘲讽他的少见多怪。 不就是一个天竺僧人外加几名和尚们,这有什么可惊奇的? 而此时,酒馆靠窗的桌子之上,几名大汉却是毫不在意旁人的视线,双眼紧紧盯着外边的一众僧人,眼中尽是窥觊之色。 “大哥,宝物……” “咳咳咳!” 其中一人刚要说话,便被同伴的一阵咳嗽之色给强行打断了! 酒楼之中众人,听到“宝物”二字,俱是心中一动,齐齐地朝那几名大汉看去。 整个酒馆之中,刚刚那热火朝天的喧闹之声,忽然显得稍微安静了些。 这里的各国商人,那都是走南闯北,历经诸国。良善之辈,或是反应迟钝之人,不可能还坐在这里饮酒用食。 不一定都是因为大汉口中提到的“宝物”,而心生窥觊。更多的人,还是因为这群大汉举止的异常,下意识地多注意了几下。 感受到一旁若有若无的视线,大汉们便知失言。为首的那名大汉,狠狠地瞪了手下一眼,旋即一扔手中酒盏,压低声音道: “走!” 手下众大汉再也顾不得饮酒,当即抓起身边的武器,跟在自家老大身后起身离去。 待到那群大汉们离去,酒馆之中沉默了片刻,旋即又再次热闹起来。 唯有几道身影,在自家头领的示意之下,悄然追了上去。 出了酒馆,这些大汉径直翻身上了门口拴着的高大骏马,一人三马,疾驰而去。 “大哥,那天竺僧人带有宝物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啊?” “不知道……但佛门势力庞大,来云国拜见皇帝,总不好啥都不表示吧!” “嗯,大哥说的有道理!” 这么一众大汉,乃是西域马匪。因为惹怒了西域高手,只能沿着这茶马商道,一路来到云国国境之中。便从当地匪类口中,得知了这不知真假的消息。 一群马匪,眼界浅显,自然不可能知道天竺如今,本地佛门已然式微的局势。 只因为云国佛门的庞大势力,给了一众壮汉错误的认知。 毕竟你天竺才是佛门起源之地,总不可能发展的还不如云国吧!前来拜见大云皇帝,总也得要意思意思才是。 便是这般先入为主的观念,让他们已然断定,传闻中天竺僧人手中握有价值连城的宝物的消息,不太可能有假。 “只是大哥,西域诸国林立,相互之间多有仇怨,这才给了咱们回转的余地。可是这云国,不必西域啊!”又一名匪徒,有些担忧地道。 还不等匪首回话,便听到有人猖狂大笑,喊道: “怕什么,抢了东西,咱们按照一开始打算,直接就去天竺呗!” “就是!听道上的兄弟说,天竺的老百姓,那穷的都得当裤子了。咱们不抓紧捞上一笔,去了天竺之后要吃什么?” “有道理啊!” 一众马匪达成共识,当即齐齐高喝一声,脸上露出残忍狰狞之色,纵马朝和尚们离去的方向追去! 这天竺僧人前来云国取经之事,事关佛门如何保证自己的威望地位,重要无比。派来的僧众,那都是佛门下一辈的精英弟子,都是六七阶的武学高手,不可小觑。 若是普通马匪,那自己追上来,不过就是求着让这些和尚们收拾一顿。 可眼前这伙人马,却不太简单。在西域那边,也是纵横数十国,凶名远播的匪类。曾经有过八阶高手单枪匹马,却被这些人用各种手段围攻至死的事情发生过。 对付武林高手,这些马匪有着足够的经验。 远远地看到前面那些用轻功赶路的和尚们,这些人毫无急躁之意,当即放慢马速,不远不近,不快不慢地坠着后面。 便宛若荒漠之上的狼群一般,用残忍阴冷,极有耐心的狠厉眼神,远远地盯着猎物。 前方的僧众之中,阿那律忽然感受到那些阴狠宛若野兽的眼神在后面盯着自己,心中察觉到异样,下意识地回过头来。 一旁的云国和尚见阿那律忽然停下,亦是脚步一顿,顺着他视线看向的方向望去。 远远看到坠在身后的几名马匪之后,和尚们毫不在意地转过头去。 其中一名和尚用着流利的天竺语言,开口道: “大僧不要担心,不过一些小毛贼罢了!” 佛门年轻一代的精英弟子,又是在云国国境之上,还真没有将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马匪放在心上。 听闻和尚所说,阿那律却是微微摇头,沉声道: “不是小毛贼!” 众僧闻言,相视一笑,只当是阿那律不知自己等人厉害,心中太过担忧而已。是以他们这些人,丝毫没有将阿那律的提醒放在心上,牵着马继续前行。 一众和尚心态轻松,毫不在意身后跟着的小毛贼。 可当天色渐黑,那群马匪依旧坠在身后,任由和尚们再怎么想办法都没有甩掉的时候,便是再不将他们放在眼中的和尚,此时也心中微微一沉。 普通马匪,可没有这样的耐力韧性! 远处的马匪们,看着前方脚步越发焦躁不耐的和尚们,忽然发出猖狂的笑声,道: “哦,和尚们撑不住了!” “哈哈哈,一群江湖菜鸟,整个时候才知道慌了?” 此前在酒楼之中说错话的那名马匪忍不住开口道: “大哥,让我去给他们提提神?” 为首的马匪闻言,眉头一挑,随意道: “也好,老五,你去提醒提醒他们!” “是!” 老五狰狞一笑,抽出腰间长刀,高喝道: “来几个兄弟,和我走一趟!” “噢!” “呔,小秃驴们等一等!” 麾下的匪类,当即怪叫一声,胯下一夹那神骏的西域良马,朝着远处和尚们呼啸而去。 听到动静,前面的和尚们心中一惊,对视一眼,暗道终于来了! 这些和尚们,到底是佛门年轻一代的精锐弟子,一个个或是拿出戒刀,或是取来齐眉棍,严阵以待的同时,将天竺僧阿那律死死护在中间。 可远处马匪们冲来,在仅剩下数里路的距离的时候,忽然齐声怪叫一声,然后分散开来,远远地自一众和尚四周绕过。 带队的那名马匪狂笑不断,对着和尚们喊道: “小秃驴们,这下精神了吧!” 说完,一众马匪便在和尚们错愕的目光之中,调转马头离去。只留下一众严阵以待的和尚,僵在原地。 刀剑未曾出鞘的时候,才是最该让人警惕的时候。 一样的道理,相较于真的打起来,像是一众马匪这般吊着众和尚,才是最为让人担惊受怕,图耗精力的手段。 接下来的时间之内,马匪们便如同狼群,用无比坚韧的毅力,不断追逐着一群和尚,不断消耗着他们的体力精力。让他们吃喝坐立,皆无片刻安宁。 若是和尚们追上还手,他们也不动手,便仗着马力,飞快地拉开与和尚们的距离。 等到他们放弃,马匪们便又会坠在他们身后,虎视眈眈地盯着,耐心地等候着一众和尚露出破绽,他们便会如同饿狼一般冲上去,将他们撕咬成碎片。 在众人精神紧绷之下,不知不觉之间,头顶明月已然悬空,朝山林之中洒下月辉。 子明和尚一屁股坐在地上,上半身靠在身后树木之上,不断喘着粗气。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咬牙道: “盈江县,还有多远?” 盈江县,是莫宁县东边的云国城池。 对于此时的他们来说,也只有逃入城池之中,借助当地驻军,才能够摆脱身后的那群人。 一旁的师弟闻言沉默片刻,低沉道: “还有一百多里的路……” 说到这里,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距离越来越近的马匪,下意识地用沮丧的语气,道: “或许,咱们撑不到了。” 沮丧之言,让众和尚心中一阵泄气。 马匪这放风筝的战术,还没有正式教授,已经让他们这些人体力耗尽,心灰意冷了。加上阿那律这个累赘,让他们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勇气。 一旁的阿那律,端坐骏马之上,衣裳没有一丝紊乱,依旧神情平和地看向众人,好似根本没有将身后的马匪放在心上。 身后,一众马匪看着前方和尚们忽然停下休息,好久都不曾动身,当即露出了笑意。 为首的马匪朗笑一声,道: “哈哈哈,火候到了。兄弟们,给我上!” 麾下马匪闻言,顿时精神一震,抽出腰间兵刃,驱使着胯下战马,朝着前方呼啸而来。 “哦,上啊!” “干完这一票,咱们就去天竺快活去!” “交出天竺和尚!” 不过十数人的马匪,此时驱使战马而来,却硬生生玩出了百余铁骑齐踏的威势。 一众和尚面露绝望,或愤然持刀欲要反抗,或闭目等死。甚至有人悄然退至众人身后,想要稍候便溜之大吉。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忽然听到一阵尖锐的呜呜之声传来。 一只绑着骨哨的羽箭,自远处忽然射来。 下一刻,只听到一阵弓弦震动,羽箭呼啸而出之声。 一片箭雨,顺着骨哨之声,倾泻而来,覆盖在那些马匪之上。 马匪到底是马匪,不似正式骑兵有铠甲护身。顶了天,几名地位稍微高些的马匪身上,也就只有一件皮甲护住胸前要害。 可是在箭雨攒射之下,这些皮甲的用处甚是微弱。 只听得惨叫之声连连,七八名马匪顿时翻身落马。战马铁蹄踏过,想也知道活下来的可能性不大。 为首的马匪格挡开数枚羽箭,惊呼道: “有大军,快撤!快……” 话未说完,匪首扭头一看,便看到仅剩下的几名手下,早就调转马头,朝远处跑去,只留下他这个老大一个人断后。 匪首见状,正欲张口就骂。 可还没等脏话出口,一支羽箭便再次呼啸而过,穿过匪首的胸膛,然后破体而出,直直钉入身后的大树之上。 不过转瞬之间,让和尚们全无还手之力的马匪们,便就此几乎尽数覆灭。 远处,百余名身穿皮甲,手持羽箭的突厥骑士,簇拥着中间一名身穿银色残破铠甲的男子,远远地打量着前方的和尚。 得救了! 众和尚长舒一口气,可当他们看到救下自己等人的一众突厥骑士,却是再次一惊,顿时警觉起来! 突厥人!虽然云国不曾与他们交过手,但夏国北境之所以驻守大军防备,便是因为他们! 第十七章 恶谥 黎朝升龙府,正是深夜之中,寂静的城中,忽然响起一阵急促马蹄之声,士卒奔跑时那脚步落地之声,还有甲胄,因碰撞而发出的嚓嚓声紧随其后。 动静之大, 让升龙府中的百姓皆为之一惊。 这是,又怎么了? 躲在家中竖起耳朵一听,便听到有人高声呼喊,道: “快快快!王上有令,封闭四门!” “王上有令,封闭四门,禁止任何人出城!” 无数身穿甲胄的宫中护军,自黎朝王宫之中鱼贯而出,直奔城中四门,手持黎卫宁印信,直接接管了各处城中防务。 黎卫宁亲信太监辟秽,此时已经亲自领着大队人马出宫巡查。 只见他脸色铁青,不断地对着身边下属吼道: “有贼人作祟,强行掳走太尉独子,辅义都尉陈立言。奉王上之命,立时封闭四门,遍搜城中。同时带四门守卫前来,严加盘问近日形迹可疑的出城人员,追寻陈都尉下落。还有,严令各地方官府,但凡发现有陈都尉的下落, 立即禀报!” “是!”手下人连忙应道,然后匆匆离去,生怕延误。 太尉陈丰, 接连告假四日, 不管军务,谢绝访客。 根据典签校事官的禀报,陈丰每日只在家中调养身体。除了因陈立言不愿成婚而勃然大怒,罚其禁足之外,其余便再也没有什么值得禀告的事情了。 王宫之中的黎卫宁,见此情形,惊疑不定。 尽管他无法断定这其中有鬼,心中猜忌却是抑制不住,总觉得陈丰在玩什么花样。 但陈丰,作为助黎卫宁上位执掌大权的功臣。如今朝中一些大臣,更是知道陈丰他为黎卫宁接受云国册封而背锅的实情。 虽然在朝野上下齐齐指责陈丰的时候,他们没有出言为其开脱,但那也是出于大局,以及自家君王威望声誉考虑。这些人心中,对陈丰难免会有敬佩尊敬。 所以如果在没有实质证据的情况之下,黎卫宁擅动陈丰,只会是让知道内情的大臣寒心。这般情况之下,他也只能示意太尉府中的典签校事官时刻留意蛛丝马迹。 可直到今日午饭之后,陈丰午睡直至晚饭时分,都未曾出房间一步。 太尉府中的典签校事官见状立感不妙,当即想办法打开房门,却见这几日越发神采奕奕的陈丰,已然卧倒床榻之上,气息微弱,生机残存无多,已然是一副死前的模样。 而与此同时,其独子辅义都尉陈立言,以及陈丰的一众心腹死忠,竟然不知何时,不见了踪迹。 听闻这些消息,黎卫宁当即震怒,派宫中医者维系陈丰性命的同时,还准许心腹辟秽,调动宫中内外的人手,必须要将陈立言带回。 此时这么大的动静,便是如此来的。 辟秽站在原地,看着手下士卒不断奔走,隐藏在袖中的双手微微颤抖。 太尉之子,辅义都尉,黎朝年轻一代的勋贵将门弟子,就他官位最高,前途无限。 可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原本身体好转,已然有恢复当年神采的陈丰,仅剩下最后一口气吊着。而他的独子陈立言,此时却不知所踪! 这让朝野上下百官看到,心中该是如何去想?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还有陈丰的那些身在军中,受其恩惠,一向忠心耿耿的旧部们,又该给出什么反应? 想到这里,辟秽下意识地心头一颤。 此前利用陈丰来背锅,国中局势这才稍稍稳定,不曾想此事一出,又要动荡了! “快去!若是让他走脱,我等便是国朝罪人!”辟秽忍不住再次怒道。 一众宫中护军、典签校事官四散而出,让整个升龙府之中的氛围顿时变得紧张肃杀起来。 就在整个升龙府、黎朝,都也因为黎卫宁的王令而动荡起来的时候,距离升龙府东南不过百里之外的兴安郡,陈立言一行人,此时正马不停蹄地赶着路。 “少将军,我等这是要往何处去?”手下亲信身伏战马之上,高声喊道。 为首的陈立言闻言,眼中悲愤之意一闪而过。旋即,又被坚毅神情替代。 他嘴唇紧抿,神色冷肃,亦是高声回道: “如今升龙府那边,只怕已经察觉。王令下达,地方官府闻风而动,罗勇府又远在西南边疆,路途何止千里?走那里,路上变数太多了!” “兴安郡钱海县,距离升龙府不过两百里路,走这边出海,更近些!” 听闻陈立言所言,手下心腹一急,道: “少将军,兴安郡距离王都太近。一旦太尉……被察觉,王命送达不需半日。走这里,太容易出事了!还是遵从太尉嘱托,自罗勇府出海吧!” 黎朝王都升龙府,距离海疆不远,向东方向不过数百里,便可直达。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升龙府对沿海城镇控制力极强。自这边走,极容易被发现。 而罗勇府虽然看似远了不少,但一路之上崇山峻岭,极易隐藏行踪,反而不会那么轻易便被发现。 这也就是陈丰,此前之所以这般安排的原因。 可是此时的陈立言,却是眼神一厉,咬牙道: “不,就走这里。升龙府那边,反应没有这么快……而且走这边,才能够更快去夏国。” 要去夏国,也是让他甘愿冒风险从兴安郡出海的原因之一。因为兴安郡距离夏国更近,罗勇府距离云国更近。 “父亲和云国斗了半辈子,为国朝抵御云国兵锋。我便是出逃,也不能入云国效力。否则父亲的声望,就彻底毁去了!”陈立言咬牙道。 尽管陈丰如今声望尽毁,但他陈立言,还有这一众心腹活着,便有为陈丰洗刷身上,那为黎卫宁背负的种种冤屈。 而既然想要为陈丰洗去冤屈,自然便需要借助云、夏两国之力,方能办到。 可是他父亲半生精力,都耗费在抵御云国入侵之上。而且如今黎朝上下,陈丰有着卖国贼的名声,他独子投效云国,岂不是坐实了这件事? 若是陈立言此时投效云国,那他父亲半生坚持,也就此沦为一个笑话。 陈立言话锋一转,眼中闪烁厉色,恨声道: “父亲希望我隐姓埋名,就此打住。但既为人子,我不可能不问父亲洗刷冤屈!非是我陈家不忠,实在是黎卫宁不仁不义,妄为君王!” 陈丰想要让陈立言不要为他报仇,天下何其之大,黎卫宁无法伸手的地方太多了。 不说太远,只要他遁入云、夏两国之中,就此隐姓埋名,不问天下之事,黎卫宁不可能找到他们的踪迹的。 只是陈立言这般年轻气盛,又怎么可能放弃报仇? 所以从一开始,他便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前往夏国,借助夏国国力,为陈丰洗刷冤屈。 哪怕,要亲手覆灭,他自幼时起便决心效忠的国家! “可是少将军,自罗勇府出海,也能前往夏国。而且那边,还有我们的人做接应……”手下继续劝说道。 陈立言闻言,眼中一动,摇头道: “不行,那样只怕赶不上了……” 什么来不及,陈立言没有多说。但见他这般模样,显然是关乎他如何为自己父亲洗刷冤屈的事情。 听闻自家少将军心中已然决断,众心腹当即也不再劝谏,眼神变得坚定无比,齐声喝道: “愿随少将军赴汤蹈火!” 陈立言扭头看了看身边这些誓死效忠的人手,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可下一刻,他又想起父亲的那些军中旧部,想起那些自小便称呼自己少将军的叔叔伯伯,心中只盼着之前安排的人手,能够将消息及时送达。 能逃一个,好歹逃一个! 远处透过月色,已然远远的能够看到海岸边。陈立言摒弃杂念,手中一抬马鞭,厉声喝道: “找船,出海……咱们,终有一日要回来的!” ---- 云国,养心殿中。 萧承猛地抬头,看向殿中候着的张昭,眉头一挑,出声问道: “你说什么?” 张昭闻言,沉声道: “夏国送来国书,三平关附近驻军,无意之中找到了前太师汪晓的尸身。” 萧承闻言,放下手中的朱笔,沉声道: “国书呢?” 张昭闻言,二话不说,自怀中取出夏国国书,双手奉上。 一旁的小太监连忙接过,捧到了萧承面前。 萧承径直取来,打开国书扫视一眼,脸色有些阴晴不定地合上。 他当初为了稳定边军,顺便展示自己的胸怀,事后并没有对汪晓进行彻底清算。只是除去他此前的官职封号,而将他一生所建立的功与过,尽数公告天下。 这如今送来的夏国国书之中,便是以汪晓一生功绩难以评说,夏国无权处置为由,命人将他的尸骨送还云国,让萧承处置。 萧承皱起眉头,指节轻敲御案,沉声道: “汪晓这死了都一年多了,当初没送还,结果现在倒是找到了尸首?” 当年的汪晓,以助萧承镇抚边军的条件,为自己换取了一个颇为壮烈体面的死法。仅带着一些甘愿随他赴死的边军将士,直冲夏国大军军阵,然后殁于乱军之中。 如今算来,这已经是一年半前的事情了。 按理说这汪晓的尸身,早就应该被发现了,在当初夏国求和之后,就该送还才是,为何拖到今日? 张昭闻言,沉声回道: “夏国那边,只推说是战场混乱,尸首被人趁乱带走。前些时候驻军操练,无意之中在山中发现的。根据身边带着印信、旗帜、甲胄,确认了前太师的身份。” 萧承闻言,沉吟片刻,方才道: “既然送还,以庶人礼葬下就是!” 虽然没有清算汪晓,但他身前官职封号皆已被夺去,以庶人礼下葬,并不是折辱。 听到萧承所言,张昭微微迟疑一阵,方才道: “陛下,只怕此时,还没有这么简单。这国书,是先递到礼部之中的。不少官吏知道此事之后,对汪晓的处置,颇有异议!” 不待萧承发问,张昭便接着道: “下面不少官员认为,评价汪晓这一生功绩,虽南征北讨,拓土无数,于国有大功。但可惜生出了大逆不道之心,且已有篡位夺权之实。陛下不否认其功绩,准许史官记载,已经是仁厚。若是再不清算降罪,那便难以对野心之辈,起震慑作用!” 在汪晓手中,云国一扫多年疲敝,国力日渐强盛。如今他才死去不过两年的功夫,朝野上下还都记得此时,定然是没有办法否认他的功绩的。 可是汪晓篡位夺权,大逆不道之举,也是确有其事,根本无法抵赖! 篡位之辈,成功便是改朝换代,成就一朝开国之君。而若是失败,也只是夺去官职封号,贬为庶民而已。 和冒的风险相比,这成功之后获利太大,显然没办法震慑野心之人,于国家稳定不利! 萧承闻言,忽然一滞,陷入沉吟之中。 张昭所言,显然很有道理!这事关朝廷稳定之事,自然百官有异议想法。 “你觉得呢?”萧承忽然看向张昭,开口问道。 张昭闻言,脸上一肃,开口道: “陛下,臣也是这般想的!” 其实若张昭不是这般主张的,这些话,他根本不会在养心殿里提及。 “谋逆之罪,自古以来便是再贤明的君王,也不可能放任!陛下若是太过仁厚,只怕便让一些人失去了敬畏之心……” 严格来说,只要条件、局势允许,萧承一般都是杀伐果断,从无迟疑的。佛门的和尚们,以及某些朝中官员,对此很有发言权。 但或许是因为萧承每次都是借题发挥,从不主动出手。再加上家弟子,在民间利用各种演义,塑造萧承光辉形象的“造神”计划,阴差阳错之下,却是将萧承打造成一个圣明贤能,仁慈宽厚的君王。 仁厚的君王,难免就给人一种得罪了,也没有太大的事情的感觉。 就像宋仁宗赵祯,能被大臣扯着衣袖喷。你要是换个秦始皇、明太祖这样性格的皇帝在位,你看包拯他敢不敢…… 萧承闻言,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 “既然身死,处置太过难免落人话柄……汪晓意图谋逆,篡位夺权,动祭乱常,加恶谥‘幽’。其亲族后代,加以论罪,遇赦不赦,三代之内不得为官从军。” 张昭闻言,也觉得这般处置不轻不重,也算差不多,当即躬身道: “是!” 第十八章 注定的结局 送走了张昭,萧承微微后靠在龙椅之上,面露疑惑凝重之色。 汪晓的身份,对于云国朝堂来说,其实还是有些敏感的。 这无缘无故的,夏国那边却将汪晓的尸身送回云国。这其中,总是让萧承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而且最关键的是, 这送回这时机,看起来也颇有些奇怪的地方? 萧承想到这里,面上沉吟之色更为深沉。 云夏两国之间,虽然已然签订和约。但几乎天下之中稍有谋略远见之人,都清楚,这不过两国之间因为各自国中局势所限制,而一时休战, 各自舔伤口。 对于云国来说, 为夏国侵袭,虽然将敌军击退,但北境诸郡遭遇兵灾,损失颇为惨重,朝野上下难免为此愤愤。 而作为中原主宰,位居天下诸国之首的夏国,对于向偏居天南的云国求和,更是深以为耻。 两国都是心服口不服,私下里,暗流涌动,一刻未曾停歇。只待掣肘消散,战乱终会再起。 所以对于夏国那边显得有些异常的举动,萧承丝毫不敢有所大意。 脑中沉思许久,萧承忽然沉声道: “来人!” 身旁伺候的小太监当即躬身行礼, 回道: “奴婢在!” “宣司礼秉笔太监冯保,尚舆备事处都翊卫使郭解, 前来觐见!”萧承道。 既然断定其中八成有鬼,萧承自然要警惕起来。 东厂、粘杆处, 都要调动起来,尽快查出,这夏国是否在背后有着什么谋划! “遵旨!” ----- 夏国,邵阳郡,黄安县。 城池之外,原本赶来接应物资车队的振翼营将士,此时军阵列起,长枪林立,肃杀之气直透城墙之上。 黄安县县城四门紧闭,城墙之上刚刚竖起的旗帜之上,“慕容”二字仍带墨迹,尚未干透。 猎猎作响的旗帜之下,面黄肌瘦,身穿各色衣裳,头上仅以黑巾包裹,刚刚从流民转职为匪军的士卒们,在凶厉肃杀的叛军悍卒带领之下,颤颤巍巍地直面城下那夏国西南边军的振翼营将士们。 朱栋甲胄齐全,在亲兵的簇拥之下,远远地看向黄安县城墙之上。 看到城墙之上那些叛军,朱栋的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之意,开口道: “本将攻城,是要做给大帅看的。若是一战而下,可如何是好?” 不过一群乌合之众,哪怕如今振翼营之中多是新兵,他确实也瞧不上这些人。只要他有心,自信能够一战而下。 只是如今的他,得到了幕后之人的承诺,倒是不能这么做! 身后亲兵打扮之人,看向朱栋,压低了声音,道: “朱将军莫要担心,黄安县中的叛军,虽是临时自难民之中选出的一群乌合之众。但其中,亦是有叛军老营出身的悍卒……最重要的是,还有九阶高手在其中!” 一般八、九阶的高手,若是孤身面对大军,多半也只有暂避锋芒,游而击之的手段。 但若是这身边也有军队配合牵制的八、九阶高手,那就不太一样了! 这些高手,当即可作军中锋刃。或斩将杀敌,或领精锐士卒破军冲阵,若无同等高手领兵阻拦,绝对称得上纵横无敌。 朱栋听到城中还有九阶高手坐镇,眉头顿时一动,忍不住看向了那名亲兵,心中暗道: 到底是此前最受朝野看好,极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亲王,手下竟然还有九阶高手效力。 九阶高手,哪怕是在夏国之中,地位算得上超然的高手。诸多皇子之中,可从没有听说哪位手下有这般存在。 如此看来,果然还是这位夺位的希望更大啊! 朱栋沉吟片刻,眼中贪欲之色却是忽然一闪而过,看向那亲兵打扮之人,脸上故作为难,道: “九阶高手?黄安县县城之中有这般存在,只怕麾下兄弟要死伤惨重啊!这些人,那都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啊,只要一想到他们损失惨重,本将这心里啊,就颇不是滋味啊……” 这些都是我的袍泽兄弟,至亲手足啊…… 得加钱! 亲兵打扮之人闻言,扭头看着故意演戏的朱栋,不由冷笑一声。 果然,殿下之前便交代此人性贪,不可信任!事后,还是要想个办法悄悄除去! 心中虽是暗起杀机,但此人脸上却是露出一丝笑意,点头道: “我家殿下不曾经手过太多军伍,并无可用将校效力,朱将军的功劳,殿下自然记在心中的!” 朱栋闻言,轻笑着不语。 那人见状,只能又道: “执金吾之位,静候朱将军!” 朱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喜意,当即迫不及待地道: “你能做主?” “自然!” “好!” 朱栋见状,不再犹豫,当即拔出腰间长剑,斜指前方城池,暴喝道: “众将听令,杀!” “将军有令,攻城!” “攻城!” 一众振翼营将士听闻,顿时暴喝一声,列阵前行。 虽是一群新兵,也没有渡濠、投石车等攻城器械,只有临时自行准备的撞车、云梯。 但毕竟是受过西南边军的操练,此前也剿灭过各地小股叛军,是见过血,甲胄俱全的正规军队,亦是与主将朱栋一般,对黄安县的乌合之众颇有轻蔑之意。 此时列阵前行,喊杀之声随之而起。 无形肃杀之气弥漫四周,虽未曾有异象显现,但战场杀伐气息,亦是让这些将士精神振奋,心中再无惧怕之意。 振翼营的数千将士,杀气腾腾而来,宛若乌云盖顶,覆盖而来。 前些时日还是难民的叛军士卒,哪里见识到这般场景,当即战栗不止。 有胆小之人,纵使身在城墙之上,却还是被这铺面而来的杀气所慑。忍不住扔下手中举着的铁叉、尖竹竿,哇哇大叫着就要后退。 而早有准备的叛军老营悍卒,见到有人临阵脱逃,没等他们走上几步,当即手中利刃劈下。 只听得“噗嗤”一声,这些因惧怕死亡的叛军士卒,当即血溅当场。 叛军的这些老营悍卒,那都是跟随郝元化自安顺郡起兵,对战场之上叛军的种种表现,早就见怪不怪。 有人面色凶厉,以凌厉手段惩戒面有退意的部众,压得手下人不敢动弹反抗。有人诉说自己这些难民受过的苦楚,以激起手下士卒的愤恨之心,来使得他们胆敢直面夏国官军…… 各种手段,使得这些临时组建的乌合之众,勉强维持了几分秩序来。 县衙之中,只听得一声急促的脚步之声传来。 “报!” 一名叛军悍卒单膝跪倒,高声道: “二将军,夏国官军开始攻城了!” 县衙主位之上,慕容复身穿全幅的华丽铠甲,听闻此言,当即朗笑一声,道: “哈哈哈,终于来了!咱们此前与官军交手,知道他们也不过就是那几样手段。今日,便要打出本将军的威名来!” 此前被叛军尊为二将军的时候,慕容复言语之中,也都是以“我”自称。但自从夺下黄安县,有了地盘之后,他便开始以“本将军”自称了。 显然他的心态,已经有了变化。 手下悍卒见慕容复如此,当即想起此前远远瞥见,慕容复直冲敌军军阵,纵横无敌的模样。 军中本就敬佩强者,而慕容复手下的这些老营出身的悍卒出身粗鄙,也不知道什么排兵布阵之法。只知道眼前的慕容将军乃是一名万人敌,带头冲阵,纵横无敌,对他,当然只有敬佩尊敬之意。 此时见到慕容复这般模样,当即精神一震,拱手道: “是!我这就召集兄弟们,有将军您的神勇,夏国官军就是一群猪狗!” 慕容复冷笑一声,当即起身朝外走去。 县衙之中,看着慕容复离去的身影,尚虞备用处翊卫使剧孟神情默然。 一旁的粘杆处侍卫,凑到他的身前,轻声道: “翊卫使,可要助他一臂之力?” 剧孟闻言,平静地摇了摇头,道: “陛下的密令,是要我等攻陷黄安县。如今黄安县已破,剩下的事情,咱们没必要参与!” 说到这里,剧孟又是忽然嗤笑一声,道: “不过就是一场戏罢了,你且看着,黄安县不会有事的!” 自粘杆处情报眼线处,剧孟已然得知了城外的振翼营,数日前便应该赶到。却又临时在距离黄安县数十里之外驻扎修整了两日,这才导致没有及时接应到黄安县中的押运物资的车队。 此番种种,加之此前郝元化的异常,已然使得剧孟知晓,这黄安县之事,不过就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戏码罢了! 最后的结局,无非就是城外的振翼营缺少攻城器械,强行攻城导致损失惨重,只能退去! 既然如此,又何必要去担心黄安县的安危? 手下的粘杆处侍卫闻言,当即拱手应承了几句,不再多言。 而这个时候,剧孟倒是忽然想起一件事,开口道: “对了!知晓我等有西南运转司身份的人,可都清理干净了?” 此前便是因为手下的擅自主张,让这些会暴露尚虞备用处在西南诸郡大部分布置的侍卫们,竟然冒险潜入城中。 剧孟此时仍然留在这里,主要便是为了清理后事。 手下侍卫闻言,当即拱手道: “入城的兄弟机警,只以奉岐王之密令搪塞了过去,倒是未曾暴露太多身份。唯一看出破绽的那名四品绣衣使,未曾逃出城去,便被兄弟们拿下!” 剧孟闻言,心中稍稍安定下来,点头道: “好,再检查一番。若是手脚都处理干净了,咱们就启程离开!” “是!” -------- 江阳郡,西南边军大营之中。 岐王死忠,亲兵统领周全,此时领着身后的鹤音,快步走入帅帐之中,看着帅位之上坐着的岐王,当即激动地跪倒在地,高声道: “拜见殿下!殿下,末将来了!” 岐王看着自己这名忠心耿耿的亲兵统领,心中高兴,面带笑意地呵斥道: “这是军中,要称呼本王为大帅!” 周全闻言,脸上亦是露出高兴之色,当即抱拳道: “大帅!” 但话音刚落,周全脸上神情却是泛起惭愧之色,俯身就拜,道: “大帅,属下失职,致使押运物资为叛军所占,延误大帅大计,请大帅以军法惩处!” 岐王闻言,摆了摆手,道: “本王已经收到了金陵城密信,知道此事并非你的责任。就是本王亲自前去押运,也逃不过幕后之人的算计……快起来吧,你没有事,本王心中便高兴至极了!” 周全闻言,激动之色流露,这才缓缓站起身来,道: “谢大帅!” 这个时候,岐王注意到周全身后,那自己妹妹虞瑛瑶身边的亲信宫女鹤音,当即眼中一动,开口道: “鹤音?” 鹤音闻言,当即上前,欠身一礼,道: “见过岐王殿下!” 岐王看着她,忽然开口道: “本王有事想要问你!” 鹤音点了点头,沉声道: “请殿下明示!” 岐王也不避讳自己的心腹周全,当即举起手中的密信,道: “瑛瑶信中说了,会借着这次机会,帮本王彻底扫除夺嫡路上的障碍。” 说到这里,岐王忽然一顿,眼神一沉,道: “也就是说,瑛瑶知道了自本王入西南之后,一直在针对我的人是谁了?” 鹤音闻言,神情相当从容,似乎是早就知道了面对岐王的时候,会有此一问。 她再次欠身行礼,开口道: “回禀殿下,此事小姐那边,不过有些猜测。是否真是此人,暂时无法确认。所以殿下的问题,鹤音无法回答!” 岐王闻言,眉头一皱,道: “那瑛瑶猜测的这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告诉本王,也让本王解开心中长久以来的困惑啊!” 夏国皇室子弟总多,岐王虽然除了虞瑛瑶,晋王虞昭礼,还有几个年幼懵懂,每逢年节便缠着他索要礼物的皇子公主以外,和其余兄弟也不甚亲近。 但就算如此,到底也是血脉相连的兄弟。他就想知道,哪个皇子这般无情,为了皇位,可以置兄弟、家国、百姓于不顾! 鹤音姑娘闻言,坚定地摇了摇头,道: “殿下勿怪,小姐嘱咐过,未到水落石出之际,还是请殿下莫要知晓的好!不过想来,殿下要不了多久,便会知道了……当务之急,还是请殿下准备粮草物资,尽快平定两处叛乱才是!” 岐王眉头一皱,看着面露坚定之意,就是不愿开口的鹤音,无奈地点了点头,就此作罢。 对于自己的妹妹,岐王自然知道她不会害自己的。而且如今西南,安顺郡、邵阳郡皆有叛乱发生,自己的确没有精力,去细细追查此事。 第十九章 郁督可汗与都布可汗 养心殿前,一路小跑着进宫的冯保,气喘吁吁,不顾满头的大汗,急忙朝门前守候着的小太监看去。 门前的小太监见状,也也不说话,只是对着冯保微微点了点头, 露出了一副“放心吧”的模样。 见此情形,冯保这才长舒一口气,站在原地喘息了一会儿,待到气息平复,他才拭去汗水,大着胆子走到殿门之前,沉声道: “陛下,奴婢求见!” 不多时,便听到养心殿中, 传来萧承的声音。 “进来吧!” 一旁的小太监闻言,连忙帮着推着了紧闭着的殿门。 冯保快步走入殿中,二话不说便跪倒在地,告罪道: “奴婢姗姗来迟,请陛下恕罪!” 龙椅之上的萧承抬头看去,摇头道: “是晚了点,郭解都已经出宫办差去了,你方才到……不过你往日还算谨慎,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吧!” 冯保闻言,连忙道: “谢陛下体谅……奴婢这边,也确有其事!” 他顿了顿,接着道: “陛下,东厂密报!天竺僧人阿那律, 在佛门弟子的护送之下,已经进入我云远郡治下。” 萧承闻言,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又有些诧异地道: “就因为这件事?” 这件事,虽是萧承亲自交代的,但也不过是为了避免道教快速壮大,而在佛门之后推了一手而已,本就不是要紧的事情。 以冯保的脑子,可不是不分轻重之人啊! 听闻萧承询问,冯保连忙解释道: “是这件事,但奴婢也不是因为这件事……东厂密报,如今天竺僧人阿那律身边,有上百突厥骑士护卫,一同朝我大云国都而来。奴婢之前,便是在处理这件事!” 萧承闻言,眼中突然皱起,道: “突厥骑士?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又怎么和天竺僧人扯到一起了……” 突厥势力乃是游牧民族,各部势力加起来,控弦之士足有数十万,占据北方草原。东起辽东,西抵西海,斥地万里,对中原虎视眈眈。 夏国便是因为北方边境时常受到骚扰劫掠,这才在北境驻扎了规模庞大的军队,以防备突厥出兵。 可是云国在天南之地,与突厥隔了一整个个夏国啊!这群突厥骑士,到底是怎么绕了这么大一个路,出现在云国之中? 冯保闻言,连忙道: “奴婢现在手中,关于这群突厥骑士,也只有一点消息。这群突厥骑士,乃是自突厥西部冲出,入西域之地,通过茶马商道,最后到达我云国的。” 萧承面容严肃,正想要多问一些,脑中突然想起什么,眉头一动,道: “为首之人的姓名可知道?” “只知突厥骑士,称呼领头的为都布可汗!其余消息,尚在探查……”冯保回话道。 萧承闻言,眉头顿时一皱。 都布可汗? 此前他抽到的训卡【归唐番将】之中,貌似就有个突厥人。 可萧承也只知道,他叫阿史那社尔,历史之上,也曾称过可汗。但是不是这个什么都布可汗,他可就不清楚了! 冯保看向萧承,见他眉头皱起,继续道: “东厂虽然不曾过多关注突厥,但也知道如今的突厥首领,名为郁督可汗,草原诸部,皆听从郁督可汗的调遣,却从未曾听闻过都布可汗的名号……这方人来路不明,又入我国境之中,着实可疑!奴婢已经调集东厂高手,再请陛下下旨,调大军配合,奴婢必将这群人拿下!” 听到冯保说,此前不曾听过突厥有什么都布可汗的名号,萧承反倒是心中有了底。十有八九,这人就是阿史那社尔! 萧承摇了摇头,沉声道: “不用管,派人盯着就行了!” 左右不过百余骑兵,就算不是阿史那社尔,也不可能惹出什么大事出来! 冯保闻言,思索片刻,却是沉声道: “陛下,若是不管也是不行啊……此前东厂放出天竺僧人身怀重宝的消息,引来了一些宵小之辈。但这突厥骑兵在天竺僧身边,却是让不少人投鼠忌器,不敢出手啊!” 为了噱头,引起天下人瞩目,萧承便让东厂散播天竺僧人阿那律身怀重宝,欲要献给自己的消息。 只是别看那只不过是百余突厥骑兵,还个个衣甲残破的狼狈模样。但只要有这些人在阿那律的身边,便能够让好多人不敢动手。 如此一来,不少人没了念想,那萧承故意散播谣言的手段,也便无用了大半啊!毕竟人对于那真正无法得到的东西,是不太可能上心的,顶了天就是闲谈之际说上两句,根本不会太过放在心上。 萧承想到这里,微微点头,却是话锋一转,沉声道: “地方官府出面,让这群突厥骑士表明身份,递上文书,说清用意,方可放行!” 冯保闻言,这才微微躬身,道: “是,奴婢这就去办!” -- 夏国,江阳郡边军大营。 主帅大营之中,边军众将,此时齐聚于此,一个个神情肃然,身形微躬,等候在帐中两旁。 便听到一声高喝,自帅帐之外传来。 “大帅到!” 营帐之门掀开,岐王身穿甲胄,在亲兵的簇拥之下,快步走入。 一众将领,当即躬身抱拳道: “参见大帅!” 参拜的高喝声,伴随着金属甲胄锁片碰撞之声,在帅帐之中回响。 岐王快步走至帅位之上,一甩披风,径直坐下,沉声道: “朝中圣旨已至,西南军情紧急,众将务须多礼!” 说完,岐王不待众将起身,便立时道: “邵阳郡黄安县,叛军匪首郝元化,派遣麾下匪兵,蛊惑难民,趁乱冲击县城,占据朝廷物资,正式竖旗造反。振翼营主将朱栋前往镇压,大败而归!” 帐中一众将领在此前,早就从各种小道消息之上,得知现下岐王召集众将,所为的事情不小。 但当他们当真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还是心中惊讶怀疑。 原本的叛军,被他们以大军重重围攻在安顺郡郡中。便是有叛军能够偷偷离开,人数也绝对不会太多。 就凭这支人马,加上一群难民,就能够攻下一座城池?这未免,也太不把夏国各地官府、驻军,当回事了吧! 不过纵使不信,这话却是自岐王,以及朝廷旨意之上得知的,众将也只好相信。 只听得岐王接着道: “邵阳郡乃我西南要地,联系各郡,不容有失。朝廷有令,我西南边军必须尽快收服!” 众将闻言,当即二话不说,开口争道: “请大帅下令吧!” “大帅,末将愿领部众,为大军先锋!” “……” 众将请战之声,此起彼伏。 这段时间,因为边军最紧要的军务,还是维系朝廷在西南的统治,重新恢复秩序。面对安顺郡叛军,也多是忍让。 都是骄兵悍将,如何能够承受?他们心中,早憋着一团火了。 如今听到能够出兵剿灭叛军,一个个的自然是无比激动,争先恐后的请战,生怕落于人后。 帅帐之中,略显嘈杂。 岐王眼神一抬,快速扫视在场将领一眼。 众将顿时嘘声,低头等候岐王训示。 岐王见状,微微顿了顿,方才开口道: “不过本王,倒是和朝廷的意见相反!” “伤敌十指,不如断敌一指!安顺郡叛军被我大军围困数月,虽然动弹不得,却也让这伙叛军修整训练,不似此前那般乌合之众。此时放过,就是让这群叛军得出牢笼,日后想要收服,只怕更为困难!反倒是黄安县的叛军,虽坐拥众多的朝廷物资,但缺少甲胄兵器、精锐叛军,短时间之内难成大势!” “本王认为,当集结重兵,攻伐安顺郡。黄安县那边,只需抽调附近兵马以作牵制,使其不能短时间壮大便可!” 听到岐王的话,众将下意识地面面相觑,不敢多言。 只以兵法战略之上看,岐王的主意想法,显然更符合实际情况。只要安顺郡叛军被剿灭,黄安县那些难民组成的叛军,又有什么? 可说是这般说,但众将此时,却没有一个敢出言符合岐王的主意。 要知道,朝廷的旨意,是要先全力收复黄安县,以免邵阳郡这个关键之地落入叛军之手。 这些将领可没有岐王这皇子亲王的身份,怎么胆敢明着违逆朝廷的旨意呢? 岐王眼中闪过厉色,猛地站起身来,右手高高举起这西南边军的帅印,高声道: “朝廷旨意,本王决意不受!父皇怪罪,本王一力承担。众将,听令!” 众将见帅印在手,深吸一口气,当即躬身行礼,朗声道: “唯大帅之命马首是瞻!” “全力进剿安顺郡叛军!” “谨遵大帅之令。”众将齐声喝道。 众将没有意见,接下来便是岐王给各营兵马布置军令。 等到一切安排妥当,众将纷纷退下整顿兵马,仅剩下岐王一人,负手立于帅帐之中,望着帐中的行军图,不断推敲着计划是否有所疏漏。 就在此时,冯处与鹤音姑娘掀开帅帐,缓步走入。 “殿下!” 岐王回过神来,扭头看向二人,微微点头,开口道: “都安排下去了!” 冯处闻言,微微一叹,忍不住苦笑道: “殿下这次便是平定了叛乱,只怕也要被朝中百官,以违抗圣旨的罪名责难了……” 便是岐王维系夏国在西南的统治、治理瘟疫,还干脆利落地扫除了叛军,这些功劳苦劳,之后也会因为抗旨一事,而尽数削去。等事情落定,十有八九还得归京圈禁。 想到这里,冯处便极为心累地叹息了一声。 早知道还是要圈禁,当初岐王执意要入西南坐镇的时候,他又何必要向夏皇,请下那道让岐王坐镇西南边军的密旨,以在事后堵住朝中百官的嘴? 无用之功啊! 岐王见状,微微摇头,道: “无妨!圈禁而已,本王又不是没有被圈过。若是能够尽快平定叛乱,这不过是小事而已……” 这个时候,鹤音却是忽然抿嘴道: “还请殿下、冯大人安心,小姐那边早有谋划,殿下不会有事的!” 岐王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 “瑛瑶那边,到底搞了什么事?你要是实在不说,就别动不动拿出来吊本王的胃口!” 鹤音闻言,轻笑一声,低头后退,不再多言。 岐王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看向冯处道: “你还是二品绣衣使呢,都不知道她们在做什么!” 冯处闻言,嘴角一抽,脸上更是苦涩,道: “小姐的手段厉害,自从臣把麾下的绣衣使,尽数交到小姐的手中之后,臣便再也看不清小姐的谋划了。” 岐王看着冯处有些窘迫的模样,不由失笑一声。 ---- 云国,邕州大营。 营门缓缓打开,便听到轰隆隆宛若鸣雷游走之声传来,地面都微微震动起来。 此起彼伏的战马嘶鸣之声刚在守营士卒的耳边响起,抬头便看到远处铁骑,宛若乌云压顶,疾驰而来。 不过一个愣神之间,那身穿轻便锁甲,马鞍旁挂着弓弩兵刃的骑兵,便呼啸而至,涌入营帐之中。 不过千余人的骑兵,马蹄之声振聋发聩,肃杀气息几乎快要化作实质。 最令人心惊的,还是这队骑兵纵使胯下战马疾驰,排列的战阵却依旧纹丝不乱。 骑兵们一个个气息隐隐勾连,凝作一体。奔袭之时,那惊人的杀伐之意,让旁人一阵恍惚。 有的守营士卒甚至微微失神,下意识地地看向头顶。 就在刚刚,他们好似在这群精锐无比,让人心惊的骑兵头顶之上,看到了一闪而过,昂头咆哮的血色异兽的身影。 饶是这邕州大营之中,驻扎的是云国最为精锐的边军将士,此时也亦是目瞪口呆,为之咋舌。 片刻之后,马蹄飞扬激起的灰尘逐渐落下。 有守营将士忍不住暗叹一声,道: “好吓人的兵马啊!” “咱们邕州大营的新任大帅,武镶将军狄青编练的兵马,果真厉害!” “那是,这可是咱们陛下钦点的!能被陛下授予帅位,自然不是简单人物!” “啧啧,这等兵马,我记得也就当初太师汪晓身边的白羽军能够媲美几分啊……” 话音一落,原本闲聊着的一群守营将士忽然一静。 便听到有人低声呵斥道: “你怎么想的?现在什么时候,你还敢叫他太师!陛下可是下旨了,定了他“幽”的恶谥!你刚刚话,要是让粘杆处、东厂的人听到,有你好果子吃!” 刚刚脱口而出太师的那名士卒,脸色微微有些苍白,颤声道: “就、就叫习惯了……” 这云国边军,在汪晓之前,那都是羸弱不堪,难以大用。是他掌权之后,重整边军,方有边军如今的这般景象。所以哪怕是汪晓倒台身死之后,边军之中也并无诋毁之言。 “以后可不能了,千万要记住了!”其中一人,忍不住叮嘱道。 之前当今陛下,不过是夺去了汪晓的官职爵位封号,其余的罪名皆并未深究。 但自从朝廷为他定下了恶谥,情形可就不太一样了! “是、是……”那名士卒忙不迭地点头,然后后怕地打量了一眼四周,待确认并无其他人听到,方才稍稍放心下来。 第二十章 云国皇宫,宣政殿中。 身穿六品官服的严嵩忽然迈步而出,俯身在地,朗声道: “臣刑部主事严嵩,有事要奏!” 龙椅之上,当今大云皇帝的上半张面孔,为垂旒所遮盖,让人看不出具体神情,给人一众神秘莫测旳感觉。 只听到一声淡漠威严之声,自陛阶之上传下: “准奏!” 严嵩闻言,当即沉声道: “臣要奏之事,乃为前太师汪晓!” “汪晓大逆不道,此前有谋朝篡位之举。陛下仁德,不愿过多追究,但此举在日后,极有危害朝堂稳定之像!臣斗胆,请陛下从重处置!汪晓虽身死,但其族人仍在,只以流放,不得震慑宵小!一应子孙,当夷三族。族中女子,一应发还母族!” 严嵩话音刚落,便又有数名大臣出列,沉声道: “臣等附议!” “请陛下从重处置!” 不多时,又有不少人站了出来,请求萧承从重处置。 萧承坐在龙椅之上,看着殿中跪倒小半的百官,眼睛微微眯起。 仔细想想,还是有点不对劲啊…… 片刻之后,清冷威严之声,自萧承口中而出。 “此事,之后再议!” 不过一句话,率先跪倒在地,请求从重处置的严嵩,心中却是一个咯噔。 陛下这是不愿损害仁厚之名,还是我猜错了圣意? -------- 酒楼之中,掌柜的满脸笑容,不断招呼着客人。店中小二忙得满头大汗,端着酒菜,快步穿梭于人群之中。 满座的客人,多是士子打扮之人,推杯换盏,嬉笑交谈之声不绝于耳。 因为今年科举将至,中庆城中,各国士子已然齐聚。这各国士子一多,城中客栈酒楼,茶馆青楼的生意,便颇为红火,甚至带动着城中百业越发兴旺起来。 酒楼正中,便看到一名青袍中年男子站着,手中举着惊堂木,口若悬河道: “在数百年前,这天竺之地,亦是群雄割据,战乱不休,共有一十六国占据各方。其中有一强国,名曰‘迦尸国’,国周四千余里,乃是一方霸主。此国富庶,都城闾阎栉比,居人殷盛,家积巨万,宝盈奇货。今日要讲的,便是这迦尸国末代君王,毗琉璃王的故事……” 青袍中年男子口若悬河,将天竺的迦尸国如何覆亡的故事娓娓道来。 一个类似于项羽一般,纵横无敌的战神君王,在即将统一诸国的时候,因为心腹叛变,落得个自尽身亡的悲惨下场。 故事荡气回肠,引人入胜,让人不由得心生惋叹之意。这一开始,还对天竺那边事情不太关注的酒楼客人,此时一个个还真的听入了神。 “毗琉璃王战败之后,迦尸国就此覆亡。毗琉璃王后人领着一众死忠心腹,埋藏了毗琉璃王一生收集来的滔天财富,以及毗琉璃王纵横天竺的武学典籍。并且将埋藏这些东西的地方,雕刻在一枚宝珠之中,以图日后东山再起。但自此之后数百年间,却再无毗琉璃王后人的消息。那批汇聚了天竺之地积攒的滔天财富,也自此再无音信……” 故事说完,说书人有些意犹未尽地咂了咂舌,对着众客人微微拱手,便要转身下场。 酒楼之中的不少客人,颇为惋惜地叹了一声,似乎在为这位毗琉璃王最终覆亡的结果,而感到颇为惋惜。 “这就结束了?这毗琉璃王的后人,手上握有这么一大堆财宝,就没有起兵报仇的意思?” 酒楼之中,响起了一道不满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一打扮华贵,举止傲然的年轻士子,面露不满之色,手中折扇一指身旁的奴仆。 随身奴仆当即会意,自怀中掏出一小锭金子,快步走上前去,拦下了要退场的说书人。 年轻士子微微昂头,面容桀骜,摇头晃脑地道: “本公子最敬英雄豪杰,最讨厌英雄落得个悲惨结局,所以我不喜欢这个故事!说书的,给公子我改个喜欢的结局,这金子就给你!” 说书人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了懵逼之色,似乎还从未见过这般做派的人。 这年轻士子的做派,亦是惹得在座客人注视而去,见他衣着打扮,做派气度,心中皆是揣测,这人怕是哪家被惯坏了的世家公子哥,前来中庆城赶考呢。 那随身奴仆,亦是一副豪门家仆的做派,微微昂头,趾高气昂地道: “快着点!只要你让我家公子高兴,这枚金锭,便是赏你的。若是说得好,我家公子不吝赏赐……” 说书人愣住了片刻,方才无奈地拱了拱手,开口道: “这位公子,我等说书人说的固然是故事,但这毗琉璃王之事,却是真实发生!虽然为了故事精彩,细节之处不免多加笔墨修缮,可绝对不是胡编乱造的……” 听闻此言,这名公子哥更是不满,一拍桌子,不快道: “不行!毗琉璃王此人,虽是番邦之人,但此人豪情,却是颇让人折服!这般人物,何以落得这般结局?啊,本公子知道了!莫非是你们这群说书人,为了赚得诸位的一声惋叹,故意将这结局给改了?” 酒楼之中的客人见此人这般混不吝的做派,此时心中,都不由得对这位说书先生,生出了一丝同情之心。 好好的说个书,竟然就因为这件事,招惹了这么一个人,当真是倒霉至极! 说书先生此时亦是一脸为难,忍不住摊手道: “公子说笑了!我等说书,虽多有笔墨修饰,但绝对只是为了故事更加精彩。一旦事关这等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人物,便不可能随意更改结局!” 这话说的,极有道理,但是这名公子,却还是不依不饶地道: “本公子怎么知道,你不是在糊弄我?” 此时这名说书先生也颇有些不耐,微微皱眉,沉声道: “这毗琉璃王的故事,是我等说书人亲自收集整理天竺故事而成的,绝对不可能有假!” “本公子不信,除非你拿出证据来!” 被这位蛮横不讲理的公子哥拦住,说书先生颇有些心烦意乱,脱口而出道: “怎么是假的?为了整理故事,我等家门人花费了大量的精力,甚至追寻到了他的后人的下落,如何是假的?” 公子哥闻言,冷哼一声,道: “既然如此,那你不妨说说看啊!” 说书先生闻言,当即道: “这毗琉璃王虽一生战功赫赫,但征伐诸国,一身罪孽。其独子幼年贵为王嗣。青年时期流离失所,在父亲旧部的鞭策之下矢志复国,但却每每无功而返。到了五十岁,此人大彻大悟,自此剃度出家,皈依天竺佛门,为父亲恕清罪孽。据说就连手中那藏有滔天宝物的宝珠,也投献给了佛门天竺……” “这、这,本公子不相信!你可有什么证据?” “此前市井之中,传有天竺僧人,来我大云国求取真经的事情。据说那枚宝珠,便在他的手中,欲要敬献给当今陛下!” 公子哥闻言,眼睛顿时睁大,许久之后,方才面露愤愤不平之色,道: “这么这样?什么大彻大悟,分明就是毫无担当之货。辜负了父亲旧部、麾下之士的效忠,放弃故国子民,跑去当和尚,整日念经拜佛?这当真是个扶不起来的货色!” 这名公子哥为此愤愤不平,而此时在座酒楼之中的不少人,却是神色有些怪异地看向说书先生。 便听到不知何处,有人出言问道: “此话当真?” 说书先生毫不犹豫地回道: “我家的名声,诸位如何不知?” 家的门人弟子,遍布天下茶馆酒楼,眼线繁多。虽说此举,是为了收集各种故事素材。但是难免的,会收集一些江湖之上的奇闻异事。所以天下之中,家情报之准确,却是公认的! 听到这里,酒楼之中,人群顿时一静。 片刻之后,酒楼客人们相识一笑,再次推杯换盏起来,似乎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而此时,引起这么一段故事的说书先生以及公子哥,却在此时,悄然离去。 不过数日之间,天竺僧人携带宝珠,其中埋葬着滔天财富与绝世武功,欲要献给当今陛下的消息,便在整个云国之中流传开来,引得不少人心中蠢蠢欲动。 - 云国西南边陲,云远郡之中。 一名身穿云国服饰,五官深邃俊朗,带着明显突厥人面孔,且不着甲胄,仅佩戴着腰间弯刀以作护身之用的年轻人,此时身骑战马之上,对着阿那律拱手道: “阿那律大僧,就此别过了!只希望日后在大云国的都城,我们还能够再次见面!” 阿那律闻言,露出祥和的笑容,对着突厥年轻人微微点头。 一旁的云国佛门弟子子明,此时看着年轻人,有些不舍地道: “都布可汗,咱们这一路上相处还算愉快,为何不一同前去我大云国都呢?” 其余几名僧人,亦是连连点头,对这位都布可汗的离去,颇为不舍。 倒不是因为这群和尚不能碰女色,而对着年轻人起了什么“基烈”的想法。而是这一路之上,不知为何,总有人窥觊他们这群和尚。一个个的,还不太好对付! 若非是这位都布可汗麾下的百余骑兵在身旁,他们这些和尚,只怕早就撑不住了! 这突厥年轻人闻言,微微低头,惭愧道: “丢失了部族、草场,还称呼可汗,实在有些惹人发笑了!在下阿史那社尔,诸位这般称呼便可!” 这名突厥年轻人,正如萧承预料的那般,乃是训卡【归唐番将】召唤而来的阿史那社尔。 阿史那社尔顿了顿,接着道: “我也想与诸位一同前去大云都城!只是我等此前误入大云国境,未曾向大云朝廷递上国书文书,实是犯境之举。云远郡官府通情达理,知晓之后也未曾不听我等解释,而是要我补上国书文书,得到批示之后,方可继续前进。既然如此,我又岂能继续与诸位同行?我与麾下部众,之后便留在云远郡,等待当今陛下的批复,只能与诸位告别了!” 就百余骑兵入境,其实真不算什么大事!当初夏国联姻,那护送的仪仗队伍就数千士卒,还不是入境了! 只是这自行入境,难免不合礼节,不曾追究,只要补全文书国书,已然是网开一面了! 听到这里,这几名云国佛门弟子再不愿,也只能微微摇头,叹息一声,对着阿史那社尔告别,护送着阿那律的离去。 再往东去,便是云国腾冲府治下。相较于云远郡,腾冲府更近云国中心,倒是又繁华了几分,治安也更为好些。 不过一众和尚,为了安全,便想要和路上遇到的一伙儿商队结伴而行,只希望之后的旅程,不再那般提心吊胆的。 商队领头之人见到几名和尚,态度倒是颇为不错,点头笑道: “其实已经到了莪大云国境之中,不似西域、天竺之地,有歹人横行。不过诸位大师为了安全起见,我也理解,不少人都是这般打算的,我们也愿意帮衬一下。这样吧,你们和商队之后的那些人一起,和我们一起走吧!” 和尚们闻言,心中大喜,对着商队领头的连连道谢,然后带着阿那律一同来到商队后方。 这支商队实力雄厚,自西域归来,走的是最为危险的道路,一路之上,想来也有不少人和和尚们抱着同一个想法。此时商队之后,已经跟着一些人。 和尚们经过不少事情,倒是警惕了不少,暗中打量了一会儿。 此时这商队之后,一共三队人马。 一伙儿人马有七八个人,个个都是修为不差的武士,最是警惕,时常打量着四周,看到和尚来的时候,打量了许久。虽然做了装扮,但看他们脸上的高原红,依旧能够看出是出自吐蕃的人马。 一队人马人数最多,约莫五十人。应该是出自西域某个国家,个个衣袍光鲜,簇拥着一名身份看上去便尊贵的年轻人。 还有一队看似普通,但实则最为显目。不过二三十人的队伍,但却行进有度,隐含战阵之法。为首年轻人,面色沉着,神情淡漠,显得颇有算计。 一众和尚见状,下意识地对视一眼,心中不由得怀疑起来,自己等人是不是下了个错误的决定! 第二十一章 绣衣使的出手 烈日当空,释放着灼热的光芒,炙烤着大地。 无数身穿黑色战甲的将士,列阵城下,长枪如林而立,便是在这灼人的阳光照射之下,亦是一动不动地站立着。 数万大军, 静默无声,毫不掩盖那肃杀之气。整个沙场之上,唯有金色王旗随风翻飞,猎猎作响。 一股肃然的沙场征伐杀气,直朝前方城池蔓延而去。 这般凝重肃杀的气势,让身处城墙之上的叛军将士心中一凛, 宛若千斤巨石压在胸口,下意识地生出了畏惧退缩之意。 “快!官兵马上就要攻城了,还愣着做什么!” 叛军将领的怒吼之声,勉强让城墙之上的一众叛军回过神来,开始搬运起滚木石块这些守城之物。。 而就在此时,远处的夏国大军军阵之中。 岐王翻身下马,一众将领当即俯首抱拳,喝道: “参见大帅!” 岐王微微点头,扫视一眼大军布阵安排,开口道: “前方城池,乃是进入安顺郡的必争之地,亦是我大军攻打安顺郡叛军的第一战。天下不知道多少眼睛看着!本王亲自前来坐镇,尔等绝不可有任何闪失!” 金陵城中那些将他视作眼中钉的皇子亲王、朝中百官、云国,甚至驱逐夏国官员,还有至今仍不服从夏国统治的象州郡义军。 这些势力之后对待岐王的态度, 很大程度上, 是由今日这一战决定的。 众将闻言, 当即高喝道: “请大帅放心,末将等当效死力!” 岐王闻言,微微抬手。 身后亲兵,当即手捧令箭,快步走至岐王身边。 岐王抽出一枚令箭,沉声道: “传军令,大军直取南门。本王今夜,要在城中驻扎!” “是!” 众将暴喝一声,当即转身快步离去,前往各自营中,整顿兵马。 传令兵手持令箭,身骑战马之上,来回穿梭,嘴里高喊道: “大帅有令,攻南门!攻南门!” 下一刻,此前严密无比的军阵,此时在军鼓之声下,缓缓散开。 弓弦拉起的“吱啦”声,响成一片。 “射!” 军令一下,只听得“嗖”的一声,箭雨攒射而出,乌压压的宛若一片乌云,旋即便是疾风骤雨会一般倾泻而下。 “官兵攻城了!” “官兵攻城了!” 面对夏军的攻城,有叛军将士难以承受,当即发出了几声凄厉的喊叫之声,慌乱地站起身来,就要朝城楼之下冲去。 可还没等这些人走上几步,箭雨便已倾泻而下,惨叫之声戛然而至。 城墙之上的叛军将领俯下身子,一边举着盾牌,一边高喊道: “弓箭手,弓箭手呢?” 在叛军将领的呼喊之下,便有悍勇的叛军士卒躲在城垛之下,抬起手中弓箭,射出羽箭。 但没一会儿,便听到有人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道: “将军,没用啊!” “将军,咱们的弓箭,射不到官军那边啊!” 这些叛军,手中兵器不过是来自安顺郡当地郡兵、差役。 叛军之中所谓的弓箭,有近乎一半,是来自于猎户投军时自带的弓箭,怎么比得上大夏边军的制式武器精良? 叛军将领闻言,心中大怒,下意识地想要起身怒骂几句。但头顶上入暴雨一般纷纷落下的箭雨,又让他只能将无名火憋在心中,继续躲在城垛之下。 “哒、哒、哒……” 夏军士卒手持长枪盾牌,护着身后的云梯、冲车,踏着整齐的步伐而来。 伴随着凛冽杀气,这每一声踏步之声,便似乎是重重地踩在叛军上下的心头之上。 有叛军强顶着箭雨的倾泻,微微站起身来朝城下望去,顿时瞳孔一睁。 身穿黑色铠甲的夏军将士,宛若黑色潮水,携无可睥睨之势,直朝耸立着的城池拍来,便好似要将这挡在大军前进路上的整个城池,给拍得支离破碎。 饶是一些老营出身的悍匪,此时瞥见这官军的威势,恍惚出神之时,视线微微模糊,便好似在大军之上,瞥到一只血色凶兽仰天怒吼。 只是一眼,那些号称悍卒的叛军老贼,此时胆气俱散,惊呼道: “不好了,守不住了!” “守不住的,铁定守不住的!” “快跑吧,再不跑留在这里,那就是等死!” 叛军士卒的嘈杂之声,使得军心士气肉眼可见地消散。任由一众将领如何谩骂惩处,还是又一群有一群的叛军士卒,扔下手中的兵器,头也不回地朝城墙之下跑去。 看着远处城墙之上的乱像,岐王身边,一名身穿道袍的男子,眉心绽放着微亮的乳白色光芒。 对于叛军士卒来说,就算他们恍惚之间,看到了夏军头顶之上那张牙舞爪,仰天咆哮的血色异兽,也不过以为是自己精神紧张之下出现的幻觉。 但在这道家感悟气运的天眼秘术之下,那血色异兽显然就不是什么幻觉。 战阵相合,数万大军气息勾连,血气滚滚而起,直冲天际,凝现出一只异兽。 形似狸,但白头虎爪,周身那满是肃杀的血色气息缠绕全身,仰头嘶吼,凶厉异常。 异兽梁渠,神话之中,象征着战乱的凶兽。 道人抬头仰望着天空,眼中略显炙热,口中似乎在喃喃道: “果然、果然!天地异变,大争之世到也……” 片刻之后,道人缓缓收敛心情,眉心白色光辉缓缓消散。他整理了一番衣冠,连忙对着身旁的岐王弯腰一礼,道: “恭喜殿下,此城已下!” 话音未落,便听到另一道声音,响起道: “恭喜殿下,一战告捷!” 道人闻言,微微抬头,便见对面一名身穿儒袍的士子,亦是对着岐王恭贺道。 在云国的稷下学宫之中,诸子百家虽有学术之争,但也因为各家学子们同处一地学习,多有相交,关系倒是颇为缓和。 但在夏国朝堂之中,百家皆有出仕弟子。为了扩大各家学说的影响力,相互之间争斗越发激烈。又遇上了诸皇子夺嫡,各家趁此时机各自选定支持的皇子,斗得更是不可开交。 相互之间,不能说是相亲相爱吧,也能说是势不两立。 道、儒两家,既然同时决定要为岐王效力,自然私下里免不得争斗。 所以便是对着岐王恭喜道贺,竟然也弄出了几分剑拔弩张的味道。 岐王微微回头,看着身边两名儒道之人,眉头微微一挑,忽然开口道: “不过是一城而已,不算什么!本王此时,倒是想要请教二位了,安顺郡之战,之后该如何安排?” 闻言,二人顿时对视一眼。 臣子要选择君王效忠,君王也要考校臣子是否能够重用。 二人都知道,这就是岐王对他们二人的考校! 道人闻言,二话不说道: “叛军仅占一郡之地,而殿下携大夏一国之力,十数万大军倾巢而动,惶惶大势不容逆转!殿下只需顺其自然,给叛军士卒留下一线生机,使得他们不会起鱼死网破之心,则安顺郡短则一月。多则三月,则可平定!” 说到这里,道人微微一顿,继续道: “我道家之中,亦有领兵之人,愿为殿下效力!” 岐王闻言,微微点了点头,沉声道: “充先生所言甚是,本王受教了!” 道家弟子充乐游闻言,嘴角一弯,微微低头一礼。 “传令,各营将士攻城,当围三阙一。投降叛军,一律既往不咎!”岐王继续道。 手下亲兵,当即回应道: “是!” 一旁的儒家弟子见此,亦是连忙出言道: “殿下领兵平叛,大义在手。叛军多为求活,而为匪首鼓动。如今殿下既行王道,我儒家愿出力相助,使得郡中百姓知晓朝廷恩德,拱手来降!” 岐王闻言,倒是眉头一挑,开口道: “哦?本王从来只知打仗,倒是不曾想到这些。若是周舜先生能够助本王尽快平定叛乱,本王定当亲自上书朝中,为先生请功!” 周舜闻言,连忙低头行礼,道: “不求功名爵位,只愿为殿下分忧解难!” 岐王闻言,微微一笑,道: “既然如此,便请二位多多费心了!” 充乐游、周舜闻言,齐齐躬身一礼,然后看都不看对方一眼,径直转身离去为岐王分忧去了。 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岐王忽然开口道: “诸子百家,颇多争斗,但只要好生引导,对国家绝对是利大于弊!” 说到这里,岐王微微叹息一声,道: “当初父皇若是加以制止,绝对不会使得朝中局势混乱至此,多少国力空耗于朝廷党争啊……” 夏国朝堂之中,百家出身的官员争斗不休,再加上皇子夺嫡,那是乱上加乱,不知道使得夏国凭白耗费了多少国力! 别的不说,就说这次西南瘟疫之事。若非朝中有人扯后腿,局势又何至于败坏至此啊! 想到这里,岐王不由得再次重重地叹息一声。 而此时,站在岐王身后的冯处闻言,微微低头,道: “陛下或许,也是有陛下的原由的……不过殿下若是想要改变,只要夺得皇位便可!” 岐王闻言,忍不住看向冯处,微微皱眉道: “总觉得,你比本王,都要更想本王登上那个位置!” 冯处闻言,微微一滞,旋即眉眼垂下,幽幽道: “殿下能不能登上帝位,关系到臣的身家性命,臣容不得不紧张啊……” 岐王微微撇嘴,道: “不至于这般夸张吧,就算争位失败,本王总还是能护你一护的!” 冯处闻言,讪笑一声,不置可否…… ---- 安顺郡郡城之中,郝元化胡须炸起,惊呼道: “你再说一遍!” 手下将领顿时被郝元化这幅模样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道: “大、大将军,官兵攻来了!” 府衙之中,叛军主要将领尽皆列坐在此。 听到禀报,一個个当即齐齐看向郝元化,面露忧愁不安之色。 此前这安顺郡叛军,别看威势不小。但真细究起来,不过是仗着西南瘟疫,夏国顾及不暇,这才让他们起兵以来都是顺风顺水。 此前叛军打得最艰难的一仗,也就是当初边军派万余兵马来进剿。 在这些夏国精锐的边军面前,叛军的表现,那叫一个拉胯,深刻地让叛军认识到了自己与官军之间的差距。 到了最后,还是因为慕容复偷入军中,斩杀主将,这才挽回了颓势。 而如今,十数万的夏国西南边军倾巢而来,只要想一想,便让在座众人心生绝望! 郝元化深吸一口气,缓缓坐回了位置,咬牙道: “为何会攻打我安顺郡?这、这和当初说好的,根本不一样啊……” 幕后之人,此前明明和郝元化交代过,让慕容复攻占黄安县,绝对会将夏国大军的注意力,尽数吸引过去的。 到了那个时候,郝元化不光可以摆脱被大军围困的局面,还能够借此除去颇有野心,却有立下大功的慕容复! 可是为何现在的事态发展,和之前设计谋划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此时的郝元化,眼中不由露出惊慌之色。 不过他是草莽豪杰,虽然不太懂得什么稳定军心的道理,但也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在手下面前表露出惊慌之态。 他动了动喉咙,脸上做出不屑之色,傲然道: “无妨,官军来袭,就吃掉他们好了!反正,又不是没有在咱们手中败过!” 一众将领见郝元化这般,别管心中是如何想的,总之脸上亦是浮现出笑意,配合道: “就是!当初那万余官军,最后活着从咱们手中跑出去的,才多少?” “咱们能赢一次,就能赢第二次!” “二将军武功盖世,到时候再让他去敌军军营走上一遭,将那个什么岐王的人头拿了,献给大将军当板凳!” “哈哈哈!” “……” 一众将领顿时豪爽地大笑起来,变得丝毫不见夏军放在眼中。 只是这份无惧,几人是真几人是假,就不太清楚了! 等到众将退下,郝元化再难装出一副从容的模样,当即唤来心腹,急切道: “快去,快去后院,将李军师请来!” 李军师本名不知道,只以军师称呼。不过真实身份,其实是幕后之人派来的。 心腹闻言,当即退下。 不多时,心腹便匆匆赶回来,慌张道: “不好了,大将军,李军师死了!” 郝元化眼睛一瞪,怒道: “死了?怎么死的?” “被人抹了脖子……”手下心腹结结巴巴吧道。 “不可能,我府衙之中守卫森严,怎么可能……” 说到一半,郝元化忽然一顿,扭头看向手下,追问道: “还有什么发现?” 手下愣住了一会儿,猛地记起,道: “回将军,我想起来了,李军师手中,抓着一条彩绣的绸缎丝带=……只不过看起来,有点像是被人塞到手中的。” 郝元化闻言,喃喃道: “彩绣的绸带?” 片刻之后,郝元化脸上顿时变得煞白。 “绣衣使……” 第二十二章 金陵城之变 夏国,金陵城。 为首的宫中太监,右手之上高高举起那明黄色的圣旨,在一众身穿彩绣锦衣的绣衣使护卫之下,与街上纵马而过。百余宫中近卫,紧随其后。 街道两旁的百姓一见此,便知是宫中天使前来传旨, 仓促之间让开道路,生怕阻了道路。 马蹄翻飞,宫中天使疾驰而过,百姓不由得议论起来。 “呀,绣衣使!这又是哪位大人失势了,要去抄家?” 朝中斗争向来激烈,金陵城百姓最常见到的,就是又不知哪位朝中大臣党争失势,被下旨革职查办, 绣衣使们浩浩荡荡地前去抄家问罪。 这个时候,不知又是哪位,在人群之中开口道: “不对啊,前面那地方,不就是十王街吗,哪有大人住在那边的啊!” 一句话,让百姓议论之声,顿时一静。 一众人大张旗鼓而且的方向,民间俗称“十王街”,夏国开国太祖的十子,王府皆修建在此处。往后历代未曾出封的亲王,都安置在此处,成了安置皇室子弟的地方。 六百多年传承下来,十王街那边,早就不止一条街了, 那边的王府, 也不知十座了! 这些年来,随着夺嫡之争越发放在明面纸上, 大夏朝中的争斗变得尤为激烈。但从未有过什么时候,波及到诸皇子的啊! “嗨,这倒是稀奇了!” “是啊,几年前的变法之争,闹得那么凶,也没有扯到这些亲王身上的啊!” “你们说,是不是太子的位置,定下了?说起来,咱们陛下今年,是不是也七十多了啊……” 人群之中,不知谁信口来了这么一句。 刚刚还在议论的百姓,饶是心再大,也顿时发觉了情况的不对劲。 几年之前,儒、法两家,以变法之名相互争斗。。当时朝中,有心储位的皇子们各显神通,以此攻讦对手,引得朝中文武百官尽数下场站队。 闹到最后,朝中大员,近三成被革职查办,朝局动荡无比。 但就算闹得如此之大,事后夏皇清算之时,诸位皇子,也是安然无恙。 众人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当即知道有大事即将发生。 有人咽了咽口水,开口打起了圆场,道: “哈哈哈,瞎说什么,不过就是传个圣旨。说不得啊,是哪位王爷办差好,受嘉奖呢!” 这就是鬼扯了!哪有传旨嘉奖的,身后跟着一大堆绣衣使的?这摆明了,就是抄家的节奏啊! 不过此时的众人,也不敢再扯下去。真以为,绣衣使们是吃素的?议论朝政、皇室,这不要命吗! 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政键”百姓们,当即配合着打了个哈哈。 “就是就是!” “胡扯什么呢!” 说完,众人一哄而散,各自赶忙离去,生怕被赶来的绣衣使拦住。 而另外一边,宫中太监手捧圣旨,领着大队人马,径直来到十王街之上,翻身下来,快步走到一座王府门前。 朱漆大门之前的卫士,见这太监领着人就要闯进去,当即上前拦住。 便看那太监鼻子哼了一声,微微昂头,冷声道: “圣旨到,请晋王殿下接旨!” 太监头顶之上的牌匾之上,“晋王府”三个大字明晃晃地挂在门上。 几名卫士在晋王府门前当差多年,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传旨的。 但这位晋王,向来长袖善舞,为人谨慎,经手的差事从来都极为妥帖,前来传旨的几乎都是嘉奖。来的太监,一个個的谄媚无比,可从没有这般态度的。 有脑子活的,心头顿时感到一阵不妙,连忙道: “请公公稍等,我等着这就通报……” 太监闻言,冷笑一声,道: “去吧!” 说罢,他一手推开拦在自己身前的卫士,大摇大摆地朝王府之中走去。 王府后院之中,正抱着刚出生的孙子逗弄着的晋王,此时听到来人通报,有天使前来传旨,且态度不好的消息,手上顿时一滞。 看着慌张的下人,晋王眼眸一垂,旋即将怀中的孙儿递给了身边的奶娘,沉声道: “派人给太仆章大人、大行令姚大人、御史大夫齐大人传信,让他们尽快来府中见孤!” 手下人闻言,连忙低头行礼,道: “是!” 晋王理了理衣冠,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出后院。 此时王府之中的下人,早已备好了迎接圣旨的香案。宫中太监,也捧着圣旨站在一旁,就等着晋王的到来。 晋王在府中心腹的簇拥之下,缓步来到宫中太监身前,掀起衣袍跪下行礼,沉声道: “儿臣接旨!” 宫中太监见状,当即一展圣旨,念道: “朕膺昊天之眷命,诏曰: 西南六郡乱像,致使社稷动荡,民不聊生,百姓困苦,朕深为忧虑。幸晋王虞昭礼,献策西南,于国有功,朕心中欣慰,特以嘉奖,赐绣衣使百名,听命麾下,以示朕心,钦此!” 晋王听到圣旨内容,脸上顿时一愣。 钦赐百名绣衣使,身前听令?大夏开国六百年,可从未听过这般的赏赐。 别看有些皇子,暗中都能够调动一部分绣衣使。但那只是因为,有高阶绣衣使投靠,这才能够调动一部分绣衣使为自己所用。 明面上,绣衣使是大夏皇帝亲兵,除却皇帝,从没有人能够掌握这支力量。 还有献策? 自己什么时候,为西南六郡献策了? 就在晋王发愣之时,一旁身边的心腹们,却是脸上担忧之色尽去,露出了惊喜的神情。 绣衣使是皇帝亲兵,明面上除却皇帝,再无人能够调动。可是如今,却赐下绣衣使在府中听令。这般说来,岂不是当今陛下在暗示,心中属意殿下? 这场夺嫡之争,是殿下赢了! 心腹们只想到自己们即将成为潜邸之臣,脸上顿时露出兴奋雀跃之色。 此时宫中太监,却是合起手中的圣旨,皮笑肉不笑地道: “晋王殿下,接旨吧!” 晋王微微回过神来,起身便看到这传旨太监的模样,心中顿时一惊。 不对劲,绝对没这么简单! 若是真是父皇属意自己接受太子之位,那这传旨的太监,巴结还来不及呢,这么可能会是这般模样! 想到这里,晋王心中一个咯噔,沉重地抬起双手,接过了圣旨。 “谢父皇恩典!” 晋王捧着圣旨,缓缓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的太监,忽然开口问道: “敢问公公,本王此前,并未对西南之事献上什么策略,为何父皇会下这么一道圣旨?” 听到这话,太监假笑一声,道: “晋王殿下说笑了,弹劾岐王殿下违逆旨意,并且对要西南叛军,既剿既抚的谏言,不就是您呈给陛下的吗……陛下已经按照您的谏言下旨,即刻召回岐王殿下,并且下旨招降了!” 听到此话,晋王脸上微微有些发白,心头狂跳,沉声道: “本王,并未提出过什么剿抚之策啊……” 传旨太监脸上一沉,一字一句地道: “晋王殿下,陛下说您献策有功,那便是献策有功!” 一句话,便直接将晋王顶了个不上不下。 传旨太监微微转身,看向身后的绣衣使们,冷声道: “你们都给我听着!晋王殿下乃是万金之躯,不容有失!你们都是干爹精挑细选出来的,一定要将晋王殿下看护好了!否则,干爹饶不了你们!” 晋王闻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这传旨太监。 他若是没记错,这人,貌似是夏皇心腹,宫中大太监四喜的干儿子。 也只有为夏皇主管着绣衣使的大太监,才能够吓得住这些绣衣使…… 一众绣衣使当即暴喝一声,道: “谨遵公公之命!” 此时晋王府中的一众心腹,见眼前这些人的态度,也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 府外这个时候,便听到传来了一阵高呼之声。 “你们放开我!我乃殿下的人,你们好大的胆子,敢拦住啊!” 嘶声力竭的喊叫之声,让所有晋王府的人眼皮一跳。 晋王猛地抬头,便看到刚刚被自己吩咐出去传旨的心腹,被几名绣衣史押着走进来,然后用力地推到在地上。 一名绣衣使看都不看脸色难看的晋王,径直来到传旨太监的面前,拱手道: “公公,此人图谋不轨,暗中想要出府,必定是什么人安插在晋王府上的眼线!” 晋王闻言,连忙开口道: “公公误会了,此人的确是本王派出去办……” 话音刚落,便看到传旨太监眼中杀意一闪,斩钉截铁道: “杀!” 绣衣使闻言,当即长刀出鞘。 便见血光一闪而过,人头顿时滚落,鲜血散落在王府的青砖之上。 传旨太监冷笑一声,故作侧耳的模样,开口询问道: “殿下刚刚说什么?奴婢耳朵不好,没有听清!” “你干什么,胆敢冒犯殿下!”有心腹眼睛一瞪,怒然道。 传旨太监闻言,扭头过来,一指那人,厉声道: “此人形迹可疑,拿下!” 一旁的绣衣使闻言,二话不说,当即上前。 晋王脸上,顿时变得难看至极,猛地上前一步,喝道: “这是本王府上的人!” 到底是天潢贵胄,位居高位的皇子亲王。此时暴喝一声,周身气势散溢,顿时让上前的绣衣使为之一震,脚步一滞。 传旨太监见状,心中微微一惊。 斟酌片刻之后,他轻哼一声,对着手下人微微挥手,道: “罢了!既然晋王殿下开口,就算了……不过这朝野上下,多的是欲要对晋王殿下不轨之人。总之你们,要把这王府上下,给看牢了。一只老鼠苍蝇,都不要轻易放过!” “是!” 绣衣使们的齐声喝道,让晋王以及一众心腹脸上发白。 什么赐绣衣使身前听令啊,这摆明了,就是换了个名头的圈禁啊!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竟然发生了这般大的局势变化。 传旨太监,一抚衣袖,领着人转身离去。一众绣衣使,此时迅速接管了整个晋王府,明哨暗哨顿时布下,将整个晋王府守卫变得严密至极,杜绝了外界人接触的可能性。 当然了,晋王府中的人,也别想接触到外界的人。 晋王挥退了心腹,一个人坐在书房之中呆愣着,禁止任何人进入书房。 他原本一直挺立的腰杆,微微有些耸拉,脸上出神,不知道在心中想些什么。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名绣衣使忽然推开书房门走了进来。 晋王微微抬头,眉头倒立,用嘶哑的声音道: “本王说了,所有人都被滚出去!你,好大的胆子!” 尽管此时晋王已然知道自己满盘皆输了,但到底还是亲王之尊,岂容一个小小的绣衣使冒犯! 被呵斥的那名绣衣使,此时却是毫无畏惧之色,大大方方地对着晋王躬身一礼,道: “小姐嘱咐小人,要来见殿下一面,向您报个平安!” 晋王眉头一抽,沉声道: “小姐?” 那名绣衣使微微一笑,自怀中取出一枚云纹吊坠,放到了晋王面前。 晋王低下头来一打量,眼睛顿时圆睁,下意识地道: “瑛瑶的玉坠……” 他猛地抬头,惊道: “她此时,不是应该在云国吗?” 绣衣使闻言,沉默着没有回话。 晋王神情有些慌乱,许久之后,方才无力地道: “本王做的事情,看来她都已经知道了!” “和亲路上的事情,晋王殿下虽然找了顶罪的,但顺着蛛丝马迹查下去,还是有破绽的。还有西南之事,殿下的事情小姐那边也知道了!” 晋王闻言,脸上有些阴晴不定。 显然,一直在算计岐王的幕后之人,就是这位与他私交甚好,被岐王视之为真正兄长的晋王殿下! 晋王微微叹息一声,道: “本王虽然知道瑛瑶自幼便心机深,但她绝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轻易便将手伸到绣衣使中!说吧,当今五位二品绣衣使中,哪位投效了老十九?本王如今,也是老十九算计的?” 那名绣衣使闻言,微微低头,沉声道: “晋王殿下的问题,小人一个都无法回答!个中答案,晋王殿下不妨自己多想一想。” 说完,这名绣衣使当即行礼,转身离去,只留下脸上阴晴不定的晋王坐在书房之中。 整个金陵城,此时也随着这道圣旨,而变得暗流汹涌。 赐下绣衣使在晋王府中听令,难道当真是皇帝定下了储位?可是之前不还是有消息,说属意岐王的吗? 不知诸王府之中,有多少杯盏因此摔碎。朝中百官,也是不断派人,想尽了办法探查消息。更有心急之人,已经安排了贺礼送至晋王府,行投效之事。 但如今的晋王府,或许是为了低调行事,闭府不见客,只是将一应礼物收下。 而就在同时,朝中太仆、大行令、御史大夫等晋王心腹,已经被悄然以各种理由拿下…… 第二十三章 金色训卡【星佑蜀汉】 云国,皇宫之中。 朝阳初升之际,便听到数声厚重的玉钟钟声,于深宫之中传出,响彻在整个中庆城中,惊起鸟雀一群。 厚重的宫门,伴随着玉钟之声轰然而开。 殿宇巍峨, 宫阙重叠,尽显皇权气象的雄伟宫殿群,显露在众人眼前。 于此同时,宫中东西两旁的奏乐亭中,庄严的礼乐之声顿起。 百官身着朝服,列队步入, 但却是未曾步入宣政殿中,而是分别候在殿前的广场之上。 宣政殿前,浩荡仪仗依次排开。 禁军高手护卫身旁, 宫中侍者伺候一旁。 象征着天子身份的黄罗伞盖垂下,其下是身穿玄色帝袍,周身气息如渊似海,帝王威严越发浓厚的萧承。 待到百官站定,冯保上前一步,朗声道: “陛下有旨,宣新科进士觐见!” “陛下有旨,宣新科进士觐见!” 禁军旋即应声而和,声音传出多远。 奏乐亭中,礼乐之声一变。 身穿着大红色进士服,一个个面色神采飞扬的新科进士们, 随着礼乐之声,缓步而出。 天子接见,礼乐齐鸣,百官勋贵,尽皆相迎。。 这些新科进士终此一生, 最为荣耀之时,只怕便是此刻! 当今天子,对科举进士无比重视。 百官相迎,天子接见,跨马游街,披红带彩。所用礼节章程,甚至要礼部遍查古礼,商议而出。 章程之繁琐厚重,较之去年更甚。所给荣宠之盛,让朝中百官心中略有微词的同时,也让朝中科举出身的进士们无不感激自豪。 尽管如今的科举进士们,和察举制上来的官员,在初始官阶、待遇之上,并没有差异。 但去年科举进士们,入仕不过一年时间,品阶最高者,甚至已经位列五品官阶,可为是青云直上。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当今陛下有意为之。这科举制度,如今已经逐渐成为,字啊云国入仕的最便捷之路! 萧承透过垂冕,扫视下方跪倒的一众新科士子,微微轻叹一声。 很可惜,这此的科举,一个名臣都没有刷出来。其中能力最为出众者,也不过十来个人,属性堪堪达到七十。 第一次科举人数虽少,总体质量也不如今年。但最关键的是有個海瑞、严嵩。以及这个世界的人杰,阴阳家弟子时成文。 这番一对比,难免让萧承心中有些失望。 不过萧承再失望,这脸上却是半点都不能表露出来,甚至还要用比去年更盛的礼节,来体现自己对科举士子的重视。 只凭才能录用官员的科举制度,在天下诸国的选任制度中,本就先进了几百年。萧承再展露出自己的态度,还怕天下各国有能力的士子们不为之心动? 想到这里,萧承抬起手,微微一挥。 一旁的冯保,当即一展手中圣旨,朗声道: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大云皇帝诏曰: 非贤罔乂,得士则昌,聿求经济之才,爰授弼谐之任。今科进士者,智崇而虑远,器博而用通,包深厚之训辞,蹈高明之善学。 赐进士出身,赐进士服,入各部观政六月,方实授朝中官职。尔其罄乃一心,熙予庶绩,君臣相正,勿忘献纳之规。 钦此!” 新科进士们强忍着心中激荡,俯身拜倒在地,齐声喝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旁百官,亦是齐齐行礼,唱道: “为陛下贺,为天下贺!” 常人难以看到的视线之中,云国运气腾腾而起,化作绵延百里的金色祥云,社稷气成龙虎,各显异象。国朝之气运,若初升朝阳,勃然欲发。 祥云之中,金龙异象若隐若现,尽显神异。 伴随着百官以及新科进士俯身拜倒,昂然的赤色气运自众人头顶汇聚,旋即直冲天际,汇入祥云之中。 一时之间,晴天映光辉,森罗气象拱卫北宸。金色祥云翻涌不断,再次延伸。 若有若无的龙吟之声,自云端传来。 朝臣之中,陶艾、张昭、张纮、温体仁、时成文等人,心生异样,下意识地抬头望去。这些人虽未曾看到异象,但却亦是能够感受到冥冥之中,这蒸蒸日上的国运之力。 其余百官,便是无人察觉,却也是莫名觉得精神一震! 【技能“天命昭昭”效果触发,武力值+1,体力值上限+1,健康值上限+1】 【大云国昭圣元年(秋)九月三十日 文学:44 武术:105(怒龙剑+10,技能效果+10)道德:63 体能:103 年龄:17 健康:102 国库:1211万两皇威:81 佩戴帝卡:齐威王—田因齐 生效技能:田氏代齐、广纳谏言、励精图治、稷下学宫 额外技能:天命昭昭、大理段氏、大明余晖】 感受着国朝气运的反馈,萧承眼睛微微发亮。 这气运之法,还真的有用啊! 看着金手指之上,那流转着金色光彩的【天命昭昭】技能,萧承心中一动。 若是这时候试试抽个奖…… 下一刻,巨大转盘顿时浮现在萧承的视线之中。 金、紫、蓝、白四色光辉流转不停,各色卡牌一一闪过。 中庆城上空,那原本静静伏在云头之上的气运金龙,此时猛地一震,身躯翻涌飞动,仰头长啸。 冥冥之间,天地之力汇聚而来,朝萧承身上涌去! 下一刻,巨大转盘缓缓停下,耀眼金光充斥萧承视线之中,然后顿时凝实作一张卡牌,缓缓落在了萧承手中。 【金色训卡,星佑蜀汉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获得诸葛亮、法正、徐庶、姜维;三阶特殊兵种“无当飞军”可组建; (金色卡牌技能:精械巧技——特殊建筑神机所可修建,每建一级神机所,提高兵器产量5%) 卡牌说明:求计复汉忘身忧,区区心齐难上筹。星辰万象窥天机,大汉中兴在吾手! 诸葛亮,字孔明,号卧龙,琅琊阳都,三国时期蜀汉丞相,中国古代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发明家、文学家。 武力60,文学96,智慧99,道德98,年龄26,统御96,政治97,魅力98,忠诚100,野心20 法正,字孝直。扶风郿人。东汉末年刘备帐下谋士,名士法真之孙。 武力34,文学87,智慧94,道德67,年龄28,统御63,政治89,魅力75,忠诚100,野心57 徐庶,字元直,豫州颍川人。东汉末年刘备帐下谋士,后归曹操。 武力70,文学69,智慧94,道德87,年龄29,统御95,政治85,魅力84,忠诚100,野心34 姜维,,字伯约,天水郡冀县人。三国时期蜀汉名将,天水功曹姜冏之子。 武力87,文学70,智慧91,道德90,年龄22,统御94,政治84,魅力90,忠诚100,野心44】 看到这老长一串卡牌效果,要不是下面跪着一众臣子,萧承差点没忍住跳起来。 星佑蜀汉,当初穿越来此第一次抽奖便看到的金色卡牌,这最终还是被他抽到了! 妈耶,诸葛亮就够厉害了,还附带三个一流人物。都这样了,你还自带卡牌技能,这些不得起飞啊! 想到这里,萧承再也忍不住,仰头大笑起来。 笑得头上垂旒乱颤,忘乎所以。 这本是全无帝王威仪的失礼做派,但此时萧承做来,却是给下面百官,以及新科进士一种气吞山河,天下尽在掌间的豪迈气势。 而就在此时,蕴楼之中,刘伯温领着司天监众人,各家观气运之法尽数用出,仔细地观看着头顶气运之变化。 阴阳家门人,当代司天监监事澹台辉难以抑制心中激动之色,声音微微颤抖,道: “这异象,竟然与国朝气运联系这般紧密!而且,国朝气运,似乎还能够反哺朝中。” 司天监少监,道家门人虞昭奇,额间白光散去,郑重道: “我等身居司天监职位,有官位在身,亦是能够感受到气运带来的反哺。虽然微弱,但的确能够感受到!” 司天监众人,此时亦是脸露惊喜之色,纷纷道: “没错,我亦是感知到了!” “气运之妙用,当真玄奥!” 为首的刘伯温缓缓起身,松了一口气,道: “气运之法,玄奥异常。此前我等枯坐楼中,全无半点头绪,但经过今日之事,这气运运用之法,倒是有了些头绪!” 说到这里,刘伯温神情郑重道: “此法事关天下,还请诸位尽展手段!” 众人闻言,齐声应道: “是!” -------- 而就在中庆城中因为新科进士而热火朝天之际,远在云国东北边疆,邕州驻地之中。 邕州大营附近的一片水域之中,百余名精锐士卒守住了四方。 一群气势威武,仪态深沉的大汉,脱下身上的精良甲胄,噗通一声跳入了水中,然后发出兴奋的欢呼之声。 虽已至秋日,但邕州之地身在南方,向来炎热。邕州大营的士卒们,倒是时常来这附近水域之中泅水解暑。 而只看这群大汉的做派,也绝非一般的士卒,显然是大营之中的将领,一同出来解暑放松的。 一众大汉在水中扑腾了一会儿,方才浮出水面,一抹脸上的水珠,畅快道: “舒坦!真舒坦!这邕州冬日的时候虽不及京师如春日和煦,但亦是宜人。就是这夏秋时节,最是难熬了些!” 一旁的大汉闻言,轻笑着附和了两句。 不多时,便听到有人道: “咱们这新任大帅,人还算不错,就是太过紧绷了些。导致咱们在他面前,都有些放不开!要不是他今日出去练兵,咱们可不能出来解解暑啊!” 旁边人闻言,当即笑道: “这位武镶将军,看起来就是这番做派罢了!不过不得不说,这么热的天,他还坚持亲自出去练兵,真是够坚韧啊!” “还真是啊。你们之前,可曾看到了他手下那支骑兵?我的乖乖,此前巡查大营的时候见过一眼,好家伙,那一身杀气的,还真有些遭不住。” “这样的兵马,我看便是当年的白羽军,也未必比得了!” “唉,白羽军……” 话到一半,忽然有人长叹一声,将众人注意力引过去了。 叹气那人,忽然开口道: “大家可知道,最近朝中发出的旨意?” 几人闻言,下意识地对视一眼。 “你说的,是太师……” “哎,别说了!”一人刚把话头带起,便听到一人猛地摆了摆手,打断道。 “今时不同往日了,有些话,有些人,咱们还是少说吧!” 此话一出,众人话音一顿。 而这个时候,便听到刚刚叹气的那人,此时不顾阻拦,继续道: “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难道你们还会出卖我不成?有些话不说,心中实在是憋闷!” 此人都这般说了,再有人阻止,那就有些不太好了。 只听到那人继续道: “咱们都收到消息了,之前那些退伍在各地县衙当差的弟兄们,可是被一个叫海瑞的御史,用各种理由查办了不少。还有石镇东将军,如今也调回了京中。说是回京升任,当什么大将军。但咱们都知道,那什么大将军,不见得比当咱们大帅舒坦!” 在场有几人听到这里,便知道此人接下来要说什么了,一个个顿时眉头皱起,道: “谷皋,你莫不是来之前,偷喝了什么酒不成!” 那名叫谷皋的大汉,此时却是冷哼一声,越说越来劲。 “我才没喝醉呢!你们看,先是咱们退伍的兄弟被查办,又是石镇东被调回京中。前些时候,又给太师定下了个‘幽’的恶谥。这一步一步的,怎么看都不对劲啊!你们说,当今陛下,是不是想要对咱们下手……” 话音未落,便有另外一名汉子猛地自水中站起,暴喝道: “谷皋,你好大的胆子,刚诽谤陛下!” 谷皋闻言,亦是顶道: “我谷皋没有诽谤!齐滨海,你敢说陛下没有对咱们下手的意思?咱们都是太师带出来的,而咱们陛下呢,当年都被太师逼到装傻的地步了,你敢说陛下他心中半点都不记恨?” “现在太师又死了,国战平息了,陛下用不着咱们了。陛下回头一看,咱们这些人身上太师的印记,半点都洗不掉,万一他想着对咱们来个秋后算账,你说咱们又该怎么办?” 齐滨海闻言,微微一滞。 许久之后,他方才看向谷皋,沉声道: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谷皋闻言,微微昂头,道: “我想自保!想留条后路!” 说罢,他扭头看向一旁嘘声的军中将领们,沉声道: “不瞒诸位,当初咱们就说的好好的,要把这邕州四地经营成自己的,好供将来兄弟们养老的!可咱们那时候心中还装着大云国,这才罢了。可如今,陛下有秋后算账的意思,咱们总要想一想退路啊!” 一众大汉之中,传出一道声音来: “有话直说!” 谷皋闻言,当即道: “咱们也不愿叛国,所以必须让当今陛下意识到,这邕州四地,离不开咱们……” “什么意思?” “咱们这新任大帅,总喜欢自己带着兵马出去操练。咱们只要悄悄联系夏国那边,想必他们可是会很感兴趣的!” 众人闻言,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也不由生出当今陛下想要秋后算账的意思,顿时面露犹豫之色。 “可是、可是,那可是陛下的近臣啊……要是败露了,咱们就都得死啊!”有人颤颤道。 萧承御驾亲征,可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今只要一想要违逆当今陛下,心中顿时畏惧起来。 谷皋喉咙微微一动,舔了舔嘴唇,低声道: “没关系,这件事不会泄露的!咱们,只是为了一条后路,可并非是背叛陛下!” 众人闻言,默然不语。 这个时候做出这番姿态,就算没有说话,但心中的意思,显然就是赞同。某种程度上来说,显然已经是表态了…… 第二十四章 局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那齐滨海勃然而怒,张口骂道: “谷皋,你敢谋逆?找死!” 齐滨海猛地跳上岸边,一把抓起放在旁边的衣甲兵器,厉声喝道: “暗中谋划大逆不道之事,难道你们想连累家人吗!” 齐滨海说完,这些军中将领,顿时流露出犹豫之色。 有人带头,原本还心向朝廷、陛下,却略有迟疑的将领闻言,便有了反应。 不多时,便又有近半旳将领自水中忽的站起身来,连忙走到了齐滨海的身边,捡起自己的衣甲,警惕地看向谷皋。 谷皋见近半将领站到了自己的对面,眼睛微微眯起,看向齐滨海的眼睛之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杀意。 若非此人带头,又岂会这般麻烦! 谷皋咬了咬牙,沉声道: “我不过想为兄弟们谋一条后路,这有什么错?此前太师被软禁,我等便是这般打算。只是当时夏、黎两国出兵,咱们心中尚有忠义二字,这才没有这般选择罢了!” “忠义”二字,显然就是谷皋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什么给众弟兄同僚留条后路,那也是借口。 相较于退伍之后,当个受人呵斥、调派的官衙小吏,割据四州之地,做个威风八面的军头,显然更有吸引力。 萧承当初亲入边军大营,使得边军上下俯首帖耳,听从调遣的事迹,总是为人津津乐道。 但其实说起来,云国边军上下十数万的骄兵悍将。这么多的人,心中难免各自有各自的算盘、心思。若非萧承当初抽到的策卡【矢志报国】起了作用,哪里有这么容易就使得这群边军听命? 齐滨海闻言,却是冷笑一声,道: “勾结敌国,你的忠义,就是这么论的吗?谷皋,还不快快束手就擒,认罪伏法!” 谷皋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冷声道: “不识时务!” 一句话,让众人眼皮顿时一跳。 便听到一阵甲胄摩擦之声,旁边护卫的一众士卒快步上前,手持长枪利刃,毫不犹豫地指向齐滨海以及他身后那近半将领。 齐滨海此时,心中忽然便如一盆凉水浇下。 这个时候他才猛地想起,今日出来消暑的提议,也是面前这谷皋提出的。他既然有胆子当着众人的面明说这大逆不道之事,显然就是做了布置的。 他竟然趁着众人没有在意,将带出营的兵马,全都换成了他的人! 眼看着两边剑拔弩张,到了要动手的模样,原本一直没有说话的将领们看不下去了,齐齐站了出来,一起拉住了两边,口中劝道: “都是同僚弟兄,怎么能到动手的地步!快,快让你手下人放下兵器!” “滨海,你就别倔了……” “可以再商量商量啊!” 齐滨海额头青筋暴跳,手中兵刃死死攥住不放,只恨不得一刀劈死谷皋。 而另一边的谷皋,被众将领拉住,死死盯着齐滨海,眼中杀意也是流露出来,他咬着牙,道: “我告诉你们,这已经晚了!此时咱们那位武镶将军,只怕已经遇袭了。就算现在你们告诉朝廷,也洗不清身上的嫌疑了!” 谷皋的话,让在场的众将领顿时眼睛一瞪,不敢置信地看向谷皋。 众人本以为,这货只是先有了这个想法。未曾想到,他竟然胆子大到已经将狄青的行踪泄露给了夏国。 齐滨海大怒,猛地就要冲下去砍向谷皋,口中怒骂道: “小人……私通敌军,泄露军情,按军法当斩!” 这位齐滨海,在军中人缘一向不错。一众将领不愿见他死在自己眼前,二话不说上前拦住了他。 谷皋有心想要杀人立威,让众人听从他的命令,从而在事后夺取边军的统帅权。 但他此时,打着的是为众同袍留后路的由头。这个时候怒而杀害齐滨海这些人,显然只会让一众被他说服的将领离心离德。 想到这里,谷皋强压下心中杀意,咬牙道: “咱们都是当年太师,自军中擢拔的将领,身上太师的印记洗不干净的!现在当今陛下要秋后算账,石镇东为了荣华富贵,二话不说就进京当他的大将军。可是咱们能如何?” “我告诉诸位,狄青只怕今后,是回不了大营了。这件事,咱们都脱不了干系!不下定决心,咱们都没活路!都是弟兄,我没想要大家的命。但既然意见看法不同,我便不能放你们离去。便请诸位兄弟,苦上几日,待大事已定,再放你们出来!” 众将本就为朝廷对汪晓追加惩罚的事情而微微担忧,纵使心中对他这举动有所不满,却也有些无可奈何。 毕竟所有人此时,都心有顾虑,不敢去相信朝廷,当今陛下会如何信任他们。 仔细想一想,若是边军割据邕州四州这膏腴之地,每个人领个城池镇守当土皇帝,众将领的日子,岂不是更加好过了? 再听闻谷皋承诺不取齐滨海这群人的性命,一众将领再没了心理负担。二话不说,七手八脚地涌上前去,将这些反抗士卒的兵器卸下。 齐滨海急得脸上涨红,忍不住怒骂起众人无君无父,弃国弃家来。 但此时,这些将领心中已然下定了决心要割据四州之地,当即一边劝说着齐滨海,一边将他捆住,时不时的还有人向他道歉,只说事后要请他饮酒赔罪。 谷皋见此情况,便知大军已被他说服,顿时松了长长的一口气。 望向远处的边军大营,再想起繁华富庶的邕州城,谷皋心中顿觉一片火热。 ------- “蠢货!” 金陵城中的一处院落之中,虞瑛瑶看着密信,随手抛下手中的棋子,冷笑一声道。 “多年来的无往不利,已然让这群云国边军眼睛长到头顶上了!他们以为没了云国朝廷,只凭借十几万边军,四州之地,就能够保全自身?可笑!” 严格来说,云国边军,着实有自傲的资本。 自汪晓掌权整顿兵马以来,边军南征北战,无往不利。向西攻灭数国,拓土千里。向东连败夏、黎两国大军,威震天下。 但这背后,若非是有云国朝廷倾力供应的粮草物资、兵甲器械,他们绝对不可能这般毫无后顾之忧。 一旁的侍女见状,抿嘴一笑,应和道: “小姐,若非那些糙汉如此不识大局,又岂是咱们能够这般容易挑拨鼓动的?” 虞瑛瑶闻言,摇了摇头,道: “这云皇,不知当真是太过仁厚,还是为名声所累。对于这汪晓影响力最深的云国边军之中,竟然没有好生清洗一番。若非如此,这场棋局,我还真布不下来!” 这一场棋局,虞瑛瑶在建昌府边军出身的官吏被海瑞扫清的时候,便已经在着实准备了! 那些官吏,都是边军出身,多有袍泽同僚还在军中效力。对于他们的下场,云国边军之中显然是有些怨怼之言的。 萧承为了收兵权,又命镇东将军石安回京,让狄青接管了边军大营。虞瑛瑶收到消息之后,便悄摸地在军中以此事大做文章。 然后她这边,再送还了汪晓的尸身。 汪晓犯的是谋逆之罪,此前云国局势动荡,为了朝野稳定,安定文武之心,自然不好清算。但如今,云皇大权稳固,再面对此事,便不可能轻轻掀过去,必然要对其重新追究罪责。 这样一来,诸多事情接连发生,那军中一直流传的,当今陛下要清算军中的消息,就变得有了七八分可信的程度。 最后再联系个拎不清的蠢货,稍稍鼓动一番,这云国边军离心,也就顺理成章了。 这么一番谋划,一环扣一环,严丝合缝,布局之前便已然确定了对方的反应,算计可谓惊人! 侍女此时站在一旁,却是忍不住道: “小姐,那咱们接下来,就是等着云国内乱?” 虞瑛瑶闻言,微微一叹,摇头道: “要是这般容易就好了……云皇如今,可不是刚登基的那会儿!此前他御驾亲征,以天子之尊破阵杀敌,纵横无敌,在军中积攒了深厚威望,将士视他如神灵一般尊崇。边军或许能乱一时,但若是真要反,只怕他一道圣旨,士卒们就要拨乱反正了!” 边军将领们为汪晓亲自擢拔,要清算也只会清算到他们的身上。但就算如此,齐滨海站出来振臂一呼,还是有近半将领不愿背离朝廷,这其中大半原因,便都是因为萧承了! “那小姐的意思是?” 虞瑛瑶闻言,右手自棋盒之中捻起一枚白玉棋子,眼神一冷,道: “花费了这么多心思,只吃他一枚关键的棋子,我可不愿意!” 话音刚落,便见她将手中棋子,重重地落在棋盘之上。 只听得“哒”的一声脆响,整个棋局之上原本占据优势的黑棋,顿时覆灭了小半。 侍女悄悄瞥了一眼棋盘,不解道: “小姐打算如何做?” 虞瑛瑶微微抬头,看向夏国皇宫的方向,颇有深意地道: “之后的事情,就不要咱们动手了……” ---------- “朕膺昊天之眷命,诏曰: 岐王治理西南无方,致使瘟疫刚定,叛军又起,西南六郡局势摇摇欲坠。百姓困苦,视朝廷如仇寇。违逆朝廷旨意,妄动兵戈,罪责不容!着令六郡镇抚使、权统西南边军、十九皇子钦封岐王,革除职务,即刻归京反省!” 大军帅帐之中,一众绣衣使分列两旁,宫中太监手捧圣旨,高声念动。 一众将领,在岐王的带领之下,跪伏在地接旨。 听到革职二字,众将领顿时面面相觑。 岐王跪伏在地,眉头微微皱起。 他万万没想到,这次朝中的旨意,来得竟然如此之快! 岐王微微抬头,沉声道: “前方便是安顺郡郡城,各营兵马围困,此地已成孤城。战事如此,可否暂缓几日返京?” 岐王此前,对西南边军之中将门势力大肆清洗过。这便如割除腐肉,虽然一时伤了元气,但这不过刚一年的功夫,西南边军便重新恢复了实力。甚至在他的治理之下,隐隐有了夏国最为精锐的北方边军的几分模样。 面对着这样的正规军力,一群面前训练过几个月的叛军,显然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月余的时间,便被攻陷到了仅剩下一座城池。 虽然这安顺郡郡城高大,有匪首郝元化坐镇,叛军老营悍卒战斗力不弱,但想来也撑不过半个月。 此时这道严令岐王回京的圣旨,显然来得有些不合时宜。 听到岐王的话,宫中太监却是神态极为温和,连忙恭敬地将他扶起,脸上挂着谦卑讨好之态,道: “殿下,陛下此前亲自交代过,您必须尽快交付差事,启程回京……还请殿下恕罪!” 岐王闻言,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他此前违逆旨意攻打安顺郡,还可以说是从西南局势出发,属于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但此时这严令他归京的圣旨他再不从,那可就是妥妥的大逆之罪了! 岐王胆子再大,再不怕事,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啊。 而此时,就在他皱眉之际,下面依旧跪伏的一众将领,却是心思活泛,悄悄朝身边人使着眼色。 你看看这传旨太监谄媚讨好的态度,哪里像带着圣旨前来问罪的? 宫中侍者消息一向灵通,最擅长的便是见风使舵,他这般态度,由不得不让人多想。 再想想当初岐王殿下擅自调兵,回到京中圈禁一个月不到便又被放出来了,这可就值得玩味了! 想来这如今朝野暗中传言,当今陛下属意岐王殿下的小道消息,只怕是不假的! 岐王此时,心思全都放在了战事之上,倒是不如他手下将领想得多,只是皱眉道: “那西南之后的事情,由谁处置?” 传旨太监闻言,连忙讨好地道: “请殿下放心,陛下已然安排人前来接替殿下。” “是何人?” “原虎贲校尉廖固!” 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岐王沉吟片刻,道: “本王知道,三哥门生……只是本王记得,这廖固一直在禁军之中效力,未曾统领过大军吧!” 岐王与晋王关系一向不错,将事情交给他的人,倒是能够放心些。但这廖固的能力,就不知道能不能撑住…… 传旨太监眼睛一转,想起了此前自己干爹四喜老太监的交代,连忙凑到岐王身边,压低了声音,道: “还望殿下知晓,晋王殿下此前上折弹劾殿下治理西南不利,并且献上‘安西南策’,主张剿抚并用,收买人心,这才有殿下被召回京中之事。” 听闻此言,岐王眼睛猛地圆睁,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三哥他…… ------ 百余名衣衫褴褛,手持兵刃,一副匪类打扮的人,正骑着马匹,朝前仓皇逃窜。时不时的,还回头望去,面露惊恐之色。 只听得宛若雷鸣一般的闷响,地面之上的石头顿时震动不停。 百余身穿赤色轻甲,马挂弓弩箭矢,手持长枪的精锐骑兵,便宛若熊熊燃烧的火焰,蔓延而来。 那万马奔腾,骑兵冲锋之气势,混合着凛然的杀气,让直面大军锋芒之人,顿觉心中颤颤。 狄青身骑战马之上,一马当先于军前冲锋,死死地追在前面那群人的身后。 一旁副将,快马赶上,在狄青耳边高喊道: “大帅!前方便是夏国边境了,不能再朝前了!” 狄青闻言,当即不再犹豫,取下弓箭,只以双腿驭马,手中弓如满月,朝前方瞄准。 “取弓!” 身后的一众将士,齐齐取下弓弩,朝前方那群人瞄准而去。 只听得“嗖”的一声,箭雨攒射,直直覆盖那群人。顷刻之间,倒下一片。 狄青看着当即倒下的一众匪类,一勒战马,缓缓停下身形,脸色有些沉下。 今日,貌似有些不对劲…… 第二十五章 夏国北境精锐现身天南,大战将起 夏国,金陵城皇宫。 老太监四喜看到倚在龙椅上浅睡着的夏皇,当即一缩,转身捻手捻脚地就要朝殿外走去。 而这个时候,便听到夏皇闭着眼睛,用略有疲惫之意的声音道: “凌儿可曾启程归京?” 老太监四喜闻言,微微一滞。 反应了许久, 他方才意识到,夏皇口中喊的凌儿,便是岐王虞昭凌。 老太监微微躬身,轻声回道: “陛下,殿下前日已经启程了!” 听到四喜的话,夏皇睁开通红的双眼, 点头道: “还好, 没有犯倔!西南六郡之地,民心俱丧,已经是保不住了。他留在那边,这丢失国土之责难以逃脱……现在这个时机抽身而出,倒是正好!” 四喜闻言,脸上笑容一滞。 西南六郡,保不住了? 僵住了许久,四喜方才挤出笑容,转移话题地道: “殿下若知陛下如此记挂在心,不知该如何感激涕零呢!” 夏皇瞥了老太监一眼,轻哼道: “哼,你倒是圆滑……” 说到这里,夏皇微微坐直了身子,看向御案之上摆放着的天下疆域图,沉声道: “云国小皇帝时运好,竟然让朕在西南民心不稳的时候,撞上了这场瘟疫。之后派遣医者、输送物资的手段也够厉害,名声好处他全都占了。绣衣使来报, 这西南六郡民心, 已然心向云国。这般一来,六郡之地也是别想保住了!” 四喜老太监在一旁微微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接。 夏皇对他的谨慎小心见怪不怪,只是眼神一厉,冷声道: “西南民心不稳,瘟疫尚未完全治理,还有叛军作乱、乡民自治,继续维系统治,费心费力!云国的小皇帝既然想要这么一个烫手山芋,朕给他又如何?只不过,那邕州等地,朕便不客气了。除此之外,还有云国这十数万大军一起当添头!” 只听这话,便觉得夏皇好厉害的算计啊! 西南六郡对于如今的夏国来说,继续维持统治,费力不讨好,只能图耗国力。 既然如此,还不如换个邕州呢! 邕州四州之地,乃是黎朝北方膏腴之地,亦是富庶之地。。虽然这么换有些吃亏,但若是再加上云国边军,倒也不算赔本买卖。 毕竟这云国上下七成的精锐,都在这云国边军之中呢! 听到夏皇的话,四喜老脸之上当即挤出笑容,恭维道: “陛下烛照万里,谋断天下,古往今来,少有您这般英明的天子。” 夏皇对着相伴多年的老伙计的恭维早已听惯了,随意地摆了摆手,道: “对了,你刚刚来干什么的?” 这话一说,四喜猛地想起自己前来是有事要禀,连忙道: “回陛下,十四公主命人朝宫中送来的东西!” 夏皇听到是虞瑛瑶这个女儿,眉头微微一挑,道: “送来宫中的东西?以什么名义,送给谁的?” 四喜脸上微微有些怪异,轻声道: “十四公主那边只说是交给陛下,其余的都没有交代!” 说罢,四喜微微抬手,当即便有小太监手捧一紫檀木盒走入,跪倒在地,将手中之物奉到了夏皇面前。 木盒之中,一枚珠翠静静地躺在其中。 夏皇见到此物,肉眼可见地愣住了一下。 片刻之后,夏皇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之色,道: “这是她十岁那年,朕送给她的。说起来,那個时候她母妃还在……” 说到这里,夏皇忽然失笑一声,道: “她这是在告诉朕,她知道朕在关注她了!” 四喜闻言,眼睛低垂,回道: “许是十四公主觉得,掌握着绣衣使的过程实在太过容易了些,这才发现了异样吧!” 此前便说过,虞瑛瑶早年一直身处宫中,为身份所限,手上并无多少可用人手。 但自回到金陵城中之后,她手下的势力,便如同吹气球一般膨胀起来。不过半年的功夫,便暗中操控了绣衣使近乎全部的力量。 而这绣衣使,乃是夏国历代皇帝手中利刃。就算先有冯处这个高阶绣衣使的投靠,但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这般轻易便让她掌握了这个特务机构,还是颇有可疑之处的! 而夏皇和身边心腹的对话,便是将这个谜题揭开。这一切的背后,都是夏皇在暗中助力,纵容她执掌整个绣衣使! 夏皇听到老太监的话,忽然怅然起来,摇头轻叹道: “这个自小未曾怎么关注的女儿,倒是朕看走了眼!生了这么多儿子,竟然没有一个比得上她的……” 相较于她哥哥岐王,她的手段谋略,不知道高到了哪里去。 饶是夏皇心中早已确定了皇位人选,为此也开始了诸多布局,此时也不由地想道: 若是她是男儿身,自己又何必费这么多的心思? 老太监低着头装木雕泥塑,虽然年纪大了,但他脑子可没糊涂。 在这个时候,无论皇帝说什么,自己也不能接话啊! 夏皇沉吟片刻,自言自语道: “其实也好,凌儿魄力有余,其余方面却是难免不足。有她暗中查缺补漏,也是极好!” 其实若非虞瑛瑶在前往云国之后,展现出能够帮助到岐王的手段谋略,夏皇根本不可能放任她回来,暗中掌握整个绣衣使! 失去了公主身份,她便是想牝鸡司晨都不可能!又是岐王一母同胞的妹妹,一荣俱荣,正是暗中为岐王保驾护航的好工具人! 想到这里,夏皇将手中珠翠放了回去,随口道: “送回去吧……” 夏皇微微顿了顿,眼神一凝,沉声道: “朕给她的,除非朕亲自要回来,要不然就只能永远是她的东西!” 四喜老太监闻言,连忙合起紫檀木盒,躬身一礼就要告退。 就在这个时候,夏皇再次发话了。 “邕州那边关注着,想必马上就要有个结果了!” “是!” ------ 此时,云夏南方交接之处。 远处的夏国边境处,亦是传来了如同雷声闷响般的铁蹄踏地之声,轰隆传来。 身穿黑色甲胄的数千骑兵,自前方疾驰而来。 铁蹄之声,直敲人心。杀伐之气,铺面而来。分列军阵,令行禁止的骑兵队列,只若泰山覆压而来,一看便是精锐之中的精锐! 于此同时,狄青领着的骑兵队列之后,又是数百商队打扮之人忽然出现,以装载货物的车队为盾,抽出兵刃列队挡住了云国骑兵的后退之路。 只看这些貌似商贾打扮之人那熟练的动作、紧密严实的军阵,便知这商贾身份只是掩饰,明明全都是训练有素,乔装打扮的精锐士卒。为的,就是在这个时候为骑兵大军拖延片刻! 狄青身边的副将见此,神色一凝,策马来到狄青身边,沉声道: “大帅……” 而此时的狄青,看到这突然出现的夏国骑兵,不仅没有露出惊讶慌张之色,反而是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开口道: “果然出现了!刚刚便发现今日遇到的马匪、商贾都有些异常……哼哼,再这么操练不停,都不知你们私下里得把我骂成什么样了!” 副将闻言,脸上不由得微微有些异样。 当今时节虽已入秋,但这邕州气温却不曾降下。恰逢秋老虎,天气堪比酷暑。饶是狄青以一方大帅之尊与士卒同甘共苦,但在疲惫不堪的情况之下,也是有人忍不住抱怨几句。 不过正如狄青所言,眼前这些夏国骑兵的出现,意味着他们总算不用这般操练不休了! 狄青将手中长弓挂在马上,换上腰间的苍蓝色宝刀,调转马头,指着前方那些伪装商贾的士卒,高声喝道: “冲!” 虽然狄青身边,只有百余骑兵。但眼看着数量是他们数十倍的夏国骑兵突然出现,一个个的全无半点惊慌。 军令一下,众人周身气势顿时一变,一个个挺直长枪。 “杀!” 只听得暴喝一声,百余骑兵当即紧随狄青身后,朝前方杀去。 马蹄迈动,骑兵冲锋之势猛地一提。肃杀之气却四散而出,军阵之势震慑人心。不过百余人的骑兵,却有千军辟易之态,惊人异常! 前方那做商贾打扮之人,当道而守。装满货物的车辆推到,露出了精铁打造的车架,将并不算宽阔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这些人虽只有数百人,还都是未曾着甲的士卒,但只凭借这精铁打造,拦在道路之上,占据地利的车架,便足以抵挡住数百骑兵的冲锋。 但可惜的是,狄青带领的,乃是三阶兵种“幽州突骑”! 狄青眼神一厉,长刀上指,暴喝道: “冲阵!冲阵!” 【……】 【前置条件——……】 【所需装备——……】 【特性——突骑冲阵:冲击敌方军阵之时,移动速度增加2,攻击力增加2(生效中)】 【属性——单兵战斗力:29,攻击:14(+2),防御:4,血量:9,移动:6(+2)】 “杀!” 无边的杀伐之气,顿时之间凝聚而来。 骑兵冲阵,霎时之间天地呼应,气运异象顿时凝聚实体。 滚滚狼烟冲天而起,血色缠绕盘旋而上,直在上空之中凝聚。 巨大的玄色铁翼伸展,投下的阴影遮蔽数里。泛着红光的凶厉眼神让人不寒而栗,尖锐的鹰嘴似在闪烁寒芒。苍劲有力的铁爪之下,有鲜血低落。 幽州突骑异象,滴血雄鹰。 天地之变后,大军凝聚的异象,第一次显露在世人面前。 百余骑兵冲锋而来,直面锋芒的数百伪装的夏国士卒面露惊骇之色,阵型顿时为之一乱。 “那是什么?” “怪物,是怪物……” “啊啊啊!” 当初萧承与惠启和尚在论法大会之上,气运凝实显露异象,被中庆城中的百姓认定为是真龙天子、佛陀降世。 而如今,第一次看到这般异象的夏国士卒们,更是生出敬畏惧怕之意。 滴血雄鹰异象俯冲而来,利刃般的铁爪此时跨过了虚实之间的限制。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那精铁打造,以此来阻拦云国骑兵去路的车架,顿时之间炸裂开来。 狄青率先而至,纵马一跃,手中长刀猛地一挥,苍蓝色真气汹涌而出,化作水龙真形,于夏军军阵之中肆虐盘旋。 阵阵龙吟,伴随着炸裂之声不绝于耳。有血性阻挡的夏军将士,此时直面,顷刻之间便被撕作粉碎! 百余骑兵挺枪而入,便宛若狼入羊群,只听得“噗嗤”的利刃穿透血肉之声不断传来,夏军的阵地之中,毫无阻挡、抵御之力,只听得一片惨叫之声。 不多时,一众挡在前方的夏军士卒,或死或伤,又或是胆气俱散,仓皇而逃。整个夏军阵地,竟然连一刻钟的时间都没能够坚持住,便尽数覆灭。 那骇人异常,在夏军看来宛若鬼神护体的滴血雄鹰之异象,缓缓散去。 狄青停在原地,重整队列,调转马头看向追来的夏军大队骑兵,昂然而立。 此时的夏国骑兵,似是为刚刚的大军异象所震慑,马速缓缓慢了下来,停在数里之外,警惕地与狄青对峙着。 只听得狄青神态沉肃,大声呵斥道: “此乃我大云疆土,你夏国将士擅入,可是想撕毁和约,再挑战端?” 夏国大军之中先是沉默着,只听得战马喘息、嘶鸣之声。过了片刻,方才入潮水一般散开。 一名面容沧桑,身形壮硕的中年将领,身骑战马之上,缓缓而出军阵。看着对面的狄青,他面上隐有忌惮之色,当即高声喝道: “大夏后将军,钦封德阳侯齐默,见过武镶将军!” 听闻来人的姓名,狄青眉头下意识地皱起。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狄青奉命前来接管这邕州大营之前,便已经在东厂的档案库中,将夏国西南边军之中的将领尽数记载心中。 可是眼前这人,却是未曾发现他的名字出现在名单之中! 一旁的副将闻言,悄然上前,压低了声音,对着狄青道: “将军,德阳侯齐默,乃是夏国北境边军出身的悍将。在十年之前一战成名,屠灭突厥古尔哈部三万之众,名震漠北,获封德阳侯!此后,其便一直在北境震慑突厥部,是以我天南少有耳闻。东厂的档案之中,也就只有这些而已……” “北境边军出身?”狄青闻言,眉头微微皱起。 此时仔细看一看对面的这些骑兵,一个个骑术精湛,战马优良,这般精锐的骑兵,绝非是夏国西南边军的那些骑兵能够相提并论的! 想到这里,狄青眼中不由闪过一丝警惕之色。 倒是没想到,夏国那边竟然从北境抽调精锐兵马而来。看来这一次,果真如陛下所交代那般,夏国那边是早有准备啊! 第二十六章 钓鱼执法 “久闻武镶将军大名,今日得以一见,果然是英雄人物啊!”德阳侯齐默看着远处那不过百余人的骑兵,想起刚刚那般气运异象,心中满是迟疑不定,只能张口恭维,语带试探地道。 作为一军主帅, 身负上下将士性命,每个决定不说都要有个八九成把握,但绝不能轻敌冒进。 尤其这凝实的滴血雄鹰异象,是未曾出现过的东西。 齐默身居高位,自然有渠道知道,这天地已然在潜移默化之间, 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凭借多年沙场厮杀, 齐默对军阵杀伐之气有着异常的敏锐。他能够知道那显化异象,绝对不是什么鬼神妖魔,而是大军军阵与天地之间呼应而发生的某种玄之又玄的变化。 但他身边一众将士,却是没有这个本事,看到那样未曾见过的东西,难免心中略感畏惧。 所以这個时候,绝对不能轻敌冒进! 想到这里,齐默眼皮一动,心中定计,当即朗声道: “此次前来,非是撕毁两国和约。而是收到消息,贵国邕州大营,有兵马叛乱。你我两国,约定盟约,又有姻亲, 岂能够坐视不理?本侯亲临大军,便是为了助贵国平定叛乱!” 故意说出邕州大营叛乱之事, 显然是抱着想着要打击狄青军心士气的想法。一般将士听闻这道消息, 绝对不免心中慌乱。 “只看武镶将军麾下, 便知您的才能。若是投效我大夏,本侯愿亲自举荐于吾皇面前。我大夏皇帝陛下最是惜才,武镶将军投效,必然不吝高官侯爵,金银赏赐!”齐默接着道。 “如今邕州大营叛乱,将军身为主帅,难逃其咎。即使您一腔忠勇,重回云国,云皇陛下迫于朝野舆论,便是再爱护您,也得将您问罪。与其如此,倒不如投奔我大夏,谋个好前程啊!” 齐默这话,其实并非劝降之时的言论,而是真的真心诚意的。 那军阵杀伐之气显化异象的效果、能力,虽然齐默不甚清楚,但只看刚刚的表现,足足平添其麾下士卒起码三成的战力。 有这样的练兵之法,都不需要太多,只要让云国整顿出二十万这样的兵马,夏国士卒面对云军,恐怕只有屡战屡败的份了! 所以,齐默是很希望狄青投降,为夏国带来这样的练兵方法啊! 而此时,对面的狄青,却是忽然轻笑一声,沉声道: “德阳侯说笑了,我邕州将士又岂是不忠不义之人?此前两国妄动兵戈,邕州将士便誓死效忠。这般话,还是侯爷自己回去说着玩吧!” 齐默闻言,眉头微微一皱。 他刚想再次出声劝降,便听到对面的狄青猛地打断道: “今日一见,多谢侯爷盛情相邀,此番恩情铭记在心。若是日后沙场重逢,易位而处,亦是愿意为侯爷举荐于陛下面前!” “后会有期!” 说罢,一众云国骑兵当即在狄青的带领之下扭头策马狂奔。 离去之果断,倒是让齐默微微有些措手不及。 眼看着云国骑兵越跑越远,齐默身旁的夏军将领当即凑上前去,拱手道: “将军,咱们追不追?” “那滴血雄鹰异象,到底是什么玩意?敌情不明,末将觉得还是莫要轻敌冒进的好!” “这、我等大费周章,调集兵马前来,若是这般回去,该如何向陛下交代?” “可是那异象实在吓人,麾下士卒若是面对,只怕胆气丧去,战力凭白就减弱了五成……” 这么一盘棋,若是放走了狄青,让他回到邕州大营整顿兵马,只怕只要先输一半了! 齐默沉吟片刻,当即一攥手中马鞭,喝道: “他对我等大军,亦是心怀忌惮畏惧。否则这个时候,绝对不会这般轻易离去。传令,绝不能放走狄青,追!” 说到这里,齐默微微一顿,接着嘱咐道: “前军作鱼鳞阵,后军变鹤翼阵!” 此时的齐默,还稳了一手。鱼鳞阵防御严密,骑兵不常用此阵法,为的就是防止狄青反手突击。后军鹤翼阵,就是为了一旦狄青回头,立即包抄其后方截断退路。 齐默治军多年,威望颇深。此时一声令下,麾下将士们纵使对那异象心有畏惧,却也是整军前进。 到底是夏国最为精锐,终年厮杀不断的北境骑兵,军阵变化,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情。 只听得马蹄声阵阵,宛若雷鸣闷响,直朝狄青离去的方向杀去。 而就在前方,狄青扭头看了看身后那半天才开始追击的夏国骑兵,心中微微一动,马速稍微慢了一丝,朗声道: “动作给我慢些,还有几十里路,别让对面追不上来!要不然这段时间的苦,咱们可就白吃了!” 虽身后有千军万马追击,但此时这不过百人的骑兵,却是毫无畏惧退缩之意,听到狄青之言,脸上甚至露出了嘲弄之色,放声大笑起来。 朗笑之声,旋即又消失在急促的马蹄声之中。 ------- 而此时,邕州大营前。 谷皋看着近在眼前的邕州大营,眼中是强压不住的喜色。 只要趁着大营之中无人主持大局,夺取大军军权,然后假借朝廷之命,大肆提拔亲信,掌握大军。那今后,这邕州大营,四州之地,他便是威风八面,生杀予夺的割据诸侯了! 一众已经将谷皋默认为带头之人的将领,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再后面,则是被谷皋亲兵心腹绑得死死的近半不配合的将领了! 一群将领,绑住了另外一群将领回来了,这样的场面,着实很让大营之前守卫的士卒迟疑。 但旋即,谷皋便以这些将领触发军法,他将这些人带回军法论处的名义,呵斥守营士卒打开营门。 守营将领不敢违逆,当即将众人放了进来。 谷皋二话不说,领着众人便直朝帅帐而去。毕竟此时,只有拿到了帅印,才能够假借朝廷名义,调动大军。 谷皋走到帅帐之前,大步迈入。正当他要兴冲冲地去拿帅印的时候,整个人忽然一僵。 众人齐齐朝帅帐之中望去,顿时集体愣住。 便见帅位旁,一道身穿甲胄,身形在众将领看来颇为熟悉之人,正身形挺立,负手站在地图之前仔细端详着。 一众将领,顿时惊呼一声,面色煞白,心中宛若打鼓,扑通扑通地直跳。 “大、大、大帅,您、您回来了……”有人结结巴巴地说道。 听到有人说话,那道身影微微转身,露出了面容。 谷皋见到此人,当即面色苍白,心中慌乱至极,下意识地倒退一步,猛地撞到了身后同僚。 这突然出现在帅帐之中的人,竟然是前任邕州大营主帅,原镇东将军,现任中军大将军石安。 原本应该在中庆城的石安,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回到了这邕州大营之中。 能够跟随谷皋的将领,虽然不一定就多么聪明,却显然很会看局势。老上司的忽然出现,这背后意味着的东西,让这些人已经开始慌乱懊悔起来。 石安环顾着闯进帅帐之中的一众将领,又撇了撇被他们五花大绑的军中袍泽,脸上顿时一沉,冷哼一声,道: “本将军如今,早已卸任邕州大营主帅,大帅之尊称,当不起!” 他脸色更为阴沉难看,声音再次一高,呵斥道: “尔等未经通传,私进帅帐,有探听军机之嫌,按照军中律法,该如何处置?” 执掌大军多年,石安积威甚重。再加上此时他本就在暴怒边缘徘徊,声音略带暴戾凶煞之气,让在场众将双腿颤颤不能自已。 谷皋握了握腰间的兵器,心中生出了号召众人上前,乱刀砍死石安,随后夺取军权的念头。 但每每那激昂慷慨的号召之言到了嘴边,却又堵住说不出来。 先不说石安执掌大军多年,威望深重。就说那帅帐之外,那若有若无的凌厉气机,便知此时众人已经是身在瓮中,再无了生机。 看到众人战栗着不敢说话,石安心中却更是暴怒。 “说啊!本将才走了多长时间,都变哑巴了?” 暴喝之声响起,只听得数声“噗通”之声,便有数名与谷皋一同的将领跪倒在地,浑身颤抖不能自已,七嘴八舌地颤声道; “回大帅、啊,不,是回大将军……” “此谓探军……” “违令者……当斩……” 石安眼中开始变得通红,厉声道: “尔等刚刚,扬声笑语,蔑视禁约,驰突军门,又该当何罪!” 又是“噗通”几声,再次有人跪倒在地,颤抖着不敢起身。 “此谓轻军,按军令,当、当斩……” 石安一拳砸在帅位之上,继续怒吼道: “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何罪?”谷鑵 “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何罪?” “或闻所谋,及闻号令,漏泄于外,使敌人知之,何罪?” 每一声暴喝,便又有几人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谤军者,当斩!构军者,当斩!背军者,当斩!” 军中律法七禁令五十四条,轻军、慢军、盗军、欺军、背军、乱军、误军,条条当斩! 连着三次盛怒之下的追问,帅帐之中有心作乱的将领,还站着的也便只剩下一个谷皋。 石安看向他,眼神狠厉,用微微有些嘶哑的嗓子,一字一句地道: “密谋造反,该当何罪!” 此时的谷皋再也支撑不住,身形晃动,狼狈地趴到地上,连连叩拜,眼中鼻中涕泗横流,懊悔至极地不断哀求告罪。 “大将军、大将军,末将知错了!末将只是、只是,只是为求活路了……看在末将为国征战多年的份上,饶末将一命吧!” “放过你?” 看着谷皋这番模样,石安却是开始气得浑身发抖,甚至嘴角不受控制,狰狞地笑了起来。 就这般废物的胆色,还不如当年那个在帅帐之中,敢于向陛下拔剑的佛门卧底! 可就是这么一个货色鼓动一下,就让这邕州大营近半的将领牵扯其中,让他不得不对着一众旧部、袍泽下死手。 此时若是能够动手,石安只恨不得将他整个人生吞活剥了吃下去! 便在这个时候,只听得数阵脚步之声传来。 新任邕州知府萧瑀手持明黄色圣旨,在一众粘杆处侍卫的簇拥之下,缓步走入帅帐之中。 石安见到萧瑀来了,站起身来,对着他微微点头。 萧瑀微微拱手行礼,沉声道: “陛下口谕,接下来之事,大将军便不必参与了!” 石安不忍地闭上了通红的双眼,躬身行礼,道: “谢陛下体谅!”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不用多说,是处斩叛逆之人的时候。这些人,都是石安多年的旧部袍泽,让他暂时回避,算是萧承对臣子的关照。 石安站直了身子,环顾在跪倒一地,惶惶不堪的众将领,猛地一咬牙,快步走出帅帐。 等到石安离去,萧瑀脸上一冷,展开手中圣旨,朗声道: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大云皇帝诏曰: 邕州边军典军校尉谷皋,巧言令色,鼓动军心,致使不和。勾结夏国,密谋叛乱,罪不容赦,当诛!革除官职,论处极刑,夷其三族!附从将领,一应皆斩,家族上下流放南郡,永不得回! 钦此!” 跪倒在地的谷皋面若死灰,呆愣了片刻,却又忽然抬起头来,睁大了双眼,道: “为何,为何圣旨中会有我的名字!我明明今日才……” 说到一半,谷皋忽然反应过来,挣扎着就要起身,吼道: “陛下知道……陛下全都知道!为何、为何要等到现在出现,一定要置我等于死地!” 中庆城到邕州,路程需要半个月之久。这道圣旨之上,谷皋的名字赫然在列,显然是老早便在上面。或许,在夏国那边联系他的时候,东厂的番子便已经盯上了他。 而若是提前数日便将石安派来军中坐镇,想必他们一定都不敢有所动作。 谷皋虽然不懂什么叫做钓鱼执法,但也明白,中庆城的皇帝,就是一步一步看着他,领着近半边军将领,一同走入死境的! 萧瑀冷笑一声,道: “你若没有叛乱之心,本官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好了,多说无益,来人,将他们拉到军中校场之上处斩!” 一旁的粘杆处侍卫当即暴喝一声,将这些边军将领尽数拖了出去。 哀求、咒骂、痛哭、懊悔之声,顿时响彻一片。 萧瑀脸上冷漠,丝毫不为所动,沉声道: “速速回禀陛下,邕州大营无恙!” “是!”一旁的粘杆处侍卫当即拱手应道。 --------- 夏国后将军,德阳侯齐默俯身马上,看着前方的狄青等人,心头忽然一跳。 “有点奇怪啊!云军的马速,怎么越来越慢?” 一旁的副将闻言,当即道: “这云军此前便操练、追逐马匪,马力不够也是正常!” 齐默闻言,却是警惕地抬起头来,环顾了一下四周。 便见四周地形越发开阔,密林不再,一点也不像埋伏有兵马的模样。这也就是他们不知不觉之间,能够追得这么远的原因。 但此时的齐默,心中却是越发不安起来。 “邕州大营的密探说,这狄青今日带了多少兵马出来?” 手下副将迟疑一会儿,方才斩钉截铁地道: “今日出营的,只有百余骑兵!” 齐默闻言,露出沉吟之色。 但不过思索片刻,他脑中便灵光一现,瞳孔猛地一缩,惊呼道: “快,整军后撤!邕州大营的主帅,怎么可能只带这么点兵马出来!该死,只怕中计了!” 话音刚落,前方一直奔逃不停的百余骑兵,忽然调转马头,肃然地面相直冲而来的夏军骑兵。 “将军你看!他们停下了,咱们不如……” 齐默闻言,更是急了,道: “真的有诈!” 话音刚落,远远便看到远方,一条赤色浪潮滚滚而来。 定睛一看,身穿赤色轻甲的云国骑兵,此时自远处疾驰而来。象征着大云国的云龙战旗随风飘荡,与“狄”字大纛一起猎猎作响。 狄青身骑战马之上,英俊的脸上露出冷意。 长刀斜指,暴喝道: “突骑,杀!” “杀!” 震耳欲聋的暴喝之声响起,杀伐之气几乎凝实。气运化作滚滚狼烟冲天而起,直在空中凝实成巨大的雄鹰异象。 “射!”又是一声暴喝。 远处赤色铁骑抽出弓弩,斜指上空。 头顶之上的滴血雄鹰振翅高飞,身形扶摇而起,一阵狂风随之而起。 只听得“铮”的一阵弓弦震动,箭雨攒射,铁骑未至,羽箭便呼啸而至。狂风助势,射出的羽箭去势更为雄劲强势,化作暴雨纷纷落下。 云国骑兵突然杀出,更是没想到对方羽箭能够攒射这般远的距离,霎时之间,士卒们纷纷中间,从马上翻滚下来。 这般情况,看得齐默是目次欲裂,口中连声暴喝道: “聚阵!聚阵!不可让云军冲入阵中……” 夏军一片混乱,面前朝齐默此处聚集而来。 但就在这个时候,突骑快若迅雷,便已经呼啸而至。 虽是轻骑兵,却携无可阻挡之势突入阵中。趁着夏军军阵涣散,不断分割包围,左突右杀,纵横睥睨。战场之中,只响起夏军士卒的惨叫哀嚎之声。 齐默眼睛涨得通红,额间青筋暴露,气急了的模样。 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来天南的第一战,竟然就这么败了! 第二十七章 黎卫宁的决然 云国中庆城,皇宫养心殿中。 只有萧承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金手指面板之上,密密麻麻地显示着朝中百官属性表。 邕州大营那此前忠心值急速降低的近半将领,看着这些人的名字逐渐变灰,最后直接消失在面板之上,萧承便已经知道, 邕州大营那边,已经尘埃落定了! 只是此时的萧承,脸上倒是没有太多高兴之色。 如今的云国兵将,已然并非只有这邕州边军能打。 驻守云国北境,于程不识麾下效力的六万大军。驻守东南云黎边境的杨大眼麾下两万士卒、一万苗兵。还有此前,经过狄青整训过的五万京郊大营兵马。 这些兵将,现下都可堪一用。 除此之外,萧承现下手中, 还有已经训练略有所成的幽州突骑、白毦精兵、天雄军、关宁铁骑等二三阶的精锐特殊兵种,加起来也有五万之众。 可以说萧承手中,并不缺可调用的兵马。 但就算如此,萧承此时心中也是隐隐觉得肉疼。 这次邕州大营处决的近半将领,那可都是军中中高阶的将领,久经沙场经验丰富,乃是边军的脊骨。经此一事之后,邕州大营战力必然大打折扣。 萧承本已经开始打算腾出手拆分邕州大营边军的,却不曾想到夏国那边,竟然借着送还汪晓尸身的机会,暗中鼓动大军,使得军心不稳, 近半将领为了自保生出别样心思。 这般一来,萧承便不得不狠下杀手,快刀斩乱麻, 彻底清理这邕州大营了! 萧承眼中一厉, 心中杀意波涛汹涌。 “抓到了多少人?” 冷冽之声,在养心殿中回荡。其中隐暗藏的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这般姿态,当今陛下少有 殿中的冯保跪倒在地,忙不迭地回道: “回陛下,这次顺藤摸瓜,已经将邕州之中潜伏的绣衣使探出了大半。” 萧承闻言,眉头皱起,声音微微一高,语气略带呵斥之意,道: “为何不是全部!” 为了避免邕州大营更大的损失,萧瑀那边只能尽快下手,根本不可能等着东厂慢慢地将邕州绣衣使抓出来。 而如今事发,没有查到的绣衣使暗桩,只怕就会潜藏地更深了! 听闻萧承隐带怒意、杀机的声音,冯保心中一滞,俯身告罪,道: “奴婢办事不利,请陛下恕罪……” 萧承眉头紧皱,又缓缓松开,继续开口沉声道: “罢了, 不过癣疥之疾而已。” 夏国谋划落空, 国战将起, 这才是最为紧要之事。剩下的绣衣使,也不过一群老鼠,根本没有足以逆转局势的力量! “东厂此前在邕州未曾有太多布置,朕也不过分追责于你。但是黎朝那边,你东厂全力发展了这么久的时间,之后黎朝那边,总不会再像这般了吧!”萧承语气平静道。 冯保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连忙道: “请陛下放心,绝不让陛下失望!”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然后眼神一抬,轻喝道: “郭解!” “臣在!”身穿梦寐以求的大红色四品官服,恭敬地跪在一旁的郭解,连忙行礼应道。 “到了你尚舆备事处出手的时候了!邕州等四州之地的夏国绣衣使,宁肯错杀也不放过,牵涉之人一个不留,尽数诛杀!朕要你粘杆处的名头,今后在夏国能让小孩止啼!” 萧承声音语气虽然平淡,但其中隐带的血腥,却是让人心中一寒。 粘杆处在云国境内,那是名头极盛,的确有让小孩止啼的威势。 但这样的名声,是建立在当初萧承御驾亲征之后,朝野上下,百官宗室那血淋淋的人头上面的。想要将粘杆处的名声在夏国之中响亮起来,那必然也是要人头堆积的。 帝王之怒,必然要用鲜血熄灭。一句“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背后,是斑斑血泪! 郭解闻言,眼中杀意毕露,沉声喝道: “谨遵陛下之命!” 自从国内局势平定之后,这粘杆处的血滴子,也是挺长时间没有染血了! ------- 此时的云夏边境之处,厮杀之声已然平息下来。 地上之上到处是断裂的兵器、箭矢,附近的土壤被鲜血浸透,变得赤黑色。躺倒满地的夏军尸体旁边,训练有素的战马此时依旧守候着没有离去。 云军漫山遍野遍布四周,仔细搜寻着战场,若是遇到还有生气的夏军士卒,倒是也没有动手补刀,而是让人带回去救治。 狄青骑着战马立在一处山坡之上,面容坚毅地俯视着前方。 身边副将驱使着战马来到狄青的身边,沉声道: “大帅,除了找到了夏军残破的牙旗之外,未曾发现德阳侯齐默的踪迹。” 狄青闻言,只是沉声道: “看来齐默,应当是领着骑兵杀出重围了!到底是夏国名将,谨慎至极,若是他此前追击之时没有布下军容严密,不易冲破的鱼鳞阵,只怕这一战,就得全军覆没!” 副将闻言,连忙拱手道: “大帅一战击败夏国名将齐默,又以两千骑兵歼灭三千夏国精锐,已经足以扬名天下了!” 骑兵机动性极强,向来难以歼灭,更别说领军的还是夏国名将了。以劣势兵力,灭了敌国三千骑兵,的确是很大的战果了! 狄青闻言,却是微微摇头,道: “我军士卒精锐,更是有心算无心,这一战不值得夸耀!” 这么说,其实也确实不错。 这一战狄青这边早有准备,更仗着幽州突骑的精锐,以及军阵显化异象的震慑,夏军军心难免涣散。这诸多因素叠加,只是歼灭三千之中,却未曾俘获、斩杀敌军主将,也的确算不上什么值得称赞的战绩。 狄青顿了顿,接着道: “齐默此人性子谨慎,倒是有几分我朝镇北将军的风采。只怕今后,夏军对我突骑必有防备!” 副将闻言,却是微微抬头,斗志昂然道: “这次未曾擒获,等到下一次沙场相遇交手,我等必为陛下、为大帅活捉此人!” 云国大军这些年来纵横各国,未尝一败。这屡战屡胜的军队,军心斗志自然不同。 狄青闻言,失笑一声,调转马头,道: “走吧,回营,调辅兵、民夫打扫战场。之后,还有仗要打呢!” “是!” 一声令下,众突骑当即集结,稍微整顿一番之后,当即朝邕州大营而去。 --------- 黎朝王都,升龙府中。 南华殿之上,黎卫宁脱去王袍,身穿全幅华丽甲胄,腰佩长剑,在朝臣错愕的目光之中,快步走上殿中。 而在他的身后,还跟着数名太监,跪倒在地,手上高高举起托盘。 木盘之上,放着华丽的王袍、玉玺等物。 “王上,您此时召集百官觐见,究竟所为何事……”敖侯黎护此时,忍不住上前一步,出言问道。 黎卫宁眼睛一眯,二话不说抽出了腰间那装饰华丽的长剑,直接一扫。 只听得“哒”的一声脆响,那玉玺滚落在地。 温润玉身之上,被这锋利无比的长剑砍出一道裂缝。再跌落在地,瞬间碎裂开来。 “王上!” “王上,您这是在做什么……” 众臣见此,更是连连惊呼道。 黎卫宁指了指地上已经碎裂的玉玺,沉声道: “此乃云国赐予的安王印玺!” 听到此言,南华殿中的文武百官,顿时齐齐愣住。 此时黎卫宁再次挥剑,接连砍翻了其余太监手中云国朝廷赐下的王袍、冠冕等物,咬着牙面色狰狞,略显疯狂地朝这些东西劈砍着。 黎朝历代君王,莫说向云国俯首称臣了,就连夏国都没有降服称臣的时候。 黎卫宁被迫接受册封俯首称臣,乃是历代唯一人,是将要被记载在史书之上的耻辱!便是他日后做出再大的成就,这份耻辱的名声也永远洗不干净了。 此前没有发作,那也是因为他隐忍的性子。但这个时候,眼看着机会到来,他又如何能够忍让? 一旁的黎护,见到黎卫宁这般失态,顿时上前,高声道: “王上!” 听到黎护之言,黎卫宁稍稍回过神来,手中停下,喘了一会儿粗气,方才开口道: “此前国战,因主帅无能,致使两度大败,社稷动荡!孤为保国朝百姓,接受云国册封,忍受奇耻大辱。为此,孤日日难以安寝。时至今日,朝野局势稳定,唯有臣服云国,乃是我国朝上下难以揭露的痛处!” 黎护听到黎卫宁的话,双眼愣神,有些难以置信地道: “王上,这是什么意思……” 黎护此时想问的,其实是两个问题。 一個,是疑惑于黎卫宁为何此时突然说出这样的话。第二个,则是黎护震惊于黎卫宁刚刚,已然有将之前责任尽数推到已故太尉陈丰头上的意思。 或许别人不知道内情,但作为早早便投靠黎卫宁的他来说,这两次国战之所以战败的原因,他都了然于心! 此前为了社稷稳定,陈丰已然背负了全部的罪名。朝野之间的舆论本就对陈丰不好,这个时候他黎卫宁再火上浇油,公开指责陈丰,这般对待忠臣,实在有些过了! 此时的黎卫宁注意到黎护的视线,眼神有所触动,微微避开了他的视线。 但很快,他眼神再次变得坚定起来。 他扫视在场众人一眼,当即高声道: “如今国朝休养生息,已然不复当初动荡。夏国那边亦是递来盟约,约定再次共同起兵征伐云国。一洗前耻的时候已经到来,传孤的命令,调动我黎朝上下大军,出动东西水师,全力攻云!” 一句话,顿时让整个南华殿之中的百官不顾君前失仪,纷纷议论出声。整个南华殿中,顿时如同菜市口一般嘈杂。 黎护闻言,心中顿时一急。 先不说其他的,就说这一国征战之事,粮草兵甲等物资调度绝非易事。这般仓促便决定起兵攻云,实在是让人难以认可! 还不等黎护出列劝谏,便有数名官员上前一步,朗声喝道: “王上,不可啊!我国朝如今,民力未复,上下士卒兵甲器械不足,唯有东西水师能够一战。这时候便起兵攻云,如何能胜?” “王上,我国朝已经和云国签订和约,这般仓促撕毁,损害国之声望。还请王上,三思啊!” “军中文物资皆不齐备,贸然兴兵于国不利,请王上三思!” 有人反对,自然便有人认可。 朝中文武两班的年轻官员亦是上前,呵斥道: “王上受辱,尔等不思如何为君王效力,反而一力阻止,到底是何居心?” “尔等这般,莫不是云国奸细?” “哼,便不是云国奸细,那也是胆气俱散,畏云如虎,窃居高位的无胆匹夫,实在可耻……还请王上下令吧,臣等愿肝脑涂地!” 南华殿中,再次吵成一团。 黎卫宁却是猛地抬手,斩钉截铁道: “孤意已决,诸位莫要再议!军中物资,许久之前便可是筹备,莫要担心。还有,云国所赐王服、玉玺皆被孤毁去,一应仪仗也皆被焚烧。面对云国,孤已再退无可退!” 黎卫宁说到这里,双眼锐利,狠狠地扫过在场众人,喝道: “若有再劝阻者,皆以叛国罪论处!” 这话一出,已然是显示出了黎卫宁的决心。百官便是再不愿,此时也难以劝阻。 原本想要劝谏的黎卫宁,想起了突然之间死去,还要背负罪名的陈丰,以及连夜逃离的陈立言,心中发冷,劝谏之言顿时堵在了嘴中。 还是,莫要多嘴了…… 黎卫宁挺直了胸膛,手持宝剑,喝道: “云国皇帝当初能够御驾亲征,挽回局势。今次孤也要亲临前线统帅兵马,一举振兴国势,显我大安上国之威势!” 显然,萧承的事迹,无时无刻不再激励着黎卫宁…… 百官见此,再无议论之心,纷纷跪倒在地,沉声喝道: “谨遵王命!” 黎护见此,心中依旧沉重。 就算此时国朝,还有规模庞大,战力惊人的东西两路水师。但水师,可上不了岸啊! 也便是因为如此,当初两场国战,才没有黎朝水师的身影。 而没有了陈丰的国朝大军,真的能打赢云国吗? 黎护微微一叹,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亦是随着百官跪倒在地…… 第二十八章 金刀为记,玉玺为凭。 这临时召开的朝仪散去,黎朝百官之间气氛微微有些量凝重,各自匆匆离去。 唯有敖侯黎护,此时被宫中太监拦下,直言黎卫宁有事召见。 黎护面色平静,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不免有些惴惴不安。 陈丰这说不清道不明的突然身死, 其独子陈立言潜逃离去,对黎护来说,显然是一道坎! 当跟着太监进入宫中,此时的黎卫宁身上那表明决然奋战之心的全幅甲胄还没有换去。 黎卫宁将心中担忧、不满隐藏得很好,看到黎卫宁的时候二话不说,当即俯身拜倒, 沉声道: “拜见王上!” 黎卫宁见到黎护前来, 脸上当即露出了温和之色, 连忙道: “司空免礼!” 因为在黎卫宁夺位之时出了大力,昔日的九卿之一,钦封敖侯的黎护,如今已经位列司空之位,领黎朝少府、大司农、宗正三衙。又因其尤为被黎卫宁倚重,在朝中风头无二,与陈丰共为黎朝文武两班之首。 黎护站起身来,低着头道: “王上召臣前来,可是有要事嘱托?” 黎卫宁闻言,看着黎护,沉吟片刻,忽然道: “司空可知道,云国给已故太尉陈丰上谥号的事情?” 黎护点了点头,沉声道: “云国皇帝钦赐谥号‘忠壮’!” 黎卫宁忽然冷笑一声,道: “侍君尽心,谓忠。武而不遂才,为壮。云国皇帝这是在暗戳戳地说, 陈丰忠心又有武才, 之所以两度战败, 导致国朝元气大伤,全是孤这君王的错?” 黎护闻言,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最后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皮低耸着低下头去。 没有人配合着接话谴责萧承,周遭安静下来,莫名显得有些尴尬。 黎卫宁看着毫无反应的黎护,眉头顿时一皱。 一旁的辟秽见到这般气氛,心头再次一慌。 有些事情大家虽然心知肚明,可别这般表现出来啊! 前些时日,黎朝军中支柱陈丰刚死。这是他如今背着黑锅,导致名声不好,这才未曾掀起太大的波澜。 但敖侯黎护,既是如今公认的文臣之首,又是宗室子弟。其品性贵重,威望不低。他若是这个时候再出事,那问题可就大了! 不过黎卫宁, 倒是还没有昏庸到这个时候发作。 见黎护没有接话,他强忍心中不快, 轻咳一声, 语气依旧温和,继续道: “此乃云国,打击孤之威望的手段罢了!若是这般下去,这民间舆论迟早变化……幸而夏皇遣人联系孤,约定两国共同起兵,助我国朝收复故地。此乃千载难逢的机会,孤此时决不能再犹豫。司空,你可明白孤的苦心?” 说到这里,黎卫宁还微微一顿,眼中流露出哀叹之声,低声道: “这件事,太尉生前亦是知晓。如今准备妥当的物资粮草,便是他暗中筹措的……有些事情,孤也是迫不得已。大局如此,国势日渐衰弱,孤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国朝这般日渐沉沦下去吧!” 黎护抿了抿嘴,听到黎卫宁语气惋叹,隐带悲愤之意。他心中微微一叹,不再犹豫,俯身一拜,开口郑重道: “王上可曾想清楚了?云国兵峰正盛,夏国那边也不见得能够如何。若是此次出兵失败,只怕便真的再无退路了!就算赌国运胜了这一仗,可是夏国那边呢?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听闻这句话,黎卫宁反倒觉得黎护这次是真心的了,心中顿时微微一松。 只见黎卫宁微微昂头,傲然道: “夏国国力雄厚,无可匹敌。云国兵峰正盛,锐不可挡。但若论水师,我国朝东西两路水师,才是天下诸国水师之中当之无愧的第一!” 黎朝在三国之中国力最弱,又无太多的山川天险。之所以能够传承数百年间,其中最重要的,便是黎朝的东西两路水师了! 黎朝位于天南之南,三面环海,唯有北境分别与云国、夏国接壤。当然了,自从邕州四州之地被云国夺取之后,也就只与云国接壤了。 黎朝东西两路水师,分辨驻扎黎朝西境道武里府,与东境的南定府,分别防备云国、夏国自海上出兵来袭。 相较于黎朝其余畏云如虎的各路兵马,这两路训练精锐,兵甲精良的水师,方才是黎朝国防根本,是黎卫宁真正有胆子配合夏国反攻云国的基础! “至于夏国那边嘛……北境四州之地,自然不可能全不收回。但就算如此,也总好过尽数失去!没了邕州大营的边军,云国军力大损。到了那個时候,为了抗衡最强大的夏国,云国那边也只有重新和我黎朝结盟!” 黎护此前没有统领过大军,对于军事称得上一窍不通。但他此时,却是坚定地摇头道: “王上,水师再精锐,在陆地之上却也不是云国大军的对手啊!” 水师再精锐,难道还能够将船舟开到陆上去? 黎卫宁也不瞒他,将此前陈丰定下的计策尽数说出: “可派遣水师自升龙府红河入海口逆流而上,绕过云国秀山郡,直插石城郡,铁索横江,隔绝邕、宜、炬、钦四州之地与云国国境联系。” “若是夏国那边计划顺利,邕州大营已生动乱。安沛郡大营兵马同时出动,与夏国一道清缴云国边军!” 黎护微微有些发愣,但想到这是陈丰生前遗计,便再无迟疑之色,当即拱手道: “臣该如何去做,请王上吩咐。” “孤御驾亲征,国中一应事务,尽数交予你手中!”黎护站起身来,紧紧把住黎护的手臂,神色郑重地交代道。 只看黎卫宁此时这一副模样,黎护神顿时有所触动,真诚道: “请王上放心!” 二人君臣相得,彼此信重交心一番之后,黎护满脸斗志,精神振奋,脚步匆匆地出宫而去。只看这幅神色,好似他现在便忍不住要大干一场,不负君王信重的样子。 看着黎护离去的声音,原本满脸真诚的黎卫宁,嘴角笑容顿时一冷,望着黎护离去的身影,眼神变得无比深邃吓人。 陈丰死之后,黎卫宁不敢保证,这黎护会不会也生出兔死狐悲的心绪…… 如今局势如此,尚且动不得他。不过等之后,一定要想办法除去他! 而就在此时,快步走出王宫,上到了自己车架之中的黎护,脸上振奋之色缓缓消散,忧心之色浮现出来。 如今陈丰已死,独子陈立言逃窜。陈家在军中的旧部,要么是发誓誓死效忠国朝,甚至不惜亲自捉拿、杀害自己昔日袍泽,以纳上投名状。便是仅带数名亲兵,抛下麾下士卒逃窜而去。 明面上看,黎卫宁已然控制了局势。 可背后,这陈丰身死造成的后果,却并非只有这么简单! 便比如黎护,此时心中生出芥蒂,已然不会再像往常那般信任自己效忠的君主了。 必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了! 黎护心中这般默默想道。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之间,便听到车架之外,传来了府中死忠心腹的声音。 “侯爷!” 黎护微微回过神来,沉声道: “有何事?” “请侯爷准许属下近前禀报!”心腹此时的声音,显得微微有些激动。 黎护闻言,不再犹豫,当即道: “进来禀报!” 心腹闻言,连忙跳上车架,捧着一个略显古朴的宽大锦盒,跪在黎护面前。 此时这名心腹的神色,显得稍微有些奇怪。 兴奋、雀跃、茫然、惊慌之色,此时在他脸上交织一起,颇为复杂。 黎护眉头微微一皱,沉声道: “到底怎么了?” 手下心腹见此,连忙举起手中锦盒,兴奋道: “侯爷,这是天命啊!” 黎护有些摸不着头脑,喝道: “到底是什么?快说!” 手下闻言,连忙将手中锦盒打开。 若有若无之间,一道金色光芒在锦盒打开之际一闪而过。 黎护望去,便见锦盒之中,静静地摆放着一枚古朴厚重,雕刻精致的玉玺,以及一柄装饰华丽,镶以珠玉的金色长刀。 锦盒之上,还雕刻着十六个古篆。 “天命所归,振兴大安。金刀为记,玉玺为凭。” 黎护曈孔猛地一缩,眼睛一瞪,紧张急切地逼问道: “这东西,从何而来?” 手下心腹闻言,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回道: “府中大堂房梁倒塌,砸开了地面,露出了这东西……” 心腹说到这里,脸上难掩兴奋之色,道: “侯爷请放心,属下已经将府中知道此事的人看守起来……侯爷,这是天命啊!我大安上国,必然要在您手中振兴的!” 黎护闻言,呆愣愣地看向眼前的金刀玉玺,心中微微发冷。 太巧合了! 到底是什么人在幕后作祟,甚至能够将手脚做到他的侯府大堂? 可是与此同时,看着手下心腹那狂热眼神的时候,黎护心中忽然一动。 一种此前未想过,颇为大逆不道的想法,无法制止地在他的心中生出。 还是说,这世间真有天命?这东西,就是上天的警示吗…… 第二十九章 复姓诸葛,躬耕陇亩 夏国西南六郡之一,河池郡,梧州。 虽同属夏国西南,但河池郡却是在最南方,若有事变,江阳郡大营难以策应。再加上梧州与邕州隔江相望,自然需要有大军防备。 此前西南瘟疫爆发,由于河池郡距离源头德江郡颇远,又有大军快速反应,是以疫情尚算能够控制。所以在这次,河池郡所受的波及不算大。 如今瘟疫平息,当地秩序已然恢复了生气,城中商贩叫卖声此起彼伏,行人旅客往来不息,入眼只有一片繁华盛世景象。此时的河池郡与西南其余五郡相比,双方差距大到不似同一个地方。 只可惜,这番繁华太平旳景象,也并没有持续多久。 便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轰然传来,让街道之上的百姓纷纷必然不及,一片混乱。 身穿甲胄的陌生骑兵,此时身负夏国玄色龙旗,手持令箭,一边纵马于大街之上疾驰,一边用带着明显北地口音的官话,高声喝道: “朝廷有令,即日起大军进驻河池郡各城,各地官府全力配合大军行事,不得有误!” “朝廷有令,即日起大军进驻……” 原本城外大营的兵马,此时浩浩荡荡开进城中,直接接管了城中防务,并且在城中官府衙门、粮仓库房等要地,皆安排了士卒看守。 这番景象,并非是第一次了。 当初岐王率兵攻伐云国北境,云国皇帝收服邕州大营,整顿兵马做出兵之态,那个时候的梧州,便是如今日一般,大军接管城池,严阵以待。 一时之间,百姓们略带惊慌地躲回家中,街边店铺也急忙关上了铺门。 片刻之间,还一副繁华的盛世景象顿时散去。整个梧州城,顿时笼罩在战争阴云之下。 梧州城外大营之中,一众将领全身甲胄俱全,齐聚一堂。只是此时,在座每个将领的周身气势,都低沉地吓人。 “后将军那边,还未曾有消息吗?”有将领开口问道。 为首一名将领脸色阴沉,缓缓摇头,道: “没有……但有探马回报,数千北塞精骑为云国设伏,几近全军覆没!而云国邕州大营那边,却是紧闭营门,毫无动静!” “如此看来,只怕云国邕州大营那边,也是出漏子了!” 此话一出,当即便有将领猛地站起身来,怒喝道: “为何会这般?明明是我等算计云国,为何云国那边会知道消息?” “北塞精骑进驻,一路上都是充作押运粮草的兵马,只为隐人耳目。而我梧州大营,守卫严密,决不可能走漏消息!” “妈的,一定是咱们之中出了个叛徒!”有数名将领勃然而怒,顿时应和道。 只有为首将领此时断然摇头,沉声道: “知晓此时的将领,这两月来一直为后将军亲兵贴身护卫,绝不可能发出消息!” 说是护卫,其实也就是为了防止这些提前知道计划的将领之中,有人走漏消息,德阳侯齐默这才安排了自己的亲兵监视梧州大营之中的将领。 说到这里,为首将领声音一厉,喝道: “此事是有人泄密的可能微乎其微!大战将起,谋划失算,后将军失踪。这般情况之下,我等更要同心协力,再有相互猜忌者,以乱军之罪论处!” 众将闻言,当即微微低头,不再争论。 按照金陵城那边的打算,本是想数千骑兵围杀云国武镶将军狄青,然后趁着云国邕州大营动乱,悍然出兵,全据四州之地。 可是万万没想到,这第一步,便已经失败了。 此前梧州大营现下真正的统帅,夏国后将军,德阳侯齐默,不顾众将领阻拦,亲自领兵前往云国,现下却是再无踪迹。这般一来,群龙无首的,反而成了梧州大营兵马了! 为首将领沉声道: “本将已经传信京中,想必要不了多久,便有军令下达。当务之急,还是防备着云国那边吧!” 梧州大营兵马,在此前,乃是防备黎朝大军的。只是邕州一战之后,邕州等四州之地尽归云国,这梧州大营防备的对象,才从黎朝变为了云国。 双方此前并非交过手,彼此之间并不算熟悉。但只看这几年来云军纵横无比,几无败仗的战绩,却是让梧州大营这边颇感压力。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帐外忽然传来了略显急促的通禀之声。 “有急报!” 营中众将闻言,心中顿时一沉。 邕州大营那边,反应竟然这般快? “何事?”为首将领连忙应道。 “后将军回来了!” 听到这话,众将猛地一惊,齐齐站起身来,朝帐外走去。 便见远处营门缓缓打开,数十骑兵簇拥着一人驶入大营之中。 众将见状,脸上上前相迎。 当走进一看的时候,众人心中俱是微微一惊。 便见数十骑兵浑身疲倦,个个带伤,狼狈而归。 众人的甲胄,此时一眼看上去,已经不再是夏国制式的黑色了。其上不知是自己的,还是云军的鲜血,已经凝固,将黑色铠甲染作褐色。 为首的德阳侯齐默,则更为狼狈。头顶的冠羽被取下,身后大红披风消失不见,便连身后的将旗此时都丢下了。 显然,为了突围而出,齐默这是将浑身上下最为显眼的东西,都被扔了! 对于这些北塞精骑来说,云国骑兵奔袭速度之快,便是突厥王帐之下的最擅奔袭的鹰师,都难以匹及。而且明明是轻骑兵,但在那异象加持之下,冲阵破敌之能力,堪比突厥最为精锐的虎师。 若不是齐默此前稳了一手,以严密军阵追击。在被突袭之后,更是当机立断,安排亲信持将旗作为替身,他自己根本不可能跑出来。 此时梧州大营的众将领见到齐默归来,心中却是猛地长舒了一口气,连忙上前躬身行礼,激动道: “后将军!” 齐默久在北境大军之中效力,与西南众将之间并无太多交际,也并没有极高的威望。众将这般激动,绝非是齐默他多么得军心。 实在是,齐默位居后将军之位,又有爵位在身,乃是梧州大营当前的主事之人。 有他在,无论金陵城那边的计划出了什么事情,总有他担着。但他若是死了,梧州众将不光要被朝廷责问,万一之后局势有变,甚至还要承担战败之罪。 此时的齐默,灰头土脸,显然顾不得眼前这些将领心中的想法。 他翻身下马,脸上阴沉,道: “可曾接管河池郡各城!” 为首将领连忙上前,拱手道: “回后将军,已经颁布军令了!” 齐默沉默片刻,脸上有些涨红,额间青筋显露,看着众将,咬牙道: “本将失察,轻敌冒进,反遭云军设伏,致使北塞精骑损失惨重。本将当即刻上书朝廷,请求陛下问罪惩处。” 说到这里,齐默微微一顿,继续道: “轻敌冒进,致使麾下损失惨重,本该暂革军职。然云国大军便在对岸,战事一触即发,大军不可无首!朝廷未委派主将之前,本将暂时继续统领大军。事后追责,自有本将承担!” 众将闻言,连忙低头,心中心思各异。 齐默环顾低着头的众将,深吸一口气,声音一高,喝道: “此战,主要罪责在我,虽大敌当前无法交卸军职,但军法严苛,绝不可轻绕。本将自领六十军棍,先做惩处。” 为首将领顿时一惊,连忙道: “后将军,何须如此?” 一旁的将领,此时亦是开口道: “后将军刚脱险回营,此时不妨日后再说吧!” “后将军如今身上只怕还有伤,不妨先放一放吧。若是就此伤重倒下,云军来袭又该如何?” 而此时的齐默,却是心意已决。他微微抬手,阻止了众人继续劝阻,当即喝道: “何人主管监督军法?” 一名将领满脸无奈,缓缓站了出来,躬身道: “末将在!” 齐默厉声喝道: “准备校场行刑,震慑军心!” 说罢,他不顾众人阻拦,当即朝校场而去。 众将看着齐默那不高的身形,心中顿有触动。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齐默回营的第一番话,竟然是这些!不论众人心中此前如何想的,这个时候皆是不由得生出几丝敬佩心服之意。 治军如此,罪责己身亦不得免,不愧是夏国北境名将! ------ 而此时,便在梧州城江水对岸的邕州之中。 云军大营营门大开,狄青一马当先,驶入营中。 在他的身后呼啸而至的,是数千身着赤色甲胄,刚从战场之上归来,满身杀气凝重骇人的突骑骑兵。 营中校场之上,数十个人头高高悬挂,其上鲜血低落,一股凛冽肃杀之意,顿时让人心中一寒。 狄青翻身下马,快步走至帅帐之中。 便见石安、萧瑀此时,早已等候多时。 狄青微微躬身行礼,道: “见过大将军、萧布政使!” 狄青从军不过一年时间,便已经位至正四品的封号将军,执掌邕州大营镇守一方,乃是当今陛下绝对的心腹死忠。石安、萧瑀二人对他亦是不敢托大,起身微微还礼。 “武镶将军得胜归来,可喜可贺啊!”萧瑀轻笑着道。 狄青闻言,连忙道: “有心算无心,却依旧未能将夏军大将擒获,当不起萧大人之贺!” 萧瑀闻言,哈哈一笑,道: “以两千兵马,一战斩杀三千余夏国精锐骑兵,倒是狄将军谦虚了!” 没有意义的恭维之话,说到这里也算是差不多了。 几人话锋一转,切入了正题。 石安开口道: “邕州大营反叛将领,已然尽数问斩。且有陛下圣旨,大营局势稳定,未曾生乱!” 说话之时,石安眼中不免闪过一丝沉重。 麾下的袍泽旧部,落得个如此下场,显然让他心中极为不好受。 这些将领,你要说个个都有反叛之心,倒也不是真的。占据大半的,那真的就是被人鼓动,担心朝廷清算,这才参与其中。 但这个时候,石安也只能狠心下手了。 毕竟这种事情,有一次苗头,就足够让当今陛下起杀心了。不清理了这些将领,这邕州大营十几万大军,就依旧有祸患! 上书求情?正当皇宫之中的陛下是什么仁心菩萨吗? 狄青注意到石安的神情,心中了然,只是一带而过,道: “此后,便麻烦大将军坐镇军中了!” 石安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说话。 萧瑀微微点头,郑重道: “夏军撕毁和约,故态又犯,驱使兵马侵入我云国境内。一国信誉,竟然如此,应为天下人鄙夷。当即刻传告天下,昭示夏国卑劣言行!” 说到这里,萧瑀忽然起身,取出手边人带着的圣旨,沉声道: “武镶将军,狄青接旨!” 狄青神情一肃,当即跪倒在地,恭敬行礼道: “臣狄青,恭闻圣谕!”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大云皇帝诏曰: 夏国西南六郡,瘟疫肆虐,百姓流离失所,损失惨重,民生凋敝。夏国朝堂,不思百姓之苦,体恤民力,休养生息。反而失信天下,驱兵擅入我大云国境,撕毁和约,轻启战端。其言其行,当为天下人唾弃! 武镶将军狄青,即日擢升从三品安东将军,领邕州兵马征伐夏国,救西南黎民于水火,解万万百姓于倒悬。 钦此!” 狄青闻言,当即沉声道: “臣狄青,遵旨!” 领过圣旨,狄青神情一肃,起身喝道: “传我帅令,整顿兵马,明日攻夏!” “谨遵大帅之令!” ------ 秀山郡中。 云国平蛮将军杨大眼,抓着手中的密旨,翻来覆去地打量着,然后看向帐中传旨的东厂番子,神色颇有些为难,道: “这密旨只能让本将一人看?” 东厂番子闻言,连忙道: “将军,这陛下的密旨是给您的,自然只有您能看了!” 杨大眼闻言,眼睛圆睁,死死盯着那人,一字一句道: “本将,不识字!” 东厂番子闻言,嘴角顿时一抽,莫名有些想要发笑。 堂堂正四品将军,统领数万兵马,竟然还不识字! 杨大眼注意到番子的神情,旋即轻哼一声,道: “那你来念给本将听!” 东厂番子浑身顿时一僵,连忙道: “不不不,这不可!泄露密旨,这是死罪啊!” 杨大眼闻言,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道: “没事,等你念完了,本将再砍了你,不就不是死罪了?” 说罢,他扭头看向四周,做出一副寻找兵器的样子。 番子被吓得浑身汗毛竖起,连连后退,口中道: “将军、将军、其实,其实也不妨找心腹商议此事啊!” 早听说这平蛮将军杨大眼是个混人,没想到竟然混到这个地步! 说完,番子僵硬地行礼,脚步飞快地朝帐外走去。 杨大眼冷哼一声,缓缓坐了回去。 他虽不识字,但绝非蠢人,往日模样,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刚刚那东厂番子隐含的鄙夷之意,他自然能够看出,这才故意这般作弄他而已。 只不过其作为东厂的人,他最多也只是能够这般作弄一番而已! 想到这里,杨大眼心中微微一堵。 不行!这陛下想起我连密旨都看不懂,那之后还会将什么差事交到我手上? 我得学习啊,得进步啊! 想到这里,他猛地坐直了身子,朝外面喝道: “来人!” 帐外亲兵快步走入,拱手道: “将军!” 杨大眼沉声道: “去找,秀山城有没有什么有本事的读书人,给本将带回营中!” 亲兵闻言,顿时有些为难,道: “将军,京中刚刚举行科举,有些本事的读书人现在,只怕还没能回来!” 杨大眼眼睛再次瞪大,训斥道: “难道就一个都没有吗?本将军就不信了,快去找!” 正当亲兵面露为难之时,脑中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他眼前一亮,连忙抱拳道: “将军,属下还真想起来了,前些时候,的确来了个读书人。” 杨大眼闻言,开口道: “哦?有没有本事啊!莫要随便找个人糊弄本将军!” 杨大眼自认自己对文墨不感兴趣,若是没本事的,只怕也教不了他。 亲兵微微迟疑片刻,方才道: “应该是个有本事的吧……属下听说那人刚来秀山郡,虽然躬耕陇亩,但常常自比历朝历代的高贤。有人不屑,与其辩论,其常常被其辩得无话可说,这名声便越来越大!” 说到这里,亲兵又连忙道: “反正如今秀山郡中,没人能够辩得过他!” 杨大眼闻言,砸了咂嘴,道: “行吧,就他了,不合适再换就是了!” 杨大眼说到这里,随口问了一句,道: “对了,他叫个啥?” “额,属下也不太清楚啊……只听说,复姓诸葛!” 杨大眼闻言,点了点头,道: “去将他……” 说到这里,杨大眼微微一滞,沉吟片刻,缓缓站起身来,开口道: “咱们陛下对读书人向来敬重,那本将军也不好冒犯。这一次,本将军便亲自去请一请他……你来先将这份密旨之上的内容念给本将军听,等陛下的事情处理完毕,本将便亲自走上一遭!” 言语之间,若非手中有萧承送来的密旨,他已经是片刻都等不及了。 手下亲兵早已习惯了自家将军这般的性子,连忙低头应是。 第三十章 三顾茅庐?呵! 云国北境,建昌府。 当初岐王领兵,趁着云国国中局势混乱,侵入北境。原本在建昌府驻扎的兵马,因为久疏战阵,被一击而破。原本城外修建,供大军入驻的大营, 也在夏军撤回夏国的时候被焚毁一空。 但不过一年的时光,一座规模更大,布局更合理严密的军中营帐,便再次屹立在建昌府。 营帐连绵十数里,一片旌旗竖起,猎猎作响之声传遍四方。 数万兵马入驻以来,喊杀操练之声便不曾停过,虽未曾, 但凛冽的战场杀伐之气却直冲天际。 帅帐之中, 程不识自杨延和手中接过圣旨,神情严肃,振声道: “臣接旨!” 杨延和虚扶着程不识起身,道: “程镇北,这之后大军整顿,还请您多多费心!” 此时的程不识捧着圣旨,迟疑片刻,方才开口道: “杨大人,陛下这突然下旨,让我整顿兵马,可是要动兵了?” 杨延和闻言,沉吟了一会儿,方才压低了声音,道: “陛下未曾明言,但倒是也没有瞒着我等。夏国在我东南邕州, 只怕有所动作。” “邕州、邕州?”程不识微微愣神, 喃喃自语道。 杨延和见程不识这幅模样, 心中一动,也忍不住开口道: “程镇北,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程不识闻言,点了点头,低声道: “杨大人,这西南六郡如今就是个烫手山芋。要我说,便是要出兵,也得起码是明后年的事情吧……” 程不识坐镇建昌府,直面夏国,对西南六郡的局势,倒是颇为清楚。 西南六郡,如今虽说瘟疫稍稍平歇,但民生凋敝,百姓困苦。 叛军波及两郡,裹挟民众,想要彻底解决,定然要花费极大的心力。还有百姓驱逐官府,选举乡贤自治。这个处理稍有不甚,也会引起百姓离心离德。 最为关键的是, 百姓今年又错过了春耕。 眼看着秋冬季节来临,万物凋敝,山林之间再无物果腹,若是无人出手,一场可以预见的大饥荒,便要席卷整个西南! 此时出兵,显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听到这话,杨延和再次沉吟了一会儿,方才轻声道: “有些话,只是本官心中猜测推想,程镇北可有心思听一听?” 程不识闻言,连忙点头,道: “杨大人不妨明说,我自当洗耳恭听!” 杨延和点了点头,沉声道: “西南局势如此,的确是个烫手山芋。但因为瘟疫之时我大云的诸多举措,西南百姓对我大云是心中颇有感激之情。乱军、义军只需剿抚并用,那便是癣疥之疾而已,无伤大雅。唯有要担心的,不过是到时候赈济西南所需的米粮而已。” 云国皇帝仁心仁德,不忍将百姓受瘟疫之苦,派遣医者,运送物资…… 当初这些云国的这些举动,此时正在西南民间大肆流传着呢。云皇萧承、乃至整個云国,那声望都是在蹭蹭往上涨。 大军真要进入云国,那想要获得民心,倒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杨延和顿了顿,接着道: “我大云国中,多有气候温暖适宜,一年三熟的田地。陛下去年,迁徙哀牢、独龙、壮等天南民族入南境蛮荒之地,开拓了耕地一百二十万余顷。颁布了‘水利农田法’,派遣官员去各地监管兴修水利,更是任用农家弟子入朝为官,主理农事。只从各地禀报来看,今年粮食只怕要比往年多上了两成有余。” 别看只是增长两成多,但云国本就因气候、土地肥沃等原因而导致米粮其多。基数一大,这增长的数值也就有些吓人了。 西南诸郡万万百姓,半饱半饥地养个大半年,对于云国来说,并非不可想象之事。 “国库之中,金银堆积如山。而粮食一多,更是谷贱伤农。赈济西南,不仅能够平抑粮价,还能够尽收西南百姓民心,彻底将西南诸郡收拢在自己手中!” 相较于整个西南万万百姓,数郡之地,一些粮食更是没有那么重要了。 这显然,是一笔不会亏损的生意! 而程不识自认只懂军事,对于这种事关天下大局的看法,少有看法。不过对于杨延和的说法,他亦是不由得点了点头。 他当即对着杨延和微微躬身,沉声道: “多谢杨大人指点!” 杨延和连忙避让,不敢受礼,道: “程镇北莫要这般,在下可是受不起。” 说到这里,杨延和顿了顿,方才接着道: “虽说是一定要出兵的,但这出兵的时节,需得不早不晚恰得时机。看陛下的圣旨,只是让程镇北您整顿兵马,估计也是这个意思。将军如今,也莫要急切,安心做准备便是……当然了,这话也不过是我一家之言,说出来仅供将军参考罢了。” 程镇北闻言,连连摆手,一脸叹服道: “杨大人深谋远虑,目光长远,国之干才,果真不是我这等军伍之人能够相比的!” 杨延和闻言,又是连道不敢。 ------------ 云国中庆城,皇宫养心殿。 冯保跪伏在地,沉声道: “陛下,东厂番子快马禀报,安王黎卫宁数日之前,当朝之上,毁去陛下所赐印玺、王袍,烧毁一应仪仗,发言起兵,要洗刷两度战败之国耻,夺回……” 萧承听闻,忽然嗤笑一声,打断道: “那你,还叫他安王作甚?” 冯保闻言,连忙改口道: “手下番子回禀,伪朝之主黎卫宁,兴全国之兵,调东西两路水师进犯。一应情报、军事布局,东厂暗探正在全力打探。若有消息,自当立即回禀!” 萧承闻言,神情倒是平淡,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道: “倒是不出朕的所料……不过有杨大眼领兵三万驻守秀山郡,邕州兵马扼守黎朝北境,倒是也不用过多担心!” 黎朝若想要攻云,也不过两条路。 一路走邕州,攻石城郡。此路最容易,一路之上皆有城池供应粮草器械。只可惜,如今的邕州,已经是云国的了。 另外一路,则是自西北攻来,直指云国秀山郡。当初陈丰趁着云国大乱,走的就是这里。只是这一条路,一路之上山高林密,不太好走。如今,更有杨大眼驻扎,想也不太可能。 说到这里,萧承忽然一顿,开口道: “黎朝的东西两路水师?咱们大云,可曾和这黎朝水师交过手?” 冯保闻言,回忆片刻,方才道: “自然是交过手的!当年邕州之战正酣之际,伪朝西路水师便自南境海疆攻来,企图一解危难。只是我大云南境荒芜,并无多少人烟。伪朝水师上岸深入没多久,便自行撤去了!” 云国南境,便临大海。只是这地方,并非云国早有。 云国此前,不过内陆国家,四周皆不临海。这是前太师汪晓领兵攻灭数个南方小国,才使得云国疆域延伸至那边。 南方小国,国小民寡,自然无力开发南疆。是以这南境,自海边向内数百里,除了能看到犀牛龇牙之外,那是一座成型的城池都没有。 黎朝那训练有素,纵横天下的水师精锐,在云国南境为了获得物资补给,除了抢劫当地那还处在半原始状态,穷得耗子都要落泪的百姓聚集村落之外,那就只能自己出去打猎了。 所以当时,甚至都没有等到云国出兵,黎朝那边就自己乖乖退去了…… 萧承听到这番情况,不由嗤笑一声,摇着头不再留意。 “既然如此,还是只需要关注夏国那边的动作了……对了,将两国背弃和约,再次起兵进犯之事传扬出去吧!” 冯保闻言,当即躬身应是。 --------- 云国,秀山郡。 杨大眼身骑战马之上,晃晃悠悠地打量着四周这山明水秀的景象,随口对着身后亲兵道: “还有多久啊?” 亲兵闻言,连忙指着前方的村落,道: “回将军,就在前方了!” 杨大眼看着不远处的宁静村落,点了点头,一夹马腹,驱使战马着前行。 此时对外,杨大眼打着的名义,是前来招揽幕僚的。但实际上,他就是想找个教书先生,偷摸教自己认字。 他自认自己并非是只有一身武力的勇夫,脑子也是可以的。但这斗大的字不识半筐,也是事实,便显得他的自认很没有说服力。 其实若是实在没有人,以他的能力,主帅一方也并非不可能。可当今陛下开创科举,手下人才何其之多,怎么可能手中人才匮乏到需要他顶上去的时候? 杨大眼可是颇有上进心的,自然不愿意就因为不识字,使得自己失去了进步的机会。 便是这片刻时候,他便在亲兵的带领之下,来到了村落边的一处僻静院落之前。 这院落修建精巧,景观雅致,一眼望来,当即和村中其余的院子便显示出了差距,便是杨大眼这些武人,也不由得喜欢。 打量了院落一眼,杨大眼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样的院子,想来也不是普通人居住的! 许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便有一书童打开院门,有些畏缩地看了为首的杨大眼一眼,大着胆子道: “敢问这位将军前来,所为何事啊?” 杨大眼翻身下马,看着这书童,想起当今陛下对读书人的重视,有心做出礼贤下士的模样。他当即态度一缓,露出一丝笑容,道: “本将平蛮将军杨大眼,你家可是有位诸葛先生?” 书童看着杨大眼尽力做出和善之态,但依旧显得有些狰狞的笑容,心头一颤,迟疑着不知道是不是该点头。 这个凶人,不像好人啊…… 亲兵见状,连忙上前打着圆场,道: “小孩儿,我家将军前来,是想要请你家先生为幕僚。这是好事啊,你不用害怕!” 书童闻言,心中微微一松,连忙道: “我家先生正是复姓诸葛……” 说罢,书童连忙站定了身子,微微一礼,道: “还请将军稍候,我这就进去禀告先生!” 杨大眼想着要礼贤下士,也不在乎多等一会儿,便让书童进去禀告。 书童急忙走入院中,还未到厅堂,便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轻笑之声。 屋内,两名高大男子对坐,也不知是说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其中一名男子捧腹大笑,乐不可支。 书童走进屋中,对着二人行礼,恭敬道: “见过先生,见过元直先生!” 那笑得毫无仪态的男子见书童进来,轻咳一声,微微坐直了身子。 另一名面冠如玉,容貌甚伟的男子看向书童,问道: “外面来的是何人?” 书童闻言,脸上露出喜色,恭贺道: “恭喜先生,外面来的是想要征辟您的贵人!” 此话一出,一旁那名元直先生当即眼前一亮,道: “果真如你孔明所料,竟然这么快就前来征辟你!” 诸葛亮闻言,倒是微微摇头,道: “我也本以为还要一段时间呢……看来这秀山郡郡守,倒是热衷为国举荐人才啊!” 书童闻言,此时连忙摇头,道: “不是不是!先生,来人皆身穿铠甲,为首之人自称平蛮将军杨大眼,想要征辟先生入帐前效力!” 诸葛亮闻言,脸上顿时一僵。 一旁的元直先生见到他这幅模样,忽然噗嗤一声,捂着肚子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道: “孔明啊孔明,哈哈哈,你从来都是副智珠在握的模样,今日这般错愕,倒是少见啊!哈哈哈哈……” 看着身边无良好友嘲笑,诸葛亮不由露出无奈之色。 他摇了摇头,扭头对着书童道: “且去禀报平蛮将军,就说我在午睡,无法见客!” 书童闻言,顿时露出惊讶之色,旋即露出为难之色,道: “先生,那可是平蛮将军啊……” 诸葛亮闻言,摇头道: “无论是谁,总是要试一试他的诚心的!” 书童闻言,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又不敢劝阻,只好一咬牙,硬着头皮前去谢绝杨大眼的拜访。 元直先生见书童离去,这才微微摇头,拉着他道: “哎,你可想清楚了啊,这平蛮将军,可不是秀山郡郡守那般好说话啊……” 诸葛亮闻言,嘴角一弯,拿起放在一旁的羽扇,起身来到一旁的棋盘之上,道: “无妨,亮自是早有准备!” 话音刚落,他羽扇于棋盘之上随意一抚。 便见屋内一道清光自羽扇之上溢出,笼罩在棋盘之上。 霎时之间,棋盘之间一道玄奥气息飞出,与院中假山河流、灯盏桌椅、花草树木遥相呼应。一道若有若无的云雾之气,此时缓缓生起,有将整个院落笼罩起来的架势。 诸葛亮轻抬羽扇,开口道: “你可识的此阵?” 元直先生眼睛一亮,忍不住道: “你又琢磨出了什么玩意?” 诸葛亮轻笑一声,道: “小把戏而已,以院中摆设,布下的一些障眼……” 话音未落,一道破空之声,在二人耳边炸裂开来。诸葛亮身前摆着的木质棋盘顿时而感,裂作粉碎。 二人一愣,下意识地扭头看去。 便看杨大眼那壮硕身形,堵在了门口,缓缓收回了手中的长刀。 他瞪大了双眼,扫视了两人一眼,开口问道: “你们,谁是诸葛先生?倒还真是,有些本事呢!” 元直先生咽了咽口水,看向诸葛亮,低声道: “虽然看你吃瘪我很高兴,唯一有点不好的,就是我现在还待在这儿呢……所以伱这障眼法,怎么没起作用啊?” 诸葛亮眼皮一抽,无奈道: “以死物布阵,阵法启动时间也便稍微长了些……见他刚刚上门还知道通禀,只以为他知道礼数。但谁曾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闯进来……” 元直先生看了看眼前这位径直闯进来的九阶高手,咽了咽口水,低声骂道: “该,让你整天假模假样的端着。刚刚你那一甩羽扇是挺唬人的,但也没用啊……我告诉你啊,这位我可打不过啊,你自求多福吧!” “……” 第三十一章 来都来了…… 看着书童走入院中禀报,杨大眼本想要耐心等待。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紧促的马蹄之声忽然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一名云军士卒身伏战马之上,疾驰而来。 到了杨大眼身前,他甚至来不及勒住马匹,直接滚落下马,连跑带滚地跑到杨大眼面前,跪倒在地,急声道: “将军,探马来报,有大批战船自红河逆流而上。打着的旗号,乃是黎朝东路水师!” 杨大眼闻言,眼睛顿时一瞪,喝道: “当真?” “三路探马加急回禀,不可能出错!” 杨大眼大喝一声,道: “好啊,陛下刚密旨让本将军小心黎朝。本以为我还想呢,就黎朝那群废物,竟然还有胆子玩什么花样呢。没想到啊,竟然是调了水师前来!” 说到这里,杨大眼猛地喝道: “上马,咱们回营!” 众亲兵闻言,当即暴喝一声,齐齐翻身上马。 杨大眼刚走到战马旁,却是微微迟疑片刻,然后扭头看向面前旳院子,口中忍不住道: “妈的,来都来了……本将军都这般礼贤下士了,若是直接回去了,下次那不是还要再来?” 亲兵顿时有些错愕,看着扭头推开院门的杨大眼道: “将军,不妥吧!” 杨大眼头都不回,直接道: “哎,都进去通禀了,本将军扭头就走,才是颇为失礼呢!” 说罢,他不再多言,径直朝院内走去。 书童得了诸葛亮交代,刚走到屋外,正心中盘算斟酌着该如何拒绝杨大眼呢,抬头便看到杨大眼快步走入,整个人顿时愣住。 迟疑片刻之后,书童当即一急,下意识地上前,结结巴巴道: “将、将、将、将军,我家先生,他、他……” 杨大眼此时着急,二话不说便甩开了书童,随口道: “本将军礼贤下士,不要你家先生亲自出来迎接,我自己进去!” 书童被推开,顿时有些愣住。 而就在这个时候,只见一道散溢着玄奥之意的清光自屋中飞出,悬于天空之上,化作玄奥繁琐的阵符,落下无数清光。 院落之中花草树木、假山河流等物为清光所照射,顿时气息一变,相互之间隐隐勾连一起,阵势逐渐而起。 若有若无的云雾之气,自四周弥漫而出。虽未曾多浓厚,但身处其中,却依旧让人有一种顿失方向的感觉。 杨大眼眼睛一瞪,不怒而喜,哈哈一笑,道: “果然有点本事,够教一教我杨大眼了!” 说罢,他眼神一厉,右手猛地拔出腰间长刀,悍然挥出。 只见刀光闪烁,一道白色刀气凝聚而出,锋利无比的锐金之力汹涌而出,朝天空悬着的那道清光凝聚的玄奥阵符而去。 赫赫破空之声,恍惚之间化作虎啸之声。 只听得一声细微的声响,天空之上的那道阵符,顿时碎裂,化作点点光芒而去。 院中刚刚凝聚起来的云雾,此时为清风一吹,也立时消散。 杨大眼快步走至厅堂之外,看着屋中面露错愕惊讶之色的两人,眉头一挑,沉声道: “你们,谁是诸葛先生?” 诸葛亮和徐庶面面相觑片刻,旋即压低了声音,自顾自地说起了话来。 见二人如此不开口,杨大眼轻哼一声,道: “陛下说过,这有本事的人啊,总喜欢和有本事的人在一起。诸葛先生本事厉害,名不虚传,那和他待在一起的,也绝对是有本事的!” 说到这里,杨大眼微微挥手,沉声道: “来人啊,将两位先生请回去!” 身后一众亲兵面露无奈,走入屋中,对着诸葛亮和徐庶二人露出了一丝无奈之色。 徐庶脸色变换,看了看四周那精锐士卒,又看了看身边脸带无奈之色的诸葛亮,顿时一叹,放下了攥着佩剑剑柄的右手,轻声道: “罢了,你虽然厉害,但到底手无缚鸡之力。你一个人去军中,还真是不放心。” 诸葛亮闻言,扭过头去看向他,极为认真地道: “我习武是为强健体魄,的确不善动武。但只论武学修为,你并没有比我高到哪里去!手无缚鸡之力,言过其实了……” 徐庶嘴角一抽,翻了个白眼,道: “这个时候,谈论这个合适吗?” 诸葛亮摇了摇羽扇,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道: “是不太合适……” ---------- 中庆城城门之前,只见一行四人,为首中年男子,带着身后一男两女,缓缓而至。 这几人男女无论相貌,皆是气质出众,或是手持玉箫玉笛,或是背负琴匣,颇为引人瞩目。 其中一名女子,看向为首之人,开口道: “师傅,接下来我等该如何行事?” 为首那身材高大,相貌儒雅俊朗的中年男子闻言,微微点头,道: “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联系到你们大师姐!” 又有一名弟子闻言,不由问道: “大师姐如今身在……咱们该如何联系到她啊!” 一旁的弟子闻言,神色凝重地道: “还有那件事,还是要尽快告知大师姐的,要不然只怕就来不及了!” 中年男子此时也是脸色微微一沉,点了点头,自怀中取出一枚雕刻祥云彩凤纹路的金色令牌,压低了声音,道: “虽然已至云国,但夏国绣衣使在中庆城,就未必没有人手眼线。为了以防万一,咱们需得兵分两路。你等以我音家名号,前往稷下学宫入驻。为师则前去东缉事厂,以求尽快见到你们大师姐!” 其实只从这些人的衣着打扮上来看,便有其出自音家的猜测。毕竟江湖若是出现了一群手持乐器行走江湖之人,便多是音家弟子了。 此时,中年男子微微一顿,声音一低,却是神情无比郑重,道: “我音家,虽位列百家,但时至今日,礼乐崩散。我等乐者所治雅乐,唯有依附权贵。又因我等不通治国之策,无有官家身份傍身,只能为府上客卿。江湖众人不知原由,称我音家为清吟小班,多有蔑视之意。今日之行,非是为了权位富贵,而是为我乐者,挣出一个身份来!” 清吟小班,就是那种比较高雅的妓院。那些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名妓,多是这里出身。 不过音家好歹是百家之一,江湖中人,门内高手不少,惹急了杀人都不用动手,弹个琴吹个笛子的就行,自然也不可能真到了这个地步。 只是因为这音家武学最为基础的精要,多是音家历代贤人自那典雅纯正,厚重庄严的雅乐之中悟出。音家弟子修行,便要通习雅乐。 而这雅乐,又是权贵阶级彰显身份以及血脉的专属,民间不得私奏,所以这音家也便不得不依附权贵。所以这江湖众人,也便有了这般蔑视。 只从这中年男子的话语之中的意思来看,这几名音家弟子前来中庆城,显然是带来了什么东西,想要通过边流韵,为音家获得一个出身。 而此时这几名弟子,听到中年男子之言,面露坚韧之色,毫无犹豫之色,齐齐俯身一礼,道: “谨遵师命!” -------- 金陵城,夏国皇宫中。 夏皇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默然一会儿,忽然开口道: “朕记得,岐王是昨晚回京的吧!” 一旁的老太监四喜闻言,连忙接话道: “是,殿下是昨夜子时回京的。也就是陛下之前交代了一句,让城门为殿下开启,要不然殿下只怕是要在城外等上一夜了!” 夏皇点了点头,轻哼一声,道: “如此看来,日夜兼程自西南赶回,他这身体倒是康健!” 只说了这句话,夏皇便再次低下头去,批阅起奏折来。 一旁的四喜太监眼睛一转,忽然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陛下,要不要宣岐王殿下入宫奏对?” 夏皇低着头,闷声道: “不用了!他若是有心,自会前来拜见的!” 老太监闻言,讪讪地道: “也许是日夜兼程,让殿下过于累了些……” 四喜这个时候,甚至没敢说,今日一早岐王便去了晋王府一趟,在门口等到了中午方才回去的。 老头子是皇帝,除了朝堂之上的事情,多有随心之举。像今日这般嘴硬,倒是有些少见!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忽然传来。 抬眼望去,便是身穿华丽的彩缎绣衣的绣衣使慌忙走入殿中,跪倒在地,高高举起手中奏报,急切道: “启奏陛下,梧州大营急报!京中布局皆为云国识破,三千北塞精骑一战尽殁,后将军、德阳侯失散与乱军之中!” 听到这话,夏皇猛地一惊,看向殿下的绣衣使沉声道: “你再说一遍!” 绣衣使低着头,颤声道: “云国提前洞悉布局,三千北塞精骑一战尽殁,德阳侯失散,生死未卜……” 夏皇脸上铁青,神色难看至极。 老太监知道夏皇的身体并不算好,看到他这幅模样,忍不住心惊肉跳,连忙对旁边的小太监使了眼色,让他们提前准备好药丸,以防夏皇再次犯病。 倒是夏皇,毕竟是执掌大夏数十年的皇帝,什么事情没有见过? 虽然此时心中是又惊又怒,却还是凭借着深沉心思强压着。 “查,为何云国那边,会知道这次的布局!” 一旁的老太监四喜闻言,额头顿时冷汗一冒,咬牙道: “是,奴婢这就去查,绝不放过一人!” 这次布局,夏皇是在虞瑛瑶的基础之上准备了许久。提前筹集的粮草、暗中调来的北塞精骑,那都是用尽了心思心力掩盖。 知道这件事的人,整个夏国上下除了那么几个人,也就是那些经手的绣衣使了。想要调查,自然也就只能从这个方面下手。 而就在这个时候,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响起。 另外一名绣衣使快跑着进殿,跪倒在地,高声道: “启奏陛下,急报!德阳侯已安全回到梧州大营。这是他自上的请罪折子,请陛下批阅!” 夏皇闻言,猛地起身,道: “快,呈上来!” 一旁的小太监,小跑着接过奏折送上。 夏皇打开扫视一眼,脸色虽然还是难看,但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他合起奏折,缓缓坐下,揉了揉有些发闷的胸口,沉声道: “还好,齐默未曾出事!” 三千精骑一战尽殁,这损失是大了些,但总归还能够接受。但若是连北境名将齐默都这般轻易地折损,那对军心士气的打击,才大呢! 四喜见状,连忙上前为夏皇抚胸顺气。 夏皇缓了一会儿,方才沉声开口道: “速速传旨,德阳侯齐默轻敌冒进,损失惨重,降爵一等,罚俸两年。准其戴罪立功,继续坐镇梧州大营!” 齐默初领梧州兵马,便损失如此惨重,若是不罚,如何让军中上下心服?此前齐默自领军法,也是因为如此,这道请罪折子也是如此。 夏皇对此,又岂会看不出来?他自然是要配合的,给了些不痛不痒的责罚,让齐默继续领军就行了。 堂下绣衣使闻言,连忙抱拳喝道: “遵旨!” 旋即绣衣使连忙转身下去,安排人前去梧州传递圣旨。 夏皇沉吟片刻,面色阴沉地道: “如此一来,倒是小看了云国的那位小皇帝。可见这盛名之下,并非全是吹嘘。此前布局,多半是费了……” 原本的谋算,是鼓动邕州大营叛乱,让其自生动乱。黎朝水师利用水脉,封锁隔绝邕州四地,两国便能够轻而易举地瓜分四州之地。 但如今这第一步的谋划,便已然落空,自然不能按照之前布局去打。 夏皇顿了顿,忽然开口道: “召太尉骆景、司空向会、少府令贺项明、上军大将军支向荣、抚军大将军何佺、左将军安华荣、平西将军张柘……前来议事!” 这一大串人名,不是夏国朝堂执掌兵马粮草的官员,就是军中的沙场宿将。 在此前布局已然不够的基础之上,夏皇没有任何迟疑,果断地召集了朝中众人商议。只看这架势,似乎是已经准备好了来上一场真正规模的国战! 说到这里,夏皇突然顿了顿,接着道: “还有,让岐王一起来宫中议事!” 四喜闻言,连忙应是,心中已是会意。 这般场合,只招岐王前来,显然是陛下想要正式示意朝臣,自己属意的是哪位皇子了。 第三十二章 战场厮杀 “威武!威武!” 山呼之声,此起彼伏。 数万云军结作军阵,尽显肃穆。站在高处看去,一片旗帜飞扬,刀光似雪,长枪如林,乌泱泱地好似一眼望不到头。 蜿蜒曲折的邕江东岸, 梧州大营之中的夏军亦是依江而守。各处要地、码头、浅水处,营帐立起,防备严密。 狄青站在高台之上,左手扶着佩刀,面色凝重至极。 “夏国无道,不恤百姓苦难,狡诈失信,撕毁和约, 兵马擅入我大云国境, 轻起战端。奉大云皇帝陛下之命,即刻起兵,解民倒悬!” “夏国无道,不恤百姓……” 军阵之前,有传令兵昂然挺胸,高声嘶喊。高昂之声传至对岸,但夏军那边,却是毫无反应。 狄青眉头微微皱起,微微抬手,道: “停下吧!两军尚未交战,这种手段用处不大!” 像是这种打击敌军军心士气的手段,在尚未交战, 对方未露败势的时候, 用处实在不大。 身边副将闻言, 连忙示意手下传令兵停下。 狄青站直了身形,缓缓抽出腰间宝刀, 斜指前方, 朗声喝道: “攻!” 一言而出, 身后诸色令旗齐齐翻飞,军中战鼓轰然而鸣。 “杀!” 云军阵中,顿时响起一片喊杀之声与之呼应。 只听得整齐铿锵的步伐之声齐齐响起,伴随着甲胄碰撞、金戈交鸣之声,传遍四周。 肃然杀伐之气,直冲天际。 而此时东岸的夏军兵马,亦是有所反应,各部齐出,严守要处。 隔着条大江,两军交战自然也并非这般轻易。 只听得“铮”的一声,伴随着军中重弩那尤为明显的震颤之声,箭矢立时攒射而出。 只听得阵阵破空之声,铺天盖地的箭雨纷纷落下,直直覆盖住夏军离西岸最近的几个营帐。 一阵阵惨叫之声顿时响起,夏军顿时被箭雨压制得出不了头来。 远远看着最前方的营帐为箭雨覆盖,一片混乱,中军之中的一名将领忍不住惊呼道: “为何云军的弩箭,射程这般远?” 邕江只是大江支流,江面并不算多么宽广,但便是最为狭小的见面, 也有一里多宽。只以夏军手中的弩车来说,可没有办法射得这么远! 齐默坐在主位之上,褪去甲胄,正在让军中医者为他上药。 实打实的六十军杖,也就是齐默身负军中武学,要不然估计这个时候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听到手下副将的惊呼,齐默眼皮低垂,沉声道: “床子弩,矢大如弩车凿,一矢能射数人,可连发七矢,至八百步远。” 帐中众将闻言,顿时一愣,纷纷看向帅位之上的齐默。 齐默抬头看着众人,继续道: “此乃百家之一的墨家,最近研制的战场利器。北境九大重镇,各有十数驾以协助城防,面对突厥人时无往不利……云皇建立稷下学宫,招揽百家英才,不以出身只以才学给予官职权位。这床子弩,只怕就是墨家为了讨好而献上的!” 众将闻言,顿时一片沉默。 齐默此时却是冷笑一声,开口道: “命前军舍弃岸头营帐,放云军上岸吧!” 有将领闻言,顿时不解道: “后将军,为何舍弃前方阵地,任由云军轻易上岸?” 齐默见军医已经上药完毕,起身在数名亲兵的伺候之下穿上甲胄,沉声道: “云军的确是早有准备,只看这弩箭攒射的架势,怕是弄来了不下数十架弩床。前方营地立起,也不过是当靶子。前方阵地地域狭窄,云军上岸反而束手束脚!传令,后撤!” 与其立着靶子徒增损耗,的确不如放开一小块地方,让云军上岸。然后趁着其立足不稳之际尽数绞杀! 虽然齐默在天南之地领兵,初战便失利,折损三千精骑。但归根究底,那也是因为大义之下,又被算计了一番。而今只看他此时心智之果决,眼光之独到,就知道他的这北境名将的威名并非有假。 众将闻言,齐齐躬身应和。 夏军中军旗号尽出,前方阵地的夏军士卒便毫无抵抗之心,直接抛下营帐撤离。 对岸云军见此,顿时士气大增。 早已准备好的渡船载着一众悍勇士卒,朝对岸而去。 可行至江中,对岸夏军的箭雨便呼啸而至。虽早有准备,渡船之上备有盾牌,但在箭雨覆盖之下,云军士卒顿时损伤一片。 这一众挑选出来的云军士卒,那都是悍勇之士,硬着箭雨登上了对岸。箭矢刚刚停下,夏军便是一阵喊杀之声,对着立足未稳的云军冲杀。 而对岸有着云军士卒,云军这边也不敢肆意攒射。 不过片刻的功夫,一众登岸云军便死伤惨重,面前败退而归。 高台之上,狄青眼睛一厉,猛地拍在栏杆之上,咬牙道: “千不该万不该,是不该失手让他走脱!” 眼见对面夏军军心稳固,狄青便知道那位德阳侯齐默此时已经回到了军中。那这夏军布防,也十有八九是由他主持。 有江水之险,夏军布防又并无差错,这下要攻上对岸,不知道要多久了! 身边副将见状,连忙上前道: “大帅,还要不要攻了?” 狄青闻言,眼神一厉,道: “各部攻势不停,可或实或虚,肆意发挥,先登对岸者,策勋三转!” 两边大军对垒,少有一式奇招便定大局的,最重要的还是士卒厮杀。若是因为会损失惨重,大军便驻足不前,那这仗还怎么打? 手下将领闻言,当即领命而去,转身传令。 狄青看着前方喊杀一片的战场,以及逐渐被鲜血染红的江水,微不可查地一叹。 这一仗,不好打啊…… ----------- 金陵城,夏国皇宫中。 朝中十几名重要的文武官员,依然聚集在殿中。 此时夏皇尚未到来,这些官员们三三两两地站立在殿中,窃窃私语的同时,还时不时打量着最前方身形挺立,面容沉肃的岐王。 国战再起,这般重要的场合,当今夏皇却只招来了岐王一个人。 再想想这段时间来京中流传的各种小道消息,众人心中顿时一跳。 这是储君,准备助理朝政的架势? 而此时的岐王,却没有关注身后这些官员所习所想的心思了。 西南局势即将平定,他却被召集回京。本以为是朝臣议论纷纷,自己的父皇顶不住压力方才召他回来的。 但当他注意到传旨太监、一路上地方官府主官、以及京中百官对自己百般讨好的模样之时,才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当他回京之后调查,则更是发现,对于自己不顾朝廷之意,执意先攻打安顺郡的做法,竟然并没有人有太多的意见。 反倒是他一直没有防备的三哥晋王,竟然上折子将自己逼回了京中。 或许是对西南局势的担忧,又或许是对晋王对自己下手而感到心寒,此时的岐王显然有些没有心思。 这個时候,便听到宫中太监尖锐的嗓音忽然响起。 “陛下驾到!” 众人闻言,连忙整肃衣冠,齐齐俯身一礼。 夏皇一甩龙袍衣袖,快步走入殿中坐到龙椅之上,沉声道: “诸位卿家想必已经知道了,梧州边境,我大夏士卒误入云国,云军不问缘由尽数围杀,引得梧州大营军中不满,两军隔江对垒,两国之战一触即发。诸位对此,可有什么想法?” 夏国身为中原大国,一向自持礼节,自然还是要脸的。对外宣传,只说是夏军士卒操练误入云国国境,为云军围杀,继而引起两国大战。 这般而来,也能够激起民间百姓对云国的愤恨之心。 在场的众臣,别管心中信不信,此时皆是纷纷开口道: “整个西南,江阳郡、永州兵马,此时依在安顺郡剿灭叛军。也就是说,这是要以梧州五万兵马,对砍驻守邕州的十几万云国边军?” “如此一来,只怕梧州局势危急。当务之急,只能征调江南各州郡兵马,前往梧州协防了!” “江南兵马远离前线,久疏战阵,此时能够顶什么用?陛下唯有抽调西南边军,兵分两路,一路北上回防江阳郡,以防建昌府云军进袭。一路南下,自奉州进攻云国石城郡,断邕州大营粮草补给!” “不行!要等抽调西南边军驻防,只怕万事皆休矣!” 武将争论,文臣也开始叫苦了起来。 “陛下,朝中各库粮草物资,此前早已送至西南。若是战事加重,只怕粮草物资供应不及啊!” “陛下,秋税未收,国库空虚。若是国战,只怕要加征税收啊!” 夏皇闻言,沉声道: “梧州大营军备充足,物资不缺。此前朕也派德阳侯,领本部八千兵马进驻,主帅梧州,一时半会儿的梧州丢不了。至于之后战事所需的金银,也可自宫中六库之中支取。” 说到这里,夏皇微微顿了顿,略带不满地呵斥道: “都是朝中众臣,这般惊慌失措实在有失体统!” 众臣闻言,连忙低头行礼,齐声道: “臣等失仪,请陛下恕罪!” 得,还说是云国那边挑事呢。看您这准备,看着怎么就这么让人不信任呢,现在倒是怪咱们不稳重了? 众臣心中腹徘,自然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夏皇此时,接着道: “朕召你们前来,是让你们准备准备之后的战事。后续兵马从何处调,粮草军械如何运转,这些事情都要你们商议个章程出来!” 众臣闻言,当即领旨。 夏皇看向一直没有开口的岐王,沉声道: “岐王,你久在军中历练办差,也算是一员宿将,又曾经执掌过西南边军,对那边应该最为清楚。如今局势,当如何处置,你可有什么想法?” 听到夏皇问话,岐王抬起头来,沉吟片刻,沉声道: “此乃国战,并非之前儿臣擅领西南边军行事。如今更多的,还是朝中统筹运转才是!” 说到这里,岐王又是微微一顿,方才开口道: “不过诸位大人刚刚许是没有想到,梧州附近,可还有一支兵马可以调用!” 殿中众人闻言,顿时一愣,齐齐朝岐王看去。 岐王微微躬身,一字一句道: “雷州水师!梧州战起,云军占据优势,必然主攻。想要拿下梧州,便要度过邕江。遣雷州水师北上,封锁邕江水道,可保梧州不轻易而失!” 众臣闻言,眼中顿时一亮。 “若非岐王提醒,我等倒还真忘了雷州水师了!” “陛下,岐王殿下之策可行!” 雷州水师,就驻扎在梧州南方的雷州。 夏国海防线漫长,自然不像云国那般不看重水师。但夏国之中,更注重的却是驻守金陵,协防京师的京都水师。 雷州水师,此前乃是防备黎朝所设立。但黎朝国力,自保有余而进取不足,更是没胆子招惹夏国。这防备黎朝的雷州水师,自然也便不受人关注,士卒兵甲、训练都略显不足。 但便是再不受人注重,兵甲再不足,只要雷州水师的战船封锁水脉,他云国大军便是再悍勇,又能够如何? 听到这里,夏皇却是毫无犹豫,沉声道: “传旨,调雷州水师北上梧州,协防云国大军!” “遵旨!” 夏皇顿了顿,又看向殿中众臣,语气微微缓和,指着岐王道: “朕的这个儿子,虽然有些军略,但这历练不足,时常有所疏忽。这次朕让他跟着诸位卿家身后,看一看这一场大战,朝中是如何调转运度的,也让他知道知道朝中诸臣工的辛苦!便请诸位,多照看照看他吧!” 众臣闻言,低头应是,心中却是各有想法。 这些话,是随便就能够指着一个皇子,对着百官说的吗? 果然,今日唯有岐王前来,便是当今夏皇心意已决,昭示臣子呢! 只是,这位岐王怎么看,也不像是最合适的人选啊…… 而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岐王,也微微回过神来。 他抬头看向端坐皇位之上的自己的这位父皇,眼中尽是惊疑之色。 岐王虽然不敏锐,但也不笨。这段时间的所见,也让他产生了一丝怀疑。今日的话,更是让他确认了三分。 只是此时的他,心中也和百官们有着同样的疑惑。 为什么,是自己? 第三十三章 祈风台 云国秀山郡治下,河口镇。 这处云国小镇,名字寻常,却有数条大江支脉在此汇聚。 这样的地势,本该是水运发达,繁华富庶之所。 可正是因为诸条水脉在此汇聚,加之地势原因, 致使此地水流湍急汹涌,凶险异常,寻常船舟至此便有倾覆之难,所以此地也便并非从这诸条水脉之中得到什么好处。 杨大眼仅带着一队亲兵,驻马江边,望着波涛汹涌激烈, 凶险异常的江水, 眉头微微一挑, 面带怪异之色道: “黎朝水师,能够从这里过去?” 手下闻言,连忙拱手道: “回将军,探马便是如此回禀的,黎朝水师沿红河北上,一路之上未曾停歇,直朝此地而来!” 杨大眼闻言,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道: “黎朝那边,这是脑子进了水了?此地水文不明,江涛凶险,他黎朝水师再厉害,也得在这边碰壁!” 众亲兵闻言,亦是随之附和大笑起来,口中纷纷道: “将军说的是,这黎朝以为这内陆江河,便可以和海上航行一般毫无顾忌吗?” “看来真是将军多虑了,早知此地江水如此凶险,有何必马不停蹄地赶至此处!” 听着手下亲兵的议论, 杨大眼忍不住得意一笑,道: “若是这次能够借机消灭黎朝引以为傲的水师,那本将军的功劳,可是立大了……” 如今黎朝,也就是这水师能够撑得住了。若是杨大眼能够消灭水师,虽谈不上一力灭国,但也是相差无几了! 而就在此时,亲兵之中,唯二的两位身穿士子服饰的诸葛亮和徐庶,却是眉头齐齐皱起。 看着一旁高兴兴奋的亲兵,徐庶压低了声音,道: “黎朝水师乃是天下精锐,黎朝国防柱石,其师战将精锐,是士卒训练有素,精通水战。这样的一支人马,怎么可能不知道此地水路之风险, 犯下如此错误?” 一旁的诸葛亮闻言,眉头皱起, 沉声道: “这也是我没有想清楚的事情……” 说到这里, 诸葛亮沉默片刻,继续开口道: “红河、南盘江、元江,三条水脉于此汇聚。南盘江向东北方向延伸,绕过秀山郡直抵石城郡。元江这边,更是向西南方向延伸,深入大云腹地。但这两条水脉,江水湍急,水下暗石丛生,五百料以上的大船难以航行才是!” 虽然从地图上,南盘江、元江直通云国腹地。但内陆江河,受地势、河道影响甚重,这两条江水河道不清,水文不明,又岂是是这般轻易便能够随意航行的? 一旁的杨大眼,扭头便注意到一旁窃窃私语的诸葛亮、徐庶二人,眼皮顿时一抬,温声道: “两位先生,可是累了?本将此前心急,倒是未曾先将二位送回军营之中。” 杨大眼时常做出浑事,但绝对不真的是个浑人。对于这看起来有些本事的诸葛亮、徐庶二人,他只要条件允许,是从来都不吝啬好态度的。 听到这话,诸葛亮倒是很给面子,微微欠身一礼,道: “倒是无妨,我等虽不如将军这般有着一身惊人武功,却也并非是什么文弱士子。” 杨大眼闻言,朗笑了一声,抱拳一礼,道: “你这个士子,我很是喜欢!本将军之前难免心急,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诸葛亮徐庶见状,连忙还礼。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手下亲兵忽然大喊一声,道: “将军,你看!”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远处江面之上,忽然荡起朦胧雾气,隐隐约约有一道黑影浮现。 杨大眼眼睛一眯,盯着前方久久移不开视线,惊疑道: “这个时候了,何来的水雾之气?” 江面水气蒸腾,常有雾气。但不说如今季节,就说现在已是正午,烈日当空的,还有雾气却是有些奇怪了! 便见远方黑影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已经近前。纵使有薄薄水雾遮挡,却也能够让杨大眼等人看清了全貌。 战鼓之声宛若闷雷,由远及近。为首那巨大的千料龙首战船,其上旗帜飞舞不停,肃杀之气铺面而来。而这巨大的龙首战船之后,是遍布江面,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大小小的船只。 杨大眼,以及身边的一众亲兵出身云国,何曾见过这般大的阵仗? 纵使此前听到黎朝水师冒然前来,众人皆是心中轻视。但真当这黎朝水师浩浩荡荡开来之时,众人看着这成百上千艘战船披风破浪而来之时,心中震撼之意却是难以掩盖。 徐庶面色凝重,难掩心中疑惑,开口道: “还真来了!这黎朝,到底是怎么想的?” 诸葛亮闻言,轻抚羽扇,眉头微皱,沉声道: “为首的龙首战船,有问题!” 诸葛亮这话,倒是并没有压低声音瞒着身边众人。 杨大眼也是听到了,连忙朝为首的龙首战船看去。 此时这黎朝水师,已然来到众人前方。 三江水脉汇聚之处,江水最是激荡汹涌,寻常船只莫说渡河,便是靠近,都要被汹涌江水裹挟着失去操纵,然后转眼的功夫,便会被水面之上的暗石暗流给弄得解体粉碎,船毁人亡。 但此时这黎朝水师的龙首战船,却是沉稳异常。乘风破浪而来,纵使而来的江水再汹涌,却是无法撼动震荡其半分。 激荡江水拍打之上,立时化作白花卷走。 水下暗流凶险异常,却无法奈何半分。 纵使江水之中最为凶险,最为隐蔽的无数暗礁暗石,此时无法阻止分毫。龙首大船行驶河道之上毫无阻塞,倒是江面之上时不时有礁石碎片浮现。 龙首战船驶过之后,这原本汹涌激荡,险恶无比的河道,此时便宛若被驯服一般,变得风平浪静再无波澜! 杨大眼眼睛一瞪,惊讶无比道: “这是,这是为何?” 这和他们此前设想,根本不一样啊! 众人看着黎朝水师于面前驶过,各战船之上诸多将旗翻飞不停,可见此次黎朝水师算是倾巢而出。 而最为引人瞩目的,却还是龙首战船最重要的,那道黑底金纹玄武旗了! 徐庶眉头紧皱,沉声道: “黎朝尊玄武为镇国神兽,是以玄武旗便是黎朝象征。而这面镶金玄武旗,怕应该就是黎朝宗室的象征了!” 诸葛亮闻言,亦是开口道: “只怕,不是宗室这般简单!” 杨大眼扭头看向他,忍不住问道: “这么说?” 诸葛亮微微低头,沉声道: “告罪了!” 说罢,他猛地一抬手中羽扇,猛地朝众人一挥。 莫名玄奥之意,顷刻之间挥散而出。 杨大眼只觉双眼一凉,不由得揉了揉眼睛。 等他再次睁开朝前方望去之时,视线之中天地顿时一变。 便见那规模浩荡的黎朝水师之上,一枚印玺悬于空中,玄冥之气扶摇而上,透过印玺,于空中凝结,化作龟蛇相盘的偌大玄武异象,笼罩着整个黎朝水师。 任由江水汹涌波涛袭来,到了这玄武异象面前,便立时风平浪静。 玄武拨弄四肢,前方阻拦的暗石暗礁顿时碎裂。磅礴玄冥之气随之而动,周身缠绕着的雾气便略微浓厚一分。 这等异象,看得杨大眼是目瞪口呆,连连发问,道: “这、这是什么?” 诸葛亮微微点头,沉声道: “天地大变,人之七情六欲、脏中五气、运程凶吉,与天地联系更为紧密,心念一动,生出异象,这便是呼应了!” “是了,这印玺能够调动黎朝国运,进而投射异象。只怕是黎朝君王御驾亲征,坐镇水师之中呢!”徐庶沉声道。 杨大眼听得双眼迷糊,只听清楚了黎卫宁便在这水师之中,整個人顿时一震,下意识地就想要朝马上挂着的弓箭摸去。 但他很快又反应过来,知道自己没有水师,根本奈何不了黎卫宁。 杨大眼猛地摇头,咬牙道: “本将军不懂这些,只问你可知黎朝水师是和谋算?陛下此前并非交代这番情况如何处置,本将又该如何为陛下补救?” 诸葛亮闻言,看着黎朝水师齐齐调转方向,进入南盘江,当即道: “黎朝水师虽精锐,却无法陆上久战。想来,他们这是意欲借助封锁南盘江水道,将石城郡、邕州四地,尽数与我大云国境隔开!” 一旁的徐庶,亦是眉头紧皱,接过话头,道: “若是没有猜错,这次夏国那边,也怕是出手了!” 杨大眼闻言,心中更急,道: “陛下密旨,准本将便宜行事。这本是觉得黎朝无法攻破本将驻守的秀山郡,陛下这才这般下旨。但如今黎朝水师这般出动,只怕本将麾下,却是没有办法阻止了!” 诸葛亮闻言,眼睛却是一动,沉声道: “其实,倒是也并非没有办法去试一试!” 杨大眼闻言,心中顿时生出一丝期盼,道: “快说!” 诸葛亮闻言,抿嘴轻笑,抬起羽扇微微一闪。 一道微弱之风,顿时自羽扇之上生出,卷起残存的一点水雾之气,消散而开。 杨大眼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地摸了摸头。 “什、什么意思?” “请将军上书请旨,望陛下恩准,修建祈风台!” --------- 云国中庆城,皇宫后宫,琼华殿中。 边流韵以夏国柔宁帝姬的身份入宫,身份堪称尊贵,自然不可怠慢。除却在皇后之下,昭仪之上新设妃位之外,居所、仪仗等皆是不可马虎。 这琼华殿,便是边流韵如今所居之地。 殿中,身穿典雅宫装的边流韵亲自领着一位中年男子,来到萧承面前。 中年男子二话不说,俯身就要跪倒,行礼道: “音家边博容,拜见陛下!” 萧承见状,连忙温声道: “你是韵儿师尊,自幼得你抚养教导,算起来还是长辈。这又是在韵儿的琼华殿,便不用外边的君臣大礼了!” 萧承言行温和,但毕竟是皇帝之尊,除却朝中重臣、宗室望者,少有值得他温声对待之人。 边博容虽是音家首领,但毕竟只是一介白身,这般对待,显然是冲着边流韵的面子。 看到萧承的温和姿态,一旁的边流韵心中领会他的体贴,顿时眉眼一弯,柔柔一笑,看向萧承,美目之中尽是动人神采。 边博容见到边流韵这满心满眼溢出的喜悦幸福,心中忽然一松。 音家弟子,常在侯门大院、权贵家中行走,对多少腌臜之事都是心知肚明。 而自己最为看重,视之为亲生女儿的边流韵,却是阴差阳错之下误入这更为凶险的后宫之中。纵使他强迫着自己不去多想,但心中却时不时有着一丝担忧。 如今他冒着被夏国绣衣使追杀的风险前来云国,为音家弟子谋取身份占据了一半原由。而另外一半的原因,也是想要做出些举措,为身处深宫之中的边流韵谋划一番。 但今日一见这位少年天子对边流韵的态度,显然是让边博容心中一松的。 若有萧承这位君王宠爱维护,相比边流韵的日子倒是也不会太过难过的。 见边流韵将边博容扶起,萧承微微一顿,方才开口道: “既然也算一家人,朕也不故作姿态了。韵儿说,边先生如今来到云国,是有东西想要呈交给朕?” 听到萧承的话,边博容却是毫无迟疑之意,当即自怀中取出厚厚的一本书册,双手奉上,沉声道: “陛下可知,我音家如今处境?”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道: “自是听韵儿提过的!” “那陛下应当也知,我音家弟子,多在勋贵大臣府邸之中充任客卿。” 萧承继续点了点头。 音家弟子,与各国朝堂联系颇为紧密。但相较于儒、法等学派,音家更多的是依附。不少弟子,便像是边流韵此前教导夏国虞瑛瑶那般,负责教导皇室、勋贵、大臣家中子女音律。 边博容手捧书册,沉声道: “夏国朝堂四月之前,便暗中调兵,前往梧州云夏边境驻防。我音家弟子花费心力,数月来全力探听消息。这夏国朝堂调了多少兵卒、何处驻扎,多少军械物资、多少粮草,又放置何处,前线一应布置,不说全部,至少八成,尽在此中记载!” 萧承闻言,下意识地起身,双眼看向那本书册,旋即又迅速移开,紧紧盯着边博容。 音家弟子,遍布夏国朝臣勋贵,皇宫宗室之中。 要知道,夏国各种事务再隐秘,也总有要做事的人。 士卒调动再小心,也无法瞒过主管粮草的官员。而兵械的调拨再隐秘,也无法瞒过主管官运队伍调度的小吏。 遍布朝臣家中的音家弟子,便是无意之中,也能够获得寻常人难以获知的消息。 相较于边博容手中记载夏军前线情报的书册,萧承更是看重音家这份情报收集能力! 第三十四章 大战又起,朝中布置 又是一日早朝,宣政殿中,萧承端坐龙椅之上。百官礼拜,俯身受命。 不待旁人开口,老太尉陶艾当即上前一步,急切道: “启奏陛下,邕州急报!夏国收买军中将领, 意欲挑起邕州兵乱。并派兵擅入我大云国境,围杀邕州大营主帅狄青将军。幸而狄将军勇武,未曾使得夏国得逞。” 萧承能够发觉夏国那边的异动,全靠着金手指的臣子忠诚度显示,以及手下东厂、粘杆处全力追查出来的蛛丝马迹,方才猜到了一丝端倪。 为了玩这么一招将计就计,萧承有心不走漏风声,纵使诸多布局,却未曾让太多的人知晓。 所以这如今朝中百官, 知道夏国撕毁和约之事的人,实在不多。 陶艾此言一出,朝中百官当即惊骇,顿时一片哗然,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虽然此前众人也皆以为,两国之间日后必再起波澜。 但满打满算到现在,两国之间战争平息,不过才一年不到的功夫。再加上夏国西南遭受瘟疫,民力大损,这怎么看,今年也不太有动武的意思。 可就这么没让人想到,夏国那边,依旧是今年起兵动武! 萧承端坐龙椅之上,垂旒之下的面孔看不清神色, 只有威严之声在众人耳边响起: “哦?堂堂夏国, 不恤民生艰难,毁坏和约,轻挑战端, 失信天下!此言此行,当为天下人所唾弃!” 礼部尚书张昭闻言,当即上前一步,沉声道: “陛下,夏国无端失信,轻起战端,当即刻出具国书,昭告天下,并喝问夏国朝堂各中原由!” 舆论优势,必须占据! 萧承闻言,当即道: “准奏!” 老太尉陶艾闻言,再次上前一步,略显得有些急切,开口道: “陛下,夏国此番动手,显然早有准备。既然如此,便绝不可马虎对待, 之后说不定还有后手!当务之急,还请陛下立即发兵,前往邕州驻防。除此之外, 北方云夏边境,也当小心防备!” 殿中百官闻言,当即齐齐出列,应声道: “臣等附议!” “请陛下即刻出兵,驰援邕州!” 萧承闻言,当即沉声道: “邕州大营有兵十数万,皆是国中精锐,兵力方面自是无虞。最为的紧要的,反而是负责给邕州大营供给物资的石城郡,容易出事。” 说到这里,萧承微微顿了顿,方才继续道: “兵部职方司郎中伍子胥何在?” 听到龙椅之上的陛下忽然喊到了自己的名字,百官之中的伍子胥,心头顿时狂跳起来。 为报家仇,他方才投靠云国,想要借助云国国力来报复夏国。本以为还需要再忍耐不知道多长时间呢,却不曾想倒是夏国那边耐不住了! 这般惊喜,如何能够不让他激动兴奋? 但此前好友许恒的告诫,伍子胥还记在心中。为了不给萧承留个难以镇定的印象,他连忙强压下心中激动,快步走出,俯身跪倒在地,行礼道: “臣在!” 萧承看着眼前强忍激动,但神情举措之间却是有些颤抖的伍子胥,沉声道: “石城郡北方直面夏国,又是维系邕州四地粮草军资运转要地,事关东南大局,需有人坐镇其中。伍子胥,你可愿接旨?” 伍子胥闻言,毫无迟疑地俯身一拜,朗声道: “请陛下放心,臣必然尽心竭力!” 萧承闻言,当即开口道: “兵部职方司郎中伍子胥,迁正五品左军都督府断事官,暂理石城郡军务。再调三千重甲铁骑、五千禁军,并入你麾下效力。” 五军都督府,分为前军、后军、中军、左军、右军都督府。自朝中改制之后,这邕州大营,也便成了这左军都督府。 伍子胥闻言,心中一喜。 可还未等他领旨谢恩,便又听到萧承忽然开口道: “西南百姓,如今已经极为艰难,朕心中怜悯。你这次坐镇石城郡,其余事情朕可准你便宜行事,但有损民生的手段,还是莫要用了!” 伍子胥性子偏激,再加上金手指给他加上的大仇背景,便使得他一心只想要攻入夏国境内,有时候难免手段酷烈。 还记得当初,伍子胥当着岐王的面对自己献策,就曾经说过,要派遣士卒突入夏国境内袭扰,焚毁践踏田地,以此牵制、削弱夏国实力。 只是如今云国在夏国西南名声极好,萧承也是有心,想要在此次之后吞并西南六郡。 这样一来,他的那些偏激手段,对云国形象颇有损害。放他出去领兵,自然是要提前打好招呼的。 伍子胥听到萧承之言,便知道当今陛下是在提醒自己,莫要将家仇置于国事之上。 此时的他又想起好友之前的告诫,心中突然生出一丝庆幸。 若是此前没有将许恒的话听进去,反而表现出一副迫切想要报仇的念头,恐怕今日自己还是不能出去领兵。 想到这里,伍子胥心中一凛,俯身道: “臣遵旨,必谨记陛下教诲!” 而就在这个时候,宣政殿外,忽然有东厂番子快步跑入殿中,俯身跪倒,高声道: “启奏陛下,秀山郡急报!” “安王毁去陛下钦赐玉玺、王袍,烧毁仪仗,起兵谋逆!” 这个消息,其实东厂早就暗中传回了消息。只是此前丝毫没有在意,也便没有选择公告众臣罢了。 而此时,听到这個消息的殿中众臣,却是没有什么惊慌的模样。 黎卫宁这毫无征兆地宣布反叛,众臣似乎是还没有听到夏国来袭那般吃惊,甚至还有朝臣,露出了一脸疑惑费解之色。 那个黎卫宁,是疯了?要不然,为何这般想不开? 别怪萧承,乃至一众云国朝臣对待黎朝,是这般轻蔑无视的态度。 实在是黎朝近些年来,武德不沛,被云国两场国战,打得是损失惨重,精锐尽丧。 黎朝军士,看到云国大军的旗帜,那一个个是军心涣散毫无斗志。而且黎朝曾经的灵魂人物太尉陈丰,已然身死,云国朝臣更是不将他们放在眼中了。 而这个时候,东厂番子却是接着禀报道: “另有平蛮将军呈上的军报,安王、不,伪黎叛首黎卫宁,领伪黎东路水师,自沿红河逆流而上,转入南盘江中,朝石城郡而去!” 此言一出,朝中顿时一静。 老太尉陶艾闻言,当即皱眉,驳斥道: “不可能!红河水道凶险,礁石暗生,五十料的船也只能够勉强行驶。黎朝水师若是能够通行,当初黎朝又是如何丢了北方膏腴的四州之地的?” 此话,倒是在理。 黎朝水师,乃天下诸国之中当之无愧的水师第一。 若是红河能够通行,黎朝水师早就自升龙府入海口北上,切断云国大军补给线路,又何来之后的黎朝邕州之败,致使黎朝直接损失八成精锐,还将黎朝大军的精气神给扑灭得差不多了? 东厂番子被老太尉喝问,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当即将手中军报高高举起,高声道: “个中内因,微臣不甚清楚。唯有平蛮将军军报在手,呈于陛下!” 萧承闻言,皱着眉挥手,让身边小太监前去将军报接来。 杨大眼虽然故作浑人模样,但萧承却是清楚,他可不是当真的糊涂。 接过军报之后,萧承翻开一看,瞳孔顿时一缩。 军报开头,赫然便是黎朝水师凝聚大军异象,乘风破浪,一路直朝石城郡扑去,想要借助南盘江水脉,隔绝石城郡、邕州四地与云国国内的联系。 这气运之法,本就是黎朝老祖黎醒琢磨出来的。想来在黎朝之中留下了一丝记载,倒是很是正常。 虽说黎醒那边,除了将国运与自身气运相连,延长寿命增加武功之外,便没有琢磨出其余用法。 但是那更多的,还是因为天地未曾升格,种种妙用未曾显露罢了。 如今天地大变,黎卫宁借着黎醒留下的东西,琢磨出一点气运用法,以黎朝那精锐水师凝聚气运异象,倒是也不奇怪! 想到这里,萧承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样一来,原本以为根本不会造成什么麻烦的黎朝,却是反倒成了让云国头疼无比的存在了。 若是真让他们隔绝了石城郡与国内的联系,那靠着石城郡调运物资的邕州大营,那更是危险了! 殿中百官,此时虽然看不清萧承的神色。但萧承那周身立时沉肃下来的气势,让殿中气息一滞,却宛若一块重石,压在了百官心头。 这番情绪变化,便让百官心中顿时揣测起来。 莫非,黎朝水师当真沿着红河逆流而来? 可是这件事若是为真,那也实在太过于骇人听闻了些! 毕竟按照朝臣们此前的世界观,除非黎朝能够招来成百上千位,精通水性的九阶高手,然后日夜不休,开凿水道供大军通行,才有一点可能实现。 还没等百官担忧多久,那龙椅之上端着的当今陛下,却是忽然发出了一声轻笑之声。 当今陛下周身,那沉肃无比,凝重异常的气势,便顿时散去。顷刻之间,宣政殿中便宛若乌云散去,阳光照射。 百官心中一松的同时,不由得生出疑惑。 陶艾见状,当即忍不住开口问道: “敢问陛下,此军报是否可信?” 萧承闻言,合起手中军报,随手放到一旁,道: “是真的!” 此话一出,宣政殿中顿时再次纷闹起来。 若是军报为真,那可不是小事。 红河水道一通,黎朝那威震天下的水师,便可长驱直入。或是隔绝石城郡,或是奇袭云国腹地。原本根本没有放在眼中的黎朝,赫然成了云国的心腹大患! 老太尉陶艾脸色难看,当即道: “陛下,请速速调兵于南盘江上,或是沉没船只、或是铁索横江,以封锁水道,阻止黎朝水师前进!” 萧承闻言,当即点头道: “便如老太尉所言!下旨调兵,封锁水道!” 说到这里,萧承微微一顿,当即沉声道: “如今局势危急,立即传旨,调平蛮将军杨大眼麾下兵将,沿江防备!” 众朝臣听到杨大眼的名头,却是有些错愕。 驻守秀山郡的杨大眼部,的确是距离南盘江最近的兵马了。 而且杨大眼的出身杨家庶脉,与后宫关系颇深,又曾经在萧承近前效力,忠心自然是不用怀疑的。 只是此人虽位列四品封号将军,但却是目不识丁之人。往日行事,也颇有些不着调。这样的人物,如何能够担负起防备黎朝水师的重任? 当即,便有朝臣出列谏言,道: “陛下,平蛮将军驻守秀山郡,身负防备黎朝大军之责,轻易不可调动!” “请陛下三思!” “朝中武将总多,陛下还是另选人才前往统兵吧!” 陶艾此时,也是有些放心不下,当即道: “陛下,老臣虽老迈,但愿为陛下效力!” 萧承此时,却是毫无犹豫迟疑,斩钉截铁道: “如今国中,杨大眼部距离南盘江最近,由他负责防备,最是恰当。若是从京中调遣兵马,却是也来不及了!” 说到这里,萧承微微一顿,沉声道: “朕意已决,诸卿莫要再劝!” 如今萧承威望甚高,一言而决,便是朝中百官再有意见,也只能俯身听命。 今日局势,就如此前那般,夏、黎两国再次齐齐来袭。 但此时云国局势稳定,民心尽附,军心可用,手头军力更是充沛。便是朝臣心中也并无多少畏惧担忧之意。比之当初的形式,不知道好上多少。 最重要的,还是现在端坐在龙椅之上,当初御驾亲征,以一己之力挽于社稷将倾的陛下,便是朝中众臣心中的定心丸。 皇命已下,众臣俯首。云国朝堂,再次全力运转起来。 无数运转调度粮草物资、抽调选任士卒的旨意,有条不紊地自六部发出,传达京中各衙门、地方州郡、驻军兵营之中。诸多布置,一一下达实施。 而就在这些旨意之中,还有着两道由萧承亲自传下的旨意。 一道圣旨,是征调民间两位贤士,任八品参军之职的旨意。 另外一道圣旨,则是有些莫名其妙。内容是,抽调石城郡附近工匠集结,要突然修建什么祈台…… 第三十五章 南盘江上厮杀声 南盘江上,一阵阵杀伐之声震耳欲聋。 两旁临时征调而来的沿江郡县兵马,手持长弓重弩,朝江上的黎朝水师不断攒射。 相较于浩浩荡荡而来的黎朝水师,两岸加起来不足三千的郡兵,显得极为单薄稀疏,有点螳臂当车的意思了。 但这些士卒, 显然也是有人出谋划策的。 想要阻止黎朝水师,也是没有傻乎乎地冲上前去,直接对着那数千料的大船动手。而是利用南盘江江道狭窄,大船不好掉头,支援不及的缺点,专门挑选中间运送粮草、士卒的船只发起进攻。 箭雨攒射, 全力压制船上的黎朝士卒。再有精通水性的军中高手,驾驶者满载火油的船只, 直直冲向船只。 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 小船携沛然大力径直撞上黎朝战船,几乎是砸入其中。火油四溅,散在战船身上。 专门安排的弓箭手射出火箭,直射船身之上,火焰“轰”地一声,顿时燃起。 不多时,便有五四艘船只,其上燃起黑烟,火势逐渐汹涌起来。 浓烟滚滚,伴随着黎朝水师士卒们惊呼慌乱之声,让前后不少战船,此时想要前来相救。 只是这江道狭窄,诸船只齐齐涌来,不仅没能帮上什么忙,反而将整个江道堵塞起来。一时之间, 整个黎朝水师阵型顿时一乱,乱像纷呈! 两岸的云军士卒, 本意只在拖延,此时见前后皆有战船已经前来策应,也不纠缠,二话不说便在将领的呵令之下缓缓朝后退去。 只留下数艘被大火烧了近半,眼看着就要报废的船只缓缓沉入水中,以及乱成一片的黎朝水师。 --- 坐镇水师中央,那遍插着镶金黑底玄武旗,最为巨大壮阔的龙首战船之上,身穿玄青色华丽甲胄,头顶垂旒冕冠的黎卫宁,听到士卒禀报,顿时眉头倒竖,喝道: “为何还要停下?这入南盘江之后,大军走走停停,五六日方才能走上此前一日的行程。若是再拖延下去,只怕云国那边就得布下重兵守备了!” 此前暗中准备,黎卫宁本就有突袭,打云国一个措手不及的准备。但这般拖延下去,此前所做的谋划又有什么用? 手下将领闻言, 当即跪倒在地,急声道: “王上息怒!一直有小部云军, 于两岸设伏,烧毁我水师运粮、运兵的船只。南盘江江道狭窄,前后战船无力策应援救,数日下来损失不小,只能时不时停下调整阵型。” 听到手下士卒禀报,黎卫宁脸上铁青一片,咬牙道: “该死!” 他本以为,自己这次领兵出征,又有老不死留下的秘法,调用国运之力加持大军,足以高歌猛进,配合夏国大军,擢取荣耀,重振黎朝威望。 可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大军浩浩荡荡而来,自然是打了云国一个措手不及,但像这样的暗亏,却是吃了太多。和他此前所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黎卫宁眼中一狠,厉声道: “云国偷袭,只敢对小型战船下手,仅仅是癣疥之疾罢了。传孤的命令,若有船只遭毁,当即弃船而走,各部不可救援……哼,只等隔绝云国与邕州联系,云国十数万大军损失殆尽,此前所受皆屈辱,孤要云国尽数偿还!” 手下将领闻言,微微一滞,犹豫着道: “王上,运兵船弃船倒是可以,但运送粮食的船只,若是直接弃船而走,所携带的粮食可就没了……我大军深入云国,补给不易啊!” 自从当年黎朝在云国南岸因为缺少补给,忍饥挨饿受过苦之后,黎朝水师上下,皆对粮草物资看得极重。此时听到黎卫宁让抛弃运粮船只,当即有些犹豫。 黎卫宁闻言,当即呵斥道: “粮草物资,只要到了石城郡,那自有夏国负责供给。兵贵神速,当务之急,必须尽快赶至邕江水域。若是再迟,云国多有布置,久持不下,那才是覆顶之灾!” 手下将领被黎卫宁这般呵斥,心中当即一凛,不敢多言,连忙躬身行礼行礼: “臣遵旨!” --- 而此时,就在距离此处不足百余里的秀山郡,龙州县之中。 南盘江江水滚滚而来,至此转向东南而入邕江。 相较于南盘江,邕江因地势平坦,水道越发宽广,汹涌江水汇入,也顿时变得缓和起来。 宽广的江面蜿蜒,将邕州四州之地与云国隔绝开来。唯一维系两地联系的,便是前方的云国重镇石城郡了! 一处高丘之上,问清楚这龙州县往年江上的气候、风向变化之后,诸葛亮对着几名渔夫、农人微微躬身一礼,温声道: “多谢诸位了!” 被找来问话的几人皆是江边讨生活的贫苦百姓,哪怕受当官的这般礼遇,脸带惶恐、谦卑,连忙躬身行礼。 诸葛亮又感谢了几句,让身边士卒取了些银两让他们分了,这才让人将这些百姓送走。 身后徐庶见百姓离去,上前一步来到诸葛亮前方,一展衣袖,抖了抖身上崭新的八品官服,洋洋道: “如何?” 诸葛亮微微回过神来,看向徐庶那满脸的神采,轻笑一声,点头道: “这新制朝服承袭古制,又根据不同官职绣上了补子、不同材质的腰带,以此辨别官阶。这比之此前,要以腰上绦带区分,是方便得多!” 徐庶低下头看了看官袍,砸了咂嘴,道: “就是这胸前的这犀牛补子,不太威武……罢了,且等过后,换个好看点的!” 八品参军,武职,胸前补子用的是犀牛。许是绣工的缘故,这犀牛补子看起来憨憨的,的确不太好看。 诸葛亮闻言,失笑一声,道: “常人若是想要入仕,就是不走那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科举之路,也得需得有贵人推举,再经过朝廷遴选,然后也不过授予個七八品的官职。咱们这般轻易便得了官身,若是再让旁人听到了这些话,心中只怕会是不太舒服的!” 以二人的才学,一个八品参军,自然是不放在眼中的。但有些话被旁人听到,总是会引起些争议的。 “是是是,元直谨记!” 徐庶闻言,作怪似地躬身行礼。 然后他又突然指了指身上崭新的官服,轻声道: “话说起来,咱们此前被这杨大眼强行带来,但你一路之上竟然没有想办法脱身,实在不像是你的做派。你是不是,此前就想借机入朝堂之中?” 诸葛亮闻言,轻轻点了点头,道: “这平蛮将军杨大眼,乃是杨家之人,朝中、后宫之中,都能够递到话。在他麾下出力,自然是不用担心其他的!” 别看现在,杨家的三名姻亲闲赋了两家,实力不如此前。但马、曲两位,到底是以爵位荣养在家,萧承也没有下狠手清理他们的门生故吏,朝中依旧有些影响力的。 最重要的,是杨家小女儿在后宫之中,荣宠不减。 杨家子弟,杨大眼此前近前侍奉,颇得萧承信任,从而坐镇一方,执掌数万大军。杨延和此前在内阁行走,能力时常受到朝中称赞,如今更是连升数阶,充任三品布政使。 以杨家的门路入朝,显然更能够进入当今陛下的眼中。 说到这里,诸葛亮微微顿了顿,神情有些复杂地道: “只是我本以为还需要一番手段证明我等能力的,倒是没想到,当今陛下竟然这般……这般、有魄力,直接就赐下官身,还当即下旨召集工匠修建祈风台。” 诸葛亮措辞了许久,方才挤出了一句“有魄力”。 毕竟仅凭着一封军报,直接就赐下官职,还同意修建祈台这样有些荒谬的建议,着实有些让人匪夷所思。 也不知道,到底是当今陛下太过信重杨大眼了,还是太容易被人糊弄了。 徐庶闻言,眼皮一垂,正色道: “你此前,没有关注过一些传闻吗?” 诸葛亮一愣,反问道: “什么传闻?” 徐庶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道: “朝野之间流传,当今陛下手中,有着一支暗探,潜伏天下各地,也不刺探情报,只专司为皇帝收拢各国人才情报,供陛下征辟。如今朝中不少年轻有能力的大臣,也未曾经科举,便被发掘任用了。” 诸葛亮眉头一皱,道: “还有这样的暗探机构嘛……只是你我二人刚刚学有所成,这一两个月来在秀山郡方才有些名声,就能够传到当今陛下的耳中?” “当朝礼部、吏部尚书,两位张大人,据说是前脚刚到中庆城,后脚就被授予了官职……这江湖朝堂偌大,暗中隐藏的人手势力,谁又能够说得准?大云皇室此前蛰伏数十年,暗中组建这么一支队伍,为重夺大权做准备,倒也是不稀奇!”徐庶道。 诸葛亮沉默片刻,缓缓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徐庶停顿了一会儿,又接着正色道: “对了,国中仅有的一支内河水师,刚刚已经奉命前来。”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叹,道: “只是这国中水师,此前一直不受重视,最大的船只,也不过刚过五百料。你我都是亲眼见过黎朝水师的人,知道这其中有多大的差距!若非你我尽力劝阻,只怕以杨将军的秉性,就直接要将战船沉于江中,以阻塞水道了。” 而就二人此前所见,黎朝水师之中,两三千料的大船,粗略一数便有十数艘。不过五百料的战船,在黎朝那边只能够充作周遭的护船,双方差距,是让人生不出抵抗的心思的! 云国此前,乃是内陆国家,水师自然不受重视。也就近些年来,朝堂方才稍稍上心一些,但又如何能够短时间之内,便和依水师立国的黎朝相提并论? 诸葛亮倒是没有这般丧气,沉声道: “暗石暗礁,未能阻止黎朝水师的步伐,便是战船尽数沉江,又能阻拦多长时间?再说了,没了水师,那才是失去了进攻、牵制的手段……到底是在南盘江上,而并非是那无垠的海疆一样无法提防。黎朝水师,也不过打了咱们一个措手不及罢了!” 此前红河江水曲折激荡,难有通行,任谁都没有想到,黎朝水师会有办法杀来。若是早有防备,林立水寨防备,黎朝又如何能够突袭到这里? 诸葛亮沉声继续道: “沿途大军,调集长弓重弩,已经尽力在拖延黎朝水师进度。当务之急,于江口之处以铁索封锁江面。多修水寨,等待时机!” 说到这里,诸葛亮扭头看向远处。 工匠尚未到来,但征调而来的民夫已经聚集,开始搬运起祈台所需的各种物料。 徐庶顺着视线望去,看到那准备修建祈风台的地方,忍不住问道: “看你命人准备的那些物资,还有向百姓的问话,我能猜出你打算用火攻。所谓祈风台,应当就是你想要借此布下阵法,从而借助天地之力,以火攻之策一战而定。我只是不懂,这种事情,有必要要上奏陛下吗?” 杨大眼此前见识过诸葛亮的手段,对于二人称得上尊重信任。修建一个小小的祈台,随便让杨大眼抽调一些人手都能够修建,根本不需要上奏萧承,请旨修建。 诸葛亮听到徐庶的询问,羽扇一顿,摇头道: “黎朝大军来袭,君王黎卫宁亲自坐镇,这是在以国运为赌,所凝聚的大军异象,能辟易诸邪,又岂是寻常?我若是直接布阵,便是唤来了东风,也奈何不了有异象镇压的黎朝水师!” 说到这里,诸葛亮神情一沉,正色道: “也唯有当今陛下下旨,让我能于冥冥之中调用大云国运之力相助,镇压黎朝气运异象,方能彻底击败这黎朝水师!” 听到诸葛亮所言,徐庶有些沉默。 许久之后,方才沉声道: “我知道了……我此前已经有所交代,协助杨将军调度诸路兵马,全力阻挡黎朝水师前来。之后,我也会赶去前线,再行布置!” 诸葛亮闻言,嘴角一弯,轻笑道: “也是有元直在,我才如此放心。” 第三十六章 【更戍法】、【治水奇功】以及云黎大运河的设想 云国,石城郡之中。 这坐落于云国东北的雄伟重镇,毗邻两国边境。北面,是夏国方向。东南面,此前又是黎朝地界。此城可谓至关紧要,乃是整个云国东部门户。 而此时,这个云国的东部重镇, 此时城门紧闭,大军接管城防,各部严守城墙。一股大战将至,风雨欲来的沉重气息,压在了整个石城郡百姓的心头之上。 远处,千余夏国骑兵呼啸而至,立马顿住, 看着前方城门紧闭, 防守严密的石城郡郡城, 众人脸上颇有些难看。 自他们奉了军令以来,一路之上日夜不息,快马加鞭,径直绕过石城郡中各城池,便是想着趁着郡城之中守军措手不及,直接拿下这维系云国与邕州四州之地维系的要地重镇。 可万万没有想到,此时的石城郡,已然有了足够的防备! 看着前方偌大的坚城,众人知道,不过千余骑兵,是绝对无法攻下来的。 数名夏军将校,来到领头将领身边, 纷纷道: “这云军反应, 竟然是这么快的吗?” “校尉, 咱们怎么办?” “我等孤军深入, 还是速速回去,以免云军反应过来啊!” “就这么回去,只怕难以交差啊!” 为首的校尉被扰得有些心烦意乱, 当即呵斥道: “吵什么吵!偌大的石城郡,下面八县五州二十三军寨。就咱们来的一路上,便有险要关隘、军寨共计十一处,防备皆是极为松懈,随便攻下几处都够咱们策勋受赏了,还害怕找补不到功劳回去交差?” 众人被校尉这般呵斥,当即住了嘴不敢多言。 这支兵马,只看不过千余人,便知只是一支奇兵。 若是能够一句拿下石城郡郡城,那自是极好。但若是不能突袭而下,也没有大碍,可学萧承当年在夏国境内所为,于石城郡四处肆虐,搅得一個天翻地覆自顾不暇! 为首校尉看着远处的雄伟郡城,轻轻地叹息一声,道: “只可惜啊,我今日只领着千余兵马前来……” ----- “可惜了, 竟然只有这点兵马入套……” 郡城城墙之上,受命之后便日夜兼程而来, 刚刚履任的左军都督府断事官伍子胥,眯眼看着远处烟尘飞扬的阵仗,略带惋惜道。 “我设局布套,严令各处军寨、关隘放人进来,结果就来了小鱼小虾的!” 显然,这支夏国骑兵,之所以能够来到石城郡郡城之前,可并非是这一路之上的云军失了戒备,而是伍子胥特意让人放人进来。 只可惜,或许是出于警惕,或许是准备尚未充分,夏军大部人马,却依旧没有出动。让伍子胥苦心准备了许久的大网,最后只网到了这千余骑兵。 伍子胥面带惋惜之色,旋即眼神一厉,沉声道: “尽数围杀!陛下仁爱百姓,若是漏了一个,致使无辜百姓遭难,本官当以军法论处!” 一旁跟随着的将领听到这话,忍不住问道: “尽数围杀?难道不用抓几个人拷问一下吗?” 伍子胥闻言,眼中厉色一闪,杀意凛然道: “都不需要,夏军情报自有东厂提供。这些夏军,尽数围杀,一个不留!” 一旁的士卒心中一凛,当即抱拳行礼,回道: “遵命!” 不多时,城墙之上,便有数堆狼烟滚滚而起,向远处埋伏着的云军士卒传递着消息。 下一刻,正一边张望着远处狼烟,一边思索着下面该先去哪里的夏军士卒,便忽听到身边有“咵、咵、咵”的金属撞击之声传来。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自四面八方传来,好似有什么东西围上来一般。 众夏军士卒心中,忽然咯噔一下,然后警惕地朝四处。 便见枪如林立,刀光似雪,凛冽杀机直冲天际。 一支骑兵缓缓而来,但见人马俱着重甲,不论人马,全身上下唯有眼睛露在外面。 行走之时有迟钝之像,但那一步一步而来,伴随着金属甲片撞击之声,厚重之势,恍惚之间便宛若有泰山倾压之势。 饶是众夏军也是夏国精锐,纵横北境的北塞精骑,但面对着前方那,此时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一丝惶恐。 “为何会这样……“” “是云军!” “中计了!” 二阶特殊骑兵,关宁铁骑。 【关宁铁骑,二级特殊骑兵,可组建】 【士卒所需训练度——70】 【前置条件——……】 【所需装备——……】 【特性——辽人守辽土:守卫边疆之时,防御力增加2,血量增加1(生效中)】 【属性——单兵战斗力:26,攻击:9,防御:4(+2),血量:10(+1),移动:3】 为首的云军将领,面孔为甲胄遮挡,看不清神色。但双眼之中的杀意,却是毫不掩盖。 看着被围住的一众夏国骑兵,他缓缓抽出腰间长刀,高喝道: “夏国,撕毁和约,再犯我大云国境,其罪不容恕。奉上命,尽数诛杀,以作震慑!” 一众重甲骑兵,高喝一声: “尽数诛杀!” 下一刻,军阵而动,列作严密军阵。 也未见骑兵冲锋,只看那四周的重甲骑兵方阵长枪林立,宛若数面的高墙,缓缓挤压而来。 凛然杀机,显化为血色狼烟滚滚而来,直冲天际。 霎时之间,天空之上,异象显化。一座浩荡雄伟,屹立世间,人力所不能克的雄关虚影异象,忽然浮现出来,携厚重无比之势,倾压盖顶而来。 那磅礴厚重之势,加之夏军士卒从未见到过的大军异象,还尚未真正动手,便已经让人肝胆俱丧。 被围住的夏国战马,不安地打了个响鼻,四蹄躁动地踏着。 而此时的一众夏国士卒,痴痴地看着头顶那虚幻的雄伟异象,一个个颤颤不能自已,面露绝望之色,竟然生不出一点反抗之念。 “噗嗤”,血肉被利刃划破之声,伴随着人死前那惨叫哀嚎之声,接连不断地响起。 鲜血流出汇聚,顺着地势径直汇入不远处的河水之中,染红一片,旋即有转瞬变淡、消散…… ------ 久违的巨大轮盘,浮现在萧承眼前。 霎时之间,一道蓝色光辉飞出,径直落在了萧承的手中。 【蓝色策卡,更戍法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训练度增长效率减缓。但在外军队,可同时享受中央训练提高的训练值效果。部队攻击力+1,同时在外部队反叛几率大幅度减少。 卡牌说明:北宋军事制度,禁军分别驻守京师、外郡,内外轮换,定期回驻京师,将领不得随之调动,使“兵无常帅,帅无常帅”,故称“更戍法”。】 倒是三种卡牌之中最为不常见的训卡。 看着卡牌效果,萧承眉头一动,顿时想起了如今已经平息的邕州大营动乱。 经过两次动乱,军中汪晓遗留下来的祸患,此时已经尽数铲除。但此中之事,却并非这般简单。 这代表着云国此前军制,有着很大的问题!、 萧承设立兵部,又在兵部之外设立五军都督府,分别主管军中粮草物资运转调度、军队训练、统兵之权等,便是想着日后彻底解决此事。 而这【更戍法】,倒是来的及时。 相较于上个月抽到的白色训卡,这张卡倒是萧承如今更需要的! 【白色训卡,治水奇功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拥有臣子李冰、郑国、西门豹 卡牌说明:岷江遥从天际来,神功凿破古离堆。恩波浩渺连三楚,惠泽膏流润九垓。劈斧岩前飞瀑雨,伏龙潭底响惊雷。铸堤不敢辞辛劳,竹石经营取次裁。 李冰,战国著名水利工程专家。秦昭襄王末年为蜀郡守,在岷江出山口处主持兴建都江堰,成就后世天府之国的富庶。其在任上,开凿滩险,疏通航道,修建诸多灌溉和航运工程,以及索桥,开盐井等。 武力43,文学80,智慧85,道德81,年龄37,统御55,政治70,魅力88,忠诚100,野心15 郑国,战国著名水利工程专家。曾任韩国水工,后前往秦国主持修建水利工事,从而“疲秦”。其治理水患,修建郑国渠,改变了关中农业面貌,致使八百里秦川成为富饶之乡,彻底奠定秦国称雄天下的根本。 武力38,文学83,智慧81,道德72,年龄33,统御30,政治74,魅力79,忠诚100,野心20 西门豹,战国时期魏国人,水利专家。受举荐担任邺令,任内破除“河伯娶亲”的迷信风俗,开凿十二条运河灌溉民田,从而名闻天下,泽流后世。 武力50,文学79,智慧76,道德85,年龄28,统御60,政治69,魅力80,忠诚100,野心29】 【治水奇功】,便是萧承上个月抽到的白色训卡。 这三个人物,功绩言行自是不用多说。虽然属性在一众名臣之中只是寻常,但其特长,却是偏向水利工程方面。 只要能够好生重用,准其修建水利工程,那便能够巩固国本,增强国力。 就是有点可惜,如今云国之中,显然没有需要这三位出手的大…… 想到这里,萧承忽然一顿,好似想起了什么一样。 他随手拿起一旁关于黎朝水师自那水道险恶的红河,逆流而上,直入国境之内的军报,眼睛微微亮起。 红河水道,连通云、黎两国,此前只是因为水文凶险,大船难以通行,这才未曾发挥其应有作用。 但如今,黎朝水师自这里逆流而上,得大军异象之助,直接清理了江道之中的暗石暗礁。这也便算是,初步治理了一番。 待到日后彻底征服黎朝,再彻底降服这红河水道,借此通行,那对云国加深对黎朝之地的统治,显然有着极大的作用! 好嘛,这不就找到了用处! 第三十七章 为何是我? 夏国,金陵城中。 岐王府前,几位朝中大臣齐齐躬身一礼,开口道: “岐王殿下,请留步吧!” 身穿华贵王袍的岐王站在府门之前,郑重地抬手还礼,沉声道: “有赖诸位大人今日指点,本王大有裨益,还请诸位慢走!” 看到岐王这般礼贤下士的态度,众大臣眼中露出满意之色,再次躬身一礼,方才转身各自散去。 待到岐王缓缓起身,这个时候,一直站在岐王身边护卫的亲卫统领周全,忽然抬头朝左前方看去,眼神顿时变得凌厉起来。 片刻之后,他凑到岐王身边,压低了声音道: “殿下,那边有人暗中窥探,可需要拿下?” 岐王顺着周全视线,也只是朝那边看了一眼,便转身走入府中,随口应道: “不需要。” 周全闻言,朝有人暗中窥探的那个方向狠狠地瞪了一眼,也连忙跟着岐王身后。 待到王府大门关上,岐王忽然满是疲惫地叹了一口气,苦笑着对身后的冯处、周全道: “这政务之事,可真是苦差事,远没有打仗来得爽快。最让人难受的,还是这整日要戴着副面具!” 冯处听到自家王爷这略带抱怨的话,不由得嘴角一咧,笑道: “殿下说得这是什么话,这怎么是苦差事?今日来府中的几位大人,那都是朝中重臣,颇深陛下信赖。最重要的是,这几位纵使其余皇子全力拉拢,可却一直都没有牵涉夺嫡之争中!京中不知道多少皇子王爷,想着能够光明正大地和他们往来呢。殿下说这些话,多少有点不知好歹了!” 岐王闻言,嗤笑两声,摇头道: “也是,眼线都放到王府门前了,怕是有些坐不住了!” 周全眼睛一眨,连忙道: “殿下,要不还是我去将那些眼线都拔出来吧!” 不待岐王拒绝,一旁的冯处便连忙阻止道: “哎,本就是陛下的嘱咐,这些朝臣才上门议事的。既然如此,那殿下怕什么眼线?放着,眼线越多,便越能够显示殿下光明正大,不避嫌!” 说到这里,冯处停顿片刻,然后看向岐王,接着道: “殿下,公主刚刚入府了!” 岐王闻言,眉目顿时变得柔和下来,忙问道: “瑛瑶来了?没人注意到吧!” “请殿下放心,绣衣使的手段总不会这般不堪的!” 岐王闻言,脚步顿时加快,朝书房赶去。 书房之中,身着男装的虞瑛瑶俯手而立,听到外面的脚步之声,扭头看向门口,对着刚来的岐王露出明媚笑容,道: “皇兄!” 岐王看着站在身前的虞瑛瑶,掩去笑意,板着脸先是教训道: “你现在本该在云国中庆城的,寻常出去逛逛倒也无妨,被看到了也有办法推说。但我这王府,你还是少来,以免惹人怀疑!” 虞瑛瑶闻言,眨了眨眼睛,语带娇俏道: “这不是前来为皇兄道喜嘛……恭喜皇兄, 大业将成!等日后皇兄登基,我不就不用这么担心啊!” 岐王闻言,眼神微微一顿,开口点头道: “正好,我也有几件事想要问你!” 身后跟着的冯处、周全二人,此时当即心领神会,对着二人躬身一礼,转身离开书房。 虞瑛瑶看着有着几分严肃的岐王,心中一动,连忙开口问道:`趣w “皇兄,想问什么?如今我的本事,已经很大了。天下之中,少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岐王闻言,点了点头,道: “嗯,正好我想问问,你如今手下有多大的势力?” 虞瑛瑶眼睛眨动,注意到岐王脸上那认真郑重之色,心中微微一叹,沉声道: “绣衣使中,八成人手都听从我的调遣。剩余两成人手,一直受父皇直接命令,我暂时还不能伸手!” 岐王饶是心中早有准备,此时也不由得眉头一动,露出惊讶之色。 “这才一年不到的时间啊!” 虞瑛瑶正色道: “准确来说,是四个月!回京四个月后,这绣衣使就几乎落到了我的手中!” 说到这里,虞瑛瑶又露出了迟疑之色,过了一会儿方才道: “不过那个时候,我只能调用,不能如臂使指。又花了几个月,这才将父皇安插的人尽数调离,重新安排了人接手。” 听到这里,岐王忽然长叹一声,略带茫然道: “没有父皇暗中助力,你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接管大部分的绣衣使!” 显然,此时的岐王,也已然猜到了这背后,一直都有着自己父皇的身影在。 看着岐王莫名茫然的神色,虞瑛瑶抿了抿嘴,反道: “皇兄,似乎此前就猜到了?” 岐王回过神来,有些无奈地看向自己的妹妹,道: “我又不是傻子!绣衣使身份特殊,便是涉入夺嫡之中,也不敢明面之上表明立场。而冯处,他是高阶绣衣使,但自归京之后,却一直跟随在我身后。他的身份,别人不知道,老爷子还能不知道?可是你看宫中,可有半点反应?而且如今想来,冯处的投效,多少有些太多轻松了些!” 绣衣使虽然早就牵涉夺嫡之争中,在虞瑛瑶没有彻底清洗绣衣使之前,甚至也有不少高阶绣衣使已经有了暗中支持的皇子,并且出力不少。 但是绣衣使的身份毕竟特殊,乃夏皇亲军。牵涉夺嫡,是万万不能放到明面之上的事情! 冯处归京之后一直在岐王身前听命,明面上虽然是用的鸿胪寺官员的身份,但暗地里他高阶绣衣使的身份又如何能够瞒得过夏皇? 而且当初,岐王不过三言两语,便让冯处于麾下效力,看起来倒是顺理成章。但如今想来,一个高阶绣衣使,若是没有其他原因,又怎么可能投效他这个并不被看重的皇子? 也便是从这里,岐王便心中有所猜测了! 虞瑛瑶闻言,眨了眨眼睛,连忙鼓掌道: “好,本以为皇兄行事直来直往,一直不知道皇兄还有这般缜密心思,好厉……” 看着虞瑛瑶这插科打诨的模样,岐王嘴角微微一抽。 他摆了摆手,阻止了虞瑛瑶,然后深吸一口气,直直地看向虞瑛瑶,道: “虽有被人操弄之感,但我并非不知好歹之人。如今我距离储位,不过只差名头,终究是我得了偌大的好处……我信皇妹你不会害我,但我却始终不明白,为何是我?” 回想起来,当初便是老夏皇用了手段,逼着岐王走上了夺嫡之路。随后又安排了冯处,投效他的麾下效力。此后多番助力,甚至连绣衣使这样的机构,都交到了虞瑛瑶手中。 似乎在一开始,老夏皇便已经认定了岐王继承那个位置! 也就是确信自己的同胞妹妹不会害自己,要不然此时他心中多少有些忧虑担心的。毕竟老夏皇在他的心中,实在没有太好的形象。 听到岐王的疑问,虞瑛瑶张了张嘴,犹豫一会儿,方才道: “皇兄可想起,父皇对你的态度,是什么时候改变的?” 岐王旋即露出思索之色,片刻之后,方才有些不确信地道: “我自成年之后,便与老爷子不太亲近,倒是没怎么注意他的态度……或许,是当初我擅自驱兵攻入云国之后?” 虞瑛瑶眨了眨眼睛,道: “差不多,准确一点,应该是皇兄驱兵屠灭西南将门之后。” “因为这个?”岐王一脸不解道。 虞瑛瑶点了点头,道: “咱们的诸位兄弟,长袖善舞者有,精于算计者也有,但像皇兄这般果决有担当的,可是没有!而咱们大夏如今弊病丛生,缺的可正是像皇兄你这样的君王……” “可当皇帝,最重要的不是选用贤才、知人善用、平衡权术吗?”岐王忍不住问道。 虞瑛瑶闻言,眼皮一垂,道: “皇兄,我本就是猜测而已。父皇的心思与打算,还要皇兄自己去问才是!” 岐王眉头紧皱,张口还想要询问下去。 而这个时候,虞瑛瑶显然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话锋一转,道: “对了,今日前来,还有一件事想要和皇兄说!” 虞瑛瑶面露凝重之色,看向岐王,肃然道: “皇兄,绣衣使密报,围剿叛军的十数万西南边军,两个月前便已经奉旨,前往容州驻扎!” “容州驻扎?那叛军呢,叛军可曾剿灭?”岐王闻言,果然顾不得其他,连忙追问道。 他执掌西南边军数年,对西南边塞要城自然熟络于心。容州隶属德江郡,亦有兵马驻扎此地,防备的是云国驻扎在石城郡的兵马。 如今夏国与云国兵戈再起,梧州那边战况僵持不下,每日激战正酣。想办法出兵攻占这石城郡这处要地,使邕州兵马失去云国支援,符合用兵之道。 只是这西南边军,两个月之前便奉旨前往容州,也就是说,岐王刚动身回京,这兵马就被调走了。 可那个时候,数万叛军困守安顺郡郡城,仗着城池坚固,叛军老营悍勇不畏死,有死守之意。看那架势,绝对不是一两日就能够拿下的啊! 虞瑛瑶闻言,沉声道: “晋王上书,要招抚叛军,尽快平定西南之乱,父皇便同意了。皇兄归京之后,便有朝廷使者领圣旨前去招安,叛军头领郝元化接受朝廷册封,封乐邑都亭侯,安顺郡郡尉。手下士卒,归为安顺郡郡兵……” 岐王闻言,眼睛顿时圆睁,露出震怒之色,道: “招安就罢了,为何连兵权都不缴?三哥为何,上如此糊涂的建议。老爷子那边,竟然还点头了?” 虞瑛瑶闻言,沉声道: “这是为了尽快平定叛乱,将大军调回来……西南六郡这次,遭受损失极重,民间对朝廷多有怨怼。只怕父皇,是不想要了,想要用西南江阳、邵阳、安顺、象州、德江五郡,换回云国邕州等四州膏腴之地。” 听到这话,岐王顿时一滞,喃喃道: “所以,这就是老爷子,为何这么着急调我回来的原因?” 日后想要继位登基,便绝不能在皇子的时候,便背负丢失国土之责! ------------- 云国,石城郡治下石林县。 身穿黑色甲胄的夏军士卒,列作军阵,宛若大片乌云覆压而来。 夏军旗帜飘动,长枪如林,沙场煞气冲天而起,迫人异常。 这般威势,普通人站在石林县城墙之上,只是朝远处的夏军军阵看上一眼,便顿时觉得腿脚发软,颤颤不能自已。 城墙之上,县令、县尉,已经驻扎此处的边军将领,快步走上城墙,对着刚刚赶到城中坐镇的伍子胥齐齐行礼,道: “见过伍大人!” 伍子胥身穿五品熊纹官服,看着远处的夏军军阵,沉声道: “战况如何?” 边军将领连忙上前一步,拱手道: “回大人,夏军前锋兵马共计三万,昨日傍晚赶至,修整一夜,今日卯时攻城一次。幸而城中将士效力,城外还有龙保山军寨五千将士拦腰击之,夏军方才无功而返。” 伍子胥闻言,当即点了点头。 他既来赴任,石城郡要地军寨,自然记在心中。 石林县郊外,有龙保山,其上修筑军寨,驻守五千士卒,便是为了防备夏军来袭。 伍子胥看着远处在整肃军阵,一副即将攻城模样的夏军,冷哼一声,道: “本官今日初到此处,正愁无法打响名头呢!” 说罢,他猛地挺直腰杆,喝道: “来人!” 一旁跟随伍子胥一同到任的数名将领上前一步, 第三十八章 八门金锁,横压大江 “咚咚咚”的军鼓之声响起,只让人热血沸腾。黎朝玄武战旗猎猎作响,却被喊杀之声所掩盖。 那黎朝水师的偌大战舰楼船,此刻逆流而来,在江面之上倒映出一大片阴影。两岸负责拖延旳云军将士,皆需仰视方能看清全貌。 岸边船上,两方箭雨交错不停,时有双方中箭士卒发出的惨叫之声响起。 江边隐匿着的,负责引燃战船的云国小舟此刻立即蜂拥而出,朝黎朝水师战舰冲去。但尚未靠近黎朝水师战船,黎军船上拍杆便狠狠落下。 拍杆落下,“砰”地一声砸在了云军小舟之上,顷刻之间小舟便已然碎裂,船上的军中高手亦是卷入江水之中,不知生死。 江水激荡,船中火油漂浮江面之上,为火箭引燃,在江面之上燃起一片。但这零星火焰,显然已经不能点燃黎朝水师的战船了! 此时的黎朝水师,为了尽快突破南盘江水道进入邕江,封锁石城郡与四州之地,此时已然不顾云军的拖延战策,若有运粮、运兵船只被云军引燃,当即舍弃撤离,毫不留恋。 黎朝水师既然能够忍受这般损失,那本就没有水师与之抗衡的云军,自然也便没有了拖延的手段。 眼看着前方数十里之外,就能转入水流平缓的邕江之中。杨大眼和徐庶,再也顾不得损失,召集手下士卒,不顾伤亡地朝黎朝战舰袭去,拼命阻拦着。 杨大眼领着一众亲兵径直来到江边,对着脸色沉重的徐庶道: “黎朝水师距离此地不过十里,转瞬即至,你这边还需要多久?” 徐庶看着江面之上密密麻麻,相互之间缠绕纵横,极为繁琐复杂的几条铁索,眉头紧皱,沉声道: “幸得此地几名墨家弟子相助,倒是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便打造了八条足以封锁江面的粗铁锁链。但黎朝水师有国朝气运相助,已然凝聚军中异象,已然不是简单用铁链横锁江面,便能够阻止的了!我便想以此布下阵法抵挡,但如今却还差一些布置……” 眼看着黎朝水师即将到来,杨大眼眼睛圆瞪,高声道: “还差一些?事发匆忙,本将军手下大都是附近调来的郡兵士卒,可不比得禁军、边军悍勇,现在估计已经撑不住了。” 也正如杨大眼所言,云军地方驻军并非精锐,兵甲、训练、士气皆不如边军、禁军,如今能够咬着牙,顶着伤亡惨重也要死命阻拦黎朝水师,已经是使了全力的! 但就算如此,也未曾阻止多少。黎朝水师眼看着邕江近在眼前,全速前进,此时依然越来越近,阵仗越来越清楚。 杨大眼心急如焚,转头看着江面之上有士卒架着小舟,在纵横交错的铁索之间小心翼翼,慢腾腾地穿梭着,他便再也坐不住了。 杨大眼二话不说,当即解下身上甲胄披风,开口道: “这样太慢了!快说,还差什么布置,本将军亲自动手!” 看着解下衣甲,撸起袖子的杨大眼,原本心中焦急的徐庶,眼睛倒是微微一亮。 倒是忘了,这位平蛮将军九阶修为,显然是能够帮上忙的! 徐庶连忙拉着杨大眼,又指了指江边摆放着的粗大铁链,道: “将军九阶高手,世间少有,倒是可以试一试。还请将军,将这铁链送至阵中景门之处……” 杨大眼也不迟疑,径直走到那边,一把拎起那沉重的铁链,刚要迈步,便是忽然一愣,打断道: “什么景门?哪里有门?” 徐庶闻言,顿时一滞。 他往常与诸葛亮交流惯了,这等阵法方位用语从来不用过多说明。倒是忘记了眼前这位平蛮将军,大字都不识几个,更别说知晓奇门遁甲术语了。 徐庶连忙出言解释道: “将军的东南方向,约八十步远,有空隙水道之处,便是景门!” 杨大眼闻言,深吸一口气调动体内劲力,浑身用力,脸上涨红,拎着粗大铁链的手臂青筋暴露,一字一句嘶声吼道: “早、说、啊!” 只听得“赫赫”的破空之声陡然响起,那特意打造出来封锁江面的巨大铁索被杨大眼猛地一掷,便顿时飞出。 铁链腾空而起时,那叮叮当当的碰撞之声,响彻江面之上。 杨大眼嘶吼一声,脚下一踏,身形陡然化作虚影,几乎是微不可查地瞬间,杨大眼的身形出现在数丈之外,右手已然握住了铁链端部。 只见他微微一抖,铁链晃动,便在阵法之中的景门阵眼处死死绕住。 杨大眼握着铁索,猛地回头看向徐庶,喝道: “这样就行了?” 徐庶连忙道: “自然不是!请将军便照着刚刚所做,前往您此刻正东方向,一百三十步处。” 杨大眼闻言,当即暴喝一声,手中铁索又立即飞出。 “转而向北,二百七十步!” “正西,三百二十步!” “……” 劳得数名墨家弟子倾力助力,征召三百名民役,赎买了附近数个城池的三成铁器,耗时一月熔铸而成,巨大到足以封锁整个南盘江见面的铁索,重量又何止千斤? 饶是杨大眼武功刚猛,又是九阶高手的修为,等到助徐庶布阵完毕之后,亦是气喘吁吁,难以为继。 杨大眼顾不得维系将军的威仪,有些脱力地趴在铁索,看着下面那滚滚江水,又看了看远处不足三五里之处,浩浩荡荡而来的黎朝水师,他咽了咽口水,高声道: “可曾好了?” 站在江边徐庶看着眼前密布繁琐的铁链阵法,不由朗笑一声,道: “可以了,请将军速速回来吧!” 杨大眼闻言,等气息稍稍平复,猛地起身,眨眼之间便已经落到了岸边之上。 他身形晃了晃,又推开一众亲兵的搀扶,指着已然靠近的浩荡黎朝水师,忍不住朝徐庶正色道: “徐参军,本将军知道你和诸葛参军都是有本事的人,亲自为你们请来了官身,如今更是相信你们,甚至将全军上下托付。这次能不能为陛下阻拦住黎朝水师,救邕州危急,便看你们的本事了!” 徐庶身形从容淡定,听闻此言,郑重道: “请将军拭目以待!” 话音刚落,只见徐庶摆出平日里很少见到的严肃之色,身上气息顿时变得凝实无比。 他心中一动,磅礴精神之力当即勾连起天地之气,冥冥之中顿时相互呼应。 便有肉眼可见的乳白色光辉,于其头顶之上浮现出来,朝江面之上涌去。 江面之上那密布的铁索,顿时生出玄奥变化。 纵横交错,繁琐无比的铁索之中,一股气势轰然而起。 徐庶身上的衣袍,此时无风而动,身形挺直,天地玄奥之气自其身上不断散溢而出。 只见他双手一抚,轻喝道: “八门金锁阵,起!” 一声轻喝,奇门遁甲之术当即而动。 肉眼可见的金色光芒,散溢而出,充斥双方众将士视线之中。 那江面之上汹涌江水,此时在阵法的玄奥之力镇压下,顿时停歇。纵然江面之下依旧暗流汹涌,其上却不见任何浪涛。 铁索构筑的阵法之中,开、休、生、伤、杜、景、死、惊俱是生出回应,显露异象。 八门相互呼应,磅礴之力浑然一体,横锁江面之上。 为金色光辉晃住双眼的两军将士,此时再次睁开双眼之时,顿时心中震荡,面露错愕震惊,惶恐慌张之色。 只见天空之上,一道巨大身影忽然闯入了众人视线之中。 龟蛇相盘,甲壳之上遍布玄奥花纹的玄武异象浮于黎朝水师大军头顶之上,四足挥动之间,玄冥之气随之而动,虽身形略有虚幻,但亦是尽显神兽气象,让人心中惊骇。 夏国士卒、黎军将士在此前,自然是没有见过这大军异象显化的。但云军之中,除了那么几支特殊兵种之外,也同样未曾见过这大军异象显化。 夏军会因为云军异象显化而士气大丧,战力凭白损失大半,那同样的事情放在云军身上,也同样会如此。 若是放在此前,如今两岸之上,那些本就久疏战阵的郡兵将士,此时见到这黎朝水师玄武异象显化,只怕当即就溃败而逃了。 但此时这些云国地方郡兵,虽然震撼,却并没有太多惊惧之色。 便见那黎朝水师显化的玄武异象之上,金色光辉凝聚而出,化作八条锁链,紧紧锁住了这玄武异象。任由异象如何挣扎拜托,却是都无法动弹一下。 与之同时,原本逆流而上却行进速度奇快的黎朝水师,此时全军顿时一顿,停在了江中动弹不得。 杨大眼站在岸边,眼睛睁得老大,呆愣了许久之后,终究是哈哈大笑两声,一把抱住了一旁的徐庶,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好本事,好本事啊!徐参军,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本将军,今日实在是太高兴了!” 此时的杨大眼,看着眼前被堵在江中的黎朝水师,心中狂喜不已。 只凭着抽调而来的千余精兵,以及周遭郡县的地方驻军,便能够奇迹般地挡住这浩浩荡荡,无可睥睨的黎朝水师。 有了这番功劳,陛下如何不赏官晋爵?当今朝中上下,还有谁刚瞧不起他杨大眼不识字,只是靠着陛下信重,和宫中昭仪娘娘的关系,才有如今地位? 徐庶被浑身臭汗淋漓的杨大眼一把抱住,下意识地有些抗拒。 他连忙不动声色地挣脱出杨大眼的臂膀,强忍着倒退数步的冲动,出言道; “你高兴得太早了!” “?” 杨大眼看着徐庶,微微一愣。 徐庶指了指江面,神情认真道: “将军,切莫高兴太早。因为我等手中水师实力孱弱,不足以与黎朝水师抗衡。所以这八门金锁阵,我只能以孔明那用死物布阵的法子替代。” 当初诸葛亮在自家庭院之中以死物布阵,显然给了徐庶一些启发。 也就是他深得此阵玄奥,并非只是学得个阵法阵型,这才能够临时启发,以铁索横江布下此阵。 徐庶顿了顿,接着道: “死物布阵,自然不如以将士布阵那般变化繁多。阵中又缺龙台阵眼,这阵法威力凭白失了七成。若是估计不错,这阵法也顶多能够阻拦黎朝水师几日……” 听闻此言,杨大眼满脸的不信,道: “我看这黎朝水师,不是被压制地死死得嘛……” 话音刚落,只听得若有若无之间,一道“咯吱”脆声陡然响起。 霎时之间,只听得黎军欢呼之声,以及云军惊慌之声同时响起。 这番变化,让杨大眼心头一跳,连忙朝头上看去。 便见那天空之上,那玄武虚影挣扎不断,那缠绕其身上的八条金色锁链之中,已然有一根被其挣脱开来! 江面之上纵横交错的一条铁索,其上应声而显出了诸多碎裂的纹路,未曾崩裂,却也只是勉强维系其上。 杨大眼眼睛又是一瞪,忍不住爆粗口道: “他娘的,这就断了一根儿?看着,也不像是能够撑过几天的架势啊!” 徐庶倒是未曾计较,反而露出笑容,解释道: “黎军这次北上而来,一路之上毫无阻挡。军中上下一心,志得意满,便已经养成了厚重军势。这顺势而来,挡住便是不易,崩坏两三根铁索本就是意料之中,只坏了一根,算是好事。黎朝水师于此处被阻,军势一滞,继而衰竭,之后也便好对付些。” 杨大眼闻言,不由继续问道: “那数日之后,又该如何?再布一次怎么样?” 徐庶闻言,轻笑着摇头,道: “将军倒是不必担心,想来数日之后,孔明那边也当布置完毕了!” 杨大眼心中略微有些惴惴不安,但又想着二人的本事的确厉害,心中一狠,当即不再迟疑,咬牙道: “好,这里便交给你们!本将军抽调了一万精兵,也即将赶来。到那个时候,大不了沿途修缮水寨,全力阻止!” 徐庶闻言,倒是全然没有半点担忧之心,笑道: “将军且放宽心……” 第三十九章 八阵图,四奇阵之龙飞、虎翼 黎卫宁身穿华丽甲胄,在一群黎朝高手的小心护送之下,快步来到龙首战舰的船楼之上。 居高临下,望着两侧江畔那奋力射出箭矢的云军士卒,以及诸多不畏生死蜂拥而来,却被击毁在江中的云军小舟,黎卫宁微微挺胸, 露出轻快笑意。 本以为拜托了黎醒那个老不死的控制,获得了他所遗留下来的神妙秘法,他就能执掌国政,从而振兴国家,成就霸业。 却不想,云国不知出于何种缘故, 竟然趁机带走黎醒, 让黎卫宁失去了获得完整调度运用国运秘法的机会, 只能从黎醒遗留下的手札之中获得一些残缺知识。 除此之外,云国竟然还趁着黎朝动荡,国力大损之际,以势压人,强令黎朝称臣受封。 黎朝立国亦有数百年,虽始终不得正统名号,但也从未向任何一个国家称臣啊!对于有心成就大业的黎卫宁来说,这就是奇耻大辱。 此时的黎卫宁,眼看着邕江就在眼前,马上就能够封锁江脉,使得云国元气大伤,心中自然而然地便生出大仇即将得报的畅快之感。 又看了着前方江面之上横起的铁索, 黎卫宁嘴角更是露出一丝蔑笑。 若是此前,有铁索横江, 水师战船再厉害, 亦是木质, 难以强行越过。只有派出军中高手领精锐,前去斩断铁索, 方能继续度过。 但今时不同往日, 得到了黎醒遗留下的诸多手札笔记,黎卫宁已然能够调动黎朝气运相助,强化麾下大军。 也正是因为有他亲自坐镇军中,才能使黎朝水师异象显化,展露异能,沿着红河北上。一路之上大风急浪、暗礁暗石,皆不能阻拦水师步伐。 如今这几根铁索横江,显然也不可能阻拦住这水师前进。 黎卫宁指了指前方江面之上那纵横交错的铁索,忽然朗笑一声,对着身后的军中诸将,笑道: “哈哈哈,听闻邕江之中有鱼,名为鳗鲡,肉质肥美,孤有心想要尝一尝。不知诸位将军,可能为孤今日的晚食桉桌之上,添上这道美味啊?” 黎朝水师的诸多将领, 在黎卫宁不众人反对, 强行下令自红河逆流而上攻打云国之时。他们对黎卫宁的情绪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从错愕惊讶, 到怨怼不服,再到现在的心悦诚服,敬若神灵。 此时听到黎卫宁开口笑道,众将皆是低头行礼,声音振奋,齐声喝道: “必不负王上厚望!” 看着军中众将这般,黎卫宁满意地点了点头。 云国皇帝的招式套路,可是真好使啊! 而就在他志得意满,刚要开口说话之际,却是眉心忽然一动,心中顿生感知。 他话语一顿,勐地抬头看去,便见江面之上,忽然出现了一道耀眼金光,充斥在他的视线之中,让他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只听得冥冥之中,一声若有若无的兽吼之声,传入了黎卫宁的耳中。 他勐地展开双眼,双眼顿时一瞪,露出震惊之色。 便将黎朝水师头顶之上,庞大的玄武异象凝现,笼罩其上。而在玄武异象之上,八条闪耀着金色光芒,散溢玄奥之气的锁链,死死缠绕着玄武异象的身上。 原本乘风破浪而来的黎朝水师,也因为这异象被束缚住,速度顿时一滞。 船上黎朝水师将士,此时看着头顶那龟蛇相盘玄武显化,以及八门金锁阵横压大江的异象,顿时目瞪口呆,呆愣原地,一副世界观崩塌的模样。 也就是军中将领,皆是有修为在身的高手,他们此前,或是修炼时,感受到世界已然变化的异样,或是从江湖之上得知了什么消息,所以倒是比一般士卒更能够接受眼前景象。 看着头顶之上,那被金色锁链死死压住的玄武异象,黎卫宁脸色顿时变得阴沉下来,他咬着牙,从牙缝之中挤出几个字,恨声道: “萧、承!” 此时的他,显然是将眼前这徐庶主持的八门金锁阵,当做了云国从黎醒那边获得的东西。 毕竟这天下数百年间,能够借助国运之力显化异象的人,也就一个因为身处君王尊位,而又有心思琢磨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的黎醒罢了。 云国之前从黎朝带走了黎醒,现在就能够显化金色锁链异象横锁长江,说是人家徐庶自己的本事,黎卫宁也是不信的啊。 用黎卫宁自认为本该是自己的东西,来对付他,这已经让他心中对萧承恨得牙痒痒了! 此时的黎卫宁,眼神顿时一厉,喝道: “诸将各归其位,节制麾下士卒!” 众将勐地回过神来,看着毫无慌乱的黎卫宁,心中一定,当即齐声喝道: “谨遵王上之命!” 说完,众将转身离去,各归各部,将因为世界观崩塌而陷入失神之中的黎军将士唤醒,一边用各自的理解解释着头顶的大军异象,一边用各种手段提振士气。也所幸这是在江中船上,倒也不怕士卒溃散。 黎卫宁仰头看着头顶异象,眉宇倒竖,沉声喝道: “取孤之印玺!” 一旁贴身伺候的辟秽连忙躬身道: “遵旨!” 只见他脚步匆匆离去,不多时便亲自自船楼之中捧出了精美漆盒,从中取出了上刻玄武神兽的黎朝玉玺,恭敬地捧到了黎卫宁身前。 黎卫宁一把抓住玉玺,心中一动之下,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黎朝国运之力便如潮水一般涌入其中。 玉玺随之绽放玉色光辉,凭空悬浮而起,立于黎卫宁头顶之上。 玉白色光辉,此时朝头顶的玄武异象之上涌去。霎时之间,玄武异象四周玄冥之气顿时更为浓重。 玄武异象做仰头嘶吼之状,原本动弹不得的四肢再次挥动。 无边磅礴的气势顿时而起,只听得“咯吱”一声轻响,一条金色锁链顿时崩裂开来。 此时在军中将领安抚之下,已然逐渐清醒过来的黎军士卒,眼看着束缚着自家神兽的八根金色锁链,此时已然崩裂一根,顿时忍不住发出一声欢呼之声。 一旁的辟秽脸上露出惊喜之色,高兴道; “王上驱使神兽,实乃天人也!” 而此时,看着只崩裂了一根金色锁链的异象,黎卫宁面色则更是难看。 黎醒留下的手札笔记并不齐全,就像天下之中各门各派的秘术典籍,也不可能尽数载于书册之上一样,黎卫宁凭借一些记载,做到凭借玉玺调用黎朝国运,加持大军的地步,已然是极限了。 而此时,他手段用尽,却只能崩断其中一根金色锁链。虽还有余力,但看这架势,想要突破封锁,也绝对不会一两天的功夫。 想到这里,黎卫宁心中更是愤恨。 这些东西,本该全是他的才是。是萧承,派人夺走了这些东西! 黎卫宁冷哼一声,一甩披风,转身朝船楼之中走去,冷声道: “吩咐下去,全军上下,修整数日,再进击邕江。两边江畔,各遣八千精锐上岸驻防,防备云军袭击!” 辟秽闻言,更注意到黎卫宁的神色,当即嘴巴一闭,连忙应道: “是!” 黎卫宁阴沉着脸,走入专门为自己准备的船楼之中,喝退了一众侍者,冷着脸坐在位上。 许久之后,他突然开口,冷声道: “出来!” 此话一出,原本空无一人的船楼之中,突然显露出一道身影。 身穿黑红底袍,外罩轻甲的中年阴冷男子,不知从何处走出,单膝跪倒在地,沉声道: “臣典签校事府主事柯高峻,恭听王命!” 这突然出现之人,赫然是黎朝特务机构,典签校事官主官。 黎卫宁看着柯高峻,沉声道: “云国皇帝提早便安排人手接应,能够在升龙府中强行带走黎醒,显然是从什么地方知道了点什么的。孤此前,让你想办法查清楚,如今可曾有一丝线索?” 柯高峻闻言,身子更是低伏下去不敢抬头。 “请王上恕罪,如今朝野之中,云国东厂势力暗中发展壮大,已然到了令人心惊的地步。有东厂遮掩,臣等便是竭尽全力,也未曾查明其中原由……” 听到这话,黎卫宁眉头一皱刚要发怒,但却又忍住了,只是沉声道: “此前孤不掌大权,你校事府不敢发展,东厂趁虚而入,倒是也不能全怪你……如今两国兵乱再起,东厂番子活动频频,你等校事官借此机会,正好好好清一清朝野内外,莫要再让孤失望了!” 柯高峻心中一松,连忙应声道: “请王上放心,臣必定竭尽全力,为王上效力!” 黎卫宁点了点头,停顿了片刻,又转而道: “对了,孤出来已有月余,国朝之中局势可还稳定?” 听到这话,柯高峻连忙道: “启奏王上,朝中局势尚算稳定……但如今朝野之中,有不少流言愈演愈烈。虽皆是无稽之谈,但事关朝政,王上需得知晓!” “说!”黎卫宁沉声道。 “有山民于王都近郊处,见有狐口吐人言,鸣:敖侯当王!” “敖侯府中,深夜之中有金光耀眼,附近数千百姓皆亲眼所见,市井皆云,敖侯府上有龙气凝聚。” “还有……” 不等柯高峻说完,坐在上首之上的黎卫宁,忽然抑制不住,仰头大笑数声。 柯高峻下意识地抬头,不解地看向黎卫宁,道: “王上何故发笑?” 黎卫宁闻言,下意识地朝一旁看去。 一旁的船楼窗户开着,正好能够透过这里看到那江面之上,数量庞大的黎朝水师战船的一部分。 黎朝国防之根本,立国之军,黎朝的西路水师八成战力,此时依然被他掌握着! 黎卫宁回过神来,嗤笑一声,摇头道: “孤本以为那萧承智计无双,会用出何种手段应对呢!结果到了最后,也不过是这些挑拨离间的无聊手段。孤之心胸,又岂是萧承想得这般狭小?敖侯忠心,何须孤担忧!” 让黎卫宁这般自信的,自然不是敖侯黎护的忠心,而是他手上这支黎朝水师大军! 这番言论,不过故意表现,以展露自己的广阔心胸,显示自己的贤明罢了。 典签校事官,自黎卫宁登位承王位之后,为了防止黎朝老祖黎醒的忌惮警惕,旁的事情做得不多,几乎都是负责着他的“形象公关”。 对于黎卫宁的表现,柯高峻心知肚明,当即连连点头,做出一副心悦诚服、敬佩叹服的模样,道: “王上心胸宽广,慧眼如炬,竟是一眼看穿云国诡计!臣愚钝,竟没有发现,还要王上提点。今日之事,臣应当作为桉例,于麾下众校事官之前反省,以让他们引以为戒,绝不可轻视云国东厂的手段!” 王上,臣懂得!回去之后,就将您贤明无比,信任臣下的名声传播出去! 黎卫宁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冷笑一声,道: “此地距离邕江不过二叁十里,只怕云国那边有心再布下这样的阵法也不行了!只待数日之后,我水师大军汇入邕江,配合夏国兵锋,必要一洗前耻!” ---- 就在徐庶激发八门金锁阵,以封锁大江之时,身在邕江入江口的诸葛亮心中有感,顿时抬头,轻笑一声,道: “元直倒是好本事,好悟性!” 一旁被杨大眼派来的青年将领,正按照诸葛亮的吩咐,指挥着手下的一众将士、工匠民夫修建水寨,布置营地,未曾听清诸葛亮的喃喃自语。 将领只见他突然抬头轻笑,还以为是自己又闹出了什么笑话,连忙涨红着脸,小心翼翼地问道: “诸葛参军,可是又有什么问题?” 诸葛亮闻言,转过头来,轻笑着摇头道: “无事!” 这名将领闻言,这才长舒一口气,道: “无事就好,末将还以为是又出了什么差错呢……末将虽是兵家弟子,自认通悉世间大多军阵。而诸葛参军您拿出的阵图,我却觉深奥无比,晦涩难懂。若非参军您连日来悉心教导,末将只怕耽误不了领兵重任了!” 诸葛亮闻言,温和道: “无妨,你兵家只习军阵战法,对这融汇了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术的阵图不甚明白,倒也不是什么笑话。你之后负责领兵,我自然要悉心教导。” 青年将领闻言,连忙心悦诚服道: “参军大才,此战定能阻拦黎朝水师,立得大功!” 诸葛亮闻言,笑而不语。 若是只是阻拦,他又何必花费这么大的心思? 青年将领这个时候忽然一顿,忍不住道: “对了参军,末将斗胆一问。这两方阵图末将闻所未闻,是什么阵法?” 诸葛亮闻言,轻抬羽扇,一指左岸上游水寨,道: “潜则不测,动则无穷,阵形赫然,名象为龙。此为龙飞阵!” 再指右岸下游水寨,开口道: “天地前冲,变为虎翼,伏虎将搏,盛其威力。阵名虎翼!” 八阵图,四奇阵之中,象征着水、火两相的龙飞、虎翼二阵! 第四十章 朝中安排 云国,中庆城,皇宫,养心殿中。 内阁办公的养心前殿,此时已然被收拾了出来。地面之上,已然摆上了偌大的沙盘。 其上,山川河流, 城池营寨皆是栩栩如生。云国建昌府、石城郡、邕州四州等,以及夏国西南六郡,尽在其上。 军旗遍插,展示两国大军布置,各方局势一目了然。甚至连夏国粮草、兵械堆积之处,也详细无比。 若是有夏国之人此时看到眼前这沙盘, 只怕是要心惊不已,不解于云国为何能够收获如此详细机密的情报! 此时的养心前殿之中,众朝臣齐齐聚集。 户部、兵部各司,朝中军中高阶将领,五军都督府在京主官,此时尽在殿中。 萧承身穿湛青色龙袍常服,坐在上首龙椅之上,任由下方朝臣将领争论不断,自己仅仅是专心批阅着奏折。 待到众臣总算争论出了个结果,当今朝中地位最高,五军大都督,领太尉衔,老将军陶艾当即上前一步,奏对道: “陛下!” 萧承闻言,当即放下手中的奏折, 抬头道: “如何?众卿这是商议出了什么?” 老太尉陶艾当即道: “陛下, 如今黎朝水师动向已然明了。这是想要封锁邕江, 拿下石城郡, 隔绝邕州四州与我大云之间的联系, 从而占据邕州四州,围剿我邕州大营一十六万精锐边军!幸而陛下明鉴, 已然提前令平蛮将军杨大眼沿途全力阻拦,致使黎朝水师如今尚未进入邕江。如今算来,左军都督府伍子胥,也已然坐镇石城郡防务,不必担忧为黎朝水师偷袭依一举而下。” 说到这里,陶艾顿了顿,接着道: “但若是东厂、尚舆备事处情报未曾出错的话,夏国西南边军已然入驻容州,兵锋直指石城郡。黎朝水师也有突破邕江,两面夹击之势。为保万无一失,请陛下即刻调集京郊大营兵马,速速前往石城郡协防。令派建昌府程将军,即刻出兵江阳郡,以迫得西南边军回军防备!” 一旁的兵部官员,亦是拱手上前,禀道: “启奏陛下,如今兵部各库充盈, 兵器、甲胄俱全, 唯有粮草不齐。所幸已是秋收,请陛下下旨,准许大军就地征收粮草,以备军需!” 此前国中数年存粮,早已因为建昌府瘟疫,以及售卖给岐王换取金银而所剩无几。但如今时节,已是秋收,粮草对于云国来说,是最不缺的东西了。 一旁朝中的高阶将领,此时亦是各自出列,纷纷高声道: “臣愿领兵坐镇石城郡,请陛下应允!” “臣也愿意!” “请陛下应允!” 朝中众将,有人是想要凭借此次战事,建功立业。有人是因为夏、黎两国撕毁和约,冒然犯境而心生愤慨。 此时面对两国联手进犯,尽管局势与当初萧承初掌朝堂之时相差不多,但却并无一人觉得,这云国江山已经到了危急存亡之际,而为此心生慌乱、异心。 只因为当初萧承于危难之间,御驾亲征击败两国,挽社稷于将倾,使得众臣心中早已将这龙椅之上坐着的他,当做了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安全感爆棚了好不好。 如今的局势,朝中政局稳定,毫无动荡。国内安定、民心尽附。军中各部,上下一心,难道还比当初那个时候难吗? 而此时的萧承,亦是如同众朝臣所期待的那般,从容不迫,毫无担忧之色。 开玩笑!只说诸葛亮、徐庶、伍子胥这三人,就绝对能够保证整个东南局势万无一失。 除此之外,还有音家搜集送来的,夏国西南军事情报相助,就是云国朝堂现在啥都不干,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所以萧承如今心中牵挂的,只是这东南能够打成什么样子,吞下多大的战果。 看着群情激奋的殿中众朝臣,萧承极为淡然地开口道: “京郊大营,可再抽调五万禁军。其中三万,调往建昌府,归镇东将军程不识节制!两万禁军,前往秀山郡大营,于平蛮将军杨大眼麾下效力!” 众臣闻言,顿时一愣。 他们进谏抽调兵马,为的是保证石城郡不失。但是萧承,显然不是这般想的! 不过当今陛下,亦是有着御驾亲征,一举击溃黎朝十万大军,搅得夏国境内不宁只得回军防守的军功战绩在身,并非是什么未经战事的皇帝,所以一众臣子也不会立即出言反驳。 依旧是老太尉陶艾上前一步,出言问道: “陛下,为何不调兵前往石城郡驻防?” 萧承闻言,眉头一动,道: “不用!” 在殿中的众臣,那忠心值都是得到过金手指的认可的,萧承自然也不会有所隐瞒,当即道: “朕刚刚已经下了密旨,令程不识部于秋收之前,攻入江阳郡,尽吞江阳郡、象州郡、安顺郡西南三郡之地!虽如今,驻防三郡的夏国精锐边军,已然抽调一空。但三郡之地广阔,其手下六万兵马,不足以驻防各地。三万大军调入其麾下,方有足够的兵马数量!” 之所以在是卡在了秋收之前,是萧承从粘杆处的情报之中得知,夏国想要将这西南诸郡的烂摊子扔给云国,在撤走地方官府之前,夏国也打算将当地粮食尽数搜刮干净。 与其等着夏国那边安心布下钉子,不如现在出兵,打断夏国的计划。 众臣闻言,顿时神色各异。 有朝臣,此时忍不住站出来道: “陛下,如今夏国西南六郡,一片残破,民生凋敝。出兵夺下,只怕……” 兵部库部司郎中时成文,却是当即反驳道: “西南六郡,自夏国立国之后,便一直归其治下。六百年统治,正统之名已然深入人心。若不趁现在西南百姓,因为兵乱、瘟疫之事,对夏国朝廷尤存怨怼之时吞并,并广施恩惠,日后等夏国回过劲来,只怕就彻底错失这大好时机了!” 这时成文,萧承对他的印象很深。 阴阳家弟子,和汪晓一样,喜研习兵事。是第一届科举进士,也是萧承手下第一个多属性过八十的此界人才。 此时他的言论,也正是萧承之所以要这个时候出兵西南的原由所在! 百姓淳朴,民意很容易便被人改变。只要等夏国缓过劲来,派大臣前来砍几個替死鬼,宣泄一下百姓的怨气,再稍稍赈济一下,这民意也就彻底扭转过来了。 若不能趁此时机吞并西南,今后只怕再动手,就要花费更多的代价了! 这番原由,再加上萧承的态度,倒是很容易就能够说服群臣。 陶艾继续问道: “那还有两万禁军呢?陛下调往秀山郡大营,可是防备黎朝?” 萧承闻言,忽然嗤笑一声,哼声道: “防备?不,黎卫宁此人,前倨后恭,心口不一,实乃小人。这受朕册封,刚不满半年,便毁了赐下的印玺、王袍,这般重罪,岂能轻饶?” 说到这里,萧承顿了顿,冷声道: “等邕江之危一解,擢升杨大眼为安南将军,领兵攻黎,誓破王都升龙府!” 众臣此时才明白,当今陛下这是自信到石城郡、邕州之地,一点问题都不会出现。他心中此时,已然在想着攻入夏、黎两国之中了! 陶艾闻言,嘴唇一喏,朝身边众臣看了一眼,然后方才小心翼翼地道: “陛下可是又打算,御驾亲征?” 萧承闻言,顿时露出迟疑之色。 见他如此神情,众臣心中顿时为之一提。 萧承斟酌片刻,却是略带一丝惋惜地摇头道: “还是不了!” 这几日的奏折都多得批不完,要再去前线浪上一圈,固然是一时玩痛快了。但回来之后,那积压如山的奏折,能让他烦死! 听到萧承的否定之言,众臣却是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当今这位陛下,不知如何修炼出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古往今来少有像他这般修为的皇帝。这武学修为一高,便难免大意傲然,觉得世间再无可以伤害到他的东西。 当初御驾亲征,朝臣没有拗得过他,让他去了。结果一个没看住,萧承直接就敢领着千余骑兵杀入夏国境内,搅得翻天覆地。虽事后无恙,但众臣想来,难免心慌后怕不已。 若是再来这么一次,别的人不说,这年纪大了的老太尉陶艾绝对第一个承受不住! 萧承看着众朝臣,沉声道: “诸位卿家也不用过多担心,石城郡那边,伍子胥带去了近万的兵马,再加上原本驻防的两万多边军,凭借经营多年的营寨城池,足够应付!” “至于黎朝水师,朕此前也派了人马前去的!” 当今陛下的心智手段、谋略计策,文武韬略,朝臣无不信服。 见他这般神态自信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众臣便是再有忧虑疑惑,此时也不由得微微放心下来。 -------- 邕江江口,已然修建完毕的云军水寨之中。 身高八尺,相貌堂堂,穿着一身银色甲胄的年轻将领快步走入帐中,对着诸葛亮微微抱拳,道: “禁军奋节校尉赵云,见过诸葛参军!” 诸葛亮看着眼前相貌堂堂,威风凛凛的赵云,心中略微有些异样。 不知为何,明明是第一次相见,但诸葛亮却对眼前的赵云,生出了一股好似旧友重逢的亲近之意。 殊不知此时的赵云,心中亦是生出了类似之感。 赵云理了理心中异象,继续沉声道: “奉陛下之命,领五千突骑前来,领诸葛参军之命!” 听闻此言,饶是诸葛亮性子沉稳,等闲之事不能让他变色,此时也不由得有些错愕震惊。 现在的诸葛亮,虽然已经入朝为官,但也仅不过是位八品参军,至今更没有显露过太多本事,这就调来了五千骑兵给他,这像话嘛? 诸葛亮沉默了许久,方才道: “亮有一事,不知赵将军可能解答?” 赵云闻言,连忙道: “参军叫我子龙便可!若有疑问,参军尽可询问!” 诸葛亮闻言,当即道: “亮功名不显,何以受当今陛下这般信任?官职、圣旨,从不回绝,甚至还让将、子龙你前来我此处效力?” 赵云闻言,当即开口道: “此前我也有所疑惑此事,但今日亲入这军寨之中,冥冥之中感悟其军阵阵法之玄奥,便这才明白了陛下的用意想法……” 说到这里,赵云微微一顿,接着道: “陛下用人,向来贤能为先,擢拔人才不拘一格,参军不必为此多虑!” 听闻此言,诸葛亮心中忽然一松,点了点头。 原来是自己的阵图被送到了陛下面前…… 当今陛下设立稷下学宫,身边有百家贤才效力,想必也是有人看懂了自己阵图之玄妙,这才让当今陛下对自己这般信任! 想到这里,诸葛亮不再纠结此时,对着赵云笑道: “此次对阵黎朝水师,我不得不舍正用奇,正觉得不够稳妥。子龙与五千突骑的到来,可做定鼎一击,正是解我愁绪。” 赵云亦是露出亲近之色,拱手道: “必助参军一臂之力!” 而就在此时,诸葛亮心头忽然生出异感,忽的站起身来,走到帐外,顺着南盘江方向望去。 在那不足数十里之处,金色锁链与玄武神兽僵持已有数日之久。 而此时,横锁大江,尽显神异的八门金锁阵,在玄武神兽的挣脱之下,已然有七根金色锁链被崩坏。而此时,那最后一根金色锁链,也不断颤抖着,金色裂纹遍布其上。 只听得“哒”的一声脆响,金色锁链应声而断。 玄武异象做仰天嘶吼状,旋即沿着南盘江逆流而上,朝邕江江口直扑而来! 诸葛亮见状,却是歉意一声,道: “子龙,只怕你所部兵马,是无暇修整了!” 赵云闻言,却是自信道: “参军不必担忧,我所部将士士气正盛,可堪一用!” 诸葛亮闻言,微微点头,道: “既然如此,传令,黎朝水师来袭,各军寨整军以备!” “是!” 一声令下,狼烟滚滚,沿江两座,依照奇门遁甲之术而成的严密水寨,此刻立时运转起来。 将领暴喝呵斥之声,士卒步伐齐整之声,更有兵甲撞击之声传出,杀伐之气直冲天际。 便是这沙场征伐之气,让这原本沉寂,除了布置繁琐之外便再也看不出什么玄奥的水寨,便好似立时被激活了一般。 隐约之间,有水、火之像各自显化两岸军寨之上,又有虎啸龙吟之声相伴! 第四十一章 雕刻玄武异兽,通体透白的黎朝玉玺悬于空中,散发着莹莹玉色光辉,笼罩而下。黎朝水师大军异象显化的玄武神兽于光辉照耀之下,不再萎靡,此时四肢奋力一挣。 只听得“哒”旳脆响,那最后一根缠绕身上的金色锁链,顿时崩裂开来。 霎时之间,那横锁整个江面的八根铁链,此时再也支撑不住,寸寸碎裂,坠入江中。 玄武异兽做仰天嘶吼状,旋即身形一晃,再次消散开来。 看到阻拦自己大军去向的锁链碎裂崩坏,黎朝水师上下士卒,顿时士气大振,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之声。 数日来停滞不前的黎朝水师战船,此时再次驶动,朝前方邕江江口而去。 黎卫宁站在甲板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江边两岸颓唐不甘的云军士卒,忍不住露出得意之色,畅快大笑起来。 “哈哈哈,全军进击!一战雪耻,振兴国朝,就在今日!” 本就因为凝现大军异象,自以为有玄武神兽庇护而士气大振的黎朝士卒,此时狂热得已有癫狂之像,看着甲板之上的黎卫宁,纷纷涨红着脸,嘶声力竭地应和道: “一战雪耻,振兴国朝!” “一战雪耻,振兴国朝!” 振奋之声,传遍四周,引得周遭战船之上的黎朝士卒亦是跟着应和。 不多时,整个南盘江江面之上,便尽是这般欢呼之声。 昂然振奋,近乎宣泄的声音,震耳欲聋,让两边江畔的云军士卒士气动摇,一个个的皆失战心。 杨大眼在一群亲兵的簇拥之下,眼睁睁地看着黎朝水师离去,满脸尽是不甘之色。 “哎,还是没拦得住……” 不甘地叹息一声,杨大眼猛地一咬牙,二话不说,转身一甩披风,就要大步离去。 身后的徐庶连忙一把抓着杨大眼,道: “将军别急,我等还有事情要做!” 杨大眼闻言,却是急声道: “如今,还有什么事情比得上沿途阻击黎朝水师还重要?” 这也就是徐庶这一次展示了自己的本事,要不然此时已经心急如焚的杨大眼,根本就没有心情停下来听他废话。 徐庶却是沉声道; “将军,诸葛参军此前不是传信了嘛,水寨已立。一时半会的,黎朝水师进不得邕江!” 杨大眼有些不耐地道: “就只是两座水寨,能够阻拦多……” 说到一半,杨大眼忽然一滞,语气缓和,不确定地道: “你是说,那刚立的两座水寨,也和你这八门金锁阵一样?” 徐庶闻言,点了点头,轻笑道: “自然!只论这奇门遁甲之术,在下并不及诸葛参军。” 听闻此言,杨大眼忽然想起了当初自己上门去请二人时,那在院子之中遇到的阵法。也是出于这段时间,诸葛亮和徐庶显露出来的本事已经证明了他们二人的本事。 杨大眼此时,倒是稍微镇定了下来。他看向徐庶,沉声问道: “你说咱们还有事情要做,什么事情?” “关门打狗!”徐庶一指前方江面,正色道。 杨大眼闻言,眉头微微一动。 -- 沿着江畔布下的眼线探马,此时见黎朝水师浩浩荡荡而来,连忙生起篝火狼烟以作示警。 几束狼烟滚滚而上,直冲天际,显眼异常。 黎卫宁却是冷笑一声,毫无在意之色。 再有三四十里的水路,便能转入邕江。邕江江面宽广,倒是不用担心如南盘江上这般,轻易被云军阻拦。 入了邕江,黎朝水师便可自水路而来攻打石城郡,与夏国大军两面夹击,石城郡不能久守。 到了那个时候,这云国与邕州唯一联系运转之地,便就此断开。邕州大营十数万精锐边军失了粮草物资军械,也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吞下只是时间问题了! 此时的黎朝水师,虽是逆流而上,但由于有着大军异象之加持,却是速度不慢。 不过数十里的水路,也不过半天的功夫。 此时时候,已是夕阳西下。 本就是萧瑟秋日,又是残阳如血,配合着浩浩荡荡,来势汹汹的黎朝水师大军,顷刻之间凛冽杀机铺面而来,凭添一股寒意。 眼看着邕江江口就在不远前方,身边随侍的众将领已然开始恭贺黎卫宁。 黎卫宁此时见云军“最后”的阻拦手段亦是失效,心中自然正是自鸣得意之时。正当他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手下将士急切的禀报之声却是打断了他。 “王上,前锋禀报,邕江江口处,沿江两岸,皆有云军水寨竖立!” 一瞬间,甲板之上众将,皆是一静。 便连黎卫宁此时,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 水寨者,束巨竹数十万竿,上施版屋,号为‘竹龙’,载甲士以攻之。 相较于铁索横江,水寨可攻可守,更为棘手。若是云国此前早有防备,沿途林立水寨,则黎朝水师根本不可能奔袭如此之远! 对着这水寨,黎朝水师不可能弃之不理。但若是要攻下,只怕又不知要蹉跎多长时间了。 云军自可在这段时间之内,征调民役广修水寨。不说击退黎朝水师,只要尽力拖延至云国朝堂反应,调遣大军沿江防守,黎朝这边便只能抓瞎了! 想到这里,黎卫宁眼神顿时一厉,喝道: “传令前锋水师,全力攻破水寨!” “是!” 随着黎卫宁呵令一声,黎朝水师上下将士连忙整顿衣甲兵器、弓弩箭矢,严阵以待。 在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悬于空中的黎朝印玺,此时发出的玉白色光辉之中,竟然隐隐带了几分血色。。 大军凝聚而成的玄武异象,气势更盛,四肢挥动之间,玄冥之气散溢而出。水气蒸腾,浓雾而起。将整个黎朝水师,尽数笼罩其中。 而此时,诸葛亮已然站在水寨高处,远远眺望着前方那突然生起的浓雾之中,若隐若现的黎朝水师身影,却是不知为何,忽然露出了一丝轻笑,道: “本以为要拖夜间,借着深沉夜色行事。如今看来,冥冥之中却是早有定数了!” 一旁的赵云闻言,却是不由问道: “参军这是何意?” 诸葛亮此时,却是没有多做皆是,只是沉声道: “传令龙飞营,起阵!” 一旁将领闻言,当即领命快步离去。 只看阵旗飞扬,传递军情。 左岸水寨,看着前方浩浩荡荡而来的黎朝水师,当即而动。 距离不足数里,浓雾再也无法遮蔽太多视线,云军士卒这个时候方才看了清楚数量, 这浩浩荡荡而来的黎朝前锋水师,由两艘三千料巨舰,十数艘千料战船,以及不知数量的数百料船只,组成。 云国那最大战船仅有数百料的内河水军,甚至连黎朝水师前锋的十分之一的力量都没有,便显得极为可笑。 “王上有令,全力进攻,退缩不进者,斩!” “王上有令,全力进攻……” 令旗飞舞,配合着传令兵的暴喝之声,甚至都传到了云军这边。 云军水寨之中,亦是不甘示弱,暴喝道: “起阵!” 下一刻,云军龙飞营水寨之中,顿起玄奥气息。清光乍起,繁琐玄奥的阵符凝聚浮现于水寨之上。只听得若有若无的龙吟之声,忽然于战场之上众人耳边响起。 但不过瞬间,便有转瞬消失,玄奥之意顿时消散。刚刚那耳边的龙吟,恍惚之间只好似是幻觉一般。 此时的龙飞营水寨,看上去便如普通水寨一般,再无任何区别。 “进攻!” 黎朝水师前锋,此时箭矢尽出,朝云军水寨攒射而来。更有十数艘战船乘风破浪而来,想要携大势一股拿下。 远处的诸葛亮,轻抬手臂,羽扇一抚。 天地后冲,龙变其中。潜则不测,动则无穷。 龙飞阵,起! 下一刻,天地有感本就汹涌的南盘江江水,此时变得更为激荡。 龙飞阵,乃是八阵图中水相阵法。 此时阵起,大江之力加持之下,江水肆虐激荡,便好似江中有蛟龙翻身。突然,又有水浪炸开,宛若什么东西飞出水面之中。 原本有大军异象加持,一路之上风浪不足以侵害的黎朝水师,此时船身顿时晃动,摇摇欲坠,便有倾覆之像。 天空之中,龙形异象凝聚而出,盘旋而起。有爪有足,有背有胸,尽显神异。 “那是什么?” “龙!是龙!” 黎朝水师之中士卒身形不稳,却还是痴痴地望着天空,发出了惊呼之声。 自随黎卫宁出征云国以来,这些黎军士卒的世界观,已经数次崩坏。 也就是此界本就并非普通世界,古往今来也有不少奇人贤士展露凡人难以施展的手段,普通人承受力比较高,这才没出现什么无法接受,直至疯癫的人。 此时,龙飞阵起,异象有感。 头顶白玉印玺,龟蛇相盘,龟甲之上尽是玄奥神秘纹路的玄武异象,再次凝现。 神龙,玄武,此时相对而立,片刻之后嘶吼之声,缠斗一起。 玄武身形厚重,四肢挥动之间玄冥之气散溢而出,伴生而来的雾气便更为浓重。 神龙腾飞之间,身形矫健,鳞爪飞扬之间,更能借助、调动大江水脉之力,涛涛江水连绵汹涌,江浪竟是掀起数丈之高。 这天下诸国之中,这大军异象的第一次正式对决,竟然是云国与黎朝之间的对阵。 而此时,战场之上。 黎朝水师顶着汹涌的江浪,不断朝水寨进发。但此时玄武异象已然落于下风,护持大军之力却是凭空削弱不少。 一时之间,江浪翻涌,便有数艘身量不大的黎朝战船倾覆于江水之中。 云军水寨里,强弓劲弩不断攒射,箭雨纷纷而出,直射黎朝水师。 伴随着“呼呼呼”的沉闷破空之声而来的,是巨大的床弩箭矢,携风雷之势而来,其势不可挡。 只听得“啪”炸裂之声,千料战船应声而破,被一弩射穿了船身,炸开了半人大的口子。任凭船中黎军将士如何堵塞,江水还是不断涌入,这艘千料战船显然已经没有了作用。 厮杀之声,响彻江面之上。 远处的黎朝水师中军之中,黎卫宁看着前方战况,目眦欲裂,恨意于心中汹涌不停。 云国对于这气运异象运用之法,可比他黎卫宁手中的高明太多了! 若非是萧承派人带走了黎醒…… 想到这里,黎卫宁眼中凶意更盛。 是萧承,强夺了自己称霸天下,成就伟业的机会! 黎卫宁猛地抽出腰间长剑,斜指前方,厉声嘶吼道: “杀,但有后退者,斩!日落前云军水寨不陷,依怠军军法论处!” 此时的黎卫宁,已然露出了几分癫狂之色。 麾下的众将,此时也知道,若是再在这南盘江中耽搁,只怕云国反应过来,此次前来的数万国朝水师,都得全部陷落于此! 此时众将,当即齐声暴喝道: “是!” 此时的黎卫宁,再也顾不得什么了,心念一动之下,利用这黎朝印玺,全力调动国朝气运。 缠绕其身上那无形的黎朝气运之力,此时在黎卫宁的驱使之下,宛若潮水一般汇入印玺之上。借由这黎朝印玺,再投射于玄武异象之上。 悬于天空之上的印玺,此生周身之上温和的莹莹玉色光辉之中,血色光芒更是浓厚,甚至沾染到了印玺身上。 不过眨眼的功夫,印玺之上,便有两分被染上了这看着便有些异样的血色。 那天空之中与神龙异象缠斗着的玄武,此时接受了黎朝国运之力,身形猛地暴涨数分,仰头嘶吼一声,周身冰寒彻骨的玄冥之气更是浓重,让那神龙异象亦是身形一滞。 便在黎卫宁不顾异象,全力动用国朝气运加持之下,玄武异象暴涨数分,反而压制了神龙异象。汹涌江水肆虐,化作浪涛拍打而来,而到了黎朝水师之前,却悄无声息地消散开来,转瞬之间风平浪静。 便是因为如此,黎朝水师士卒这才立住了阵脚,整顿一番之后,开始了反击。 两边箭雨攒射,你来我玩。黎朝战船奋力靠近,却又被云军床弩集火击沉。战火不停,厮杀之声,响彻江面。江水翻滚,吞噬了两边不知多少士卒。 直至太阳落下,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两边厮杀之声这才停歇下来。 夜色昏暗,又有黎朝水师异象自带的雾气遮笼,一时之间视线难以看清数里之外。 祈风台之上,云军令旗翻飞。 而祭台之上,供奉着的是一道明黄色的圣旨。 诸葛亮登高望远,衣袍为西南而来的轻风吹动。 看着夜色、雾气深沉,他忽的朗笑一声,对着身边将领道: “时机已至,传令虎翼营备战!” “是!” 诸葛亮上前,捧起供奉着圣旨,朗声道: “臣诸葛亮,蒙陛下信重,为破黎军,请借国运之力!” 下一刻,磅礴精神之力,自诸葛亮身上溢出。 按照奇门遁甲之力修建的祈风台之上,顿生呼应,隐隐作用天地之力。 与此同时,圣旨之上,一道金色光辉猛地射出。 云国京城,中庆城之上。 在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云国国运汇聚于此,凝聚金色祥云,社稷气成龙虎,更显神异。 祥云之中,国运化身的金色神龙盘旋云间,神龙见首不见尾。 金色光辉划破天空,汇入金龙身躯之中。 神龙身形一顿,龙首自云间探出,望向东南邕江方向。 金色深邃的龙目之中,露出了人性化的思索、迟疑之色。 皇宫之中的萧承,冥冥之中顿生感应,竟然远隔千山万水,便能够听到诸葛亮的清朗之声。 萧承甚至都没有半点迟疑,下意识地点头同意。 下一刻,中庆城上空,金色神龙腾身遁入云中。 一股磅礴浩大的金色光辉,自云间汇聚,直朝东南邕江祈风台激射而去。 顷刻之间,这股力量便已然跨过了千山万水,来到了祈风台处。 祈风台上,诸葛亮福灵心至,磅礴精神之力挥洒,祈风台全力运转,承接这巨大的金色国运之力,旋即又散溢天地之中。 西南之风,忽然停滞,祈风台上令旗亦是停滞,不再飞舞。 可是下一刻,天地忽然变色,乌云翻涌不停。 东南之风,忽然而起,大风飞扬,令旗翻飞,猎猎作响! 于此同时,自战起之后便一直紧闭水寨之门的虎翼营寨,此时忽生异动,寨门大开。十数艘满载火油燃物的小船,借助风力,顺流而下,直朝远处浓雾之中的黎朝水师而去。 伏虎将搏,盛其威力。 骇人无比的凝重气势,此时而起。凌厉之气,直冲天际,化作飞虎异象。炙热之气,蒸腾而起。八阵图中,象征着火相的虎翼之阵,此时尽显神异。 第四十二章 大火燃尽雄主梦 入夜,黎军停歇进攻。 各部修整,再于江边两岸驻扎营寨防备云军夜间突袭,诸事安排完毕,便已经是深夜时分。 巍峨的龙首巨舰之上,黎卫宁眉宇倒竖,眼中尽显冷冽之色。 看着跪倒在身前, 满身血污,尤带伤痕的几员前锋战将,黎卫宁语气冰冷,道: “攻敌不利,贻误军机,按军法,当交付军法详理官员处置。” 入夜之前, 黎朝水师前锋进攻不过两三个时辰,便损失千料以上大船三艘,千料以下十数艘,数千士卒被汹涌的南盘江江水所吞噬,损失小半。 而对面的云军水寨,虽然看起来损失也不小,但营寨却未有任何动摇。 本就是在云国地界之上,云国哪怕是临时征调附近的地方驻军,也能够稳固水寨防线,再次拖延黎朝水师的步伐。 这双方战损之比,如何能够让黎卫宁去接受? 听到黎卫宁的话,这几名将领当即面露悲怆,俯身告饶道: “请王上明察, 末将等已然尽力了……云军营寨坚固, 显是有高人坐镇,实在并非是我等懈怠!” “王上, 末将不敢有懈怠之心啊!” “请王上明察!” 一旁站着的其余黎军将领见状, 亦是心有戚戚,不少人忍不住劝谏道: “王上,临阵问罪,于军心不利啊……” “启奏王上,不如让他们戴罪立功如何?” “不错,他们几人若是能得王上宽恕,必定感激涕零,明日攻寨,如何能够不效死力?” “请王上三思!” 今日那一战,双方大军异象显化凝实,相互缠斗,引得江水翻腾,让人几乎不敢相信是人力所能做到的事情。 只此一件事,便足以让众人知道,这对面云军决计不是好对付的!前锋水师攻寨不利,唯有寸进,也并非是这几名将领懈怠的过错。 这件事,黎卫宁又如何不清楚? 只是他此时,心中却是一股子邪火,这才对手下将领倾泻。 不过眼看着众将一起劝阻,黎卫宁亦是知道, 若是执意要问罪,只怕当真会影响军心的。 想道这里, 他只能深吸几口气,强压下心中邪火,开口道: “只因大战在前,为避免军心不稳。再有众将为你几人求情,孤暂且记下,准你们戴罪立功。若是明日再无寸进,诸罪并罚!” 一旁求情的众将闻言,心中连忙长舒了一口气,齐齐谢恩道: “谢王上体谅!” 而跪着的几名前锋将领,虽然逃过了责罚,但听到黎卫宁说明日再无寸进,两罪并罚的话,脸上难看至极。 这几名将领,领前锋水师直攻云军水寨,甚至杀红了眼的时候也曾亲自领军冲杀,所以对于对面的云军最是清楚了解。 只说凭借那布局繁琐,坚固无比的水寨,明日便绝对不可能攻下水寨! 可是此时黎卫宁已然开口了,他们显然也没有了别的选择。 无奈之下,几名将领只得俯身叩首,苦涩道: “末将等,谨遵王命!” 处置完毕,众将纷纷告退。 黎卫宁待到船楼无人之后,脸色再次阴沉下来,拳头攥得极紧,额间青筋暴露,咬牙骂道: “一群丘八,竟敢一齐忤逆孤。若非军中无可用之人,孤要他们尽数革职问罪……” 近前伺候的辟秽见黎卫宁的瞬间变脸,以及低声怒骂,身心俱是泛起一丝寒意。 刚刚那些将领所说的,到底是有心忤逆,还是出于大局考虑的诚心劝谏,根本就不用多想。 可就算如此,黎卫宁却还是这样一副模样。哪怕是一向忠心耿耿,在最难的时候与黎卫宁一路扶持而来的辟秽,此时也是生出了异样的心思。 有智而迟,外宽内忌,刻薄寡恩,哪里是什么值得效忠的君王啊…… 心中心思翻涌不停,片刻之后,辟秽忽然打了寒颤,这才回过了神来。 抬头望去,却见一旁的窗户,此时不知何时已经被风吹开。 江面起风,顺着大开的窗户,江上雾气灌入船楼之中,这才让他身躯感到了冷意。 辟秽见状,连忙上前想要关上窗户。 而此时,黎卫宁却是眉头一皱,道: “别管,孤正觉得烦躁!” 心中一股子邪火作祟,怒意涌在心头无法散去,自然觉得燥热。 辟秽闻言,连忙顿住。 黎卫宁站起身来,走到窗户旁边,任由大风吹去燥热。 大风呼啸之声,在船外响起,吹得黎朝水师这偌大的龙首巨舰亦有轻微摇晃之感,江上笼罩的雾气,此时也不再浓密,逐渐变得稀薄。 辟秽等了一会儿,却是忍不住再次开口道: “王上,江上风大,莫要贪凉啊……” 黎卫宁被风吹了一会,脑子稍稍平静一些,心中邪火也散去一点,然后便顿时察觉到了一丝寒意,闷声应道: “嗯,知道了……” 黎卫宁一边转身离开窗边,挥手示意辟秽关上窗户,一边又随口道了一句: “这海上风浪多变孤知道,未曾想江上风浪也是这般变换无常。今日一整日皆是西南微风,到了夜间,倒是忽然风向转而东南,风力也忽然变得这么大!” 辟秽连忙关上窗户,随口道: “奴婢可不清楚,不过想来都是水上,或是也有相似之处吧!” 黎卫宁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刚刚坐下,便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若有若无的,急促惊慌的呼喊之声,还夹杂着凄厉惨叫之声。 黎卫宁眉头皱起,沉声道: “出去看看,又是出什么……” 话音刚落,黎卫宁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感应。 大军异象有感,反馈到了他的身上。 一丝不妙的预感,自他心中生出。 不待辟秽走出去,黎卫宁便猛地站起身来,快步来到甲板之上。 霎时之间,他眼中顿时圆睁,露出震怒、惊慌之色。 便见前方,熊熊烈焰燃起,前锋水师大军已经陷入在一片火海之中。 浩浩荡荡而来的黎朝水师,携大小战船无数,涌在这不算宽广的南盘江上,阵型极为严密。 这原本也算是炫耀黎朝水师武力的举措,但此时,却是成了一道催命符! 东南之风呼啸,黎朝水师又是逆流而上,有江水滚滚而来,便是有大军异象镇压,此时也再也无法稳住船只。 江面之下,有龙飞营凝聚的神龙异象潜入,身形盘旋之时,江水波涛迭起,越发汹涌澎湃。 已经被点燃的船只,被大风与江浪倒推着而来,直朝自家后方阵型之中冲去。后方船只想要避让,但南盘江狭小,黎军船只阵型严密,又因众人皆惊慌失措,前后拥堵,顿时挤在了一起。 云国久藏不用,一直避战不出的内河水师,此时倾巢而出,于慌乱的黎朝水师战船之中穿梭不停,扩大战果。 便连大江两岸立起的黎军营地,此时突骑冲杀,厮杀之声阵阵。 江面之上,风助火势,大火愈演愈烈,熊熊燃烧之势已然无法阻挡。大片火光经由江面折射,甚至都映红了半片星空! 红光之中,只传来一声虎啸。 体态雄伟,周身赤色,背部生有羽翼的飞虎异象,振翅而来。火相化身,所过之处,火势便越发汹涌剧烈。 黎军大军的玄武异象此时早有显化,嘶吼不断,四肢奋力挣扎不停。 其头顶黎朝玉玺,此时绽放光辉,莹莹玉色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想要相助。 但刚有动作,天空之上顿有绵延数里的金色祥云忽然出现,覆压而来。 祥云之间,金色龙身时隐时现,只露只鳞片爪,不见全貌。 但饶是如此,金色祥云出现的瞬间,那黎朝玉玺异象便顿时一颤。 那莹莹的玉色光辉,由强转弱,原本玉玺上面那若有若无,根本无法察觉的细密裂缝,此时当即顺着原本的纹路延伸扩大,变得显眼异常。 下一刻,金色祥云之中,一只巨大的龙爪忽然探出,猛地一扫。 天空之中浮现的黎朝玉玺,甚至还不被龙爪碰到,便顿时跌落,转瞬之中便消散开来。 原本附着黎朝玉玺之上的,那些看着便有些让人不适,代表着沙场杀戮之气的血色荧光,此时失去依着,悬浮空中,然后猛地流转,“嗖”地一下朝黎卫宁身躯之中反噬而去。 坐镇中军的黎卫宁,被血色气息缠绕,此时仿佛被重物击打头脑一般,只觉脑中一懵,空空荡荡,身躯一软便已经跌坐在地。 毫无察觉之下,眼、耳、鼻、口等诸窍便已有鲜血溢出,五脏六腑之中,煞气肆虐之下如遭重创。 一旁的辟秽,以及一众贴身护卫的将士,看着倒下的黎卫宁,心中顿时一惊,连忙上前,惊呼道: “王上!” “您怎么了?” 黎卫宁脑中发懵,任由众人抱住,口中吐出了几大口鲜血。 昏昏沉沉之时,黎卫宁只听到一声哀鸣。 模模糊糊的视线里,神龙、飞虎异象环绕,水火并济,或撕咬或抽打。黎军玄武异象苦苦支撑,却终究是无力回天,哀鸣一声,最后身形被硬生生地击碎,化作点点光辉自天空散落。 黎卫宁猛地睁眼,口中再次溢出一口鲜血,挣扎地嘶吼道: “后、退!” 黎朝水师精锐天下闻名,自然不需要等到黎卫宁回过神来,方才知道后撤。 等到此前慌乱平歇,便有黎军将领做主,壮士断腕,着令前锋水师当机立断,凿破船只沉入江中,以阻止前方被引燃的船只靠近。 黎朝水师的中军、后军,则当即后撤,顺流而下撤出。 众将虽不知退路如何艰险,但如今大军军势凝成的玄武异象崩坏,大军再无异象加持,军心已然动荡涣散,在能够凝现神龙、飞虎异象的云军面前,显然是不能再打下去了! 此时进入云军早有重军防备的邕江,那就是死路一条。与其如此,还不如后撤,打云军一个措手不及,说不定还能够沿着来时之路,安全撤回国内。 顺流而下,又是顺应东南之风,虽然已无大军异象加持,但速度亦是极快,不过片刻便已然远离那片熊熊大火。 只是此时,这亲眼见证这天地诸多变化,早就有些难以接受的黎军水师将士,在眼看着自家玄武异象被生生击散之后,顿时毫无战心,一个个惊慌失措,哪里还有半点天下精锐的模样! 撤离之时,一个個你追我赶,阵型涣散。在这狭小的南盘江江面之上,时有碰撞摩擦,两船尽数侧翻之事发生。 可还未等众将心中一松,便有人忽然惊呼道: “不、不好了!又是之前的云军!” 此时没有了玄武异象带来的雾气遮蔽,众将接着夜色、身后的火光,朝前方望去,顿时生出一片慌乱。 只看到前方,数根铁索再次横锁江面,将黎朝上下退路尽数阻隔。 大江两旁,更有无数云军士卒手持长弓劲弩,严阵以待,仿佛早就等候多时了! 一名黎军将领倒退数步,一个踉跄跌坐在地,满脸惊慌地道: “完了……” 其余将领,或是无奈绝望,或是悲壮愤慨,一股子颓败之气,在黎军上下之中弥漫。 此前黎军水师全盛之时,有异象加持,无物可挡。但就算如此,尚且还被云军这几根铁索阻拦了数日,不由得让众将记忆尤深。 此时黎军异象消散,全军上下士气不存。再见这横锁江面的铁链,身后又有云国水师追来,任这些黎军将领再忠心善战,此时都不自觉地生出了无法抵御的绝望之心。 辟秽扶着还有些不清醒的黎卫宁,心中顿时急切,猛地咬牙道: “快!弃船上岸!” 前后被堵,留在船上只会被瓮中捉鳖。 此地不远便是石城郡,夏、云两军激战正酣,倒是一个机会。 如今之际,唯有去到岸上,然后自石城郡前往夏国境内,才有可能护得黎卫宁,借道回国! 众将闻言,亦是纷纷醒悟过来。 黎朝水师现下,还有士卒五万余,皆是训练有素的战兵。虽说弃了舟船,其战力损失且士气丧尽,但现下除了此事之外,貌似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了! 想到这里,黎军众将不再犹豫,当即决定护着黎卫宁弃船上岸,慌忙上岸。 一片兵荒马乱之中,此前浩浩荡荡,仿佛有不可阻挡之势的黎朝水师,当即溃败四散。 黎军将领护着黎卫宁,刚刚收拢了数万士卒,就要朝石城郡方向撤去。 而就在此时,便听到有急促的马蹄踏地传来,便听到一声暴喝: “大云禁军,奋节校尉赵云在此!” 白马越出,身着银甲手持银枪的赵云,一马当先,冲入黎军之中。 长枪挥舞,点点寒芒刺出,纵横无敌,便是一片惨叫之声。 在其之后,数千身着赤色甲胄,宛若赤焰熊熊燃烧而来的云国突骑,此时立时杀出。勉强整顿一番的黎军士卒,被云军突骑立时冲入,阵型再次崩坏…… 一代雄主梦,尽殁烈火中。 第四十三章 气运皇朝的设定? 云国,中庆城。 虽然此时东南边境战乱再起,但毕竟相隔甚远,且圣天子在朝,百姓虽有愤慨担忧之情,却也并非引发太大的惊慌。 相较于当初,那江山社稷动荡,百姓惶恐失措,甚至需要出动禁军接管京城执行军管才能维持稳定的时候,现在的中庆城,是一切如常,民生照旧。 京中四门之中,除了明里暗里多了东缉事厂、尚虞备用处的暗探眼线之外,其余倒是并没有太多的动荡异常。 中庆城城门之前,进城出城的百姓往来不息,一切皆是井然有序。 城外,一支风尘仆仆的队伍忽然出现,让城门处众人纷纷投去好奇探究的视线。 这是一支很引人瞩目的人马,队伍之中众人打扮各异,有和尚、吐蕃人、天竺人、西域人。一个个的皆是灰头土脸,不少人身上带着伤痕,看起来颇为狼狈的模样。 城门旁,数名身穿云国服饰,身形高大壮硕,但颧骨突出消瘦,头发泛黄卷曲,五官与云国人大相径庭的骑士,正簇拥着为首的年轻男子,似乎在等候着什么人。 见到这支队伍到来,为首鼻梁高挺、五官俊朗的年轻男子露出笑意,驱动胯下战马径直迎上前去,朗声道: “阿那律大师,还有诸位,久违了!” 队伍中的众人,见忽然有人迎了上来,皆是下意识地露出了警惕之色,一个个手已经放到了身上的武器之上。 而队伍之中的一众和尚,在看清了那年轻男子的相貌之后,却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阻止了身边同伴,然后对着来人双手合十,一施佛礼,沉声道: “见过阿史那施主!” 天竺佛门弟子阿那律,此时亦是面露笑意,对着他郑重一礼。 佛门的子明和尚,看着来人,以及身后那雄伟巍峨的云国京师,眼眶突然一红,垂泪道: “不容易,太不容易了……江湖凶险,极易招惹是非,我等方外之人,修为不够,今次之后,当回归寺庙,潜心修行,不再踏足江湖之地了。” 此言一出,队伍之中的一众佛门弟子,皆是露出戚戚之色。 自从一众和尚的表情、神色来看,这一路走来,的确是不太容易。 这支看上去颇为狼狈的队伍,便是佛门为了扩大影响力,作秀而组织的天竺取经团。而在城门相迎之人,却是先他们一步到达中庆城的阿史那社尔。 一众和尚被阿史那社尔救过一次,对他倒是信任,此时毫无防备之意。但与他们同行的几伙人,此时心中却依旧是防备无比。 无他,实在是自从和这群和尚结伴而行之后,这明刀暗箭的实在是防不胜防。若非是一路上的众多江湖众人已然将他们视作同伙,他们早就领着各自人马独自离去了! 阿史那社尔勒马上前,注意到这些人对自己的防备,倒是轻笑着解释道: “我领麾下部众,在云远郡安置。呈上了国书,等到了陛下赐下圣旨,方才启程来京。本以为阿那律大师早已到了,却不曾想来京之后方才知道,还是我稍快了一些!” 听到阿史那社尔这般说,子明和尚一个没忍住,连忙拭去泪水,诉苦道: “可汗有所不知,这一路之上,实在是太过艰难了!不知怎的,竟然传出了阿那律大师携带重宝,欲要敬献陛下,引来了无数江湖人士窥觊,明里暗里地动手。若非我佛门各地的师叔伯出手相助,怎么可能安然走到这里!” 阿史那社尔闻言,倒是摇头道: “江湖传言,我亦有所耳闻。说是阿那律大师身上,携带有毗琉璃王遗宝,其中隐藏着天竺绝世武学、滔天财富。天下之中已然遍传,自然不少人窥觊。你等行踪,早已为人所知,要不然今日我也无法亲自前来相迎……” 财宝、武学,想来最是引人窥觊。再有了东厂的推波助澜,这个消息很快便流传天下之中,佛门这热度现在是足足的! 阿史那社尔微微低头,面带歉意地道: “我得知你等处境之后,有心出手相助一二。但我身为外使,又身在京中,难免有些掣肘,无法出手,还请见谅!” 这些话若是旁人说,难免有些马后炮,事后故作虚情假意的意思。但阿史那社尔言语真切,面容诚恳,显然是真有歉意。 众人也体谅他一个他国之人,在云国京师之中的谨小慎微,自然也不会怪罪。 众和尚再次一礼,口称阿弥陀佛,谢了阿史那社尔的这番好意。 这个时候,子明和尚方才一拍大脑,指着身后的一群人,介绍道: “对了,还有这几位,都是和我等一路结伴而来,这位是……” 子明和尚的介绍尚未开始,身后便有一人抢声道: “吐蕃论弓仁,见过阁下!” 说话的年轻人,看上去最是狼狈,身后的小心护持着的七八名护卫,也是个个带伤,眉宇之间尽是警惕之色,有那么点惊弓之鸟的意思了。 论弓仁此时躬身一礼,一边说话,还一边细细打量着阿史那社尔,心中还案子思索着,这位可汗到底是什么人! 见有人抢声介绍自己,子明和尚识趣地闭上了嘴。 剩余的两伙人,也各自出声道: “西域于阗国尉迟胜,见过可汗!” 尉迟胜身边护卫最多,身上衣着华贵干净,似乎还是特地换了一身衣裳。同时,他手下的人也是最没有戒心的。在听到一众佛门弟子介绍之后,便都放下了警戒。 最后一伙儿人,人数只有二三十人,但行进止立之间,最是严密有序,似是被人精心调教过的。 领头的沉肃年轻人,亦是低头一礼,道: “铁勒部,契苾何力,见过阁下!” 训卡【归唐番将】所召唤而来的四人,此时已然齐聚! 阿史那社尔看着眼前三人,皆是抚胸行礼。 云国有茶马商道沟通天下诸国,出现几名他国之人倒是也寻常,所以他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传来。 只见军中骑士纵马而来,身后令旗飞舞,异常显眼。 “东南战报,军情如火,速速让开!” 这是,军中的加急军报! 此时正是东南边境战况最为紧张之时,事关社稷安危,自然没有人胆敢怠慢阻拦。 城门城防营将士见状,连忙组织百姓让开,扫空了道路。阿史那社尔等人,也是退到一旁。 战马一刻未停,疾驰而过,直朝皇宫方向而去。急促的马蹄之声,让周遭百姓顿时心中一紧,四下议论纷纷。 阿史那社尔见状,却是眉头一皱,沉声道: “阿那律大师来得倒是不巧,如今三国突然开战,朝中诸事繁多,只怕要和我一样,暂时是没有办法拜见当今大云国陛下了!” 阿史那社尔入京之后,直到现在,也是未曾受到萧承召见。 阿那律闻言,双手合十,低下了头嘴唇微动,似是在念着经文。 而契苾何力几人,此时也是如阿史那社尔一般,露出了极为凝重之色。 他们四人,既不是云国人,也并非夏国人、黎朝人。这三国战起,本来和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 但云、夏两国,却是能够影响天下诸国之局势的唯二大国。 这一战,虽然不说能够彻底决定两国胜负 但之后,到底是夏国根基深厚,威压天下?还是云国如旭日初升,煌煌而不可挡? 将来天下诸国朝奉谁家,尊谁为宗主国,这一战的胜负,必然会占据极大的因素。 他们四人前来云国的目的,也便与此有关! -------- 皇宫之中,萧承刚刚放下手中的军报,便听到身边太监禀报,朝中重臣齐至,于宫门之外叩见。 萧承看着手中的军报,轻笑道: “这么快就都来了?快宣!” 不多时,一众臣子便快步走入宫中,对着萧承俯身一礼。 “臣等,参见陛下!” “众卿反应倒是快,军报前脚刚送到,你们后脚就到了!”萧承一边说笑着,一边将手中军报递给一旁的冯保。 冯保心领神会,当即接过,递给了殿中候着的一众大臣。 老太尉陶艾连忙接过军报,翻阅一遍之后,当即露出了荒唐至极、不可置信地表情。 他皱着眉,反复打量了好多次,方才斟酌道: “陛下,这、这实在……臣欲往前线视察!” 这份军报,所禀报的战果、战况,实在是太过令人匪夷所思,让人不敢置信了,已经让陶艾对此产生了怀疑! 萧承看着老太尉的表情,却是轻笑一声,道: “老太尉不必如此,东厂番子也回报了,的确千真万确!” 陶艾闻言,神情错愕,愣在了原地,一副无法接受的模样。 此时一旁的诸位朝臣见此,心中也是焦急,连忙接过军报仔细看去。 待看过之后,一个个的也都是如陶艾一般,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模样。 平蛮将军杨大眼奏报,东南大捷,黎朝东路水师一战覆灭。上下八万精锐士卒,或死、或降、或散。黎军溃败之际,还有近半战船直接被俘。 朝中诸臣担忧无比,这段时间,时时萦绕于心的石城郡之危,竟然就这般轻易地解除了?威震天下,此前一路高歌猛进的黎朝东路水师,竟然就这么覆灭在南盘江上。 这般战果,他们就是做梦都不敢想啊! 片刻之后,陶艾微微回过神来,看着萧承,面露震惊之色,道: “陛下此前不调大军前去支援,便是此前早有布置吗?” 萧承闻言,笑而不语。 若说布置,他也只是将狄青、伍子胥派去了,信任他们二人绝对能够应对。 只是没想到阴差阳错之间,杨大眼竟然将诸葛亮、徐庶二人绑到了身边效力…… 见到萧承这幅模样,众朝臣心中当即一喜,亦是不由得生出敬畏尊崇之心。 怪不得陛下此前如此,原来竟然是早有准备。 有此圣天子在朝,真是合该我大云兴盛! 萧承轻咳一声,面容一肃,道: “东南南盘江大捷,平蛮将军杨大眼有功,着令,晋位安东将军。” “黎朝小人,背弃和盟,先臣后叛,反复无端,罪不容恕。命安东将军杨大眼,领麾下战兵五万,即刻起兵攻黎。朝中各部,征调粮草物资,尽快拨送秀山郡大营!” 众臣闻言,连忙躬身一礼,道: “遵旨!” 萧承声音不停,紧接着沉声道: “传旨,夏国不恤西南百姓困难,坐视百姓危难,倒行逆施,擅启战端。命镇北将军程不识,就地征调粮草,即刻出兵,攻入夏国,解民于倒悬!” 说到这里,萧承微微一顿,看向殿中众臣,沉声告诫道: “诸位卿家,此后之战,事关我大云定鼎根基,绝不可疏忽大意啊!” 众臣面有振奋之色,齐齐行礼,昂然道: “臣等必铭记于心,不负陛下重托!” 萧承自掌权之后,便从未掩饰过兵出中原,一统天下的志向。 君王允文允武,才能志向皆具,麾下臣子自然是无不振奋,有匡扶君王,建立名载青史的不世之功的心思。 眼看着机遇便在眼前,众臣自然不敢有疏忽之心,当即告退离去,下去调度运转。 待到众臣离去不一会儿,便听到又有小太监前来通禀,道: “启奏陛下,内阁行走刘伯温大人求见!” 萧承闻言,眼中微微一亮。 莫非,是这国运之法,有所成果? “快宣!”萧承连忙道。 自黎朝黎醒手中获得了这凝聚国运之法之后,萧承便觉这运用之法有些粗糙。 所以在刘伯温自入仕之后,便直接被萧承差使,领着诸子百家之中修行气运之法的精英门人,在蕴楼之中闭关,研究这调度国运之法。 若非是有了成果,只怕他今日也不会前来宫中觐见! 片刻的功夫,身穿七品官服的刘伯温,便已然快步走入殿中,俯身行礼道: “臣刘伯温,拜见陛下!” 萧承连忙抬手虚扶,迫不及待地道: “免礼!刘卿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进度?” 刘伯温闻言,当即抬头,郑重道: “回陛下,确有进展!” “此前臣等,便有所获。又逢昨夜东南巨变,国运异动,乍显神异。引动冥冥之力,变换天时气象,臣等察觉,更有领悟,当即前来奏报陛下!” 话音刚落,刘伯温便当即奉上一本书册,恭敬地递给了萧承。 萧承不待小太监接过,便迫不及待地起身,快步接过,展开一看。 书册之中,便是记载了如何调度国运、增强国运,如何加持麾下大军的法门。以此法门,甚至还可以国运加持朝中大臣身上。 萧承见此,眼中当即流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 摩挲着手中的书册,萧承心潮澎湃。 这是,气运皇朝的设定? 第四十四章 王气未散 夏国金陵城,岐王府。 虞瑛瑶脸色凝重异常,快步走入岐王府书房之中。 此时的岐王,正在眉头紧锁,专心翻阅着西南送来的军报,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虞瑛瑶的到来。 只看他愁眉不展,头疼无比的模样, 便可以看出,这西南之战,对夏国来说显然不太乐观! 虞瑛瑶此时前来,自是有急事,也顾不得打扰不打扰的,当即出声道: “皇兄!” 岐王猛地抬头,看到是虞瑛瑶到来,眉宇一松,露出缓色, 开口道: “非是我不愿见你,实在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我这府外,盯着的眼睛太多了,你……” 虞瑛瑶此时,却是顾不得待岐王说完,当即打断道: “皇兄,西南急报!五日之前,黎朝水师于南盘江上一战覆灭,八万精锐或死或降。亲自坐镇军中的黎卫宁失散于乱军之中,生死不知!” 岐王闻言,话语一滞,旋即露出了半信半疑的神色,许久方才问道: “绣衣使传来的消息?可曾确认消息的可信程度?” 岐王从军多年,知道打仗的时候, 散布些真真假假的消息,或是迷惑敌军、或是动摇对方士气、或是稳定自家人心, 颇有奇效。 所以此时听到这个消息, 他也只当这是云国那边放出的假消息。 不过,也别怪岐王这第一反应如此,实在是这个消息太过让人不敢置信了些! 普通的老百姓或许觉得,黎朝近年来,面对云国连败数次大战,这一次全军覆灭似乎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但实际上诸国朝堂之中都清楚,黎朝驻守在安沛郡的那十几万大军,和黎朝的东西两路水师,根本就不是能够相提并论的存在。 就云国那点内河水师的实力,能够一战覆灭黎朝东路水师,这任谁都觉得是不可能的消息! 虞瑛瑶闻言,却是神色沉重地摇了摇头,道: “绣衣使动用在云国境内剩余的全部眼线,反复探查了数遍,方才回禀……这次攻入云国的黎朝水师,的确一战覆亡!” 这等消息,绣衣使若非当真确定, 也是不敢向金陵城禀报的。 看着虞瑛瑶郑重无比的神色, 岐王脸上亦是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此前夏国谋划,便是想要与黎朝协作,水路并进,攻下石城郡,封锁邕江水道,隔绝云国与邕州四州之地的联系,从容不迫地剿杀云国邕州大营的十数万精锐,继而吞下四州之地。 当初策划邕州大营兵变失败,倒是无伤大雅。毕竟失去了云国供应军械物资的邕州兵将,显然翻不出什么花样。 但若是失去了黎朝水师相助,那此前谋划才是当真彻底失败了! 岐王眉头紧皱,沉吟许久之后,方才揉了揉眉心,道: “此前父皇曾经示意,准许黎朝借道西江,继而转入邕江。可黎朝那边,却是毅然拒绝,转而自红河水道、南盘江水道进入邕江。这次覆灭,只怕是和两条水脉凶险复杂有关……” 西江水脉连通大海,亦是能够转入邕江,水文情况比凶险的红河、南盘江好上太多了,这本该是黎朝水师最优的选择。 可黎朝、夏国虽然联手对付云国,但这也是因为利益所致,只为了共同谋夺邕州四州之地,并非是当真的同心协力,黎卫宁自然不可能将自己的后路交给夏国。 而且为了在战后更有底气地分割四州之地、借机收拢人心彻底掌握这东路水师、凝聚大军异象以震慑夏、云两国……等诸多方面因素考虑,黎卫宁这才断然拒绝了夏国的提议。 而此时的虞瑛瑶闻言,却是摇头道: “只怕和皇兄想的,略有差异!” 说到这里,她微微顿了顿,将手中军报递给了岐王。 军报之中,记载了南盘江之战前因后果,详细至极。除了过程稍微有些荒唐之外,再无其他…… 岐王连忙接过扫视一眼,当即愣住,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虞瑛瑶见状,接着话锋一转,问道: “皇兄可还记得,梧州大营递上来,关于三千北塞精骑为何一战覆灭的军报?” 岐王闻言,眼神顿时一凝,看向虞瑛瑶,沉声道: “也是那个?” 此前,夏国德阳侯齐默,在他回到梧州大营之后,便已然将其亲自领兵突袭狄青的那一仗,个中战况详情写得一清二楚,送到了金陵城中。 云国将士驱使那神异异象,致使夏国精锐北塞精骑对阵之时,军心全无,士气尽丧,这才一败涂地,毫无还手之力。 德阳侯齐默的脾气秉性,朝中皆是清楚,是绝对不可能为了推诿责任而随意编造谎言的。所以纵使那份军报看起来极为荒唐,岐王却从未有过怀疑。 此时听到虞瑛瑶突然提及此事,岐王顿时抬头,紧紧地看着虞瑛瑶,再次追问道: “这次南盘江之战,也是和那种异象有关?” 虞瑛瑶闻言,面色深沉地点了点头,道: “的确有关!皇兄手中的军报,是给朝臣们看的。绣衣使那边,还传来了另外一份密报。只因太过荒唐,所以没有递到朝堂之上……” 说话间,虞瑛瑶再次递上了一份密函,沉声道: “南盘江之战当天,江面之上火光冲天,更有神龙、飞虎、玄武等诸多异象齐显空中,相互争斗不休,各显神异。这份消息,绣衣使向附近百姓反复确认过多次之后,方才上禀的……” 岐王看完手中的两份军报密函,眉头紧紧皱起,沉声道: “是了,若是因为水道凶险,也不至于都快到了南盘江才出事……” 此时的岐王,脸上却是比刚刚更为忧心忡忡。 若是黎朝自己无能,倒也罢了,可是…… “若是如此说来,黎朝水师能够克服凶险异常、水纹不明的红河、南盘江水脉,便是仰仗着那些异象?云国能够一战击溃黎朝水师,也是因为这些东西?” 虞瑛瑶面色沉重,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岐王神色难看至极,咬牙道: “云国、黎朝,这是都知道如何驱动异象的法子!” 德阳侯齐默的军报之中,只是猜测,这大军凝聚的异象,并非只是样子货,对敌方士气产生打击的,而是真正能够对大军产生正面加持的。 如今从南盘江一战之上看,显然是被齐默猜中了。有这异象加持的军队,显然能够发挥常人所不能想象的力量! 以这样的军队对付普通大军,显然是降维式的打击!而夏、云、黎三国之中,竟然只有他实力最强的夏国,对此没有任何头绪情报。 这是,何等可怕的事情啊! 想到这里,岐王心中危机感顿生。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书房外边,有岐王亲兵高声道: “殿下,宫中来人,召殿下与朝中重臣,火速进宫面见陛下!” 岐王闻言,深吸一口气,压下烦躁之心,沉声道: “父皇召见,应该是为了这件事。如今黎朝战败,此前谋划尽数落空,只怕是要着手做其他准备了!” 如今西南边军齐至容州,倾力攻打石城郡,西南各郡只留下了当地郡兵驻守,全然不顾云国北境建昌府驻守的大军。 这显然,就是打定了主意要舍弃西南数郡,来换取邕州四州膏腴之地。 可按照如今局势,只怕是想也别想。甚至连梧州前线,都有保不住的架势了! 想到这里,巨大的危机感,让此时的岐王胸口发闷,坐立不安。 也幸好此时的局面,还尚未到达最艰难无望的时候。 云国再厉害,毕竟也只有夏国五分之一的体量。再如何,也不能一下子鲸吞整個夏国。只要夏国稳住脚跟,凭借雄厚的根基,大不了以空间换时间,先输后胜啊。 云、黎两国既然能够悄无声息地掌握这大军异象之法,便证明夏国只要找到办法,也能够很快掌握的! 虞瑛瑶闻言,沉重地点了点头,道: “行军打仗之事,我不明所以,无法给皇兄谏言了……” 岐王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虞瑛瑶忽然出声提醒道: “皇兄,黎卫宁至关重要,绣衣使已经在全力搜寻。梧州大营以及容州兵马,皇兄也要记得叮嘱,万万不可让他落到云国手中!” 岐王闻言,脚步一顿,当即明白了虞瑛瑶话中深意。 黎朝既然能够掌握凝聚大军异象之法,那定然能够从黎卫宁那边得到这种法门!除此之外,黎卫宁只要不落到云国手中,黎朝也轻易不会放弃抵抗…… “我知道了!” -------------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大云皇帝诏曰: 万夫之长,所以观师政之宜。四方于宣,所以寄国都之重。平蛮将军杨大眼,一战覆灭伪朝水师,威震天下,扬我大云国威,因功擢升三品安东将军,锡之敕命。 伪朝黎卫宁,先降后叛,反复无端,撕毁和约,毁钦赐印玺、仪仗,罪不容恕!着令安东将军杨大眼,领麾下五万战兵,即刻起兵攻黎! 钦哉。” 营帐之中,杨大眼嘴巴咧到了耳根,脸上高兴、兴奋之色毫无遮掩。 从杂号将军直至三品安东将军,连升数阶,执掌一方大军。这三品将军位,是他杨大眼凭战功拿(躺)来的。今后朝中,还有谁敢在背后说他,是凭借昭仪的关系才得了高位? 杨大眼猛地挺俯身一拜,高声喝道: “臣杨大眼,叩谢陛下!” 负责传旨的宫中太监连忙将手中圣旨,送到了杨大眼手中,谄媚道: “恭喜将军!” 杨大眼哈哈朗笑两声,亦是道: “公公客气了,一路快马加鞭前来传旨,你辛苦了才是。军中早已备好营帐、酒菜,还请公公好生休息!” 传旨的太监又谄媚地讨好了几句,这才前往军中营帐休息。 帐中的一众将领,此时见太监离去,连忙上前,围着杨大眼,嘴中不断恭贺着: “恭喜将军!” “将军简在帝心,日后必有公侯之位!” “末将等,为将军贺!” “为将军贺!” 杨大眼闻言,顿时心中畅快,仰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儿之后,他又猛地想起什么,推开了身边众人,来到了角落处站着的诸葛亮、徐庶面前,亲近地拉着二人,道: “此次一战,全凭诸葛参军、徐参军二位之功!军中策勋恩赏,当为第一等,尔等可有异议?” 众将闻言,连忙低头一礼,道: “末将等,全无异议!” 杨大眼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拉着二人,道: “我此前递上去的军报,陛下已经批复。两位参军虽入仕时间不长,但才学出众,功勋在身,区区八品参军之位,显然不合适!” “陛下有旨,诸葛参军升任从七品中军都督府都事,领内阁行走,入京当差!徐参军,升任从七品后军都督府都事,暂归本将麾下效力!” 都督府都事,处理都督府日常事务的七品属官。 只是如今五军都督府初设,只是先搭了个架子,尚未能够运转起来。这官职,也不过是让诸葛亮、徐庶二人过度一番而已。 今日之后,诸葛亮前往京城,入内阁办差。而徐庶,则还是在杨大眼麾下,为其出谋划策,把控大军! 此时的杨大眼,有些惋惜地道: “诸葛都事受陛下看重,便要进内阁行走,这本是好事。只可惜诸葛都事,却是不能和我等一同去黎朝的升龙府看看看……” 只怕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杨大眼都会怀念这段时间里,被大佬带飞的感觉。 而此时的诸葛亮,却是微微有些出神,脑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有立刻接话。 一旁的徐庶见状,连忙接过了话头,道: “哈哈哈,这攻入敌国都城,乃是古往今来少有的荣耀。孔明错过这次机会,只怕下次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杨大眼闻言,再次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驻守秀山郡日久,对于黎朝安沛郡驻守的大军是什么货色最是清楚。只凭那些个看到云国旗帜就肝胆俱丧的士卒,黎朝拿什么拦? 而此时,一旁的众多将领,此时亦是见缝插针,继续上前恭维起来。 诸葛亮此时,方才回过神来。 看着此时被众将簇拥着恭维,满脸春风得意的杨大眼,诸葛亮却是扭头看向一旁的徐庶,压低了声音道: “元直这次随安东将军入黎朝国境,切记要劝谏安东将军莫要冒进!” 听到这话,徐庶眉头一动,亦是压低了声音,道: “什么意思?你是觉得,黎朝还有反抗的力量?” 诸葛亮微微点了点头,道: “黎朝东西两路水师,南盘江上覆灭的,只是西路水师而已。” 说到这里,诸葛亮微微一顿,接着道: “而且那日我观黎朝国运王气,并未完全衰败……” 当日云国得萧承允许,诸葛亮得以动用云国国运之力。本想雷霆一击,直接击溃黎朝国运之力。 却不想黎朝也是六百年割据一方的势力,积威深厚。便是直到最后,那黎朝国运的异象显化,也只是受损隐去,并无彻底崩坏溃散之像。 诸葛亮这话,旁人听来只怕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 但徐庶对他的话,却是从未有过怀疑。 闻言,徐庶脸上当即露出凝重之色,郑重地点了点头,道: “好,我知道了!” 第四十五章 云国帝嗣,与推波助澜 夜色深沉,月华似水,往日巍峨壮丽,象征着云国皇室权威,让人不敢探究的云国皇宫,此时变得格外宁静。 长秋殿外,萧承身着单衣, 仅披着件外袍,缓步走至殿外,负手看着头顶明月,静静地等候着子时的到来。 身后跟着的宫中侍者见状,连忙轻声劝道: “陛下,天气微凉, 还是回殿吧!” 萧承闻言,轻叹一声,道: “无妨!” 少年身躯血气方刚,在殿中安寝怀抱美人,只觉燥热,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还不如出来透透气。 “什么时辰了?”萧承忽然开口问道。 身边随侍的宫中侍者连忙道: “回陛下,子时刚过!”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继续百无聊赖地看着头顶月亮。 唉,这夜生活还真是匮乏呢! “陛~下~” 娇美甜腻的声音,自身后殿门处传来。 声音的确很好听,但她这故作娇柔,还特意拉长了尾音的说话方式,却是让萧承浑身鸡皮疙瘩不由竖起。 虽未见其人, 只闻其声。但宫中后妃,会这样说话的,除了南荣姝也没有别人了! 萧承再次轻叹一声,扭头道: “姝儿, 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正常点说话!” 裹得严严实实的南荣姝, 双手撑住后腰,突起平坦的小腹,在数名宫女小心翼翼地搀扶之下,一步三停地朝萧承走来! 萧承看到她的模样,嘴角再次一抽,忍不住道: “你如今尚未显怀,应该不需要这般……” 说到一半,萧承有些无奈地道: “算了,你高兴就好!” 夜生活匮乏的下场,就是南荣姝肚子里有了货。 至于为啥后宫之中,是她先有身孕? 南荣姝性子粘人,又总是虚空争宠,所以相较于边流韵、杨玉环二人要、嗯,要更放得开…… 咳咳,总之这也算是好事。 毕竟如今萧承年纪不算小了,此前宫中半点消息都没有,朝臣有事没事就喜欢操心帝嗣之事。如今南荣姝有了,也算是安了一些人的心。 南荣姝娇哼一声,甩开了身边搀扶着的宫女, 一下子钻到了萧承怀中, 娇声道: “陛下怎么突然起来了?” 萧承感受着怀中的一片软玉温香,喉咙发干,不由干笑两声。 他并非精虫上脑之人,但自南荣姝有身孕之后,为了安抚,他可是在长秋殿住了半个月了。每晚只能抱着不能碰,又是血气方刚的年岁,实在有些遭不住…… “只是突然想起还有朝政没办……”萧承连忙转移话题道。 说到这里,萧承猛地抬头,朝一边的宫人沉声道: “宣冯保此时觐见,朕有事要询问他!” 一旁的宫人闻言,连忙躬身退下,前去传召。 南荣姝闻言,鼓着脸道: “陛下怎么如此繁忙?” 萧承轻咳一声,故作忧心地开口道: “边境有战事,朕如何能够放得下心来?往后几日,朕只怕要在养心殿待到半夜方能回来。咳咳咳,你如今身体要紧,朕明日就不来你这儿了,你要好生休息!” 缩在萧承怀中的南荣姝闻言,嘴角露出一丝偷笑,然后立即掩去,仰头看着萧承,明亮的双眸之中露出一丝戏谑,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 萧承讪笑一声,有些心虚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南荣姝脸上露出明媚笑意,再次缩回了萧承怀中,脸颊紧贴萧承胸膛,感受着心中传来的踏实安心之感,轻声道: “那陛下要记得,每日都来看臣妾啊!” “这是自然!”萧承当即承诺道。 以皇帝之尊,若非当真将她放在心上,这半个月来,何需每晚都来照顾陪伴?又何需这般找着借口温声宽慰,还露出心虚模样? 如此做派,已经足够了! 萧承抱着她,感受着手中传来的软腻,心中更觉燥热,轻咳道: “姝儿现下身体重要,还是先回殿中吧!” 听闻此言,南荣姝顿时回过神来。 对啊!现在自己怀有身孕,可是最要紧的时候。我看的话本之中,就时常有流产的剧情…… 抚摸着平坦的小腹,南荣姝猛地站直了身子,欠身一礼,道: “那臣妾先回去了!” 一众宫女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护着南荣姝朝殿中走去。 萧承看着南荣姝离去的身影,不由得失笑一声。 而就在这个时候,衣裳稍有凌乱,气喘吁吁的冯保,快步来到萧承面前,连忙俯身一礼,恭声道: “奴婢,拜见陛下。” 萧承闻言,微微扭头,看向冯保,笑道: “来得这么快,你今夜也是没睡着?” 冯保闻言,低垂的脸上微微一抽。 像他这种贴身太监,便是不当值,也得预备着皇帝传召,来得自然不慢。 “是,奴婢刚刚尚未入睡。”冯保语气有些复杂道。 行吧,你是皇帝,你说了算! 冯保顿了顿,正色道: “陛下召见,可是为了黎朝之事?” 萧承闻言,摸了摸下巴,点头道: “嗯,对!朕心中惦记着此事,所以这才突然召见。” “杨大眼来报,他此前命大军全力搜寻,但却始终找到黎卫宁的下落。你东厂番子如今在黎朝扎根颇深,可曾留意有什么消息?” 冯保闻言,连忙躬身回道: “回陛下,如今的黎朝朝堂之上,刚刚收到了水师战败的消息,一片纷扰,各方的消息不知凡几。但真查下去,却都只是些打着黎卫宁旗帜,想要争权夺利的货色,并无有关的真实消息!” 萧承闻言,失笑道: “只怕黎卫宁现在,是狼狈得不成样子了吧。估摸着身边,也就残存点心腹,不知道躲在哪里呢!” 冯保附和地笑了两声,又忍不住道: “陛下,如今安东将军领五万战兵,兵出秀山郡,攻入黎朝。黎朝安沛郡虽有十数万大军,但绝无抵挡我大云兵峰的可能性。安沛郡一下,兵峰直指升龙府,黎朝已然是秋后的蚂蚱,陛下又何必过多担心?” 萧承闻言,眉头一挑,开玩笑道: “怎么?这是在怪朕半夜召见你?” 冯保闻言,连忙赔笑道: “奴婢岂敢啊,陛下莫要说笑了。” 萧承笑容微微收敛,摇了摇头,沉声道: “黎朝占据天南之南,国境纵横数千里,民众数千万。黎家又建朝称制六百余年,根基深厚,正统性深入人心,又岂是这般容易便能够吞下的?” 云、夏、黎三国之中,黎朝的确势力最弱。但他的最弱,那也是相对而言。放在天下之中,亦是少有的大国。 萧承从未因为南盘江之战的胜利,便真的觉得黎朝就轻易能够拿捏了! 不说黎朝驻守西境的西路水师,以及国中的十数万大军。便说黎朝朝野之中,难忍亡国耻辱之人,便不可能轻易顺从云国统治。 古往今来的灭国之战,从来就不是攻下敌国就能够结束了的。 治安战不是最难打的,却是公认的,最为牵扯精力的仗。 如今在萧承面前,夏国虽然屡屡吃瘪,但那四五倍于云国的体量、国力摆在那边,稍有不慎让夏国喘过气来,那局势可就不好看了! 所以此时的萧承,怎么敢在黎朝身上花费太多的精力? 说到这里,萧承忽然眼睛一动,道: “对了,黎朝水师战败,黎卫宁失踪于乱军之中的消息,你当初可曾在第一时间之内,告知身在升龙府的姚广孝?” 冯保闻言,连忙解释道: “陛下此前嘱咐,奴婢自然不敢怠慢……如今东厂的情报档案库,已然向道衍大师全部开放。升龙府的东厂番子,也已经叮嘱,全力保护、配合道衍大师!” 萧承闻言,微微一笑,道: “既然如此,那便不需要操心什么了!” 有姚广孝在,何愁黎朝国柞未尽? 冯保闻言,了然地点了点头。 --------- 黎朝,升龙府中。 此时的升龙府,因为已经收到了出征云国的东路水师全军覆没,黎卫宁失于乱军之中生死不知的消息,所以整个城中的气氛极为压抑凝重。 当初的邕州之败,黎朝损失了近乎八成的精锐士卒,割去了北境四州膏腴之地,元气大伤。 秀山郡之败,再是一下子损失了剩余的所有精锐,临时拼凑的十万大军亦是伤亡半数。最关键的是,黎朝大军精气神被打散了大半,自此之后畏云如虎,士卒甚至到了,看到云国的旗帜心中都为之震颤的地步。 而这一次的南盘江之败,更是让黎朝一直以来的骄傲,东路水师全军覆没。便连自家君王黎卫宁,都落得个不知生死的境地。 此前若有战败的消息传回,黎朝朝野上下必是一顿苛责怒骂,民间尽是悲愤之意。 但这次战败的消息传回,往日聚拢在酒馆茶楼之中高谈阔论,怒骂朝臣贪腐、武将无能的黎朝士子,已然不见踪迹。街道之上,往来行人匆匆,個个神色紧张,面有惊慌惧色。 整个黎朝国都,此时已然陷入惊慌死寂之中,俨然是一副王朝末日,即将倾覆的景象。 华贵的车架,被高大骑士簇拥着,自街道之上缓缓驶过。 敖侯黎护,微微推开车窗,看着透着死寂的街道之上,脸上沉重无比。 如今的局势,不说这些百姓了,便是朝中诸位众臣,都开始有了异样的心思。典签校事官那边传来的消息,不过半月的功夫,便已然有了十数名朝中大臣,暗中派人联系云国。 想到这里,黎护有些烦躁地关上了车窗,重重地叹息一声。 国势如此,如何不让人担忧发愁?大安上国六百年基业,难道当真要在他这一代人手中衰败? 而这个时候,车厢之中的黎护,却是隐约听到外边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之声。 放在往常,身为黎朝国都,首善之地的升龙府,自然热闹无比。但现在这忽然传来的喧哗之声,却显得有些异样。 黎护再次推开车窗,隐约便看到一群百姓聚在一起,不知正在大声议论着什么。 如今时节、局势,升龙府之中任何异常举动,都需要十二分的小心。 黎护当即出声道: “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情!” 车架边的亲信骑士闻言,当即应了一声,策马而去。 不过片刻的功夫,骑士便隐带兴奋之色地打马归来,径直来到车架旁,压低了声音,道: “侯爷,是渔夫在城中卖鱼,而恰好有人从鱼腹之中,得到了写着篆文的布帛。” 黎护闻言,心中顿时一紧,当即道: “速速派人,将那些百姓暂时关押起来!如今局势,万一又是云国的东厂番子散布的什么蛊惑人心的谶纬之言,再让它流传出来,那就糟糕了!” 如今局势,又突然冒出了这种值得说道的手段,很容易就让黎护联想道隐藏在黎朝之中的东厂番子。 而谶纬言论,古往今来何其多也!普通百姓愚蒙,最是容易被这种东西蛊惑。 如今的黎朝,可是万万不能再起什么波澜了! 而此时,一旁的骑士闻言,却是脸色略微有些异样,迟疑地道: “侯爷,鱼腹之中,的确是谶纬之言不错。但这、这、和侯爷有关啊……” 说到这里,这名亲信骑士,当即压低了声音,道: “侯爷,和此前府中出现的……出现的天赐之物一样,是侯爷您的!” 黎护闻言,瞳孔当即一缩,咬牙低声吼道: “到底是什么?” 亲信骑士心中顿时一晃,连忙道: “布帛之上,以古篆书写‘敖侯王’。” 话音刚落,黎护的气息,便顿时粗喘起来。 金刀玉玺、龙气显现、野外狐鸣…… 这些日子的诸多异事,再次浮现在黎护的心头。 天命所归? 这个念头,黎护在心中炙热之时,未尝不曾有过。 但其实只要事后冷静下来仔细探查,便能够很清楚地发现,其中有人在故意引导、不断散播扩大传言的痕迹。 这显然,是云国东厂的手段。 为的,自然便是想要黎朝的朝局再生动荡! 可就算明白这个道理,黎护却知道,自己心头时不时显现出的不可与外人言之的念头,已然显示出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黎卫宁有子嗣五人,御驾亲征之前,是立自己刚刚年满九岁的长子为王太子,监理朝政。 但如今黎卫宁失与乱军之中,生死不知。国势艰难至此,岂能将一国重担放到一孺子身上? 黎护脸上神色变幻不停,片刻之后终究是深吸一口气,关上了车窗,沉声道: “回去吧!” 亲信骑士闻言,却是连忙压低声音问道: “侯爷,那边聚集的百姓,是不是要带走看押起来?” 车厢之中,只听得黎护闷声道: “只是些普通百姓,为难作甚?” 亲信当即心领神会,眼中绽放出兴奋之色,振奋道: “是,属下明白!” 黎护车架,缓缓驶动。 远处,身穿黑色僧袍,面相阴桀的道衍和尚,也就是姚广孝,冷冷地看着黎护的车架离去,自言自语道: “如此布置,也算是差不多了!” 说到这里,道衍转过身去,看向身后的东厂番子,道: “东厂在黎朝朝堂之中,可掌握几名身份干净的官员?” 东厂番子闻言,连忙道: “光禄掾匡邮、常侍曹侍郎齐鸿文,可以一用!” 道衍忽然嘴角一弯,露出看着有些阴冷的笑容,点头道: “光禄掾?倒是正好!黎朝当今光禄勋,乃是黎朝小太子的舅父……将市井之中百姓对黎护的传言,尽数告知!” “是!” 第四十六章 兵出建昌,袭破江阳,石城郡夏军惨败 建昌府,偌大的边军校场之上鸦雀无声,满是肃然而立的云军士卒。 长枪如林竖起,刀光似雪,唯有战旗随风飘荡之声,回响校场之上。 高台之上,一众身着全幅甲胄的军中将领,簇拥着手捧圣旨的程不识,缓步来到高台之上。 程不识高举手中圣旨,朗声喝道: “夏国朝堂只知党争而无心社稷黎民,坐视兵乱瘟疫,致使民生凋敝,百姓苦不堪言。而今夏国无信无义,轻挑战端,当为天下唾弃。奉陛下圣旨,即刻发兵夏国,解民众于倒悬之中!” 原本肃然而立的一众云军将士,猛地爆发出一阵高呼。 “万胜!万胜!” 振聋发聩,士气高昂的欢呼之声,响彻校场之上。凛然肃杀之气勃然而生,让人心惊不已。 “发兵!” 轰隆隆的战鼓之声宛若闷雷,自营中响起。 为此早已准备了很长时间的一众云军,在接到军令之时,便再也压不住昂然战意。 大军开拔,浩浩荡荡地朝对面夏国江阳郡攻去。 时隔一年,喊杀之声再次在建昌府之中响起。 只是和此前夏军入侵不同,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攻守之势已然相易! 数万精锐云军,在程不识的统帅之下,径直朝江阳郡杀去。 箭雨纷飞,倾泻而下。悍不畏死的精锐云军前锋不断冲杀,宛若潮水一般朝夏国江阳郡前线而去。 昔日江阳郡,作为夏国西南要地,又是西南边军帅营所在之地,自然不缺重兵防守。但若放到现下,却又是不同了! 如今的西南数郡,因为西南将门兵乱,以及瘟疫之事,导致夏国朝廷权威丧尽,民心不再,百姓对夏国朝廷毫无信任,甚至多有怨怼。西南六郡之中大多数地方,在将来的数年之内,肉眼可见会变成夏国的负担。 老夏皇当断则断,二话不说便将驻守各郡的十数万西南边军,尽数抽调前往容州,参与夺取邕州四州之地的谋算。 也便是因为如此,如今的江阳郡各处紧要城池关隘,却是空虚无比。除了一些地方郡兵驻守之外,便再无其余士卒。 面对数万如狼似虎,士气高昂的云军,这些依托城防要塞,驻守前线数个要地的夏军地方郡兵,被一战而下,毫无还手之力。 漫长的防线被突破了数个口子,本就是久疏战阵的地方郡兵,在眼看着敌军势大,自己后方孤立无援的情况之下,当即溃败而逃。 整个江阳郡防务,在云军发起进攻不过半日的功夫,便直接分崩离析,再无抵挡云军的可行性! 象征着夏国的玄色盘龙旗,其上遍布刀痕枪孔,残破至极,猛地自城墙之上跌落,坠入在城门前的一片血泊之中。取而代之的,是象征着云国的赤色云龙旗帜。 只听得“哒、哒、哒”,不紧不慢的马蹄之声传来。 一众亲兵、将领身骑战马之上,簇拥着身着全幅甲胄的程不识,缓步踏入城池之中。 缓缓而过的铁蹄,顺势将地上这面夏国旗帜,踏入血污之中。 几番践踏,便再也看不去原本的模样。 这座直面云国的无名小城池,本就是军寨聚集而来,百姓并不算多。 也由于距离云国太近,在瘟疫爆发之初,这里的大部分百姓,便直接跑到了云国避难。所以此时驻守的夏国郡兵溃逃之后,整城中便好似再无一人一样。 程不识一勒胯下战马,驻步停下,当即喝道: “点八百精兵留守,再自国中,调遣三千郡兵协防!” “是!” 程不识缓缓抬头,继续喝道: “传令各部,四处出击。稳扎稳打,不可冒进。两月之内,全据江阳!” 稳扎稳打和两月之内全据江阳郡,看起来似乎是有点矛盾。 但此时的程不识,已然自粘杆处以及音家献上的夏国情报之中,得知了江阳郡的全部兵力驻防。 对于云军来说,此时的江阳郡,那就是已经脱光了的小姑娘,就等着人提枪上前!两个月的时间,真的已经足够稳健了! 身旁众将闻言,当即喝道: “谨受命!” ------------ 石城郡,石林县外。 厮杀之声,这半个月来,未曾停歇。 云、夏两国,有超过二十多万的士卒,一起挤压在这小小的县城之外,每日厮杀不断,直将这石林县,变作了一座血肉磨坊! 夏军阵地之上,为首的中年将领廖固,此时面色略有发白,神色急切地问道: “前线状况如何了?快说!” 传令兵闻言,当即道: “报将军,我大军攻城之际,龙保山军寨之中的数千云军再次杀出,阻我大军进攻之势!如今两军,正呈纠缠之态!” 廖固闻言,微微点了点头,缓缓坐下。 可此时的他,心中却有一股莫名的不安之感,不断在心头环绕。 片刻之后,他却又是忍不住问道: “石林县中的那些重甲骑兵,可曾出现?” 此言一出,在座的夏国众将脸上,当即露出了忌惮畏惧之色。 半月之前,十几万西南精锐边军浩浩荡荡而来,正欲趁着云国毫无防备,一战而下石林县,就如当初的岐王一般,将战火烧进云国国境之中。 可万万没想到,他们在这石林县的第一战,便吃了个瘪。 不过千余重甲骑兵,突然杀出,让此前并无防备的夏军一下子死伤惨重! 其实就以夏军的精锐程度来说,不过千余重甲骑兵,也本不该毫无还手之力,会让夏军将领这般害怕才是。 可是云军的重甲骑兵,却是不同一般。 虽只有千余,但冲杀之时的军势,却是让人有泰山覆压而来,无力反抗的错觉。 除此之外,那云军重骑,竟然还有绝非凡人的手段,能够以军势凝聚雄关异象,借此覆压而来。 面对这般从未见过的手段,夏军便是再精锐,也得士气丧失大半。 夏军军中,自有针对重甲骑兵组织的悍勇精锐之士卒。但面对有大军异象云军的重骑,就好像是纸张一般,一戳就碎,只能任由这区区千余重骑在军中之中横冲直撞,从容而去。 这也就是,为何夏军的一众将领,在听到云国重骑之后,脸色有些难看畏惧的原因了! 听闻主将发话,传令兵当即回禀道: “回将军,云国重骑未曾出现!” 听到这话,众将这才露出了几分笑意。 只听得有人语带轻松地道: “将军,正如此前预料!云军重骑纵使精锐悍勇,有异象相助加持。但到底,也并非都是非人一般的存在。” 普通士卒武功修为未至高阶,不懂天地变化之后的种种神异。战场之上见到大军异象,只觉是仙神手段,士气动摇,战力大损,一个不慎便有溃败之像。 当初的袭杀狄青的北塞突骑,便是这般轻易折损下来。 但其实只要稳住大军阵脚,多番接触下来也便知晓,那看上去神异无比的大军异象,也不过是能够给云军一定的加持,并非是让普通士卒能够以一敌万,比肩传说之中的仙神存在。 千余重甲骑兵再厉害,也不能一战杀破数万,乃至十数万的夏国精锐! 此时,夏军之中的将领,纷纷开口道: “云国重骑,半个时辰之前刚刚回去修整!” “重骑人马数量稀少,俱着重甲,体力消耗极快,只怕今日上午,是不用担心其突然杀出了!” “只要故意诱敌出击,消耗其体力,便能够找到时机!” “还有,龙保山军寨的云军,竟然在这个时候冲杀出来,此乃天赐良机!若非龙保山军寨牵制,使我大军不得全力,这石林县也不至于撑住着半月!” “将军,而今龙保山云军与我前锋大军缠斗,难以脱身。请速调兵马攻山,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趁着这次军寨兵力空虚的机会,一举拔除龙保山军寨!” “不光如此,若是情况危急,逼得云国将领强行调动重骑出击,我等还可趁着其体力未复,调大军围困,全力围杀!” 听闻众将的谏言,廖固当即面露坚毅果决之色,喝道: “传令前锋振武营,全力拖延龙保山云军。捧日营上前戒备,若云国重骑强行出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尽力留住。中军赤羽营将士,围攻龙保山!今日一战,必要拔除龙保山军寨,解决我大军后顾之忧!” 众将闻言,当即起身,齐齐抱拳喝道: “遵命!” 军令一下,令旗翻飞,军鼓激鸣。 原本朝石林县方向攻去的夏军前锋,此时当即一顿,转身与身后杀出的龙保山云军缠斗在一起。 战场之上,身穿黑色甲胄的夏军将士,与身穿银色甲胄的云国边军汇聚。恍惚之间,便让人好似看到了一副巨大的棋盘。 黑子白子交织纠缠,难分难舍! 贴身肉搏,短刀相接,两军缠斗。军中最为犀利的箭雨、床弩、投石器等,此时再也无法起到作用。战争,一下子回到了最为直接、残酷、血腥的方式。 刀光枪林之中,尽是歇斯底里的喊杀声,除此之外,也便只能够听到那一阵阵,令人心寒胆颤的血肉划破之声。 石林县的城墙之上,一众将领、官员,死死盯着前方的战场,看着陷入敌军包围之中的云军士卒,脸上尽是紧张焦急之色。 “大人,是否该出兵了?” “大人,还请下令吧!” “大人……” 而一旁,官服之上罩着甲胄的伍子胥,任由身边将领、官员如何紧张地呼喊,也只是冷冷地看着下方,整个人好似木塑一般毫无动静。 眼看着战场之中那象征着云国的银色身影越来越少,最后只堪堪残存四成之时,一直冷眼旁观的伍子胥,此时终于嘶哑着开口道: “传令重骑,破敌!” “是!”身边将领急忙回道。 下一刻,石林县城门,在“吱吱吱”的响声之中,缓缓打开。 人马全身笼罩重甲,唯有眼睛露在外边。周身甲胄之上,还有已经干涸的血迹遗留在上,满身杀气环绕,便宛若地狱归来的一般令人心惊肉跳。 关宁铁骑,破敌! “哒~哒~哒~”沉重的马蹄之声,忽然响起。然后马蹄之声越来越快,逐渐化作闷雷之声,便是连大地也跟随着震颤起来。 【关宁铁骑,二级特殊骑兵,可组建】 【士卒所需训练度――70】 【前置条件――……】 【所需装备――……】 【特性――辽人守辽土:守卫边疆之时,防御力增加2,血量增加1(未生效)】 【属性――单兵战斗力:26,攻击:9,防御:4,血量:10,移动:3】 关宁铁骑冲杀而出,杀伐之气滚滚而起,直冲天际。 天空之上,宛若巨龙匍匐于地上的雄关异象,随之凝现。 大军异象加持之下,那宛若泰山覆压之势,变得越发不可抵挡! “捧日营,速速上前……” 前锋之中的捧日营主将当即出声,想要呵令手下将士上前拦住。 可话音未曾说完,这捧日营主将便当即一滞,面露惊恐之色地看向前方。 那闷雷之声振聋发聩,唯见一片烟尘滚滚,其上异象凝实无比,宛若真实。 关宁铁骑冲杀而来,纵横睥睨之像,让人丝毫生不出敢于阻拦其前方的念头。 最为关键的,是此时对面的云国重甲骑兵,和此前那千余人稀稀朗朗的架势相比,不知厚实严密了多少! 中军之中,夏军主将廖固猛地站起身来,看着前方,又惊又惧又怒,忍不住嘶吼道: “为何这么多?为何多了这么多人!” 石林县城墙之上, 第四十七章 与敌和谋,曲线救国? 黎朝,升龙府,敖侯府门之前。 数十名黎朝重臣的车马,分别停在了敖侯黎护的府门之前,将门口街道堵了个水泄不通。只看这门庭若市的架势,似乎是比黎朝大朝会的时候,还要热闹上几分。 在如今这,气氛凝重深沉,甚至街面上看不到几个百姓的升龙府,这番景象,倒是颇为引人瞩目! 而此时,就在不远的转角处,几名身形高大的武士,簇拥着一辆马车,正远远地朝敖侯府门之前投来视线。 马车之中,一名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面色阴沉地关上了车窗,沉默许久都不曾出声。 车厢之中的另外一名男子,此时却是眼睛微微转动,当即沉声道: “大人亲眼所见,如今朝中众臣,每日都前来敖侯府上拜见,问询政事,此番种种,可还有将宫中王太子殿下放在眼中半分?还有近来,京中各种异事、流言,皆说敖侯乃是天命之人,当继承王位。你不觉得,这都是有人在背后拨弄风云吗?” 中年男子,乃是如今黎朝当朝光禄勋丁休。只因嫡亲妹妹入宫为黎卫宁的王后,外甥前些时候又被立为了王太子,所以得了黎卫宁信任,执掌着宫中门户宿卫。 此时听到身边之人的言语,丁休脸色顿时变换不停。他越是琢磨细想,眼中的阴沉忌惮之色便越是浓厚数分。 沉吟之后,他深吸一口气,出声道: “王太子年龄尚幼,敖侯此前受王上之命,辅佐朝政。如今局势,局势紧张,朝臣前来商议,也是常理之事……” 说到这里,他微微抿了抿嘴,道: “远征云国的大军全军覆没,王上不知所踪,俨然已经到了国朝即将倾覆的危机时刻。为了国柞能够延续,便绝对不能再使朝中不稳!” 其实严格来说,黎护作为黎卫宁离京之时任命的辅政大臣,如今局势之下,每日召见群臣奏对,根本没有任何可以指责的地方。 丁休心中再为之忌惮,也不可能因为几句话,便认定黎护有心造反! 听到这里,光禄掾匡邮,也就是此时向丁休谏言之人,注意到丁休眉宇之中极力隐藏的忌惮之色,心中顿时一动,连忙继续道: “大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便是此事只有极小的几率,大人为了王后、为了王太子殿下,也不可放任啊!若是敖侯当真起了不轨的心思,那该如何是好?” 黎护乃是黎朝宗室,继承王位,天然便具有一定的法理性。 而且如今的局势紧张,民心浮动。在这个时候,相较于一个十岁不到的年幼君王,黎护显然更容易被朝野所接受! 丁休闻言,脸上顿时有些绷不住了,当即厉声喝道: “匡邮,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于此时,非议朝中重臣,是何居心!” 原本还想要说法的匡邮,被丁休这暴喝之声吓得心头一颤,脸上顿时发白。 这个匡邮,本就是把柄落到了东厂手中,无奈只能听从调遣的黎朝官员。此时丁休的厉声呵斥,几乎是直指他心中最为害怕的暴露身份之事。 顿时之间,匡邮再也不敢多言,连忙俯身趴在地上,浑身微颤,结结巴巴地道; “大、大人,下官、下官只是一片肺腑之言,绝对没、没有异心的啊!” 而此时的丁休,也顿时发觉了自己似乎有些失态,连忙调整了一番情绪,伸手将匡邮扶起,强压着性子,温声安抚道: “匡大人勿怪,是我一时失言了……” 所为失言,不过是托词。丁休刚刚的表现,显然就是没有克制住情绪。因为就连他潜意识之中,对于匡邮刚刚的那番猜测,都是认可的! 听到丁休之言,匡邮心中顿时为之一松,感受着因后怕,而仍在剧烈挑动的心脏,他悄悄抹去了头上的冷汗。 再次斟酌了片刻之后,匡邮继续出言道: “我知大人您公忠体国,在如今情形之下,不愿意使情况继续崩坏。但您要知道,臣刚刚的言论,绝非是危言耸听!” 说到这里,匡邮悄摸地打量了一眼丁休的神色,见他并未浮现不耐、厌烦之色,这才继续小心翼翼地道: “大人为国朝安危着想,但敖侯那边,只怕就不一定是这个念头了……您就算为了大局相忍,待到王后、王太子遇不忍言之事,黎护难道还会放过您吗?但若是您先动手,则局面大不相同啊!” 听到这话,丁休再次勃然而怒,指着匡邮,喝道: “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就不要命了……” 话刚说一般,丁休就有些说不下去了,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他的身份,天然地便和自己的妹妹、外甥绑带了一起。若是之后,黎护当真有别的心思,他,还有他一家老小,根本就没有其余的选择! 反之,若是他率先动手,则辅政大权,将彻底落在他的手中。自此之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家族尊荣将更为巩固! 想到这里,丁休心中猛地跳动起来。 许久之后,他终于是猛地一咬牙,话锋一转,追问道: “你可有什么办法?” 匡邮闻言,连忙按照东厂此前的交代,进言道: “我也知大人顾虑,敖侯如今身份,的确事关朝中稳定。不妨便学那云国皇帝昔日的手段,将敖侯招入宫中尊养起来,待到局势稳定之后再行处置?” 萧承当初夺权之后,为了暂时稳定住朝中的局势,安抚汪晓的旧部,在拿下汪晓之后,却并未当即以谋逆的罪名将他处死,而是以“荣养”的由头囚禁在深宫之中,瓦解了汪晓旧部彻底鱼死网破的念头。 听到这里,丁休眼中顿时一亮。 他并非是杀伐果决之人,要不然也不至于犹豫到现在。 这个暂时不杀人,最大程度地保持朝局稳定的法子,显然更适合如今他的选择! “好,就按照你说的办!”丁休当即咬牙道。 匡邮闻言,心中顿时一定,连忙道: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便请大人速速准备,明日便以宫中的名义,召见敖侯!” 丁休闻言,郑重地点了点头,眼露狠厉之色。 -------- 而此时,就在敖侯府中。 正在和一众朝臣商讨政事的黎护,在看到亲信悄摸递来的字条之后,眼睛顿时一眯,整个人露出了戒备紧张。斟酌凝思之色。 一旁的黎朝重臣们,此时注意到敖侯突然紧张起来的样子,原本禀明着朝中事务的他们,顿时停了下来,齐齐看向黎护。 黎护感受着众人的视线,这才回过神来,将这字条捏在手中,强笑着道: “后宅之中,出了点事情……诸位大人,还请在此继续处置公务。本侯,去去就回!” 众臣闻言,自然不会多嘴什么,齐齐对着敖侯躬身一礼,目送着他快步离去。 待到出了议事厅堂,身边再无旁人之后,敖侯当即冷下脸来,低声喝道: “为何让东厂的人进入府中?” 刚刚手下亲信递来的那张字条之上,显然是禀报云国东厂番子,找上门来的消息! 先不说如今,云、黎两国正在相互攻伐。就说他黎护的黎朝宗室身份,就不容许他和云国的人有所接触! 可如今,竟然有东厂的番子,大摇大摆地进了他的府门? 身边跟着的亲信闻言,连忙苦着脸,小心翼翼地道: “侯爷,是东厂的人潜入进来的!我等调集府卫想要将他们拿下,却被对面告诫道:若是动手,就要把动静闹大……如今朝中重臣俱在府上,若是动静大了,侯爷只怕是不好交代啊!” 黎护听闻此言,脸上顿时露出了如同踩到了狗屎一样的神色。 这东厂番子的手段,就是这般无耻下作! 可偏偏经历这些日子的各种事情,以及得知了黎卫宁极有可能死于乱军之中的消息后,黎护对那个位置,显然生出了此前从未有过的窥觊之心。 远征云国的大军原本一直高歌猛进,却突然之间败得全军覆没,甚至连李伟林都失散军中。 这个时候,黎护府上突然出现了东厂番子的身影,这又让他如何面对朝野之间的狐疑?将来便是登上了那个位置,如何让下面之人心服口服? 所以此时的黎护,除了脸色难看至极,心中暗骂几句之外,也只能乖乖地亲自去见那些东厂番子! 在数名亲信的簇拥之下,黎护快步来到了一处被府卫团团围住的偏院之中。 院落之中,数名东厂番子,身穿显眼的云国东厂官服,大大咧咧地坐在那边,好似生怕别人看不出他们的身份似的! 黎护自府卫之间走过,面带冷色地看着这几名东厂番子,咬牙道: “便是你们要见本侯?” 几名东厂番子见到黎护到来,当即站起身来,对着他齐齐拱手,行礼道: “见过侯爷!” 黎护冷哼一声,道: “本侯受不起!说吧,如今主理升龙府事务的东厂挡头的名号是什么?派你们前来见本侯,又是所为何事?” 为首的一名东厂番子闻言,上前一步,拱手道: “我等前来,并非有恶意,只是想要提醒侯爷一句!” 黎护闻言,眼睛顿时一眯,想起了这段时间来,自己所遇到的那些事情。 “提醒什么?” 东厂番子当即拱手道: “我东厂暗探,今日刚刚得到了一份情报。贵国光禄勋丁休,已然着手调集亲信,明日将会以宫中的名义召见侯爷,并于宫中伏杀!” 听闻此言,黎护瞳孔顿时一缩。 东厂番子此时,继续开口道: “我大云国皇帝陛下,虽对贵国君王多有厌恶,但像前太尉陈丰、敖侯这样的臣子,却是多有喜爱。还曾嘱咐我等,留心侯爷的消息。所以得知此消息之后,我等当即前来提醒!” 黎护强压下心中的震惊、惧怕、后悔、决然的复杂情绪,瞪着微微有些发红的双眼,道: “何必如此惺惺作态!若非你东厂此前制造异事巧合,鼓吹本侯得天命,又何至于有今日之事?” 若说此前,黎护对于东厂做下那些事情的怀疑有七八分。那现在,他便已然断定,这些时日来的事情,就一定是云国东厂所为! 提前便有多番布局,等待黎卫宁失踪,便一举爆发,将他自己逼到了如今进退两难的境地! 听到黎护略带怒意的呵斥,为首的东厂番子当即嘴角一弯,拱手道: “此言,只当是侯爷的称赞之言了!” 黎护闻言,顿时忍不住心中怒火,指着他们几人,暴怒道: “拿下,全部拿下!送往宫中,以证本侯之清白!” 一声令下,府卫当即动作,齐齐上前一步。 这几名东厂番子,此时却是毫无惧意,尽是从容之色。 果不其然,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听到黎护突然再次开口阻止道: “慢!” 一众府卫闻言,当即顿住。 黎护脸上阴晴不定,沉声道: “退下吧!” 这句话,显然不是对着东厂番子们说的。 在听到黎护发话之后,一众府卫愣住了片刻,旋即便宛若潮水一般,自院门处退去。 片刻的功夫,偏院之中,便只剩下领着一众心腹的黎护,以及数名东厂番子。 看着对面的东厂番子,黎护脸上神色变幻不停,沉声道: “你们前来,只是为了说这件事?” 几名东厂番子见黎护这幅模样,便知他已然低头,当即相视一笑。 为首的东厂番子,当即开口道: “我等前来,实为相助侯爷!实不相瞒,我东厂之中,在贵国王宫之中,也稍微有了那么一点人手。这个时候,倒是可以助您一臂之力!” 黎护脸上满是冷意,皮笑肉不笑地道: “好手段啊,竟然能够在典签校事官的眼皮子底下,将手都伸到王宫之中了!” “粗浅手段,上不得台面,上不得台面啊!”为首的东厂番子低头笑道。 黎护阴沉着脸,道: “云国大军不日便要攻入我黎朝国内,你们这个时候花费这么多的心思,是还想要什么?” “陛下说了,黎朝纵横数千里,民众数千万,不是一战便能够吞下的。可贵国的王太子殿下,年纪尚小,难以肩负国政。而且小太子与我大云有杀父之仇,日后仇怨难消。为了我大云日后,能够与贵朝重修旧好,恢复和平,也只有请侯爷相助了!” 黎护闻言,眼睛顿时眯起。 这话算得上有理有据,听着似乎并没有什么漏洞。但云国皇帝雄才大略,手段高超,难道当真就这么容易满足? 看到黎护的模样,东厂番子却是接着道: “或许我家陛下有想要的东西,但侯爷何须犹豫?正如您之前所言,我大云国安东将军正率兵返回秀山郡大营,不日便要领兵攻入黎朝国境。和贵国社稷倾覆,宗庙被毁相比,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说到这里,为首的东厂番子微微低头,眼神幽幽地道: “侯爷如今所言所行,可全都是在拯救贵国的江山社稷啊!” 黎护闻言,脸上顿时浮现迟疑之色。 在国朝彻底覆灭面前,似乎其余的代价,都不太重要了! 与敌合谋,只是为了曲线救国! 自己,完全是为了国朝江山着想啊…… 第四十八章 黎朝宫变 “铮”的一声闷响之声,羽箭自云军阵地攒射而出,在天空之上乌压压的一片,宛若乌云盖顶,倾泻对岸夏军军营之中。 “敌袭!”嘶声力竭的喊叫之声,在邕江对岸响起。 停靠在邕江之上的夏国雷州水师随之而动,亦以箭矢还击。 雷州水师的战船数量并不算多, 不足以完全封锁整个邕江江面。但架不住云国这边,干脆连一艘战船没有。 所以如今局势,便成了僵持之态。 云国兵力、战力俱是占据优势,却因为没有水师相助,夏军布防谨慎严密,而无法占据对岸。至于夏国,虽有雷州水师助战, 可云国大军占据优势,自然也是无法反攻云军。 这几日来,双方你来我往,也都只是每日以箭矢相互攻击一番,旋即罢战,各自回营修整。 这囤积兵力最多,最吸引天下人注意力的邕州-梧州战线,竟然成了现下三国战场之中,战况最为平缓的地方,再无最开始之初,那战况激烈的态势了。 梧州大营之中,夏国主将齐默,手持金陵城那边传来的密旨,脸色极为凝重。 一旁的副将见状,连忙上前,道: “后将军, 朝廷那边,可有安排?” 这一战, 夏国朝廷、军方、绣衣使,暗中筹划、布局了许久。 原本以为邕州大营生乱,夏、黎两国联手,又是突然出兵,将会摧枯拉朽一般攻灭邕州大营之中的精锐云军,然后共同吞下邕州四州之地。 云国元气大伤,最后只能战败求和。 可万万没想到,此战一开始,诸多谋算便一一落空。 围杀云国主将的计划失败,邕州兵乱还未真正掀起便已然平歇,甚至就连黎朝响应的水师大军,都尽数覆没在南盘江上。 一场速胜之战,眼看着就要被拖成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 接下来是战是和,夏国朝廷总要给给态度啊! 听到副将问询,齐默沉重地叹息一声,忧心重重地道: “云国北境大军,月余之前攻入江阳郡。还有石城郡数日前一战,大军伤亡数万,败退容州!” 此话一出,副将脸色当即一变, 惊呼道: “云国建昌府、石城郡的反应,为何会这么快?” 夏国朝堂有心舍弃西南诸郡没错,但也没想这么轻易便让云国彻底占去,甚至还打算以此故布疑阵。 原本驻守西南江阳郡诸郡的西南边军,虽然早就被暗中调往了容州。但离开之前,也多有谋划,以地方郡兵充任精锐边军,迷惑云国北境大军。 江阳郡以疑兵布置,凭借经营已久,高大坚固的城防,想要拖延建昌府云军。而容州这边,则十数万西南边军倾巢出击,欲要一举拿下石城郡! 可如今,江阳郡根本没有拖延多长时间,便被云军直接攻下。 而石城郡那边,云军竟然也暗中集结了重兵防守,直接挫败了夏国西南边军的雷霆攻势。 想到这里,副将心中不由得微微发寒。 别的不说,这北境数万大军突然开拔,又岂是这般轻易?石城郡的重兵,也绝非短短数日便能够安排的啊! 再结合这开战以来,诸多落空的谋算看来,这云国说不得早就知道了自己这边的布局,提前准备,布置好了一切,就等着自家大军钻进去呢。 齐默此时冷着脸,没有说话。 对于此事,他也是早有怀疑。看如今战局走向,也更加肯定了他的猜测。 云国的情报组织,对于大夏的渗透,显然到了极为厉害的程度! 副将咽了咽口水,有些不安地道: “后将军,那朝廷那边又是如何安排的?” 齐默闻言,神色微微缓和,开口道: “陛下有旨,新设西南招讨司,统筹西南诸路大军。岐王殿下,受封西南招讨使,节制文武!” “岐王殿下?”副将眼睛一亮道。 岐王成年之后,便一直在北境军中历练。齐默以及他身边副将,皆是出身北境军中,对岐王自然有亲近之感。 岐王虽不比军中名将,一直没有什么太拿得出手的战绩,但也称得上良将之才。 还有岐王当初,因有心借云国,削弱西南将门势力,强令攻打城池。最后一时不慎,直接战败于云国程不识之手,导致夏国屈辱求和,赔款了千万两银子。 当时夏国朝野上下,皆是愤恨其擅自出兵,导致战败。 但不过一年的功夫,在有心人引导之下,舆论便悄然发生了变化。 是西南将门那些虫豸,为保自己的地位权势不失,勾结云国,外泄军情,这才导致岐王殿下战败。 若非如此,原本已经攻占云国北境大部分州郡城池的西南边军,为何突然之间情况急转而下,损兵折将? 乱臣所害,致使大业功败垂成的悲壮形象,由来最为人同情惋叹。 之后他领兵归来,见私兵劫掠百姓,终于忍无可忍之下,甘愿背负罪名,果断派兵屠戮将门的举措,让他的形象更为高大立体起来。 此时听到岐王即将前来,副将不由露出振奋之色,道: “岐王殿下受封西南诏讨使,亲自前来坐镇,调度运转,局势总不至于坏到哪里去!” 有了岐王居中坐镇,总领大军布防,收集、调度物资粮草,总不至于使他们这些兵将有后顾之忧。 而以齐默如今的身份地位,思考的显然是更深层次的东西了! 此前金陵城中,便有诸多言论流传,说当今陛下属意岐王殿下。如今看来,这显然并非只是传言。若非当真有意,怎么可能给与一个成年皇子总领西南文武的权势? 不过对于军中出身,言行颇有军人习气的岐王上位,齐默显然是乐见其成的。 到了如今,就连当今夏皇都已经表态了,他齐默自然也便不需要扭扭捏捏,生怕一个不小心牵扯到夺嫡之争中了! 对于这已经确立的新君,自然要做出姿态,早早献上忠诚的! 他沉吟片刻,当即抬头看向副将,沉声道: “殿下嘱咐,命我等全力搜寻黎朝黎卫宁行踪。你速去传令梧州、容州两地大军,全力搜查,若有懈怠者,军法论处!” 副将腰背挺直,当即抱拳道: “是!” ------ 荒山野岭之中,十数名衣甲残破,浑身伤痕累累的黎军将士,小心翼翼地护卫着黎卫宁,沿着山间的小道,艰难地朝夏国境内转进。 此时的黎卫宁,身上那引人瞩目的华丽甲胄早已脱下,玉冠掉落头发凌乱,脚步踉跄着,被身边辟秽搀扶着前进。 他那乌七八糟的脸上,再无当初那意气奋发的神采。便是听到有什么细微的动静,他都不由露出警觉畏惧的神情,下意识地躲到辟秽身后,俨然一副草木皆兵的模样。 “还有多久?还有多久!”黎卫宁的声音之中,满是压抑不住的急躁畏惧。 这已经是他这一路上,不知道第多少次询问这個问题了。 身边的辟秽闻言,小心扶着黎卫宁的手臂,安抚道: “王上莫要担心,越过这座山,便是夏国的容州地界了!” 黎卫宁闻言,深吸几口气,这才勉强平复了焦躁的情绪。 他微微抬头,极为认真地扫视着身边的忠心护卫,好似要将每个人的相貌都记在心中。 “而今的诸位,皆是孤之肱骨,国朝之栋梁。只待孤得脱险境,必不忘诸位的赤胆忠心!” 身边众将士闻言,萎靡的士气略有振奋,连忙齐声道: “多谢王上,末将等必定……!” 黎卫宁见状,心中又是一急,连忙压低声音,打断了众人的宣誓,道: “莫喊,莫要喊!小心引来了云军!” 自家君王都是这般畏云如虎的模样,若是此前,定然是极为损伤士气的举动。 但放到现在,一众将士却是对黎卫宁这番表现,没有觉得丝毫的不妥。 云国大军骁勇善战,害怕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一旁搀扶着黎卫宁的辟秽见此,不由得在心中叹息一声。 无论是安沛郡的守军,还是威震天下的水军,对待云国竟然都是这般畏惧。国朝的脊梁骨,这次真的是彻底断了!便是这次不亡国,往后数十年,乃至百年,国朝对云国,只怕都再也不敢起任何忤逆的心思了。 哪怕是辟秽足够忠心,此时的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一丝大逆不道的念头。 早知如此,还不如让黎家老祖黎醒继续做主呢…… 山路崎岖难行,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这路上并没有被云军设下关卡。 众人护持着黎卫宁,就这么走走停停,极为艰难地翻过山头,方才找了一处较为平整的台面,打算微微休憩一下。 而这个时候,就忽然听到一阵喊杀之声自远处传来,让众人顿时警惕起来。 黎卫宁更是如同惊慌的鸟兽,满脸掩盖不住的恐惧之色。 一名黎军将士,忽然一指前方,道: “王上快看,容州城!” 众人闻言,下意识地顺着那人所指方向看去。 便见不远处的容州城,数阵狼烟飘起,喊杀之声响彻四周。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云军士卒,已然聚集在容州城下,列作方阵,旗帜飘然,喊杀阵阵,杀气冲天。 数日前,还只能困守石林县的云军,此时竟然已经反攻至夏国境内。 看到远处飘扬的赤色云龙旗,一时之间,黎卫宁一众人只觉胸口一堵,心中更是生出了抑制不住的惊慌绝望之情。 云军,当真就是这般不可阻挡?就连威压天下诸国的大夏国,竟然也被攻入了国境之中! 而就这个时候,便听到一阵振聋发聩的鸣金之声传来。 远处云军攻城的步伐顿时一滞,旋即便如潮水一般退却。 辟秽眼睛一亮,顿时惊喜道: “王上,云军退了,容州城无事,无事!” 黎卫宁闻言,顿时站直了身子朝远处眺望。 待看到云军在容州城前退却,黎卫宁终于长舒一口气,重新提振精神,道: “好,趁此时机,尽快入城!” 他自持自己身份重要,夏军绝对不会坐视不管,任由他落入云军手中。 只要进了容州城,有夏军保护,黎卫宁便能够重新回到黎朝,一切便还有机会! 想到这里,黎卫宁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急切,连忙催促着手下众人尽快赶往容州城。 ----------- 深夜,整个升龙府陷入夜色之中,沉寂地有些让人不安。 敖侯府大门敞开,数百精锐府卫鱼贯而出,个个手持利刃杀气腾腾,簇拥着黎护的车架,浩浩荡荡朝王宫而去。 车架之中,黎护微微抬头,紧紧看着身边的东厂番子,低声道: “这数百府卫,已经是本侯能够拿出的全部人手了。如何攻下王宫,就要看你东厂的手段了!” 对面的东厂番子闻言,轻笑一声,道: “侯爷不用管其他的,直接前往王宫便是!” 黎护闻言,深深地看了那名东厂番子一眼,便再没有多说什么。 而就在此时,黎朝王宫,永定门前。 只听得一阵“嗡嗡嗡”的怪异响声忽然传来,负责值守的黎军将士微微一惊,朝四处看去。 可还未等看清是什么东西,便顿觉眼前一黑,脖颈处一阵剧痛,连哼都没哼上一声,便无力地倒在地上。 铁链晃动之声,东厂标志武器血滴子立即被收回,只留下数十具无头尸首倒在地上。 数十名东厂番子借助器械,立时翻上城墙,在宫墙之上的巡防将士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将他们尽数屠戮。 为避免动静太大惊动别人,永定门门轴被浇上油,被小心地推来。 片刻之后,黎护车架驶来。 他远远便推开车门,看到前方敞开的永定门,心中顿时一跳,指向前方,难掩激动之色,压低声音地道: “速去接管宫门!” “是!”身边死忠心腹,当即领着数十名府卫,快步前去,轻而易举地将宫门接管! 黎护看了看身边的东厂番子,眼中尽是忌惮之色,道: “好手段!” 那名东厂番子闻言,微微轻笑,道: “幸而贵国光禄勋丁休大人,并不擅长于宿卫宫门,布防排兵。” 不过靠着妹妹外甥,从而获得了黎卫宁信任,在他离京之前得以授官光禄勋,并无多少才能。再加上其任职时间尚短,麾下将领说不得都没认全。 在东厂番子的眼中,宫中布防简直就是一塌糊涂! 说到这里,东厂番子忽然笑道: “宫门已破,侯爷有心算无心,今夜之后便能登临王位。在下恭贺侯爷、啊,不,应该说是恭贺王上了!” 黎护闻言,冷哼一声,道: “若是没有猜错,只怕日后你我见面次数不会太少。可否告知,你的姓名?” 东厂番子闻言,轻笑一声,拱手道: “在下沈炼,添为东厂三挡头!” 第四十九章 蓝色训卡【锦衣卫】与乱国妖僧姚广孝 【蓝色训卡,锦衣卫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获得陆炳、沈炼 卡牌说明:余誓以诚,秉承先贤。忠于吾皇,奉事唯一。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以为社稷绝谗佞。赤胆忠心, 矢志不摇,肝脑涂地,愿得永盛。 陆炳,字文孚,号东湖,明朝锦衣卫首领。其母为明世宗朱厚熜乳母, 得嘉靖信任。以武进士入仕,授锦衣卫副千户。因救驾有功, 而掌锦衣卫事。虽权势在握,却不曾构陷一人,多番保全忠臣义士。去世后,谥武惠,赠忠诚伯。 武力85,文学70,智慧88,道德70,年龄29,统御72,政治87,魅力87,忠诚100,野心37 沈炼,字纯甫,号青霞山人,明朝官员、锦衣卫, 嘉靖十七年进士。先后出任溧阳、茌平、清丰县令。清廉爱民, 政绩卓著。后受陆炳看重,调任京中任职锦衣卫经历。以“十罪疏”弹劾严嵩,被处以杖刑,谪居保安州为民,后遭构陷,污为谋反被杀。 武力80,文学88,智慧70,道德89,年龄27,统御50,政治60,魅力73,忠诚100,野心44】 自从云、夏、黎三国之间纷争再起,也有了两个多月了。 这张蓝色训卡,便是这段时间所抽到的! 二人属性或者不算突出,但只看着训卡的名字, 也知道这二人在特务方面的才能, 有些突出! 如今的萧承, 手下有尚虞备用处, 以及东厂,一时之间倒是不需要新设锦衣卫这样一个特务机构。 反倒是冯保,既要随侍萧承身边,又要主管东厂事务,精力逐渐不够用,所以萧承这才将陆炳、沈炼二人派到了东厂下面效力。 这段时间来,黎朝布局之所以这般顺利未出差错,便是道衍和尚在布局谋划,沈炼动手施为! 此时,黎朝升龙府,王宫之前。 数名东厂番子手拎一黑色布袋,穿过一众府卫,快步来到黎护车架之前,将那滴着血的黑色布袋,连同着一枚虎符,一起高高奉上。 沈炼将手自车窗伸出,径直接过他们手中的黑色布袋与虎符,随意地放到了黎护的身前。 鲜血,自黑色布袋下面漏出,将黎护马车之中的锦绣染红。 “贵国光禄勋丁休大人,我替您请来了。还有禁卫军虎符,也在此处!”沈炼开口道。 显然,这黑色布袋之中装着的,便是黎朝光禄勋丁休。甚至就连他号令宫中禁卫军的虎符,此时也被东厂番子们送来了。 黎护见状,表面虽然未曾表露什么情绪,但心中却是对这云国的东厂,更为忌惮! 有这样一个存在,便是他日后登临王位,难道还能够安心吗? 而就在黎护心中思绪波涛迭起之时,沈炼却已经站起身来,走出车厢之中。 黎护看着起身就要下车的沈炼,眼睛一眯,突然问道: “怎么,沈大人不随本侯进宫看看?” 沈炼跳下马车,转身对着黎护微微躬身,道: “我大云国皇宫雄伟壮阔,兼有典雅,对贵国宫殿,实在难有什么兴致。而且接下来,便是您的荣耀时刻,我区区一外臣,便不参与了!” 说完,沈炼再次躬身一礼,沉声道: “恭贺王上!” 黎护闻言,眉头一紧,沉声驳斥道: “本侯无心王位,今夜之事,不过为了自保而已!” 这番话此时说来,倒是有些莫名可笑。就假如,黎护是当真无意王位,那这些身边跟着他前来的亲信,也甘心如此? 沈炼闻言,却是轻笑一声,大摇大摆地转身离去。 黎护看着沈炼离去的身影,心中不知为何,突然生起一些不安的感觉。 东厂主动前来助自己夺位,这什么条件都没谈,就直接走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黎护身边的心腹,快步来到车架之前,对着他躬身一礼,有些亢奋道: “侯爷,永定门已经被拿下!” 黎护闻言,微微回过神来。 他看向前方近在咫尺的王宫,心中迟疑、踌躇、后悔、炙热,诸多情绪夹杂一起,让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做。 原来走到这里,竟然这般容易! 可是,自己当真要走出这一步吗? “侯爷,请您下令吧!”手下心腹双眼紧紧看向黎护,出声提醒道。 感受着自己亲信眼中透露出来的炙热,黎护终究是回过神来。 既然已经到了这里,自己,还有这些以全部身家性命相托付的手下,显然再没有了退路! 想到这里,他双眼一厉,不再犹豫,当即下令道: “光禄勋丁休,于此国难之际,不思为国效力,反而争权夺利,暗害本侯。此番种种,罪不容恕。随本侯进宫,参拜王太子殿下!” 虽然都是心腹在身边,但该有的借口,还是要找一个的! 手下闻言,当即齐声喝道: “是!” 精锐府卫闻令,顿时从永定门冲入王宫之中。 一场政变,来的无比突然。再有禁卫军虎符在手,一路之上黎护根本就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便一路来到王宫中枢,南华殿前。 而此时,黎朝最高权利象征的南华殿中,灯火辉煌,但里面却没有一点动静。殿外,也并无任何一名宫中侍卫守候。 这一切,都好像寂静地有些极不寻常! 黎护脚步一滞,看着尽在咫尺的南华殿,心中却是冷静警惕异常。 而此时,黎护一旁的心腹,亦是出声道: “侯爷,好像真的有些不对劲!” 黎护闻言,微微扭过头去,沉声道: “什么不对劲?” 那名心腹鼻尖嗅了嗅,面露惊疑之色,开口道: “好像,有血腥味……” 黎护闻言,眉头顿时一皱。 由于东厂番子太过给力,一路之上他的这些府卫们,甚至连刀都没有出鞘,直接便闯到了这里。这血腥味,又是从何而来? 忽然,一個令他后背发凉的念头在脑海之中浮现。 难道…… 想到这里,他再也顾不得仪态,慌乱地跑到南华殿前,伸出颤颤巍巍的双手,用力一推。 殿门应声而开,显露出殿中景象。 鲜血缓缓流淌,浸润整个大殿之中。宫中侍卫、侍者,共计数十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南华殿中。 而在南华殿王座之上,一具身穿蟒袍的孩童尸身,无力地靠在上面。 不知是巧合还有有人刻意而为,这位黎朝王太子小殿下,那双茫然懵懂的眼睛并未闭上,而是死死盯着站在殿门前的黎护。 下一刻,黎护只觉浑身无力,猛地跌坐在地。 他没想杀小太子的……至少现在没想! 而且,若是日后条件允许,小太子也识趣,他也完全可以不杀,而是将他荣养起来收买人心的! 可是现在,小太子已经死了! 黎护身边的一众亲信,此时亦是跟了上来。待看到南华殿中的景象之时,面露震惊惊骇之色,下意识地齐齐倒退一步。 “这、这是……” “不是我等!” “是东厂……” “这可如何是好!没了王太子,如何快速安抚朝臣?” “侯爷……” “侯爷,您拿个主意啊!” 王太子死了,便没了大旗,明日如何快速稳定朝臣? 黎护低下头去,强迫着自己不去看小太子死前,那懵懂的双眼,咬牙恨声道: “东厂好狠的心啊!” 手下亲信闻言,忍不住开口道: “难道东厂的势力,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可以随意进出王宫?” 黎护攥着拳头,咬牙道: “虎符!丁休,怕是早就死了。东厂凭借着虎符进入王宫,杀了王太子之后,这才领着本侯前来,还故意演了一场夺门的戏……” 之所以这般大费周章,显然不是东厂觉得事情太简单,在给自己增加难度。 今日王太子身死,总管是东厂番子杀的。但朝野上下,乃至整个天下,都只会认为是自己为了篡位,痛下杀手! 勾结敌国,欺辱幼主,弑侄夺位,天地难容。纵使千百年之后,他身上骂名也绝对不会有任何褪色! 想到这里,黎护只觉心中彻骨寒意。 他涨红着双眼,浑身不住颤抖,咬着牙嘶吼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本侯……” 本来,不至于此的,不止于此的! ------- 升龙府中,一处隐秘的禅室之中,道衍和尚念完经文,缓缓睁开了双眼。 沈炼站在道衍身前,语气沉重,有些艰难地道: “道衍大……大师,已经办完了!” 道衍闻言,扭头看了沈炼一眼,沉声道: “对一八九岁的稚童狠下杀手,沈大人是心中不忍?” 沈炼闻言,微微一愣,闷声道: “是!” “所以觉得贫僧狠辣,没有出家人的慈悲,便连‘大师’二字,都有些难以启齿?” 沈炼闻言,眉眼微微一垂,许久之后方才继续道: “没错!” 言语之间,很是直接,丝毫没有怕得罪道衍的意思。 道衍见状,却是并未生气动怒,反而失笑一声,出言道: “若是如此看来,沈大人并不适合在他国办差。身在他国,危急四伏,最是容不得妇人之仁。虽是稚童,但若是能够助我大云国昌盛,死便死了!” 像是东厂、粘杆处这样的机构,本就是为国效力,将罪孽背负己身的存在。 沈炼闻言,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沉默许久,方才道: “沈某知晓的……” 知晓清楚,但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道德太高,就是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毛病。 道衍闻言,微微摇头,道: “既然如此,贫僧会上书陛下,将你调回国内的!” 虽然道衍很是欣赏文武双全,颇有才干的沈炼,但既然他心中已有抗拒,再留下显然不太合适。 沈炼闻言,当即微微躬身,道: “谢道衍大师成全!” 道衍站起身来,继续道: “不过归国之前,你当以礼部主事的官职,入黎朝拜见并递上国书。呵令黎朝新王黎护,接受陛下册封旨意,奉我大云为宗主国,年年称臣,岁岁纳贡,永不复叛。” “朝堂之上,设总理大臣,由陛下指派,协理黎朝政务。解散安沛郡兵马,我大云兵马当有通行之权。宗庙承袭,亦需上书陛下请封,方得正统之位!” 沈炼闻言,不由得皱眉道: “黎护当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 这一次要黎朝纳贡称臣,可就不是之前那口头上意思意思的态度了。 一旦接受了这一次的要求,就代表着日后的黎朝,政治、军事之上的自主之权被剥夺大半。甚至就连王位继承,都得云国同意。彻彻底底地,沦为云国的附属傀儡。 黎朝这样一个纵横数千里的国家,萧承很清楚根本不可能一口吞下。 所以从一开始,萧承就打着让黎朝彻底沦为傀儡,为将来彻底吞并打一打基础的算盘! 道衍嘴角一扯,露出略显阴冷的笑容,嘶声道: “不接受,又能如何?国中密报,安东将军昨日已然回到秀山郡大营,正式出兵。若是没有出错,明日一早,黎朝就得收到这个消息了!” 外有敌军入侵,大军屡战屡败,社稷几近倾覆。 内有君王失于乱军之中,王太子被弑,朝政动荡。 这样的情况之下,是背负骂名,忍辱负重以保存宗庙,图谋后续?还是死硬到底,致使内外生乱,社稷覆亡? 对于黎护来说,显然没有了选择! 想清楚其中关键的沈炼,此时抬头看向道衍,心中顿生戒备,下意识地倒退两步,沉声道: “道衍大师这玩弄人心的手段,当真厉害!” 自人为制造异象异事,为敖侯黎护即将登临王位造势开始,他之后的每一步算计,都看似寻常,但实则都有深层次的目的。 就这么依靠着对人心人性的洞悉,道衍一步一步,将那位敖侯黎护,彻底推到了深渊之中,让他再无回头之路。 想到这里,沈炼再次看向道衍,由衷叹服道: “有大师相助,实乃我大云幸事,陛下之幸事!” 这样一位乱国之妖僧,能够归于当今陛下麾下效力,实在是万幸之事! 道衍闻言,微微低头,笑道: “多谢沈大人之夸赞!” 第五十章 安顺郡出兵 深夜之中,一阵厮杀之声,忽然响彻四周。 容州城中原本睡得正香的夏军,此时被这声音惊醒,慌张地起身。 夏军主将廖固在亲兵的伺候之下,一边穿戴着全身的甲胄,一边怒骂道: “狗日的云军, 这一天天的,当真是不让人消停!” 可还不等他甲胄穿戴整齐,城外的喊声之声,突然便消停了下来。 顾廖站起身来,仔细听着外边消失不见的动静,顿时勃然大怒, 一把抽出腰间佩剑, 吼道: “可恶,竟敢戏弄本将军。两万不到的兵马,便敢围将我十几万大军堵在容州城中,好大的狗胆!今日不给云军一点教训,本将誓不为人!” 石城郡中,原本便不过万余兵马驻守。伍子胥上任之时,又带来了三千关宁铁骑,五千精锐禁军。 黎朝水师全军覆没,夏军又败退容州城之后,石城郡之危已解。伍子胥只留下五千兵马驻守石城郡之后,便领着剩余的一万七千众,沿途追杀至容州城。 仗着三千关宁铁骑纵横无敌,重骑所至之处人马俱碎,打得夏军士气不振。伍子胥是硬生生以两万不到的兵马,将夏国十几万大军堵在了这容州城中。 也可谓是,前所未见之战事! 此时听到廖固发狠, 似乎要点将出城,杀一杀云军的威风,一旁刚刚赶来的将领连忙劝说道: “将军,莫要中了云国的奸计啊!云国那三千铁骑威势骇人,莫能与之抗衡。云军这数日来骚然不断,却并未真正攻城,便是想要激怒我等出城,与之浪战啊!” “将军莫要中计啊!云国重骑再厉害,也不能踏碎坚城。咱们便是耗,也能够耗死他们!” “请将军,三思!” 听到手下将领齐齐劝说,廖固终究是没有孤掷一注,出城一战的决心。 半天之后,他只能恼恨地踹翻了案桌,恨声道: “给本将军等着!” 而此时,容州城外,云军大营之中。 看着远处紧闭的容州城门,伍子胥嘴角一弯,露出轻蔑之笑,道: “夏军宁愿将士心生怨怼之意,也不敢出城一战以提振士气, 看来当着是怕了……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客气了!” 说到这里, 伍子胥当即沉声道: “传令各部,留三千重骑、两千禁军随本官留守大营,其余各部兵马尽数散出,四下攻略。本官要这容州城,成为孤城一座!” “得令!” --------- 夏国,安顺郡郡城。 昔日的叛军头子郝元化,此时已然吃上了夏国朝廷的俸禄,摇身一变,成了这安顺郡郡尉,钦封的乐邑都亭侯,毫不避讳地盘踞府衙,发行政令。 一众叛军将领,此时也人模人样地换上了官军甲胄,分别领着各部人马,驻守安顺郡治下各城,军政财政一把抓,将这西南六郡之一的安顺郡,彻底经营为了国中之国! 而今日,这些盘踞地方的各将领,却是一反常态地聚集府衙之中。 只听得府衙大堂之外,一声长喝传来。 “侯爷到!” 郝元化在数名心腹的簇拥之下,昂首阔步地走入大堂之中。 一众将领纷纷起身,对着郝元化齐齐抱拳一礼,朗声道: “参见侯爷!” 既然受了朝廷册封,此前那安顺大将军的名号,自然也便不能用了。 与称呼一同悄然改变的,还有郝元化的神采气质。 当初那衣着朴素,出身贫苦,痛恨权贵的郝元化,如今出则车马仪仗相随,入则豪宅美婢如云。一身华丽的锦绣长袍,满面红光,就连身形富态了许多。 虽相貌变化不大,仅是体态略有富态,脱下布衣换上了华服冠冕。但无论怎么看,他举手投足之间,都再无当初为求活路,领着民众造反,占据一方的豪情壮志! 俨然一副,勇者变恶龙的模样…… 郝元化坐到主位之上,笑着环顾在场众人一眼。 可还不过片刻,这笑意便瞬间凝固消失,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看起来。 片刻之后,郝元化方才冷哼一声,看向一旁身边的亲随,眉头倒竖,厉声喝道: “本侯二弟呢?本侯命你传令各部将领前来议事,可是你玩忽懈怠,没有通知到?” 被郝元化这般厉声呵斥,身边亲随顿时浑身一颤,当即跪倒在地,告罪道: “请侯爷息怒,末将的确派人通知了慕容将军的。至于为何没来……末将、末将实在不知啊!” 郝元化闻言,继续斥责道: “不是你的错,难道是本侯二弟,无视军令不成?” 亲随闻言,只得不断叩首,拼力为自己辩驳。 厉声呵斥之声,让大堂之中的一众将领皆是缄口结舌,不敢开口。 有脑子活的将领,已然琢磨出了一点味道。 当初岐王领西南边军,倾巢而出,誓要尽快铲除以郝元化为首的安顺郡叛军。 之后两三个月的功夫,拥兵十万余,盘踞安顺郡,看似实力雄厚的叛军势力,便已然元气大伤,仅凭着最后一座郡城坚守。 若不是夏国朝廷突然选择招降,安顺郡叛军只怕早就覆灭了,何来今日之威风? 而就在西南边军全力围剿安顺郡叛军之时,身在邵阳郡的慕容复,却凭借着占据的数量庞大的夏国救济物资,招兵买马收拢人心。 趁着邵阳郡兵力空虚,在短短时间之后便占据了邵阳郡大半城池,势力急剧膨胀。最后趁着夏国朝堂招安之时,亦是跟着受封邵阳郡郡尉。 本是想着将慕容复抛出去吸引夏国注意力,拖延时间的。可万万没想到,最后竟然让他趁着这个机会起势,到了和自己平起平坐的地步。 此时的郝元化,自然对慕容复忌惮无比,时刻琢磨着如何去打压。 慕容复那边,自然也察觉到了异样,有意开始割舍和安顺郡之间的关系。郝元化以商议大事为由相召,慕容复怎么可能会过来? 这个时候故意做出这个模样,恐怕就是想要借机发作吧…… 想到这里,众将便更加不敢掺和其中。哪怕是有脑子转不过弯的将领,也都被身边同伴拉着不让多嘴。 眼看着火候差不多了,郝元化当即故作沉疑,道: “当真不是你出了差错?” “请侯爷明鉴!” “那……难道是路途上出了什么事情?罢了,之后派人去查一查吧。他虽是本侯义弟,但军令如山,若是当真贻误军机,也是要受惩处的!”郝元化沉声道。 众将闻言,当即心领神会,齐齐躬身行礼,高呼道: “侯爷英明!” 郝元化顿了顿,方才说起了正事。 “军中急报,十日之前,云国建昌府大军,已攻入江阳郡。朝廷下旨,命我等即刻起兵,前往救援!” 众将本来还疑惑,到底是什么消息需要将众人都召集一起呢。 待听到是云国大军入侵之后,众将顿时面露震惊之色,府衙大堂之中轰然炸开。 “云国大军入侵?” “江阳郡坚城要地,六百年之间从未有失,今日竟然被破了?” “等等,驻守江阳郡的西南边军呢!” 听到手下众将议论纷纷,郝元化微微皱眉,等到众人稍稍安静下来,方才沉声道: “夏国朝廷使了个心眼,整個西南的十几万大军,早就被暗中派往容州去了!江阳郡,除了两三千地方郡兵差役,便再无其他士卒了!” 众将闻言,又是惊讶道: “容州?那不都跑到德江郡了?” “啧,要是咱们早点知道,连江阳郡都能拿下来了!” “就是,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当时就是占下来了,现在咱们拿什么和云军打?” “……” 看着讨论得热火朝天,一片乱糟糟的府衙大堂,郝元化眉头皱得更紧了! 看着众将越说越热闹,浑然不顾自己还坐在上面,郝元化心中不满之色越来越浓,无名怒火蹭蹭上涨。 下一刻,只听得“哒”的一声脆响。 手边茶盏,被郝元化狠狠地掷在地上。 一时之间,大堂之中顿时一静。 众将意识到不对,连忙恭恭敬敬地站作一列,将头死死地低了下去。 自从这大将军变侯爷之后,便越来越难相处了…… 看着这个时候方才变得老老实实的麾下部将,郝元化冷哼一声,方才道: “本侯已经下定决心,奉朝廷旨意,抵御云国大军!” 众将闻言,当即一惊。 当初西南边军围剿他们之时,他们麾下可有不少老营悍卒,悍勇无比。但在精通战阵,军中高手无数的夏国正规军面前,也不过是螳臂当车而已。 云国大军,那可是击败过西南边军的存在。让刚刚恢复一点元气的他们去抵御,那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众将有心反对,但看着郝元化仍有怒色的脸,以及身上越发刻薄凌厉的气势,众将心中皆有惧意。便是有异议,也不敢在此时开口,只是一个个低头默不作声。 看到麾下众将如此,郝元化也能看出他们的心思。 都是穷苦出身,招安之后有了官身,不必提着脑袋厮杀,正是享福之时,怎么可能愿意去和云军搏杀? 其实就连郝元化,一开始也是不愿意的。 但想起当日,那找上门来的绣衣使的承诺,郝元化心中却是再次火热起来。 -------- “侯爷昔日的靠山,如今已经被囚禁在府,再无希望。而侯爷,你是叛军出身,若是没有后台,等朝廷腾出手来,下场会是如何?但若是你现下能够尽心竭力,抵御云军,我家岐王殿下看到你的诚意忠心,必然既往不咎,多加重用!” 见郝元化还有迟疑的模样,那名绣衣使再次轻笑一声,道: “我知侯爷还有担忧,不过您仔细想一想,如今你麾下部众,自从散出去各自占据城池之后,是不是对你的军令越来越阳奉阴违?” “用这么一群已经开始不听话的部将,去换取岐王殿下的信重。云军精锐,与之交战必有损伤,到了那个时候,侯爷再派亲信接管他们的地盘,名正言顺地收回地盘。这样两全其美的买卖,我若是侯爷,只怕早就点头同意了!” -------- 回忆结束,郝元化回过神来,微微转头。看着身上的华丽超绸缎、金银玉饰,大堂中奢华摆设,以及一众人模狗样,看似毕恭毕敬的部将,顿时深吸了一口气。 自从西南边军全力围剿,看到了自己与夏国精锐官军之间的差距之后,郝元化的心气便已经被打没了。 此时的他,再也不想起义,再也不想直面官军兵峰。他现在满脑子的只想着做自己的权贵,享一享自己往上七八代都没有享受过的福。 所以这个投名状,他郝元化纳定了! “朝廷旨意,命本侯,掌安顺郡、江阳郡兵马大权。麾下诸部粮草、物资、军械,皆由朝廷供给。若有军功,不吝恩赏!” 此言一出,众将顿时抬头,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郝元化。 他们如今各自占据城池,除了需要上供一定赋税给郝元化之外,其余的赋税都可自行处置。这部分的钱,除了供他们挥霍享乐,还得养着自己麾下的部众。 而若是他们出兵抵御云军,也就意味着占据他们财政收入大头的大军费用,就不用承担了!除此之外,还有军械甲胄,都可向朝廷伸手去要。 想到这里,众将心中顿时有些动摇起来。 郝元化见状,继续道: “朝廷还向本侯承诺,谁收复了江阳郡的城池,那座城便给他作为封地。一应金银爵位,应有尽有,绝不吝啬!” 闻言,众将眼中更是一亮。 郝元化环顾众人一眼,语重心沉地道: “若非如今西南空虚,朝廷可给不了这么大的好处。你们皆是本侯的部众,本侯难道还能害你们不成?若是再迟疑,等到朝廷调别处兵马前来,可就没这好事了!” 说到这里,众将再也迟疑不起来了,纷纷道: “侯爷总不会害咱们兄弟的,末将听侯爷的!” “就是、就是,云国不是好人,咱们这就回去点齐将士,出兵!” “干了干了!” 权势富贵,最是容易使人堕落。 不过数月的功夫,昔日的义军将领,便已然成了这幅为利驱使的模样。 郝元化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道: “好,既然如此,即日出兵!” 第五十一章 我慕容复啊,最会审时度势了! “请剧翊卫使放心,大云天兵将至,我慕容复必然要助一臂之力!” 邵阳郡治所,永州府衙之中。 慕容复先是一脸信誓旦旦地对着剧孟保证,自己马上就会点齐兵马策应,东西夹击,尽快助云军拿下夏国西南诸郡。 但刚说完这句话,便又见慕容复突然露出了一脸为难之色,涩声道: “只是剧翊卫使或许有所不知,我邵阳郡北边是已经受夏国招安的安顺郡,西边便是有西南十数万边军驻守的德江郡。南边,有河池郡梧州兵马。东境,就是夏国重镇江城府。我如今麾下虽有兵马数万,但甲胄不全,兵械不足,实在难以抗夏军。但有疏忽大意,便是四面环敌之局势啊!” 邵阳郡之地,乃是西南与夏国朝堂联系的中枢,的确称得上是四面环敌。 但用这个理由,显然就是推脱之言! 德江郡容州兵马,此时被伍子胥压制得动弹不得。梧州兵马,也被狄青死死拖出无法抽身。东边夏国腹地,则是并无布置重兵。 也就是说出来,就算慕容复此时起兵策应,除了要应付安顺郡招安兵马之外,也无需担心其他。 穿着一身不显眼的布衣,怀抱长剑的剧孟,听到慕容复的话之后,微微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问道: “所以慕容将军,想说什么?” 慕容复闻言,当即对着中庆城的方向一抱拳,正色道: “在下想说,为了日后能够将邵阳郡完整地交到大云手中,我慕容复暂时还不能出手……不过请剧翊卫使放心,只待我麾下兵马整顿完毕,时机一到,当即起兵呼应,为陛下尽忠!” 听到慕容复之言,剧孟呵呵冷笑了两声,沉声道: “既然慕容将军心意已决,那在下便以此回禀陛下了!” 说完,便再也懒得理会慕容复,转身便走。 慕容复见状,脸上一急,连忙起身,挽留道: “哎哎哎,翊卫使大人莫要着急……请您明鉴,我慕容复对陛下是忠心耿耿啊!留步、留疤啊……” 这话虽然听着有急切的挽留之意,但慕容复也不过站起身做做样子罢了,脚下甚至连动都没有动分毫。 看着剧孟头都不回地离去,身形消失,慕容复脸上急切之色收起,冷笑两声,理了理衣裳,再次惬意地坐回了位置上。 他慕容复机智无比,最擅权衡利弊,审时度势,怎么可能被剧孟三言两语便忽悠得起兵策应! 呵呵,夏国国力雄厚,乃是天下当之无愧的强国。别看如今云国屡屡占据上风,但也不过是因为夏国没有腾出手来罢了。 等到夏国反应过来,全力出手,云国还能讨得了好? 左右他邵阳郡,有安顺郡、德江郡隔着云国大军。难不成云国兵马,还真能够打到这里?别开玩笑了!现在放着好日子不过,站出来去当云国的耗材吗? 而此时,看到剧孟走出永州府衙,当即便有数名粘杆处侍卫迎了上来,也不避讳旁人,对着剧孟齐齐拱手一礼,道: “翊卫使大人!” 剧孟沉着脸,道: “速速回禀京中,慕容复已生异心。吩咐下去,除了明面上故意透露给慕容复的人手,其余之人全面清扫此前遗留下来的首尾,转入暗中渗透邵阳郡上下!” “是!” --------- 夏国,江州府之中。 当地方官员收到消息,匆忙赶来府衙之时,舍弃仪仗车马,仅带着心腹亲兵快马而来的岐王,已经坐到了府衙之中,面无表情地等候着地方官员。 众官连忙齐齐行礼,恭声道: “臣等,拜见岐王殿下!” 岐王受了众官吏一礼,沉声道: “陛下圣旨,于江州府设立西南招讨司官署。地方官府、驻军,皆归本王节制,各地官吏全力配合,不得有误!” 江州府中百官,亦是早就接到了朝廷的旨意,自然是齐齐俯身行礼,不敢贻误。 岐王出了名的雷厉风行,此时当即安排江州府官吏主持,身边带来的人手从旁协助,一起清点粮草物资,腾出库房,组织人手,为即将到来的朝廷援军、军资粮草做准备。 挥退了江州府地方官吏,岐王扫视跟在自己身边的身着打扮、气度神采各异的数十名年轻士子,沉声道: “本王性子直,有话也不藏着掖着!如今西南局势危急,江阳郡空虚,梧州久持不下,容州略占下风。如此时节,还请诸位莫要将心思放到党争之上。若被本王发觉,定不饶恕!” 此时的岐王,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军中出身,身边除了武夫再无其余可用人手的亲王了! 朝堂大势明了之后,岐王距离那储君之位,也不过一个名头。如今朝中,已有儒、法、墨、道等百家的不少人才,投效于他麾下。 此时岐王身边聚集的这些人,便是这般来的。也便是有了他们相助,岐王才得以组建起自己的班底,可以派人监督江州府官吏行事。 此时听到岐王之言,这些年轻的百家弟子,顿时对视一眼。 片刻之后,其中一名儒家打扮的士子忽然站出身来,对着岐王拱手一礼,郑重道: “不瞒殿下,朝中党争频起,相互攻讦,致使朝政紊乱,十数年来空耗国力无数,国势越发颓败。我等年轻弟子,亦是对此颇有不满。今投效殿下麾下,自是当同心协力,共克时艰!” 此言一出,当即引得了总多百家弟子附和。只听得众人纷纷出言道: “请殿下放心!” “我等皆是不满党争,若非如此,早已投效他人了!” 皇子夺嫡之争已有数年,百家之中大多数人,已然借此下场,党争之势愈演愈烈。 而岐王此时身边的这些百家弟子,在此之前,可从未在哪位皇子麾下效力。都是等到局势明了之后,知道了当今夏皇真正属意岐王之后,方才来到他麾下投效。 这显然,都是不愿参与党争之中,方才等待到这个时候。 朝廷党争,误国误家,国力七八成都损耗在这无畏的朝廷争斗之中。 可一国之中,便是再腐朽,朝堂之上也不可能全是这些醉心党争,只知争权夺利的权利野兽啊! 眼前这些百家出身的年轻士子,便是心中热血未冷,对朝廷如此多有不满。 此时听到岐王的警告之言,这些年轻士子不光没有生出不满,反而心中一喜,更觉自己等人没有选错效忠对象。 听到众人的承诺,岐王微微一愣,声音立即缓和,点头道: “本王只看实际,只要诸位尽心办差,一应官职封赏,本王皆亲自为你们请旨!” 众人闻言,当即齐齐躬身一礼,朗声道: “谢殿下!” 交代完毕,众士子当即离去协理江州府官吏。 岐王也不做休息,将江州府中一切有关军报尽数收集,仔细翻阅起来。 待看到一份军报之后,岐王忽然有些惊讶,脱口而出道: “安顺郡的郝元化,同意奉诏出兵了?” 郝元化叛军出身,招安时日不长,没想到竟然这般听话? 一时之间,岐王脑海之中,竟然生出了一丝比较荒唐的念头。 难道,郝元化当初真的是活不下去了,这才被逼着起兵造反?实际上,他是一个对大夏朝堂忠心耿耿之人? 一旁的冯处闻言,缓缓出列,道: “绣衣使禀报,安顺郡的确正在大举征收民众从军,整顿兵马。且有数部兵马,已经开始朝江阳郡进发,前去抵挡云军兵峰!” 岐王闻言,旋即露出惊疑沉思之色。 越是深想,他眉头便皱得越紧。 “当初郝元化被困郡城,孤立无援,已是困兽之斗时,父皇突然下旨招安,难道就是为了今日派他,抵御云军?” 他当初怎么也想不通,就算当初要调兵前往容州,也完全可以留下两三万大军继续围困,对容州大局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可是夏皇,却是下了一道最让人不能理解的招安圣旨。 可如今在京中接触了许多事情的岐王,心中却是莫名有了些猜测。 只怕当初他的父皇,便已然决心舍弃西南数郡。之所以花费大代价招安郝元化,只怕也是想要让云军付出更大的代价罢了! 冯处闻言,两手一摊,摇头道: “陛下之深意,臣如何该揣测?” 岐王闻言,微微抬头朝金陵城的方向望去。 自己的这个父皇,当真是…… 岐王摇了摇头,收敛心神,再次开口道: “传令绣衣使,以后急报,都需先呈递一份招讨司衙门!” 冯处当即拱手道: “请殿下放心,早就吩咐下去了!” 说到这里,冯处顿了顿,接着道: “就在刚刚殿下训话之际,绣衣使便有密报呈上!” 岐王闻言,沉声问道: “什么密报?” “容州城中,有人自称黎朝黎卫宁,要求绣衣使提供庇护。” 听闻此言,岐王顿时眉头一抬,急声道: “可曾确认?” “那人手中印玺仪仗尽皆遗失,不敢确信真假……不过还请殿下放心,臣已经派人前去确认了!”冯处解释道。 岐王闻言,继续叮嘱道: “黎卫宁身上,有我大夏日后抵御云军兵峰的关键,绝对不容有失!派去的人是谁,当真能够确认黎卫宁的身份?” 冯处低头一礼,正色道: “请殿下放心,臣知道其中轻重!前去确认之人,乃是黎朝已故太尉陈丰之子,陈立言,所言必然可信!” ------ 容州城中,陈立言身穿夏国甲胄,手持岐王印信,带着百余名士卒,有些灰头土脸地跑进了城中。 面对迎上来的边军将领,陈立言实在有些没忍住,开口道: “我自河池郡绕道而来,一路之上已经见了数支云军千人队,攻袭后方城池。再看城外云军的营帐之中有空虚之像,只怕是故布疑阵牵制大军。与其困守,为何不出城一战?” 前来迎接的将领闻言,看了看陈立言,方才有些为难道: “这位将军有所不知,城外云军主将诡计多端,当初在石林县,便是故意示敌以弱,紧要关头方才以重骑冲锋,使得我军溃败。如今看这架势,怕是故技重施!” 听闻此言,陈立言眉头一皱,继续道: “既然如此,当以小股精锐试探啊!” 他反正是搞不明白,为何这十几万的夏军,会怕城外顶了天两万不到的云军!便是怕有埋伏,小股精锐多番试探不就行了?怎么还真的就困守城中,坐以待毙呢! 夏军将领闻言,强笑一声,道: “将军不知云军骁勇,便是小股精锐出城试探,也绝对云国那重骑的对手啊!” 这话倒是也是实话,这段时间,这十几万夏军自然不可能什么也不做,也是多番派出小股精锐试探。 但面对有大军异象加持的关宁铁骑,人数太少了根本不是对手,数百人便足以杀散。人数多了。甚至都无法出城,便被关宁铁骑堵在城门处乱杀一通。 滚滚狂流之下,夏军不仅没有试探出云军虚实,反而使得士气衰弱得更为严重。将领被打灭了气势,未上战场,心中便先生出几分畏惧之意。 到了如今,十几万夏军上上下下的,竟然还真的就甘愿困守在城中,维持现状…… 陈立言闻言,依旧耐不住,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 可未曾开口,便被身边从黎朝带出来的死忠拉住。 那名夏军将领见状,连忙转移话题道: “将军前来,是为确认那位黎朝君王的身份吧。其身份特殊,需得尽快确认,请随我来吧!” 陈立言闻言,终于是闭嘴不言,跟着那名夏军将领前去。 夏军将领将他们送到一处庭院,和值守之人交代了两句,核验了印信腰牌之后,便打开院门,任由陈立言他们自行进去确认。 走入庭院之中,夏军并非跟着进来。便听得刚刚那位拉住陈立言的死忠,此时压低了声音,道: “少将军,夏军将领对云军畏惧无比,只知坐困孤城,迟早有一场大败。到时候岐王手下无人,才是少将军出头之时!” 陈立言闻言,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死忠亲信,沉吟片刻之后,缓缓点了点头。 他乃是黎朝之人,投奔夏国,半点根基也没有。若是夏国不遇个一两场大败,损兵折将,元气大伤的,他又如何能够得到信任,有出头之日? 这手段言行,自是违背他心中本愿。但为了尽快获得权势,以报得家仇,他也唯有如此! 想到这里,陈立言沉重地叹息一声,旋即抬头看着眼前的庭院,眼中闪过一丝冷色。 若非黎卫宁刻薄寡恩,自己又何苦如此? 庭院屋门前,也有身穿着残破衣甲的黎军将士侍立。看到有人前来之后,当即有人上前拦住,询问道: “这位将军前来,可是有……少、少将军?” 这名黎军话说到一半,待看清陈立言的相貌之后,顿时露出震惊之色,不可置信地道。 陈立言闻言,仔细看了看眼前之人,眯眼道: “吴勇?” 眼前这人,陈立言倒是记得,乃是他昔日宿卫宫中之时的禁卫军下属。 不过片刻的功夫,陈立言便立时反应过来,看着眼前之人,冷声道: “你在这里,看来这里面的,真的是黎卫宁!” 禁卫军随侍王驾,自然不可能不认识黎卫宁。如此一来,便自然排除了有胆大包天之人,冒充黎卫宁的可能性了! 那名叫吴勇的黎军,看到陈立言的模样,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倒退一步,右手按住刀柄,死死护在了门前。 而此时,也是听到了门口的动静,辟秽打开屋门,正好便与陈立言对视一眼。 陈立言看到辟秽之后,微微歪头,也看清了屋内正襟危坐,似乎这个时候还想要维持他君王仪态的黎卫宁。 看到昔日誓死效忠的君王,一时之间,涌上陈立言心头的,竟然并非喜悦、恨意,反而是觉得无比荒唐,苦涩以及一丝恨铁不成钢之意。 自己父亲甘愿赴死,也不愿背弃的国家,竟然真的被当初自己视作明君贤主的黎卫宁,给一战败得差不多了! 那父亲、自己、全军上下的忠勇将士、朝堂之上的忠心臣子、江湖民间无数义士……这些人所付出的努力,到头来全部落空。 想到这里,陈立言浑身不住得颤抖,通红的双眼紧紧盯着屋内震惊的黎卫宁,咬牙恨声道: “你为何没死!” 第五十二章 本侯……接旨 黎朝,升龙府,南华殿中。 大殿之上的王座空置,倒是在王座旁边,新设了一处座位。身穿蟒袍的敖侯黎护坐在上面,示意宫人将百官奏折尽数放到自己面前。 一众宫人难掩惧色,浑身颤颤巍巍, 死死低着头,将奏折小心翼翼地放到黎护的面前。 此时殿中百官,历经片刻沉默之后,终于有人站了出来,朗声喝道: “下官太常少仆任弘阔,敢问敖侯,王太子今日为何不曾上殿!” 正伸手拿像奏折的黎护, 微微一滞, 沉默片刻,方才沉声道: “王太子殿下年幼,昨日微感风寒,身躯抱恙,今后朝政,暂由本侯主持!” 此时的黎护,显然还想要再挣扎一下。 别的不说,起码他黎护要保证,整个黎朝朝廷不会出大乱子,才有那么一丝机会抵御云军,从而拒绝云国那边的提议…… 只可惜,黎护此时内心的煎熬抉择,殿中有些臣子却是不会去理会的! 此时听到黎护之言,又是一人站出来沉声喝道: “那敢问侯爷,昨晚光禄勋丁休大人,横死于府中, 可以王太子殿下病重有关?” 这一声呵斥, 顿时引燃了此前寂静无声的朝堂。 又是十几名臣子各自站出身来,朝陛阶之上的黎护喝问道: “还请侯爷, 速速将王太子殿下请出来吧!” “若是王太子殿下病得实在厉害,吾等臣子也理应入宫拜见,请侯爷应允!” “听闻敖侯您,封锁宫门,隔绝内外,不知可有此事!” “黎护,而今国朝危难,正是我等报效家国之时。但你却隔绝内外,把持权柄,难道当真是起了谋逆之心?” 看着众人站出来逼问着自己,黎护暗中咬牙,强压着欲要发作的脾气,为自己辩驳道: “本侯受王上信重,临行之前托付朝堂,何来把持权柄之说?当朝光禄勋身死府中,本侯也已经派人详查此事,定会给出一个交代!” 说到这里, 黎护眼睛一厉,环顾殿中众臣,喝道: “尔等既然都知道如今云国大军不日压境,时局艰难至此,那为何不思为国效力,抵御云军,又为何在殿上逼问本侯?” 对于今日朝堂之上,群臣发难的景象,他黎护早有预料。毕竟云国东厂此前花了这么多心思、精力布局,自然还有后手。 可如今小太子已死,他黎护是怎么都洗不清嫌疑的。万般无奈之下,他只有这般反斥朝臣,借助云国大军即将来袭的压力,想要暂时压住朝中反抗力量。 而现在这个时候,大殿之上,还胆敢站出来逼问黎护,而不是静观局势变化的臣子,此时自然也不会被黎护三言两语打发。 “只要侯爷请王太子殿下出来,我当自去廷尉接受惩处,便是任何罪责,也绝无二话!” “对,我等欲见王太子殿下!” “黎护,你有本事夺权,有本事开启宫门,请王太子殿下出来吗?” 一时之间,整個南华殿上,尽是向黎护施压逼问之人。 任由礼仪官再呵斥,朝臣也是毫无收敛,各种逼问呵斥、汹汹言论,朝黎护涌来。 陛阶之上,黎护看着下方群情激奋,恨不得现在就动手,将他这个大逆不道之人当场格杀的朝臣们,眼中暴戾之色越来越浓。 其实讲道理,朝臣只要求见一见小太子,这其实并不算一个太过分的要求。 可是他们又如何能够想到,王太子真的已经死了。此时他们一直追着要王太子出面,便是在要黎护的命! 看着局势越发控制不住,黎护心中最后一丝理智,也逐渐被怒火压制。 他看着殿中的一众朝臣,咬牙吼道: “大胆!” 像这种举行朝会的殿中,暗藏精巧布置,能够将陛阶之上的发言传遍大殿之中。 这黎护猛地一吼,怒吼之声顿时响彻在偌大的南华殿中。 此时,一直在殿外侍立的忠心府卫,听到黎护的怒吼之声,连忙推开殿门,鱼贯而入,警惕地看向殿中众臣。 而看到又人士卒冲入殿中,朝臣之中更是有人上头,怒吼道: “好你个黎护,果然包藏祸心,犯上作乱!你这般欺辱幼主,难道不怕天下人唾骂吗!” “国朝上下,多有忠于王上之人。今日你野心暴露,明日便有忠勇之人,起兵讨贼!” “黎护,你个……” 黎护心中愤怒郁闷,委屈难受之情,顿时将他的理智瞬间吞没。 只看到黎护猛地站起身来,站在陛阶之上,嘶声力竭地道: “杀!将这些忤逆之人,尽数诛杀!” 满是凛然杀意的怒吼,让殿中那近乎七成,原本一直沉默着的百官顿时面露惊骇之色,齐齐看向黎护,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竟然已经到了杀人的地步,难道王太子已经…… 此时的一众身家性命,已然全部和黎护绑在一起府卫们,此时毫不犹豫,立即抽刀上前,朝站出来的那十几名官员冲了过去。 “黎护,伱敢!” “大逆不道!” 众臣齐齐暴喝,甚至更有身负武功之人,悍然出手夺取兵刃就要反抗。 但可惜,这些朝臣都是养尊处优的权贵之辈。便有习练武功之人,也不过是顺应天下潮流,习来强身健体的,并不擅长斗争。 面对黎护府中,这些江湖之上招揽而来的高手,又以军伍之法调教的精锐府卫,只能勉强抵抗几下,便当即血洒大殿之上。 有没有第一时间避开的朝臣,身上顿时被喷出的鲜血沾染一身。 看着殿中倒下的这些朝臣,无论是殿中剩余的百官,还是陛阶之上的黎护,都是心中生出一股彻骨寒意。 黎护喉咙更咽,通红的双眼再次扫过殿中面露惊慌的百官。 感受着黎护的视线,朝臣们一个个战战兢兢,站在原地,死死低着头,老实地宛若一群鹌鹑。 黎护很清楚,别看这些人此时沉默老实,但心中却只怕是已经开始酝酿着,如何反抗自己了! 可是就算如此,难道还能将他们全都杀死不成? 沉默许久,黎护终于稍稍平复心情,方才嘶哑着嗓子,道: “今日,便先退朝吧!” 此言一出,殿中百官二话不说,纷纷扭头便朝殿外挤出。 往日一个个养尊处优,讲究一个仪态昂然的朝臣们,此时再也顾不得其他,手中撩起官袍,跑的飞快,生怕慢了一步便要身死当场! 看着百官一哄而散,飞快地朝宫外跑去,旁边侍立的一位黎护亲信,不由微微皱眉,忍不住开口道: “侯爷,就这么放朝臣离去,只怕……” 只怕这宫中的消息,便再也瞒不住了! 到时候,万一当真有什么德高望重的宗室子弟站出来,一呼百应,朝野上下群起呼应,仅凭着他们手中数百死忠府卫,是不可能控制得了局势的! 听到手下之人的劝谏,黎护却是沉声道: “调集人手,封锁城门……云国使臣就在偏殿等候着,让他进来吧!” 心腹闻言,嘴唇动了动,旋即微不可查地轻叹一声,拱手道: “是!” 事到如今,除了云国,他们还能够有别的选择吗? 而此时一旁的偏殿之中,身穿着云国文官服饰的沈炼,正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这黎朝皇宫殿中装饰。 身处天南之南,临近大海,黎朝国中最多的,便是这海中的珍宝奇货。 光是此时这间偏殿之中的装饰,便有数棵三四尺高的珊瑚、温润鲜艳的砗磲。圆润光亮,足有七八分大小的珍珠,更是处处镶嵌。 光是殿中的这些东西取下来,放到中原、西域、天竺等地售卖,就价值有数十万的银子。 而这个时候,偏殿门口处,突然传来黎护心腹的声音: “贵使,侯爷有请!” 沈炼扭头看去,看着前来通知的黎护心腹,嘴角一弯。 成了! 南华殿中,黎护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一旁的金铸嵌玉,象征着黎朝至高无上之位的王座旁,生出略有颤颤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 身后,一道令黎护颇觉得耳熟的声音传来。 “既已至如此地步,侯爷就不想坐一坐这个位置?” 黎护便宛若触电一般,猛地缩回了手,扭头朝身后看去。 便将身穿云国文官官服的沈炼,静静地站在门口,对着黎护露出了一丝轻笑。 “侯爷,不过几个时辰没见,您却是憔悴了不少呢!”沈炼微微低头,算做行礼了。 黎护脸色微冷,看着沈炼,强忍着心中澎湃杀意,咬牙道: “本侯如今这般艰难,也是多亏了你们所致啊!” “侯爷谬赞了!”沈炼只仿佛没有听出他话中深意一般,随口道。 听到这话,黎护嘴角一抽,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为了不让自己再糟心,黎护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道: “得你东厂所致,朝中百官如今沸反盈天,暗藏杀意。本侯要你东厂,发动势力,助我清理逆党,执掌朝政!” 沈炼闻言,微微点头,道: “典签校事府只效忠黎朝君王,在侯爷登临王位之前,确是无法调动。但我东厂,总不能白白助侯爷一臂之力吧……” 黎护脸色更冷,咬牙道: “你云国废了‘这么大力气’想要推我上位,难道就想要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本侯倒台?” 他说到“这么大力气”的时候,还特意加重了语气。显然,他是对东厂之前杀了小太子而心中不满,可黎护此时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这般发泄提醒。 沈炼油盐不进,双手一摊,随口道: “侯爷,其实倒是也不曾花费太大力气……再说了,只要你朝生乱,我等谋划便没有白费。” 如今云国兵峰所指,所向无敌,有不可睥睨之势。黎朝大军对面云国兵马,本就毫无抵抗之力。就算东厂不帮黎护的忙,这黎朝也注定要动荡一阵,便更不用想着能够抵御云国大军了! 黎护被沈炼的话一堵,许久之后,方才咬牙道: “说罢,你云国想要什么?” 沈炼闻言,当即道: “黎朝称臣,去国号,受封安王。自此之后,永为我大云附属,岁岁来朝,年年纳贡!” 黎护闻言,抿了抿嘴唇,沉声道: “可!” 反正黎朝,也不是第一次称臣了,倒是没有那么不被接受…… “你黎朝此前言而无信,降而复叛,惹陛下厌弃。此次纵使接受你黎朝臣服,为杜绝此事发生,需于朝堂之上,设总理大臣,协理你朝政务……当然,只是协理而已!”沈炼继续道。 黎护闻言,眉头一皱。 只是协理?只怕到了那个时候,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沉吟片刻之后,黎护心中一狠,道: “也可!” 也罢,先应付过去再说…… 沈炼见此,连忙道: “两国缔结盟约,永不相互攻伐。我大云撤去秀山郡兵马,你朝也当解散安沛郡兵马!若有敌国来袭,我大云当守卫你朝疆土!” 黎护双眼猛地一瞪,丝毫没有犹豫,当即反驳道: “不可能!” 什么缔结盟约,两国永不攻伐。 云国只需撤去秀山郡的兵马,而黎朝这边,则要将驻守安沛郡的兵马裁去解散。至于许诺他国入侵之时保护,那也不过是给了云国大军可以在黎朝国中行进之权。 话虽然好听,但对黎朝那可是全无好处! 面对黎护的断然拒绝,沈炼也不在意,继续道: “你朝若有世子,当入我大云稷下学宫学习治国之策。承继之时,需上书我大云陛下,请旨册封,方为正统!” “不可能,如此丧权辱国,本侯不可能承认!”黎护厉声道。 “你云国,痴心妄想!” 此时的黎护,面目狰狞,略有癫狂之像,似乎是被云国的条件刺激到了。 但沈炼,却是神色淡漠,沉声道: “或许是难以接受了一些,但侯爷若是接旨受封,仍然不失王爵之位,黎家宗庙也不至于倾覆。可若是侯爷不接旨,其后果,您应该也知道!” 也不知是凑巧,还是有意安排,就在此时,便听到南华殿外,有急促之声响起。 “启禀侯爷,安沛郡紧急军报,云国秀山郡大营异动。云国安东将军杨大眼,领麾下五万兵马,直扑我安沛郡防线,请朝中速速救援!” 安沛郡有大军十数万,但此时还未交战,不过是注意到云军前来,便慌忙派人求援。从此,便可看出前线黎军士气是如何低落。 沈炼看向黎护,手捧着圣旨上前一步,神色凌厉,逼问道: “敢问侯爷,可愿接旨?” 黎护神情恍惚,脚步有些踉跄。 外有敌国大军压境,内有朝政不稳,群臣反抗。 如此局势,为之奈何? 南华殿中,沉默了许久,方才听到黎护那有些颓然无助的声音响起: “本侯……愿意接旨!” 第五十三章 特殊建筑“神机所”与黎朝归附 云国,中庆城,皇宫养心殿中。 萧承合起手中奏折,看向一旁身穿七品文官官府的诸葛亮,温声道: “你折子中所言,句句在理。黎朝立国已有数百年,百姓多是认可。若是强行吞并, 的确是要花费大力气治理的!” “你也不必担心,朕令杨大眼出兵,不过是想着施压,逼黎朝朝廷臣服罢了!” 听到萧承所言,诸葛亮闻言,双眼发亮, 连忙躬身行礼道: “原来陛下,早就看出了其中不妥之处。如此看来,倒是臣多虑了!” 萧承闻言, 失笑一声,道: “满朝文武,也就只有你和朕想到一块去了。” 如今萧承手下,倒是也有些人才。但能够看出其中关键,并且有胆子顶着如今朝野略显狂热的舆论上奏此事的,也就只有诸葛亮了。 “往后,朕给你便宜上奏之权,若是看到朝中政策有不妥之处,可以大胆上奏!”萧承继续道。 此言一出,旁边的一众内阁行走,顿时朝诸葛亮投来了艳羡的目光。 这内阁行走陪驾左右,最能表现自己才能。一旦受到赏识,那前途无可限量。 就说此前的杨延和、萧瑀二人, 任内阁行走之后展露才华,内阁运转多依赖二人。随后不过一年时间, 他们便在六部兼任官职,历练一轮之后, 旋即下放到地方,任一地布政使,一跃而成三品大员。 如今这位刚刚到任没几日的诸葛亮,便又受到陛下看重,飞黄腾达,眼看就在眼前,由不得旁人不眼热心热。 萧承这个时候,倒是忽然想起来一件事,继续问道: “对了,孔明,朕倒是有件事想要问你!” 诸葛亮闻言,当即拱手道: “臣必知无不言!” 萧承点了点头,开口问道: “朕此前翻看了军情详报,倒是忽然发现了一件事。当初为拖延黎朝水师,你自秀山郡军械所中,征调了羽箭、弩箭、火箭等各色箭矢十数万支。朕记得,秀山郡军械所需供应秀山郡大营所需箭矢,以及邕州大营的部分箭矢,所内应是没有这么多的羽箭存储才是吧!” 【金色训卡,星佑蜀汉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 获得诸葛亮、法正、徐庶、姜维;三阶特殊兵种“无当飞军”可组建; (金色卡牌技能:精械巧技——特殊建筑神机所可修建,每建一级神机所,提高兵器产量5%) 卡牌说明:求计复汉忘身忧,区区心齐难上筹。星辰万象窥天机,大汉中兴在吾手! 诸葛亮……】 金色训卡自带技能,能够通过修建神机所,来提高军械产量。 但萧承使用之后,却是怎么都找不到修建神机所的选项。 前些时候翻看军报之时,萧承却是忽然发现了这次南盘江水战,箭矢消耗异常的问题,便觉和这神机所有关,这才有了今日之问。 而听到萧承询问,诸葛亮连忙道: “回陛下,秀山郡军械所之中箭矢,此前因为未曾调拨各处大营,得以存有各式箭矢八万余。” “剩余三万支箭矢,乃是临时取巧。因黎朝水师船只颇大,便去除了箭羽,用了些手段,方才在半个月的功夫赶出了这么多来!” 萧承闻言,眼睛更是一动,继续追问道: “这也不容易,是用了何种方法?” 军中所用箭矢,可并非是那般轻易的。需先选取合适木材,削成上下一致的圆柱,然后再以鱼胶固定箭头、箭羽。一只羽箭所耗的金钱、精力,绝不是想象中的那般轻松。 诸葛亮此时微微犹豫一阵,方才道: “我家内人,擅墨家之道,将匠人加工玉石的扎砣床稍作更改,使其能够作用于制作箭矢之上。” 什么是扎砣床? 就是玉石匠人以脚踩带动金属盘旋转,配合沙子和水,从而磋磨切削玉石。 换句话说,就是人力车床…… 萧承闻言,眼角微微一抽。 好家伙,不知道这设定也不知是抄的哪家野史、家之言,精通机关术的黄月英是吧,车床都搞得出来! 萧承摇头失笑一声,道: “原来孔明夫人一介女流,竟也是这般英才……孔明可舍得,让伱家夫人为国效力?” 都有精通机关术的设定了,这特殊建筑神机所,只怕也是落在了她的身上。 诸葛亮闻言,愣了一下,便明白萧承这是看重了她精通的墨家之术。 他斟酌沉吟了片刻之后,方才开口道: “为国效力,自然是应有之理。只是我家夫人不过一介女流之辈,未见大方,不知可能否担当重任。还请臣,回去和她商议一番!” 得益于天下武道长生,有资质的女子也并不一定弱于男子多少,致使风气如此,萧承让一女子为国效力,倒是没有太多其他什么顾忌。 萧承闻言,当即轻笑道: “朕突发奇想,欲要设立神机所衙门,选精通机关术的百家弟子充任官员,专司为国设计、督造战争利器。你家夫人若是愿意,可主持此事!” 萧承身为穿越者,竟然才想起组织人手攀科技树,当真是失败啊! 诸葛亮闻言,只能沉声应是。 与此同时,萧承的金手指面板之上,特殊建筑神机所,已然亮起,显示可以建立的状态! 【耗费二十万两白银,一万民役,耗费三月,修建一级神机所。】 果然! 萧承忍不住嘴角一弯,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级的神机所,能够增加国中上下百分之五的兵器锻造数量。虽然需花费二十万两,但拿个永久加成,显然是個相当值当的买卖! 而就在这个时候,萧承只觉眉心一跳,心中陡生异样之感。 一旁的诸葛亮,亦是察觉到冥冥之中的变化,下意识地抬头,自养心殿窗户之中朝天空望去。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皇宫之上那国运凝聚的金色祥云随风而动,频频化作祥瑞异兽。蔓延十数里的金色祥云之中,更有鳞片分明的龙躯,时隐时显。 感受到冥冥之中的变化,金色神龙陡然自云间探出头来,朝东南方向看去,旋即周身金光大振,身形腾飞空中,顿时消失不见。 下一刻,萧承只觉视线之中场景一变。 恍惚之间,他虽身在云国皇宫之中,却已然越过了千山万水,看到了远在天南之南的黎朝升龙府之中的景象。 只见一座风格与云国宫殿不尽相同,却亦是处处奢华贵气,尽显尊荣的宫殿出现。正是黎朝中枢,南华殿所在。 昔日朝臣挤得满满当当的南华大殿之上,仅剩下几十名身穿黎朝官服的官员,面带惊惧之色,浑身颤颤惊惊,稀稀落落地跪倒一地。 而此时,这黎朝中枢大殿之中侍立,浑身满是杀气,凶神恶煞的卫士,竟然是身穿云国官袍的一众东厂番子。 殿中,还有小太监打扮的人,正慌忙地将地上残存的血迹擦拭干净。除了现在跪倒之人,剩余朝臣去了何处,自然也不比多说了。 大殿陛阶之上,沈炼手持圣旨,昂然而立。 反倒是已经换上黎朝君王服饰的黎护,此时正跪倒在地,伸出微微颤抖的双手,口中极为艰难地开口道: “……臣,谨遵、谨遵大云皇帝陛下圣旨!” 话音刚落,便有太监打扮之人,恭敬地碰出锦盒,高高举起。 盒子之中,六枚玉印静静地摆放其中。 黎朝历代君王,虽无皇帝号,但关起门来的各种仪制,却都是按照皇帝之尊来办。 就如云、夏两国皇帝,除了传国玉玺之外,还有天子六玺。 传国玉玺,被黎卫宁随身携带,如今也不知有没有失落与乱军之中。而今这遗留下来的黎朝六枚王玺,也便成了王权象征。 此时呈现出来,自然是有全然臣服之意。 沈炼身形挺立陛阶之上,仅穿着一身云国六品官服,便昂然受了满殿黎朝君臣的跪拜之礼。 以一番手段,再加三言两语,便逼着堂堂一国拱手来降,堪比灭国之功。饶是他心思沉稳,此时也不由得壮怀激烈,满心激动。 这是全仗着大云雄厚国势,当今陛下之威啊! 想到这里,沈炼微微抬手,便有东厂番子快步上前,手捧着云制亲王袍、九瑬冕冠,以及新刻的安王玉玺,郑重地交到了黎护手中,随后又一把接过了黎朝六王玺。 沈炼低头看着黎护,极有深意地道: “安王殿下,这幅新王袍冕冠,可要万分郑重啊。若无陛下点头,可是没有第三套了!” 虽是黎护登临王位之日,但此时的他,却是双眼通红,满脸失落之色。双手颤颤地伸出,接过了王袍玉玺,上身低伏在地,双肩抖动不已,似是抑制不住地抽泣着。 而就在黎护接过玉玺王袍之时,升龙府上空之中,天色顿时大变。 乌云卷起,陡然笼罩天空。云层之上,有玄武嘶声,龙吼阵阵。 有精通气运之术的人抬头望去,便见象征着黎朝气运的玄武异象,与云国国运金龙一道悬于空中,各持气势,相互对立。 可任由玄武异象如何全力抵抗,凄厉嘶鸣,其周身缠绕着的黎朝国运之气,就一直宛若冰山消融,无可挽回地脱离,然后滔滔不绝地朝云国气运金龙涌去。 金龙盘旋天空,吸取着来自黎朝的国运之力。原本气势就稳压玄武异象一头气运金龙,此时身躯越发庞大起来。 玄武气势越发微弱,身形肉眼可见地萎靡下来,旋即来到国运金龙之下,发出代表着臣服之意的温顺低沉嘶声。 于此同时,远在德江郡,被众人护送着前往江城府的黎卫宁,心中突然一悸。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碎裂之声,自他怀中传来。 黎卫宁脸色大变,连忙自怀中取出黎朝玉玺。此前不过有裂纹的玉玺,现在已然碎裂开来。 他怔怔地看着玉玺,满脸尽是慌张无措之色。 金龙压玄武,黎朝附大云。 天南局势,自此彻底稳定。若非天地再次大变,否则绝无翻身机会。 第五十四章 孤要你,悔不当初! 夏国,江州城,西南招讨司衙门。 一处偏厅之中,黎卫宁独自一人待着里面,愈发心绪不宁。 黎朝传国玉玺的碎裂,就算是此前,也算得上不祥之兆。而去如今,天地大变,国运显化异象,玉玺就更是代表着一朝国运之气象了! 无端碎裂,其中代表的含义,黎卫宁更是想都不敢细想。 陈立言之前已经将他身边,以辟秽为首的死忠亲信,尽数带走,将他变相软禁。所以此时的黎卫宁,不光不知道外边现下的局势,甚至身边连个商议的人都没有。这样一来,则更是加重了他的不安焦躁之心。 也就是如今寄人篱下,尚且有求于夏国,黎卫宁这才一直强耐着性子,未曾发作。 这个时候,偏厅之外,传来一阵脚步之声,让黎卫宁猛地站起身来。 岐王领着几名心腹,快步走入偏厅之中,一眼便看到了厅中那浑身焦躁之气,惶惶如丧家之犬的黎朝当代君王黎卫宁。 岐王脚步一顿,又看了黎卫宁一眼,心中顿时有些惋叹失望。 南盘江上那一败覆没的,除了黎朝的东路水师数万精锐,还有黎卫宁那满心的雄图壮志,君王威仪。连君王都心气已失,更别说黎朝的文武百姓了! 日后朝廷,也别指望鼓动黎朝反抗,为大夏牵制云国了…… 被岐王略显锋锐的眼神打量,黎卫宁有些不太舒服地后退一步。 到底是一国之主,岐王也没有什么喜欢折辱别人的恶趣味,当即收回了视线,对着他微微颔首便算做行礼,沉声道: “大夏皇十九子岐王,见过黎王!” 黎卫宁见状,亦是点头还礼,用嘶哑的声音,开口道: “岐王殿下有礼了!” 岐王点了点头,大大方方地落座,道: “此前听闻黎王失于乱军之中,本王为此忧心,还曾遣人追寻。如今看到黎王安然返回,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呢!” 黎卫宁此时心神不宁,实在没有心思和岐王客套,当即有些迫不及待地道: “孤这段时间有些狼狈,倒是不知如今战局如何,不知岐王殿下可能否告知一二?” 听到这话,岐王也不避讳,当即道: “云军精锐骁勇,兼之各路主帅得力,是以占尽上风。除了在南盘江上,覆亡贵国水师之外,梧州邕州方向,仪仗大江作为屏障,勉力打了个不胜不败。但其余方向,则颓势尽显。云国北境大军,现已攻入我大夏西南江阳郡。容州方向,我大夏兵马接连败了数场,两万兵马便敢围困我十三万大军……” 说到这里,岐王微微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黎卫宁的脸色。见他神态更是焦急,还故意顿住不言语,拿捏了一番。 黎卫宁此时早已顾不得其他,神色紧张急切地问道: “那、那我国朝,战况如何?” “数日前我军密报,便提到云国秀山郡大营兵马蠢蠢欲动,安东将军杨大眼有出兵之迹象。如今掐指一算,只怕也差不多出兵了!”岐王回道。 听到这话,黎卫宁心中当即一跳。 秀山郡距离黎朝王都升龙府,中间除了安沛郡,剩余都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之地。 别看现在安沛郡之中,驻守着十数万兵马,看似绝非一朝一夕可拿下的。 但黎卫宁却是清楚安沛郡驻军的战力、士气,在云国精锐的面前,只怕全军溃败而逃,也就那么一场仗的事情! 再结合自己手中碎裂的黎朝传国玉玺,黎卫宁心中更是有了个可怕的猜测。 或许现在,安沛郡已经失陷了? 想到这里,黎卫宁心中更是急躁,当即看向岐王,急声道: “局势危急,还请岐王速速送孤归国,主持大局,以抗云军!” 岐王闻言,却是一副不急不躁的模样,看向黎卫宁,摇头道: “云军入侵,局势危急,我大夏西南数郡有陷落之危,本王如今,却是没有精力,也没有人手,能够护送黎王归国了……反正我大夏这江州府足够安全,黎王不妨先于此处休憩一段时间,等本王有人手了,再派人送你回去吧!” 黎卫宁闻言,如何能够答应,当即顾不得如今所处局势,高声反驳道: “岐王殿下,抵御云军少不得我大安上国出力,孤维系一国,绝对不能……” 可还不等黎卫宁说完,岐王身后的冯处便当即嗤笑一声,开口打断道: “便是乡野之人进城采买,也知道带着些山货野味来换呢。黎王好歹是一国君王,难道这个道理也不明白?” 这一句话,顿时将黎卫宁噎在那边。 岐王眼眉低垂,只当没有听到冯处这失礼之言。 自己现在寄人篱下,处境如此,怎么可能空口白牙地驱使夏国为他办事? 其实在选择自夏国借道归国的时候,黎卫宁便已然猜到了如今面对的局面! 黎卫宁强压下心中急躁暴戾情绪,咬牙道: “不知岐王殿下要什么!是全据邕州四州?或是想要孤割让几处郡府?” 如今东路水师覆没,没有实力支撑,想要个夏国瓜分邕州四州是想也别想了。再行割让几处州郡,虽然代价有些大了些,但对于此时的黎卫宁来说,显然是能够接受的! 岐王闻言,面色沉重地摇头拒绝,道: “虽然说出来未免有些丧气,但云国大军锋芒正盛,别说邕州四州了,只怕这次我大夏连西南数郡都不一定能够保住!” “那岐王你想要什么?”黎卫宁连忙问到。 岐王看向黎卫宁,眼睛一厉,掷地有声道: “大军凝聚异象之法,换本王送你归国!” 听闻此言,黎卫宁眉头一皱,喉咙上下滑动,久久不曾开口答应。 此前他并非不是没有预料到,夏国想要的是这个东西。只是他心中,一直不愿接受,一想着这件事便可以去回避。 毕竟这气运运用之法,本是他黎朝开国之祖黎醒开创,天下古今独有。更是他黎卫宁称雄天下,建立功业的底气与依仗。 黎朝在三国之中本就势弱,数次国战失利,更是将数百年元气败得差不多了,根本无力与云、夏两国相争。 云国劫走了黎醒,从而得到了气运之法。若是夏国也拿到了,那他黎朝更是永远都别想翻身了! 想到这里,黎卫宁更是沉默着,不愿开口。 岐王见此,眼睛微微朝身后的冯处瞥了一眼,旋即站起身来,冷声道: “既然如此,本王便不多费口舌了!冯处,你绣衣使的手段,可以让黎王见一见!” 这大军异象凝聚之法,乃是夏国能否抵御云军进攻的关键,岐王必须要拿到手。哪怕不顾眼前之人黎朝之主的身份,严刑拷打,刑讯逼供,也要问出来! 黎卫宁闻言,猛地一惊,抬头看向岐王,厉声喝道: “孤乃大安上国国君,岐王胆敢如此对孤?” 冯处闻言,随和的笑容却透着一股子冷意,开口道: “黎王此言差矣!您失陷乱军之中,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的,贵国难道还会问责我大夏什么吗?说不定到时候,还得谢我大夏找回自家国君尸身呢!” 黎卫宁看着抬腿就要离去的岐王,已经笑容越发狰狞的冯处,心中慌乱无比,满是畏惧害怕。 失去了权位,他甚至连武功都不会多少…… 偏厅之中,沉默片刻之后,只见黎卫宁屈辱地低下了头,咬牙恨声道: “好,孤给你!” 听闻此言,岐王眼睛一亮,转过身来,鼓掌笑道: “好,黎王深明大义,本王深感欣慰啊!” 看着眼前露出笑容的岐王,以及一旁的冯处,黎卫宁恨得是牙根紧要。 你岐王,既然如此逼迫于孤,孤便要你日后悔恨无比!还有那什么冯处,你既是夏国皇帝亲军绣衣使出身,便看看你接下来要如何自处! 黎卫宁声音一高,喊道: “大军异象凝聚,实为借助一国气运之力,加持大军之法!除此之外,孤手中还有凭借国运,延寿君王的手段!长生不老不敢妄言,但再延寿百载,化身人瑞,亦是寻常!” 此言一出,岐王眉头一皱,惊疑道: “还有这种手段?” 大军异象凝聚,好歹是军中诸将亲眼所见。但这延寿数百载,听起来便实在有些夸张了些。 黎卫宁此时,却是昂然道: “自然,我黎家老祖,自开国之时,一直存活至今,暗中操持权柄,执掌大权。当初我国都宗庙之战,你绣衣使不可能没有收到一点消息!” 岐王闻言,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冯处。 冯处面露凝重之色,郑重地点了点头。 黎卫宁此时,注意看了冯处犹豫纠结,不太好看的脸色,心中陡然畅快一分,继续道: “若非当时想要借云国皇帝身边高手除去我家老不死的,却阴差阳错地让老不死落到了云国手中,云国何来此种秘法调度国运?” 原来云国凝聚大军异象之法,是这样来的! 岐王更露惊讶,却又不得不选择相信。 “好,本王信了!请黎王,交出秘法,本王这就派人送你归国!” 黎卫宁此时,却是冷笑一声,道: “好,但这秘法,孤只交给你夏国皇帝亲信手中!” 第五十五章 敲打百官,撤换户部尚书 旭日初升,在有些凉意的晨风之中,中庆城中的百姓,便听到皇城四门城楼之上传来的厚重、清脆的钟典之声,立时惊起了一群栖息在皇城旁的飞鸟。 宣政殿中,朝中百官俯身跪倒在地,口中山呼万岁。 今日又逢大朝会,伴随着各处前线战事越发顺遂,朝堂之上百官的主要精力,也逐渐放到了国中政务之上。 现任的户部尚书快步上前,手捧奏折,朗声道: “启奏陛下,时至今日,国中各地赋税已然收缴八成。地方官府简报,此前呈报户部整理,初步估算,今年赋税折合银钱,共计七百余万两白银。” 要知道在萧承刚刚登基之初,整个云国一年赋税,不过五百多万两白银。只从数字上看,这赋税增长程度堪称恐怖了! 龙椅之上,萧承垂旒覆面,未曾有表情流露,让一众朝臣看不清面貌,更添威仪神秘之感。 不过他此时虽表面默不作声,心中却是颇有些感慨。 这老老实实种田,还真没有抄家、赔款来得快…… 佛门六百年积攒、夏黎两国的赔款、还有当初抄了那个杂家弟子金堂峰的家产,让萧承大手大脚挥霍了这么久,结果到现在国库里还有一千三四百万两的白银。 此时,这位户部尚书大人,当即面带激动之色,高呼道: “国中富裕,钱粮堆积如山,此全赖陛下施政得当,方有我大云国力日渐鼎盛之势!臣,为陛下贺,为大云贺!” 听到此等生硬的马屁,萧承微微皱眉。沉吟半晌之后,突然开口问道: “赋几何,税几何?” 赋、税收缴形式不同。赋为银钱,税则是金银、米粮、布帛等物,甚至连草料都能算进去。而且两者用途也不尽相同,虽并称一起,但统计之时多有区别。 刚刚还满脸红光向萧承道贺户部尚书,顿时便像是被掐住脖子,张着嘴使劲回想好久,方才带着些结结巴巴地道: “赋大概有两……啊,不,应该是大约三百万两白银。剩下的实物税收,则是占了大头……臣、臣奏折之中,记载详细,请陛下翻看!” 萧承满是威严的审视视线,落在了额间已经开始冒汗的户部尚书身上,冷声问道: “这般说来,商税多少,农税多少,你也不清楚了?” 很显然,这位上位已经半年的新任户部尚书,也无法回答萧承这个问题。 “连这些都不清楚,那国中各地赋税的详细数据,你定然也是不清楚的!”此时的萧承,心中已然勃然动怒,继续冷声追问道。 显然,这位尚书大人,依旧没有办法回复萧承问题。 萧承冷哼一声,道: “你不知道,那朕告诉你!” 只有萧承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金手指面板打开,云国赋税详情列表,浮现眼前。 “国中今年,赋收三百一十七万两白银。税收实物,折合金银四百零五万两,共计七百二十二万两白银。商税占据三成七,农税六成三。地方赋税,不必朕一地一地地念给你听了吧!” 这其中的商税,因为沈万三利用茶马商道,操控商品价格,以此收割西域财富,并为萧承收精良战马,所以较之往年,也多了一些。 萧承声音越发冷冽深沉,言语之间似有雷霆,威仪深重,让人心中为之胆寒。 户部尚书当即心中一跳,双腿一软,再次跪倒下来,俯身在地,颤声请罪道: “臣、臣玩忽懈怠,未尽朝廷重责,请陛下恕罪啊……” 龙椅之上的萧承见此,面前垂旒乱颤,厉声呵斥道: “知道朕为何突然这般询问你吗?” “邕州四地,今年已然恢复了地方行政。近来边境虽有战事,但未波及至四州境内,又是膏腴之地,人口众多,赋税上缴,便足有一百三十二万两白银。今年国朝赋税多出五成,大半便是出于此处。你身为户部尚书,却一意媚上,说这是朕施政得当?” 萧承登基之后,确实施了像水利农田法这类善政。今年赋税较之往常多出近两百万两。除去邕州四地上缴的,其余多出来的几十万两,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除此之外,还有南部清迈郡,哀牢族领着天南之地的一众少民部族开垦,免税期之后,这便又是一笔赋税入账! 但今年赋税上涨,这绝非主要原因! 其实手下臣子有心讨好,说些拍马屁的话,萧承显然不会这般动怒。 之所以刚刚萧承多问了一句赋税分别多少,不过是有意借机敲打这位尚书以及殿中百官,让他们不要有心糊弄自己。 谁知哪里想到,这位履任半年的户部尚书,竟然连这些问题都无法回答上来,不知到底是能力不足,还是有意怠政! 户部掌管、统计国家赋税收入,乃是重中之重的钱袋子。结果户部尚书是这么一个水货,如何不让萧承动怒? 一时之间,整个宣政殿中,百官纷纷噤声,心中震撼惊讶,皆是低头不敢言语。 早就知道咱们这位陛下不是好糊弄的,没成想,当今陛下手下的情报组织,竟然也这么夸张!这赋税收入的统计,就连掌管赋税钱粮的户部还没有捋清楚呢,这边都已经放到陛下案桌上了,说来也实在太让人心惊了! 便听到龙椅之上,萧承压抑火气的声音传来。 “户部尚书玩忽懈怠,该做何等处置?” 吏部尚书张纮上前一步,躬身道: “按‘吏部考成法’,懈怠政务者,考核为下等,当降阶三级,贬黜出京留用,以观后效!” 其实严格来说,他也就是敷衍了事,情节并不算严重。真按照考成法追究,第一次被发现也就先是罚俸数月,第二次才会问责。 但架不住这位户部尚书好巧不巧,正好撞在萧承气头上,自然是按照最重的来惩处。 萧承闻言,冷冷地点了点头,道: “便依此行事!” 大殿之中,户部尚书脸色灰败,颤抖着俯身一跪,悔恨不已地道: “臣,谢陛下隆恩!” 这就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哪怕是将臣子降职查办,甚至于抄家问斩,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心中复杂无比地跪地谢恩。 萧承有些不耐地挥了挥手,让禁军连拉带拽地将他拉下殿去。 吏部尚书张纮仔细看了看萧承的神色,方才小心翼翼地道: “陛下,如今正是统计国家赋税之时,这户部尚书之职,不可或缺啊……” 萧承闻言,刚刚松开的眉毛,再次皱起。 如今六部之中的户部官员,几乎都是昔日少府官吏改组而来。而这些人,又多是前任尚书令曲诚的门生故吏。 此前曲诚牵涉赈济粮草贪腐案,虽的确不是他与家中人所指使,但却是暴露出马、曲、陶三家老臣在朝中堪称恐怖的影响力。 那件事之后,朝中表面之上风平浪静,但私底下却是暗潮汹涌。 曲诚与马敏文一般,自请告老,统领百官的尚书令,自此不再设立。陶艾卸下实权军职,于京中领太尉虚衔。三家的门生故吏,也被有意地拆开,调往朝中、地方各处衙门驻军任职。 当初萧承夺权之后,三家在稳定朝局、安抚文武方面,的确立下了大功。此后也一直兢兢业业,未有其他心思。 落到如今权势不再的下场,虽有些唏嘘,但仔细想来,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毕竟一个在文武百官之中有着极大影响力,甚至与后宫宠妃都有联系的势力,若非是遇到萧承,就算不杀得个血流成河,暗中也不知有多少算计阴谋。 话有些扯远了,但也正是因为此事,此前户部之中颇有才干之人,已然尽数被调走。无奈之下,萧承才面前找了个除了道德属性,其余都不太出众的官员顶了上去。 此时张纮让萧承重新认命户部尚书,不由得让他有些头疼。 倒不是没有合适的人选,而是都不太合适。 全能选手诸葛亮刚刚入仕,现在也不是当初刚掌权,不可能一下子便将他提拔到如此位置。萧瑀、杨延和倒是也用,但此前就被萧承派往建昌府、邕州任职。刘伯温尚在蕴楼,专司研究气运运用之道。 阴阳家弟子时成文长于军略,海瑞刚直太过不适合…… 想到这里,萧承忽然眼睛一动。 有个人选,虽然吧……但是应该可以临时用一下! “刑部京畿清吏司郎中严嵩何在!” 严嵩能力还是有的,再加上臭味相投,甚是得刑部尚书温体仁看重,所以升官速度不满。这次才一年多的功夫,已经升任了五品郎中。 百官队列之中,严嵩忽然听到当今陛下喊到自己的名字,心头猛地一跳,旋即快步走出,躬身行礼道: “臣在!” 萧承话到嘴边,又不由得顿住,心中极为复杂 让严嵩这个道德属性颇低的人去管户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和让老鼠去管米缸,猴子去管桃园,没有任何区别,都是在纵容腐败…… 但奈何萧承如今手头之上,的确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也罢,只希望严嵩他能够聪明一些! “刑部郎中严嵩,恪尽职守,即刻调任户部,权户部侍郎,暂管户部诸事宜!”萧承沉声道。 所谓的“权”某某官职,便是资历尚浅者任职之时特意加上的,类似于试用期。 六部各司郎中,不过是五品官职。而六部侍郎,却是三品官职。 虽然因为新朝制施行时间尚短,没有形成类似明清时期的潜规则。但只看官职品阶,也知道欲升任六部侍郎,也要先转任地方任职,随后方有晋升才是。 若非如今户部离不开主官,而萧承手头也没人,也只能如此了! 当真正听清萧承口中之言时,严嵩心头顿时涌现狂喜之意。 六部之中,每部诸司主事,多则八九位,少则三四位,和各部左右侍郎之责,根本没法比。更不用说,这还是以侍郎职主户部诸事了。 虽然他暂时只是“权户部侍郎”,但当今陛下想来赏罚分明。只要干得好,莫说转正了,就连尚书之位,也并非是不能去够一夠的! 想到這裡,严嵩再也镇定不起来,连忙俯身跪倒,叩首行礼,振声道: “臣严嵩,叩谢陛下!” 萧承打量了严嵩几眼,忽然失笑一声,颇有深意地告诫道: “好好干,莫要让朕找海瑞回来!” 在严嵩耳中,只以为萧承的意思是他若是干得不好,便让同科进士海瑞回来接替他。这听起来,似乎是在敲打自己的意思。 严嵩当即起身,正色道: “请陛下放心,臣必然不会讓陛下失望!” 萧承点了点头,示意他归入队列之中,接着道: “诸卿,可还有事要奏报?” 而此时,礼部尚书张昭却是当即出列,拱手道: “启奏陛下,北方突厥部,阿史那社尔,领数百部众归降我朝,如何处置,请陛下决断!” 萧承闻言,眼睛顿时一动。 蓝色训卡,【归唐番将】! 这段时间云、夏、黎三国战乱再起,虽然萧承早有准备,但是也不免手忙脚乱了一阵,倒是将训卡召唤出来的四人给抛诸脑后了。 而此时,张昭继续开口道: “另有西域于阗国遣王子尉迟胜,携礼入朝朝贺陛下,现于国宾馆落脚。” 其实除了这两人之外,策卡之上,还有铁勒契苾部的契苾何力、吐蕃贵族出身的论弓仁。 这四人之中,契苾何力、阿史那社尔可做偏军主将,其余两人更多是充数。 但四人或是西域之人,或是吐蕃、突厥出身,萧承志在天下,尽管主要精力还是在夏国、黎朝身上,但显然不能局限在中原之上。 想到这里,萧承当即沉声道: “既是归降、朝贡之人,便要展露我大国气度。令人好生招待,不得怠慢。选个日子,让他们一起进宫,让朕看看。” 收入朝中,对萧承日后着手西域、突厥、吐蕃,必然能够起到作用! 张昭闻言,当即躬身应是。 第五十六章 任用百家弟子的初衷 夏国要地江城府,地处长江中游,陆路航运发达,辐射大半个夏国,南来北往的商队汇聚于此,造就了此地无与伦比的繁华。 便是在整个天下之中,这里也是称得上的富庶之地。 而自从西南招讨司官署在次设立之后,这夏国腹地最为繁华之所,顿时为战争阴霾所笼罩。 此时的府城江州城中,商旅不再,百姓闭门不出,百业凋零。 精锐兵马接管城防,严阵以待。军中探马、驿站差役、暗探密谍往来不息,将西南前线军情、各处地方官府奏报尽数传递过来。 受云国兵锋侵扰,西南六郡岌岌可危,已有沦陷之像。若是事不可为,这处承平六百多年的江城府,也便将要成为抵御云国大军前线要地。 西南招讨司衙门设立以此,便是为了在最坏的情况之下,统筹各地方州郡,用最短的时间,建立起新的防线。 招讨司衙门之中,众多投效而来的百家弟子,正向岐王禀报着。 一名身穿儒袍的士子率先道: “殿下,江城府府库,现已清点完毕!各类物资军械,朝廷正不断输送,暂时还够前线调度之用。唯有粮草方面,昨日刚刚调拨梧州大营一月所需用度,又拨付安顺郡六十万石粮草之后,府库之中,便仅剩三百八十万石。” 三百八十万石粮草,听起来似乎不少。 但十万大军一月所需,便是数十万石的粮草。 不说安顺郡郝元化手下的兵马,光梧州、容城两方大军加起来便有尽三十万大军。三百八十万石,也就三四个月罢了。 岐王闻言,微微抬头,心中估算一下,却是不慌不忙道: “足够前线大军支撑三个月的了!如今正值秋收,粮草暂时不许担心!” 江城府地处平原,农业发达。虽不比云国南境、夏国江南,但也绝对不会短缺粮草的。 夏皇此前力排众议,命岐王牵头设立西南招讨司,便是为了此时能够统筹调度,将地方官府力量集中一起,不至于从后方征调,空耗人力物力。 那名士子闻言,当即躬身一礼,施施然退下。 旋即,便又有一人站出身来,拱手道: “殿下,云国兵锋正盛,我大夏西南暂时并无大军足以防守抵御。为以防万一,还请殿下下旨,组织德江郡、邵阳郡、河池郡地方官府,收割谷物粮草,迁徙百姓,以免资敌。除此之外,还有像梧州城军械所这类机要之地中的存储、图纸、匠人,也当立时迁走!” 坚壁清野,转移人力、军工,让敌人只能收获一片白地毫无所获,正是自古以来,对强大敌国兵力的应对方法。 虽然岐王是军中出身,而这名士子言语之中,隐隐有唱衰之意,似乎有动摇军心之意。但这里并非战场,自然也没有什么动摇军心的罪名。 相反,庙算之时,讲究的便是以防万一,不打无准备之仗。岐王这一点,还是能够想清楚的。 岐王闻言,当即点头,沉声道: “好,此种事务,便有你去协办。若有功绩,日后一并恩赏!” “谢殿下!” 见岐王听闻此等言论,都丝毫不动怒,反而一副虚心纳谏,重用此人的态度,一众投效而来的百家弟子终于放下心来,纷纷出言劝谏。 有名家弟子上前请旨出使云国,以口舌做剑,欲要逼迫云国暂缓进军。 有墨家弟子请求派遣人手,组建兵械所铸造杀伐利器,以便日后供应大军抵御云军所需。 儒家弟子担下安抚城中百姓,协理地方事务之责。法家弟子则明言,要以雷霆手段严肃法纪,以防城中生乱。 道家弟子仰观天象,确定四时气象,风云变幻,潮涨潮落。阴阳家弟子俯瞰地势,绘制西南详细地图。再将两家结果一同交由兵家弟子,以此确定大军驻防、必守之地,最后交由夏国军中宿将商议确认军略。 夏国地大物博,治下黎民数万万,本就人才众多。除此之外,夏国更是天下诸国之中,最先任用百家弟子入朝为官,想要借助百家各家之所长,助朝廷治理国家。 所以朝堂之上的杰出英才,不知凡几! 只可惜此前,因为朝堂党争不断,致使百家之间关系越发紧张。这些人杰,更是将才学能力都用在相互争斗之上,白白国力空耗。 而如今,这些厌弃党争的百家精英弟子,齐聚岐王麾下,通力协作,各展所长。纵有争论,也是全无私怨,一片公心。 西南招讨司衙门之中,众百家学子一片赤诚,只让人觉得心潮澎湃。与金陵城朝堂之上,那股腐朽死寂之气,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番景象,才是当初任用百家弟子入朝为官的初衷啊! 岐王坐在上首,看着下方时不时争论起来的百家弟子,心中莫名畅快起来。 此前在金陵城中,每日虚伪迎合,看着为了蝇头苟利,而争得不可开交的朝臣,心中积攒众多不满,立时消散开来。 而就在此时,军中传令兵,以及一名绣衣使,一前一后地跑来进来,单膝跪倒在地,急声道: “殿下,德江郡八百里急报!” “殿下,黎朝绣衣使加急密报!” 原本一众百家弟子闻言,顿时一愣,顿时安静下来,对着岐王齐齐拱手一礼,道: “殿下,我等先行回避!” 这些百家弟子,如今投效岐王,已经在行使幕僚谋臣的职责了。但他们到底身无官职,也并非岐王认同的心腹,军情密报这些东西,暂时还没有资格当面听取。 岐王闻言,当即点了点头,声音一缓,安抚道: “待本王忙完,还要当面请教诸位!” 这段时间在金陵城,岐王已然被朝野上下,禁宫内外视作储君。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明里暗里地教导他为君之道。 学会收敛一身锋芒、安抚臣下、礼贤下士的姿态,便是他这段时间来最大的收获! 众士子闻言,当即恭敬地行礼告退。 军中传令兵见人离开,连忙禀报道: “殿下,此前押送粮草军械前往容州的辎重兵马,三日前为一支云军伏杀,全军溃败。后经探查,整个德江郡皆有云军四处出击,攻城略地。” 岐王闻言,顿时一惊,猛地站起身来,喝道: “什么?容州城那边呢,可有消息?” 此前进攻石城郡不利,十几万的夏国西南边军退守容州城。 作为德江郡最南境的城池,坚固无比,又有十几万精锐固守,本该牵扯着石城郡所有云军才是。 可是如今,整個德江郡中,竟然都是四处出击的云军,云军就不怕这十几万大军断了他的后路? 还是说,容州城已经丢了? 想到这里,岐王连连摇头,惊呼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此前军报,石城郡兵马不过两万,怎么可能一下子吞下我十几万大军?” 就算是十几万头猪,他两万云军也不可能这么无声无息地消灭啊! 更何况,这十几万的西南边军,岐王是亲手带了两年的,虽然不见得比得上夏国北境精锐,但也是训练有素,绝非什么乌合之众啊! 岐王双眼一厉,高声喝道: “传令后将军齐默,命梧州大营派人,速速查清个中原由!” “是!” 身后的冯处闻言,亦是沉声道: “殿下,绣衣使在容州城也有布置,想必应该也会马上有消息穿回来的。臣之后,必想尽一切办法,查清容州城情况!” 岐王闻言,当即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的确是绣衣使更为好用一些! 而随后跟进来的那名绣衣使探子,此时也按奈不住,出声急切道: “殿下,黎朝传来紧急消息!黎朝宗室,敖侯黎护尽出府兵,杀黎朝光禄勋夺禁卫军兵权,攻入皇城弑杀黎卫宁之子,自立为王。如今已然重新接受云国册封,甘愿臣服附属……” 听闻此言,岐王再次一惊,脑子顿时有些发懵。 此前听闻这黎朝敖侯,那可是助黎卫宁铲除朝中异党乱臣,以忠诚著称天下。黎卫宁出征,更是将国政尽数托付,一片君臣相得之景象。 怎么这才多久,就篡位谋反了? 就连此前听到容州城可能有失,都没有太大反应的冯处,此时也瞳孔一缩,面露震惊之色。 “此前绣衣使便听闻升龙府多有谶纬异事,称黎护有称王的气象。我等都以为,只是云国东厂欲要借机动摇黎朝朝堂而已……” 冯处面色难看,继续躬身谢罪道: “殿下,是我等绣衣使疏忽大意,未曾留心,致使这般措手不及,请殿下恕罪……不过此事,万万不可让黎卫宁那边得知啊!” 岐王此时也稍稍平复一下心情,听闻冯处此言,立时反应了过来。 他们以送黎卫宁归国为条件,从他口中掏出气运之法。 但此时黎护造反自立,想要送黎卫宁回去,就不是那般简单的了! 黎卫宁显然也知道,云国兵锋所至,夏国西南动荡,绝对不可能抽调兵马前往黎朝助自己复位的。所以若是让他得知这个消息,这气运之法是想也别想! 岐王眉头皱起,沉声道: “此事只能瞒一时而已,就算为了气运之法,咱们也不可能一直将黎卫宁软禁起来……” 说到这里,岐王猛地一咬牙,道: “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尽快将气运之法拿到手中!传本王旨意,召集西南招讨司、江城府一众文武,前来议事。你再将黎卫宁请来,让他当真众人的面,将秘法交给本王!” 岐王冷声道: “一众文武之中,有父皇心腹,有本王一众兄弟的门生。当着众人之面交给本王,他总可以放心的!” 冯处闻言,嘴巴一喏,犹豫片刻之后,方才压低了声音,道: “殿下,你可想清楚了?” 岐王闻言,下意识扭头朝他看去。 冯处神色有些挣扎,斟酌片刻,方才沉声道: “黎卫宁此前说过,当初升龙府之变,乃是为了铲除一直躲在幕后执掌朝政,将历代黎朝君王当做傀儡的黎朝开国之君黎醒。” “有些話,本不該我这个臣子说出来。但殿下您如今、储君之位已经板上钉钉……若是,若是将这个气运之法原原本本地献上去,那事情可就不好说了……” 先不说会不会被当做傀儡这种事情,就说这古往今来,册立储君之初,哪个不是皇帝所钟爱的,視之为能够托付江山的子嗣? 但后来呢?随着储君威望、势力原来愿庞大,皇帝便不可避免地生出忌惮之心。稍有不慎,便是朝廷不稳,天下动荡! 自古以来,皇帝与储君,若是两方皆强势,便会成了二龙不相容的命格。 岐王闻言,深深地看向冯处一眼,摇头道: “你是绣衣使,父皇安排在本王身边的亲军心腹。这些话你说了,代表了什么,你可清楚?” 冯处闻言,下意识地神色一肃,咬牙道: “臣是大夏的臣子,而殿下,才是大夏的希望……百家弟子在殿下麾下通力协作,一扫朝堂之上党争陋习,臣不可能不动容!” 岐王闻言,眼光一凝,沉声道: “本王猜得出黎卫宁的心思,但本王,从来都不是在乎这些事情的人!” 黎卫宁想要借助气运长生之法,以帝位皇权为诱饵,挑起夏皇与岐王这个储君之间的争斗,重现他黎朝数百年来的旧事。 之所以要夏皇亲信来接过气运之法,也是怕岐王有心瞒下这长生延寿之法。 若不是看出来他的打算,岐王也不会想到召集一众文武官员一同前来。 因为这么多人到来,亲眼看到岐王拿到了气运運用之法,知道了这气运之法还有延寿的用处。便是之后岐王他有心想要遮掩,也必然不可能瞒住。 只有这样,才会让黎卫宁放心地交出秘法。 见冯处还欲开口,岐王却是当即打断道: “现在,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云军来袭,拿不到气运之法,大夏危在旦夕!” 冯处见状,深吸一口气,正色道: “遵旨!” 第五十七章 可杀!不可辱! 黎朝,安沛郡。 偌大的军营连绵,月光散落,便宛若巨兽低伏。其中有精锐士卒持枪执锐,甲胄在身,巡游不停,警戒四处动静。营中防务布置,堪称严密至极,便可见营中主将,治军是很有些本事的! 军营乃是重地,戒备严密本是常理之事。 但让人惊讶的是,此时这座黎朝王都最后一道防线的安沛郡大营之中,此时竖起的,竟然是云国的云龙旗帜,以及“安东将军杨”的大纛。 显然,这处安沛郡大营,此时已经为云国大军所接管。黎护那边,更以黎朝君王的名义颁布诏令,严令安沛郡大营兵马配合,不得抵抗。 本就并无多少士气的安沛郡大营,除了少数血勇之士奋起反抗,被云军击溃、逃窜之外,其余营中大部兵马,很轻松地便被云军解除兵甲,分批看押起来。 此时整座大营之中,安静至极。除却巡营将士整齐步伐之声、甲胄锁片碰撞之声外,便只偶尔有篝火燃烧的细微炸裂之声传来。 就在这个时候,数阵细微的破空之声,自大营上空掠过。 月光洒下,几道阴影在地上一晃而过。 几名黑衣人身形落下,藏身暗处,紧紧地看着大营正中,那亮起灯火的帅帐。 其中一人眼含恨意地看了帅帐一眼,咬牙道: “据逃出大营的将士们说,那姓杨的狗将军此前进入大营,便直接占据了帅帐。此时的他,也一定在这里面!” 为首的黑衣人闻言,当即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 “我等虽是武林中人,但云国欺我国朝太甚,今日便要以杨莽子的狗头,让云国皇帝知道知道我们的厉害!”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继续道: “这杨莽子乃是九阶军中高手,江湖少有敌手。动手之前,我再问一遍,诸位兄弟之中,可有谁此时后悔了,想要退出?” 此言一出,剩余几人当即道: “大哥这是将我等看做是什么人?” “我等为国效力,一腔热血,便是身死当场,又何必后悔!” “听说这杨大眼,是云国皇帝的亲信,更是此次云军统帅。这次杀了他,便是让云国知道,咱们大安上国百姓,绝对不都是黎护那般贪生怕死的小人!” “大哥如今亦是九阶高手,有你在,我等何必怕了杨莽子?” 都已经到了这云军营中,才问后悔不后悔,不过也就是走个过场。便是此时有人心有悔意,此时也不可能安然退却了。 为首的黑衣人点了点头,沉声道: “好,今日我必舍命护众位兄弟性命。若是事有不测,为兄杀了杨大眼之后,也绝不独活!” 说罢,众人低伏身形,在等到又一队巡营将士离去,当即跳出,朝帅帐之中杀去。 待众黑衣人手持兵刃,闯入帅帐之中时,便见杨大眼已然褪去身上甲胄,正坐在帅位之上,单手撑头,闭眼休憩。 为首之人眼中一厉,当即身形飘若柳絮,手中长剑剑尖晃动,径直朝杨大眼杀去。柔和剑气萦绕剑身之上,气机锁定之下,剑光流转,便似春风拂面,和煦之下尽是凛冽杀机。 眼看着剑气杀至,帅位之上熟睡的杨大眼,双眼猛地圆睁,扫视众人,脸上不由得露出狰狞的笑容。 只听得“砰”的一声,剑气穿过杨大眼身躯,落在帅位之上,当即炸裂开来。 为首之人还来不及高兴,便觉剑身毫无阻滞,好似刺在了空气之上,心中顿时一惊。 而此时帅位之上的杨大眼,却宛若镜花水月的虚影一般,刹那之间便消散开来。 众人惊骇无比,再次回过神来之时,便见此时的杨大眼,不知何时竟然来到了一旁的枪架旁,狞笑着拿起长枪,猖狂笑道: “哈哈哈,本将军等了半个晚上,你们总算来了……嗯,一個九阶,两个八阶,两个七阶。不想你黎朝江湖高手如此凋零,竟然就来了这么几个人!” 众黑衣人闻言,心中顿时一惊。 听杨大眼的意思,这是陷阱? 为首持剑那黑衣人,却是上前一步,咬牙道: “杀你,何须其他同道出手!兄弟们,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取他人头!” 其余众人闻言,当即齐声暴喝道: “杀杨蛮子!” 蛮子,乃是对粗鄙贱薄之人的蔑称。杨蛮子三个字在杨大眼听来,就是在嘲讽他连大字都不识几个,在他听来刺耳无比,一下子便戳中了他的痛处。 杨大眼顿时暴怒,身上杀意更浓,张口喝骂道: “该死,尔等一群下国贱民,敢如此欺辱本将军!” 朝中百官因为他不识多少字,而言语之中多有鄙夷轻视,视他为幸进之人。他杨大眼没办法,只能强耐着脾气,想用军功证明自己。 可一群江湖人士,而且还是他向来看不起的黎朝之人,身份地位在他看来是卑微如同尘土,此时却都敢如此嘲讽他,这如何不让他心中暴怒? 心中长久的憋闷,让此时的杨大眼盛怒出手。 长枪撕破空气,发出尖啸之声,快如奔雷之势,让一众人顿觉眼前一花。 再回过神来,杨大眼身形已然出现在这群黑衣人之后。 只听得“噗嗤”的血肉穿透之声,长枪深入其中一名黑衣人的胸口要害,不过眨眼的功夫,五名黑衣人便立时只剩下四人。 为首黑衣人瞳孔一缩,想起刚刚,自己连杨大眼的身形踪迹都没有看得清楚,再想起临行前他放下必取杨大眼性命的豪言壮志,心中莫名恼怒起来,顿时怒吼道: “啊,纳命来!” “哇哈哈哈,嘎嘎嘎……” 杨大眼见状,笑容越发狰狞,笑声越发恐怖。 无比杀意、凶厉之气,自杨大眼身上冲天而起,悬于空中。天地有感,气机相合,立时凝聚成那气运形态,化作白虎异象,身缠锐金杀伐之气,狂风相随,昂首长啸。 看着再次冲上来的黑衣人,他显然没有留活口的意思,杀招尽出。 所谓龙从云风从虎,本就擅长轻功身法的杨大眼,此时有白虎异象之助,借助天地感应而生的风力,身形快得惊人,化作虚影重重散于帅帐中。 虚实相合,随意变换,身形如同鬼魅,让几名黑衣人根本无法分清他所在之处。 长枪挥舞之间,赫赫风雷之声传来,霸道长枪无可抵挡,一突一刺之间,便是一名黑衣人生机断绝。 唯快不破,这四字武学奥义,在杨大眼手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为首之人虽同是九阶高手,此时便是拼了性命,也无法跟上杨大眼的身法。 其九阶气势凝实,亦有气运异象凝现。 为首黑衣人那柔和宛若春风的剑气剑意,与天地四时之气交感,便似春回大地,勃勃生机竞发。这显然也是化春意入剑法,感四季而生,极为高深的剑术。 可同为九阶高手,与七八阶的高手早有不同,一点差距便是天地之隔。他这初入九阶的修为,与杨大眼之前差距不小。 气运异象还尚未完全凝聚成型,那白虎异象便扑杀而来,异象顿时消散开来。 【杨大眼,北魏将领,官至荆州刺史,尤以行走迅捷著称…… 武力95(93),文学14,智慧70,道德23……】 天地异变,限制武者修为的瓶颈不再,就连杨大眼也得益于此,这一年多来,武功亦有寸进,早已不是当初初入九阶的修为了! 为首之人,眼睁睁地看着身边同伴身死当场,心中越发急躁、悲愤起来,手中长剑挥舞得越发迅疾。 可就是越是急躁愤怒,其破绽便越来越多,原本还能够强行撑住杨大眼攻势的黑衣人,不过再过了十来招,便被一枪刺中了腹部。 杨大眼眼中暴戾之气越发浓厚,但此时却反而留手了,抽出长枪,一脚揣在了黑衣人胸口,将他踹翻在地。 显然,就连这一脚,也是留手了的。要不然以杨大眼的武功,也不可能是像这样轻飘飘地倒在地上! 那人还想起身反抗,杨大眼手中长枪却是倒转枪尖,狠狠朝他的手腕砸下。 只听得“格拉”的一声,令人牙寒的骨裂之声,那人持剑之手,顿时被打得筋骨碎裂。 “啊、啊,我的手!” 硬生生敲碎骨头,这般剧痛,那名黑衣人顿时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之声。 而此时的杨大眼,看着地上捂着手腕,再也无力反抗的黑衣人,眼中尽是发泄过后的畅快之色。随后,便见他再次挥舞长枪,连砸三下,将那人四肢尽数砸断。 徐庶跟随一众亲兵走入帐中,便看到满脸狰狞笑容,畅快地欣赏着自己杰作的杨大眼,以及躺倒在地,凄厉哀嚎着,痛不欲生的持剑黑衣人。 见到此状,徐庶下意识地眉头一皱,喝道: “将军,你在做什么?” 杨大眼听到动静,抬头看向徐庶,当即神色一缓,笑道: “啊,都事来了!看看,本将军拿下的贼人,还留了个活口。本将军已经打断了他的四肢,等会儿让亲兵将他吊到营门之上,让他活生生疼死,以震慑这些不知死活,违逆我大云统治的刁民逆贼!” 对于有本事的人,杨大眼一向都是极为尊重的。显然这段时间和徐庶一同共事,他也已经划归了杨大眼心中,那极有本事的一拨人中。 徐庶眉头紧皱,紧紧地盯着杨大眼,沉声道: “将军,如今黎朝已是我大云属国,黎朝百姓,亦是我大云子民。为陛下收拢民心,才是我等臣子应该做!” 听到徐庶的训斥,杨大眼愣了一会儿,方才皱眉道: “东厂那边,早就收到这些人要来杀本将军的消息。这些人,都是些不服我大云王化,自认忠义的江湖之人,杀了就杀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徐庶点了点头,看向杨大眼,又指着地上那哀嚎的黑衣人,郑重道: “将军说对,这些人杀了没什么,甚至还要多杀几个,才能彻底扑灭黎朝反抗我大云的心气……但是这些人,可杀!绝不可辱!” 杨大眼闻言,顿时哑然。 他文化水平不高,心性暴戾,但绝非愚笨之人。经过徐庶这么一提醒,便知道了他的意思。 杀人,只会让这些有胆子反抗云国统治的人死绝。但若是折辱他们,极有可能会让更多的黎朝百姓感同身受,莫名悲愤,从而生出抵抗之心。 想到这里,他讪笑一声,手中长枪随意一戳,枪尖顿时刺破黑衣人颈脖之处。 刚刚哀嚎连连,痛苦不已的黑衣人,顿时气绝而亡。 他随手将长枪一丢,摸了摸脑袋,笑道: “嘿嘿,徐都事你脑子比本将军活。伱说说,接下来该如何处置?要不要将他们风光大葬,以示我大云气度?” 此时的杨大眼,再次做出那副混不吝的模样。只看他此时的模样,甚至还给人一种憨憨的感觉。 但在场之人都亲眼看到过杨大眼那暴戾的模样,只怕没一个人会觉得他这幅模样好玩…… 徐庶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既是不服我大云王化,敢潜入营中刺杀将军的逆贼,若是风光大葬,就有些太过了。只需大大方方地将他们的尸身摆在营门之外,让人自行领走尸身,不加阻拦,便足以彰显我大云气度了!” 杨大眼闻言,当即一拍手掌,道: “好,就按徐都事的法子办!” 说到这里,杨大眼嘿嘿一笑,道: “反正都是些心怀反意的江湖草芥,东厂的人早就将他们的底子摸得清清楚楚的,本将军就是让他们一手一脚的,他们也奈何不了本将军!” 徐庶脸色稍微缓和一些,不由点了点头,感慨道: “未曾想到,这东缉事厂在黎朝之中的渗透,竟然如此之深!” 这升龙府的朝堂之中有足够的影响力就罢了,毕竟东厂精力主要放在这上面。可如今,似乎甚至连黎朝的江湖之上,都似乎有着不少的眼线暗探存在,想来当真是莫名心惊啊! 杨大眼闻言,摸了摸脑袋,毫不避讳地道: “东厂那边说了,好像这次黎朝江湖人士刺杀本将军,都是东厂的人在幕后推动,就是为了把这些有血性的人找出来……” 徐庶闻言,再次点了点头。 这军心战意、血气斗志,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却是能够决定一场大战的胜负,甚至是一国兴衰存亡的关键所在。 若非此前云国两场国战,一下子打断了黎朝大军的精气神,上下将士畏云如虎。 之后又想办法除去了身为黎朝军中脊梁的前太尉陈丰,使得黎朝大军军魂消散,再无斗争之心,这安沛郡大营的营门,可就不是黎护一旨王命,便能够打开的了! “好了,将军。当务之急,我等还是需要尽快领兵马前往升龙府,以免生变!安王殿下接受陛下册封,甚至比此前黎卫宁臣服地还要彻底。黎朝朝野之中,多有人不满于此。既然有人胆敢前来刺杀将军,便有人会想着去刺杀安王殿下!” 安王,自然便是黎护了。 别管此前,杨大眼是如何臣服黎护的。但既然他已经接受了当今陛下的册封旨意,他们自然要以安王的尊号称呼于他。 杨大眼闻言,当即面色一紧,点了点头,道: “的确如此,毕竟这黎朝还有西路水师尽十万众,虽然陛下已经安排了人前去,但若是……总之,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需要尽快处置好安沛郡的十几万黎军,尽快前往升龙府!” ----------- 而此时,黎朝西境,武里府官道之上,一队人马,手持着黎朝皇室的镶金黑底玄武旗,正快马加鞭,星夜兼程,朝西边而去。 领头的两人,俱是身材高大。其中一人银甲白马,相貌俊朗。一人健壮勇猛,肤色火红,一眼便让人印象深刻。 “陆大人,赵将军,前方三十里,便是西路水师驻地,武里府大营了!!” 为首的两人,当即勒住战马停了下来,看向前方不远处隐约能够看见的军中大营,齐齐点了点头。 陆炳,也就是这位身材高大壮说,肤色发红之人,此时率先开口道: “子龙将军,入军营之后,我等持镶金玄武旗,以及安王旨意,控制军中诸将,封闭营门,以防为逆党鼓动!” 因为覆灭黎朝水师,而因功晋升为翊军将军的赵云,此时闻言,亦是连连点头,道: “好,便以升龙府有逆贼作乱的名义,查处逆贼党羽!” 二人都知道,安王得位不正,手段为人诟病,所以升龙府的消息一旦传来,这西路水师只怕就要当场哗变。所以他们二人领了萧承之命,在黎护造反登基之后,便领了他的旨意,一路快马加鞭而来。 唯有控制将领,封锁营门,禁止消息传递,在军中不断洗脑将士,才能够确保对西路水师的控制。而得到之后,事情水落石出,一切也早已尘埃落定了。 赵云顿了顿,看向陆炳,正色道: “爲以防万一,随后我先持玄武旗入营。若是已經来晚一步了,大军必然异动,陆大人便不需进来了,我自行冲出敌营!若是无事,我将以恭迎旨意名义,領众将出营,到时候陆大人再持安王旨意入营!” 陆炳闻言,张了张嘴,旋即点了点头,果决道: “好,若事成,翊军将军当为首功!若事不成……我陆炳也必亲自引兵,为将军报仇!” 赵云闻言,摇头朗笑两声,道: “便是事不成,这武里府大营,可也不一定能够拦得住我!” 说完,赵云对着陆炳拱了拱手,旋即抓起镶金玄武旗,只领十几名亲兵,径直朝武里府大营之中疾驰而去。 看着赵云凭借着手中的镶金玄武旗,疾驰而入武里府大营之中,陆炳不由得面露紧张之色,抓住缰绳的手紧紧攥起,目不转睛地盯着武里府大营。 约莫两三刻之后,武里府大营营门轰然打开。身穿银甲的高大身影,领着一众黎军将领缓缓而出,列队恭迎。 陆炳当即眼睛一亮,高兴地一挥拳头,喝道: “走!” 随后,一众装扮成黎朝禁卫军的云军、东厂番子,当即应声跟上。 在一众黎军将领的恭迎之下,他们大摇大摆地進入武里府大营之中,仗着黎护颁下的圣旨,轻易而举地控制住了一群黎军将领,封闭营门。没损一兵一卒,便彻底掌握了这处驻守尽十万精锐的大营! 第五十八章 捷报频传,国运大盛 夏国,德江郡。 紧闭半月有余的容州城,此时忽然四门大开。 无数夏军兵马,此时分作四队,如同潮水一般,同时涌了出来,朝堵在城门前的关宁铁骑杀去。 喊杀之声,于四面同时响起。乍一听,似乎有些吓人。 但只要细细倾听一番,便会发觉,这夏军的喊杀之声略显杂乱无序,哪里还有当初西南边军的精锐模样? 容州城四门,分别被几百关宁铁骑,堵了整整半个月。 在这半个月中,万余云军散于德江郡之中。趁着各处城池空虚,一路攻城略地。 如今在德江郡中,或者说是在整个西南六郡之中,夏国统治本就不太稳固,反倒是云国,因为出手救济百姓,而威望更高。 云军来袭,各处城池不但不抵抗,甚至还主动开城迎云军。不过半個月的功夫,整个德江郡便已然大半落于云军手中。 容州城城墙坚固,更有十数万大军屯守。便是夏军士气不高,关宁铁骑威慑力强大、伍子胥军略高超,但只凭两万不到的兵马,也绝对不可能攻下来。 可若是后路粮道断绝,物资补给迟迟不到,那局势可就不同了! 容州城中这十几万大军,没了物资补给,此前又被关宁铁骑堵着城门口爆杀,怎么也冲不出去,早就到了崩溃边缘了。如今这看似规模浩荡,声势震人的攻势,不过是夏军在粮草全无,后路断绝的情况下,一场临死反扑而已! 云军营帐之中,伍子胥登高望远,看着不远处容州城齐齐冲出的十几万大军,嘴角忍不住一弯,喝令: “传令,先是后撤!” 此言一出,伍子胥身边的众将,顿时按奈不住,上前抱拳道: “伍大人,为何撤军?关宁铁骑悍勇无比,堵在城门之前,夏军便是再多兵马,又能如何?” 城门这东西,是为了在敌军攻城之时,只能自这小小的城门之中鱼贯而入,让敌军兵力无法展开。 但在伍子胥有心将十几万大军堵在城中的时候,这城门反倒是成了云军的助力! 有气运异象相助的关宁铁骑,本就威慑力十足。再堵住城门,便是夏军十几万大军,也只能一点一点地冲杀上来,然后死在关宁铁骑的长枪、马蹄之下。 半个月来,伍子胥手下将领顺风顺水惯了,仗着关宁铁骑之凶悍,已然丝毫不将十几万精锐夏军放在眼中了,只一心想要将他们困死在城中。 而此时的伍子胥,却是当即眉头一皱,厉声喝道: “军令如山,岂容尔等多言!” 一众将领闻言,当即心中一凛,不敢再多言,连忙抱拳听令,鸣金后撤。 堵在四门之处的关宁铁骑,听到军中鸣金之声,蔑视地看了眼前冲杀出来夏军,驭马缓缓后撤,让开道路。 见关宁铁骑后撤,亲自领一队人马自北城门撤出的夏军主将廖固顿时大喜,长剑一指,喝道: “此城门前云军不过数百,此时后撤,当乘胜追击!全军,杀!” 一声令下,手下士卒,却是充耳不闻,自关宁铁骑散开的缝隙之中逃开。便有下意识听从他将令几部将士,刚准备冲杀过去,还没几步呢,便顿时被一众散乱的同僚冲开,再无阵型可言。 半个月来,不过三千之众的关宁铁骑,还四散堵在城门之处,就彻底堵死了夏军的退路。任由夏军如何组织精锐悍勇之士,都无法冲开这数百重骑堵住的城门,很多时候甚至还差点被反推到了城中。 如此局势之下,一众夏军早已军心涣散,再无斗志。 此时见云军后撤,夏军将士的满脑子之中,也就只有快快逃离战场的念头。任由主将廖固如何把呼喊,也无法喝令一众部下。 廖固亲自带领的东城门兵马尚且如此,其余城门处的夏军,那更是不用说了。 此时局势,军心紊乱,混乱之下,部众四散,已成溃军之像。 远处的伍子胥见状,冷笑一声,当即拔出腰间长剑,道: “传令,全军进!” 身后众将闻言,眼睛顿时一亮,顿时理解了刚刚伍子胥为何要关宁铁骑后撤的原因了。 伴随着“咚咚咚”的军鼓之声,刚刚后退的关宁铁骑,此时再次策马上前,身披重甲的战马缓缓加速,随后一下子冲入了那混乱无比的夏军军阵中。 本就是毫无阵型可言的夏军,此时更是无力抵御关宁铁骑。 铁蹄踏下,凌厉战意冲天而起,天地有感,凝聚雄关异象,携无可阻挡之势,宛若泰山横压而下。 甲胄锁片碰撞之声,铁蹄踏入血肉的动静,长枪刺入身躯之中的声响,夏军绝望凄厉的惨叫声,各种令人心寒胆颤的声音交织一起,将此时这容州城的四门,化作了一片死地。 无数夏军将士命丧于此,铁蹄践踏之下,甚至是尸骨无存! 伍子胥看着前方弥漫血腥之气,尽是哀嚎惨叫之声的战场,眉头微皱,却是毫无报得家仇的畅快之感。 他眼睛一眯,沉声道: “传令沿途各部兵马,沿途遇成建制夏军,绝不可放过!” “是!” 伍子胥身边将领刚要下去传令,却又听到伍子胥忽然幽幽一叹,继续道: “若降,可不杀。” “……是。” ----- 云国,中庆城中。 或许是因为临近新年,百姓需得采买货物。所以此时中庆城的街道之上,往来车马游人不息,商贩叫卖之声此起彼伏,酒肆茶馆之中满座,依旧是一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盛世景象。 此时的边境,已经起了战乱。夏、黎两朝齐齐攻来,云国被迫同时开辟了三四处的战场,与敌军厮杀正烈。似乎又是重现了当初萧承掌权之初,两国来袭,国家动荡,社稷将倾的情况。 可今时不同往日,当今圣天子在朝,朝中上下一心,兵锋正盛。边境战况,更是一片大好,屡有捷报传回,早已不是当初那番人心惶惶的景象了! 整个云国此时,不光没有因为边境战事而陷入阴霾之中,甚至百姓们还都极有信心,最终战局尚未确定,街头巷尾的闲谈之中,已然没有了往日对夏国这个第一强国的敬畏之情。 而就在此时,一众百姓只听得一阵响鞭之声,忽然炸响开来。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四五名骑士身负高大战马之上,手持云龙旗帜,快马疾驰入城。顿时惊得路上行人四散而开,挤作一团。 繁华的街市之上,此时乱成一片。便听到有人发出惊呼之声,有人忍不住低声谩骂,脱口而出的抱怨之言,此时更是不绝于耳。 只听得快马进入城中的云军骑士,此时振奋激动地吼道: “秀山郡捷报,黎朝自削国号,解散安沛郡兵马,举国归降!” “秀山郡捷报,黎朝举国归降……” 一遍遍昂然的高呼之声,在整个中庆城中回荡,顿时让颇有不满的百姓一静。片刻之后,百姓们已经忘记了抱怨,纷纷议论起来。 “什么、什么?那人说什么?” “好像说的是,黎朝归降了。” “咦,黎朝不是早就归降了吗?” “是啊,然后就又叛了呗……” “呸,还真是撮尔小国,反复无常!” “要我说,这黎朝上下脑后有反骨,还不如让安东将军一路打进黎朝的王都,省的再来之前那么一出降而复叛的戏码!” “你以为当今圣天子,还有朝中的诸位大人们,没你聪明?听到没有,‘解散安沛郡兵马’!这次黎朝归降,铁定没这么容易!” “这倒也是,圣天子何等英明啊!” 或许是因为数次击败黎朝,使得云国百姓的阈值提高了。此时听到黎朝归降,虽然百姓们也算得上高兴,却也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可刚等到军中报捷将士直朝皇宫而去,众百姓刚要散开,便又听到一阵战马急促的马蹄之声传来。 便见城门处,又有数骑飞马而来,手中云龙旗猎猎作响,显目异常。 便听到一阵高昂振奋之音,在众百姓耳边炸开: “安北将军捷报,夏国江阳郡,已为我大军尽数占据!陛下万岁,大云万胜!” “安北将军捷报,夏国江阳郡……” 城中百姓闻言,沉默半晌之后,便立时齐齐发出一阵欢呼之声。 “好耶!” “赢了,真的赢了!” “夏国虚有其表,也不过如此。今后这天下第一强国,当为我大云!” 还未等众人欢呼完毕,便又看到城门处又有一面云龙旗帜,在精锐骑兵的护送之下,飞扬而来。 “左军都督府、石城郡奏报,容州大捷,破夏国容州西南边军,斩敌首级两万余,俘虏敌军六万众,已全据夏国德江郡!” “容州大捷,斩敌两万余,俘敌六万,全据夏国德江郡!” 秋收之前,夏国伏杀邕州主将狄青,挑动兵变的阴谋败露,梧州、邕州战起。差不多同一时期,黎卫宁复叛,领水师北上杀入云国境内,欲威胁重镇石城郡。 三国战乱再起,到今日,满打满算还刚过两个月,局势却已然大变! 杀入云国境内的黎朝东路水师,已然全军覆没,甚至就连御驾亲征的黎朝黎卫宁,都失散于乱军之中,生死不知。安东将军杨大眼,领数万大兵攻入黎朝境内,逼得黎朝朝堂臣服归降。 而另一边,与夏国对垒的建昌府——江阳郡、石城郡——德江郡、邕州——梧州的三处战场,除了夏国重兵屯守的河池郡梧州,其余两处战场已然捷报传回。 相较于黎朝,击败夏国这个天下第一强国,显然能够给云国百姓更大的感触。虽然此前众人皆是无比自信,但此时捷报真的传回之后,百姓们还是不由得愣住了一下。 “陛下万岁!大云万胜!” 一道欢呼之声,突然自人群之中响起,将一众百姓惊醒。 下一刻,人群之中顿时起了反应! “陛下万岁!大云万胜” “圣天子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天子天命所归,威震四海!” 不绝于耳的欢呼之声,先是自城门附近响起,旋即飞快地蔓延至整个中庆城中。振聋发聩之声,响彻四周,仿佛整个中庆城中都炸开了锅一般。 云国皇宫,养心殿中。 城中百姓的欢呼之声,此时传入了深宫之中。 萧承微微抬头,侧耳听着宫外百姓那山呼万岁之声,嘴角不由得一笑。 养心殿中,一众臣子对视一眼,当即颇有眼色地跪倒在地,俯身行礼,齐声呼道: “臣等,恭贺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伴随着振聋发聩的百姓欢呼之声,在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庞大的精神之力,自所有文武臣子、云国百姓身上散溢而出,化作一道道大小不一,白、蓝、紫、金等各色流光,齐齐朝天空之上汇聚而去。 天空之上,绵延广阔的金色祥云翻涌不断,社稷气成龙虎,更有诸多祥瑞异象一一浮现。 只听得一阵若有若无的龙吟之声,自云间传来。 金色祥云之间,只见龙身翻滚,若隐若现。 下一刻,云国国运金龙飞舞而出,其鳞、爪、须、颔,处处清楚分明,毫无半点虚幻,宛若实物。 伴随着无数道大小不一,颜色不同的流光汇入,金色神龙身躯猛然一震,原本数十丈的身躯再次增长几分,气势更为深沉。 圣感天地灵,祥光恢宏帝气生。 万千气象映衬,更显云国气运恢宏。 伴随着国運越發鼎盛,云国文武百官,無论职位高低,此时有了异样的感觉。只觉身躯之中,忽然莫名涌出一股温和之力,在其身躯之中流转。 文臣只觉精神一震,脑袋越发清明。武将也觉周身经脉,陡然汇入一股温和之力,往昔征战修炼所受过的暗伤,竟然皆有缓和修复的迹象。 此时无论身在何处,云国官员俱是齐生感触,朝中庆城的方向望去,一个念头顿時浮现在众人心间。 天命! 当今陛下,一定便是应天命而生,统领大云,使天下归一的天命圣主! 养心殿中,萧承微微低头。 金手指面板之上,技能【天命昭昭】之上光辉流转。 【技能“天命昭昭”效果触发,武力值+3,体力值上限+5,健康值上限+5】 【大云国昭圣元年(秋)十二月十三日 文学:47 武术:108(怒龙剑+10,技能效果+13)道德:63 体能:87(满值106)年龄:17 健康:96(满值106) 国库:1311万两皇威:90 佩戴帝卡:齐威王—田因齐 生效技能:田氏代齐、广纳谏言、励精图治、稷下学宫 额外技能:天命昭昭、大理段氏、大明余晖】 迫降黎朝,击溃夏国大军,占据西南两郡之地,国力大增,更使得百姓激昂,民心稳固。反馈到国运之上,自然使得国运大增! 而此时,蕴楼之中。 刘伯温感受着在国运反馈之下,越发清明的脑子,忍不住朗笑道: “国运越发昌盛,反馈之下,满朝文武皆得润泽!” 出身阴阳家的司天监监事澹台辉,此时不由开口道: “若是能够参悟其中奥秘,必助我大云匡扶天下,一统山河日月!” 刘伯温闻言,当即开口道: “也唯有依靠我等,继续努力了!” 在座出身百家的司天监官吏,当即强忍心中激动,低头一礼,齐声道: “吾等,必竭尽全力!” 第五十九章 除夕赐宴与【神探狄仁杰】 这无论是哪朝哪代,制度如何变革,生产力如何发展,这能够喂饱上下国民的粮食,从来都是一国之根本,为历代君王所重视。 农业需以四时变化,判断气候的变化,预测季节来临,以此为根据播种收获。 阴阳家、道家甚至农家历代先贤,或以日月星象、或以江海潮汐,或以四季轮转为规律,制定原初历法,天下诸国沿用至今。 有了历法,像是除夕元旦这类年末岁首的节日,自然也就应运而生。 又逢一年除夕,今日中庆城皇宫之中,萧承按照礼制,赐宴百官。 京中品阶到了的文武百官,宗亲勋贵,此时皆已齐聚。 专们用来宴请百官的大庆殿中,百官齐聚于此,垂手等候。 “圣驾到!” 只听得宫中太监尖锐的嗓音传来,百官连忙按照文武品阶,分列两旁,俯身跪倒,齐声贺道: “臣等,恭迎陛下!” 萧承未着冕服垂旒,只是穿着一身赤红色的常制龙袍,落座于龙椅之上,笑着抬手道: “免礼入座吧!” 百官闻言,当即谢恩起身,于殿中落座。 萧承脸上笑着,环顾殿中百官,开着玩笑地道: “这礼部啊,本来是将这赐宴定在了晚上。可除夕佳节,诸卿家应当是更想要和家人团聚的。还有明日元旦,你们还得起早入宫朝贺。所以朕想了想,还是不惹人讨厌了。用过午宴,朕就放你们早早散去,封印封衙,快些回家与家人团聚!” 愿意给员工放假的老板,总是很让人喜欢。 听闻此言,百官纷纷笑起来,对着萧承拱手道: “谢陛下体谅!” 萧承笑着点了点头,微微抬手,一旁的冯保便当即上前,一展手中圣旨,朗声道: “顺天应时,受兹明名,大云皇帝诏曰: 今岁以来,时会四海升平之运,八方宁靖,功德贤均,内外恩并。神聪明之德,振威武之气。足兵足食,节钺之绩烂焉;将翱将翔,佩环之助远矣…… 文武百官,奉公守法,夙夜在公,海宴河清,此岁功绩,多赖诸卿。正逢除夕,当以恩赏。 朝中一品文武、同一品宗亲勋贵,各赐金花十朵,明珠十颗,另有衣食用度之物。二品文武、宗亲勋贵,分赐金花八朵…… 时值岁末佳节,边境将士犹自浴血奋战,卫我疆土,当以重赏!着令调拨赐八十万两白银,以作犒军,另各赐新衣。五军都督府着办,边境将士家中,各赐米肉慰问……” 喜闻乐见的,发年终奖环节! 今年云国发展不错,国库充盈,国力越发强盛。这年终奖,也就是岁末恩赏,极为丰厚。 其实往年除了赏赐些吃穿用度,锦缎布帛,倒是也会赐下几朵花讨个彩头。 不过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今年赏赐厚重。无论是否在京,四品以上官员,各赐金银花朵。四品以下,也有丰厚恩赏。 此时百官之中,皆是兴高采烈。 这本就是高兴之事,而且这丰厚年终奖的背后,代表的是云国国力越发昌盛。 所以便是那些往日不喜财货,不苟言笑的朝中清正官吏,感受着蒸蒸日上的国力国势,此时也是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萧承此时不用看金手指面板,都知道百官忠诚度皆是呈上升驱使的! 冯保念完圣旨,微微后退到萧承旁边。 萧承当即抬手,道: “好了,开宴吧!” 一声令下,便有宫人奉上菜肴。 乐官上前,奏以中和韶乐,伴以歌舞。 雅乐和以律吕,文以五声,八音迭奏,玉振金声,典雅庄重,令人顿感厚重。 说起来,此前在萧承的示意之下,云国不声不响地便在礼部之下,设立了四品大司乐的官职。其中官吏,皆以音家弟子充任。也算是应了当初音家,欲要求个出身的想法。 赐宴的菜肴,因为早早便准备好了,所以此时都有些凉了,并不好吃。再加上萧承在这里,百官也有些放不开,萧承饮了几杯酒意思了一下,也便起身离去。 临出殿之时,萧承却是忽然瞥到了大殿一旁孤零零坐着的几人,脚步一滞,旋即对着冯保道: “倒是差点将他们忘记了,你过会儿将他们几人带来吧!” 冯保闻言,顺着萧承的视线望去,便见阿史那社尔、契苾何力等四人,孤零零地坐在大殿一旁,连忙应是。 这四人之中,阿史那社尔、契苾何力,皆是以请求归附为由求见萧承之外,其余两人,则是分别以吐蕃、西域于阗国的名义投上国书求见。 萧承此前交代过,让礼部好生招待这几位他国之人。所以这除夕赐宴,礼部便安排了几个位子。 不过四人都是小国出身,除了几名礼部官吏,朝中哪里来的认识的人啊,自然显得孤零零的模样。 萧承眼睛一动,又道: “还有那位天竺僧人,今日难道空闲,一起请来吧!” 冯保闻言,却是连忙摇头,沉声道: “陛下,那位天竺僧人,暂时还不能入宫来!” 萧承闻言,眼睛一动,迈步走出大庆殿,问道: “为何?” 冯保连忙压低了声音,解释道: “此前这天竺僧人阿那律一路东来,陛下示意奴婢手下多加造势,给他们添些磨难。因宝藏之事,江湖黑白两道多有异动,众多八阶、七阶的武林高手暗中出手,可谓凶险至极。可就算如此,一路之上我东厂每次都尚未来得及暗中出手相助,他们一行人每次却都是莫名地逢凶化吉!” 虽然东厂放出的消息,是天柱僧人阿那律,携宝敬献萧承。 但阿那律到底不过是以天竺佛门弟子的身份前来,而非天竺诸国使者。所以就算身死云国境内,重宝被夺,那也是天竺佛门与云国佛门之间的事情,按照道理来说,朝廷根本不会过问。 便是因为这个原因,黑白两道不少的武林高手,根本按奈不住心中贪欲,暗中出手。过程虽然未曾细说,但确实是千难万难! 按理来说,东厂若是一直没有出手帮忙,那以那几名佛门年轻一辈的弟子,根本不可能将阿那律安全地护送到中庆城。 萧承闻言,眉头一皱,沉声道: “什么意思?东厂在怀疑什么,直接说出来!” “陛下,奴婢手下番子怀疑,这阿那律只怕是身负武功之人!身负上等武学,却深藏不露,只怕不简单!” 说到这里,冯保微微一顿,接着告罪道: “请陛下恕罪,东厂此前未有实据,所以一直在暗中详查,并未禀明陛下……只可惜,至今也未曾查到什么。” 萧承闻言,顿时沉吟起来。 其实萧承自身武功摆在这里,有怒龙剑的加持,又身处禁宫之中,四周尽是精锐禁军,以及侍卫高手的护持,不可能有人能够危害到他。 只是隐藏武功这一项,实在可疑了些。 佛门又生了异心?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想到这里,萧承眼睛一抬,当即道: “召他进宫,等候朕宣召。另外,宣新任内阁行走狄仁杰,禁军都伯李元芳一同等候,命他二人暗中试探调查!” 【蓝色训卡,神探狄仁杰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获得狄仁杰、李元芳 卡牌说明:“元芳,你怎么看?”“大人,此中必有蹊跷!” 狄仁杰,字怀英,唐代政治家、武周时期的宰相出身于太原狄氏,早年以明经及第,以不畏权贵著称。拜相之后,仅四个月便被酷吏来俊臣诬陷谋反,夺职下狱,平反后贬彭泽县令。他在营州之乱时被起复,再次拜相。后犯颜直谏,力劝武则天复立庐陵王李显为太子,使得唐朝社稷得以延续。 武力9,文学86,智慧94,道德91,年龄29,统御70,政治96,魅力93,忠诚100,野心39 李元芳,出自《神探狄仁杰》,武功高强,其性情刚烈,任事果敢,原则性很强,胆识过人,有勇有谋,绝非莽夫。 武力94,文学54,智慧79,道德80,年龄21,统御84,政治70,魅力81,忠诚100,野心37】 这是萧承此前,抽到的新训卡! 这内阁行走的官职,原本是选取朝中精干官吏,助萧承处置政事的地方。 因为并无具体负责事务,且官职不高,所以逐渐地便成为了萧承安置训卡召唤而来的臣子的地方。 前有萧瑀、杨延和,现在有诸葛亮、狄仁杰、刘伯温,还有之前金色策卡【星佑蜀汉】召唤而来的法正,如今也在其中。 冯保闻言当即应是,将萧承送回了养心殿之后,便匆忙离去安排。 不多时,阿史那社尔、契苾何力、论弓仁、尉迟胜四人,在宫中侍者的带领之下,匆忙赶至养心殿中,行礼道: “拜见大云皇帝陛下!” 萧承看着眼前四人,点头温声道: “今日是我中原百姓除夕佳节,正是一家团聚之时。虽不知你们有没有过此节日的习俗,但想到你们身在他国,远离故土家人,便请你们前来赴宴,热闹一番。只是朕倒是疏忽了,你们在朝中并无多少认识的人,想必宴席之上并不太自在。正好此前朕忙,一直未曾召见你们,今日正好宣你们前来问问话!” 萧承其实此前一直都没顾得上他们四人,请他们赴宴,也只是礼部的安排。但就算如此,却并不妨碍他此时温言安抚四人,收拢人心。 而阿史那社尔等人,自从入京以来,听过最多的,便是萧承登基以来的众多文武功绩。 如此文成武德,英明果敢的大国雄主,对待他们或是小国番邦出身,或是已然失势似丧家犬的几人都如此温和态度,所思所想极为体贴,岂能不让他们心中为之动容? 心情激动之下,尉迟胜率先开口,态度略有不安地道: “皇帝陛下如此待我小国臣民,当真是让我等万分惶恐啊!” 萧承再次温言安抚了几句,方才开口道: “朕多在深宫之中,未曾见过天下诸国风采。你们四人恰好来自西域、突厥、吐蕃之地,不妨给朕讲一讲这天下各国的风土人情吧!” 虽然夏国底子依旧雄厚,但如今云国逼降黎朝,有尽吞西南六郡之势,这天下第一强国的名头,只怕不久就要落到云国的头上了。 到了那個时候,天下其余诸国,必然要将视线投到云国身上。尤其是像西域、吐蕃等和云国接壤的国都,必然要留心一番的! 听到萧承所言,几人自然不会回绝,逐一对萧承讲述了他们各国的风土人情,使得萧承对夏、黎之外的国家,有了一些了解。 当今天下,夏國北方有突厥诸部,勢力颇为强大,一统北方诸部,疆域西至西域,東至高丽,麾下控弦之士数十万。逼得夏国将精锐大军尽数驻防北境,以防备突厥入侵。 而在夏国西北、云國北部,有吐蕃王朝占据高原。此代雄主名为弃聂岐,统一诸部族,自号赞普,意为“吐蕃君王”。并设立法度,推广灌溉,节制国中大小贵族。 再北边,便是西域诸国。此地诸国番邦林立,相互攻伐不休,纷乱异常。除此之外,若是在其余诸国,因为各种原因而待不下去的武林人士,都会前往纷乱的西域,这便使得西域更加鱼龙混杂,纷乱不堪。 阿史那社尔便是在自立可汗之后,却被当代突厥之主郁督可汗平叛,只能逃来云国。而契苾何力,则是北方铁勒部首领。只因突厥大军来袭,无力抵御,兵败之后部族覆没。 论弓仁是吐蕃贵族出身,赞普弃聂岐对国中贵族下手,其家破人亡,只能出逃。 只有尉迟胜境况没有这么惨。他乃西域于阗国国王之子,前来云国。是为了和这个占据茶马商道的强国打好关系。 当然,这些身份,也都是金手指给他们安排设置的。 萧承看着四人,眼中一动,开口问道: “今日你等拜见朕,亦是给朕讲述了诸国风土人情,朕很高兴!伱们,可有什么想要索求的吗?” 此言一出,论弓仁当即俯身一礼,用略有口音的官话,开口道: “草民心慕大云,更感念陛下厚爱,只愿投效,为陛下尽忠!” 此言一出,阿史那社尔、契苾何力更是附和道: “陛下恩德功绩,宛若草原的太阳一般耀眼,我想要献上自己的忠诚,为陛下效力!” “我……我也一样!” 只有尉迟胜眨了眨眼睛,开口道: “外臣艳羡于大云的繁华,想要留在中庆城中学习,请陛下恩准!” 萧承闻言,看了几人一眼,轻笑着点头,道: “自然可以,朕准了!” 四人闻言,顿时一喜,齐齐行礼道: “谢陛下!” 第六十章 阿那律的异常之处,与黎朝义士 宫中的一处偏殿之中,当天竺僧人阿那律在一名和尚的陪同之下来到这里之时,殿中已然有人在等候。 身穿七品官府,身形略有富态的狄仁杰,正与身穿禁军甲胄,身形壮硕,满脸刚毅的李元芳,正随意地交谈着什么。 看到阿那律到来,李元芳当即看向身旁的狄仁杰,轻声道: “大人……” 狄仁杰微微点头,旋即带着他迎了上去,对着阿那律微微点头,道: “这位,想必便是阿那律大师了!” 一旁的中年和尚闻言,双手一持佛礼,行礼道: “见过两位大人,这位正是天竺阿那律大师!” 说罢,这位摆明是充当翻译之人的中年和尚,又用梵语向阿那律低语了几句。 阿那律点了点头,看向狄仁杰二人,露出轻笑,双手合十郑重一礼。 狄仁杰眼光一动,留意着阿那律,忽然呵呵一笑,又开口道: “因阿那律大师前往我大云,一路之上行来,可谓是辛苦了!” 中年和尚又将这些话以梵语翻译,说给阿那律听来。 阿那律又以梵语回复,中年和尚翻译道: “大师刚刚说,世人贪嗔痴三毒不消,便易为无稽之谈所鼓动。天竺诸国之中,甚至从未有人号称毗琉璃王,又何来什么藏有宝藏武学的重宝呢?” 狄仁杰闻言,哈哈一笑,点头道: “此言倒是不错!世人贪婪,只需一番流言,便足以鼓动一些亡命之徒铤而走险了!只是苦了大师,一路辛……” 话音刚落,便忽然听到一阵清脆的刀剑出鞘的龙吟之声。 阿那律听闻此声音,反应极快,猛地抬头望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便见狄仁杰身后,李元芳百无聊赖地抽出腰间佩刀,正要擦拭。但感受到阿那律视线往来,他微微抬头,刚毅的脸上恰如其分地露出一丝茫然。 狄仁杰微微抬眼,看着着阿那律,沉声道: “元芳,出家人面前岂可妄动刀兵,快快收起来,来向大师赔礼道歉!” 李元芳闻言,连忙收起手中长刀就要走上前来。 反倒是阿那律那边,微微一松气,连连摇头,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狄仁杰再次打量阿那律一眼,忽然嘴角一弯,道: “今日得见大师,倒是机缘。只是我尚有公务,只能先行离去,待到之后得空,当特意再前去拜访大师了!”说罢,狄仁杰领着李元芳对着他微微躬身,就要离去。 阿那律亦是回一礼,然后目送着狄仁杰二人离去之时,眉头微微皱起。 二人走出偏殿,早就等候门口的小太监当即跑上前来,对着二人躬身一礼,道: “狄大人,李都伯,陛下等候许久了,请速速虽奴婢前去面圣吧!” 二人也不多言,当即跟着小太监朝养心殿而去。 此时送走了阿史那社尔等四人的萧承,看着走入殿中的狄仁杰、李元芳,当即问道: “怀英机智敏锐,元芳武功卓绝,所以朕特意召你二人前去试探,刚刚可有什么收获?” 二人先是对着萧承齐齐躬身一礼,然后狄仁杰郑重地点了点头,道: “陛下,当真有所收获!” 说到这里,狄仁杰看向李元芳,道: “李都伯先说说吧!” 李元芳点了点头,当即拱手道: “启禀陛下,臣亦是没有察觉到其体内有任何内功修为的存在。但臣却敢断定,这阿那律定然身负武功!” 东厂那边,亦是觉得阿那律身负武功,但无论如何却都没有在他身上察觉到什么。连李元芳此时,也得到了相同的结论。 萧承闻言,心中更是疑惑,道: “如何见得?” “陛下,臣刚刚在偏殿之中,狄大人故意和他交谈,吸引注意力。而臣则假意拔刀,看其反应。当时的他,双手虽藏在袖中,但观其手臂姿势幅度,绝对是在暗中运转劲力。周身上下,更是下意识地摆出最合适出手的状态。所以臣刚断定,此人绝对身负武功!” 狄仁杰在一旁,却是开口道: “李都伯之言,其实只能证明其会些武功招式,并不能说明什么。当今天下,诸子百家、道教佛门、世家宗派,各方皆有高手。天竺佛门弟子,习练武学并不稀奇。而且若是阿那律一心修行,只习练了武学招式强身健体,其实也说得过去!” 说完,还不等萧承发问,狄仁杰却是再次话锋一转,道: “可如果说会一些武功,能够勉强这般解释的话。那阿那律懂我大云官话,却有心想要隐瞒这件事,却让臣心中断定,其拜见陛下的目标绝对不是那么简单!” 萧承闻言,眼睛一动,惊疑道: “他懂我大云官话?” “是,至少听得懂!” 李元芳闻言,忍不住插话道: “狄大人如何看出的?” 狄仁杰当即解释道: “交谈倾听之时,一般人的视线,总是会投向和自己说话那人的方向,这是下意识的行为。但刚刚阿那律身边僧众向他翻译之时,他却是目不斜视,这有点不符合常理,臣便起了疑心。” “而之后,臣故意用看向他,然后言语之中,却是让李都伯前来赔罪。当时那名僧人没来得及翻译,他若是一个听不懂官话之人,当时绝对会以为臣是在和他交谈,而不是当即摇头,表示不需李都伯赔罪!” 萧承听闻狄仁杰的解释,心中当即了然地点了点头。 的确,一个真的听不懂别人说话的人,如果在有人看向自己,并且开口说话的时候,绝对是会认为,这人是在同自己说话! 想到这里,萧承眼睛不由得一眯。 如此,倒是有意思了! 佛门? 不会! 佛门之中,如今胆子大还不太安分的和尚,早就被萧承送去陪佛祖了。而且这天竺僧人是佛门引荐的,若是出了问题,他佛门当真是不想在云国混了? 所以佛门搞事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但若是不是佛门,又会是谁呢? 萧承面露沉吟之色,片刻之后,方才对一旁的冯保吩咐道: “你让人先送阿那律回去,就说、就说后宫妃子有恙,事关帝嗣,所以朕匆忙离去……这位阿那律大师既然想尽了办法要见朕,那朕便晾一晾他。你东厂小心盯着点,朕倒要看看他会不会露出什么马脚!” 这阿那律若是当真有什么不轨的谋划,越是晾着他,他也只会心中越来越没底,越容易露出破绽线索! 冯保闻言,连忙低头应是。 -------- 黎朝,升龙府。 自从黎护接受云国册封,成为云国附属之后,笼罩在整个黎朝上下的战争阴霾,自然是一扫而空。 尽管对此,民间百姓之中不少人悲愤莫名,觉得耻辱无比。 但相较于此前时日,百姓日子倒是也没有什么变化。又想到自家从军的亲人自此之后不用战死沙场,竟然也有不少百姓觉得归顺云国,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反正之前那段时间,国中上下不是都在传,敖侯是注定要当王上的嘛。如今他当了王上,归顺了云国,说不定也是上天注定的事情…… 百姓总归是还要过日子的啊,这没半个月,整个升龙府之中的商贩就恢复了营业,街市之上也有百姓出门采买。 升龙府之中,逐渐恢复了几分人气,也不再似当初战前那般死寂。 一处酒楼之中,此前许久都未曾营业的说书先生,此时对着酒楼之中稀稀疏疏的十几位客人,鼓足了口舌,抑扬顿挫,引人入胜地讲述着在数百年前,哀牢国雄踞天南,威震天下的故事。 就在此时,一名身材壮硕的持刀男子,快步走入酒楼之中。 小二见到客人,兴高采烈地迎了上来。 男子却是随手挥退了小二,说明自己前来寻人,便径直走到二楼,来到角楼靠窗的桌子之前。 二楼之上,客人仅有两桌。而此时这张桌子,便是被人占据。 持刀男子微微低头,轻声道: “敢问,可是胡兄当面?” 武林人士打扮中年人,抬头看了看持刀男子,连忙起身拱手行礼,低声道: “可是荣宜春,荣将军当面?” 荣宜春闻言,轻叹一声,连连摆手道: “胡兄莫要再提什么将军!如今整個安沛郡大营,已然尽皆落入云国手中。如今我手下兵将四散,勉强收拢了千余逃出大营的残兵,苟延于山林之中,只能与匪类为伍……” 这位荣宜春,便是当初,当街呵斥前太尉陈丰蛊惑黎卫宁,献媚云国的那名哀牢族武林人士。 他当街呵斥陈丰,博得了好大一番名头之后,竟然当真投军。也因为他的名声,使得他在军中颇受一些人的赏识,很受重用。 在陈丰死后,黎卫宁注意到军无战意,所以便自军中擢拔一些敢战有血性的年轻将士。趁着这股东风,荣宜春更是平步青云,在安沛郡大营沦陷之前,竟然已经混到了偏将军之位。 “荣将军莫要再说了!若是军中俱是您这般的血勇汉子,我国朝又何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而此时,在他面前的这位名叫胡济的人,乃是黎朝江湖之人,地位不低。 黎护称臣之后,他便领着一众不满的武林人士暗中结社,誓要用尽手段,将云国大军赶出黎朝国土。 这两人,已然是黎朝现存反抗力量之中,名头最盛,势力最广的存在了。他们私下约见,显然是为了给云军惹一点麻烦的! 两人落座之后,方才低声攀谈起来。 “胡兄送来的粮草,可谓是解兄弟我的燃眉之急了。要不然,我就连现在手下的这些残兵,都无法维持!” 胡济连忙摆手,道: “荣将军不需客气,你不也是一直提供云军的情报给我们吗!若非如此,我等也不敢生出偷入军营刺杀主将的心思。” 说到这里,胡济忍不住叹息一声,道: “说起来,云军主将杨蛮子这个狗东西,当真是棘手!我前来派了二十八名高手刺杀他,但每次都无功而返。甚至就连两名九阶高手,都死在了他的手中!” 荣宜春亦是跟着叹息一声,又问道: “那王都之中,可有什么进展?” 胡济闻言,脸色更为难看,连连摇头,道: “黎护叛国之后,云军对他甚是重视,甚至派来了一队人马入驻王宫護衛。这支雲军只有千人,但个个身着步人重甲,以白色鸟羽兽毛为饰,训练有素,精锐异常,号白毦精兵。为首那名为陈到的将领,修为不过八阶,可心思细腻谨慎,有统兵之能!数次针对黎护的刺杀,便是因为他未能功成!” 荣宜春闻言,眼中一动,继续道: “那胡兄可有泄气?” 胡济闻言,眼睛顿时一瞪,道: “为国锄奸,扶黎灭云,我辈义不容辞,九死不悔!” 荣宜春闻言,当即一鼓掌,道: “好,说的好!九死不悔!” 荣宜春顿了顿,接着问道: “那胡兄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胡济张了张嘴,旋即又顿住,小心翼翼地朝四处看了一眼,又朝旁边桌上的几人微微点头示意。 那几名亦是江湖人士打扮的人当即起身,把住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胡济见状,这才面露激动之色,开口道: “好叫荣将军知晓!黎护手段酷烈,屠杀朝中有血性的大臣。但廷尉丞费大人却是忍辱负重,已然暗中串联朝中大臣,想办法资助我等,尤其是荣将軍您!而且费大人此时,也已经派人全去武里府,想要说服西路水师倒戈。” 胡济越说越激动,竟然忍不住站起身来,神情振奋道: “到时候西路水师于西境起义,云军必然亲自前去平叛。我便领一众江湖人士,下毒刺杀,焚烧粮草,全力阻止云军步伐。彼时王宫之中,朝中诸位大人配合之下,将想办法调离云国白毦精兵。然后荣将军你,便可领兵马潜入王宫,将黎护这个逆贼诛杀!” 听到胡济所言,荣宜春眉头一动,旋即露出莫名的笑容,道: “荣宜春,愿听从调遣,万死不辞,九死不悔!” 胡济闻言,更是激动地拍了拍他,振声道: “九死不悔!” 第六十一章 弃守河池郡 此时云夏两国之间战事,虽未曾平息。但毕竟时值除夕佳节,仍要自家将士在外征战搏杀,难免有些不近人情。 云国刚刚占据德江、江阳西南两郡之地,还需要时间消化。夏国如今手中兵马不足,需要从其余地方调集大军前来填充防线,自然也不会、也没有能力主动进攻。 便是因为如此,前线各处战线,此时尽皆消停了下来。 夏国江城府,江州城,西南招讨司官署之中。 大堂之中,招讨司的一众文武官员,百家弟子,此时齐聚于此。个个低伏身子,垂眉耸眼,一口大气都不敢出。 整个大堂死寂无声,气氛凝重至极。 主位之上,岐王看着手中新递来的容州军报,倒是没有震怒惊骇之色,反而是只觉得荒唐至极。 刚自黎卫宁手中要来了气运之法送完金陵城,结果还没等他喘口气呢,就又收到了容州城之败的军报。 十几万他亲手调教过的西南边军,虽不是夏国之中最强兵马,但也堪称精锐。只是万万没想到,竟然就这么轻易地被两万云军击溃散落,大败而归! “呵呵……”岐王不怒反笑,旋即随手将军报扔下。 “到底怎么回事?十几万大军,竟然让两万不到云军围困孤城。这仗说出去,谁敢信?谁敢信!” 岐王这越说越激动声音之中,尽是压抑不住的滔天怒火! 古往今来,历朝历代的大小战事之中,何时有过这般荒唐的结果? 想也知道,这往后千百年之中,这容州城之战,必然要被天下各国将领反复研究,直至将这十几万西南边军、他岐王乃至整个夏国,钉在耻辱柱上! 见到岐王这般暴怒,一众文武谋臣沉默片刻之后,当即有人站出身来,拱手行礼,道: “殿下息怒,实乃云国兵马能够凝聚大军异象相助,我大军军势难以匹及。军中士卒愚蒙,见异象凝聚,军心更是为之动摇。所以云国的数千重骑,便能够堵住围困容州四门,这才致使大军无法冲出,而有溃败……” 容州城之败,的确不能全怪军中上下将领。 石城郡兵败之后,云军衔尾杀来,直接将夏军堵在了容州城中。 有粘杆处、音家送来的情报,夏军在西南六郡的军事安排,伍子胥一览无遗。还有德江郡百姓,对夏国朝廷失望透顶,反而民心尽附云国。 诸多因素相加,这才有了伍子胥以三千重骑围困容州,其余兵马尽数散出,攻略州县,让容州沦为孤城,使得十几万大军溃败的战果。 而容州城中的西南边军,唯一没有把握住的机会,便是刚刚退后容州之时,军备物资尚算齐备,大军上下依旧听从军令之时,下令冲击四门,以人命堆出一条路来。 但就是因为这么一犹豫,致使之后军心士气持续低落,大败终究无法挽回! 岐王闻言,也知道此时不是继续追究之时。他嘴唇颤颤,强行压下心中急躁怒意,深吸一口气,道: “命梧州大营派遣人手,全力收拢溃兵!” “是!” 此时的西南,空有物资军械,却无兵将可以调用。所以这些溃兵,也必须尽快收拢起来。 夏国国力雄厚,治下百姓总多,这倒是一点没错。但在武学盛行的背景之下,能够稳定一国,镇压江湖的朝堂大军,绝非是强行拉来多少青壮,便能够立即有用的! 不说战阵阵法、军旗号令,需要操练多久。单说这军阵士卒的武力,起码也得是修行军中武学入品阶存在,要不然如何能够那些以武犯禁的存在? 云、夏两国人口数量,纵使多得不像封建背景下生产力所能够供养得起的,可两国精锐大军、地方郡兵加起来,也不过百万余众。 为何当初黎朝两度国战失利,损失十几万精锐大军,便自此一蹶不振,元气大伤? 为何安顺郡郝元化此前掀起叛乱,弄得动静无比之大,还得靠慕容复斩将夺旗,才能彻底在安顺郡稳下阵脚。之后面对夏军精锐围剿,纵使浩荡声势,却也不过两三个月的功夫就几近败亡? 这些,都是因为靠征调青壮而来的兵马,与正规大军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还有京畿兵马,目前到了何处!”岐王继续问道。 容州城一丢,十几万边军不知损失多少,西南局势更为动荡。岐王现在唯一能够指望的,也就是此时从京畿抽调而来的那些兵马了! 当即有官员出列回禀道: “殿下,大军开拔也快一个月了。若是催促急行军,半个月之内应该能够赶来……” 而就在此时,却是有人忽然出列,道: “殿下,在下有一言!” 岐王闻言,微微抬头,看向说话那人。 此人三十多岁的模样,肤色粗糙,一身布衣未穿官袍。站立之时,腰背挺直,眉宇刚毅,颇有军中行伍气息。 显然,此人正是如今在岐王麾下效力的百家弟子。 只是也因为如今自己麾下百家弟子众多,所以岐王对此人的印象并不是很深。 一旁的冯处见状,俯身到岐王身边,低声道: “兵家弟子朱飞昂,长丰侯朱栋次子。” 岐王闻言,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自此云国皇帝萧承设立稷下学宫之后,百家皆有动作。 而除了杂家、家这本就在云国境内的两家学派之外,剩余百家之中动静最大的,便是阴阳家、兵家两家了。阴阳家宗主须宿、兵家兵主戈商,亲自领着一众弟子门人前往云国之中效力,一副看好云国,鼎力支持的架势。 此时两家学派之中,依旧没有前往云国的弟子们,或是因为报效家国的理念高于师门、心中抱负,或是因为自身的出身地位,而无法效忠云国的,也或是两者皆有。 岐王看看朱飞昂,点了点头,沉声道: “你想说什么!” 朱飞昂站直了身子,深吸一口气,咬牙道: “云国兵锋强盛,西南局势动荡,民心不再,河池郡不可久守……还请殿下,早做打算,当断则断!” 此言一出,大堂之中的一众文武顿时一滞,愣住片刻之后,脸上当即露出震怒之色,纷纷厉声呵斥道: “大胆!” “梧州大营有德阳侯坐镇,雷州水师协防,万无一失!” “河池郡有邕江天险相助,云军不得进犯,若听你劝谏,可是要将河池郡拱手送人?” “妄人妄语,一派胡言,还请殿下,将此人逐出去!” 虽然此前夏军,已经开始着手迁移前线人口物资,以防万一。但也未曾像这朱飞昂这般大胆直言,说要直接放弃河池郡的! 大堂之中,文武官员立时一起发作,呵斥问责之言,宛若疾风骤雨一般,朝朱飞昂身上而去。 要知道,此时的河池郡,是如今前线战场之中,唯一一处未曾落于下风,阵地稳固的地方了。 此时这般轻飘飘地说要放弃河池郡,如何不让一众文武又惊又怒? 朱飞昂面对众官员,却是神色坚定,张口大声驳斥道: “石城郡云军主将心思细腻,大胆无比。观其德江郡一战,更可知其擅用奇兵冒险。如今德江郡已失,河池郡北方亦是被云军威胁,再不撤军,恐其再出奇兵断我梧州兵马后路,重、重演容州城之败!” 河池郡西北方向,便与德江郡接壤。 德江郡失去了,就意味着梧州兵马要受到两面夹击。若是云军主帅伍子胥,再像此前攻伐德江郡一般,直接派去兵马深入,截断夏军后路,那容州城之败必然重演! 听到朱飞昂的劝谏,众官员微微愣住一挥。片刻之后,众官员颇有默契地对视一眼。 在看到同僚眼中深意之时,众官员心中了然,沉默片刻之后,旋即再次开口,对朱飞昂的呵斥言论更为汹汹。 呵斥之声,越演越烈,也变得越发难听起来。 仅以布衣之身,面对西南招讨司一众文武官员的苛责逼问,朱飞昂脸上涨红,双拳紧攥,显然压力不小。 但他此时,也只是抿了抿嘴,充耳不闻众文武官员的呵斥谩骂,眼神无比坚定地看向岐王。 岐王眼中一阵闪动,紧咬牙齿,额间青筋爆出,脸上神色变幻不停。 沉默许久之后,他方才无奈地叹息一声,脸色铁青着,满心不甘地咬牙道: “你说得对!” 岐王是军中出身,或许不如这世间一流名将,但也是绝非庸才。如今的西南局势,他又如何会看不懂? 江阳郡、德江郡一失,象州郡、河池郡必然不保。若是继续咬着牙不认,只怕就连他手上唯一可以信赖的梧州大军,都有可能尽丧云军之手。 想到这里,岐王便是再不甘,也不可能死挺着不认。 他看向大堂之中一众文武官员,开口道: “河池郡,不能久守!” 而当岐王有了结论之后,刚刚还群情激奋,口出斥责之言的一众文武官员,当即沉默下来。 岐王张了张嘴,再次踌躇一阵,方才眼中一凝,下定了决心,道: “以西南招讨司衙门之名义发令,命雷州水师封锁江面以作掩饰,德阳侯齐默布下疑兵,迷惑对岸云军,大部兵马舍弃营帐物资,尽快撤回邵阳郡永州驻守!” 说到这里,岐王忽然想到了如今盘踞在邵阳郡之中的慕容复,眼中一厉,冷声道: “若有阻拦者,一律诛杀!一切责任,本王一力承担!” 若论长袖善舞、礼贤下士、安抚朝臣、平衡权术,岐王在一众皇子之中都不算出众。 但其余皇子,若面对岐王所遇之事时,却是难免瞻前顾后,将自身得失,摆在了最紧要的地方。 唯有岐王,无论是当初,为夏国朝廷除去西南将门、瘟疫之时亲自前往江阳郡居中坐镇,还是如今一力承担放弃河池郡的责任,展露出来的魄力担当,却是别的皇子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 众官员听到岐王所言,神色当即一缓,悄悄对视一眼,然后对着岐王俯身一礼,齐声道: “臣等,谨遵殿下之命!” 此时的这番爽快,一点都没有刚刚那极力反驳的模样,倒是颇有些奇怪。 而一直在岐王身后站着的冯处,此时眉头顿时一皱。 冯处是绣衣使出身,因为此前经手过的诸多差事、案子,对朝中官员心中那些小心意,那是最清楚不过了。 此时这些文武官员,答应得如此顺利痛快,可不是岐王的威望有多高,能够一言而决之。 岐王眼前这些官员,能够混到如今地步,自然没有愚笨不聪明的。在德江郡沦丧之后,也都看得出这河池郡,已经是注定守不了的。 但是他们,可都没有一个在金陵城当皇帝的老子。这轻易放弃一郡之地的罪名,日后朝中若是追究起来,可是万万承担不起的! 所以刚刚那般指责朱飞昂,也不过是先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场。待到岐王发话之后,便立即俯首听命。这样日后出事,也有人担着。 想到这里,冯处眼神一冷,心中已然开始想着敲打这些官员的手段了…… 此时的岐王,却是没有心思去想这些,反而看向朱飞昂,开口道: “本王问你,你可有什么谋划?” 听到岐王不仅没有怪罪,反而继续询问自己,朱飞昂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然后开口道: “殿下如今并无多少可调用的大军,当暂逼云军锋芒,守卫要塞,积蓄力量!如今西南六郡之中,江阳、德江已失,河池郡难以维系,象州郡脱离掌控。剩下的唯有安顺、邵阳两郡,因为此前朝中招安,尚有一些兵马可以调用。” “安顺郡郝元化,此前已经出兵,抵御江陽郡雲軍。请殿下再以厚利重爵,驱使邵阳郡慕容复出兵,全力阻拦德江郡兵马。殿下手中精锐大军,当分别驻守险关要地。” 说到这里,朱飞昂当即上前一步,来到悬挂着的地图旁,一指地图上的安顺郡,道: “安顺郡兴元府,扼守象州、江阳两郡,此地北靠秦岭,南倚米仓山,中有汉江之险,地势险要,易守難攻,当遣两万精锐驻守。若不失,可使江阳郡云军进退不得!” 他又手上一动,指向邵阳郡地界,道: “邵阳郡武陵府,东据云梦泽,西依山脉,丘岗山水占据一半之地,可使云军重甲骑兵无法展开。此地,当遣三万精锐入驻,云军攻安顺郡,则进而断云军后路。云军若攻邵阳,可使其步步维艰!” “还有永州重地,剩余兵马当尽数驻扎于此,以防云军自河池郡攻来!” 如此一来,舍弃西南四郡之地,依托兴元府、武陵府、永州三地,围绕着江城府,形成阻拦云军的坚固防线! 岐王闻言,眼中神采闪动,微微点头,道: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好,便依你所言……本王举荐你为西南招讨司参军,时刻伴本王左右,为本王参谋军政!” 此时朱飞昂这位兵家弟子展现出来的兵法谋略,足够果断凌厉。而且他所献上的谋划,也比岐王此前设想的最坏情况,要好上太多了! 朱飞昂闻言,脸上一喜,当即俯身一礼,恭敬地道: “臣,谢殿下厚爱!” 一众百家弟子,看着朱飞昂因谏言便被重用,得以随侍岐王身边,眼中顿时一热。 他们这些百家弟子,看不惯朝中党争,可仍旧有出将入相,实现心中抱负的渴望。 而岐王,这位已经被朝野上下,默认为下一任储君的皇子,便是他们的实现抱负,而要效忠的对象! 第六十二章 金色策卡【天发杀机】 云国中庆城,皇宫之中。 虽已夜深,但今日正是除夕守岁,此时的皇宫相较于往常,处处张灯结彩,格外喜庆。 子时一至,就是新年,便听闻皇城城楼之上,有清脆的玉钟之声悠然响起。 早已准备好的宫中侍者,当即提灯,于宫中四处走动,口中高呼祝词,道: “元正启祚,万物惟新。膺时纳右,与天同休。” 昭圣二年,到了! “元正令节,不胜大庆,谨上千万岁寿。” 萧承听到殿外的动静,微微抬头。 一旁的冯保连忙递上毛笔,笑呵呵道: “请陛下开御笔!” 伴随着国力的蒸蒸日上,大云国上下,已经逐渐展露出入主中原的雄心。 所以为了之后名正言顺地出兵中原,朝中已然开始着手,确立云国的正统地位。 其中最重要的一项体现,便是礼部开始负责考究、推行各种繁琐礼制,以表明大云国皇室萧家,乃是中原人士出身,传承的是中原文明,大云国遵从的是中原礼制。 今年新年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什么礼节,就不知道是哪个礼部官员想出来的。 萧承并不觉得,靠着一些据说是考究古籍古制,但的确可有可无的繁琐礼节,便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 但毕竟是新年,他也不介意讨个彩头! 随手接过冯保递上来的御笔,在早已准备好了的纸上大笔书写。 “海晏河清,万姓安宁。所向皆从,边尘永息。” 字称不上好看难看,稳定地发挥着“文学:47”的水平。 但或许是因为身居帝位,有一统天下,扫清寰宇的心气,所以萧承的字迹,却有着一股雄视天下,霸道凛然的帝王之气铺面而来。 随手写下的祝词,“所向皆从,边尘永息”,更是毫不掩盖地表露出了萧承的心中伟业! 欣赏了一眼自己随手写下的祝词,萧承忽然眼睛一动,沉声道: “此前朕吩咐的事情,调动的虽然多是粘杆处人手,但毕竟是你东厂主持,进度如何,你和朕说说吧!” 冯保闻言,连忙躬身回道: “请陛下放心,奴婢不敢怠慢!自受命以来,郭都翊卫使和奴婢合作默契,人手尽皆就位。若是计划没出问题,此时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 萧承闻言,微微点了点头,头都没回,继续道: “黎朝那边,也不可大意!你的人马,多盯着点。” “是!” 萧承说到这里,忽然看向冯保,笑道: “今年,你冯保可有什么想要的?” 冯保闻言,眉眼一喜,连忙躬身行礼道: “为陛下效力,已经是奴婢莫大的荣幸了。其余的东西,奴婢不敢奢望……” 萧承闻言,随口应了一声,无所谓地道: “既然你什么都不要,那朕就不给了!” 一句话,顿时让冯保脸上一僵,尬在了原地。 陛下,这只是客气一下而已…… 萧承瞥冯保一眼,一副似笑非笑模样,没有开口。 冯保见状,只得讪笑两声。 “去岁夏国算计朕一次,虽未功成,但朕对此事,心中总是有些不快。你这次若是能替朕出口气,朕自不是小气的人!”萧承沉声道。 冯保闻言,神情当即一震,连忙道: “有人胆大妄为,胆敢算计我大云。奴婢这次已然尽出精锐人手,定要为陛下惩治这幕后之人!” 萧承闻言,微微一笑。 万象更新之时,应该抽个卡才是! 想到这里,心念一动之下,巨大金色转盘忽然浮现。 转动之时,各色光辉流转不停,耀眼异常。 金手指面板之上,特殊技能【昭昭天命】旋即大放光彩。 冥冥之中,伴随着萧承开启转盘,天空之上盘踞着的云国国运金龙,忽生感应,睁开了金色的龙目。 绵延广阔的金色祥云,此时翻滚不断,种种祥瑞异象凝聚,变化完全,旋即又化作一道光辉,直直汇聚到萧承身上。无形力量,顿时推动着金色转盘缓缓停下。 刹那之间,金色光辉充斥视线之中。 萧承见状,嘴角顿时一弯。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这个技能【天命昭昭】,在每当国运提升之时,都能够在抽奖时助他一臂之力! 【金色策卡,天发杀机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可任意获得一种战法 卡牌说明:天发杀机,移星异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效果简单粗暴,一点也没有其他金色卡牌那长长的效果。 不过,对于战法,萧承还是很清楚地记得,当初自己装备金色帝卡【西楚霸王-项羽】之时,发动的战法“破釜沉舟”,便能以数万临时凑起来的乌合之众,直接击败了堪称黎朝最后底蕴的那十万大军,自此彻底奠定了黎朝最终的结局。 所以,朕该选什么战法呢…… 想到这里,萧承不由得摸了摸下巴。 -------- 此时的夏国,金陵城中。 正值新旧交替之日,相较于四季如春的中庆城,金陵城的气候,倒是更为冷些。但就算如此,也架不住百姓对新年的热情。 而且纵使此时西南战事不利,对于这些京城治下百姓,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子时时刻,守岁的百姓纷纷出门相互恭贺,车马不息,商贩众多,依旧是一副歌舞升平,太平盛世的景象。 相比于大部分地方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景象,在金陵城中,却是有几处府邸,此时死寂沉沉,毫无一点节日的喜庆氛围,甚至让人感到万分的压抑。 往来晋王府前,前来拜年的官吏,能够将府前大半个街道塞住。送来的新年贺礼,王府前偌大的门房都堆积布下。 但今年,晋王被夏皇钦此绣衣使“随侍府中”之后,时间一长,朝中百官也逐渐琢磨出了一点味道了。 这位晋王,就此失势,门庭也彻底冷清了下来! 身形消瘦,头发花白大半,满脸尽是萧瑟的晋王,此时正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之中,苦涩地饮着酒水。 皇位之争,历来残酷。不过可以预见的是,晋王虽然注定要困守这座王府,但好歹是性命无恙的。 看起来,似乎结果并不算差。但对于晋王这种,已经领略过最高风景的人,此时的境遇对于他来说,也算是一种折磨! 这个时候,便听到“吱啦”一声,书房大门缓缓推开。 晋王眉头一皱,醉眼迷离地看向门口,呵斥道: “本王说过,任何人都不许进来,你们……” 话尚未说完,书房之中便已经走进数人,直直打量着晋王。 晋王尚未完全醉,此时顿时察觉到了不对劲,勐地一激灵,醉意已然消失了大半。 再定睛一看,书房之中站着的数人,几个府中卫士打扮,却都是些生面孔。 晋王顿时眉头一皱,起身呵斥道: “你们是何人,本王为何没有见过!” 为首之人对着晋王微微躬身,抱拳道: “大云尚虞备用处翊卫使剧孟,见过晋王殿下!” “大云尚虞备用处……” 晋王沉吟一阵,童孔顿时一缩,惊呼道: “云国粘杆处!” 剧孟当即做出噤声的手势,压低了声音,似笑非笑地道: “晋王殿下,您也不想外面的绣衣使听到动静吧!” 晋王看着眼前的剧孟一众人,心中尽是警惕戒备之意。 想到就在院外守候的一众绣衣使,晋王下意识地想要呼喊。 可话到嘴边,看着对面手持利刃,似笑非笑的剧孟,喉咙微微一动,声音一低,喝问道: “你们想要做什么?又是如何进来的?” 剧孟闻言,开口道: “奉我大云陛下之命,前来助晋王殿下一臂之力!至于如何进来的?绣衣使也都是人,新春佳节,难免有所懈怠!” 听到这话,晋王眉头顿时一皱。 虞瑛瑶调来看守自己的人马,那都是绣衣使之中的精干人手。纵使是新春节日,也绝对不可能像剧孟口中这般,出现什么懈怠之举。 见到晋王满脸不信的神色,剧孟只得解释道: “我尚虞备用处最擅长的,便是这潜入手段了!” 【紫色策卡,粘杆处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所有行动、人员,被发现几率降低30%,各类任务成功几率增加30%…… 卡牌说明:清朝厂卫严酷,较明代更甚……】 晋王闻言,面前选择了相信这套说辞。他深吸一口气,开口道: “本王和你云国粘杆处并无交际,助本王一臂之力?这是什么意思?” 听闻此言,剧孟扭头看向身边之人。 身边那人取下帽子,露出锃亮的光头,对着晋王双手合十,微微一礼,道: “贫僧道衍,见过晋王殿下!” 剧孟在一旁开口道: “或许晋王殿下未曾听闻道衍大师的名头,但黎朝敖侯、啊,不!是我大云安王殿下,当初便是多得道衍大师相助,方能登临如今的位置!” 听闻此言,晋王更是眉头紧皱,疑惑道: “敖侯黎护?你云国的安王,不是黎卫宁吗?什么时候,又变成了黎护?” 这段时间晋王被软禁府中,倒是错过了这些时日来天下局势的变化。所以此时剧孟提及,他都是一脸疑惑的模样。 “呵呵,倒是忘了晋王殿下如今消息不太灵通……” 不待剧孟说完,道衍却是忽然打断道: “晋王殿下只要知道,贫僧助安王登上王位就可以了!” 晋王闻言,心中顿时一动,看向道衍,沉声道: “你是说,你们前来,是想助本王夺位?” 不待剧孟、道衍回复,晋王便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连摇头道: “可笑!虽不知你们到底打得什么主意,但本王不傻,想来不是什么好事!” 说到这里,晋王脸上一肃,道: “本王拒绝!诸位若是没有别的事情,便请回吧!” 看到晋王的反应,剧孟顿时看向身边的道衍。 而道衍却是微微一笑,阴桀的脸上露出了不太好看的笑容,道: “晋王殿下是在担心,失败只有连累家人吗?” 说到这里,道衍连连点头,道: “倒是可以理解!听闻三个月之后,便是小王孙周岁礼。王爷心中有所顾虑,自然是应有之理!” 晋王闻言,默然以对。 别看此前诸皇子争得凶,一个个貌似都能够影响一部分朝臣,威势不小。 但实际上,朝中钱粮、兵马、选任官吏等大权,一直都牢牢把握在夏皇手中。 此时夏皇已然属意岐王为储君,朝中一众帝党死忠、百官之中的墙头草、不愿党争的边缘官员,此时依然汇聚到了岐王身边,大势已成。 况且他自己,如今还被软禁,根本没有任何法子可以去和岐王争! 对于云国粘杆处找上门来,在他看来,也根本无心助自己夺位,不过是想利用自己的名头,搞出点事情出来罢了! 所以此时的晋王,对于一个必然落败的结果,自然不愿意搭上一家上下的性命。 道衍见状,继续轻笑一声,道: “晋王殿下,不妨先见见故人吧!” 说完,道衍微微后退,让开了位置。 跟着剧孟一同进来的几人,此时齐齐上前一步,抬头看向晋王,齐声道: “殿下!” 晋王听到这几人的声音,浑身竟然下意识地一颤。 前太仆、前大行令、前御史大夫…… 晋王此时才赫然发现,此时一同前来的几人,不是自己之前在朝中的心腹门人,便是母家亲卷,又或是正妃娘家之人。总之,都是些和自己利益紧密相连之人。 晋王得势之时,这些人自然威风八面,为朝中官员捧着敬着。 但在晋王失势之后,这些人或是被革职查办,或是被流放出京,再无当初的威势! 这些晋王昔日心腹,此时来到晋王身前,眼神俱是坚定无比,咬牙道: “还请殿下振作!一切,还尚未尘埃落定呢!” “请殿下莫要丧气,臣等必然竭尽全力,护持殿下!” 晋王微微摇头,刚想要张口拒绝,便顿时撞上自己一众亲信,那炙热无比,彷佛能将晋王烧化了的眼神。 对晋王有半师之恩的太仆,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勐地上前一步,死死地抓着晋王的手,双眼紧盯晋王,一字一句道: “殿下请放心,道衍大师乃是大才,必能助您扭转乾坤,定鼎大业!” 晋王心中一慌,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连声道: “太仆,此事绝对不可……” 可往日儒雅温和的太仆,却是死死抓着晋王的手不放,眼中露出了复杂之色。 固执、癫狂、决然…… 晋王只觉喉咙一堵,抬头看向其余心腹。 就见众人,俱是这般决绝的神色,目光坚定,紧紧地看向晋王。 这些人在选定晋王之后,经过这十几年的夺嫡之路,已经花费了无数的人力财力物力,将自己以及自家整个的家族,都与晋王牢牢绑定在一起。此时晋王可以退,但他们不能! 晋王看着众心腹的神色,回绝之言顿时被堵在了喉咙中。 许久之后,只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你们打算,如何做?” 第六十七章 什么无间道啊! 新春元日,如此佳节,便是此前气氛凝重沉闷,就宛若即将喷发的火山一般的升龙府,此时也恢复了几分生气。 家家户户之上贴着的桃符喜联,以及街上行走的百姓身上所穿着的新衣,让人感受到了几分节日的氛围。 酒楼之中,说书先生依旧在讲述着数百年前的哀牢国,那些帝王将相的传奇故事。 坐着认真倾听的客人,也比此前多了不少,酒楼之中的店小二也稍显忙碌了起来。 而就在此时,只听得“砰”一声巨响,一道身影砸开酒楼窗户,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咵、咵、咵”,整齐步伐之声,伴随着锁甲撞击的清脆之声出现。 在众多酒楼客人惊骇的视线之中,数百将士将整个酒楼团团围住。 突然而来的数百精锐士卒,浑身皆以黑色重甲笼罩,脸上面具凋刻狰狞兽面,只露出一双双饱含凌厉杀气的眼睛在外,头顶白色缨羽飘扬,显目异常。 此前跌入酒楼之中的汉子,此时以一种奇怪扭捏的姿势躺倒在地,口中不断溢出鲜血,显然浑身上下的骨骼,已经被大力轰碎。 汉子瞪大着双眼,浑身挣扎,有气无力地嘶声喊道: “快、快走……” 不过一句话,便顿时让酒楼之中的一些武林人士心中一惊,勐地站起身来。 便见一身形挺拔,满脸严肃的青年将领,快步走入酒楼之中。 待环顾酒楼之中的众人之后,青年将领沉声道: “总理衙门驻军统领,护军将军陈到,奉王上之命,清剿叛党。无关人等,速速退去!” 总理衙门,黎朝、不,应该是说安国朝堂,最近新设的官衙机构。主要职责,近乎于此前云国的尚书台,协助安王黎护主理国中上下政务。 若说最大的区别,那便是这衙门上下官吏,皆需得萧承亲自认命。 陈到如下来势汹汹,酒楼之中众人皆绝不妙,心中顿时一凛。 普通百姓,颤颤巍巍地起身,然后乱做一团,朝酒楼之外挤去。 陈到挺身立于门口,忽然身形一动,右手一探,勐地一用力。 下一刻,一商贾打扮的老者,便被陈到从人群之中揪了出来,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陈到这突然出手,顿时震慑在场众人。 而看到那位躺在地上的老者,一些武林中人则是急切地对视一眼,有蠢蠢欲动,将要出手的样子。 一名东厂番子手持名册,缓步走入酒楼之中,打量了几眼地上躺着的老者,又看了看手中的名册,方才有些皮笑肉不笑地道: “褚老爷子,你好歹也是江湖之中名望甚重的宿老,像这样混在百姓之中逃走,是不是有些损伤颜面啊!” 这位褚老爷子,虽然武功不过七阶,但家业庞大,对武林中人多有交情,所以也是黎朝江湖之中威望厚重的前辈。这次一众黎朝江湖武林中人齐聚升龙府,暗中串联谋划,也是凭借着他和胡济的威名,方才弄出了不小的动静。 被陈到自人群之中抓出来的褚老爷子,此时躺在地上,脸上神色变换,难看无比,咬牙道: “我老朽不堪,留在这里也不过给后辈们徒添麻烦。只是没想到,竟然被认出来……” 说到一半,褚老爷子忽然一愣,勐地看向那东厂番子手中的名册,露出惊讶狐疑之色。 这名东厂番子注意到他的眼神,冷笑道: “褚老爷子倒是反应快!” 他抬头环顾酒楼之中剩余的武林人士,喝道: “尔等姓名,皆在我手中。束手就擒,尚有一线生机。若敢负隅顽抗,忤逆王上之命,朝廷问罪下来,连累尔等的师门亲卷之时,莫要怪王法无情!” 此言一出,酒楼之中的一众武林人士,此时难掩惊怒之色,齐齐上前,死死地盯着那名东厂番子。 片刻之后,只听得有冷笑之声传来,道: “你这鹰犬之辈,难道妄想用只言片语,便制住我等?但我等既然敢来王都,难道还没有交代好后事吗!” 此言一出,顿时惹得一众江湖人士纷纷开口附和道: “黎护无君无父,数典忘宗,奸佞小人!他有何颜面,对我等下令?” “还有什么王法,那到底是我大安上国的王法,还是你云国的王法?” “我等乃是大安上国子民,云国的法度,怕是管不了我们的!” 那名东厂番子听到一众江湖人士的嘲弄之声,眉头顿时一皱,脸上浮有怒色, 但不过片刻,他又顿时神色一缓,怒意消散。 认真地环顾酒楼一圈,又低头对照了手中书册一番之后,他随手合起手中名册,对着陈到微微躬身,道: “四十七位,不多不少……陈将军,接下来便劳烦您了!” 陈到脸上沉肃,微微点头,眼中杀意一闪而过,右手已然按住了腰间佩剑剑柄之上。 而就在这个时候,刚刚被陈到扔到地上的褚老爷子吃力地站起身来,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东厂番子手中的名册,满脸皆是压抑不住的悲愤之色,咬牙道: “你手中的名册,从何而来!” 东厂番子闻言,倒是眉头一动,似是有些意外。 “老爷子年纪虽大,反应倒是不慢……至于这册子,自然是有人交给我的了!” 褚老爷子闻言,脸上顿时铁青,恨声道: “谁!” 东厂番子眼睛微动,露出满脸不屑之色,随口道: “怎么,老爷子难道以为,今日在场之中,还有人能够走得掉?” 看着褚老爷子气得发须直颤的模样,这名东厂番子嘴角一弯,不由得露出轻蔑的笑容,得意洋洋地道: “好吧,毕竟这么大年纪了……可是就算告诉您了,费大人身边有白毦精兵护持,您又能如何?” 在场武林中人听闻此言,眉头紧皱。 而其中少数,知道得更多的人,此时则是童孔一缩,不由发出惊呼之声,不可置信地道: “费大人?廷尉丞费敏!” “一派胡言!” “绝不可能,费大人乃是忠臣义士,若非有他资助,我等如何能够齐聚……” 此前便是廷尉丞费敏,暗中串联一些不甘臣服云国的大臣们,不断资助、收拢国内反抗势力。这才有了今日黎朝武林义士齐聚王都升龙府之事。 这名东厂番子闻言,眼角含笑,拍手鼓掌道: “对啊,若非有费大人,如何能够请诸位齐聚王都之中,然后一口气剿灭呢?” 此言一出,对面众人顿时惊怒无比,一个个气得牙齿紧咬,脸上通红。 “费敏,该死!” “道貌岸然,背弃家国的小人,伪君子!” “若今日得脱,必取费敏项上人头!” 东厂番子眼睛一眯,哼哼冷笑道: “只怕诸位,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说罢,他转身头都不回地离去。 只听得长剑缓缓出鞘的龙吟之声,陈到神色凝重严肃,冷声道: “杀!” 数百白毦精兵上前一步,重甲撞击之声,让人心中顿生寒意。 凛冽杀机,冲天而起! 褚老爷子只觉心中彻骨寒意,咬牙道: “杀出去,能走一个是一个!” “费敏叛国,必需将消息送出去!” “云国小崽子,爷爷我来了!” “杀!” 数十名黎朝武林高手,此时飞身而起,刀枪剑戟,劲气纵横。一众高手各自压箱底的绝学此时尽数拿出,不敢留手分毫,誓要从这里冲杀出去。 训练有素的朝廷大军,对江湖高手的压制力是恐怖的!但就算如此,七八阶以上的高阶武者,若是不孤身正面冲击大军军阵,也没有那么容易拿下。 所以按照常理,不过数百的士卒,是不足以留下这数十位黎朝江湖高手的! 可是,像白毦精兵这样的特殊兵种,又哪里会按照什么常理来衡量呢? 冲天杀气滚滚而起,天地顿生变化。伴随着凛冽杀伐的气息,便有异象凝聚。 虎身而九首,皆人面,有虎爪,为古籍之中的神兽开明。 异象凝聚,煌煌之威散溢而出,倾压而来。 原本还欲还手的一众武林人士,只觉心中惊骇,吓得四肢发软。 此时,便听到有人高呼道: “天地异象罢了,不可惊慌畏惧!” 天地升格之事,天下武林人士可比诸国朝廷更早察觉到了。 这段时间来,黎朝江湖之中,已经有好几位成名已久的高手,突破至九阶境界,引起天地异动,而生出异象。甚至就连黎卫宁此前凝聚大军异象之事,也已经传回黎朝国内。 所以不少人对此,都并不陌生,也早就有心理准备! 一众高手此时,不断在心中告诉自己,眼前不过只是大军异象凝聚,根本不需要害怕。 可就算如此,面对大军异象开明兽那凝重迫人的威压,众人还不无法抑住心中恐惧之情。 神话之中的开明兽,乃是司天之九部,护卫帝之下都,威慑百灵的神灵。 此时大军异象,亦有神话之中的半分神异。 异象镇压,凝重深沉的威压倾泻而下,让对面的众多武林人士四肢发软无力,恐惧之意不断自心底蔓延。 面对白毦精兵,这些人一身武功,不过能够施展三四成。 白毦精兵冲入酒楼之中,数人一队,面对着冲杀而来的黎朝武林高手,手中拿着那钩、盾相结合的特殊兵器钩镶。 钩镶挥出,数支锋利的上钩勾住运用轻功杀来的武林高手,将其狠狠地摔在地上。其余几人勐地刺下,鲜血顿时溅出,喷洒在一旁的门框之上。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数十名纵横黎朝江湖的高手,尚未展露手段,便极为憋屈地死在了这间升龙府的酒楼之中。 义士之血,自门缝中缓缓溢出,留到了街面之上。鲜红的血色,与街道两旁贴着的喜庆门联相互呼应,竟然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和谐。 陈到耐心地拭去了佩剑之上的鲜血,缓缓收到剑鞘之中。 便有白毦士卒上前,抱拳喝道: “启禀将军,四十七人,未有一人逃脱。” “伤亡如何?”陈到沉声道。 “重伤八人,轻伤三十一人。有三名持重兵器的高手,我军兵甲难以抵挡……” 重甲厚重,防务无双,但难以抵消重兵器的冲击。钩镶灵活,可挑、钩、刺、啄,杀敌有奇效。但面对锤、棒这类重兵器也难以抵挡。 若非如此,伤亡不至于这般惨重! 陈到点了点头,道: “将伤者带回去好生调……” 话未说完,只听得有将士忽然惊呼道: “这儿还有人!” 便见一众江湖高手的尸体之中,一道身影忽然跃起,趁着一众将士措手不及之下,勐地自窗户跳走。几个腾跃之间,便消失在视线之中。 显然,这是位极为擅长轻功的高手。 一众将士正要追去,便听到陈到忽然阻止道: “不需去追!” 那名东厂番子此时亦是跑了进来,连忙道: “对对对,不要去追,不要去追,好不容易才留了个活口的……” 一众将士闻言,顿时有些错愕。 -------- 升龙府,一处宅院之中。 数百名衣甲凌乱,却神色坚毅的士卒,自宅院之中的密道窜出,在庭院中整肃阵型,更换衣甲。 早已换上禁卫军甲胃的荣宜春,此时正有些焦躁不安地等候着。 一旁副将见状,连忙宽慰道: “将军不必担心,这次计划完善,更有忠义的朝中大臣、江湖高手相助,绝对会万无一失的!” 说到这里,副将眼中神采更甚,激动道: “只待荡清社稷,驱逐云国,将军当居首功!” 听到身边副将的宽慰之言,荣宜春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而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一阵衣角掠空之声传来,一名浑身伤痕,脸上血色全无的江湖人士跳进院子。 待看到院中这些忠勇的将士依旧安然无恙,他顿时松了一口气,一个踉跄差点没有摔倒在地,嘶声道: “费敏叛国,出卖我等,速速离去!” 此言一出,庭院中一众黎军顿时一惊。 荣宜春却是勐地推开众人,来到那名高手面前,激动道: “你说什么?” “费敏出卖我等,一众义士为白毦兵围剿,除我之外,尽数身死……” 一众黎军闻言,也不由得露出了惊慌之色。 “将军,不好!”副将连忙惊呼道。 荣宜春闻言,神色一肃,当即对着副将道: “你速速带人退走,封死密道阻隔追兵!” “是!” “若有不测,今后一众兄弟,便由你领着!”荣宜春继续道。 副将刚要抱拳应是,却又很快反应过来,忍不住惊讶道: “那将军你呢?” 荣宜春闻言,脸上露出决然之色,咬牙道: “费敏道貌岸然,叛君卖国,更设计害众多义士丧命,若是不取他人头,我心难安!” 副将看着荣宜春这幅决绝模样,当即急切道: “将军不可啊,你……” 荣宜春却是摇了摇头,重重地拍了拍副将的肩膀,打断他道: “我本是江湖人士,如今军职也只能算是辛进。除了这一腔血勇,我再无其他拿得出手的。你擅军略军务,所以此时你比我重要……莫要耽误了,快走!” 副将闻言,眼眶顿时一红,动然道: “将军……” “已经有人前来通风报信,云军此时一定也追来了,莫要耽误了!” 一旁有黎军将士闻言,当即群情激奋,道: “将军,我也要去!” “算我一个!” 到了如今还一心想着抵御云军的黎军将士,一番忠勇赤诚自然是不用多说。此时见荣宜春如此悲壮豪言,如何不心中激荡,有追随之意? 荣宜春闻言,脸色一厉,呵斥道: “胡闹!我是江湖出身,孤身一人来去自如。若是带着你们,岂不是平添累赘?” 但此时,一众黎军又如何能够冷静下来?纷纷道: “请将军放心,到时候我们就算死了,也绝对不会拖累您!” “就是如此!” “将军有一腔热血,难道我等就没有吗?” 荣宜春见众人如此,嘴唇微颤,心中不愿意到了极点,只能好生劝说道: “不准!都是大好男儿,不重整山河,岂可轻易去死?” “将军,那您呢……” 荣宜春微微昂头,笑道: “总有人要去的……今日是我,日后再轮到你们吧!” 众人闻言,心中更是感动。虽都是大丈夫,此时却都难掩眼中泪水。 副将见状,满心悲怆道: “将军……还请您,尽力保全自身!” 荣宜春闻言,沉声道: “好,快走吧!” 说罢,荣宜春满脸决然悲壮地回头看了一众黎军一眼,然后扛着自己的大刀跳上墙头离去。 副将双拳紧攥,狠狠一抹泪水,咬牙道: “走!” 一众黎军,来时满心希望兴奋。离去之时,却是带着哀痛、悲怆、愤慨之心,仓皇而逃。 想起荣宜春离去时的身形,也因为前路的迷茫,这些黎军的士气,此时已然低落下来。 而就在黎军撤离之时,一处院落之中。 荣宜春拭去额头汗水,轻吐一口气,有些无奈道: “好说歹说,才没让这些黎军跟过来!” 荣宜春对面,东厂番子点了点头,道: “这些黎军,皆是死硬分子,可以理解!” 说罢,这名东厂番子拿出一个黑色布袋,交到了他的手上,道: “这是费敏的人头,可为你扬名,最终助你成为安国境内抵抗势力的首领。在这之后,你要忘记你东厂暗探的身份,全力做你现在这个身份应该去做的事情。无论他们如何威胁到咱们大云,你都不要暴露身份!” 荣宜春闻言,顿时一愣,满脸不解地道: “这是为何?我什么都不需要去做,那咱们东厂这么多心力代价,花费了这么久时间的布局,不都白费了嘛!” 东厂番子闻言,脸上露出尊崇之色,对着中庆城的方向抱拳一礼,道: “这是陛下的意思!我大云顺应天命,携大势而来,又岂是你领着千余死硬黎军、一些江湖草莽,便能够抵抗得了的?如今最重要的,当是尽快让黎朝百姓,认同我大云国的统治!” “我大云当年承续的,本就是哀牢国的社稷。而今宫中的昭仪娘娘,更是哀牢族唯一嫡系,法统尽在我朝。安国乃哀牢国故土,本就应当是我大云国土。” “你是哀牢族出身,名声越大,越是为百姓所知晓,当年的哀牢国便越是为人所熟知。有了正统之名,便可为将来吞并安国打下基础!” 黎朝老祖黎醒,当年乃是哀牢国藩镇,又趁着哀牢国大乱,方得自立为王。 而云国太祖皇帝,当年可是领着麾下扫清乱像,攻入哀牢国王都,自末代君王手中接过玉玺,然后方才登基为帝。 就像是曹魏面对东吴一般,云国在正统性上,天然便能压得黎朝一头。 正统性这玩意,你说有用吧,看起来又好像没有多大用。但你要说没用吧,在很多时候却又能够发挥极大的作用。 毕竟人,在很多需要做选择的时候,往往缺的,只是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而已! 在如今云国全面占据优势的情况之下,再有这所谓的“正统性”相助,足以让黎朝朝野上下的很多人,捏着鼻子认同云国的统治。 荣宜春迟疑一阵,然后径直伸手接过黑色布袋,沉声道: “虽然不太懂有什么用,但既是陛下的意思,那我自当遵命!” 接过布袋之后,荣宜春下意识地打开看了一眼,微微有些感慨。 说起来,这位费敏费大人明明没有叛国来着…… 虽然含冤而死,挺惨的。但不过转念一想,他家中亲人在之后,并不会因为他的事情而遭到清算,甚至还获得了日后入仕云国的机会。 这其中得失,还是有些说不清楚…… 东厂番子此时,接着对荣宜春说道: “还有,你稍候离去之时,咱们会安排人手一路追杀。为了不让人怀疑,除了不会要你的命,他们并不会太过留手,你要做好准备!” 荣宜春闻言,神情一肃,抱拳道: “多谢五挡头,属下晓得!” 第六十八章 后手安排,以防万一 夏国金陵城,皇宫之中。 地龙烧得很旺,使得殿中极为暖和,让置身其中的人都不免有些犯困倦怠。 老夏皇打了个哈欠,随手放下拿着的奏折,有些疲倦地靠在了龙椅之上,闭目稍作养神。 正是新春元日,百官辛劳一整年,按理说是要休沐放假的。 只是如今夏国西南局势不妙,有动荡之像,自然容不得放松。满朝文武,连带着老夏皇,都也只是在除夕当日休息了半天,便继续主持起朝政来。 一旁伺候的老太监四喜见状,连忙示意众宫人悄然退下。 宫人退走,整个大殿之中便剩下四喜领着几个心腹太监伺候。 而就在这个时候,原本闭目安歇的老夏皇,忽然眼睛一睁,看向一旁伺候的四喜,语气深邃地道: “今年这宫中,倒是冷清了不少……” 四喜老太监闻言,心中顿生异样。 新年第一日,皇子宗亲、百官勋贵都是要入宫拜年,今年自然也不例外。一众宗室朝臣,这才刚刚离去没多久。 若非要说有什么差别的话,也就是往年此时,那些有心储君之位的皇子们,还待在宫中,争相向老夏皇献上费心搜罗的奇珍异宝,只为讨得他的欢喜。 老太监四喜闻言,悄摸打量了一眼老夏皇,见他脸色深沉,神情淡淡,心中便更是笃定,老爷子是因为此事而心中不痛快。 想到这里,四喜当即开口道: “西南局势危急,陛下连元日都未曾休息,众亲王、皇子,自然是不敢打扰的。刚刚各自敬献精心搜罗的礼物之后,便自行离去了!” 老夏皇闻言,发出呵呵的笑声,不置可否地道: “呵呵,是嘛,朕的这些儿子们何时这般贴心过?” 诸位皇子,到底是怕此时前来,打扰夏皇处理政务?还是知道了储位已定,只觉没了希望,便连忠孝的表面功夫都懒得去做了? 这事,恐怕只有他们自己心中清楚。 四喜连忙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说什么。 老夏皇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不过刚张嘴,便觉胸口难受,顿时捂着嘴,狠狠咳嗽了起来。这咳嗽声激烈地,便好似要将肺部咳出来一般。 四喜这边倒是习惯了,连忙招呼着一众宫人开窗透气的开窗,拿药的拿药,递水的递水。 老夏皇将御医们精心调制的药丸送服下去,许久之后方才觉得气顺了几分,终于不再咳嗽。 气息稍稍平复下来的夏皇,坐直了身子。 看了看手中咳出血来的丝帕,他眉头先是一皱,旋即面露颓唐之色。 四喜老太监见状,心中一慌,连忙上前,自夏皇手中接过丝帕,抓在手掌之中微微一攥。 当他再次展开手掌之时,手中那沾染帝血的精致丝帕,便在悄然无息之间,化作了飞灰落在殿中。 这阴柔无息,却又雄浑无比劲力,显然不是一般人能够用出。 这位一直未曾显山露水,时刻伴随夏皇身边老太监,竟然是个这般厉害的高手! 夏皇待到呼吸彻底平复之后,瞥了老太监一眼,方才开口道: “昨日深夜,有异彩光辉于宫中绽放,便是你突破的异象?” 四喜老太监闻言,连忙躬身,诚惶诚恐地道: “是,奴婢昨夜见星空之中有流光纵逝,心有触动,自然而然地便突破了。尚未来得及禀报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夏皇看着老太监,开口问道: “阴阳家宗主须宿突破至陆地神仙之境,几个呼吸的功夫便恢复了壮年模样。你如今也是陆地神仙的境界,为何还是这般年老不堪用的模样?” 四喜老太监闻言,心头更是一跳,惴惴不安起来。 “或、或许与奴婢身有残缺有关……”四喜强自辩解道。 夏皇沉默许久,却是微微点头,道: “也好!听闻云国那边,已有阴阳家宗主须宿、佛门大法师惠启两位陆地神仙。有你在,总不至于担忧云国那边派人刺杀……” 其实天下之中还有传言,说当今云国那位少年天子萧承,亦是陆地神仙境界的高手。 但夏皇对此,却是不太相信。他更倾向于是云国小皇帝懂武功,但绝无这般高深的修为。此等言论,或是以讹传讹,或是云国为宣扬君王威名而散播的。 要知道当初的夏皇,亦是身负不低的武学修为。 可自从登基之后,处理一国政务便已经够累人的了,根本没有时间精力放在武学之上,年轻时一身武功也逐渐荒废了下来。 云国小皇帝也是每日亲理朝政的英明雄主,年岁又不大,便是从娘胎里修行,也不可能有那般惊人的武学修为的。 “你这把老骨头,还得多为大夏出出力!”夏皇看向四喜,郑重地道。 四喜闻言,心中顿时一松,道: “请陛下放心,奴婢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传来。 “启奏陛下,岐王遣人归京,请求面见陛下!” 老太监四喜见状,连忙眼睛一亮,道: “陛下,这应是岐王惦念陛下,遣人回来恭贺呢!” 夏皇此时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脸上不仅没有露出高兴之色,反而显得更为不快,冷哼道: “哼,他成年之后便不太与朕亲近,往年领军在外,也未曾见他这般殷勤。” “陛下何以这般说,岐王殿下有心,您应该高兴才是啊。” “他是想着朕?还是念着别的东西,那可不好说……总之,都是一群混账东西!”夏皇烦躁地道。 因为今年宫中的冷清,让夏皇恍惚之间,便看到了一个垂垂老朽,独居深宫之中,即将失去至高无上权利的老头子的身影。 “陛下……”四喜忍不住劝道。 夏皇顿了顿,方才挥手道: “让他进来吧!” “是!”四喜松了一口气,连忙应是。 片刻之后,殿门打开。 一股寒风灌入殿中,让有些神情稍有倦怠的夏皇,微微提振了一下精神。 便见岐王的死忠心腹,亲兵统领周全,领着十数名身着甲胄,浑身风尘仆仆满脸倦态的军中高手,护送着一方锦盒,快步走入殿中,“咵”地一声齐齐跪倒在地,朗声道: “岐王府统兵统领周全,拜见陛下!” “拜见陛下!” 不待夏皇开口,周全当即将怀中的锦盒双手捧着,高高举起,道: “奉殿下之命,护送秘法归京,亲自献于陛下面前!” 夏皇闻言,眉头一皱,不快道: “秘法?江湖之上那些什么神鬼志异,求神问道的秘法?岐王什么时候,也信这些玩意!” “盒中有殿下亲笔书信,尽述个中详情。”周全连忙回禀道。 如此郑重,必然是大事,甚至都不用夏皇开口,老太监四喜便当即命宫人接过锦盒。 不动声色地打开检查一番之后,他方才将锦盒放到夏皇面前。 夏皇拆开书信,扫视一眼,猛地深吸一口气,眼中圆瞪,按奈不住地问道: “当真?” 周全神色未变,沉声道: “为防不测,臣一路快马加鞭,是以脚程稍快。而绣衣使、西南招讨司衙门、江州城官吏的奏报,不日也将送达。” 夏皇浑身甚至开始颤抖起来,迫不及待地取出盒中记载的秘法翻看两遍,心中顿生悸动。 只在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告诉夏皇,眼前这本薄薄的书册之上记载的东西,是千真万确的! 夏皇强忍着心中激动,连声道: “好,好啊,朕的好儿子!” 此时的夏皇,显然已经忘记了自己刚刚的话语了…… -------------- 而此时,就在金陵城中的一处院落之中。 虞瑛瑶看着手下送来的密报,眉头紧锁。 此时她手中的密报,正是绣衣使送来的,关于气运调度之法的密报。 “何时送来的密报?”虞瑛瑶沉声道。 手下闻言,连忙禀报道: “刚刚送到京城的密报,属下连忙抄送了一份送来。算起来,陛下那边可能还未收到!” 虞瑛瑶看着密报之中提及的,能够以国运延长寿数的秘法,脸色并不太好看。 “冯处那边,并没有什么交代的吗?”虞瑛瑶声音冷冽道。 “并、并未收到殿下那边的消息……”属下看到虞瑛瑶的模样,心中顿时有些畏惧地道。 虞瑛瑶闻言,铁青着脸坐在位置上。 一旁站着的侍女打扮之人,连忙示意那人退下,然后低声道: “姑娘,您怎么了?” 虞瑛瑶咬着牙,道: “黎朝老祖黎醒,以国运之法,夺一国万民之气运,整整活了六百年!” 侍女有些发懵,不敢置信地道: “六百年啊……” 常人寿数不过百,绝顶武者号称仙神之境,也不过能在此基础上多活了几十年而已。六百年的岁月,对于人来说,已经可以称得上长生不老了! “老爷子心思深沉,手段高绝,利用诸子夺嫡相互争夺,牢牢把持着权位,保证没有任何人能够威胁到他的存在。若非了身子撑不住,他绝不可能像是这般大力支持皇兄成为储君的。如今得了黎朝秘法,老爷子只怕不会再愿意将手中权势交出来的!” 说到这里,虞瑛瑶脸色更加难看,低声道: “而且最关键的是,我至今都没有想明白,老爷子为何属意皇兄……” 别说岐王想不清楚了,虞瑛瑶也有些不太理解。 虽然她有过不少,类如老夏皇看重岐王果决有担当、或是看重岐王军中人脉身后……等等猜测,但仔细想想,却也都觉得有些漏洞。 毕竟一国君王,果断担当不是最为重要的。而军中人脉以及影响力什么的,在夏国朝堂牢牢掌握着军中粮草物资拨送,且权威不堕的局面之下,那更是无关紧要! 之前虞瑛瑶纵使心中有些疑惑,但想到夏皇垂暮之年时日无多,也不会去多想什么。 可如今,夏皇得了黎朝延寿之法,不说像黎醒那般活过六百载,但反正寿数问题不需担心。 如此一来,那夏皇之前为什么选择岐王,就成了最为关键的问题! 夏皇今後會不會改变主意?就算不改变主意,两人之后又该以何种的方式相处? 有些阴暗的心思,便是未曾说出口,也不由得在虞瑛瑶心中蔓延。 皇兄为何要将这门秘法交出来? 这寿数,本就是注定了的东西…… 看着虞瑛瑶不断变换的眼神,身边侍女莫名有些紧张,不由道: “那姑娘您的意思是?” 虞瑛瑶回过神来,心中下定注意,眼神一凝,沉声道: “总要留些手段,以防万一才是!” 万一日后,发生了什么不忍言之事,以自己皇兄如今的身份地位,根本就是退无可退的局面。皇兄的性子,不会让他去想这些。所以自己,便需要时时为他留心! 身边侍女,是虞瑛瑶在宫中之時便收拢在身边的死忠。此时便是听出了她隐含的大逆不道之言,也是毫不犹豫地道: “请姑娘吩咐!” 虞瑛瑶闻言,沉吟许久,便沉声道: “两千石曹侍郎江蒙,之前有暗中投靠皇兄之意,他有调任官吏之权,当以重用。宁宿将军顾伟、度辽将军卓京,此二人虽少与皇兄有交际,但当年皇兄对他们有过恩泽,可运作一番,将他们调至京中掌兵!中郎官宿鸿信随侍父皇近前,当年也受过我母族恩惠,当好生联络一番……” 朝中各处紧要之职、京畿兵马,虞瑛瑶不过这片刻的功夫,便已然想到了如何不动声色地安插人手。 调动朝中各处的紧要官职,自然不是这么简单的。但此时的岐王,距离储君之位,也不过差一个名头,威望正盛,有的是人想要投靠。 只要暗中处置,这些安排并非是异想天开! 虞瑛瑶说到一半,又微微顿了顿,然后接着道: “还有绣衣使,老爷子既然敢任由我的人渗透绣衣使,便一定留了后手,不得不防!” 她脑中思索许久之后,方才沉声道: “我记得,西南转运司衙门副使钟子濯也是皇兄的人。此前西南疫情,他立下功绩,正好将他调入绣衣使之中!” 第六十九章 早晚都是朕的! 无论什么时候,节假日这东西,总是快得惊人。 一晃眼的功夫,便已是新年开朝。 萧承晃着步子,不紧不慢地迈入了养心殿中。 此时,新年期间堆积的奏折政务,已然一股脑地送到了养心殿中,交由萧承批复。一众内阁行走,也早就到了前殿之中,开始处置政事。 只有这些任职内阁行走的官员给出数种批复建议的奏折,才会呈现到萧承面前,交由萧承最终决策。 既在皇帝身前随侍,又能够学着处理朝中各项政务。便是因为如此,这小小的,不过七品官阶的内阁行走,已然被朝野上下,视作一条康庄大道,争相想要挤入其中。 而恰在萧承走入殿中之前,便听到一阵争执之声传来。 “朝廷法度在此,这五十九人触犯律法,按罪当斩,何以赦免?” 萧承脚步一顿,循声望去。 便见此时,一众内阁官员围在着正在争执的两人,似是在一旁劝说。 一名身形消瘦,面色发黑的青年官吏,正微微昂头,满脸固执地说道: “这五十九人,已然经过地方官府、刑部、大理寺核验,判处斩首之刑,证据确凿,为何到了御前,反而要赦免他们的罪过?如此一来,你让大云律法如何自处?” 年轻人对面站着的中年官员,看着约莫四十多岁的模样,此时亦是有些恼怒地道: “法正,这是朝中惯例,也并非是赦免这些人的罪过,只是打回重审而已。这是为了避免冤屈,不让律法因为严苛而害人,乃是善政!” 此时这位正在争辩的年轻官员,便是法正了。 “发还重审,既是浪费地方官府精力,也让事情多了变数。若是有人因此逃脱罪责,又该如何?” “那若是有人因此蒙冤而死呢?地方官吏为了应付如今吏部的考成法,什么事情都是能够做出来的!你又凭什么敢断定,这里面没有冤家错桉的?” “刑部、大理寺尽皆核验过,皆是证据确凿的桉子,如何作假?” “你这是不知地方庸官刁吏的手段!” “那你发还重审了,就能绕过那些庸官刁吏吗?”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是你迂腐不堪!” “……” 萧承多看了一眼争吵的双方,轻笑一声,趁着众人未曾发现,径直走入后殿之中。 一旁的冯保见状,忍不住出声问道: “陛下,不阻止一下吗?都是朝中官员,若是因争吵,而相互之间生了间隙,怕是不好的……” 萧承闻言,扭头看向冯保,挑眉道: “那你替朕做一下决定啊!那五十九人,是立即处斩,还是发还重审?” 冯保闻言,顿时讪笑一声,低头不答。 这东西,双方皆有一定道理,一时之间自然没有定论。 萧承一边走入内殿之中,一边道: “这两难之事,难道要朕来头疼?臣子们不争不辩的,如何能够为朕想出解决之法?” 其实萧承此时这般轻松不在意模样,最重要原因,还是因为此时在他内阁之中,已然囊括了诸葛亮、法正、狄仁杰这些英杰人物。 他们能力出众,皆敢任事,总是能为萧承想出合适主意来的,何必自己头疼? “对了,升龙府那边如何了?”萧承此时突然想起来问道。 冯保闻言,连忙道: “陛下,安国朝堂之上,已经清理了两轮逆党。三日前,安东将军也已领兵入驻升龙府,并且派人前去接管安国武里府大营。还有反对势力那边,东厂的布局也已经到位了!” 此时的黎朝,在萧承的诸多算计之下,已然彻底失去了与云国呲牙的能力。 接下来,只要慢慢驯服,之后吞并的时候,也不至于吃撑了…… 萧承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道: “安王呢?” “安王殿下如今快活呢,每日于王宫中享乐,闲暇时光便沉迷于炼制丹药。” 萧承闻言,眉头一动,继续问道: “丹药?” 冯保闻言,连忙道: “东厂的番子看了,药渣之中有五彩雪莲、透光灵芝、千年参王、鲸王凝脂等等,都是些极为珍贵的药材……” 黎护沉迷炼丹,在冯保看来,就是找个玩意寄托一下。 其实也挺好,总好过每日暗中琢磨着如何谋逆。他若是一直这样老实下去,就算日后被大云吞并,他黎护也能够保住宗庙,得个王爵之位享乐。 仔细想想,古往今来,有几个末代君王能够有此尊荣? 咱们陛下,当真是仁德圣明啊! 萧承闻言,心中却是一动。 黎朝老祖黎醒,他能够维系六百年性命至今,可不光是靠着,将黎朝气运融入己身的法门。 此前据黎醒交代,他自当年开始,便一直开始琢磨某种药方,还算有了点成效,服下之后能够延长一定的寿命。 刚刚冯保说了的那几种药渣,便是这药方之中的存在! 想到这里,萧承眉头微微皱起。 也就是说,这黎护手中,似乎还有黎醒当初遗留下来的东西…… “吩咐下去,东厂一日不可放松!朕还是不太放心这黎护!” 黎护现在的名声,在朝野内外,江湖民间,都已经臭了,显然不可能给萧承造成太大的困扰。 不过再这么说起来,他也是当今安王,还是有点作用的。 反正就算找不了麻烦,但还是能够恶心萧承一下。 冯保闻言,连忙应是。 而这个时候,外殿的争吵之声,也逐渐平息下来。 也不知是有了个结果,还是发觉萧承已经进后殿了。 只听得内殿殿门之外,有人朗声道: “臣诸葛亮(狄仁杰、法正、于兴),求见陛下!” 那位于兴,便是刚刚与法正争论之人。 此人原本在朝中尚未改制之前,便在刑曹任职。因其熟悉律法,长于桉牍之事,再加上金手指面板之上,他智慧、政治显示的数值也在七十左右,可堪一用,所以这才被调入内阁任差。 此时二人,连带着诸葛亮、狄仁杰一同前来求见,想来应该是商议出了结果。 萧承听到动静,对着冯保笑道: “你看,应该是不用朕头疼纠结了!” 冯保闻言,亦是抿嘴一笑,附和道: “陛下圣明!” 说完,他这才示意一旁的小太监,上前宣召几人进殿。 四人快步走入殿中,当即齐齐俯身一礼,道: “臣等,拜见陛下!” 萧承点了点头,道: “可是论出了一个结果?” 听到当今陛下说的是“论”出一个结果,而不是“争”出一个结果的时候,几人便知道萧承并未因为刚刚的事情而动怒,心中原本的忐忑顿时平复了下来。 诸葛亮当即上前,道: “臣等已然有了结果,所以前来,请陛下论定!”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道: “说!” 于兴闻言,当即开口道: “陛下,地方官府分处各地,朝中无法时时监管。若有官吏贪腐作孽、庸碌无能,有冤假错桉,只怕刑部、大理寺远在京中,核查不便。” 萧承闻言,点头道: “不错!” 这现代社会,还难以完全避免的事情。古代封建背景下,那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你欲如何?”萧承继续问道。 于兴闻言,当即道: “陛下此前,于地方州郡之上,设立三司。其中提刑按察使司一直未曾能够完全发挥其职责。还请陛下选调官员,分任各地,以避此事!” 朝中新制施行尚未满一年,这才刚刚有了点效果。 但像是地方三司使、五军都督府这些官衙机构,如今只有紧要官职方有官员到任,其余尽皆空余,只能算是勉强运转,并不能发挥太大的职责。 一旁的诸葛亮,此事亦是插话道: “臣斗胆插话,这分任各地的提刑按察使们,上任之前还需通习刑狱之事,方能尽可能地避免地方冤桉!” 萧承闻言,点头道: “是个主意!” 入职培训嘛,完全可以有! 萧承又看向狄仁杰、法正二人,道: “狄卿、法卿,你们有什么想说的?” 听到萧承询问,刚刚还神情激动的法正,此时却有些迟疑,未曾开口回禀。 狄仁杰见状,只好上前一步,道: “臣认为,大理寺当效彷御史台,遣官员前往各地,亲自核查刑桉!” 提刑按察司和大理寺相互监督、互作补充,也是可以。萧承亦是点头应下。 此时的法正,对着萧承,神情越发刚毅,道: “臣欲请陛下,重修大云律法!” 萧承闻言,顿时一愣。 这怎么,突然扯到大云律法之上了? 法正注意到萧承的神色,当即道: “启奏陛下,如今施行律法,修订至今已有一百多年。臣翻阅其中,便已经发现其中陈条多有漏处。尤其是针对官员的刑罚不全,除谋逆造反之外,其余罪责极轻,难以震慑官吏。所以臣恳请陛下下旨,重新大云律法!” 显然,刚刚诸葛亮几人所说的法子,在朝廷制度之上,已经是尽善尽美了。相较于诸葛亮几人,长于军略、擅律法的法正,实在难以提出更好的办法了。 但若是大云律法不足以震慑官员,又如何使百官生畏? 而严苛律法,威慑朝野,却是他法正所擅长的! 萧承闻言,不过沉吟片刻,便点头道: “你们几人,各自呈个条子,朕批复!” 此言,已经是答应的意思。 四人闻言,眼中皆是一亮,齐齐俯身拜倒,道: “臣等,谢过陛下!” 内阁之中如此总多的人才,能够将一国政务办处理得很是妥帖,却是能够省了萧承不少的心力。 这个时候,便见粘杆处都翊卫使郭解,此时快步走入殿中,高声喝道: “臣郭解,叩见陛下!” 诸葛亮等人见是郭解到来,似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禀报,当即起身告退离去。 待到殿中再无旁人之后,萧承才开口问道: “何事?” 郭解抬起头,急声道: “启奏陛下,夏国来报,数日之前,河池郡的夏军便有撤退之像!臣得知之后,这才匆忙赶来,欲要启奏陛下!” 萧承闻言,顿时沉声道: “河池郡?夏军退了?” 这河池郡,已经是夏国数处战线之中,唯一守住了的地方。对于连吃败仗的夏国来说,河池郡显然是不太一样的。 萧承本以为,就算德江郡已经丢失,河池郡无法守住,夏国也不应该这么快放弃才是啊! 想到这里,萧承当即沉声道: “消息可能确认?” “钟子濯钟翊卫使传回的,数日之前,梧州大营粮草、物资等,都已然被运走了。此时只有少数兵马留守空营,夏国雷州水师尽力封锁邕江,迷惑我军!”郭解当即道。 钟子濯如今依旧是西南转运司副使,整个西南的粮草、兵马、物资的转运,根本瞒不过他的眼睛! 萧承闻言,当即双眼一厉,喝道: “传令邕州大营狄青、德江郡伍子胥,即刻一起出兵,绝不能让梧州兵马轻松撤走!” 因为粘杆处、音家的情报,此前整个夏国西南布防,根本瞒不住萧承。 整个西南兵马,一共也就那么多。容州边军被消灭之后,也就剩下梧州的数万战兵能打了! 萧承本来觉得,夏国那边不会这么果断撤走梧州兵马。待修整一段时间之后,伍子胥、狄青分别出兵,两面夹击,再败梧州大营夏军,最终导致夏国西南没有足够的兵将守卫,让云国彻底吞下西南六郡呢! 可万万没想到,夏国那边这么果断。在见无法守住河池郡之后,果断弃守。 这样一来,固然白得了一处河池郡,却也让夏国那边,再次有了防守的兵马! 可还不待传旨太监离开,萧承却是忽然道: “等等!” 萧承此时,似乎是突然改变了主意。 “以及来不及了……让狄青之后,直接去接管河池郡便好了!” 数日之前,夏军已经开始暗中撤离。此时通报,本就已经来不及了。 而且狄青那边反应太快,只怕夏国那边也要生疑这边为何能够这么快得到这些情报了! 萧承眼睛微微眯起,轻声道: “也罢,其余两郡,朕之后再去取!” 西南六郡得了四郡,人口数千万,差不多大半个个云国的人口。疆土上面,也扩了三成有余。以云国的体量,吃下这一口,自然是要噎住一下的。 既然如此,不如见好就收,也不必强求! 反正早晚,都是自己的! 第七十章 姜伯约与阳平关攻防战 安顺郡,兴元府。 此地位于江阳郡、象州郡、安顺郡三郡之中,乃夏国腹地雄关,四面群山环抱,依仗天线,关隘险固。府中河流纵横,沃野广袤,粮多兵富,攻守咸宜。 在数百年前天下大乱之时,此地乃是兵家必争之地。雄兵驻守于此,进可图谋中原,退可固守江阳、象州两郡。若失,敌军便能扼守两郡之地,使其不得寸进。 兴元府六百年间未遭战火,未临近前线,那凶险无比的重重关隘,如今也多因年久失修而杂草丛生,失去了防守的效果。 郝元化领着身边亲信,站在一处破旧的关隘之上朝下望去,便见前方山道陡峭,狭窄凶险。 破败无比,但依稀能够察觉到往日雄伟的关隘挡于山道之上,便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只需数千兵马驻守,依仗地利,便是对面来了十万大军,也不能轻易拿下! 想当年,就算是夏国开国太祖那般的人物,见此地凶险,亦是望而兴叹,在此蹉跎数年时光,方有所进展。 此时,郝元化身旁的一众将领,打量了一眼四周,齐齐地长舒一口气,心中重担尽去。露出了轻松之色。 “哈哈哈,娘的,这地方怎么凶险?我这看了,都觉得后背冒汗!” “云军再精锐,我却也不信能够飞上来!” “哈哈哈,妥了!咱们兄弟以后屯驻在此一日,朝廷便得拨付咱们一日的粮草军械。” “何止粮草军械,就连咱们找娘们的钱,朝廷都得照付!” “日后钱都不用给,那不就相当于白女票?” “哈哈哈……” 这些叛军出身的将领,很清楚自己麾下与一国大军精锐之间的差距,此前虽为利益所驱动而来,但心中亦是不免惴惴不安。 但此时,他们亲眼见此地险要之后,自衬便是纵横无敌的云国精锐,也无法飞上来啊。所以一个个的,都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竟然还开起了说笑。 郝元化漠然地看着身边打着黄腔,说笑着的一众将领,眼中微微有些阴沉。 招安之后, 他此次出兵,可是有借着云军,好好清洗一下,这些越发不将他放在眼中的昔日兄弟们的打算的。 若是当真只是屯驻此地,那他还怎么清洗? 想到这里,郝元化却是沉声道: “别忘了,殿下可是许诺过本侯。你们谁攻下江阳郡的城池,便许偌给你们作爵位封地呢!大丈夫,岂能不来个钟鸣鼎食?” 众人一听,气氛更是热烈,纷纷道: “也是这个道理,反正有此雄关,咱们进退皆可。打不过,咱们还是能够跑得回来的!” “去去去,老子可是也想当一当侯爷呢,不喜欢听你这种丧气话!” “一腔悍勇,咱们的老兄弟们不可官军差多少。现在有了朝廷送来的军械,咱们倒是也去和云军掰一掰手腕子!” “好!” 看着一众热火朝天的手下们,尤其是听到他们也想当侯爷,和自己平起平坐的时候,郝元化心中只觉得厌恶、腻歪地不行,当即打断道: “速速点齐人马,将此地好生修整!云军那边,只怕是要来了!。 这些人连忙躬身一礼,喝道: “是!” 虽已过六百年时光,但依稀可见当年修建此关隘之人的用心之处。历经多年风霜,关隘主体却依旧称得上坚固。 郝元化领麾下修缮多日,补好城关缺口,除去丛生的杂草。 被青苔掩盖住城关门匾,此时也重新显露出来,其上“阳平关”三个古篆字体,正是此处关隘名字。 而就在郝元化入驻此地一段时间之后,突然有一天,异动突生。 只看到远处林间飞鸟惊起,盘旋天上,鸟鸣不断。远处山林之中,更是能够听到不小动静。 郝元化的部下登高望去,顿时眼睛圆睁。 远处旗帜如云,长枪林立,精锐士卒列队前行,军容肃穆。 凛冽杀气,宛如实质,朝阳平关覆压而来,让一众守卫于此的士卒心中不由胆颤,下意识地生出畏惧之意。 这便是威震天下,少遇败绩的云国精锐大军! 听到手下急报的郝元化,当即领着亲信匆匆跑上城墙,眺望远处。 战旗如云,簇拥着中央的大纛,其上书写着“安北将军程”的字样。 郝元化见状,倒是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开口道: “是云国安北将军程不识啊……” 言语之中,郝元化似乎并没有将程不识放在心上。 虽然当初程不识击败岐王,收复云国北境,足以列入世间名将之列。 但也因其行军向来谨慎,稳打稳扎,程不识的身上,并没有什么值得传颂称道的战绩。纵使出世以来从无败绩,云国之外也是名声不显,并不能使人一看到他的旗帜,便生出惊慌畏惧之意。 现在云国诸成名将领之中,不说比得上一战成名,以两万大军击破十几万夏军,威震天下的伍子胥。再或是覆灭黎朝水师,迫降黎朝,震慑诸国的杨大眼这两位了。 甚至在知名度上,程不识还不如南霁云这位,在萧承近前贴身护卫,少显露世人眼前的九阶军中高手! 看向身后部众,郝元化神态颇为轻松地道: “程不识用兵谨慎,但除此之外,倒是并无什么亮点。传本侯之命,召集众将,于各部之中挑选敢死之士,等云军稍后进攻之时冲去,杀一杀云国的威风!” 说到这里,郝元化微微一顿,接着道: “出战之人,赐银十两。若有战死,五倍抚恤,择一名子嗣亲眷,入本侯亲兵营中效力!” 一众亲信闻言,当即齐齐抱拳喝道: “是!” 而此时,就在远处云军之中。 身穿五品官袍的时成文,在数十名士卒的护送之下,登高望远。 时成文是如今云国朝堂之上,除了训卡召唤而来的历代人杰之外,能力属性第一流的存在。智慧、统御双八十,武力、政治也都在七十以上。 同时,作为第一代科举进士,他的身份很有特殊,前途必然一片光明。再加上当年殿试之时,得萧承亲自掌灯的恩荣,忠心值也是不用说。 诸多因素相加,萧承对他很是重用。入仕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便直升兵部五品主事。后外放出京,转入前军都督府任职,在程不识麾下效力。 这也是为何,他此时出现在这里的缘故! 只见时成文双眼之中神异的紫色光辉一闪而过,阴阳家秘法随即而动。 刹那之间,眼前阳平关数里范围之内,山川河流,地势走向,尽数映入时成文眼中。 立时,时成文眉头皱起,神色难看,喃喃自语道: “青龙顺飞,白虎雄昂,龙虎相纵,杀伐权也!卓拔飞扬,连起贪狼,山峻星粗,恶石威武。好一处扼守三郡,易守难攻之地啊!” 阴阳家的批词,囊括地势星象,阴阳五行,四象四气之论,看上去有些滞涩难懂。但看用词,大体上却也能够猜出,这是在说前方这处阳平关,占据地势,凶险异常。 片刻之后,时成文眼中紫色光辉缓缓散去,满脸沉重之色,忧心忡忡道: “这阳平关凶险异常,又扼守三郡相连地界,实乃军略要地啊!不拿下此地,我军只能驻步于此,不得寸进!” 身边负责护卫时成文的一名小将,亦是面色沉重,道: “听闻本地向导所言,此关名曰阳平关。当年夏国太祖皇帝起兵,攻无不克。直到至此关隘,方才搓了锋芒。三次攻关都无功而返,领兵后撤。直到第四次,强攻半年有余,大军伤亡数万,方才攻下。” 说到这里,这名小将不由感慨道: “也就是此地乃夏国腹地,六百年间未经战火,否则像这样,不似人力可以攻克的雄伟关隘,早就名声传遍天下了!” 因为没有战火波及,兴元府纵然依旧繁荣富庶,但再也不如当年那般受到重视。 天下大乱之时,能够左右一方局势的雄关阳平关,也是因为无用武之地,而日渐荒废。连同着数百年前此地发生过的,那些波澜壮阔,激荡人心的王侯将相、雄主豪杰的经历故事,一同渐渐地被世人遗忘。 这般想来,莫名让人有一种沧海桑田,往事俱往矣感叹。 时成文看了看身边那名小将突然萧瑟的表情,微微摇头,失笑道: “伯约这般多感慨,倒不太像是军中将领,倒更像是伤春怀秋的文人!” 【姜维(姜伯约),前军都督府,从八品校尉官。 武力87,文学70,智慧91,道德90,年龄22,统御94,政治84,魅力90,忠诚87,野心44】 姜维闻言,这才微微回过神来,开口道: “只是略有感慨罢了……”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迟疑一阵,方才接着道: “虽然这般说不太好,但我大云兵马今日来此,这阳平关只怕是要再次名扬天下了!” 若是能够让一直以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云军遇到挫折,这阳平关自然会再次名扬天下。 姜维此时所说的言论,内中深意,很是清楚。接下来的阳平关之战,显然是不容乐观的! 时成文神色再次变得凝重起来,认真地点了点头,沉声道: “你速去回禀安东将军,我再领着人马,将附近勘察一番。六百年间星移物换,沧海桑田。说不得这阳平关的地势便有了变化,能够找到攻破此关的取巧法子!” 阴阳家的阴阳五行之术,在勘察地势的上面,的确很有帮助。若是真若时成文刚刚所言,这六百年间阳平关地势有变,那是再好不过了! 姜维闻言,毫不犹豫,当即抱拳道: “是!” 时成文阴阳家出身,算得上这一代百家子弟之中杰出的人物,一身武功也有七阶。再加上身边有一队精锐云军护持,不太可能出事。所以姜维,这才答应地这般爽快! 又交代两句,两人分开。 大部分护卫留下护持时成文,姜维只带着几名云军,急忙朝大军临时驻地赶去。 阳平关前山道险要,程不识性子谨慎,自然不可能上去就攻打。在他的严令之下,大军驻扎前方,散出军中探马,四处勘探四周之地,为攻打此地做好准备。 而此时,姜维匆忙赶回求见。 “见过大帅!” 对于姜维这个颇有才干的年轻人,程不识印象很好。 看到他之后微微点头,道: “时经历呢?” 时成文,现任前军都督府经历司经历,五品官职。 “时大人命我速来回禀大帅,前方阳平关,如今有夏国兵马驻扎。此关凶险,易守难攻,极难攻破。时大人此时,正领着人马继续查探,看能否找到破局之法!”姜维当即道。 程不识闻言,先是点了几下头,然后又不知为何,微微摇头,沉声道: “夏国并未因为国土沦丧而迫切地进攻我军,而是依仗此地固守,显然不全是一些庸碌无能之辈。既然已经有大军修缮关隘,驻守于此,便是有什么小道,也只怕已经被封住了……” 程不识看向地图之上标识出来的阳平关,继续沉声道: “此地,显然不是取巧可以拿下的!不经过一场厮杀,不可能攻下来的!” 以己度人,程不识对能不能取巧地拿下阳平关,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 他所领的一路兵马,数月前自建昌府而出,一路攻城略地,少有抵抗。这般顺风顺水的,大军上下骄纵之气越盛,倒也不是什么好事。 用一场残酷厮杀,让麾下兵将消去桀骜轻视,倒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想到这里,程不识当即神情一肃,厉声喝道: “传本帅令,组织敢死果勇之士,去试一试这阳平关的斤两!” 帅帐之中,一众将领当即起身应是。 姜维更是出言请命道: “末将姜维,敢为先锋,请大帅应诺!” 此时帅帐之中将领不少,但多为军中的高级将领。不过试探一下阳平关的深浅,自然不适合让他们亲自领兵出战。 反倒是姜维这个校尉,官职合适。 再加上他能力出众,程不识有心抬举他,自然应允道: “好,便命你姜维为先锋。本帅给你调拨三百精兵,两个时辰之后,攻阳平关!” 虽然如今程不识麾下大部兵马分驻江阳郡要地,现在身边仅剩万余兵马。但放在平时,大军前锋,也不至于只调拨这么一点兵马前来。 之所以如此,还是因为阳平关前山道狭窄。大军太多,反而难以施展开来。再加上这次只是试探,三百精兵不多不少! 说到这里,程不识微微顿住,继续道: “军中弓弩手尽皆调集,待姜维进攻之时便全力放箭,压制阳平关夏军!各部兵马集结,严阵以待,阳平关守军若有后退之像,大军当即进攻!” 虽然觉得可能性不大,但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总是要做好完全准备的! 众将闻言,当即齐齐抱拳应道: “末将,谨遵大帅之命!” 一声令下,军营运转,大军集结。 三百精锐,都是自军中各处抽调军中高手,起码也是有着七八阶修为。 此时集结于此,一声令下,便在姜维的带领之下,朝阳平关进发。 阳平关中,在郝元化铁青的脸色之中,各部兵马慢慢悠悠,花了许久方才集结起来。 他手下这些部众,一直秉持着“多就是好”的朴质念头,在被夏国朝廷招安之后,那是拼了命地扩充大军。 原本郝元化费力整治,又与夏军经历过厮杀,好不容易有了点战斗力的大军,在手下的嚯嚯之下,再次变成了乌合之众。如今就连集结起来,都得花费大量的时間、精力。 也就是程不识太多谨慎,要是此前便直接進攻,说不得這阳平关已经被攻下了呢! 看到远处的云军异动,又看了看身后一群烂泥扶不上墙的部众,郝元化顿时生出了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就算仗着关隘险要,就凭他身后的这些兵马,当真能够抵挡云军的进攻吗? 而就在郝元化心思发扯的时候,便听到远处军鼓之声轰然而起。一声一声宛若惊雷,让人不由得心驚肉跳起来。 “杀!” 只听得一阵喊杀之声,自阳平关前传来。年轻小将姜维手持长枪,领着三百精锐沿着狭窄山道冲锋而来。 于此同时,只听得“嗡”的一声闷响。 漫天箭雨,宛若乌云盖顶,攒射而来。 郝元化瞳孔一缩,当即喝道: “盾手!盾手!” 而阳平关上的乌合之众们,感受到此时凝重得似乎要化作实质的沙场杀伐之气,以及头顶之上倾泻而来的箭雨,顿时慌乱起来。 郝元化喝令之下,盾手拖拖拉拉地冲了上来。但还不待他们结作军阵抵御箭雨,便被关隘之上的一众慌乱将领扯着,夺过了他们手中的盾牌,然后顶着盾牌蹲下防守。 其余之人见自家将军带头,有样学样,纷纷抢过盾牌,保全自身。 一时之间,郝元化心中怒火冲天,正要发作之时,却被身边亲信拉过,护在了盾牌之下。 箭矢袭来,宛若雨水覆盖落下。 只听得耳边传来的惨叫之声,郝元化怒火攻心,眼前发黑,几欲跌倒。 自己麾下的,怎么都是这么些玩意? 第七十一章 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程不识此次,显然准备匆促,不知随军带了多少的箭矢。 箭雨倾泻,一波又一波,几段攒射未有停歇,将阳平关上的郝元化部,压得抬不起头来。纵使郝元化如何急切地呼喊,除了他的亲信部众之外,却是少有人能够听从他的调遣。 而此时阳平关下,姜维领着三百精锐已然到来。 透过间隙看到已经来到关隘近前的云军,郝元化忍不住嘶吼道: “放滚木礌石,快放!” 能从草芥流寇混到如今的身份地位,郝元化绝非是只靠着晋王的暗中扶持。他自己本身,也是极有本事的人。 别的不说,就说他身边亲自操练的亲信士卒,都有几分精锐的模样。 听到郝元化的喝令,冒着倾泻而下的箭矢,奋力将关隘之上堆积的滚木礌石推了下去。 专门为守城而准备的滚木礌石坠落在地,在阳平关的地势相助之下,很符合力学规则,圆木石块飞快地滚起,朝云军的方向而去,且越滚越快,所携带的势能也越发骇人。 不得不说,这阳平关的地利,实在是太适合防守了。很多守城的手段,在这里使用起来,威力总是会变得更大! 而就在这些滚木礌石即将袭到云军近前之时,异象突生。 便见姜维神情肃穆,手中长枪刺出,磅礴劲力自其上透出。 顷刻之间,便有天地冥冥诸气群起呼应,厚重沉稳,象征着五行之土的气息更盛,与姜维周身气息相互勾连。 天地触动,自有异象凝聚。 羊头龙角,狼蹄、圆顶、龙尾,身似麋鹿,身有五彩,鳞甲俱全。麒麟异象,左右跃动不停,颇有灵动之像,浮现在姜维头顶之上。 只听得“砰”的炸裂之声响起,长枪刺出,劲力爆发。 最先滚来的一块礌石,顿时炸裂开来,四分五裂,化作细小石块朝四周激射而去。 再看姜维,手中长枪挑动,袭来的不少滚木礌石,或是被他挑落山崖,或是被其磅礴劲力轰碎,当即碎裂开来。 随他身后的三百精锐,此时看到姜维头顶之上的瑞兽麒麟,皆是士气大增。而且三百精锐,也是程不识下令,从大军各部之中抽调而来的军中高手! 一般士卒,在阳平关前这般狭窄逼仄的山道之上,遇到滚木礌石,纵使有姜维顶在最前方,只怕是毫无应对之策。 但对于这三百身负武学的军中精锐来说,却是能够在此时,硬顶着冲杀上前。 此时阳平关上,有人看到前方空中浮现的麒麟异象,不由惊呼道: “那是什么?” “神兽麒麟……” “闭嘴!”郝元化当即怒骂道。 “高阶武者凝聚异象而已!” 被郝元化这般呵斥,士卒之间原本刚刚弥漫的畏惧之心,顿时消散。 天地之间的变化,潜移默化,蓦然回首,却发现已然在不知不觉之间有了极大的变化。 就说这异象凝聚,一开始只有突破至陆地神仙境之后,天地有感,方能凝现。 再到后来,九阶高手全力施展武功之时,武道意志呼应,天地亦有反馈,能够加持己身。武者一拳一脚之间,能引动天地之力,威力更甚往昔。 发展到了现在,江湖之上一些七八阶的高手,也都能够凭借着武道意志,凝聚异象。 可以预见,随着天地变化,像此前那般,光靠凝聚异象便让敌军丧失士气军心,直接获得胜利的事情,不会再出现太多了…… 此时,趁着对面云军箭雨稍歇的功夫,郝元化推开亲卫的护持,朝关下望去。 看着越发逼近的云军,他心中更急,厉声喝骂道: “我们的弓箭手呢!快射箭,射死那群云军!” 当他说完,扭头却看见一众依旧举着盾牌不敢起身的部将们,郝元化心中邪火更甚。 二话不说,他抓起腰间佩剑,随手推开旁边的一面盾牌,看都不看便径直刺了下去。 只听得“噗嗤”的一声,那利剑刺入血肉的声音,在此时的阳平关上显得极为刺耳。 这名只因离郝元化稍近些便被拿来立威的部将,费劲最后的力气扭头,满脸不敢置信地看向郝元化,然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出,便无力地倒下,气绝身亡。 郝元化双眼通红,杀意满满地喝道: “不闻军令,临阵后退者,当斩!” 他狠狠地抽出长剑,在顿时安静下来的阳平关上扫视众部将,声音低沉冷冽地道: “本侯当初教你们的军令,你们现在都忘得一干二净……再有畏惧,不迎敌者,本侯只能忍痛送你们上路!” 临阵杀人立威,不一定是最好办法,但一定是一个很有效办法。 这些早已堕落了的起义军将领,在鲜血的刺激之下,那些早就遗忘地差不多的军规,此时再次回想了起来。 领着长剑,杀气腾腾的郝元化站在那边,恍惚之间亦是让人回想起当初刚刚起义之时的模样。 “是、是……” 颤颤的应答声中,数名将领畏惧地站起身来,开始重新聚集部众,听从郝元化的指挥。 郝元化的积威尤在,又有人带走,其中大半的部将俱是强打着精神站起身来,开始呵斥约束自己的部众。 还有少数心有不满之人,此时见此情形,自然也没了反抗的心思。 好不容易,这郝元化麾下的兵马,才再次被调动起来。 “砰!” “砰!” “砰!” 阳平关关门此时,不知被什么东西被砸着。一声又一声,声音越来越大。 那坚固高大的城门,此时竟然有了几丝晃动。 就是因为一众乌合之众的拖累,竟然这般轻易地便让云军攻到了城门之处。 若非这是在战场之上,郝元化恨不得将这些虫豸尽数以军法论处。 “快,快,快!给本侯将这些云军顶回去!” 恢复了秩序的阳平关上,不再似此前那般混乱。 弓箭手在盾手的护持之下,开始蒙头还击,也不管能不能射到人,总之是全力将手中箭矢射出。 热油、圆木、石块,被手忙脚乱的士卒送上来,然后奋力朝下方砸去。 这个时候,关隘之下,正奋力攻击城门的云军,也逐渐开始有了伤亡。 姜维面色一沉,紧咬牙齿,随手捡起一根被丢下来的圆木,猛地朝城门处狠狠砸去。 “砰!” 沛然大力砸在关门之上,竟然硬生生地将关门砸开了一丝缝隙。 似乎,看到了一丝攻破城池的曙光…… 而就在这个时候,阳平关上不知为何,突然一滞。 片刻之后,纷乱无序,根本射不到云军的箭矢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纷落而下的石块滚油,在云军头顶倒下。 此时的姜维,都不需要回头去看,只听得耳边传来一声声惨叫之声,也能够知道此时同袍损失之惨重。 想到这里,姜维心中更为急切,手中圆木再次狠狠砸下。 先是“砰”的一声,关隘城门晃动地更厉害。 然后就是“啪”的清脆响声,粗大的圆木断裂开来,反震之力,甚至让姜维两手虎口之中撕裂开来。 远处云军之中,程不识看着防御突然之间变得严密起来的阳平关,眼睛眯起。 极力朝那边眺望,便看到阳平关上原本树立的旗帜落下,一面崭新的旗帜重新竖起。 其上,“西南招讨司”的字样极为显眼。 夏军的援军,竟然在这个时候到了! 想到这里,程不识不由幽幽一叹,道: “鸣金,收兵!” 刚刚阳平关上的混乱,让在场众云军将领皆是心中一喜。但此时,阳平关上不再混乱,甚至连原本树立的旗帜都换了,显然是援军赶至,接管了防务。 如此一来,这阳平关只怕暂时是没有办法拿下了! 程不识一声令下,鸣金之声,骤然响起。 姜维看着依旧称得上坚固的关隘城门,狠狠咬牙,道: “撤!” 闻令,一众云军精锐果断后撤,毫无迟疑犹豫。 阳平关上,一名身穿甲胄的将领,在刚刚最危急的时刻赶到。 郝元化麾下的乌合之众,此时正在被赶下去。一群训练有素的夏军精锐,硬是顶着云军的箭雨,源源不断地涌上城墙,完成了换防,彻底掌握了阳平关上的防务。 看着云军有退却之意,夏军将领眼中倒是闪过一丝意外,沉声道: “放滚木,调弓箭手!” “是!” 精锐夏军,自然与郝元化的招安部队相差极大。 不过将领的一声令下,各处兵马配合得当,该退后的退后,该上城墙的上城墙。忙中有序,毫无半点混乱。 姜维冲锋之时一马当先,此时后撤,也是退在最后。 滚木箭矢纷纷而来,但见姜维长枪挥舞自如,或挑或刺,或拨或挡,头顶麒麟异象左右跃动,加持其身。竟是这般,护着一众残存兵马撤了回来! 三百精锐,回来了约莫二百多人,损失并不算惨重。 但若是调普通兵将,可不知要付出多少人命了! 一时之间,众将领看着远处的阳平关,再无此前的轻蔑,心中皆是凝重无比。 如此雄关,当真是让人心生敬畏啊! 看着众将如此模样,再无桀骜轻蔑的模样,程不识眼中倒是露出了满意之色。 其实此时的程不识,早已收到了萧承的圣旨,暂缓继续进攻夏国的进程。 之所以还要带着兵马前来,一来是想着能不能先拿下阳平关,在日后云夏两国战争之中获得主动权。二来呢,便是攻打阳平关不顺,也能够搓一搓麾下兵将的锐气。 骄兵必败的道理,程不识自然很是清楚的! “阳平关地势险要,夏军也并非软柿子。今日虽然损失不大,但却是我大云国对夏国之战中的第一败,亦是诸路兵马之中的唯一一败……唉,我军在此,不知道要耗费多少精力物力,才能为陛下夺得兴元府呢!” 云军入夏国的第一败,还是诸路云军唯一的败仗。 伤害是不大,但在讲究荣誉的军队之中,侮辱性却是极强! 听到程不识的话,众将心中更是不岔,脸上尽皆露出决然之色,纷纷出声道: “大帅,末将愿意领兵马强攻,夺下阳平关!” “末将也愿意!” “夏军不过依仗阳平关之险,吾等必要拿下此地,洗刷前耻!” “大帅,请下令吧!” 而此时,帅帐之中被顿时掀开。 时成文快步走入帐中,高声道: “大帅,下官有一计,可助大军攻破阳平关!阳平关依山而建,西南方向有一处峭壁。若大戰激烈之時,有奇兵自此攀登而上,裡应外合之下,可一举攻破!” 显然,这便是时成文勘测四周山川地势,绞尽了脑汁方才得出的方法。 从悬崖峭壁之处进攻,很难!但是,绝非是异想天开之策。 在这个有武功存在的世界,只要抽调足够多的军中高手,凭借轻功而上,显然是能够完成这样的计策的。 此言一出,帅帐之中众将顿时在脑中推演起来。 有点难度,但的确又可能攻破! 想到这里,众将此时對视一眼,俱是看到了同袍眼中的坚定之色。 他们情绪更是激烈,再次纷纷请战,要继续攻打阳平关。 程不识别管此前心中如何想要借阳平关搓去云军锐气,但此时,他的脸上还是得露出阴沉之色,缓缓摇头拒绝道: “陛下此前有旨,暂缓攻伐夏国!阳平关难以拿下,便不可在此耗费太多。明日全军拔营,退回江阳郡!” 耻辱这东西,在心中慢慢发酵,倒是能够发挥出更大的力量!而且此时程不识麾下的兵力,也不足以挑选出足够的高手,实施时成文的计策。 听到是当今陛下的命令,众将心中便是再不愿,也无法反驳。 此时的他们,只能苦涩地低头应诺。 程不识让众将离去,整顿各部兵马,准备撤回江阳郡中。 待到众将离去,程不识缓缓走出帅帐。 看着远处的阳平关,他眼神凝重,心中暗下决心。 下次到来之时,必要攻破兴元府,一洗今日之耻! 第七十二章 战火暂熄 邕州南岸,云军阵地之上,军鼓阵阵,激荡军心。弓弩手、弩车、投石车,齐齐攒射,箭雨纷纷,落石不断,直朝对岸而去。 对岸的夏军营地,此时反击却甚是微弱。 而邕江江面之上,这段时间一直封锁江面,阻拦狄青杀至对岸的雷州水师,此时也只是稍作抵抗,然后便顺势调转船头,朝东南方向顺流而下,往雷州撤去。 无数云军乘坐船只,渡过邕江,终于将这座拦住他们数月有余的梧州大营,彻底攻占。 只是看着眼前这座凌乱空营,一众云军将领脸色却是有些难看,纷纷对着狄青道: “大帅,看痕迹,夏军撤走还没有几日!” “请大帅下令,遣突骑衔尾追杀!” “大帅,末将愿领兵前去!” “……” 如今云国数路大军之中,安北将军程不识部攻占江阳郡,石城郡伍子胥大败夏国西南边军攻占德江郡,安东将军杨大眼一战覆灭黎朝水师迫降黎朝。俱是名扬天下,威震八方。 唯有他们邕州大军,虽兵将最多,战力最强。但数月来,却是因为这邕江的阻隔,并无水师助战的云军,只能驻步南岸。除了剿杀那袭杀狄青的三千余夏军北塞精骑之外,再无任何辉煌战果。 这好不容易攻到了对岸,却发现夏军早已撤离,只留下了一座空营给了他们。 这结果,让本就因为此前营中的兵乱,以及数月来止步邕江这两件事情,心中积攒了满肚子憋闷的邕州大营将领们,更是群情激奋,纷纷求战,欲要领兵追杀,以解数月来军中上下的憋闷愤慨! 而此时的狄青,听到手下众将的请战之言,却是神色凝重,摇头回绝道: “夏军并非溃逃,而是有序撤离。夏军主帅,德阳侯齐默,我等与他交手数月,也只其打仗进退有度,极有章法。想必撤离之时,一定安排了后手。我军贸然追击,只怕中了夏军计策,图增损伤而已!” 夏国这位德阳侯,排兵布阵,极为严密谨慎,兼之进退有度,果决勇毅,不愧是天下名将。 虽然此前,他亲自领兵围杀狄青,因为一切谋算皆为萧承洞悉,导致差点丧命于乱军中。但之后两军对垒的时候,纵使面对的是狄青这样的存在,数月来却也能够牢牢守住阵地,使云军不得攻至北岸。 这样的存在,狄青并不会觉得他撤离之时,不会有什么后手安排! 见众将脸上尚有愤慨之色,狄青神色缓和,温声道: “陛下天恩,念我等大军在外征战,下旨犒赏大军。如今梧州拿下,正好修整数日,整顿各部兵马。劳军所需的酒肉银钱,不日便至,总要让下面的将士们休息休息的!” 萧承除夕便下旨犒军,但此前到底还在打仗,所以便一直拖到了今日。 狄青顿了顿,接着道: “还有此次,夺下梧州大营,上下将士效死,一应功勋战果,本帅也当禀报陛下、朝中批准……” 听到朝廷那边,酒肉金银,功勋恩赏这些东西都不会少,一众将领眉宇之间虽仍有愤愤不平之意,但终究是稍稍缓和了一点下来。 狄青见此,环顾众将,神色转而严肃起来,声音一厉,道: “现下梧州,已入我军手中,夏国河池郡再无要地扼守。修整数日之后,大军散去,接管河池郡各处城池,暂行军管,恢复秩序。等待朝中遣官吏,再正式交接民生……大军所至之处,当秋毫无犯。若有违军令扰民者,斩!” 此时狄青先提赏赐,再明言军中法度,严禁大军侵扰地方,显然是有意这般安排的。 夏国西南百姓,因为当初瘟疫之事,大部分的人并不抗拒臣服云国。 这民心来之不易,是朝中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得来的,绝不能因为大军惊扰地方而失去!尤其是旁边,还有一个驱逐夏国官员,乡民自治,暗中观望的象州郡。 狄青虽前来邕州大营不久,但当初谋划兵变的那些将领的尸首,以及这段时间来治军表现,已经让他有了足够的威望。 在他警告之下,众将当即正色,抱拳拱手道: “谨遵大帅之命!” --------- 德江郡郡府之中,伍子胥看着堂下站着的一名士子,眉眼一低。 眼前之人,尖嘴猴腮,浑身一股奸猾气息,很像是那种,山匪身边狗头军师的角色。 而事实上,这位的职业,还真的相差不大。 邵阳郡郡尉丞,禄兴贤,是如今邵阳郡郡尉慕容复的副手,为其暂管文书政理之事。 禄兴贤看着虽头发半白,但相貌依旧年轻的伍子胥,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艳羡之色。 云国皇帝任贤用能,只重才学,不论出身、年龄。 眼前这位伍子胥。不过而立之年,便能够执掌一方大军,从而有机会一战成名天下。天下之中,但凡心有志气的士子,都不由得心生向往。 如此君王,若是当初果断前往云国参与科举,是不是自己如今也能有一方成就? “邵阳郡郡尉丞禄兴贤?”伍子胥沉声问道。 禄兴贤微微回过神来,收敛心神,当即俯身一礼,道: “禄兴贤,见过伍大人!” 伍子胥微微一笑,开口道: “你家慕容将军遣你前来,可是心慕我大云王化,有心归附?” 禄兴贤闻言,当即露出一脸敬佩之色,道: “伍大人当真厉害,竟然一眼便看出我家将军的意思!” “夏国朝堂,视民间百姓如草芥,我家将军早有不满。只是此前,四面皆是夏国势力,为大计只能忍辱负重!如今,大云天兵已至,我家将军有心拨乱反正,特命在下前来明禀!” 此前慕容复拒绝剧孟提出的,出兵响应云国大军的建议之后,粘杆处内部便已经断定慕容复此人不可相信,将所有与他的联系尽数斩断。 慕容复在发觉粘杆处的势力隐藏之后,一开始也并不以为意。毕竟夏国国力雄厚,有德江、河池两郡间隔,云军总不可能一口气打到他邵阳郡那边啊。 谁曾想,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夏国西南局势便已然崩坏,六郡之地已去四郡。云国两路大军,更是已经来到了他邵阳郡附近,眼看着就有合围之势。 而夏国那边,一边催促着让他出兵抵御云国大军,又一边加急调遣兵马,接管邵阳郡各处防务。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想要将他的势力一口吞下的意思。 前有兵锋正盛,难以抵御的云国大军。后有虎视眈眈,心怀不轨的夏国岐王。如此一来,慕容复又岂能坐得住?二话不说,当即派遣麾下最近招揽的士子禄兴贤前来,暗中联系云国大军,想要为自己夺得一线生机! 伍子胥听到禄兴贤的话之后,随意地点了点头,道: “既然如此,你家慕容将军,想要如何去做啊?” 禄兴贤闻言,当即精神一振,连忙道: “如今夏军,欲要以邵阳郡武陵府、永州二地为根基,调遣大军加强防务,妄想抵抗大云天兵。我将将军,欲要邀伍大人一同,里应外合之下,夺下武陵府,迎大云天兵入邵阳郡!” 伍子胥闻言,眉头一挑,沉声道: “本官直接问,你家慕容将军,想要什么?” 伍子胥显然是不相信,什么心慕王化的说辞! 慕容复出身云国,且曾经为萧承做事的事情,也是粘杆处的机密,伍子胥自然不知道。 所以在伍子胥看来,慕容复便是一个颇有手段的江湖草莽。他趁着西南动荡之时乘势而起,随后受夏国招安,摇身一变成为了邵阳郡的实际掌控者。 如此人物,在这个时候还敢有小动作,显然不可能是真心归附的! 听到伍子胥的文化,禄兴贤微微一滞,沉默一会儿,勐地一咬牙,道: “大人英明!我家将军,欲为大云皇帝陛下效力,永镇邵阳郡,抵御夏国进犯!” 听到这话,伍子胥顿时沉默下来。 许久之后,他方才语气有些奇怪地开口道: “你家将军,为何会有这个念头?” 闻言,禄兴贤脸上微微一红。 这个要求,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理喻。 为啥自家将军会这般想当然,觉得云军会助他赶走夏军,然后将整个邵阳郡交给他? 此时,禄兴贤眼神有些飘忽,低下头去,道: “我家将军已经做好准备,只待伍大人领兵一到,便立即打开武陵府大门。到了那个时候,夏军无守之地,便连永州也不得不弃守。到了那个时候,不过是邵阳郡,就连安顺郡、乃至江城府都无法守住,整个夏国腹地,任由大云皇帝陛下任意索取。” “大云皇帝陛下能够击败夏国,成为天下雄主。大人您威震天下,跻身天下名将,高官贵爵尽在掌握。我家慕容将军,也得以入大云国效力。通力合作,各得所求。如此一来,岂不美哉?” 如今夏国的第二道西南防线,便是兴元府、武陵府、永州三地,以江城府为中心,抵御云军进攻。若是武陵府被攻破,这道防线有了漏洞,夏国整个西南都可能尽数丢弃,甚至会让云军攻入夏国腹地。 当然了,这一切,都只是在最顺利的情况之下才有可能发生。 毕竟夏国那边,也并非都是些无能庸碌之辈啊! 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应该就是武陵府被破,但因伍子胥麾下兵力不足,难以第一时间占据邵阳全郡。其余两路云军不得即刻跟进,而自梧州撤回的夏军选择殊死抵御。最终,云国和夏国之间,稍稍平息下来的战事,继续陷入拉锯之中。 想到这里,伍子胥眼中顿时一阵闪烁,不由得露出了几分挣扎犹豫。 他身负家仇,每时每刻念着的,都是想要领兵攻入金陵城。所以此时,他内心最想做出的选择,自然是去赌上一把的。若是能够功成,那夏国必然元气大伤,加速败亡,他家仇得报之日便不远了。 但心中理智,却在此时不断告诉伍子胥,这个办法成功的几率实在太小了! 别看云国现在似是是攻无不克,兵锋正盛,天下俯首的架势。但实际上,就算把新得的邕州四州之地、西南四郡都算上,云国国力都远不如夏国。 论人口,夏国人口繁多,足有云国的三倍多。论疆土,夏国更是尽占天下富庶之地,地域辽阔,比四个云国加起来都大。小国与大国国力之间的差距,并非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若当真陷入长期战争之中,必然是云国先无法撑下去! 禄兴贤此时不知伍子胥到底为何纠结,只是继续开口劝说道: “若伍大人能够在大云皇帝陛下面前为我家将军美言两句,我家将军当有厚礼献上!” 此时的伍子胥却是回过神来,听到禄兴贤的话,抬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忽然失笑一声。 他眼中原本的犹豫迟疑,此时也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反而是几丝嘲弄之色。 现下局势,无论是夏军巩固防线,还是云军攻入邵阳郡,慕容复这个趁乱起势之人,都必然不可能继续占据邵阳郡! 他若是下定决心投靠云夏任何一方,都还不失富贵爵位。但若是此时还看不清局势,妄想着能够在云夏两国之间保存势力,不过是痴人说梦! 将夺取武陵郡的希望,放在这样的人身上,此时静下心来思索,便觉得十分可笑! 就他们这个智商,说不定此时的这些小动作,都被夏国那边看在眼中呢。别到时候,再让夏国玩个将计就计呢…… 想到这里,伍子胥微微摇头,也懒得继续搭理禄兴贤,对着中庆城的方向拱手,道: “虽然本官颇有心动,但可惜,前些时候,本官已接到陛下圣旨,大军暂缓攻势。陛下明旨颁布,本官可不好违逆。所以,还请回吧!” 禄兴贤看到刚刚还在迟疑的伍子胥态度忽然大变,心中顿时一惊,连忙开口道: “伍大人,此事还可以再谈谈啊!” 就算不给整个邵阳郡,给几个城池作为封赏,他也好回去交差不是。伍子胥这断然回绝的,实在有些让人看不懂! “我家将军,是真的有意报效大云国的啊。伍大人,您再……” 伍子胥却是懒得继续花费心思,示意亲兵将其带走。 待到将人赶走,伍子胥又沉吟了一会儿,当即起身来到书桌旁,将今日这件事的个中利弊,尽数写在奏折之上,然后唤来亲兵,嘱托道: “速速将此密折送回京中,呈于陛下御前!” “是,大人!” 第七十三章 不愧是你! 夏国,江城府江州城中。 冯处穿着绣衣使者们专用的锦缎绣衣制式官服,静静地坐在座椅之上。 堂中,十数名地方中阶绣衣使,单膝跪倒在地,俯首听命。 “此事可能确认?”冯处沉声问道。 底下的绣衣使闻言,当即回禀道: “禀大人,确已查明。慕容复心腹,邵阳郡郡尉丞禄兴贤,此前亲入德江郡郡城,面见伍子胥。” “伍子胥身边戒备森严,暗探不得进入,二人商议内容无法探知。但禄兴贤与伍子胥商议许久,方才离去,此事千真万确,绝不有假!” 听到手下禀报,冯处却是并不意外地点了点头,道: “倒是不出所料,慕容复叛军出身,好不容易占据了邵阳郡。见如今殿下派兵入驻,心中担忧自己失势,自然便想要投靠云国那边!” 邵阳郡中,有武陵郡、永州两地,事关西南新防线能否建立起来,岐王自然极为关注。 为了确保以防万一,早早便安排了冯处手下的绣衣使盯住慕容复,正好便逮到了禄兴贤面见伍子胥的事情。 手下闻言,亦是开口道: “这慕容复当初起势,仅凭一群乌合之众便攻入有殿下亲兵驻守的城池。如今细细想来,颇有诡异之处。只怕此事,是和云国这边脱不了干系了!” 夏国绣衣使,自然不是废物。虽然时隔许久,但后续调查、搜集情报之时,亦是发现了慕容复当初的异样,从而将怀疑放到了云国这边。 而事实,也确实如他们所怀疑的一般。 当初慕容复,若非身边有粘杆处高手相助,助他夺下的城门,就算他是九阶高手,一个人也绝不可能攻下一座精兵守卫的城池! 冯处先是点了点头,然后脑中忽然闪过一丝念头,眉头猛地皱起,沉声道: “不对、不对!这里面,还是有些奇怪!” “若是慕容复,当真是云国粘杆处安插的人,自然也有粘杆处联络方式才对。想要联系伍子胥,通过粘杆处神不知鬼不觉,隐秘至极,又何必派自己亲信前去德江郡这般显目?” 一句话,顿时让在座绣衣使愣住。 他们这些人,可不知道慕容复此前生出了异心,剧孟那边为了避免损失,便果断地撤回了他身边的人手。也就是因为这般,慕容复在发现无法联络到粘杆处之后,这才无奈派心腹前去德江郡。 片刻之后,方有手下的绣衣使纷纷出言道: “这涉及慕容复的富贵权势,他应该是不敢怠慢,这才派心腹前去吧!” “又或是、这慕容复与粘杆处联系并不紧密?所以他不清楚,粘杆处到底隐藏在身边何处!” “对,反正若是让咱们去云国捣乱,也不见得就非要安排自己人去啊。找个有野心的江湖草莽,给点援助支持。只要恰逢时机,也是能够成事的……慕容复这起势的法子,不也就是这般嘛!” 一众绣衣使的言论,都有着一定的道理。 冯处虽本能地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却也想不到更合理的理由,便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然后只见冯处神色一厉,沉声喝道: “传令!” 众绣衣使当即抱拳,喝道: “属下在!” 冯处眼中隐带杀意,冷声道: “邵阳郡郡尉慕容复勾结云国,意图不轨。现薅夺爵位官职,擒下问罪。一应党羽,尽数诛杀,不可放过!” 此前河池郡梧州大营的数万兵马,现在都已经撤回了邵阳郡。有了这样底气,慕容复手下的那些乌合之众,实在是不被放在眼中。 而且如今西南局势危险,早已容不得一丝错漏。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或者云国暗中的算计,岐王甚至都不敢玩将计就计的计策,而是直接对冯处下令,在发现慕容复私下串联云国之后,直接拿下问罪。 听到冯处的喝令,一众绣衣使当即低头,齐齐喝道: “遵命!” -------- 云国,中庆城皇宫之中。 萧承看着手中刚刚送到的密报,神色有些异样。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金手指面板展现出来。 【慕容复,闲赋(夏国邵阳郡郡尉) 武力90,文学74,智慧74,道德38,年龄30,统御60,政治58,魅力78,忠诚21,野心90】 58的政治,21的忠诚,90的野心。就这属性,怪不得到了这个时候还看不清局势呢…… 此时萧承手中的这份密报,赫然便是伍子胥刚刚送来的那封。 对于密报之中,伍子胥解释自己为何没有接受慕容复投效的缘由,萧承还是极为满意的。 当然了,最让萧承满意的,还是伍子胥他并未因为身负家仇而失去了理智,知道要从萧承、从云国的角度出发,思考是否要继续进攻。 这一点,让萧承很是高兴! 萧承再次看了看手中的密报,不由得感慨道: “不愧是你啊,慕容复!” 每一次关键的人生抉择,他都能坚定地选中错误的选项,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天赋…… 失笑一声,萧承随手将手中密折扔到一旁,朗声道: “拟旨!” “右军都督府断事官伍子胥,大败夏国西南边军,战功赫赫,升任右军都督府,正四品指挥佥事,赐爵曲靖伯!” 这朝中的官职,自然是不能一下子擢拔太快。但以两万兵马,大败夏国十数万大军,夺取德江郡的这般大功劳,也不能不作表示。 所以,萧承唯有以爵位赐下,方能昭示恩荣。 不过说起来,伍子胥这个伯爵封号,还是朝中新制颁布以来,第一个获封爵位之人。 一旁的小太监闻言,连忙应是。 将圣旨拟毕,又着礼部安排爵服印玺,一同送去前线。 待到一切处理完毕之后,便有小太监快步上前,躬身行礼道: “启奏陛下,天竺僧人阿那律宫外求见!” 萧承闻言,眉头微微皱起,扭头看向冯保,道: “朕记得,他昨日便来过了吧?这是第几次来了?” 冯保闻言,连忙道: “回陛下,昨日是求见过。元日之后,这已经是他第五次求见了!” 萧承闻言,心中盘算了一会儿,忽然笑道: “好吧,晾了他这么久,想必也是察觉到了异样。不过既然他未曾匆忙逃离,反而是继续求见于朕,不是胆子大,就是并无恶意。” 说到这里,萧承微微站起身来走出养心殿,道: “既然如此,那便见一见吧!朕倒是好奇,这位费了这么大的劲,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 冯保闻言,连忙低头应是,安排小太监传召。 凭借萧承如今的武功,世上几乎是没有人能够伤害到他。 但就算如此,萧承在接见这位来路不明的天竺僧人阿那律的时候,一众禁军高手还是不敢怠慢,谨慎无比。现任禁军统领南霁云,更是手扶佩刀刀柄,紧紧跟随萧承身后,生怕出了一点意外。 身穿着天竺特色服饰,皮肤浅棕色,神情从容平淡的阿那律,便在宫中小太监的带领之下,缓步来到萧承近前,俯身一礼,道: “阿那律,拜见大云国皇帝陛下!” 一口尚算流利的官话,说得很是不错! 蕭承看着阿那律,眼睛一眯,右手朝身後伸去,在众人不解的眼神之中,緩缓抽出南霁云腰间佩戴着的宝刀,然后随手一挥。 武学之境到了萧承如今的境界,虽是随手挥出的一刀,亦有锋利刀气飞出,猛地朝阿那律劈去。 阿那律看到袭来的凌厉刀气,神情幽幽一叹,身形不动,低头默念佛号。 只听得“噔”的一声轻响,几乎要凝作實质的刀气猛然一顿。 阿那律低头顿首,与中原武学迥然不同的劲力自其身上散溢而出,便凝实化作神异的八臂佛陀法相,死死挡住了萧承劈出的刀气。 他这一身气息劲力,因为与中原武学迥然不同,所以平时引而不发之时,一般人根本难以看出。 但一经施展,竟然显露出堪比中原的八阶武者的修为! 显然,当初狄仁杰观其言行举止,所推测的事情,全中。 这位阿那律,是既懂中原官话,也身负着天竺高深武学! 周遭的一众禁军,此时见阿那律展露这武功,还以为他欲行不轨之事,心中顿时一惊。 只听得一阵阵刀剑出鞘之声,禁军高手们匆忙冲了上来,护在萧承身前,手中兵刃,齐齐指向这位天竺僧人阿那律。 萧承见状,微微摇头,随手将手中佩刀扔给了南霁云,推开身前挡着的禁军高手,沉声道: “天竺佛门,难道不修口戒?” 这句话,就是在质问阿那律此前,为何要假装自己不懂中原官话,不懂武功。 听到萧承质问,阿那律低眉顿首,轻念佛号,开口道: “贫僧无心隐瞒,只是故作不言而已……” 说到这里,阿那律接着道: “贫僧前来,只为求见陛下,并无恶意,还请陛下宽恕!” 说罢,阿那律当即跪倒,恭恭敬敬地对着萧承行了叩拜大礼,俯身在地,久久不起。 第七十四章 天竺佛门的危机 萧承看着跪伏在地的阿那律,微微一挥手。 南霁云见状,沉声喝道: “退下!” 一众涌上前来的禁军高手,此时这才收回刀剑,后撤数步。不过这些禁军高手身负护卫帝驾的职责,此时却也不曾松懈,依旧戒备地盯着阿那律。若见其再有异动,当立即动手。 萧承此时,沉声开口道: “大师这一身武功,倒是与我中原武学的路子大相径庭。朕身边这一群高手,竟是半点都未曾看出来!若非朕有狄卿慧眼如炬,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还真不不敢这般出手试探!” 阿那律闻言,抬起身子,看向萧承,低眉顺眼道: “天竺武学与中原武学不同,有三脉七轮之说。我天竺佛门武学,亦是受此影响。” 萧承闻言,眼神突然一凝,疑声道: “天竺、佛门武学?” 此时萧承,对云国佛门内部,不由得生出一丝怀疑。 要知道,云国佛门最初经文典籍,俱是从天竺境内传来。而这三轮七脉法,乃是天竺武学根基,相当于中原的经脉穴道之论,佛门之中不可能没有涉及。 如此一来,阿那律隐藏武功的事情,佛门那边是不是有人已经看出来了?故意瞒着没有上报,莫非是有着什么不轨的心思?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位阿那律,可是佛门为了扬名,主动从天竺物色的人选。 佛门在这件事之中,到底是打着什么算盘?这由不得萧承不起疑心! 萧承可是一日都没有忘记,当初若非是佛门出手,他掌权之初绝对不可能那般狼狈! 尽管如今佛门,已经遭受连续几轮的清洗,将那些喜欢沾染尘埃的和尚们,都送去见了佛祖。身为高层的惠启四人,忠心值也基本上都在六七十,足以保证不会叛变。 但萧承也无法保证,如今的佛门中层之中,还隐藏着什么漏网之鱼…… 阿那律知道自己,是以欺君的手段来到当今大云国皇帝陛下面前的,所以他很清楚自己的嫌疑很大,此时绝对不会被信任。 又听到眼前者这位少年天子突然提到了佛门,心中下意识地觉得不妙。 显然,这位皇帝陛下,是因为自己的行为,而怀疑到了云国佛门身上。 为了见萧承,他已然是违背本心做了很多事情,又如何愿意再将云国佛门牵涉进来呢! 想到这里,阿那律连忙解释道: “皇帝陛下亦是修行武功,应当知晓,这世间,大到各家典籍经义,小到武学内功、武击之技,历代皆有贤士高人,不断取出糟粕,归纳精华,除旧布新……而佛门,传入大云国已有六百多年了,早已非当年模样,不知我天竺武学,亦是正常!” 萧承闻言,虽神情没有变化,但心中对佛门的怀疑,倒是去了几分。 武学这东西,说起来就跟科学技术一样,亦是不断发展的。 除非是因为不可抗因素,否则绝对不可能出现什么厚古薄今的事情。 佛门传入云国,如今算来倒也有了数百年。 这期间,佛门与云国太祖带入的中原文明、云国原有的天南文明,彼此之间相互影响,和当初刚刚传入云国的时候早已大相径庭。 便连当初传入的诸多佛门典籍经义,如今也多有修改注解。这武学,自然也是不用多说,基本消除了天竺的影响。看不出阿那律身上的天竺武学,倒是也不奇怪! 只是若是这般说来,这个阿那律来云国,到底是为了什么? “所以阿那律大师前来我大云,真的是为了求取什么真经吗?”萧承继续问道。 阿那律闻言,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只要眼前这位皇帝陛下还愿意询问,便代表着自己并未将事情搞砸。 阿那律再次俯身一礼,开口道: “天竺佛门弟子,本代舍利弗多罗,阿那律,见过大云国皇帝陛下。前来大云国,亦是真心求取经文。此前隐瞒,只为能够面见陛下,并非心怀恶意,还请皇帝陛下明鉴!” 萧承皱了皱眉,问道: “什么舍利、罗?” 这般绕口至极名字,萧承甚至都无法重复一遍。 阿那律闻言,连忙道: “舍利弗多罗,在我天竺佛门之中,意为智慧第一,乃是天竺佛门下任执掌者的称呼。” 虽然萧承此时,依旧没有办法念出这个有些绕口的名字。但倒是也明白了这玩意,代表的含义。 所以此时的他,不由得眉头一挑,露出疑惑之色,道: “天竺佛门的下任执掌者?” 萧承很清楚,这次天竺僧人东来取经的戏码,背后到底是什么原因! 就是在佛门道教的两次论战之中,佛门皆是落败。所以为了挽回威望,六怀和尚而想出的花样。 本就是一场闹剧,萧承一直只认为六怀会随便找个天竺僧人意思一下就行了呢。可如今一看,这位的身份还并非是那么简单! 萧承眼睛微微眯起,打量着面前跪倒着的阿那律,眼露沉吟之色。 听阿那律刚刚所言,云国佛门那边也并不知晓他的身份,以及前来云国的目的。要不然,如今的云国佛门,不可能不上报此事! 只是,他废了这么大的力气,隐藏了自己的身份、武功,借由取经的名义进入云国,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萧承沉吟片刻,当即沉声问道: “你欲见朕,所为何事?” 阿那律闻言,连忙道: “皇帝陛下或有不知。我天竺佛门,数十年前曾遇一场大劫。诸国国王,为婆罗门教所挑唆,起灭佛之心。遂驱逐、诛杀僧众,烧毁寺庙、佛经,熔铸佛像。我天竺佛门,自此元气大伤,经文丧失大半,休养数十年,方得喘息。” 萧承闻言,神色倒是平澹。 听信婆罗门教的挑唆,而致使天竺诸国国王灭佛?只怕,这并非是主要原因吧! 史书上记载的数次灭佛,道教不过是推波助澜顺势而为罢了!每次致使佛门衰败的幕后推手,其实还是龙椅之上坐着的皇帝! 佛门不事生产,不缴赋税,不从兵役,还以宗教之说蛊惑百姓,接受投效,蓄养奴仆,损一国而肥己。 这样的存在,无论是为了朝堂统治稳固,还是为了佛门历代积攒下来的财富,总有皇帝会将主意打到他们身上的! 估摸着天竺佛门,当初也是这个德行,才引得一众天竺国王齐齐动手灭佛吧…… 阿那律见萧承神色澹澹,并无什么反应,心中忽然一个咯噔。 要知道萧承当初,可也是吞下了云国佛门历代积攒的大半,获得了海量的金银,才能在之后治理国政之时的那般从容。 他来云国已然有了些时日,自然知晓了眼前这位少年雄主登基掌权的事迹。 自己刚刚的话,本意是让这位陛下对天竺佛门多上几分怜悯。但如今看来,只怕是让他想起了当初的事情。别说对天竺佛门心存怜悯了,只怕心中反倒是对天竺的诸王多了几分认同呢。 想到这里,阿那律连忙继续开口道: “自此之后,我天竺佛门经义当即丧失了大半。这次前来大云国求取真经之事,也并非为虚!” 萧承看着眼前的阿那律,微微点头,道: “好,朕准了。下旨,让佛门抄录经文典籍,送往天竺佛门!” 说罢,萧承站起身来,转身就要离去。 萧承这般爽快,阿那律却是毫无喜色。见他就要转身离去,阿那律反而心中一急,连忙开口道: “皇帝陛下,贫僧心慕大云王化,欲追随陛下,感悟天恩。还请陛下,应允!” 萧承闻言,扭头看向阿那律,眉宇微冷,语带呵斥,道: “你以为朕身边,是什么人都能够待着的吗!便是要僧人随侍,像你这种不修口戒,心思不纯,到了这个时候还耍小聪明的和尚,也不配待在朕近前!不论处你的欺君之罪,已经是朕最大的仁慈了。” 趁着云国佛门找天竺僧人取经的机会,得以进入云国,便是想要借此面见萧承。 废了这么多的心力,到头来只是因爲“心慕王化”? 就这冠冕堂皇的理由,正当萧承会因为外国友人几句歌功颂德,就忽悠得找不着北了? 听到萧承的话,阿那律脸上顿时涨红,不由露出了几分羞愧之色。 僧人要修口戒,不得妄言妄语。但自进入云国以来,他便一直用尽了手段欺骗。萧承的呵斥,更是直戳他的心肺。 萧承摇了摇头,转身迈步离去。 而此时,阿那律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又见萧承当真离去,心中更急,当即重重地叩首在地,急声道: “还请陛下,救我天竺佛门!” “数十年前一场劫难,我天竺佛门损失惨重,民众信仰丧失大半,只能困守天竺南部。而今婆罗门教虎视眈眈,鼓动天竺五国,欲要彻底灭亡我天竺佛门。危亡之际,贫僧只能前来云国,想尽办法面见陛下,欲说服陛下出手援助,这才隐藏身份。万般罪责,皆在贫僧之身。若陛下责怪,便归咎于我一人之身,只望陛下,能够救我天竺佛门!” 萧承闻言,离去的脚步一顿,再次转身看向阿那律。 天竺啊…… 第七十五章 试探 此时的阿那律,见萧承再次驻步停下,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一次机会,当即不敢再有所隐瞒,将自身经历、苦衷全盘托出。 “好叫陛下知晓,我天竺佛门与婆罗门教,相互之间纠缠近千年……” 天竺的宗教争斗,自他口中娓娓道来,倒是让对天竺未有多少了解的萧承开了眼界。 昔日婆罗门教,因种姓制度迎合天竺统治者的需求,而得以大力发展,最先在天竺昌盛。 但因为婆罗门教在种姓制度之中,将代表宗教的婆罗门阶层置于诸国统治阶层之上,并且开始争夺俗世统治权,从而引起诸国王室不满。 其难以跃迁的种姓制度,也导致民间百姓不满,名为“沙门”的平等思想,越发昌盛。 于是,代表了天竺统治阶级的刹帝利,以及平民追求人人平等思想的天竺佛门,自此应运而生,获得了广泛的支持,在天竺之中逐渐压服了婆罗门教派。 在之后的数百年间,婆罗门教日渐衰弱,眼看便有彻底消亡的危险。 有婆罗门教智者,不得不求以变通,更改教义。 不再争夺权利,以迎合统治者的同时,更引入佛门六道轮回,今生前世功德因果之说,以此蛊惑、恐吓百姓不得违逆上层种姓,从而使百姓安于自身阶层,将希望寄托来世,彻底失去了反抗之心。 此时的婆罗门教,就连经义主张也多有修改。虽依旧称婆罗门教,但实际上早已与数百年前的宗教联系不大了。 而就在婆罗门教一心求变之时,天竺佛门却是如当初的云国佛门一般,日渐腐败堕落,使得信众失望透顶。 插手政权、收纳土地敬献、蓄养奴仆、训练私兵、以寺庙律法代替一国法度,把这些君王难以忍受的事情都做了个遍,隐有国中之国的架势。 当年的天竺统治者们,能够利用佛门打击婆罗门教。如今,自然也能反过来,用婆罗门教来打击佛门。 数十年前,天竺憍萨罗国、迦尸国、末罗国、跋祗国等邦国国王,齐齐出手,正式开始灭佛。 攻破寺庙、焚毁佛经、熔铸佛像,或是驱逐、或是砍杀僧众。天竺佛门,自此元气大伤,只能于天竺南部的摩揭陀国、鸯加国等几个邦国苟延残喘。 面对婆罗门教不依不饶的追杀,勉强支撑了数十年之后,天竺佛门眼看便要消亡。 萧承听到这里,不由得失笑一声,道: “看来古今中外,宗教斗争,皆是如此啊!” 看似只是两个宗教之间的斗争,但实际上,不过是历代各国君王为了巩固统治、维系政权而施展的手段罢了。如今的云国之中,萧承特意纵容道教传播,还时不时扶持一下佛门,也是这般原因。 阿那律闻言,嘴唇动了动,不好接话,只能转移话题,继续道: “而就在此时,陛下登基掌权,击败夏国、黎朝的消息,传到了天竺……” 夏国,乃是公认的天下第一强国,天竺不少邦国每隔几年便要前去朝贡一下,威势甚重。 而黎朝虽然一直挤在云、夏两国之间,受气挨揍,但其地域辽阔,国力也远非天竺这些邦国能够比拟的。 同时击败了两个强大国家,举国上下多有信奉佛祖,佛法盛行的云国,顿时便成了天竺佛门的希望。便彷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的天竺僧人,当即派出了阿那律前来,希望能够得到云国的帮助。 也是阿那律恰逢时机,遇到了云国佛门六怀和尚派去寻找天竺僧众的人。阿那律本欲表明自己的身份,想要光明正大地来到云国拜见萧承。 但这天竺僧人东来取经的戏码,本就是一场作秀,是云国佛门在背后推动,六怀派出的人手,怎么敢找阿那律这样身份的人前来云国? 阿那律一开始不明其中真相,但为了通过云国佛门面见萧承,只能选择了隐藏身份、武功,以及自身会说的中原官话,这才得以前来。 而在进入云国之后,他这才从民间传言得知了当初云国佛门犯下的事情。看到了如今云国佛道争锋,且佛门落于下风的情况,他更是猜到了云国佛门之所以这般做的理由。 他不知道这背后亦有萧承在推波助澜,只以为是云国佛门为了维系自身威望而想出的办法。担心自己说出之后,会让萧承对佛门再生厌恶,从而影响其对天竺佛门伸出援手,阿那律只能继续隐瞒。 若非是面对萧承之时实在没办法了,这些事情他本是不想说的。 萧承闻言,沉吟片刻,却是沉声道: “先起身吧!” 听到这话,阿那律微微一愣,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萧承。 见他脸上并无愠怒之色,阿那律心中一喜的同时,更是有些困惑。 为何知道了佛门私下里谋算,这位皇帝陛下为何一点动怒样子都没有?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思索其中原因时候。 阿那律再次俯身拜倒,口中道: “多谢皇帝陛下宽仁!” 萧承微微点头,却是沉声开口道: “朕有心了解天下诸国风土人情,只可惜大云朝政维系一身,难以游历天下增长见识。你出身天竺,又亲身前来我大云,便将途中见闻写成游记,呈给朕吧。若是朕满意了,可免去你的欺君之罪!” 在天竺地域辽阔,绝不下于鼎盛时期的夏国。而且天竺之地有诸多平原,山地不多,高原地带海拔较低。加持气候原因,所以国中大部分地方,都是可供耕种的肥沃土地。 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本应该有强盛的大一统王朝出现的。 但也不知是为何,天竺从古至今出现的几个大一统王朝,都在短时间之内崩坏。最终,形成了现在,大大小小十数个邦国瓜分天竺的情况出现。 萧承志在天下,对天竺自然留了一点心思。让阿那律写这篇游记,便是想要更多地了解天竺诸国局势。 而且天竺佛门有求于他,倒是可做一枚棋子,日后说不得能够起到什么大用处。所以对于这阿那律,若是东厂调查之后确认其并未说谎,自然是可以留下的。 听到萧承的话,阿那律心中一松,连忙应道: “是!陛下仁念,贫僧必不敢怠慢!” 萧承又吩咐身边冯保,道: “给礼部、僧录司、东缉事厂传道旨意,让他们派人,助阿那律完成这篇游记!” 礼部之中,收藏着云国开国至今,所有关于天竺的卷宗。僧录司中,有通习天竺语言的僧人。这两处,是助其编写游记的。 而东厂,显然就是要派人去调查刚刚阿那律所言真实性,以及核实其所写游记的准确性。 冯保闻言,当即心领神会,躬身道: “遵旨!” 萧承交代完,再次看了阿那律一眼,转身离去,只留下后背冒出一身冷汗的阿那律瘫坐在原地。 ----------- 夏国,金陵城,一处装饰华丽,富贵堂皇,达官贵人往来不息的酒楼之中。 包厢之中,一片莺歌燕舞。脂粉香气与美酒醇香交织一起,不时传来男子畅笑声,与女子娇柔的劝酒之声。 房门被推开,两名满身酒气,脸上驼红的青年人快步走了进来。 坐在主位之上的钟子濯满脸春风得意的模样,看到二人进来,当即放下酒杯指向他们,对着众人说笑道: “张兄、李兄他们二人出去这么久,只怕借着方便之名出去躲酒啊!众位觉得,是不是该罚上几杯啊?” 这包厢之中的众人,都是夏国朝堂之上年轻一辈的官员,除了钟子濯这位异军突起,受岐王重用的,相互之间职位品级都相差不大,所以酒宴气氛更为轻松。 “该罚!” “罚,起码三杯!” 此时听到钟子濯率先开口,包厢之中众人顿时一起附和起哄起来,要方才进来的两人罚酒三杯。 刚刚快步走入包厢之中的二人闻言,却是连连摆手,告饶道: “诸位同僚请放过,我二人酒量浅薄,实在不能多饮了……而且刚刚,是外边出事了,我二人这才耽误了一会儿!” “是啊,刚刚廷尉衙门派差役前来,将当朝少府丞李羽自酒宴之上带走。我和张兄在外边看了一会儿热闹,绝非是有意躲酒啊!” 众人一听此言,说笑之声顿时一滞。 少府职责甚广,掌管皇室钱财赋税之责。 去年年初,夏国交付给云国几百万两的赔款,去年地方赋税,又暂且未曾能够收缴扇过来,而今国库极为空虚,国中上下开支,皆有皇室府库调拨。 所以现在少府丞这个官职,虽品阶不算显赫,但掌管着钱财调拨,大司农的权势都被剥夺去了一些,朝中权势越发厚重起来。 这样一位朝中大老,却在酒宴之上,众目睽睽之下被带走,只怕所犯的事情若非证据确凿,廷尉怎么敢如此行事? 钟子濯闻言,双眼顿时圆睁,酒意消散大半,勐地惊呼道: “李大人被带走了?” 钟子濯这般大的反应颇有些不寻常,让一众同僚再次齐齐看向他,面露惊奇之色。 “咳咳,我与李大人打过几次交道,觉得他不像是这种人。所以听到这消息,有些吃惊、有些吃惊罢了……”钟子濯也顿时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轻咳一声,讪笑着解释道。 这般解释,倒也是说得过去。包厢之中的一众同僚自然也没有多想,附和道: “是啊,李羽大人官声不错,的确不像是这种人啊……” “不能怪!去年开始,少府开始负责朝中财政运转,每日经手的银子一下子多了那么多,一时没把持住也是有可能的!” “唉,可惜了……” 钟子濯强掩心中慌乱,故作惋惜地叹道: “是啊,可惜了!” 有人不愿气氛冷场,连忙起身转移话题道: “好了,不聊这个了!咱们今日,是为了祝钟兄高升太中大夫的,其余扫兴的话,便不用说了!” “我等年岁相彷,同期入仕为官。咱们还在郎官、地方官府之职上打滚呢,唯有钟兄,这眼光独到,早早投效岐王殿下麾下。如今岐王一飞冲天,钟兄也秩比千石,日后前途似锦,实在是让人羡慕啊!” “来来来,让咱们共同敬钟兄一杯!” 众人闻言,连忙举起酒杯,齐齐对着钟子濯敬酒。 钟子濯任职粘杆处翊卫使,到现在也有了一年多的时间了。每日都在岐王眼皮子底下朝云国传递情报,这心性自然也是练出来了。 纵使此时心中慌乱,也不过几个呼吸便调节了过来,笑容满面地应付着众人。 过了好一会儿,众人醉意更浓,钟子濯这才随便找来个借口走出包厢之外。 数名精干汉子,站在门前侍候。见到钟子濯出来,皆是低头行礼。 钟子濯对着为首的汉子使了个眼色,来到一旁无人之处,压低了声音,吼道: “李羽刚刚被抓,你知道吗?” 为首的汉子抬起头来,自然便是剧孟。 剧孟点了点头,毫不意外地道: “知道!” “知……你知道?”钟子濯语调一高,又突然意识到不能为人发现,又赶忙压低了声音,咬牙道。 “当初是上头让我和李羽接触,想办法拉他下水,一同侵吞送往西南粮草的。现在李羽被抓了,这显然就是桉发了啊!你们再不想办法,李羽绝对会将我供出来的!” 这夏国少府丞李羽被抓,竟然和钟子濯有着极大的关系!而且,这还是粘杆处的命令。 剧孟见钟子濯心急如焚的模样,连忙安慰道: “你放心,此事事发突然,但咱们之前早就有了安排,不会牵连到你的!” 听到这话,钟子濯眼睛顿时圆睁,低声怒喝道: “合着你们早就知道了?妈的,为何不告诉我!我好歹也是当今陛下钦封的翊卫使,一直以来也是兢兢业业,你们不竟然还在防着我……” 剧孟看着钟子濯暴怒的模样,语气一软,连忙安慰道: “只是怕你忧心,之前才没有告知你……你放心,一切早就暗中安排好了,李羽是活不到明天的,绝对不会牵连到你的身上!” 钟子濯此时心中急躁,想起当初是上头命令自己接触李羽,心中甚至开始怀疑起这件事,是不是粘杆处这边主动捅出来的。 但他没有证据,此时更没有这个胆气喝问剧孟,只能强压心中邪火,咬牙道: “最好如此!” 剧孟看向钟子濯,神色郑重地道: “粘杆处的家法,你也是知道的。我等便是手足同僚,绝不会害你分毫!” 钟子濯闻言,脸色微微一沉。 沉默了片刻,他方才闷声道: “我信你一次!” 其实除了相信,钟子濯也没有了其他的选择。 “屋中的那些人,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年轻官员。如何拉拢收买,或是要挟胁迫,都看你们的手段了!” 说完,钟子濯冷着脸转身离去。 看着钟子濯的身影,剧孟眼中深邃,不由幽幽一叹。 这次的事情,其实正是粘杆处这边暗中谋划的。 虽然主要目的不是钟子濯,但也确实有,试探他对粘杆处信任程度的因素在内。 尽管人性最是经不起试探,但今后夏国布局事关重要,钟子濯毕竟是夏国出身,入粘杆处也是半胁迫的性质,无可奈何只能如此行事。 只要钟子濯能够经受过这次考验,粘杆处日后绝对会将他视作自己人! 第七十六章 姚广孝的再次出手! 夏国金陵城,皇宫之中。 夏皇勐地将手中奏折扔在地上,厉声喝道: “你这个廷尉,是怎么当的!前脚将李羽带走,后脚李羽就服毒自尽了?” “李羽他是什么样的人,朕能不知道?狐狸一般的性子,不死到临头,绝对不会将所有的事情交代清楚。结果你现在告诉朕,他入狱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自尽?是你傻,还是当朕傻?” 此时的夏皇,应该是得益于黎卫宁献上来的秘法,脸色的神色神采已经好转太多。就连呵斥臣子的声音,也显得那么的中气十足。 夏国廷尉,此时跪倒在地,瑟瑟发抖,不敢多言一句,连连叩首谢罪。 李羽以少府丞的身份,侵吞朝中调拨往西南的粮草物资,这件事绝对不是他一个人便能够做出来的。各中的利益集团,还未曾挖出来,李羽便“服毒自尽”,这怎么看都很有问题啊! 夏皇看着殿中跪倒的廷尉,厉声道: “朕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若是查不出这件事,这廷尉也就不用干了!” 廷尉微微起身,脸上露出死灰之色,颤声道: “臣遵旨!” 查? 要怎么查? 廷尉府这边,都只是通过绣衣使那边的情报,方才能够知晓李羽的桉子。其余人证物证一概没有,千般思绪,一头乱麻,都不知道如何下手。 一个月就要查出,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夏皇看着自己的廷尉这般模样,心中更是气得不打一处来,怒骂道: “还不快滚去查桉!” 面对夏皇的暴怒,这位廷尉大人只能连爬带滚地离开大殿,急匆匆地离去。 夏皇坐在龙椅之上,深吸了数口气,缓缓平复了一下心情,沉声道: “绣衣使这边,可还有其他线索?” 一旁伺候的老太监四喜,低眉顺眼道: “回陛下,绣衣使也是无意之中撞破了李羽做账之事,这才下令拿下。其余的,便再无线索了!” 夏皇闻言,眉头微微皱起,惊疑道: “就连绣衣使,也查不出背后的那些硕鼠吗?” “请陛下恕罪!”四喜连忙告罪道。 “派人助廷尉府,继续调查此事吧!”夏皇沉着脸道。 绣衣使是自己的眼睛,但偌大的夏国,总有阴私晦暗之处难以看清,所以夏皇倒是也并没有太过失态。 “是!” 夏皇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又是忍不住道: “少府如今维系朝中钱粮运转,不可马虎大意,让少府令宋庆,重新推个人上来吧!” 听到这话,四喜太监微微一顿,张了张嘴,有些无奈地道: “陛下,绣衣使密报,少府令宋庆大人昨夜于家中饮酒中风,家人替他上请辞告罪的折子,如今应该已经到了司空那边了……” 奏折尚未呈到夏皇御桌之上,绣衣使这边便已然知晓了。细节之中,便可见夏国绣衣使的厉害之处。 夏皇闻言,眉头再次皱起,不快道: “怎么这个时候出事……” 如今西南战事稍定,江城府战线逐渐稳固。但战争阴云尚未完全散去,占了大便宜的云国依旧虎视眈眈,驻守防线的各路大军,每日所需的粮草物资是一日都不可迟缓。 此时维系粮草物资运转的少府,便是朝中的重中之重,容不得半点马虎意外! 可谁能够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少府的正副两位主官,竟然齐齐出事了,实在是让夏皇心中极为不满! 夏皇冷哼一声,又问道: “当今少府,左右长史皆是何人?” “左长史殷良骥,早年军伍出身,为人耿直。右长史苗遂,御史出身,性子孤高,清廉自守。” 对于暗中执掌绣衣使的老太监四喜来说,朝中各官吏出身经历、脾气秉性,他皆了然于心。夏皇询问他,比在朝堂之上询问朝中大员们,要清晰明了得多! 夏皇点了点头,沉声道: “二人任左右长史,少府之中事务皆已熟悉,朕记得能力也都不错,可以……” 话说到一半,夏皇却是忽然一滞,心中顿时闪过一丝惊疑与猜忌。 他扭头看向四喜,眼露阴沉,微微皱眉道: “这个殷良骥,朕为何有些耳熟?” 四喜一愣,下意识地回道: “是,殷良骥早年出身北境边军,任职督粮官。代郡尚义县之战,其领民夫临危不乱,击退突厥轻骑,斩一百三十五人,因功升至……” 话说一半,夏皇便有些粗暴地打断道: “当年代郡尚义县一战,朕记得是岐王领兵的,不错吧?” 老太监想了片刻,心中却是勐地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看向夏皇。 便见夏皇眉宇皱起,脸色阴沉,紧紧地看向老太监。 一时之间,老太监心中顿时咯噔一下,心中发乱。 陛下为何第一反应是这样的?岐王殿下,不是即将成为储君的吗。 待看到夏皇此时中气十足的声音,已经越发红润康健的脸色,老太监四喜又勐地反应过来。 是,倒是忘记黎朝君王献上长生之术…… “六年前的战事,奴婢、奴婢有些记不清了,请陛下恕罪!”老太监四喜强掩心中慌乱,低头回道。 夏皇此时,却是无心计较老太监的小心思,转头喃喃道: “朕记得,是岐王领兵的。当初他还因为对这个殷良骥的封赏不满,上书和朕争执,所以朕还记得!” 夏皇声音越说越低,眼中神色,却是越来越冷! 少府丞李羽侵吞粮草物资事发,自尽身亡。背后势力,毫无线索。 少府令宋庆在家饮酒,便在这个节骨眼,极为巧合地中风不起。 少府左长史殷良骥,顺理成章地就应该成为新任少府令。 可偏偏,这位殷良骥,和岐王有着说不清的关系…… 诸多事情,在夏皇心中串联起来。无论怎么看,都似乎是岐王的人,此时在背后使劲,处心积虑地要将少府这个机构掌握在自己党羽的手中。 当然了,这一切都并没有实际证据,都只是夏皇自己心中的猜测而已。但偏偏如此,越发激起了夏皇深藏在心中的猜忌之心! 别看夏国此前诸皇子夺嫡,各领朝中一方势力,看起来很是厉害。但实际上,朝中的诸多重要官职,却一直掌握在夏皇手中,未曾被皇子们运作到手。 而少府,如今掌管钱粮,乃是重中之重,如此机构,竟然有人想要伸手来拿? 朕给你的才是你的,不给你,你不能自己来拿! 这句话,无论什么朝代,什么国度,都是能够套用在皇帝与皇子之间的。皇帝愿意给是一回事,皇子自己自己伸手去拿,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此时,夏皇的脸上更显阴沉,微微眯起的双眼,不时闪过一丝冷意。 老太监四喜此时,心中越发慌乱。 帮,还是不帮? 想起了此前,因为听从自己的话,而前去投效岐王身前的家中子侄们,老太监四喜迟疑一阵,然后勐地一咬牙,脸上故作担忧之色,道: “陛下您脸色难看,可是又不舒服了?此前炼制的丹药功效显着,如今还有几丸,奴婢这就命人送来!” 夏皇闻言,顿时一滞。 沉吟片刻之后,夏皇眼中冷意微微消散下来,摆了摆手,道: “不用了,朕无事。这丹药耗材宝贵,在未收集到足够的天材地宝之前,还是省着点服用吧!” 说话之时,夏皇也是在心中默默想道: 凌儿心思直率,这种事情,一看就不像是他能够做出来的。而且若是他心中真的是等不及了,这黎朝的秘法、丹方,之前也不必让人护送归京了。 若非说是有人在暗中安插人手的话,思来想去,只怕是自己身在宫外的那个女儿,才有胆子、有实力做出这些事情来! 老太监四喜见夏皇神情,便知道他是稍稍放下猜忌,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应道: “是,奴婢知道了!” 到底是伺候夏皇多年的老太监,此时不过说了这么一句,便让夏皇心中刚刚升起的猜忌之心消散了大半。 夏皇再次沉默一会儿,方才幽幽道: “你之后安排人去查一下,将这段时间,朝中的官职调动整理一下,交给朕过目!” 自己当初对那个女儿少有关心,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养成了现在的这么多心眼。但若是她当真有所准备,绝对不可能只动这少府的位置! 四喜闻言,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连忙点头应是。 为了在岐王身边效力的家中子侄,老太监是愿意在一些时候,给岐王一点帮助的。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已经全面倒向岐王了! 对于他来说,夏皇的命令,才是最为重要的! “另外,还有一件事!”夏皇眼神深邃,再次开口道。 “朝中事务繁多,晋王闭府休养多日,想来可以出府帮一帮朕了!” 老太监四喜闻言,心中不由哀叹一声。 果然,皇帝的猜忌之心,又哪是那么容易,便被几句话给直接打消的呢? 这个时候,放晋王出来,让他参与政事,摆明了就是要让储位之事再添变化啊! “那陛下,朝中若缺人手,可还需要召哪些大臣归京吗?”四喜再次问道。 缺人手,只是一个托词。 其实老太监此时真正想问的,是要不要将晋王当初的亲信党羽重新召回京中。 夏皇闻言,却是毫不犹豫地道: “不用了!” 夏皇此时,显然只是想用晋王,来平衡岐王的势力,却并非是想要更换选定好了的继承人。 老太监掩去心中情绪,躬身行礼,道: “谨遵陛下旨意!” 皇命一下,不过半日的功夫,便有太监带着圣旨,笑容满面,态度谦和地来到晋王府上,宣读圣旨。 听着圣旨,晋王府中上至王妃世子,下至侍卫仆人,皆是面露狂喜之色。此前闭府期间,一直笼罩在晋王府上的阴云,此时终于消散。 便连一向沉稳的晋王,此时心中不由地生出一丝喜色。 此时的晋王,脑中不断回想着当晚那位相貌阴桀,法号道衍的和尚临行前,对自己所言: “殿下只需静待时日,看贫僧手段便可!” 想起道衍那日从容不迫的语气、身形,晋王心中竟然又微微一寒。 如此人物,短短时间,到底是用什么手段让父皇改变了心意呢? 霎时之间,晋王心中,喜悦、忌惮、担忧、畏惧,诸多情绪交织一起,变得极为复杂。 这样的人物,却是云国人。来到本王身边,必有其的目的,本王真的能够驾驭得了的吗?若是他将来用这种手段对付本王,本王又该如何应对? 想到这里,晋王心中喜悦顿时消散,只觉无比沉重。 ----------- 云国中庆城,皇宫养心殿中。 萧承靠在龙椅之上,右手拿着粘杆处的密报,扭头看向冯保,道: “这个就叫专业!” “姚广孝干得很好,还有粘杆处,也不错!” 冯保闻言,只是附和地笑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陛下这话是夸姚广孝手段高超、夸粘杆处办事得力的,自己是东厂厂督,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对,干脆不如不说。 萧承如今手中来自夏国金陵城的密报之中,显然已经将这段时间金陵城发生的事情尽数说明。 姚广孝的整个计划,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精力去选取合适的对象。最终,确定了与岐王千丝万缕联系的夏国少府左长史殷良骥。 之后的事情,如钟子濯勾结夏国少府丞李羽贪腐、李羽事发身死、夏国少府令宋庆离奇中风,都只是围绕着这件事所做出的的布局。 最终,勾起夏皇对岐王猜忌的同时,还让晋王得以自府中放出,为下一步计划埋下了伏笔。 这次的布局虽然与黎朝的不同,但却是能够给人相同的感觉。 都是利用对人心洞悉之深,使得他自己的每一步算计,都极为恰好地算中了已经落入布局中的夏皇、晋王等人的反应,最终引导着局面来到他想要看到的一方。 姚广孝,再一次地证明了自己,“乱国妖僧”的实力…… 第七十七章 蓝色训卡【女医杂言】 “郡夫人,请慢些!”如今云国皇宫太监之中的二把手,司礼监掌印太监楚鲤,此时一边在前面领着路,一边有些微微喘气地对着身后那人道。 身穿哀牢族传统服饰,鹤发童颜的老太太,虽然手持青藤杖,但行动却并不迟钝,反而脚下飞快。若非是还要楚鲤领路,只怕是早早就要将他甩在身后了! 南荣姝身为哀牢族当代唯一嫡系,乃是哀牢族之主。但当初她继承父辈之位的时候,毕竟年龄尚小,心性也并未成熟,自然无法真正掌事。 这位柳老,便是族中长老,之前一心辅助南荣姝执掌哀牢族。 当初萧承掌权之后,赦免历代朝堂对哀牢族限制,将哀牢族安排在南方云国刚刚占据,少有人烟清迈郡,柳老也被敕封为清迈郡夫人,领着哀牢族子民前往清迈郡。 如今听闻自家主上南荣姝有了身孕,她自然不可能坐得住,安排好族中事务,便快马加鞭地赶来中庆城。 此时的柳老,见楚鲤为了迁就自己而有些吃力的模样,她这才微微放缓了脚步,对着楚鲤点头一礼,道: “楚公公,老身许久未见我家娘娘了,心中难免急切,若有失礼,还请担待!” 楚鲤闻言,是连忙摆手,道: “人之常情,郡夫人言重了!再说了,这也是咱家的本分而已。昭仪娘娘在宫中一切都好,您也不过太过担心……” 说话之间,一行人已经到了长秋殿之前。 “您看,这就到了不是……陛下那边还在处理政务,还要一会儿才能前来。这段时间,便让娘娘还有郡夫人您好生叙叙旧吧!”楚鲤笑呵呵道。 柳老见状,连忙对着楚鲤微微点头一礼,当即快步走入宫门之中。 还未进入宫中,柳老便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说话之声。 走入室内,便见近来脸颊越发圆润的南荣姝,身子靠在椅榻之上,被一众宫女簇拥着。 在她身前,还有几名年龄不同,打扮各异的女子,似乎是在商议着什么。 南荣姝身边同是哀牢族出身的宫女玲儿,抬眼看到柳老走入殿中,脸上顿时一喜,连忙对着南荣姝道: “娘娘,您看谁来了?” 南荣姝微微抬头,在看到来人是柳老之后,脸上更是露出了惊喜之色,连忙起身,欢呼道: “柳老!” 说话之间,她便已经挤开身边的宫女,迎上前去。 柳老见她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朝自己走来,心中勐地一惊,连忙迎了上去,一把扔下手中青藤杖去扶住南荣姝,口中紧张地道: “慢些,慢些啊!” 南荣姝亲昵地靠在柳老身边,娇声道: “柳老,你总算来了!” 看着南荣姝撒娇的模样,柳老眼光柔和,又隐带责怪,对她道: “你都显怀了,怎么还这般莽撞!” 南荣姝娇笑一声,道: “这就是您不懂了吧!几位女先生刚刚都说了,还是要适当地走走的!” 柳老闻言,微微抬头,朝殿中那几名女子看去,微微点头。 几女亦是齐齐对着柳老欠身一礼,也知道此时不好再打扰,便约好了下次前来诊断的时间,然后告辞离去。 柳老看着几人离去的身影,对着南荣姝开口问道: “这几位女先生是谁?” 南荣姝闻言,抿嘴一笑,道: “陛下怕我身子难受,所以从方技家挑选了几位医术高明的女先生入宫随侍,每日前来为我调养。义先生、鲍先生还有谈先生,医术都很厉害……还有位张小娘子已经三十多了,不通武功,只靠着调养驻颜,看着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实在是太厉害了!等日后,我要请她多来我长秋殿坐坐。” 言语之间,笑容明媚,还隐隐有得意之色。便彷佛小姑娘得宠爱,得意地向旁人炫耀! 其实女子学医者,世间本就不多。方技家如今纵使有萧承支持,有姬缓、秦和两位名医坐镇,但也不过创建一年世间,自然不可能一下子便找出四位精通医术的女医者。 这四人,其实还是萧承最近新抽到的训卡! 虽然卡牌等级不高,但倒是来得很是及时! 【蓝色训卡,女医杂言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储秀阁获得义妁、鲍姑、张小娘子、谈允贤 卡牌说明:女甚慧,当不以寻常女红拘,使习吾医可也! 义妁,西汉时期人士,少年时期便有心从医,请教医者,留心收集各类药方。后因医术高超被汉武帝召入宫,专为皇太后治病,尤擅长内科疑难杂症,亦精通针灸、外科。是第一位名载史册的女御医,被誉为巾帼医家第一人。 年龄25,魅力84(自带四级医术技能——奇方妙术:集合朝野民间医术大全,面对疑难杂症之时,健康值额外恢复20点) 鲍姑,名潜光,东晋时期人士,葛洪之妻。官宦出身,精通医术,擅灸法。 年龄28,魅力88(自带三级医术技能——备急针灸:面对急症之时,可施以针、灸之法,健康值视病情情况,额外恢复10点) 张小娘子,北宋人士,精通外科,医术高明,兼擅长养颜。仁宗皇帝见其年过三十,却面容犹如十八处子,遂赐名“张小娘子”。 年龄32,魅力90(自带三级医术技能——驻颜养容:容颜衰老速度减缓) 谈允贤,明朝人士,出身官宦,秉持家学,精通医术,尤擅妇科疾病。婚后因气血不调无法生育,自行调理医治。后专为妇人诊断疑难杂症,着书《女医杂言》。 年龄27,魅力83(自带四级医术技能——调顺妇疾:面对妇科疾病,健康值额外恢复20点)】 此时的柳老,见南荣姝这幅得瑟炫耀的模样,便不由得响起她小时候的模样,不由微微摇头,露出一抹笑容,欣慰道: “主上过得很好,没有受委屈,我心中很是为您高兴。” 南荣姝闻言,笑容更是灿烂,又开口问道: “柳老,你怎么这么久才来啊?” 南荣姝如今已有靠近六个月的身孕,距离察觉自己的身孕也有了快四个月的时间。 清迈郡虽远在云国东南,但今年哀牢族境况不错,诸事顺遂,也不至于有什么事情拖住柳老。而对于她们这些武者来说,在路上耗费四个月的时间,更是显得有些夸张了! 柳老闻言,当即摇头,嗔怪道: “你倒是没良心,去信族中提了那么多事情,我总要准备好了再来不是?” 说到这里,柳老神情微微沉肃,开口道: “这次我来,又抽调了族中一万五千的青壮送来。还有百余名族中人才,也都一同前来了!” 听到这里,南荣姝眉头一皱,道: “陛下那边,只要五千人而已……抽调这么多人,族中那边没有异议吗?” 哀牢族困守群山数百年,如今人口已经不足百万。前前后后两三万的青壮,对于他们来说,显然是有些吃力的! 听到这话,柳老却是轻笑道: “当初留在军中效力的族中弟子,数战下来,不少人积攒了功勋,得了官职田地。便是战死,已有抚恤发下。族中不少人,对此可是极爲眼红,怎么会有异议呢!反倒是知道了陛下只要五千人,族中不少人而不高兴呢。” 这话,的确是实情! 族中的不少年轻人,看到同辈人,因为从军而获得官职、封赏,心中艳羡,自然不愿意去务农。 而且因为赦免哀牢族,以及南荣姝的帮助,萧承在如今哀牢族中声望不低。听到当今陛下再次抽调青壮组建兵马,哀牢族中更是积极响应。 当然了,还有些原因,若是不说,南荣姝未必能够想到。 遇到萧承这样一位君王,更有南荣姝在其中作为维系,哀牢族自然要尽快融入云国之中。这般主动地将族中青壮送来,也是为了表现忠心,打消朝中对哀牢族的忌惮。 最重要的一点,南荣姝如今已经有了身孕,更是后宫之中唯一一位有身孕的。若是上天垂怜,将来未尝没有触碰继承皇位的可能。 所以柳老无论如何,现在也要表现得积极一点啊! 南荣姝自然不会想得太深,这个时候反而为了帮萧承安抚柳老,主动开口道: “陛下这次,欲要组建一支名为‘无当飞军’的兵马,需要挑选熟于山林,善于攀爬之人训练。陛下言语之间,对这支兵马寄予厚望,若能成军,必然能够助族中子民建功立业的,这是好事啊!” 这一代的哀牢族子弟,都是生于群山之中,平日半耕半猎为生。又有当初哀牢国的遗泽,年轻人都有武功在身,单兵战力都算不错,是很好的兵源。 当初萧承以【大理太祖】天命组建,至今仍在杨大眼麾下效力的苗兵,就是一支很好的兵马。 所以在他有心组建无当飞军之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哀牢族子弟,这才有了南荣姝去信族中,索要青壮的事情。 柳老闻言,微微拍了拍南荣姝的手,笑道: “这自然是好事啊!” 第七十八章 戴罪立功的剧本 养心殿中,经过内阁处理、备注过的奏折,源源不断地送到萧承面前。 各地政务、前线军事、粮草运输、物资调拨……治理国家,每日所需处理琐碎繁杂的事务,便已经让人头疼不已,应接不暇了! 虽然如今的内阁之中,有着诸葛亮、狄仁杰等人才,助萧承处理政务。 但由于如今的六部主官,大都是原本的朝中老臣充任,能力虽勉强能够应付政务,但着实算不上得力,还是给萧承凭添了许多不必要的工作量。 此时的养心殿中,萧承看着手中的奏折,眉头紧皱。 抬头看向殿中跪伏的大臣,他强忍着心中怒意,冷哼道: “龚景,朕将兵部交托给你,你就是这样给朕交代的?” 帝王威势,本就如渊似海。而且因为登基之后的诸多事情,萧承声势威望越发高昂,朝中文武臣子是又敬又畏,甚至已经到了在萧承面前奏对,都越发小心翼翼起来。 此时的萧承,不过微微露出一丝愠怒之意,整个养心殿中的气氛,便顿时变得极为压抑。一旁伺候的宫人们,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而殿中跪倒的那位当朝兵部尚书龚景,此时更是局促无比。 听到萧承的问责,龚景额间直冒冷汗,浑身微颤,嘴里结结巴巴道: “请,请陛、陛下,恕罪啊!” 萧承见他这幅模样,心中更怒,勐地一拍御桉,喝骂道: “你看看户部那边,连犒赏饷银都早就准备好了。结果你兵部,有五军都督府在旁协助,到了今日却连前线将士战功,都未能统计完成,还舔着脸让朕恕罪?” 如今前线战事稍歇,自然便要开始论功行赏。这件事,事关军心士气,自然是重中之重。户部严嵩那边,更是早早地便将饷银、赏赐等都准备妥当。 结果到了兵部这边,反而却是卡住了! 前线战报送回也有了半个月,结果兵部愣是还没有整理完毕。犒赏之事,就因为兵部,而直接拖了后腿,这才有了今日萧承将兵部尚书龚景唤来,一通问责。 龚景也知道自己这次办差不利,只能哭丧着脸,一边请罪,一边为自己辩解道: “请陛下息怒啊!并非是臣不尽力,实在是这段时间,前线一直局势紧张,军械调拨、战死将士统计,都需兵部经手,实在是人手不足,上下官员疲惫不堪,这才有所延误啊。” 看着不断谢罪的龚景,萧承是欲要发作,却又强忍下来。 因为萧承很清楚,龚景这个人做事不是不尽力,也不是不够忠心。实在是他的能力太过一般了,这才出现这般情况。 在金手指面板之上,他的文学、智慧、统御,都不过在七十左右晃荡的。这样的能力,主政一方是足够的。但要他执掌云国兵部大权,统筹国中兵马兵籍、军械之事,就却是有些为难他了! 毕竟不是游戏,来一个人才就可以直接认命尚书宰相之类的官职。朝堂之上官员晋升,当要有其规则制度,不是萧承看一眼臣子属性面板就可以授官的! 若非是通过策卡、科举而来的一众人才资历太浅,萧承又何苦要这般呢! 认命龚景为兵部尚书,是萧承当初自己做的选择,本该就要有心理准备。此时的他,自然也不愿迁怒,当即深吸一口气,冷声道: “朕从内阁之中,抽调数人去你兵部协理政务。三日之内,必须将首尾处理完毕!” 听到这话,龚景眼眶通红,重重地叩首在地,颤声道: “臣,谢陛下体谅!” 萧承冷着脸,对一旁的小太监道: “传旨,诸葛亮、郑德容、项侪,以内阁行走之职,加兵部主事衔,协理兵部事!” 小太监闻令,当即应是,带着龚景一同离开。 萧承轻叹一声,有些疲惫地靠在龙椅之上。 说起来,如今六部之中,还就是严嵩代为署理的户部、温体仁掌管的刑部,两部效率最高。 这二人,都是最擅揣测上意之人。在萧承的手下效力,自然不能全盘以原本历史上的表现衡量。可就算萧承很清楚这一点,当他每次想要赞许刑、户两部办事得力之时,看到二人的名字,心中总是莫名觉得有些荒唐。 想到这里,萧承微微摇头,沉声道: “还是不够啊!” 一旁伺候的冯保闻言,当即小心翼翼地问道: “陛下说什么不够?” 自然是萧承如今手下的人才不够了! 原本还觉得差不多了呢,但如今一看,朝中六部、大理寺、御史台、五军都督府、地方三司衙门,人才哪里够用啊! “没什么!”萧承摇头道。 冯保自然不会追问,见萧承不愿回答,当即闭嘴不谈。 萧承沉吟一会儿,又问道: “夏国那边的事情,你可曾准备妥当了?” 冯保闻言,连忙道: “回陛下,都已经准备妥当了!这次尚虞备用处为主,我东厂为辅,已经在永州布局完毕了!”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告戒道: “这次你们两方一齐出手,虽只是闲棋,但隐约关系到金陵城日后的布局,不要出差错,也不要只惦记着暗中较劲!” 东厂与粘杆处职能略有重叠,此前一个盯着夏国,一个盯着黎朝,冲突不大,萧承自然不会过问。 但如今,黎朝彻底归附,东厂抽调精干人手,于夏国发力,安插眼线、暗探、暗桩,与粘杆处之间,不可避免地会有摩擦间隙。 为了防止日后耽误差事,萧承自然要提前告戒一声。 冯保闻言,连忙道: “请陛下放心,我东厂与尚虞备用处只知为陛下效力,自然是精诚合作,不做他想!” 萧承闻言,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低下头去再次批复起奏折来。 等了一会儿,御桉之上摆着的奏折已经差不多了,冯保趁着萧承起身放松,连忙道: “陛下,清迈郡夫人今日入宫,陛下之前不是说要去见一见的嘛。奴婢刚刚也去看了,今日的奏折已经批阅得差不多了……” 说到这里,冯保顿了顿,继续开口道: “郡夫人进京,还带了一万五千名哀牢族青壮,现留驻在京畿大营呢。” 清迈郡夫人柳老,一直在助萧承稳定哀牢族,朝中各种政策也极为配合,让萧承省了很多心。这次萧承欲要组建无当飞军,更是抽调了这么多族中青壮前来,其殷勤之心萧承看得出来。 为了做给朝野上下,国中内外看,萧承对此自然要展示恩荣的! 萧承点了点头,道: “郡夫人来了,是要见一见,正好去看一看姝儿!” 冯保闻言,低头应是,然后高声道: “陛下起驾长秋殿……” ---------- 夏国,邵阳郡,永州。 作为邵阳郡郡治,永州临近谭江,扼守要害,航通西南,乃是邵阳郡最为紧要之地。 而如今,西南防线重铸,永州更是成了防线之上不可获取的地方,自然更受重视。 如今的永州之中,除了慕容复手下招揽兵马驻守之外,岐王更是以朝廷、西南招讨司命令,不断调集夏军进入城中协防,局势越发紧张,气氛愈发压抑起来。 当然,明眼人此时却是都能够看出,这城中越来越紧张局势与气氛,并非全是因为云军大兵压境…… 入夜,宵禁。 此前遭受过瘟疫,人口锐减的永州城中,此时略显死寂。街道两旁少有灯火,鸟雀无声,更别说什么家养的猫狗了。唯一能够听到的声音,也只有巡查城中的士卒衣甲摩擦、整齐步伐之声。 两拨将士,一方士卒甲胃俱全,人数不多,却颇显精锐。而另一方,只有少数之人穿着甲胃,大多数士卒都只着布甲,士卒总多,但一看便知没有对面精锐。 显然,一方是刚刚进入城中协防的夏军,一方则是慕容复手下的兵马。 两拨人名义之上,是袍泽同僚。但事实上,两方士卒对于对方,都抱有警惕戒备之心。此时夜间巡查遇上,也是隐有剑拔弩张之势。 而此时,就在永州城外,一支数百众的夏军,正悄然潜伏在城外。 为首的将领,竟然就是此前,被伍子胥以两万兵马围攻,尽损十数万大军的西南边军统帅,廖固! 或许是因为一战败尽了十几万大军而感到羞愧,又或者是担忧朝廷对自己之后的处置,反正如今的廖固不过一两个月的功夫,整个人竟然消瘦地不成模样了。 不过除此之外,他看上去并没有其他什么严重的伤势。 当初在容州城之战中,廖固被亲兵护送拼死送出,未曾身陨军中。之后他一路收拢溃兵,一路后撤,竟然安然无恙地撤回了邵阳郡中。 西南局势紧张,岐王一时没有顾得上理会他,廖固便被安排领着几千溃兵,在永州附近修整。 至于此时的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 廖固看向身边亲兵打扮之人,压低了声音,急促地道: “你们要我来这里,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 那名亲兵打扮之人,此时却是微微一笑,道: “廖将军莫要担心,在下那些东厂的同僚,早就安排好了!” 听到这话,廖固又看了一眼这人,张口语言,但终究没有开口,只是紧张得咽了口唾沫,捂着跳得宛若擂鼓的心脏,强忍着待着。 他很清楚眼前这个人的身份! 云国,粘杆处侍卫…… 就在数日之前,云国人忽然拿着晋王的信物找上门来,要廖固听从调遣。 廖固虽然是晋王门客,但他因为此前容州城之败而心结未解,自然先是断然拒绝云国人的招揽。可是云国人那边,却是明言道,可以助自己戴罪立功,免去一部分的罪责。 一战覆灭十几万大军,廖固自知难逃问罪。但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一人呢? 在晋王印信,以及求生的念头,廖固答应了粘杆处的要求,自溃军中挑选了数百名值得信任的将士,跟随着粘杆处侍卫,暗中潜伏到了这永州城外。 这名做亲兵打扮的粘杆处侍卫,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起身朝永州城城墙之上看着。 廖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眼睛顿时一睁,露出了惊骇之色。 便见城墙之上,忽然有火光晃动数下,似是对着城外之人传递着什么讯息。 廖固慌张地站起身来,道: “你、你们想要我叛国,为你们夺取永州城?” 廖固之所以答应与粘杆处合作,只是为了求活路。可到底,他还是没有做好要叛国的心理准备啊! 粘杆处侍卫闻言,开口道: “廖将军还是莫要说话,耐心等候就是了……我粘杆处与你家殿下是合作关系,而你是晋王的门客,便是要挑人反叛,也不会是你的!” 毕竟若是廖固反叛,事后追究起来,晋王难逃罪责。这可不太附和,云国的利益! 廖固张嘴欲言,却又说不出话,只是心中忐忑得等候着。 不一会儿,便看到城外一阵篝火燃起,火光冲天,显目至极。 只听得永州城中,突然响起一片喊杀之声。慕容复手下兵马,此时趁着夏军不备悍然出手。 纵使夏军心有戒备,但如今城中夏国兵马数量的确不多,对慕容复突然出手也没有防备。一时之间,便杀得城墙之上的夏军猝不及防,连连后退,直接丢失了城门掌控。 永州城门,轰然而开。 与此同时,城外山林之中一阵淅淅索索的声响。不知何时,竟然涌出了一支云国兵马,悍然朝永州城杀去。 粘杆处侍卫见状,当即一拍手,指着永州城外的那支云军,笑道: “廖将军,你将功赎罪的机会来了!” 廖固闻言,顿时愣住,道: “什么?” “击退云军,助城中兵马平息慕容复叛乱,守住永州城,可戴罪立功……放心,已经安排好,这支云军将会一触即退!”粘杆处侍卫沉声道。 “你领溃军于营地修整,阴差阳错之间却是察觉到了有云军异动。你匆忙之中,只好派亲兵示警永州城。但因为慕容复截下军报,导致永州城并无回应。你万般无奈之下,只好领数百兵马暗中跟随,最后在危急情况之下杀出,保住了永州城!” 粘杆处侍卫说到这里,微微一笑,看向廖固,道: “就连禀报云军动向的军报,我们也都已经替你安排好了,绝对不会有人察觉到异样。廖将军觉得,如何?” 廖固闻言,眼睛顿时瞪大。 只是,这是为什…… 心中疑问刚出,廖固便顿时想到了自家晋王殿下的印信,以及自称双方合作的粘杆处侍卫,他顿时又将疑问咽了回去。 原来云国的粘杆处,竟是在打着金陵城中的主意! 廖固紧了紧手中剑柄,看着下方喊杀者朝永州城冲去的云军,心中跳得更厉害了。 戴罪立功的机会啊…… 保下永州城,自己总能留条性命,然后继续在军中效力。晋王殿下在云国的帮助之下,若是能够重新起势,便是自己的机会啊! 想到这里,廖固眼神越发坚定了起来。 他缓缓抽出腰间长剑,快步来到自己带来的数百士卒之前,高声道: “兄弟们,咱们戴罪立功的机会来了。保住永州城,杀!” 数百溃兵,望着远处响彻厮杀声的永州城,以及朝城中杀去的云军,眼中尽是忐忑慌张之色。 云军的厉害,他们在容州城已经见识到了,心中阴影还在,怎么敢冲上去? 廖固见状,勐地一咬牙,道: “本将军今日亲自领军冲阵,可不愿等朝中军法论处的,随我身后!” 说罢,廖固当即带着几名亲兵,朝云军冲去。 一众溃兵留在原地,进退两难,满脸迟疑为难的模样。 粘杆处侍卫砸了咂嘴,轻声道: “帮他们一把吧!” 一同隐于军中,以廖固亲兵身份作为掩饰的粘杆处侍卫,当即站了出来,满眼杀意,抽出兵刃,齐声吼道: “将军有令,驻足不前者,斩!” 明晃晃的兵刃威逼之下,本就心存犹豫的士卒之中,当即有人一狠心站了出来,跟随者廖固冲了出去,口中奋力地喊道: “杀啊!” 其余溃兵,在身后钢刀的威逼,以及身边同伴的带动之下,纷纷迈开步伐,朝前方杀去。 “杀!” 数百兵马忽然杀去,勐地朝云军而去。 廖固冲杀在前,想起容州城之败的屈辱,脸上神情越发狰狞,显然有发泄心中怨气的架势。 数百溃兵,在廖固的亲自带领冲锋之下,也逐渐恢复了几分精锐的架势。嘶喊着冲杀上前,竟然也有股哀兵必胜的模样。 而早就被吩咐过的云军,面对着突然杀出的夏军,自然是一触即退,立时撤去,浑然不顾近在眼前的永州城。 永州城城墙之上,手中长剑挥舞宛若游龙,奋力斩杀着夏军的慕容复,此时瞥见撤退的云军,顿时长剑一颤,目眦欲裂,怒吼道: “不!为何会这……” 话还未说完,便又有数名夏军军中高手杀出,齐齐攻向慕容复。 怒吼之声,逐渐淹没在一片喊杀声之中…… 第七十九章 摆烂是吧? 升龙府,王宫之中。 与当初比较起来,如今的升龙府中,似乎并无什么不同。 王都依旧叫做“升龙府”,百官大朝会之地,还是叫做“南华殿”。王宫的宫门,“永定门”之名没有更换…… 若说差别之处,可能就是国号换成了“安国”,南华殿上坐着的那位王号变成了“安王”。 又或者,是在朝堂之上,多了那么几位身穿云国官袍的官员,正代替着王位之上坐着的那位,向殿中文武百官发号施令呢…… 安东将军杨大眼,此时倚在殿上大柱旁,眼睛眯起打起了瞌睡,若是凑近听,还能听到他的呼噜之声。 最近胖了一圈的安王黎护,此时也是漫不经心的模样,靠在王座之上,两眼迷离,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众安国的文武百官,也是蔫蔫的,宛若被阉割公鸡,只有在听到自己名字时候,方才有些反应。 整个南华殿中,竟然只有云国派来的十几名总理衙门的官员们,在专心致志地商议着政务如何处置、政令如何实施。其余的人,竟然都有一种敷衍了事的感觉。 其实倒也难怪,一个正统性不高,得位方式并不正当的傀儡政权,别说臣子们心气全无了,便是连黎护这个君王,也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这些总理衙门的官员也被殿中的气氛搞得有些打不起精神,不由的停下商议政事。他们扫视在场官员,见众人皆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不由得觉得心累无比,齐齐地发出一声叹息。 此时发呆的黎护,却是注意到了殿中安静了下来,当即来了精神,清理清嗓子,开口道: “诸位可是商议完毕了?好,那就散朝吧!” 打着瞌睡的杨大眼,此时猛地惊醒,道: “散朝了?好,散朝!” 一众官员也是如此,当即对着黎护躬身一礼,就真的有散朝的架势。 这番景象,颇有一番荒诞意味,看得总理衙门的一众官员眼皮跳动,嘴角直抽。 其中一人轻咳一声,对着黎护躬身一礼,开口道: “启奏安王殿下,我等刚刚说到,夏国那边有谣言传来,黎卫宁于乱军之中幸存,现已逃至夏国。对此,不知殿下可有什么想法?” 听到黎卫宁的名字,黎护整个人猛地一震,似乎是在惊讶于他竟然还没有死。 殿中的一众百官听到黎卫宁的消息,此时也是来了精神,齐齐抬头。 倒也不是说这些官员心中还在记挂着黎卫宁,毕竟要是真的想他的,对他忠心的文武臣子,早已去见了黎朝的历代君王了。如今站在殿上的,不是些墙头草,就是些犯事了被重新放出来。 他们心中,其实也是不愿意黎卫宁还活着的。此时这般留心,也只是担心万一黎卫宁真的没死,日后回来了要清算他们怎么办。 “此事,当真?”黎护忍不住出声道。 此时的他,心中也不由得有些慌乱。 虽然小王太子不是他杀的,但罪名已经扣到了他的身上。而且之后,他还抱着一不做二不休的念头,还将黎卫宁剩余两个子嗣,以及一众妻妾尽数诛杀。 和黎卫宁的仇,算是不共戴天了!若是黎卫宁在夏国的帮助之下归国,他只怕就没了啊! 而此时,那名总理衙门官员,却是微微摇头,神色坚定,掷地有声道: “殿下,刚刚臣说过了,只是夏国的谣言!” 别管是不是真的,就两个字,“谣言”! 黎护此时也猛地反应过来,一拍大腿,道: “对对对,是谣言而已。一定是夏国为了使我朝中动荡,故意散播出来乱我军民之心的!” 杨大眼此时,也是毫不客气地插话道: “呵呵,本帅这就下令,严查国中谣言出处,以免百姓为其所蛊惑!” 说话之时,杨大眼面露狰狞,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 一众官员,连同着王座之上的黎护,都有些心惊肉跳地看了他一眼。 杨大眼当初坐镇秀山郡,时刻侵扰黎朝,本就凶名赫赫。 如今他领兵进驻安沛郡、升龙府,一路之上更是屡次遭受暗杀。可无论多少高手前去,最后皆是尽数覆灭,少有生还,这更是加重了他的凶名。 如今楊大眼在安國之中,上對安王黎护,下对黎民百姓,那都是威慑力十足的存在。 有了他开口定下基调,这“谣言”之事,自然也就不需要再商议下去了。 几名总理衙门的官员对视一眼,当即开口道: “殿下,我等并无事情要禀报了,就散去吧!” 其实并非是没有政务要商议了,只是与其在这死气沉沉的南华殿上,与这些文武官员这般耗费下去,也是在浪费时间。还不如直接散去,各处处理政务来得方便! 黎护闻言,毫不犹豫,当即道: “好,那今日便散朝吧!” 百官聞言,齐齐行礼,然后转身离去。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毫无滞涩,像极了你周五下班打卡的模样…… 杨大眼在众安国官员畏惧的眼神之中,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南华殿,忍不住伸了个拦腰,咂嘴道: “当真是无趣!早知道如此,本将军何必来浪费时间来看热闹!” 他本是想着自己一直没机会上朝,如今来了安国,自然要想办法见识见识的。 只是没想到,这安国官员就连朝会都敷衍对待,弄得死气沉沉的,让他都没忍得住,直接打起了瞌睡! 想到这里,杨大眼颇有些不服气地朝身后的一众安国官员瞪去,口中呸道: “一群只知道领俸禄,啥正事都不干的废物玩意!” 声音毫无遮掩压低,他一双圆睁的大眼睛还狠狠瞪了这些官员们几眼。 但就算如此,一众官员也只是低下了头,自他身边匆匆离去,似乎一点也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脸上是毫无愤怒之色,麻木至极。 杨大眼站在原地,脸上故意露出的嘲弄之色散去,眉宇皱起,神色凝重无比。 摆烂是吧? 第八十章 招揽 只听得一阵阵士卒操练、战马嘶鸣之声,自营地之中传出。肃杀之气,不由散溢而出,让经过此地的一众安国百姓面露畏惧,远远绕开。 昔日黎朝京营驻地,如今变换旗帜,堂而皇之地挂起了云龙旗帜。杨大眼分兵两万驻守安沛郡之后,便领着剩余兵马进驻此处,以拱卫升龙府。 因为姚广孝的算计,黎护如今在国中上下的威望,已然尽毁。朝野内外,大都皆不服其统治。他登上王位之后的政变、兵变,便发生了多次,甚至有数次真正是到了危亡关头。 若非萧承提前派陈到领白毦精兵驻守王宫,只怕黎护以及他的一众亲信,早就被人反攻清算了! 直到杨大眼正式领兵进入升龙府,弹压上下,安国朝堂这才逐渐稳定下来。也正是因为如此,如今以黎护为核心的一众安国掌权者,才已然发觉自己等人是离不开云国的支持了…… 杨大眼在营门之前翻身下来,扫视旁边面带畏惧,畏畏缩缩的安国百姓,当即冷哼一声,随手将马鞭扔给了一旁的副将,旋即迈步走入营中。 帅帐之中,徐庶正代替着杨大眼,处置着军中事务。 抬头看到杨大眼面带不快地走入帅帐,徐庶轻笑一声,道: “大帅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杨大眼憋着一口气,一屁股坐到帅位之上,不高兴地挥了挥手,道: “别提了,这安国的朝会,当真是无聊透顶!一群人死气沉沉,宛若木雕泥塑,只知在朝堂之上做个应声虫!” 说到这里,杨大眼眉宇又是一皱,迟疑一会儿,方才开口问道: “元直你说,这安国朝堂之上如此,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杨大眼平日里虽多是一副混不吝的莽撞人模样,但实际上智商并不算低。不过上了一次安国的朝会,便已然察觉到了安国如今的不对劲。 只不过他到底文化不高,只是觉得有些异样,却无法明确地说出心中的感觉,只能以“不对劲”来形容。 徐庶闻言,轻笑一声,将手边的折子递给了杨大眼,道: “这是陛下批复过的折子,大帅你不妨看一看!” 杨大眼闻言,眼睛顿时一瞪,微微昂头,毫无羞愧地道: “我近来很有长进,学了不少字。但元直你的奏折咬文嚼字的,我是看不懂的!所以你直接和我说吧,陛下可是又交代了什么?” 听到这话,徐庶只能收回了奏折,开口道: “此前我刚刚随大军入驻升龙府,便察觉到城中气氛不对。留心之后,却是发现,安王殿下大义已失,安国朝政不稳,民心不存。文武百官,勋贵宗亲,乃至安王殿下,都毫无心气,应对政务极为敷衍,这便是根结所在!” 古往今来,这丧失自主的傀儡政权都是这幅德行。之所以这般,原因有很多,自身局限性、天下人所追求的正统性、国中民心、文武百官的心气……若细究下来,能说上太久了。 杨大眼闻言,沉吟一阵,倒也是明白其中深意,当即一拍大腿,道: “就是这么个意思!陛下留着黎护,是不想浪费太大精力在维持安国稳定上面。但就凭现在朝堂之上那群废物,有个屁用!与其如此,还不如让我领兵冲入王宫,直接占领安国呢!” 这般下去,安国不稳,还是要云国派出兵马维持。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吞并疆土呢。留着安国的小朝廷,还极为碍眼呢! 徐庶闻言,却是道: “大帅莫要着急!此事我早有察觉,便以大帅的名义,给陛下上了个折子,请求如何处理。” 说到这里,徐庶晃了晃手中的奏折,道: “现在,陛下已经批复了。” “哎呀,你别卖关子了。陛下到底是如何回复,快说说!”杨大眼有些急躁地道。 “开放科举,彻底清算朝堂、军中不服从王化之人。百家争鸣数百年,天下士子何其之多,根本不缺做官之人!”徐庶开口道。 百家相互之间内卷了数百年,为了宣扬自家学说,大力推广教育。而偏偏,这天下之中诸国都是采用的察举制度,顶级人才自然能够入朝堂之中效力。但中层乃至底层士子,却是轻易不得入仕。所以这底层官职,根本不缺人来。 杨大眼闻言,当即一拍手掌,兴奋道: “对,就该如此!一群只吃饭不干事的废物,养着作甚?” 显然,他对于那些死气沉沉的安国官员,早已是不满到了极点。 徐庶此时,却是接着道: “然后就是土地改革!” “土地改革?”杨大眼微微一愣。 这不是在说安国朝堂吗,怎么又扯到土地之上了? “清量无主土地,分配给流民百姓!只有如此,百姓方能知道我大云陛下之仁德,对我大云心生尊崇,自然不会再有反叛之心!” 杨大眼闻言,疑惑地难道: “安国国内,有很多无主的土地吗?” 徐庶眼中一冷,沉声道: “清算了安国朝堂、军中,不就有了嘛!这些人暗中谋逆,天下之中谁能说我大云的不是?” 杨大眼闻言,眼睛再次睁大,喃喃道: “原来如此啊……” 徐庶看向杨大眼,道: “陛下下令,大帅暂领安国总理大臣职,主管此事。安国上下,皆听大帅调遣!” 杨大眼闻言,顿时眼中一喜,道: “都听我的?那我不就比黎护那小子官还大了!太好了,每次见到那货都要行礼,可把老子腻歪坏了!” 徐庶闻言,嘴角微微一抽。 这般好的机会,你竟然只惦记着要当安国的太上皇? 安国太上皇,大云国三品安王,杨大眼将军是吧…… 徐庶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然后勉力劝谏道: “大帅,这正是您的机会啊!您因覆灭黎朝水师、攻入升龙府之功,而位列安东将军之位。再往上四征、四镇将军,能够任职统属国中各路兵马的五军都督之位。此位,非大功不能升任。但若是大帅你能够办好此事,助陛下、朝中治理好安国,便是您升调回京的机会啊……” 听到这里,杨大眼顿时反应过来,喜笑颜开道: “对!说的对!这可是能够进步的差事啊!” 他杨大眼此前,可是满心满眼地惦记着进步的事情,去打朝中那些瞧不起他的大臣呢! 想到这里,杨大眼当即精神抖擞,朝帅帐之外喊道: “来人啊!调集兵马,本帅要杀、啊不,是要彻底清算那些不服我大云王化的逆党!” …… ------- 夏国江州城,西南招讨司衙门之中。 岐王看着眼前的军报,轻哼一声,道: “这个慕容复,当真是拎不清!” 一旁的冯处闻言,当即躬身告罪,道: “请殿下恕罪,臣一时不查,竟未曾想到慕容复会这么快起兵……” 岐王闻言,沉声道: “此事确有你责任,事关社稷,你直接动手就是了,为何这般束手束脚!” 冯处微微摇头,沉声道: “殿下如今身份不同了,言行不同此前了!慕容复再如何,也是陛下认命的邵阳郡郡尉,若为实证随意杀之,朝中必然有人不满,以此攻讦殿下!” 如今岐王,已经是实际之上的储君。若是再像当初那般随意调动兵马,那可就是不是小事了! 而且最重要的,还冯处已经从绣衣使内部情报之中得知的。在岐王献上黎朝气运秘法之后,当今陛下身躯日益强健,不再像此前那般病入膏肓。 古往今来的历代储君,最大的对手,从来都是龙椅之上坐着的那位! 岐王眉头微微一皱,却是没有反驳什么。 有些事情,只是他不愿去想,并非是无法想到。冯处此时心中的担忧,他心中未曾没有几分了解。 见气氛沉肃下来,冯处连忙转移话题道: “这次慕容复与云军勾结,竟然是差点便拿下了永州城。说起来若非是廖固,只怕局势会变得更加糟糕呢!” 岐王闻言,眉头一动,沉声道: “廖固?容州城之败的时候,西南边军主将廖固?” 此时的岐王听到这个名字,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厌弃。 西南边军,岐王是投注了心力的。被廖固一战覆灭,对这个人显然很难有什么好印象! 冯处见状,心中知道岐王对此人的不满,却仍然开口劝道: “殿下,根据绣衣使调查的战报来看,容州城之败,也并非全是此人的过错。云军大军有气运异象相助,我军兵马难以抵抗。主帅伍子胥,殿下当年出使云国的时候也是与他碰过面的。军略、智谋、手段,皆是上上。廖固才能不如伍子胥,麾下兵马不如云国大军有气运相助。但却能够维持十数万大军困守孤城月余,可见其并非是毫无能力。” “如今其领残兵,于危急之时救下永州城。留下他的性命,准其戴罪立功,便是在告诉全军上下的将领,只要作战之时用心竭力,便不比忧心战败的后果!而廖固此人,也必然感激涕零,不敢不效死力!” 云国如今,已然掌握了气运之法。光岐王现在知道的,便有数支精锐兵马能够直接在战场之上唤出异象相助。对付这样的敌人,纵使夏国国力再强,在学会调用国运力量之前,也无法与云军正面对抗的。 战败既然是难以避免的事情,那若再对战败将领惩罚过于严苛,显然对军心很不利! 想到这里,岐王这才冷着脸松了口,沉声道: “既然如此,便上奏父皇禀明此事,然后准其在军中戴罪立功!” 这个时候,便听到忽然有人开口道: “不光如此,殿下还应该亲自接见廖固!” 岐王猛地看向堂上一旁站着的一众幕僚,脸上明显地露出了不满之色。 “刚刚是说在说话!” 一名身穿月白色儒袍,气质淡然从容的士子缓缓站出身来,对着岐王拱手一礼,道: “儒家弟子荀博容,拜见殿下!” 这又是位如今在岐王麾下效力,充当幕僚的百家弟子。 岐王看向此人,微微点头,沉声道: “本王记得你!当初平定安顺郡乱军之時,你爲本王出了不少裡!” 说到这里,岐王脸上不满之色几乎溢出,声音严肃地喝道: “廖固败军之将,西南局势崩坏至此,有他的一部分责任。这样的人,饶恕他的罪责已然是顾忌军心,为何还要本王亲自接见?” 人有情绪,本不就是极为理性的存在。纵使明白其中关键,岐王依旧一战使十数万大军覆没的廖固,有着很大的不满。此时听到这位儒家弟子的话,他心中不满便已经压抑不住了! 听到岐王这略带呵斥之意的言论,荀博容却是依旧从容,施施然一禮,道: “殿下且听在下一言!” “说!” “廖固此人,乃晋王门客!当初亦是因为晋王的门路,方能够在殿下之后接任西南边军。金陵城中的消息,晋王此前被当今陛下诏令出府,协理朝政。此事,殿下应该有所耳闻。”荀博容沉声道。 岐王皱着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如今绣衣使,被虞瑛瑶掌握,夏国之中上下之事,自然是瞒不过他的眼睛。 但冯处此前也替他分析过,晋王出府之后,昔日流放出京的一众亲信却是依旧没有召回朝中。这显然,只是当今陛下用以平衡权术的手段,并非是当真对自己有了嫌隙。 虽然值得警惕,但不需要做太大的反应! 荀博容此时,接着道: “如今廖固在殿下手中效力,殿下免其罪责,却是对他有恩。若是有意招揽,其必然无法回绝。如此一来,殿下来晋王昔日的门客都能不计前嫌地任用,为其免除罪责,天下人见此,必然称赞殿下的仁德!” 这劝说的口吻,一股子儒家的味道扑面而来。 但内中深意,岐王却是能够听明白。 晋王有了起复的意思,但到底不如自己如今声望正隆。若是借廖固之事展示自己的心胸,让昔日晋王的那些亲信门客有了转投门第的希望,却是能够很好地打击晋王。 冯处闻言,眼睛顿时一亮,不由看向岐王,道: “殿下,此谏言可纳!” 岐王闻言,想起此前与自己一向亲厚的晋王,幽幽一叹,道: “传令,让廖固前来见本王……” 第八十一章 廖固望着前方士卒戒备森严,往来官吏步履匆匆的西南招讨司衙门,没由来的心中生出了一丝畏惧退缩。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扭头看向身边跟着的几名亲卫打扮之人,压低声音,咬牙道: “你们粘杆处,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 岐王投注数年心血的西南边军,便是在廖固手中覆没。昔日恩主晋王,更是岐王争夺皇位的有力竞争者。而且还有最要命的一点,他如今身边几名亲兵,就是云国粘杆处的侍卫假扮。 所以廖固自然是无比的心虚,还未见到岐王当面呢,心中便已经惴惴不安,慌张无比。 此时注意到廖固紧张焦躁的神色,一旁的粘杆处侍卫倒是没有太过在意,毕竟此时廖固表现出这般神态,反而不会太过引人瞩目。 “将军不必担心,岐王如今身份已然不同,自然是要展示自己心胸,以招揽晋王殿下的昔日亲信。所以现在亲自接见你,绝对是好事啊!”为首的粘杆处侍卫低声安抚道。 作为一军主帅,对廖固这个一战覆没十几万大军的败军之将,显然不会有太好的脸色。但若是作为一国储君,要权衡利弊的事情就太多了! 而如今岐王态度的转变,便是从一介亲王、军中主帅的身份,转变为一国储君,必然会做出的一个结果。这人心转变、算计,自然的也便是落在了粘杆处的算计之中。 从现在开始,廖固原本这枚无关紧要的闲棋,却是有了更大的用处。 此时的廖固,听着粘杆处侍卫的话,心中顿时一慌。 云国诸多布局,不可能只是为了帮助自己摆脱罪责的。助晋王争夺储位,只怕也是另有所图。 如今看来,云国这显然是要将自己推上军中高位,然后达成自己的目的。 想到在这里,廖固双腿有些发软。 他打量了一眼远处的招讨司衙门,颤颤巍巍地问道: “你们的谋算,殿下可清楚?” 他口中的殿下,自然不是说岐王,而是金陵城中的那位晋王殿下。 为首的粘杆处侍卫闻言,看着他笑容颇有深意,久久不语。 个中意思,不言而喻。 廖固见状,顿时一阵失神,喃喃道: “可、可这是叛国啊……” 从晋王选择与云国合作的时候开始,其实就已然是在暗中表露了他的态度。 廖固此前在面对粘杆处手中晋王印信的时候,潜意识之中只怕是早就预料到了如今的结果。只是那个时候,他不愿等死,为了摆脱战败之后的责罚,一直在刻意回避此事而已。 但此时的廖固,显然已经无法再欺骗自己了。 他牵扯到了更大的漩涡之中,纵使他奋力挣扎想要摆脱,但只怕也是由不得他了…… 粘杆处侍卫闻言,眉宇一动,压低了声音道: “哎,什么叛国不叛国的,将军可别乱说啊!您所做的,无非就是自保而已。晋王殿下与咱们粘杆处,也只是合作关系而已,你千万不要多想啊!” 廖固闻言,微微咽了咽口水,扭头看向那人,张口欲言,一脸“你觉得我会信吗”的模样。 “咱们粘杆处都是实诚人,做事直接,但和东厂那些人喜欢搞弯弯绕绕的人可不一样,行事很有原则的!就比如,咱们从来都不会做胁迫的事情。之后还继不继续和咱们合作,不全是将军一念之间的事情嘛!” 为首的粘杆处侍卫一脸真诚的表情,莫名给人一种很可信的样子。 廖固脸上不变,心中却是不由腹徘道: 粘杆处的“实诚”,应该是说杀你全家,就杀你全家。“做事直接”,指的大概是,能直接用血滴子摘你首级,就直接摘你首级…… 廖固双眼之中闪过挣扎之意,许久之后,终究是没有胆子将事情抖落出来。 先不说到时候粘杆处、晋王殿下会不会放过他,就说自己眼看着就要凭借永州城战功免去罪责了,这个时候暴露出来,自己能有什么好处? 一年俸禄才几百两而已,玩什么命啊! 想到这里,廖固这才迟疑着道: “那我之后面见岐王,要怎么说?” 为首的粘杆处侍卫闻言,打量了一眼廖固如今的模样。 虽衣甲齐备,但掩盖不住其这段时间来消瘦下去的身形。纵使整理过面容,但依旧一副沧桑模样。战场之上受过的伤势还尚未痊愈,从他的衣领袖口之中,还能够看到里面裹着的白色绷带。 粘杆处侍卫不由得摸了摸下巴,斟酌道: “将军的眼神,还要稍微稍微复杂一些。最好要流露出三分悲痛、三分愤恨、三分羞愧,以及深藏眼底的那一分决死之意……” 廖固闻言,扭头看向他,脸上顿时紧紧皱起,露出茫然之色。 这说的都是什么玩意…… 为首粘杆处侍卫轻咳一声,解释道: “反正将军要知道,您现在就是一个因为自己领兵作战不利,导致十几万大军覆没,而感到悲痛、愤恨、羞愧之人。最重要的是,您要在无意中流露出满心的死志!” 只有这样,才能够最大限度地打消岐王因为容州城之败,而对他产生的恶感。 “这、只怕我做不到啊。”廖固苦着脸道。 他出身金陵将门,自幼学的是领兵打仗,又不是伶人戏子,怎么可能表现出这么复杂的表情啊。 为首的粘杆处侍卫闻言,微微摇头,道: “哎,将军若是做不到,那这差事可就办砸了!晋王殿下,还有咱们翊卫使可都会不高兴的!” 话都说到这里了,显然想要表达的意思也差不多了。 廖固心中不愿,但感受到身后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冷意,只能是咽了咽口水,道: “那我试试?” “我等都相信将军一定可以的!” 廖固闻言,幽幽一叹,深吸一口气,当即领着一众亲兵,朝招讨司衙门之中走去。 而此时的招讨司衙门之中,却是颇有些热闹。 昔日黎朝太尉之子陈立言,此时身穿夏军将领的制式甲胄,面色冷然地站在大堂之前。 只是看他紧紧握住剑柄,青筋暴露的左手,显然能够看出他的心情并不像表面的这般。 大堂之中,岐王早已让一众官员、幕僚退出去。 只听到一阵阵强压怒火的逼问之声,在大堂之中响起。 “为何还不送孤归国?明明这气运秘法,都已经交给了你们!堂堂大夏国岐王殿下,就是这般言而无信?”此时的黎卫宁难掩愤怒之色,脸色涨红着朝岐王逼问道。 昔日的黎国君王黎卫宁,在夏国这江州城,被近乎软禁地招待了数月之后,终于是将全部耐心尽数磨灭。不顾身边亲信的劝阻,用近乎市井泼妇的大吵大闹之下,总算是得以再次见到岐王。 此时的岐王,只是沉默着看着黎卫宁不断呵斥,发泄心中的怨气憋闷。 待到黎卫宁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似乎是暂时平复下来的时候,岐王方才起身看着他,沉声道: “黎王可考虑清楚了,当真非要回国?自黎王你入我大夏以来,本王一直以王爵之礼相待,可谓不曾怠慢。若黎王你待在我大夏,仍旧不失富贵!” 如今的黎朝,已经正式臣服了云国。根据各处传回的情报,国中局势虽然不太稳定,但有云国大军镇压,显然是闹不起太大的风浪的。 若是此前,夏国定然是要履行承诺,甚至还会派兵助黎卫宁夺回王位。但夏国现下颇有些自身难保的意思,显然是无法将精力投到黎朝境内,只能坐视云国不断巩固着黎护的统治。 对于黎卫宁,岐王没有随意抛弃,而是荣养起来,已经不算太过分了。 听到岐王这似有深意的话,黎卫宁喘着粗气,当即问道: “什么叫,待在这里仍不失富贵?” 岐王看着黎卫宁,沉默一会儿,方才沉声道: “贵国敖侯黎护暗中勾结云国,攻入王宫,弑王太子,屠戮后宫、朝臣,谋朝篡位。如今他已接受云国册封,成了云国安王殿下了……” 黎卫宁听闻此言,心中一阵恍惚,下意识地摇头道: “这怎么可能……” “岐王殿下想要强留孤在夏国,也不需用这种手段吧!”黎卫宁双眼之中似有一团火,死死地瞪着岐王。 岐王见他不相信,微微摇头,沉声道: “去岁年末,云国安东将军杨大眼领大军攻入贵国。一时之间,贵国人心动荡。敖侯黎护,正趁此时谋逆,杀入了王宫篡位夺权,受了云国册封,以黎王身份,命令安沛郡、武里府几处大营解下兵甲,迎云军入境。云国大军一至,彻底镇压你国中动乱……绣衣使情报,绝无错漏。若黎王还不信,本王会派人将这段时间的密报送去的!” 此时的岐王,神色无比地认真,看着黎卫宁,一字一句地道。 见岐王神态如此认真,根本不似作伪的模样,又想起去年突然碎裂的国朝玉玺,黎卫宁顿时之间心生激荡,精神恍惚,脚步发虚,难以自制,踉跄着走了几步几乎就要跌倒。 也就是一旁的辟秽上前一把扶住,这才没有让他跌倒在地。 “不可能的,这绝对不可能的!敖侯忠心可证,当初老不死在的时候,孤手中全无反抗他的把握,若非敖侯主动投效,孤根本不可能扳倒老不死的……不可能,你在骗我!你在骗我!” 此时的黎卫宁,口中虽然不断说着不相信的话。但看他此时慌张失措的神色,心中显然是相信了的。嘴中不断说着岐王在骗他,但更多的显然是在自我安慰。 黎卫宁越说越激动,此时竟然有些按奈不住,一边喊着不可能,一边激动地朝岐王扑了过去。 此前护送秘法,刚刚自金陵城中归来的亲兵统领周全,此时眼睛一瞪,还不待黎卫宁靠近,便当即上前随手一推。 并无多少武功,此前又因国运损失而身体愈加衰弱的黎卫宁,如何是周全这个八阶顶尖高手的对手?只不过被随手一拨弄,便顿时狼狈地摔到了地面之上。 黎卫宁的亲信太监辟秽见状,顿时目眦欲裂,连忙扑上前去,口中惊呼道: “王上……” 周全看着一下子便被推到在地的黎卫宁,下意识地看向岐王,张了张嘴,无奈道: “殿下,我就这么随手一推……” 岐王看着这乱糟糟宛若胡闹一般的场面,眉头顿时皱起,沉声道: “云军兵锋锐不可挡,黎王你此前又一战覆没精锐水师,贵国动荡,社稷倾覆就在眼前。当初敖侯能够为了贵国社稷投效黎王你,如今自然也能够为了保住宗庙而投效云国。黎王此时还在自欺欺人,未免有些太没体统了!” 黎卫宁闻言,身形顿时一颤。 恍惚之间,当初南盘江上那烈火焚天,数万精锐水师尽数覆没的场景,再次浮现在他的眼前。 再一晃,他的眼前又浮现出已故太尉陈丰,正面带冷意地看着他。 秀山郡之败、邕州之败,这两次原本事关国运兴衰的国战,却因为他想要扳倒与黎朝国运气息相连的老祖黎醒,暗中推波助澜之下,方才大败而归,损兵折将,导致国中再无能够与云国大军正面抗衡的精锐兵马。 今日的下场,其实在当初便已经注定。 想到这里,黎卫宁只觉天旋地转,胸中郁郁之气憋闷无比。 “噗”的一声,他张口喷出一口血雾,整个人眼睛一翻,顿时昏死过去。 一旁的辟秽焦急无比,连忙凑上前去,不断呼喊着黎卫宁。 岐王看着倒在地上的黎卫宁,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悲悯。 昔日占据天南之南,领数千万子民的一国之君,如今竟然落得这么一个下场。纵使又其咎由自取的因素,但莫名让岐王生出了一股兔死狐悲的感伤。 “来人,传医者,全力救治,务必要保住他的性命!”岐王沉声道。 不说黎卫宁这个还有用的身份,就说岐王自他手中拿了气运秘法,却暂时无法兑现承诺,心中便对他有几丝愧疚之意,自然不可能看着他就这般死去。 大堂之外,静静地看完这场闹剧的陈立言,心中却无报仇的快感,只有满心的苦涩。 又是一片纷乱之后,黎卫宁被人抬走救治,将大堂之中重新恢复。 岐王微微摇头,收拾了一番心情,对身边的幕僚道: “接下来有谁求见?” “回陛下,边军主将廖固!” 听到这个名字,岐王眉头顿时一皱,然后又微微松开,道: “传他进来!” “是!” 不一会儿,廖固快步走入大堂之中,俯身行礼道: “末将廖固,见过殿下!” 岐王抬头,看着廖固消瘦沧桑的面容,眉宇之间带着的若有若无的悲伤,以及隐约可见,遍布浑身的伤痕,心中厌恶微微去了一些。 倒还知耻…… 第八十二章 就这么简单粗暴! 泸水,古籍之中称之位黑水、绳水。 此处江水流急坎陡,江势惊险,乃是天然的边界。数百年间,云夏两国以此分割国境,使得两地不得相通。 便是哪一国国力衰弱,疆土沦陷敌手,待日后重新振奋之时,只要夺回几处连通对岸的关键要地,这疆土也就重新夺回了。 而如今,伴随着夏国西南江阳、德江、河池等四郡之地尽数纳入云国境内,民心尽皆归附,这泸水便真正成为了阻碍两地联系的障碍。 汹涌江水之上,一帆扁舟随风浪起伏不停。浪涛滚滚拍来,小舟晃动,似有侧翻之像。但在舟上老船夫的把控之下,小舟每每都是险之又险地维持住船身。 江岸之上望去,那船上身形隐约可见,并不高大的老船夫,竟然有了几分搏击浪涛的豪情,让人心中不由生出一份敬佩之色。 船只之中,有几名气势与寻常百姓不太一样的年轻人,此时正满脸苍白地靠在船中。偶有浪头袭来,几人更是紧紧地抓住船梆,面带惊慌之色,一副生怕船只倾覆的样子。 而此时船中,还有数名普通百姓,竟然比这几人还要稳重。看到几人脸色煞白的模样,竟然还有闲心打趣道: “你们几位,怕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不是,若是本地人,应该知道老肖头的本事!” “放心吧,老肖头在江上讨生活几十年了,江龙王可是不收他的!” 这群人为首的一名年轻人,此时纵然脸色也不太好看,但还是能够撑得住,挤出一点笑容,似乎是想要开口接话。 但刚一张嘴,船外便又是一阵浪头打来,船身摇晃不停,众人皆是齐齐一阵惊呼,再没了交谈的兴致。 不过幸好,船只最后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泸水。 刚刚靠岸,船上那几名年轻人,便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一个个捂住嘴巴,当即伏在码头之上,一阵呕吐声之后,顿时让水面之上浮起一堆污糟玩意。 为首的男子晃荡着走下船只,本来还能够维持几分仪态。但当他闻到同伴呕吐物那不可形容的味道,也没能抵住腹中翻滚,一同趴到一旁吐了起来。 船头上站着的肤色黝黑,身形精壮的老肖头见状,当即轻笑着道: “诸位官人想必是平日里荣养惯了的,这江山风浪太大,船只颠簸,一定是不好受的!吐完休息一阵,也便没事了!” 几名走上码头的百姓听到这话,顿时一愣,惊奇地道: “这几位是官家的人?” “哪个官家?” “这问的什么废话,如今总不能还是夏国那群忘八端吧!” “咦,这官家的人不走官道,怎么也坐上了老肖头的船呢?” 老肖头拴好船只,开口笑道: “这几位官人可是心肠好的,今日本来都将我这船包下了,你们眼看都渡不成河了,是官人们开口,这才让你们一同上船,连船费都不要了呢!” 听到这话,这几名百姓顿时眼睛一亮,也不管众人还伏在江边呕吐,齐齐上前拱手谢道: “多谢几位大人!” “到底是咱们大云国的大人,和夏国那群当官的就是不一样!” 虽然这些好听的话,多是因为免去了几文钱的船资,但也不得不说,夏国朝堂的威信、人心,早已因为当初兵乱、瘟疫等事毁去了大半。 为首那名年轻人,此时抬起苍白的脸,看向一众百姓,勉强笑道: “不过行个方便而已……”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忍不住看向老肖头,为自己辩解道: “虽然如今这般模样,难免有些没有说服力。但我等一行人职责所在,往日奔波国中各地,也却是说不上养尊处优的人!只是江涛滚滚,船只颠簸……呕……” 老肖头闻言,见他们此时这番模样,实在有失官家人的仪态,便很有眼色地让一众百姓散去。百姓冒着江水汹涌前来对岸,自然也是有事要办,又恭维了两句,也便不再耽搁,逐渐散去。 眼前这一众官家人也的确如刚刚那人所说,并非是养尊处优之人,只是难以习惯这江水汹汹而已。 不过稍稍歇了一会儿,虽然神色依旧有些萎靡,但总算不没有之前那般难受了。 为首那人蹲在码头上,开口道: “今日得见这泸水,方知凶险。江畔两地百姓道路不畅,若无老艄公你这样的渡船,只怕路程要凭白多上数百里的路程呢!” 建昌府、江阳郡都境内都多是山峰丘陵,绕道便要多走上数百里的路程,绝非虚言!也便是因为如此,才逼着百姓冒险渡江。 老肖头听到这话,哈哈笑了几声,道: “我捕鱼为生,平日载载乡亲,也是在积德了!按照高僧们的说法,死后是有功德的!” 说到这里,老肖头又是话锋一转,忍不住问道: “我斗胆问上一句,你们皆是官家人,为何不走官道,而非要在船上走上一遭呢!” 为首之人站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好叫老艄公知晓,在下李冰,受当今陛下信重,添为工部都水清吏司员外郎,奉旨稽核、估销泸水河道,修筑桥梁以连通建昌、江阳两地。自然要考查水文,做好修桥的准备……” 【白色训卡,治水奇功 …… 李冰,战国著名水利工程专家。秦昭襄王末年为蜀郡守,在岷江出山口处主持兴建都江堰,成就后世天府之国的富庶。其在任上,开凿滩险,疏通航道,修建诸多灌溉和航运工程,以及索桥,开盐井等。 武力43,文学80,智慧85,道德81,年龄37,统御55,政治70,魅力88,忠诚100,野心15 ……】 萧承许久之前便抽到了的训卡,给他送来了李冰、西门豹、郑国三个水利工程专家。虽然各种属性算不上出色,但此三人的能力用好了,可不见得比一些顶级人才差! 此时船上的老艄公听到这话,也是一愣。 他虽然不懂云国的新官制,但李冰的官职,听起来就很是唬人。 而在反应过来他说的事情之后,老肖头更是一喜,放下手头的东西,一下子跨上码头,看向李冰,露出惊喜之色,道: “当今皇帝,要在泸水江边修建桥梁?” 李冰闻言,点了点头,道: “是,在下正是遵循陛下旨意前来的!” 如今西南六郡百姓对夏国朝堂皆有不满,民心向着出手救助过他们的云国。值此时机,正是要巩固云国在这几郡的统治的。 而泸江江水阻隔,不能使云国境内与江阳郡紧密联系,却是最大的限制。 萧承手中有李冰这样的人才,自然要好生利用。派他前来修建桥梁,方才能够使两地联系更为频繁,时日一久,便能够使江阳郡彻底成为云国的疆土! “太好了,这可真是太好了!”老肖头脸上洋溢喜色道。 “本来我和徒弟,已经不打算继续在江上讨生活的,都商议着换个营生的。可自从我不摆渡了之后,乡亲们想要渡江便要绕个百十里路程。我实在有些不忍心,这才重操旧业。若是皇帝能在泸水上修桥,那乡亲们可就方便了太多了!” 老肖头此时,颇为高兴道。 李冰闻言,心中更是高兴,当即道: “老艄公,我欲修建桥梁,需要一位熟知泸水水文之人。你在江上讨生活数十年,恰是最好的人选,不知可愿助在下一臂之力?” 其实此前李冰便有此意,毕竟这位老肖头,已经是泸水之上最为有本事的船夫。但只是想着老肖头一直靠摆渡为生,若是开口请他帮忙砸自己将来的饭碗,却是有些不好。 但听到他只是因为担忧乡亲无法渡江,这才继续摆渡,并不打算一直以此为生,便连忙说出了想要请他帮忙的打算。 老肖头闻言,一点都没有犹豫,果断地点头,笑呵呵地道: “自然是好的!高僧们也说过,修桥铺路,这同样是大功德啊!” 李冰闻言,心中既是高兴,也是佩服这位老船夫的仁义,当即开口道: “我来建昌府办差,身边除了陛下调拨的一些护卫人手之外,手下尚且缺位帮闲。不知老艄公可有儿女子侄?我可聘他做个帮闲,将来也能为他谋个出身!” 此时李冰说出这话,便是觉得老船夫心思纯善,想要提携他家人一把。 却不想老肖头闻言,更是哈哈一笑,摆手道: “我身边原本有个愚笨的徒弟,但因为当初结下的一丝善缘,如今倒是也贵人帮着谋了个前程,在官府之中当了个小官,也已经一辈子吃喝不愁了,便不牢您费心了!” 谁能想到,当年江边狼狈至极,用家传宝剑希望请他不要透露自己形迹的那人,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便受到了当今大云国皇帝的看重,得以领兵马出征,一战成名天下呢。 这位老肖头,便是当年在泸江之上救了伍子胥的那位老船夫。 他当年让伍子胥上船,得以摆脱追兵。之后,更是将伍子胥的家传宝剑一直好生保留着。这番因果恩情,如今自然得到了回报。 也就是老肖头为人处世,自有他的一番标准。在这番情况之下,并没有肆意消耗这份恩情,反而只是请托,让自己的徒弟进入官府之中成为了一名小吏。 有了官身,再有与伍子胥那一丝还没有被消耗干净的恩情庇护,这一辈子吃喝不愁的,也便足够了。 李冰看着面前笑而不语,并不打算细说的老肖头,自然也不好继续追问下去。 但此时他的心中,未免有些猜测。这不过只言片语之中,显然也是有着一篇故事的呢…… -------- 早春已至,城外,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肥沃田地,此时也显露了几分绿意。 一队打着云龙旗帜、安国玄武旗两面旗帜,浑身甲胄俱全,周身杀气凛然的精锐士卒,在几名地方差役的带领之下,来到城外的一处庄园之前。 说是庄园,但眼前这占地十数里的建筑群,称呼村落、城寨也并不为过! “将军,逆党楚家,就在前面!”一名差役指着前方青砖黛瓦,建筑连绵的庄园,一脸谄媚地对着为首将领道。 为首的将领身骑战马之上,远远地观望着前方庄园,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一挥马鞭,呵道: “楚家勾结逆党谋逆,其罪证确凿。今奉总理衙门之命,一应人等尽数下狱问罪。若有反抗不从者,就地格杀!” 闻言,士卒们顿时身形一振,看向前方的庄园,眼中已然闪起杀意。 “攻!” 眼前这支士卒,如今任务不轻,需要负责这安国宁平郡清算逆党的人物,自然是不愿多做耽搁之事。 一声令下,众士卒当即朝前方冲锋而去。 面对这刚从战场之上冲下来的精锐云军,又是猝不及防之下,一座庄园自然不可能抵挡得住。不过片刻的功夫,前方庄园便破。 一时之间,只听得庄园之中响起一片惊慌哭嚎之声。 原本之事充作向导的地方差役,此时竟然也露出了几分狗仗人势的模样,嚣张地跟在后面冲了进去。 半个时辰之后,为首的将领,纵马踏入庄园之中。 庄园之中,并无多少鲜血硝烟。唯有庄园之中的一众楚家人,此时被死死地压在地上。 数千名百姓被士卒驱赶,颤颤巍巍地来到空地之上。 为首的将领未曾开口,微微挥手,便有士卒抬来了原本藏在庄园之中的田亩地契、奴契。 一把不知从何处找来的火把,此时猛地朝这些地契扔去。 在楚家人震怒、嘶吼声中,几箱子地契、奴契不过片刻的功夫,便被大火焚毁。 为首将领打马上前,高声喝道: “本将军,奉大云国陛下之命,安王殿下应允,奉命清缴逆党。” “这些逆党,对上欺瞒朝廷,对下侵吞民脂民膏,罪不容恕。所以陛下要本将军来这里,就为了三个词,公平,公平,还是公平!” “每家每户,来我这里领地,一人六亩田地!” 被强行聚集而来的人群先是一片寂静,片刻之后,却是猛地响起一阵高昂的欢呼之声。 “陛下万岁!” “大云国万岁……” 第八十三章 异兽 安国,山罗郡。 位于安国西北部,处于安沛郡、升龙府之间的山罗郡,境内多有山林,河流纵横。也正因为地势原因,山罗郡难以发展,算得上是有名的贫瘠之地。 绵延的群山之中,遍布林海。郁郁葱葱,重重叠叠,本是一眼望不尽的山林好风光。 但此时眼前的这片山林之中,却是鸟雀无声,更为山林野兽之声。幽深的山林,寂静到让人心中发毛,显然有些异乎寻常! 一队安国商人带着商队车马,成群结伴地沿着山道,朝群山深处而去。 可山罗郡之中群山遍布,自然不会有什么商道。所以这队商人此时出现在这里,还带着一大堆的物资,则更是让人觉得极为不寻常。 这个时候,只听得山林之中,有淅淅索索的声响传来。 商队为首的商贾耳朵一动,顿时一抬手,喝道: “停!” 商队缓缓停下,顿时流露出警戒之色,紧张地看向前方山林之中。 只听得淅索的声音越发急促,更有“哼唧哼唧”的叫声传来,似有野兽欲要破林而出。 野兽怕人多,按理来说少有主动袭击商队的情况。但山林之中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自然不敢大意。 商队之中便有护卫上前,手中刀剑出鞘,警惕地看向前方密林之中。 下一刻,只觉一阵疾风袭来。 一只通体青色,身长六尺的巨大野猪,携一阵劲风,身形快到仿佛出现了虚影,不躲不避地便朝拦着前方的商队冲去。 不待商队护卫们反应过来,只见那野猪四蹄用力,巨大的身形竟然高高跃起数丈之高,显露出与巨大身形完全不符合的灵敏动作,哪里像头野猪啊! 巨大的黑影掠过头顶,商队中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去,脸上露出惊骇之色。 这是个、什么玩意!!! 下一刻,这头野猪重重地踏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又在此时,山林之中,再次钻出了十几名汉子,穿着此前黎朝制式轻甲的军中高手,远远地看向那头野猪。 野猪巨大的身形停下,缓缓回过头来,与寻常野猪不同,其嘴边露出的四支锋利獠牙,看着便让人心中一寒。硕大的双眼,略过呆愣住的商队众人,朝那十几名军中高手望去。 也不知是心理因素还是别的,众人竟然从这双眼睛之中,察觉到了一丝嘲弄之色。 身形巨大的青色野猪哼唧一声,扭着壮硕的身躯,就这么在众人的目送之下,飞快地离去。 那追出来的十几名军中高手,此时感受到那只野猪的嘲弄之色,皆是流露出恼怒之色。 “娘的,又让这畜生跑了!” “这畜生不似寻常野兽,一身蛮劲堪比五阶高手,貌似比我家五岁的娃儿还聪明呢!” “回去再调一队兵马,我就不信了,还奈何不了一只野猪!” 一众呆愣住的商队众人,此时慢慢回过神来。待看清这十几人的模样打扮,为首的掌柜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脸上笑道: “原来是诸位兄弟们啊!” 待商队为首之人开口说话,一众军中士卒方才注意到他们。 在看到商队领队之人,这些将士脸上皆是露出笑容,齐齐抱拳行礼道: “原是封掌柜来了!” 封掌柜闻言,亦是笑呵呵地回礼,道: “这般动静,可是把咱们一行人吓了一跳。这山高林密的,刚刚我还以为是什么劫道的毛贼呢!” 闻言,对面为首的军中高手连忙道: “让封掌柜见笑了,刚刚那头野猪时常闯入营寨仓库之中糟蹋米粮酒肉的,我等这才奉军令捕捉……只是刚刚您也见了,这畜生绝非寻常野兽,倒是让封掌柜见笑了!” 封掌柜闻言,下意识地看向刚刚那头野兽离去的方向,心有余悸地道: “刚刚那畜生,还真是不寻常!我走商多年,也是见多识广,竟然未曾见过这样厉害的野兽!” 天下之中,此前却是从未听闻有什么堪比五阶高手的野兽。若非是刚刚那头野猪不曾冲撞商队,要不然别说他手下众人了,就连他自己,都得不了好。 说到这里,此人又连忙接着道: “对了,封掌柜可能不知道,以后送物资前来,也可以放宽心了!将军此前早已下令,将周围数百里之内的山匪毛贼,都尽数剿灭干净了!如今山罗郡之中的山寨,虽然依旧都打着匪号,但实际上都是咱们的兄弟。别的不敢说,但封掌柜在山罗郡之中,绝对能够畅通无阻!” 封掌柜闻言,眼中顿时一亮,当即道: “如此甚好!” 只从这些对话,以及眼前这些汉子身上穿着、拿着的制式甲胄兵刃,便可以看出他们这些人,绝非是什么山匪一类。 而如今的安国境内,还需要以山匪名义掩盖自己军中身份的存在,自然也便是昔日黎朝军中,那些有心抵御云国统治的黎军将士了! 而大军隐藏山林之间,以山匪之命存续,自然也不可能真的就和山间匪类一般靠着打劫穷苦百姓为生。 眼前这位封掌柜,与这些人这般熟悉,就算不是供养这些黎军残部的背后金主,也定然是负责大军物资运输之人。 两方人会和,那些黎军当即上前,开始为商队引路。 沿着山道又走了一会儿,便来到一处山坳。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竟然修建起了一处院落。 封掌柜看着眼前的院落,顿时一愣,看向领路的汉子,不由问道: “这是……” 为首的黎军见状,当即解释道: “将军吩咐了,封掌柜手下的人一路而来辛苦了,咱们的营地到底不方便,便让诸位在这里歇歇脚。剩下的路啊,咱们自己派人来接,明日便将车马尽数送回!” 封掌柜闻言,眉头一皱,沉声道: “那我呢?” “掌柜你不一样,倒是要辛苦一番,随我等一同上去营地之中呢!” 虽然是要这位封掌柜再辛苦一下,但听到这句话,封掌柜却是松开眉头,脸上重新挂起了笑意,还不住地点头道: “这是你家将军的安排?” 为首的黎军拱手一礼,赔罪道: “还请掌柜见谅,此前国中诸多仁人义士丧命王都,便是有叛徒出卖!虽然将军后来孤身潜入王都取下狗贼人头,但却难以救回义士们的性命,所以如今只能小心应对……” 封掌柜闻言,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面露喜色,连连点头,道: “对,做得好!荣将军如此小心谨慎,想必会社之中的诸位当家们知晓,也当然是心中高兴的!” 黎朝宗庙社稷,延续六百多年,心怀旧恩之人自然是数不胜数,尤其是在朝中清洗几轮便能够彻底铲除的? 逃过一劫的这些人,虽然暗中结社,意在复国。但因为他们都是一些,在朝野并无太大影响力的人,要不然也不至于被东厂放过,所以倒是不足为虑。 到了现在,也就只能筹措一些物资金银,以供养这些残存下来,有心光复黎朝社稷江山的将士们了。 为首的黎军汉子闻言,亦是高兴道: “多谢诸位当家,还有封掌柜的体谅!” 几人寒暄几句,用了点饭食,又休息了一会儿。便有百余名士卒到来,自商队手中接过车马,带着封掌柜一同朝群山深处启程而去。 七拐八绕之下,一众黎军方才来到一处并不起眼的山峰之前,开始朝山上而去。 不得不说,这些黎军残部之中,显然也是有能人存在的! 选择的驻地,极为险要,便是大军来攻,也轻易不能越上。一路而来,处处皆有明哨暗哨的防备敌情。 有此驻地,便是云国兵马再骁勇,大军主帅再多智,也不可能轻易攻陷。 如今这个时候还敢冒着杀头的风险,领着人马输送物资给黎军残部的封掌柜,自然是心怀黎朝的死硬分子。 此时他看到一路而来的黎军森严的防务,纵然一路而来身躯疲惫,心中却是更为高兴,连连称赞荣将军了得。 而等到众人来到山上之时,已经是临近傍晚的时候。 而此时的黎军营地之中,气氛却是有些低沉。 大帐之中,荣宜春默默地坐在主位之上,两旁分别坐着十来人。 这十几位之中,有身穿甲胄的黎军将领,有江湖人士打扮的武林高手,也有士子文人打扮的幕僚,甚至有一身农人、樵夫、商贩打扮的汉子。 只是一眼,便能够看出眼前齐聚帐中的这些人的成分,是极为的复杂。 一名黎军将领,此时猛地一拍桌子,吼道: “李老汉,你这个时候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对面农人打扮,面容沧桑的汉子闻言,亦是皱眉道: “什么意思?我只是说云国那边,正在给百姓分地。都不用太久,百姓就心向云国了!” “这个时候说这些丧气话,你是不是心中后悔了,想要投靠云国换取富贵权势了?”黎军将领瞪着眼睛,冷哼道。 李老汉听到这种话,心中顿时生起一股子无名怒火,亦是起身怒道: “我不过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以及百姓们的反应告诉荣将军,这些话都是真的,说一说就是丧气话了?就是有心投靠云国了?老子若是去做鹰犬,一定要让你这张臭嘴喷不了粪水!” “你看看,你说出心里话了吧!你果然想去投靠云军!” “你这货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欠收拾的玩意!” “来来来,来比划比划啊!看看谁才是欠……” “闭嘴!” 主位之上,此时顿时传来了一声怒喝。 荣宜春木着脸,双眼冷冷地看向正在争论的两人。 得益于东厂的暗中助力,此时荣宜春的威望,在一众黎朝余孽之中极高。一声呵斥,顿时让起了争执,甚至隐隐有动手之意的两人偃旗息鼓。 两人愤愤地看了对方一眼,冷哼着坐回了位置之上。 又有一士子打扮之人,此时脸上凝重地开口道: “国中百姓愚蒙无知,贪图小利,自然不懂感念历代王恩。对国家的兴衰荣辱,纵然偶有感想,但也不至于时时记挂在心。云国的这些手段,虽然看着只是给百姓分了地,却是恰好用这些蝇头小利,收了百姓之心。李老汉的担忧,只怕绝非妄想……” “嗯,什么百姓,本来都是些生性惰怠,不知努力,只会每日抱怨国朝,最后沦落为佃户谋生的废物、刁民。此时依靠着云国得了田地,自然是忘了自己的根本了!”刚刚的那名将领,此时再次冷哼道。 一时之间,帅帐之中顿时接着议论起来。 “云国分给他们的这些土地,都是国中乡绅、士子家族多年积蓄。这些刁民却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当真是可恶至极!” “若依我说,不如派出兵马,对敢于接受徒弟的刁民施以雷霆手段,震慑国中上下!” “好主意!打不过云国人,咱们还收拾不了一群刁民?” 荣宜春坐在主位之上,双手抱胸,面容木然,心中却是不由冷笑一声。 眼前这些人,大都是出身自黎朝统治阶级中,那些中低层的官吏、将领家族。 这些人,以及他们的家族,当初一定是有着依仗着朝堂势力作威作福、拿取好处的经历,自然心怀“感恩”。 但百姓们可没有享受到这些好处,甚至不乏被权贵欺凌的事情发生。指责百姓们不懂得感念黎王的恩惠,实在是有些可笑了! 此时的荣宜春,眼睛微微眯起,不动声色地道: “只怕没有这么容易……自从云国给百姓分发田地之后,各处营寨便总有士卒偷偷出营的军报送来。若是真如你们刚刚所言,只怕手下士卒也不会从命的!” 荣宜春当初自安沛郡大营之中带走了一些兵马,之后又陆陆续续收拢了自国中各地投靠而来的官吏、士卒、武林中人等,加起来手中也已有了万余的兵马。 这些人马之中,不满云国统治的的确占了大部分。但也不乏有被上官、同僚裹挟而来的人马,再或者见到云国势力极大,心生悔意之人。 现下安国总理衙门主持田地改革,虽然还没有在安国彻底推行,但安国百姓得知之后,民心已有归附之态了,本就心中隐有悔意之人见此,这下更是彻底绝了心思。 还有出身底层的士卒,想到自己家人能够因为这样的政策而得利,心中起了异样的心思,同样选择了潜逃离去。 荣宜春虽明面之上是这些黎朝遗民的领头人,但实际上却是东厂安插的人手。 所以发生士卒逃离的事情之后,他自然要故作出一副难以取舍,左右为难的模样,除了安排可能暴露的手下转移之外,便再没有做类如封锁消息之类的动作,任由手下的军心、士气越发低落。 而挑此时说出这话,自然也是要让眼前这些人顾念麾下士卒们,从而心有忌惮,不敢动手破坏总理衙门的田地政策。 他们麾下的士卒,有心抵抗云国统治,全因心中维护家国的热血,以及身为军人的血勇秉性。 但这些士卒,却也多是出身底层百姓家中,家人必然在这次总理衙门的土地改革之中得到了好处。 若是真如刚刚所言那般,要以雷霆手段震慑百姓,别说会不会引来云国大军围剿了,只怕手下士卒便会率先哗变! 果不其然,荣宜春此言一出,便是刚刚最为激进的人,此时也沉默下来。 原本帐中争论着的众人,此时顿时情绪低落下来,齐齐叹息一声,露出了一副忧国忧民的悲怆模样。 见这些人熄了火,一副束手无策的模样,荣宜春心中更是冷笑一声。 就这么一群货色,竟然还敢有心抵抗我大云天威? 而这个时候,便听到帐外有人禀报道: “将军,封掌柜来了!” 荣宜春闻言,收敛了一下心神,然后环顾众人,露出郑重之色,沉声道: “如今我军中物资,全赖会社支持……这些事情,若是让人家看出来,多少有些不好看了!” 话中深意是在说,咱们所需的物资,如今全靠会社支持。若是让人家看出咱们的窘迫,失去了信心,日后想要物资便没有这么容易了! 众人闻言,当即心领神会,不再多言。 荣宜春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冠,摆出笑意,道: “走吧,随我一起,去迎了迎咱们的封掌柜!” “是!”众人起身应道。 其他事情可以再说,但如今这金主,可是万万不能放走的! 第八十四章 刘伯温欲斩龙 月华如水,更显夜色深沉。白日里繁华无比的中庆城,此时也褪去喧嚣,一片宁静。 而此时,早已落锁的皇宫大门,却是突然而打开。 只听得“哒哒哒”的急促马蹄之声传来,百余名禁军精锐踏出宫门,以作开路。禁军统领南霁云,此时亲自驭驶着玉辂驶出皇城。又是数百名气势深沉,干练骁勇的禁军高手,此时尽数出动,紧张地簇拥、护卫着玉辂两侧。 城中各处巡视着的城防营、巡防营、禁军将士们,此时看到这队车架而来,当即俯身跪倒,低头行礼,不敢阻拦。 虽没有一众仪仗相随,又是在这个时候出行,但一路之上,任谁看到这队车架,也都不敢上前阻拦。 毕竟这般架势的,除了当今陛下出行,还能够有谁? 车架疾驰,直至城中司天监官衙所在,方才缓缓停下。 一众禁军,此时当即封锁四周道路,同时进入司天监衙门接管防务,不过眨动的功夫,便将这司天监衙门弄得如同铁桶一般。 车门推开,身穿常服,腰佩怒龙剑的萧承,此时神色凝重,快步走出。 官衙之前,早有数名东厂番子、粘杆处侍卫,并司天监官吏一起等候着。见到萧承到来,连忙躬身行礼,齐声道: “臣等,拜见陛下!” “速速带路,去蕴楼!”萧承当即开口道。 众人闻言,心中一凛,连忙道: “是,请陛下随臣等前来!” 深夜时分,能够劳动萧承亲自前来,自然绝非小事,他们又岂敢怠慢?当即领路,带着萧承来到司天监官衙之中的蕴楼前。 眼前这座,中庆城之中最高,能够一览中庆城中,除皇宫之外所有景致的建筑物,名为“蕴楼”,实为“运楼”。乃是萧承得到了气运之法后,召集百家之中精通观气之术的精英弟子,研究国运调度之法的地方。 别看这里,似乎是并没有什么防备力量,但实际上却是外松内紧。 整座蕴楼,道家、阴阳家一同选取地址位置,墨家督管营造、布置内部机关,兵家弟子制定外部巡防布置,内里的守卫防备,更是全由东厂、粘杆处选取死忠精锐,一同管理。明里暗里,不知道多少高手潜伏四周守卫。 此地重要性,自然可见一斑! 而萧承半夜时分,却是忽然出宫来到这里,自然是有极为要紧的事情。 伴随着“滋啦滋啦”的声音,封锁着蕴楼大门的石壁缓缓抬起,露出大门。 萧承踏入蕴楼之中,一众早已等候许久的百家精英弟子,连忙俯身行礼,齐声道: “臣等,见过陛下!” 萧承微微抬手虚扶,沉声道: “免礼!” 司天监监正,阴阳家弟子澹台辉,此时微微俯身,正色道: “陛下,臣观星象有动,今夜紫微帝星东南偏移,光芒大盛,主夏国再兴之像……” “夏国金陵城方向,有王气直冲天际,触动天地。臣以我儒家天人交感之法感应,便觉夏国阴阳之气相和,大放光彩!” “……” 道家出身的司天监少监虞昭奇,神情略有恍惚,一直都未曾开口。最后被身边同僚扯了一把,方才回过神来,连忙跟着道: “启奏陛下,道家天心有感,而今夏国气象变迁,应物变化,隐隐有凝实之像!” 百家弟子,虽观测天地气运之法各有不同,但得出的结论,相互印证。终究是触类旁通,归于一体,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夏国如今已经一改昔日颓势,有重新振奋之像。 萧承闻言,脸色如水,倒是并未有太大的波澜。 黎卫宁落到了岐王手中的事情,粘杆处早有消息传回。若非是此前岐王在黎卫宁身边的守卫森严至极,粘杆处一直寻不到机会下手,黎卫宁根本活不到现在。 那个时候的萧承,其实就已然知晓了,夏国必然会得到气运之法。 萧承心中对此早有准备,此时自然不会失态。 他环顾一众司天监官员,沉吟片刻,却是又问道: “刘卿呢?” 刘伯温奉萧承之命执掌蕴楼,主持百家弟子研究气运之法。只是此时的萧承,却是没有看到他的踪迹。 澹台辉闻言,连忙道: “此时东南之地,有国运龙气凝聚,所以刘大人还在顶楼……” 萧承点了点头,挥手让身后跟着的禁军高手留在此地,自己则径直朝蕴楼顶楼而去。 此时蕴楼楼顶之上,刘伯温正紧紧地盯着东南方向,双眼之中还是不是有光辉一闪而过,用的似乎是阴阳家的观气运之法。拢在衣袖之中的右手,此时更是在不断地掐动着,显然是在用道家秘法推演。 此时他专心无比的模样,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萧承已经到来。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金手指面板之上,技能【天命昭昭】的字条之上,顿时有七彩光辉流转不停。 天空之上笼罩着的金色祥云随之显现,立时翻涌起波澜。云国气运所化金龙,于云中飞舞,时有只鳞片爪展露。 萧承的心念一动之下,视线顿时一变,不断拔高,最后与国运金龙化作一体,位于九天之上,俯瞰天下。 东南方向,夏国金陵城所在之地,无数道各色光辉,自夏国文武百官、国中百姓身上投射而出,汇聚金陵城之上。 原本金陵城之上,那松垮虚扶,只是虚影所化的神龙身影,此时身形正在逐渐凝实。其身形已然显化具象,身上鳞爪更是逐渐清晰起来,便连眼中也有了一丝灵动。 正如此前百家弟子所观测的那般一样,夏国得了黎朝的气运之法,此时正在彻底凝聚国运之力! 此时的刘伯温,这才发觉到了萧承已然到来,连忙撤去秘法,躬身谢罪道: “臣不知陛下到来,还请陛下恕罪!” 萧承闻言,微微扶起他,摇头道: “无妨!情况如何了?” 刘伯温闻言,微微摇头,道: “夏国历经月余准备,不断聚集朝野人望、百姓信念,国运正式凝聚之时,便在今日!” 萧承闻言,沉声道: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这次能够趁着夏国那边没有反应过来,吞下西南四郡之地,已经是极限了!” 此前便说过,这调度国朝气运之法一直都存在,并非是天地大变之后才出现的! 只是古往今来的历代雄主壮志满怀,自信能够凭借自己才能闯下一番功业,所以少有去琢磨这有些虚无的气运之道。 而有心琢磨此道之人,或是没有足够的才能,又或自身不是帝王之尊,无法感悟气运之法的个中玄奥。 黎朝老祖黎醒,是与夏国太祖、云国太祖皇帝同一时代的豪杰,也称得上文武双全,放到其他时代,也是能够成就一番伟业的人物。 只是可惜,黎醒当时,一下子遇到了比他文武韬略更强,表现更耀眼的两位雄主。没有办法之下,只能逼着自己去琢磨其他的门路,阴差阳错之间,这才琢磨出一点凝聚国运之力的粗浅法门。 而这气运之法,其实也和自然科技差不太多,很多时候就差那么临门一脚。 这次显露世人眼前,夏国那边自然会有反应。一定也会想尽办法征调国中人才,以求研究出其中奥秘。 有了启发,想明白、参透个中奥秘,无非就是时间的问题而已了。 所以萧承刚刚才会说,该来的迟早要来…… 这次云夏之战,四郡之地快速沦陷,除了民心归附之外,主要便是因为大军凝聚异象,有异象加持之后,打了夏国一个措手不及。 南盘江上黎朝水师一战覆没、容州城十几万夏军惨败,都是因为如此。 此战之后,云国鲸吞四郡之地,只需花费时间消化,人口地盘猛增,国力翻了一倍有余。反观夏国,则是损失了五分之一的根基,元气大伤。此消彼长之间,已经是极限了。 若是再要奢求夏国傻乎乎地不做反应,默默地等待着自家社稷覆灭,那也实在是太不把夏国朝中文武大臣、民间人杰英才当回事了! 刘伯温闻言,倒是忍不住拱手行礼道: “陛下英明!” 刚刚的刘伯温,还在担心自家这位少年天子,因掌权以后诸事无往不利,而生出了骄傲懈怠,对此事失了分寸。 但不过几句交谈,萧承便让刘伯温心中忧虑尽去,顿时松了一口气。 萧承先是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忽然又问道: “刘卿刚刚不顾深夜,派人入宫送信,请朕亲自前来,总不该是当年和朕禀告此事吧!可是刘卿,还有什么安排布置?” 夏国国运凝聚之事的确不小,但这件事完全可以刘伯温入宫、或者派人入宫禀报,总不该是请萧承亲自来此的,所以萧承才有此一问。 听闻这话,刘伯温当即躬身道: “夏国国力雄厚,治下百姓总多。若是凝聚国运,只怕天生便比我大云要雄厚……臣斗胆请陛下亲自前来,便是想到了个法子,说不得可以削一削夏国国运!” 萧承闻言,顿时来了兴趣,道: “还有这样的法子?” 刘伯温闻言,微微迟疑一阵,想起当今陛下待臣子一向仁厚,不会凭白猜忌自己,当即一咬牙,直言道: “臣有斩龙之法,可斩天地龙脉……此前安王臣服,国运金龙吞噬安国气运的时候,臣也心中有所感悟。结合斩龙之法,借我大云国势气运,去破夏国的国运。虽不能直接使夏国国运尽丧,社稷覆亡。但也能够使夏国国运大损,而我大云从中受益!” 萧承闻言,看向刘伯温,眼中微动。 刘伯温斩龙啊…… “好,如何去做,朕听你的安排!”萧承毫不犹豫地点头道。 刘伯温见萧承如此信任自己,毫无迟疑的模样,心中为之动容。 他神情不由肃然起来,当即俯身一礼,道: “得陛下信重,臣必不辜负君恩!” 萧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再次伸手将刘伯温扶起,对着他微微点头。 而就在此时,东南方向,冥冥之中,只隐约听到一阵饱含雀跃之意的龙吟之声传来。 二人齐齐朝那边看去,只见远隔千里的金陵城之上,有霞光遍布,宛若云缎散落空中,绚烂至极。昂然国运之力,汇聚金陵城之上,宛若沸水蒸腾,又或凝聚诸多异象,气势好生庞大 夏国尚玄色,此时凝现的气运神龙,通体黑色,气势深沉厚重。那比云国气运金龙还要庞大许多的身形,此时缓缓腾飞。霞光遍布周身,宛若神光照耀,自有一番威势。 狰狞龙首仰天发出低沉的龙吟之声,更是朝云国的方向看来,龙瞳之中尽是昂然斗志,一雪前耻的急切。 秉持夏国朝野文武,治下百姓之念而生的气运神龙,自然承继了夏国对战败于云国手中而生出的愤慨、屈辱。 诞生的第一时间,便是对着云国方向发出了挑衅。 刘伯温见状,眼中精光一闪,当即道: “陛下,还请国运金龙出手!” 萧承闻言,更是没有追问。微微闭眼,心念随之一动。 金色祥云之中,通体金色,尽显神异的气运之龙,此时于金色祥云之间腾飞而出,鳞爪飞扬,更有龙吟阵阵,针锋相对。 纵使夏国气运神龙身形庞大近乎一倍,云国气运金龙却是毫无回避。满身锋锐之气散溢而出,更透着一股子的锐意进取之势。 在寻常人难以察觉的视线之中,只见一黑一金,分别代表着夏国与云国国运的两条神龙,于天空之上盘旋飞舞,针锋相对,嘶吼阵阵。 两者虽只是隔空咆哮,看似并未交手。但实际之上,冥冥之中,云、夏两国之间的国运之力便如江水一般,朝对方拍打而去。 无形的气运之力,展开了一场无法看到的血腥厮杀。 一时之间,天地有感,风云变色。偌大的天下,云夏两国国土之上,齐齐席卷起厚重乌云,遮天蔽日。 一时之间,天下武者、文士,皆是心中悸动,震惊畏惧地看向天空之上。 厚重的云层之上,有雷声轰鸣,便似龙吟。 古往今来第一场,两国国运之力的争斗,竟然就这么极为突兀地发生了…… 第八十五章 天机·刘伯温,与蓝色策卡【天子九鼎】 两方国运汇聚冲撞,相互争锋,转瞬之间,便引起了天地变色。电光如蛇游走乌云之上,眨眼的功夫,又有轰然的雷鸣之声响彻天空。 国运之争,自在冥冥之中。而这番一般百姓难以察觉,如此景象,用一处于无声之中听惊雷,却是意外地应景。 萧承身形挺立,手扶腰间怒龙神剑,双眼之中绽放烨烨神采。周身帝王气势磅礴而出,与天空之上的国运金龙遥相呼应,隐隐之间气息相连。 刘伯温站于萧承身旁,双眼微闭。虽身上并无高深武功内力,但却有磅礴浩大的精神之力供其调用。 肉眼可见的乳白色气息散溢而出,直冲天际,与天地之力相互勾连,转而化作玄奥的阵法符文,盘旋天空之上。 此时冥冥之中,伴随国运金龙汇聚而来的云国气运,顷刻之间便似找到了宣泄之处,齐齐汇聚而来。 磅礴的国运之力,借由天空之上的玄奥法阵,竟然朝刘伯温身上涌去。 此时的刘伯温,整个人为气运之力所包裹缠绕,衣襟荡起,眼中闪烁着玄奥神光,深邃异常,注视双眼,便仿佛让人看到了其中包含着的通悉世间万物,古往今来的莫大智慧。 原本只是粗通武学的刘伯温,此时周身气势亦是随之变化。 三阶、四阶、五阶…… 每次吐纳之间,刘伯温气势便越发高涨,浑身上内力时隐时现,衣裳发须自动,便是暴涨的内力修为一时之间难以适应的迹象。 江湖之上寻常武者难以突破的境界,此时刘伯温竟是几个呼吸之间,便已然突破。 不过眨眼的功夫,刘伯温此时修为,便一下子突破至陆地神仙之境。 萧承心念一动,微微朝身后看去。 【刘伯温,现任七品内阁行走,蕴楼楼主 武力23,文学88,智慧96,道德90,年龄36,统御59,政治92,魅力80,忠诚100,野心7】 金手指面板之上,刘伯温的属性表,便似湖面荡起波纹一般,逐渐扭曲模糊。 当字迹再次清晰起来的时候,刘伯温的整个属性面板便已然发生了变动。 与寻常臣子不同,刘伯温此时属性表之上的字体,竟是以耀眼的彩色流光浮现。 【天机·刘伯温,现任七品内阁行走,蕴楼楼主 武力105,文学108,智慧119,道德115,年龄36,统御115,政治112,魅力110,忠诚100,野心0】 此时面板之上,刘伯温的名字之前,忽然出现“天机”字样的前缀。各项属性,亦是在短时间之内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萧承看着刘伯温的身形,眼中异彩连连。 刘伯温发须飘动,挥手之间便有国运相随,出尘飘然,宛若仙神一流。这时的刘伯温,才与民间传说之中那位算无遗策,以一己之力斩尽天下龙脉的在世仙人的形象重合起来。 深邃双眼,尽显烨烨神光,刘伯温看向金陵城方向,口中轻喝道: “陛下,请借神剑一用!” 萧承闻言,二话不说便抽出腰间怒龙剑。 只听得“锃”的一声,神剑出鞘,发出清亮的龙吟之声。剑身浮动,凌厉剑意立时散溢,化作神龙声音,盘旋剑身之上。 刘伯温接过怒龙神剑,周身气势大振,长喝一声,手中神剑当即挥动。 只听得一声龙吟之声,凌厉剑气尽情挥洒。 天空之上,象征着云国国运的那条金色神龙,此时昂头长啸。周身的锋芒气势,借由怒龙剑气磅礴而出,于天地之间肆意激荡。 霎时之间,这道剑气突破了天地限制,一下子便掠过数万里河山,来到了远在东南的金陵城上空。 刚刚凝聚的夏国国运神龙,身躯庞大至极,一眼望去,似有云国国运金龙的两倍有余。 但相较于气势凌厉锋锐,宛若初升旭日的云国国运金龙,夏国的气运神龙,便给人一种午后太阳,虽依旧散发炙热光辉,却不由透露出一股子细微的腐朽昏沉气息。 面临突然袭来的凌厉之气,身躯巨大,气势深沉厚重的玄色神龙猝不及防之下,根本来不及躲避。 凌厉剑气透入龙身之上,便立时显露出其锋利无比的特性。 只听得冥冥之中,有哀嚎悲悯的龙吟之声传来,黑色神龙身躯之上顿有巨大的伤痕浮现。 偌大伤口,深入似可见骨,但却无龙血流出。只有无数条身躯细小,不足夏国国运神龙万分之一的的黑色龙气,蜂拥而出,散落夏国国境之间。 国运神龙受伤,气势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下去。原本稳固无比的夏国国运,此时顿时变得虚浮无比。 云国的气运金龙,此时眼中闪过一丝灵动,当即周身滕旋,龙口一张,尽情吞噬着失去了镇压的夏国国运。 而随着夏国国运的被吞食,代表云国的金色神龙身躯肉眼可见地涨大起来。而夏国那玄色神龙,身躯萎靡缩小,气势更是低垂。 金陵城皇宫之中,夏皇猛地睁开双眼,口中一甜,便是一口血雾喷出。 原本头顶之上,那散发着玄色光辉,聚集着夏国龙气国运的传国玉玺,此时亦是失去了刚刚通体散溢着的神异光辉,重重地坠落在地面之上,发出清脆之声。 门口侍候的老太监四喜,亦是世间少有的陆地神仙境高手,对天地之间产生的变化最是清楚。此时感受到天地之中的变化,他心中早有不祥预感。 听到殿中忽然传出的动静,老太监四喜心中猛地一跳,当即惊呼道: “陛下!” 片刻之后,依旧没有听到夏皇应答,四喜眼中更是惊慌,克制不住地冲入殿中。 而此时的夏皇,眼皮耸拉,依靠在龙椅之上,脸色苍白气息微弱,一副难以维系的模样,连大声应答老太监的力气都似乎是没有了。 夏皇手中的国运之法,却是自黎朝黎卫宁手中得来的。而黎卫宁,又是依靠着黎朝老祖黎醒留下的几分书稿、笔录,自己摸索着掌握了国运之法。 相较于萧承手中,经由刘伯温以及一众百家弟子修改过的国运之法,夏皇手中这份显得极为粗浅,还走上了黎醒当初,以一国国运联系自身的歧途。 此时夏国国运被刘伯温一剑斩成了重伤,与国运相连的夏皇,此时自然是同样遭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也就是夏国国力雄厚,国运神龙底子足,再加上夏皇近来依靠着黎卫宁献上的丹药方子调养好了身体,要不然这一次夏国就可以直接举行国丧了! 此时老太监四喜见到夏皇这般模样,顿时心中一片冰冷。 二话不说,他连忙跑到夏皇身边将其小心搀扶起来,另外一只手便已然握住了夏皇的手腕,陆地神仙境界那精纯无比的内力,立时朝夏皇身躯之中涌去。 陆地神仙的境界,冠以“神仙”之命,与寻常江湖高手、武者多有不同,种种玄奥手段,是未踏足此境之人难以理解的。 有老太监出手,内力于夏皇体内运转,刚刚还为国运所反噬,身躯重创,神志迷糊的夏皇,此时这才稍稍醒转了过来。 而恢复几分清醒的夏皇,第一反应便是抓住四喜的衣袖,用尽浑身力气,喘着气道: “立即、立即封锁宫门,关押宫人……消、消息不得走漏分毫!” 这个消息,自然指的是夏皇自己因国运受创而重伤的事情。 一国皇帝突发恶疾,本就是极为可疑的事情。稍有不慎,便是国朝动荡。 况且如今,夏皇属意的储君岐王尚且在外领兵,若是此时有皇子起了异样的心思,只怕便是天大的祸事了! 听闻此言,老太监四喜眼中顿时一厉,当即喝道: “来人!” 只听得有匆匆脚步之声于殿外传来,一群身穿锦缎绣衣,气势深沉的绣衣使们,冲入殿中,当即跪倒在地,齐声道: “谨听陛下之命!” 老太监一改面对夏皇的谦卑态度,嗓音阴柔冷冽,尽显杀意。 “领帝令,接管宫门,严查可疑人等。此时殿中一应宫人,尽数关押看守。若有丝毫消息走漏,便提头来见!” 一众绣衣使能够在夏皇身边侍候,自然是真正的帝党死忠。便连虞瑛瑶,也未曾能够将手伸到这里来。 听到命令,一众绣衣使当即应和一声,起身恭敬退去,立时接管宫门。 原本一场能够掀起巨大波澜的风波,在这些死忠绣衣使的控制之下,悄无声息地平息了下来! 而此时,远在云国中庆城中。 云国国运金龙吸取了不少夏国国运,此时身躯已然暴涨了数分,身形腾飞,隐于金色祥云之中,只有阵阵若有若无的龙吟,从其中传出。 从这冥冥之中的悠长龙吟声之中,萧承竟然能够听出几分人性化的欢喜。 萧承扭头看去,却是看到此时的刘伯温,眼中那仿佛能够勘透古今天下的玄奥神光逐渐散去,身上那陆地神仙之境的修为气势,也随之消散一空。 金手指面板之上,刘伯温的“天机”前缀消失,一应属性,此时再次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 这算不算,神将体验卡? 萧承看着刘伯温,眼中光彩连连,迫不及待地问道: “刘卿,刚刚那是什么?” 刘伯温此时脑袋略有昏沉,强打着精神,道: “刚刚臣斗胆,借用了我大云国运之力,方能够有刚刚那般的威势!” 萧承闻言,双眼更亮,惊喜道: “只要朕准你能够借用国运之力,你便可展露刚刚那般神采?” 这么一来,那就有的玩了! 不说别人,诸葛亮也有神将模式吧…… 刘伯温盯着萧承炙热的目光,硬着头皮道: “是……可是此法,以臣子的身份调动一国之国运之力,有僭越之意。长久使用,只怕国运反噬,嗯……寿数恐不长。”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虽然没有继续问下去,但眼中神采却是丝毫没有消失。 寿数? 懂了!回去就修建丹药房,邀请道教高人,像是天地长寿丹、延年益寿丹这种东西,都给朕安排上! 刘伯温咽了咽口水,双手捧着怒龙神剑,举到萧承面前,低头道: “陛下,神剑在此。刚刚臣有失礼之处,还请陛下见谅!” 萧承随手接过怒龙剑,将其收归剑鞘,朗笑道: “何罪之有?非但无罪,更有功劳!” 说罢,萧承顿了顿,接着道: “这国朝气运之事,为避免他国窥觊,图添麻烦,所以难以明示朝野、国中。但卿之功劳,朕不可不赏!” “为避免非议,朕先升你为从五品礼部员外郎,赐金一千,银万两,京中府邸一座。日后官职、爵位,朕一样不少你的!” 从七品内阁行走,直升从五品的礼部员外郎,这也算得上是连升三级了! 只不过朝中文武皆知晓,这内阁官员从来都是如此,不能以简单的七品官员视之。只要在内阁之中展露出足够的才能,连升三级才是正常的。 所以这内阁,才是如今朝野官员费尽心力想要进入的地方! 刘伯温闻言,却是微微摇头,沉声道: “陛下,蕴楼之中一众官员,功劳不在臣之下!陛下若要赏赐臣,便请一同恩赏!” 萧承朗笑一声,道: “自然要如此的!” 刘伯温闻言,轻笑一声,当即俯身一礼。 “谢陛下!” 随着两国国运神龙的隐匿,刚刚还笼罩云、夏两国的厚重雷云,才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消散一空。 银色的月辉重新散落大地,只留一片静逸。仿佛刚刚那国运争锋,乌云笼盖世间,宛若天地末日的恐怖景象,从没有发生过一般。 刘伯温此时忽然心中一动,神情凝重地道: “夏国原本散落天下的国运,此时为了凝聚气运神龙,已经尽数凝聚起来。可如今,又受我大云国运凝聚的一道剑气,伤了元气根本,难以镇压国运,致使不少龙气散落国中。想必之后一段时间,夏国之内必有草莽英豪崛起。” 刘伯温神色更是沉重,道: “还有夏国国运的损失,只怕也会在夏国之中反映出来。或有天灾,或有人祸。臣想请陛下早做准备,以救济无辜百姓……此事,也算是为臣赎清一些罪孽!” 这斩伤了夏国国运,便有夏国百姓因天灾人祸而受难。 为了大云国势,刘伯温毫无迟疑地选择了这个法子。但想到夏国百姓,心中也不免有些不太好受。 这并非是自相矛盾,而是人性之复杂。 萧承闻言,自然是点了点头,道: “朕知道了,卿请放心吧!” 说到这里,萧承又忽然一顿,转而问道: “卿刚刚说,镇压国运?” 刘伯温闻言,微微一愣,点头道: “是,陛下可是想问什么?” 萧承眼睛一动,摸着下巴,道: “朕在想,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法子镇压国运。” 只有萧承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一道蓝色策卡静静地漂浮在他的面前。 【蓝色策卡,天子九鼎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可以于工部之中打造九鼎。每建造一鼎,寿命增加一年,好事发生率+1%,天灾率-1%,民心提升速度+1%。(需花费50万两白银、九个月时间,方可铸就一鼎) 卡牌说明:九鼎为君,大权在握。国之兴衰,俱在其中。】 鞭笞天下 第一章 吐蕃异动 象州郡治下,银恩县。 银恩县地处偏远,临近高原,已经是此前夏国最偏西南的县城。再往西南不到五十里,便直接到了吐蕃境内。 如此偏远小城,名为县治,但实际上论起繁华程度、民众数量,就远不如中原、天南的任意一座小镇了。 说起来,只怕金陵城的朝中大员们,甚至都不知道堂堂大夏,境内还有这么个地方。 但今日,这座地处偏远,数百年间贫瘠闭塞的小城,此时却是蒙上了一层血色。 低矮破旧的城门推倒,数名奋力抵挡到最后的差役,最终战死,尸身倒在城门一旁。并不宽大的县城之中,到处是死去百姓的尸身。 手持长刀,身穿皮甲的士卒,在城中疯狂搜掠着,从房屋之中、死去的百姓身上,搜寻着钱财金银。 银恩县贫瘠,但对于这些士卒们来说,又是可以称得上富贵的地方了。 这些士卒们脸上满带兴奋之色,相互之间畅快地笑着,每个人手中牵着的战马之上,布帛包裹着战利品堆得高高的。 战利品上沾染的鲜血自布帛之中渗出,自马鞍之上滴落,滴滴鲜血似如泪珠控诉。 城外,百余名身穿锁子甲胄的士卒,簇拥着一身穿大翻领藏服,腰束玉带,并垂有躞蹀,腰部左右各垂一彩带的吐蕃贵人,正驻步城外,远远观望着。 吐蕃身处高原,国境虽然不小,但国力孱弱。国中上下能像这般全覆甲胄的士卒,不用看都知道这是吐蕃精锐。 更不用说为首之人打扮,一看就是吐蕃国内极为尊贵之人了。 这个时候,便见一名身穿轻甲的吐蕃将领快马而来,滚落下马,对着为首之人抚胸一礼,兴奋道: “多吉司本大人,银恩县已经拿下了!将士们得到了许多的金银,都很高兴,纷纷称赞大人您的勇武果敢!” 吐蕃名为统一王朝,但实际内部一直施行的是部落制度。司本,便是吐蕃国制之中,管理地方部落的官职。 也就是说,眼前此人,是位名叫多吉的吐蕃地方部落的首领。 那名吐蕃将领,从自己战马之上拽下一个布袋子,猛地打开,露出了里面沾染着鲜血的金银首饰,恭敬地道: “司本大人,这些东西,是战利品中最有价值的存在,尽数贡献给您!” 多吉身形高大雄壮,散落着头发,满身富贵打扮,也照样透着一股子野蛮的气息。 看着眼前堆积着的金银,多吉眼神一厉,当即挥起手中马鞭,狠狠地甩了下去。 只听得“噼啪”的一声炸裂之声,那名兴冲冲地冲上来献媚的吐蕃将领,被马鞭抽中。 “啊”的一声惨叫,这名吐蕃将领眼睛一翻,整个人差点没疼晕过去。 他身上穿着的轻甲,原本能够抵御箭矢。但面对着多吉狠狠抽下的马鞭,却宛若纸糊的一般,顿时碎裂开来,然后生生地在他身上抽出了一道极长的口子。 多吉看着此人,眼神冷冷地道: “我之前下的命令是什么?” 那名吐蕃将领疼得几欲昏厥,但看到多吉那包含杀意的眼神,心中不住地战栗,咬牙强撑下来,当即俯身谢罪道: “司本大人,我知错了!” “啪”! 又是一声脆响,马鞭再次落下,甩在将领的身上,轻易地将他的一块皮肉抽裂开来,鲜血不住地流淌。 这名吐蕃将领被再次抽中,整个人再也安耐不住,在地上翻滚起来,口中哀嚎道: “啊,司、司本大人恕罪啊!” 多吉眼光冷冽,道: “再问一遍,我之前的命令是什么!” 将领不敢再多说别的,连忙道: “司本大人,要我们一口气,攻下象州郡的银恩县、金川县、崇德县……” 象州郡治下,有七州、五县之地。而这三县,都是象州郡西南边远,临近吐蕃的县城。 多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暴戾,道: “既然知道,那便证明我之前确实交代过的!可是如今,你们却因为贪图金银,而在银恩县停留了一日有余!” 此时一众吐蕃士卒,也看到了这边的动静,有些心惊胆战地凑了过来。 多吉环顾众人,冷声道: “按照法度,我要将你处死!” 这名将领闻言,眼中顿时圆瞪,急忙呼喊道: “司本大人,我知道错……”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阵破空之声传来。 马鞭挥出,尤带风雷之声。 只听得一阵令人牙寒的声响传来,将领胸前皮肉绽开,顿时发出了一阵惨烈的哀嚎之声。 而声音越是惨烈,多吉脸上便越是浮现出狰狞的笑意,手中马鞭挥舞地更加用力,每次落下,都有血迹溅出、皮肉飞去。 本血迹已经干涸的金银首饰之上,此时被将领的鲜血减到,再次变得鲜血淋漓起来。 “啪、啪、啪”的马鞭抽下之声,将领的哀嚎之声越来越低,最终再无动静。 多吉又狠狠地抽动几下方才停下,看着地上躺倒的尸身,终于长舒一声,露出了一副安享畅快的神色。 此时一众聚集而来的吐蕃士卒,看着地上血肉模糊的尸身,夺得战利品的喜悦荡然无存,心中忐忑地跪倒在地,疯狂地叩首求饶。 许是刚刚一通发泄舒缓了心中戾气,此时的多吉缓缓地收回了马鞭,眉头一动,语带蛊惑地道: “放下手中的东西,重新拿起长刀。金川县、崇德县更为富裕。攻破这两个地方,你们将收获更多!” “我恩准你们,攻占城池之后,可以三天不封刀!夏人的金银、布帛、女人,都任由你们拿取!” 多吉身后一众精锐士卒,此时当即暴喝一声,道: “追随多吉大人!” 原本就有些被吓破了胆的吐蕃普通士卒,此时已然别无选择。咽了咽口水,放下马背之上搜集的战利品,附和地道: “追随多吉大人!” “追随多吉大人!” “追随多吉大人!” 声音越来越大,气氛越来越狂热,彷如三县之中夏人的财富,此时都摆在了他们眼前,都任由他们取用一般…… ----------- 云国,中庆城皇宫之中。 萧承眉头一皱,批阅奏折的朱笔一停,回头看向郭解,道: “吐蕃?” 身穿四品大红色朝服的郭解,当即拱手道: “象州郡原本已经确定归降,郡中田册名簿,皆已备齐,将欲敬献陛下圣前。只是这吐蕃兵马突然来袭,银恩、金川、崇德三县告急。象州郡军民呈上血书,叩请陛下出兵!” 夏国这西南六郡之中,江阳、德江、河池三郡入云国手中。邵阳、安顺两郡为夏军把持,成为了抵御云国兵峰的西南防线。 而唯有象州郡,因为地处偏远,夏国统治根基不稳,所以在当初兵乱、瘟疫之后,便趁着驻防边军被抽调离去,当即联合百姓,驱逐了夏国官府,宣布乡民自治。 夏国岐王如今因为西南局势危急,防线不稳,自然是没有精力去管象州郡的。而因为顾忌民心名望,对付象州郡自然不能直接派兵攻打。 郭解的粘杆处,便是一直在接触象州郡军民。 萧承闻言,随手放下手中的朱笔,饶有兴致地道: “是早就准备好了田册名簿,还是因为无力阻挡吐蕃兵马方才这般说辞?” 郭解闻言,沉吟片刻,方才开口道: “陛下,象州郡如今乃是乡民自治。郡中上下,并无一位威望厚重之人主持大局,所以内部必然对此事看法不同。若是照臣猜想,应该是两种想法都是有的!” 有人心慕大云王化,一心想要带领乡民避免遭受兵戈之难。自然也有人想要待价而沽,用象州郡,为自己换取荣华富贵! 但在吐蕃兵马来袭,局势恶化之后,在抽不出手应对的夏国,与兵锋正盛的云国之间,他们已然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罢了,百姓总是无辜的!”萧承摇了摇头道。 “传令程不识,派兵接管象州郡各地。若吐蕃有所异动,便不需客气了!” 说起来这吐蕃国,国中贫瘠,毗邻云、夏两国。若非是因为地处高原,有着独特的地理优势,两国士卒难以适应,攻占、统治着实有些入不敷出的意思,它早就被云、夏任意一国灭掉了。 所以对于这样的国家,萧承并没有过多在意。 而郭解此时,却是忍不住开口道: “陛下,只怕吐蕃,如今是不能以常理视之了!” 萧承闻言,眉头一挑,道: “什么意思?” “粘杆处密报,吐蕃近来国中大变,新王弃聂岐统一诸部族,号赞普。其修整国力,大兴农耕水利,购置铁器,聘请工匠,蠢蠢欲动。如今突然杀出高原,入侵象州郡,绝对另有所图!”郭解沉声道。 萧承闻言,眼睛顿时一动。 这位弃聂岐赞普,萧承此前就曾经听闻论弓仁提过。 金手指赋予论弓仁的身份,便是吐蕃贵族,因为弃聂岐整顿国中旧贵族而被波及,最后仓皇出逃云国。 想到这里,萧承当即沉声道: “传鸿胪寺司宾署丞论弓仁觐见!” 阿史那社尔、契苾何力、论弓仁等人虽是外国子民的身份,但萧承既然开口,朝中自然也不会太过怠慢。 四人如今,除了无心政务,只想入稷下学宫学习的尉迟胜之外,其余三人都被安置在鸿胪寺中为官。 论弓仁既是出身吐蕃,那对这位弃聂岐,自然有所了解。询问他,或许可以得知,这次吐蕃兵出象州郡,是不是因为窥觊中原之地! ------------ 夏国,金陵城中。 钟子濯露出了得意的神采,理了理身上极为显目的彩缎绣衣,挺胸收腹,手扶佩刀,昂然而立。 夏国的绣衣使身为夏皇亲军,身负监视夏国的宗室勋贵、文臣武将、朝堂民间之职,一句“皇权特使,可便宜行事”,便给与了绣衣使近乎无穷的权利。 论起在夏国之中的威慑力,可比刚刚创立没几年的东厂、粘杆处更让人心惊。 钟子濯如今升任四品绣衣使使,虽然这四品只是绣衣使内部职称,与云国官职不同,但论起职级俸禄,秩比二千石,也只在朝中九卿这类大员之下,权势甚至还要高于宗正这类九卿官员。 一年多前,钟子濯不过还是六百石的地方刺史,进步如此迅速,还得以进入绣衣使这样的实权机构,他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钟子濯身边,还有一名高阶绣衣使,此时正笑呵呵地看着他,口中恭维道: “本以为钟大人年轻轻轻,不过是得岐王殿下信重方得进入绣衣使充任高位。但没想到大人履任不过数月,便捣毁了数处东厂据点,揪出了数名勾结云国的官吏。如此能力,实在是让我心服口服啊!” 当初剧孟利用布局,既让夏皇和岐王之前起了嫌隙,还顺便测试了一下钟子濯。 显然,钟子濯通过了考验,纵然心中忐忑,却已经咬着牙选择了相信粘杆处。 事后既是因为剧孟的愧疚,也是因为钟子濯证明了自己是一枚可用的棋子。之后的他,在粘杆处、东厂的暗中相助之下,屡立功劳,已然成为了绣衣使之中年轻一辈名头最响,前途最亮的一人。 此时的这位高阶绣衣使,再次俯身一礼,面露惭愧道: “此前心中轻视钟大人,实在是我眼界狭窄,在此向钟大人赔罪了!” 钟子濯很会做人,自然不会当真受了这礼。 便见他口中诶呦了几声,连忙上前扶住这位绣衣使,道: “常大人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我到底年轻,资历浅薄,大人有所怀疑才是常理。执着者要赔罪,才是折煞我了呢!” 这位姓常的高阶绣衣使被扶住,不好行礼,但口中亦是说着好听的话,对着钟子濯似有讨好之意。 钟子濯脸上笑容不该,连连客套了几句。 二人一边闲聊,一边来到了一处院落之中,方才止住了话题,不再议论下去。 “钟老弟,小姐召见,你便先进去吧,为兄在这里等着你!”姓常的绣衣使眼热地看了一眼前方的院子,神色之中隐含艳羡之色。 钟子濯闻言,微微点头,看向前方的院子,眼中闪过一丝深意。 刚刚姓常的那些赔罪的话,不过是有意恭维讨好罢了。 而之所以姓常的对自己态度这般谦卑的真正原因,便是这位暗中执掌绣衣使的“小姐”,突然下令召见最近颇有功劳的自己。 绣衣使暗中有传闻,若是能够得到这位“小姐”的召见,便是即将平步青云,获得晋升的信号。 粘杆处那边,最近这般用力推他上位,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能够见到这位“小姐”,查清楚她的真实身份而已。 第二章 钟子濯走入眼前这座并不起眼的院落之中,刚至大堂之前,一侍女打扮的秀丽女子便走了出来,看着钟子濯道: “小姐正在理事,你且在此等候片刻!” 站在门口,钟子濯很清楚地便能够听到,屋内有人说话的声音。 钟子濯自从入了粘杆处之后,经了不少磨砺,性子很是谨慎。虽还不知道这位“小姐”的真实身份,但既然是暗中掌握绣衣使的存在,他自然不敢放肆。 此时便是连从这里走出的侍女,他也是不敢怠慢,当即俯身抱拳,行礼道: “下官遵命!” 侍女点了点头,再次转身回了大堂之中。 站在门口,钟子濯表面安分守己不动声色,但实际上却是已经暗中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屋内传出来的动静。 此时的大堂之中,虞瑛瑶正坐在主位之上,手中翻看着手下递来的密报。 一位绣衣使单膝跪倒在地,恭敬地禀报道: “吐蕃朗氏首领多吉,已经为属下等说动,于半月前出兵了。” 虞瑛瑶闻言,放下手中的密报,眼光流转之间,尽显冷意,沉声道; “吐蕃新主弃聂岐雄才大略,欲在吐蕃推行王朝之制,加强王权,一直在全力打压国内贵族,甚至已经有不少部族贵族都遭到了清洗。这朗氏虽然此前幸免于难,但也是被弃聂岐寻到了错处把柄,以此为借口犯难,丢了不少封地。” “象州郡虽然不算富庶,但对于吐蕃亦是一块大肥肉。如今象州郡境内,并无大军镇守,以朗氏首领贪碌无知、短视粗鄙的性子,如何会不心动?” 吐蕃忽然出兵象州郡,的确有些不太寻常。而这背后,便是虞瑛瑶驱使绣衣使,暗中鼓动! 手下那名绣衣使沉吟片刻,当即继续道: “小姐,我绣衣使在吐蕃之中亦有安插人手暗探,知道这朗氏首领多吉,的确短视粗鄙。原本朗氏领地,在吐蕃境内,已经算是富庶之地。但这位多吉本性暴戾,成为司本不足五年,期间通过横征暴敛维持起了一支千余人的精锐吐蕃兵马,时常兴兵征伐周边部族,搞得领地之内民生凋敝,势力大减。” “此举,只怕是要逼得象州郡归顺云国的。而这朗氏首领若是对上云国大军,只怕就是土鸡瓦狗一般的存在啊!” 这位绣衣使的劝谏,也确是实际情况。 多吉秉性暴戾乖张,自继任朗氏首领之后,便组建了一支千余人的精锐士卒。靠着对领地之内的横征暴敛,将他手下的精锐都装备了全幅甲胄。 吐蕃国力不强,对于很多部族来说,连铁器都不能尽数装备上。装备着全幅甲胄的朗氏精锐兵马,自然是无往不利,战无不胜的。 贫瘠的朗氏领地,被首领剥削-从军打仗-收获战利品-然后再被首领剥削,最终陷入了被多吉可持续性地竭泽而渔的恶性循环之中。 这样依靠着军事胜利、武力镇压,来强行维持统治的政权,必然是极为脆弱的。 对方甚至都不需要尽数攻陷朗氏的领地,只要将战事持续一段时间,朗氏政权便会不攻自破。更不用说,对上兵锋正盛,国力强盛的云国了。 这也就是为何,吐蕃当今之主弃聂岐一心想要加强王权,清洗了国中许多的大贵族。但对朗氏这样的存在,他却是轻轻放过。因为弃聂岐知道,朗氏这样的存在,根本不会是自己的威胁。 虞瑛瑶闻言,沉声道: “朗氏不重要,吐蕃才重要!” 说到这里,虞瑛瑶竟然一反常态,对着手下很有耐心地解释道: “弃聂岐一心要废除诸部族权利,推行中央王朝制度,加强王权。这样的他,便需要极高的名望威信。所以面对云国兵马攻击朗氏之事,他绝对不能袖手旁观!” 这人,是天生就有立场的。不管朗氏是不是率先攻击象州郡的,但只要云国兵马与朗氏起了兵戈,吐蕃国内必然掀起波澜。 弃聂岐要当真正的吐蕃之王,便要有足够的名望威信压服国内。所以饶是他心中再不愿与云国起争端,但明面之上也只能做强硬姿态! 虞瑛瑶此时,接着道: “吐蕃的国力虽弱,但却同时与我大夏、云国接壤。而且吐蕃占据高原地利,令天下诸国望而却步,天生立于不败之地。这样的吐蕃,却是能够极大地牵制云国的精力!” 吞下了西南四郡的云国,与吐蕃之间有着漫长的国境线。若是两国之间起了龌龊,云国不可能不防。如此一来,便需要维持一定的兵马在两国边境,的确能够很大程度上牵制云国的精力。 待到了之后,夏国喘过气来,想要反攻以洗刷前耻了,吐蕃也必然会成为助力! 此时,大堂之内站在的钟子濯,已然将这番对话尽收耳中。 一时之间,他心中已然掀起了波澜。 这背后,竟然还有这般的算计…… 下一刻,钟子濯眼中却是更是一亮。 这合该是我的机缘所在啊!今日知道了这个情报,粘杆处之中必然记我一功劳,将来会更加卖力地送我功劳,推我上位。 而绣衣使中,有了粘杆处的暗中相助,亦将会是平步青云,越发收到重视! 如此一来,只要自己在两方之间左右逢迎,那么粘杆处、绣衣使,这两个云、夏两国最恐怖的特务机构,皆会成为自己的助力,为自己不断地获得富贵权利。 想到这里,钟子濯心中更加热切,脸上虽然并无太大的表情,但眉眼之间已然露出了几分窃喜之色。 这是,自己的机会啊! 而就在钟子濯浮想联翩之时,大堂之中的对话已经结束。向虞瑛瑶禀报的绣衣使走出大堂,看到在门口等候着的钟子濯,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便匆匆离去了。 “进来吧!” 听到大堂之中传来的声音,钟子濯当即挺直腰背,理了理衣裳,快步走入堂中,单膝跪倒,抱拳行礼道: “属下钟子濯,拜见小姐!” “起来吧!” “是!” 钟子濯站起身来,顺势朝主位之上看去。 而当他看到虞瑛瑶的相貌之时,钟子濯忽然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又打量了虞瑛瑶一眼。 然后下一刻,钟子濯瞪大了双眼,整个人一下子僵在了原地,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为震惊的事情。 钟子濯刚入粘杆处的时候,也的确是每日心惊胆战,惶惶不可终日。但这一年多的时间,他每日在岐王眼皮子底下为云国传递各种情报,心里素质也算是练出来了。 但饶是如此,在看到虞瑛瑶面貌的时候,他还是难以克制住自身的情绪。 因为眼前这位“小姐”,已经被他认了出来。她竟然就是,那位本该身处云国皇宫之中的十四公主,柔宁帝姬虞瑛瑶! 注意到钟子濯的神色,虞瑛瑶眼皮一动,秀眉微微皱起,道: “钟大人,说起来,你我当初,是在云国有过一面之缘吧!” 钟子濯浑身一颤,改单膝为双膝跪倒,连忙叩首在地,应道: “属下有幸,曾与帝姬有过一面之缘……” 当年钟子濯为奉州刺史,曾被萧承亲自俘获,并且随军过一段时间。所以在两国和谈之时,钟子濯便因为对萧承有些了解,被塞到了使团之中,然后便被郭解招入了粘杆处之中。 后来虞瑛瑶奉夏皇之命,前来云国和亲。当时钟子濯还未曾离去,便在使团之中见过虞瑛瑶一面。 本来应该在云国后宫之中的帝姬身在金陵城,那云国后宫的那位贵妃娘娘,又是何人? 一瞬间,钟子濯只觉自己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虞瑛瑶看着钟子濯这般惊慌的模样,倒是失笑一声,道: “起来吧!” 钟子濯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死死低着头不敢起身,嘶声道: “属下、属下不敢……” 虞瑛瑶神色不动,语气微微发沉,平静地道: “起来!” 声音平淡,但却有一股子不容拒绝的意思在内。 此时的钟子濯,感受到这令人心惊的压迫感,又想起在云国见过的那位气质温婉柔顺,和封号极为相衬的柔宁帝姬,心中更是断定,自己当初见到的柔宁帝姬,绝对不是眼前这位! 面对虞瑛瑶暗藏命令式的言语,钟子濯不敢违逆,只能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苦涩地道: “帝姬,属下此前只是……” “柔宁帝姬,如今已经身在云国后宫,是云皇的宠妃!”虞瑛瑶当即打断道。 宫中的后妃、宫人常常自言,说这后宫深似海,人心诡诈难测。但之所以能够说出这番话,无非就是眼界所限,难以见识到更激烈的斗争罢了。 相较于朝堂之上争斗的暗流涌动,动辄影响天下局势的权谋手段,后宫的那些手段,就显得有些家长里短,上不得大台面的意思了。 她前半生,身为大夏公主,看似尊贵无比,享尽了荣华富贵。但也因此,陷在了后宫之中,若有任何举动,都会落到有心人的眼中,逼得她小心谨慎,生怕行差踏醋,连累自己的皇兄岐王。 若非如此,她当初在云国的时候,手头能够调动的力量也绝对不会只有那么一点。最后局势的走向,也必然不会如此! 而当初在云国,她便舍弃了公主的身份、姓名,自从得以挣脱束缚自己许久的牢笼,尽情施展自身的智计、手段,与朝中文武、自己的父皇明争暗斗,甚至谋算天下,布子诸国。 对于如今的生活,虞瑛瑶满意至极,已然不稀罕那什么公主、帝姬的身份了! 钟子濯此时一愣,脑中转动,忽然灵光一闪,当即反应过来,连忙道: “是属下失言了……柔宁帝姬身处云国皇宫之中,而这里的,只有小姐您!” 虞瑛瑶闻言,嘴角微微上扬,道: “是个聪明人!之前皇兄手下,竟然还有你这样的人物投效!” 真算起来,钟子濯也算是岐王手下的老人了。 当初岐王的性子有些偏执,手段粗狂,又久在军中,朝中无人支持,毫无影响力,望之可不似人君啊。 当初的他,手下除了一些兵将,可再没有什么可以任用的人才了。 钟子濯闻言,微微低头,心中却是也顿时生出了一些感慨。 他出身一般,当年入仕之后一直在地方州府衙门之中打滚,恰好遇上了岐王算计西南将门,二话不说便投效到岐王麾下。 毕竟这位岐王虽然不咋地,但已经是钟子濯当时能够接触到的,地位最高的人物了! 谁曾想到,这才一两年的时光,当年最不被看好的岐王,竟然已经成了实际上的储君…… 此时的虞瑛瑶看着钟子濯,沉声道: “你近来办事得力,颇有功绩,我今日这才召见你来,勉励几句。其余的事情,你一概不需多想!” 钟子濯闻言,连忙应道: “是,请小姐放心,属下晓得了!” 虞瑛瑶点了点头,声音微微缓和,道: “主管京畿之地的三品绣衣使,此前因办事不力而遭到贬职。京畿之地极为紧要,而云国暗探越发猖獗,你今后要多多费心!” 听到此言,钟子濯刚刚放下的心,此时再次狂跳起来。 这话,已然是明说了自己即将成为掌管京畿之地的三品绣衣使了。 一品绣衣使执掌绣衣卫这个恐怖的机构,职权太重,所以并不常设。二品绣衣使,如今也只有四人,分别主管云国、安国、突厥、西域吐蕃。 而主管夏国京畿的三品绣衣使,虽然按照绣衣使内部职级只是三品,但只论职权地位,可不比二品绣衣使低啊! 自己在绣衣使中地位越高,就代表着自己会越来越重要,再也不用担心粘杆处突然将自己当做弃子。 而且,就他今日得到了这些情报,在粘杆处那边自然是要记下功劳的,一定会想办法助自己再次进步。 如此一来,功劳越多,自己在绣衣使之中地位越高,粘杆处那边便更会想尽办法为自己送来功劳,促使自己在绣衣使之中的地位越来越高,最终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想到这里,钟子濯气息微微粗喘,心中尽是狂喜之意。 此时的他满心尽是狂喜,浑然不记得了,自己这一年多来,多少次胆战心惊,多少个日夜辗转反侧,生怕自己身份败露…… 第三章 再有子嗣,与蓝色训卡【航海家】 云国后宫,明光殿中,穿着一身六品官服的谈允贤,默默地收回了搭脉的手,起身对着萧承躬身行礼,露出笑意,恭贺道: “恭喜陛下,贵妃娘娘确有孕像!” 一旁侍候的宫人们都是明光殿中的侍者,与自家娘娘,是一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此时听闻自家娘娘真的有了孕像,有了帝嗣,皆是脸上露出喜色,齐齐躬身行礼,恭贺道: “恭喜陛下,恭喜娘娘!” 边流韵卧在床榻之上,听到谈允贤的话,双手下意识地轻抚腹前,有些错愕地道: “啊?” 本只是食欲不振,她都未曾当回事。可万万没想到,招女医官前来一把脉,竟然是有了身孕。 明明现在只是刚有孕像,此前谈允贤尚未探查脉象之时,也未曾觉得有什么异常。但就是她说了这话之后,边流韵便有了心理作用,竟然觉得腹中传来一股血脉相连的胎动之感。 边流韵眼中顿时亮起,眉宇之间更显温柔,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萧承,柔声道: “陛下……” 萧承朗笑一声,坐到了她的身边,拉住握住边流韵的手,温声安慰道: “这是好事啊,你平日里多往长秋殿走动,时不时命人送些必要的东西去,比太妃、姝儿还要操心。如今好了,你可以操心操心自己了!只是之后一段时间,需要辛苦你了!” 边流韵看着萧承,然后微微低头,轻轻地抚摸了依旧平坦的小腹,绝美的脸庞之上顿时洋溢起明媚的笑容。 萧承的后宫并不多,到现在也不过三人。 杨玉环秉性娇憨懵懂,自己都没能活明白呢,对子嗣之事自然并没有太多强求之意。南荣姝最爱争宠,只希望独占萧承恩宠,有身孕对她来说是喜事,但也对这段时间之内,不能与萧承太过亲近而有遗憾。 唯有边流韵,因她幼时父母便已经不在,从小到大都是在师门收养长大。虽然她的师门长辈都不曾亏待,对她照顾有加,但总也是比不上家庭温暖,父母关爱。 也便是因为这个缘故,她才是后宫之中最希望有子嗣的。不是为了借子嗣争宠,也非是要视子女为日后依仗,只是想有儿女膝下供她疼爱,以弥补她幼年缺憾而已。 如今她有了身孕,心中得偿所愿。又得萧承宠爱,后宫之中更是少有糟心之事,事事顺遂,眉眼之间已然洋溢起幸福之色。 萧承拍了拍她的手,看向谈允贤,道: “姝儿孕期将至,韵儿这边又有了喜讯,都是好事。只是,这段时间,是要麻烦你们了!” 蓝色训卡【女医杂言】召唤而来的四人,如今都已被授予太医院六品医官之职,便在宫中照应南荣姝。如今边流韵又有了身孕,也只能让她们辛苦一下,长秋殿、明光殿这两处就多跑跑了! 谈允贤闻言,连忙俯身回礼,略带惶恐地道: “皇嗣之事,臣等必然用心竭力,不敢怠慢!” 她们四人如今虽只是医官,但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六品官职,历朝历代从未有过此种先例。 萧承能开天下之先河,授予她们官职,使她们等不必如同寻常女子一般依附夫家,她们心中自然是感恩涕零的。对于萧承的嘱托,是一点都不敢怠慢的。 萧承微微点头,虚扶一礼,道: “是你四人医术高超,太医院院正秦和对你等也是赞誉有加,朕很放心。待姝儿、韵儿平安生产,朕皆有恩赏!” “谢陛下!” 说到这里,萧承又扭头看向身后跟着的楚鲤,沉声吩咐道: “再挑选一批宫人前来明官殿,今后便要小心伺候着了!” 楚鲤如今掌管宫中杂事,闻言,连忙应道: “请陛下放心,奴婢早就准备好了!” 帝嗣之事,事关社稷。当今陛下虽然文成武德,威服天下,但到底没有子嗣。当初又有先例,所以之前三国战起之时,朝中文武勋贵、宗室诸王,总是担心他再来个御驾亲征,并为此忧心不已。 楚鲤做事很有章法,南荣姝怀孕之后,他便私下做了不少的准备,专门培训了一批宫人,以便随时调来,服侍有孕的妃子。 有了预桉,如今倒是也不手忙脚乱的。不过两三个时辰的功夫,明官殿中的一切事务,便都安置妥当了。 萧承亲自查看了安排,确认不出差错之后,又温声安抚了边流韵几句,让她好生歇息,方才起身离去。 刚出明光殿没走几步,萧承忽然脚步一顿,抬手便唤来的冯保。 冯保凑到近前,躬身道: “陛下!” 萧承看向他,沉声道: “粘杆处刚刚送来了密报,夏国的那位十四公主虞瑛瑶,如今身在金陵城,竟然不知怎么的,如今执掌着整个绣衣使。据说这一年多来,绣衣使的小动作,都是她安排的!” 冯保闻言,眼睛微微一睁,下意识地朝身后的明光殿看了一眼。 粘杆处和东厂,如今虽然联手在夏国内部搞风搞雨,但到底暗中有着竞争关系,情报并不完全相通。对于这件事,冯保便不曾收到一点情报,是真的不知道。 不过他却知道,明光殿的这位贵妃娘娘,可是顶着夏国柔宁帝姬的身份进宫的啊! 冯保心思一转,突然没投保一皱,压低了声音,道: “陛下一说,奴婢倒是想起来了,去年夏国使团入京之时,有一股势力一直在暗中活动,没有露出过蛛丝马迹。如今想来,只怕和这位十四公主有关啊……” 当初边流韵之所以能够自使团之中逃离,便是这股势力暗中相助。不过也阴差阳错地,让萧承与边流韵能够相遇。 萧承闻言,冷冷地点头,道: “只怕就是她了!此前从韵儿口中得知,这个虞瑛瑶的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公主,没想到竟然藏得这么深!” 冯保闻言,心有余季地道: “幸好阴差阴错之间,陛下没有将她接入宫中……” 萧承嗤笑一声,不屑道: “不过是藏在暗中,朕不知有她这么一个对手,这才让她屡屡算计罢了。阴暗手段虽然好用,但若是暴露在阳光之下,便就没有意义了。她当真进了我大云后宫,自然是翻不了天!” 冯保低眉顺眼地应是,然后方才出言问道: “那陛下,想要如何处置?” 萧承脚步一顿,忽然扭头朝身后的明光殿中看去,眼中颇有深意,沉声道: “虽然世人皆知柔宁帝姬已在我大云后宫之中,但留着她,到底是个祸患!” 萧承当初同意娶夏国公主,可不是为了娘们! 一个夏国出身的妃子,再或者一个身负云、夏两国皇室帝血,尊贵无比的皇子,在日后大云兵锋席卷中原的时候,便是一个让夏国官员投效的由头。 我投效的是大夏皇室血脉,又不是云国人,你凭什么说我不忠? 有了这个由头,很多官员便能够心安理得地说服自己。 至于将来会不会势大难制?有金手指相助的萧承,可从来不担心这样的事情! 本来那个正牌公主虞瑛瑶,萧承并不放在心上。但如今看来,她的手段并不简单! 竟然如此,难免到了那个时候她不会出来捣乱,所以她是决计不能放过了! 说到这里,萧承脸上澹然,随口道: “让道衍布个局,把她处理掉吧!” 冯保闻言,眼中杀意一闪,当即躬身行礼,道: “请陛下放心!” 在金陵城中,杀夏国绣衣使执掌者,这听起来似乎很不可能。但借由钟子濯,粘杆处、东厂暗探番子,正在源源不断地渗透进金陵城中。 只需要再过一段时间…… --------- 安国,武里府。 本该是王室象征的玄底镶金玄武旗,如今却被一众云国士卒簇拥着,光明正大地进入武里府大营。 赵云、陆炳二人奉命,当初在杨大眼进驻升龙府之前,便以黎王使节的身份前来,接管了整座大营。 这座原本驻扎着黎朝最后的精锐,威震天下,依为底蕴的近十万西路水师,此时营中将领被禁锢,有心反抗者皆为赵云、陆炳二人诛杀。底层将士不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盲目地服从玄底镶金玄武旗的号令,彻底放下兵器投效,任由陆续赶来的云军接管大营 被那些心怀黎朝社稷的遗老逆党们,视为国朝最后希望的武里府大营,就这么兵不血刃地被拿下了! 面对着前来传旨的宫中太监,陆炳禀报道: “这西路水师,大小战船两千余艘,如今尽归我大云!除此之外,武里府督造船厂,也毫无损伤地被接管了,一应工匠也都被看管起来了!” 这次缴获的船只虽然众多,只要日后士卒训练得当,便足以让云国水师,一跃成为天下诸国之中一流的存在。 但相较于得到了完好无损的武里府督造船厂,却又有些不如了! 作为黎朝昔日最大的造船厂,武里府造船厂大到数千料的巨大战船,小到百料快船,都能够建造,每年便可产出大小船只上百艘。 得到了这座武里府督造船厂,才是这次最大的收获! 前来传旨的太监,身长七尺,腰大十围。眉目分明,行如虎步,声如洪钟,颇有雄伟之像。说是太监,但这雄伟姿态,倒是更像一位征战沙场的将军。 此时这位太监,对着陆炳轻笑着道: “这次陆大人、赵将军功勋甚伟,陛下已经说了,回京之后自有恩赏!三宝在这里,提前恭贺两位了!” 【蓝色训卡,航海家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获得郑和、汪直 卡牌说明:航海陪臣惊远目,蓬瀛今向帝城看。 郑和,明朝航海家,宦官,世称“三保太监。年轻时从侍燕王朱棣,有智略,知兵习战。后在靖难之役中有功,升任为内官监太监。永乐年间,郑和六次作为正使太监下西洋。宣德年间第六次下西洋,卒于古里国,衣冠葬于南京。 武力79,文学70,智慧84,道德77,年龄20,统御81,政治78,魅力80,忠诚100,野心10 汪直,即王直,明朝南直隶人,本名锃,号五峰船主。其召集帮众及日本浪人组成走私团队,占据萨摩洲之松津浦,僭号曰宋,自称曰徽王,部署官属,咸有名号,控制要害,而三十六岛之夷皆其指使。本欲招安,却被时任浙江巡按使的王本固所擒,随后被处死。 武力72,文学62,智慧80,道德62,年龄25,统御78,政治60,魅力70,忠诚100,野心70】 萧承上个月刚刚抽到的训卡,送来了汪直、郑和。 云国此前,一直是内陆国家,水师孱弱。 此前纵然缴获了黎朝东路水师遗弃的不少船只,这次更是直接拿下了西路水师以及武里府督造船厂,但没有足够的水师士卒,水师能力出众的统帅,云国水师顶了天也只是样子货。 而这两位,倒是恰大好处地缓解了萧承手中水师人才不够的尴尬。 听到郑和的恭维话,陆炳哈哈一笑,道: “不过侥幸而已,这次全凭赵将军一身虎胆,只领数骑便敢深入武里府大营,直接逼得大军上下不敢妄动。如今我大云兵马接管大营,也是赵将军在安排。我不过,只是捡了个便宜而已,如何敢贪天之功?” 其实若只说这话,倒是也有些谦虚了! 之后若非陆炳领一众东厂番子,用各种手段,彻底镇压了武里府大营诸将的反抗念头,使得他们不敢妄动,就算赵云再厉害,也难以镇压大营。 陆炳这么说,也是这段时间,被赵云所折服,这才这般表现。 郑和笑了一声,口中又道: “陆大人谦虚了!陛下烛照万里,只要是你的功劳,便绝对不会少了官爵恩赏的!” 陆炳闻言,本就发红的脸上更显红润,很有一种容光焕发的模样。 而此时的郑和,看向武里府大营前方的码头,眼中异彩连连,心思已然不再这里了。 便见大海一望无垠,浪花翻涌,尽显天地浩大。 千艘高大战舰排列整齐,停泊在前方。虽无士卒操持战舰,但规模如此庞大浩荡的无敌舰队,只要停靠在那边,便能够让人感觉到震慑人心的威势! 郑和看着眼前这已经被当今陛下托付给自己的无敌舰队,眼中尽是炙热。 第四章 日月昌明? 夏国金陵城,晋王府。 今日恰逢晋王四十九岁生辰,夏国风俗有“过九不过十”的说法,所以已然这晋王府,是将今日寿宴,当做五十大寿了来操办,所以是尤为热闹。 朝中诸位朝臣,此时纷纷带着贺礼拜帖前来。无数车架汇聚晋王府们之前,甚至已经有将这宽阔的街面堵塞的架势。 晋王性子圆滑,长袖善舞,尤通政务。自成年之后进入朝中协理朝政,处事一向妥帖得当,颇有贤王之像,为朝中诸多臣僚寄予厚望。 这夺嫡之争愈演愈烈的这十多年来,晋王门前从来都是诸朝臣车马不息,府中座无虚席的。 而数个月前,当今夏皇,突然以晋王有功,赏绣衣使于王驾前听命为名,实则派绣衣使将他软禁府中。位列朝中高位的一众晋王心腹、门客、故吏,也用各种理由,被尽数贬谪出京。 与此同时,岐王这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十九皇子脱颖而出,成为了实际之上的储君。 自那之后,晋王这位当初朝野寄予厚望的亲王,已然成了夺嫡之争的失败者。朝中风向顿时一变,晋王府也成了朝臣避之不及的地方,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只不过,也正应了那一句,朝政变换波谲云诡,令人捉摸不透。 距离晋王软禁在府不过短短数月,局势竟然再次变化。 当今陛下亲自下旨,着令晋王虞昭礼出府,协理朝中政务。 夏皇圣旨下达之后,冷寂了许久的晋王府,不过一日的功夫,门前便再次排满了投递拜帖的朝臣家奴。 虽然晋王的那些心腹故吏们,如今依旧没有重新起复的意思。 但一向精明的朝臣们,心中却是依旧觉得如今身在西南的那位岐王,怎么看都没有一丝储君的气象。 或许当今陛下,心中也是有此忧虑,才会重新让晋王出府理事? 抱着这样的想法,朝臣们自然是后悔此前对晋王的疏远冷落,一个个都希望借着今日晋王寿宴的这个机会,重新修补修补关系。 就在这个时候,就听到忽然有多人朗喝之声传来。 诸王招揽的高阶武者,那充斥内力的清朗之声,此时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一下子便盖住了晋王府前那略显纷乱的嘈杂之声。 “楚王殿下到!” “齐王殿下到!” “鲁王殿下到!” “湘王殿下道!” “……” 皇子亲王驾到,自然要有人口宣王号,通传四周,以显示王爵之尊。 只是这一开始还算正常,但没过多久,诸王麾下高手的朗喝之声,便一声比一声还要响亮,暗中已经有了几分较劲的意思了。 夺嫡多年,本身负相同血脉的诸位皇子,已然结下了足够深的恩怨。平日之中只要碰上,便多有斗气争夺之事发生。如今竟然已经发展到了,就连让自己的王号,都要压前面那人一头的意思。 所谓管中窥豹,只从这件小事之中便足以看出,这夏国皇子的夺嫡之争,已然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夏皇子嗣众多,现下成年,有了封号的皇子便有二十多人。不过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便有七八辆华贵无比的车架,在诸王府亲兵的护卫之下,来到此处。 众多前来拜贺的朝臣,面临着诸位皇子亲王,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催促着家奴架着马车让道一边。 一位又一位的皇子走下王驾,整肃衣冠,在晋王府仆从的带领之下,缓步走入府中。 这番场景,那些心思敏锐的朝臣们,此时已经开始眼皮直跳,心中生出了退却之意。 为何? 如今朝中,原本已然明晰的储位之争,此时随着晋王被放出府,再次变得局势不明起来。 无心皇位的皇子亲王们,此时一个个都老实得不行,缩在府中不出。无论是岐王、晋王的府上办事,他们都是送份大差不差的礼来,从不亲自前来。 这般做,其实就是生怕此时站错了队,引得后来清算。 所以现下的局势,还敢在外面晃荡的亲王们,那都是对储位不死心的存在。 就比如今日前来的这几位皇子,那都是盘踞朝中,手下很有些势力、根基的亲王。这个节骨眼的,亲身前来贺寿,只怕是没有这么简单啊…… 有不少的朝臣前来,也只是想要结个善缘,表露自己对晋王并无排斥之意。而非是想要富贵险中求,过深地参与到夺嫡之争来! 出于这般担忧,不少朝臣此时已然有了动作,在晋王府门房那边放下礼物,恭贺了几句,便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去。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有两三成的朝臣就此离去,而且还在不断有人察觉到什么,想尽了各种借口回避。 晋王府书房之中,晋王虞昭礼听着心腹的禀报,眉头一皱。 沉吟片刻,他抬头看了一眼书房之中坐着的几位手足兄弟,微微朝心腹挥手,示意他退了下去。 心腹微微躬身,连忙转身离去,甚至还贴心地将书房关上。 晋王深吸一口气,看着在座的诸位皇子,皮笑肉不笑地道: “诸位兄弟今日来为本王贺寿,倒是有点恶客临门的架势啊。本王的一众宾客,此时倒是已经走了不少!” 听到这话,书房之中的众皇子眼皮一抬,齐齐冷笑一声。 “宾客?三哥莫非如今,还想着让朝中那群墙头草为你效力?”身形富态,满脸油光的湘王,坐在椅子之上挺着肚子,忽然嗤笑道。 年纪最轻,气势最盛气凌人的庆王,亦是面露愤慨,开口道: “三哥是装傻,还是真没看清楚?就连本王我,经过十九哥的事情,都算是看清楚了老头子对朝中的掌控力度。表面上,咱们兄弟在朝中各有根基,个个势大,相互之间争得热火朝天的。但是实际上呢?咱们那些势力,在老爷子眼中,不过就是过家家!” “吏治、钱粮、各地大军兵权,这些紧要的东西,可有一丝半点地掌握在咱们兄弟手中?”留着打理精细的长须,面容颇为严肃的楚王,此时接着道。 “还有老十九,这小子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本以为是个无心皇位的,一心知道带兵打仗的。真不知道父皇为何这般看重他,竟然让他节制西南文武,任由他麾下聚集十数万大军!” “还有三哥您,别看如今放出府协理朝政,但您的那些心腹们呢?如今可是一个都没有回京啊!老爷子这态度,显然就只是拿你出来敲打敲打十九而已!” “之前咱还以为老爷子对十九那般重视,还以为他转性子了。又或者是自己时日无多,这才那般托付江山呢。如今一看,倒是本王多想了,父皇这端水的手段,还是依旧这么厉害!” “……” 书房之外,有他们带来的亲兵死忠,死死地把守住外边。诸多皇子,自然是毫无顾忌地议论起来,言语之间颇有放肆之言。 晋王听着众皇子的议论,微微垂眉,脸上竟然是出乎异常地波澜不惊,似乎对这些话,是一点也没有听进心中去。 见晋王这幅老神在在的模样,刚刚还皆有愤慨之意的诸位皇子,话语微微一滞,下意识地对视一眼。 年龄最长,气势最沉稳的楚王,此时看了看晋王的反应,又瞥了一眼在座的一众兄弟,率先开口道: “老三,咱们兄弟争了多少年了,今日也不妨和你说说真心话。” 楚王一指在座众人,沉声道: “若是在座任何一人,得了老爷子的看重,笑到了最后,咱们其余兄弟心中纵然多有不甘,但也是能够接受的!” 说到这里,楚王眼中神色一变,顿时凌厉起来,道: “可就是十九,咱们兄弟是没一个服气的!” “打仗,他赢过嘛?处理政务,长袖善舞,他比得过老三你?论积蓄财富,协理工商,谁比得过老六?论人脉,他更是谁都比不上!就算是二十三弟,他母妃家的影响力也足够他用!” 一旁听着的庆王闻言,顿时眉头一皱,不快道: “二哥,什么叫‘就算是本王’?合着本王除了母妃家的势力,就没别的本事了?” 在座众皇子闻言,齐齐看向庆王,脸上露出冷笑,也不开口。想要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庆王自讨了个没趣,也知道现在不好发作,只能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晋王轻咳一声,开口道: “咳咳,其实十九他,当年在北境也是打过不少胜仗的……” 岐王在北境军中,还是很有些威望的。若是仅凭皇子身份,显然是做不到这般程度的。也就是去了天南,对上了云国那位文武双全,千古难出的少年天子,这才屡战屡败。 楚王冷哼一声,不置可否,接着道: “老三,刚刚那些话是真是假,你心中也清楚。反正咱们兄弟现在,就一个念头!放下其余争执,齐心协力将十九从不属于他的位置上拉下来!” 湘王此时,接话道: “只要三哥你愿意,咱们兄弟以后就以你为首,一齐和老十九斗一斗!” “斗倒了老十九,咱们兄弟之间再重新来过就是了!” “大夏社稷若是落到他手中,就看他这架势,只怕当真是要亡在云国小皇帝手中了!” “三哥!” 一众皇子亲王,此时齐齐看向晋王,眼神急切炙热。 晋王迎上众人的视线,然后自此垂下眼眸,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慢悠悠地道: “还是让咱思虑思虑吧……” 言语之中,似有拿捏之意。 此言一出,在座的诸位皇子脸色一变,脸上虽然都露出了不满之意,但这个时候,却还是没有一个人就此拂袖离去。 在座皇子之中,晋王当初的实力,是最为深厚的。 只是数月之前,他的一众故吏门人,死忠心腹,皆已被贬谪出京。现在真论起朝中的势力、影响力,在座的诸位皇子,晋王他一个都比不过!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朝中已无根基的晋王,才被夏皇看中,引为制衡、敲打岐王的存在。这便相当于夏皇主动示意,要晋王来,和岐王去相互争斗。 只有晋王去争,夏皇才不会出手。也便是如此,诸皇子才决定暂时以晋王马首是瞻! 如今,正是诸皇子有求于晋王,他此时才这般从容姿态。 就在书房之中气氛沉肃之时,便听到书房之外,忽然有人大声禀报道: “殿下,岐王殿下遣人,自江城府快马送来了贺礼。” 听到岐王的名字,在座诸皇子顿时一震,齐齐看向晋王。 晋王听到外面的通禀之声,微微一愣。 许久之后,他眼中错愕之色一闪而过,语气复杂地道: “送来了什么?” “一块刻有‘日月昌明’的玉印,是岐王殿下亲手雕刻……” 日月昌明,是祝人像那太阳和月亮一样永远兴盛,意寓很好。而且更不用说,还是岐王他亲手雕刻的,这般用心,显然有顾念昔日兄弟之情的意思。 晋王闻言,心中略有动容,不由得沉默起来。 一众皇子见此,皆是皱起了眉头。 在座众人倒是没有忘记,当初众多兄弟之中,十九便是一向与老三亲厚。虽然两人差了十来岁,但自幼便能够玩到一起。 在旁人看来,岐王一直在军中效力,便是有着帮衬晋王的意思。在之前,岐王也一直被视为晋王的助力。 直到云国巨变,西南边军清洗将门势力之后,一切事情却是突然发生了变化…… 此时晋王这般神情姿态,实在让旁人有些担心,他会不会就因为顾念二人情谊,而就此没有了争夺之心。 就在众皇子心中担忧的时候,书房之外,再次传来了一道略显嘶哑的声音。 “咳咳,好一方‘日月昌明’啊……只是日月昌盛不衰,却是因为没有星辰能够与其争锋。若是天下突然之间有星辰跃居日月之上,可就不会有人说什么日月昌明了!” 众皇子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好!这是谁?说得好!晋王府上,还是有些人才的! 此时的晋王,也微微回过神来,听着道衍的话,眼中神色越发坚定起来了。 他此前见夏皇有扶持岐王之意,暗中是有过诸多算计的。 晋王的本意,自然是没有想要害岐王的意思,只是针对前去云国和亲的虞瑛瑶布过局,想要让岐王不能引云国为臂助,从而生出了夺嫡的野心。 岐王性子念旧念情,也并非绝情之人,就算登基了,也不一定会对他如何。但虞瑛瑶,可不见得就会放过他满府上下…… 晋王不敢再想下去,当即不再犹豫,沉声道: “既然如此,便需要诸位兄弟相助了!” 众人闻言,眼中一亮,当即起身,道: “好,一言为定!” 第五章 党争的苗头 诸皇子得了承诺,高兴地离开书房,在晋王府家仆的带领之下前去赴宴。唯有晋王,此时依然坐在书房之中,眼神微微有些发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便听到“吱啦”一声,书房大门被人再次推开。 晋王微微回过神来,抬头望去,便将身穿黑色僧袍的道衍和尚,此时缓步走入书房之中。 道衍看着此时晋王的神色,眉头一动,嘴角带笑,开口道: “殿下,此时寿宴已经开始了。宗室文武,于情于理,您总是要出去露面的!” 看着走入书房之中的道衍,晋王眼神突然变得有些阴沉,语气阴沉地道: “真是有劳道衍大师费心了,刚刚若非你的提醒,本王还真下不了这个决心!” 说话之时,晋王还特地在“费心”二字之上加重了语气。 就在刚刚,晋王心中犹豫之时,书房之外传来的那道略显嘶哑的声音,便是出自道衍之口。 道衍能够这般及时地出现,于书房之外说出劝谏之言,显然是一直在安排人,留心着晋王府中事务。在知道了诸皇子前来的同时,道衍便收到了消息,立即以如今晋王府客卿幕僚的身份,畅通无阻地来到了书房之外。 此时晋王这般说话,就隐约是在表露自己对道衍这番行事的不满。 道衍闻言,故作听不懂其中的深意,脸上笑意不改,装糊涂地道: “既然选择与殿下合作,多多费心,为殿下进言劝谏,这不就是应有之理吗!” 闻言,晋王脸上更想阴沉。锐利的双眼直视道衍,低沉着声音喝道: “本王是和你们云国合作,不是要成为你云国的傀儡!今日之后,将你们在府中安排的人手尽数撤走。要不然再让本王发现你们的眼线暗探,这合作就此打住!” 晋王身负王府上下身家性命,门客心腹们全部的希望,重新走上夺嫡争位之路。与云国合作,是为了借助云国的力量争夺储君之位。 而云国道衍这边,自然是为了借由夏国内部的夺嫡之事,继续挑动夏国朝堂党争,分散牵扯夏国的精力。 两者属于是一拍即合,各取所需的合作关系,也都有另外的选择,不是非对方不可,的确没有谁单方面求着谁的意思。 话都已经说到这里,显然是不能再装傻下去了。 道衍眼睛一眯,斟酌片刻,方才沉声道: “既然如此,便如殿下所愿吧!” 晋王闻言,冷冷地看了道衍一眼,当即起身前往宴席。 道衍站在书房门口,目送着晋王离去,沉肃的脸上,不知为何,突然露出了一丝笑意,轻声道: “晋王殿下都发话了,那便将人都撤走吧!” 依在书房门口的剧孟闻言,眉头一皱,出声道: “大师,真的要撤走?” 在晋王府中安排的这些人手,身份要清白可靠,还要躲过绣衣使的监视,可是不太容易! 为了这件事,剧孟可是花费了不少的心力。如今只因晋王的一句话便要撤出,让他实在有些不甘心。 道衍闻言,眼睛微眯,轻声道: “无妨,如今晋王手下的心腹故吏、一众皇子亲王,都在指着他和岐王斗一斗。绣衣使那边,也知道诸皇子大张旗鼓地前来祝贺,所以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们来,是为了挑起夏国朝堂党争的,又不是当真想要帮晋王夺嫡。如今晋王别无选择,身后的人都会推着他上前去争,那多操那份心干嘛? 剧孟闻言,皱起的眉头微微舒展,站直身子微微抱拳一礼,道: “是,这就去安排!” ------- 金陵城皇宫,谨身殿之中。 本是夏皇平日里处理政务,召见朝臣的宫殿,这几日来却是宫门紧闭,绣衣使亲自把守宫门,未得夏皇亲自召见,任何人前来皆是尽数挡回。 若是此时有人走进谨身殿,侧耳细听,还能够听到殿中传来的诵读奏折之声。 大殿之中,老太监四喜喘了口气,口干舌燥地咽了口口水,然后也不敢停歇,拿起一本奏折,继续道: “御史中丞张涛,弹劾当朝廷尉李千方,以权谋私,致使其选任亲厚之人充斥廷尉,上下勾结,收受犯人贿赂,有败坏法制,涉贪腐之嫌。” 此时的夏皇,平躺在床榻之上,眼睛闭起,呼吸平稳。这番姿态,让人很是怀疑,也不知他是在听老太监念奏折,还是自己已经睡着了。 原本因为丹药调养,面容越发年轻精神的夏皇,却是因为此前夏国国运受到重创之事,而遭到反噬。如今,竟然已经发展到了这般,几乎不能理政的地步。 满头发须全白,脸色发黑,眼眶微有凹陷,躺在床榻之上,周身之上皆是散发着一股腐朽垂暮的气息。 便是不懂医术之人,此时看到夏皇这幅模样,也能够一眼看出,这夏皇只怕是寿数无多了…… 显然,这国运反噬对夏皇的伤害,远远超出了此前萧承、刘伯温的预计。 谨身殿中,老太监念完一本奏折,见夏皇没有反应,却是继续补充道: “绣衣使的确查明,廷尉李千方,选任、升迁官员之时,将是否为法家弟子出身,作为衡量标准。但绣衣使们,却是并未在廷尉之内发现贪腐之事……倒是御史中丞张涛,乃儒家弟子,廷尉李千方,是法家出身。” 儒法两家,因为其理念主张,有益于社稷稳定,皇朝统治,所以已然是位列夏国朝堂的百家学说之中,最为鼎盛的两家。 但两家理念,也颇有对立之处,所以时常相互攻讦,引起朝中党争。 哪怕如今西南局势崩坏,云国兵峰直指夏国腹地,但朝中像这样的弹劾,却是依旧没有少多少! 便听到床榻之上的夏皇微抬眼眸,嘴唇微动,用虚弱低沉的声音,道: “留中不发……” 这声音低沉,宛若从喉咙之间挤出来的。也就是老太监身为陆地神仙境界的高手,耳聪目明已然非人,否则能不能听清楚还不一定呢! 此时的夏皇,显然没有精力来处置安抚朝中的党争之事了,只能用留中不发的态度,来不让朝政失去控制。 老太监听到夏皇的回应,连忙应是,取出朱笔,在奏折之上批复,然后接着就要去取下一本。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床榻之上的夏皇睁开双眼,微微撇头看向老太监四喜,口中喘了一口气,嘴唇微动,低声道: “歇、歇一歇吧。” 老太监闻言,连忙放下手中的奏折,紧张地凑上前去,道: “陛下可是有什么不适?” 说罢,老太监随手取过一旁放着的玉瓶,道: “宫中新炼制出一炉丹药,陛下再服一丸吧!” 夏皇此时,甚至已经连话都不愿意开口了,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老太监四喜连忙取出一枚通体圆润黝黑,散发阵阵异香的丹药,小心地服侍着夏皇吞咽下去。 黎卫宁所献上的药方,乃是黎朝老祖黎醒数百年来的心血。炼制所需的天才地宝,放到江湖之上,都是能让一众武林人士打破了脑袋去争的宝药。 若说功效,服之,虽不能长生不老,但的确是有延寿之功效,无比神奇。 气息微弱,周身垂暮死气缠绕,似乎下一秒就要断气了的夏皇,在服下药丸不过片刻的功夫之后,脸色肉眼可见地转好,整个人也稍稍来了精神,甚至已经能够睁开了双眼。 示意老太监将自己扶起,靠在床榻之上,夏皇喘息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 “朕记得,今日是晋王的寿辰吧!” 老太监闻言,顿时迟疑一阵,方才犹豫着道: “是……刚刚传来的消息,大半朝中文武,都亲自前去恭贺。楚王、鲁王、湘王等几位殿下,也都去了,很是热闹……” 听到这话,夏皇点了点头,道: “倒是不出朕所料!” 夏皇此前,在岐王威势最盛之时,忽然下旨让晋王出府理事。朝中上下揣测个中深意,要么是觉得储位之争又有了变化,要么就是觉得,夏皇在用他的权术手段,平衡日渐势大的岐王势力。 总之不管如何,有夏皇扶持,晋王在将来一段时间之内,威势也会越发厚重。 朝中百官不想得罪,皇子亲王想要靠他再去争一争,今日的寿宴自然是要热闹的! 说到这里,夏皇神情一幽,重重地叹息一声,道: “朕后悔了!朕如今时日无多,看来是给岐王留下了一道难题啊!” 天子与储君之间如何相处,本就是一千古难题。 之前夏皇的身体日渐康健,看架势,起码能够再执掌乾坤十年。 面对着自己亲手堆出的,影响力日渐强大的岐王,出于皇帝对权势的独占欲,以及朝堂局势平衡的种种考虑,他将晋王放出府协理朝政,想要以此制衡、敲打岐王。 夏皇没有更换继承人的想法,晋王的那些昔日心腹不在朝中,日后便是再鼎盛的气象气势,也不过空中楼阁。除了给岐王做磨刀石之外,再无别的用处。 但谁能想到,国运凝聚,云国也不知道从何处得来的手段,纵然远在天南之地,也能够悍然出手,斩伤夏国的气运神龙。 夏皇凝聚国运的手段,乃是沿袭黎朝之法,与云国凝聚国运的手段,有着不小的差别。其中之一,便是君王与国运之间绑定更紧,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国运损伤,夏皇也身受重伤,一夕之间便落到这幅苟延残喘的模样。此前的平衡手段,便成了有可能危害社稷的祸患! 此时的夏皇,除了对云国的愤恨忌惮之外,满是懊悔之意。 老太监四喜闻言,连忙宽慰道: “陛下何出此言啊?宫中如今丹药不缺,陛下可以随意服用调养身体。而且奴婢如今,已经派死忠心腹,召集道教炼丹高人、医家圣手前来京城,以改进这延寿丹方,陛下不必多想!” 说到这里,老太监忽然一顿,压低了声音,继续道: “况且,陛下手中,不是还有黎朝秘法吗!黎朝黎醒能够以国运活了六百年,那陛下自然也可以用这法子……” “黎卫宁这般干脆地献上这秘法,可非是好意!” 老太监话未说完,便被夏皇当即打断。 夏皇脸色沉重,语气艰难地道: “国运之道的奥妙,如今尚且未曾揣测得透。国运损失对我大夏社稷有什么影响,如今也无法知晓。但看黎朝的下场,也能够隐约猜出一些来。” “国运昌盛,则社稷安定,国泰民安,天地皆为助力。若国运有损,只怕便是诸事不顺,宗庙动荡,便有倾覆之难!云国小皇帝锋芒正盛,枕戈达旦,有虎视天下,一统江山之野心。所以如今时节,我大夏国运绝不容有损!” “历代先皇在宗庙里看着朕,朝中文武、国中黎民也在看着朕。要朕去学黎醒,用宗庙社稷来奉养一人,朕还不如一死!” 此时的夏皇说到这里,眼神变得锐利异常,神情坚定无比。 虽然身在病榻之上,脸上还透着几丝病态的红润,但此言一出,浑身上下却不由地带有一股睥睨世间,不畏一死的决然气势。 老太监四喜闻言,心中顿时激荡,各种情绪翻涌不停。看着躺在病榻之上的夏皇,他眼中一红,视线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恍惚之间,老太监便好似回到了数十年前刚刚登基之时。那时的夏皇,便是像这般,浑身锋芒毕露,锐气惊人,有睥睨天下,气吞山河之志。 只是当今夏皇从先皇手中接过的,便是一个朝中文武牵绊,明争暗斗,党争愈演愈烈,国力图耗无算的朝堂。 夏皇登基之后,不知碰了多少次壁,吃了多少的亏,才学会了用各种手段平衡朝中势力,维持夏国社稷。 这么多年来,老太监印象之中的那位锋芒毕露,壮志满怀的大夏皇帝,却是不知何时,变成如今这般隐忍克制的模样…… 此时的夏皇,再次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道: “朕本以为时间还足够的,但是如今只怕……四喜,朕要你去做一件事!” 老太监闻言,当即一振,道: “请陛下示下,奴婢必然竭尽全力!” “这朝中党争,朕厌倦了,也不想将这烂摊子留给凌儿。将你此前安插的人手尽数启用,朕想要……” 夏皇的声音,越说越低沉,最后几乎微不可闻。 老太监默默地听着夏皇的交代,眼中瞳孔一缩,浑身下意识地一颤,震惊无比地看向夏皇,颤声道: “陛下,这、这……何至于到如此地步?” 老太监并非是一惊一乍之人,但实在是刚刚夏皇所言,让他有些吓住了。 “腐肉不除,这大夏好不了!”夏皇神眼神凌厉无情,其中透着的冷意让人不寒而栗。言语之中,更是有着不容拒绝之意。 老太监闻言,神情变换不定,沉默了许久,眼中一狠,咬牙道: “奴婢,遵旨!” ---------- 云国,宣政殿中。 身穿绿色官服的年轻官员,此时昂然站出身来,对着萧承朗声道: “陛下,臣礼部员外郎晏杰,有异议!新修律法之中,有鼓励父母夫妇、兄弟子女、族人乡亲相互举报,并且给与奖赏的条例。此条例虽然可助法度清明,但百姓为图官府奖赏,相互举报,甚至不免有诬告行为。长此以往,必使纲常败坏,社稷动荡!” 话音刚落,手捧新修律法,欲要呈现萧承面前的法正,当即朗声回道: “此前律法,父为子隐,子为父隐,亲亲相隐,举报族人亲眷犯罪,甚至还要论罪。如此一来,百姓摄于宗族威迫而无法直言,何谈法度?又如何治理地方?” 说到这里,法正转而对萧承道: “陛下,臣觉得,不光要奖赏举报亲人的百姓,对于以宗族势力压迫普通百姓之人,流放南境三千里!只有如此一来,方能最大程度地整治地方宗族势力!” 出言反驳的礼部员外郎晏杰,此时亦是对着萧承躬身行礼道: “陛下,法度严苛过甚,于国不利,于民不利啊!” 争论到这里,殿中朝臣也当即有人站出来道: “陛下,穆宗皇帝天瑞年间,腾冲府便有地方宗族势大难治,甚至勾结少民部族,起兵造反。烈宗皇帝、世宗皇帝,乃至先帝在位期间,也有地方宗族犯下大罪。” “陛下,纵有些地方宗族有大逆不道、罪大恶极之举。但新律法,有利诱百姓诬告之嫌!” “法度严苛,只怕引得百姓不堪其累。社稷之道,当以宽仁治!” “一群儒家腐儒!” “你们法家……” 身穿帝袍,头戴十二瑬垂冕的萧承,此时眉头一皱,当即沉声道: “此乃朝中议事,不是稷下学宫!” 声音听不出萧承此时心中的喜怒,但话语之中的隐带深意,却是让刚刚争论起来的百官,顿时一滞。 萧承环顾百官,再次道: “新法,可以之后再议一议……” “但稷下学宫的争论,以后便不要带入朝中了!若是诸位不适宜朝堂,不妨回稷下学宫,安心做学问去吧!” 夏国朝堂前车之鉴,萧承不可能纵然百家,将党争之乱像带入云国朝堂之上。 百官闻言,当即嘘声,齐齐躬身应是。 第六章 官办书院与百家之争 朝会散去,萧承回到养心殿中。 不过一会儿,被萧承临时派人喊来的礼部尚书张昭,便匆匆忙忙地赶来养心殿中,俯身一礼,道: “陛下!” 萧承一边示意冯保为他取下头上垂旒,一边道: “赐座!” 便有小太监连忙端来登子,送到了张昭面前。张昭先是俯身行礼拜谢,然后才坐下。 萧承动了动脖子,看着恭敬地坐在凳子上的张昭,忽然沉声道: “张卿,刚刚朝会之上的争论,你有什么看法?” 张昭闻言,连忙从凳子上站起身来,沉吟片刻方才开口道: “回陛下,制定新律法,事关国朝十数年乃至数百年的稳定,只怕还是需要再……” 萧承不待他说完,便当即打断道: “朕说的,不是这件事……坐下说话吧!” 张昭坐会了凳子之上,眉头微微一皱,道: “陛下问的不是新律法……那陛下是说,刚刚涉及的儒法之争?” 萧承点了点头,道: “今日朝堂之上的争议,虽然明面上在说对于处理地方宗族的事情。但归根究底,还是儒、法两家学派治国理念的不同。” 张昭闻言,认同地点了点头,道: “儒家以‘仁治’,讲究纲常人伦。法家以‘法治’,讲究严苛法度。两家理念,有根本上的冲突,两家弟子为官任事之时,多有冲突是必然的!” 萧承面色沉肃,继续道: “朕担忧的,还不知是儒法两家。百家学说,多有针锋相对。儒法之争、儒墨之争、道法之争、法墨之争、阴阳家道家之争……几家本无私仇,皆为理念之争,但多年相争,难免积怨。夏国朝堂之上的党争纷乱,多是因此,天下人皆知晓,可谓是殷鉴不远!” 当年百家学派诞生之初,彼此只因理念不同,并无私怨,甚至相互之间还颇有联系,彼此之间吸取对方精华,取长补短。 就比如阴阳家出自道家,墨家出自儒家,法家创始人师从儒家高人…… 但数百年下来,随着各家理念成熟,原本的学术辩论,也逐渐发展成了相互争斗。进入夏国朝堂之中,最后更是形成了党争之势。 夏国朝堂乱像,世人都看在眼中,由不得萧承不重视! 张昭此时眉头紧皱,心思沉重地道: “陛下的意思,臣知晓了……但天下之中,百家学说盛行,便是我大云当初佛门昌盛,民间士子也多学的是百家经义典籍。只是那时,百家势力没有进入我大云朝堂,这才显得朝堂稳定。但如今陛下志在天下,这百家势力,却是不能不用啊!” 当初云国偏居一隅,国内又有佛门压制一切,这才让百家之争的乱像,没有能够延伸到云国朝堂之中。 但如今,萧承志在天下,那便需要百家士子效力,才能够获得足够的人才治理国家! 稷下学宫的建立,固然号召了百家人才投效云国,但也不免将百家之间的争斗,都带入云国之中,根本无法避免。 如今相互之间党争倒是还不算太严重,萧承这次能够凭借自身威望,一言压服下去。 萧承点了点头,又忽然问道: “朕今日召你前来,是想要问一问,如今各郡州县官办学院,筹备得如何了?” 张昭闻言,微微一愣。 官办学院之事,始于当初,萧承自内库之中拨款兴建鹿门书院。之后便于各郡设立学政,以督办此事。 去年科举,便有约一百多名学子,由各地官学推免,直接进入了第二轮科举试。 想到这里,张昭眼中惊讶之色一闪而过,恍然大悟道: “原来陛下前后拨款八十多万白银兴办官学,便是为了这件事?” 官学之中,虽然依旧学习的是百家经义,但走的却是类似于杂家兼容百家的路子。 所以官学出身的士子们,虽然根据秉性能力,依旧对某家学说有所偏重,但总不至于似百家学派出身的弟子一样,对其他学派的理念,天生便有看法。 萧承继续沉声道: “去年全国官学,虽然一共只推免了一百多人,但也是因为兴办时间不久。日后发展起来,未必不能替代朝中的百家弟子。礼部掌管文事,所以官学之事,你需得用心起来!” 其实党争不可避免,没了百家加以划分,也会有人根据其出身的官办学院、家乡地域来划分。 但相较于百家之间,由于理念不同而导致的那近乎不可调和的争斗,其他形式的党争,还是更能够接受的! 张昭闻言,也终于明白了萧承今日召见自己前来的原因。 此时的他当即起身一礼,郑重道: “请陛下放心,官学之事,臣今后必然更加留心!” 萧承点了点头,继续道: “今年赋税已经押解入京,朕会亲自下令,再调拨三十万两给你礼部,尽数用于各地官学之上!” “是!” 说完这些,张昭这才躬身行礼,缓步退出养心殿外。 ------ 象州郡郡城之外,数千云国大军正列队入驻城中,在城中百姓殷切的目光之中,正式接管象州郡防务。 昔日夏国国土,如今正式归顺云国,城墙之上旗帜变换,象征着云国的云龙旗已然竖起。 为首领军的二人,一人身穿五品文官官府,一人着制式甲胄。 这一文一武,赫然便是奉安北将军程不识之命,领军前来接管象州郡的时成文、姜维二人。 此时的二人身骑战马之上,正在说着话。 时成文开口道: “刚刚象州郡粘杆处一等侍卫,前来传递陛下密旨。吐蕃之事,陛下已有安排,我等不用顾忌其他!” 姜维闻言,舒了一口气,点头道: “如此便好!” 吐蕃与云国接壤,国境线极长。云国如今又在于夏国争锋,实在难以抽出兵马防备吐蕃。所以按理来说,对付吐蕃兵马,是要慎重一些的。 但姜维如今已经知道,吐蕃入象州郡之后罪行累累,若是投鼠忌器,坐视百姓为吐蕃士卒侵害,心中又实在不岔。 而如今,他们听到了陛下密旨,让他们放手施为之时,姜维心中这才舒了一口气。 二人正在商议着如何对付吐蕃士卒之时,便见有数位身穿锦袍,仪态气质非富即贵之人,敲锣打鼓地领着一众人迎上前来。 看到领军的二人,几人当即满脸激动,热泪盈眶地道: “我等乡民翘首以盼,今日终于盼来大云天兵到来啊!” “这些日子来,我等为保乡土,日日殚精竭虑。将军到来,我等方才是安心了!” “吐蕃宵小,欺我象州郡境内并无兵马护持,竟然敢擅入境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而今日大云兵马到来,必然是要他好看的!” 众人言语之中,倒是甚是激动。 自吐蕃兵马入境以来,大肆杀戮百姓,已经攻占了三县之地,掠夺金银财货,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而被吐蕃攻占的崇德县,距离象州郡郡城并不算太远。这段时间一来,的确给了他们很大的压力! 大云兵马到来,正式入驻城中,虽然兵马不算多,但不管如何,总是能够保住郡城不失的!所以眼前这些人激动难制的情绪,倒也并非作假。 看到前来迎接的一众象州郡乡绅豪强,时成文、姜维二人对视一眼,旋即上前微微拱手,出声道: “前军都督府,正五品经历时成文,见过诸位乡绅!” “前军都督府,从七品校尉官姜维,见过诸位!” 为首的中年男子见状,连忙行礼回道: “草民盛甘,见过两位大人。” 说到这里,他又连忙介绍起身后几人来。 “这位是曾靖曾员外,这是彭乐生彭先生,屈瑞屈掌柜,还有席方席先生……” “这几位,都是我象州郡颇有名望之人,受百姓推举,临时主持象州郡郡事!” 说到这里,几人当即齐齐躬身一礼,道: “见过两位大人!” 时成文看着几人,脸上露出笑意,道: “诸位于象州郡危急之时挺身而出,保境安民,驱逐夏国官员。如今更是能够领乡民归顺我大云,着实是让我等佩服至极!” “陛下虽远在京城,得知诸位事迹之后,心中更是动容。虽封赏圣旨未下,但据说连给诸位的爵位都准备好了。” 听到这里,盛甘等几人,脸上已然露出了惊喜之色。 当初他们领象州郡百姓驱逐夏国官员,固然是有着一份保境安民之心。 但从其只是驱逐夏国官员,而非是杀官造反,便能够看出,他们心中,未曾没有借此拿捏夏国朝堂,从而博得荣华富贵的念头。 只是由于吐蕃兵马突然入侵,夏国又自顾不暇,逼得盛甘众人只有投效云国这一条路子可选。 在象州郡主动求援的情况之下,云国依旧能够拿出爵位赏赐下来,已然是出乎众人原本的预料了,此时自然皆是难以抑制喜色。 时成文看到几人的高兴神色,眼中一转,当即道: “只待诸位启程前往中庆城,日后相见,便要称呼一声爵爷了,实在是让我等艳羡啊!” 朝中新制实施之后,受封爵位只设公、侯、伯、三个等级,可谓是更显金贵。 伍子胥一战剿灭夏国十数万大军,致使夏国西南局势彻底崩坏,如此大功,一时之间难以恩赏,也不过就是封了个伯爵而已。 至于盛甘之人只有献象州郡之功,原本不足以奉赏爵位的。 之所以这般打算重重恩赏,一来,是因为几人不似伍子胥,将来必然是无功可升。二来,却也是有千金市马骨的用意,告诉天下人,献出城池必有重赏,为将来席卷天下做准备呢! 众人闻言,脸上皆是露出喜色,连忙对着时成文躬身行礼,道: “不敢不敢,时大人这话,倒是让我等略有惶恐啊!” “我等既然能够有荣幸,得受大云皇帝陛下如此恩赏,实在是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 这几人之中,此时只有为首的盛甘,眉头微微一动,有些异样地道: “现在我等,就要赶往中庆城吗?” 时成文看着他,轻轻一笑,道: “自然!” “难道盛先生,不愿去?” 言语虽然带笑,但时成文眼神却是莫名深邃地看向盛甘。 盛甘只觉心中一跳,下意识地僵在了原地,强笑道: “我自幼便在象州郡,少离故土……” 爵位恩赏,盛甘自然是愿意去的。只是他心思深沉,总是会比旁人想得多了那么一点。 自己几人之所以能够趁着这次的机会博得富贵,靠得就是在象州郡中的深厚根基。 要的好,这次云国皇帝封赏的爵位,就是封在象州郡!那样他们才能够依仗根基,将家族经营成地方土皇帝,而不是成为一个只有爵位的空头爵爷。 但只看这云军刚入城,便急匆匆地让他们几人前往中庆城的态度,就让盛甘琢磨出一点不对劲来。 自觉心中所想,只怕是不可能实现了! 时成文看了看盛甘,又笑道: “天南之地,风景秀丽,四季如春,比之象州郡不知舒服多少!我可上请陛下,为几位选上一块好封地的。” 一旁的姜维不知为何,忽然接了一句话,道: “天南之地富庶繁华,其中之乐,远非此地可比,必能让诸位不思象州故土!” 盛甘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时成文与姜维的一唱一和,便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他的心头之上。 果不其然,云国怎么可能让他们这些地头蛇留在象州郡?当初他们能够领百姓驱逐夏国官员,日后也必然有可能驱逐云国官员啊! 而此时其余几人,也隐约琢磨出了一点味道来。有两三人,脸色也变得如盛甘一般,有些难看。 可还有几人,下意识地看向身旁不断入驻城中的云国大军,又看了看城中连日来的忧虑、惶恐尽数消散而去,正欢呼雀跃迎接云军入城的百姓,对视一眼,心中当即做出了决定。 “哈哈哈,象州虽为我等家乡,但一向为苦寒之地,如何能够比得天南之地富庶繁华?” “天南之地,只在中原之下,若是能在天南拥有封地,当真是要感谢皇帝陛下之恩赏了!” “就是就是!” 剩余的几人,或是因为识趣,或是当真为象州郡百姓着想,又或当真是羡慕天南之地的富庶,此时连连点头附和道。 以盛甘为首的两三人,心中纵然极为不愿意,但看着直勾勾看着自己的时成文、姜维以及身后的云国精锐大军,又看看身后反水了的同伴们,只觉心中发寒。 万般无奈之下,几人只能在心中幽幽叹息一声,苦涩地道: “多谢皇帝陛下厚恩!” “我等,愿往京城!” “……” 时成文与姜维闻言,当即对视一眼,露出一丝笑容。 象州郡,大局已定! 第七章 惊变 夏国金陵城,晋王府。 道衍缓步走至书房前的垂门处,驻步停下,双手合十,对着护卫一施佛礼,开口道: “得晋王殿下召见,还请代为禀报!” 道衍如今的身份,乃是晋王府之中的客卿幕僚,护卫自然不敢怠慢,微微行礼之后,便快步走入其中通禀。 站在垂门之前,道衍都不用侧耳去听,便能够听到书房内隐约传来的谈笑之声。 不多时,书房之中便有数人恭敬地退了出来。 道衍视线透过垂门,正好看到了这几人相貌,眼睛一眯,顿时留起了心。 此时这几人,虽然都是着便服,但一看其打扮气势,也知并非寻常人物。最关键的是,道衍在晋王府中待了数月时间,竟然从未见过这些人来过晋王府! 那几人走出书房,与道衍擦身而过。 也许是夏国之中僧人并不多见,所以这几人还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道衍,似乎是要将他的面貌记在心中一般。 “大师傅,殿下召你进去议事!”护卫走到垂门处,对着道衍拱手道。 道衍微微点头,不再去打量这几人,径直迈步朝书房之中走去。 此时书房之中的晋王,脸上笑容还未散去。看其眉宇之间,尽显意气奋发的神色,一点不见也数月之前表现出来的颓唐。 看到道衍走入书房之中,他轻咳一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也正好借着机会调整一下心中的情绪。 道衍注意到晋王的神色,眼中一动,当即合十一礼,直言不讳地道: “殿下脸上颇有得色,看来殿下刚刚召见的,此前一直未曾在府上见过的那几位,一定是带来了一些让殿下满意的消息吧!” 晋王端着茶盏的手一顿,抬头看向道衍,眉头微微皱起。沉默一会儿之后,他方才开口道: “大师似乎,很喜欢揣测人心!” 说到这里,晋王眼色忽然一沉,紧紧地看向道衍,语气微微发冷,道: “只是随意揣测上位者心意,一个不小心,只怕便会引来杀身之祸,青史为鉴啊!” 听到这话,道衍眉头一动,神色淡然从容,甚至还轻笑了几声,道: “对于我大云皇帝陛下,贫僧自然不敢这般的。但殿下之前不是也说,我等之间只是合作关系吗。贫僧有话直问,殿下难道觉得不好吗?” 听到这话,倒是晋王微微一滞。 毕竟类似的话,他几日之前刚刚和道衍说过…… 晋王看着道衍一会儿,也不知想了什么,忽然话锋一转,道: “大师,可愿真心为本王效力?” “云国虽好,却总归不如我大夏威服天下!大师若能转投我大夏,高官侯爵,父皇必然不吝恩赏!” 此时晋王所言,倒是全然出自真心。 先不说道衍如今,手中掌握着云国东厂、粘杆处在金陵城安插的一应人手,投效之后就能够助晋王清洗金陵城。 单就说他这份揣测人心、布局谋划的才能,便让晋王很是心动! 如此人物,若能招揽麾下,何愁大事不成? 道衍闻言,却是失笑一声,反问道: “贫僧若是现在点头同意,殿下就当真敢用贫僧?” 晋王眉头皱起,沉默着思索一会儿,竟然自己也是觉得莫名好笑,摇头道: “倒是不敢……” 凭心自问,道衍若是此时转投他的门下,只怕他第一反应便是在心中怀疑,这云国又是在布什么局? 道衍神色淡然,继续开口道: “而且以殿下如今的身份地位,想要招揽贫僧,却是还不能让贫僧认同!” 这话里话外,就是在嫌弃晋王如今尚未在夺嫡之争中取得胜利,暂时还没有资格招揽自己。 这番言语,颇有些冒犯。 但出乎意料的是,在听到这话之后,晋王却是毫无太大的反应,只是点了点头,继续道: “此事日后再说吧!今日本王召你前来,却是为了大事。” “如今绣衣使之中,老十九同胞妹妹有些人手……啊,对了,她也就是之前,前往你云国和亲的那位十四公主虞瑛瑶。当初,她应该是用替身之策脱身,暗中返回了金陵城,竟然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势力渗透进了绣衣使。” 说到这里,晋王打量了一眼道衍。 见他神色并未流露出太多的惊奇之色,眉头一挑,道: “你似乎早就知道了?” 道衍眼睛一动,微微摇头,道: “刚刚知道不久!” 晋王眼睛一眯,心中顿生忌惮之意,声音低沉道: “本王若非她派人传过话,还不知道这事呢。倒是大师你,竟然能够知晓,云国的粘杆处、东厂,果然是名不虚传,当真厉害!” “对殿下现在来说,这是一件好事!”道衍淡然道。 如今岐王势大,晋王也知道自己不过是老爷子选出来制衡岐王的存在,对于储位的希望并不大。东厂、粘杆处在夏国之中的力量越强,对晋王来说便越有利! 至于清洗云国探子,那也应该是要等到他夺嫡成功之后,才需要去做的事情! 晋王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了心中的忌惮之意,沉声道: “本王只问一句,有没有办法,阻隔绣衣使对王府之中事务的窥探!” 道衍点了点头,低头回道: “请殿下放心,此事不难!” 话语之中,毫无迟疑犹豫,似乎并不将夏国绣衣使放在眼中。 任晋王再大胆猜测,也无法猜到,如今执掌京畿绣衣使的三品绣衣使钟子濯,竟然早早便入了云国粘杆处效力。 借着钟子濯的权势,粘杆处如今甚至已经开始暗中渗透绣衣使内部了。所以晋王的要求,对道衍来说,并不算太难! 晋王闻言,当即一拍手掌,道: “好!既然如此,之后阻隔绣衣使监视之事,便尽数交于大师了!” 道衍自然是欣然领命。 而就在这个时候,书房之外,忽然传来晋王心腹急切的禀报之声: “殿下,属下有急事要禀报!” “进来!”晋王眉头一皱,当即喝道。 一名心腹连忙推开书房门,快步走到晋王身边,又看了道衍一眼。 晋王深深地看了正在打量着自己的道衍一眼,也不说话。 道衍眉头一动,只能识趣地双手合十,一施佛礼,道: “既然殿下有急事要处理,那贫僧便先行告退了!” 晋王闻言,当即点头,朗声道: “来人,替本王送一送大师!” 道衍只能转身走出书房还没离开多远,不过刚刚跨过垂门,便听到了身后书房之中,忽然传来了一声难以抑制的惊呼之声。 道衍耳朵一动,万般心思藏在心间,在王府护卫的护送之下,缓步走出王府。 此时,王府之外,一辆看上去很是简朴的马车停在那边。 看到道衍走出王府,马车之上顿时跳下一个浓眉大眼,鼻孔上翻,双耳招风,嘴唇甚厚,相貌甚是丑陋的年轻和尚,连忙迎了上去。 在接到道衍的瞬间,年轻和尚不由得长长松了一口气,双手合十,口中道: “阿弥陀佛,法师您总算出来了。您下次啊,还是让虚竹陪您一起进去吧。” 道衍如今统筹主管夏国之中的全部粘杆处侍卫、东厂番子。而且在夏国金陵城之中,知晓他身份的人虽然不多,但总也有那么一两个,所以安全自然要放在心上。 在他身边除了有粘杆处、东厂的高手暗中护卫,萧承更是派来了虚竹这么一个九阶高手,贴身护卫。 而像虚竹这样憨实的性子,却也最是让道衍这类秉性阴桀的人喜欢。 看到虚竹担忧的模样,道衍微微一笑,温声道: “无妨,我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僧人。便有不测,也总是能够弄出点动静来的!” 别看道衍是用脑子的,但他精通儒道释三家经义典籍,对三家武学也有些涉猎,论武功也是七阶武者,是在江湖也称得上高手的存在。 虚竹口笨,对道衍也一向极为恭敬,当即讷讷着不知如何劝说。 “回去吧!”道衍轻笑着道。 虚竹闻言,也便不好再说什么,连忙扶着道衍上了马车。 不一会儿,马车驶离晋王府。 随着道衍安全离去,王府门前,便有两拨暗中窥探之人,悄无声息地撤去。 道衍盘腿坐在马车之上,心中却是不断回想起自己刚刚在晋王府之中的见闻。 晋王城府不浅,往日并不喜形于色。但今日在他见过那几人之后,神情之中便是掩盖不住的得意之色。 而且道衍之前还故意用言语相激,直言他现在不过一介皇子,没有资格招揽自己,但晋王却是并无触动。 不妨大胆揣测一下,此前从未见过,只在今日前来王府面见晋王的那几人,定然是对晋王夺嫡之事上极有臂助的存在! 还有他离开之时,心腹送来的又是什么消息,竟然能够让晋王如此失态? 道衍敏锐地觉得,这两件事情,和陛下交代给自己的计划,有着很大的联系!所以此事,必然要尽快查清! 想到这里,道衍心中当即不再犹豫,沉声道: “让尚虞备用处翊卫使剧孟、东缉事厂二役长郭元忠,前来见我!” 剧孟奉萧承之命,执掌夏国境内的一众粘杆处侍卫,且听从道衍调遣。 而这位郭元忠,便是当初在黎朝升龙府,挑拨黎卫宁与前太尉陈丰,最终导致的陈丰身死,独子陈立言出逃,旧部离散,黎朝大军军心、军魂尽散的东厂二档头。 如今的郭元忠,便以东厂二档头的身份,主管夏国境内的东厂番子。 此时道衍召唤二人前来,显然便是要发动粘杆、东厂,尽出手段,全力查清楚如今的金陵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有知道了个中详情,道衍才能够对之后的布局进行调整,确保萧承交代的事情能够完成! 马车之中,虚竹听到道衍开口,下意识地挠了挠头,面露茫然地看向道衍,不知道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而就在虚竹犹豫着不知自己该不该开口回话之时,便听到车外的马车车夫,忽然出声应道: “是!” ---------- 金陵城,某处小院之中。 有绣衣使者快步走入院中,对着庭院之中处理公文的虞瑛瑶单膝跪倒,双手奉上密报,语气急切道: “小姐,宫中急报!” 虞瑛瑶眉头一皱,随手接过密信,扫视一眼,顿时露出震惊之色、 此时虞瑛瑶手中的密信之上,仅有短短的一行字:陛下病重,数月后当药石无医。 虞瑛瑶猛地站起身来,看向前来禀报的绣衣使,颤声道: “速速封锁宫中消息,绝不可让外人得知!” 绣衣使者闻言,脸色有些难看,艰难道: “眼线回报,朝中一众文武、宗室勋贵,皇子亲王,几乎是同时得知了这个消息,根本……根本没有办法封锁!” 虞瑛瑶闻言,脸上神色更是难看,咬牙道: “消息传播这般迅速,定然是宫中人,甚至是陛下身边人泄露的……该死!” 如今皇兄的太子储君身份,尚没有宣告天下。若是有人在夏皇病危之时率先控制宫禁,再取得了大半重臣的支持,那遗诏还不是由着他们编? 而且岐王对朝中重臣的影响力,又怎么比得上其余的皇子亲王! 朝中没有反对的声音,到时候遗诏说谁是储君,那天下人难道还会为岐王打抱不平吗? 想到这里,虞瑛瑶只觉得心中彻骨寒意,急声道: “传令,绣衣使即刻接管宫门防务!” 夏皇到底只是病重垂危,现在还没有身死,暂时倒也不需要大动干戈。只要防止有人趁机接管宫禁,控制夏皇、天子玺印,就行了! 岐王久在军中历练,领军的旧部亲信众多。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倒是有不少值得信任的将领能够任用。只要取得了天子六玺颁发圣旨,接管京城内外防务,倒也并未难事。 说到这里,虞瑛瑶顿了顿,又道: “速速派人去将江城府报信,请殿下速速归京!” 这件事,方才是最为重要的! 只有岐王尽快回到金陵城,正式获得储君之位昭告天下,方才能够压制住,朝中诸多蠢蠢欲动的势力! 绣衣使者闻言,当即应是,快步离开。 虞瑛瑶站在原地,许是刚刚真的是惊吓到了,此时只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 强忍着不适,她又看了看手中的密信,神色凝重,眼神深沉。 这一切,都太突然了。 无论是夏皇突然而然的病重,还是这消息散播得如此之快,都显得事情发生过于突然了。说背后没有人拨弄风云,她都不信! 只是这背后之人,到底是谁?目的又是什么呢? 是云国势力,扰乱朝纲?还是晋王幕后布局,想要险中求胜?再或着,是其他皇子也不甘心夺嫡失败,奋力一搏? 想到这里,虞瑛瑶更觉脑袋头疼欲裂。 这种超出掌握的事态发展,已经让她的心中,生出一股子不妙的预感…… 第八章 宫门封闭 象州郡,崇德县。 眼前这座位于边陲之地,尚算繁华的小县城,如今已然是一副残破景象。 战火硝烟尤有痕迹,并不高大的城门已然被轰开,半扇城门已经倒在了一旁的地面之上,上面还遍布着已经干涸的鲜血。透过城门,还能够看到城中街道之上躺倒一地的百姓尸体。 与吐蕃人一同来自于高原的食腐秃鹫,此时已经落在了城墙之上,双眼贪婪地望着城中。 整座城池之中,如今显得一片死寂。除了秃鹫嘶哑的鸣叫之声,便只有偶尔听到,城中有人用吐蕃语言,大声交谈着、畅笑着的声音。 而此时,正在城中清点着这次缴获的吐蕃人,却是没有注意到,在东南方向,延伸至象州郡腹地的官道之上,忽然出现了如林的旗帜,随风飘扬,由远及近,越发清晰。 随后,便是身着银色甲胄的云国将士进入视线之中。 大军阵容整肃,长枪如林,刀光如雪。纵使远隔十数里,却还是能够感受到身上的凛然杀伐之气。 云国大军之中,为首的时成文看着远处的县城,神情一沉。 他双眼之中紫光一闪而过,视线之中,便见前方的崇德县城之上,有几乎化作实质的黑色雾气萦绕,尽显死寂。 时成文抓着缰绳的手,此时不由一紧,眼中神色越发凌厉起来。 虽然此前便知道吐蕃士卒入境烧杀抢掠,但不亲眼一见,总是无法深刻感受到百姓所遭受的苦难的。 而今他虽然还没有进入崇德县城之中,亲眼看到吐蕃士卒造下的杀孽。但只用观气之法,也已然知道了这崇德县,现在已经化为一座死城! 如此罪行,饶是时成文性子冷静,此时也不由得怒火中烧,咬牙道: “伯约!” 一旁的姜维见他这般神情,当即心中了然,应声道: “军中探马刚刚回禀,崇德县并无伏兵。吐蕃兵马,全在城中劫掠。” 时成文当即抽出腰间佩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怒火,喝道: “你领麾下八百骑兵,绕去封锁其他几处城门,务必不放一个吐蕃人离开!” 姜维闻言,精神一振,当即喝道: “是!” 说罢,连忙取下马上挂着的长枪,召齐麾下骑兵,长枪斜指,暴喝一声,道: “奉命,快马封锁各处城门,不可使敌军走脱一人!” “是!”麾下一众骑兵,当即暴喝一声,紧随姜维身后,朝前方崇德县县城冲去。 急促的马蹄之声,宛若涤荡世间的惊雷,忽然之间响彻四周。 血气狼烟滚滚,直冲天际,霎时之间天地有感,便有异象凝聚。 麒麟异象显现而出,跃动之时,昂天嘶吼,声震天地,尽显走兽之长的威势。 除此之外,作为安北将军程不识麾下士卒,云国将士之中仅次于特殊兵种的精锐,姜维带领的八百骑兵精锐,此时亦有异象显现相随。 锋锐无比,一往无前的羽箭异象,身后摇曳着血色的光芒,于姜维的麒麟异象四周,不断缠绕盘旋,使得这本是祥瑞神兽的麒麟,添上了一抹腾腾杀机。 有异象加持之下,这八百骑兵的速度,再次一快,真真就如那离弦之箭,朝崇德县激射而去。 如此这般的动静,便是崇德县中的吐蕃士卒再迟钝,此时也已然听到了动静。 城中,身穿半副轻甲的吐蕃将领,此时扭头看着天空之上忽然出现的大军异象,双眼圆睁,痴愣愣地道: “龙神在上啊……” 有吐蕃士卒连滚带爬,狼狈至极地跑到吐蕃将领面前,慌张地跪倒在地,指着天空之上的异象,带着一丝哭腔,惊恐地喊道: “不好了!旺堆将军,不好,夏、夏国人来了!夏国人,带着神灵的赐福,来了……” 旺堆猛地回过神来,惊呼道: “不可能!夏国和云国正在打仗,不可能顾得上这里……你可看清楚了,到底是夏国人还是云国人?” 手下士卒此时已经有些口不择言,结结巴巴地回道: “那、那可能是属下没有看清楚,也有可能是云国人……” 说到这里,这名吐蕃士卒忽然害怕地瘫坐在地,哭嚎道: “旺堆将军,我们来到夏国,造下了太多的杀孽,所以现在,有云国人带着神灵的恩赐,来惩罚我们了!” 虽然此前云、夏、黎三国,都在战场之上,显露过大军凝聚出来的异象。但天下之中的其余诸国,还都只是刚刚收到一点不知真假的消息。更不用说困守高原,一向闭塞的吐蕃国了! 面对着此前从未接触过的大军异象,这群来自高原,极为信仰神灵的吐蕃人,比当初的夏国将士,表现得还要不如。 吐蕃人对于自身进入象州郡以来犯下的罪过,也是心知肚明,这个时候才会说出“神灵的惩罚”这类的话来。 只不过此前,是因为劫掠所获得的利益太大,中原之中,哪怕是边陲小城的富庶,也难以让这群困苦多年的吐蕃人抗拒诱惑,泯灭了他们的人性。 旺堆听着手下的哭诉,心中不由得觉得慌张烦躁。 又看到身边士卒,此时也都面露惧怕、后悔之意,旺堆当即反应过来,一脚踹开哭嚎着的士卒,呵斥道: “住嘴,龙神只会庇护我等高原子民!” 说到这里,他一指天空之上袭来的大军异象,吼道: “那是邪神的力量!是邪神窥觊我高原,驱使着云国人来犯。拿起你们的刀剑,去抵御敌人,我们有龙神的庇护!” 一众吐蕃士卒,此时在旺堆的呵斥之下,颤颤巍巍地拿起了刀剑,骑上了战马,勉强聚集起来。 而就在吐蕃士卒面前集结起来的时候,便听到喊杀之声传来,云军已然杀到! 精锐的云军士卒,悍然杀入城中。 望着城中凋败凄惨的景象,云军士卒皆是目眦欲裂,看向聚集起来的吐蕃士卒,眼中杀意更甚。 时成文亲领兵马杀入城中,一指前方,喝道: “杀!” “杀!” 几乎要凝作实质的杀意,铺天盖地,朝吐蕃士卒涌去。 不过顷刻之间,云军已然冲杀到吐蕃士卒之前。 接下来,便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 在云国精锐兵马的进攻之下,本就是临时征调而来的吐蕃士卒,不过片刻的功夫,便作鸟兽散,溃败而逃。 只是此时,崇德县四门,已然被姜维带兵堵住,吐蕃士卒困在城中,已然插翅难逃,开始被云军分隔包围,逐一歼灭。 而由于甲胄、打扮,比普通士卒显眼得多,旺堆很快便被云军将士,押到了时成文面前。 时成文身骑战马之上,双眼冰冷地俯视着旺堆,沉声道: “你所在的部族、部族首领的名字、他们所在何处、兵力布置……将你所知道的,尽数交代出来!” 时成文身旁,是此前特意找来的,懂得吐蕃语言的士卒,当即将他的话翻译过去。 旺堆脸色苍白,感受着横在脖间的锋刃,咽了咽口水,心中挣扎犹豫片刻,方才一咬牙,开口道: “我叫旺堆,出身朗氏,部族首领是多吉大人……这次我们出兵,是为了攻占夏国的土地,以填补部族之中的亏空。如今多吉大人,正带着他的一千五百名亲兵驻守在金川县,想要将那里纳为部族领地……我还知道多吉大人是受何人驱使的,只要将军饶我一命,我便尽数告诉您!” 身边懂吐蕃语言的士卒,将这些话尽数翻译给时成文听。 时成文闻言,嘴角顿时露出一丝冷笑。 这幕后之人,自然便是夏国人了!这件事,陛下早就有所交代,还用你来告密? 时成文当即调转马头,看都没有看旺堆一眼。 而就在旺堆以为,自己因为这个秘密而得到赦免之时,便听到时成文再次开口道: “象州已是我大云国土,其劫掠屠杀我大云百姓,罪不容恕!” 旺堆不懂中原官话,一时之间,根本没有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而押着旺堆的云军士卒闻言,脸上当即露出狞笑,神情振奋地应道: “是!” 说罢,便有人扬起手中那闪着寒光的长刀,狠狠劈下。 只听得“噗嗤”一声,鲜血猛地溅出。 旺堆的人头滚落在地,脸上尤有茫然无措之色…… ----- 而就在象州郡厮杀之时,夏国金陵城中,却是以一种与战场之上形式毫不相同,凶险程度却丝毫也不下于战场厮杀的方式,掀起搅动那诡谲风云,激荡暗流。 夏国皇宫正门丹凤门前,已然有了不少文武百官,宗室勋贵聚集在此,一个个面色凝重,三三两两议论纷纷。 如今夏国朝堂之上,储位悬而未决。 原本最受夏皇看重的岐王,现在还在江城府,主持西南防线。而京中诸皇子之中,晋王似乎也重新受到了夏皇看重。 若是夏皇没有挺过来驾崩而去,那下一任大夏国皇帝是谁,便事关他们这些人的荣华富贵,权势地位,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所以在收到当今夏皇病重的消息之后,这些人便匆忙赶来这里,欲要借求见夏皇的机会,探知当今夏皇到底情况如何。 只是纵然他们已然等候了数个时辰,丹凤门外聚集的众多皇子、宗室王公、朝中文武重臣、勋贵,也没有任何一人受到了宫中的召见。 这个时候,尤其是一众有心皇位的皇子们,此时最是心急难耐。 就算是年纪最大、平日里行事最稳重的楚王、晋王二人,此时拢在袖中的双手,也是紧张地攥起。 而就在众人已经心急难耐之时,紧闭的丹凤门,伴随着一阵吱啦吱啦的声响,忽然打开。 身穿宦官服饰,腰背谦卑地躬着的夏皇贴身大太监,老太监四喜,缓步走出。 顶着众皇子、朝臣、宗室勋贵的紧张急切的目光,老太监先是躬身一礼,然后沉着脸,开口道: “陛下身躯略感不适,经过御医的诊治,大有缓解,现在已经休息下了。只能请诸位殿下、大人们,先行回去。待陛下身体好转,自然会召见诸位的!” 虽然老太监是夏皇的贴身太监,但到了这个时候,也绝非他出来说上这么一句,便可以将众人打发了的。 年轻最轻,性子最冲的庆王,当即站出身来,冲着老太监很不客气地道: “父皇既然病重,那本王便要入宫,在父皇榻前亲自侍候,以尽孝道!此乃天经地义,大伴不该阻拦的!” 说到这里,庆王当即冷哼一声,就要朝宫中闯去。 众皇子见状,眼神当即一动,愣在原地,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阻拦。 老太监眉头一动,眼神一沉,右手拿起怀中捧着的拂尘,随手一挥。 霎时之间,便有一道无形无质,柔和无比的劲力,此时自拂尘之上挥散而出,化作千丝万缕的细微劲力,形成一面无形壁障,直接挡在了庆王身前。 庆王闷着头朝前快步走入,只想要趁着这个时候,一口气冲入宫中。 可还没等他掠过老太监,脚步便突然一顿。 此时的他,只觉身体好似一下子陷入淤泥之中,浑身上下皆被无形的气劲束缚着,举手投足之间滞涩无比。一时之间,他顿时僵在原地,一点也动弹不得。 以楚王、晋王为首的一众皇子见状,皆是心中一惊。 与云国一样,夏国太祖皇帝也是绝世高手,夏国皇室之中,自然也有武学传承。这些皇子成年封王之后,天下之中,更是有无数高手一心投于麾下效力。耳濡目染之下,纵使这些皇子武功都不算高,但一个个眼力却是并不低。 此时,只看老太监四喜这般举重若轻的手段气势,众皇子眼皮齐齐一跳。 最起码,也是个九阶高手啊…… 原本他们只想着,借着庆王这个莽撞的性子,试探一下的。 却不想,这次竟然直接将老爷子身边这位,深藏不露的贴身太监给试了出来。 有眼前这位起码九阶高手的存在,拦在宫门之前,众人此前心中暗暗想着的,想要趁着庆王闯宫门之时,纠结朝臣勋贵趁乱一起冲入皇宫的想法,算是彻底行不通了! 老太监四喜看向一旁的庆王,眉头一挑,躬身道: “庆王殿下,还是莫再要给宫中赵昭仪惹祸了,回去吧!” 说罢,他随手一挥,千丝万缕交织一起的无形劲气,瞬间散去。 庆王脚下一个踉跄,面前站稳了身形。 他忌惮地看了看老太监,眼中闪过一丝阴冷之意,冷哼着没有说话。 便是最年轻气盛的庆王,此时都知道,再继续闹下去,便有冲击宫禁之嫌,到时候被人借机发作,就不好交代了。 无奈之下,丹凤门前的众人,也只能不甘地各自散去,回去之后再做打算了…… 第九章 谋划宫变 坐上车架之后,晋王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 虽然没有能够进入宫中,知道老爷子的身体到底如何了。但只看今日,都已经让老爷子身边的亲信太监出面的地步了。 甚至今日,还不惜暴露出老爷子贴身太监,身负绝顶武功的事情,也足以看出,此时宫中的局势并不乐观! 只怕,老爷子这一次,是当真挺不过这一关了。 想到这里,晋王眼睛一眯,脑中瞬间闪过虞瑛瑶的面孔。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已经在晋王心中升起。 此时的宫中,说不定已然被虞瑛瑶控制住了! 一瞬间,晋王心中便是一阵彻骨的寒意传来。 若是当真如此,说不定虞瑛瑶那边,为了确保能够等到老十九回来继位,马上就要对自己动手了…… 晋王眼中一凝,危急感上来,当即顾不得其他,推开车窗,对着骑马护卫一旁的心腹,沉声道: “带着本王的令牌,去请人来王府议事!” 这名心腹,一直贴身随侍晋王,对诸多隐秘之事皆是知晓,自然知道晋王此时要请的都是些什么人。当即自晋王手中接过令牌,道: “是!” 说罢,便调转马头,径直离去。 晋王作为车架之中,心中却是久久不能平静,思绪纷杂无比。 脑海之中,一会儿是他登基之后,该如何封赏功臣、稳定边疆、对付云国。一会儿,又是自己争位败亡,岐王面目狰狞地要将他晋王府上下满门抄斩……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时,车架已然缓缓停在了晋王府门前。 留守府中的心腹,此时快步走出府门,迎了上来,轻声道: “殿下!诸位大人们已经到了!” 晋王闻言,当即回过神来,推开车门走了下来,口中还不由问道: “这么快就来了?” 自己不是,刚刚才派人去请他们了吗? 心腹连忙躬身道: “是啊,都已经到了,就等着殿下呢!” 晋王闻言,点了点头,快步朝府中走去。 刚走到门前,晋王便看到书房之中,二三十位打扮各异,或是便服、或是文官袍、或是武将甲胄之人,已然齐聚在此。 人群之中,身穿黑色僧袍,留着锃亮光头的道衍和尚,更是显眼至极。 此时的道衍,也一眼看到了门口的晋王,脸上一笑,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殿下回来了!” 书房之中,众人听闻此言,当即起身朝晋王看去,然后齐齐行礼,口中喝道: “殿下!” 晋王眼睛一眯,迟疑一阵,方才走入书房之中,对着众人颔首道: “诸位如今既然至此,想必也应该知道了吧!” 众人闻言,纷纷开口道: “是,我等皆已经知晓了。” “陛下病危,岐王却身在西南无法立刻赶回来,这真是天赐良机啊!” “正如道衍大师所言,只要殿下掌握禁宫,那一切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此时书房之中,晋王的一众心腹,气氛显得有些狂热。一些大逆不道的言论,竟然可以毫无顾忌地张口说出。 晋王见状,心中一凛,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道衍和尚。 道衍的倒三角眼眯起,露出了一副显得有些狰狞的笑容。 “殿下,您看!” 对晋王有半师之恩,也是对他支持最多的前任太仆,此时上前,拉着他走到书桌之前。 便见书桌之上,一张详细无比的皇宫地图,就这么摆在了上面。地图之上,各处宫门、殿门,兵马安排不知,皆列其上! 晋王眼皮一跳,咽了咽口水,看向前太仆,道: “先生……” 这位前任太仆紧紧盯着晋王,声音低沉地道: “殿下!” “殿下!”书房之中,其余人亦是出声喊道。 众人那炙热无比的视线,齐齐看向晋王,便仿佛化作一团烈焰,若是不能将晋王心中的野欲点燃,那便会将他以及书房之中的所有人,都烧得化作飞灰! 面对着众人视线,晋王呼吸一滞。 他知道,到了此时,自己已然没有了退路。 想到这里,晋王当即抛去心中迟疑犹豫,咬牙道: “需得,好生筹谋一番!” 众人闻言,脸上俱是露出了振奋之色。 一旁的道衍,亦是满意一笑,迈步走了出来,道: “若是殿下不弃,贫僧愿意为殿下筹谋一番!” 晋王深深地看了道衍一眼,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当今陛下病危,宫中有逆党,控制宫禁挟持陛下,殿下要拨乱反正,当奋力一搏!” 说到这里,道衍当即一指皇宫地图,沉声道: “而今陛下所在的谨身殿,位于皇宫东侧。若从正门丹凤门入,由南向北,一路之上会有一座皇城门、两座宫门、六座殿门,兵马众多,不可走此!” “而若是自皇城东门入,则只需要攻下一座银汉门,便能够快速接管谨身殿。” “谨身殿中,除了当今陛下在殿中之外,还有传国玉玺、天子六玺、帝令,皆保存在此。只要有了这些东西,殿下便是正统之位!” 前任太仆闻言,此时却是有些迟疑,开口道: “如今我等掌握手中的兵马,不过私兵数百,拿下银汉门都有些勉强,如何能够快速攻入谨身殿,并且挡住宫中禁卫军的反扑?” 晋王此时,亦是看向道衍,眼睛一眯,语带深邃地道: “大师应该知道,岐王有绣衣使支持,只怕禁卫军更会听从他那边的调遣吧!” 身为皇帝亲军的绣衣使,皇权特许,如朕亲临,本身便代表了某种影响力。如今夏国朝中大臣巡查地方,有绣衣使跟随和没有绣衣使跟随,在地方官府那边都是两个概念! 道衍闻言,嘴角一弯,道: “宫中禁卫军,可并非一支兵马!常从军、武卫军、虎贲军、中垒军、射声校尉营、屯骑校尉营……,这些兵马,分别驻守着宫中内外。” 说到这里,道衍微微一顿,扭头看向晋王,眼中颇带深意地道: “对于那些直接统领兵马的中层将领,殿下应该是可以招揽几位的!” 听到道衍所言,晋王神情幽幽地看向他,眼底之中,尽是忌惮警惕之色。 第十章 布局已成 “殿下,臣等告退!” 晋王的一众心腹,此时已然将诸多事宜敲定完毕。一个个眼中炙热,精神振奋,对着晋王齐齐行礼,就要匆忙回去,开始着手准备大事。 晋王站起身来,环顾一众跟随自己已久,已然将身家性命尽数交托给自己的心腹,郑重地点了点头,开口道: “禁卫军之中若是安排妥当,便是举事之时……愿与诸卿,同富贵,共生死!” 众人再次躬身一礼,齐声喝道: “愿为殿下效死!” 说罢,众人方才转身离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忽然听到晋王开口道: “道衍大师,留步!” 本来就没打算这么离去的道衍,微微颔首,道: “殿下,可还有什么吩咐?” 晋王待到一众心腹皆已离去,方才沉声道: “如今府内府外的绣衣使,可曾拔除干净?” 这个节骨眼上,晋王召见一众心腹倒是不出意料,想必其余诸皇子此时也已在暗中议事。但刚刚他们暗中谋划的,毕竟是大逆不道之事,晋王不免有担心事情败露,这才有此一问。 而对于如何应对绣衣使,晋王唯一的依仗,也只有云国人了! 道衍微微摇头,轻笑道: “若是当真拔除干净,那才会让人起疑呢。不过殿下也不需担心,王府之中诸事,当被暗桩呈报到虞瑛瑶面前的时候,便是早已被修改过了的!” “那就好,那就好!”晋王似乎松了一口气地道。 “虞瑛瑶想必是做梦也想不到,你们粘杆处和东厂的本事竟然这么大,就连我大夏皇帝亲军,也能够渗透进去!” 道衍看着表情放松,似是无意之中说出这些话的晋王,眉头一动,失笑一声,直言道: “殿下何必这般言语试探?贫僧不妨明白地告诉您,我大云在金陵城的势力,比您想象的还要深。” “我大云的势力,可不仅是渗透到绣衣使者之中。夏国朝堂之上,无论是三公从吏、九卿属官,还是各处兵马司、校尉营,再或是各皇子王府、朝臣官邸……这些地方,皆遍布着我粘杆处暗桩、东厂番子。你夏国皇帝知道的,我大云皇帝陛下亦能够知道!” 说这话之时,道衍微微昂头,神情从容自信! 晋王见此,心中下意识地一惊,有些失态。然后他又很快地反应过来,摇了摇头,道: “大师莫要如此哄本王!” 他承认,云国的粘杆处、东厂,确是很有本事的。 但云国的这两处机构,不过是当今云国皇帝登基之后方才设立,若是真的能够在不过一两年的时间之内,便将夏国彻底渗透成筛子模样,也是不太可能! 道衍见他不信,眼皮一动,沉声道: “屯骑校尉吴峰、虎贲军左军都尉刁涟、武卫军右军都尉都英武、射声校尉营副统领桂远……” 伴随着每一个名字的说出,晋王的脸上便越是阴沉下来。 “大师好厉害啊!不过今日上午,在本王书房之外见过他们一眼,能够查到他们的大致身份,便已经不简单了。不曾想大师竟然连他们的姓名,具体职务都尽数调查出来了!” 刚刚道衍所说的这些,宫中禁卫军各部中,中层将领的姓名、职务,赫然便是上午之时,晋王在书房之中召见的那几位。 刚刚在晋王的众位心腹面前,道衍自信满满地说说晋王能够获得一部分禁卫军的支持,也便是出于此事! 面对晋王阴沉忌惮的神色,道衍微微低头,双手合十一礼,沉声道: “只是想借此事,告诉殿下,我们佛门出家人,从不打妄语!” 说到这里,道衍微微一顿,继续道: “贫僧知道,殿下不满我今日擅作主张,以您的名义召集众人前来府上议事。” “但据我大云暗探最新得到的密报,虞瑛瑶已然下令,绣衣使入宫,协助宫中禁卫军执掌各处防务。当今夏皇,包括传国玉玺、天子六玺这些象征正统的东西,都已经在她的掌握之中。甚至前去西南召回岐王的人马,也都已经上路了……” “事情紧急,贫僧一心为殿下考虑,也是从权处置,还请殿下恕罪!” 此言一出,晋王双眼圆睁,露出惊骇之色,道: “她竟然这般果断?” 绣衣使的身份特殊,在京中诸多朝堂、军伍势力之中,是能够最快做出反应的。毕竟一句“皇权特许”,便足以遮掩诸多不合理的调动。 所以绣衣使能够悄无声息地接管宫禁,倒是不出意料。 而真正让晋王震惊的,其实是虞瑛瑶竟然这般果决。 在老爷子的情况还未得到确定的时候,就有胆子接管宫禁。此举万一赌错了,撞上老爷子并无大碍,那可就是要命的事了! 道衍亦是点了点头,语气真诚地赞道: “十四公主的这份果决,便超过古往今来太多的豪杰人物了,贫僧亦是不由叹服!” 听到这个消息,晋王站起身来,不由得踱步起来,心中顿时感受到了紧迫感。 虞瑛瑶都已经动手了,自己若是犹豫不决,迟迟下不了决心行动,只怕当真就要拖着这么多人一同去死了…… 此时的晋王,只能暂时将心中对道衍、对云国势力的忌惮放下,咬牙道: “大师,本王之后的动作必然不小。绣衣使那边,只能交由你来应付了!” 云国暗探渗透的严重程度,固然让晋王心中忌惮担忧。但若是这次不能获胜,得到大夏国的皇位,那这份担忧,也就显得有些多余了…… 道衍闻言,郑重地点了点头,开口道: “必然不使殿下失望!” 道衍交代完事情之后,这才躬身一礼,缓步离去。 看着道衍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晋王身边的心腹迟疑一会儿,方才躬下身子凑到晋王身边,沉声道: “殿下,云皇有窥觊中原,侵吞天下之志,云国人如此襄助殿下,只怕是包藏祸心……” 晋王闻言,眼中阴沉忌惮,开口道: “自然另有打算,他一个云国人,为云皇效力,如何会真心辅佐本王夺位争龙?云国的盘算,本王闭着眼都能够猜到!” “无非就是,助本王夺位之后,十九要是拗着性子不低头,便可趁着我大夏朝局动荡,尽吞西南剩余之地。如果十九改了性子,对云皇低头臣服了,云国就要扶持他割据西南,之后便可坐观我们相互争斗,耗损国力!” 若是前者,如今的西南防线,将再次被云国攻破、瓦解。云国国力大增的同时,可以兵锋直指夏国腹地。天下之中,云攻夏守的局势,将彻底形成! 若是后者,云国也可从容休养国力,整顿兵马,消化此前所得领地。待到晋王、岐王争得元气尽损,国力大伤之时,萧承再行出兵,坐收渔翁之利! 而这份算计,更是属于攻心阳谋。 在晋王重新起了夺嫡之心后,这结局便已经注定了。 纵然晋王此时能够看穿云国的打算,背负着一众心腹臣子的希望,王府上下性命亦是系于一身的他,却是已然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如今的云国,必然会全力助本王夺位争龙!其余的事情,只能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再说。”晋王沉声道。 手下心腹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又沉吟着道: “云国既有算计,殿下也该早做准备才是!属下想在府中抽调些心腹人手,兵分两路。一路人从道衍和尚那边着手,悄然调查云国暗探。另外一路人,前去江城府……” 说到这里,手下眼中闪过一丝冷冽杀意,右手作掌刀,在脖间比划了两下。 云国的谋划,无论哪种结果,对夏国来说,都是不能接受的! 只有岐王,在合适的时机身死,之后获得大义、正统加身的晋王,方才能够在云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派人重新接管整个西南防线。 听着这话,晋王神情一愣。 下意识地,他眼神一撇,朝书桌之上看去,心中顿有动容。 书桌之上,一方玉印静静地摆在哪里。 玉印质地温润,正是一块材质上好,价值不菲的玉料。就是雕刻玉印之人的技术并不算高超,所以让这方玉印的价值大打折扣。 这玉印,正是晋王寿诞那日,岐王遣人自江城府快马送回,亲手雕刻“日月昭昭”的那枚玉印。 晋王与岐王,虽然年岁相差十七八岁,但自幼起便极为亲厚。比起对其余的一众皇子,那表面兄弟之情,二人之间情谊不知深厚多少。 当初为了阻拦岐王走上夺嫡之路,获得云国臂助,他曾经假借其余皇子的身份,隐藏在暗中,多次对虞瑛瑶出手,刺杀、下毒,各种手段齐出。 但就算之后,这诸多的手段尽皆失败,他却也从来没有直接对岐王出手的打算。 本来以二人的感情,是绝对不会走到如今这般,你死我活的地步的…… 手下心腹见到晋王的神情,不由得再次出声道: “殿下?” 晋王猛地回过神来,看向手下心腹,声音一沉,道: “你想要本王,背上弑杀兄弟的名声吗?” “如今京城有变,岐王想必不日就要自江城府启程,快马回京。只要本王能够在他回京之前,彻底掌握皇宫,拿下离开军中的岐王、接管西南招讨司衙门,也不过就需要一道圣旨的事情而已!” 手下心腹闻言,顿时哑然无言。 晋王所言,也的确不错。 若是金陵城大局已定,直接就可以用夏皇的名义,光明正大地降下圣旨,接管西南防线。 而离开了西南招讨司衙门的岐王,身边顶了天就是带着数百亲兵。再如何,也能够闹出什么大乱子来? 说到这里,晋王深吸一口气,接着道: “只要提前对云国的粘杆处、东厂出手,不让他们助岐王回转西南就行了……你现在就去安排人,从道衍那边着手,挖一挖云国暗中的势力。要注意,切莫打草惊蛇!” 手下闻言,当即抱拳行礼,沉声道: “是!” ------- 而此时,在晋王府前。 道衍缓步走出,在虚竹的迎接之下,坐上了马车之中。 而在这辆不起眼的简朴马车之中,竟然早有两人,正在等候着道衍的到来。 正是分别执掌着夏国金陵城中,粘杆处侍卫、东厂番子的,尚虞备用处翊卫使剧孟,以及东缉事厂二役长郭元忠, 任谁也想不到,如今云国在夏国金陵城中,安插的三大特务头子,竟然就这么聚集在一起…… 马车缓缓驶动,便听到道衍沉声开口道: “诸事已定,布局完成。让咱们的人手,都开始准备撤离吧。晋王那边,想必便要开始着手调查了!” 纵然如今的晋王,不得不依仗着粘杆处,以及东厂的人手势力,来应对绣衣使的监察。 但作为一个想要成为夏国皇帝,执掌权柄之人,晋王是绝对不可能,对云国这般肆无忌惮的渗透而熟视无睹的!所以暗中派人着手调查,是想都不用想的事情。 二人闻言,当即低头应是。 只是片刻之后,郭元忠忍不住抬头,沉声问道: “只是大师,既然您知道会引起晋王的忌惮,为何还要在他面前,展露我等的实力呢?” 就算要帮助晋王夺嫡,也不需要做到这般地步啊! 在敌国暗中发展势力,本就是要冒着极大的风险的。故意引起夏国那边的忌惮,这不是给他们这些人,平添了很多的风险吗? 道衍闻言,微微一笑,随解释道: “自然是要告诉夏国人,如今整个夏国的朝堂,已经被我等渗透成了筛子啊!” 剧孟闻言,皱着眉,不解道: “可是因为发展时间尚短,我等尚未发展到渗透整个夏国朝堂的地步啊。如此一来,岂不是让夏国那边有了防备?” 东厂这边先不用说,光论粘杆处这边。因为有钟子濯相助,所以他们在夏国朝堂之上发展得很是顺利。 但毕竟时间尚短,到现在粘杆处,也不过策反了七八个郁郁不得志的小官,显然没有发展到,在朝堂各处皆有人手的地步。 之所以在晋王面前,能够表现得那般深不可测,能够短短时间查出那几位禁卫军中层将领的身份,其实还是走了钟子濯那边的路子,借助了夏国绣衣使内部档案才能知晓。 一旁的郭元忠眼中一转,迟疑着道: “所以大师,是想要以此手段,让夏国朝堂内部相互猜忌,最终自己乱起来?” 道衍没有详细解释,只是摇头道: “这是陛下此前的安排……” 二人闻言,心中当即一凛,不再追问。 第十一章 开始 云国,皇宫之中。 虽然已是深夜,但养心殿中,却依旧有灯火亮起。 萧承看着手中的奏报,眉头紧紧皱起,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偌大的养心殿中,冯保、郭解二人,躬身站在殿中,分列两边。在他们二人的身后,一众东厂番役、粘杆处高级侍卫,俯身跪倒在地,静默无声,一片肃然。 萧承看着手中的密报,心中总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异样,可他将手中密报反复看了几遍,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一丝异样感觉的由来。 萧承眉头紧紧皱起,忽然开口道: “将夏国金陵城的一应详细情报,无论粘杆处还是东厂的,全部给朕拿来!” 话音刚落,当即有人领命,快步离去,去取相关情报。 郭解见萧承如此,心中不由一突,小心翼翼地问道: “陛下,可是下面人什么地方没有做好?” 如今夏国金陵城之中,尚虞备用处的势力更强,触角更深。所以金陵城中近乎所有的行动,都是以粘杆处为主导,东厂为辅。 那若是出了什么差错,追究起来,自然也是粘杆处责任更重一些,所以也怪不得郭解此时,会如此紧张。 萧承皱着眉,微微摇头,沉声道: “太快了!” 夏国金陵城的这局势发展,对萧承来说,实在是有些过于顺遂了些。 这固然是好事,但总让萧承心中觉得有些不对劲! 晋王这边,才刚刚在道衍的帮助之下重新起势,积蓄了一点实力,夏皇就病重不能理事了。最大的竞争者岐王,此时还远离京城。 如此天赐良机,若是错过,那之后就真的是回天无力了。 所以纵然晋王此时的势力、根基、影响力,都尚不足够稳定,但在面对似乎触手可及的皇位的时候,也绝对会选择兵行险招,奋力一搏的! 身在局中者,固然不觉得有什么,只觉是天命在晋王。但萧承远在天南,身处其外,却是本能地琢磨出一丝不对味。 这般感觉,好似是有人在背后,不断给晋王铺路,让他极为顺遂地走到这一步。 相较郭解,冯保则更为机警敏锐一些。而且他一直在萧承身边贴身伺候,所以纵然萧承话没有说清楚,他却也是一下子便明白了萧承的深意。 “陛下是觉得,夏国的局势发展,有些反常?”冯保出声问道。 萧承点了点头,再次低头看着手中拿着的这份,金陵城发来的密报。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前去取详尽情报的侍卫、番子们,捧着高高的情报,鱼贯走入殿中,恭敬地单膝跪倒在地。 金陵城乃是夏国京师皇城,文武朝臣、皇子亲王、百家门人乃至金陵城内外的武林高手、游侠、市井势力,都是值得关注的存在。 再加上如今钟子濯主管夏国京畿绣衣使,粘杆处、东厂甚至可以直接从绣衣使之中,获取想要的情报,所以两边现在搜集的一应情报,极为详尽繁多。 足有半人多高的数十摞情报,分门别类,整理详细异常。此时被人尽数搬来,静静地摆在殿中。 萧承看着眼前繁多的情报,面露沉吟之色,指节轻轻敲击御案,旋即沉声道: “夏国金陵城内外的紧要军职的名单!” 不算此前布局安排,也不论事后如何处理善后,只说在政变逼宫的时候,往昔拨弄风云的朝堂力量,将被削弱到最弱。唯有足够可靠的兵马,才能够真正左右局势。 萧承一开口,粘杆处、东厂两边人马当即动作,迅速地从中翻出有关情报,递到了他的眼前。 此时的萧承,只是随意地翻看了一眼,便再次开口道: “查一查这些人,近来三月之内的职务变动!” 当情报再次送上来之时,萧承不过扫视一眼,眼睛便是一眯。 夏国金陵城内外各处紧要军职,千石以上者并未有什么变动。但千石以下的,直接掌管各处兵马的中层将领,自从一个月之前,便频繁调动,十分不寻常。 萧承沉吟片刻,继续道: “将夏国岐王、晋王麾下的亲信,标注出来!” 片刻之后,一份名单再次递到了萧承面前。 便见名单之上,被手下人各以黑红笔墨圈出名字,以区分岐王、晋王麾下。 代表着岐王亲信的红色名字寥寥无几,但代表着晋王麾下的黑色墨迹,却圈出了近乎占据大半的中层将领的姓名。 看着这份名单,又看了看近一个月来的军职调动名单,萧承心中一沉。 晋王麾下的人,居然全部都是在最近这一个月来,才调职到这些紧要官职之上的! 要知道,一个月前,晋王刚刚自府中放出来没多久。此前他夺嫡多年打下的根基已然尽毁,哪里来的能力,调动如此之多的人? 萧承眼神凝重,沉声道: “这些人,是什么时候投效到晋王麾下的?” 郭解闻言,连忙道: “也就是夏皇病危消息传出那日,道衍大师在晋王府中与这些见过一面。后续派人调查,这才发现这些人已经暗中投靠了晋王。” 果然…… 晋王对这些人,此前并无恩惠,相互之间也并无过深的交际! 怎么可能,这些人前脚刚刚调动到了如此紧要的军职之上,后脚一群人就和商量好了一样,毫不犹豫地投靠到了晋王麾下? 这绝对是,一场局…… 在那个时候,能够做出这般安排的,整个夏国之中,也唯有一人。 执掌大夏这个天下第一强国长达数十年,纵然朝中党争汹汹,皇子夺嫡愈演愈烈,但却依旧牢牢把握着权利,高居夏国龙椅之上的那位夏皇! 这夏皇所谓的病重垂危,说不得只是故意装出来,以此针对夏国诸位蠢蠢欲动的皇子、朝中牵涉夺嫡过深的臣子,以及云国渗透势力的一局大棋! 萧承想到这里,顿时一急,下意识地站起身来,厉声道: “派人速速前去金陵城传旨,夏国之中所有人手、力量尽数调动起来。无论花费多大的代价,也要给朕将姚广孝安然无恙地送出来!” 养心殿中,感受到萧承从未如此急切的内心,众人心中一凛,眼中一厉,当即俯身拜倒,齐声喝道: “谨遵陛下之命!” 萧承站在陛阶之上,心情无比沉重。 金陵城距离天南中庆城到底太远了,就算此时立即做出反应,派长于奔袭的军中高手快马加鞭日夜不息,等命令传到金陵城也得是五六日之后的事情了。 如今金陵城局势瞬息万变,说不定那个时候…… 想到这里,萧承周身气势一边,凝重骇人,眉宇之间,更是隐有肃杀之气流露。 “另外,传令前线各部,整顿兵马,备战!” “是。” ---------- 夏国,金陵城。 自从当今夏皇病重以来,整个金陵城中的气氛,便变得极为凝重。 寻常百姓,或许此时还未曾发觉什么。但夏国朝中文武大臣、宗室勋贵,哪怕是在迟钝的,此时却是也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夏国朝堂之上,当初无论是西南兵变、瘟疫横行,社稷动荡。还是云国交战的时候,连失四郡之地,局势崩坏,都没有消停过的百家党争,这段时间竟然也变得格外安静。 近乎所有人都知道,金陵城这段时间之中,必然有事关社稷的大事发生! 而今夜,残月如钩,月华阴沉,更显夜色昏暗。 从外面看去,晋王府之中,各处灯烛熄灭,府内安静无声,一片寂静。 但只有真正进入晋王府之中,才知道此时王府之中,到底掩盖着怎样的杀机。 各处庭院之中,晋王心腹暗中培育的数百私兵,此时悄然集结于此,个个手持利刃,列队巍然不动。 一众晋王心腹,此时齐聚书房之中,眼中闪烁着炙热的光芒,静静等候着。 书房门被轻轻推来,晋王缓步走出。 当初便是身在西南军中,都没有穿过甲胄的他,今日也已然换上了一身厚重甲胄。 一旁的心腹,当即上前一步,恭敬地双手奉上金盔、佩剑。 晋王环顾在场众人,看着他们那眼中期盼的炙热目光,深吸一口气,带上金盔,接过长剑配在腰间,眼神坚毅地道: “先占武库,再攻银汉门,直取谨身殿。皇宫之中,有武卫、虎贲、常从、射声、屯骑等禁卫军策应。天亮之前,务必接管谨身殿,以天子诏书平定城中动乱!” 只要突然出手,攻下金陵城武库,得到甲胄、劲弩。这原本旁人根本不看在眼中的数百私兵,便足以成为左右金陵城局势的一支奇兵! 有了禁卫军中层将领的“效忠”,晋王自信可以快速接管整个皇宫、京师内外大部兵马,稳定混乱的朝局,让一切尘埃落定! 说到这里,晋王眼中寒光一闪,赫然拔出腰间长剑,冷声道: “出发!” 一众私兵,静默无声,俯身行礼,起身离去。 晋王府大门,此时轰然打开,杀气腾腾的私兵并王府护卫,此时在心腹的带领之下,径直朝金陵武库而去。 此时晋王身旁,道衍微微躬身一礼,出声道: “还请殿下放心,武库守卫有我粘杆处侍卫帮忙清理。绣衣使那边,也由我等来对付!” 晋王闻言,看向道衍,阴沉着脸道: “虞瑛瑶呢?” 对于能够摆脱身份限制,自云国回来,同时不声不响地掌握了绣衣使的虞瑛瑶,晋王心中尽是忌惮之意。 道衍微微抬头,三角眼中一片冷然杀意,沉声道: “请殿下放心,陛下有令,今夜之后,世上只有我大云的贵妃娘娘、柔宁帝姬,再无贵国十四公主!” “那就好!”晋王漠然地点头道。 他和岐王感情深厚,但与虞瑛瑶年纪几乎差了一辈,相互之间接触又不多,怎么可能有什么太深的感情?这个时候他有心留岐王一命,已经是顾念兄弟情谊了,不可能再对虞瑛瑶手下留情的。 说到这里,道衍微微躬身一礼,道: “为保万无一失,贫僧还得亲自去一趟!” 说到这里,道衍躬身一礼,便要离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晋王忽然沉声道: “大师安危至关重要,还是继续跟在本王身边吧!” 话音刚落,晋王身边几名护卫,已然跨步上前,不动声色地将道衍拦了下来。 双方都知道,亲密无间的合作,今夜就已经走到了尽头。 若是晋王失败,那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但若是成功了,即将成为新任夏皇的晋王身份转变,就绝对不可能再由着云国的粘杆处、东厂,在朝堂之上肆意渗透! 而此时的晋王,甚至已经等不到尘埃落定的时候,就直接露出卸磨杀驴架势了! 说是担心道衍的安危,但实际上无非就是打算将道衍扣在身边,以防事后消失罢了。 道衍看着眼前拦住自己的众人,眉头顿时一皱,旋即默默地打量了一眼眼前的护卫。 晋王多年招揽的高手护卫,自然不可小觑。一位九阶高手,还带着五个八阶,径直挡在了道衍的身前。 嗯,自己打不过,还得虚竹出手才行…… 道衍没有做出多余的动作,当即双手合十一礼,沉声道: “既然殿下盛情相邀,那贫僧便却之不恭了!” 晋王闻言,嘴角一弯,今夜第一次露出了笑意。 这段时间来,他一直为道衍算计着。今夜能够反过来算计道衍一下,心中现在不免很是得意,又开口道: “大师若是之后也能如此识趣,交出云国密探的名单,投效我大夏,本王愿以高官侯爵相奉,如何?” 对于道衍这样的人才,他实在是眼馋不已,不由得再次开口招揽。 道衍微微低头,眉宇垂下,下半张面孔已经隐在黑暗之中。 “等到了明日,殿下不妨再行招揽之事吧!” 语气深邃,似有深意,让晋王心中莫名有些不痛快。 他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眼神一沉地看向道衍,沉声道: “既然如此,那大师不妨明日在谨身殿,再给本王一个回答吧!” 第十二章 “神兵天降” 夜风瑟瑟,不知从何处,竟然吹来了几丝血腥气息。 金陵城武库,其中堆放着数不胜数的武备军械,本该是守卫最为森严之地,但不知为何,今夜竟然格外死寂。 “噗嗤”一声,利刃刺穿血肉,更有骨骼被大力扯断的“嘎哒”的奇异声响忽然传来。 伴随着细微的“嗡嗡嗡”之声,血滴子咬下人头,不断滴落着血珠,径直落到了一名身着夜行衣的粘杆处侍卫手中。 粘杆处侍卫环顾四周,看着地上三三两两躺倒在地的卫戍将士,忍不住闷声道: “这金陵城武库,守卫竟然如此空虚?” 偌大的金陵城武库,粘杆处侍卫们翻遍了其中,也不过找到了一百多名夏国将士守卫。 旁边暗处,忽然便有几十名浑身黑衣,满身血腥味的粘杆处侍卫,齐齐走出。 为首的粘杆处侍卫,沉声开口道: “夏皇不能理政,金陵城内外混乱,本该换防的部队今日未至,要得到明日才能来。” “啊,这么巧啊,怪不得要在今夜动手呢!” “少说废话,翊卫使大人有令,今夜夺取武库之后,一应侍卫立刻撤离。原先据点舍弃,不得返回。若违令者,尽皆家法论处!”为首的粘杆处侍卫冷声喝令道。 众粘杆处侍卫当即抱拳行礼,齐声应道: “是!” 金陵城武库大门缓缓打开,一众粘杆处侍卫自其中快步跑出,然后瞬间散开,借由夜色隐藏,分散离开。 一炷香之后,只听得武库之外,传来略显急促的脚步之声。 数百晋王府私兵,刚刚来到武库大门之外,便看到大开的库门,以及其中隐约可见,躺倒在地的守卫将士。 为首的晋王心腹,此时心中顿时一喜,压低了声音催促一众私兵道: “快,进武库!各取甲胄、兵器,另取劲弩两百!” “是!” 因为此时宫中,有数支禁卫军的策应,所以就连攻城器械,也不再需要。 数百私兵闻令,当即快步冲入武库之中。 等到再次出来的时候,原本只是布甲长刀的私兵们,俨然换上了最为精良的装备。 换装完毕的私兵们,因为计划顺利得不可置信,士气也肉眼可见地提升了起来,在为首将领的带领之下,继续朝皇城进发。 银汉门,乃是皇城东南门户,距离金陵城武库,倒是还需要绕上一段路。 又花费了半个时辰,数百私兵方才来到银汉门之前。 银汉门之上的守门将领,当看到甲胄俱全,军械精良的晋王府私兵前来之时,竟然半点阻拦的意思都没有。 一声令下,银汉门悄然打开。 今夜起兵之后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顺遂至极,几乎已经到了让人不由得生出一丝不敢置信的程度。 但看着就在眼前的皇宫宫城,领军的晋王心腹气息微微粗喘。 从龙之功啊…… 权势富贵,家族绵延,与国同休,就在眼前! 想到这里,他当即将心中隐约感觉到的那一丝不对劲抛诸脑后。 看着一众私兵,为首的晋王心腹,当即高声喝道: “陛下遭奸人裹挟,挟制宫中。奉殿下之命,起兵救驾!” 一众私兵精神振奋,齐声喝道: “起兵,救驾!” “杀啊!” 下一刻,喊杀之声,突然响起在,这从未经历兵乱的夏国皇宫之中。 ---- 而此时,某处不知名的小院之中。 虞瑛瑶忽然抬头看向门外,沉声问道: “你刚刚,可曾听到什么动静?” 一旁伺候着虞瑛瑶的侍女鹤音闻言,顿时一愣,侧耳去听,却是什么动静也没有听到,便摇了摇头,道: “小姐,奴婢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可要奴婢出去看一看?” 虞瑛瑶闻言,有些迟疑地道: “不用了,或许是我听错……” 话音刚落,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 一道黑影突然撞破门户,倒飞了进来,让屋中主仆二人顿时一惊。 待看清飞进来那人的面孔之时,虞瑛瑶杏眼圆睁,露出惊骇之色。 这躺倒在地,气息微弱之人,赫然便是身在院外,负责护卫虞瑛瑶安全的那名绣衣使八阶高手。 天地大变,对武者的限制减弱,武学品级的进阶,也不似当年那般困难。随着那些长期困于八阶的高手突破,此前天下少有的九阶高手,如今数量却是多了不少。 只是绣衣使到底是干脏活的,相较于在皇子亲王、文武重臣身边做护卫客卿,显然不太受这些高手们的欢迎。 而且如今夏皇垂危,绣衣使之中仅有的两名九阶高手,也被安排在了皇宫值守,所以虞瑛瑶身边,也就只剩下这位八阶高手护卫。 本以为自己所在位置隐蔽,少有人能够寻到此处,一名八阶高手加上一众精锐绣衣使守卫也就足够了! 却是没想到,今夜来袭之人,竟然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避开了一众精锐绣衣使,悄无声息地潜入到此。一名八阶高手,此时甚至连示警都没有来得及,便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 “不好,小姐快走!”侍女鹤音惊慌道。 房门已然被撞开,自屋内朝外看去,庭院之中一片昏暗,好似隐藏着无数包含杀意的视线。虞瑛瑶只觉心中一寒,手足冰冷地僵在原地,沉声道: “只怕是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庭院之中有人朗声道: “的确是来不及了!” 剧孟一边拭去长剑之上沾染的血迹,一边自暗处走出,显露在虞瑛瑶的视线之中。 看着死死看着自己的虞瑛瑶,剧孟微微躬身行礼,道: “尚虞备用处,翊卫使剧孟,见过公主!” 虞瑛瑶上下打量着剧孟,咬牙道: “云国人!” 剧孟站直了身形,对着西南方向遥遥一拱手,道: “陛下说了,今夜之后,天下之中只有柔宁帝姬,再无十四公主!” 此时的剧孟,双眼锐利,满含杀意,手已然按在了剑柄之上。 虞瑛瑶在暗中搅弄风云的手段,的确是足够厉害的。但她到底不通武功,此时在剧孟的杀机锁定之下,她浑身已经开始不由得颤抖起来。 “恭送公主上路!”此时的剧孟朗喝一声,长剑已然出鞘。 锋锐的剑气,自长剑之上肆虐而出,顷刻之间化作道道剑光,直透虞瑛瑶的胸膛。 虞瑛瑶瞳孔一散,只觉胸口一疼,整个人顿时无力地朝后跌去。 鹤音面色呆滞,怔在原地,看着虞瑛瑶在自己面前缓缓瘫倒,只觉天旋地转,手足发软。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一声暴喝传来,忽然将鹤音惊醒。 “啊呀呀,大胆逆贼,休伤小姐!” 破音尖锐的声调。在鹤音听来,却是宛若仙音。 她猛地扭头望去,便身穿三品绣衣官服的钟子濯,此时忽然领着一众绣衣使杀出。 富态的身躯被锦缎绣衣勾勒住,每跑一步,圆润凸起的腹部便颤抖几下。也或许是因为心中急切,钟子濯脸上露出狰狞之色,原本和气的胖脸,此时看上去有些丑陋。 但落入此时的鹤音眼中,钟子濯便好似加了滤镜一般,显得格外的身形高大,气势威武。 看着如神兵天降的钟子濯,鹤音眼中已是热泪盈眶,激动地喊道: “快救小姐!” 一时之间,喊杀之声响起小院之中。 钟子濯奋勇当先,手持兵刃勇武无敌,左突右支,在人群之中砍杀不断,竟然硬生生地冲到了剧孟身前。 剧孟长剑挥舞,想要阻拦,钟子濯带来的一众绣衣使之中,竟然越出数人,为钟子濯拦住了长剑,旋即缠斗一起。 钟子濯冲到了虞瑛瑶身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张嘴哀嚎道: “小姐啊,你怎么就这么去……” 话音未落,鹤音却是忽然打断道: “钟指挥使,小姐还有气息!” 钟子濯哭嚎的声音,顿时一滞。 低头看去,便见躺倒在地的虞瑛瑶胸膛要害之处明明已被剑气刺穿胸口,此时胸膛却依旧不断起伏,看架势似乎还吊着一口气。 我靠,还没死?这和原本计划的,不太一样啊! 钟子濯呆在原地,眼睛一瞪,下意识地看向身后的剧孟。 你小子,是不是不行,这都没弄死? 鹤音这个时候心中急切,自然是无法察觉道钟子濯的异样,连忙道: “快,钟指挥使,先随我自密道,护送小姐离开!” 钟子濯愣住了片刻,扭头看了看四周。 此时整座小院之中,两拨人为了这出戏逼真,演得都很是投入。你来我往之间,兵刃交鸣,任谁看来,都是厮杀正烈的架势,根本没有人注意到钟子濯此时遇到的困境。 “钟大人,快走。要不然、要不然小姐她就……”鹤音拉着钟子濯的衣袖,声音有些更咽道。 眼前这出戏,是为了日后,岐王能够更加信任钟子濯。 而眼前的鹤音,才是最为关键的人物,是日后来证明钟子濯的赤胆忠心的人证。在她面前,自然是不能将戏演差了的! 万般无奈之下,钟子濯只得硬着头皮,道: “好,请姑娘快带路吧!” 鹤音闻言,当即精神一振,咬着牙站起身来,帮着钟子濯抱起虞瑛瑶,然后快步上前带路。 只见她在书架之上拨弄了几下,一阵机关声响起,书架顿时平移开来,露出了藏在后面的深邃密道。 鹤音扭头看了一眼缠斗正激烈的刺客与绣衣使,心中一定,道: “快走!” 说罢,她便率先进入密道之中引路。 钟子濯扭头看了一眼剧孟,或许是因为对自己的剑术极有信心,剧孟根本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还以为这个侍女是不愿虞瑛瑶尸体落入敌手。 注意到钟子濯的视线,他眼睛一眨,对着钟子濯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去吧,这里有我呢! “杀,莫要让他们跑了!”剧孟故意高喊道。 钟子濯只觉胸口一闷,心累地叹息一声,只能迈步进入密道之中。 可还没等他走上几步,突然之间,便听到“咚”的一声清脆响声传来。 钟子濯一愣,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便看到怀中横抱着的虞瑛瑶,此时那洁白的额头之上,重重地磕在密道石壁之上,顿时泛起一片青紫。 这条密道很是狭窄,本就仅能勉强容纳一人通过。 刚刚的钟子濯,心中也还在想着接下来该如何处理的法子,自然便有些分神,一个没留意,竟然将虞瑛瑶重重地撞在了石壁之上。 那很是清脆的声响,以及虞瑛瑶瞬间青紫的额头,都代表着刚刚那一下,撞得并不轻…… 钟子濯心中吓了一跳,连忙抬头,朝前方带路的鹤音看去。 但此时的鹤音,因为身后传来的喊杀之声,显然没有留意到什么。 钟子濯脚步一顿,看了看狭窄的密道,又看了看怀中的虞瑛瑶,眉头忽然一动,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一抹奸诈的笑意。 前面领路的鹤音微微回头,急声道: “钟指挥使,快点啊!” 钟子濯当即收敛笑容,深吸一口气,急声道: “快走,追兵追上来了!” 鹤音一惊,果然听到了身后密道传来的脚步之声,不由再次慌了神,连忙道: “快,快随我来!” 因为担心追兵,二人再也不顾其他,在密道之中小跑着前进。 “咚” “咚” “咚” 清脆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在密道之中响起,却又因为身后密道传来的喊杀而被遮掩住了。 虞瑛瑶原本光洁的额头之上,此时已然被硬生生地磕破了好几个口子。也就是密道昏暗,有些看不清楚,要不然早就被前面引路的鹤音发现异样了。 “咚!” 在钟子濯的暗中使劲之下,虞瑛瑶的额头,再次狠狠地与密道石壁撞在了一起。 已经陷入了昏迷的虞瑛瑶,此时竟然眼皮一阵翻动,猛地睁开双眼,死死地盯着钟子濯,眼中先是惊疑,随后恍然大悟,最后满是愤怒之色。 显然,刚刚的她只是昏迷,对于钟子濯的小动作,还是能够察觉到的。 钟子濯低头,正好看到满头血污的虞瑛瑶,睁开双眼瞪着他,顿时被吓了一跳,手中不由自主地用力,再次将虞瑛瑶撞到了石壁之上。 “咚!” 虞瑛瑶白眼一翻,终于彻底失去了意识。 看着胸膛不再起伏的虞瑛瑶,钟子濯忽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第十三章 尘埃落定 当晋王带着一众心腹来到皇宫前的时候,银汉门已然被打开。 晋王心腹领着数名身着甲胄的禁卫军将领,快步来到晋王面前,齐齐行礼,喝道: “见到殿下!” 晋王勒住战马,看着手下心腹,肃声道: “宫中情况如何?” “启禀殿下,属下以护驾之名入宫,得虎贲军、射声营、常从军相助,已控制谨身殿。剩余禁卫军不明就里,不敢轻举妄动!” 夏国的谨身殿,和云国养心殿功能差不多,都是皇帝不上朝之时,日常处理政务之地。 夏皇毕竟也都是七八十的人了,后宫自然是不怎么回去的,所以这谨身殿,也便成了夏国皇宫之中,实际上的皇帝寝殿。拿下了这里,就意味着当今夏皇,也已经就落到了晋王的手里。 晋王抬头朝皇宫之中望去,透过敞开的银汉门,一眼便可以看到甬道两旁,有禁卫军将士们明火执仗,一片死寂无声,整个皇城之中尽透着凌厉沉肃之意。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宫中却没有响起喊杀之声,显然是已经控制住了局势。 禁卫军驻守皇城,负责护卫帝驾。如此紧要位置,要的不是禁卫军能打,而是听话!作为一支没有自己思想的军队,在皇帝没有明确下令之前,是绝对不能,也不敢有所动作的。 所以古往今来的历朝历代,像这种叛军诈称奉诏入宫控制皇帝,禁卫军便茫然无措的情况,时常发生。 饶是晋王平日稳重,此时看着对自己毫无防备的皇城,心中也不由得生起得意狂喜之情。 逆风起势,夺得大位,这番果决手段,也不比当初云皇铲除权臣之事,也差不了多少! 此时的晋王,身骑战马之上,脸上神采飞扬,意气风发,朗声喝道: “逆贼挟制圣驾,父皇必然受了惊吓。本王欲入宫,亲自侍奉陛下榻前!” 在场众人都是晋王心腹,自然不需要用这样冠冕堂皇的借口开说明。此时说这话,更多的是已经在思考之后如何稳定国中局势,乃至顾念这自己日后在史书之上的记载了。 众人也很是配合,当即跪倒在道路两旁,神色肃然,齐齐俯身一拜,叩首在地,喝声道: “恭迎殿下入宫!” 此时这些人虽然未曾开口山呼万岁,但行礼之时,俨然已经用上了叩拜君王的礼节。 晋王身骑战马之上,忽然转过头去,看向身旁跟着的道衍,沉声道: “大师可要想清楚了,在这里就投效本王麾下,和过会儿到了谨身殿再下决定,那日后恩赏待遇可是不一样的!” 道衍被几名晋王身边的护卫看护着,之前一直没有机会逃离,所以随着晋王的一众心腹,跟来了这夏国皇宫之前。 此时听到晋王所言,道衍神色从容,未曾接话,只是口宣一声佛号便低垂下眼眉。 此时的晋王,正是最为得意之时,满心皆被激动狂喜之意填满,自然不会朝别处想,只以为道衍这个时候还未曾看清局势。 “入宫!” 晋王轻哼一声,当即一夹马腹,在众将士的跪迎之下,领着一众心腹,浩浩荡荡地朝皇宫之内而去。 自银汉门而入,路途之上,尽是明火执仗的禁卫军守卫两侧。晋王领着众心腹,畅通无阻地来到了谨身殿前。 而此时,谨身殿殿门之前,唯有老太监四喜略有佝偻的身影,死死守候在这里,纵然直面殿前禁卫军,也是一副寸步不让的架势。 老太监修为很高,起码也是九阶绝顶的高手,晋王此前心中一直有所忌惮。 但到了如今,在晋王看来,显然已经不是一个老太监、一个绝顶高手,就能够逆转局势的了! 宫中大半的禁卫军倒戈相向,剩余兵马茫然无措,整个谨身殿,都已被大军围困。老太监武功便是再高,难道还能扛着老爷子冲出来不成? 晋王毫不在意拦在殿前的老太监,翻身下马,在身边护卫高手的陪同之下,快步来到殿门之前,俯身拜倒在地,朗声道: “皇城动乱,儿臣领兵平叛至此,忧心圣驾安危,特此求见父皇!” 宫变夺权,天然就有不正当性。若是再以子弑父,那晋王他便别想坐稳江山了。就算是老夏皇如今已经病重垂危,时日无多,那也不能死在今晚! 所以晋王此时的言行之间,依旧是极为恭敬,毫无逾矩之处。 话音落下,便听到谨身殿中,传来夏皇那低沉嘶哑的声音: “准!” 殿中老夏皇出言,原本守在殿门之前的老太监四喜也不再阻拦,微微后退一步,让开了身形。 晋王瞥了一眼老太监,心中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他微微抬手,当即便有亲信上前,帮着晋王脱下外面罩着的甲胄,除下佩剑。又整了整衣冠,晋王方才抬腿朝谨身殿之中走去。 一进入谨身殿中,便是一股子浓厚的药味扑鼻而来。药味之间,还隐约夹杂着一股,老年人都有的老旧腐朽气味。 晋王强忍心中激动之情,朝殿中龙椅之上望去,脸上笑容顿时一僵,呆愣在原地。 便见谨身殿中,老夏皇拖着病躯,强撑着坐在龙椅之上。 而在老夏皇身旁,此时本应该在回京路上的岐王,竟然出现夏皇的身旁,神情复杂地看着走入殿中的晋王,开口道: “三哥……” 晋王猛地回过神来,看着站在陛阶上的岐王,不敢置信地道: “十九、你,你竟然已经回到了京城?” 岐王幽幽一叹,道: “此前父皇急诏,命我暗中回京,前日刚到京中,便被直接带入了皇宫,贴身侍奉父皇……” 听到这话,晋王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倒退两步,震惊地看向龙椅之上几乎已经不能坐直身躯的夏皇。 晋王再傻,此时也发觉了不对劲。 江城府距离金陵城远隔数千里,便是命高手快马加鞭,日夜不息,一来一去也得大半个月的路程。 岐王能够及时出现在这里,那唯有一个解释。 他所做的一切,全都落入了夏皇的算计之中! 想到这里,晋王满脸震惊之色,看着夏皇,咬牙道: “父皇,都是您的安排?” 老夏皇轻咳了几声,坐直了身子,深深地看着晋王,嘶哑道: “礼儿,你让朕失望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谨身殿外,忽然响起一阵喊杀之声。 “陛下有旨,禁卫军听令!晋王谋逆叛乱,党羽一概诛杀,勿放勿纵!” “是!” 将士忽然应诺,高呼之声响彻皇宫上空。 晋王仓皇地扭头朝殿外看去,便见刚刚还对他俯首帖耳的禁卫军,此时突然倒戈,拔刀杀向自己带来的一众心腹。 晋王真正能够掌握的,不过就是几百私兵。此时这些私兵,尚且还散乱在宫中各处,所以厮杀之声响起不过片刻的功夫,便逐渐微弱起来,然后很快便彻底安静下来。 此时的夏皇,在岐王的搀扶之下,很是勉强地站起身来,看着殿中面露慌张之色的晋王,沉声道: “你起兵入皇城,朕不生气,还高兴于你今夜的果断决然。你和云国人勾结一起,朕也没觉得有什么,皇位之争凶险无比,能够借用的力量自然不能客气。” 说到这里,夏皇眼中一厉,气息微微粗喘,道: “朕失望于,你竟然这般轻易地,便选择相信朕故意安排到你手下的那些将领!你但凡留个心眼,让那些云国人多查一查,也定然能够查出点蛛丝马迹来!” 夏皇颤抖着抬起手,指着身下的龙椅,咬牙道: “坐这个位置,耳朵里听到的,从来都是谄媚之言。每个臣子,都会对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说,他会誓死效忠。但他们心中藏着的蝇头苟利,就真的少吗?这都看不清楚,你怎么敢想坐这个位置的!” 此时的晋王,根本没有听老夏皇的长篇大论,神情恍惚着,耳边只仿佛传来了手下心腹们死前绝望的喊声。 他脚下一个踉跄,猛地跌坐在地上,双目微微闭起,颤声道: “输了,输了……” 看到晋王这幅不成器的模样,夏皇胸口猛地一堵,心中怒火压抑不住,随手自案桌之上抓起白玉镇纸,奋力朝晋王掷去。 夏皇如今的身体,的确已经是油尽灯枯,浑身无力,全力扔出去的镇纸根本没有抛出多远,便直接砸在了地上。 摔在地上的白玉镇纸碎裂,让失神的晋王一惊,回过神来。 注意到此时浑身颤抖,气息粗喘的夏皇,晋王慢慢抬起头来,神色显得有些狰狞,咬牙道: “呵呵,先放儿臣出府,又命禁卫军假意效忠,最后再散布告您病重垂危的消息,暗中诏令十九归京……” “若非这般,儿臣又怎么可能这般,将所有希望都放在那些禁卫军将领身上,匆忙起兵?到了现在,您再来一句儿臣不成器?” 说到这里,晋王眼眶一红,拳头紧紧攥起,脖间青筋暴露,道: “还有,既然您知道云国人在儿臣身边,那为何,不帮一帮儿臣……儿臣、儿臣本来已经不想争了!” 悔恨的泪水,垂落在地。 原本晋王,已经失去了夺嫡之意,就想守着王府,安生当他的王爷的。 是云国道衍为了参与夏国夺嫡之争,挑动朝政动荡,这才用尽了手段,逼他出来重新夺嫡。 既然夏皇早就知道云国人在他的身边,为何不出手?为何还要放到出府? 这番话一出,便是夏皇,也是神情一滞,哑然以对。 放晋王出府,是为了制衡平衡岐王势力。这个道理,纵然在场三人心里都很是清楚,却也不好说出来。 沉默许久,夏皇方才开口道: “云国人的事情,朕也是此前刚知道的。此前朕的人在你身边看到了那个和尚,顺着查了一下,朕也不知道你竟然已经早就和云国人勾结到了一起……” 夏国国内,道教盛行,和尚可是少见,有名有姓的根本没有几个。绣衣使顺着这个线索查一查,果然在道衍身边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这才确定他是云国之人。 若非那些假意投效晋王的禁卫军将领,在晋王府书房之前注意到了道衍,夏皇只怕现在都不知道,云国人胆子竟然大到这种地步,都敢插手夺嫡之事了! 晋王冷笑两声,又道: “原来如此啊,看来是儿臣错怪父皇了!” 此时的晋王,看了看一旁神色复杂,默然无语的岐王,脸上忽然浮现一丝不甘之色,咬牙道: “事已至此,儿臣自知已无生路,只问一句。父皇您,为何这般看重十九?” 当初一众皇子在晋王府之中抱怨岐王的话,晋王又何曾不是这般想的呢? 岐王的起势,既不是依靠母妃家的势力、人脉,也不是靠自己努力获得朝中大臣们的认可,论能力秉性,更是一点也看不出人君的模样,完全就是老夏皇全力捧出来的! 今夜之败,更是老夏皇布局算计的,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如何能够让晋王甘心? 看着刚刚还志得意满的晋王,此时颇显狼狈之像,夏皇眉头微微一皱,开口道: “你性子圆滑沉稳,年轻时行为处事,理政办差,便跟个官场老油子一般,稍有惹祸之事,你便不愿沾身。这固然,会让朝中大臣们夸你处事周到,长袖善舞。但这样没有担当的性子,若是成为君王,于国何益处?” 不说别的,就说当初,夏皇暗中授意晋王岐王二人前往西南边军,去敲打、处理盘踞军中的西南将门。 岐王去干得罪人的事情,全力削弱西南将门。而晋王则唱起了红脸,从中不断斡旋,以施恩这些西南将门。 当然了,这可以说他是为了稳定西南边军,而用的恩威并施,刚柔并济的手段。 但之后,岐王见西南将门纵兵屠戮百姓,便是宁愿担负擅调兵马的罪责,也要借机屠尽了这些将门世家,为朝廷清理了这些盘踞在西南之地,吸朝廷血的蚂蟥虫。 反观晋王,明明是与岐王一同前去办差的,到了最后,却能够油滑地脱身,让岐王独自一人承担罪责。 “凌儿不如你们一众兄弟,但就有一样好,敢任事有担当!没有这一点,朕不敢将江山交给他!” 晋王又看了一眼岐王,忍不住对夏皇辩驳道: “大夏皇帝,只要敢任事就能做?当年的孝文仁皇帝,如何如何也当不上敢任事的评价,但也因仁慈宽厚,而贤明传播,成为了一代明君!” 听到这话,老夏皇脸色一沉,幽幽道: “我国朝党争,便由孝文仁皇帝一朝始!” 作为夏国朝野传颂的一代君王,孝文仁皇帝在道德秉性之上,的确堪称历代君王之最。 但好人,不代表就是好皇帝…… “而且,朕的继承人,别的可以不管,但一定要敢任事!”老夏皇语气坚定地道。 而就在这个时候,数道满身血腥气息的身影,快步走入殿中,俯身拜倒,道: “启奏陛下,一应叛军、晋王党羽,皆已伏诛!各处宫门,已由各部禁卫军分别掌握。” “启奏陛下,京中城防已皆有左军将军营接管!” “启奏陛下,羽林军弹压京师,已将趁机作乱之人,一应镇压!” 此时,老太监四喜亦是快步走入殿中,躬身一礼,道: “陛下,绣衣使的人马尽数出动。楚王、鲁王、齐王等亲王,皆已被圈禁府中!” 老夏皇周身气势顿时冷冽,喝道: “诸皇子,勾结晋王,犯上作乱,大逆不道。念其从犯,只一应褫夺王号,幽禁府中,终身不得外出半步!” 此言一出,无论是一旁扶着夏皇的岐王,还是殿中瘫坐着的晋王,皆是心中一惊。 “父皇,不需如此吧?”岐王忍不住道。 夏皇微微瞥了他一眼,沉声道: “你的这些兄弟,争了这么多年的储君之位,心已经野了,今后也不会安生的。朕今夜一同帮你收拾了,省的你日后落个谋害兄弟的名声!” 岐王闻言,顿时闭嘴不言。 老夏皇皆是他考虑打算,这时候再多话,便太过不知好歹了! 晋王闻言,凄然一笑,道: “有没有勾结,父皇比儿臣还清楚呢!” 说到底,楚王他们也只不过是想推晋王出来,和岐王好好争一争罢了。起兵造反,他们只怕还是不敢的。 说到这里,晋王抬头看向岐王,语带嘲讽地道: “看来陛下眼中,也就只要你这么一个儿子了……” 悉心布局,连逼带哄地让自己造反,治罪的同时,顺便将一众亲王治罪。合着在你老爷子的眼中,就岐王值得这般用心? 老夏皇听到这般气话,竟然也不恼,只是静静地看向晋王,沉声道: “你们都是朕的儿子,但是凌儿,还是大夏下一任的皇帝……” “今日你便可知道,为什么朕的继承人,一定是要敢任事的!” 说到这里,老夏皇微微推开岐王扶着自己的手,强撑着站直了身子,高声喝道: “传诏!” “诸皇子行大逆不道之事,朝中多有附翼之人。着令岐王主彻查此事,绣衣使听从调遣,不得有误!” “遵旨!” 一旁的老太监四喜,连忙应道。然后上前来到岐王身边,躬身一礼,双手举起一份名单,奉到他的面前,道: “一应逆党名单,绣衣使已整理完毕,请殿下过目!” 岐王下意识地接过名单,扫过一眼,心中便忍不住一跳,惊呼道: “父皇?” 名单之上,尽是朝中大员。若是真按照名单捉捕,只怕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朝堂大地震啊! 老夏皇此时似乎是有些吃力,瞒珊着坐回了龙椅之上,歇息了一会儿,方才继续道: “若不如此清理,朝中党争如何结束?” “朕可以帮你处理好你的那些兄弟,但这些百家出身,一心党争的朝中官员,若非是你亲自动手铲除的,朕死后,必然会再起波澜的。去用血淋淋的杀戮,告诉世人,你岐王满心厌恶这些,整天只知勾心斗角,琢磨党争的人!” 岐王闻言,想到自己此前在京城之中协理政务之时遇到的那些蝇头苟利的腌臜事,又想起自己西南招讨司衙门之中,百家弟子齐心协理,共克时艰的事情,心中顿时有所触动。 只见他双眼之中坚定决然之色一闪而过,当即俯身跪倒,朗声喝道: “儿臣,遵旨!” 嗜杀,敢杀,虽然对皇帝的名声来说并不好听。但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却也并非一定不是一件好事! 此时的晋王,定定地看着俯身接旨的岐王,心中忽然闪过一丝念头。 若是换成自己,自己会选择接下这道圣旨吗? 或许,不会吧…… 朝中党争的根源,其实是为百家理念之争。若是想要彻底清理党争,便要清洗朝中百家出身的官员。 清洗掉近乎占据朝中八成的文武官员,晋王只要一想,便是一阵心慌,根本不可能接下这道圣旨。 此时的夏皇,稍稍歇息了一会儿,再次看向有些失魂落魄的晋王,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不忍之色。 沉默一会儿之后,夏皇沉声道: “将你手中,有关云国暗探的所有消息交出来,你晋王府上下,朕可以不杀!” 绣衣使如今,也已经开始彻查金陵城中的云国暗探,说不得晋王知道的,还不如夏皇呢。 这个时候说这些,无非就是夏皇心中尚念着那么一丝父子恩情,想要找个借口,给晋王留个血脉而已。 晋王闻言,凄然一笑,变坐为跪,俯身一礼,颤声道: “多谢陛下!” 不自称儿臣,不口称父皇,显然便是依旧对夏皇用自己布局,眼睁睁看着自己步入死境的绝情而心有恨意。 但为了王府上下,此时的晋王,却不得不俯首叩拜。 愤恨、不甘、庆幸、欢喜,个中复杂情绪,实在难以言表。 片刻之后,谨身殿中,便有绣衣使快步跑出,口中高喊道: “和尚,那个和尚死不得!” 此时,正在打扫战场的一众禁卫军闻言,手下顿时一愣。 什么叫,和尚死不得? 绣衣使快步跑来,看着一众禁卫军,当即喝道: “和尚,刚刚晋王党羽之中的那个和尚呢?快找,那人是云国密探,陛下有令,暂时死不得!” 一众禁卫军闻言,环顾着满地的死尸,眼角顿时一抽。 刚刚明明是说,要尽数诛杀的啊…… 皇帝下旨,这些话自然不能是说出口的,无非就是禁卫军们自己心中抱怨两句,然后低着头,在满地尸身之中翻找着,想要从中找到什么和尚。 但寻了半天,将地上所有尸身都翻遍了,竟然也没有找到一个和尚的尸体。 一名禁卫军将领,对着一众手下,有些迟疑地道: “你们刚刚,可曾遇到一和尚?” 一众禁卫军闻言,连连摇头,表示自己没有看到。 只有一名禁卫军开口道: “刚刚属下,的确是看到人群之中有一留着光头的和尚来着。但厮杀起来的时候,他一个晃身,便消失不见了啊……” 众人闻言,脸色顿时流露出惊恐之色。 刚刚还在,但这个时候翻遍了尸体也没有看到,这不就是说,有人跑掉了吗?当今陛下此前,可是有令,勿放勿纵啊! 禁卫军将领双眼圆睁,又惊又怒,嘶声力竭地喊道: “快,传令宫中各部兵马,把手各处宫门、殿门,一定要那和尚找出来!” “是!”众将士齐齐喝道。 片刻之后,谨身殿中,禁卫军将领颤颤巍巍地禀报道: “启禀陛下,臣等刚刚在殿外,未曾寻到什么和尚……只怕、只怕,是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暗中逃了!” 夏皇闻言,眉头一皱,反问道: “逃了?” “是……”禁卫军将领硬着头皮道。 夏皇愣住了一会儿,忽然失笑一声,嘶哑着声音道: “大军封锁宫门,竟然也能够让人逃了?那是不是他下次再用同样的手段,就能够暗中潜入皇宫中,来到朕的身边,直接取走朕的项上人头?” 此时夏皇的脸上,虽然带着笑意,声音也并不高大,但其中的冷冽之意,却是让跪倒在地的禁卫军将领浑身颤颤发抖。 “请陛下恕罪!” “好,晋王说的看来是真的!这云国的探子,已经将触手伸到了朝堂上下,宫廷内外,便连朕的禁卫军中,也能安插人手!”夏皇咬牙道。 在夏皇看来,若非是禁卫军中有云国的人,道衍又如何能够逃出去? 跪倒在地的禁卫军将领闻言,心中顿时一慌,连忙开口道: “陛下,刚刚一共在殿外出手的,还有绣衣使!” 夏皇闻言,脸上一愣,咬牙道: “岐王,你这次办差,顺便将绣衣使之中清理一遍!朕倒要看看,云国人的本事到底有多大,是不是真的将朝中上上下下尽皆渗透了!” 岐王闻言,沉声道: “遵旨!” 而就在此时,夏国皇城正门处,易容过后的道衍与虚竹,凭借着手中的绣衣使腰牌,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出皇宫之中。 今夜宫中动乱,此时便是驻守皇宫各处的禁卫军们,也不可妄动。唯有绣衣使,因为要传递宫中内外情报消息,所以一路行来畅通无阻。 丹凤门外,早有等候的人手接应。看到二人前来,连忙牵着马车迎了上来。 “大师,一应人手皆已经撤出去了!” “好,之后金陵城多有动荡,我们也得撤!” 道衍进入马车之中,随手取下头上的假发套,掀开车帘看着前方巍峨雄伟的夏国皇城,忽然轻叹一声,道: “今日一别,只怕下次来金陵城,得是随着陛下大军来此了……” 这次的道衍在金陵城,实在是太出风头了!日后别说他了,估计就是随便来几个和尚,绣衣使那边都得风声鹤唳了。所以这金陵城,日后他是别想再来了! 虚竹闻言,眼睛眨动,心中却是长舒了一口气。 这金陵城太过危险了,道衍大师又喜弄险,日后不来了才好呢! --------- 让时间,倒回到晋王起事的数日之前。 静室之中,檀香冉冉升起,伴随着阵阵木鱼之声,是道衍与虚竹的轻声念经之声。 道衍和虚竹二人,一个历史上记载,受封国公后却依旧不愿还俗,退朝之后依旧身穿僧袍持戒,还得朱棣亲自下令方才换回了俗家姓名。虚竹更不用说,从始至终都心心念念着,要当他的小和尚。 都是对佛法极为虔诚之人,此时便是身在他国,每日的功课经文,却是一日都不曾落下。 可还未等他们二人做完功课,便听到静室之外,忽然传来剧孟急切之声。 “大师,有急报!” 道衍猛地睁开双眼,示意虚竹继续做功课,自己则快步走出静室。 自己的习惯,手下人不是不知道,若非当真紧急的情报,一般不会在这个时候前来打搅。 剧孟一见道衍,当即开口道: “大师,绣衣使那边传来的情报,夏皇不知为何,似乎忽然注意到了大师您的踪迹,直接安排了人手,在暗中严查着。” 听闻此言,道衍眉头一皱,手中下意识地摸索着手上把住的佛珠,沉声道: “查我?” 夏国那边,就算注意到云国的暗探,按理说也应该是外围那些动作最频繁的暗探才是,绝对不该是直接就发现自己了啊! 除非,是晋王府那边出了问题! 可是,晋王府上下,早就被粘杆处清理过了,绣衣使那边更有钟子濯盯着,要是会出问题,自己早就被发现了,又怎么可能等到了今日? 所以,自己是最近几日,无意之中露出了什么破绽? 道衍沉吟许久,忽然他脑中精光一闪,便想到了前些时日在晋王府中,与自己碰过面的那几名禁卫军将领。 想到这里,道衍眼睛一眯,自言自语道: “难道那些人,是夏皇的人……” 剧孟在一旁,闻言顿时一愣,道: “什么夏皇的人?” 道衍眼睛一动,沉声道: “还记得几天前我让你查的那几名禁卫军将领吗?再派人去好好查一查,这些人有问题!” “是!” 第十四章 反向清洗绣衣使 旭日初升,天色放亮,皇宫大门此时轰然而开。 随着宫门打开,皇城之外暗中隐藏着的无数道视线,顿时紧张起来,齐齐地盯着皇城宫门之前。 昨夜皇城动乱,动静并不算小。金陵城内外,大大小小的所有势力,虽然大都是不敢妄动。但为了早做准备,也自然是想尽了办法打探皇宫之中的结果,想要为之后做准备。 这些眼线,便是各方势力的安排。 便见宫门之中,有百余骑快马飞出。马蹄声阵阵,锦缎绣衣服飘扬,精干的绣衣使者们身负战马之上,满脸冷厉,周身尽显肃杀之气,让人心中一震。 为首的岐王此时未着甲胄,反而穿着平日不常穿的亲王蟒袍,纵马疾驰之时,身上的宽大王袍随风而动,其上绣金龙纹翻涌,自有一派王者堂皇之气。 此时看着岐王自皇宫而出,身后更是跟着如此之多的绣衣使,暗中隐藏之人,皆是浑身一震,震惊无比地看向为首的岐王。 这岐王,此时不是应该还在回金陵的路上吗?他到底,是何时进入皇宫之中的?为何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来? 岐王乃是此前,夏皇当今表露出想要立为储君的人选。 近来金陵城中的诸多异动,可是也有大半的原因,是因为岐王远在西南,极有可能无法及时赶回京师。 而他此时的突然出现,象征了很多东西。 岐王此前的行踪是假的,昨夜皇宫动乱是故意引人入局的,甚至就连夏皇的病重垂危,也是假的…… 汇聚起来,其实就代表着一件事。 昨夜动乱的结果,最终是晋王失败了。而这位此前一直不被人看好的岐王殿下,已经战胜了最大的对手,彻底坐稳了自己储君的位置! “速去回禀主君,岐王殿下赢了!” 类似这样的话,此时暗中不知响起了多少次。 岐王神色冷厉,便领一众绣衣使快马而行,径直杀入金陵城诸位朝中大臣的府邸之上,手持夏皇钦此的帝令,在大臣们震惊无比的眼神之中,冷声喝道: “皇三子晋王昭礼勾结诸皇子,谋逆作乱,罪不容恕。朝中文武,多有附翼,不可饶恕。着令岐王领绣衣使,从严查办!” “当朝太常卿严正,牵涉谋逆大案,即日罢黜官职,入狱严审!” “太傅长史付伟,牵涉此案,罢黜官职,着绣衣使拷问详查!” “安众将军姚远……” “京兆尹孙思……” “太中大夫章磊……” “右扶风陶敏……” …… 这些昔日高高在上的朝中文武百官,此前大都觉得,自己并非是哪位皇子的心腹,日后无论是谁当上皇帝,都需要他们治理国家。 可是他们万万都没有想到,本是皇家内部夺嫡之争,竟然也能够牵涉到自己这些人的身上。 “岐王殿下,下官冤枉啊!” “殿下,臣未曾参与谋逆大事,冤枉啊!” “岐王,你可是因为老夫与你有过龌龊,所以这才挟私报复?” “狗日的岐王,老子要到陛下面前参你一本!” “呜呜呜,岐王殿下,臣知罪……” 面对着岐王,这些官员或是不断喊冤叫屈,或是激愤到破口大骂,还有惊惧到浑身战栗不能自已的,然后便都被绣衣使们强压着带走。 甚至少数有几人胆敢动武的,不过顷刻之间便被岐王身边带着的绣衣使高手残酷镇压下去。 一时之间,这权贵聚集,尽是大臣勋贵们府邸的金陵城城南,响起痛哭、惨叫、哀嚎之声。 岐王身骑马上,尽管哀求唾骂之声不断传入他的耳中,但是他依旧神情未变,只是漠然地看着前方,眼神坚定,丝毫不为所动。 一如当初,他在西南,选择承担罪责,毅然决然地引兵屠戮将门之时…… “殿下!殿下……大胆,你们放我过去,我有急事要禀报殿下!”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急切的声音,传入了岐王的耳中。 岐王微微回过神来,循声望去,便见一侍女打扮,浑身凌乱狼狈,但看起来颇为眼熟的声音,正被几名绣衣使粗暴地推开,呵斥道: “退下!王驾在此,胆敢冒犯,定斩不饶!” 此时的岐王,奉命捉拿朝中官员,这最是惹人恨,一众绣衣使来之前,早就被老太监四喜千叮咛万嘱咐地交代过,要悉心保护岐王的安危,此时如何敢放这不明来路的人靠近? 岐王看着那侍女,越看越觉得像虞瑛瑶身边的侍女鹤音,眉头当即一皱,高声喝道: “放她近前来回话!” 几名绣衣使闻言,当即一愣。 而那侍女便趁着这个机会,连忙绕过绣衣使们,对着岐王急呼道: “殿下,小姐有危险,云国派人前来刺杀!” 岐王闻言,心中一惊,仔细打量着来人,竟然真的是自己妹妹身边的贴身侍女鹤音。 “你说什么?”岐王猛地跳下马,一把抓住鹤音,急切地问道。 鹤音看着岐王,眼中一红,声音更咽地道: “殿下,云国派人前来刺杀,小姐性命垂危,被钟指挥使护着送走。但云国刺客穷追不舍,奴婢无意之间便和钟指挥使失散了,去王府求援的时候正好看到您……殿下,您快点派人去救小姐吧!” 岐王闻言,双眼圆睁,惊怒道: “来人!” “臣等在!”一众绣衣使当即暴喝道。 岐王看向鹤音,咬牙道: “你带路,快点!” 此时的岐王,便连抄家也顾不上了,带着身边所有人马,在鹤音的指引之下快马而去。 而就在此时,距离岐王所在并不远的一条隐蔽巷子中,钟子濯鬼头鬼脑地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处,旋即又缩了回去,口中催促道: “你快点啊!” 巷子之中,一名打扮成普通百姓模样的粘杆处侍卫站起身来,拱手道: “大人,处理好了!” 便见虞瑛瑶的尸体,此时静静地躺在地上。原本被钟子濯故意弄得满头青紫血污,此时也在这些粘杆处侍卫的遮掩处理之下,有些看不出来了。 钟子濯打量了一眼,皱眉道: “还是有点看得出来啊……” 虞瑛瑶的死因,只能是被剧孟一剑穿胸,重伤不治而死。绝对不能是,因为钟子濯带着她逃跑的时候,将她生生磕死的! 那名粘杆处侍卫有些无奈,犹豫着道: “大人的手段,实在有些糙了……时间太过仓促,属下也只能弄成这样了。” 虽然是因为这女子体质异于常人,剧翊卫使没能一剑刺死,无奈之下钟翊卫使只能这般。可是这手段,粗糙得不能入眼,实在不像是粘杆处出身的人啊。 若是这位夏国十四公主落到了自己的手中,自己起码有九种方法不动神色地弄死她。 九种! 钟子濯眼睛动了动,无奈地道: “谁能想到,这岐王突然回来了呢。本来我还想着,等着他回来的时候,还得半个月之后的。” 本来若是岐王不能回来,他还是有时间从容安排的。粘杆处、东厂麾下,都收拢有能人异士,细心伪装之下,自然是不用担心的。 可是万万没想到,这岐王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暗中回了京城!为防露出马脚,他只能想办法故意甩开侍女鹤音,寻到了粘杆处的一名暗桩帮忙。 想到这里,钟子濯咬了咬牙,狠心道: “算了,在我腿上砍一刀。轻点啊,做个样子就行了……” 这位粘杆处侍卫闻言,眉头一动,当即身形一矮,手中匕首突然出现,随手一挥。 钟子濯还没有反应过来,小腿之上便多了好大的一个口子,鲜血瞬间流出,浸湿了衣裤。 “哎呦,哎呦呦,你小子行啊,说砍就砍啊!”钟子濯顿时痛呼一声,龇牙咧嘴地道: 这名粘杆处侍卫讪笑一声,一边收起手中匕首,一边道: “大人之命,属下不敢不从……大人放心,虽然看着吓人,但绝对只是皮肉伤,筋骨一点都没有碰到!” 钟子濯撇了撇嘴,看着旁边的小巷墙壁,轻叹一声,然后咬着牙,猛地朝墙上撞去。 只听得“砰”的一声,钟子濯撞到墙壁之上,然后又顺势在地上翻了几个滚,将自己弄得满身尘土,浑身擦伤。 做完这一切,他才嘴里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来,重新背起虞瑛瑶的尸体,嘴里嘀咕道: “好歹保下你妹妹的全尸,不小心摔了两下没事吧……” 说到这里,钟子濯脚步忽然一停,扭头看向那名粘杆处侍卫,道: “都安排好了吗?” “请翊卫使放心,都安排妥当了!”粘杆处侍卫拍着胸脯打包票道。 钟子濯这才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这才踉跄着脚步,快步走出小巷。 此时的岐王,也在鹤音的带领之下,领着大队人马也摸到了这里。 钟子濯盘算好台词,计算好时间,当即背着虞瑛瑶的尸体跑出来,然后忽然一个踉跄,重重地摔倒了地上,将身后背着的虞瑛瑶也甩了出去。 岐王远远地便看到钟子濯的身影,心中当即一惊,指着前方喝道: “快,在那边!” 身边的一众绣衣使,当即快步上前。 钟子濯趴在地上,听到脚步之声,然后猛地一惊,挣扎地起身,朝甩出去的虞瑛瑶而去,一副全力护住虞瑛瑶的架势。 当他抬起头来,却看到一众赶来的绣衣使,以及为首的岐王的时候,脸上恰好地露出几分惊讶、几分欣喜、几分愧疚悲痛之情。 钟子濯噗通一声,跪倒在虞瑛瑶身旁,对着急忙赶来的岐王,哀声道: “殿下,您回来了!臣,臣有负重托,未能保护好公主……” 说到这里,钟子濯的声音,已经更咽了起来,露出懊悔至极的神情。 岐王闻言,耳边顿时一轰,脑中一片空白,脚步先是一滞,然后脚步虚扶,有些踉跄着来到虞瑛瑶的身旁。 便自己从小疼爱,最是喜净的妹妹,如今就这般毫无声息地躺在地上,浑身满是沾染的泥土尘埃。胸口满是干涸的血迹,伤口最是刺眼无比。 岐王喉咙一动,怔怔地看着虞瑛瑶的尸体,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在地。 一旁的钟子濯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扶住了岐王,颤声道: “殿下,都是属下的错……晋王叛乱,皇城危险,属下担心公主的安危,这才急忙赶去。但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岐王粗糙的双手死死抓住钟子濯的臂膀,咬牙道: “到底,是谁!” 钟子濯只觉双臂如同被铁钳加注,差点没有痛呼出来,咬牙强忍道: “云国人,是云国的刺客!” 岐王双眼通红,满是暴戾之气,怒吼道: “云国人为何能够找到小院!” 自己的妹妹暗中执掌绣衣使,怎么可能便这般轻易地被云国人找上门? 钟子濯看着岐王满是杀意的眼神,心中下意识地一颤,带着一丝慌张道: “殿下,当时宫中内乱,绣衣使诸多人手都入了宫,公主身边护卫空虚。而云国那边,粘杆处与东厂在金陵城中广布眼线,甚至就连绣衣使之中,都安插了不少人手!” 岐王闻言,顿时想起了谨身殿中,晋王说过云国暗探势力渗透国内太甚,心中暴戾杀意更甚,怒道: “云国暗探,竟然如此猖獗!萧承,当真该死!” 此前便是西南四郡之地沦丧,西南边军损失殆尽,岐王对云皇萧承,心中也并没有太过愤恨,甚至还对这位少年天子,隐约有敬佩之意。 但随着自己妹妹的身死,岐王心中恨意便宛若江水汹涌,只恨不得现在就要萧承偿命。 钟子濯看着岐王暴怒的神色,脸上当即流露出悔恨之色,挣扎着起身,道: “殿下,臣护卫不力,自知罪孽深重。只请殿下,能够让臣亲自带队,将绣衣使之中的云国暗探尽数清理,方才不愧对公主此前的厚遇之恩啊!” 岐王看向钟子濯,见他浑身伤痕,狼狈至极的模样,又想起刚刚他奋力保护自己妹妹的身影,喉咙一动,咬牙道: “好!陛下命本王捉捕逆党,而你现在是掌管京畿的三品绣衣使,正好代本王处理此事!” 说到这里,岐王眼中恨意大盛,满是杀意地道: “云国的暗探,一个都别放过。绣衣使上下,给本王好生清洗!” 钟子濯眼底喜意一闪而过,当即抱拳道: “是!” 清洗? 反向清洗! 请殿下放心,臣这次,一定将绣衣使弄得“干干净净”! 第十五章 异象:香风袅袅,彩瑞翩翩 云国中庆城,养心殿中,郭解躬着身子,静静地等候着。 萧承手中捏着刚刚送来的金陵城密报,知道姚广孝安然撤出夏国京师的消息之后,心中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金陵城,与天南中庆城到底相距太远,在萧承足足担心了好几天之后,方才送来了姚广孝亲笔写的密报。 “哼,姚广孝如此喜欢弄险?日后还是调他回来,让他安心待在京中吧!”萧承此时不由冷哼一声道。 道衍此前发现了局势有变,极有可能是夏皇的布局之后,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尽快安排人手撤出去,而是想着要以身犯险,探清夏国的虚实情况。 纵然道衍身边,粘杆处和东厂的精干人手不少,身边也有虚竹这个九阶高手护卫。 但说到底,金陵城乃是夏国京师,城内城外,禁卫军、京畿大营加起来足有十多万的大军驻扎,夏国朝廷供养的武林高手更是无算。真要陷入其中,又怎么可能救得出来? 本来萧承手中足以挑大任的人才便不够多,若是再轻易折个姚广孝,他只怕得郁闷地吐血了! 一旁的郭解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忍不住开口道: “道衍大师不愿撤离,反而以身犯险,想来一是担心自己那时候离去,夏国的晋王察觉到异样停下造反的举动,从而耽误了陛下的金陵城的布局。二来,应该也是想要为陛下查清楚夏国朝廷的情况啊!” 萧承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 “就算金陵城布局无法完成,没能安插暗探,无非就是日后麻烦了罢了。难道夏国朝廷,当真能够阻拦朕一统天下的步伐?若是损了你们这些肱骨,那才是让朕心痛呢!” 萧承语气随意,却自是散发着一股子凛然霸道,睥睨天下的气势。就好似这一统天下,留名千古史册的壮举,不过是如同反掌观纹一般,轻而易举。 之后那句,视他们这些臣子为肱骨的话,更是让此时的郭解,心中既是热血澎湃,又是为之动容。 郭解闻言,微微摇头,神色郑重,掷地有声地道: “陛下视臣等入肱骨,臣等办差,自然是竭尽全力,不敢懈怠的。道衍大师甘冒奇险,也必然是因为心中记挂着陛下的厚恩吧!” 萧承闻言,倒是不由失笑一声,指着郭解半开玩笑道: “说话这么好听,是最近跟温体仁、严嵩学着溜须拍马吗?哦,对了,你最近和他们往来频繁,耳濡目染之下,变得会说话了,倒是也不奇怪!” 原本一直待在萧承身边躬身伺候,低眉顺眼的冯保,此时忽然眉头一动,不动声色地瞥了郭解一眼。 当今陛下当初还为掌权之时,为了能够暗中谋划,夺回大权,所以创立了尚虞备用处。 之后一系列夺权、稳定朝局、御驾亲征期间,粘杆处用逆臣们的鲜血与人头,铸就赫赫威名,震慑着国内众多势力,为萧承立下了极大的功劳。 可也就是因为,粘杆处对付朝臣的手段凌厉血腥,动辄满门诛杀,先斩后奏,从不通过朝中司法衙门,所以粘杆处一直便与朝中诸臣们隐隐对立。 尚书台还在之时,马敏文、曲诚二位尚书令,便数次提过要限制粘杆处。朝中众臣,也对郭解颇有些看法。 而温体仁和严嵩,则是少有的对郭解显得亲近的朝臣。郭解又是个豪爽、爱交朋友的性子,自然与他们交往颇多。 但不论是粘杆处,还是东厂,作为皇帝的耳目鹰犬,而且还是在当今陛下这样的皇帝手下效命,自然而然地便要知晓与朝臣之间相处的分寸。 郭解与温体仁、严嵩二人,走得还是有些太近了! 只可惜,萧承的深意,冯保是听出来了。 但以郭解那还不到五十的政治属性来说,他此时虽然心中能够隐约察觉到一丝的不对劲,但显然还是没有真正意识到萧承话中的敲打之意。 萧承闻言,又看了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郭解一眼,忽然有些心累。 倒是忘了,这位可是一点政治嗅觉都没有的人物。在汉武帝打击豪强的时候,还做出过请大将军卫青亲自出面,向汉武帝说情的傻事。 一介毫无官身的布衣百姓,却能够影响到当朝大将军?这样的人物,已经不是一般的豪强了,必须重拳出击! 历史上的郭解,就是在汉武帝的亲自过问之下,被朝廷追捕,从而导致全家被诛杀。 不行,之后得安排个人,去好好提点郭解一下! 萧承是念旧情的,实在不愿意对郭解这样当初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人下手。若是他之后遭人提点之后还是不明白,这粘杆处的都翊卫使,也只能提前换人了。 此时的郭解,依旧毫无半点察觉,继续禀报道。 “陛下,此次虽不曾挑起夏国内乱。但自此之后,我尚虞备用处的人手遍布夏国绣衣使之中。借由权倾夏国朝堂的绣衣使,今后夏国朝堂之上的风吹草动,绝对逃不过陛下的眼睛!” 这次的谋划,其实算得上是失败的。 金陵城之变的最终结局,并未像当初萧承的设想那般,走向夏国晋王、岐王对立,夏国两帝并存的局面。 但其实算起来,也并没有完成失败。 起码试探了夏皇的虚实,除去了虞瑛瑶这个麻烦的人物,还使得夏国朝堂发生了一场动荡,起码一时半会缓不过来。 还有经过姚广孝有意地引导,显然已经让夏国相信了粘杆处与东厂,已经渗透到朝堂上下方方面面,便连夏皇亲军,在夏国境内权势极大的绣衣使,也没有逃过。 再加上以钟子濯为中心的布局,更是成功地让岐王相信了钟子濯是个只得信任的人,从而将清洗云国暗探的全力交给了他。 可以预料,自此之后,夏国绣衣使上下,将会有大半的势力暗中被云国所掌握。 之后还能将清洗之势,朝夏国朝堂之上蔓延,借势将云国收买的那些暗桩推上位。想必日后夏国朝廷的风吹草动,只怕是瞒不过萧承的耳目了! 这么仔细算起来,云国还有萧承,当真是赢麻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养心殿外,传来了宫人的禀报之声。 “陛下,朝中诸位大人已至,于殿外待召!” 萧承闻言,当即沉声道: “宣。还有一众内阁行走,尽数招入内殿之中旁听!” “遵旨。” 片刻之后,宫人便引着朝中文武大臣,并一众在内阁行走的年轻官员们,齐齐走入内殿之中。 众臣俯身行礼,口中齐声道: “臣等,参见陛下!” 萧承微微抬手,示意众人免礼,然后开口道: “郭解,和诸位大人说一说情况吧!” 郭解闻言,当即出列,对着殿中一众文武微微颔首,开口道: “金陵城急报,夏皇病重,三皇子晋王谋逆造反,攻入皇宫。但此前金陵城中诸多传言、异动,皆为夏皇暗中布局,十九皇子岐王更是不知何时返回了金陵城坐镇。晋王最终兵败,夏国朝局现下一片混乱。” 此言一出,殿中众臣先是一愣,旋即皆是不由露出了惊喜之色。 一众朝臣,当即精神一震,纷纷上前一步,开口朗声道: “陛下,此乃天赐良机,当趁夏国朝中动乱,尽起兵马,三路兵出,伐永州,攻武陵郡,破兴元府,直取江城府!” “攻破江城府,夏国腹地,再无险要之处可守。” “请陛下,速速发兵!” 虽然如今,云国并未完全消化此前吞下的西南四郡之地。 但只要攻破江城府,夏国江南之地再无险要之地可守,直接暴露在云国兵锋之下。日后是攻是守,主动权尽在云国这边了! 萧承闻言,心中一动,却是扭头看向武官之首的老太尉陶艾,开口询问道: “老太尉对此,可有什么看法?” 听到萧承之言,陶艾皱眉沉吟片刻,方才有些迟疑地开口道: “陛下,老臣觉得,可以传令前线大军进攻试探。但只怕夏国那边,早就有了准备,极有可能是大军图耗钱粮,无功而返……” 萧承闻言,眉头一皱,沉默一会儿,又朝殿中旁听的内阁行走们看去,出声道: “孔明、孝直,你们二人皆通军略,如何看此事?” 诸葛亮不用说了,全能选手!而法正,兼通法、兵两家经义典籍,对军略颇有涉猎。放着这两位,萧承此事自然是要多加问询的。 诸葛亮闻言,微微出列躬身一礼,沉声道: “臣斗胆一言,夏皇此前便暗中召集岐王归京,必然已经做好了准备。正如老太尉所言,此时前线战备不足,将士休养不足,强行用兵,只怕是徒劳无功的!” 距离此前大战正式结束,不过才三个月不到,一应军械物资都尚未补充完毕,将士修整也不足,强行动兵攻伐,确实是图耗士气。 一旁的法正,亦是沉声道: “兴元府、武陵郡占据地利,险要难攻,而永州有重军驻守。若夏军死守,则等闲不得攻破。除非夏国已经乱不上西南之地了,否则臣不建议陛下出兵!” 若是萧承原本的谋算成功,夏国内乱不休,那的确能够轻易夺得西南剩余的两郡之地。 但可惜的是,因为夏皇的布局,夏国朝堂的动乱,最终被限制在一个较为可控的地步。 纵然朝堂之上百家出身,参与党争之中的官员正在被疯狂清洗。 但根据绣衣使、东厂传来的情报看,夏国中低层行政能力根本没有瘫痪,朝中紧要官职也是被老夏皇的帝党心腹们执掌着,根本没有到完全顾不上西南的地步。 听到这里,原本心中还有所动的萧承,也是点了点头,沉声道: “既然如此,便传令前线各部试探几下吧。要不要大举进攻,让前线将领自信做主!” 云夏前线的三路主将,程不识、狄青、伍子胥,皆是能力杰出之辈,给他们便宜行事之权,反倒是好事! 众臣闻言,见萧承被说服心意已定。而军中威望甚高的老太尉,对此时出兵也持反对意见,众臣也不好再坚持,当即齐齐一礼,沉声道: “臣等遵旨!” 而就在此前不久,一名小太监匆匆跑入殿中,见萧承与一众大臣商议国事,便没敢打扰,匆匆跑到冯保身边,耳语了几句。 冯保闻言,顿时一惊,强行按耐住,直到等萧承与诸位大臣商议完毕,这才连忙上前去,声音有些急切地道: “陛下,长秋殿那边传来了消息,南荣昭仪有了生产预兆……” 萧承闻言,猛地抬头,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刚刚!” 萧承心中一急,当即站起身来,一挥衣袖,对着众臣道: “此事议定,诸卿便先回去吧!” 说罢,萧承便匆忙地离开。 而殿中一众官员,亦是听到了刚刚冯保的禀报,眼中顿时一亮。 “宫中的昭仪娘娘要生了?” “太好了,当今陛下文成武德,只是后宫单薄,一直未有帝嗣,让朝中诸臣工忧心已久啊!” “只盼天佑我大云,这次能够顺利诞下一名皇子!” 而当萧承正朝长秋殿中赶去之时,冥冥之中,便忽然觉得心中一动。 冯保忽然一指前方,惊呼道: “陛下快看!” 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去,便见天空之上,忽有异象浮现。 正值晴天白日,日暖天和。天空之上,有彩色祥云凝现,晴霞映照,祥瑞之气凝聚龙虎交汇之像,与天空之上肉眼可见。鼻尖轻嗅,还竟然能够闻到香风阵阵,端是奥妙异常。 下一刻,只有萧承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金手指骤然浮现,其上一行字体凝现。 【皇子诞生,天地同庆,当日异象:香风袅袅,彩瑞翩翩(岀生+10魅力,15岁获得技能:面若冠玉+10魅力)】 与此同时,便听到不远处的长秋殿中,传来宫人们的欢呼之声。 “生了,娘娘生了!是个皇子!” 萧承神情一滞,喃喃道: “这么快就生了?” 虽然这么说不好,但是不是有些太过、嗯,仓促了些? 第十六章 皇长子与祥瑞麒麟 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萧承乱转,不哭也不闹,细嫩的小手,咿咿呀呀地朝萧承挥舞着。 萧承定定地与他对视一会儿,眼睛下意识地眨动了两下。 朕的娃儿,好新啊…… 相较于其余那些刚出生便面容皱巴巴的婴儿,萧承的儿子浑身白嫩嫩,看起来便好“新”。兼之乌黑的大眼睛灵动,五官依稀可见张开之后的俊秀,令人不由得便生出一股喜爱之意。 萧承怀抱着他的儿子,眉宇之间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出生之日天降异象,香风袅袅,彩瑞翩翩。这不就是某种意义上的,帅得惊天动地? 想到这里,萧承笑意更甚,心中不由道: 此子,倒是类朕! “陛下、陛下,快再给臣妾看看!”南荣姝够着脖子,不住地道。 南荣姝一身修为,也算是高阶武者,身体素质远超常人。生产之后,虽然依靠在在床榻之上,脸色微微发白,神情有些萎靡,但精神头却还是不错。 此时正闹着,要将孩子抱回去。若非是一旁的宫人看着,只怕就已经要挣扎着起身了。 萧承看着南荣姝的急切模样,连忙抱着孩子走上前去,口中却是道: “你底子虽好,但毕竟刚生产,还是小心些吧!” 南荣姝被教训了两句,当即老实了下来不再乱动,只是伸着脖子看着孩子,眼中尽是温情柔意,轻声道: “陛下你看,臣妾的孩子长得真好看,和臣妾好像啊!” 萧承闻言,眉头一动。 呵,真是自恋,明明是像朕…… 说到这里,南荣姝再次抬起头来,美目带笑地看向萧承,娇声道: “陛下、陛下,刚刚外面,是不是真如宫人们所说,孩子出生之时,有天降异象啊?” 萧承闻言,朗笑着道: “香风袅袅,彩瑞翩翩。这般异象,整个中庆城都看到了!” 南荣姝闻言,更是大喜,凑到孩子面前,在他白嫩的脸庞之上吧唧亲了一口,欢喜道: “好孩子,真给娘亲长脸!” 得,南荣姝这奇怪且固执的胜负欲,是又犯了…… 萧承微微摇头,话锋一转,道: “过会儿礼部便要前来,为他登录天潢玉牒。你可有什么想法?再或者哀牢族,对孩子的名字可有什么特定的风俗?” 天潢玉牒,听起来不明觉厉,似乎有点像是什么玄幻仙侠流的宝物。但其实,就是云国皇室的身份证明而已。 听到萧承连孩子的姓名都特意询问自己的意见,南荣姝脸上笑意更甚,轻轻伏在萧承肩膀之上,柔声道: “陛下做主就可!” 萧承看着怀中的孩子,沉吟一会儿,方才道: “他日后将继承哀牢族遗泽,便以‘泽’为名。” 身为萧承与南荣姝的孩子,又是皇子,天生便会得到哀牢族的支持。 当然了,类似日后夺嫡,这类尚算遥远的事情,暂时不论。单说取这个名字,其实主要还是稳定、拉拢哀牢族现在的上层势力。 萧承顿了顿,接着道: “萧氏子孙,现以‘辉志正大万日有禹成可待育贤瑞’排辈,到了他这一代,应是‘成’字辈。” 其实萧承也有字辈,当皇子的时候,全名应该叫萧禹承。 云国传统,历代皇子被确立为太子储君之后,为了与其余皇子的姓名避开,便去了字辈,以单字为名。 “萧成泽、萧成泽……” 南荣姝连念几遍,眼中愈亮。 “这个名字好!” 她到底没有忘了自己当初,之所以要留在云国后宫之中,便是还是为了充当云国朝堂与哀牢族之间的联系桥梁。 从名字之中,更能体会到萧承的用心,心中更是高兴。 而就在二人闲聊之时,宫外收到南荣姝临盆消息的哀牢族柳老,连忙入宫求见。 “见过陛下!” 一见面,柳老便毕恭毕敬地俯身行礼参拜。 萧承连忙示意一旁宫人搀扶,招了招手,笑道: “这孩子,算起来还是柳老重孙辈呢,快上前来看看!” 南荣姝脸上更是带着喜色,笑着道: “柳老快来,陛下刚刚给这孩子取了名字,萧成泽!” 柳老听着这孩子的名字,心中顿时一动,下意识地看了萧承一眼,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意,再次躬身道: “皇长子的名字,实在取得好,多谢陛下!” 柳老顿了顿,当即继续道: “陛下皇长子降生,我等哀牢旧民,当有恭贺之礼献上!” 和柳老这种有脑子,且识时务的人谈话,就是不要费太多的心。虽只不过这么两句,个中却是颇有深意。 萧承满意地点了点头,知道自己在此柳老难免拘束,便温声安抚了几句南荣姝,有严命宫人好生照顾,这才起驾离去。 待到萧承离去,柳老也是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伴随着萧承皇威越盛,少有人能够在他面前相处自如的。 柳老快步来到南荣姝床榻旁边,小心翼翼地自宫人接过小皇子抱在怀中。 小皇子不太认生,看着抱着自己的柳老,乌溜溜的大眼睛一转,咧嘴露出纯真的笑容,让人心中不由一触,顿时只觉心都化了一半。 柳老满是皱纹的眉眼之间,当即露出了温柔慈爱之色,嘴角也不由露出笑容。 许是母性皆是如此,喜欢秀自己生下的幼崽。 此时的南荣姝,眉眼带笑,微微昂头,娇声道: “柳老,泽儿是不是和我当年一样可爱?” 只看那神色,已然是将“快夸啊,快夸啊!”写在了脸上。 柳老此时被小皇子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头抬都不愿意抬,随口应道: “主上出生之时,有些干干瘦瘦,皱皱巴巴,实在没有皇长子殿下来得好看!” 南荣姝闻言,笑容一滞,微微有些撇嘴。 又抱着小皇子看了半天,柳老方才有些恋恋不舍地交还到宫人手中。 “主上,老身有族中事务,想向您禀报!”柳老抬头看向南荣姝,正色道。 南荣姝闻言,微微一愣。 再注意到此时殿中一大堆宫人在一旁侍候着,她心中突然反应了过来。迟疑一会儿,南荣姝抿了抿嘴唇,沉声吩咐道: “其余人都先下去吧,有事再让玲儿唤你们!” 除了同时哀牢族出身的宫女玲儿,其余一众宫人连忙躬身行礼应是,然后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待到屏退众人,南荣姝神色一凝,看向柳老,道: “族中出了什么事?” 柳老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 “主上不要紧张,族中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想告诉主上,这次进京,老身已经将昔日哀牢国国主传下来的遗宝,献给当今陛下。” 说到这里,柳老低头道: “虽然知道主上一定不会反对,但这昔日哀牢国国宝,本只该主上做主的。这才不经主上同意便擅自呈现,还请主上恕罪!” 南荣姝闻言,不由暗自舒了一口气,道: “就这件事啊,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那东西虽是祖上流传下来的宝物,但哀牢国……还念着昔日荣光,对谁都不好。献给陛下,最是恰当!” 柳老闻言,亦是点了点头,笑道: “老身也是这么想的……” 说到这里,柳老看着一旁的小皇子萧成泽,眼中闪过一丝柔和之意,道: “如今,我们有了皇长子殿下。他,就是我族中日后的希望!” 现在说其他的,或许还有些早了。只说萧成泽的出生,便已经让哀牢族在心中,打消了此前很多的顾虑。 柳老看向南荣姝,郑重道: “族中挑选了三十名适龄少女,都是性子机灵,能够信任的。已经请人调教过了宫中礼仪,前些时候便送入了宫中选任宫女。我之后再去找找楚鲤公公的路子,将她们调到你身边。” “后宫深似海,如今又有了皇子,只怕将要暗流汹涌。有她们在你身边听用,总能放心些!” 这便是有娘家力量支持的好,想尽了办法也要帮衬着些。 反观边流韵,虽是百家之一的音家出身,但因为顶替的是夏国柔宁帝姬的名头入宫,真实身份少有人知,想来是没有人能够为她安排这些。 南荣姝闻言,眼神一凝,看向柳老,神色郑重地叮嘱道: “柳老,安排人入宫可以……但陛下后宫除我之外也就两人,都不是什么心思阴暗之人,多余的事情,一点都不能做!” 南荣姝虽说酷爱争宠,但向来有度,不仅不会让萧承厌烦,反而会经常让萧承潜意识之中获得一种满足感,可以算是一种情趣。 而且边流韵温婉柔顺,杨玉环天真娇憨,都不是会用什么阴诡手段的人。 若是真的因为自己,而让后宫变得乌烟瘴气的,只怕反而会引得萧承厌恶,所以此时的南荣姝不得不多嘴说这么一句。 柳老闻言,却是微微摇头,苦笑道: “主上只怕是,将老身想得过于胆大包天了些……” 就算她心中敢有这样的打算,难道刚刚那位陛下,是吃素的吗?东厂、粘杆处,都有监控百官,窥探天下的威名在外。难道柳老她,当真是觉得哀牢族如今的日子太过舒服? 南荣姝闻言,心中仔细想了想,竟然也是不由得失笑一声。 ----- 此时的萧承,返回到养心殿的时候,却是发现,刚刚的一种重臣不仅没有离去,反而有更多的朝中官员聚集到了这里,等候萧承的召见。 一见到萧承回来,众臣皆是面露喜色,齐齐俯身拜倒,恭贺道: “臣等闻皇长子殿下降生,特来恭贺!” “皇长子降生,天有异象,京师皆可见,此乃我大云国运兴盛之像!” “为陛下贺!为大云贺!” 皇宫之上,云霞汇做祥瑞之像,更有异香传遍京城。如此天降异象,便是寻常百姓亦能看到。左右不过半日的功夫,消息便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师。 萧承在民间,本就是近乎是千古圣主的形象。皇子降生都伴有天地异象,更是给他增添了一丝仙神的神秘色彩。 如此增长民心,增强国家凝聚、自豪感的事情,萧承自然是不会否认的,当即朗笑一声,道: “朕怎么说诸位卿家的消息为何如此灵通呢,原来是注意到这个!这是喜事,朕当与朝野上下一同分享。” 说到这里,萧承当即朗声道: “传旨,明日大宴百官。各级官员,赐俸一月。各地方官办学院士子,加赐米粮一月。民间六十以上老者,内库拨款,各赐米肉布帛。” 众臣闻言,当即齐齐躬身一礼,道: “臣等,多谢陛下!”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一人忽然开口道: “陛下,臣近来亦寻到一祥瑞,欲献陛下,以贺皇长子诞生之喜!”刑部尚书温体仁,自百官队列之中走出,躬身一礼道。 萧承闻言,眉头一动,开口问道: “祥瑞?什么祥瑞?” “瑞兽麒麟!”温体仁郑重道。 萧承闻言,眼睛一动,挑眉道: “瑞兽?还是麒麟?朕还以为,这不过是神话传说,再或是志怪之中描绘的神兽呢!” 听到这两个关键词,萧承心中顿时泛起了嘀咕。 嗯,有没有一种可能,温体仁说的麒麟,是长颈鹿? 明成祖朱棣,兴高采烈地收了手下官员献上的瑞兽麒麟,还特意命人花了画像。结果传到后世,被人发现是长颈鹿…… 萧承可不想,闹出这么一个笑话来。 却见温体仁连忙道: “臣此前未曾看到之前,亦是不敢置信,也以为是有人欲讨好陛下,伪造祥瑞之事。但亲眼所见之后,臣却是敢确信,麒麟瑞兽,确是存在。” 说到这里,温体仁顿了顿,接着道: “臣亲手描摹神兽画像,请陛下一观!” 说罢,温体仁当即自袖中取出一柄画轴,恭敬地双手奉上。 萧承看着温体仁,眉头一挑,微微摆手,道: “接过来吧!” 冯保见状,连忙下去接过画轴,送到了萧承身边。 画轴缓缓打开,本来都已经打算看到长颈鹿画像的萧承,眼神忽然一凝,下意识地皱眉道: “这是,你亲眼所见之后,描绘的画像?” 便见画卷之上,羊头狼蹄圆顶,身似麋鹿,有五彩,尾似龙尾,有鳞有角,与神话之中的麒麟外形一模一样! “臣不敢欺瞒,画中神兽,的确是臣亲眼所见之后描摹下来的……” “麟者仁兽,圣王之嘉瑞也。这本不该存在于世间的神兽诞生于世,一定是陛下的功绩恩德,比肩上古圣王,这才引得神兽现于世上啊!” 萧承眼睛一眯,当即道: “麒麟现在何处?” 这东西,难道又是天地晋升所导致的? “就在宫外。”温体仁回禀道。 “派人送进来!” “遵旨。” 第十七章 异兽的正式出世 龙头,鹿身,龙鳞,尾毛似龙尾状舒展,有一角带肉。四蹄粗壮,叫声低沉如雷,只闻其声音,俨然给人一种号令天下走兽的雄势。 当然,以上的前提,是建立在,忽略它那还比不过小牛犊大小的身形…… 萧承蹲下身子,看这笼中的小麒麟,饶有兴致地道: “把笼子打开,放出来给朕看看。” 如此只在神话之中出现过的神兽,别说萧承了,便是赶来凑热闹的一众官员,都按奈不住心中的好奇之意。 听到萧承开口,他们连忙接话,呼喊着让一旁的人将笼子打开。 温体仁此时,连忙开口道: “陛下!这麒麟兽颇有神异,当初臣收到消息之后,是请动了三名高手前往,方才能够将神兽带到陛下面前的……” 萧承却是毫不在意地摆手道: “无妨,打开!” 诸多加成之后,天下之中,配当萧承敌手的,不过一掌之数。能够被温体仁请去的高手擒获,想必这麒麟兽多是个样子货,没有想象之中的那般神异! 萧承执意如此,加上百官也知道当今这位陛下的厉害。能够亲自领军冲锋陷阵,正面凿穿了敌军的存在,天下本就少有人能够匹及。再加上此时禁军高手已经围靠了上来,百官自然是没有劝阻的意思。 温体仁见萧承心意已决,也不好再劝说,当即让人将铁笼打开。 铁锁被打开,甚至还没来得及全部打开,笼中的麒麟兽便发出一声嘶吼,“砰”的一声撞开了铁笼。 又是“嗖”地一声,麒麟兽四蹄迈步,隐约之间有云气凝聚脚下,身形陡然一快,朝远处狂奔而去。 萧承眼睛一动,喃喃道: “有意思,堪比八阶武者的速度!” 话音刚落,都不待旁边的禁军高手出手,萧承脚下一点,身形瞬间消失原地。 当他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的时候,却是以一种快到近乎瞬移的身法,掠到了那麒麟兽逃窜方向的前面。 麒麟兽看到忽然出现在身前的萧承,兽眼之中闪过一丝人性化的错愕惊慌。 可不等它急刹车停下调转方向,便见萧承微微伸出手指,微微一弹。 “咻”的破空之声,自萧承指尖响起。几乎快要凝作实质的强劲指力,猛地激射而出。 刚要调动方向,想尽快远离这些危险两脚兽的麒麟,额头与萧承发出的劲力来了个相撞,伴随着一阵“咚”的脆响,麒麟兽眼中迷糊发懵,脚下一软,身躯顿时倒在了地上。 萧承眉头一动,喃喃道: “嗯?和想象之中的神兽身躯皆极为强大,似乎有所不同……比起它展露出来的速度,不过相当于八品高手的全力一击,便已经将它弄得毫无反抗之力了!” 一旁的禁军统领南霁云,此时快步上前,一把抓住麒麟兽的后蹄,猛地将它拎起打量了两眼,方才开口禀报道: “陛下,好像晕过去了。” 得亏是萧承留手了,若是以一阳指或者六脉神剑的指力戳出去,那现在就不是昏过去这么简单了…… “弄醒了!”萧承沉声道。 南霁云闻言,微微有些迟疑,道: “陛下,是不是有点不好啊……” 这可是仁兽麒麟啊,象征着圣王降世的神兽,放到天下其余任意一国,都得是要举国供养的存在,哪有这样粗暴对待的啊! 萧承却是毫不在意,沉声道: “没关系,弄醒它!” 萧承对此,便没有这般看重。毕竟能够这般轻易被击倒的存在,就算是货真价实的瑞兽麒麟,又有什么用?无非就是养起来,向天下传颂自己的圣明而已。 陛下发话了,南霁云一咬牙,不再犹豫,领着手中的麒麟兽便是狠狠晃动起来。 昏迷之中的麒麟兽,似乎感受到剧烈的晃动,身形突然一挣,有了几分醒转之像。 而当它睁开双眼的时候,只觉视线之中上下颠倒。那众多两脚兽之中气势最为恐怖的那人,赫然便站在了它的身前。 萧承饶有兴致地打量了麒麟兽两眼,忽然一笑,道: “呦,还是母的!” 此时的麒麟兽,或许是因为受了惊吓,懵懂的眼眸之中,满是惊慌躲闪以及委屈。圆咕隆咚的眼睛泛起水润,其中情感交杂,根本不似普通野兽,灵动至极。 萧承伸手抚摸了几把,触手便觉其身上鳞甲的坚硬,已经不下于寻常的利剑宝刀。 “这麒麟兽的消息,你是何时知道的?”萧承缓缓地站起身来,对着身后的温体仁问道。 温体仁闻言,连忙道: “回陛下,其实也就是在一个月之前。臣知道消息之后,是连忙派人前去……” “三个月?”萧承现在没有心思听温体仁拍马屁、表明功劳,当即打断道。 三个月前,差不多便是萧承在刘伯温的协助之下,远隔数千里,隔空斩伤了夏国的国运龙气。 萧承再次看向南霁云被领着的小麒麟兽,心中已然有了猜想。 十有八九,就是天地晋升之后诞生的异兽了。而且看这架势,这天下之中的异兽,还不止这么一只…… 萧承眼睛眯起,俯视着南霁云手中的麒麟兽,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沉声道: “朕给你找个住处,包吃包住,由国库供养你。但若是不愿,朕也不强求,送你‘走’就是了!” 说话之间,萧承右手做剑指装,其上锋芒锐利的剑气凝而不发,似是无意地驾到了麒麟兽的腹部之上。 麒麟兽这东西,萧承其实真的不是很在意。 但他不会任由这种能够增强,在天下人心中名望、声望的东西,落到其他君王手中。 虽然不见得听懂了萧承所言,但腹部那传来的锋锐的气息,让麒麟兽显然明白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道理。 “嘤”的一声,被拎起的麒麟兽,此时湿漉漉的大眼看向萧承,也露出了颇为人性化的,讨好、臣服之意。 萧承满意地点了点头,沉声道: “于宫中挑选宫殿,将它好生养在宫中!” 一旁的冯保,连忙上前应是。 萧承神色显得微微有些凝重,沉吟一会儿,继续道: “留心国内国外的各处,若有类似此等异兽的存在,当速速呈于朕的面前!” 众臣闻言,当即躬身应是。 而就在同一时刻,天下各处地方。 云国,泸水江中,为了修建连接两地的桥梁,云国两岸的官府,此时已然组织起不少的民夫,正遍布江面之上。百姓为了日后的便利,此时干得激情澎湃,热火朝天的。谁都没有注意,江面之下,七八丈的黑色身影一闪而过,旋即消失不见。 夏国江南。便在山林之间,一道摇曳着数条尾巴的白色狐狸,惊鸿一瞥,旋即再次消失在山林之中,身形全无。 黎朝安沛郡江边,一只通体青黑,龟甲之上还有各色玄奥纹路的巨大龟类,自江面之中,缓缓地爬上了岸,静静地伏在石块之上 天竺南方小国之中,通体如玉色发白的大象,正在被一群百姓们顶礼膜拜着。 吐蕃高原之上,浑身赤色的高大马匹,陡然舒展身形,于身后展露出丈长的肉翼,其上羽翼尚未完全丰满。 …… 第十八章 紫色训卡【天将雄师】 吐蕃,逻些城。 作为如今吐蕃王朝的王都,逻些城与吐蕃其余那些简陋破漏的城池大有不同。高大城墙、宫殿屋宇、新建的庙宇、宽阔的道路、密集的水渠…… 城池所必要的那些东西,这座逻些城,是一样不缺。 沿街售卖货物的当地商贩、身穿吐蕃服饰的贵族们、服饰各异的各国商队,于城中往来不息,显得很是繁华。 或许在云、夏两国的百姓看来,这逻些城,尚且不如一些地方大城。但在吐蕃境内,这里是当之无愧的经济、政治、文化中心。 逻些城中央,吐蕃王宫伫立此处。 虽远不如云、夏两国宫殿气势雄壮,巍峨无比。但在雪山蓝天背景的映衬之下,亦是别有一番景象,尽显壮丽。 今日的吐蕃王宫之中,打扮华丽的吐蕃贵族、朝中大臣,聚集于大殿之中,对着王座之上的吐蕃之主弃聂岐,齐齐抚胸行礼。 这位吐蕃雄主年尽四十,身形并不高大,但却极为壮硕。相貌并不出众,嘴唇之上留着两撇修建精细的小胡子。举手投足之间,便给人一种昂然振奋的君王气度。 弃聂岐环顾殿中一众吐蕃权贵,朗笑了几声,开口道: “今日设宴,只为远道而来的贵客。你们需要替我好好招待,不要让贵客说我吐蕃不知礼节!” 殿中众人,当即抚胸一礼,齐声道: “谨遵赞普之命!” 宴席之上,吐蕃的特色食物说不上特别好吃,但别有一番风味。殿中款款而出的秀丽宫女,身穿着吐蕃服饰,舞动的身段轻柔至极,很是赏心悦目。 众人推杯换盏之间,气氛颇为和睦热烈。 而就在此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忽然响起。 “启禀赞普,朗氏司本多吉大人,在宫外求见!”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一静。 在座众人手中举着的酒杯一滞,下意识地看向上首的弃聂岐。 弃聂岐闻言,视线一动,沉默一会儿,旋即放下手中的酒杯,沉声道: “既然如此,便让他进来吧。正好有些事情,我需要亲自询问他!” “是!” 片刻之后,朗氏首领多吉,一边嚎啕着,一边快步走入殿中,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凄声道: “多吉,拜见赞普!” 此时的多吉,满脸血污,身上那华丽的服饰已经变得污糟不堪,身上更有不少伤痕,模样很是狼狈。 多吉出兵占据象州郡三县,前前后后加起来也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便丢盔弃甲,一路溃败。 吐蕃国内,以能战善战、攻无不克为名的朗氏兵马,在姜维率领的云国兵马面前,根本没有一点抵抗之力。 一千多铁甲兵,昔日能够威震吐蕃国内,但在云国骑兵冲锋之下,不过一个照面就被破了防线,半个时辰之后便全军覆没。 数万吐蕃杂兵,烧杀抢掠还行。但面对云国兵马,那就是降维式的打击,直接溃逃。被云国兵马以弱势兵马衔尾追杀,一败涂地。 不过这些临时征调而来的杂兵,到底比猪要好些。 他们漫山遍野地逃窜,逼着云军围剿、抓捕这些散落的吐蕃兵,倒是让多吉寻到了机会,仅带着几名亲信冲了出来,一路仓皇逃窜,总算回到了逻些城。 殿中的诸多吐蕃权贵,此时一看到多吉的狼狈模样,便忍不住怯怯私语起来,甚至不少人,已经毫不掩饰地发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声。 多吉的性子暴戾,对内压榨领地百姓,对外侵略成性。这样的人,想也知道人缘并不好。 看到此时多吉的倒霉模样,除了一些往日与他臭味相投的吐蕃权贵面无表情之外,殿中其余人,都已经开始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情。 跪倒在地的多吉,听到耳边传来的嘲弄之声,脸上顿时涨红。此时的他,心中不由暗恨,牙齿紧咬,已然在心中诅咒起这些人了。 多吉低着头,死死咬着牙,悲愤道: “赞普,那些该死的云国人,袭击了我的领地,屠杀了我的兵马。多吉有龙神的保佑,方才能够逃了回来。赞普,你是多吉的君王,是吐蕃的君王,多吉受了委屈,还希望赞普能够为多吉,向该死的云国人,讨回公道!” 此言一出,殿中的笑声突然变大。便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吐蕃权贵们齐齐笑出声来,整个大殿之中,充斥着快活的气息。 每个人看向多吉的眼神之中,都透着一股子嘲弄轻蔑,似乎一点也不怕得罪他,根本不担心多吉日后的报复。 跪倒在地的多吉,心中突然一突,下意识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事关吐蕃国的尊严,听到云国进犯,殿上的这么多吐蕃贵族大臣,为何没有一个人表现出愤慨? 想到这里,多吉微微抬头,朝与自己相熟的几名吐蕃权贵看去。 却见这些往日与多吉往来频繁的权贵们,此时或是神色漠然,或是眼神移开,没有一个人回应多吉的眼神。 一瞬间,多吉心中一沉。 而高坐王位之上的弃聂岐,此时带着一丝厌恶地看了多吉一眼,冷声道: “金川、银恩、崇德三县,什么时候成为了你朗氏的地盘?” 冷冽的声音,顿时让多吉瞳孔一缩,后背发凉。 其实多吉出兵,是因为窥觊三县之地的富庶,还有被夏国人送来的金银打动。但这些,却也都不是最为主要的原因! 当初面见他的那个夏国人,说要以大义,威逼弃聂岐出兵。 他并不太懂什么叫做“大义”,但却也能够明白,用云国进犯吐蕃领土的名义,的确能够挑动国内权贵们的愤慨,逼着弃聂岐与云国对峙。 弃聂岐又要维持国内统治,又要对峙云国,必然不可能派遣太多自己的亲信兵马前往边境,所以就必然要加强边境部族的实力。 而朗氏,便是吐蕃国中,少有的直接与云国接壤的部族。 这才是他多吉,为何答应夏国出兵,得罪云国的原因!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云国兵马竟然这般骁勇善战,自己精心训练的千余亲兵,竟然一战覆没。数万征调而来的杂兵,也彻底溃散,让他一战元气大伤。 心中暗恨夏国阴险、云国以强欺弱的他,为了报复,只能咬着牙,继续按照夏国的谋划,前来逻些城向弃聂岐告状,以图将整个吐蕃王朝拉进与云国的对峙。 原本按照计划,他是应该隐瞒自己先攻占三县之地的情况,然后用云国领兵进犯朗氏领地的借口,让本就对弃聂岐不满的国内权贵借题发挥,逼着弃聂岐对峙云国。 但现在要命的是,不知为何,自己先出兵攻占三县的消息,竟然传回了逻些城。 云国进犯吐蕃疆土与多吉咎由自取,在吐蕃国中的舆论,可是天壤之别啊! 多吉咽了咽口水,只能强辩道: “回、回赞普,三县之地,是夏国人主动送给我的……我代赞普您收下,本想要快马回禀您这个好消息,却不想云国突然进犯,多吉无力替您守卫疆土,请赞普恕罪!” 弃聂岐闻言,忽然眉头一动,旋即露出暴怒之色,道: “满嘴谎言之人,必然遭到龙神的惩罚!夏国与我吐蕃不经常往来,相互之间并无情谊,这么可能轻易地便将三县之地送给我吐蕃?” 多吉此时闻言,连忙接着道: “神灵在上,我多吉没有对您撒谎。三县之地,的确是夏国赠送给我……送给赞普的啊!” 弃聂岐闻言,一抚胡须,脸上故作迟疑之色,道: “可有什么证据吗?若是没有证据,只怕不能说服……” 话音尚未落下,便听到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证据?本官这里,正好便有!” 中原官话,此时在吐蕃王宫之中响起,显得格外地违和。 多吉猛地抬头,朝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一众的吐蕃权贵,也齐齐投去视线。 便见弃聂岐身边的座位之上,一位身形挺拔,面有刚毅勇武之色,却身穿云国文官朝服的年轻官吏。 此时这名官员,正一脸冷笑着看着跪倒在地的多吉。 多吉此时方才注意到这个年轻官员,看着他身上穿着的云国朝服,顿时露出震惊之色。 当初在战场之上,云军为首之人,穿着的便是这一身衣服。 怪不得弃聂岐能够对边境的情况知道得这么清楚。原来云国的使臣,早已到了! 云国年轻官员身边,精通吐蕃语的翻译,当即将话原原本本地翻译了过去。 此时听到云国官员的这句话,反倒是让弃聂岐微微一愣。 作为公认的吐蕃雄主,弃聂岐不是什么糊涂之人,显然能够明白,刚刚多吉说什么,三县之地是夏国送给吐蕃的,不过就是想要为自己开脱辩解而已。 弃聂岐之所以又故作疑惑地询问,却是抱着别样的心思。 云国国力强盛,吐蕃自然是无法得到这三县之地的。但以此为借口,说不得能够多从云国那边捞到一点好处呢! 可是弃聂岐万万没有想到,这云国使臣不仅没有按照自己的设想进行反驳,反而直接说什么,他手中就有证据。 这一下子,便把弃聂岐弄得有点不会了。 “贵使,这是什么意思?”弃聂岐憋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问道。 这名云国年轻官员缓缓站起身来,深深地看了弃聂岐一眼,冷笑道: “本官手中便有证据,能够证明此人勾结夏国,以三县之地为诱饵,意图挑起我大云与吐蕃两国之间的争斗!” 说话之间,他自宽袖之中取出一份厚厚的信函,放到面前的桌子之上,然后继续道: “若是赞普被夏国故意甩出的诱饵迷惑、被此此等小人的蛊惑之言所蒙蔽,虽然能够得到三县之地,却也会失去与我大云的和平!” “若是那样,我大云的茶马商道会断绝大半。而吐蕃的牛、马、青盐,也同样无法卖出去。更无法获得铁器、茶、布帛这些吐蕃所需要的东西。昔日和平的两国边境,也将充斥杀伐之声。两国失去了和平,却不能获得任何的好处,凭白让夏国得利而已!” 说到这里,这位云国的年轻官员扭头看向弃聂岐,手指重重地点了两下信函,沉声道: “赞普,当真觉得这样的结果会好吗?” 精通吐蕃语言的随从,有些结结巴巴地将云国官员的话翻译了出来。 大殿之中,众吐蕃贵族顿时一静。便是多吉,此时也是有些哑口无言。 茶马商道,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商道,便是自云国境内始,途径吐蕃境内,一直延伸到西域之地,商通各国,给两国带来了不知多少财富。 所以云国、吐蕃两国一旦交恶,对各自来说,显然都并非是一件好事! 弃聂岐嘴唇动了动,旋即露出一丝笑容,端起手边的酒盏,道: “贵使说得,极为在理,我竟然差点被夏国的诡计所迷惑了!” 不说别的,只看弃聂岐这能够瞬间认怂的政治身段,别足以让人对他高看一眼了。 面对弃聂岐赔礼敬酒,这名云国年轻官员微微颔首,又扭头过去,满脸冰冷地看向殿中跪着的多吉,声音凌厉地道: “如此居心叵测,妄图挑起两国争斗之人,想必对赞普您的忠诚也不过是假装出来的,您当真要放过他吗?” 弃聂岐闻言,眼神当即一凝,抬手指着多吉,喝道: “来人,将朗氏多吉带下去,交由昌本论处罪行!” 昌本,吐蕃朝中掌管法度的官员,类似于云国的大理寺。 话音刚落,便听到那名云国官员朗声道: “不用了!此等之人,不杀,不足以平息两国上下非议,更不足以告慰两国,因其而枉死的无辜百姓!还需要论处什么罪行?” 说话之间,在殿中吐蕃众权贵错愕的目光之中,他径直走下宴席,然后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便猛地抽出殿中吐蕃侍卫腰间佩刀,朝跪倒在地的多吉而去。 顿时之间,大殿之中响起惊呼之声。 “贵使住手……快,快拦住!”弃聂岐忍不住惊呼道。 殿中的吐蕃侍卫,慌张地冲上前去,想要拦住云国官员。 可是出乎众人意料的,这名云国官员这个时候,却是展露出一身极为惊人的武功。 身法迅疾,华丽宽大的云国朝服,在吐蕃大殿之中飞舞飘扬,一众吐蕃侍卫齐齐上前,却是连他的朝服边缘都没有摸到。 吐蕃人口不多,国力不强,武学体系更是不及中原、天南,所以武学高手和训练有素的军队比起来,性价比实在不高。 所以便是连吐蕃之主弃聂岐身边,也没有多少高阶武者护卫,此时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将云国官员拦住的。 跪倒在地的多吉,此时亦是一惊,面对提刀而来的云国官员,迟疑一阵,眼中狠色一闪而过。 左右逃不过一死,那便拖着这云国人一起死!到时候无法和云国交代了,战事依旧无法避免。便让两国无数百姓,与自己一起陪葬! 心中决然杀意一起,多吉身形猛地暴起,朝云国官员扑去。 毫无顾忌的出手,又是心怀决死之意,此时的多吉已有癫狂之色,威势更为骇人。明明只是七品的修为,此时气势竟然能够触及八品境界,隐隐之间勾连天地变化。 气机相合之下,霎时之间,便有丈二高,浑身遍布血煞之气,脚下遍布骸骨的恐怖神灵异像凝聚而出。 大殿之中,顿时充斥一股子血腥气息,好似化作了修罗地狱,便让在场之人觉得头昏眼花,心中胆寒无比。 云国官员眼中一凝,一身八品修为的气势散溢而出,气机搅弄天地之力,顿生呼应。 神骏无比的雄鹰异象,此时凝聚而出,身形矫健,爪牙寒芒闪动,羽翼挥动,盘旋而下,朝那血煞神灵异象覆压而下。 一声鹰唳之声,突然响彻在殿中众人耳边,为血煞异象震撼的人,顿觉心中惊惧之意消散退去。多吉凝聚的异象,陡然变得虚幻无比,几个呼吸之后,便彻底消散开来! 面对着悍然袭来的多吉,刀光一闪,长刀破风的赫赫之声传来,然后戛然而至。 “咚”的一声,多吉身躯猝然倒下,硕大的脑袋,在地上咕噜地滚了几圈。鲜血自其断颈之处濯濯流淌,将王宫大殿的地面染红一片。 大殿之中的所有人,此时皆是僵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这名云国官员。 任谁都没有想到,这位云国的使者,刚刚还在阐述两国之间和平的重要性。然后便敢在王宫大殿之上,当着吐蕃君臣的面,不顾赞普的阻拦,直接杀了吐蕃的部族首领。 云国官员随手扔下手中的长刀,丝毫不在意吐蕃君臣震惊的神色,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沾染了鲜血的新朝服,眉头微微皱了皱,低声道: “晦气,新领的朝服啊……” 那位云国官员有些懊悔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方才看向上首的弃聂岐,拱手一礼,道: “此等勾结夏国,破坏两国和平之人,何须劳烦贵国大臣?就该直接杀了,以维护两国和平……刚刚心中气愤,殿上一时失仪,还请赞普治罪!” 王座之上,弃聂岐深吸一口气,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借此掩盖住脸上露出的震惊神色,然后方才沉声道: “贵使一时激愤,可以理解……此等罪孽滔天之人,我本来也是想要将他压到龙神之前,细数其罪过,然后用他祭奠神明的!” 弃聂岐很清楚,这殿上悍然出手杀人,就是这云国人对自己刚刚那番心思的回复。 个中深意,便是云国不希望战争,但也绝对不惧怕战争。 弃聂岐很清楚,两国之间的确是合则两利,分则两害的存在。最重要的是,云国国力强盛,而吐蕃国力衰弱。 两国纷争一起,纵然因为高原地利,而不用担心云国能够彻底覆灭吐蕃。但长期的军事对峙,吐蕃的国力又如何能够撑得起来? 就算吐蕃撑得住,他这个因为效仿中原王朝,施行中央集权,而受到国中大小贵族们忌惮、畏惧的赞普,又能够撑得住吗? 所以此时的弃聂岐,最好的应对方式,便是咬着牙吃了这个闷气…… 云国官员闻言,嘴角微微一弯,当即俯身一礼,道: “赞普深明大义,我王玄策佩服!” 【紫色训卡,天将雄师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拥有王玄策 卡牌说明:大漠狼峰孤烟直,天苍地茫啸西番。 王玄策,生卒年不详,唐朝官员、外交家,数次出使印度。贞观二十一年出使,恰逢中天竺国大臣政变叛乱,窥觊财货,引兵劫掠。王玄策单骑逃离,后发檄文征召军队,借吐蕃、泥婆罗两国兵马,领兵作战三日,斩首三千余级,溺死万人,俘获其妃、王子,彻底灭亡中天竺。 武力85,文学79,智慧89,道德75,年龄24,统御80,政治83,魅力85,忠诚100,野心58 (卡牌技能:一人灭一国——以王玄策为使时,降低目标国家的敌意值。有一定概率,使目标国家进行朝贡、贸易。有极低概率,直接使目标国家臣属三年)】 萧承抽到的,新卡牌。 王玄策的属性很是一般,而且卡牌召唤的只有一人,按理说卡牌等级应该是不会太高的。但携带的卡牌技能,却是直接将这张卡牌的等级推上了紫色等级。 与游戏不同,现实之中,只一个“降低目标国家的敌意值”,便能够玩出太多的花样了! 弃聂岐强笑两声,让人间殿中清理一番,便想要当做无事发生一般,将宴席继续下去。但经此一事之后,气氛总是无法恢复到刚刚那般的宾主尽兴。 王玄策见状,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下去,所以找了个借口,便起身告辞离去。 待到王玄策离去之后,弃聂岐脸上变得微微有些阴沉下来,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一众吐蕃权贵,一个个缩在脑袋坐在宴席之上,不敢离去。 沉默片刻之后,只听得弃聂岐忽然沉声道: “发布命令,于各部之中,挑选勇武之士,以金银官位相奉!” 显然,刚刚那一番交手,已然让弃聂岐对高阶武者的厉害,有了更深的认识。 在座众吐蕃权贵,当即齐声应道: “是!” 第十九章 蓝色策卡【玄学大师】 蜿蜒崎岖的山间官道之上,百余名身穿布衣,背着包裹的青壮百姓,正在数名差役的带领之下,向着前方赶路。 夏日将过,气候回升之感很是明显。纵然有山风习习,树荫遮蔽,但顶着日头行路,尚未换上单衣的青壮们,已经开始汗流浃背。 原本嘈杂的队列,此时也因为连日来的劳累,而无人愿意闲聊攀谈,气氛顿时显得有些沉闷。 领头的几名差役见状,感觉气氛不对,生怕此时有人心有不满而鼓动队伍,连忙出言安抚道: “官府让咱们村青壮明日报道,时间好算充裕。等到了山上,咱们就歇一歇再下山!” “翻过这座山,前面就没了山路。再走个二十里路,就是泸江了!大家加把劲,今晚咱们就可以在营地睡个安稳觉了。” 一众青壮连赶了数日的路程,身躯很是疲惫,对于这些话显然是有些免疫了,有气无力地应了两声,算是做了回应。 几名差役见状,心中不由得有些担心。 百姓服役的时候,自古以来,出事的概率便不低。 而今本地官府初建,并无多少威信,一众青壮愿意应征官府的征调而来,全是因为觉得现在的新陛下,当初在瘟疫之时出手救助,是个爱护百姓的好皇帝,百姓这才愿意相信官府。 但这毕竟只是因为萧承的威望,到底不算牢固,所以一众差役还是不免有些心惊胆战的,生怕出个自己遇到个胆大包天,调动民乱的狂徒。 而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到人群之中,忽然有一道声音响起: “三叔,我听说这次官府好大方,服役的人每日都有肉食吃,是不是真的啊?” 为首的那名中年差役闻言,猛地一个激灵,连忙高声道: “有,每天都有肉食,我之前可是亲眼见过的!” 说到这里,中年差役眼睛一转,当即笑骂道: “你小子平日精明,怎么这个时候就想到吃了?告诉你,现在的官府,和之前的夏国官府可不一样!这次服役,除了能抵一年徭役以外,每日还能给拿工钱。你小子年纪不小了,得上点心,多攒点钱娶媳妇了!” 青壮之中,不少都是大小伙子,正是最为躁动的年纪,一听到娶媳妇的话题,皆是来了精神,脸上皆是露出了有些荡漾的笑容。 如今正是青黄不接,不需农忙的时候,只要徭役不是要人命的话,百姓也并不如何抗拒。 更何况相较于此前还需要自备口粮的夏国徭役,新官府不仅管口粮,承诺有肉食,甚至还派发工钱。 如此的条件不说全部实现,哪怕只兑现一半,也足够让征调而来的青壮们满意了。 服上一两个月的徭役,一年之内都不需要再担心官府再派发徭役了,还省下了家中的口粮。若是能够再攒上一些工钱,那正是再好不过了! 想到这里,众人劳累的身躯,也陡然恢复了一些力气。 人群之中,一名十六七岁模样,眼睛滴溜溜转动,看起来很是精明的少年,此时丝毫不怵他口中称呼三叔的那名中年差役的打趣,继续笑嘻嘻道: “到时候,一定要麻烦三叔!” 中年差役注意到队伍之中,原本因为众人身体劳累而略显沉闷的气息,此时一扫而空。 他的心中,也不由得为之松了一口气,满意地朝刚刚那名少年使了个眼色。 少年注意到自家三叔满意的眼神,对着他挤眉弄眼,嘿嘿一笑。 显然,刚刚那一唱一和,便是二人默契地打了个配合,为的就是安抚众人的心。 效果,很是明显! 一众青壮,此时心气上来,原本逐渐缓慢下来的速度,此时也顿时一快。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便来到了山顶的一处平台之上。 差役们也没有失言,当即让众人停下休息。 中年差役,此时却是对着少年忽然挥了挥手。 少年见状,二话不说,站起身来,跟在他的身后,来到了山顶之上。 中年差役忽然抬手一指前方,道: “你看,那边就是泸水!” 少年站在山上,顺着自家三叔手指的方向望去,眼中圆睁,脸上不由得露出了震撼之色。 朝远处眺望,正隐约能够看到前方汹涌而来,于大地之上蜿蜒曲折的泸江江水。 便见江边两岸,被当地官府征发而来的十多万青壮百姓齐聚此处,乌压压的一片连绵数里,看起来便宛若蚁群,源源不断地将无数修筑桥梁的物资运送到江边。 一直生活在村子之中的少年,出生至今,从未都见过这么多的人,没有见过如此的景象。 此时看着远处泸水江岸,心中只觉悸动、兴奋、踌躇、畏惧……诸多情绪混杂。 没有读过多少书的少年,根本无法用言语来描述心中的情绪。 一旁的中年差役,此时忽然幽幽一叹,感慨道: “洪家村,太小了!” 少年闻言,呼吸一粗,忽然明白了自己此时为何,心情这般复杂了! 正如中年差役所言,洪家村实在太小了! 此时的少年,便好似初来大城市的农村少年。 见识到从未见过的繁华,意识到这个世界这般广阔之后,少年必然会因为陌生而生出畏惧、退缩之意,也会因为向往而生出兴奋、悸动之情。 少年的志气雄心,会让他踌躇满志。对前途的不确定,也会让他心有茫然无措之感。 中年差役扭过头来,郑重地对着少年道: “知道我,为什么这次非要带你出来服役吗?” 少年下意识地摇头,但看着远方泸江,却是又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中年差役沉声道: “三叔我在衙门当差久了,心中也是有数的,现在的新朝廷和以前不一样了,县衙之中,新来的大人们的做派,都与此前夏国官员截然不同。而且听说中庆城每年,还会举办什么科举,就算没有家世背景的人,只要有能力,也可以做官。” “你洪方,是咱们洪家村年轻一辈中最聪明的!之前是没有办法,普通百姓和你三叔我一样,做个差役已经是最好的出路了。但如今换了朝堂,你说不定有机会出头呢?” 说到这里,中年差役顿了顿,神色凝重地看向少年,沉声道: “三叔不强求你,但总觉得,应该让你自己做个决定!你若是有志气,到了泸江营地,我便想办法,将你塞到京城来的大人的随从队伍中去。若是你不愿吃那份苦,受那份罪,三叔我不强求,咱们便好好服役,等时候一到就回去!” 洪方看着前方,深吸一口气,振声道: “三叔,我愿意去闯一闯!” 中年差役闻言,连连点头,重重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 “好!” --------- 工部都水清吏司员外郎李冰,此前奉萧承之旨,于泸江之上修筑大桥。 此举,一来是为了方便泸江两岸百姓,二来,也是为了加强云国本土,与新攻下的江阳郡之间的联系,巩固西南数郡的统治,彻底吸纳消化。 李冰花费月余时间,走访民间,勘测水文,而今终于一切准备就绪,正式开始着手修建。 若是放在历史上,在没有各类现代化机器的帮助之下,在江水汹涌,河道陡峭的泸江之上修建一座桥梁,显然是很难坐到的。 但作为这个世界先进生产力代表的武学高手们,这个时候便能够显现出他们的作用了! 特意抽调而来千料战船,此时拖着粗壮的石柱朝江中而去。 数百精通水性的军中高手,潜入水中,就凭借着一身功力轮流出手,将数根粗壮无比的石柱,硬生生敲得深入河底数丈之深。 不过两三日的功夫,最为艰难地修建桥基的工程,竟然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只需要逐步修建,这桥便算是建成了! 但还不等主持修建的李冰松一口气,这一日,便忽然听到手下匆忙的禀报之声: “大人,江中的桥基断了!” 李冰闻言,眉头猛地一皱,有些不可置信地道: “断了?” 修建之前,李冰已经花费了极多的精力,在勘测泸江水文之上。泸江江水的冲击力度,他心中是有数的。 而且他用的石柱,可并非是随便从山间中采来的石头,而是墨家弟子用墨家之法,将石灰岩研成粉末混以黏土制成的。 初时如烂泥不成型,然后逐渐坚固变硬,数日之后凝固成石块。其中再填以精钢,坚硬无比。天下各国的大城城墙以此物修筑之后,便少有听说因为城墙被轰开而失陷的,堪称是久经考验,足以抵御泸江江水的冲击。 现在手下告诉李冰,桥基被江水冲断了,让他如何相信? 手下闻言,连忙回禀道: “大人,是真的!不信您可以去看看,前几日打下的桥基,刚刚都断了!” 听到这话,李冰眉头一皱,忽然抬手道: “等等,都断了?是今日一同断的?” 手下点了点头,道: “是啊,就在刚刚,先是三根桥基一同断裂,然后剩余的三根也断了开来,不少人都是亲眼看见的!” 李冰闻言,却是当即摇头,连声道: “不可能!就算要断,也不可能一齐断!” 江中不同的位置,江水冲击力度自然不同。便是要断,也不可能在短短时间之内一齐断裂! 李冰眼神一沉,当即起身朝江边走去,口中还一边道: “速速将刚刚看到的人召集起来,去问问,有没有人看到什么异常!” 手下闻言,当即抱拳应是。 李冰匆匆来到江边,昨日还露在江面之上的桥基,此时已然不见。 而江水未曾上涨,显然便是如手下所言,桥基断裂,沉入了水中! 李冰眉头紧皱,俯身蹲在江边,将手伸入水中感受一番。 相较此前他测量的水文,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李冰自信自己的测量没有出错,石柱足以承受江水的冲击…… 可是,如今这桥基,又是为何断裂? 想到这里,李冰面色凝重,望着江面之上,眉头紧皱,久久没有松开。 而刚刚被李冰派去问话的官员,此时也匆忙赶回,对着他俯身一礼,回禀道: “大人,都问过刚刚亲眼所见桥基断裂的百姓了,都是说那时江水并没有什么变化……” 说到这里,这名官员微微一愣,有些迟疑地道: “另外,倒是有几名百姓说,那时候似乎是看到了江中,有什么黑影一闪而过……但这些百姓,并不能十分确定!” “黑影?” 李冰眉头紧皱,旋即又摇了摇头,自嘲道: “想必是江水折射阳光导致眼花的吧,总不会,是有蛟龙作祟不成?” 李冰对水利多有研究,可不是普通的百姓,会去信什么蛟龙之说! 而这个时候,便听到不远处,忽然传来一清朗之声: “蛟龙之说,虽是凡夫俗子迷信之言。但而今天地大变,未尝不会有真正的蛟龙显世!” 李冰闻言,微微扭头,朝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 便见一身穿道袍,头戴四方巾,气度超然的年轻道士站在不远处,对着李冰微微拱手,道: “贫道李淳风,见过大人!” 【蓝色训卡,玄学大师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获得袁天罡、李淳风、一行 卡牌说明:茫茫天地,不知所止。日月循环,周而复始。 袁天罡,隋末唐初玄学家、天文学家。袁天罡工于相术,曾给年幼的武则天看相,言其“可为天下主”。与李淳风一同推演、制定《推背图》。 武力50,文学83,智慧93,道德90,年龄41,统御32,政治63,魅力85,忠诚100,野心30 李淳风,道士,唐代天文学家、数学家、易学家,精通天文、历算、阴阳、道家之说。其著作《乙巳占》,是世界气象史上最早的专著。更与袁天罡,一同推演、制定《推背图》。 武力50,文学82,智慧91,道德89,年龄29,统御39,政治67,魅力83,忠诚100,野心31 一行,唐朝僧人。中国唐朝著名天文学家和释学家,本名张遂,谥号“大慧禅师”。少聪敏,博览经史,尤精历象、阴阳、五行之学。其一生,制造黄道游仪、水运浑天仪,进行天文测量,制定《大衍历》。 武力71,文学88,智慧90,道德93,年龄34,统御59,政治61,魅力80,忠诚100,野心70】 第二十章 藏传佛教与布局天竺 养心殿前殿,内阁之中。 作为大云权利中枢要地,朝廷之中最为精干的那群年轻官员,聚集于此。 宫人们脚步飞快,将云国各衙门、州郡递上来的奏折搬入内阁之中。内阁官员们对种类繁杂的奏折分门别类,附上处理意见之后,方才命人送入内殿之中,交由萧承御笔批阅。 此时的内阁,就是一台严谨的行政机器,云国九成的行政命令,皆出于此,扮演着云国大脑的角色,维系协调整个朝廷的运转。 在宫人的带领之下,几名僧人快步走过繁忙的内阁,前往养心内殿觐见。 天竺僧人阿那律悄摸抬头,偷偷看了内阁之中的景象,心中莫名生出感慨。 云国的内阁,代替了三公九卿、尚书台的权利,使得政令皆由皇帝处置,朝中各部沦为单纯的执行机构,将皇帝的权威,加强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在当今云皇这样英明神武的皇帝手中,这样的体制,必然能够最大限度地展现优势。 想到这里,阿那律心中忽然变得有些沉重。 天竺虽大,却诸国割据,各王国还运行着近乎于分封的国家体制。若是云国这个天竺附近的庞然大物,忽然有了西顾之心,只怕便是一场劫难啊…… 养心内殿之中,响起宫人的传召之声,让心思有些发岔的阿那律猛地回过神来,连忙跟随着六怀等僧人,入殿拜见。 众僧齐齐俯身,一行大礼,口中山呼道: “佛门僧众,拜见陛下!” 佛门之前是方外之人,又仗着在云国的地位超然,拜见历代云皇,多以佛礼替代大礼参拜。 但如今萧承在位,又是以屠刀整治戒律,又是扶持甘为皇帝走狗的六怀等僧人上位,已然让佛门变得驯服起来,毕恭毕敬地行了叩拜大礼。 龙椅之上,萧承微微抬起头来来,看着几人,开口道: “平身吧!” “谢陛下。” 此时内殿之中的僧人,除了天竺佛门的阿那律之外,惠启、六怀、慧力、智迷等一众云国佛门高层,尽数到来。 “朕听说了,前些时候的两次佛道辩法,佛门连胜两场,倒是不错!”萧承点了点头道。 六怀、慧力、智迷三人听到萧承语中有赞许之意,脸上顿时露出了欣喜之意。 “两次辩法论经,阿那律大僧多有相助……若非陛下降恩旨留下阿那律大师,只怕是不能胜过道教的。”六怀连忙躬身一礼,语带谄媚地道。 一旁微闭双眼的惠启和尚,此时闻言,眼角一阵抽搐。 阿那律在这两次辩法之中,的确提供了帮助。 和云国佛门相比,天竺佛门与天竺婆罗教相争多年,斗争的经验到底丰富些。所以阿那律根据天竺佛门以往的经验,提点了不少。 但云国佛门经过数百年发展,与天竺佛门经义也多有不同,所以阿那律的帮助,也便止步这些而已。 这两次辩法能反赢过道教,主要还是经历了前两次辩法,佛门对道教多了不少了解,众僧知耻后勇,潜心研究,打了道教两次措手不及,这才连胜两场。 六怀身为当代佛门大法师,这一代佛门名义上的领袖,此时为了拍皇帝的马屁,竟然连佛门的脸面都不要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将佛门众僧的功劳,全都安在了阿那律的头上,就是为了说出那一句谄媚之言。 便是一年多来与六怀等人相处,早已开始习惯了他们秉性的惠启,此时也差点没有绷住。 便是被鼓吹的阿那律,此时也是脸上一红,张口欲言的模样。 萧承闻言,眉头一动,不由笑了笑,道: “好,日后也不可懈怠!” 说到这里,萧承顿了顿,接着开口道: “朕今日召你们前来,其实还有其余两件事。” 萧承微微挥手,一旁的宫人捧着密折上前,递到了众僧的面前。 “这份密折,是吐蕃使团昨日刚刚送回的,你们可以看一看!”萧承沉声道。 六怀当然不让地上前接过密折,翻开看了一遍,眉头微微一皱,有点想不通,当今陛下为什么要给自己看这玩意。 萧承看六怀呆在原地,微微摇头,道: “大家也都看看吧!” 六怀闻言,当即俯身一礼,将手中密折给众人传阅一番。 吐蕃使团传回的密折之上,回禀的是,吐蕃国中,有佛门信仰流入其中,在两国边境之地的民间颇为盛行,不少吐蕃百姓皆为信众。 结合今日陛下忽然召见佛门众僧之事,或许六怀、慧力还茫然不懂,但惠启、智迷、甚至阿那律几人,心中皆是骤然而动。 怕不是当今陛下,想要借佛门之手,让云国的影响力深入吐蕃之中啊! 想到这里,惠启面色凝重,阿那律心中浮想联翩。 而智迷,则是脸上难掩激动之色,迫不及待地俯身一礼,抢声道: “佛门众僧,恭听陛下差遣!” 什么佛门大法师、僧录司正印?不过是得意一时而已! 只要自己能够抓住机会,促使佛门信仰传入吐蕃之中,千百年之后,自己智迷的名号便如促使佛门传入云国的诸位天竺大僧一般,为后世僧众信仰崇敬! 萧承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 “吐蕃国中,各部族为维系自身统治,愚蒙百姓,使其难得开化,以山川日月为神灵信仰,盛行血祭、人头人骨做法器,多有蛮荒习俗。” “而吐蕃之主弃聂岐,能识大局,有意与我大云修好。朕想了想,有意派你佛门之人,前往吐蕃教化。” 说到这里,萧承环顾众人,轻笑道: “你们,可愿意?” 吐蕃国力不强,但占据高原之地,而且与云国边境绵长,实在不宜在吐蕃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精力! 清朝的宗教手段很好用,萧承自然要借鉴借鉴的。 听到这里,便是一开始有些迷糊的六怀、慧力,此时也是猛地恍然大悟,眼带不满地朝智迷瞪了一眼,暗恨其奸猾无比,竟然刷先表忠心。 在萧承面前,六怀不甘示弱,连忙出言表忠心道: “陛下心怜吐蕃百姓,有心使其得到教化,真乃是无量大功德啊!六怀当竭尽全力,助陛下教化吐蕃。” 嘴笨的慧力急得抓了抓脑门,憋了半天,方才涨红着脸道: “贫僧也一样!” 萧承闻言,又看向惠启,挑眉道: “惠启大师,又是如何看的?” 若论本心,惠启实在是不愿佛门,过多地牵扯到天下诸国、俗事争斗之中。但这事关佛门传道之事,佛门僧众必然群情激昂。纵然他有心反对,也孤掌难鸣。 想到这里,惠启心中微微一叹,俯身道: “贫僧,自然是听从陛下调遣的。” 当初初登基之时,当今陛下根基尚且不稳,佛门都难以抵挡其手段,便连昔日的云国佛门威望最盛、实力最强的感业寺,都因为忤逆谋反而彻底覆灭了。 而如今的皇帝陛下,对外开疆拓土,败夏国、逼降黎朝。对内推行新制,撤宰相、推行科举。正是根基最稳,民望最盛,皇权最隆之时,佛门更不用有什么别的想法了! 除了毕恭毕敬,匍匐陛阶之下,充当当今陛下稳定民间的工具,佛门再无别的选择…… 萧承见此,满意地笑了起来,朗声道: “既然如此,你们今日回去之后,便私下商议出个章程来吧!” 说到这里,萧承顿了顿,扭头看向一旁的阿那律,道: “第二件事,与阿那律有关。” 一直待在殿中的阿那律,听到萧承欲借佛门影响力,展露出对吐蕃的野心而心神不宁的他,忽然听到萧承喊到自己的名字,猛地一惊,连忙回道: “是,阿那律在!” 萧承看着殿中有些局促不安的阿那律,开口道: “你所写的天竺十三国风土录,朕很是喜欢。” 听到萧承的话,阿那律有些迟疑地道: “陛下、喜欢就好……” “天竺与我大云,此前虽然比邻,但路途不通,少有往来。而今南方小国国土,尽皆归附我大云,两国之间畅通无阻,倒是应当多加联系才是!” 此前云国西南云远郡与天竺接壤,但毕竟临近高原,道路崎岖,商队行进尚可,但大军行进便是想也不用想。 既然相互之间没有威胁,正式的官方往来自然也不用太多。 而听到这里的阿那律,顿时生出心惊肉跳的感觉。 西南诸小国被扫灭,云国与天竺之间终于彻底接壤,局势早已不同往昔。 在见识到云国如今的强盛气象,以及萧承这位大云国皇帝的所言所行之后,阿那律心中自然生出了一种极为可怕的猜想。 或许,眼前的皇帝陛下,已然将视线投注到了天竺之地? 阿那律此时,虽然故作镇定,但脸上那隐现的惊慌之色,显然逃不过萧承的眼睛。 萧承眼睛一眯,忽然看向六怀和尚,语带深意地开口道: “朕听说,这天下之中的诸子百家,之所以能够发展壮大至今,全靠不断进取,吸收别家学派精华补全自身。佛道辩法已有四轮,最先的两次连败,只怕便是因为我大云佛门数百年来困守国中,独占信仰有关!” 六怀和尚闻言,眼睛一眨,连忙附和道: “陛下所言甚是!” 萧承这话,其实就连此时的惠启和尚,也是不由得点了点头。 道教乃是道家理念,与夏国的神鬼志异传说结合而形成的,至今不过两三百年的时间。只论自身体系,可比不上传承尽千年,流派众多,已经能够自圆其说的佛家了。 只是云国建国以来,便独尊佛门。无人竞争,这云国佛门没了进取心,便如温室之中的花朵。如今对上道教,便如骤然面对风雨击打,自是难以招架。直到吸取教训之后,众僧知耻后勇,潜心准备,方才有了之后的两场辩法获胜。 “而天竺,乃是佛门祖庭,门中必有流传的高深典籍经义。若能相互之间取长补短,方才是进取之道!”萧承继续道。 “对,陛下所言甚是!既然天竺佛门能派阿那律大师前来取经,那我大云佛门,也应当派遣僧众前往请教才是!”六怀和尚道。 他不懂萧承为什么这个时候说这些,但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只要是陛下所说,自己便要毫不迟疑地点头同意。 阿那律此时有些抗拒,很想说天竺佛门在婆罗门教的打击之下,经文典籍早已遗失大半。若非如此,自己也不能以取经的理由前来云国。 但话刚到嘴边,便听到萧承继续道: “正好,朕想要与天竺多些联系,准备命礼部组建使团,拜访天竺诸国。前往天竺交流的僧人,便一同随使团前去吧!” 此言一出,阿那律整个人一下子顿住了。 他前来云国的目的是什么? 天竺佛门式微,婆罗门教步步紧逼。前来云国,便是想要云国为天竺佛门撑腰,让天竺诸国国王有所忌惮,从而遏制婆罗门教的攻势。 能够随云国使团一同回归天竺,还奉云皇之命,带着一众云国僧人前往天竺佛门交流。还有什么,比这样更能展示云国对天竺佛门的支持? 再想一想,若是国中崇信佛门的大云国,能够将自己势力延伸到天竺,那天竺佛门的境遇,是不是大不相同了? 中土诸子百家学派之中的很多弟子,都是对自家学派的认同,高于对自己所出身国家的认同。所以当初稷下学宫设立的时候,天下才会有那么多的诸子百家学子前来云国。 而自幼便生长在天竺佛门之中,一直接受振兴天竺佛门理念熏陶的阿那律,亦是如此!相较于自己天竺人的身份,他更认同自己僧人的身份。 听到萧承已有为天竺佛门撑腰的意思,阿那律心中刚刚生出的,那份对天竺将来局势的担忧,顿时消散干净。 他眼神之中顿时闪过一丝坚定之意,当即双手合十,一施佛礼,郑重地道: “若陛下能够伸出援手,阿那律感激不尽……天竺佛门,甘为陛下驱使!” 第二十一章 请封泸水龙王 佛门众僧告退之后,萧承声音一沉,继续开口问道: “东厂那边,可曾安排?” 冯保躬着身子,小心回道: “吐蕃名为一统,但实际之上任多由地方部族分治。弃聂岐收拢王权,不少部族被其除名,子民收归其麾下,所以很好安插人手。奴婢手下的番子,已经在吐蕃王都逻些城中发展了不少的人手。” 萧承点了点头,道: “那天竺呢?” 说到天竺,冯保反倒是微微低头,告罪道: “请陛下恕罪,天竺那边,尚且没有进展……天竺之地,大大小小的国家有十多个,又因征伐不断,所以相互之间防备很深,所以进展不快!” 萧承闻言,倒是也没有着急,只是沉声道: “无妨,这天竺可以慢慢来。” 天竺之地,地域虽大,人口虽多,但如何比得上中原之地富庶?便是要打主意,也得是排在夏国之后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忽然听到养心殿殿外,有宫人禀报道: “启奏陛下,建昌府布政司,有密折呈上!” 萧承闻言,眉头一动,沉声道: “杨延和?” 建昌府布政司之中,被萧承特授密奏之权的,也有出京任布政使的杨延和了。 【蓝色策卡,密折制度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官员把柄生成概率+35% 卡牌说明:令人密奏并非易事。偶有忽略,即为所欺。】 如今的杨延和,虽名义上只任建昌府布政使,但实际上,安北将军程不识部兵马的粮草供应,新得江阳郡的一应政务、事务,也皆有其掌管,可谓是镇抚一方的地方大员。 面对杨延和突然递上来的密折,萧承不敢疏忽,当即道: “呈上来!” “是。” 手捧着密盒的宫中侍者,快步走入殿中,俯身跪倒,唯有将手中的密盒高高举起。 墨家精心打造的密盒机关,强行打开只会触动机关损毁密盒与其中放置的密折。唯有两把钥匙能够开启,一把在萧承这边,一把在授予密奏之权的大臣手中。 一旁的贴身伺候的宫人,连忙取出养心殿中保管的钥匙,打开密盒取出其中的奏折,小心翼翼地递给了萧承。 萧承接过,连忙打开翻看。 密折之中所述之事,倒是并不紧要。只是杨延和汇报这数月来的治政得失,给萧承来了个工作小结报告。 因为兵乱、瘟疫,江阳郡,不,应该说是整个西南六郡,都遭受了不小的打击。 而大乱之后,必然大治。杨延和在驻扎地方的边军帮助之下,将无主的土地给配给流离失所的百姓、赠送粮种、修建房屋,很顺利地便将局势彻底稳定下来。 奏折之中,杨延和还禀明,如今西南之地全依靠大军维系地方。一时应急尚可,却不可形成惯例,所以当尽快抽调朝中官员,前往地方任职,使地方官府机构尽快运转。 萧承看到这里,不由得微微摇头,苦笑道: “哪里还有人手了……” 以小国凌大国,行鲸吞之事的后果便是如此。 新得的四郡之地,加起来有云国三分之一大小。如此之大的地盘,所需要的官员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纵然萧承登基之后,设立稷下学宫招揽百家学子、年年举办科举,但朝中的人手还是不够。 此前连五军都督府这样新设的重要机构,各官员都未能配齐。能够在西南四郡之地,勉强支撑起地方官府的架子,就已经尽力了。 这,自然也是萧承当初为何下令前线兵马暂缓攻势的原因了! 头疼一会儿之后,萧承只能揉了揉眉心,无奈地道: “传旨礼部,命稷下学宫各家学派、鹿门书院、各地方官办书院,每家举荐士子一名,征召入朝听用。另外,给吏部张纮那边传个话,让朝中听政的新科进士,提前实授官职。在地方官府之中挑选一些精干官员,分别前往江阳、河池、象州、德江四郡任职!” “是!”冯保连忙应是,去外殿之中寻来专门为萧承拟旨的内阁行走,开始拟定、润色圣旨。 萧承继续拿起手中的密折,再次扫过几眼,看到杨延和密折之中提到的另外一件事后,忽然眉头一动,看向冯保,问道: “工部都水清吏司员外郎李冰,奉朕之命,于岷江之上修建大桥,前些时候失败了?你们东厂,就没有收到消息?” 冯保闻言,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萧承手中的密折,口中应道: “回陛下,自然是收到了的!” “为何不禀报朕?” 冯保连忙解释道: “陛下恕罪,只因大桥刚刚修建,六根浇筑桥基尽皆崩裂。恰时有道人李淳风出现,言江中有蛟龙作祟,两岸百姓之中流言愈盛!手下番子觉得太过荒诞无稽,有工部员外郎李冰,为脱罪而编造流言之嫌,所以暗中详查,未敢第一时间禀明陛下……” 萧承闻言,眉头微微一挑,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道: “嗯,是这样吗?” 冯保额头冷汗一冒,死死埋着头不敢抬起。 下面的东厂番子,不知天地大变,听到蛟龙现世之说,觉得荒唐无稽,所以没有第一时间禀报,而是暗中展开调查,是履行职责,恪尽职守,不能责怪。 但冯保就有些不一样了,亲眼见过瑞兽麒麟的人,对这种蛟龙现世之说,应该很敏感才是! 萧承倒是不怀疑冯保有什么异心,但结合此前,温体仁献上瑞兽麒麟,从而得到了萧承恩赏的事情来看,想必冯保心中,也是抱着这样寻求恩赏的心思,这才想着探查清楚之后,再向萧承报喜以求恩赏的。 “以后,还是莫要如此了吧!”萧承随口道。 冯保抿了抿干燥的嘴唇,颤声道: “奴婢谨记!” 萧承又晃了晃手中的密折,道: “李冰上书,欲请册封泸江龙王的圣旨。杨延和觉得这种事情拿到朝堂之上商议,实在是有些荒唐,便将奏折拦了下来。不过杨延和密折之中也向朕进言,若册封泸水龙王,可稳定两岸百姓民意,也体现朝廷爱民之心,可以一试,便一道拟个旨吧!” 冯保有心想要劝谏萧承,莫要先颁布圣旨,要不然大桥修建不成,只怕脸面有失。但因为此前的小心思,冯保又不敢再继续阻拦,只能犹豫着应道: “……是!” 而萧承,却一点也没有冯保的担心。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个册封泸水龙王的主意,是李淳风提出来的! 天地大变之后,气运之学变得玄之又玄,奥妙无穷。所以别看李淳风、袁天罡、一行等人,不过是蓝色训卡召唤出来的人物,属性也是一般。 但三人皆精通玄学,有此加持,只论手段之多,便不见得比远隔千万里,斩伤夏国龙气的刘伯温差多少! 第二十二章 证据?好了,现在有了! 云国,建昌府,泸水之上。 望着江涛汹涌的江面,李冰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脸色凝重无比,忽然有些复杂地叹息一声,苦笑着问道: “道长,这蛟龙,当真就如神话传说之中那般,有能够呼风唤雨,调理水脉的神通吗?” 在他的身后,身穿道袍的李淳风手持罗盘,一边勘测着四周的山川河道地势走向,一边回答道: “国运显化,天地大变。当年便是那些顶级的武林高手,也不过比别人厉害些,活得长些,总归没有超脱凡人的界限。” “可你再看看现在,八、九阶的武者便能够有异象伴生,一招一式之间天地之力相随,威力倍增。还有那不修武学的读书人,别看一个个不起眼,真动起手来,引动天地之力为己用,不知道多吓人!假以时日,肉身上天入地也不是不可能!” “天道不仁,视万物为刍狗,漠之如一。武者能够有这般变化,世间万物生灵之中,出现那么一两个有引动天地之力的异兽、神兽,不是很合理的事情吗?” 听到这里,李冰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再次叹息一声,脸上的复杂之色更甚。 李淳风此时微微抬头,看着李冰,轻笑着问道: “李大人为何叹息?可是在担心自己日后被朝廷问责?呵呵,还请李大人对贫道多些信心才是啊!” 说到这里,李淳风露出了自信之色。 李冰这段时间,已然见识过了李淳风的手段,甚至在他的相助之下,亲眼见到了蛟龙之身。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应李淳风的要求,做出上奏请求册封龙王这样的荒唐事。 听到李淳风的话,李冰微微摇头,语气复杂无比地道: “倒不是担心此事,而是觉得世上既有能够调和风雨,理顺水脉的蛟龙现世,那百姓能够不受水患之苦,心中有为百姓高兴。可是当想到自己等士子,苦心钻研多年的水利之学日后将毫无作用,便又觉得有些苦涩。” 以朝廷之力、百姓之力,顺应地势,开凿沟渠,引导水脉,驯服江流。这些所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实在太多了! 若是当真有蛟龙这样如同神话之中的生物出现,只需要朝廷给出一道册封龙王的圣旨,自然就风调雨顺了。 李冰心中,既是高兴于百姓日后将不受水患之苦,又为自己等人日后无用武之地,而感慨无奈、惋叹,所以心情自然无比复杂。 可是当听到李冰的话之后,李淳风倒是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摇头道: “哈哈哈,大人倒是想岔了!是蛟龙非是神龙,自然兽性多于灵性,又岂是朝廷的一道圣旨,便能够轻易收服的?兴风作浪,肆意妄为,这才是蛟龙本性!” 说到这里,李淳风神情正经起来,看向李冰,道: “大人可知,为何这江中蛟龙,要阻你修建大桥?” 李冰闻言,微微一愣,旋即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李淳风微微一笑,衣袍一抚手中的罗盘。 刹那之间,罗盘转动,其上有莹莹蓝色光辉散溢而出。光辉流转之间,一道虚幻的地图被投射在两人的面前。 李冰定睛一看,方才察觉,眼前这投射出来的地图,正是云国疆域! 李淳风微微抬手,一指地图之上,朗声道: “天地大变,兼之大云国运昌盛,泸水水脉得了国运润泽,便有蛟龙自其中化生而出。只是这水脉所化,仅仅只为江中蛟龙。还需积蓄力量,汇流入海,方能得真龙之身。” “你这大桥若是建立起来,便是截断其入海之路。到时候有大云国运镇压大桥,它便是用了吃奶的力气,也无法入海化龙。” 听到这里,李冰方才皱眉道: “所以便是因为如此,它才要阻我修建大桥?” “便是如此!可曾听闻,龙游浅水之说?虽为蛟龙,但也并非神话之中那般,有呼风唤雨的神灵之力。若无水脉相助,它掀不起风浪来,甚至不见得比高阶武者厉害多少。” 李淳风微微一顿,振声道: “贫道虽是道教出身,但依旧认为,将希望寄托泥塑木凋、天地异兽,实在是有些荒唐!” “可大人你若是能够彻底驯服天下水脉,使得江河平缓,便有蛟龙显世,也不能无法无天,肆意掀起水患。天下百姓,才能真正免受水患之苦!” 李冰闻言,心中原本那复杂情绪顿时散去,眼睛亮得惊人,然后对着李淳风行了一礼,振奋道: “多谢道长指点!” 李淳风连连摆了摆手,道: “不过两句妄言,不敢受礼。” 李冰不管不顾,俯身行礼拜谢之后,又沉吟了片刻,忍不住道: “可是刚刚道长所言,这蛟龙又是兽性大于灵性,又是欲入海化龙的,只怕就算请下当今陛下的圣旨,也无法彻底降服它吧!” 李冰此时眼中闪过一丝坚毅,掷地有声道: “是不是要在下,请命抽调大军前来?若是江中蛟龙,敢不受陛下册封之旨,我当缚蛟龙,献于圣驾之前!” 到底是李冰,旁人见蛟龙这等神话之中的生灵,心中不免是要颤颤巍巍的。但他就不一样,竟然起了擒龙之念,欲要献于萧承面前。 只他这番豪情魄力,便让李淳风侧目不已。 李淳风连连摇头,笑着道: “不必不必,贫道请下的这道圣旨,可不止是为了册封其龙王之位!有圣旨在手,便可借用国运之力。大云国势强盛,国运浩浩汤汤,又岂是这泸江水脉所化的蛟龙能够抵挡的?” 李冰看着李淳风自信的模样,微微点了点头。 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身后有人高呼道: “大人,大人!” 二人扭头看去,便见一十六七岁模样,亲随打扮的机灵小子,快步跑到李冰身边,有些气喘吁吁地道: “大人,布政使杨大人到了,命大人速速前去!” 李冰、李淳风对视一眼,面露凝重,心中皆是一提。 能不能成,便看京中陛下,有没有相信他李冰的话,降下圣旨了! 这模样机灵的亲随,注意到二人脸上的凝重之色,眼睛滴熘熘一转,抬头看着李冰的神色,语带试探,小心翼翼地道道: “大人,杨大人仅带着十来名亲随护卫,有匆匆之像……神情并无愠怒之色,也、也未曾寻人查问情况。而且看杨大人模样,似乎是还着急回去,催促大人尽快去见他……” 听到这里,李淳风当即松了一口气,点头道: “看架势,杨大人并非是前来问责的。看来,事成了!”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前来报信的机灵亲随,赞许道: “聪明,有眼色!可愿意,来贫道身边帮忙几日啊?” 李冰闻言,亦是微微松了一口气,看着机灵亲随,笑道: “洪方,道长开口了,你可愿意去他身边当几日亲随?” 刚刚混进李冰亲随队伍之中,因为聪明机灵,已经逐渐脱颖而出的洪方,此时眼睛眨了眨,打量了眼前这位看起来很有本事的李淳风道长一眼,不过迟疑片刻,便连连点头道: “小子愿意!” 李淳风闻言,笑容更甚,一拍手掌,道: “好!” --- 夏国,金陵城之中。 便见有快马疾驰而来,马蹄阵阵宛若雷声轰鸣。 那显眼异常,象征着绣衣使身份的锦缎绣衣,此时随风飘荡,猎猎作响。而在华丽的衣裳之下,透着的是一股子令人心寒的杀伐威势。 街上百姓慌忙避让两旁,生怕自己阻了绣衣使的路,而遭了无妄之灾。 “吁~” 为首的钟子濯一勒战马,身后百余绣衣使飞快下马,快步上前,将眼前的一座两进宅院团团围住。 这般动静,眼前宅子的主人自然也察觉到了。 片刻之后,大门敞开,一身形魁梧的中年汉子快步走出。 令人震惊的是,这宅院主人,竟然也穿着一身绣衣官服。看其绣衣之上的纹路,显然还是什么高阶绣衣使。 中年男子看着领着如此之大阵仗前来的钟子濯,眉头紧皱,目光锐利地看向他,沉声喝道: “不知钟大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如此之大的阵仗,倒是好大的官威啊!” 身骑战马之上的钟子濯,看着此时还在自己面前充大的中年男子,当即冷笑一声,道: “三品绣衣使沉如盛,有勾结云国暗探之嫌。奉太子之命,入天牢候审!” 就在前日,册封岐王虞昭凌为夏国太子的圣旨正式下达。长达十数年的夏国夺嫡之争,终于迎来了终结。当年没有朝臣看好的岐王,脱颖而出,成为了最终的赢家。 只是或许在他自己看来,自己并不算赢家…… 听到钟子濯所言,沉如盛双眼勐地圆睁,怒喝道: “荒唐!我沉如盛如入绣衣使多年,从来都是恪尽职守。你说我勾结云国,可有什么证据?” 钟子濯闻言,翻身下马,挺了挺浑圆的肚子,看着暴怒的沉如盛,皮笑肉不笑地道: “沉大人,这种话您难道就不觉得耳熟吗?咱们绣衣使,以往捉到的犯人,不都是这样的说辞吗!但只要进了天牢,一个个还不是老老实实地交代了?” 沉如盛听到天牢二字,脸上闪过一丝惊恐之意,浑身下意识地一颤。 古往今来,历朝历代的特务机构,为了拷问犯人,无不有一套让人闻风丧胆的审讯手段。一旦到了绣衣使的手中,全套手段下来,到时候想要人交代什么都可以! 作为高阶绣衣使,沉如盛对这其中的道道可是清楚得很。这么多年来,能够熬过去的人寥寥无几。 沉如盛此时不复刚刚那般从容,语气有些惊慌地道: “钟子濯,你什么意思?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你为何要这般害我!” 钟子濯眉头一动,当即高声反驳道: “什么叫害你?我钟子濯奉太子之命,彻查绣衣使之中通敌叛国之人。有云国暗探,受不住拷打,攀咬出你沉如盛的名字,我难道还能因为顾忌同僚之情,将消息瞒下吗?” 说到这里,钟子濯语气又稍稍缓和了一点下来,沉声道: “沉大人,其实你也不要多想。便是你入了天牢,若是没有找到什么切实的证据,我也不可能对你用刑。毕竟上上下下,多少同僚都在看着我呢,我不可能为了自己的官帽子,便做得太过分!请你回去,不过是接受调查而已。沉大人若是并未与云国勾结,又何必担心?” 原本眼中还带着一丝决然之意的沉如盛,在听到钟子濯的话之后,不由得有些动摇。 如今局面,钟子濯不过是奉太子殿下之命彻查绣衣使罢了,还没有到让钟子濯能够一手遮天。便是顾忌绣衣使上上下下那么多同僚,他也应该不敢胡乱逼供才是。 自己本就没有与云国勾结,又何必担心? 想到这里,沉如盛轻叹一声,一直握着腰间佩剑的手缓缓松开。 钟子濯注意到沉如盛的神情,脸上当即微微一笑,道: “沉大人能够想清楚最好,不过是接受调查而已,不要多心啊……” 说到这里,钟子濯挥了挥手。 身后一众绣衣使当即涌上前去,将放弃反抗念头的沉如盛拿下。 还有一群绣衣使,自沉如盛身边跑过,如狼似虎一般地冲入沉宅之中,开始大肆搜查起来。 钟子濯见状,轻咳一声,大声呵斥道: “都给我小心点,莫要冲撞了沉大人家卷!” “是!”绣衣使们暴喝一声道。 沉如盛脸上有些铁青,眼神冰冷地任由绣衣使将他捆上囚车之中,送往天牢。 看着离去的囚车,钟子濯眉头忽然一挑,压低声音道: “东西都放好了?” 他身边的一名绣衣使连忙应道: “大人放心,密信、大云国官印、金银珍宝,都放进去了!” 钟子濯闻言,眉眼一眯,露出冷笑,道: “好,这下证据有了,可以回去,让掌刑的兄弟好好招待沉大人了。” “是!” “对了,下一个是谁?” “掌江南九郡事,三品绣衣使张贤生。” 这名绣衣使说完,又凑到钟子濯的耳边,悄声道: “剧翊卫使有命,朝中欲要攻略江南之地。这个位置,要想办法让咱们的人顶上去!” 钟子濯闻言,当即心领神会,自信满满地道: “没问题!” 现在的钟子濯,手持夏国太子虞昭凌的旨意,更有粘杆处、东厂的暗中配合。 他说哪个人是云国暗探,粘杆处、东厂的暗探名册之上,当即就会多出这个人的名字,不是也是! 第二十三章 李冰伏龙 泸江营地之中,大云建昌府承宣布政使,兼掌江阳郡事,当朝从二品大员杨延和,在身边十数名精干的护卫亲随簇拥之下,静静地坐在营帐之中。 营帐之中,一众摸不清杨延和为何前来的属官,此时有些颤颤巍巍地站在一旁。 百无聊赖之下,杨延和随手取过李冰桌上摆着的一本账册,翻看一遍之后,心思顿时一起,当即朝身边的一名亲随挥了挥手,口中道: “替本官看看!” 杨延和这次前来泸江营地,的确不是查李冰有没有贪腐的。只是此前,关于李冰贪腐导致桥基崩塌的非议极多,杨延和也不由得留了个心。 亲随闻言,当即行礼上前,接过账册细细翻阅一边之后,又沉吟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 “大人,未曾发现有什么疏漏。其中一应采购花销物价,也并没有错处。总体花销、结余,也与上报郡府的数额没有差错。这账册,应当是没有问题的……若是大人想调查,也只有从营地所用的材质之上下手调查了!” 这本记载着泸江营地大半个月来开销的账册,一应记载详细,账目清晰明了,便是粗略翻看,也并没有任何模糊的地方。 而杨延和,身为从二品布政使,身边带着的幕僚,那都是经验丰富,行事老历,眼光毒辣之人。 如此简单明晰的账目,杨延和身边的幕僚都没有发现什么,想来李冰的手脚是极为干净的,并不存在因为贪腐,而导致用料粗劣,桥基损毁的情况! 想到这里,杨延和微微点了点头,神色稍稍缓和,开口道: “桥基所用的料材,是郡府派人出面采买,墨家组织人手制造,不会出问题!” 在建昌府数月,李冰与杨延和接触过多次,杨延和对行事干练的李冰颇为赏识。要不然此前,也不会拦下李冰上书的奏折之后,又在密折之中禀明此事。 如今知道李冰确实没有贪腐,他心中不由高兴于自己并没有看错人。 又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听到营帐之外,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之声。 身穿五品官服的李冰,掀开帐帘,快步走入,对着杨延和躬身一礼,道: “下官李冰,拜见杨大人!” 杨延和脸上温和,点了点头道: “李大人多礼了,本官今日前来,却是代京中而来,传陛下口谕的!” 听到杨延和是前来代京中传旨,又注意到杨延和态度如此,李冰又如何不能猜出结果? 至此,李冰原本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连忙俯身跪倒,沉声道: “臣,恭闻圣命!” 杨延和站起身来,整肃衣冠,轻咳一声,朗声道: “泸江大桥诸事,朕已知晓。个中事务,皆由工部都水清吏司员外郎李冰独断,各司、各衙全力配合,不可干涉!另赐圣旨,以封泸江龙王,任卿施为!” 一份口谕,便是萧承在给李冰背书,让他可以不需再担心其他,放手施为便可。 对于萧承无条件的信任,李冰心中顿时动然不已,俯身再拜,颤声道: “臣李冰,必竭尽全力,不辱圣命!” 杨延和上前将李冰扶起,又从亲信怀中接过圣旨,交在李冰的手中,沉声道: “营地若有所需,可差人前来禀报,府衙全力供给!陛下如此厚恩信任,绝不可让陛下失望!” 李冰面容坚定,郑重地点了点头,道: “是!” 杨延和事务繁忙,将圣旨送到之后,没过一会儿便带着人马离去。 不一会儿,李淳风推开帐帘,一进来便看到了李冰手中捧着的圣旨,当即朗笑一声,恭贺道: “当今陛下,对大人如此信任有加。看来日后大人,必然是要青云直上,正印了大人你头顶青气昂然的气运异象,主青云直上的命格啊!” 李冰收起心中情绪,双手捧着圣旨,看向李淳风,正色道: “陛下圣旨已至,何时开始?” 此时的李冰,心中仍为萧承的信任而感动不已,满脑子只想着誓死效忠,将差事办得又快又好。看到李淳风的第一眼,便忍不住催促起来。 李淳风见状,连忙出声道: “现在开始也不是不行……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李大人还得先养精蓄锐才是!” 李冰闻言,微微有些错愕地道: “还有,我的事吗?” “自然,大人可是最重要的一环!” 听到李淳风的回答,李冰当即毫不犹豫地点头。 李冰听了李淳风的话,当即用饭休息,养精蓄锐。李淳风也没有闲着,反复检查着此前的布置。 第二日,旭日初升之时。 整个泸江营地,便再次繁忙起来。巨大的战船再次被调来,在军中高手的帮助之下,六根比此前还有巨大坚固的桥基,开始朝江中拖去。 而随着这些桥基逐一立起的时候,江上不小的动静,逐渐传到了暗潮汹涌的江面之下,一双足有灯笼大小的琥珀色凶厉蛇瞳,猛地展开。 下一刻,江中游动的鱼虾蟹鳖,便仿佛感受到什么危险一般,顿时四散而开。 江底淤泥翻涌,除了一双透着冷冽兽意的琥珀色蛇瞳,便只能隐约看到八九丈长的修长黑影,忽然盘旋而出,朝江上而去。 而随着这道修长的黑色身影游动,周身似有神异,泸江水脉随之呼应。原本便水流湍急的泸江,此时变得更加浪潮汹涌。 江岸之上,李淳风看着江中有了异动,当即道: “来了!” 李冰闻言,当即喝道: “传令战船即刻远去,江岸一里之内,不许青壮民夫靠近!” “是!” 李淳风看向李冰,正色道: “请大人奉圣旨上祭台!” 李冰当即整肃衣冠,双手捧起圣旨,与李淳风一起快步走上早就搭建好的祭台之上。 修建大桥所选之地,本是泸江之中水流最为平缓之地。 但此时浪涛激荡,最高时能够卷起两三丈高的浪花,肆意拍打岸边,便是原本泸江水流最为急促的河段,也不及眼前一半的凶险! 也就是李冰提前驱散看热闹的青壮民夫,否则这一个浪花袭来,不知要卷走多少人了。 站在祭台之上看去,此时那江面之下的修长黑色身影,已然清晰可见。 李淳风神色,亦是微微凝重起来,当即迈步上去,将手中黄铜罗盘猛地一抛。手掐三清指,脚踏七星步,心念一动之下,磅礴精神之力汹涌而出。 黄铜罗盘,顿起呼应,悬于半空之中,莹莹温润的蓝色光辉散溢而出,垂于四方。 天地呼应,自有异象。道家龙虎异象显现,上下而行,阴阳交融,旋即便如春阳融雪,自然而然地化作一点混沌之气。 从声势浩荡的龙虎异象,最后变作阴阳相融的混沌之气,颇得大道质朴之意。 若是此时有道家贤人、道教高人在场得见此景象,必然震惊、赞叹于李淳风修为境界之高深。 眼看着江底黑色身影靠近桥基,李淳风便知时机到来。 “起!” 只听得他一声暴喝,江中立起的桥基,其上顿时流转蓝色光芒。繁琐无比,看之令人目眩的道教符文猛地浮现而出。 两边江岸,早已布置好了的阵法亦是呼应,蓝色光辉齐齐亮起,以江中六根桥基为中心,隐约形成了一道阵法。 江中黑影借汹汹江水之势,猛地冲撞而来。 此前那六根,李冰自信足以抵挡江水侵蚀数十年的坚固桥基,面对江中黑影的冲撞,便是顷刻之间崩塌损毁。 但此时有李淳风布置的手段加持之下,只听得江中传来“砰”的一声闷响,六根桥基巍然不动,甚至江面之上还飘起一丝淡红的血色。 泸江之中,立时如同滚沸的开水一般翻腾起来。 “啪”的浪花炸裂之声,江面顿时分开,八九丈的庞大身形探出身来,仰天嘶吼,发出阴冷骇人的“嘶嘶”之声。 乌黑的鳞甲遍布浑身,透着一股子阴冷之意。修长的四足之上,五支蛟爪闪烁锋利的寒芒。 再往上看去,马首之上长须垂落,两只狰狞威武的蛟角,此时竟然已然折断了一支,伤口之中不断有鲜血溢出。这伤势,想必便是刚刚在江面之下,因为李淳风的阵法而吃了亏导致的! 蛟龙蛟龙,虽有龙形,但与国运所化的气运神龙相比起来,却是毫无神兽之气派。 那身形细长,阴冷似蛇,透着兽性的琥珀色眼睛,更是让看到之人心中为之发寒,生出畏惧退缩之意。 泸江水脉,因天地之变化,承云国国运润泽,而诞生的蛟龙,此时终于显露在世人眼前。 或许是因为受伤吃亏,蛟龙仰天长嘶之后,那阴冷骇人,满是暴戾之气的兽瞳,便直勾勾地看向祭台之上站着的李淳风。 李淳风这江中蛟龙盯得头皮发麻,轻咳一声,倒退一步到李冰身后,道: “大人,接下来便需你出手了!” 李冰到底是李冰,此时身形挺立,手按佩剑,与不远处的江中蛟龙巍然对视着,毫无畏惧之色。 听到李淳风的话,他毫不犹豫地问道: “如何做?” “大人乃大云朝臣,持圣旨,可借调大云国运之力!”李淳风出声道。 李冰闻言,二话不说,双手奉起圣旨,暴喝道: “奉大云皇帝陛下之命,泸江蛟龙俯首听封!” 此时的泸江蛟龙,因为受了伤势,已处于暴怒的状态。琥珀色的兽眼之中,除了暴戾杀意,毫无任何的灵性。 面对着竟敢直视自己的两脚兽,再次嘶鸣一声。乌黑的蛟龙身躯翻涌之下,江水汹涌,叠起五六丈高的浪花,猛地朝岸上屹立的祭台拍打而来。 李冰双眼圆睁,顿时暴喝道: “大胆!我大云疆土之上,竟敢违逆陛下旨意?” 似是感受到这泸江蛟龙所行的忤逆之举,李冰手中双手捧着的圣旨忽然大放金色光辉,天地顿生异动,顷刻之间乌云密布,其上紫色雷霆游走不断。 远在中庆城的萧承,此时手中忽然一滞。 天空之上,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金色祥云忽然翻涌,鳞爪清晰可见的半截龙躯在云间显现。 心中触动之间,萧承的视线越升越高,逐渐于天空之上的国运金龙融为一体。 龙须飘然,头角威仪的巨大龙首,此时自祥云之间探出,发出一声龙吟之声。旋即身躯腾起,一飞冲天,眨眼的功夫,便已然出现在建昌府泸江之上。 江面之上,蛟龙身躯翻滚,蛟尾甩起,作势欲要冲岸上祭台甩去。 李淳风手掐法印,天地之风,被他一丝一缕汇聚而来。细弱之风由小及大,最后化作强劲的狂风,在李淳风的驱使之下,奋力牵制着江中蛟龙。 大风吹来,李冰的五品官袍飘动,猎猎作响。他却巍然不动,毫无惧意,一手高高举起圣旨,一手抽出腰间宝剑,直视前方。 气运金龙盘旋而至,李淳风心有感应,微微抬头,发髻被狂风吹得散落,却是狂笑道: “哈哈哈,来了,终于来了!你个长虫,要完了!” 萧承视线与气运金龙化作一体,宛若神灵一般俯视下方的云国疆土。 心念一动之下,一道磅礴惊人的云国国运之力激射而出,投射到李冰手持的圣旨之上。 以手中圣旨为媒介,国运之力源源不断地汇入李冰体内。 李冰浑身一震,天地之力随之呼应。 只听到一声“嘤嘤嘤”的奇怪叫声传来,一只青黑色犀牛异象自李冰头顶之上凝聚而出,发出与其威武身形相差极大的嘤嘤声。 这本是李冰异象所化的青黑色犀牛,此时在国运相助之下,竟然化作了实质。青黑色的巨大犀牛凌空飞去,朝江中蛟龙奔袭而去。 狂风大作,烟尘蔽日,只隐约看见,一蛟龙一犀牛在江面之上激斗起来,引起江水激荡异常。 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江涛滚滚宛若地动山摇。更有蛟龙现世,青黑色犀牛异象化虚为实,腾空而起,恍惚之间便似亲临神话之中一般。 远离此处的泸江营地青壮,此时皆是一副难以接受,心惊惶恐的模样。 第二十四章 【三品珍宝,镇龙剑】 泸江之上,激斗正酣。 嘶嘶蛟吼,嘤嘤之鸣,伴随着江浪汹涌之声响彻天地。 蛟龙身躯翻涌,江水激荡,凭空卷起数丈高的浪花朝岸边拍打而去,爪牙锋利异常,撕咬不断。青黑色犀牛铁蹄踏空而行,奋力冲撞之势,便似泰山覆压而来,给人陡然生出一股难以抗衡之感。 祭台之上,李冰一手举起圣旨,一手持剑,面色坚毅果勇,双眼紧紧盯着泸江之上那自己气运异象所凝聚的青黑色犀牛。 李淳风面色苍白,手中法印,全力汇聚着天地之间充斥的风之力,并以此束缚限制江中蛟龙的行动。 席卷上岸的江水,竟然涌到修建的祭台之处。江水冲击之下,修建的祭台顿时晃动,有摇摇欲坠之感。 显然,眼前这畜生虽凭借一股子兽性行事,但却依旧能够敏锐地察觉,祭台之上的二人,才是自己真正的对手。 天空之上,常人难以看到的视线之中,云国气运金龙盘旋其上,俯视下方泸江。 萧承虽身在中庆城,但此时视线与气运金龙融为一体,却是宛若身临此地,亲眼所见一般。 注意到江边祭台摇摇欲坠,萧承眉头一皱。 李冰凭借手中圣旨,借用云国国运,又有李淳风在一旁协助,已然占据了上风。再争斗下去,获胜自然是肯定的! 只是这蛟龙倒是也不蠢,落于下风的时候,竟然还动用泸江水脉之力,想要冲塌祭台,将二人卷入江水之中。 李冰、李淳风二人各有手段,此时还有云国国力相助。但二人到底并未身负高深武功,若是被卷入江水之中,可就是九死一生的局面了! 中庆城皇宫,养心殿中,萧承眉头微微一皱。 而就在萧承皱眉,心中动念之际,殿中摆放在一旁的云国传承神剑怒龙剑,忽然一颤,无人动它,剑身却猛地自剑鞘之中弹出数寸,一道剑气,激荡而出,冲天而起,又转瞬消散。 下一刻,泸江之上,一道几乎快要凝作实质的剑气忽然出现,闪耀夺目剑光,宛若流星一般自天空坠落。 李冰忽然有感,抬头望向天空,那夺目绚烂的剑光映入他的眼帘之中。心中一动之下,江面之上原本与蛟龙缠斗激烈的青黑色犀牛突然后撤,让开了身形。 蛟龙那琥珀色的蛇瞳之中闪过一丝狰狞之色,也不欲追击,反而身躯更大力度地翻涌不断,掀起惊涛骇浪,誓要将那祭台之上的李冰二人卷入水中。 可是还不待它有动作,那已经凝作实质的剑气便激射而至。 “噗嗤”一声闷响,剑气化作的长剑穿破蛟龙身躯。沛然大力,竟然带着那足有数丈长的蛟龙飞去。 待到蛟龙反应过来之时,它已经被长剑死死钉在了李淳风布置的桥基之上。 长剑穿透蛟身,死死透入桥基之中。 剧烈的疼痛,让蛟龙不住地仰头嘶鸣,全身疯狂地挣扎起来。身躯一会儿疯狂扭动,掀起江涛滚滚。一会儿又似蛇盘绕在桥基之上,不住地撞击,似乎想要将桥基弄断。 桥基之上,繁琐无比的道教符文,有蓝色光辉自两边江岸提前布置的阵法之中传递而来,在其上流转不断。任凭蛟龙如何缠绕撞击,江涛如何拍打,桥基却是巍峨不动。 祭台之上,脸色苍白的李淳风终于松了一口气,猛地后仰跌坐下来,愣住了一会之后,方才抬头肆意地笑道: “哈哈哈,贫道便用阵法,借江边两岸地脉之力,正是克你这调用泸江水脉之力的神通!得不到泸江水脉之力相助,你这孽畜不入陆地仙神境,如何能够挣脱得开?” 别看此前江上的争斗,宛若仙神斗法一般。 但实际上,这泸江所化蛟龙刚刚诞生不久,只论勇力,也不过比肩九阶的武者。是因为其能够调用借助泸江水脉之力,这才看起来似有翻江倒海之能。 可泸江江水再汹涌,却也只能顺应地势流入大海。 被李淳风用阵法,勾连江岸地脉之力的桥基,正是泸江水脉短时间无法撼动的存在! 李冰看着被钉在桥基之上无法挣脱的蛟龙,不由松了一口气。 又看了看手中握着的圣旨,他忽然一顿,连忙恭敬地将圣旨供奉回祭台之上,俯身行参拜大礼,告罪道: “臣李冰办事不利,累陛下出手,心中惶恐,俯身请罪!” 刚刚与云国国运短暂联系的李冰,冥冥之中便能够察觉到,那从天而降,将蛟龙钉在桥基之上的剑气,便是远在中庆城的当今陛下亲自出手相助。 李淳风此时听到李冰所言,心中也猛地一惊,连忙变坐为跪,跟着行礼道: “道人李淳风,叩谢陛下之恩!” 天空之上,国运金龙猛地一腾,身形显化。 顷刻之间,天空之上雷霆游走的浓厚乌云消散一空,顿时放晴。 金色祥云凝聚蔓延,笼罩泸江十数里之地。彩霞散溢,社稷气成龙虎,清正福瑞之气凝作种种祥瑞之像,尽显堂皇尊荣,象征着日渐盛隆的大云国运。 祥云之间,凝作实质的神龙身躯若隐若现。 巨大的龙首自云间探出,龙须飘然,头角狰狞,金色的龙瞳之中格外灵动。纵然也是庞然巨兽,但周身自有清正之气盎然,却只让人生出尊敬敬畏之感,而无半点恐惧之情。 气运金龙居高临下,金色的龙瞳之中静静地看着下方被钉住的蛟龙。 原本挣扎扭动不断的蛟龙,在气运金龙的注视之下,身形猛地一滞。 【虽有忤逆之行,然朕感念天地之仁,仍敕封为泸江龙王,调理泸江水脉。待修行圆满之日,助尔入海化龙!】 金色龙瞳注视之下,冥冥之中,便有一道威仪满满之声,传入了一蛟两人的耳中。 泸江水脉所化蛟龙,本就是天地造化而生,直接镇杀实在可惜。再加上云国修建大桥,本就是阻其化龙之道,有冲突在所难免。 此前它只是损毁桥基,而并未伤修桥青壮、将士的性命,所以并不应该直接与寻常野兽一概而论。 被钉在桥基之上的泸江蛟龙,此时身躯之上传来的剧烈疼痛,以及自身的无力感,终于让它清晰地认识到了如今的局面。 此前为兽性压制住的灵性,开始逐渐回归。 琥珀色的蛇瞳之中,也不再如此前那般阴冷,反而闪过一丝人性化的迟疑。 李淳风看着眼前的国运金龙,难掩脸上的兴奋之色。 听到这冥冥之中传来的声音,他又咽了咽口水,忍不住一起出声劝道: “你承大云国运之力润泽而出,本就该为大云臣属。可你不受陛下圣旨册封也就罢了,竟然还凭兽性任意施为,掀动泸江之水妄图抗旨,有忤逆大不敬之罪,今日所受之苦不算委屈!” 说到这里,李淳风又顿了顿,道: “而且若欲入海化龙,以你现在的修行,尚且不够!与其因一己之私而阻拦修建大桥,不若接受皇帝陛下的册封,可享两岸百姓三牲供奉。待功德圆满之日,有大云相助,进可汇入长江,直入东海。退可顺流而下,入南海化龙!岂不美哉?” 听到这里,原本还在不断挣扎着的蛟龙,终于停下了挣扎之意,蛟首低伏,露出了臣服之意。 只能说,不论是此前的麒麟兽,还是如今的泸江蛟龙,虽有神兽之形,但到底都是六分兽性压过四分灵性,每次都得动手之后,方才知道臣服。 萧承看到泸江蛟龙露出臣服之意,心念一动,死死钉住它的剑气忽的飞出,于天空盘旋数圈之后,当即朝祭台飞去,转瞬之间便汇入到李冰手中的长剑之上。 原本装饰多于实用的普通佩剑,为这道剑气汇入,此时顿时散发莹莹水光。侧耳去听,竟然能够听到剑身之中传来微弱的江涛之声。 【三品珍宝,镇龙剑 介绍:本是普通佩剑,但得国运所化,沾染蛟龙之血的剑气汇入,自有神异。 佩戴效果:1、佩戴之后,武力值+5。2、佩戴之后,获得技能“镇龙”,可护自身,不为江河湖泊之水侵袭。】 李冰看着手中闪耀神异光芒的佩剑,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而一旁的李淳风可是比他识货,此时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不住地自语道: “不得了,不得了……一丝国运都这样了不得了,要是能够随意借用,那不是得发啊!” 而此时,不为剑气所钉住的蛟龙落入江中,缓缓来到岸边,足有一间房屋大小的蛟首顺从地伏在地面之上。 李冰回过神来,连忙站起身来,拿过圣旨,口中高呼道: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大云皇帝敕曰: 天地有灵,泸江水脉顺应天命,秉大云国运,而生蛟龙。今敕封为泸江龙王,调治泸江,理顺江道,钦此!” 圣旨念完,泸江蛟龙俯身听封。 便见一道金色光辉,自天空之上投射而出,直直落入蛟龙之上。 大云朝廷毕竟还没有到神话之中天庭的地步,金光投射之后,自然不可能出现蛟龙摇身一变,化作身穿龙袍,龙首人身的龙王之像。 唯有泸江蛟龙那琥珀色的蛇瞳之中,灵性更甚,周身阴冷兽性气息也逐渐消退,方才有了几分神兽气象。 悬于天空之上的金色神龙,龙瞳之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盘旋入祥云之中,身躯再次隐去。 ---- “陛下、陛下?” 中庆城养心殿中,冯保站在萧承身边,小心翼翼地喊道。 视线自建昌府泸江回归,萧承微微回过神来,看向身旁提醒的冯保,轻咳一声,道: “嗯,刚刚说到哪里了……礼部尚书张昭在外求见是吧?” “是,陛下可要召见?”冯保连忙回道。 萧承点了点头,道: “宣吧!” “是!” 冯保连忙示意小太监宣召,自己微微退回到萧承身后,眼睛正好扫到了一旁摆放着的,已经出鞘数寸的怒龙剑。 他眼中闪过一丝狐疑,旋即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将怒龙剑收归剑鞘之中。 片刻之后,礼部尚书张纮,便在小太监的带领之下,快步走入殿中。 “臣张纮,拜见陛下!”张纮俯身行礼道。 萧承微微抬手,虚扶一礼,开口问道: “张卿求见,可是有什么事情禀报?” 张纮闻言,当即禀报道: “礼部司员外郎王玄策,奉命出使吐蕃,昨日遣人回报。吐蕃君臣有意修好,遣使团,携贡入我大云朝拜陛下!” 萧承闻言,顿时点了点头,道: “是这件事啊!” 从东厂的密报之中,萧承早已知晓王玄策字啊吐蕃的所作所为。 到底是王玄策,竟然敢在吐蕃王宫亲手杀人,最后竟然还能逼着吐蕃赞普弃聂岐低头服软,遣使朝贡。 这让萧承,不知是该说王玄策牛逼,还是紫色训卡自带技能的厉害了…… 萧承嘴角一弯,脸上露出笑意,点头道: “这是好事!吐蕃国与我大云国境连绵,两国关系更关乎到茶马商道的通畅。两国修好,倒是好事!” 茶马商道,关乎着云国商税、贸易。而且茶马商道,还关系着云国骑兵战力。 云国本土战马虽耐力强劲,但身形矮小,并不适合充作战马。皇商沈万三的沈氏商行,最重要的人物,便是暗中控制战马价格,收购马匹,顺便改良国内战马品种。 如今不过一年多的时间,方才有了那么一点成效,正要攻略中原大展身手呢,若是因为与吐蕃国交恶而导致商道闭塞,倒是可惜! 张纮闻言,点头道: “这自然是一件好事的……” 说到这里,张纮又是微微一顿,继续道: “不过陛下,吐蕃之主弃聂岐颇有雄心。登基以来,对内加强王权,打压贵族。对外招募工匠,交好各国。便是与其交好,也不可疏忽大意。” 萧承自然是能够想到这些的,要不然此前也不会召见佛门僧众,想要借佛门影响吐蕃。 不过张纮说完之后,萧承却是心中又是一动,道: “朕记得,论弓仁便在你礼部办差?将他调入边军之中历练历练吧,日后说不得有用!” 论弓仁,训卡【归唐番将】召唤而来,出身吐蕃贵族。金手指给他安排的身份,便是因为弃聂岐打压吐蕃部族,从而逃入云国之中。 “是!” 第二十五章 亲使绣衣与夏皇驾崩 烛灯被点燃,漆黑的房间之中,此时微微亮起。 微弱的烛光之下,各色刑具随意地摆放在房间之中,不少刑具上面,还带着血肉。血腥味扑鼻而来,耳边隐隐约约传来的惨叫之声,将此地衬得如同地狱一般恐怖。 浑身血污,已经有些看不清样貌的男子,被铁链锁在木架之上,气息微弱无比,仿佛随时就要断气一般。 钟子濯束了束腰带,便挺起了浑圆富态的肚子,在一众绣衣使的簇拥之下,缓步走入牢房之中。 看着木架之上已经不成人形的男子,钟子濯眼睛猛地一睁,露出震惊之色,快步走上前去,开口道: “张大人,您怎么成了这幅模样了?” 说到这里,钟子濯猛地扭过头去,看着手下人怒斥道: “混账东西,张大人可是我昔日上司,你们竟敢如此无礼,当真是……” 话音未落,便听到微弱喘息之声响起。 被锁在木架之上的三品绣衣使张贤生竭力地抬起头来,恨恨地看着钟子濯,声音虚弱地道: “死胖子,没你下令,他们敢这样对我?” 钟子濯听到有人骂自己死胖子,脸上神色一滞,故作呵斥的话被堵在了嗓子里。但扭头,又便见他露出了一丝笑容,温声道: “张大人这是说什么呢?天地良心啊,这两天我一直在外,忙着缉拿云国暗探,是真不清楚天牢里的事情……全是手下人立功心切,擅作主张而已!” 说到这里,钟子濯呵呵一笑,继续道: “张大人,您是我昔日上司,我是真不愿您如此煎熬。可绣衣使沈如盛通敌,证据确凿,结案呈辞已上报太子殿下。他认罪之后,还将您攀咬出来。我带您回来,也是迫不得已啊……” “只要将您知道的云国暗探供出来,我以我钟子濯人格担保,绝对亲自向太子殿下请旨,尽量为您免除罪责!” 张贤生奋力喘了几口气,一双眼睛透过散落凌乱的头发,死死盯着钟子濯,恨声道: “我乃陛下亲指绣衣,只听从中常侍大监之命,忠心耿耿,绝无叛国之行!你个小人,不过是想要掌握绣衣使大权,便假借太子殿下之权威,构陷同僚……若是宫中大监知晓了,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听到这话,钟子濯故作出的温和之色,渐渐褪去,阴沉着看了张贤生一眼,又顿时露出一脸嗤笑之色,摇头道: “张大人莫不是这个时候,还以为宫中的四喜公公,能出手救你?实话告诉你,当今陛下大行在即,绣衣使一应权利都交到了太子殿下手中。东宫此前下旨,冯处冯大人新晋一品绣衣使,执掌大权。四喜公公那可是位人精,为了避嫌,二话不说便将手中绣衣使全部交了出来,专心照顾当今陛下不问宫外任何事!” 说到这里,钟子濯微微抬头,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倨傲道: “所以在冯大人自西南江城府归京之前,这金陵城中的绣衣使,便是我钟子濯说了算。我说张大人勾结云国暗探,你就是勾结云国暗探!” 张贤生看着眼前的钟子濯,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惊恐之色,却依旧强撑着呵斥道: “钟子濯,你好大的胆子!” 钟子濯闻言,竟然心生感慨,微微叹息一声道: “张大人倒是说对了……和当年比起来,如今的我胆子真是大得吓人啊!我劝你,将亲指绣衣的名单交出来,我能给你个痛快!” 此时的钟子濯,已然懒得再以云国暗探为借口了,而是直接向张贤生索要亲指绣衣的名单。 张贤生被拿,本来是因为其身居三品绣衣使,掌握着江南九郡的所有绣衣使暗探。为了云国下一步的出兵,粘杆处要想办法在这个位置上安插自己的人手,以保证获得情报。 而亲指绣衣,则是张贤生被拿之后,为了自保、威胁钟子濯,而透露出来的身份。 亲指绣衣,便是夏皇一直把握手中,虞瑛瑶至死都没有掌握到手中的那群绣衣使。这些人身份隐秘,就一直隐藏在绣衣使上下之中,且对夏国皇室忠心耿耿。 知道了这群人的存在,可谓是意外收获! 钟子濯上报之后,当即就收到了剧孟的命令,要趁着这次夏国皇权交接之际,以清洗云国暗探的名义,找到这群亲指绣衣的名单。 毕竟这群人的存在,就是粘杆处施行鸠占鹊巢,李代桃僵之计,最大的阻碍! 钟子濯之所以亲自抽身前来见一见张贤生,便是因为如此了。 此时的张贤生,看着钟子濯这般有恃无恐,向自己索要亲指绣衣名单的模样,心中一沉,又猛地看向他身后的绣衣使,咬牙道: “欺上瞒下,构陷同僚,只为争权夺利,这般悖逆之行,是不可能一直瞒不住的!但凡你们心中尚有一丝对陛下、对太子殿下的忠义,便将此事告知宫中!” 张贤生此时,还将钟子濯的举动,当做了借题发挥,争权夺利。 也是,毕竟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钟子濯,这位高权重的高阶绣衣使,竟然会是云国粘杆处的人…… 钟子濯听到张贤生,对着他身后这群披着绣衣服,领着夏国俸禄的粘杆处侍卫们,大谈“忠义”二字,便莫名地想要发笑。 而一众绣衣使打扮的粘杆处侍卫们,此时自然是面色沉着木然,便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张贤生是万万没有想到,这身为历代夏皇亲军的绣衣使者,竟然甘愿冒着那么大的风险,也要跟随钟子濯造反,心中更是一寒。 沉默片刻之后,他眼中闪过一丝坚毅之色,咬牙道: “我知道你们大多数人此前都不知钟子濯的恶行,不小心上了贼船。所以此时纵然心有忠义,也不敢表露分毫。可钟子濯心狠手辣,就算你们是他的心腹,但为了隐瞒罪行,他日后必然不会放过你们的!” “我不求活着离开天牢,只要你们能够暗中禀明宫中,定然能够将功赎罪!我绣衣使上下赤胆忠心,日月可昭,绝对不能让如此奸贼窃取大权,蒙蔽天听!” 张贤生此时心怀死志,虽然隐有挑拨钟子濯与手下相互猜忌的想法,但也确实是出自真心。话语之中情真意切,尽是决然。满腔忠直热血,令人不由为之动容。 钟子濯闻言,眼睛微微眯起。 尽管此时的夏国天牢,已经被混入绣衣使的粘杆处侍卫们所彻底掌握。但天牢上上下下有数百名差役当差,不可能全换成粘杆处的人手。 若是这些人之中,有那么一两个将张贤生的话听进去了,只怕也是个麻烦事! 想到这里,钟子濯眼神一凝,看着张贤生,微微眯起双眼。 而就在这个时候,监牢之外,有人匆忙走了进来,对着钟子濯拱手行礼,急声道: “大人,宫中来人传旨,召见众臣进宫,大人也在其中!” 钟子濯闻言,眼睛猛地一睁。 此时已近傍晚,西南、北疆又并未有什么紧急军报传来,想来也不是召见群臣议事。再联想到当今夏皇已经卧床不起数日,驾崩之日不远…… 此时恐怕,也只有这件事,才会让宫中来人,急召群臣觐见了! 想到这里,钟子濯再也无心顾忌张贤生,转身便要离去,口中还叮嘱道: “快快派人,禀报京中!” 被锁在刑架之上的张贤生,忽然听到这一句,猛地抬头,满脸震惊地道: “回禀谁?” 当今夏皇要驾崩,钟子濯却还要禀报京中? 不过转瞬之间,张贤生便已然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眼神瞪大,又惊又怒地道: “你钟子濯,才是云国的探子?” 钟子濯闻言,微微转过头来,眉宇之间尽是阴冷狠辣,漠然地道: “此人心机深沉,言语犀利,善于蛊惑。为防万一,直接杀了,伪装成受刑不过,咬牙自尽。反正被咱们拿下的,亲使绣衣出身之人,也不止他一个!” 一旁的绣衣使打扮的粘杆处侍卫闻言,脸上有些迟疑地道: “大人,好歹是高阶绣衣使,直接死在天牢之中,只怕会引人怀疑啊……” 粘杆处如今,借着清洗‘云国暗探’的机会,已经暗中将触角延伸到绣衣使上下各处,就连负责查验案件卷宗的绣衣使们,也都被粘杆处安排成自己的人手。 在如今皇权交接,虞昭凌亲自清洗朝堂,夏国金陵城一片混乱之际,这些高阶绣衣使们的冤屈,也根本不会被人发现端倪。 与其如此,为何不和此前一般,走正规流程,省的为人所怀疑? 钟子濯闻言,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开口道: “夏皇病重、虞瑛瑶身死、晋王虞昭礼全府自缢,仅留一孙……如今的岐王虞昭凌,浑身戾气大得吓人,拷打死几个证据确凿的‘云国暗探’,他不会在意的!” 若是一个不小心,让张贤生的话传出去,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那可就糟糕了! 为了姚广孝费心谋划的一切,为了粘杆处谋划半年有余,耗费无数人力财力的布局,也为了自己的小命,钟子濯宁愿冒这个险,也不会此时有半分迟疑! 一众粘杆处侍卫闻言,当即抱拳应是。 脑中一片混乱的张贤生,此时终于反应了过来,看着眼前的一众“绣衣使”,惊骇无比地道: “你们都是云国的人?你钟子濯为太子殿下擢拔于微末,深受殿下大恩,竟然去做云国的走狗……” 话音未落,便有两名粘杆处侍卫,漠然地走上前去。 “唔唔唔……唔唔唔……” 不去管张贤生临死之前,内心是如何震惊愤怒,钟子濯在众绣衣使打扮的粘杆处侍卫的簇拥之下,快步穿过天牢狱道。 而狱道两旁,惨叫之声、怒骂之声、崩溃哀求之声不绝于耳,听得一清二楚。 就在钟子濯即将走出天牢之时,却是突然顿住,微微回头。 漆黑深邃的天牢,宛若无底洞,虽然看不清晰,却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惊的恐怖血腥。 钟子濯嘴角上翘,微微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 这就是,自己掌握的权势啊…… 当真让人迷醉! 片刻之后,钟子濯回过头去,继续迈步离开,朝夏国皇宫而去。 ------- 此时的夏国皇宫,谨身殿中。 夏皇靠在床榻之上,脸颊深陷,浑身干瘦得只剩下骨头。但相较于此前气若游丝,暮气沉沉的样子,现在他的脸上,倒是还多了几分神采,能够在宫人的搀扶之下坐起身来。 只是,此时不管是跪坐在床榻之前服侍的太子虞昭凌,还是一旁低头不语的御医,再或是匆忙赶来在殿中跪倒一片的宗亲勋贵、文武大臣、宫人,心中皆是清楚,这只是回光返照而已! 夏皇显然也清楚自己的情况,这才下旨传召众臣宫中觐见。 看着眼前神色哀伤,周身气势大变,气度阴沉与此前判若两人的太子虞昭凌,夏皇不由神情一阵恍惚。 依稀之间,夏皇便似乎在虞昭凌的身上,看到了昔日的自己。 太像了,不管是当年登基之前的脾气秉性,还是登基之时的阴戾深沉,都和自己当初如出一辙。扪心自问,选定虞昭凌作为继承人,自己心中也未尝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想到这里,夏皇忽然叹息一声,轻声道: “凌儿,将你推到这个位置,心中可是有不满?” 虞昭凌闷着头,没有回话。但他浑身上下散溢着的阴戾之气,却是代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若是现在让他重新去选,只怕虞昭凌更想做,与三哥互相扶持,有同胞妹妹可以疼爱的岐王殿下,而非是如今的东宫太子…… 夏皇见状,眉眼之中亦是露出一丝歉意,道: “对不起……但你若是不经这番历练,把自己的心肠变硬变冷,终究是会被那冰冷无比的皇位,伤到自己的!” 听到夏皇之言,虞昭凌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微微抬头,但依旧只是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夏皇不由得喘了一口气,眉宇之间陡然变得凝重起来,话锋一转,道: “你在西南的那些班底,都是朕有意留给你的,可以一用!朝中文武清理去了七八成,倒是给你的人腾出了位置,你可随意任用!” “朝中剩下的那些人中,司徒梅崇,朝中威望高,可助你稳定朝局。你皇叔,宗正虞齐奉,性子虽软,但宗亲之长,不能是个不好掌握的性子!光禄勋董为、卫尉袁飞章是朕的死忠,但你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要将这两个位置都换上自己的死忠。廷尉、少府令也都是朕的人,你可以放心任用……” 此时的夏皇,絮絮叨叨,将自己这些年来培植的帝党死忠,性格秉性、能力职务,一一详述。 言语平缓寻常,却让虞昭凌诸多复杂的情绪,一一涌上心头。一时之间,他眼眶通红,脸上尽是悲伤之色,浑身已经不住地颤抖起来。 回光返照,到底有极限。交代完朝中事务的夏皇,此时气息变得极为微弱,却还是强打着精神,继续道: “冯处也是朕的人,很有能力。你可用其掌管绣衣使,若是心有芥蒂,之后也不妨调换成自己信任的人!还有四喜,他在朕身边伺候多年,虽不显山露水,但修为已入陆地神仙境。有他在你身边,你不需担心刺杀之事……” 一旁的老太监四喜,默默地来到虞昭凌面前,对着他俯身,行参拜大礼。 虞昭凌嘴唇颤抖着,声音嘶哑低沉地道: “父皇,还是先休息休息吧。” 夏皇费劲地点了点头,让虞昭凌扶着他躺下。 垂垂腐朽之气,此时再次萦绕在夏皇的脸上。显然,他已经到了时候了。 夏皇用充满复杂情绪的眼睛,再次看了虞昭凌一眼。留恋、惋惜、不甘、愧疚……诸多难以一一言述的情感充斥其中。 “如今云国,虽锋芒正盛,但朝中党争之势、腐朽垂暮之气,皆被一扫而空。朕、朕相信、相信你……” 话音越来越弱,直到最后微不可闻。 虞昭凌闭上双眼,默默地拭去眼角泪水,站起身来,对着殿中众人,颤声道: “大行皇帝,龙驭宾天……” 霎时之间,殿中顿时想起一片痛哭之声。 宫门之前,钟子濯刚刚翻身下马,便听到皇宫鼓楼之上,突然传来金钟敲鸣之声。皇宫之中,更是陡然响起哭嚎之声。 金陵城上空,转瞬之间便已乌云汇聚,飘散起朦胧细雨,滴落在钟子濯的衣袍之上。 此时的钟子濯脚步一顿,脸上微微有些失神,喃喃自语道。 “夏皇,驾崩了……” 执掌夏国朝堂几十年,积威甚重的夏皇,驾崩了。 而此时,常人难以看到的视线之中,金陵城的上方,通体玄黑色,气势略有萎靡的气运神龙,此时盘旋飞舞,不断地发出阵阵哀鸣之声。 当初被刘伯温亲手斩伤的伤痕痊愈了大半,但残留的伤口之上,依旧有一丝一缕的夏国气运,不断脱离龙躯而去,散落夏国境内各处之中…… 第二十六章 训卡【元末双雄】与【提督西厂】 云国皇宫,养心殿外,萧承负手而立,神色凝重地朝夏国金陵城方向望去。 身后站着的刘伯温,沉声道: “司天监夜观星象,紫薇帝星向东北移位,星象暗淡无光,主帝王陨落之像。臣以观气之法望金陵城方向,确实看到夏国气运神龙哀鸣不止。想来,唯有夏皇驾崩,方有此像显现!” 萧承双眼之中亮起金色光芒,借用气运金龙之力,远隔千万里之遥看到金陵城上空的异象,微微点了点头,道: “只怕是了……金陵城中,粘杆处那边的急报,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说到这里,萧承忽然眉头一动,看向刘伯温,开口问道: “朕观夏国气运异象,你所留下的伤势仍然未复,气运不断流失。伯温你此前说过,一国气运流失,于国柞有损。不知这种程度的损伤,可能够动摇夏国根基?” 如今的云国,虽然看起来锋芒正盛,有侵吞天下之势。 可不论是夏国的底蕴根基,还是人口、疆域,都几乎是现在云国的双倍以上,实力太过雄厚! 此前在云国面前吃亏,一是疏忽大意,欲只以西南六郡之力抗衡云国。二来,也是夏国朝中夺嫡、党争不断,局势牵绊之下,自然难以发挥全部的实力。 可现下粘杆处的情报,却是禀明,夏国夺嫡之争落下帷幕,朝中党争之臣更是被一网打尽。 依靠这次的狠辣手段,不说能够一劳永逸地阻止百家之争继续渗入朝政,掀起党派之争。但最起码,是能够保证夏国朝局,有个数十年清明的! 发挥自己全部战争潜力的夏国,是很恐怖的存在,萧承自然要想尽一切办法,削弱夏国的实力。 而听到萧承的发问,刘伯温微微沉吟一会儿,方才摇了摇头,道: “只怕要让陛下失望了!臣观夏国之气运神龙,虽然此前重伤,损失了不少气运。但现下夏皇去世,新皇登基之际,异象之上的那腐朽垂暮之气,竟然突然去了八成,渐有清正明朗之像。凭借夏国的底蕴根基,这样的气运损失,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不过就是让夏国民间出那么几个草头王,稍稍乱上那么一阵子而已……” 夏国气运神龙新凝之时,刘伯温以云国国力斩伤之后,有气运散落夏国境内。这些不免的,便让一些身具才能、天赋之人有了机遇,能够成就一番原本无法成就的气候。 但在夏国深厚的底蕴面前,那些乘乱而起的草莽之辈,显然不过纤芥之疾罢了! 萧承闻言,微微一挑眉,又问道: “若是能够有一二枭雄,能够趁机起势,也不能撼动夏国气运?” 刘伯温斟酌一番之后,摇了摇头道: “气运之说,并非是什么无知愚道所说的什么,上天命定,难以更改的迷信之言。” “人的精、气、神,勾连天地之力,而生感应,方才有气运异象显化。有人少时聪慧勤奋,显化出来的自然是堂皇正面的气运之像,但若是中年之后懈怠堕落,气运之像,自然也就随之变坏。” “国运之说,亦是如此!乃是国家当前根基、实力的体现。气运的好坏,是随着国家朝政是否清明、百姓是否安居乐业、将士是否得力变化的。” “若是真如陛下所言,有一二枭雄趁乱而起,扰得夏国境内一片大乱,社稷动荡,这气运自然随之变化了!” 说到在这里,刘伯温失笑一声,摇头道: “只是能称枭雄之人历来少有啊……” 能称枭雄者,能力、手段、机遇、时局,缺一不可! 自古以来,这草莽起义便是层出不穷,有些朝代,仅一朝,便能够记载多达数百起的农民起义。可最终名载史册之上,堪称枭雄的,也就那么聊聊几位而已,又岂是这般容易出现的? 听到这里,萧承眉头一挑,忽然笑道: “或许,还真有那么两位枭雄,能够恰在此时出世呢!” 刘伯温听到萧承这般自信满满的话语,不由得微微一愣。 下一刻,仅有萧承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伴随着白光闪烁,一张白色卡牌浮现在他的眼前。 【白色训卡,元末双雄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获得陈友谅、张士诚。 卡牌说明:将军只合田横死,国士嗟无豫仍闻。风雨年年寒食节,麦盂谁上太妃坟。 张士诚,原名九四,元朝末年江浙地区割据势力。出身盐贩,其性忠厚、豪爽,甚得尽忠。因受官府压迫,率盐丁起兵反元。因其极通水战,精于智慧,接连攻下泰州、兴华、高邮等地,建制称王,立国号大周,割据一方。后与朱元璋战,平江城破,被俘至应天自缢死, 武力80,文学31,智慧83,道德87,年龄23,统御87,政治71,魅力80,忠诚100,野心75 陈友谅,元朝末年群雄之一、农民起义领袖,陈汉开国皇帝。出身渔家子,善习武艺,略同文艺,臂力过人,曾为元朝县吏,后入义军。其人狼子野心,袭杀旧日恩主倪文俊,吞并义兄弟徐寿辉、赵普胜所部,连克江西、ah、福建等地,建国号为汉。与朱元璋战于鄱阳湖,兵败中箭死。 武力90,文学61,智慧89,道德52,年龄26,统御81,政治87,魅力69,忠诚100,野心90】 陈友谅!张士诚! 元末时,有“友谅最桀,士诚最富”之论,与明太祖朱元璋形成三足鼎立之势,相互之间争夺天下。 这样两位人物,不论结局如何,总是能够称得上一句枭雄的! 能力有,属性还算可以,就是野心不低。原本萧承还想着,要将二人的性子磨一磨再用。 但刘伯温的一番话,倒是让他想到了这两人更好的用法。 老本行,去夏国造反啊! -- 安国,武里府。 昔日黎朝西路水师驻扎之地,如今随着从云国调来的数千云军入驻,已然彻底为云国所控制。 站在岸口,可以清楚地听到军鼓声声,以及士卒操练呵斥之声。朝远处眺望,依稀可以看见前方的海面之上,数十艘战舰连成一片,正操练不断。 一名相貌俊朗,气度不凡,宫中侍者打扮的太监,正带着一面容黝黑的年轻男子,在几名东厂番子的陪同之下来到岸边。 在他们身后,一群武里府大营之中的将领,正小心地陪同着。 如此阵仗,一看便让人觉得不太简单。 而就在不远处的林子之中,数名普通百姓模样打扮之人,看着远处的一群人,顿时神情有异,相互之间低声道: “那太监打扮之人,可是云国的那个阉狗?” “不是,那郑和虽然是太监,可身形高大魁梧。那个太监气质俊美俊美,身形瘦弱,娘们唧唧的模样,一看就不是!” “那这么办?咱们还动不动手?” “再看看!”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其中一人,忽然惊呼道: “等等,你们看!” 林中众人,顿时朝前方望去。 便见岸口之上的众人,已然俯身跪倒在那名俊朗太监身前 太监手中拿着的那道明黄色圣旨,显眼异常。 一时之间,那几人顿时兴奋起来,纷纷开口道: “好啊,拿着圣旨,是云国皇帝派来的!” “杀了那个太监,让云国人知道知道我大安上国的血勇!” “郑和那云国阉狗今日忽然出海操练,本以为咱们此前花费的心思要白费了。如今一看,当真是上天注定啊!” “好,准备动手!” ----- 而此时,不远处的岸口之上。 那气度不凡的太监捧着圣旨,朗声宣读着手中的圣旨: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大云皇帝诏曰: 参赞万微之务,遴求四近之贤。禁军校尉汪直,通习水战,有统兵之才,望实弥优。今封横海校尉,设横海营,选禁军一千,一应战舰由武里府大营尽数配齐。出海操练,各司不得横加干涉。望尔其罄一心而翼戴,勉勤猷念,勿负朕望。 钦此!” 【蓝色训卡,航海家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获得郑和、汪直 卡牌说明:航海陪臣惊远目,蓬瀛今向帝城看。 郑和,明朝航海家,宦官…… 武力79,文学70,智慧84,道德77,年龄20,统御81,政治78,魅力80,忠诚100,野心10 汪直,即王直,明朝人…… 武力72,文学62,智慧80,道德62,年龄25,统御78,政治60,魅力70,忠诚100,野心70】 面容黝黑的年轻男子,也就是汪直,此时强忍心中激动之情,俯身一礼,双手高高举起,道: “臣汪直,叩谢陛下隆恩!” 跪倒一地的众武里府大营云军将领,当即俯身一礼,齐喝道: “臣等,遵旨!” 虽然此时,这些将领表面上没有异议,但实际众人心中,却是不由得生出一丝疑惑。 封这名为汪直的年轻人为横海校尉,设立横海营,这些都还是正常的命令。 但之后的,让其领兵马出海操练。还不许有人干涉,便实在有些难以理解。 出海的水军,可是不同于其他兵马! 大海浩渺无边,中央之命难以有效传达,所以便时常有难以节制之感。若是再让人不加干涉,这操练出来的横海营,日后是认朝廷的命令?还是认汪直这个横海校尉的? 不过虽然众将心中有反对之意,但想到这横海营也不过千余兵马,想来也闹不出什么大问题,所以倒是也没有冒着违逆之罪出言,当即反驳。 俊美太监将手中圣旨放到汪直的手中,又打量了一眼,方才开口道: “汪校尉,你这名字倒是和咱家的宫中好友相同,所以便想要多言提点一句。” 汪直连忙俯身行礼,道: “请公公赐教!” “陛下如此信任于你,甚至不顾军中惯例,给你开了先河,你可是莫要让陛下失望啊!出海之后,要时刻铭记陛下恩典在心。”俊美太监轻轻地拍着汪直的肩膀道。 汪直闻言,心中一凛,连连点头,道: “多谢公公提醒,必然铭记在心!” 俊美太监嘴角一抿,露出满意的笑容。 旋即,他又看向眼前一众站起身来的武里府云军武将,开口道: “郑副监要操练水军,看来今日是难以回来的。而咱家又急着回去向陛下复命,也便不多停留了,只好将圣旨宣读了!陛下之命,还劳烦诸位向郑副监传递!” 郑副监,说的就是郑和。 太监身为皇帝家奴,升不升官的全凭萧承一个念头,根本不需朝中百官认可。 而郑和奉萧承之命,出京执掌、操练水军新部,便需要官职傍身。所以虽然郑和刚刚来到萧承身边没多久,却已经升任宫中二十四监之一的兵仗局副监,成为了宫中权势极为靠前的大太监。 众将听闻,连忙应道: “请公公放心,我等必然将圣上之命告知……” 话音未落,便忽然听到一阵破空之声传来。 一只羽箭,突然射破空气而来。 俊美太监感受着朝自己激射而来的羽箭,眉头一皱,微微侧过身来。 而一旁的汪直,双眼一睁,猛地出手。一掌全力劈出,雄浑掌力,此时凝作无形气劲。只听得一声“咔嚓”,激射而来的羽箭便在空中断成数段。 一众云军将领,那都是身负军中高深武功之人。而一众护卫,也是东厂极为精干的番子,反应都不算慢。此时纷纷暴起,口中怒喝道: “有刺客!” “保护公公!” “好胆!” “找死!” 顷刻之间,除了几人留在原地保护,剩余将领当即抽出腰间佩剑,朝羽箭射出的林子扑去。 有心想要表现自己的汪直,此时更是积极,一马当先而去,刷先冲入其中。 可当众人杀入林中之时,却见此处林中,一个人影都没有。一架弩箭被摆在树上,其上还被人用机关连接。 汪直猛地一惊,当即反应过来,惊呼道: “调虎离山!不好,公公有危险!” 恰在此时,异变突生,一声满是杀意的高呼传来: “云国阉狗,受死!” 数名潜藏已久的黎朝余孽,趁着俊美太监身边护卫稀少,悍然杀出。 虽然人数不多,但眼前这些人,一个个武功的确不弱。出手之际,劲力纵横,杀招凌厉,都是修为六、七阶的武林高手。 留在身边护卫的东厂番子,悍然迎了上去,与几人激斗起来。 但其中为首之人,却是在其余几人的帮助之下,持一柄长剑,径直朝俊美太监杀来。 俊美太监眼睛一眯,脸上露出了冷色。 只见他缓缓伸手,便在众人震怒、惊讶的眼神之中,用两只手指,稳稳地夹住了朝他袭去的长剑。 俊美太监眉眼之中尽是冷意,一边夹住长剑,一边手中猛地用力探出。 刺客手中那柄锋利的长剑,猛地弯曲起来,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嗡”轻吟之声。 下一刻,俊美太监再次出手,左手似慢实快,随意地在弯曲的长剑之上一弹。 只听得一声“铛”的轻响,长剑顿时断裂,化作十数段碎片,在俊美雄浑的内力催动之下,猛地朝刺客脸上刺去。 血肉被刺穿之声一转即逝,长剑碎片去势不减,射在地上,深入泥中数尺有余。 这名已经可以称得上高阶武者的七阶高手,不过一个照面,便在这俊美太监手中失去了性命,身躯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众将顿时目瞪口呆,惊讶无比地看向俊美太监。 一名太监,竟然是九阶高手! 回过头来的汪直,看着他俊美阴冷的脸,咽了咽口水,道: “雨化田公公,当真不可貌相!” 雨化田眉头皱起,自怀中掏出手帕,细心地擦拭起脸上的血迹,冷声道: “这些黎朝余孽,实在是太过猖狂!武里府大营极为重要,你们要用心查办,绝对不能放纵!” 众将闻言,面面相觑,连忙拱手应是。 【蓝色训卡,提督西厂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获得汪直、雨化田。 卡牌说明:直每出,随从甚众,公卿皆避道。 汪直,汪直,广西大藤峡人,明朝成化年间宦官。曾伺奉明宪宗万贵妃。历任御马监掌印太监、西厂提督。因监军辽东有功,总领京兵精锐“十二团营”。开明代禁军掌于内臣之先河。后因久镇辽东,与明宪宗逐渐疏远,失去宠信,被东厂提督尚铭等人弹劾,贬往南京。从此退出历史舞台。 武力60,文学71,智慧84,道德70,年龄27,统御78,政治75,魅力70,忠诚100,野心62 雨化田,出自《龙门飞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心思缜密,绝顶聪明,武艺旷世;面容俊美,雍容华贵,倾城之姿;心狠手辣,冷酷残忍;挑剔苛刻,有好洁之癖。 武力91,文学73,智慧80,道德53,年龄21,统御72,政治73,魅力89,忠诚100,野心65】 第二十七章 纵横家弟子,张仪 夏国,江城府之中。 冯处默默地放下手中的密信,沉默一会儿之后,沉声道: “京中急报,陛下、陛下……驾崩了。殿下已然在京中,受百官簇拥,登基为帝!” 厅堂之中,一众绣衣使闻言,脸上不由得露出喜色,旋即又觉得气氛不太好,连忙将心中喜意压下去,露出一副沉重的神情。 他们这些绣衣使,当初在虞昭凌还是岐王的时候便已经效忠。从龙拥立之功,由来甚重。虞昭凌登基之后,他们的官爵权势已是板上钉钉,如何不让他们欣喜若狂? 也就是此时冯处顾念大行皇帝昔日对他的恩重,流露出悲伤之意,否则他手下的这些绣衣使,只怕是要大声庆贺起来了。 冯处眼光哀痛,叹息一声,道: “大行皇帝驾崩,国中上下尽需带孝。命人准备白布,过段时间只怕便没有了!” “是!” 又过了一会儿,冯处方才稍稍收起心中的沉重心思,抬头扫视在场绣衣使,沉声道: “殿下、不,是新皇陛下已经下旨,晋本官为一品绣衣使,即日回京,执掌绣衣使上下!” 此言一出,眼前这些绣衣使们,脸上更是一喜。 绣衣使职权太大,所以此前历代一品绣衣使之职,很少设立,基本上都会由皇帝身边的亲信太监掌握。虞昭凌能够将这样的职位授予冯处,对他的信任重用自然是不用多说的。 而既然虞昭凌能够因为冯处的扶立辅助之功,便对他如此恩重,那么麾下其余众人,自然也是不会薄待的,也便怪不得这些绣衣使心中兴奋欢喜! 众绣衣使连忙齐齐行礼,口中恭贺道: “属下等,恭贺大人!” 平日里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冯处,此时亦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 片刻之后,他方才轻咳一声,对着一众手下告诫道: “本官即将归京,西南云国虎视眈眈,江城府之中的云国暗探猖獗异常,所以便是本官离去,你等也绝对不可放松警惕!若有玩忽懈怠,严惩不怠!” 严声呵斥之后,冯处眼光一扫众人神情,语气又是一缓,道: “如今京中绣衣使动荡不小,空了不少职位。你们也算是陛下的潜邸之人。只要用心当差,有了功劳,荣誉归京之日便将不远!” 先敲打一番,再画个饼。这般调动手下积极性的手段,从来都是百试百灵! 听到冯处的话,一众绣衣使士气当即一震,再次齐声道: “属下等知晓,必铭记在心,竭尽全力,以求报效陛下!” 冯处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等到厅堂之中仅剩冯处一人之后,便忽然又见一人自内堂之内走出,施施然对着冯处躬身一礼,笑道: “宫某这次,听从冯兄安排!” 冯处看着眼前士子模样打扮的中年男子,连忙起身扶,神色凝重地对着他开口道: “英纵,我此前已收到昔日同僚的信,新晋二品绣衣使钟子濯动作频频,如今正在金陵城中大肆清洗绣衣使。我心中总觉得,似乎是有些不对劲!所以这次,我必须要尽快归京!” 说到这里,冯处脸上有一丝惭愧之色,道: “但这江城府紧要无比,事关西南防线稳定,绝不容有失。万般无奈之下,我只有请你出来助我一臂之力了。打扰了你闲鱼野鹤般的清修,我心中实在有愧啊……” 名为宫英纵的中年男子闻言,失笑一声,摇了摇头,道: “冯兄也莫要如此,我这次出山,可绝非是因为与冯兄的交情!听闻我那昔日的师兄,已经入了云国的稷下学宫。我虽是纵横家弃徒,但师门传统不可轻废。所以自然要借着这个机会,和我那前师兄好好斗上一回,相互之间争一争长短了!” 只从宫英纵口中,能够得知他竟然是纵横家弃徒。这次出山,只是因为纵横家有人入了云国的稷下学宫,所以这才投靠夏国,想要以此与其博弈一番…… 冯处听到这里,微微一笑,又继续道: “宫兄的才能,我自是清楚的。但骤然高位,只怕难以服众。所以这次,我只给宫兄安排了五品绣衣使的官身,另调拨一队绣衣使听你调遣。只待做出些功劳来,我便逐渐将江城府诸事,尽皆交托宫兄手中!” 宫英纵闻言,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道: “官位之事,倒是无妨,只是……” 冯处见状,连忙道: “只是什么?” “只是,还请冯兄给我便宜行事之权。另外,我还需冯兄赐下绣衣使令符,让我在必要时刻,能够调动其他绣衣使出手!” 这“便宜行事”四个字,别看不起眼,但里面可做的文章就多了去了!除此之外,宫英纵还张口要了临时调动其余绣衣使的令符。 但面对这样的要求,冯处却是毫不犹豫地点头,道: “好,都给宫兄!” 听到这里,宫英纵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 “冯兄如此信任,当真是让我动容!既然如此,我也应当送上一份贺礼才是!” 冯处眼皮一动,诧异地道: “贺礼?” 宫英纵从容一笑,道: “此前绣衣使说动吐蕃朗氏首领,对象州郡用兵,占据了三县之地,想要以此来挑动吐蕃与云国之间的矛盾。但可惜的是,此计未成。吐蕃之主弃聂岐低头服软,遣使随云国使团入中庆城拜见云皇!” 冯处闻言,点了点头,沉声道: “此事乃十四公主推动!十四公主智计卓绝,手段高超,令人佩服……唉,只可惜这次京中动乱,竟然被云国人找到了踪迹,趁乱刺杀,自此香消玉殒,实在让人惋叹!” 宫英纵显然对一个已经死去的虞瑛瑶没有多大的兴趣,只是自顾自地道: “吐蕃有意与云国修好,如今已经派出了使臣,携金银、珍宝,前往中庆城拜见。吐蕃之主弃聂岐为了展露自己对云国毫无敌意,还命吐蕃使团,携带一只刚刚被敬献给他的异兽雪狮,以此朝贺云皇!” 冯处听到这里,心中疑惑更甚,眉头微微皱起,当即沉声问道: “英纵不妨明说!” 宫英纵站直身子,朗声道: “吐蕃神话之中,异兽雪狮子,乃是掌管雪山山脉的厉妖,吐蕃不少部族甚至视其为神灵,并不愿将这只雪狮异兽贡献给云国……再加上弃聂岐收拢吐蕃王权,并不得吐蕃部族的拥戴。所以我便想,是不是可以拿这个来做一做文章。若是布置得当,应该能让云国与吐蕃之间生出一丝嫌隙来!” 听到这里,冯处眼中一丝神采闪过,当即道: “好!如何谋划,便请英纵尽快拿个章程出来。回京之前,我要便将此事敲定下来!” 只要能够给转移云国的视线,使其现在,无法毫无顾忌地出兵攻打西南防线,冯处便不惜动用手中一切的力量! ------- 中庆城皇宫,养心殿之中。 年过六十,满头已然花白,但周身气度不凡的老者,此时带着身后年轻弟子,对着萧承俯身一礼,拜倒在地,躬身道: “纵横家章岳,携弟子张仪,拜见大云皇帝陛下!” 萧承坐在龙椅之上,看了看章岳一眼,旋即又凝神打量了几眼他身后站着的那名年轻弟子,脸上当即露出笑容,抬手虚扶道: “章老先生莫要如此多礼,起身吧!” 纵横家历代,向来有两名弟子,分持黑白纵横两剑。而出世之后,两名传人之间,自有一番龙争虎斗,以天下为棋局,相互磨砺手段、智谋。 只是这一代的纵横家传人章岳,倒是有些奇特。一人独持黑白纵横两剑,行走江湖之中,少有显露踪迹手段。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几十年来没有见纵横家门人出手,使得这位列九流十家之一的纵横家一脉学说,名声越发不显! 当初稷下学宫创立之后,章岳原本是不打算入稷下学宫的。是最后是输了刘伯温一盘赌约,这才跟随刘伯温一同前来中庆城的。 至于章岳身后的那名年轻士子,则是章岳在稷下学宫之中,收得的一名弟子。 只有萧承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金手指面板之上已然显露出张仪的属性。 【张仪,战国时期著名的纵横家、外交家和谋略家。早年入于鬼谷子门下,学习纵横之术。首创“连横”的外交策略,游说六国入秦。得到秦惠文王赏识,封为相国,奉命出使游说各各国,促使各国亲善秦国,因功受封为武信君。秦惠文王死后,秦武王继位,张仪失去宠信,出逃魏国,担任相国,次年亡故。 武力40,文学83,智慧95,道德71,年龄25,统御75,政治91,魅力73,忠诚100,野心29】 【紫色帝卡,齐威王—田因齐 卡牌技能: 田氏代齐--…… 广纳谏言--…… 励精图治—…… 稷下学宫--1、特殊建筑“稷下学宫”可修建;2、可随即刷新诸子百家出身的名臣,概率与皇威相关……】 萧承如今装备的帝卡,自带稷下学宫的技能,能够率新出百家出身的名臣。 虽然概率很感人,修建至今除了一开始刷出了个伍子胥之外,但只有眼前的张仪了!但不得不说,这质量还真是可以啊,比萧承抽的那些个蓝卡、白卡好上太多了! 也便是因为稷下学宫刷新出了张仪,又不知如何遇到了章岳,这才阴差阳错之间,使其重新获得了纵横家弟子的身份,某种程度上,也算得上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待到二人起身,萧承温声道: “不知章老先生要面见于朕,可是近来国中政策出了什么纰漏,想要指正呢?” 章岳身为纵横家当代唯一的传人,又入稷下学宫,所以自然也是混了个学士的头衔。根据萧承此前颁布的求贤诏书,章岳可以随意地对国家政策进行指责,而不会问罪。 听到萧承的询问,章岳当即摇了摇头,道: “我纵横家不长于此处,而且陛下施政有方,所以我并没有能力发现需要指正的地方。在下今日之所以前来,其实是因为另外一件事!” 说到这里,章岳微微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方才道: “在下今日前来面见陛下,是因为收到我纵横家昔日弃徒宫英纵书信。信中明言,其已然投劳夏国,欲要与在下,以天下诸国为棋局,一争长短!” 听到这里,萧承眉头一动。 好家伙,以天下诸国为棋局?诸子百家之中,只怕也就只有纵横家,才能够说出这般大气的话来了! 章岳继续道: “这宫英纵,被逐出师门之前,乃是纵横家近几代以来最为杰出之人。其天资纵横,已得纵横一脉真传。武功、手段、智谋,无一不为绝顶!如今他因为在下身在稷下学宫,便转身投靠夏国,与自在下约定,想要先以西南之地为赌局,以分纵横两脉之高低……” 章岳之所以因为此时前来面前萧承,禀报此事,只怕是无心回绝宫英纵约定的赌约,想要借助云国的力量,和他来这么一局。 而萧承眉头微挑,脸上只是露出了一抹轻笑,却久久没有说话。 这大云,是朕的大云!为何,要成为你们纵横家的棋局?难道没了你章岳,偌大的云国便没有人能够去对付那个什么宫英纵? 想到这里,萧承微微扭头,看向章岳身边的张仪,开口道: “朕如今身边内阁之中,很缺像章老先生身边弟子一般的杰出英才。朕爱才心起,有意让张仪留在朕身边听命,不知老先生意下如何?” 章岳听到萧承这话,不由一愣。 纵横家历代弟子,皆是天下人杰!历朝历代的君王,无不以获得他们的辅助而感到高兴。 在章岳原本的设想之中,这位贤明爱才之命播传天下的大云皇帝,应该是欢欣雀跃地接受自己的效忠,当即对自己委以重任才是。 怎么如今,反倒是回避了自己的问题,将注意力放到了自己弟子身上? 章岳心中微微一沉,又沉吟片刻之后,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立时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自己刚刚的言论,是有些不妥的。 或许在眼前这位少年天子心中,唯有自己,方才有将这天下当做棋盘的资格。至于其余的人,都不过是棋子而已! 想到这里,章岳心中顿时有些懊悔失言。 不行,得全力补救才是! 沉默片刻之后,章岳当即话锋一转,绝口不提刚刚的话,回道: “陛下若是有意,那自是我这弟子的荣幸!” 张仪听到自己老师所言,眼神一撇,心中当时一动。连忙俯身行礼,道: “张仪,谢陛下!” 第二十八章 吐蕃神兽雪狮子 规模浩大的车架四周,象征着云国的云龙旗帜、与象征着吐蕃的带翼狮虎旗齐齐飘荡飞舞。 为数不少的吐蕃士卒身骑战马,三三两两地散落四周警戒。数百精锐的云国禁军,兵器甲胄从不离身,在最中央护卫着车架。 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队伍之中,那巨大牢笼之中所装着的,那只体型修长,浑身雪白毫无一丝杂毛,脖间鬓毛威武,浑身自带一股迫人寒意,看起来颇为神异的雪白狮子。 就是这只雪狮子,病恹恹地趴伏着,萎靡异常,显得没有那么精神。 这支队伍,赫然便是吐蕃赞普弃聂岐派来,与云国使团一同前往中庆城的吐蕃使者们。 几个身穿吐蕃服饰,打扮华丽的吐蕃官员,恭敬地簇拥在牢笼旁,感受着这只吐蕃神兽雪狮子身上不由散溢而出的寒冰之气,浑身微微一颤,不由用吐蕃语出声赞叹道: “宛若雪山一般圣洁的神兽啊,不管我亲眼看见过几次,依旧忍不住发出赞叹之声!” “据说刚刚出世的时候,它便能够瞬间冰封住一位八阶修为的勇士。若非是斯巴苯教在雪山修行的五位大护法齐齐出手,只怕我等这辈子都无法亲眼看到它的圣洁身影!” 斯巴苯教,便是吐蕃当地宗教,属于是较为原始的宗教。信仰的是以龙神、山神、日神、月神这类山川河流,日月星辰化身的神灵,祭祀手段也多愚蒙血腥。 不过作为吐蕃最大的宗教,就算和中土的佛门、道教相比更显愚蒙,但吐蕃大多数的人才精英,依旧汇聚于斯巴苯教。 这些人才通过结合吐蕃风土文化、武学特点、本教经义,不断发展开创,形成了与中土各门武学迥然不同的吐蕃武学流派,使斯巴苯教成为了吐蕃武学的祖庭。 而大护法,正是象征着斯巴苯教的最高武力,同时也是吐蕃最为顶级的武者! 一众吐蕃使臣看着眼前神异无比的雪白狮子,感慨一会儿之后,便忽然听到有人语带不满地开口道: “这是我吐蕃神兽,理应请入雪山神殿供奉才对!赞普也不知心中是如何想的,竟然要将它献给云国的皇帝!” 又有一人冷笑着,幽幽地附和道: “只怕赞普,是被云国人吓破了胆子,这才露出如此谦卑之态吧……” 有人阴阳怪气地抱怨,自然便有人出言反驳。 “也不能这么说,赞普也是从大局出发!” “本来就因为朗氏,和云国之间产生了间隙,若是再不想办法修好,难道当真要与云国为敌不成?” 象州郡三县之战的具体情况,已经随着一部分溃兵的逃回,逐渐传遍了吐蕃上下。 吐蕃国中最为精锐,最为骁勇善战的千余朗氏铁甲兵,被云国的几百骑兵一战而溃。朗氏临时征调的万余兵马,更是连一个照面都没有支撑住。 加上云国此前横扫黎、夏两国,那锐不可当的锋芒,更是让吐蕃国上下震动,清楚地认识到了与云国之间那不可逾越的差距。此时吐蕃上下,没有一人不对大云心生敬畏。 被反驳的那人眉头一皱,当即争辩道: “我吐蕃,有龙神庇佑,就算和云人起了战端,难道他们还能够打上逻些城吗?” 吐蕃人嘴里这所谓的龙神庇佑,其实就是仗着一般人前来吐蕃,便会有高原反应。 王玄策率领的使团,前来吐蕃的路途上便病倒了一大半,剩下能够抵达逻些城的使团使臣,不是体制特殊,就是有深厚内功护持。便是云国大军再精锐,也无法克服。 这个,也正是为何吐蕃国力一直很弱,国内部族纷乱不断,却一直能够独立存在于天下诸国之中的原因! “那茶马商道呢?没有了茶马商道的受益,赞普从何处拿金银铜钱来养军、扩充战备?有如何能够维系朝中运转?” 听着两拨意见不同之人争吵越发激烈,一名留着浓密胡须,身形干瘦的吐蕃贵族老者,眉头一皱,忍不住呵斥道: “住嘴!你们难道想让云国人,见到我吐蕃贵族的丑态吗?” 此言一出,刚刚还欲要继续争吵的众人,顿时悻悻地停了下来。 显然,这位吐蕃贵族老者威望很是不低。 看着众人安静下来,吐蕃贵族老者当即顿了顿,又道: “云国使团那边照顾病人方才停下休息,但如今已经到了未时,想必也该启程了,都回去准备吧!” 众吐蕃贵族闻言,冷哼着对视一眼,然后对着老者齐齐抚胸一礼,行礼道: “是,聂赤大人。” 名为聂赤的老者点了点头,送走了几名吐蕃贵族之后,聂赤身后跟着的几名部族年轻人,却是有些按奈不住,出声道: “司本大人,难道咱们就该这么看着吗?” “我羊同部,世代供奉雪山神灵。雪狮子一定就是雪山神灵,赠与我羊同部的赐福,是雪山在给我们启示!” “对!如今弃聂岐为了权利,不断寻找借口削弱国中部族的力量,这已经是背弃了他历代先祖,与我等部族共治吐蕃的誓言了。雪狮子的出现,就是神灵让我们站起来反抗弃聂岐的残暴统治!” “司本大人,弃聂岐对云国的卑躬屈膝,已经让国中很多人不满了!只从刚刚那些大人们不满的言论之中,便可以看出这一点。所以我们应当借助这股势头,推翻他的统治,另立一位赞普以统治吐蕃!” 羊同部,吐蕃之中势力最为强大的部族之一,也是吐蕃西南,众多信仰着雪山神灵的部族之一。 所以眼前的这只吐蕃神话之中,雪山神灵化身的雪狮子异兽,对他们来说,意义可就非比寻常了! 若是雪狮子在他们羊同部的手中,只要运用得当,必然能够号召吐蕃西南信仰雪山神灵的百姓,站出来反抗弃聂岐。 再加上吐蕃国内,那些对弃聂岐加强王权而感到不满的众多部族,还真的有极大的可能,将这弃聂岐赶下王位去! 聂赤听到族中一众年轻人激动的话语,神情却是异常地平静,沉声道: “你们这些话,是谁告诉你们的?” 此言一出,几名年轻人当即一愣。 聂赤摇了摇头,叹息道: “并非是对你们的贬低,但你们的才能,我很清楚。这些话,绝对不是你们能够想到的。夏国人的动作竟然这么快,都已经暗中和你们接触了。” 都不需要眼前这些人承认,聂赤便已然断定他们背后有夏国人的挑动。 而从这些部族年轻人哑口无言,手足无措的神色来看,显然也是被聂赤说中了! “自从朗氏的事情便可以看出,夏国如今是想尽了办法要挑动我吐蕃与云国的争斗,好以此来坐收渔翁之利。这次鼓动你们夺走雪狮子,只怕也是希望借你们的手,袭杀云国使团……但这样的事情,对吐蕃来说,并没有好处!”聂赤沉声道。 几名羊同部的年轻人沉默片刻之后,其中一人突然出声道: “不,司本大人,是有好处的!就算这次不能借机推翻弃聂岐,最差也可以挑拨吐蕃和云国之间的关系。” “只要和云国起了争端,赞普便需要我等部族的支持,才能够调动国中的所有力量,在边境线维持庞大的军队,以此来与云国对峙。到了那个时候,吐蕃也就会恢复到之前,赞普与部族共治吐蕃的模样了,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聂赤闻言,双眼微微闭起,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反驳! 真论起来,两国和平共处,最高兴的只有两国边境的那些百姓。对于他们这些部族来说,吐蕃越危急,弃聂岐越需要依靠他们这些部族的力量,他们的地位也就越发稳定。 见到聂赤有迟疑的模样,当即又有一年轻人开口道: “当年司本大人您,曾经教导过我们吐蕃的俗语:马车,不能在水上走动。船舶,怎能在陆地航行?” 说到这里,他一指身后牢笼之中,那精神萎靡,隐有不安焦躁的雪白狮子,道: “像它这样守护雪山的神兽,本应该在雪域纵横驰骋的。而如今,只是因为赞普的一句话,却竟然要送去气候温暖的云国,这实在是、太过可笑了……” 聂赤以及一众人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身后牢笼之中。 便见当初那浑身雪白,神异无比的雪狮子,此时萎靡不振地趴伏着,极为灵动的眼神之中,满是焦躁难耐之色。 只是一个对视,众人,包括聂赤的心中,都顿时变得沉重无比、 牢笼之中的雪狮子仿佛感受到了众人的心思,微微抬起头来,灵性的竖瞳之中,忽然闪过一丝晶莹,流露出让人心中一颤的哀伤之色。 聂赤心中权衡利弊,终于深吸一口气,眼神陡然变得坚定起来,低沉地道: “或许你们说的,才是正确的!那么,你们可曾有什么准备?” 此言一出,一众年轻人脸上顿时露出了喜色。 “司本大人请放心,我们在夏国的帮助之下,暗中召集了一千多的人马。只要寻到时机,调走外围戒备的吐蕃勇士,然后趁着云国人没有反应过来猛地冲出,就算不能将他们尽数杀死,也可以逼着他们狼狈地逃回云国。受到了这样的侮辱,想必云国也不可能忍下去!” 聂赤沉默了片刻之后,再次看向牢笼之中的雪狮子,点了点头,沉声道: “听起来似乎可行……那你们,就去做吧!” “是!” --- 而此时,云国使团领头的王玄策,正在十几名禁军高手的护持之下,骑着战马朝营地赶回去。 此时纵马疾驰,抬头望远,便见青稞遍野,远处湛蓝的天空之下,牛羊遍地,马群众多。这般景色,与中土风光是截然不同的,便给人一众天地浩渺,顿觉身形舒畅之感。 使团临时营地之前,王玄策神色凝重无比,猛地翻身下来,快步走入马车之中,然后提笔便将自己刚刚出营查看所得情况,一一写下。 一直陪伴在王玄策身边的粘杆处二等侍卫,此时亦是跟着进来,直到等到王玄策停下了手中写着什么的笔,方才出声问道: “王大人,您刚刚询问完几名吐蕃百姓,神色便如此凝重,可是发现了什么?” 王玄策小心翼翼地吹干墨迹,将手中整理的书册合起,小心翼翼地收好,方才沉声道: “此前临时起意,出营本欲探查吐蕃风土人情,却是无意之中发现了一件极为紧要之事!” 说到这里,王玄策猛地抬头,凝重地道: “刚刚咱们查问了十三名吐蕃百姓,其中八名农人,皆言自去年上半年开始,吐蕃国中气候变化极大,不复此前寒冷。粗略估计,吐蕃主要粮食青稞,产量增多一成有余!今年看迹象,温度比去年还要适宜,只怕产量要多上两三成!” 这名粘杆处二等侍卫闻言,眉头微微皱起。 一国之国力,扯到最后,无非就是国中民众数量、粮食产量这些东西上来。 吐蕃气候变化,导致粮食增产,几年下来国力必然增长。到了那个时候,吐蕃国还会如同现在这般,对云国毕恭毕敬吗? 见王玄策如此神色凝重,如临大敌的模样,粘杆处侍卫又忍不住呼了一口气,劝道: “大人,这地里的庄稼,全靠气候变化。而老天爷的事情,是谁都说不准的。今年好,明年便不见得如此暖和,大人不必如此忧心!” 毕竟就算夏国江南那般风调雨顺的富庶之地,也还有遇灾的时候呢。天时对田地庄稼的影响,实在说不准。 王玄策却是眼神一沉,微微摇头,低声道: “不一样,不一样的!去年恰逢天地大变,怎么就如此巧合?所以此事绝对不可疏忽大意!” 说到这里,王玄策又道: “还是速将此事,回报京中,务必请陛下重视起来,莫要让吐蕃趁机发展。一旦其势大,只怕难以制衡!” 国力大增的吐蕃,必然不会满足于困守高原。 而云国面临着夏国的威胁,也绝对不可能纵容身后,出现一个国力强盛的吐蕃! 听到王玄策如此郑重,那名粘杆处侍卫也不再迟疑,当即抱拳行礼,道: “属下这就去办!” 第二十九章 三阶特殊弓兵,天雄军 行进的车架之中,一吐蕃年轻人驱使着胯下战马,快步来到一辆马车旁,压低了声音,道: “司本大人,此地距离云国国中不过两日的路程了,只怕是不能再拖下去了!所以我等商量了一下,打算今晚动手!” 吐蕃羊同部首领聂赤闻言,当即推开车窗,对着马车外的部族亲信子侄,眉头一皱,道: “那此前我交代给你的事情,可曾准备好?” 这名羊同部的年轻人,此时心中有些不岔地道: “那也太过麻烦了……其实司本大人何必如此小心,我们暗中召集了足够多的勇士,还有夏国人的帮助,区区百余云国士兵,我们又是突然下手,怎么可能会有意外?” 听到这话,聂赤眉头一皱,双眼盯着年轻人,语气严厉,隐带呵斥地道: “朗氏部族的教训,难道还不能让你们引以为鉴吗?还是说,你觉得自己临时召集而来的那些部族年轻人,比朗氏首领多吉精心操练多年,横行吐蕃的一千铁甲兵还要厉害?” 那名羊同部的年轻人感受到眼前聂赤心中隐含的怒意,只觉胸口一滞,连忙慌张地低下了头,恭声道: “司本大人,我知道错了!” “按照你的吩咐,都已经准备好了,我这就去通知他们。等傍晚停下安营扎寨之时,便会有人打着附近部族的名义,假借奉赞普之命前来犒劳使团。酒肉之中,请下了秘药,可让云国人彻底失去反抗能力!”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因为忌惮与云国士卒的战力,也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聂赤甚至想到了下药的手段。 听到已经准备妥当的话,聂赤这才微微点头,沉声道: “好,去吧!” “是!” 日头逐渐偏西,使团也便不再继续赶路,寻好了驻扎营地之处开始安营扎寨。 篝火燃起,除了一些负责四周戒备的吐蕃士卒,其余士卒都忙不迭地卸下甲胄,收起兵器,四散而开,相互之间说笑着,毫无一点身在军中的模样。 聂赤走下马车,抬头看了看这些自由散漫的吐蕃士卒,又下意识地望向营地最中央,那依旧严阵以待,甲胄兵刃不离身的云军士卒,忽然眉头一皱,对着身边的族人,语气深沉地道: “我吐蕃若想要真正强盛起来,便必须整顿国中的兵马,学习云国先进的军队制度!” 一众羊同部年轻族人身在使团之中,往日与云军接触,只觉他们兵甲犀利,军法严苛。其余的,反而就没有那么太深的感触了。 而直到此时,被聂赤这么一句话点醒,他们方才如梦初醒般地察觉到了那么一丝两国军队之间的差距。 一众羊同部年轻人,这才明白了聂赤此前,为何要那般小心谨慎了! 聂赤看着营地最中央的那百余云国禁军,眼皮微微跳动,语气幽幽地道: “此时我心中,已经再次生出了忐忑之心,不知道点头同意你们的决定,是对是错……只希望,一切如同此前谋划那般顺利便好!” 一众羊同部年轻人抿了抿嘴,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只是事已至此,再让这些已经上了头的年轻人退缩,又怎么可能呢? 临时营地的最中央,云国使团驻地。 有禁军士卒,快步走到王玄策面前,抱拳一礼,回禀道: “大人,营地之外,有吐蕃当地部族,奉吐蕃赞普之命,送来了酒肉慰劳!” 王玄策闻言,眉头皱起,开口问道: “奉吐蕃赞普之命?” “是!” “我看这吐蕃的诸多部族,对赞普弃聂岐是多有不满啊。竟然还有部族,会打着弃聂岐的名头前来慰劳使团?”王玄策语带一丝疑惑地道。 若是云国、夏国这些中央集权国家,使团到来,沿途州郡官府必然全力招待。可吐蕃虽然已经开始了加强王权,但地方之上还多是诸多部族管理。 所以这一路上,他们使团,还是第一次收到吐蕃部族的招待慰劳呢。 一旁的粘杆处侍卫沉吟片刻之后,出声道: “此地当初乃是朗氏部族的地盘,后来吐蕃赞普打击朗氏势力,寻了个错处削了朗氏的地盘,送给了当地一个名为‘娘氏’的小部族。或许便是因为如此,所以娘氏对赞普弃聂岐极为忠诚吧……” 王玄策听到这里,倒是也没有太往心里去。想到使团众人一路之上风餐露宿,着实辛苦,他斟酌片刻之后,终于是点了点头,出声道: “好吧,请他们进来吧!” “另外,军中将领当节制麾下,肉可随意享用。但酒,军中上下皆不可饮,只给使团官员们各送三两,解解乏就行了。” 一旁的士卒闻言,心中略有欢喜之情,连忙抱拳应道: “是!” 王玄策心中,隐隐有些坐立不安,却又不知为何,说不上个所以然。犹豫一会儿,他只能看向身边那位粘杆处侍卫,出声道: “高原路途辛苦,使团上下多有辛劳,我不忍拒绝。但思来想去,总还是觉得有些不妥。所以今夜,还是要请粘杆处的侍卫们帮忙去看一看了!” 粘杆处侍卫闻言,连忙抱拳一礼,道: “大人放心,属下晓得了!” 说完,他便连忙转身离去,安排人去好好检查一番。 按理说,这粘杆处是干黑活儿的,对下毒这类的手段应当是极为熟悉的。 但架不住吐蕃,无论是文化、武功再或是医药,都与中原各国大相径庭。这次为了防止被发现,聂赤他们用的还是没有毒素,不易被发现的迷药,就更加不容易被察觉了。 粘杆处此前,也从未接触过这一类东西,难免有疏漏。在用了些常见手段,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后,便直接回禀了王玄策。 这个时候的王玄策,才终于放下了心来。 此前不少吐蕃农人,都对王玄策说过,这两年吐蕃气候暖和。再加上如今,也已经到了五六月份,所以气候并不算太冷。 唯一的问题,便是这昼夜温度相差太大了,对于习惯了中庆城四季如春的云国使团使臣们来说,已经称得上一句苦寒之地了。 自逻些城启程归云,一路之上辛苦至极,如今突然有部族送上酒肉慰劳,顿时让云国使团之中的气氛变得热烈起来。 便是一向军纪严明的云国禁军,此时也微微松弛了下来,纷纷取来肉食,一边吃着,一边眼馋地看着不远处使团文官们手中端着的酒水。 而就在此时,外围的吐蕃使臣营地,聂赤站直身子,沉声道: “四周负责戒备的吐蕃将士,已经被我调走。下了药的酒肉,也已经被送了进去,剩下的就靠你们了!” 周遭数名羊同部的年轻人,眼露狂热之色,当即沉声应道: “请司本大人放心,一切绝对万无一……” 便仿佛立flag一般,这人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忽然听到营地之外传来一声暴喝: “大云禁军,戒备!” “有不明骑兵,窥探营地,有意图不轨之像,全军戒备!” 饱含内力的声音,霎时之间,极为清楚地传遍了营地每个人的耳中。 百余云国禁军,几乎是同时反应了过来,毫不犹豫地扔下了手中的肉食,迅速地集结了起来,将整个云国使团保护了起来。 王玄策心中一皱,猛地站起身来,手按腰间佩剑之上,朝营地之外眺望。 便将远处,数名负责隐于暗处戒备的云国粘杆处侍卫,此时一边张嘴高呼示警,一边快马疾驰而来。 而此时,在这几名粘杆处侍卫的身后,还有一部不明身份的骑兵,吊在了后面追了过来。 护送使团前来吐蕃的云国禁军,也仅有百余人,人数实在不多。所以最需人手的外围警戒之事,也便是交给了吐蕃士卒。 但留了心的王玄策,还是安排了几名粘杆处侍卫,暗中警戒着。也正是因为这份警惕,才让此时能够有人及时警示! 聂赤看着远处疾驰而来的粘杆处侍卫,略显浑浊的瞳孔一缩,狠狠瞪了一眼身后,那几名刚刚还保证万无一失的年轻族人,低声骂道: “蠢货!” 几名羊同部年轻人,脸上涨红地低下了头。 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这狡猾的云国人,竟然还暗中安排了眼线…… “那、那咱们还动手吗?”其中一人,有些迟疑地道。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先不说云国使团没有吃多少下了药的酒肉,便是吃了,一时之间药效也无法发作。这样一来,他们此时需要面对的,便是那没有丧失多少战斗力,骁勇无比的云国禁军! 聂赤扫视身后一众族人子侄,不由有些心累地叹息一声。 年纪大了,有点带不动……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此时已经开始用使团携带的马车,构建防御阵地的云国禁军,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狠辣之色,咬牙道: “直接动手,趁这个时候驱赶外围的我吐蕃勇士,让他们去冲击云军的阵地!” “是!” 昏暗的天色之下,只见营地角落处,三堆篝火同时点燃,瞬间照亮四周一片。 远处那追寻着粘杆处侍卫而来的一部骑兵看到了这约定为信号的三堆篝火,顿时勒住战马,紧张地待在原地等候着。 片刻之后,“轰隆隆”的马蹄踏地之声宛若闷雷响起,地面亦是为之震颤起来。羊同部召集的大队人马,此时终于疾驰而来。 战马长嘶,伴随着让人热血喷张的吼声,千余骑兵呼啸着冲杀而来。 王玄策看着营地不远处突然燃起的三堆篝火,心中顿时反应过来,双眼一瞪,咬牙恨声道: “吐蕃使团之中,有内奸,警惕吐蕃士卒!” 此言一出,云国使团的气氛,更是紧张起来。 为了全力保护使团,云国使团的驻地,就安排在了营地最中央。内围由云军禁军守卫,而外围则由吐蕃士卒护卫。 此时吐蕃有异动,这原本很好的营地安排,霎时之间便让云国使团陷入了死地之中,难以快速撤离。 “杀,夺回我们的雪狮子!” “冲啊,为了雪山神灵!” 冲杀而来的羊同部士卒,用吐蕃语嘶喊着,眼中已是露出了狂热之色,奋力地朝营地冲来。 外围守卫的吐蕃士卒,本就军纪散漫,士气相比有宗教信仰加持的羊同部骑兵更是不如。 面对着声势浩荡,突然冲杀而来的羊同部骑兵,都不需要聂赤亲信族人的引动,大部分的吐蕃士卒们,便已经慌张无比地朝后面逃窜而去。 少数想要整顿兵马反抗的吐蕃将士,此时面对袍泽的溃败,士气也瞬间崩坏,被裹挟着朝后退去。 王玄策看着转身朝营地冲来的吐蕃士卒,额间青筋暴露,奋起内力,毫不犹豫地吼道: “两边散开,敢冲击营地者,格杀勿论!” 声音响亮,霎时之间传遍战场之上。 此时的云国禁军,依仗着使团的车辆为防线,长枪如林立起,寒芒闪闪,浑身杀意毫不保留地倾泻而出。 有跑得快的吐蕃士卒,此时来到云国营地附近想要躲进来,迎面而来的却是闪烁着寒芒的枪尖,霎时之间,便听闻血肉被利刃刺穿之声不断响起。 刚刚还一起吃肉,气氛和谐的云军士卒,此时毫不留情地出枪刺出,将这些想要靠近云国营地的吐蕃士卒,一下子给扎了个透心凉。 其后还有刹不住步伐的吐蕃士卒,猛地撞在了云国禁军的枪林之上,然后颓然倒下。 鲜血潺潺流淌在地,杀意肆意而出,震撼人心。整个云国营地,便宛若一块坚不可摧的顽石,直挺挺地挡在了最中央。 饶是吐蕃士卒一心逃命,此时也被云军的狠辣果决所震慑住,心中一颤的同时,脚步已经下意识地转弯,绕开了云国使团的营地。 原本脸上便有高原独有红润的聂赤,此时看到吐蕃士卒宛若江水分流一般散开,并未如同他所设想一般冲破云国营地,顿时气血上涌,脸上更是涨得通红,强耐不住,咬牙道: “围上去!事已至此,全都围上去!” 自己人马十倍于云军,更是骑兵。甚至都不需要强攻,只要围困到云军吃下的药效果发作,那便是胜利! 有了聂赤的命令,一众羊同部骑兵并没有选择强攻,而是当即分散开来。千余骑兵,转瞬之间便将整个营地围困住,肆意地骑着战马围绕着营地。 “射!” 有为首将领喝令一声,众羊同部骑士当即取下弓箭,朝营地射来。 王玄策顿时一惊,口中急呼道: “立盾,保护使团!” 操练有度的云国禁军,在王玄策的一声令下之后,顿时立起铁盾,竭力保护着一众使臣。 箭雨落下,便听到“叮叮当当”的声响,击打在铁盾之上,显得甚是无力。甚至有些来不及躲到盾牌之下的将士,在这阵箭雨之下,都未曾受到什么伤害。 王玄策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猛地推开身边护卫,朝四处一打量。 便见满地的羽箭落在地上,除了极少位未着甲胄的使团文臣受了点轻伤之外,竟然无一人有失。 他一把抓起地上的羽箭,定睛一看,顿时都无语了。 嗨,差点忘了,对面是吐蕃兵啊! 就见王玄策抓在手中的这支羽箭之上,箭头泛白,很粗糙地磨成锋利箭矢状。这竟然,只是用兽骨打造的骨箭。 吐蕃缺铁,也缺冶铁技术,国力更是孱弱,少有铁器。朗氏那耗尽家财维持的一千铁甲兵,便足以纵横吐蕃国内,如此便可见一斑。 骨箭在吐蕃部族之间,或许还能够起作用,但面对俱着甲胄的云军来说,只要不是那么倒霉,根本无法破防…… 此时的一众云军,也猛地反应了过来,看着满地的骨箭,顿时发出了满是嘲弄的笑声。 就这? 围困云国使团的一众羊同部兵马,此时听到这嘲弄之声,也纷纷反应了过来。 对面是全军着甲的云国禁军啊!射箭有什么用? “投石索!投石索!”聂赤不顾身边族人的拉扯,大声吼着。 吐蕃因国力所限,无法锻造铁制箭头,自然也便诞生了替代品,投石索。 几块石头捆在一起,制作简单,花费低廉,威力也很不错。除了射程不远之外,并没有其他的缺点,算是最适合吐蕃这样国力孱弱国家的武器了。 而此时云国使团营地被团团围困的情况之下,正是投石索发挥作用之时! 一众羊同部骑兵听到聂赤的急呼,当即自马上取下投石索,猛地朝营地之中甩来。 王玄策双目锐利,看到铺天盖地的石块用来,瞳孔一缩,惊呼道: “投石索!” 下一刻,石块纷纷落下,“砰砰砰”的砸落在地上、铁盾之上。 营帐、车辆、篝火……营地之中的东西,此时被石块砸得支零破碎。 时不时的,投石索以一种刁钻的角度被扔进来,总有几个倒霉的禁军、使臣惨叫一声,被石块砸了个头破血流,倒地不起。 王玄策躲在铁盾之下,咬着牙,脸上通红,气得浑身颤抖起来。 若非是有使团使臣需要保护,只怕他早就领着禁军冲杀出去,何必蜷缩在这里,受吐蕃部族骑兵侵扰? 聂赤看着困守营地的云国禁军,再次急忙地出声道: “不急着冲进去,也别一下子将投石索全部抛出去。优势在我,且耗着他们!” 对于云军的骁勇,聂赤忌惮不已。反正如今云国使团孤立无援,可以慢慢消耗,何必硬碰硬地去拼? 聂赤的决定,显然是正确的。 随着时间的逐渐流逝,吃下了那些下了药的酒肉的云国使团,开始不断有人四肢发软,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为首的粘杆处侍卫,此时终于反应过来,强忍不住,语气悲愤无比地道: “大人,那些酒肉里,被动了手脚,我等竟然没有察觉出来,害得使团陷入如此境地,当真是罪该万死!” 王玄策身边的一名持盾禁军眼皮一翻,昏昏沉沉地倒下,手中铁盾猛地一滑。 恰在此时,一枚投石索恰好被扔了过来,好巧不巧,“砰”地一声砸在了王玄策的铁盔之上。 王玄策却是顾不得这些,连忙一把将倒下的铁盾扶起,重新立起了盾阵。 身旁的禁军却是惊呼一声,道: “大人,您没事吧!” 王玄策感受着额间缓缓流淌下来的鲜血,强忍昏沉之感,咬牙道: “没事……现在不是论罪之时,我等省妇保陛下使命,绝对不可丧命于此……无论如何,也不当全军覆没于此!” 说到这里,王玄策眼中决然之色一闪而过,猛地一咬牙,道: “尚有余力者,随我冲出包围……若有人能够回到国中,当面禀明陛下,必亲自引大军攻伐,为殒命之人报仇雪耻!” 使团上下听闻此言,立时之间,皆有一股悲壮决然之气自心中生起。 只听得众人异口同声地吼道: “今日之仇,必以吐蕃之血洗刷!” 怒吼声中,充斥决死之气,让站在一旁的聂赤等羊同部人,心中顿时为之一寒! 聂赤难掩眼中的惊恐之色,再没有此前那般从容,下意识地高呼道: “杀,不可放过一个!” 听闻军令的羊同部骑兵,此时阵型一变,正要强行杀入营地之时,忽有“铮”鸣之声,自远处传来。 “咻咻咻”的破空之声,让一众羊同部骑兵下意识地扭头朝声音发出的地方望去,然后一个个地顿时露出了如同看到了鬼神一般的神情。 夜空之下,便见箭雨攒射,宛若密布乌云,恍惚之间,此时便好似将天空之上散落月辉的月亮,都遮蔽起来。 凌厉杀伐之气直冲天际,引得天地异动,便有异象凝聚。 巨大的异象,怪模怪样的,鹿的身躯之上,有豹纹遍布。头上头角狰狞,又长得很想孔雀一类的鸟兽。而下半身躯,则是一粗壮的蛇尾。 这怪模怪样的异兽,与神话之中,掌管着风的飞廉兽别无二致! 飞廉异象的浑身有青色的力量缠绕,一凝聚出来,便有烈风相随。而在风力的相助之下,激射而来的羽箭去势更猛。 “那是、那是什么……” “邪神!是邪神!” 凄厉的吐蕃语,响彻营地四周。但随着箭雨袭来,纷纷落下,声音又猛地一弱。 铁制羽箭攒射而下,携强劲之力,立时响起一片血肉穿透之声。不过一轮箭雨,便有上百名羊同部骑兵被射中,滚落下马。 对于仅着皮甲的羊同部骑兵来说,那是致命的打击。 朗月悬空,散落光辉,使得视线极为清晰明朗。 便见远处,有云龙旗帜飘荡不断,身着白色甲胄的云军出现在那边,正朝此地不断攒射着箭矢。 尽管羊同部骑兵与云国使团驻地极为靠近,但就好像刻意避开一样,此时任由羽箭如雨纷纷落在羊同部骑兵之中,却也没有任何一支羽箭射入云国营地之中。 在常人难以看到的视线之中,数行字体浮现在远处云军的头顶之上。 【天雄军,三级特殊弓兵】 【士卒所需训练度——……】 【前置条件——……】 【所需装备——……】 【特性——上下一心:士卒皆为同乡,同甘共苦,上下一心。军队损失40%时,士气翻倍,攻击力增加2点】 【属性——单兵战斗力:22,攻击:8,防御:3,血量:9,移动:2】 王玄策推开铁盾,重新站起身来,看着远处的箭雨,精神一震,振奋地道: “哈哈哈,援军来了!” 羊同部首领聂赤,此时看着远处云军凝聚的神异异象,以及失去了士气、战力的族中骑兵,浑身一颤,无力且悔恨地道: “完了……” 而一旁的羊同部年轻人,此时也难掩惊慌之色,匆忙护着聂赤逃窜而去。 只是此时,却是已经有些晚了。 远处的云军,顿时分出一支骑兵快马而来。 身边一大堆人护持,慌忙朝吐蕃国内方向逃窜的聂赤一行人,变得显眼无比,自然便成了云军追赶的目标,还未逃离多远,便被赶来的云军骑兵捉拿了回去。 第三十章 谨身殿奏对 不过千余临时集结而来的部族乌合之众,在云国大军面前,便显得脆弱无比。一场战事前后不过一个多时辰,云军便已经开始打扫起战场来。 王玄策领着一众使团使臣,来到来援云军主将面前,齐齐俯身一礼,感谢道: “礼部员外郎王玄策,领使团众人,多谢将军施以援手。” 来援云军主将此时转身过生来,露出了格外年轻英武的面庞,亦是抱拳回礼,极为客气地道: “前军都督府偏将姜维,见过诸位大人。我奉上命驻守象州郡,护卫使团,本就是职责所在,诸位大人何须多礼?” 来援之人,便是姜维。在击败吐蕃朗氏,收复象州三县之地后,他便因功升迁至偏将职,负责镇守象州郡边境。 王玄策依旧弯着腰,难掩感激之色,开口道: “若非是将军来援及时,我等使团必将覆灭于此,更使国家蒙羞啊!” “也是王大人机警敏锐,能够提前预知,派人通知到我军驻地,一路领路而来。否则,我也不能及时领兵至此啊。”姜维露出笑意,连忙摆手道。 此话一出,一众使团中人,包括王玄策,都是为之一愣,有些茫然地看向姜维。 王玄策眉头下意识地皱起,回道: “派人?姜维将军是不是弄错了?我并非来得及,派人求援……” 随着王玄策说完之后,姜维亦是眉头一皱,神色凝重地道: “没有派人?那此前前来通禀的……” 话未说完,姜维猛地一沉,当即喝道: “速去,将通禀之人带来!” “是!” 身后士卒连忙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稍过了一会儿之后,便将刚刚前去的士卒快步跑了回来,急声道: “报将军,传信那人、那人不知什么时候,跑了!” 顿时之间,在场众人脸色齐齐一变。 姜维反应最快,当即咬着牙,道: “该死,这是被人算计布局了!” 这一定都是早有计划的,否则怎么可能有人,能够提前数日前去象州郡报信? 若非这次粘杆处侍卫们提前发现了不对劲示警,若非事使团依仗营地防守了很久、若非是他散出的诸多探马察觉到了这个方向的动静…… 若非是以上诸多因素,姜维前来这里的时候,应该看到的,只有云国使团上下的尸体,以及未曾逃窜多远的羊同部骑兵。 设想一下,若是姜维此时看到的是使团尽皆覆灭的结果,就算他再清醒冷静,也绝对会怒上心头,奋起兵马,就算杀入吐蕃境内,也要将凶手屠戮带进,来给当今陛下一个交代。 这显然是一场,将两方都算计进去的局! 都不用证据,只看结果便能够笃定,这背后绝对是夏国在作祟,只为了想尽办法挑起云国与吐蕃之间的矛盾! 而此时的王玄策,自然也是与姜维想到了一块去了。 他当即上前一步,急声道: “将军,使团之中的那些吐蕃贵族们呢?” 姜维闻言,连忙道: “都被带走看押起来了!其中还有一会儿,形迹可疑,已经被单独看押起来。根据使团之中其余吐蕃人的交代,那些人是吐蕃羊同部的头人。” 说到这里,姜维声音一沉,继续道: “而根据拷问战俘所知,刚刚进攻使团的,正是羊同部的骑兵!” 听到这里,王玄策眼中更显凝重,当即扭头,看向身后的粘杆处侍卫,开口道: “速速将此事,回禀陛下!如何对待与吐蕃之间的关系、羊同部首领如何处置、吐蕃使团是否还要入京,这些都要陛下亲自定夺!” “是!”粘杆处侍卫当即抱拳喝道。 ----- 夏国,金陵城。 谨身殿中,已经穿上金色龙袍的虞昭凌,端坐在龙椅之上,静静地看着殿中文武大臣争论着。 “如今西南防线之上,少有精锐驻守。而云军则兵锋正盛,难以阻挡。朝中应当抽调北境兵马,前往西南之地驻防,方可万无一失!” “误国之言!北境突厥虎视眈眈,若是抽调过多兵马,北境安危又给如何?而且北境距离西南太远,抽调兵马所耗费甚多。依臣之见,还是应该就近抽调地方驻防兵马,配齐兵甲,着令多加操练,以此加固西南防线才是上策!” “若是如此,征兵、粮草、兵甲,又要耗费良多。国库空虚,只怕是难以为继!” “那便在江南、关中等富庶之地加征税收,以防不测!” “赋税之事,事关朝局稳定,应当三思而行,不可随意摊牌,以免百姓心生怨怼啊……” “陛下,依臣之见,如今朝中各处紧缺人手,当务之急,应是尽快选拔人才,充实朝中。否则陛下之命,该由谁去督办处理?” “……” 虽然争吵不休,但此时朝中众臣所言,皆是专心为国谋划,倒是没有半点相互党争的意思。所以虞昭凌也便一直端坐在龙椅之上,一直没有出言阻止。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一名太监,小心翼翼地凑到了虞昭凌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虞昭凌眉头一缓,重重地咳一声: “咳!” 虞昭凌与其余那些刚刚登基的皇帝不同,在老夏皇的铺路之下,那么多斩首、流放、抄家、贬为庶人的朝中官员,便是他自身威势的来源。 只是一声咳嗽,殿中争吵的众臣,当即停了下来,恭顺地站回了原地,低头弯腰,等候着虞昭凌的出言。 “朕身为皇子之时,久在军中效力,很清楚每逢战事之前,一应物资、粮草、军械,都要准备妥当,方可确保战事顺遂!但这些东西,确实需要官吏督办。” “所以朕认可司空刚刚之言,当务之急,应该是先选拔人才,充实朝中。云国虽与我大夏敌对,但其科举制度甚好,可为国提拔大量人才。朕有意,于今年仿照云国之例,举行科举,招揽人才为国效力!” 虞昭凌双眼环顾在场众臣一眼,沉声道: “诸位大人,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 殿中的众多朝臣,基本上就没有几个是愿意的! 如今的察举制度,举荐、选拔人才,都地依靠朝堂百官出面。 轻轻松松便能够安排子侄、门人故吏上位,能够更快地聚集党羽,形成政治势力,这难道不香吗?非要多此一举,搞什么科举! 可昔日牵涉党争之中的那些同僚如今的下臣,还历历在目,让他们这些人,又如何敢违逆虞昭凌的意思? “陛下英明,臣等并无异议!”众臣几乎是毫不犹豫,齐声道。 虞昭凌点了点头,头上的垂旒遮住了面孔,只听到他平淡的声音响起: “既然如此,便这么决定吧。今年科举,便放在八月,命司空梅崇主持!” 虽已六七十的岁数,但精神依旧很好的司空梅崇当即快步走出,行礼应道: “老臣梅崇,谨遵陛下旨意!” 看着殿中俯首帖耳的众臣,以及几乎毫无阻力的新政推行,虞昭凌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感慨。 当初朝中无论想要推行何种制度,那是千难万难,无比滞涩,甚至最后大都沦为了诸党派争权夺利的借口。 父皇执政,想必是从未有过如此顺遂的时候吧…… 虞昭凌幽幽一叹,又对着众臣叮嘱了几句,让他们将其余几件事也着手准备准备,便让他们退下。 待众臣离开谨身殿之后,不过一会儿,便又有宫中太监,领着一人走入殿中。 冯处浑身风尘仆仆,走入殿中,当即俯身一礼,恭敬道: “臣冯处,拜见陛下!” 来人,正是这新晋一品绣衣指挥使冯处。 自从接过虞昭凌调令,以及金陵城中绣衣使局势变幻的冯处,心中一直略有不安。 自江城府归来的一路之上,他是星夜兼程,片刻不休,不过短短数日的功夫,便自江城府赶回了金陵城中。都未曾稍作梳洗休息,他便匆匆来到皇宫之中,拜见虞昭凌。 看到冯处的到来,虞昭凌脸上微微缓和,点头道: “你总算回来了,朕见到你,心中才不由松了一口气!” “云国密探,如今越发猖狂嚣张。此前朝中各处衙门、官署,竟然都被他们渗透了进去,就连绣衣使也不例外!绣衣使执掌国中内外情报,更身负搜捕、对抗云国暗探之职,事关社稷安危,是紧要无比!” “朕除了交给你,实在没有其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说到这里,虞昭凌脸上不由得再次阴沉了下来。 其实本来这个位置,是应该交代他妹妹虞瑛瑶手中的,只可惜现在是不可能了…… 冯处闻言,当即起身道: “多谢陛下信重之恩,臣必然竭尽全力,不让陛下失望!” 虞昭凌看了看冯处现在满身尘土,略有狼狈的模样,脸色再次缓和了下来,温声道: “其实再急,也是不急在这一时!其实你今日好生休息一晚,明日再入宫觐见朕,也是没有什么的!” “臣身负重责,不敢懈怠!”冯处连忙恭敬地回道。 说到这里,冯处忽然停顿了一会儿,开口道: “臣斗胆,想询问陛下一件事!” 虞昭凌闻言,随意地点了点头,道: “你说。” “敢问陛下,可知如今京中清洗绣衣使之事?”冯处迫不及待地问道。 虞昭凌眉头一皱,冷声道: “这件事,朕自然是知道的!” “一开始,便是朕嘱咐钟子濯去办的。云国暗探嚣张至极,竟然已经将触角伸至绣衣使之中!若非如此,皇妹也不至于、不至于被云国派人暗杀……” 说到这里,虞昭凌拳头攥紧,浑身的冷冽杀意忍不住散出。 也就是这一年多来成熟了许多,否则按照当初岐王的性子,只怕现在已经要点齐西南兵马,攻打云国为虞瑛瑶报仇了…… 而虞昭凌如今的身份,已然不是当初那个皇子了。此时的他稍有怒意显露,厚重威势便充斥整个谨身殿中,让冯处心中忍不住一阵发颤。 冯处强顶着此时殿中充斥的凛冽威势,咬牙道: “臣虽远在江城府,但这段时间来,却时常收到京中绣衣使同僚发来的信件,其中不少人皆控诉二品绣衣使钟子濯,有借清查云国暗探之名,构陷同僚,有争权之嫌!” 龙椅之上的虞昭凌闻言,眉头一皱,道: “构陷同僚,争权夺利?” 说到这里,虞昭凌又很快地摇了摇头,道: “不可能!钟子濯所呈上的各种罪证,朕也都查看过来,确实称得上证据确凿方才处死的。一众犯官,连在狱中被拷打至死的都少有,构陷之说,只怕是立不住脚的!” 钟子濯呈上来的一应罪证,那自然是确凿无比的。 毕竟有粘杆处的配合,这些高阶绣衣使们都确实身在云国内部的暗探名册之上,比真的还真! 冯处闻言,依旧皱眉道: “这段时间,被钟子濯抓入天牢之中的,四品以上的高阶绣衣使总共二十六位,其中十二人都勾结了云国。这绣衣使乃是陛下亲军,云国暗探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渗透如此厉害啊!” 绣衣使高阶绣衣使不过三四十人,约三分之一的人勾结云国,也太过吓人了些啊!这想一想,也着实有些不可能。 而虞昭凌闻言,却是道: “卷宗朕都仔细看过了,这十二人之中,除了两人确凿勾结云国之外,剩余之人都不过是收了金银重礼,透露了一些他们觉得无关紧要的情报,倒也的确并非有心勾结……” 说到这里,虞昭凌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咬牙冷声道: “皇妹的死,便是因为他们透露了这些‘无关紧要’的情报,这才让云国人,从绣衣使人员调拨之中,查到了皇妹的踪迹!” 不得不说,在姚广孝的谋划之下,粘杆处无论是程度,还是时机,都拿捏得太准了! 因为虞瑛瑶的身死,虞昭凌满心戾气无处发泄,面对钟子濯呈上的确凿证据,根本不会有任何怀疑之处,直接下令将这些“叛国”之人处死。 看着此时有些克制不住心中戾气的虞昭凌,冯处咽了咽口水,张嘴还欲劝说,道: “陛下,此事只怕还有疑问,臣想要……” 话未说完,虞昭凌便皱着眉,打断了他,道: “好了,你若是心中有所怀疑,便去取卷宗查阅吧!” 看着冯处,虞昭凌眉头依旧紧紧皱起,再次对着他叮嘱道: “但不要因为这些事,牵扯太多精力!你的主要职责,是尽快整顿绣衣使,对抗越发猖獗的云国暗探!” 冯处闻言,终于舒了一口气,连忙拱手行礼道: “遵旨!” 第三十一章 皇子异象与杨再兴 云国中庆城,后宫之中。 宫人步履匆匆,一片忙而不乱的景象。 掌管宫中庶务的大太监楚鲤,亲自站在殿前,支使着宫中侍者,源源不断地将生产所需之物送进殿中。谈允贤等四位女医家,此时也齐聚殿中,各展手段,全力护持着。 此时云国皇宫之中,会有如此大的阵仗,自然便是到了边流韵的生产之日。 萧承站在殿外,隐约听到殿中传来边流韵的闷哼之声,心神有些不宁。 南荣姝、杨玉环听到消息,匆忙赶来。 杨玉环听着殿中边流韵痛苦的闷哼之声,秀拳下意识地攥起,然后满脸担忧地对着萧承问道: “南荣姐姐前些时候生皇子,顺遂极了。怎么到边姐姐这边,就这么难熬呢?该不如,出了什么事吧……” 南荣姝闻言,忍不住开口劝道: “别多想,能出什么事?她亦是习武之人,宫中准备又如此充分,不需要太过担心的。” 习武之人,还是边流韵、南荣姝这般武学境界不低的,体制自然不同寻常人。一般妇人视之为鬼门关的生产,对她们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危险。 可话未说完,便又听闻殿中一阵痛苦的闷哼声。 听到殿中的这番动静,南荣姝脸上一滞,亦是不由露出担忧之色,话锋一转,道: “之前族中送来了吊命用的百年老参,臣妾之前没用上,陛下派人去取来吧。” 萧承点了点头,拍着南荣姝的手,温声道: “你有这份心便够了!” 作为天南霸主的云国,别的不说,宫中供养皇室的天材地宝自然是不可能少的。 不过南荣姝的这份心意,萧承还是欣慰的。虽然平日里最喜争风吃醋,但她的分寸把握极其到位,并不让萧承为之头疼不悦。 而就在众人担忧之时,在常人难以看到的视线之中,便见国运所化忽然生动,金色祥云翻滚不断,金龙之躯于云间若隐若现。 国运有动,顿有异象凝聚。 天空之上,有庆云凝聚在世人眼中。若烟非烟,若云非云,郁郁纷纷,萧索轮囷。更有瑞气千条,青葱缭绕,显目异常,直直垂落眼前宫殿之上。 “生了!生了!”此时殿中,便传来了宫人欢呼雀跃之声。 冯保抬头望着天空之上的异象,脸上顿生喜色,连忙喊道: “陛下快看,又是祥瑞!帝嗣降生,庆云凝聚,瑞气千条,此喜气也,乃是太平之应!” 只有萧承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一行字体显现出来。 【皇子诞生,天地同庆,当日异象:瑞气千条放光芒——岀生+10道德,15岁获得技能:大智若愚+20智慧】 萧承眼睛眨动,似是有些愣住。 额,这皇子诞生异象出现的概率,是不是高了一些? 想到这里,萧承忽然心中一动,抬头朝天空望去。 便见常人难以看到的视线之中,象征着云国国势气运的金龙,正自云间探出头来,静静地凝视着萧承。 萧承顿时反应了过来,只怕又是国运相助了! 连此前有几次的金手指抽奖,国运都能够有所帮助,如今赐予皇子异象、天赋,倒也是不算离奇。 看来正应了刘伯温此前所言,这国运大盛,则国朝有上天庇佑,万事顺遂,人杰地灵,所求所念,皆有回应。 杨玉环抬头望着天空,美目之中异彩连连,高兴道: “还挺好看哎……” 刚刚还在为边流韵的安危而担心的南荣姝,听到杨玉环的赞叹声,不由哼声道: “我家泽儿出生的时候,也是天降异象。听宫人们说,当时香风袅袅,彩瑞翩翩,端是神异呢……” 说到这里,南荣姝的老毛病便忽然犯了,又起了争强好胜之心,盯着杨玉环问道: “你是两家都见过的,和今日的相较起来,你觉得那个异象更恢宏好看些?” 顶着南荣姝凝视的目光,杨玉环脸上笑容不由一滞,无辜的大眼睛眨了眨,然后默默地低下了头。 我性子最是单纯娇憨,懵懂无知,什么不懂的…… 萧承看着身边二人,忽然笑着摇了摇头,待到殿中收拾得差不多了,立即迈步朝殿中走入。 刚刚生产完了的边流韵,此时脸色苍白地躺在床榻之上,看到萧承到来,温婉绝美的脸上露出一丝疲倦的笑容。 “陛下……” 萧承上前,抓住她的手笑道: “辛苦你了!” 一旁的宫人,小心翼翼地将婴孩抱出,对着萧承躬身行礼,喜道: “恭贺陛下,是个皇子!” 萧承接过婴孩,摇了摇头,道: “这小家伙,倒是让你母妃遭了罪,也让朕提心吊胆了许久……” 说到这里,萧承忍不住对边流韵开起了玩笑,道: “当今世间,能够让朕如此忐忑,倒是只有这小子了!” 边流韵抿嘴一笑,嗔怪道: “陛下啊……” 萧承轻咳一声,看着怀中安安静静,闭目睡觉的婴孩,正色道: “今日你为这小子所受的苦楚,可不能让他忘记。日后的他,当需时时牢记自己母妃的生育之恩,便取名为萧成恩。” 边流韵看着眼前亲手抱着孩子的萧承,心中已被温情柔意填满,眉眼一弯,盈盈地笑道: “好啊,这个名字很好呢……” 萧承看着眼前的边流韵,又开口道: “你在京中,可有什么可以帮衬着你的人?” 听到这话,边流韵忽然一愣,下意识地道: “只有师傅与几个师门兄弟姐妹……” 萧承点了点头,沉吟一会儿,开口道: “过段时间,你师傅带领音家弟子,暗中为我大云探得了不少情报,功劳朕都记着。只是为防夏国察觉,所以一直压着没恩赏。过几日我寻个时机借口,封个爵位给他,再在东厂那边补个实缺,你提前和告知他们一声,也好让他们有个准备。” 边流韵名义上,乃是夏国柔宁帝姬,身份尊贵。 但实际上她不过是顶替身份入宫,出身师门也不敢过多帮衬于她,这便使得她身边毫无可以依赖信任的人手。 萧承如今所言,欲要恩赏爵位职缺,显然是在为了她与孩子做打算,想要寻人护持一二。 想到这里,边流韵心中动容,眼中情谊更甚,柔声道: “臣妾,多谢陛下了……” --------- 因为在边流韵那边耽误了一些时候,等到萧承回到养心殿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而此时,尚虞备用处都翊卫使郭解,却是早已等候多时了! 看到萧承走入殿中,他连忙俯身拜倒在地,双手递上密信,沉声道: “臣郭解,拜见陛下!启奏陛下,吐蕃那边,有急报传来!” 萧承闻言,连忙示意身边小太监接过密信。 密信厚厚的一叠,拆开一看,皆是王玄策亲手所书,有关吐蕃国情的调查、以及使团遭遇之事的禀报。 在看到去年开始,吐蕃气候变化,而导致粮食产量增加的情报,萧承眉头顿时一皱。 萧承可是清楚地记得,前世唐朝时期,吐蕃之所以能够击败大唐,占据了偌大地盘,成为吐蕃帝国,可不仅仅是因为什么文成公主带去的大唐工匠、先进技术。 最主要的原因,是当时气候变暖,使得高原粮食增产,吐蕃治下能够养活上千万的百姓,可以供养着庞大的,超过数十万的大军! 而如今,因为天地大变,萧承同样面对着这样的情况。难道,他还会让吐蕃重演那段历史? 想到这里,萧承视线一凝,再次看向了手中的情报。 有关使团遇袭,王玄策密信之中清楚明述,将之后他们拷问出来的,包括羊同部袭击的原因、夏国如何串联勾结、绣衣使可能的谋划,以及有不知势力暗中通风报信等等事情,皆一一写明。 萧承放下密信,靠在龙椅之上,闭目沉吟片刻之后,却是忽然睁开了双眼,对着冯保沉声问道: “吐蕃之主弃聂岐,对羊同部是什么态度?” 冯保闻言,皱眉思索片刻之后,却是摇了摇头,道: “回陛下,羊同部乃是吐蕃西南境内的部族,东厂势力暂时没有延伸至那边,所以了解并不算太多……” 说到这里,冯保又沉声道: “不过根据手下番子们传回国中的情报,奴婢倒是知道,十几年前弃聂岐初登位之时,便急匆匆地想要收拢王权,引得吐蕃国内大部族联手反对,这才作罢。后来弃聂岐蛰伏十年,积蓄力量,方才重新开始加强吐蕃王权……而当年,带头反对弃聂岐的几个大部族之中,便有羊同部!” 萧承闻言,便是冷笑一声,道: “难怪了,朕还在想呢,这弃聂岐对国内情况的掌握如此差劲?羊同部悄然调兵,千余兵马,一路从吐蕃西南来到两国边境,他都一点不知道?细细想来,只怕就是他在背后搞鬼,想要借着我大云的力量,消灭羊同部呢!” 显然,这第三方不为人知的力量,正是这位一心与云国修好的吐蕃赞普弃聂岐! 暗中推波助澜,坐视夏国绣衣使谋划,使得羊同部动兵袭击云国使团。乱军之中,吐蕃使团之中的那些各部族权贵,也必然会被波及。 然后他再暗中派人,通知云国驻军,直接借力消灭那羊同部的青壮精锐。 如此一来,羊同部既要面对云国的问罪,也要收到国内各部族权贵的指责,还因为青壮精锐的损失而消耗一波实力。 之后携各方压力而来,对羊同部是用是灭,那可都在弃聂岐的一念之间了。而他,甚至都不需出太大的力! 萧承冷笑一声,道: “好一个吐蕃雄主,如此手段,果然不容小觑……只是,他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一些,竟然敢将我大云使团当做了棋子!” 此时的萧承,心中再次坚定了,一定要打压吐蕃,甚至彻底消灭吐蕃的念头! “传令!”萧承沉声喝道。 郭解闻言,当即俯身在地,恭闻帝命。 “羊同部袭击使团之事,乃夏国挑拨之举。其首领聂赤醒悟之后,诚心悔过。朕宽宏大量,当不予计较!着令边军,即刻护送使团入京。” 他弃聂岐既然主动将棋子送到萧承手中,萧承可没有不要的意思! 郭解闻言,虽然心中有所不解,但依旧俯身行礼,沉声应道: “臣遵旨!” -------- 云国后宫之中。 在一群宫人的簇拥之下,杨玉环脚步轻快地走在回寝殿的路上。 此时的她,脸上尚带笑意,对着身边伺候的贴身宫女兴致勃勃地道: “两个皇子,今日我都见了,当真是好可爱啊!脸颊肉嘟嘟的,白嫩嫩的,看着便让人想要上去掐上一把呢……” 一旁的贴身宫女闻言,却是笑着回道: “娘娘若是喜欢,不妨也生一个啊……正好如今陛下,夜夜留宿娘娘宫中。” 后半句,已经悄然压低了声音。 萧承的后宫算得上单薄了,一共只有三人。南荣姝和边流韵都是刚刚生产,尚在休养之中,萧承自然也只有往杨玉环宫中去了。 而听到贴身宫女的话,又想起今日边流韵那痛苦的哼声,杨玉环心中不由生出一丝畏惧,连连摇头道: “还是,不了吧……哎呀,陛下说过,我年纪还小,倒是不急,且随缘分吧!” 贴身宫女看着自家懵懂的主子,有些心累地叹息一声,道: “娘娘,这个慢不得的。家主那边,可是叮嘱奴婢许多次了……” 杨玉环闻言,一脸懵懂地问: “父亲叮嘱了什么啊?” 自然是皇子之事啊! 如今的杨家,文有杨延和,武有杨大眼。更是与当初尚书令马家、曲家,当朝太尉陶家,隐隐串联在一起,以宫中昭仪杨玉环为中央,形成了形成了一方势力。 虽在萧承有意之下,几家权势不如当初那般,权倾朝野,仅凭一家印信便可号令百官。但潜藏的影响力,还是不容小觑。 只是与后宫联系过密,到底犯忌讳。 所以四家可是一心盼着杨玉环,能够诞下皇子,使得杨、马、曲、陶四家能够更加紧密地团结在一起! 不过可惜的是,杨玉环对此,似乎并没有太上心。 此时面对杨玉环的询问,贴身宫女张了张嘴,又看了看身后跟着的一大堆宫女太监,只能住了嘴,道: “额、家主那边,又在族中找到了位人才,想要推荐给娘娘!” 杨玉环闻言,当即一拍手掌,笑道: “那可太好了!他叫什么,我可曾听闻过?” “嗯,好像是叫,杨再兴?” 第三十二章 做大做强,创造辉煌 夏国,江城府,西南招讨司衙门之中。 西南防线各重镇将领,齐聚于此。 从金陵城而来的传旨太监,在禁卫军、绣衣使的簇拥之下,手捧圣旨,昂首阔步走入其中。 “大夏皇帝圣旨到,众将恭迎!” 只听得一片铠甲甲片碰撞之声响起,众将齐齐跪倒在地,神色肃穆,齐声喝道: “末将等,恭闻圣命!” “朕膺昊天之眷命,诏曰: 朕获承天序,钦若大行皇帝之训。云国窥觊社稷,屯兵西南边境。当用抚边将,四方于宣,以寄社稷安危之重。 德阳侯齐默,习三阵之机钤,有统帅之智略,今晋抚军大将军,领西南招讨司副使之职,令赐王命旗牌,统管西南军务。 威远将军,晋封方寿都亭侯,率部移师武陵郡。 抚边将军…… …… …… 安顺郡郡尉,乐邑都亭侯郝元化,率部协防兴元府。 归附黎将陈立言,授虎节校尉,领兵协防武陵郡。 原西南边军主将,征南将军廖固,容州一战损兵折将,致使边军尽数覆没,本应军法处置。但念此非战之罪,今撤起官职,降为校尉,驻防前线,准其戴罪立功。 钦此!” 西南局势实在紧要,所以在虞昭凌登基之后,第一道圣旨便是发来西南,接管大军兵权,稳固防线。 而此时圣旨之中提到的,诸位接管西南防线各处大军的将领,不是虞昭凌旧部,便是此前表露出投效之意的将领。 一众接管西南大军的将领,此前早就收到了消息,心中早有准备。此时接到正式的圣旨,当即掩去喜色,俯身齐声喝道: “末将等,接旨!” 躲在一众将领之中的廖固,听到自己免除此前军职,发往前线充任校尉的命令,他既没有沮丧之色,也没有因为免除责罚而欣喜若狂。 虽然这一道圣旨的下达,代表着廖固此前丧失西南边军的罪责彻底被掀过去了。但廖固可没有忘记,自己能够逃过问罪的真正原因! 当初的他,在云国粘杆处的安排之下,“平定”了慕容复叛变,守卫住了西南重镇永州城。然后又在粘杆处的安排之下,摒弃了旧主晋王,向虞昭凌表达了忠心。 为了安抚战败将领之心,以及表达对晋王昔日门下故吏的招揽之意,虞昭凌接受了廖固的效忠。 最终,在虞昭凌登基之后,廖固能够得以没有被抄家问罪。 而这一切,全都是在云国粘杆处的谋划之下完成的!也就意味着,他廖固,上了云国的贼船之后,便再也没有下来的机会了! 廖固神色复杂,不由得幽幽叹息一声。 如今他身边的亲卫,已经都换成了云国粘杆处的人。而自己身上,勾结云国的证据也俨然证据确凿,再无回旋的余地。纵然他不想背弃家国,可到了这个地步,他显然没有了选择…… ---- 而就在招讨司衙门之中,宫中太监传旨之时,江城府之中,有那么一处极为隐蔽,不引人注意的院落。 院落之中,人员很是鱼龙混杂。 有身穿绣衣,气质精干的绣衣使,也有打扮各异,浑身江湖气的武林中人,甚至还有贩夫走卒之辈。 其实绣衣使作为夏国的特务机构,人员成分复杂是理所当然的! 可眼前的这些人,虽同时聚集在小院之中,但相互之间却都是毫无往来,皆是各干各的差事,给人一众隔阂甚重的感觉。 任谁来到这间小院,都能够一眼看出其中的违和。 屋内,宫英纵坐在主位之上。 数拨人马,源源不断地将天下诸国之间的各种情报,汇集到他这里,由他亲自汇总处置。 显然,这间小院之中的绣衣使、武林人士以及贩夫走卒,之所以能够一反常理,齐聚于这里,就是这位纵横家弃徒的手笔! 看着手中刚刚传回的几分情报,宫英纵眉头皱起,沉声道: “吐蕃使团,已经再次上路了?” “回盟主,盟中弟子亲眼所见,也安排人核查了,做不得假。”堂中一名武林人士模样的男子,恭恭敬敬地道。 而一旁,身穿绣衣的精干绣衣使,亦是出声禀报道: “大人,象州郡那边,安插在云国官府中的探子也传回了消息。羊同部首领聂赤,也并未被治罪处死。云皇亲自下旨,念其心有悔意,又是为人挑拨,依旧让其以吐蕃使臣的身份启程入中庆城觐见!” 听到这里,宫英纵眼睛一动,便不由地面露赞叹之色,点头道: “当今云皇果然厉害,这是一眼便察觉到了吐蕃赞普弃聂岐的小心思,反而是要借着吐蕃羊同部,拿捏一下吐蕃呢!” 虽然远隔千里之外,但宫英纵就只凭借着手中这些零零碎碎的情报,以及中庆城的应对手段,便一下子猜到了萧承的心思想法。 说到这里,宫英纵又是轻笑一声,道: “呵呵,虽然没有达到我此前设想,有些可惜。但此举,已经在云国、吐蕃之间埋下了钉子,总算也是没有了白费力气!” 当代云皇萧承,吐蕃之主弃聂岐,都是英明神武之辈,并不好糊弄。所以宫英纵此前,也没有打算就靠这样的小手段花招,便直接挑起两国争斗。 左右也没有花费太多的人力物力,埋下个钉子,为日后做准备,也就已经足够了! 宫英纵缓缓站起身来,看向身后悬挂着的天下诸国疆域图,然后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枚修长钢钉,随手一挥。 但看他出手之际,手掌轻柔无力,但那钢钉却是立时飞出,迅疾入闪电一般,旁人还没有看清楚,便已经深入在那悬挂着的天下诸国舆图。 定睛一看,恰是落在了地图中的吐蕃国之上。 “那么,接下来应该是哪里呢?”宫英纵继续看着地图,沉吟道。 忽然,他眉头一挑,喃喃自语道: “西北吐蕃羸弱,东南黎朝归附,西境天竺四分五裂,诸国林立。唯有东北方向的大夏,才堪堪配做云国对手……” 宫英纵脸上,不由得露出恍然大悟之色,道: “怪不得我那擅‘横’的便宜师兄,会前去投效云国!” 纵横家门中,有“横”、“纵”两脉学说。纵者,合众弱以攻一强也;横者,事一强以攻众弱也。 此前他还在疑惑,云国如今锋芒虽盛,但毕竟国力不如夏国这般根基深厚雄浑,为何自家那位师兄会前去云国投效? 而如今,他重新分析天下局势,这才隐隐醒悟了过来。 这冥冥之中,天地大变,云国占据了先机,又鲸吞了西南四郡之地,势力倍增而削弱了夏国底蕴,俨然变换了两国之间的攻守之势。 所以此时的云国,方才是天下诸国之中的那“一强”! 想到这里,宫英纵不仅没有惋惜,反而露出了一脸的振奋之色,朗笑着道: “哈哈哈,恰好能让我尽展所学,一争长短。只待击败章岳,我便可光明正大地夺回纵横家正统之位!” 此时的宫英纵,视线转动,逐渐落到了云国东南方向的安国之上,眼中神采闪动,道: “黎朝占据天南之南亦有数百年,根基稳固。想来朝野之间,心怀黎朝宗庙者不知凡几,倒是、可以一试……” ------- 云国,中庆城之中。 一座府邸之前热闹非凡,一众达官贵人的车架停在门前,携带着拜帖、礼物上门。 “恭喜恭喜,祝高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高大人,上门讨一杯寿酒,可欢迎?” “四十寿诞,当好生庆贺一番才是!” 这些前来恭贺的人可是不简单! 六部、御史台、大理寺、内阁的不少官员,还有一些朝中勋贵爵爷,皆亲自前来恭贺,礼数周到至极。 当朝礼部仪制司郎中高方,身穿常服,亲自在门前迎接着一众朝中同僚,满脸笑容地拱手还礼,道: “诸位客气了,客气了!手忙脚乱,今日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诸位大人见谅啊!” 别看着高方,不过是朝中正五品的司郎中,但却是容不得小觑! 云国新制之中,礼部之中的仪制司,正是负责举办科举、核查各地官学的重要部门。 虽然看上去只是个清贵的职位,但在当今陛下大力推行科举、官学的背景之下,这仪制司却是显得极为重要! 这也是今日高方寿诞,为何有这么多达官贵人亲自上门恭贺的原因。 高方这边,刚刚安排家中人迎一众同僚入座,自己家中心腹便悄然跑到他的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轻语道: “主君,几位大人都到了!” 高方闻言,顿时点了点头,又在门前站了一会儿,方才慢悠悠地朝书房而去。 此时的高府书房之中,六位衣着华贵尊荣,气度不凡之人,静静地坐在位置上,等候着高方的前来。 高方快步走入书房之中,脸上挂着笑意,连连拱手道: “哎呀,让诸位久等了,实在是抱歉抱歉!” 在座六人真论起官职地位,那都比高方高上不少。但此时他们面对高方的姗姗来迟,却是毫不动怒,纷纷开口笑道: “今日高大人寿宴,要招待客人,无妨无妨!” “我等也刚到不久,正好喝了一盏高大人珍藏的好茶!” “不错,高大人不必这般客气了!” …… 听到六人连连摆手,毫无怪罪之意,高方点头笑着,示意身后的家仆退下。 待到书房之中仅剩几人之后,高方再次拱手赔罪,道: “诸位大人恕罪,这东厂、粘杆处的暗探无孔不入,我这府上只怕就有不止一位探子,高某实在是不敢大意。所以只有趁着今日寿宴,这才敢请诸位大人前来商议!” 此言一出,书房之中的六人,却是微微一静,看着高方没有回话。 而高方见状,连忙道: “诸位大人莫要担心,高某安排了贴身小厮在书房之外守着,诸位不需担心隔墙有耳!” 众人闻言,相互之间对视一眼。 其中一位瘦高个子的老者,却是忍不住,轻咳一声,率先开口道: “此前高大人承诺过咱们,说已经在着手安排了。不知如今请我等来府上,可是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听到这话,高方站直了身子,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点头道: “不错!总算是没有辜负诸位大人的期许,上下皆已经打点得差不多了!” 说到这里,高方走到一旁的书架边,随手取下一本书,翻开从其中取出了六张名凭,分别发给了几人。 “这是高某,办下的官办学院的学生名凭。” 六人看着手中的名凭,皱眉道: “官办学院的名凭?” 高方笑了笑,道: “对,名凭!当今陛下定下的制度,各地官学,能够举荐士子,免除科举初试。” 六人之中,又有一孔武的中年男子,皱眉道: “本侯打听过,这科举初试只是筛选士子,只要熟读自家经义的士子,少有不能通过的!你拿这个出来,只怕不能让大家伙满意的吧!” 高方闻言,连连摆手,道: “这空子容易走,光我手上现在捏着的,就有一百二十七个名额。一个五百两银子,总有些想入仕的商贾会花钱买的!” 这些话若是让旁人听到,不知该如何震惊呢!高方这些人,竟然胆大包天,打起了借着科举舞弊来敛财的念头! “那接下来呢?”又有人问道。 “科举第二试,乃礼部组织百家学士出题,礼部尚书张昭亲自盯着,暗中还有东厂关注,严密至极,不好处理……不过嘛,这考试试卷,总是要人准备的。” “当然了,都到了这科举第二试了,名额可就不是五百两的事情了!” 说到这里,高方直接抬起一双手掌晃了晃,自信满满地道: “咱们直接翻十倍,一个名额五千两银子!殿试士子有八百人,就算只有一百人,那咱们也能得五十万两白银!” 此言一出,在座六人呼吸皆是一粗。 五十万两白银是什么概念?云、夏两国身为天下诸国数一数二的存在,一年赋税抛去开支剩下的,最多也不过一两百两白银。 高方满意地看着和众人的神色,继续道: “殿试乃是陛下出题,还在宫中举办,不太好办。今年咱们就先放一放,反正科举一年一次,咱们之后再多使使劲,来年的进士名额,咱们也能动一动!到时候一个进士咱卖个一万两,一甲五万两起步!” 高方越说越激动,一副争取做大做强,创造辉煌的激昂神色。 书房之中的六人听到这里,不再犹豫,当即道: “好!我等今后,就仪仗高大人了!” “有高大人在,我等很放心呢!” 高方看着这官职比自己高上太多的六位大人,此时在自己面前做谦卑之状,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得意之色,仰头哈哈笑道: “好说,好说……” 第三十三章 蓝色帝卡【吐蕃赞普——松赞干布】 “哒、哒、哒”沉重的马蹄之声,在官道之上响起,荡起烟尘一片,声势极为浩荡。 如此大的动静,伫立一旁的夏国营寨之中,当即有士卒登上高处,朝前方眺望而去。 便见远处视线尽头,云国云龙旗帜飘扬不断,“伍”字大旗立起。 浑身着玄色重甲,兽面盔覆面,胯下战马亦以甲胄覆盖。 虽只有数百骑,但其缓步而来,马蹄踏地之闷响声,夹杂着凛冽威势铺面而来,让人心中便生出难以抵御之心! 能够在这云夏两国边境之处出现的,还是这般打扮的,也唯有当初容州城一战威震天下的云国重骑兵,关宁铁骑了! 或许关宁铁骑在萧承手中的诸多兵种之中,并不算太过出众。 但对于夏国的士卒们来说,一战覆灭十数万西南边军的关宁铁骑,才是云国当之无愧的第一精兵! 眺望远处的夏国士卒,待看清楚兵马旗帜之后,顿时面露惊骇之色,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惊慌绝望的呼喊之声: “是、是云国的关宁铁骑……” 刹那之间,这处不过数百人镇守的夏国营寨,顿时哗然。恐惧担忧的气氛,在所有士卒心中蔓延。 此处伫立的夏军营寨,拱卫的,是后方的夏国城池,宜县。 宜县为安顺郡治下县城,地处德江郡、安顺郡、邵阳郡三郡交接之处,境内多山地丘陵,称得上夏国西南防线的最前方之处。而且此城依靠长江建立,更是得天独厚。 宜县境内多山地,易守难攻。长江水道,更是重中之重。 若顺水流而下,云军可一路直取江陵、岳州等夏国重城要地。进可攻取西南腹地江城府,退可截断武陵府大军的补给供养,继而威胁夏国腹地,兵峰直指取夏国京师金陵! 所以按理说,这里本该就是夏国西南防线最为紧要之地,相较于现在的武陵府,更适合夏军驻防守卫才对。 只是上面的设想,看起来极为让人心潮澎湃,恨不得现在就发动兵马,就此施为。可真要按照上面的设想来用兵,那就抓瞎了。 实际上,宜县水道并不通畅!附近滩涂众多,江道之中,更是礁石林立,大船难以通航。 此前设想,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 而宜县既然没有这么重要,那夏军,也自然不会将主要的防守力量设立在此处。是以这里的伫立的营寨之中的士卒,原本不过都是些地方郡兵。 面对着前方那威震天下的云国“第一”精锐,绝大多数的夏军士卒,自然是颤颤巍巍,难以生出反抗之心。若非是营寨主将弹压,只怕此时的这些夏军,早就有不少人狼狈逃离了! 而此时,对面的云军之中,却是显然没有将这处营地放在眼中。 大云正四品右军都督府指挥佥事,曲靖侯伍子胥,此时在数百关宁铁骑的簇拥之下,旁若无人地来到这宜县江边。 望着大江之水,自上游的群山峻岭之中汹涌而出,通过宜县江道,冲入下游的平原之地,伍子胥眼中更显炙热,不由开口道: “若能有一支水军,渡过宜县江道,顺流而下,自此江道广阔,夏国难以制衡。凭我大云兵锋之盛,西起江城府,东至夏国京师金陵城,沿途重镇,皆惶惶不可终日!更可截断夏国南北之地,鲸吞江南九郡,为陛下奠定大业根基!” 在德江郡的这段时间之内,满心想着要报得家仇的伍子胥,一直思索着该如何尽快攻灭夏国。 最后他考查地利舆图,思索良久,终于想到了沿长江而下,攻取沿江重镇,随后直下金陵城的策略。 若是此计能成,云国统一天下的进程,当会大大加快! 说到这里,伍子胥猛地回头,看向身边的一位面容黝黑,气质沉稳,身穿五品官服,约莫三十来岁的男子,沉声道: “郑大人,我大云能否快速攻灭夏国,平定天下,便看郑大人你了!” 如今唯一的问题,便是要整治这宜县江道了。若是能够疏通宜县水道,那此前的谋划,自然就不是妄想了! 伍子胥身边的郑形男子闻言,当即整肃衣裳,俯身一礼,沉声道: “伍侯的期盼,下官心中已然知晓!请伍侯放心,我郑国受皇恩浩荡,自当竭尽全力,报效大云!待勘测水文之后,立时着手准备疏通水道!” 【白色训卡,治水奇功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拥有臣子李冰、郑国、西门豹 卡牌说明:岷江遥从天际来,神功凿破古离堆。恩波浩渺连三楚,惠泽膏流润九垓。劈斧岩前飞瀑雨,伏龙潭底响惊雷。铸堤不敢辞辛劳,竹石经营取次裁。 李冰,战国著名水利工程专家…… …… 郑国,战国著名水利工程专家。曾任韩国水工,后前往秦国主持修建水利工事,从而“疲秦”。其治理水患,修建郑国渠,改变了关中农业面貌,致使八百里秦川成为富饶之乡,彻底奠定秦国称雄天下的根本。 武力38,文学83,智慧81,道德72,年龄33,统御30,政治74,魅力79,忠诚100,野心20 西门豹,战国时期魏国人,水利专家…… ……】 这个计划被伍子胥上报京城之后,来到了萧承的御案之前。在觉得并非是无稽之谈之后,萧承当即派出了现任工部主事的郑国,前来德江郡,助伍子胥一臂之力。 在听着郑国承诺全力而为之后,伍子胥微微点了点头,继续道: “你所需一应物资,本侯全力协调调拨,所需人手,本侯也尽力给你凑齐了。你只需要,全力疏通宜县江道便可!” 郑国闻言,当即毫不客套地道: “下官欲勘测宜县江道上下游水文,为防夏军骚扰,请伍侯派大军前来,尽快攻取宜县!” 伍子胥闻言,随意地看了不远处的夏军营寨,冷哼一声,道: “何须大军前来?” 说罢,伍子胥猛地一拔腰间佩剑,斜指前方,冷声喝道: “半日之内,攻取宜县!” 以骑兵攻城,听起来并非是一位威震天下的名将,所能够干出的事情。但伍子胥那淡漠的语气之中透露出来的对夏军的漠视,以及那无可睥睨,无可阻挡的气势,却是让人心神动荡。 “是!” 身边数百关宁铁骑,当即暴喝一声。 刷刷刷,长枪如林立起。狰狞的兽面盔覆盖面孔,只露出一双双满是昂然战意的双眼,一个个士卒,却是没有一个人质疑伍子胥的命令。 下一刻,铁蹄踏动,旗帜飞扬,烟尘滚滚。 战场杀伐之气直冲天际,如山沉重的威势朝前方夏军营寨覆压而去,骇人无比。还未正式交战,便已让据营而守的夏军吓得魂飞魄散。 伍子胥丝毫没有关注前方战事,因为他知道,在自己命令下达之时,前方的宜县,便已经注定是云军的囊中之物了! 他视线移动,旋即再次望向眼前的长江,微微出神。恍惚之间,他的思绪,却是已经随着汹涌江水,流到了远在数千里之外的金陵城。 ------- 云国,中庆城之中。 因为羊同部首领聂赤的行为,一路上提心吊胆的吐蕃使团,今日终于抵达了云国京城。在礼部官员的接待之下,一众吐蕃权贵踏入了中庆城中。 城外看去,高约十数丈,东西数十里长的巍峨雄伟的城墙,宛若一只巨兽,匍匐在地面之上。 而城中,大街小巷纵横交错,香车宝马川流不息。楼阁高耸,遥指白云之间,一派盛世繁华之景象。 两旁聚集的行人,衣着绫罗绸缎,佩玉穿金,华丽至极。 让这些已经特意打扮,取出了最为华丽的服饰穿在身上的吐蕃贵族们,依旧感到了一丝自惭形秽,只觉得自己是个土包子。 一路之上,吐蕃使臣们早已路过了江阳、象州、建昌府等云国大城。大开眼界的他们,本以为世间繁华也莫过于此了。 不曾想,今日正式进入这云国都城,他们方才知晓,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繁华浩大的城池! 此时的他们,望着车架外面的景象,难以克制住心中感慨,相互之间用吐蕃语低声道: “如此雄伟之城墙,宛若上天赐予,绝非人力所能攻克啊!” “中原上国之气象,当真让人心驰神往啊!” “只怕倾尽吐蕃所有,都比不上这云国京师的一半富庶!” “赞普决心与云国修好,实乃是最为英明之举啊……” 这话若是此前说出来,使团之中必然有人反对。 但亲眼见过云军骁勇精锐,这段时间又得见云国富庶的他们,终于对两国之间的差距,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概念。 云国国力若是只强盛一点,那他们会不满,会起劫掠攻伐的野心。但两国国力相差如此之大,他们也只会心生颓然无力之感。 所以便是此前心中再倨傲,再不愿向云国低头的吐蕃贵族,此时也默然无语。 吐蕃使团入城,前后绵延数十辆车架,堆积着携带而来的众多朝贡之礼。其中最为显眼的,当属牢笼之中的那只异兽雪狮子。 此时的雪狮子,虽然精神萎靡至极,但那修长神奇的身形,雪白威武的鬓毛,还是尽显异兽之灵动。 引得中庆城中的百姓们,齐齐出来看起了热闹! “那是什么?”有人指着异兽雪狮子,好奇地问道。 当即有消息灵通之人,出言解释道: “听礼部传出的消息,这是个叫什么吐、吐什么来着的邻国,敬献给咱们大云的异兽,叫雪狮子!” “是不是吐蕃?那些人的打扮,就是是吐蕃国的服饰啊!”有见多识广的行商,当即道。 “啊对,就是叫吐蕃国!这名字我一时还记不住……反正就是他们,敬献给咱们陛下的!” “嘿,我记得这吐蕃国,与咱们大云交往不多啊,此前不是一直向夏国朝贡的吗?来咱们大云,倒是稀奇。” “这有什么稀奇的?咱们大云现在,有圣天子在朝,就算是夏国,都得畏惧咱们三分。这些周边的小国多有眼力劲啊,铁定要前来讨好咱们的啊!你看黎朝,现在不就是咱们的属国了吗!” “啧啧,这些周边小国,还真是墙头草习性啊。” “谁说不是呢。” “……” 而此时,由粘杆处亲自看守的一辆马车之中。羊同部首领聂赤,此时缓缓推开车窗。望着外面中庆城的繁华景象,他心中顿时为之一颤。 云国之强盛,绝非吐蕃所能够比拟的,更别说羊同部了! 而现在的羊同部,袭击使团,却是已经将云国与吐蕃王庭尽数得罪了。纵然羊同部在吐蕃西南之地根基深厚,只怕这次也难逃一劫。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生出无比的悔恨之心。 ----- 此时,云国皇宫,养心殿之中。 冯保躬着身子,恭敬地道: “陛下,宫外来报,吐蕃使团已经入京了!” 龙椅之上,萧承嗯地应了一声,眼神发虚,似乎注意力根本不再这里。 只有萧承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一轮巨大的金色装盘,此时正在快速地转动着,各色光辉闪烁不停。 最后,一道蓝光飞出轮盘,缓缓地落在了萧承面前。 身穿大翻领藏服,腰束玉带,头戴鎏金王冠的身影浮现萧承视线之中。与此同时,一道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萧承耳边响起。 “虽为两国,实为一家!” 【蓝色帝卡,吐蕃赞普——松赞干布 卡牌技能: 一统吐蕃——税收+1%,农业+50,初始国库+20万两,贸易收入+10%,民心+10 慕唐求亲——花费五十万两白银,可向邻国求娶公主,有一定概率成功。成功之后,邻国关系上升至友善。 吐蕃雄师——三级特殊兵种,赞普四卫戍部可组建。 殚精竭虑——初始寿命-20】 【赞普四卫戍部,三级特殊步兵,可组建】 【士卒所需训练度——90】 【前置条件——帝卡技能“吐蕃雄师”】 【所需装备—朴刀x军队数量x1、长枪x军队数量x1、铁甲x军队数量x1】 【特性——高原雄鹰:对吐蕃高原作战之时,不为为高原所影响,攻击力增加2,移动增加2】 【属性——单兵战斗力:26,攻击:9,防御:4,血量:12,移动:1】 帝卡,还是松赞干布的帝卡…… 萧承眉头一皱,有些狐疑地看向身边的冯保。 是不是因为你小子突然提到吐蕃使团,才让朕抽到了这张卡牌? 冯保被萧承突然这般打量着,有些茫然,小心翼翼地道: “陛下,奴婢说错了什么?” 萧承又摇了摇头,道: “没什么……倒是也正好,朕正愁没法对吐蕃用兵呢!” 冯保闻言,再次一愣。 萧承不再管他,心念一动之下,帝卡顿时碎裂开来。一道蓝色光辉,瞬间融入到萧承的身躯之中。 【大云国昭圣二年(夏)七月三十日 文学:46武术:111(怒龙剑+10,技能效果+16)道德:63 体能:102 年龄:18 健康:105 国库:911万两皇威:87 佩戴帝卡:齐威王—田因齐 生效技能:田氏代齐、广纳谏言、励精图治、稷下学宫 额外技能:天命昭昭、大理段氏、大明余晖、吐蕃雄师】 弃聂岐之所以现在胆敢在背后耍手段,无非就是仗着云国无法攻略高原,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但如今,有了【吐蕃雄师】这个技能,萧承便能够训练出一支能够在吐蕃高原征战的兵马,也算是歪打正着! 想到这里,萧承忽然一笑,道: “对了,你刚刚不是说,吐蕃使团进京了嘛!” “是,已经进京了。陛下现在,可要召见?”冯保连忙问道。 萧承随意地摆了摆手,道: “远道而来,先让他们在国宾馆住下吧,待到明日再召见不迟!” 说到这里,萧承眼皮一动,叮嘱道: “那个聂赤,好生照看着,朕想要见一见他!” 冯保闻言,连忙低头应是。 第三十四章 请调泸江龙王效力 今日正是月初大朝会的日子,文武百官,此时已然站在宫门前列队等候着。 虽是清晨,但毕竟是到了夏季,空气显得有些闷热。 百官们身上的朝服看着华丽庄重,但却有些厚实。穿成这样站在日头下,却是让人不由得浑身冒汗。 一众百官们有心擦拭额头上的汗水,但负责检查百官礼仪的监察御史往来巡查不停,锐利的双眼扫视朝中,却是又他们不敢妄动,生怕担上一个失仪之罪。 而在百官之后,吐蕃使团众人,正有些局促地站在那边。 因为不论是眼前象征着云国皇权,威严壮丽无比的皇宫,还是身边一众气度不凡,衣着华丽庄重的文武百官,都是吐蕃难以匹及的。便让他们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泱泱大国气象。 就在这个时候,一队太监脚步匆匆,径直穿过一众文武百官,来到了吐蕃使团之前,对着领队的王玄策微微一礼。 便听到为首一名太监,开口道: “奉陛下口谕,传召礼部员外郎王大人,领吐蕃使臣聂赤觐见!” 王玄策闻言,顿时一愣,下意识地道: “现在?” 太监点了点头,道: “是,请王大人快随奴婢入宫吧!” 王玄策点了点头,扭头看向身边站着的羊同部首领聂赤,道: “陛下召见,随我先行入宫吧!” 聂赤有些手足无措,但却也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 宫中太监见状,当即领着二人,来到了宣政殿的偏殿之中。 此时的偏殿之中,一众宫人手捧着十二瑬冕冠、玉带、天子剑等物,恭敬地候在一旁。萧承张开双臂,让宫人为自己整理着身上那繁琐庄严的十二章衮服。 王玄策进入殿中,当即跪倒在地,俯身一礼,道: “臣礼部员外郎王玄策,叩见陛下!” 聂赤看着萧承的身形,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此前他就知道,当今云国皇帝虽然年纪轻轻,但所建立的功业,却足以称得上一句当世雄主,不可以常理度之。 但此前聂赤心中所想象的“年轻”,起码也是而立之年。可此时真见到萧承这比自家子侄还要年轻的相貌的时候,他还是难以克制住心中的惊讶。 一旁的冯保,见到聂赤呆呆地盯着当今陛下呆,也不知道要行参拜大礼,眉头不由一皱,故意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吐蕃虽然不如中原国家礼节繁重,但参拜君王的礼节还是知道的。只是聂赤刚刚,因为吃惊于萧承的年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此时被冯保咳嗽点醒,他当即回过神来,连忙抚胸一礼,用生硬的中原官话,道: “吐蕃外臣聂赤,拜见大云皇帝陛下!” 萧承微微回过头,看向殿中的王玄策,点头道: “出使吐蕃,本就是苦差事一件。你不辞辛劳,而且差事也办得极好,朕当赏你!” “着令礼部,礼部员外郎王玄策出使吐蕃有功,左迁礼部主客司郎中职!” 礼部之中,设正二品尚书一职,正三品的左右侍郎。下辖仪制、主客、精膳、祀祭四司,各设正五品郎中。相较于王玄策原本因为出使吐蕃而朝前擢拔的从六品员外郎,正好升迁一级。 听到萧承之言,王玄策当即一喜,俯身拜倒在地,高喝道: “臣王玄策,谢陛下!” 萧承轻笑一声,又忽然扭头看向一旁的聂赤,道: “看你刚刚的样子,会说中原官话?” 聂赤低着头,用着他那听起来腔调有些别扭的中原官话,回道: “回禀大云皇帝陛下,此前吐蕃年年朝贡夏国,是以吐蕃国中贵族,多会中原官话。” 此前就曾经提到过,这大云开国太祖皇帝,虽是在这天南之地建立国家,但因为其本身便是出身中原,所以国中一应制度,都延续中原。 官定雅言,与夏国别无一二,皆是中原官话! 萧承推开想要为自己带上垂旒的宫人,看着聂赤点了点头,道: “如此也好,倒是也方便了!” 说到这里,萧承顿了顿,话锋一转,忽然道: “朕刚刚注意到你对朕,行的是抚胸礼。这是吐蕃参拜君王的礼节吗?” 听到萧承突然提到这个,聂赤显得有些无措,老老实实地道: “是,吐蕃礼节与中原迥然不同……” 萧承眼睛微微一眯,点了点头,道: “臣子出使别国,代表的便是一国之体统,行本国礼节,本就是应有之理。但是……” 萧承微微一顿,旋即眉宇皱起,声音高昂,语带呵斥地道: “但是,你如今的身份,却不知是吐蕃的使臣!” “你领兵袭击我大云使团,证据确凿,罪责在身,难以饶恕……既是我大云的罪逆犯人,在朕的面前,难道还该用吐蕃的理解?” 帝王威势,如渊似海。萧承不过语气微微一沉,令人心惊胆战的威势便席卷而来,充斥在整个偏殿之中。 聂赤心中本就惴惴不安,此时面对萧承的威势,心中顿时一颤,四肢顿时发软。 此时的他,心中万千思绪闪过。想到了自家部族的那些正年轻的子侄,又想了想云国皇帝没有立时治他们的罪过。 福至心灵之下,聂赤猛地跪倒在地,学着刚刚王玄策的礼节,俯身行礼,口中高呼道: “聂赤,拜见大云皇帝陛下!” 萧承见他笨拙地行礼,皱起的眉头松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点头道: “这就对了!” “传旨,吐蕃使臣聂赤,礼节有度,甚得朕心,今加封羊同节度使,赐予金印、朝服!” 原本还是质问的语气,一副要将他当场治罪的模样。然后,转而却又是当场册封官职。如此峰回路转,让聂赤一下子呆愣在原地,讷讷地不知该说什么。 萧承打量着眼前的聂赤,眼中满是深意。 吐蕃之主弃聂岐既然敢在背后算计云国,萧承又岂能不给点教训? 这羊同部,既然为吐蕃的大部族,而且有心反抗弃聂岐的统治,正是扰乱吐蕃的一枚好棋子,萧承当即要选择好生利用! 节度使这种职位,是此前朝代盛行的军职。黎朝老祖黎醒当初,便是哀牢国的节度使。 而节度使的职权,又实在太重,军政一把抓。稍有不慎,便会掀起动乱,危害社稷稳定。在吸取了此前朝代教训的云、夏、黎三国,自然是直接将节度使这个官职撤去。 此时被萧承翻出来,也不过是他临时想起来的,给羊同部一个自立的名头而已! 聂赤执掌部族几十年,又在吐蕃朝堂之中混了这么久,自然不是蠢人,此时也隐约猜到了萧承的意思,瞠目结舌地看着萧承,道: “皇帝陛下,这、这是何意?” 萧承闻言,随意地道: “朕听说,吐蕃国主敬献的瑞兽雪狮子,正是你羊同等吐蕃西南部族所供奉的神兽。雪狮子乃是吐蕃神话之中的雪山神兽,而中庆城气候温暖,想来并不适合它。既然如此,朕有意将瑞兽赐还你羊同部。” 说到这里,萧承眼神变得很是深邃,沉声道: “继续去做,你们原本要做的事情……无非就是支持你们的人,从夏国变成了我大云而已。” 聂赤瞳孔一缩,嘴唇微微颤抖,久久说不出话来。 羊同部之所以受到夏国绣衣使的挑拨,想要对使团下手,无非就是想要夺回雪狮子神兽,然后凭借宗教影响,号召西南部族出来反抗赞普弃聂岐。 就算最后不能给吐蕃换一个君主,那最差,也能够通过挑拨云国、吐蕃两国的关系,使得两国对立,然后借助云国大势,威逼着弃聂岐向国中部族服软,重新交出此前掌握到手中的权利。 总结来说,羊同部最终的目的,还是想要对抗,一心想完成中央集权,打造吐蕃帝国的弃聂岐。 而这一点,也恰是云国想要看到的! 只有国内部族林立,相互牵扯,各自为政的吐蕃,才是好吐蕃。 聂赤此时心中很清楚,在羊同部袭击了云国使团失败之后,得罪了云国的羊同部,必然会被弃聂岐以破坏两国和平的大义相压,然后彻底吞下羊同部。 而因为云国皇帝,此时的羊同部竟然迎来了一丝生机。 只要自己此时,能够接下了云皇的册封,那一切罪责,都会彻底地被堆到夏国绣衣使身上。但这样一来,羊同部也将会被彻底拉上云国的战车,成为云国在吐蕃国中的马前卒,为云国搅乱吐蕃国内而出力! 还有最重要的是,如果想要让羊同部继续存续,聂赤只能咬着牙接下这道旨意! 看着眼前的萧承,聂彻刚刚还因为萧承的年轻,而隐约产生的轻视之心顿时消散,甚至还不可自制地生出了畏惧臣服之心。 如此手段,难怪现在的云国能够有如此威势! 萧承对着身边的宫人挥了挥手,一众宫人当即上前,开始为萧承系上玉带、带上垂旒。 “一会儿的大朝会之上,朕想要当着朝中文武,与吐蕃使团的面,宣布你的册封。所以朕,只再给你半柱香的时间考虑!”萧承沉声道。 聂赤闻言,心中顿时一急,思绪越发混乱起来。 而殿中的王玄策,此时终于明白了当今陛下,为何要在上朝之前,突然召见他们了!原来便是想要逼着聂赤,在短时间之内做出决断。 看着眼前的云皇穿好了帝服,宫人更是走出殿中让人通知百官进入宣政殿,聂赤心中更急,忍不住急呼道: “臣聂赤,叩谢陛下!” 话语之中的自称与对萧承称呼的变化,便显示出了聂赤的心理变化。 此前的聂赤,是吐蕃臣子。而此时的聂赤,已然是大云皇帝陛下的臣子了! 萧承挥了挥衮服那宽大的衣袖,嘴角微微扬起,道: “很好!” ------------- 夏国安顺郡,宜县。 这座此前并不显眼的小城,城门碎裂倒下,地上鲜血干涸露出了血黑色,显然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乱。 而城墙之上肆意飘扬的云龙旗帜,则在告诉世人,这一场战争的结果! 临时抽调而来的云军精锐,在关宁铁骑的配合之下,进驻城中防守。 而得益于此前西南瘟疫时,云国的出手相助,当地百姓对于云军也并不抗拒。再解决了千余夏军之后,宜县轻而易举地落到了云国手中。 郑国穿着于行动无碍的短衫,雷厉风行地来到伍子胥面前,躬身行礼道: “伍侯!” 伍子胥见到郑国的到来,忙不迭问道: “如何?可是已经勘测完水文了?” “宜县江道绵长,倒是没有这么快!不过大体的情况,下官已然了解了!”郑国回答道。 “江道滩涂好办,只需疏导江水冲刷,便可疏通!而真正阻碍宜县航道同行的,其实是江中礁石!江道之中礁石林立,凶险异常,当地人甚至还给几处最险要的礁石,取了‘对我来’、‘人爱石’的诨名。” 伍子胥闻言,眉头不由得一紧,道: “那郑大人觉得,宜县水道可能够彻底疏通?” 郑国闻言,点了点头,道: “能,但因礁石巨大,深藏水下,所以不能取巧,所需花费人力物力庞大,乃是一项需要耗费数年,乃至十数年的工程,绝非一朝一夕所能够完成的……” 伍子胥闻言,脸色微微一沉。 可就在这个时候,就听到郑国又突然开口道: “但是,那是此前!” 伍子胥听到“但是”二字,双眼再次一亮,忙问道: “如今,有什么办法?” 郑国神色一正,双手微抬,对着中庆城方向拱了拱手,道: “宜县水道,恰好位于泸江水脉最东端!此前陛下,曾下旨册封泸江龙王。伍侯只需请一道陛下的旨意,再以三牲三畜祭祀泸江龙王,可借泸江水脉之力,在短时间之内疏通宜县江道!” 伍子胥闻言,顿时露出迟疑之色,道: “泸江龙王?此前本侯倒是听说过,但蛟龙显世之说,实在太过让人难以置信了……” 纵然这天地大变,已然为世人所知,但如果没有亲眼所见,又有谁会相信,蛟龙这类神话之中的神兽,当真已经现身于世? 郑国微微摇了摇头,道: “下官同僚李冰大人,同为工部员外郎,正是他奉旨修建泸江大桥。此前下官与他书信往来,知道这蛟龙千真万确……而且陛下何等人物?难道会因为无稽之谈,便下旨册封?” 听到这话,伍子胥沉吟片刻,当即点了点头,正色道: “倒是本侯疏忽了!陛下亲自册封,何来有假?好!本侯现在就写折子呈递御前,请陛下降旨!” 第三十五章 西南急报入金陵 夏国,金陵城。 负责守卫城门的金陵城守军,一个个都有些无精打采,很是敷衍地维系着金陵城城门处的秩序。百姓、商队走过,也只是随意地问上两句,便不耐烦地放行。 在几个月前,乃至往前延伸两三百年,这金陵城底层夏军最想要去的地方,便是这城门了! 虽然守城门风吹日晒,很是辛苦,但只要心不大,但对于毫无出身的普通百姓家子弟们来说,其实也算得上一个好差事! 遇到些进出城的普通商队、百姓,是时不时可以借着上前盘问的机会,拿一些好处的。一次也不算太多,普通百姓一两文,商队几百文,是默认的规矩。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份工作算得上多“劳”多得。所以在此前,这些守城士卒们,可是相当“勤奋”的,很少会像现在这般懈怠。 这其中的转变,自然是不是他们洗心革面了,要不然也不会是现在这幅态度。 更多的,还是为如今夏国朝中局势所迫! 当初,如今新帝仍是太子之时,便手持老夏皇的圣旨,领绣衣使大搜金陵城,将一众党争朝臣或贬或罢,甚至抄家杀头的也有不少人。 朝中顿时风起云涌,局势动荡,不知道有多少昔日威风八面的达官贵人们一朝沦落。就连这些守城士卒此前上头的主官,都被牵连。 这些在官门之中效力的小人物,从来都是最为敏锐的!如今时节,自然是有所收敛,生怕因为一点好处而牵涉进去,惹出大祸来。 也便是因为如此,这守城士卒们的态度,才会变得如此惰怠敷衍。 而就在一众夏军士卒有一搭没一搭地等待着“下班”的时候,却突然听到远处,有急促的马蹄传来。 “哒哒哒……” 有数名夏军,背负着赤色旗帜,其上书写“八百里加急”,显眼无比。 这几名夏军士卒,浑身风尘仆仆,甚至连坐下战马也都口吐白沫,显然是一路之上不不惜马力,疾驰而来的。 眼看着城门尽在眼前,当即大声吼道: “西南招讨司急报!军情如火,阻拦者军法论处!” “西南招讨司急报!速速让开……” 听到来人呼喊,守卫在城门处的夏军愣住了一会儿,然后猛地反应过来,连忙将城门处的百姓清空,让开了道路 军中传令兵纵马疾驰而过,在繁华无比的金陵城街道之上,一路之上横冲直撞,引得行人商贩惊呼连连,强忍咒骂。 而刚到皇宫之前,这几名传令兵都等不及勒住胯下战马,便直接翻身滚落在地,跪倒宫门之前,然后双手手捧着西南军报,对着宫门前的禁卫军急声呼喊道: “西南招讨司衙门八百里加急军报!德江郡云军异动,起兵攻取安顺郡治下宜县城池。速速回禀,请陛下定夺!” 守卫宫门的禁卫军,在听到云军再次来袭之时,瞳孔一缩,都是露出了震惊无比的神色。 为首的禁卫军校尉,连忙急声道: “速开宫门!” “是!” 很快,这份西南军报,便放到了夏国新皇虞昭凌的御案之前。而收到消息的一众文武重臣,也很快赶到了谨身殿中。 看着面色凝重,眼中带着一丝狐疑之色的虞昭凌,当朝司空,老臣梅崇忍不住开口问道: “陛下!西南军情如何?” 虞昭凌缓缓抬起头来,是以身边太监将手中的军报送到众臣手中,沉声道: “德江郡伍子胥部,八日之前突然有所动作,只率领数百关宁铁骑,攻取了安顺郡的宜县。宜县守军交战不到半日,便溃败而逃!” 数百骑兵前去攻城,还是半日不到便拿下了千余士卒驻守的宜县。仗打成如此荒唐,若是让几年前的虞昭凌听闻,只怕是心中要又惊又气,恨不得要立即将一众将领军法论处的。 但只要虞昭凌看到,云军那边,是一举覆灭十几万西南边军关宁铁骑,竟然下意识地觉得这一仗,罪责应当不是在宜县守军的身上了…… 此时殿中的一众文武大臣听到这个消息,顿时神色各异。 文臣面露紧张凝重,而武将之中,有熟悉西南安顺郡的的将领,这个时候则是眉头皱起,露出了疑惑之色。 其中一名武将,忍不住走出队列,对着虞昭凌躬身行礼,问道: “敢问陛下,云军攻取的,当真是宜县?” 虞昭凌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皱着眉,语带不解地道: “对,宜县……很是奇怪,为何云军放着西南防线的诸多重镇不打,反而要去打此地?” 虞昭凌是军中出身,当初又在西南边军掌军数年,自然对西南地形烂熟于心! 宜县在夏国将领的眼中,就是三郡交界之地的一个小县城,既不是扼守要地的大城重城,其中也没有大军驻守,为何会无缘无故地引得云军来攻? 说到这里,虞昭凌当即抬头,沉声道: “来人,取西南舆图!” 一旁的几名小太监听闻,连忙快步离去,不多时,便自宫中机要阁藏之中,取来了西南舆图。 规格精细,面积颇为庞大的舆图,在殿中缓缓摊开。霎时之间,西南数郡各处要地、险地、重城,此时展露在众人眼前。 虞昭凌站起身来,快步走下陛阶,然后指着舆图之上的一个小点,沉声道: “此地,便是宜县!” 有如此详细的舆图在,众臣对宜县的了解更是清晰。就算不懂军阵的文官,此时也明白了过来,为何当今陛下和一众武将,面带疑惑之色了! 宜县说是三郡交界之地,但其实是夹杂在附近数个大军驻守的重镇之间。就算云军大举入侵,有没有拿下宜县,对于云军的战略来说,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 而这个时候,便听到一名气质儒雅的中年文官,有些茫然地看着众臣,不解地问道: “看着舆图之上,宜县有江道,云军若是走水道顺流直下,便可绕过各处重兵,甚至可以直取江城府。如此之地,难道不重要吗?” 其实这个中年文官,不见得就是殿中唯一不懂的人。毕竟朝中官员,不少人此前根本就没有接触过地图。 而是只有这位中年文官,才敢在同僚们都露出恍然大悟,一副“原来如此”模样的时候,大胆提出自己的疑问。 虞昭凌瞥了一眼这名文官,沉声道: “钟子濯,你此前在西南转运司衙门当差,你应该知道!” 本来躲在朝臣身后发呆的钟子濯,此时突然听到虞昭凌喊到了自己的名字,猛地一惊,连忙站了出来,开口道: “舆图之上,宜县水道以红墨标注,代表着水道不通。宜县水道礁石林立,大船难以通行。而宜县东西各百里处,各有望江渡、南津关两处渡口,养有差役民夫。此前运往江阳郡的军械物资,都会在南津关上岸,由民夫押送至望江渡,然后重新上船,前往江阳郡。” 听到这个解释,原本还一部分难以理解的朝臣们,此时终于是弄清楚了其中的缘由!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疑问一齐浮现在众人心中。 所以云军打下这里,到底是为什么? 虞昭凌皱着眉,沉吟一会儿,方才道: “先不管其他的了!我大夏与云国之间战事,本就未曾平息。如今云军异动,所幸西南防线初成,还算稳固。当务之急,还请诸卿尽快筹备粮草物资,操练士卒,做好与云军长期抗衡的准备!” 如今夏国也有了气运之法,甚至此前老夏皇临死之前,也已经召集了一堆人才研究如何深层次地运用国运之力的法门! 夏国与云国此前最大的差距,此时倒是不复存在。 纵然现下云军锋芒正盛,但凭借着夏国深厚的底蕴、广阔的国土、庞大的人口,虞昭凌完全可以不要将一时胜负放在心上,玩一手以空间换时间,先败后胜! 众臣闻言,当即俯身一礼,道: “谨遵陛下之命!” 而就当众臣要各自离去之时,便忽然见一道身影,匆匆地闯入谨身殿中。 当今皇帝公认的心腹,潜邸旧臣,一品绣衣使冯处,此时姗姗来迟。 “臣,参见陛下!”冯处神色匆忙地俯身一礼。 然后甚至都顾不上解释自己为何来迟,他便急忙开口道: “陛下,西南下属四品绣衣使宫英纵,有急报上丞陛下!” 虞昭凌闻言,当即快步上前,自冯处手中接过密信。 冯处接着开口道: “宫英纵禀明,言云军攻占宜县,是意在要疏通宜县水道。到那时,云军可顺流而下,直取江城府,进而威胁京师,横断长江,阻隔我大夏南北之联系!” 此言一出,殿中再次一静。百官脸上,有人惊慌失措,有人露出嘲弄之色,神色各异。 还是刚刚大胆提出疑问的中年文官,此时面带急切地道: “不好!只要宜县疏通了水道,那西南局势,可不就危险了吗!” 虞昭凌摇了摇头,道: “若是如此容易,朝中又岂会图耗人力物力,在宜县东西设立渡口,养着民夫差役?” 武将之中,有人不由露出了嘲弄之色,轻声嘲笑道: “看来这云国的伍子胥,怕不是就是看着舆图,一拍脑袋,还以为自己相处了什么绝顶的妙计呢!” “就是,原来也不过是个纸上谈兵的人物!” “想来容州之败,也都全赖云军的关宁铁骑犀利无双。再有国运之力相助,边军措手不及,这才使此子得了这泼天威名啊!” 而虞昭凌此时听到这些话,反而被点醒,原本已经放下了的心再次一提,面露凝重之色。 他与伍子胥,当初在中庆城有过一面之缘,更是听过伍子胥向萧承献上的,先疲后攻的计策,可谓是毒辣异常,难以防备! 再看看容州之战中,伍子胥用兵之果决,便知道着他绝非是什么纸上谈兵之辈! 所有他之所以拿下宜县,绝对是有他自己的算计的! 冯处此时见朝中武将如此模样,神色一沉,道: “陛下,此前或许没有什么法子,但如今世间早已不同!不说其他,便说此前黎国君王黎卫宁,便是领着黎朝水师,自升龙府背上,凭借国运,硬是沿着那礁石林立,凶险更甚宜县水道的红河,一路冲入了云国境内……” 嘲弄的笑声,顿时戛然而止。 是啊,随着天地大变,世间早已不同!此前难以做到的事情,如今可就未必如此了! 整个谨身殿中,众臣顿时意识到了事态的紧急,一股紧张的气息,顿时弥漫在殿中。 要知道,若是真让云国遣一支水师顺流而下,那可是能够威胁长江两岸重镇,甚至是兵锋直指金陵城,致使社稷动荡的! 虞昭凌眉头紧皱,神色沉肃,斩钉截铁地道: “如此,宜县不得有失!调德阳侯麾下的北境精锐,前往安顺郡,夺回宜县……” 说到这里,虞昭凌又顿时想到了关宁铁骑之精锐,话语一滞,带着一丝无奈地道: “就算不能夺回,也要全力骚扰牵制。云军若有疏通水道之举,立即遣轻骑驱赶民夫!” 就如今布防在西南防线的一众军队,也只有德阳侯齐默麾下的北境精锐,在国运之力的加持之下,可以与关宁铁骑一战。 可因为当初中了云国计策,数千北境精骑为了伏击狄青而覆灭,仅有之后加急抽调而来的三千骑兵,八千步卒。 而云国那边,仅夏国所知道的,数得上号的云军精锐,除了关宁铁骑之外,还有狄青麾下的幽州突骑、杨大眼手中的万余苗兵、升龙府陈到的白毦精兵…… 所以万般无奈之下,虞昭凌只能强忍住不惜一切代价夺回宜县的冲动。 “今日起,朝中全力筹备粮草物资,全力运往江城府。若有延误、阻挠者,以怠军之罪论处!” “朝中武将,负责推演阵图,商议抵御云军的战法战略。” “另传朕令,征集、调拨五万地方兵马,前往北境换防,北境精锐尽快前往西南协防!” 数道命令连连发下,众臣整肃衣冠,当即齐声喝道: “臣等,遵旨!” 第三十六章 来自夏国的关注 云国中庆城,养心殿中。 郭解、冯保,这两位云国大特务头子,此时齐齐躬身站在大殿之中,默默地等候着萧承问话。 而萧承此时,看着手中,伍子胥刚刚自德江郡送来的急报,眉头微微一挑,指节轻敲御案,口中喃喃自语道: “宜县啊……” 沉吟片刻之后,萧承声音一沉,忽然道: “汪直!” 萧承身边,那原本一直是冯保伺候着的位置之上,此时站着一名相貌清秀的年轻太监。 听到萧承的话,年轻太监当即上前一步,恭敬地回道: “奴婢在。” 【蓝色训卡,提督西厂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获得汪直、雨化田。 卡牌说明:直每出,随从甚众,公卿皆避道。 汪直,明朝成化年间宦官…… 武力60,文学71,智慧84,道德70,年龄27,统御78,政治75,魅力70,忠诚100,野心62 雨化田…… ……】 萧承沉声道: “拟旨,传命工部,让其征调人员前往宜县,助郑国疏通宜县水道。所需物资民夫,让石城郡布政司使萧瑀全力供给,不得有误!” “另外,再给泸江那边也传一道旨意,让地方准备三牲三畜,祭祀泸江龙王。让其前往宜县,以泸江水脉之力相助,尽快疏通宜县江道!” 萧承是很相信郑国在水利之上的才能的,既然他觉得伍子胥的计划并非无稽之谈,萧承自然当让手下人全力配合! 汪直闻言,当即躬身应是。 萧承抬了抬眉,忽然又道: “还有粘杆处那边,已经传来了消息。此前夏国朝堂之上,夏皇虞昭凌以及一众文武,也发觉了宜县之地的重要之地,开始动用安顺、邵阳两郡兵马,想要尽力阻拦。想来两国兵戈再起,也就在眼前了!。” 说到这里,萧承神色一肃,看向殿中候着的冯保,沉声道: “夏国的各种应对、部署,钟子濯若是那边探听、接触得太多,便容易惹人怀疑。朕每年拨付给你东厂的银子不比尚虞备用处的少,所以这个时候,你东厂应当不会让朕失望吧!” 说起来,虽然如今钟子濯升任二品绣衣使,但对于军械物资运转的情报、兵马调动的动向,反倒是不如此前任职西南转运司副使的时候清楚了。 毕竟县官不如现管,西南转运司负责物资运转、兵马运输,军事情报那是随手可得。 而绣衣使,虽然在夏国之中威势极重,但却无法光明正大地插手、询问军事。若是露出对这些情报表露出太过的关切,时间一长便难免引人怀疑。 钟子濯如今的身份是极为重要的,自然要想尽办法,隐藏他的身份了。 这句话,若是萧承在数月前询问,冯保还不免有些心中发虚。 毕竟东厂在金陵城的各方面实力,都是不比粘杆处的。 此前东厂的重心,一直放在云国内以及黎朝之中。直到黎朝归降之后,东厂这才抽调、派遣精干人手,进入夏国之中开始布局谋划。 而且在夏国之中,东厂也没有钟子濯这个高阶绣衣使帮忙,所以实力发展不快,诸多表现一直都不如粘杆处。 但是如今的东厂,经过半年的发展,却是也有了足够的底子。 甚至在前些时候,萧承随意寻了个理由,安排着边流韵的师傅进入东厂效力,彻底将由音家弟子组成的情报网络,纳入了东厂麾下。 所以此时,冯保在听到萧承的询问之后,神色昂然,当即道: “请陛下放心!如今金陵城不少权贵的府邸之中,都有我东厂的人手,探听军情安排,倒是比尚虞备用处那边更方便。” 音家弟子,多以“乐教习”、“乐客卿”的身份,出入权贵府邸之中,入座权贵宴席之上。零零碎碎的消息,比绣衣使还要方便。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沉声道: “接下来,你们有两件事要分别着手去!” 郭解、冯保齐身行礼,道: “请陛下吩咐!” “第一,探听西南诸多消息情报,尽可能详细。这件事刚刚说过了,东厂更为方便,便由东厂负责打探!” “第二,查一查那个叫做宫英纵的人!他现在是绣衣使之人,尚虞备用处通过钟子濯去查,则更为轻松一些。” 宫英纵这个名字,萧承曾经听说过两次。 一次,是在纵横家章岳的口中听说的。还有一次,则是从粘杆处的情报而知。 原本夏国朝堂之上,对宜县的丢失并没有在意。因为认知所限,夏国众人根本就没有往伍子胥想要疏通宜县水道上面去想。 反倒是宫英纵,虽然身在江城府之中,却能够一眼看穿伍子胥的打算,还连忙通过冯处进行谏言,这才引起了足够的重视。 萧承敏锐地觉得,这样的人若是放不管,迟早要给他惹出不小的麻烦! 二人听闻萧承的吩咐,当即躬身一礼,齐声道: “臣等,谨遵陛下旨意!” ------- 而此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安国山罗郡之中。 往日甚少人行的山道之上,却是多了不少身穿劲装,气度各异的安国武林人士。 一众武林人士,相互之间拱手行礼,一边和相熟之人打着招呼,一边朝前方山峰之上而去,气氛很是热闹。 山罗郡,仗着郡中山林密集,便于隐藏,是如今安国之中有名的逆贼盘踞之处。 尤其是被安国朝廷视为头号反贼的复黎军首领荣宜春,便将麾下兵马散乱山间,时常组织人手四处出击,袭扰郡县,让安国朝廷的兵马不胜其扰。 而武林中人,则多有血勇之气。他们对当今朝廷归附云国,去国号、王号,接受云皇册封的现状,自然是多有不满。 刺杀安国朝廷大员、云军将领,乃至刺杀杨大眼、安王黎护的举动时有发生,多半就是这些人所为。 杨大眼此前在一次被刺杀之后,怒不可遏地说过,这些安国武林中人,就算抓十个杀九个,也一定还有漏网的逆贼。 而在山罗郡这样逆贼的大本营,忽然出现如此之多,被安国朝廷视为不稳定因素的武林中人,显然就很是不寻常! 一众武林人士之前,数名身着甲胄的复黎军士卒,正带着众人朝山中走去。 走过弯弯绕绕的山道,又在茂密地让人有些分不清方向的林中走了半天,一座隐藏在山谷之中的营寨,陡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此时的营寨之中,早已聚集了不少人,皆是打扮各异的安国武林中人。 见到又有人来,穿着一身此前黎朝朝中官服的荣宜春,当即亲自迎了上去,对着远道而来的一众武林人士拱手一礼,朗笑着道: “荣宜春,见过诸位义士。今日诸位能够前来我这复国大会,实在是让在下感激无比啊!” 复国大会,名字简洁明了,显然就是召集这些心怀黎朝社稷之人,前来参加大会,商讨如何驱赶云国兵马的大计! 一众武林人士,此时见到荣宜春行礼,不论是年过花甲的武林名宿,还是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都连忙拱手还礼,口中连称不敢。 作为安国之中,名号最为响亮的义军首领,更有当初在危难之际,孤身重返升龙府,斩杀出卖义士的奸贼的义举,荣宜春无论是在黑道白道,那名望都高得吓人。 荣宜春又温声寒叙了几句,将面前一行武林中人都招呼到了,这才安排人领着他们前往营寨之中。 待到送走众人,四下仅有他的几名心腹之时,荣宜春这才撤下笑脸,皱着眉,压低声音道: “为何还有这么多人!一个个的,当真是不怕死?” 荣宜春明面之上为义军首领,但实际之上,他却是云国东厂暗探。正是在东厂的多番布局之下,他才能够在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之内,获得了如此的威望地位。 而自从他统领义军以来,便不断消耗着那些最为忠心的黎朝余孽们,同时在东厂的默契配合之下,还故意让他攻陷了几座城池,使得他的威名越来越盛。 今日这复国大会,便是因为此前在东厂故意安排之下,由荣宜春领兵,趁着安国朝廷兵力空虚,“收复”了山罗郡郡城三日,缴获了众多的粮草物资。 复黎军高层为此兴奋不已,力劝荣宜春召开这所谓的复国大会,一来宣告自家复黎军的功绩,二来也为提振如今民间对云国越来越弱的抗拒之意。 荣宜春心中自然是不太愿意的,但在复黎军高层的一再坚持之下,也只好勉强同意了下来。 如今他见这大会竟然引来了这么多的武林人士,心中不由得开始有些沉重起来。 难道安国民心,当真就是这般抗拒大云统治? 荣宜春身边的几名心腹,自然也都是东厂安插进来的人手。 此时听到荣宜春凝重的语气,便有人低声回道: “这么多人,也并非全都是心怀黎朝的余孽。武林中人行事,很喜欢呼朋引伴,以壮胆气,又极重颜面。想来其中不少人,都是抹不开面拒绝,被亲友师兄弟拉来的。其实心中,未必敢于我大云为敌……” 听到这话,荣宜春也不由得点了点头,低声道: “倒也是,杨大将军推行仁政,百姓多有感激。不说别的,只说此前军中,便有不少人暗中逃离,只怕便是被分地政策所吸引回家的。” 武林中人虽然总喜欢搞出点动静来,很是麻烦,但只要百姓并不抗拒云国的统治,不会被人轻易地鼓动,便足够了!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山道之中,又隐约传来了脚步之声。 几人交谈之声顿时一滞,连忙又换上了笑脸,开始迎接众人。 不一会儿,山道之上便出现了几道干练的声音,朝营地快步走来。 还不等那些人靠近,荣宜春身边的一名东厂番子,突然指了指其中一人,压低了声音,提醒道: “大人,看那人行进之间的身形步伐,似乎是军中出身!” 荣宜春他们是暗探出身,干的是潜伏的活儿,所以很是敏感。 军中出身的,尚有血勇的一些人,早早便聚集在了荣宜春的手下,其中大部分人,已经殒命在战场之上。 此时忽然来了几个军中出身之人,他们第一反应便是觉得,这些人只怕是安国朝廷派来的人! 安国朝廷之中,可不知道荣宜春的东厂身份,是真正将荣宜春视作为头号反贼的。 “军中出身?”荣宜春眉头一皱。 这个时候,又有一名东厂番子继续提醒道: “大人再看,就身形有意躲在别人后面的那个瘦子。虽故作无恙的神情,但他双眼却时常四处打量。身上那股气息,便是让我觉得,似乎是咱们的同行!” 听到这里,荣宜春面上一紧,当即慎重地打量起来人。 便见所来几人,个个都身形壮硕,气质各异。 有人江湖气息十足,有人眼神游离,习惯性躲闪。 而尤其是为首一人最为显眼,一脸精干刚毅之色,军人气息便扑面而来,根本就没有掩藏的意思。 安国朝廷虽然无能,上下多为尸位素餐之辈,但也不至于无能到,将眼前这群人看起来就极为可疑的人派来,想要混入复黎军中吧…… 就在荣宜春暗中疑惑之时,那几人便已经到了荣宜春的面前,旋即二话不说,躬身行礼,道: “大夏西南招讨司衙门,凤军校尉战翰,见过荣将军!” “大夏绣衣使李勘,见过荣将军!” “大夏钟蒙,见过荣将军!” 荣宜春闻言,微微一愣。 此前的他,还在怀疑这群人的身份,可万万没想到,这些人竟然上来就自报家门。 夏国军中、绣衣使、武林中人,三种不同出身的人,竟然一同来到荣宜春的面前。不说别的,只说他们都出身夏国,便足以让荣宜春提高警惕了! 荣宜春眼睛一眯,看着眼前几人拱了拱手,沉声道: “万万没想到,我这大会,竟然也引得夏国之人前来啊……” 几人闻言,却是沉声道: “我等不请自来,还请荣将军恕罪!但我等奉上命前来,只为襄助荣将军,重复黎朝社稷宗庙!” 听到这里,荣宜春几人顿时眼睛一凝,相互之间对视一眼,默然无语。 夏国的手,竟然伸到了这里…… 第三十七章 安国东缉事厂 安国,升龙府之中。 雨化田看着手中的密信,哼哼蔑笑了几声,不屑地道: “这些安国的武林人士,相互之间竟敢私自结社,自称‘复国会’,以重复黎朝社稷为纲领,当真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了?” 一旁的东厂番子闻言,继续道: “这安国武林人士,看似颇有血勇。但实际之上,大部分人也不过是贪图名利。荣大人密报之中回禀,当日大会之上,一众武林人士便因为商议要如何设立各地分舵、推举总舵主这类事情而大打出手。” “如此一群临时集结,因名利而聚拢一起的乌合之众,其实只用些手段挑拨,便可使他们仇怨更深,乃至相互争斗内耗。” 雨化田闻言,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沉声道: “的确如此!最应当重视的,其实还是夏国派人的人。据说这次这个‘复国会’,也是夏国派来的几人所提议的。” “而且,只从他们以荣宜春军务繁忙为借口,不让荣宜春成为这个所谓的总舵主,便可以看出,他们似乎想要通过复国会,增加在安国之中的影响力!” 夏国派人的一行人,有武林中人、有绣衣使、有军伍出身之人。他们手中,还掌握着夏国那边支援而来的兵器甲胄、金银物资,可谓是有人有钱! 只从这些便可以看出,夏国是有要将自己的影响力,渗透到整个安国反抗组织之中,从而将安国的反抗组织,尽皆发展成自己的力量的想法! 雨化田眼睛微微一眯,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神情,蔑笑道: “呵呵,算计不错!正好咱家,受陛下之命,主管安国东缉事厂事,正愁没法回京呢。如今,便借他们的人头,助咱家铺平回京的路!” 雨化田此前前来,只是奉命前来宣旨。在横海校尉汪直出海之后,他本就该启程返回京城的。 只是恰好,他在武里府碰上了安国武林中人刺杀。萧承得知此事之后,竟然直接下旨,让他主管安国的东厂番子,清理安国反抗势力。 一个太监,能力如何、立下了多少功绩,其实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其实是当今皇帝到底信不信任你。 很有野心,一心想要往上爬的雨化田,自然是极为不甘心留在这远离中庆城、远离陛下近前的安国。 但皇命下达,他如今也唯有尽快解决安国的这些反抗势力,好因功受赏,重新返回中庆城。 “就按你刚刚说的,派人去复国会之中挑起矛盾,让他们自相残杀。至于夏国那边的人,寻个时机动手除去就是了!”雨化田冷声道。 “是!” 这个时候,又有一名东厂番子,快步来到雨化田身前,拱手禀报道: “公公,王宫那边传来了消息,可以收网了!” 雨化田闻言,眉头一挑,当即站起身来,一甩衣袖,沉声道: “走,去王宫!” 安国王宫之中。 几名宫中太监,极为警惕地观望着四周,护送着身边一名身穿朝服的中年官员,小心翼翼地穿过宫中,径直来到南华殿之前。 而眼见这中年官员到来,殿门前的躬身低头的小太监们,甚至都没有向殿中之人进行通禀,便直接推开了殿门,让中年官员直接进入殿中。 领路的几名太监,眼看着中年官员走入殿中,再次警惕地打量了一眼四周,确认并无旁人看到之后,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站到殿门之前,守卫着不让任何人轻易靠近。 可就当这几名太监走到殿门前之时,突然其中一人,刚刚注意到在殿前站着恭候着的几名小太监的样貌,不由得眉头一皱,下意识地道: “我记得今日,是小英子当差才是啊。你是何人,怎么我之前从未见过?” 太监也是人,自然也有患病的时候。宫中哪处缺人了,临时调来人帮忙也是很寻常的事情,本来不该多此一问的。 可这些太监们也都是很清楚,如今还敢帮着自家王上,在云军眼皮子底下做事的,那都是值得信任的宫人,相互之间不说知根知底,那也是认识的。 守卫南华殿这么一个重要的位置,突然蹦出一个生面孔,自然不由得心生疑惑。 而听到这话之后,一众太监皆是面带狐疑地看向殿前的几名小太监。 这个时候他们却惊讶地发现,此时殿门之前站着的人,他们竟然是一个都没有见过。 而这几名在南华殿外守候的小太监,此时忽然抬起头来,冷冷地盯着眼前的这些安王黎护的心腹。 那冷冽无比,满是杀意的眼神,让一众太监们猛地一惊。 小太监们手腕一转,便自袖中取出利刃。一个个出手果决,不待这些人出声示警,便见寒光一闪,数阵微不可查的血肉被划破之声响起,沉闷的哼声转瞬即逝。 南华殿外的动静,丝毫没有引起殿内的警觉。 中年官员跪倒在地,神色激动地道: “王上,好消息!西南之地,云、夏两国战事再起。臣也已经和夏国的人联络上了,他们已经决心帮助王上,彻底摆脱云国的控制!必要的时候,夏国的雷州水师会直接出兵,帮助我等赶走云国人。” 说到这里,中年官员眼眶包含热泪,俯身叩首,颤声道: “王上忍辱负重,总算盼来转机。只待社稷危而复安,国朝上下百姓,必然会明白王上的一片苦心的!” 安王黎护,端坐在南华殿的王座之上,默默地看着殿中跪倒的中年官员,久久都未曾开口。 中年官员此时心中激动,但久久未曾等到黎护的回应,也觉得有些异样,当即微微起身看去。 便见王座之上,黎护定定地看着他,眼神之中,尽是伤感、不忍、无奈、愤慨、哀悯之色,显得很是复杂。 中年官员一愣,露出茫然之色。 而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啪”的一声,南华殿殿门被人极为粗暴地打开。 相貌阴柔俊美,身穿云国宦官服饰的雨化田,在一众东厂番子的簇拥之下,快步走入南华殿之中。 看着跪在殿中愣神,似乎是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中年官员,雨化田站定身形,看着王座之上的黎护,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微微昂首,傲然道: “安国少府尚书阎青,意图蛊惑君上,犯上作乱。而今证据确凿,请王上下令,将其抄家灭族,以儆效尤,威慑朝中不轨之辈!” 阎青瞳孔一缩,不可置信地看着闯入殿中的雨化田。 而王座之上的黎护,此时强忍悲悯愤慨之意,沉默许久之后,终于面色黯然地闭上了双眼,声音无比颤抖地道: “是……阎青犯、犯上作乱,当、当……” 说到这里,黎护又有些说不下去了。 自从归附云国以来,他表面之上故作消沉,整日醉心炼丹,不理朝事。但实际上,他却是以萧承当年之故事为激励,暗中让自己的心腹私下活动,联系夏国,欲要驱逐云国人,重掌大权。 只是可惜,萧承当年是如何夺权上位,东厂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现在又怎么可能,让黎护得逞! 看到黎护这幅模样,雨化田眼睛一撇,当即抢声道: “阎青暗中有谋逆之举,意图犯上作乱,其罪难以饶恕!安王殿下有令,革其官职爵位,处以斩刑!九族之内,流放大云南郡!” 话音一出,一旁的东厂番子,当即暴喝一声,上前将阎青按住。 阎青此时也知道事情败露,却不甘坐以待毙,猛地一咬牙,浑身内力一动,奋力挣开一众东厂番子的按压,就要朝雨化田扑杀而去。 雨化田眼睛一眯,一双保养极好的白嫩手掌微微送出。顿时之间,南华殿之中,便似有清风徐徐而来。 “不!”黎护惊呼一声,猛地自王座之上站起,想要阻拦。 但此时,显然已经迟了。 朝雨化田扑来的阎青,此时身形忽然一滞。 悄然无声之间,一股阴柔掌力印在了他的胸口之上,立时留下了一个深陷寸余的凹处。只听得噗通一声,阎青仰面倒下,气息已然尽数消散。 黎护阻止不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忠心耿耿的心腹死在自己面前,怒火直冲脑门,双眼顿时通红,死死地瞪着雨化田。 雨化田此时面对着黎护欲要杀人的眼神,却是全无惧意,呵呵冷笑几声,道: “好了,既然逆贼已死,安王殿下当可以安心了!咱家还需料理那些玩忽懈怠,勾结逆贼的手下人,便就此告辞了!” 说罢,雨化田衣袖一甩,领着一众人马离去。 片刻之后,整个南华殿中,一片死寂,只剩下安王黎护,以及躺在地上的阎青的尸身。 黎护抓着王座扶手,颤颤地站起身来,但片刻之后,他又一下子摔回到王座之上,发软的双腿,让他再也无法站立起来…… 而此时,南华殿前的广场之上,一众云军中层将领、东厂番子,此时竟然齐聚于此。 另外还有十数人被扒去衣甲,被反捆着压倒在地,一个个面若死灰,垂头呆滞。 雨化田站在台阶之上,俯首而立。环顾在场的众人一眼,雨化田淡然地道: “御用监主管太监雨化田,奉陛下之命,主管安国东缉事厂事,协助安国总理衙门、杨大将军、安王殿下,维护安国稳定。今日得空,便与诸位见个面,相互之间认认脸!” 说到这里,雨化田眉眼一挑,继续道: “有些话,趁着今日,也不妨说明白点,让诸位也有个数。” “咱家这种宫中出身之人,最重要的便是陛下的信任。现在不在陛下眼前伺候,咱家便不免心中忐忑不安,生怕陛下忘记了我这个奴婢,失了恩宠。为了让陛下还记得咱家,交代给咱的差事,便绝对不容有失,为此,咱家手段不免狠辣了些,得提前和诸位打个招呼。” 一众云军将领皆为骄兵悍将,而东厂番子们亦是权势极重之辈。身在安国这个大云属国,安国朝臣多是阿谀奉承,所以更不是骄纵,往日行事,却也难免有嚣张跋扈之举。 但此时,这些人在雨化田面前,却是齐齐低头,一句不敢多言。 雨化田抬手,指着被压跪在地上的十数人,冷声道: “这些人,一个个或是玩忽懈怠,或是贪欲蒙心,收取贿赂,对安国逆党多有纵容,坐视其联络王宫内外,全然不顾陛下期许厚恩,尽皆当杀!” 声音虽淡,但其中杀意,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若是没有这些人玩忽职守,为了贿赂而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黎护也不可能有办法暗中联系到宫外的那些心腹,私下里做了那么多的布局…… 下一刻,顿时便有雨化田带来的东厂番子快步上前,走到这些人的身后,齐齐扬起手中的长刀。 只见片片雪白的刀光闪过,人头滚落在地,鲜血潺潺流淌。南华殿前的广场之上,血色染红地砖。 这座王宫,自建成的数百年来,还是第一次沾染上了来自云国人的鲜血。 闻着刺鼻的血腥味,雨化田微微皱眉,抬手微微掩住口鼻,开口道: “今日之事,还请诸位引以为戒啊!” 众人闻言,看着昔日同僚的尸身,以及雨化田的狠辣手段,心中顿生畏惧之心,齐齐低头,拱手道: “谨遵公公之命!” 雨化田挥了挥手,道: “去办差吧!今日之内,宫中内外逆党,尽数清理干净!” “是!” 一声令下,众人齐声应和。 东厂番子快马而出,云国将士紧随其后,大搜升龙府。顿时之间,升龙府之中阴云密布,再起浪涛! 云国升龙府驻军出动,以安王之命,大势威压而下。而且,又是有心算无心。黎护经营许久时日,并且依为底牌,寄希望凭此夺回朝堂的势力,在短时间之内,一个浪花都没有掀起,便被快速地消灭干净。 至此,安国朝堂之上,再无反对势力的存在。 第三十八章 邵阳郡夏军异动 安顺郡,宜县。 江道旁那立时修建的祭台立起,已然摆好了三牲三畜等祭品。香台之上,更有明黄色的圣旨被供奉于此。 江边两岸人头攒动,宜县百姓齐聚于此,好奇地朝江中观望着。 云国的官府进入宜县以来,便大肆自后方调来民夫差役,粮草物资。这般大的动静到底想要做什么,倒是也没有瞒着百姓。 筑起祭台,准备三牲三畜,是为了祭祀泸江龙王,请其相助,只为了疏通眼前的这条宜县水道。 普通百姓,其实对天地之间的变化感知最弱,自然不可能知道有什么蛟龙异兽现身于世。 但鬼神志怪之说,由来最是引人注意。而皇帝封神之举,自上古之后更是少有。 当今云皇册封一条蛟龙为泸江龙王,如此值得人津津乐道的事情,自然是早已传到了宜县之中。百姓之所以聚集于此,便是想要借此一睹蛟龙真身。 甚至这个时候,都已经有人暗中开设了赌盘,就赌这泸江龙王是真的存在,还是只是云国朝廷愚蒙无知百姓的手段。 伍子胥换上朝服,身骑战马之上,默默地看着江边齐聚的百姓,眉头一皱道: “若是泸江龙王并未现身,只怕于陛下、于朝廷的威信有失啊!” 一旁的郑国闻言,微微一愣。扫视一旁聚集而来的宜县百姓们之后,他整个人也变得有些迟疑起来。 沉默片刻之后,郑国方才微微摇头,道: “下官相信李冰大人的为人,绝不是信口开河之辈……而且以陛下的英明神武,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的。陛下竟然已经颁下了圣旨,就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伍子胥闻言,只能再次放下了心中的迟疑,道: “好吧,既然如此,便准备开始吧!” 一旁的郑国刚应了下来,这个时候,却忽然听到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喊杀之声,顿时引起旁观百姓发出惊呼之声。 便见身穿玄黑色甲胄的夏军骑兵自远处来袭,喊杀阵阵,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 在常人难以看到的视线之中,夏军骑兵头顶之上,滚滚狼烟直冲天际,引得天地呼应,便有一只猛虎异象凝现出来。 虽然不曾能够像关宁铁骑这般凝聚出肉眼可见的异象,但有了异象加持之下,夏军军阵锋芒极盛。 身携凛然威势,悍然冲杀而来,一看便是一支久经战场,精锐无比的军队。 百姓远处面对袭杀而来的夏军士卒,顿时露出惊慌之色,纷纷离去,引得江边一阵混乱。 而此时,便有云军探马疾驰来到伍子胥面前,急声禀报道: “大人,夏军精骑来袭,约有千人,占据南津关,朝宜县杀来!” 伍子胥闻言,微微扭头,挑眉道: “只有千余精骑?”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失笑一声,继续道: “看来夏国人,还是有些拎不清……如何,可有谁愿去教训他们一番?” 伍子胥身边的一众将领闻言,纷纷站了出来,双眼炙热,战意凛然地道: “末将愿往!” “夏军如此放肆,请大人准末将前去,给他们一个教训!” “大人,末将只需领五百兵马前往!” “末、末将只需三百!” 骄兵悍将之气焰,以及对夏军的轻蔑之意,言语之中体现地淋漓尽致! 伍子胥见众将纷纷请战,眼皮一抬,便随意点到了一旁的年轻将领,沉声道: “校尉常白!” 年轻将领常白昂然出列,在同僚们艳羡的眼神之中抱拳一礼,大声应道: “末将在此!” “给你三百关宁铁骑,将来犯夏军击退。”伍子胥沉声道。 “是!”年轻将领常白毫无迟疑地应承下来,旋即一甩披风,转身便走。 下一刻,三百人马浑身俱着重甲,狰狞无比的兽面盔覆盖面露,唯有双眼暴露在外的重骑兵铁蹄踏动,如闷雷轰鸣。 如此装扮,如此气势,便是如今威震天下,被好事人誉为天下第一骑兵的关宁铁骑! 伍子胥此时双眼无比锐利,当即喝令道: “擂军鼓!开祭祀!” “是!” “咚、咚、咚咚……”军鼓骤然响起,由缓而快,节奏越发激昂高亢。 伴随着越发激动的阵阵军鼓声,关宁铁骑马速缓缓提升,铁蹄踏地,雷声愈响,凛冽杀意越发厚重。 军鼓声、铁蹄踏地之声、喊杀之声一同响起,战场杀伐之气冲天而起,顿时引得天地异动,而有呼应。 异象凝聚之下,巍巍宛若巨龙一般伫立在大地之上的雄关虚影,此时浮现在关宁铁骑的头顶之上。 原本附近乱成一片的百姓们,此时逃离的动作一滞,目瞪口呆地望着天空之上,一副震撼无比的模样。 雄关异象凝聚,悬浮天空之上,堪称神迹,顿时让一众百姓心生敬畏之心。 便是今日他们无法看到那泸江蛟龙的身影,只凭如此异象,也足以让一众百姓对当今云皇、云国朝廷敬若神明了! 而就在这祭台之上,负责担任礼官的云国官员,恭敬地捧起圣旨,在阵阵喊杀声之中,大声诵读着圣旨,道: “顺天应时,受兹明名,大云皇帝诏曰: 宜县江道闭塞,江道不通,扰民生之计。今有泸江龙王,受朝堂册封,享百姓之供奉,奉命清理江道……” 祭台之上的士卒奋力一推,将堆放着三牲三畜的桌子推倒。其上的贡品,当即滚落入江面之中。 霎时之间,江面之上顿有回应,江涛猛地翻滚起来,宛若沸水一般。 有还不曾离去,且眼睛很尖的百姓,忽然指着江面,用既兴奋且畏惧的语气,激动地高声喊道: “快看,水底下有什么黑影晃了过去!” 胆子很大,好奇心重的一些百姓,此时脚步一缓,不再离去,反而朝江中望去。 便见水面之上,十数丈的修长黑影环绕着祭台四周晃动不停。 江中无风而自起浪涛,江水肉眼可见地越发汹涌起来,不断冲击、拍打着江道之中的礁石。 时不时地,还能够隐约听到江中有“啪”的响声传出。碎裂的礁石被浪花卷出江面,旋即片刻之后又沉入江底。 “龙王爷!当真是龙王爷!”百姓们口中惊呼,神色更为震惊、敬畏。 而此时,面对着关宁铁骑冲锋而来,杀伐之气铺面而来,凝重的气势凝成一片,宛若泰山覆压而来,让人都有些透不过气来。 对面的夏军将领,直面关宁铁骑的冲锋,厚重威势直直压得他胸口沉闷,顿时便心生畏惧退缩之意。 又想起此前德阳侯的交代,领兵冲锋的夏军将领忍不住一勒战马,喝道: “大帅军令,命我等只可袭扰,不可随意与云军交战。传令,撤!” “将军有令,撤!”一旁亲兵,当即应声喝道。 军令下达之后,夏军骑兵马速顿时慢了下来。 眼前的骑兵,已经是夏军最为精锐的北境精骑了。但此时,面对着冲杀而来的关宁铁骑,只因为领军将领的心中畏惧,竟然打算不战而退。 退意一生,夏军骑兵的士气,就此散去。 在一般人难以看到的视线之中,那隐约凝聚出来的猛虎异象,此时身形变得虚幻无比,旋即几个呼吸之后,竟然直接消散开来。 为首的夏军将领率先调转马头,喝道: “全军后撤!后撤!” 千余北塞精骑,来时军势赫赫,震慑人心。离去之时,军阵散落,竟然有了那么几分狼狈之像。 ---------- 此时,河池郡之中。 河池郡的梧州军营,乃是此前夏军经营多年之地,各种方面,都是最为适合大军驻守。可梧州此前,是为了防备邕州大营而设立的,远离邵阳郡,是以难以作为大军驻守之地。 邕州大营主帅,镇东将军狄青,此时已然率领中军大营,移驻河池郡桂州,兵锋直指百里之外的夏国西南防线重镇,永州! 新建立的大营,绵延数十里。其上旗帜飞扬,宛若巨兽匍匐,虎视前方。 大营之中,往来甲士巡防不停,守卫森严至极。另有士卒操练的喊杀之声、战马嘶鸣之声、金戈交鸣之声,响彻四周。 大营帅帐之中,狄青正处理着军务,帐外忽然便有急促之声响起: “启禀大帅,有军情急报!” 狄青闻言,当即喝道: “进来!” 传令兵快步走入帐中,单膝跪倒在地,手捧军报,高声道: “启奏大帅,前方探马已知,永州兵马调动连连,似有异动!” 狄青接过军报,扫视一眼之后,当即沉声喝道: “擂鼓,升帐聚将!” “是!” 召集军中将领的军鼓之声骤然响起,顿时让整个军营闻声而动。 不多时,所有的云军将领,便都急匆匆地赶到帅帐之中,对着狄青,齐齐抱拳行礼,喝道: “末将等,参见大帅!” 狄青背对着众将,一边仔细地查看着帐中挂着的舆图,一边沉声道: “前方探马探知,永州夏军有所异动!” 此言一出,帐中众将顿时眼中一热,纷纷道: “难道夏军,欲要攻我大军?” “末将欲为先锋,请大帅应允!” 当初攻入西南的三路大军之中,石城郡伍子胥部,以两万余兵马,一战覆没西南十几万边军,威震天下。建昌府程不识部,连战连捷,攻克江阳,收服象州,亦是功勋赫赫。 唯有他们邕州大营,作为三路大军之中兵力最众,战力最强的一部,却因邕江阻碍,而一直未有寸进。 直到最后,夏军因为担心退路被截,放弃了河池郡,方才能够占据河池郡。 作为云国最为精锐的边军,上下将士自有傲气,仗打成这样,自然心中极有憋屈。此时听闻夏军异动,当即来了劲,战意高昂至极。 狄青抬了抬手,示意亲兵将军报递给一众将领传阅,然后让开身形,指着帐中的舆图,道: “军报之中,夏军兵马有所调动的,乃是原本驻守邵东县、连州、原州的兵马。这几处,多是无关紧要之地。而永州附近,陵州、宁远县等策应永州城的要害之地,夏军的兵马,却是一没有任何动作。” 说到这里,狄青转过身来,看着众将,继续沉声道: “所以本帅刚刚思索片刻之后,倒是觉得夏军的调动,不似要有所动作的样子……最起码,不像是要对河池郡动兵的架势!” 若是要对河池郡动兵,那直面蓝山县的陵州、宁远县二地兵马,总是要有点反应的,绝对不会像现在这般平静。 听到狄青所言,一众将领微微皱眉。 当即有将领沉声道: “那大帅的意思,是我等,还是要像当初那般,坐视夏军从容调动?” 这说的,是当初狄青压着他们,不让手下将领前去追杀从梧州大营撤离的一众夏军。 这番话语之中,显然是带着一丝不理解的怨气的。 狄青自然知道,手下将领们求战心切,对自己必然有所怨气。若是当初才接管大军之时,他定然是翻脸,命人将打断他话语的将领拉出去军法从处,以此立威。 不过现在的他,彻底掌握大军军权,自然不需要立威。面对着手下将领不满的语气,他丝毫没有放在心上,沉声道: “大军作战,牵一发而动全身,在搞清楚探查清楚夏军动向之前,大军不可轻举妄动……当然,坐视夏军从容调动也不可取!” 说到这里,狄青神色一肃,喝道: “传本帅军令!” 众将闻言,神情当即一肃,抱拳喝道: “末将听命!” “各部领本部兵马,前往各处军寨驻防,做攻陵州之势。若探知永州四处兵马空虚,当立即出兵!” 众将闻言,精神微微一震。 正当他们就要齐声应和之时,便将狄青忽然神情一冷,厉声道: “若有人不从军令,未街道本帅军令,便妄动兵马者,定斩不赦!” 狄青的威信,是此前邕州大营二十多名将领的人头堆积起来的,此时听到他的冷然呵斥之声,众将心中一颤,连忙低下头,齐齐拱手,沉声道: “末将明白!” 狄青神色微微缓和,再次转过身去,看着帐中的舆图,微微皱眉,露出了思索之色。 夏军在这个时候,突然调动兵马,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 第三十九章 蓝色训卡【万寿道藏】 夏国,金陵城中。 一处府邸内院之中,几张长琴随意地摆放在院子之中。 打扮贵气,容貌艳丽的官家小姐们,许是学习音律有些累了,便聚到了一起,相互之间说着闺中密话。 “嘻嘻,李家姐姐最近不在家中筹备自己的婚事吗,怎么还有空来寻咱们玩?”其中一名娇俏的少女,忽然打趣道。 坐在一旁,那相貌秀美,一直微微出神的少女,听闻此言,脸上顿时泛起一片红霞,羞涩地低下了头。 一旁的贵女们见状,顿时齐齐露出了哄笑之声。 见李家的姑娘羞得满脸通红,便有贵女笑着替她解围道: “如今西南局势又紧张起来,敬武将军奉命前往西南武陵府领兵。李家姐姐的未婚夫婿,乃是敬武将军次子,又是京中勋贵子弟之中最为年轻上进的,自然是要随军前往西南。这婚事,自然也就只能朝后推一推了……” “西南武陵府,又有了兵事?奇怪,怎么没听父兄说起过!”有人好奇地问道。 “只是云国前些时候又突然动兵,攻下了西南的一座小城池。虽然之后便没有异动了,但朝中紧张无比,正在整军备战呢。” 说话的这名贵女,显然家中父辈是夏国朝廷掌兵事之人,对西南军事了解得很是详细。 一旁也有人接话道: “是啊,陛下下令,让征调粮草军械,大肆运往西南。如今我爹爹为了此事,几日都未曾归家了。昨日他匆匆归家梳洗,一副很是疲倦的模样呢!” 虽然这些官家小姐久在深闺之中,但奈何她们家中父兄皆是朝中大员,哪怕便是家中闲聊之时,也能够知道很多夏国朝廷之中的动向。 “哎,云国人当真坏透了!这般太平光景,不安生过日子,非要妄动兵戈!” “谁说不是呢……你瞧瞧,咱们李家妹妹的婚事,不就被拖累了嘛!” 话说到这里,又被扯到了那名李家贵女身上。一众贵女,再次嘻嘻哈哈笑作一团。 而此时,就在一旁。 一名相貌秀美,气质出众,负责教导她们音律的音家女弟子,正恭敬有礼地跪坐在一旁等候着贵女们休息完毕。 此时的她,听着一众贵女们的说笑,眼中忽然一动。 武陵府…… --- “啪”的一声鞭响,伴随着人痛苦的惨叫之声,回响在这幽深恐怖的天牢之中。 火光照耀之下,钟子濯的胖脸之上满是油光,略显狰狞看着眼前的瘦弱男子,冷笑道: “姓名!” “赵古。”刑架之上,瘦弱男子气若游丝地道。 “官职?” “大司农属官,都内令。” “……” 最为简单的问答,重复了数遍,看得一旁的廷尉年轻官员泛起了糊涂,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对着一旁的年长老吏道: “为何这绣衣使的大人们,还一直重复询问这般简单的问题?” 年长官吏闻言,小声地道: “这是绣衣使的常用手段,先以严刑折磨,待其神志半昏半醒,思绪不清之际,最容易问出来实话!” 廷尉的年轻官员,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此时的钟子濯,厉声道: “赵大人,都说你们大府乃是天下之中最肥的府衙,只要有本事有手段,一年捞上十万两银子也不算多!可赵大人你,能够坐稳这大司农属官都内令六年,手段谁人不称赞一声厉害?结果我费劲了手段,才在赵大人你家中,搜出了不过三十八万两白银。当真不知道,是该称赞您一声清廉呢?还是说,您藏银子的本事厉害呢?” 名为赵古的犯官,此时被拷打得有些神志不清,垂着头,口中喃喃道: “没了、真的没了……” 看到此时还这般坚持的犯人,钟子濯眉头一皱,喃喃道: “不过一个文官,都这样还不交代,只怕是真没有了啊。如此说来,这姓赵的,竟然还真算得上清官……” 话到一般,钟子濯又忽然反应过来,猛地呸了一声,羡慕地都快要把牙咬碎了,道: “呸,我也是糊涂了,他算什么清官!凭我一年不过几千两的俸禄,只怕是要从世宗皇帝那时开始做官直到现在,才能够攒到三十多万两白银呢!” 一旁较为年长的廷尉官员闻言,此时笑着接话道: “大人,此前朝廷赋税入不敷出,税银还未入大司农府库,便直接调给了朝中各衙门。他就是想上下其手,也只怕是没办法了啊。” 钟子濯闻言,当即冷哼着道: “原来是这么个原因!” 说到这里,钟子濯眼中忽然一动,摇头道: “不行,陛下既然让我彻查此事,我便不能疏忽大意!再问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出一点漏洞来。” 这般理由一来,几名廷尉官员也不好阻拦,只能让钟子濯继续拷问。 钟子濯手中鞭子再次一抽,血肉炸裂之声响起,让犯官赵古再次发出一声惨叫。 “我再问一边,姓名!” “赵、赵古。” “官职!” “大司农属官,都内令。” “……” “……” 又是一轮繁琐且重复的问题,犯官稍有停顿,钟子濯便是一道鞭子上去,打得他皮开肉绽,浑身血淋淋的模样。 如此无聊重复且血腥骇人的场面,让几名廷尉官员并不太舒服。 一旁的绣衣使见状,适时上前,表示自家指挥使嫉恶如仇,忠君爱国,最讨厌这般不思报国的犯官。这拷打,想必还需要一会儿,请他们暂时先上去歇歇脚。 廷尉官员前来,便是为了合查大府都内令贪污之事,中途离去并不符合规矩。但架不住绣衣使天牢之中实在瘆人,而且案子也都办得差不多了,与其留在这里看变态严训逼供,还不如上去暂时歇一歇。 最终,几名廷尉官员还是在绣衣使者们的盛情邀请之下,转身离去。 钟子濯回过身来,目送着廷尉官员离去,然后扭头看向已经被拷打得神志不清的犯官,沉声问道: “告诉我,你在被捉拿之前,大府之中的官吏们都在忙什么?” 钟子濯的声音,让赵古浑身一颤,当即不假思索地道: “陛下有令,命朝中筹措粮草物资、金银等,押送至西南前线各处。尤其是武陵府,这次需要准备注意应付二十万大军的物资。大府官吏,此前一直忙于此事!” 钟子濯闻言,眼中一动,又问道: “武陵府?可是武陵府不日便有战事?” “不、不知道,大府只负责筹备粮草物资……” 钟子濯闻言,微微点了点头,口中喃喃道: “武陵府啊……” 所谓粮草未动,兵马先行。积蓄粮草物资,不就是武陵府有战事吗! 想到这里,钟子濯眼中闪过一丝欢喜之色。 哈哈哈,赶快禀报上头,这下老子又立功了! --- 而此时,云国中庆城,皇宫养心殿之中。 一道耀眼的蓝色光辉,充斥萧承视线之中,旋即凝聚成一张卡牌,缓缓落到他的眼前。 【蓝色训卡,万寿道藏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获得元妙宗、王道坚、黄裳 卡牌说明: 元妙宗,北宋政和年间人,皈依道门后,游历名山灵岳,寻师访道三十余年,寓南阳以符水拯民疾苦,道价日盛。后应徽宗诏赴京师,赐号“洞幽法师”,受旨入经局。其广泛搜集救世治病秘法口诀,及符、诀、法印、步罡、蹑斗诸术,编撰成《太上助国救民总真秘要》十卷,刊行于世。 武力71,文学79,智慧80,道德83,年龄37,统御40,政治61,魅力77,忠诚100,野心53 王道坚,北宋道士,宋徽宗政和年间,奉诏至京,馆居太一宫。徽宗访以修丹延年之术,道坚奏曰:“清静无为,轩黄所以致治;多欲求仙,汉武所以罔功。修炼非天子之事。”。时徽宗预知国当有厄,命道坚禳之。道坚对日:“修德可以回天,桧禳之说,不敢误国。”后历请还山。高宗绍兴初遣使复召,使至,道坚已化。 武力69,文学82,智慧85,道德87,年龄47,统御31,政治55,魅力84,忠诚100,野心23 黄裳,字冕仲,号演山、紫玄翁,北宋著名文学家和词人,宋神宗元丰五年举进士第一,累官至端明殿学士。其词语言明艳,如春水碧玉,令人心醉。宋徽宗政和年间,奉命役工镂板《万寿道藏》。 武力99,文学90,智慧93,道德83,年龄27,统御59,政治78,魅力80,忠诚100,野心41】 蓝色训卡之上,黄裳的名字显眼至极,是萧承唯一称得上熟悉的人。而黄裳那高达九十九的武力值,亦是让萧承眼皮不由得一挑。 这样的武力值,再结合眼前的这张训卡【万寿道藏】,显然这位黄裳,应当是历史人物与武侠之中人物的结合了。 而此卡之所以能够位列蓝色品阶,只怕也是因为黄裳的存在了。 萧承此时是莫名有些感慨,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直至如今,收获的武力值最高的名臣,竟然是一名文臣…… 萧承不由得微微摇头,心念一动之下,蓝色卡牌当即直冲天际,化作三道光芒遁走。 “人呢?还没到吗!”萧承回过神来,捏着手中的两份军报,对着身边的小太监问道。 小太监闻言,连忙道: “奴婢去看看!” 小太监刚跑出殿外没一会儿,便领着冯保、郭解二人走入殿中。 二人俯身跪倒在地,沉声道: “奴婢冯保(臣郭解),拜见陛下!” 萧承点了点头,将手中军报随意一抛,越发如臂使指的内力,将手中的两份军报,送至了二人的手中。 “一份是宜县伍子胥部送来的军报,夏军阻止精骑,近来袭扰宜县,阻碍疏通当地江道。第二份是河池郡狄青部送来的军报,夏国永州有兵马调动,形迹不明,不知去向,极有可能是欲在别处动兵之像!” 收到军报之后,萧承第一时间便召见了掌管两大特务机构的冯保、郭解二人,显然是想要从他们这里探知夏国异动的原因。 此时的冯保闻言,连忙躬身行礼,道: “启奏陛下,奴婢也刚刚收到金陵城急报。夏国朝廷,派遣夏国宿将,敬武将军孙乾芳,领兵前往武陵府坐镇,有窥伺德江郡之态!” 郭解此时,亦是开口道: “陛下,我尚舆备事处亦是收到消息,夏国于武陵府,堆积粮草物资无数,确有动兵之像!” 听到这里,萧承点了点头,道: “武陵府归属邵阳郡治下,背依邵阳郡、安顺郡,自此出兵,可直取德江郡!德江郡一旦被攻下,便是宜县水道被彻底疏通了,也再无法威胁夏国!这番主动出击,倒是符合兵法之中以攻为守的理念!” “而德江郡伍子胥部,拢共三万不到的兵马,前线三部之中兵力最弱,夏国起了念头,倒是不奇怪!” 说到这里,萧承脸色一沉,朗声道: “传朕之令,急调秀山郡驻防五千精兵、石城郡驻守八千精兵,拢共一万三千兵马,前往德江郡效命。另命狄青部抽调两万兵马,协防德江郡侧翼!” 说到这里,萧承微微沉吟一会儿。 如今的夏国,也已经凝聚了国运之力。而且精锐大军能够凝聚异象的事情,也已经传遍了天下,少有人再会将这当做神迹。 所以之后的战事,也必然不会像当初那般摧枯拉朽。所以若当真夏国调用二十万大军,只怕伍子胥再会用兵,仅凭手中三万不到的兵马,也不见得能够讨得了好! 想到这里,萧承不再犹豫,当即继续开口道: “如今京郊大营,尚有四万甲士、两万骑兵。留下卫戍京城的一万人,其余兵马,尽数调往德江郡,受伍子胥节制!” 这样一来,零零碎碎相加,伍子胥麾下有将近九万的大军! 云军兵马精锐,再加上伍子胥的用兵手段,就算夏军真的东拼西凑弄出二十万大军,也未必不能碰上一碰! 听到京城只留下一万兵马卫戍,冯保、郭解二人顿时有些迟疑。 “陛下,是不是要和朝臣们商议商议?”冯保有些迟疑地道。 萧承亦是明白二人的担忧,无非就是京城空虚,难以心安。 不过当他视线一动,看向金手指背包之中,此前抽到的金色策卡【天发杀机】,心中顿时大定,坚定地摇了摇头,道: “去办就是!” “是……” 第四十章 兵出阳平袭两郡 德江郡,天门府。 距离此地东边,约莫四百里处,便是如今夏国西南防线之上,最为重要的重镇武陵府。便是因为如此,这天门府也便成为了德江郡云军云集之处。 在云军探知到武陵府的夏军,近来调动连连之后,再加上萧承的圣旨连同着自东厂、粘杆处自夏国之中得到的详细敌情,此时一起送到了伍子胥手中。 原本还身在宜县,紧盯着江道疏通之事的伍子胥,只能留下兵马,只携轻骑护卫,匆匆赶回了天门府。 一到军中,伍子胥便升帐聚将,开始详细询问各处军情。 “侯爷,前线探马昨日探知,武陵府治下桃源县,守军共计一万八千人,昨日清晨出兵,前锋直逼我沅陵县!” “澧水之上,我军亦发现有夏国水师,自夏国慈利县而下,有欲攻打我军天门府大营之迹象!” “荆竹山营寨,亦有夏军前锋探马踪迹!” 阮陵县,乃是天门府南方屏障,若有失,则天门府大营难以久守。 慈利县在天门府东北,如今为夏国占据。与天门府两地之间,有澧水相连,若是任由夏军水师长驱直入,则后方不宁。 而荆竹山营寨,则是天门府东面屏障。武陵府夏国大军来袭,则荆竹山首当其冲。 听到手下将领禀报,伍子胥眉头微微皱起,有些惊疑地道: “兵分三路,水路并进。这夏军,当真打算现在攻我大云?” 因为此前容州城一战,伍子胥歼灭十数万夏国西南边军,使夏国西南精锐损失殆尽。 只是因为此前云国一口气吞下了西南四郡之地,撑得有些消化不良,这才未曾一鼓作气攻下西南。 而纵然如今,夏国稍稍缓过了一口气来。 可西南防线之上的十万大军,其中的大部分,都是些临时征调而来的地方驻军。这些地方兵马和两国之间的精锐,那是天差地别。 所以此时的夏国西南防线,也只能称得上一句虚有其表而已。防守尚且吃力无比,更何况主动攻打云国? 伍子胥此时是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到底是什么给了夏国胆子,让他们这次敢急匆匆地用兵。 手下将领闻言,纷纷道: “邵阳郡之中,当初梧州大营之中的精锐据说没有损失多少,而且已经调来了武陵府。又见我军兵力稀少,这才动了心思吧。” “末将还听闻,这夏国新皇刚刚登基,想必这次突然用兵,便有借机树立威望,建立功勋的意思!” “对了,这夏国新皇,当初曾经执掌过夏国的西南边军。这次冲着咱们来,说不得是想为老部下报仇呢!” “呵呵呵,应该是如此了!他夏皇既然敢动这个心思,便不要后悔!” “左右,不过再让夏国经历一场容州之败罢了。” “我大云兵锋所向睥睨,纵然是夏国动用五倍、十倍于我等的大军,我等也可为当今陛下挡之!” 听闻夏军,极有可能出动多达二十万的大军前来攻打天门郡,手中士卒一共只有三万不到的云军将领们,却是毫无畏惧之色。 言语之中,多有奋勇当先之意,更有傲然之意,尽显骄兵悍将之气势。 而伍子胥此时,却是并无手下将领这般自傲,而是神色极为凝重,心中不断沉思着。 昔日的岐王,虽然称不上闻名天下的一流名将,但也是久历战场的良将一员。 他应该很清楚,底蕴、国力比云国强出很多的夏国,如今所需要的,恰恰是时间才对。时间拖得越久,夏国西南防线便越稳固。 以他的秉性脾气,以及对战事的了解,应该是做不出为了树立威信,就迫使手下将领进攻的事情来。 所以这次夏军的来袭,只怕还是有了别的准备的! 伍子胥虽然一心想要攻入金陵城,覆灭夏国社稷。但他精通兵法战略,心思历经磨砺极为沉稳,所以绝对不是会被仇恨蒙蔽心智之人。 此时听着帐中将领这一句句轻视傲然之言,伍子胥顿时眉头紧皱,当即按奈不住,出言呵斥道: “此前容州之战,我军以弱胜强,实在有太多侥幸。当初的夏军,突见大军凝聚异象,顿时肝胆俱丧,无力反抗,这才让我等得了一场泼天大捷。可如今,异象再难以像此前那般建功。” “若是尔等再有此等倨傲之心,不知谨慎对敌,稍有不慎,便是引大军覆亡的下场!到了那个时候,莫要怪本侯军法无情!” 容州一战,奠定了伍子胥在军中无上的权威。 此时众将听闻其出言呵斥,顿时噤若寒蝉,敛去傲然之态,低头俯身一礼,道: “末将等,知错!” 伍子胥闻言,神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然后沉声道: “尔等回营,各领部众,严守营寨,若有大部夏军来袭,当即急报,不可轻敌冒进!澧水两旁,林立营寨,严防夏国水师来袭。令携本侯大印,调内河水师前来相助!” “陛下圣旨已经下达,秀山郡、石城郡的万余精锐,不日必至。而京中五万兵马,月余之内也可急行军至德江郡。如今最为要紧之事,便是支撑到援军来袭……” 说到这里,伍子胥站起身来,再次环顾营中众将,神色微冷,肃声道: “若有人胆敢不闻本侯军令,便擅自出营进击者,当军法论处,绝不留情!” 听到伍子胥满是凛然杀意的告诫之言,众将心中一凛,当即抱歉行礼,齐声道: “谨遵侯爷之命!” -------- 而就在此时,安顺郡兴元府之中。 那巍峨耸立,绵延十里挡于山道当中,凶险异常的阳平关,此时关门忽然敞开。 军靴踏地之声,清脆至极。另有甲胄碰撞、战马嘶鸣之声传来,声势惊人。 便见一支夏国大军,此时自阳平关之中而出,沿着前方金牛道、马鸣阁道两条山道,朝江阳郡、象州郡杀去。 眼前的这支夏国兵马,个个甲胄俱全,长枪林立,刀光似雪。数万军士列队前行之时,毫无杂声,军容肃穆,队列整齐,全军上下便透着一股令人心寒的战场杀伐之气。 只看一眼,便能够知道,眼前的这些夏国兵马乃是当之无愧的精锐,绝非是郝元化麾下的那些归降叛军可比的! 此前,从得来的各方情报之上,无不在告诉云国朝廷,夏国下一步动向,应当是对伍子胥驻守的德江郡用兵。 可万万没有想到,在德江郡那边还只是战云密布之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兴元府,竟然已经有数万夏国精锐,兵出阳平关,朝云国扑去。 -------- 象州郡,成县,坐落于马鸣阁道口的一座城池。城池虽小,但此地却是连接象州郡与安顺郡两地之间的重要城池。 矮小的成县城墙之上,云龙旗帜飘扬。 如此紧要之地,用兵向来谨慎至极的程不识,自然是早早安排了三千精锐云军,在此驻守。别看只有三千,但成县乃是山中小城,已经足够驻守此处了! 而就在此时,远处便见有旗帜飞扬飘荡,猎猎作响,陡然出现在云军的视线之中。 云军的探马,此时飞马疾驰归来,口中高呼道: “夏军来袭!夏军来袭!” 霎时之间,整个成县顿时为之一震。驻守此地的云军校尉,此时自探马口中,得知了一个异常惊人的消息。 四万精锐夏军,自兴元府出兵,沿着马鸣阁道出发,兵锋直指成县。 “马鸣阁道之上,我军沿路安排岗哨,为何夏国大军直至成县,我军方才得知?”为首的云军校尉,不可置信地问道。 前来禀报的探马闻言,语带悲怆地道: “将军,夏军出兵之前,安派了高手,悄然地将沿途放哨的弟兄们尽皆杀死。直到成县附近,方才为我等察知……” 为首的云军校尉闻言,先是极为懊恼地闭上了双眼,旋即猛地站起身来,咬牙道: “传令,全军备战,死守成县。征北将军援军,不日便至!” 一众底层将领闻言,顿时齐声应是。 而就在此时,“哒、哒、哒”的真整齐步伐之声,传入了成县之中。 身着玄黑色甲胄,黑压压的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精锐夏军,此时已经来到了成县之前,列起了军阵,做出进攻之态。 没有本分迟疑,便听到夏军之中,激昂的军鼓声阵阵而起,振奋军心。 为首的夏军主将,此时抽出腰间佩剑,斜指前方成县,嘶吼道: “攻!” 霎时之间,只听闻“铮”的响动,如云箭雨,覆盖而来,朝成县之中倾泻而出,压得城墙之上的云军将士无力抬头。 数论箭雨倾泻之后,便由听到震天动地的喊杀之声,响彻四周。无边无际的夏军士卒,趁此时机围杀上来。 “杀啊……” 山道狭窄,云车、投石机等攻城器械难以发挥威力。但夏军还是将好不容易运来的冲车推上前,朝城门撞去。 夏军这股奋勇搏杀,全然无畏的气势,显然是欲要一鼓作气,彻底攻下成县。 而城中云军,亦是不甘示弱。城墙之上投石车堆起油罐,朝夏军的那些攻城器械投射而去,“啪”的一声,砸在了木质的冲车之上。特制的火箭,随之发射。 “轰”的一声,冲车之上,顿时燃起大火,让夏军只能无奈退却。 山道狭窄,大军难以展开,各种战场利器亦是如此。当初的云军,在阳平关前望而兴叹,无奈撤离。而如今的夏军,亦是在成县面前,泛起了同样的愁绪。 只不过,如今这支夏军,可并非是郝元化的那些乌合之众! 身为夏国最精锐的兵马,纵然冲杀之时硬顶着箭雨、滚石而死伤无数,但却是丝毫没有露出退缩之意。甚至都不需要将领催促下令,便悍然冲杀而来。 纵然被云军击退了一次又一次,却能够凭借这般悍勇之气,仿佛不知疲倦一般,继续朝前方的成县冲杀而来。 如此惨烈的厮杀,一直持续了半日。对面夏军丢下了上千具尸体,终于鸣金收兵。 而就在成县云军,以为可以喘息一会儿之时,却见刚刚自城下进攻的夏军,此时列队后退修整。 另外一支衣甲齐备,养精蓄锐完毕的夏军,继续上前,接替了此前同僚的阵地。 一会儿之后,只听得“咚咚咚”的声响,让城中云军心惊胆战的夏军军鼓,此时再次响起。 “杀啊!” 一众夏军,再次嘶吼着冲杀而来。 在夏军不计伤亡的轮番进攻之下,三千云军不过坚守了两日,便已经伤亡千余人,战损过半。 现在唯一支撑着成县云军的,便是即将到来的后方援军。 程不识大军本部所在的陇南府,距离成县不过百余里的路程。就算加上报信的路程,援军也应当在明日抵挡。 而就在成县云军咬着牙死撑之际,忽然之间,便听到成县的东北方向,忽然也响起了喊杀之声。 咬牙苦撑着的云军士卒,兴奋地喊道: “援军?” “一定是援军!” 可还不等众士卒高兴多久,便忽然听到有人惊恐地道: “不、不是!东北方向乃陈仓道,通往夏国境内,援军绝不可能从那边前来……是夏军!” 仿佛是在应和此人所言一般,一阵箭雨忽然自东北射入城中。喊杀之声,经过山谷的回荡,此时仿佛在四面八方响起。 本就在苦苦咬牙支撑着的云军,两面受敌,霎时之间,士气一散,军阵顿时不稳。 趁此机会,便有身穿黑色甲胄的夏军入潮水一般蔓延而上,最后猛地一跃跳上城墙。 成县,破! --------- 江城府,西南招讨司衙门之中。 宫英纵面对着德阳侯齐默的疑问,微微摇头,轻笑道: “武陵府?呵呵呵,云将伍子胥,用兵狠辣果决。兵将虽少,但有关宁铁骑这般精锐,不好打。在此前,朝中唯有陛下在内的寥寥数人才知道,各方动作,作势要与云军决战于武陵府,不过是故意做出来,迷惑云国暗探而已!” “至于河池郡的云将狄青,其麾下兵马最众,亦有天下第一等的精兵,幽州铁骑,更非上上之选!” 齐默点了点头,继续道: “那你又是出于什么原因,选择了地势最为险要难攻的象州、江阳二郡,作为主攻方向?甚至还在数月前便劝谏陛下,自北境晋地大兴郡,调集两万兵马前去攻打成县?” “云国征北将军程不识,用兵谨慎至极,这样便落入了少有变通的局限之中。而且其麾下士卒,不过六万众,却要卫戍象州、江阳两郡,兵力便捉襟见肘,正是出兵之时机!” 说到这里,宫英纵微微一笑,从容地道: “而且我劝谏的主攻方向,其实只有一处江阳郡。成县那边的重兵,不过是引程不识调动兵马而已!” “自兴元府起兵,兵分两路。一路前往成县,做出攻打象州郡之势。一路则沿金牛道一路前行,只需攻破广元府剑州,之后便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的江阳郡平原。夺回江阳郡,则象州郡成为云国飞地,德江郡后背受敌,整个西南局势,就此不同矣!” 听到这里,德阳侯齐默眼露敬佩之色,鼓掌赞叹道: “先生,果然大才!” 第四十一章 撤换 征北将军程不识亲领的八千中军,作为援军,在成县被攻破半日之后,方才匆匆赶至。但就是这半日的时间,使得成县的城池之上,已经树立起夏军的旗帜。 程不识身骑战马之上,默默地看着前方成县城墙之上飘扬的夏军旗帜,神色深沉无比,久久不言。 一众云军将领,脸色涨红,个个铁青着脸,皆是一副难以接受的模样。 当初汪晓秉政之时,云军向南横扫诸小国,向北威压黎朝,所向无敌。萧承登基之后,更是数度击败夏国,兵锋之锐利无挡,一动而使天下震动。 这般情况之下,云军上下已然养出了骄兵悍将的心气。 成县被夏军袭破,是云军入夏国以来,吃到的第一个败仗。如此,怎么能不让一众将领心中感到愤慨不岔! 此时便有云军将领猛地一咬牙,当即上前拱手道: “夏军攻破成县不过半日,城墙都尚未修补,军械物资想必亦是没能妥善安置。如此时机,还请大帅即可下令,夺回成县!” “大帅,末将愿领兵马,夺回成县!” “末将也愿往!” 听到手下将领的话语,程不识微微回过神来,却是对着他们微微摇头,道: “当务之急,还是应该收拢成县之中的败兵,询问清楚了,为何三千精兵驻守的成县,会被夏军袭破!” 成县虽小,也不如兴元府阳平关、广元府剑州那般险要无比,但也绝对称得上一句易守难攻。再加上城中有云军的三千精锐驻守,何以连三日都没有撑过去便被攻破? 若是不搞清楚这一点,以程不识谨慎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轻易动兵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看到姜维骑马疾驰而至,对着程不识拱手道: “大帅!” “如何?”程不识连忙问道。 姜维闻言,当即道: “成县被迫,三千甲士仅有七百余人溃散了出来,如今已皆被末将收拢……” 此言一出,一旁众将,顿时一片哗然。 两千多人的伤亡,此前云军攻占整个西南四郡,也不过损失如此这么多而已。如今三千云军身为守城的一方,竟然损失如此严重? 而程不识听到三千精锐仅有两成余撤出,眉头亦是微微一皱,沉声道: “可曾问清楚,成县到底为何这么快被破?” “城中守军言,夏军数万精锐来袭,分作数队,不惜伤亡,日夜轮流强攻不息。城中守军精疲力尽,只能苦苦防守,坚守两日,损失半数。却不想就在今日清晨,夏军又有一支精锐大军突然自陈仓道袭出,城中两面受敌,军心散落,这才城破。” 一众云军将领,纷纷道: “这,这么可能!” “夏军为何,会自陈仓道而出?” “陈仓道直通夏国北境晋地,必然是自北境而来的精锐兵马!” “可是,晋地距离成县近千里,大军行进需月余啊……夏国必然,早有谋算!” 若非是早就打算进攻成县,夏国那边,又怎么会提前月余便自北境调兵,自陈仓道来袭,一举袭破成县? 程不识此时脸色终于难看起来,声音一高,隐带呵斥地道: “我曾经下令,马鸣阁道、陈仓道之上多布军中探马,以防夏军来袭。成县守将,为何撤去探马?” 纵然此前,军中将领从来没有人想过,此前被打得狼狈至极的夏军,竟然敢主动进攻。但程不识用兵谨慎,还是严令成县守将,在各处要道之上多布探马,以防备夏军突袭。 此时听到成县是如此被攻破,下意识地便以为,这是成县主将没有执行他的军令,心中当即起了怒意。 而姜维见状,连忙解释道: “并非是成县守将未尊军令,而是夏军似乎是派遣了为数众多的高手,于马鸣阁道、陈仓道之上袭杀探马,悄无声息地瘫痪了军中眼线,这才导致成县被袭破……” 姜维的一句话,便让程不识心中怒火稍熄。 其实除非是八阶以上的高阶武者,否则一般武学高手,在结成军阵的士卒面前,并不能讨到什么便宜。 而军中所派出的探马,更是身骑骏马的军中好手,所以一般也不怕武学高手的袭击。 可成县附近的马鸣阁道、陈仓道,这两处要道,皆是地势狭窄之处,军中的骑兵是难以发挥速度,难以逃脱的。若是真有高手暗中设伏,只怕还真不能躲过! 一众云军将领闻言,此时方才知道夏军准备之妥当,绝非是突然起意攻打成县的,顿时不再提要趁夏军立足未稳之时夺回城池了。 程不识此时心中,却是察觉到了一丝的不对劲。 可夏军数万精锐大军兵锋所指,着实让他倍感压力,只得当即下令道: “夏军有备而来,不可轻敌冒进。撤军陇南府,召回各地兵马备战!” 不管如何,先撤军陇南府,急报京中,然后召集各地兵马,整顿备战,总是最为稳妥的方法。 可此时,不待众将应和,姜维却是突然出声道: “大帅,末将只觉夏军动向诡异!西南六郡之中,象州郡地理最偏,纵然拿下,于西南局势并无太大影响。夏军如此耗费心机,只怕并非是为了象州郡而来的!” 听到这话,程不识双眼一睁,猛地被点醒了过来。 “此言甚是,夏军如此耗费心机,绝非是为了象州郡而来的……江阳郡!夏军欲要将我军大部拖在这里,然后直取江阳郡!” 江阳郡之地,之所以此前被夏国选作西南边军大营所在之地,自然是因为这里才是整个西南局势最为关键之处。 夺回了江阳郡,向北,截断象州郡与云国之间的联系。向东,可进扰德江郡腹背。甚至还可以江阳郡为根基,进攻如今兵力极为空虚的云国北境,将战火蔓延至云国境内! 在场众人想明白这一点,顿时为之一颤。 夏国这次的谋划,当真称得上狠辣,一子打在了云国的要害。若是当真让他们成功了,西南局势便彻底逆转了! “可就算是夏军进袭,若欲入江阳郡,还需过险要难攻不下于阳平关的剑州。大帅此前在那边留守了三千精锐,又岂是夏军能够轻易攻破的?”有将领却是忍不住道。 程不识闻言,却是沉声道: “剑州之所能够比肩阳平关的险要难攻,是因为城关当山中隘口而建,最宽处不过七八丈,双方士卒难以展开军阵,所以只需千人便足以抵挡数万大军……” 说到这里,程不识话锋一转,继续道: “但也正是因为其地势限制,双方士卒难以展军阵的特点,所以若一心想要攻破,却是比阳平关更为容易!只需派遣数十位高手冒死冲上剑州城关,便可轻易破之。” 不过七八丈宽的关隘,一次最多只能堆上百余甲士。若是在大军的配合之下,再组织足够的武学高手突袭,拿下可谓是轻而易举! 听到这里,众将只觉紧迫感涌上心头,顿感急切。 程不识一扫众将,最后在姜维这个年轻小将身上停留住,沉声喝道: “姜维!” 姜维闻言,当即抱拳喝道: “末将在!” 姜维虽然年轻,资历、官职都不够,但谁让他是程不识麾下,唯一的一个九阶高手呢! “命你率本部八百骑兵,速速绕道,前往剑州驰援!” 姜维闻言,当即抱拳应道: “末将领命!” -------- 云国,中庆城皇宫之中。 整个养心殿,此时气氛压抑无比。外殿的内阁行走们、往来的宫中侍者,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说话做事,皆是小心翼翼,生怕发出动静惊扰到内殿。 而就在养心内殿之中,萧承脸色铁青地坐在龙椅之上。 在他的面前,在外凶名赫赫的东厂督工、粘杆处都翊卫使,冯保与郭解二人,皆是面色苍白地跪倒在地,死死埋着头,任由额间冷汗低落,也不敢伸手去擦拭。 萧承看着二人,声音冰冷无比地道: “去年,朕自内库之中,调拨三十七万八千两的银子,给了尚虞备用处。东厂那边,拨了四十一万又三千六百多两银子。这些钱加起来,在先帝那个时候,几乎是整个朝堂一年的结余。但朕不在乎!因为朕认为,东厂、尚虞备用处是朕的眼睛,朕不能没有你们……可是你们,现在就给了朕这么一个结果?” 萧承这般执掌权利,威名鼎盛,生杀允夺的帝王,这一动怒,便似天地大变,气势凝重迫人异常,让人宛若泰山压于胸口,闷得都喘不过气来。 “夏国如此大规模调集兵马,你们手下遍布夏国之中的眼线暗探,就没有察觉分毫?那朕,养你们还有何用!” 一声暴怒之声,宛若天雷轰鸣,响彻整个养心殿之中,让内殿外殿一众人,顿觉心神畏惧,颤颤不已。 冯保还有郭解,此时心中惊慌无比,只能不断叩首谢罪。 “陛下息怒啊,切莫气坏了身子!是奴婢偏听偏信金陵城中消息,未曾查明,还请陛下恕罪啊!” “夏军此次故布疑阵,先暗中将武陵府的精锐兵马、物资军械,分批调往了兴元府。期间大张旗鼓地调动别处兵马入驻武陵府。臣失察,这才致使情报有误,还请陛下恕罪!” 只从这次夏国的诸多安排之中,便能够看出,夏国显然是用了很多的心思,就为了打云国一个措手不及。 但就算如此,只要二人留心各地眼线密报,绝对不会这般轻易地便被糊弄过去! 萧承此时难平心中怒火,忍不住继续怒斥道: “偏听偏信?失察?当初夏国绣衣使在国内的两次算计,掀起了不小的风浪,朕都觉得,东厂、尚虞备用处刚建立,难免失察,未曾降罪。但事情可一可二,绝不可再三再四!” 当初虞瑛瑶多次搞事,东厂、粘杆处都是后知后觉,只是萧承一直觉得二人那时候主要精力放在黎朝、夏国,所以这才没有过多降罪。 但如今东厂、粘杆处都已经发展两年了,每年吞下的银子这么多,如今竟然还犯下了这样的过错,实在难以让萧承难以忍受! 二人闻言,不再敢言语,只得不断重重地叩首赔罪。 “咚、咚、咚”,接二连三的重重的闷响声,已经让二人额头泛红,甚至冯保的头都已经磕破了,渗出了血迹。 萧承看着殿中二人,忽然摇了摇头。 当初的萧承别无选择,只能以二人掌控东厂、尚虞备用处。但如今一看,却是发现有些不太合适! 冯保高达八十的政治属性,比朝中不少六部大员都高。放到哪个朝代,混个六部高官都没有问题,在萧承身边更是绰绰有余。而凭借着足够的智慧,让他主管东厂事务,负责刺探情报也并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可是,他的精力到底是不够的,一边在萧承近前伺候,一边还要主管东厂事务,时间一长,难免会有疏漏。 而郭解,乃是江湖出身。当初萧承蛰伏之时,他能够快速收服中庆城中的游侠浪荡子在麾下效力,足以证明其的人际魅力。一开始他执掌粘杆处,凭借心狠手辣,在萧承御驾亲征之时,杀了不知道多少心怀鬼胎的朝中官员,稳定了朝中局势, 但随之粘杆处的职权越来越大,郭解的能力,却是越来越难以执掌这艘大船了! 想到这里,萧承心中怒火稍稍平息,冷声道: “念在你们二人往日功劳,罚俸半年。冯保即日卸去东厂职权,日后就专心在朕身边当你的秉笔太监。而郭解你,免去都翊卫使之位,来朕禁军之中效力吧……” 这二人,到底是陪萧承一路走来的老人,萧承念及旧情,并未过多处罚。甚至还让冯保继续任他的秉笔太监,给郭解安排到了禁军之中,让他不至于失了权位官职。 如此对待,已经是极大的恩典了! 听到萧承的话,冯保猛地长舒一口气,眼含热泪地抬起头来,俯身叩首,颤声道: “奴婢,谢陛下厚恩!” 而一旁的郭解,却是涨红了眼,咬牙道: “臣谢陛下恩典……但臣之失职之罪,欲亲手弥补!请陛下命臣留在尚虞备用处之中,哪怕是任职低阶侍卫,臣也要亲往夏国效力,以弥补此次之罪责!” 萧承听到郭解的话,眼神一动,看着金手指之上他已经上升至满值的忠心值,便知道此话绝非是不满自己安排的气话,而的确是真心实意之言。 萧承沉吟片刻,方才沉声道: “既然如此,免你都翊卫使之职,降为尚虞备用处一等侍卫,前往夏国,于剧孟麾下效力,以将功抵罪吧!” 郭解闻言,神情顿时动容,旋即恭恭敬敬地俯身一礼,颤声道: “臣,谢陛下厚恩……” 萧承让二人退下,独自一人在养心殿中沉吟许久,方才出声道: “下旨,司设监大太监汪直,即日总督东厂官校衙门事!东厂掌班陆炳,免除东厂官职,入尚虞备用处效力,迁翊卫使,代掌都翊卫使大印!” “是!”小太监连忙应是。 一个载于史册的西厂厂督,一个锦衣卫指挥使,应当是适合这两个位置的人! 第四十二章 诸葛亮表示,这我熟啊! 养心殿之中,响起小太监的通禀之声。 “陛下,诸位大人到了!” 萧承闻言,连忙道: “宣!” 朝中诸文武,匆匆步入殿中,对着萧承俯身拜道: “参见陛下!” 萧承一挥手示意众臣免礼平身,表情凝重,声音沉肃地道: “西南急报,夏国于武陵府故布疑阵,趁着我大云兵马调往德江郡之际,忽然自阳平关之中出兵,分袭象州、江阳二郡!象州郡门户成县,已然告破。” 殿中武将,听到夏国从阳平关出兵之时,脸上俱是露出了错愕之色。 老太尉陶艾出列行礼,皱眉道: “象州、江阳二郡,道路崎岖,此前一直依靠水运维系物资调度。但如今,长江水道被我大云截断,此前夏国西南的物资运转体系崩坏。若自此进攻,大军物资耗费便要多上数成!夏军为何,执意要自此出兵?” 云国朝堂之上,之所以这般相信夏军会在武陵府发起进攻,便是因为这个原因!此时听到夏军竟然出乎意料地自安顺郡阳平关出兵,自然不免有些吃惊。 萧承闻言,沉声道: “征北将军以六万余兵马镇守两郡,兵力空虚。再加上若是能够出其不意地拿下江阳郡,的确能够一朝逆转局势。相较于事成之后的受益,一些物资损耗,夏国不见得放在眼中的!” 殿中众臣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面露担忧之色。 萧承沉吟片刻,继续道: “朕相信征北将军,也相信我大云将士……但局势如此,朝中需要早做准备!” 听到这话,陶艾当即心领神会,拱手道: “京郊大营之中,尚有一万三千兵马。此外,陛下还可下旨,征调地方郡兵效力。只京畿数郡郡兵,便有七万众,配齐甲胄兵器,整训以待,亦是可堪一用!” 当即,便有人出言问道: “老太尉,地方郡兵此前只知维系地方治安,久疏战阵,当真可堪一用?” 地方郡兵职责只在维护地方,不比征战的边军,甚至有些地方郡兵之中的士卒多有老弱,实在很难让人对郡兵有什么信任之心。 陶艾却是当即摇头,对着萧承拱了拱手,道: “陛下此前,于军中推行更戍法,命京中、地方、边境诸军轮流换防。五军都督府受命,便主持地方军事,裁撤老弱,整训郡兵。郡兵虽依旧不如边军精锐得力,但已经可堪一用!” 【蓝色策卡,更戍法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训练度增长效率减缓。但在外军队,可同时享受中央训练提高的训练值效果。部队攻击力+1,同时在外部队反叛几率大幅度减少。 卡牌说明:北宋军事制度,禁军分别驻守京师、外郡,内外轮换,定期回驻京师,将领不得随之调动,使“兵无常帅,帅无常帅”,故称“更戍法”。】 这张卡,是萧承此前抽到的。本来倒是也没有当一回事,如今竟然起了这么大的作用! 其实这事,本就没有讨论的必要。若是江阳郡真的丢失,夏国兵锋威胁北境,而国中兵力空虚,也便只有依靠地方郡兵拖一拖了! 萧承当即开口道: “前线各部兵马,如今绝对是不可回防,否则西南局势逆转,我大云更加被动!所以此事,便按老太尉说的去办。诸卿全力配合,不许有所耽误!” 萧承一言,便彻底定下了基调,众臣当即领旨应是。 “朝中武库、钱粮,可还有什么紧缺的?”萧承继续问道。 户部侍郎严嵩当即上前,拱手行礼道: “回禀陛下,而今国库充盈,钱粮无算,足以支撑国中大军征战一年有余!” 工部官员亦是出列,回禀道: “自陛下下旨建立神机所以来,接连三次扩建,招揽能工巧匠千余人,助我工部锻造军械、甲胄。算上此前积攒,而今武库之中,刀枪堆积如山,铁甲、锁甲、皮甲加起来共有近十万副,足以供国中大军使用!” 【金色训卡,星佑蜀汉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获得诸葛亮…… (金色卡牌技能:精械巧技——特殊建筑神机所可修建,每建一级神机所,提高兵器产量5%) 卡牌说明:求计复汉忘身忧…… ……】 正所谓厚积薄发,萧承此前抽到的那些,在当时效果并没有太多体现的卡牌,此时却发挥了极大的作用,让而今的云国,足以应付这一场有些突然的战事! 萧承心中大定,当即起身,朗声喝道: “夏国轻启战端,传朕之命,前线各部即刻起兵,进取夏境!征召地方郡兵整训,卫戍国境。” 又沉吟片刻之后,萧承继续开口道: “内阁行走诸葛亮,迁兵部职方司郎中,兼任前军都督府断事官,领京郊大营万余兵马,速速调往江阳,抵御夏军入侵!” 江阳、象州两郡的地形地势,正与蜀汉类似,还是以少打多。 诸葛亮表示,这我熟啊! “谨遵陛下圣旨!”众臣闻言,当即齐声喝道。 ------- 而此时,远在江阳郡之内,身负重任的姜维,此时率领麾下轻骑,绕道陇南府,快马朝广元府剑州疾驰而去。 姜维身旁,一名将领纵马靠在他的身边,指着前方隐约可见的道口,高声喊道: “校尉,前方便是金牛道。夏军若是自兴元府通往剑州,这里是必经之道!” 姜维闻言,神色凝重,高声道: “自兴元府至剑州,道路多属险峻山径。我军虽绕道陇南府,但道路更通畅,快马疾驰而来,未必必夏军慢上多少!” 听闻姜维此言,因急行军而来的一众将士,当即强行振奋精神,催促麾下战马朝前行进。 急促的马蹄声阵阵,动静极大。 前方道口之处,却隐约见几道身影一闪即逝。姜维见状,心中忽然为之一沉。 而待到数百精骑快马驶过道口,刚调转马头之时,众将士却是猛地双眼一瞪,纷纷下意识地勒马停下,面上露出极为难看的神色。 便见前方通往剑州的道路之上,一座刚刚建立起来的军寨当道而立,夏国旗帜飘扬,死死堵住了众人的去路,让一路疾驰而来的将士们,心中顿时颓然无力之感。 “校尉,这、这该如何是好……”身旁将领忍不住出言道。 姜维面色铁青,看着前方的军寨,额间青筋暴露。 前方军寨高出,几名夏军将领远远地眺望着姜维部兵马,顿时露出了笑意。 “哈哈哈,果然左将军不出所料,云军当真有援军前来!” “有我部兵马在,云军休想前去支援剑州!” “左将军乃我大夏名将,此前就在北境驻守,这才使云军得意在西南猖狂。而今左将军归来,倒是要让云国人,知道知道我大夏将士的厉害!” 军寨之前,姜维领着麾下兵马驻兵于此,死死地看着军寨之上飘扬的夏国旗帜,忽然开口喝道: “我还有办法!” 一旁将领闻言,顿时一愣。 “校尉,想要冲破夏军军寨?” “这夏军军寨挡于道路之中,再加上这金牛道道路狭窄,骑兵威力不如平地,只怕难以强行冲破啊!” 姜维不做言语,取下马背上挂着的大弓,然后扣上羽箭,弯弓如满月。 只听得“咻”的破空之声传出,羽箭顿时激射而出。有九阶高手劲力加持之下,霎时之间便若流星贯日,直射入军寨之中。 下一刻,便见军寨之上飘扬的夏军旗帜顿时被箭矢射中,旋即又被箭身之上携带的深厚内力猛地撕扯下大半块来,晃晃悠悠地飘落下来。 原本有些泄气的云军众将士,看着一箭射破夏军旗帜的姜维,当即振奋起来,齐齐暴喝一声: “好!” “校尉好箭术!” 姜维脸上微微一僵,但在一众士卒喝彩声之中,又很快掩藏起脸上的异色。 其实,他是想将夏军旗帜直接射落下来的。但奈何,他的箭术只能算上一般…… 而就在众将士浑身热血沸腾,要随着姜维身后冲杀入夏军军寨之时,却不想姜维突然收起长弓,猛地调转马头,朗声喝道: “夏国大军所需物资,全靠身后金牛道维系。而今剑州救援不及,诸位袍泽,且随我断敌粮道。待征北将军领大军前来,尽灭夏军,搏这滔天富贵!” 姜维本就有射破敌军旗帜之举在前,一众骄兵悍将的士气已经被其鼓动起来。再加上此时的他神情激昂,又以富贵权位为引,顿时让一众将士心情激荡,为之热血沸腾。 众将士当即扯着嗓子,高声喊道: “愿随校尉断其后路,尽灭夏军!” 声音高昂振奋,在周边山崖的回响之下形成回音,震动四方。 军寨之中的夏军将领,听到云军暴喝之声闯入军寨之中,顿时脸色一变。 看着远处姜维领着一众云军当即调转马头,朝反方向冲去,几名夏军将领顿时露出急切之色。 “不好,这支云军,竟然想要断我大军粮道!” “他们不要命了吗!若是在金牛道之上并无他路,若是被我军前后夹击,只能有死无生!” “云军多有悍勇不畏死之辈,否则光凭运气,也不可能尽数歼灭我西南十几万边军……” 为首的夏军将领,此时再也顾不得其他,猛地吼道: “快,快调兵追击!大军急行军,未曾携带太多物资。若是让这支云军将后方的粮草损毁大半,前锋大军也只能暂缓攻势。到了那个时候,左将军必然震怒,你我都要被问责!” 听到这里,一众夏军不再敢耽误,当即领兵出营,朝姜维部追杀而去。 可刚追出数里,夏军正前方,又忽然传来一阵喊杀之声。 姜维手持长枪一马当先,带领着数百骑兵,竟然沿着这极为狭窄,勉强能供数马并行的山道之上冲杀而来。 凛然杀气,直冲天际,霎时之间引得冥冥之中的天地而起回应。一支浑身缠绕血色光芒的巨大箭矢异象,在骑兵头顶之上凝聚。激射而来。 与此同时,云气自姜维身上蒸腾而起,瑞兽麒麟凝现而出,左跳右越,尽显灵动。 此前所说的断夏军粮道的言论,竟然只是为了将夏军引出来而故意说出来的。姜维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只是驰援剑州! 而追击的夏军,是万万没想到,姜维刚刚所言所行,都只是故意将他们引出来。更是没想到,他竟然敢在这样的地势之下发起骑兵冲锋! 措不及防之下,迎面便撞上了冲锋而来的骑兵。 战马疾驰携带的巨大力量,在异象的加持之下,更是暴涨几分。 只听得“砰”的闷响,最前方的夏军被高大战马撞上,浑身更是发出了骨骼碎裂的脆响之声。 姜维手中长枪挥舞自如,左挑右刺,于夏军军阵之中横行无忌,甚至无人能够挡下其一击。 “撑住,给我……” 夏军将领刚出声,想要鼓舞手下士卒士气,但话未说完,姜维便是一枪刺出。 在深厚内力加持之下,长枪枪尖之上绽放耀眼夺目,厚重异常的土黄色光彩。夏军将领甚至还未来得及抵挡,便被姜维一枪刺穿了胸口,当即气绝身死。 姜维身后,数百精骑冒着坠入一旁悬崖的危险,奋然冲入夏军军阵之中。 战马冲锋,无人能当。铁蹄践踏血肉,宛若踏入泥浆,响起令人牙酸的声音。 夏军士卒无力抵挡,士气尽丧,军阵顿时散乱,慌乱地朝后方退去,顿时拥挤成一片。慌乱之下,甚至有为数不少的夏军将士,被挤落旁边峭壁,发出惨叫一声,落入深谷之中。 姜维神色坚毅,此时也没有继续冲杀,微微勒住战马,带着身后云军,只是将已经溃败的夏军驱赶着朝后方军寨而去。 千余夏军,就这么乱糟糟地被姜维驱赶着,如同潮水一般朝自家军寨逃去。 留守军寨的剩余士卒,远远便看着自家士卒狼狈而逃,不明所以的他们,还没来得及下定军心关紧军寨大门,便被溃兵彻底冲破营门。 姜维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手中长枪斜指前方,怒吼道: “杀,夺寨!” 话音刚落,他自己便跃马而出,猛地撞入夏军营寨。 下一刻,数百骑兵顺利冲入营寨之中,肆意杀戮着溃散的夏军。 慌乱之下,也不知是姜维麾下的哪个将士故意纵火。还是夏军士卒无意点燃了营寨之中的营帐、粮草等易燃之物,火势腾腾而起,越来越大,最后逐渐蔓延至整个军寨之中。 本来用以阻拦云军援军的夏军军寨,此时竟然连半日都没有守住,便被姜维攻破! 第四十三章 总舵主来了……总舵主没了! 安国,升龙府附近的无名山谷之中。 此时夜色渐沉,山高林密,月华似水,照在密林之中。接着月色,这才看见就在眼前这处深林之中,有百余黑色劲装汉子,肃然而立。 霎时之间,一股子肃杀之气,便自密林之中升起。 而就在不远处,亦有十几个乔装打扮的军中汉子,簇拥着荣宜春,正朝此处不断打量着。 此时便听到荣宜春身边,有人不快地道: “什么狗屁总舵主,派人请将军来此会盟,却迟迟不至。还派了这么多人,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摆明,是在给将军下马威啊!” “这些武林中人,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当初在大会之上,不许将军领总舵主的位置,然后一群人就为了争权夺利,相互之间动了真火,让咱们看了好大的笑话呢。” “要我说,将军何必给这些人面子?” 听着众人愤愤之言,荣宜春却是毫不动怒,摆了摆手,阻止众人的怨怼之言,道: “少说两句吧,都是为了国朝!郑总舵主那边,想来也应该是有事情耽搁了,等等无妨。” 有了荣宜春出面制止,众人这才强忍下不快。 而这个时候,一名士子打扮的复黎军高层,倒是开口道: “前方复国会之中的汉子,虽是武林中人,但站立行进之间,俨然是以军中之法操练而成,虽难阵列刚成,但到底个个修为身后,上阵搏杀起来,未必就比咱们手上的百战精锐差。” 前方那百余名劲装汉子,虽然难掩身上江湖中人的气息,但只看那已经有些模样的队列,便已经有了几分脱胎换骨的模样。 就算军阵演练差了几分,但到底个个都是武林好手,皆有血勇,若是上阵冲杀,有时候还真能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呢! 众人一听,顿时细细打量一眼,不由得暗自点头。 “如此一看,那位郑总舵主,倒还是有些本事的!” “是啊,所以就算其再过倨傲,但为了国朝大局,大家伙也便忍一忍吧!” 短短几个月之内,便能够将一盘散沙的武林人士调教成这个模样,可见这个总舵主的本事! 而对于有本事的人,世人想来宽容。身有倨傲之气,那也叫自矜自持。再加上如今局势,为了重振国朝,驱逐云国人,众人忍耐一下也未曾不可。 可这个时候,便听到有人冷哼一声,嗤笑道: “他郑鑫晋有什么本事?无非就是没脑子的武夫一个!若非当今国朝武林之中以他武力最高,这个总舵主何时能够轮得到他?” 当初大会之上,为了争夺这个总舵主的位置,一众武林人士已经吵出了真火。因为场面实在难看到了极点,最后方才以最为直接的武力,来决定总舵主的位置。 郑鑫晋此前便是黎朝武林之中数得上的人物,而当初的升龙府之变,在荣宜春的配合之下,黎朝武林顶尖高手齐聚升龙府,在白毦兵的围杀之下近乎死绝。 而恰好这郑鑫晋,闭关突破九阶境界,未曾应邀前往,这便让他逃过了一劫。如今安国武林高手凋零,论及以武争雄,最后正让他捡了个便宜! 而复黎军中的高层来源复杂,不少亦是江湖出身,其中几人对郑鑫晋的情况是极为清楚。知道这郑鑫晋,其实就是一个武夫,满脑子只知道习武、比试,连自己的家中事务都管不好,更别说统领分舵遍布整个安国的复国会了! “我听相熟的朋友说过,如今的复国会诸多事务,全由那个叫钟蒙的夏国人帮忙处置。他自己倒好,成为总舵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娶了两个小妾……” 说到这里,那人声音微微一低,沉声道: “说起来,那个钟蒙,就和现在咱们军中的那个夏国凤军校尉战翰一样,军中诸事,他都想要插上那么两手。” 说到这里,众人顿时微微一滞。 派系之争,从来都不缺少。 夏国那边派来的十几人成分复杂,军中、绣衣使、江湖出身的皆有。携带援助到来之后,便四处插手,夺走不少安国本土派的势力,很是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满。 也就是双方有共同的敌人,驻安云军。而夏国的援助,对于他们来说又不可或缺,这才强忍下心中的不满,坐视夏国派系的影响力越来越大。 荣宜春此时,却是故作大义凛然的模样,沉声阻止道: “好了,此话就此打住,莫要再说下去了!诸多事务,等驱逐走了云军,再好好计较也不迟!” 其实对于夏国人的渗透,荣迎春显然是无所谓的。 整个复黎军,其实一直都在东厂的监管之下。 如今安国之中的情况,外有东厂监管,内有荣宜春节制。若是动手铲除,固然是方便了。但安国残存的反抗势力,只怕也将散落国中各处,扰乱秩序,彻底超出掌控。 也便是出于这样的原因,东厂这才没有动手铲除。所以就算此时,夏国人费了再大的力掌握这支兵马,对大局来说,也根本没有影响! 听到荣宜春的话,亦是有人赞同道: “将军所言,才是一心为公之言!这些日子来,云国人收缴土地,平分给百姓,已经收拢了人心。民间百姓,已经逐渐开始接受云国人的统治。若是不趁着如今云夏两国再次交战,联合国中诸多势力驱逐云国人,日后只怕绝无这般好的时机了!” 均分田地,作为从古至今最有号召力的造反手段,其威力是惊人的! 杨大眼受了萧承点拨,徐庶协助之后,在安国之中,大肆捉拿支持反抗势力的乡绅贵族,一方面收缴浮财,一方面均分土地,已经让民心逐渐安定起来,百姓不再视云军入仇寇。 正如此时这人所言,若是再无法驱逐走云国人,只怕日后就再没有机会了! 荣宜春心中冷笑,面上却毫无异样。 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远处,有阵阵衣襟破空之声传来。 众人抬眼望去,便见数名高手施展轻功,飘然落下,站定身形之后,当即口中唱声道: “总舵主到!” 霎时之间,山林之中,一阵莫名的大风忽然吹来。林间的树叶被大风吹动,响起索索之声,随后便如雨点一般,纷纷飘然而下。 百余劲装汉子,当即单膝跪倒,抱拳喝道: “恭迎总舵主!” 众人齐声恭迎,声音高昂,气势振奋,哪里还有半点武林中人那闲散没规矩的架势? 狂风吹拂,直压得树木垂头,落叶被卷起,如雨点一般自空中纷纷落下,落在单膝跪地恭迎的一众劲装汉子身上。 天地气势勾连,本无形无相的风,凝聚出苍蓝色的异象,在远处来人身影旁盘旋回绕,陡然一见,便仿佛来人是御风而行一般,气度惊人。 总舵主,来了! 如此出场,这般先声夺人的威势,让荣宜春等复黎军高层,神色一凝,相互之间默默地对视一眼。 明明只是暗中会盟,商议如何驱逐云军的大事。但这叫郑鑫晋的总舵主,所言所行,都是一副拿乔的姿态。 原本只是怀疑他想要先逞一番威风,但如今看来,又用手下人马壮势,又展露异象的,只怕当真是有给复黎军众人一个下马威的意思呢! 一年约四五十模样,相貌豪放,身形雄壮的中年汉子,此时落于地面之上,身后锦袍猛地一挥,发出布帛破空之声,旋即面露朗笑,快步朝荣宜春等人走来,豪爽道: “荣兄弟,你可算来了,可想死老哥我了!” 荣宜春见状,心中不由冷笑一声。 是啊,你的确快死了…… 下一刻,他脸上亦是露出笑容,连连拱手道: “郑总舵主,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郑鑫晋笑容不减,意气奋发地道: “哈哈哈,无恙,无恙!复国会势力蒸蒸日上,虽然事情是多了点,但老哥我每日都心中高兴啊。相较于此前,大家伙都说我看起来反倒是年轻了!” 这话,听得一旁复黎军中众人,皆是皮笑肉不笑地应和了两下。 是啊,三四个月的时间就娶了两个小妾,可不是越来越年轻了吗…… 客套两句之后,郑鑫晋大手一挥,朗声道: “这次派人请荣兄弟前来,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夏国传来了消息,西南那边,云夏两国再起战事,云国兵力被牵制在两国边境之上,这正是天赐良机!” “只要你我兄弟二人联手,起兵反云,夏国亦会出兵帮忙牵制。到了那个时候,我复国会分舵于各地相应,荣兄弟自山罗府起兵,大势一成,云军自然无力镇压。最后攻入升龙府,斩杀篡位的黎护,便可迎回身在夏国的王上,便可重振我大安上国的社稷江山啊……” 虽然很多细节说不清楚,好似有画大饼的嫌疑。但这份计划听起来,却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毛病。纵使一众复黎军高层心中并不太看得上郑鑫晋,但此时听到这话,心中也不由得激动几分。 荣宜春呵呵一笑,当即道: “我特意赶来,也正是因为此事,便要和总舵主议定起义细节,好尽快着手布置。” 郑鑫晋闻言,当即大喜,挥手道: “有兄弟你这句话,老哥我便放心了!一应事宜,我都准备好了,兄弟你只要过目一番就可以了!” 这话隐带命令的口吻,细细一深究,却是让一众复黎军高层品出了一点不对劲的意思。 就好像,复国会已经将复黎军,当做了下属一般。 想到这里,众人便不由齐齐眉头一皱,神色变得有些难看。 要知道,这安国之中的反抗势力,是先有复黎军,后有复国会的。甚至就连这复国会的建立,他们也是出了力的。 可万万没想到,这复国会这才建立多久,就摆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便是再心怀大局之人,此时心中都难免产生介怀。 荣宜春此时,却是丝毫不为之动怒,反而脸上微笑着道: “好说,好说!若是总舵主计划完善,我军自然遵从……” 表面虽然没有表露出什么,但其实荣宜春的心中,却是对其产生了轻蔑之意。 就这货,上头竟然还真把他回事?算了,且让他临死之前,得意一番吧…… 听到荣宜春竟然这般轻易地就答应了下来,郑鑫晋微微一愣,旋即大喜过望,连连拍着荣宜春的肩膀,赞叹道: “好,不愧是荣将军!国朝有将军这般忠义的人物在,当真是历代先王在天有灵啊!” 说到这里,郑鑫晋再也难掩高兴之色,不由仰头大笑起来。 恍惚之间,他似乎已经看到,自己带领义军攻入升龙府,迎回黎卫宁,自此执掌朝堂,青史留名的画面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便听到四周,传来了隐约可闻的淅索之声。 “阁下如此欢喜,不知是为何事高兴?咱家,也想听一听呢!” 阴柔之声,忽远忽近,宛若自四面八方传来一般。 郑鑫晋便仿佛被人掐住脖子一般,朗笑之声猛地一滞,旋即猛地警惕起来,环顾四周,鼓起内力,声音悠长地喝道: “不知是哪位英雄,竟然不请自来?” 只从刚刚传音之中,便展露出了来人无比身后的内力修为,饶是武功大成,已经突破至九阶修为的郑鑫晋,亦是心中一提。 在场众人,此时亦是警惕地看向四周。就算是早有准备的荣宜春,亦是故作警惕模样。 这个时候,急匆匆的脚步之声,伴随着甲胄碰撞之声,自四周传来。 无数甲士,此时自四周源源不断地包围上来。 浑身皆着黑色重甲,脸带狰狞兽面面具,只露出一双双饱含凌厉杀气的眼睛在外。头顶上的白色缨羽飘扬,在黑夜之中显目异常。手上拿着的,更是钩镶这等寻常难以见到的兵刃。 在场众人,有不少人是经历过半年之前升龙府之变的,此时一看到围上来的一众甲士,顿时心中一颤,面露惊骇之色,咬牙道: “这、这,是云国白毦兵……”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若说夏国军中士卒最惧怕的,乃是容州城,便一战覆灭十几万西南边军的关宁铁骑。那安国武林中人最为惧怕的,便是当初一手炮制升龙府之变,屠杀无数安国顶级高手的白毦精兵! “诸位有什么高兴的,不妨说出来,咱们同乐同乐!” 阴柔清冷之声再次传来,围堵众人的白毦精兵散开,便将一众东厂番子,簇拥着一身穿宦官服饰,气质阴柔,相貌英俊的太监走出。 来人,显然就是如今掌安国东缉事厂事的太监雨化田了! 此时的一众复国会、复黎军众人,顿时面色一紧,露出慌乱之色。 “云国的鹰犬!” “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等在这里的?” “是内奸?还是有人泄露了踪迹?” “该死,和他们拼了,尚且还有一丝生机!” 听到这话,雨化田嘴角一弯,微微昂头,漠然地笑道: “诸位请放心,咱家没打算留你们一命!像尔等这样不尊我大云王化的逆贼,就该一个不留,尽数下去,为你了的历代黎王陪葬去!” 为首的郑鑫晋,此时看着四周围地水泄不通的白毦兵,额间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忍不住一咬牙,对着身边的荣宜春低声道: “兄弟,那个太监看起来身份不低,咱们想要冲出去,可就要落在他的身上了!待会咱们动手,你带人为老哥我吸引注意力!” 听到这话,荣宜春眉头微微一挑,神色有些怪异地看向他,开口道: “总舵主,那位就刚刚展露的一手,武功修为可是不简单啊,当真要对他动手?” 郑鑫晋点了点头,眼带自傲地道: “一个太监,就是在宫中伺候云皇的货色,就算仗着宫中的天材地宝供养有了深厚功力,也不过绣花枕头罢了,如何是老哥我的对手?” 荣宜春张了张嘴,却是没有开口回话。 怕是这段时间在安国武林的纵横无敌,已经让这位总舵主认不清自己了,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如今不过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而已! 下一刻,郑鑫晋忽然一甩披风,一柄薄如蝉翼的长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手中,旋即只听得他暴喝一声,道: “诸位兄弟,随我冲!” 复国会百余劲装汉子在听到雨化田的话后,也知道自己等人再无退路。听到郑鑫晋暴喝,个个猛地一咬牙,抽出携带的兵刃,暴喝道: “杀啊!” 下一刻,一众被逼到死路的复国会武林中人,悍然冲杀出去。 郑鑫晋手中长刀回旋,快若疾风,一马当先,朝雨化田杀去。 身上的凛然杀意,九阶高手的威势,此时冲天而起。冥冥之中,天地随之而动。 狂风异像,闪耀着蓝色光辉,凝聚在郑鑫晋身旁,使得其手中长刀更快上三分,恍惚之间,长刀刀刃便宛若消失了一般,仅留下无数道锋锐刀气,朝雨化田袭去。 狂风卷起落叶,刀气闪过之下,落叶又瞬间被刀气削成了数截。 白毦精兵统领,校尉陈到,此时见郑鑫晋朝雨化田袭来,眉头当即一紧。猛地上前数步,口中朗喝一声。 霎时之间,白毦精兵齐齐暴喝。肃杀之气,化作滚滚狼烟,直冲天际,凝聚成异象开明兽,显化天空之上。 大军异象加持之下,陈到长枪枪尖之上闪烁寒芒,又瞬间化作漫天枪影,遍布身前。只听得“叮叮当当”的金戈交鸣之声,凌厉刀气、迅疾枪影,转瞬相触,又齐齐转瞬消散。 原本还自信满满的郑鑫晋,此时眼看着对面一个八阶修为的军中将领,便能够拦下自己的杀招,心中一个咯噔,顿觉不妙。 但此时,眼看着自己已经冲到雨化田身前不足五十步的地方,此时再退回怕也是不行了! 想到这里,他猛地一咬牙,手中长刀挥舞更快,甚至因为速度太快,在空中残留下无数刀痕,便好似有数百柄、乃至数千柄长刀,此时齐齐挥舞而至。 八阶武者,与九阶高手之间的差距,却也是实在太大了!纵然陈到此时有大军异象加持,面对郑鑫晋毫无保留地袭杀,顿时有些手忙脚乱。 郑鑫晋见陈到招式之间略有慌乱,顿觉时机到来,皆由凝聚异象所带来的狂风之力,身若柳絮一般,腰肢一转,竟然径直晃过陈到,朝雨化田扑杀而去。 眼看着近在咫尺却毫无反应的雨化田,郑鑫晋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喜色。 成了! 可就在下一刻,便见雨化田缓缓伸出修长的手指,在郑鑫晋错愕的神色之中,紧紧夹住了袭来的长刀。 只见那双修长好看宛若女人一般的手指微微用力,便听到“铛”的一声,刀刃竟然被雨化田毫不费力地掰断裂了。 雨化田捏着手中的断刃,随手一抛,双指一弹断刃。便听到“咻”的一声,断刃迅疾如闪电,朝郑鑫晋激射而去。 薄如蝉翼的刀刃,此前是郑鑫晋施展快刀的要门所在。但此时,却也成为了他的要命之处。 断开的长刀锋刃,还没有触碰到雨化田的身躯,便忽然一滞。 纷杂的战场之上,众人顿时手中动作一滞,面露紧张地看向二人所在之处。 “总舵主!” “公公!” 下一刻,雨化田一挥手掌,郑鑫晋身形顿时转了过来。 众人便见,郑鑫晋脑门之中,此时已然嵌入一片断刃,一丝丝的血迹自眉心流下。 伴随着郑鑫晋的身体无力地倒下,彻底宣告了这一战,到底是雨化田赢了! 总舵主来了,总舵主又很快没了…… 一旁的东厂番子们此时大喜,齐声高呼道: “公公威武!” 复国会众人,则双眼一红,面露决死之意,怒吼道: “为总舵主报仇!” 雨化田自怀中取出一块秀帕,优雅仔细地擦拭着双手,然后随手将秀帕扔下,漠然道: “杀,一个不留!” “是!” 白毦兵、东厂番子齐声应是。伴随着一阵振聋发聩的喊杀之声,血腥之气顿时弥漫山林之中,血迹散落地面,将地面彻底染红…… --------- 安国,武里府大营之前。 云国安东将军,安国太上皇,杨大眼将军,此时领着麾下大军,快马来到大营之中。 武里府大营云军众将,此时齐齐躬身行礼,喝道: “末将等,拜见大帅!” 杨大眼连忙翻身下马,对着为首的宦官郑和抱拳一礼,很是恭敬地道: “安东将军杨大眼,见过郑太监!” 杨大眼文化水平不高,但智商还是不低的。对于郑和这样深受皇帝信任的太监,他是决计不会有半分失礼得罪之处的。 郑和性子也不倨傲,又是对着杨大眼回了一礼,态度很是客气。这也让杨大眼,感到颇为受用。 两人客套一阵之后,杨大眼方才在郑和的谦让之下,站到了中间主位之上。 一众将领,列队其下,齐齐抱拳躬身行礼。 杨大眼手持帅印,沉声喝道: “诸将听令,奉陛下旨意,本帅领三万大军征伐雷州。武里府大营水师,尽归本帅节制。” 雷州,便在河池郡南方,悬于海外,地势紧要,扼守南方海域,更是夏国雷州水师驻扎之地。若云国要自海路,进攻夏国沿海诸郡,这雷州便必须纳入夏国掌握! 众将闻言,皆是面容沉肃,眼带振奋之色,抱拳齐声喝道: “末将等,谨遵圣谕!” 杨大眼微微昂首,一指前方广阔无垠的大海,昂然振奋道: “今年重阳节之前结束战斗,让手下将士们在雷州过节!” 如今已是八月中下旬,距离重阳佳节,不过十来天的时间。十来天攻下雷州,这显然是没将雷州水师放在眼中啊…… 军中文官队列之首,徐庶微微抬头看向杨大眼,忽然有些心累地叹息一声。 --------- 河池郡,桂州大营。 看着手中的圣旨,狄青猛地起身,朗声喝道: “陛下有令,大军进击,进攻夏国邵阳郡!” 听到狄青这话,帐中一众将领,顿时面露狂喜之色。 这一年多来,伍子胥一战覆灭西南边军,一步登天受封侯爵。程不识领兵攻入夏国,占据两郡之地。 而他们,身为最为精锐的邕州大营兵马,却只能打极为憋屈的仗,心中早已不耐至极。若非强压,只怕这些骄兵悍将,早就攻入夏国邵阳郡内了。 此时听到当今陛下下旨,狄青点头应允,终于能够打仗的他们,此时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口子,一个个自然是难掩欢喜之色。 狄青看着众将的神态,眉头微微一皱,沉声道: “蓝山、兴安两县兵马即日拔营,为先锋进军永州。本帅亲领中军,缓缓而至。切记!邵阳郡之中,夏军经营许久,重兵屯驻,不易攻下,决不可轻敌冒进!” 众将闻言,也不管到底有没有听进去,齐齐抱拳喝道: “谨遵大帅之命!” 第四十四章 剑州关之战 安国,升龙府之中。 雨化田饶有兴致地摆弄着手中质感温润的玄龟玉雕,感受中玉龟传来的暖流流经身躯的舒爽感,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赞叹道: “好宝物,不愧是黎朝王室的镇国之宝!这黎朝历代君王,几乎代代都是八九十高龄方才薨逝。想来除了这黎家家传武学之外,便多是因为这宝物了!此物敬献陛下圣前,陛下必然高兴不已!” 在常人难以看清的视线之中,一行字体浮现在玉龟之上。 【五品珍宝,玉质玄龟 介绍:乃是黎朝历代镇国之物,代代相传,神异异常 佩戴效果:1、佩戴之后,健康+20。2、获得技能“神龟之寿”,日日温养,寿命大幅度提升。】 将如此宝物献到当今陛下面前,再加上铲除安国江湖之中的反抗力量,两者相加,必定能够帮助自己回到京城之中。 想到这里,雨化田眼中喜色更甚。 “那个叫钟蒙的夏国人,审问得如何了?”雨化田对着身边的东厂番子问道。 东厂番子闻言,连忙道: “回公公,虽然这人一开始嘴硬,但到底还是交代了!此人出身夏国纵横门,受门中宫英纵之命,与夏国军中、绣衣使诸人,一同前来安国,欲要鼓动安国反抗势力,牵制我大云兵马。一应供词,已经整理完毕,可随时送完京城,呈于御前!” “纵横门?能够被夏国朝堂看上,效力麾下的门派,怎么这般名声不显?”雨化田挑眉问道。 江湖中人自称与朝堂,是井水不犯河水。 但实际上,无论是哪国朝堂,朝中的高端武力,再或是各地的精锐兵马,都足以对武林形成威慑、碾压的局面。多少武林中人,那是削减了脑袋要入朝堂效力,享受荣华富贵。 如此内卷的情况之下,能够为夏国朝堂效力的武林门派,也绝对不是一般的门派! “在我东厂档案之中,这纵横门在二十年前忽然出现,在天下之中,招揽了不少高手。只是往日行事却较为低调,这才名声不显。但若论势力,绝不可小觑!” 纵横门,门主又是宫英纵,显然就是这位纵横家弃徒离开纵横家之后创立的。为的,应该就是能够以天下为棋盘,与自己师兄章岳一争长短,完成历代纵横家弟子的传统! 雨化田倒是不知道这位宫英纵的身份,只是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玉龟收入锦盒之中,沉声道: “派精干人手,一路护送密报与这枚玉龟入京,务必送至陛下手中,不得有误!” 事关自己能够尽快回京,若非雨化田难以擅离职守,只怕恨不得亲自护送前往中庆城。 手下闻言,当即抱拳应道: “请公公放心!” ------ 江阳郡,广元府,剑州。 此地有山,名曰大剑山。山中断处,两旁断崖峭壁,直入云霄,峰峦倚天似剑,“大剑山”由此而得名。 绝崖断离,两壁相对,其状似门,最窄之处仅有十数丈宽,险要至极。 剑州关当道而立,垒石而成,死死扼守前往通往江阳郡的道路。在云军入江阳郡之后,又多加修整加高,便使其,彻底成为了一道,望之便让人生出难以攻克之感的险要关隘。 而此时,就在剑州关之前,夏军旗帜飘扬,在如闷雷般轰鸣的阵阵军鼓声之中,喊杀着朝前方攻取。 “杀啊!” 因为剑州关前的道路极为狭窄,所以,纵然夏军人数总多,却也只能挑选出千余精锐死士奋力搏杀,妄图攻下剑州关。 但下一刻,只听得剑州关之上,一阵“铮”的闷响。羽箭攒射而出,在天空之上形成乌压压的一片,宛若阴云覆压而来。 此时,更有滚滚狼烟直冲天际,鹿身豹纹的鸟兽异象,顿时凝聚显化。 【天雄军,三级特殊弓兵】 【士卒所需训练度——……】 【前置条件——……】 【所需装备——……】 【特性——上下一心:士卒皆为同乡,同甘共苦,上下一心。军队损失40%时,士气翻倍,攻击力增加2点】 【属性——单兵战斗力:22,攻击:8,防御:3,血量:9,移动:2】 神话之中掌管风的飞廉兽,此时浑身缠绕着青色光辉。显化之时,展露神异,剑州关前的风向顿时一变。 山风风势渐大,穿过周边山谷,便形成呼啸之声,让人心中顿时一麻。 千余夏军精锐冲锋而来,却顿觉前方狂风来袭,其风势之大,便让身着甲胄的众士卒身形一滞,有吃力之感。 而空中的箭雨,此时受风力相助,却是箭势更凶、更疾。 下一刻,咻咻咻的破空之声传来,羽箭如雨点一般纷纷落下。 眼前朝剑州关冲锋而来的夏军,亦是少有的精锐! 在阵阵振奋人心的军鼓声之中,夏军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猛虎异象,身形虽略显虚幻,但终究是凝聚起来,显化在世人面前。 此时面对着如雨落下的天雄军箭雨,猛虎异象仰天咆哮之下,空中来袭的羽箭,顿时微微一滞。 剑州关之上,飞廉兽似收到挑衅一般,低沉嘶吼,身形一动,猛地扑上前来,作撕咬搏击之状。 伴随着两边的大军异象缠斗一起,两方军中,那厚重迫人的军势覆压而来,相互之间便开始不断抗衡。 虎啸鸟鸣之声,清晰地传入了两方将士的耳中。 那些此前便已经和云军交手过的夏军,纵然已经知道了大军异象的事情,但在对面天雄军凝聚异象的同时,还是不免地生出了一丝畏惧。 而直到看见自己军中,亦有大军异象凝聚,与之相互抗衡,这才让这些夏军士气一振。 伴随着激昂的军鼓之声,后方观战的夏军将士顿时齐齐暴喝起来: “杀!杀!杀!” 夏军士气大增,齐声高呼之下,这充斥肃杀的振奋之音,经由四周山谷不断回响,声震四方。 伴随着夏军的士气高昂,这大军异象便顿时生出反馈。 那原本还有些虚浮的猛虎异象,此时身形逐渐凝实起来,周身凛然之气更重。 可纵然眼前的夏军再精锐,士气再高昂,可到底,他们只是从夏军之中,临时挑选出来的精锐敢死之辈。 未经长时间的操练磨合,这些的夏军精锐顶了天,也不过堪堪能与一阶特殊兵种的苗兵相当,又岂是作为三阶特殊兵种天雄军的对手? 下一刻,飞廉异象猛地扑下,狰狞头角宛若流星之势,猛地刺入猛虎异象身躯之中。 原本已经凝实几分的猛虎异象,此时身形宛若水波一般晃动,再次变得虚浮起来。猛虎仰天发出一声悲鸣,身形逐渐消散一空。 夏军此时便宛若被人猛地掐住了脖子,声震四方,提振大军士气的暴喝之声立时停滞,面带错愕、惊骇地看向天空之上。 下一刻,呼啸之声传入耳中,箭雨袭至。 纵然夏军身穿全幅甲胄,但没有大军异象护持,此时面对着天雄军的羽箭,却是宛若未曾着甲一般。 羽箭如雨,纷纷落下,直接洞穿夏军重甲,深入血肉之中。冲锋的夏军,便在这血肉被穿透的噗嗤声之中,响起阵阵哀嚎惨叫,透过群山峭壁,回荡在四周,让人不由心生畏惧。 失了锐气,士气不再的夏军精锐,不再冲剑州关冲去,而是纷纷后撤。 夏军军阵之前,一名身形略显干瘦,面容锋锐坚毅,眼神尽显漠然冷意的中年将领,此时全幅甲胄在身,正为一众精锐亲兵、夏军将领所簇拥。 在他身后,写着“大夏左将军仇”字样的大纛伫立,随风而动。 仇天路,夏国当朝左将军,在夏国北境,乃是与德阳侯齐默并列的名将! 北境皆知,这德阳侯齐默,是兵家弟子出身,擅使奇计,用兵多弄险,常常孤军深入直击敌军要害。也便是因为如此,他当初才干得出亲自带兵,伏杀狄青的事情。 而仇天路,则是百家之中的法家出身。入军中效力,其治军路子,颇似云国征北将军程不识,以严苛军法整肃军纪,操练士卒。 眼看着前方夏军未闻军令,便开始后撤,仇天路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起来。 他缓缓抬起手中马鞭,环顾身边众将,冷声道: “本帅可是耳朵不顶用了?怎么就没有听到鸣金之声呢?” 一众将领闻言,心中一颤,齐齐低头不语。 仇天路闻言,冷哼一声,当即喝道: “不闻军令,便擅自后撤。领军将领,当以军律论处,斩首传示军中!余下将校,免除所有职务,以儆效尤!” 此前未在仇天路手下效力过的将领,此时皆是皱眉。而知道仇天路脾气秉性的将领,则是心中哀叹一声,默然不语。 这些兵将,冤吗? 未闻军令,便擅自后撤,的确触犯军法,算不得冤! 可那一众夏军精锐,是在云军箭雨之下损失惨重,士卒毫无战心,这才后撤,而非是为首将领退缩,主动下令后撤的。 若是其余将领领兵,顶了天也就表面追究为首将领的罪责,意思一下,让其戴罪立功就是了,何至于斩首传示? 治军严格无比,甚至到了过于苛刻的地步,这是仇天路一直以来为人所诟病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其身为北境名将,纵然战功赫赫,甚至比德阳侯齐默还要出众,却在军中众将明里暗里的反对之下,至今也未能获得一个爵位。 有将领忍不住,出声劝道: “左将军,斩首主将,怕是过于严苛了些吧……毕竟此战失利,多因剑州关地势险要,云军骁勇善战。若是这般处置,怕是对军中士气颇有影响的!” 战事失利就杀统兵将校,如此行事,军中必然人人畏战,还有哪个人敢主动请命上阵? 仇天路闻言,冷冷地看向说话的那名将领,道: “军法纵然严苛,但一直明示军中,将士们那个不清楚?如今既然违逆,便当军法处置!” 而此时,丢下了数百具尸体的一众夏军,正好溃败而回。 仇天路声音冷冽,漠然道: “拿下!” 仇天路身边的一众亲兵,当即暴喝一声,当即上前,将一众溃败而逃的将士压住,旋即大声宣布仇天路的军令。 为首的夏军将领,此时双眼睁大,惊骇地喊道: “大帅,末将知罪,还请宽恕一次。末将自请革除军职,前往……” 话未说完,仇天路亲兵扬起刀光,便闻“噗嗤”一声,鲜血流淌,大好的头颅咕噜噜滚落在地,圆睁着的双眼,透着不甘之色,正好死死盯着前方的仇天路。 仇天路神情淡漠,毫无异样,继续喝道: “传令各部,日夜不息,轮流强攻!” 此前领兵将校的人头尚且在前方不远处,一众将领如何敢反抗?纷纷低头,抱拳应是。 没人主动请命效死? 不重要!只要严苛军法,便无人胆敢违逆军命,人人皆只能效死! “还有,剑州关极为狭窄,关隘之上负责守卫的士卒,一次也不过两三百人,军阵难以展开。纵横门的诸位,还准备请出手吧!”仇天路继续开口道。 正如此前,程不识所猜想的一般,夏军没打算以人命强攻。 在开战之前,夏国便通过宫英纵,调集、准备了一众武学高手,想要借着剑州关关隘狭窄,云军军阵难以展开的缺点,一举攻破这道险要关隘。 此言一出,几名身穿劲装,气势深沉厚重的江湖众人,缓步出列。 为首那名江湖中人,此时却是微微摇头,断然拒绝道: “我等奉门主之命,助大军一臂之力,自当遵命……但如今云军骁勇精锐,弓弩强劲,我等上前,也不过徒送性命!还请左将军派兵消耗一番,待到时机成熟,我等自当出手。” 听到这话,仇天路却是眉头一皱,冷声道: “时机有没有成熟,是本帅说了算,而非你们!” 笑话,军中又非是没有高手。若是等到云军精疲力竭,箭矢消耗一空,又何须他们这些武林人士出手? 这些人口中,所谓的时机成熟,不过就是想要朝后拖一拖,让夏军消耗云军一番,以减少纵横门中高手的损失罢了! 为首的江湖中人,此时眉头一皱,不软不硬地顶了一句,道: “我等前来相助大军,是奉门主之命,而非是为左将军效力!” “尔等已经身在军中,竟然还以江湖人士自居?” 仇天路声音发冷,眼睛微眯,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深深地看着他们,语中的威胁之意,几乎没有掩盖的意思。 江湖中人少有拘束,除了他们纵横门门主宫英纵,还没有什么人能够让他们毕恭毕敬地听命。 此时仇天路如此威逼呵斥,为首之人心中更是不痛快,便想要出言驳斥,便被身后一名同伴拉了一把。 “别忘了门主的吩咐!” 听到这句话,纵然这几人心中再有不快,也只能强自憋住,低头咬牙道: “愿听左将军调遣!” 毕竟是武林中人,仇天路缺少约束的手段,也只能见好就收,神色微微缓和一些,转身就要离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纵横门为首的那名壮汉,却是难忍心中不快,有意想要给仇天路添堵,当即朗声道: “左将军!突厥时常入侵北境,烧杀抢掠,北境将士极为痛恨突厥人。又因为您的用兵有度,时常能够取得胜利,这才是让众将士能够忍受您那严苛军法的原因。” “但云国,可并非突厥!其亦是承袭中原仪制,亦是我大夏正式认可的皇帝尊位。您如今依旧如此治军,军中上下必然怨言载道,就不怕有人生出了投云之心?” 此言一出,众将脸色顿时一变。 作战不利要被军法处置,奋力作战说不定也要死在云军箭矢之下。左右都要死,投降云国,也未必不是一个路子! 但是好家伙,这话是能这么大庭广众说出来的吗? 此时仇天路离去的步伐微微一滞,扭头看向那名壮汉,右手紧握剑柄,眼中尽是毫无掩藏的杀机。 下一刻,先见剑光闪烁,方才听到长剑出鞘的龙吟声。 浩荡剑光,充斥在场所有人的视线之中。凌厉无匹的剑气扫来,还未靠近,便已经让众人面部刺痛。 纵横门为首的壮汉感受到来自仇天路的凛然杀机,心中猛地一惊,连忙就想要还手。可此时的他,却顿觉有肃杀凝重的军势,凝聚覆压而来,宛若罗网一般,将他浑身四肢束缚地动弹不得。 当剑光消散,众人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壮汉头顶发髻便已经被整齐地削去。剩余头发,无序地散落开来,壮汉整个人浑身冷汗,待在原地颤颤不已,狼狈到了极点。 也并非是壮汉怯懦,实在是生死一刹那之间有大恐怖,少有人能够坦然面对。 要不是仇天路长剑高抬了数寸,此时掉落在地的,可就不知是他的头发了! 仇天路乃是正经嫡传的法家弟子出身,身负法家学派之中最为高深的武学,在天地大变的背景之下,一身武功顺理成章地步入了九阶之境。 但就在刚刚,同为九阶高手的壮汉,在仇天路长剑挥出之时,便有肃杀军势凝聚覆压而下,宛若罗网一般,让他根本无力抗衡! 仇天路看着壮汉,脸上冷意更甚,强压下心中杀意,咬牙道: “这是动摇军心之言,按军法当斩!你乃江湖出身,不懂军纪,本帅可以绕过你一次。但若是再听到一次,便是你身死之时!” 仇天路若是壮汉口中,那只知以严苛法度、军律强压麾下将领之人,也绝不可能闯下当世名将的威名。 这些江湖中人,乃是宫英纵这些年来,以纵横门门主身份收服的人马。仇天路对他们,其实并没有太多的约束能力。 偏偏这些高阶武者,又是夏军能否快速拿下剑州关的关键所在。便是因为如此,仇天路这才强忍下心中杀意,手中长剑微微抬了一下。 此时的壮汉,连带着一众纵横门的高手,此时面对着威势凌厉的仇天路,都没有了刚刚的有恃无恐,皆是低头不敢看向他。 仇天路见状,冷声道: “都回去准备吧!” 听闻此言,在场众人方才如负释重地长舒了一口气,齐齐拱手行礼,口中道: “谨遵大帅(左将军)之命!” 众人散去,仇天路驻步原地,看着远处险要巍峨的剑州关,一甩披风,转身离去。 “派民夫去收拢战死将士的尸首,若有伤重未死者全力救治……还有那个将领,战册之上登记战死,抚恤加倍。家中若有年老父母、年幼子嗣,自我俸禄之中取银供养,份额照如此前。” 声音冷冽,依旧透着一股子淡漠。 亲兵统领却是习以为常,回道: “大帅无需特地嘱咐,属下都记得的!” ---------- “校尉,都探查清楚了,广元府城已经被夏军夺取。此时四万夏军,大部正屯兵剑州关前,强攻不休,战况正烈。” 听着广元府已经丢失了消息,几名将校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广元府已丢,夏军不用担心后路被扰,大部兵马可以直接驻守剑州关之前,而且还堵住了援军的去路。 便是姜维等部来到了这里,仅凭几百人马,也难以突破夏军重兵,前往剑州关支援! 可此时,相较于一众将校的沮丧为难,姜维却是微微松了一口气,点头道: “大帅手中仅有数万兵马,却要分驻两郡之地,难免兵力捉襟见肘,只能将兵马安排在各地要塞关隘之上。广元府此前就驻扎了数百人的兵马,守不住倒也正常。但只要剑州关不失,江阳郡便无恙!而剑州关之上,大帅亲手安排了三千天雄军驻守,有此精锐之师驻守,倒是不必担心夏军很快攻破!” 广元府丢失正常,毕竟此前只有数百兵马再次驻守。而一众将校,听到剑州关有三千天雄军驻守之后,脸色也不再那么难看了。 这些人,当初随姜维在吐蕃边境,是见过天雄军大发神威的。 剑州关险要至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天雄军强弓劲弩,堪称天下无双。两者相结合,纵然夏军再厉害,只怕也没有那么容易攻破剑州关。 而只要剑州关不失,江阳郡之中便无需担心。 一众将校沉吟一会儿,纷纷开口道: “可是校尉,夏军准备妥当,更有不少武林高手助阵,剑州关久守必失!我等,绝对不可坐视夏军进攻!” “是啊,校尉,咱们得想想办法!” “不如,咱们去断他们的粮道?如今夏军补给困难,若是咱们去捣捣乱,必可使夏军难以久攻!” “咱们补给也不多了,正好就食于敌,是个好主意!” 姜维想了想,却是摇头道: “夏军有备而来,兵力众多,只要封锁道路,再遣大部兵马护送粮草,让咱们无从下手,可就没有办法就食于敌了。到时候先被耗死的,就是咱们了!”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沉默了下来。 骑兵骚扰辎重部队,自然是好办法。但在这大部分道路旁都是悬崖峭壁的金牛道上,却是让他们难以放开手脚。 姜维皱着眉,沉吟许久之后,忽然眼睛一定,沉声道: “或许、有个法子可以试一试!” 众将校闻言,眼睛顿时放到了姜维身上。 姜维站直了身形,沉声道: “挑选二十精骑,随我身旁。其余人马,伐木为旗,拖曳树枝,于广宁府城之外掀起尘土,多起营帐,做大军来袭之状!” 此言一出,一众将校顿时一愣。 “校尉你这是,想要哄骗夏军回防?” 姜维点了点头,昂然道: “夏军急攻剑州关,若我大军来袭,必然后路断绝,四万兵马尽数折损于此。夏军将领,必然不敢赌这一手,要急忙调兵马回防广元府。到了那个时候,剑州关下没了重兵防守,我领二十精骑,或许能够冲入剑州关之中!” 一众将校,此时皆被姜维的话给惊住了。 到底是四万大军,便是大部兵马回防广元府,但也起码有数千兵马屯驻关下。 二十对几千?如此想法,除了姜维,其余人也只怕是没有这个胆子的! 看着一众将校有些错愕的神情,姜维继续道: “到时候就算事不可为,我单身匹马冲入剑州关,也未必不可!” 九阶高手在如今,虽然不能单骑破阵,但只要不直接冲击敌方军阵,倒也性命无恙,冲入剑州关想必不难。 而云军仪仗天险雄关,精锐天雄军驻守,唯一担心的不过是有夏国高手突袭,这才让姜维这个九阶高手前来支援。 只要他进入了剑州关,能够出手抵御夏国高手,这几百骑兵能不能来援,根本于大局无碍! 一众将校思索片刻,倒是也想明白了这一点,又都觉得这个计策成功率极大,当即下定了决心,齐齐起身拱手,沉声道: “听从校尉调遣!” 一声令下,八百骑兵当即动作起来。 伐木为旗,战马拖曳树枝,来回纵马,弄出了好大的一副阵仗。 广元府留守的夏军守将,本来就才收到了金牛道营寨被云军袭破的消息,正心中紧张之时,又见广宁府城外烟尘滚滚,有战马疾驰,动静极大。 这宛若数万云军兵马来袭的阵仗,顿时将夏军守将吓得魂飞魄散,急声道: “速速前往剑州关禀报大帅,有大部云军袭破金牛道营寨,进逼广元府。而今局势危险,请大帅速速处置!” “是!” ----------- 剑州关之下,正激战正酣。 两方战鼓齐鸣,声威震天,喊杀之声一昼夜都未曾停歇。 在仇天路严苛军法之下,夏军各部将领根本不敢怠慢,亲自领兵压阵。 夏军士卒在各营将领的驱使之下,纵然头顶之上羽箭纷纷如雨,也只能咬着牙,高举盾牌奋力冲杀。 守卫的云军更是不敢松懈,弓弦震动之声、弩机响起之声不绝于耳。 也不知这剑州关之中到底囤积了多少箭矢,自攻城始,箭雨便一刻未歇,更有滚木礌石不断落下,让一众夏军只能碰壁而还。 夏军分作数部,轮番强攻不休,可架不住云军占据地利。 剑州关关隘狭小,易守难攻,一次只需要数百士卒防守,便能够抵御夏军的强攻。三千天雄军,亦是分作了数部,轮流作战休息,根本不怵夏军。 激战一日夜,夏军除了多伤亡了三四千,却毫无寸进! 一众将领此时也忍不住感慨,这剑州关之险要,几乎不能以人力攻克。 仇天路脸色依旧冷漠,看着身边将领沮丧的神情,却是忽然发出了淡淡的笑声,让众将视线齐齐汇聚到仇天路的身上。 仇天路停下笑声,指着前方的剑州关,自信满满地道: “剑州关之上,这一日一夜之中射出的箭矢堪有数万支,如此严重的消耗,只怕剑州关之中囤积的箭矢已经快要耗尽了!你们看,相较于昨日,今日射出的箭矢已经稀疏三成有余。” 他刚刚说完,远处剑州关,恰又响起了一阵弓弦响动之声。 众将连忙循声望去,顿时惊奇地发现,云军所射出的箭矢,果然比此前稀疏太多了! 原本沮丧的众将,此时顿时精神一震,在建功立业的动力驱使之下,众将一改此前之态,齐齐出列,拱手道: “大帅,正是好时机,末将请求出战!” “末将亦愿为先锋!” “末将本部兵马修整完毕,请命出战,誓要夺得剑州关!” 仇天路摆了摆手,拒绝道: “大军强攻,伤亡太重……” 说到这里,他扭头看向一旁的纵横门中诸人,语带深意地道: “纵横门的诸位,你们认为,此时可是好时机啊?” 此前被仇天路当众立威,如今剑州关上云军箭矢消耗严重,也的确称得上恰是时机,所以一众纵横门中人,根本没有底气反对,只是低头应道; “听从左将军吩咐!” 仇天路眼中冷色散去一些,当即喝道: “好,既然如此,我大军强攻掩护,请诸位先登剑州关……” 话音未落,此时一旁却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禀报之音。 探马疾驰而来,飞身下马,急切道: “报大帅!大部云军自象州陇南而来,袭破我金牛道营寨,进逼广元府!局势危急,请大帅处置!” 第四十五章 马踏敌营 剑州关外,喊杀声不停,两方厮杀正酣,战况依旧残酷。 帅帐之中,仇天路神色凝重无比,面露沉吟犹豫。而一众此时未曾发起进攻的夏军将领,则聚集于此,静静地等候着仇天路的决断。 广元府守军派来通禀的士卒面色焦急,忍不住道: “还请大帅,速下决断啊!” 此言一出,帅帐之中,便有将领再也按奈不住,出列拱手道: “大帅,云军断绝金牛道,则广元府便是我军在江阳郡之中唯一一处城池,若是有失,则四万大军立时便有倾覆之灾啊!” “是啊大帅,我等如今,应该快快回援才是啊!” 此时的仇天路,眉头紧皱,沉默了许久,方才沉声道: “这云国大军,是自何处而来?就算云国的程不识有魄力放弃整个象州郡不要,进取象州的六万大军,难道会坐视云军后撤,而不衔尾追杀?” 为了拖住程不识的大部兵马,象州郡之中派去了整整六万大军。就算程不识放弃象州郡回援江阳郡,夏国兵马也不可能放云军从容回援的。 当即又有将领,出言道: “程不识乃云国名将,若是以疑兵之计拖延我象州郡大军,大部人马快速回援,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战争迷雾笼罩之下,若是为将者足够果决,很多操作都是可以试一试的。以少量兵马故布疑阵拖延敌军,古往今来的战争史之中,更是极为常见的事情。 “疑兵之计?尔等焉知广元府城之外的云军,不是疑兵之计?”仇天路沉声道。 仇天路到底是夏国之中久经沙场的名将,又岂是姜维轻易便能够糊弄过去的?此时的他,心中第一时间便有些怀疑,这广元府之外的云军方才是疑兵,就是为了逼大部夏军回援广元府。 此时的众将,却是纷纷劝谏道: “大帅此前在金牛道军寨布置两千余人马,又占据险要地利,就算云国援军前来,也给被挡于军寨之下才是。可如今军寨这般轻易被破,只怕也只有云国大军突袭,才能够办到了!” “此言有理……而且末将觉得,不管如何,四万大军安危系于一城,是万万不可有失啊!” “大帅,听到后方有大部云军来袭,我等将士便是如芒在背,何来士气继续强攻剑州关?” “请大帅三思吧!” “大帅!” 众将此时纷纷出列,一个个神情激动,极力劝说仇天路回援。 纵然仇天路的猜测很是合理,但架不住广元府如今,对于夏军实在是太过重要了! 只有守住广元府城,四万大军才能够拥有喘息之地,才能够就地征收粮草补给,才能够重新打通金牛道,避免全军覆灭的结局。 此事事关自身性命,一众将领自然多是持反对意见。 而看着皆持反对意见的众将领,仇天路张了张嘴,此时却是选择,没有以军令强压下去。 法家弟子出身的他,对于该如何运用“法”,却是了然于胸! 这国法军规,多以震慑为主,若是不顾其他,单纯以严酷法规惩治部众、百姓,引起所有人的不满之后,最终只使法度军规失去权威,彻底崩坏。 仇天路此前以严苛法度治军,看似冷漠无情,但也不过是他统领兵马,威慑部众的手段而已。 如此的统兵手段,其实大部分时候都很有用,能够快速树立其权威,统合军中上下,使得军中将校不敢怠慢战事。 但如果不是在北境面对突厥这样的敌人,将士们没有了国仇家恨的鞭策,这样的统兵手段也就会显露出其的局限之处了! 毕竟如此局面之下,很少有将领会选择相信,一个平日里军法严苛无比,冷漠不近人情的主帅,会将全军上下将士的性命放在第一位的。 看着帐中近乎全部的将领皆持反对意见,仇天路沉默了许久,幽幽叹息一声,终究是开口道: “传本帅令,锐锋营、虎翼营共计一万一千余众,驻守剑州关之下。其余各部,回援广元府……” 这一声叹息,并非是因为众将齐齐反对,使得自己主帅权威被损的不满。毕竟就如他此前身在北境一眼,只要能够带领麾下部众建立功业,军中权威便极为深厚。 此时他叹息的,是对无法一鼓作气攻破剑州关的惋叹。这一撤,或许四万大军得以保存,但只怕是再也无法攻入剑州关、江阳郡了…… 听到仇天路改变主意,一众将领这才神情一缓,拱手齐声道: “大帅英明!” 军令下达,又是事关大军后路,全军上下动作极快。 不过半日的功夫,大部夏军便已经拔营,连夜回援广元府。剑州关之下,此时仅剩下锐锋营、虎翼营等一万兵马,驻守防备。 剑州关之前的喊杀之声,竟然是数日来第一次消停下来。两边将士,头一次睡了一个安稳觉。 一直安静到深夜,到了常人最是犯困、最容易懈怠的时辰,山道两旁的密林之中,姜维忽然领着二十名精骑,自暗处而出。 众人驻马而立,看着不远处的夏军营寨,姜维眼神突然一亮,朗声道: “如今夏军得知后方有我大部兵马来袭,只怕军中上下军心不安。若此时我等夜袭劫营,急呼云军来攻,四处纵火,必然能够引起夏军骚乱恐慌……” 说到这里,姜维环顾身边众人,郑重道: “不知诸位,可敢随我夜袭夏营?” 二十骑,还冲击对面的夏军万余大军营。这话任谁说出来,都不由让旁人觉得,这人是不是疯了。 但此时的这二十精骑,本就都是骁勇精锐之辈。而且此前他们便在姜维麾下效力,知道姜维的本事。夏国四万大军,也被他们区区八百人耍得团团转,对姜维更是服气。 不过迟疑片刻之后,便有人当即应道: “皆听校尉您的!” “对,咱们都服您,您说劫营,咱们就劫营!” 姜维闻言,当即朗声道: “好,随我冲!” 话音刚落,姜维便顿时策马疾驰,一马当先朝夏军营地冲去。 众骑见姜维如此,心中紧张之情也顿时去了几分,顿时齐齐暴喝一声,朝前方夏营冲杀而去。 姜维领着这二十精骑冲杀而去,战场杀伐之气直冲天际,顿时引起天地异动,异象显化。 麒麟兽显化天空之上,身旁有血色箭矢异象盘旋环绕,军威更甚。虽只有这点人马,但弄起的声威阵仗,却毫不逊色于有千军万马齐至。 本就是这个最容易犯困的时辰,而夏军又是连续强攻剑州关数日都未曾好好休息,便是营寨附近的岗哨,此时都出于较为松懈的地步。 姜维自两侧的密林翻越而来,在不足一里之外的地方发起冲锋。 战马疾驰而过,甚至在夏军都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姜维等人便已经喊杀着冲入了营寨之中,四处纵火引起骚乱,口中还在急呼道: “杀啊!” “云军攻来了!云军攻来了!” “尔等大军已败,主帅已死,速速归降!” “败了,都败了,大家快逃啊!” 原本熟睡的夏军,顿时自睡梦之中惊醒。听到营中有人急呼,连忙慌张地冲出了营帐之外。 营地之中,无数被惊醒的夏军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冲了出来,便见天空之上有异象凝聚,远处喊杀之声传来,被燃起的营寨火光冲天,一片云军突袭,兵荒马乱的场景。 “云军,真的是云军!” “什么?大帅他们已经败了?” “快跑啊!” 有慌张的夏军惊呼着四处逃窜,带起身旁那大部分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士卒们跟着逃跑。 少数看清云军来袭人数不多的夏军将士,急切地呼喊着,想要约束慌乱的将士,但却被淹没在其余士卒的喊叫声之中。 姜维手持长枪,挥舞不断,枪劲挥散连连,四处夏军全无一合之敌,尽皆倒在其长枪之下。 二十精骑亦是敢死之辈,紧随姜维身后冲杀不断,对着慌张无比,甚至连甲胄武器都没来得及穿上的夏军大肆杀戮。 不过就二十精骑,此时还真的做出了夜袭大军,马踏夏营的壮举。一众云军精骑的脸上神色越发振奋,甚至逐渐变得狰狞起来,宛若眼前的万余夏军,皆是待宰羔羊一般! 夏军留守主将被惊醒,此时在亲兵的簇拥之下走出,看到营地之中如此乱像,又听到耳边的惊慌喊叫之声,脸色顿时一慌,连忙抓住旁边奔逃急呼的夏军士卒,高声喝问道: “哪里来的云军?还有是谁败了?” 被抓住的夏军士卒面色慌张无比,连忙道: “将军,大帅为云军击败,此时云军已经杀进来了,将军快跑吧!” 夏军主帅闻言,双眼顿时圆睁。 难道大帅他们,此时已经被云军击败了? 但转念又想到,大部兵马白日里刚刚拔营回援,就是真的败了,也不该这么快才是! 想到这里,主将猛地松开手下士卒,怒喝道: “云军在哪里?本将为何没有看到?祸乱军心!” 说到这里,主将猛地抽出腰间长刀,直接挥刀杀了这名夏军士卒,对着涌过来的一众夏军将领,高声喝道: “整顿各部兵马,再有祸乱军心者,直接斩杀!” “是!”簇拥而来的众将士,顿时齐齐应和一声。 姜维手中到底只有二十精骑,此时不过趁着夏军不备,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已。而此时夏军营寨之中已有高级将领出面,在整顿兵马。有了主心骨,原本纷乱无比的夏军军营,开始逐渐恢复秩序。 姜维此时敏锐地注意到夏军军营之中的变化,顿时反应了过来,口中急声喊道: “莫要恋战,莫要恋战!紧随我身后,冲出敌营!” 再不离开,只怕就要真的陷入夏军的包围之中了。 在姜维的带领之下,众骑当即醒转过来,紧随其身后朝剑州关方向冲去。 眼前兵马,到底是夏军精锐。经过此前的混乱,此时却是已经恢复了镇定。有夏军士卒见到姜维等人朝剑州关冲去,顿时急呼起来: “云军在这里!” 便有悍勇的军中高手这个时候站出来,欲要拦下众人,但却没一个能够挡下姜维的随手一枪。 夏军主将在亲兵的簇拥组织下登上高处,营寨之中四处燃起的火光,让他能够清楚地看到姜维一行人,正朝剑州关冲去。 看清云军不过这么少得可怜的人马,夏军主将如何还不知这是姜维的劫营之计? 看着自己这处处火光,慌乱一片,损失惨重的军营,夏军主帅气血攻心,双眼顿时涨红,牙齿紧咬,仰天怒吼道: “好大的胆子!传令调兵,拿下他们,一定给本将拿下!” 主将一声令下之下,众将士顿时齐齐高呼: “云军轻骑劫营,将军有令,尽数拿下!” 齐声高呼之声,传遍营寨之中,让原本慌乱的夏军,逐渐镇定下来。 而此时的姜维,却已经带着身后的精骑,冲出了夏军营寨之中,朝远处的剑州关闷头疾驰而去。 主帅仇天路治军如此严格,云军那么一点人马便使得营寨被破,损失如此惨重,若是再无法拿下姜维他们,夏军主将必要被追究罪责的! 看着远去的姜维等人,夏军主将顿时坐不住了,急呼道: “射箭,射死他们!决不能让他们逃走!” 下一刻,只听得“铮”的一声弓弦响动之声。 箭矢激射,如雨落下,却是落在了夏军营地之中,顿时响起一片哀嚎惨叫之声。 夏军主将一愣,猛地朝远处将剑州关望去。 却见关隘门不知何时打开,天雄军兵出剑州关,在临近夏军营地之处弓弩攒射,直直射入了营寨之中。 千余精锐云军,喊杀着朝夏营冲杀而来。 显然,这是剑州关云军见夏军营寨大乱,火光冲天,抓住时机出剑州关攻击夏军军寨。 看着袭来的云军,夏军主将顿时傻眼。 若是此前,千余兵马又何妨? 但如今,因为袭营,营寨之中依旧混乱,各部兵马各自为战,难以统属。而天雄军箭矢覆盖之下,精锐云军冲杀而来,这一场战败,已是难以挽回的事情了。 唯有尽快撤退,远离天雄军弓弩之下,方才能够减少损失! 想到这里,夏军主帅顿时懊恼悔恨地闭上了双眼,咬牙道: “传令,撤!” 第四十六章 三阶特殊兵种【无当飞军】 江阳郡的官道之上,一支万余人数的云国兵马,正快步前行。此时云军军容肃穆,行军之时毫无异动,整齐划一静默无声,尽显精锐士卒的肃杀之气。 大军中军之处,翊军将军赵云此时忍不住开口问道: “大人,咱们还需多久才能够赶到?” 而此时,这支兵马的统帅,当朝兵部职方司郎中、前军都督府断事官诸葛亮,听到赵云的话,微微回过神来,沉吟片刻,便沉声回道: “此地乃江阳郡德阳府,向东北方向行进百里,便是绵州,然后就是广元府。若是不出意外,再约有四五日,应该就能到了!” 赵云闻言,神色有些凝重,面露担忧之色地道: “还需四五日啊……我军自京城启程,一路之上行进不停,片刻不敢休息。但就算如此,也已经在路途之上花费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剑州关那边,当真无恙吗?” 四万夏军突然来袭,广元府大半已经沦陷敌手,征北将军程不识的大部兵马,则被夏军拖在了象州郡。剑州关只有数千兵马驻守,一旦被破,整个江阳郡将再无险可守! 诸葛亮闻言,却是微微摇头,沉声道: “前线未有消息,剑州关应当尚未有失……而且子龙有所不知,这剑州关险要至极,又有天雄军三千精锐驻守,夏军纵然有众多高手助阵夺城,一时也难以攻破,不需如此担心。” 听到这里,赵云这才稍稍心安下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不远处有战马疾驰而来的声音,还有人急呼道: “剑州关军报!” 声音传入赵云耳中,让他顿时一惊,朝远处望去。 便见一身材高大威武的年轻将领,口中高呼剑州关急报,纵马疾驰而来。 赵云远远看清那名年轻将领,眉头微微一皱,对着诸葛亮开口道: “是我军前锋校尉杨再兴……剑州关急报,他怎么会知道?难道、难道是剑州关被破了?” 【杨再兴,南宋抗金名将,随岳飞抗击金军,曾试图单枪匹马冲阵擒获金兀术,失败后仍能单骑而还。绍兴十年,杨再兴奉命探查敌情,与金人主力于小商桥相遇,杨再兴领兵作战,寡不敌众,中箭无数,奋战而亡。 武力97,文学51,智慧70,道德72,年龄21,统御78,政治53,魅力79,忠诚100,野心51】 杨再兴,是杨家通过杨玉环,向萧承举荐的人才…… 听到赵云的话,饶是足够镇定的诸葛亮,也忍不住心中一跳,连忙道: “快让他近前禀报!” “是!” 一声令下,中军队列顿时散开。杨再兴见状,当即快马来到二人面前,翻身下马,面带兴奋之色,拱手禀报道: “大人!将军!剑州关大捷,夜袭敌营,夏军损失惨重,狼狈撤回!” 本以为听到的是剑州关被破的消息,可万万没想到,杨再兴说的竟然是剑州关大捷! 诸葛亮连忙问道: “哪里来的消息,可能够确认?” “末将为大军前锋,正好遇到了剑州关派往京城报捷的信使,此消息也得到了绵州地方官府确认,千真万确!” “军报之中,征北将军麾下校尉姜维引兵驰援,让麾下八百部众在广元府府城之下虚张声势,迫使夏军主帅回援,然后其自领二十精骑,趁夜袭击夏营,夏军顿时乱做一团。剑州关守军适时出击,夏军损兵折将,只能无奈撤兵离去……” 听到这里,诸葛亮脸上凝重之色顿去,朗声笑道: “军报寥寥几语,却足见这姜维敏於军事,既有胆义。如此人物,但奏于陛下御前,为其请功!” 诸葛亮此前从未独立领兵过,但如今他既得当今陛下之信任,以江阳郡军事相托,他自然是日夜牵挂于心,生怕辜负萧承信任。 如今夏军退去,剑州关之危已解,让他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 赵云亦是露出了轻松之色,点头道: “全赖征北将军与其部众得力,这江阳郡之危总算是有惊无险啊!” 诸葛亮沉吟一会儿,眼中忽然一动,沉声道: “广元府城外,到底只是疑兵而已。夏军大部势力未损,对剑州关又是势在必得,必然还要兴兵进犯。我等援军虽至,但只不过确保剑州关不失而已!需得想个办法,将这股夏军彻底留下……” 此言一出,赵云顿时眼睛一亮,道: “大人,可是有什么想法?” 当初南盘江之战,安东将军杨大眼覆灭黎朝东路水师,一战威震天下。但赵云却是清楚,那一战,全是因眼前的诸葛亮出手,方才大获全胜! 此时听到诸葛亮自言,赵云毫无怀疑,只认为诸葛亮是又有了什么手段计策。 诸葛亮垂下眼眸,道: “此计甚险,若是此前我绝对不会动用。但有了陛下调拨而来的三千精锐,倒是有了几分把握,说不定可以一试!” 听到这里,赵云微微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周遭护卫中军的三千兵马。 这三千士卒,个个身着轻甲,背负弓箭、朴刀。腰间箭篓之中露出几支箭矢之上,闪烁着幽蓝色的寒芒,让人看着便是心中微微发毛。 而最引人瞩目的,还是他们身下骑着的,这云国特有的身形矮小,却耐力惊人的云国战马。 云国的精锐骑兵,不论是幽州突骑、关宁铁骑这种特殊兵种,再说是一般的骑兵,皆是采购自吐蕃、西域、天竺等地,再或是云国马场这些年来所改良的高大战马。 旁人第一眼看到这支兵马,心中只怕是会觉得,这是云国国内精锐匮乏,再无可调动的骑兵,只能临时拼凑一支兵马出来呢。 可但凡有些眼力的人,只要看着这三千士卒周身这精悍无比的气势,便知道这支兵马绝非是什么乌合之众,反而是难得一见的精锐! 【无当飞军,三级特殊兵种】 【士卒所需训练度——100】 【前置条件——金色训卡【星佑蜀汉】】 【所需装备——轻甲x军队数量x1、弓箭x军队数量x1、朴刀x军队数量x1、战马x军队数量x1】 【特性——号为飞军:作战之时士气+50%,根据战事类型,分别给予加成(山地作战之时速度+2,攻击+1,防守作战之时防御+2,血量+1,进攻作战之时攻击+1,移动+1)】 【属性——单兵战斗力:24,攻击:10,防御:3,血量:8,移动:3】 无当飞军,历史之上,蜀汉选南蛮蛮夷五部青壮充为兵马,号为飞军。这先入为主之下,便给人一固有印象,这无当飞军乃是精锐轻步兵,只擅山地奔袭的错觉。 但其实,无当飞军可谓是全能,既因为其构成,擅长山地奔袭。也因装备用甲胄、弓弩,精于防御作战。 甚至无当飞军之中,还装备有很大一部分的战马,亦有冲击敌阵、长途奔袭的能力,这才能够以“无当飞军”为名号! 诸葛亮看着帐中赵云、杨再兴二人,露出郑重之色,道: “如今剑州关不失,我亦有了胆气,敢稍稍弄险一番。所以我欲要施行之计策,若是稍有不慎,受命领兵之人便极有可能陷入死地。如此,你们二人可敢受命?” 这赵云、杨再兴二人胆气如何,自然是不用多说。 二人当即齐齐抱拳,沉声道: “请大人吩咐!” 诸葛亮眼中一动,沉声道: “我军到达绵州之后,我领大部兵马继续前往剑州坐镇,而你二人则领无当飞军,分兵自江油关北上……” 赵云、杨再兴二人此时听到诸葛亮的计策,眼中异彩连连。 若是功成,进攻江阳郡的四万夏军将彻底败亡,甚至可以兴兵直取兴元府,彻底夺取安顺郡! 二人连忙拱手,振奋道: “谨遵大人之命!” ----------- 夏国邵阳郡,武陵府大营。 为了彻底迷惑云国,牵制云国大部兵马,夏国朝堂是真的在武陵府这边,花费了极大的力气。 近十万兵马被抽调而来,驻防于此。无数的粮草物资军械,被源源不断地运来武陵府大营之中。 大营连绵数十里,旗帜飘扬。营中各处巡防兵马往来不休,戒备森严。喊杀操练之声。更是日夜不休,尽显沙场肃杀之气。 昔日的西南边军统帅,如今的前军校尉廖固,在自己的营帐之中,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不一会儿,他的营帐忽然被人掀开,走进了几个亲兵打扮之人。 看到来人,廖固脸色顿时一白,冷汗直冒。 只看他脸上此时的慌张无比的神情,便知来人的身份,显然绝非是什么亲兵! 廖固又是害怕紧张,又是警惕戒备地站起身来,看着来人,口中急声道: “我如今戴罪立功,只是一个校尉,连将军都不是,根本不知道朝廷高层是怎么谋划的!武陵府这边囤积粮草,甚至都将我自永州调来协防,我也只是如实上报而已……” 廖固此前,是在粘杆处的帮助之下,给他弄出了一场戴罪立功,保住永州的戏码,方才逃脱了朝廷的问罪。 从那之后,廖固便被迫上了云国粘杆处的船,就连身边的亲兵,都变成了粘杆处侍卫。 而此时,廖固之所以这般慌张失措,便是兴元府突然出兵攻打江阳、象州两郡的消息,传到了武陵府。 他此前曾经上报过粘杆处,说夏军下一步要自武陵府发起进攻。此时看到粘杆处侍卫前来,廖固第一反应便是前来向自己问罪,这才这般惊慌。 而走入帐中的粘杆处侍卫们,此时见到廖固这般模样,倒是微微一愣,旋即连忙解释道: “将军误会了,夏国朝堂有心隐瞒,各处皆有消息迷惑我大云,实在怪不到将军的身上!” 听到这话,廖固稍稍镇定下来,又打量了一众亲兵打扮模样的粘杆处侍卫,见他们身上的确没有什么杀意,这才放松了下来。 廖固迟疑片刻,连忙随手拿起案桌之上的书册,从其中翻出一张折好的纸张递到了粘杆处侍卫的面前,深呼吸一口气,道: “那、那这是我这段时间搜集来的军中情报,请代我呈于翊卫使大人面前!” 看着廖固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为首的粘杆处侍卫却是微微一笑,拱手行礼道: “我等今次前来,其实并非是为了这些事情……我等是来恭喜您的,京中密令已下,给了您尚虞备用处一等侍卫的身份,于剧孟翊卫使麾下效力!自此之后,我等便要恭称您一声大人了!” 廖固此时,脑袋发懵,愣在了原地。 尚舆备用处一等侍卫? 虽然廖固选择了与云国粘杆处合作,但他不过是为了逃脱罪责,保住身家性命而已。对于彻底投靠云国,他却是从来也没有想过……或者说,他此前一直在下意识地回避这件事! 见到廖固愣神的模样,为首的粘杆处侍卫却是眉头一动,语气莫名地道: “怎么,将军不愿接受任命?” 这粘杆处侍卫的语气并没有透露出什么威胁之意,但哪怕是这种淡淡的口吻,却也是让廖固心中一颤,讷讷地道: “不,绝不敢有此念啊!只是、只是一时心情激荡,所以这才微微愣神……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粘杆处侍卫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道: “将军、啊,不!以后没人的时候,还是称呼您为大人吧……大人能够这般想,那就是最好了。” 廖固心中茫然懊悔,但脸上却只能强行挤出一丝笑容。 此时的他,显然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为首的粘杆处侍卫毫不在意,继续道: “对了,上面已经下令了,要助大人在夏军之中出头……” 说到这里,为首的粘杆处侍卫眉头一挑,看向廖固,道: “若是再助大人力挽狂澜一次,不知能否重新升任高阶将领?” 廖固闻言,呼吸一滞,心头更是狂跳起来,结结巴巴地道: “若、若是再如此前一般,能够力挽狂澜,保住西南重镇,应当能升任封号将军衔。” “哦,那若是能够击败了我大云名将伍子胥大人,又能有什么奖赏?”粘杆处侍卫嘴角轻笑,声音低沉,仿佛宛若山精妖鬼发出的诱惑之声。 廖固咽了咽口水,强忍心中悸动。 伍子胥正是因为在容州一战之中,覆灭了由廖固统领的十几万西南边军,名震天下,成为世间名将。 若是廖固他之后能够重新“击败”伍子胥,不光能够一洗前耻,还能够使声威重振,闻名天下。甚至千百年之后,还能留下一段知耻而后勇的佳话呢! 想到在这里,廖固再也难抵诱惑,顺从地低下了头,沉声道: “若是当真如此,再想办法走动走动,或许一方主帅之位,也未必不能去想一想。到了那个时候,必定能够更好地为我大云陛下、翊卫使大人效力的……” 廖固此前,其实就出任过西南边军统帅,资历、身份其实是足够的!只是因为此前容州兵败,被问纠追责,这才被降为校尉职。 若是他能够在之后的战事之中力挽狂澜,“击败”云将伍子胥,重归一方主帅之位,并非是异想天开! 为首的粘杆处侍卫闻言,顿时露出了笑容,点头拍手道: “好!既然如此,我粘杆处便要助大人一臂之力了!” 第四十七章 水师之战与袭破陵州 云国中庆城,皇宫养心殿,一众文武齐聚于此。 兵部官员面带喜色,快步上前,对着萧承躬身行礼,道: “恭喜陛下,江阳郡剑州关捷报!征北将军麾下校尉姜维,与剑州关守军配合夜袭夏营,使来犯夏军损失惨重,被迫退回广元府。” 萧承合起手中东厂传递回来的详细军报,面带笑意地道: “剑州关不失,全赖剑州关守军奋勇,户部与兵部,一同拟个犒赏的章程呈上来,莫要让前线将士寒心。还有校尉姜维,此番有勇有谋,功勋卓著,当以擢拔!传朕之命,姜维加奉义将军号,依旧于前军都督府麾下效力!” 众臣闻言,皆是齐声赞呼陛下英明。 “自国内抽调的驰援兵马,共计七万余,如今皆已到达德江郡,于曲靖侯麾下效命。”兵部官员又道。 此前夏国为吸引注意力,故意在武陵府弄出大动静。云国朝廷便将石城郡、秀山郡的万余驻守兵马,外加上京营兵马,共计七万多人,调往伍子胥麾下节制。如今,这些兵马都已经抵达德江郡。 萧承闻言,却是沉声道: “夏军此前虽只为调动吸引我大云兵马,但武陵府之中调集而来的兵马、粮草物资,却也并非虚假,是以不可轻易动兵。武陵府战事,兵部暂时便不需过多关注!” 在武陵府,萧承可是还有一番布置呢。 听到这话,兵部官员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想到是当今陛下吩咐,也便应承了下来。 “河池郡武镶将军狄青,中军朝永州而动,前锋小败一场,暂时驻于永州新田县修整……” 萧承闻言,眉头一皱,沉声道: “原邕州大营兵威强盛,狄青统兵之能朕也知晓,为何初战便失利?” 狄青麾下兵马,原本是云国边军精华所在的邕州大营,前线数路兵马之中,其兵将最多、军械最全、最为精锐!而且以狄青的统兵之能,就算不能高歌猛进,最起码也不会有败绩才是。 兵部官员闻言,躬身回道: “前锋将校求胜心切,轻敌冒进,于永州阳明山为夏军设伏,伤亡兵马一千六百余,败退而归。” 萧承听到,微微冷哼一声,道: “轻敌冒进?派人前去申斥一番,让狄青好好管管一下麾下的将校!” 萧承顿了顿,又转头问道: “安东将军杨大眼部,可有战报传回?” “回陛下,安东将军领武里府水师进攻雷州,与雷州水师交战正酣。虽每日皆互有胜负,但战事愈发顺遂。” 萧承点了点头,又嘱咐道: “武里府水师,虽接管了昔日黎朝西路水师战舰,但到底刚刚建立,操练不足。进攻雷州,是为了拖延夏军注意力,不让其自雷州出兵袭击河池郡,顺便以实战操练水师。让杨大眼、郑和以稳字为先,徐徐图之,不需用急!” “是!”兵部官员当即躬身应道。 ------------ 广阔无垠的海面之上,战鼓之声、喊杀之声,响成一片。 两方战舰冲锋向前,相互交织一起,冲撞之势惊人,战舰顶着撞角,猛地击中敌方战舰,竟然直接将其转得粉身碎骨。 箭矢射出,甲板之上的水军将士倒下。巨大的拍杆落下,只听得“砰”的巨响,对面战舰应声而碎,左右翻动欲要倾覆,将其上的水师将士甩落江面。 无数水军将士跌落海面,鲜血将海面染成一片微红,可下一刻的一个浪花而来,又顿时将海面恢复成原本的颜色。 远处,众多战舰护卫着一艘高大的楼船,正远远地观看着战局。 夏国雷州水师主将站在楼船最顶端,看着远处的战场,双拳紧握,神情激动地道: “快,快下令前线战船后撤!” 此时前方战场之上,悬挂云龙旗帜的云国水师战舰顶着箭矢,直直冲入夏军战舰队列之中。铁制龙首撞角横冲直撞,威势难挡。 千料以上的船只,直接就被撞得碎裂开来。千料以上的大船,被这么一撞,也只能停滞在原地,立时便有悍勇的云军,跳至夏军船只之上,对着雷州水师将士奋力砍杀。 听到主将下令,一旁的夏军将领忍不住道: “将军,云军先以艨艟冲阵,速度奇快。前线兄弟们一时不查被缠住了。现在云军水师主力赶来,他们就是想撤,也已经撤不下来了……” 雷州水师主将闻言,哀叹道: “云国水师的战船,都是黎朝此前制造的新式船只,高大坚固。我军造船术不如黎朝,战船不及其坚固,便不该与云军近身搏斗的……完了!我雷州水师前锋的百余只战船,此战之后怕是少有能够逃回的……” 说话之时,前方战场之上,夏军战舰已经被冲得支零破碎,此战失利的局势,显然已经无可更改! “将军,云军水师战船虽高大坚固,但到底不过仅有百艘不到,兵力单薄。我等应该回去召集水师兵马,聚集主力与云军对战,以海量箭矢、投石器远攻,大势覆压,方可一改颓势!” 听着远处自己麾下将士落入水中发出的阵阵呼救之声,雷州水师主将面带不忍,有心命人救援。 但见云军战船还有继续冲杀上来的趋势,他不由仰天长叹一声,强忍心中悲痛,道: “撤,退守雷州!” “是!” 云军水师之中,郑和居中坐镇旗舰之上脸色沉着,身后各色旗帜翻飞。楼船、艨艟、走舸等各式战船游走穿插,全力剿杀着夏军。 杨大眼眼色苍白,精神萎靡,时不时地干呕一声,还需亲兵的搀扶方才能够站定,再无当初领军进发之时的威风八面。 这幅模样,显然是杨大眼晕船。这段时间在海上飘着,可是把他折磨地够呛! 此时看着远处那夏军楼船后撤,杨大眼有些着急,不顾难受,一把推开搀扶自己的亲兵,远远地指着前方离去的口传,对着郑和喊道: “快看、那船够大的,莫要让它跑了!” 郑和循声望去,亦是看到了夏军楼船,衡量一番之后,不由语带惋惜地道: “看架势,那应该是雷州水师旗舰……只可惜了,距离太远了,军中小船拦不住的,大船又追不上!” 听到这话,杨大眼忍不住一拍大腿,一副懊悔的模样。 郑和见状,倒是微微一笑,宽慰道: “此战,围杀了雷州水师前锋百余艘战船,相较于此前半月,顶多斩获三四艘船只的战事,已经足够了。安东将军,便莫要太操之过急了!” 杨大眼这人,向来很清楚自己的斤两,军中大小事务,向来都是交给有能力的人去办。 就比如现在的武里府水师,虽然名义上归他统属,但他却很少过问具体事务,几乎全由郑和处置。 郑和既然主张不追击敌军,杨大眼也便点头同意了下来,道: “好吧,听公公的……对了,速速派人回京报捷,让陛下也高兴高兴!” 郑和闻言,却是微微一笑,打断道: “哎,将军莫要着急,不妨稍等几日!夏军新败,为了求稳,必然召集雷州水师主力,欲要以大势相压,毕其功于一役……呵呵,到时候,说不定可以一块儿向京中报捷呢!” 听到这话,杨大眼眼中微微一亮,惊喜道: “这么说,咱们马上就不需要再在海上飘了?” 在海上的这大半个月,可是把杨大眼给难受坏了!此时听到郑和的话,第一时间不是向郑和询问原由,而是高兴于不需要再待在海上了。 “将军和您麾下将士,应该马上就要有建功立业的机会了!”郑和笑道。 “好!”杨大眼精神振奋地道。 -------- 自月余前云、夏两国再次开战以来,雷州水师终于迎来了损失最惨重的一次战役。 水师前锋百余船只、八千将士,逃回来的寥寥无几! 收到消息,由主将亲自带领前去救援的水师中军,却什么都没能够做,便略显狼狈地逃了回来。 如此憋屈屈辱,此时雷州水师上下所有将士,皆心有愤慨憋闷,请战之言不绝于耳,不少人皆欲要调转船头,与云军决一死战。 雷州水师主将心中亦是愤慨,但顾全大局的他,只能强压下军中请战之意,回归雷州。 而当中军水师一回到雷州,渡口码头处入眼便是一片凌乱。 码头之上,到处残存着刀痕血迹。水师物资堆积之处,此时被焚毁一空。 码头处停泊的船只,也不知被谁倒上火油点燃,大火升起滚滚黑烟,任由夏军将士正奋力地灭着火,却也无济于事。 雷州水师主将,只觉脑子一懵,愣住了许久,方才急忙走下船只,随手抓住一名夏军将士,面色狰狞,目次欲裂地吼道: “到底怎么回事?本将方才出去多久,为何就变成了这个模样?” 夏军将士慌张地道: “将军,此前雷州空虚,有打着横海将军旗号的云军水师趁虚而入,攻入雷州四处纵火作乱,这、这才弄得这个模样……” 听到这里,水师主将怒火冲心,当即咬牙恨声道: “欺人太甚……传令聚将,召集各处水师齐聚雷州,本将要与云军水师,倾力一战!” --------- 夏国邵阳郡永州治下,新田县。 此时的新田县,已然为云军所占据。城头之上树立起云国旗帜,精锐甲士往来巡查不停,一片肃杀气息。 原本的新田县县衙之气氛凝重至极,一众身穿甲胄的高级将领齐聚,个个埋头默然不语。 大堂之中,还有三名将领被除去了甲胄,仅着白色单衣,跪倒在地。 狄青面色漠然地扫视三人一眼,凝声道: “此前出兵,本帅三令五申,让你们不可轻敌大意。结果刚入永州境内,你们就给我打出了这么一场败仗?损兵千人,狼狈而回,甚至都传到了陛下圣前!” 这三人,便是此次领兵,为河池郡大军先锋的将领。也正是因为他们的轻敌冒进,导致云军刚入邵阳郡,便吃了不大不小的一个暗亏。 这些年来,云军征战诸国,向来纵横无敌,兵锋所指,锐不可当。邕州阳明山之败,已经算得上损失最严重的战事之一了。 此时狄青的言语之中,并无嘲弄之意。但军中将领多是要脸的,想到自己等人犯下的过错,三人皆是脸色涨红,满是羞愧之色,低头俯身道: “我等知罪,任凭大帅如何责罚,我等皆甘之如饴!” 狄青冷冷地看着三人,道: “本帅三令五申,尔等豪不放在心上,已经有违逆军令之嫌。若按军法,当斩!” 听到这话,大堂之中跪着的三名将领面带苦涩,认命地低下了头。 其余将领此时,也都不敢出言劝阻。 毕竟狄青当初初掌大军,便是用数十颗军中将领的人头,来树立起自己的威信。杀三名轻敌冒进,导致损兵折将的将领,如此顺理成章的事情,谁能劝?谁敢劝? 可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狄青又道: “但是!念尔等此前在军中效力,劳苦功高,又正值用人之际,当给与戴罪立功的机会。免你等死罪,革除军职,暂留军中效力,等战事平定之后,再衡定你等罪责!” 军中将领立功心切,多是因为此前攻伐河池郡之时,雷州水师横锁江面,使得大军一直未能寸进,毫无功绩。看着其他路兵马高歌猛进,难免心中憋闷。 这股情绪,狄青此前是有意引导的,便是希望战事重启之后,将士为了证明自己,会个个效死,奋勇争先。 所以这场败仗,狄青要承担一部分责任! 这三名将领的罪罚,已经足够警示众将。如今从宽处理,将更好地引导士气军心。军中将领此前隐约的,对狄青战法保守的不满,也将消去大半。 听到狄青所言,众将皆是一愣,旋即面露喜色,忙不迭地抱拳行礼,道: “大帅英明!” 三名本以为难逃一死的将领,此时更是神情激动,眼含热泪,咬牙振声道: “末将等谢大帅宽恕!” 狄青看着三人,忽然站起身来,一边整肃衣甲,一边开口道: “我军新败一场,夏军必放松警惕。本帅欲绕过阳明山,直取永州要地陵州。” 陵州,乃是永州南境重镇。 若是趁着夏军放松警惕,直接绕过阳明山拿下陵州,则永州南部大开,再无屏障。 可若是不能拿下阳明山夏军营寨便直接攻击陵州,大军后路便难以保证。一旦久攻不下,则有两面受敌之险。 这可谓,是一招险棋! 成则永州唾手可得,败则三千兵马损失惨重。 堂中众将闻言,皆是一副错愕惊讶的神色。 此前他们还嫌弃狄青用兵过于保守,当初进入河池郡的时候,便严命众将不许追击夏军,这才使得夏军从容退回邵阳郡,未有寸功建立。 而此时狄青竟然一反常态,说出如此激进的计划,还要亲自领军前往,实在是让他们有些反应不过来。 狄青束好了腰间宝刀,又环顾众将,眉头一动,沉声地道: “怎么,你们不过小败了一场,便开始畏惧夏军的骁勇精锐了?” 如此相激之言,正是一心要建立功绩,捍卫自己大云第一精锐的众将们,所不能忍受的。此言一出,众将纷纷出言请战道: “启禀大帅,末将愿往!” “大帅,末将斗胆请命!” 狄青看向此前刚刚败过一场的三名将领,问道道: “本帅现在,便给你们三人洗刷耻辱的机会,你们三人可愿?” 三人顿时神情激动,抢声道: “末将愿效死力!” 狄青戴好头上盔铠,道: “好,自你前锋营中挑选一千五百精锐,随本帅出发,直取陵州!” 使功不如使过,前锋营刚遇新败,上下将士心中皆有一口气,可堪一用! “是!”三人振奋道。 一声令下,云军大营随之运转。一千五百前锋营将士被挑选出来,并狄青直接统属的一千五百幽州突骑,共计三千兵马,仅带三日所需粮草,个个骑马行进,直接绕道直取陵州。 幽州突骑,乃是三阶特殊兵种,天下一等一的精锐存在。 而那挑选出来的一千五百将士,乃是常为大军先锋的前锋营出身,个个都称得上一句精锐。如今更是知耻后勇,个个咬牙死撑着,硬是凭着一口心气,竟然跟上了幽州突骑的行进速度。 如此急行军,不过一昼夜的功夫,三千士卒便已经在狄青的带领之下,径直绕过阳明山,来到了陵州之下。 此时也正如狄青所估计的一般,因为云军在阳明山下新败了一场,一直停在新田县整顿,陵州守军皆是放松了警惕。 作为永州最后一道屏障,如此重要之地,竟然还没有大军管控,城池之外也没有探马遍布。 当狄青领兵至此的时候,依稀可见城门处还有百姓进进出出。 狄青扭头看着身后将校,缓缓抽出了腰间宝刀,斜指前方,沉声道: “洗刷阳明山之辱,就在今日!” 一众出身前锋营的将校士卒,士气大振,吼道: “破城!破城!” “杀!” 下一刻,喊杀之声,响彻四周。凛然沙场肃杀之气,伴随着显化出来的滚滚狼烟直冲天际,大军异象随之而起。 滴血雄鹰展翅飞翔,啼鸣四方。更有身形略有虚幻,象征着前锋营的巨大犀牛异象相随,蹄声如雷,奔走之时迅疾刚猛,有一往无前之势。 直到此时,陵州守军方才发现了云军的动静,但显然已经为时已晚! 城门匆忙地关闭起来,但尚未来得及落锁,便听到“轰”的一声巨响,被沛然大力直接轰开。 幽州突骑一马当先,冲入城中。身后前锋营将士士气高昂,厚重无比军势覆压而来。 陵州城,破! 第四十八章 奇兵袭后路 夏国金陵城,皇宫谨身殿之中。 虞昭凌放下手中朱笔,又看了看一旁堆得高高的奏折,忍不住叹息一声。原本因为西南前线象州、江阳两郡战事颇为顺遂而得来的好心情,顿时一扫而空。 他张了张嘴,又看向殿中近前伺候的老太监四喜,带着一丝感慨地道: “大伴,世人皆向往皇位,但又有谁知道,这皇帝是当真不好当啊!国家每日政事,便让朕头疼不已,只能时时困守谨身殿之中……” 说到这里,虞昭凌拍了拍大腿,摇头苦笑道: “离了军中,久不骑马,这髀肉渐生的感觉,着实让朕感慨万千啊!” 四喜老太监闻言,微微躬身,接话道: “陛下,凡夫俗子只知皇帝之权势,哪里知道陛下肩负一国重担,天下数万万黎民皆系于一身,每日宵衣旰食的辛劳呢?” 或许是此时谨身殿之中仅有寥寥几名心腹太监,虞昭凌并无多少顾忌,情绪顿时低落下来,又长长地叹息一声,摇头道: “若是有的选,我还是愿意当我的岐王。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国事,全都丢给父皇,再或是四哥也行……” 这句语中,虞昭凌连自称都变了,显然是下意识地将心中想法说了出来。 四喜微微低头,不再接话。 晋王虞昭礼,乃是先皇定下的谋逆之子,虽尚留了一丝血脉于世,但宗室名册之中都已经除去了晋王一系的字辈、姓名。 如此敏感的人物,以老太监小心谨慎的性子,自然是不会多一句嘴的…… 虞昭凌也知道自己是有些失言了,顿时轻咳一声,话锋一转,道: “听闻云国皇帝在组建了名为内阁的机构,挑选朝中年轻精干的官员充任。而且内阁官员官阶皆不高,仅参议政务,助云皇处理国事。如此制度,既可减轻皇帝负担,又可培养朝中年轻官员,倒是值得借鉴。等朝中科举结束,朕也应该挑选人手来组建才是!” 虽然在云国手中屡次遭遇挫折,但以虞昭凌的性子,倒是也不会刻意避讳谈论云国的高明之处。 老太监闻言,连忙接话道: “陛下能够取云国朝堂制度之精华,去其糟粕。待陛下大刀阔斧,扫清朝中腐朽之后,以我大夏的深厚底蕴,云国又何足为虑?” 虞昭凌闻言,嘴角微微一笑。 显然,他亦是这般认为的。 只要朝中群臣振奋起来,不再相互党争而陷入图耗国力的困居,饶是云皇再英明雄武,也架不住云国国力、百姓人口、国中人才数量等等,都与大夏相差太远了! 就比如现在的西南局势,夏国纵然失去了西南四郡,实力大损,北境还有突厥虎视眈眈。但只要稍稍缓过一口气来,夏国便能够抽调、组建出足够的兵马屯守西南,逼着云国调动国内所有的兵力,倾力而战!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有太监匆匆跑进殿中,俯身一礼,急声道: “启奏陛下,一品绣衣指挥使冯处大人在外求见,有西南军情急报!” 明明此前金陵收到的消息,是西南局势一片大好。但不知为何,虞昭凌此时一听到西南军情急报,根本就没有往捷报上面联想,第一反应竟然是心中一突,隐隐有不安之感。 “快宣!” “是!” 片刻之后,脸色有些难看的冯处,快步走入殿中,对着虞昭凌俯身行礼,举起手中的奏折,急声道: “陛下,西南数地急报递来!江阳郡左将军仇天路部,为云军所阻挡,被拦于剑州关之下。” “象州郡之中,云国征北将军程不识用兵谨慎至极,集三万大军死守陇南,我大军不得寸进。” “邵阳郡,云国武镶将军狄青先败后胜,出奇兵突袭我永州南部屏障陵州,永州局势危急!” “还有雷州!此前云国水师与我雷州水师交战,互有胜负。但七日之前,云国水师主力与我雷州水师前锋相遇,仗着其战船高大坚固、速度奇快,猛攻我水师前锋,致使百余战船全军覆没。水师主力前去救援不及,还被云国水师横海营,趁雷州空虚之时劫掠、焚毁大营。” “一应消息,皆是我绣衣使快马送回。各地详细军报,也即日便达!” 接连四个坏消息砸下,原本逐渐好转的西南局势,此时为之一滞。 虞昭凌懵住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眉头紧皱,连忙追问道: “那武陵郡呢?” 与武陵郡夏军对峙的,乃是云将伍子胥统帅的大军。伍子胥当初一战覆灭西南十数万边军,虽是有诸多因素叠加导致的,但到底威名太甚,让夏国上下为之忌惮。 “天门府云军连连增兵,异动连连,但暂时还并未动兵。” 说到这里,或许是担心虞昭凌太过操心,冯处又道: “陛下,敬武将军孙乾芳用兵最是沉稳,纵云军挑衅连连,也只是专心加固防线,应该是不用担心的……” 虞昭凌沉吟了片刻,方才点了点头,道: “武陵府居于西南方向之中,只要永州、兴元府不失,云军想来也是不敢深入安顺、邵阳两郡之中的!” “如今最为紧要的,想来还是永州了!” 冯处闻言,沉声道: “是!云将狄青是云皇心腹出身,军中九阶高手。据说当初,还曾随云皇侵入我大夏国境之内。此人当初虽并未曾像伍子胥一般立下赫赫战功,但梧州之战中,德阳侯纵然有雷州水师相助,亦是没有讨到任何便宜,可见其统兵之能!” “如今狄青展露锋芒,永州之地,还请陛下早做准备才是!” 听到这里,虞昭凌顿觉头疼不已,扶额道: “云国国土、人口,皆不如我大夏广、众,可是为何,云皇就能够得如此之多的猛将,效力麾下?还有伍子胥,朕当初铲除西南将门,是否真的错了?” 冯处抿了抿嘴,低头沉声道: “还请陛下,早做准备!” 虞昭凌咬着牙,抬头道: “传令,自象州大军之中抽调两万兵马,调往左将军仇天路麾下,另外传朕的口谕,命其不惜代价,一定要将剑州关攻下!” “德阳侯齐默,亲往永州坐镇,准其便宜行事,抽调江南九郡地方郡兵协防,一定要死保永州不失!” “雷州水师不可轻启战端,令速调金陵水师前往雷州支援!” 冯保闻言,当即抱拳行礼,沉声道: “是!” ----- 江阳郡,剑州关之下。 但仇天路领着麾下兵马再次来到此地之时,远远便看到剑州关关隘之上,不知何时已经摆上了十数架床弩,闪着寒芒的巨大箭矢,一看便让人心中发憷。 仇天路一直以来阴沉着的脸,此时变得更为难看了起来。 关隘之上多出的战争利器床弩,其实并不仅仅代表着,想要攻克剑州关变得更难。而且还意味着,就在他们被云军疑兵骗回广元府的这段时间,云军物资已经被后方送了过来! 云军背靠江阳郡,而仇天路部所耗费的粮草物资,却要靠人力从兴元府艰难运来,两方路上消耗的,就完全不再同一个级别。 更别说,云国之内,日后还将会有源源不断的兵马前来。若是不能在短时间之内强行攻下,只怕便再无机会染指江阳郡了! 想到这里,仇天路眼神顿时一厉。 绝对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仇天路猛地回过头去,环顾身后众将。 一众将领感受到仇天路锐利的眼神扫视而来,又想起此前,就是他们竭力劝仇天路回援,一个个的顿时心中发虚,齐齐低下头不敢直视。 仇天路倒也没有趁机发作,只是冷声道: “下令全军,即刻造饭。申时一过,你等各领麾下兵马,轮番强攻剑州关,昼夜不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拿下剑州关!” 虽然此时的仇天路,对于还能否拿下剑州关,并无多少信心。但江阳郡事关西南局势,夏、云两国之间的大势,他不可能就这般轻易地离去! 众将此时不敢反驳,连忙齐齐抱拳应道: “末将遵命!” 仇天路挥退众将,抬头看着远处的剑州关,脸色沉重。 而此时,剑州关之上,诸葛亮手摇羽扇,在姜维的陪同之下,登上关隘之上,远远眺望着来袭的夏军。 “大人,夏军即将攻城,请您尽快回去吧!”姜维劝说道。 诸葛亮自觉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当即点了点头,刚要转身离去,便忽然脚步一顿,扭头看向姜维,沉声道: “伯约,夏军如今已有防备,夜袭之计已不可取,所以绝不可贸然出击!我另有安排,欲全歼眼前敌军,你万万不可打草惊蛇!” 诸葛亮之所以此时还要交代这么一句,只怕还是因为姜维此前率二十骑便敢冲击夏营,实在太过胆大了些。 夏军吃了亏,如今定有防备,此计绝不可再为! 姜维闻言,郑重地点了点头,道: “请大人放心,末将晓得的!” 诸葛亮如今奉萧承之命,主管江阳郡军务,姜维自然是要听从他的命令的。而且对于诸葛亮,姜维亦是莫名地很有好感,所以并不抵触他的命令。 只是此时的姜维,却是难忍心中好奇,道: “只是末将斗胆,不知大人欲要如何全歼来犯夏军?” 诸葛亮闻言,对着姜维轻声道: “分兵江油,沿阴平小道行军,兵锋直指兴元府,断来犯夏军后路!” 姜维闻言,眼神顿时一缩,震惊道: “阴平小道?可是,阴平道险要崎岖,途径的摩天岭,几乎全是悬崖峭壁,毫无道路,大军根本无法度过此地……夏军纵然困顿与剑州关之下,也从未想过自这里进军啊!” 诸葛亮闻言,手中羽扇微微挥动,点头道: “若是此前,我亦是不敢用此险计。但出京前,陛下命我统领的无当飞军,皆为南郡部族子民充任,于山地之中行走如常,为天下精锐,可助我行此事!” 姜维没有见过无当飞军,却是无法评判衡量。但他心中对诸葛亮莫名的信任,还是让他选择相信了诸葛亮的谋划。 “只盼,皆如大人所谋划的那般!”姜维沉声道。 ------ 而此时的阴平小道之上,山道宛若垂直的摩天岭山道之上,三千无当飞军舍弃了战马,仅着轻甲、带着长刀弓弩,在赵云、杨再兴的带领之下,翻越这让当地人避之不及,让历代兵家、将领只能无视阴平道存在的险要摩天岭。 赵云、杨再兴,皆是九阶武者,纵然在这很是勉强才能称得上山道的峭壁之上,亦是如履平地。 攀登之时,二人甚至还能够手持长枪挥舞不断,枪劲点出,在峭壁之上留下无数道枪痕,以供后续兵马借力攀登。 而无当飞军,亦是三阶兵种,有特性加持。如履平地达不到,但也并不是太过吃力。有了赵云、杨再兴二人在前方开道,行进速度甚至还不慢,勉强能够跟得上两人的步伐。 摩天岭只是山道险要,所以难以攀登,却也并非是什么高峰,一日的功夫,一众兵马便已经来到了山峰之上。 接下来下山的山道,却是没有了上山之时的艰难崎岖,坡度稍稍平缓了些。而这山峰之上,恰好还有处平台,可供将士修整。 站在山峰之上,一众疲惫至极的兵将,皆是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将军放心,今后这阴平道上,就没有这么难走的道路了!”寻来的向导,此时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地对着赵云道。 赵云点了点头,下意识地朝远处望去。 登临高处,极目远望,便见阴平小道之上依旧崎岖难行,但肉眼所及之处,也确实再无如摩天岭这般难行的道路。 身负诸葛亮重托,肩负剑州关守军是否能够全歼来犯夏军,彻底解除江阳郡之危的赵云,责任不可谓不重。一路以来,他皆是心事重重。 直到此时大军翻阅摩天岭,谋划已成大半,赵云此时脸色这才稍稍缓和,眼神越发坚定起来。 第四十九章 啊,真香! 海岸边,只见远处规模浩荡的船队驶来,白帆遮天蔽日,其上云龙旗帜飞扬猎猎作响,显示出来人的身份。 正是云国水师! 战船护卫着数量惊人的运兵船只,朝珠县码头驶来。码头之上,亦有留守的夏军士卒看到,连连惊呼示警。 珠县,为雷州治下之地。其西边临近当初黎朝割让给云国四州之中的钦州,北接河池郡,向东则卫戍着联系雷州与邵阳郡,物资粮草转运之地的椹川府。 在钦州、河池郡皆为云国所得之后,这珠县便成为了椹川府之前的唯一屏障! 如此紧要之地,在此前两国局势最为紧张之时,驻扎着上万夏军士卒。雷州水师,亦有数十艘战舰布置于此,以防备云军来袭。 只不过狄青部攻下河池郡之后,显然并没有将雷州作为主要征伐目标,只是留下偏师驻防之后,便率部移师桂州,兵锋直指西南防线重镇的永州。 夏国为了应对永州攻势,也不得以将珠县驻扎的人马抽调走大半。 而原本驻防于此的雷州水师,不久之前也为了与云国水师决战,召集主力汇聚雷州,在这里仅留下了十余艘百料战船防守。 数千士卒,十余艘战船。如此实力,平时防备钦州驻守的云国偏师、地方郡兵,还可一用。但在面对着倾力来袭的云国水师之时,便显得极为脆弱。 夏军士卒奔走狂呼,仓促应战。码头之中的战船刚刚扬帆,欲要出击,便是漫天的箭矢射来。 甚至云国战船之上,还有投石机投来灌满火油的瓦罐,砸在船只之上,火油沾染甲板之上。火箭随之攒射而来,码头的船只之上,“轰”地燃起了汹汹大火。 船上夏军哀嚎惨叫,绝大多数人只能选择跳入海中,方才保住了性命。 杨大眼站在船上,望着不远处的陆地,有些萎靡的双眼终于恢复了几分神采,带着满心地激动,他猛地抽出佩剑,斜指前方,口中暴喝道: “随本帅杀!” 令人振奋的军鼓之声随之响起,水师船只冲入珠县码头之中。 杨大眼身先士卒,领着身边的一众亲兵,竟然直接从甲板之上跳了下去,朝码头之上慌乱无比的夏军杀去。 一众云军士卒,此时为主帅杨大眼亲自带队冲杀所感染,更是受够了海上漂泊之苦,此时冲杀敌阵,更显悍勇凶厉。 留守夏军,根本没来得及形成足够的反抗,便被云军冲破了军阵,分割为凌散的队伍被包围起来,不过半日的功夫,便已经被彻底消灭。 雷州治下珠县,此时被云军彻底拿下! 杨大眼一甩披风,一指珠县东边椹川府方向,喝道: “大军疾行,速取椹川府,截断雷州与夏国陆路联系!” 众将闻言,当即振奋喝道: “遵命!” --- 四五十丈长、近二十丈宽、九桅十二帆的巨大宝船,横于海面之上。其上云龙旗帜遍插,随风飘扬,猎猎作响,威势骇人。 一众称得上庞然大物的高大战船,此时簇拥护卫着这艘宝船,便被衬得狭小无比,毫不显眼。 这艘宝船,赫然便是如今云国水师旗舰。 身穿全幅甲胄,面色黝黑的汪直,快步走上甲板之上,在郑和面前单膝跪倒,抱拳道: “末将横海校尉汪直,参见公公!” 郑和虽然只是宫中太监,但如今却奉萧承之命,掌管水师。汪直如今为横海校尉,归于水军统属,对郑和行下属之礼,倒是也不算违制。 看着眼前的汪直,郑和不由多看了两眼。 倒不是别的,只是眼前这校尉,却是与如今京中得陛下崇信,得以掌管东厂的大太监汪直同名。 撇去心中异样的心思,郑和轻咳一声,沉声道: “陛下下旨,欲灭雷州水师,特命横海校尉,暂归咱家麾下效力!” 说罢,郑和示意身边亲兵,拿出京中传来的密旨递到了汪直的手中。 历史上的汪直,乃是雄踞四海,自号徽王的大海盗。 本着人尽其用的想法,萧承循照大嘤私掠许可的旧例,给了他一队人马准他自行发展,还特意下旨让其余人不许节制。 这汪直倒是也够争气,仗着背靠武里府大营,兵甲战船不缺,出海仅短短半年的时间,便占据了数座海岛,在夏国沿海之地大肆招募渔民、盐丁,硬生生将他的横海营发展出了三四千的人马。 甚至之前还和郑和打了一波配合,趁着雷州空虚之际直袭雷州大营,焚毁了物资无数。 而今,云国水师与雷州水师决战在即,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萧承便特地下令汪直,暂时归入郑和麾下效力。 看着当今陛下的密旨,汪直毫不迟疑地俯身行礼,道: “末将,谨听公公调遣!” 郑和微微点头,沉声道: “安东将军已领兵三万,自海上进军,出其不意地攻下了雷州要地珠县,直逼邵阳郡椹川府。此地一旦被我军攻下,雷州便与夏国境内隔绝陆路,雷州水师所需军械物资,皆需自海路运输。” “横海校尉盘踞海上岛屿,横海营士卒熟知海路,来去轻松自如。咱家要你,对夏国辎重船队大肆劫掠,以助我水师主力攻取雷州,覆灭雷州水师!” 汪直闻言,眼中顿时一亮。 如今他的横海营,麾下人数不少,但多是为利聚集而来之人。让他们劫掠商船,自然是问题不大。但若是领他们迎战夏国水师主力,只怕便没有多少人愿意效死力了! 本来还隐隐为此担忧的汪直,在听到郑和让自己劫掠夏国辎重船只之时,终于是暗自舒了一口气,连忙抱拳行礼,朗声应道: “请公公放心,末将必竭尽全力,报陛下知遇之恩!” 郑和微微点头,抬头环顾四周,看着四周簇拥着的高大战船,以及甲板之上聚集的众将,顿时心中豪气顿生,朗声道: “还望诸位效死竭力,覆灭夏军,直据雷州。建功立业,威扬四海。” 众将齐齐抱拳,昂然应是,振奋之声,于碧海蓝天之上回荡。 --------- 德江郡,天门府。 军帐绵延十数里,旗帜飞扬,偌大的营寨盘横天门府之中。操练喊杀之声,传遍四周,让一旁窥觊探视的夏军暗探,只觉心惊肉跳。 伍子胥照例亲自巡视军营一圈之后,方才领着一众亲兵,返回自己的帅帐之中。 而此时帅帐之中,已有数名将领静候其中。 看到伍子胥走入帐中,连忙拱手行礼,道: “见过侯爷!” 伍子胥微微点头,沉声道: “战况如何?” 几名将领闻言,当即一个接一个地回禀道: “末将领兵攻向夏国慈利县,一路之上攻破夏军红竹山营地,拔除黄龙观、三望坡两处军寨。直至慈利县城郊之外,方才领兵折返而归。” “末将奉侯爷之命,自荆竹山军寨出兵,领三千骑兵,一路之上拔牛儿尖、云雾山夏军营地,进逼金凤山,遥望武陵府府城,引得守城夏军严阵以待,尽数动员之后,便即刻退兵回营。” “我部兵马向武陵府桃园县进军,大军围城,待夏军援军来袭之后,以逸待劳,连破夏国三路援军,共计一万多人呢,毙敌千余,大胜而归!” “……” 自从国内援军到达之后,伍子胥麾下有兵马九万众,可遣用的兵将众多,甚至已经可以做到分兵数路,齐攻武陵府的战事安排了! 帐中的这数名将领,便皆是奉伍子胥之命,引兵前往武陵府。 但奇怪的是,这数路兵马,要么是无心交战,待夏军严阵以待之后便立即后撤。要么就是不强攻夏军要地重镇,反而对着四处前来支援的夏国援军动手。 此时亦有将领难忍心中困惑,迟疑一会儿,才拱手道: “敢问侯爷,今日桃源县守军崩溃在即,出城死战之时,为何侯爷要急令我等后撤,而不是强攻而下呢?” 听到手下将领的疑惑,伍子胥沉声道: “桃源县虽是武陵府南方屏障,但若从此进攻武陵府,之间却还有数条大河相隔。夏军可凭此护卫武陵府南境不失,但我军拿下,却于大局并无太多益处!鸡肋也,食之无用弃之可惜,何必徒耗将士性命夺取?” 伍子胥如今已经是威震天下的名将了,威名正盛,一众将领对他多是服气的,但对于颁布下来的军令,还多有不解。 此时见伍子胥愿意向麾下将领解答自己的用意,众将顿时生出了讨教之心,小心翼翼地继续问道: “那敢问侯爷,我军如今遇到夏军的小寨小城,便领兵袭破。而若是遇到夏军守卫森严的军寨要地,便要立时后撤,且要大张旗鼓,做强袭武陵府府城,引得夏军惊诧连连,惶惶不可终日,又是为何?” “此疲敌之计!待时机成熟,便是出兵之日。”伍子胥言简意赅地道。 众将闻言,顿时恍然大悟,对着帅位之上的伍子胥,露出了崇敬之色。 伍子胥注意到众将崇敬的眼神,心头微微发虚,忍不住轻咳一声。 ----- 夏国武陵府治下,桃源县。 武陵府的境内之中,大小河流众多。而这桃源县之中,则是体现得最为明显!城池依靠沅江建立,城池两面靠近河流,极大地降低了防守所需的士卒。 最关键的是,在桃源县境内,还有沅江支流形成的许多小河小湖遍布,极不利于大军展开。 甚至就算桃源县失守,在县城东边的沅江之中,还有一处江心洲,可供残兵退守,凭借沅江之力拖住敌军,可谓是得天独厚。 也便是因为如此,此地便成了夏军武陵府南境最为紧要之地。 而此时,桃源县县城之中,一众将士正在欢呼庆贺,为自己等人击退云军而欣喜若狂。 嗯,没错! 来袭的云军兵马,虽然是被伍子胥急令召回,但在桃源县守军眼中,却是他们守城将士奋勇不畏死,在最危急时刻竟然敢出城死战,这才逼退了云军。 一众军中将领,此时围着最中间的廖固,齐齐抱拳俯身一礼,感激地道: “今日若非廖校尉,在关键之时领兵出城死战。只怕我等,或是被云军所杀,或被云军俘虏受辱!” “校尉之悍勇,我等钦佩不已!代全军将士,多谢校尉!” “此前我等听闻谣言,对校尉多有怠慢之处。不曾想今日校尉却是不计前嫌,实在是让我等羞愧难当啊!” “今日得见校尉之凶悍忠勇,方知世间愚夫之言不可尽信啊。” 廖固连忙摆手,谦声道: “我本是戴罪之人,幸得陛下怜我苦劳,不曾追究,命我阵前效命,我自然是要誓死效力,不负陛下圣恩的!” “哎,校尉何必如此!昔日容州之战,难道不是已有定论了吗?云军仗着大军气运异象,使我军士气低落,军心不再,可谓是胜之不武了!” “就是,就是!校尉当初能够在云军攻势之下,坚守容州城十数日而保证麾下士卒不散,已经堪称是天下名将了!” 廖固被众将围在中间,各种或是真心、或是假意的恭维之言穿入耳中,顿觉心中酥酥麻麻,舒畅得不行。 此前廖固,背负着一战尽殁西南边军精锐的名声,让他在军中名声几乎臭不可闻。 更有一些将领,是抱着踩一踩这位,昔日的军中大帅的阴暗想法,甚至当着他的面,毫不避讳地说出蔑视戏谑之言的。 这般被众人围着恭维的事情,他已经许久都没有体会到了。 想到这里,廖固微微睁开双眼,下意识地朝旁边望去。 便见数名亲兵打扮的粘杆处侍卫,此时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廖固。 今日廖固能够在危急时刻,领兵出城,显然就是受了粘杆处的指引。再加上伍子胥的配合之下,这么一份击退云军,守卫城池的功劳,就这么落在了廖固的头上。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闻外边,忽然响起了急促的马蹄之声。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数名精锐甲士,手持令旗,快马进入营中,当着众将士的面,朗声喝道: “校尉廖固奋勇杀敌,击退云军,卫戍城池,于国有功。奉敬武将军之令,复升立义将军,节制桃园县兵马,抵御云军!” 营中众将士安静了片刻之后,方才齐齐拱手应是,然后扭头对着廖固露出笑容,连声恭贺。 “恭喜将军,今日重复将军之位!” 廖固强忍心中喜意,连忙俯身接令。 甭管此前入粘杆处效力,心中是多么地不愿意,但此时他的心中,只是默默地道了句:真香! 第五十章 象州郡,陇南府治下,一处名为西固的小城池。 西固县城就在陇南府府城之西,距离云、夏两军,当下交战争夺之处并不算遥远。但就是因为有大军驻守的陇南府府城挡在了前面,是以此处城池,一直未遭战火侵袭。 城中百姓依旧如同往常一般劳动做工,守城士卒略有散乱,毫无戒备之心。无论怎么看,都一点没有临近战事的迹象。 而就在这个时候,城墙之上一直略有懒散之色的守城士卒,忽然望着远处扬起的尘土,眼神微微一眯,下意识地对着身旁袍泽问道: “那是什么?” 几名士卒闻言,顺着那人的视线朝远处望去。 便见远处尘土飞扬,似有千军万马行进而来。侧耳去听,还能够听到大军行进的步伐之声。 众人愣住了片刻,忽然便听到有人惊慌无比地问道: “是不是夏军绕道而来,欲要击我大军后路?” 那名将士本是有询问他人的意思,但奈何一众将士此时见如此动静,心中惴惴不安,本就有如惊弓之鸟。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失了分寸,惊呼道: “什么,夏军来袭?” “夏军杀来了?” “夏军杀来了!不行,快跑!” 顿时之间,城墙之上的士卒一片大乱。 有人颤颤巍巍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有人惊呼着开始鼓动身边人一同逃跑,一片纷乱之像。 如今陇南府战况激烈,征北将军程不识手下共就三、四万的人马,却要与夏军六万精锐鏖战,兵力紧张至极。 所以像西固县这样并非战略要地的城池,自然不可能安排精锐云军守卫! 眼前这些士卒,其实就是此前象州郡驱逐夏国地方官府,乡民自治之时,为维护郡中秩序法度,而组织起来的民兵。 这些人未经裁撤老弱,也未曾长久地操练过,是比云国的地方郡兵还要不如的存在。往日维护秩序尚且还行,但若是打仗,那还是莫要想了! 如此动静,自然是惊动了守城校尉。 连忙赶来的校尉,便看到眼前这一副纷乱的场景,眼中顿时露出了冷色。 二话不说,他拔出腰间佩刀一劈,只听得“噗嗤”一声,一名鼓动他人逃跑的士卒,顿时话语一滞,胸口鲜血直流地倒在了地上。 “惑乱军心者,死!”校尉双眼锐利,满含杀机,冷冷地环顾众人道。 城墙之上,一众士卒顿时心中一寒,下意识地愣在了原地。 兵力紧张,程不识难以安排麾下精锐驻守地方。但为了保证大云对象州郡这个新附地盘各州县的控制,他还是在每个地方都安排了一些云军,以执掌、节制这些地方兵马。 此时跟随着守军校尉一同而来的数十名士卒,虽然甲胄兵器与其余士卒并没有什么差距,但个个却都是浑身气势肃杀,双眼锐利异常,让人不敢直视。任谁一看,也能够看出这些人与其余守城士卒的不同! “即刻关闭城门,整顿兵马戒备。并遣快马,回禀大帅西故县军情!” “是!” 在校尉身后,数十名精锐的云军士卒,当即上前,开始整顿起城墙之上的秩序,关闭城门,准备迎敌。 有了人在整顿秩序,城墙之上便不再如此前那般混乱。但随着远处兵马越来越近,城墙之上的气氛,也便越来越紧张凝重。 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指着前方的兵马,惊呼道: “校尉你看,那好像是咱们的兵马……” 守军校尉闻言,顿时一愣,连忙朝远处望去。 此前那支兵马,被行进之间扬起的尘土所笼罩着,旗帜、甲胄都显得朦朦胧胧地,看不清楚。 但此时,随着这支兵马越来越靠近西固县,大军之中的云龙旗帜,还有云国制有的兵甲,都变得逐渐清晰了起来。 一眼望去,赫然就是云国的兵马啊! 守军校尉愣住了一会,方才如负释重地舒了一口气,喃喃道: “我就说嘛,夏军除非是飞过去,要不然怎么可能出现在我西固县以西南方向呢……不过好奇怪啊,咱们西南方向,还有什么我军兵马留守吗?” 一旁的云军闻言,忍不住道: “或许,是大帅此前为了防备吐蕃安排的兵马。如今前线局势紧张,这才调回来呢!” 守城校尉点了点头,沉吟一会儿道: “先派人前去问问,验证一下对方的令符军旗。但也让手下人也别松懈,继续准备礌石滚木箭矢,以防万一!” “是!” 片刻之后,西固县城墙之上,便有几个吊篮而下。几名士卒跳下吊篮,齐齐朝远处那支兵马的方向奔去。 过了一会儿,应当是信使见到了对面兵马的主将。那支行进而来的兵马,就在西固县数里之外停下了步伐。 又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此前被派去对面军中的几名士卒,快步跑了回来。 几名士卒回到守军校尉面前,捧着一枚虎头小银印,回道: “校尉,问清楚了,的确是咱们的兵马!翊军将军赵云,奉兵部职方司郎中诸葛大人令,领军绕道阴平前来。人困马乏之下,欲来我西固县城修整一日。他们军令在身,具体不便透露,只好以一方将军银印,来证明身份!” 守军校尉闻言,顿时一愣,震惊地道: “自阴平道而来?真的假的?” 阴平道之险要,实非一般人能够翻阅的,大军自此行进,更是从未有人想过。此时听到对面大军是自阴平道而来,他自然是露出了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守军校尉连忙接过手下带来的虎头银印,翻过来一看,便见银印之上,刻以“翊军将军”四字,赫然便是云国封号将军,才能够佩带的虎头银印。 “竟然是真的?”守军校尉不敢置信地自语了一句。 翊军将军赵云,此前曾单枪匹马冲入黎朝武里府大营,最终未动一兵一卒,便诈得黎朝西路水师放弃抵抗。如此威名,纵然是在这西南象州郡大军之中,亦是有所耳闻。 看着手中的银印,守军校尉当即不再犹豫,对着手下朗声道: “开城门,迎我大军!令派人请示县令,请调县衙库房粮草以供军用。待日后上报大营,以金银、物资偿还!” “是!” ----- 陇南府,大军军营之中。 程不识看着西固县送来的具体军报,以及赵云派人送来的密函书信,饶是他性子再沉稳,此时也不由得露出一丝震惊之色。 看着帐中站着的那名风尘仆仆,满脸难掩倦态的无当飞军将领,程不识忍不住道: “阴平小道,崎岖难行,唯有当地山民、修为高深的武者,方才敢从那边行进。你等、究竟是如何翻越而来?” 帐中站着的这名无当飞军将领,身形略显矮小,肤色黝黑,操着一口南郡部族子民特有口音的官话,昂然道: “回征北将军,我无当飞军,乃是陛下自南郡各部族子民之中,挑选出来,精心操练的精锐,皆擅山地奔袭,钦赐‘飞军’为号!” 程不识闻言,了然地点了点头,沉声道: “诸葛大人之奇策,我已知晓。夏军对我陇南方向布下重兵防守,便是为了守住江阳郡夏军后路。你部于西固县修整完毕之后,若是能够自阴平绕道广元府以北,趁夏军精锐尽出之际拿下兴元府,那夏军将再无力惊扰我象州、江阳二郡!” 说罢,程不识当即朗声喝道: “传令!” 帐中一众将领、军中文官,此时皆是齐齐躬身抱拳行礼,等候程不识吩咐。 “翊军将军部,所缺一应物资、战马、甲胄、弓弩,兵刃,皆自营中调拨补齐,尽快送完西固县!” 阴平小道崎岖难行,为了翻越前来,无当飞军舍弃了战马,路途之上也因道路难行而丢下了不少甲胄兵刃。 所幸程不识营中,各式物资积攒众多,象州之地,更是不缺战马,足以补全赵云部所缺的一应物资。 “是!”军需官当即应道。 程不识顿了顿,又朗声道: “本帅记得,姜维此前带领的八百骑兵,如今尚在金牛道附近徘徊。传令,暂拨于翊军将军麾下听命!” 说到这里,程不识看向那名南郡部族出身的将领,摇头道: “六万夏军压来,本帅兵力不足,陇南府压力不小,所以现下本帅能做的,也便只有这些了!” 将领闻言,却是面带感激,连忙拱手道: “末将待翊军将军、众多袍泽,多谢征北将军出手相助!” ------ 陇南府大营距离这西固县很近,不过大半日的路程。 而在程不识亲自交代之下,军中更是不敢怠慢,一应马匹、物资、军械,皆是连夜运往西固县,终于是赶在了第二日,赵云部拔营进发之前及时送到。 好好地修整了一日,又补充了所缺的一应战马兵甲,三千无当飞军士气更甚。在赵云的带领之下,再次借由阴平小道,朝广元府以北的夏国兴元府进发。 阴平道依旧崎岖难行,但相较于此前那摩天岭,已经是好上了不知道多少。 一路之上,赵云忍住了往日那份爱惜士卒之心,强令急行军,花费了六天时间,连破夏军七路辎重部队,径直来到了兴元府阳平关之下。 阳平关,作为如今夏军西南防线之上,最难攻取的要塞,此地右踞陈仓、金牛二道道口,左拱云雾百丈,旁有诸水襟带包络于其间,可谓极天下之至险。 只需拿下了此处,侵入西南的十万夏军精锐,立时便有倾覆之难。而且夏国所依仗的西南防线,也将彻底崩溃! 望着眼前高耸的阳平关城墙,以及其上肉眼可见神情慌张,错愕惊骇的夏军,赵云眼神更显锐利。 扫视身后杀气凛然的一众士卒,赵云长枪斜指,冷喝道: “杀!” “杀!”暴喝之声,旋即响起。 冲天杀气滚滚而起,顿时引得天地之间隐隐震颤。 异象凝聚,有血色光辉冲天而起。霎时乌云笼盖,顿时有风雨欲来之势。宛若雷鸣的吼叫声之中,一只身似牛形,头顶无角,唯有一蹄的异兽显化,伴随着日月光辉,闪耀夺目。 夔牛异兽,凝聚! 此时阳平关之上,一众卫戍的夏军,望着突然攻来的云军,浑身震颤,满脸畏惧之色。 “云军来了?前线大军败了!前线大军败了!” 士卒之中,不知谁忽然发出了急促的呼喊之声。然后立时之间,军中各处齐齐响起高呼,皆称云军来袭,前线大军已败这类言论。 顿时,夏军士气便为之动摇。 云军如今兵力捉襟见肘,但夏国这边,显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尤其是出兵十万,分袭两郡的安顺郡,其中兵力更是不足。 而今驻守在阳平关之上的夏军将士,其实都是夏国招降的郝元化的昔日部下起义军! 这些起义军不过乘势而起,若论士卒精锐程度,也顶了天与夏国地方郡兵相媲美,甚至当初夏军精锐没有进驻之时,姜维领着几百人,就差点将阳平关强攻下。 本就战力不及云军的这些兵马,此时为谣言所动,士气不再,军心不稳,更是难以抵御。无当飞军不过一轮箭雨,便让这些士卒为之大乱,甚至相互之间推搡,还发生了踩踏之事。 此前归顺夏国,被封爵位的郝元化,此时领着亲兵,匆匆赶至城墙之上。听着四周响起的“前线大军败了”的高呼,双眼一瞪,顿时怒吼道: “不许喊!不许喊……妈的,军中定有云国奸细,扰我军心!再有高呼者,斩!” 郝元化到底也是曾经乘势而起的豪杰,此时听着四周很有默契,一起传来的高呼之声,顿时明白了,定然是云国的粘杆处、东厂在暗中捣乱。 郝元化下令身边亲卫出动,斩杀扰乱军心之人,想要暂时稳住军心、士气。 但只可惜,他出现之时,便已经晚了! 杨再兴抓起一杆长枪奋力抛出,长枪去势迅疾,宛若流星划破天空,只听得“砰”的一声炸裂之声,便直直钉在城墙之上。 杨再兴再次随手抓过一把长枪,脚下狠踏,身形暴起,在长枪之上猛地借力,在一众夏军骇人的目光之中,直接跳上了足有二十多丈高的阳平关城墙之上。 “拦住他!快拦住他!”郝元化连忙急呼道。 守关夏军之中,亦有忠勇之辈。此时看着杨再兴独自跳上城墙,当即围杀了上去。 杨再兴狞笑一声,正欲出手,便忽有一道暴喝之声,响彻战场之上! “逆鳞狂龙啸!” 白色雾气萦绕而上,为之凝聚,化作白色狂龙,咆哮而来。 一众夏军士卒还没反应过来,便顿时身形被振飞出去。 此时,远在中庆城的萧承,金手指面板忽然浮现眼前。 【翊军将军赵云,发动专属技能:逆鳞狂龙啸,对敌军攻击x4】 第五十一章 专属武将技能,与紫色训卡【兵家】 【翊军将军赵云,发动专属技能:逆鳞狂龙啸,对敌军攻击x4】 【无当飞军,三级特殊兵种】 【士卒所需训练度——100】 【前置条件——金色训卡【星佑蜀汉】】 【所需装备——轻甲x军队数量x1……】 【特性——号为飞军:作战之时士气+50%,根据战事类型,分别给予加成(山地作战之时速度+2,攻击+1,防守作战之时防御+2,血量+1,进攻作战之时攻击+1,移动+1)(生效中)】 【属性——单兵战斗力:24,攻击:12(+2),防御:3,血量:8,移动:6(+3)】 【赵云专属技能加持中,对敌军伤害x4】 -- 中庆城皇宫之中,萧承看着忽然蹦出来的金手指,眼中一亮。 专属技能?对敌伤害乘4? 我靠,赵云开大了! 嗯,就是技能名称中二了一点…… 萧承眼中异动连连,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忽然起身,径直走出养心殿内殿之中。 此时偌大的外殿之中,被数张紫铜浮云雕龙屏风相隔,一分为二。 左边是内阁办公之处,一众内阁行走,便在此处,协助萧承处置国家政务。 而右边,则是摆上了沙盘舆图,朝中的一众武臣此时聚集于此,不断对而今的云夏战事,进行着推演。 两边文武臣子,各自处理事宜,时不时便有嘈杂争论之声,但相互之间却是井然有序。 这是云国朝中刚刚建立的机构,军机处。职权颇似内阁,挑选朝中武臣充任军机参赞,专为萧承参政国中军事。 虽此时名义上,这军机处每逢战事方才建立,参赞军务,并不与内阁一般常设。 但朝中明眼人都知道,这军机处其实是当今陛下,为彻底掌握国中武事兵权,避免内阁日后职权过重,影响皇权而设立的。 皇宫之中宫室、殿宇繁多,又并非没有地方安置。 但萧承却不嫌嘈杂吵闹,执意将军机处与内阁一同放在养心殿外殿之中,并准他们可随时入内殿觐见。只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萧承的心思。 一众军机处参赞,此时看到萧承走来,连忙起身齐齐行礼,口中道: “参见陛下!” 萧承对着众人虚扶一礼,沉声道: “免礼吧!” 说话之时,萧承视线已经移到了众人围着的沙盘舆图之上。 舆图之上,正是如今云夏两国,在西南诸郡的局势战线。各色小旗帜,代表着云军各部的部署。 除此之外,就连夏军驻扎各地的详细情报、辎重粮草堆积之处等夏国机密情报,在舆图之上亦有显现。 云国对夏国朝堂渗透之厉害,只此,便可见一斑! 萧承仔细地打量了舆图之上几眼,开口道: “翊军将军赵云部的兵马,为何没有看见?” 眼前这幅舆图之中,赵云及其麾下的无当飞军,却是并没有出现在上面。 此时听到萧承的发问,一名军机参赞顿时拱手上前,回禀道: “陛下,翊军将军赵云领兵绕道阴平小道,欲直袭阳平关。可阴平小道崎岖难行,大军难以行进,至今未有军报传回,只怕是……” 说到这里,这名军机参赞又突然反应过来,故作轻咳,继续道: “咳咳,因暂时还未收到翊军将军所部的动向,所以只能不做安排。” 象州郡与江阳郡之间大路,如今为夏军所阻断,传递军报困难,所以到了此时,中庆城还不知道赵云已经成功翻越了阴平道,朝兴元府阳平关攻去。 萧承闻言,倒是没有在意,捡起舆图旁的一枚小旗子,道: “这,就是翊军将军部!” 说罢,萧承随手一抛,小旗自其手中飞出,其势快如迅雷,在众臣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经径直插到了舆图之上的阳平关之前。 众臣一愣,有些不解地看向萧承。 萧承只是沉声地道: “无当飞军皆自南郡各部族子民之中挑选,一旦入选,则全家迁入京畿富庶之地妥善安置。是以个个士气高昂,奋勇效死。翊军将军之能力,朕更是深信不疑。你等现就给朕推演一番,拿下阳平关之后,各部兵马又该如何安排?” 自粘杆处以及东厂搜集而来的各类情报,都可证明兴元府如今兵力空虚。纵然阳平关再易守难攻,但有赵云、杨再兴二人,以及无当飞军之精锐,萧承不信拿不下! 众臣沉默片刻之后,便忽然听到有人朗声道: “若阳平关一下,则夏军撤回兴元府的后路被断。象州军六万夏军,若能壮士断腕,留数千兵马强守成县,大部兵马或许还可自陈仓道撤离至夏国北境晋地。但江阳郡夏军,因其深入广元,难以逃脱,只需准备妥当,必能全歼!” 萧承闻言,抬头看向说话的那名年轻官员。 此人名为吴起,新入军机处任事不久。 说到这里,便又有人接话道: “阳平关陷落,夏军难守兴元府。我大军可顺势席卷兴元府,一破夏国西南防线!全据西南六郡之后,夏军必然元气大伤,可攻取夏国腹心,通衢要地江州城。自此天下一分为二,大势已成。 邵阳、安顺两郡用兵,夏国江南、中原、北境将处处烽火。武里府水师可袭扰沿海,内河水师沿江而下,时沿江诸郡震荡,夏国京师惶惶难安!” 萧承再次看向说话这人,眼中一动。 这个人,叫孙膑。 孙膑此言,直说得殿中众人心潮澎湃,仿佛一统天下的大业,就在眼前一般! 此时的萧承还未说话,便又有一人突然开口,反对道: “陛下,臣尉缭,有异议!西南六郡先是遭受兵灾,再遇瘟疫,尽一年来又屡遭战火,百姓困苦,粮草物资匮乏,只怕攻下之后还需国内调拨粮草供养,无力负担大军继续征伐夏国所需的人力物力! 若是强行支使百姓,抢取粮草物资,于陛下仁德之名有污,更使西南百姓离心离德!是以臣认为,攻取江城郡之后,当暂缓用兵才是!” 云国府库之中的粮草物资,的确是堆积如山。但若大军征伐,全依靠从国内向安顺、邵阳两郡运送物资,损耗实在太过惊人。多大的家底,也不是这么败的啊。 此时,当即又有人出言道: “臣赵奢,附议!此战我大云兵力匮乏的缺点已经暴露。夏国疆域广阔,只凭国中现下这三十万的战兵,如何占据偌大的夏国? 幸而陛下英明神武,使我大云国力正盛,国富民殷,全据西南六郡之后,可暂缓兵事,修造兵甲,广征兵马操练不停。待我大云国中兵马逾百万之时,一旦时局有变,便是我大云出兵,一统天下之时!” 吴起闻言,却是当即反驳道: “兵不在多,而在‘治’。兵马众多,只会耗费国力供养。我云军现在兵锋所指之处,天下诸国莫能与之争,夏国屡战屡败。就算只有三十万精兵,也未必不能鲸吞天下!” 赵奢亦是争论道: “吴大人所言不对,夏国疆域之辽阔,若无百万大军,如何能‘服天下’?此前江阳郡兵力匮乏,险为夏国所趁,难道不该以为警示吗!” 【紫色训卡,兵家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获得孙膑、吴起、尉缭、赵奢。每次战事胜利之后,皇威+1,民心+1。 卡牌说明:上兵伐谋,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不战而屈人之兵。兵者,国之大事也,死生之地,不可不察也! 孙膑,字伯灵,战国时期齐国军事家,是孙武的后代。 因同窗庞涓嫉妒贤能,被处以刖刑而黥之,使其不得用于世。后投奔齐国,为齐威王任为军师,辅佐齐国大将田忌两次击败庞涓,取得了桂陵之战和马陵之战的胜利,奠定了齐国的霸业。 孙膑晚年退隐鄄邑,设馆授徒,钻研兵法战策,著成《孙膑兵法》89卷,后世位列武庙七十二将之一。 武力71,文学83,智慧96,道德85,年龄25,统御95,政治80,魅力81,忠诚100,野心20 吴起,中国战国初期军事家、政治家、改革家,兵家代表人物之一。 早年学儒,后弃儒学兵。效力鲁国时,指挥兵马击败齐军。转投魏国之后被重用,创立魏武卒,与诸侯大战七十六,全胜六十四。 后因魏武侯猜疑而转投楚国,进行变法,在短时间内成功增强了楚国国力,使楚国出现“南平百越,北并陈蔡,却三晋,西伐秦”,一度大败魏国,“马饮于大河”的强盛局面。 后因变法得罪楚国守旧贵族,被杀。后世位列武庙十哲,七十二将之一。 武力82,文学90,智慧94,道德71,年龄23,统御97,政治89,魅力89,忠诚100,野心34 尉缭,战国兵家人物,魏国人。不知姓,名缭,秦王嬴政十年入秦游说,被任为国尉后,改称尉缭。 他主张“并兼广大,以一其制度”,为秦王嬴政统一六国立下汗马功劳。据传,其精通相面与占卜,认定嬴政面相刚烈,缺乏对百姓的仁德,曾多次尝试逃离。 著有《尉缭子》一书,提出了治军的12条正反面经验。 武力70,文学82,智慧93,道德84,年龄26,统御90,政治85,魅力83,忠诚100,野心40 赵奢,赵国名将,战国时期东方六国八大名将之一。 本是赵国征收田租的官吏,因不惧平原君权势而秉公执法,被平原君举荐,掌管赵国赋税,使得赋税非常公平合理,民众富足,国库充实。后任将,领兵伐齐,攻取麦丘。阏与之战击败秦国,威震天下,被封马服君。 其通晓政治及军事,秉公执法,兼有识人之明,曾言其子赵括“不谓善”。 武力73,文学80,智慧89,道德90,年龄28,统御91,政治87,魅力88,忠诚100,野心33】 两方争论,一急一缓,一险一稳。 是继续用兵,以三十万大军强压而上,全力消灭夏军有生力量,以求尽快平定天下?还是为了稳妥,也为了百姓生计,稍缓脚步操练大军,以待日后时机? 萧承沉吟片刻,便沉声开口道: “昔日黎朝未有皇帝尊号,统治名不正言不顺,但只因占据天南之南多年,便有不知道多少人至今不忘,誓死效忠。黎朝都如此,更何况夏国?” 云、夏两国之君,皆称皇帝,乃是天下公认。但黎朝君王,便没有了这份待遇,尊位低于两国君王。 但就算如此,至今也有人顾念黎朝社稷,一直在反抗云国的统治。 萧承顿了顿,方才继续道: “朕想要一统天下,便不可只凭我大云兵马之锋锐威压天下。还需施以恩惠,辅以仁德,恩威并施,方才能使天下人。自真心地臣服!” 西南六郡,因为当初兵乱、瘟疫之时,云国出手相助,是以民心皆在云国。 再加上当时,夏国地方官府行政体系崩坏,云军接管象州、德江、江阳、河池四郡之时,百姓皆是喜迎王师,没有遇到一点阻力。 可出了西南六郡,夏国的统治却依旧稳固,百姓归附,民心在夏,地方官府号召力依旧存在。 等到云军攻取了这些地方之后,必然有心怀夏国之人,继续号召地方百姓,抵抗大云兵马,从而引得地方动荡,久久不安。 长此以往,云军只怕还没有攻灭夏国,便要被各地的治安战拖得精疲力尽,无力进取了。 所以,要想使天下百姓真心臣服,这皇帝仁德爱民的金字招牌,便绝对不能舍弃! 此时的萧承,当即朗声道: “攻下江城郡之后,当暂缓用兵!” “朝中即日着手,筹备赈济粮草,挑选精干官员,安顺郡、邵阳郡一被攻下,便立即派往两郡州县,接管地方事务,全力赈济、抚慰两地百姓!” “传令五军都督府,着手扩军。只是百万兵马也多了些,便命五军都督府,各征召两万兵马操练,以备不时之需!” 听到这里,众臣顿时明白了萧承的想法,纷纷躬身行礼,道: “臣等,遵旨!” 第五十二章 攻取阳平关 “噗嗤”一声,长枪拔出,夏军将领的尸首颓然倒地。 杨再兴浑身甲胄尽沾染上了鲜血,整个人便仿佛自尸山血海之中爬出来的一般,满身的凶煞之气,让人心中为之一寒。 杨再兴此次随军出战,有心好好显露一下自己本事,也不负陛下厚恩,宫中娘娘、族中的举荐。所以这次冲杀在前,悍勇无匹,杀得夏军溃不成军,夺下了先登之功。 刚刚他那浴血奋战,宛若杀神在世的悍勇模样,让一众夏军心惊肉跳,望而生畏。 此时,无当飞军凭借身形矫健,竟然生生杀上了关隘城墙。甚至连阳平关关门,也被云军打开。 大势已去,阳平关彻底沦陷云军之手,甚至就连驻守的夏军主将,都已经身死。 一众夏军见杨再兴还有冲杀而来的样子,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再无抵抗之心,连忙颤颤地丢下了手中兵刃,跪伏在地,表示投降。 杨再兴本欲提枪上前继续冲杀,但见剩余的夏军将士此时投降,这才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停下了脚步。 旋即,他扭头快步走到关隘处树立旗帜之处,长枪一扫,粗壮的旗杆应声而断,坠落在地上,与地上的血污混在了一起,变得污糟不堪。 杨再兴站于关隘之上,用长枪高高挑起了夏军守将的尸身,大声喝道: “夏将已死,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阳平关内仍在抵抗夏军,此时下意识地停下了手脚,朝关隘之上看去。 见主将身死,旗帜坠落,夏军本就残存的士气,瞬间跌落到了谷底,再无抵抗之心。不是放下兵刃投降云军,便是转身逃离阳平关。 片刻之后,杨再兴兴冲冲地跑到赵云面前,拱手行礼道: “将军,阳平关已被拿下!阳平关府库,也已被我军接管,一应粮草物资,足够我军用半年有余!” 象州、江阳两郡之中的十万夏军,各类粮草物资几乎都要自阳平关运来,所以其中自然堆积了数量总多的粮草物资。云军突然来袭,夏军根本来不及,也没有魄力直接焚毁这些物资,最终全都便宜了云军。 赵云听到阳平关府库之丰盈,眼中也一喜,朗声喝道: “竖我大云龙旗与本将大纛,接管关隘各处关防,以防兴元府夏国援军来袭夺关。” “遍搜关内夏军将士,派兵守卫府库,以防被夏军余孽焚毁!” “速派骑兵,快马回禀陇南府征北将军、剑州关诸葛大人,请他们尽快出兵,全歼夏军!” 原本赵云此前打算,在夺下了阳平关之后,还需冒险去攻伐兴元府各州县,以夺取大军所需的粮草物资。 但如今,得了夏军“相赠”的粮草物资,性子沉稳的赵云自然也不会为了贪下功劳,去强行攻打兴元府。 此时的他,选择了巩固城防,死死守住这阳平关,以断绝夏军后路。 杨再兴闻言,当即抱拳应诺,转身离去安排。 赵云站在阳平关隘之上,居高临下望去,便见两旁群山峻岭,下方山道陡峭,狭窄凶险,好一处易守难攻的天下雄关! 当初征北将军领大军至此,却不得攻破这雄伟关隘,只能无功而返。而今,便要夏军,好好体会一下,攻打阳平关时的绝望! ------------ “报!” 武陵府大营之中,有探马狼狈至极地跑入帅帐之中,对着上首的敬武将军孙乾芳急声道: “将军!前线来报,云军主帅伍子胥,领云军主力倾巢而出,一路势如破竹,攻陷我军金凤山营寨,度过沅江支流,距离我武陵府府城已不足百里!” 此言一出,帅帐之中众将顿时一震。 就连主将敬武将军孙乾芳,亦是难掩震惊之色,急声道: “云军为何来得如此之快!一路之上的我军探马呢?为何没人禀报?” 一众将领闻言,面露难色。迟疑了许久,才有人大着胆子上前回禀道: “将军,云军关宁铁骑纵横睥睨,此前连日出动,一路攻城拔寨。我军城外牛儿尖、云雾山等几处营寨,早就为云军所拔除……” 听到这里,孙乾芳猛地一拍案桌,怒视着手下将领,呵斥之言堵在嗓子中怎么也说不出来。 当初夏军城外各处营寨被云军拔除,有手下将领谏言,要继续派兵前往驻守。 是孙乾芳觉得,云军本就精锐,又是由那位云国名将伍子胥统领,锋芒锐不可当,夏军无力抗衡。营寨被拔除了,重新派遣兵马也不过是给云军送战功,唯有依仗武陵府城墙防守方能抵御云军,这才驳回了手下的建议。 所以如今面临这措手不及的局面,孙乾芳自然也无法迁怒手下将领。 见孙乾芳这般欲要发作而不能的样子,当即有将领站了出来,给了个台阶,道: “将军,我武陵府府城高大坚固,又有十万大军驻守于此,局势总没有崩坏到无可挽回的地步,还请将军即刻下令大军守城!” 孙乾芳当即借坡下驴,深吸一口气,道: “云军攻城此前便有预料,尔等便按此前布置,各自领本部兵马驻守防区!务必要将云军,挡在城下!” 众将闻言,当即齐齐抱拳应是。 ---- 数万云军精锐甲胄齐聚,旗帜飞扬,扬起一片刀光枪林,浩浩荡荡地朝武陵府府城而来。 伍子胥驻马停下,远远望着远处高大坚固的武陵府府城,略有感叹地道: “当初容州城城墙不过七八丈,便已经让我领兵驻步城下不得寸进,最后还是兵行险招,派主力兵马截断了夏军粮道,这才能够逼得夏军出城。而如今,这武陵城占地千万亩,城墙高逾十数丈,雄伟无比。若是强行攻取,也不知要填上多少将士的性命啊!” 他身后的一众将领,听闻伍子胥的感叹,连忙抱拳道: “只需大人一声令下,我大云将士必奋勇当先,为大云、为陛下夺取此城!” “大人,末将愿为先锋!” “这先登之功,末将有志收入囊中,请大人成全!” 一众骄兵悍将,士气高昂,此时纷纷请战。 伍子胥闻言,此时却是微微摇头,沉声道: “那可不行,若是麾下兵马伤亡太重,陛下可是要追究我的罪过的……如今优势在我,不必强夺此城。大军先作势佯攻,消耗夏军弓弩箭矢!” 众将闻言,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却也只能抱拳应是。 其实此时伍子胥麾下,除去了攻取、牵制武陵府周边州县的两万兵马,麾下不过七万云军。而武陵府之中夏军足有十万众,反倒是兵力占优的一方。 稍通兵法之人,想必都会知道,要趁着敌军远道而来,将士疲惫之时,用以逸待劳的兵马出击。不说击败敌军,只要挫一挫敌军的锐气,那也是好的! 可就算如此,也架不住此时这武陵府的十万夏军之中,有多半都是地方郡兵整编而来,战力堪忧,实在比不上伍子胥麾下的云军精锐。 再加上伍子胥的威名,在夏军之中太盛,硬是唬得武陵府之中的夏军不敢出城迎战,就这么硬生生地看着云军在城下安安稳稳地安营扎寨,排列军阵。 直到城下云军准备就绪,便闻激昂的军鼓之声阵阵而起。各营主将策马而上,抽出腰间佩剑,斜指前方武陵城,朗声喝道: “杀!” 霎时之间,喊杀之声响起,凛然杀伐之气冲天而起,让人闻之心中颤颤。 军中弓箭手拉动弓弦,伴随着“铮”的声响,箭矢攒射而出,乌压压地一片,朝武陵城攒射而去。 城墙之上的夏军将领,连忙急呼道: “盾兵持盾上前,弓弩手放箭回击!” 城墙之上的夏军在数月之前,还只是负责维护地方秩序的郡兵,顶了天需要去剿灭几窝匪类,又何时见过如此阵仗? 望着城下来袭的云军,便有人脸上露出了惊慌之色。 也就是得益于这段时间的日夜操练,以及夏军将领亲上城墙镇压,这些夏军倒是还能够维持住阵列。 军令一下,城墙之上略显混乱,不少夏军宛若无头苍蝇一般乱撞。盾兵持盾上前列阵防御箭矢,却因士卒惊慌,使得军阵有些零散。 云军箭矢而至,不少自军阵空隙之中射入,城墙之上顿时想起一片痛呼闷哼之声。 夏军将领又惊又怒,亲自持盾上前,口中呵斥道: “列好军阵,列好军阵!要不然你,你身边袍泽,都有危险!” 便是在夏军将领呵斥之下,城墙之上的盾兵这才如梦初醒,开始调整军阵。 与此同时,夏军军中弓弩手,亦是开始反击,仰天抛射箭矢。 云军那边,秉持伍子胥严令,一看武陵府夏军开始反击,便当即后撤。 夏军箭矢如雨点一般落下,但一轮攒射之后,除了极为少数的几个倒霉蛋,云军却是少有伤亡。 伍子胥登高望远,看着云军的攻势,以及夏军如临大敌,不计成本攒射而出的箭雨,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沉声道: “就这样轮流进攻吧!” 一旁的云军将领闻言,有些迟疑地道: “那大人,我军何时开始强攻?如此佯攻,的确在消耗城中夏军。但夏国在武陵府囤积了海量的军械物资,就这样下去,何时能够拿下武陵府?时间一长,只怕桃园县、慈利县两地夏军精锐舍弃各州县要地,死守武陵府啊!” 武陵府之中的夏军,与伍子胥麾下兵马数量相比甚至还要多出一些来,再加上武陵府府城乃是西南大城,七万云军显然难以彻底困死武陵府。 若是久攻不下,武陵府周边地方驻守的夏军精锐为了求武陵府不失,必然要齐齐汇入城中,凭借坚固城池守卫了。 到了那个时候,这武陵府便是如鲠在喉,使云军驻步于此,难以寸进了! 伍子胥闻言,却是轻笑一声,朗声道: “我武陵府这一次,并非主攻方向!若永州、兴元府被攻下,夏国西南防线彻底崩坏。武陵府突出在外,必然难以久守。到时候等夏军撤军,我军就如当初接受河池郡,轻松夺得武陵府,难道不好?” 众将闻言,顿时面露错愕之色地看向伍子胥。 倒不是别的,只是如今天下皆知,伍子胥乃是西南将门出身,与夏国当今皇帝有血海深仇,他花白的头发,便是因家仇一夜而白。 往日伍子胥,虽然领兵沉稳,但心中那迫切攻灭夏国的心思,却是也没有隐藏。甚至他还想出了打通宜县水道,顺流而下直取夏国京师的激进策略。 如今攻取武陵府之时一反常态,却是让一众将领有些茫然不解。 面对着手下将领的疑惑,伍子胥显然不会做过多的解释。 能够说出“日暮途穷,当倒行逆施”这种话的伍子胥,性子之中自然是偏激的,不可能轻易更改行事作风。 而如今能够让他稳住性子,强忍住急切的复仇心思,其实只有一个解释。 那就是他此时的所作所为,皆能够帮助他,在日后更快地覆灭夏国! -------- 在武陵城以西三百里之外,一处名为牛儿尖的山峰,伫立于天门府通往武陵府的必经之路上。 此前于此修筑的夏军营寨,如今已经被云军攻破,彻底焚烧一空,仅剩下几处残垣断壁。 一支人数数千的夏军兵马,此时来到这里,藏于山林之中。 眼前的这支夏军,其中士卒脸上多有惴惴难安之色。明明是埋伏于此地等待云军,却宛若惊弓之鸟,生怕突然窜出一支云军出来。 而这支夏军为首的将领,赫然就是刚刚被重新升为立义将军的廖固。 廖固身骑战马之上环顾四周,见一众夏军距离自己都有一段距离,这才压低了声音,朝着身边亲兵打扮的粘杆处侍卫,轻声问道: “不是,我带着这两千兵马出城,是作为偏师,出城防御云军的。可上头这个时候,要我领兵来此埋伏干嘛?若是因我离开,导致桃源县被破,咱这刚到手的将军位,可就没了!” 廖固此时口中的“上头”,显然不是夏军,而是在指粘杆处。 为首的粘杆处侍卫闻言,呵呵轻笑了一声,道: “大人放心,桃源县那边上头早有交代……而且大人当初,可是西南十数万边军的统帅啊,难道如今的一个将军位,就让大人满足了?” 听到这里,廖固眼中微微一亮,脸上露出兴奋之色,道: “难道上头,又有什么安排了……” “自然!” 粘杆处侍卫打量了一眼四周,凑到廖固的耳边,压低声音道: “稍候片刻,便有押运辎重的部队自此而过。到时候请大人领兵出击,断武陵府大军粮道……呵呵呵,大人若能解武陵府之围,在夏军那边,便又是大功一件啊!” 廖固脸上刚露狂喜之色,但又很快消散,难掩担忧地道: “只怕不行啊!军中多有久经战事的将领,都不傻的。现在云军四下出击,武陵府处处危急。我兵行险招,断云军粮道,之后必然遭各路云军围追堵截。若是安然而归,岂不是惹人怀疑?” 如今云军兵分三路,并袭武陵府。而武陵府之中,可供大军行进的官道就那么几条,云军兵马安排布置可谓密集。 廖固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兵绕到了云军后方,这还可以理解,毕竟云军再精锐,也难免有失察之时。 可在袭击云军粮道之后,廖固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带领兵马,安然地撤了回去。如此顺利,落到了夏军军中宿将的眼中,必然会引起怀疑的! 不得不说,廖固做事思虑,不可不小心谨慎! 听到廖固的担忧,粘杆处侍卫微微摇头,沉声道: “廖将军放心,个中详细谋划,甚至有曲靖侯亲自参与,大人还是不需担心!” “曲靖侯?曲靖侯……伍子胥!”廖固双眼猛地圆睁,有些不可置信地道。 “是,曲靖侯愿拿自身威名给大人作垫脚石,大人还有什么忧虑的?” 也就是伍子胥一心攻灭夏国,这才愿意配合粘杆处的谋划。否则换其他人,只怕少有愿意拿自身威名给别人做嫁衣,尤其还是自己当初的手下败将…… 听到伍子胥的名号,廖固心中略有复杂之情。 毕竟当初伍子胥,就是击败了他,方才成就天下名将的威名,更使得他落到了如今的地步局面。 但同时,在知道了这份计划,伍子胥亦参与其中之后,他原本心中的担忧,此时也尽数消去。 开玩笑,有了正主的配合,还怕什么?只要把握住机会,自己因容州之战失去的东西,也将彻底拿回来! 恰在此时,一支百余云军、数千民夫组成的队伍,押送这数量众多的军械物资,沿着官道缓缓前行,径直来到了廖固领兵埋伏之处。 廖固见状,深吸一口气,当即拔出腰间长剑,嘶声吼道: “杀啊!” 说罢,他一马当先,领着身边亲信将士冲杀而下。 一众夏军畏惧云军锋芒,但此时看到下面这么一点云军,又见主将廖固带头冲杀,当即一咬牙,跟着冲了出来。 而下面的云军,似乎也是早被叮嘱过了,听到四周响起的喊杀之声,顿时慌作一团,勉强抵挡了一会儿,便彻底溃散开来,四下逃散。 廖固见状,连忙大喊: “莫要追击,速速毁去物资,以防云军来袭!” 片刻之后,数量总多的军械物资被夏军点燃。也不知道其中装了什么,既然让火势越来越大,滚滚黑烟冲天而起,显眼异常。 原本士气低迷,略显不安的夏军将士,此时因为云军辎重被焚毁,而为之一振。 廖固见状,当即大手一挥,朗声道: “撤!” 第五十三章 狄青专属技能【铁面寒光】 “咚咚咚”如雷军鼓之声响起,更有呜咽苍凉的号角之声响起。滚滚狼烟从天而起,杀伐之气凛然,让人心中寒彻。 “杀!” 震天的喊杀之声,在永州城外响起。 霎时之间,投石机投出石块,携呼啸之势狠狠砸在城墙之上,引得城墙之上夏军死伤惨重。更有箭矢如雨,纷纷落下,攻势猛烈无比。 “顶住,若有后退者,军法处置!”如今夏国西南防线主帅,德阳侯齐默亲冒箭矢,领着一众亲兵来到城墙之上督战。 永州城之中守军,本就是昔日梧州大营精锐。因为当初齐默下令全军后撤及时,所以麾下兵马根本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 既是夏国精锐兵马,在城墙之上奋战之时,亦是表现得无比坚韧,任由城下云军攻势再猛,阵型也不见丝毫紊乱。 可就在这个时候,便见云军阵中,忽有异动。 一高十数丈许,甚至隐隐高出了永州城城墙,其上还有牛革覆盖以防止箭矢,其下则要用百余牛马方才能够拖曳起来的庞然大物,与云梯、冲车、井阑车等攻城器械,一同被无数云军甲士簇拥着,正朝永州城而来。 城墙之上,有夏军士卒见如此大的阵仗,饶是久经沙场,此时亦是难掩脸上失措,惊慌道: “那是什么?” 齐默听到将士的喧哗之声,下意识地朝城墙之下望去。 冲车、云梯被云军甲士簇拥着而来。一同而来的,还有十余架井阑车,其顶端的置板之上,各有数百精锐云军手持弓弩,俯瞰永州城城墙,尽情倾泻箭矢。 其实冲车、云梯、井阑车等物倒是常见,但唯有远处那被云军簇拥在中间的那座庞然大物,最是让人为之心惊。 车起楼数层,高十数丈,内藏士兵,外蔽皮革,以牛拉或人推。因与城同高,可直接倾泻箭雨,攀越城墙,与敌交战。 只是一眼,便让城中守卫的夏军将士,心生惊恐。 望着越来越近,甚至在城墙之上投下一片阴影的庞然大物此时覆压而来,齐默瞳孔猛地一缩,咬牙道: “该死!是墨家的临冲车……” 墨家精通机关术,遍及民生、军事诸多领域。在军中,如床弩、连弩、井阑车等这些征伐利器,就多是由墨家历代贤人打造。 而眼前这庞然大物,便名为临冲车,是墨家专门攻城打造的战争利器。 齐默原本以为,狄青在出其不意攻取陵州之后,有长达半月的时间都没有攻城,是为了等候后方大军清剿完阳明山的夏军。 而此时看到临冲车,他方才明白了过来,云军之所以耽搁这么久,其实还是为了打造这些攻城器械! 眼看着临冲车越来越近,齐默猛地一咬牙,喝道: “投石机抛射火油……传令本帅麾下北塞精骑集合,准备出城迎敌!” 一声令下,城中夏军,便以投石机抛射火油罐。 “啪”的一声,密集的火油罐,猛地砸到了云军四周。夏军弓弩手射出的火箭随后而至,落在地上,顿时便引起火光燃起。 冲车之上包有铁皮,井阑、临冲车之上也有防火措施,就连云梯表面也浇过了水,是以一时难以形成熊熊大火。 但此前两旁负责拖曳临冲车的牛马群们,却是因为畏惧火光,奋力挣脱缰绳,四处乱转,弄得军阵一片大乱。 而与此同时,齐默注意到云军阵型动荡,抓紧时机,当即下令骑兵出击。 永州城紧闭的城门忽然大开,夏军精锐、数千北塞精骑策马而出,朝云军冲杀而来。 肃杀战意凝聚,凛然气势引得冥冥天地之间自有回应。 周身遍布月华光辉的苍狼异象,此时凝聚显现,浮现在一众北塞精骑头顶之上。便见苍狼异象仰头嚎呼,奔袭而来。 北塞精骑军势凶猛迅疾,此时趁云军阵型凌乱之际,便似找到猎物破绽的恶狼,毫不犹豫地扑了上来。 远处云军营寨之中,狄青看到夏军骑兵来袭,毫无慌张之色,当即冷声喝道: “布撒星阵!” 下一刻,军中金鼓之声大作,中军高台之上旗帜翻飞,传递军令 眼前云军到底是昔日邕州大营将士,云国精锐汇聚。此时阵型虽有些乱,但狄青军令一下达之后,旋即便在前线将领的喝令之下,重新稳住了阵型。 “布撒星阵!”前线军中将领当即暴喝一声。 刚刚才重新使阵型严密的云军,此时闻令,顿时散开,外围战线之中,陡然露出好大空隙。 一众夏军骑兵见状,当即大喜,毫不犹豫地冲杀进入云军阵列之中,似乎想要借骑兵冲锋之势,直接将来犯云军分割包围! 城墙之上,齐默看着城下骑兵势如破竹,毫无阻塞地冲入对面云军军阵之中,脸色却是毫无喜色,反而死死地皱起了眉,有些不安地道: “不对劲、不对……快,快鸣金后撤!” 可他的话音未落,便听闻对面云军之中,忽然传来齐声暴喝。 “合!” 霎时之间,原本散开的一众云军,阵列突然汇集起来,就仿佛闭上了血盆大口,将冲入其中的夏军骑兵直接吞入其中。 撒星阵,军阵虚实交加,聚散随意,倏忽之间,分合数变。 云军中军之中,狄青翻身上马,取出狰狞凶恶的兽面甲,轻轻扣在铁盔之上,遮住了自己清修俊朗,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威胁的面孔。 旋即,他抽出腰间宝刀,斜指前方战场,口中朗喝道: “幽州突骑,杀!” 恍惚之间,狄青面甲之上血色光辉一闪而过,狰狞兽雕更显凶恶,仿佛活过来了一般,只是恍惚一眼,便让人心中一寒,胆气俱散。 【武镶将军狄青,发动专属技能:铁面寒光(对敌军攻击x2,降低敌军50%士气)】 自接管邕州大营以来,因种种因素,狄青少有能够全力发挥自身才能之时。其用兵谨慎,不光是麾下部将不满,甚至连他自己都时不时有憋屈之感。 而今日攻伐永州,终于让他得到了全力出手的机会。 一声令下,云军散开阵列,其后的幽州突骑,立时冲杀而出。 “杀!” 战马疾驰,肃杀之气直冲天际,凝聚滴血雄鹰之异象,鹰唳一声,俯冲而下。异象加持之下,幽州突骑速度再提,铁蹄踏地自有轰鸣,好似奔雷之声。 被云军围困住的数千北塞精骑,见围困的云军突然散开一条道路,还未来得及高兴,便见关宁铁骑携异象冲杀而来。 明明这北塞精骑也是名震天下,威压北境的精锐,但此时面对着冲杀而来的云国幽州突骑,就是心中发颤,战意消散,下意识地生出了畏惧退缩之意。 而恰在此时,便听到永州城之上,响起了鸣金之声。 当即有夏军士卒,大喜地道: “鸣金了!撤回去,快撤回去!” “快撤!” “前军变后军,冲出敌阵!” 退意一生,军心涣散,夏军原本凝实无比的苍狼异象,此时身形也变得虚浮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一般。 “冲出去,冲出去!” 北塞精骑将领口中不断大喊,下意识地避开了迎面而来的幽州突骑,选择了云军防守薄弱之处,一马当先领着麾下就要冲去。 这撒星阵,本就是极为克制骑兵的阵法。 云军中军之中,有金鼓之声交相响起,云军阵型亦随着那金鼓之声,聚散而动。先避北塞精骑之锋芒,再以最中央的重甲兵拦住,最后分割包围。 狄青技能加持之下,云军更是战力大增。 而北塞精骑久在北境,因与突厥作战的需要,全军俱是轻甲骑兵。此时陷入云军撒星阵的包围之中,夏军士气消散,袍泽散落不成阵列,宛若无头苍蝇一般在云军包围之中乱撞。 身穿白色甲胄的云军,与甲胄尚黑的夏军厮杀一起。站在永州城的城墙之上望去,便好似一局黑白两字交缠厮杀的棋局。 看着战场之中的黑色“棋子”被云军包围,数量急剧减少,齐默脸色变得难看至极,喃喃道: “在云军攻城队伍之中,为何会有能够抵御骑兵的重甲步兵……” 重甲兵身上甲胄厚实,防御极强,但行走奔袭略有困难。便是粗通军略之人,也决计不会做出拿他们来攻城这样的事情啊! 除非,是对面早就料到了夏军会派骑兵出城突袭,故意将重甲兵藏在了攻城队伍之中…… 想到这里,齐默额头青筋暴起,狠狠地拍在城墙之上,咬着牙道: “这狄青,从头到尾都只是为了迎我军出战,消灭我麾下反击力量!” 从古至今,再坚固高大,易守难攻的城池,也必会应验“久守必失”这么一句。 而若想真正长久地守住一座城,堵死城门守卫,是最下策。只有城中守军还握有能够在紧要关头挥出去的“拳头”,给攻城敌军关键一击,才能够守住真正击退敌军。 而狄青,显然就是为了算计齐默手中的这支兵马,才会在战事刚开始之时,便急匆匆地出动临冲车这样的攻城大杀器。 而此时,夏军北塞精骑被云军困住。而幽州突骑,此时倒是也没有闲着。冲出战场之后,二话不说便朝永州城敞开的城门冲杀而来。 原本还有些失神的齐默,此时猛地反应过来,当即吼道: “关城门……还有,弓弩手放箭,投石机勿需停下,全力攻击,将云军挡在城外!” 此言一出,身旁众将顿时一滞,有些不忍地看向城外。 他们都知道,此令一下,城外出击的夏军,将被彻底送上死路。 但此时,望着奔袭而来,似乎想要一举破城的幽州突骑,一众将领知道这个时候根本不是迟疑之时,当即抱拳应是。 下一刻,城门关闭。城墙之上,更有箭矢攒射、石块抛飞,齐齐朝前方战场之上袭去,根本不顾还在哪里厮杀的夏军。 狄青远远地望着前方缓缓关上的永州城城门,以及还有一段路程,无法快速突入城中的幽州突骑,他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沉声道: “这齐默,到底是北境厮杀出来的果决狠辣之人,竟然毫不迟疑……罢了,鸣金收兵吧!” 手下将领闻言,也知道此时无法一举攻破永州城。但看了看前方的厮杀声一片的战场,却还是忍不住道: “夏军精锐骑兵已陷入我军包围之中,当全部歼灭,斩除威胁才是!” 狄青闻言,却是眼中略带深意,冷声道: “将他们在这里全数歼灭,他们是为夏国效死的忠勇之士。但若是将他们放回去……他们就是一群为国厮杀,但却在关键时候被主帅抛弃的忠勇悲壮之士。” 一群满腔忠勇热血却被主帅无情抛弃,心中尽是愤慨悲壮的将士,便似一堆,一点火星就能点燃的干草垛。 说不定啊,他们燃起的汹汹大火,能够将永州城、乃至整个夏国西南都点燃呢…… 而且,就算火没点成,也能够起到攻永州城守军之心的作用! 军中将士亦是人,亦有七情六欲、各自心思。 这些被抛弃过一次的北塞精骑,今后还敢竭力效死吗?乃至整个永州城的夏军将士,知道齐默今日的行为之后,还敢奋勇作战吗? “铛”的鸣金之声,响彻战场之上。 在永州城城墙之上,箭矢石块的密集攻势之下,无论是一众充作诱饵的云军攻城兵马,还是幽州突骑,此时听到鸣金之声,都放弃了攻势,缓缓后撤。 不过片刻的功夫,战场之上,便只留下零零散散千余人都不到,劫后余生满心庆幸的夏国北塞精骑。 而就在一众北塞精骑对云军突然撤退感到庆幸不已之时,便听到“噗嗤”的一声血肉穿透之声。 一名北塞精骑愣愣地看着胸口刺出的箭矢,艰难地回过头去,朝身后永州城城墙之上望去。他脸上劫后余生的喜色还未全部散去,便眼神一黯,生机断绝,“噗通”一声跌落马下。 一众刚刚还在庆幸劫后余生的北塞精骑,此时猛地反应过来。 望着身后城门紧闭,依旧有零星箭矢射出的永州城,众将士虽都沉默着不曾说话,但个个皆是胸口起伏不定,脸上涨红,心中便似有一团炙热火焰灼烧着…… 第五十四章 终战开幕 碧海蓝天之下,海风微抚,景色宜人,便让人有心旷神怡之感…… 当然,若是没有耳边响起的军鼓轰鸣,喊杀不断的声音就好了! 云国雷州水师主力齐聚,浩浩荡荡连横大海之上。鼓声一震,霎时弓弩并发,投石机响动,箭矢、石块纷落如雨,朝远处云军水师而去。 却见云国水师战船毫不恋战,凭借船速飞快撤离,一点也没有纠缠下去的意思。 看着云军战船离去,雷州水师各个战船顿时一滞。各艘战船之上旗帜飞舞,向主帅请示是否追击。 雷州水师主帅,看着飞快离去的云国水师战船,迟疑了许久,终究是不敢下令追击,咬牙下令道: “撤!” 军令一下,鸣金之声响起,便是收兵之信号。 雷州水师上下将士闻令,面带不岔之色,却也只能强忍着满心的憋屈,默默地看着云军撤离。 而今这片大海之上,若论整体实力,还是战船众多的雷州水师占了上风。 只是云国水师,则继承了昔日黎朝西路水师的所有战舰。 黎朝水师称雄于世,造船术冠绝天下。所造的船只高大坚固,兼有迅疾,都是夏国雷州水师战船难以匹及的。 是以如今郑和统领的云国水师,麾下虽仅有百余艘战船,但在海战之时,反而因为能够主动出击,占据了上风。 夏国水师纵然船只众多,海战之时阵势浩浩荡荡,但从来只是交战之初,能够占据上风。 可一旦云军后撤,雷州水师既追不上云国战船,也担心雷州被云国水师偷袭,是以从来不敢追击,始终难以扩大战果。 甚至发展到了现在,雷州水师纵然整体实力比云国水师强大,但却已经沦落到了,只能控制雷州附近海域的地步。 雷州水师上下将士,再一次地看着云国水师骚扰过后从容撤退,上下军心、士气难免低落。 而当他们无功而返,回到雷州修整之时,椹川府传来的急报,却使得雷州水师士气更加涣散。 “将军,不好了!云军安东将军杨大眼,数日前领大军前来,攻破我椹川府。雷州与国中陆地联系彻底断绝,已成飞地……” 雷州水师主将听到这个消息,顿时脑袋一懵,呆愣愣地坐在主位之上,满脸皆是惊慌无措。 一众将领,此时更是震惊,纷纷惊呼道: “珠县被云军攻破之后,椹川府已经调集了万余兵马驻守,为何连半个月都没有坚守住?” “云军当真如此骁勇?” “德阳侯此前不是已经自永州抽调精锐前来椹川府驻守的吗!援军呢?” “云国狄青轻骑直取陵州,随后大军压上,强攻永州。邵阳郡局势危急,哪来的援军啊……” “该死,我雷州如今已是两面受敌,这不就是陷入死境嘛!” 主位之上的雷州水师主将,此时心中本就慌乱,又听着手下众将丧气的言论,便越发烦躁起来,猛地一拍桌子,怒声暴喝道: “都给我闭嘴!” 暴怒之声,让帅帐之中顿时一静。众将噤若寒蝉,俯身低头。 雷州水师主将深吸了好几口气,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方才将心中那股子邪火压下去。 “而今我雷州局势危急如此,尔等绝不可自乱阵脚!” 众将齐齐低头抱拳,沉声应道: “末将等知错!” 雷州水师主将咬着牙,继续道: “军中军械、物资、粮草,还有多少?” 军需官当即出列,拱手应道: “箭矢不足两万支,火油如今仅能供三四场战事支用,还有投石机各部零件磨损严重,急需调拨,其余军械暂且不缺……除此之外,便是粮草问题!如今军中粮草,仅够大军一月用度。” 粮草问题,其实才是最严重的!雷州治下百姓数量不比繁华之地,单凭一地,是难以供养雷州水师上下数万大军所需粮草的。 雷州水师主将此时,死死攥紧拳头,额间青筋暴露,怒声道: “此前云军骚扰不断,主力却很一直避战不出,想来便是纯粹为了消耗我雷州军械存储!” 当即便有将领,出声道: “将军,如今之际,只能依靠海路运送物资了!” 雷州水师主将闻言,默默地点了点头,道: “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说到这里,他猛地一咬牙,喝声道: “总之,而今战局不利,军械不足。日后云军再有挑衅,我军当避战不出,死守雷州!” 只要雷州不失,云国水师大部便难以绕过雷州,袭扰夏国沿海地方。 众将闻言,当即抱拳应是。 -------- 安顺郡,兴元府,阳平关之下,江阳郡夏军主帅仇天路率领大军前锋急行军而至。 望着阳平关之上,云龙旗帜与写着“翊军将军赵”的将旗随风飘荡,仇天路懊悔地闭上双眼,语带绝望地道: “这云军到底是如何至此,又是如何轻易攻取阳平关的?” 此前仇天路正领麾下兵马强攻剑州关,便收到了广元府守军回报,说兴元府的物资粮草,已逾期两日未曾到达。 广元府派兵前去探查,只发现金牛道之上,有夏军辎重部队溃败之后遗留下来的将士尸首,与被焚毁一空的物资。 此时的夏军众将,还只以为是当初那股云国骑兵,是以也未曾留心。直到探马探知阳平关似乎已经落于云军手中,广元府夏军这才惊慌失措,急忙禀报仇天路。 仇天路早就为象州郡云军毫无异动而感到心中不安,听闻阳平关似乎失守的军报,震惊之余,连忙带领麾下兵马自广元府撤退。 而此时,当仇天路亲领大军前锋兵马来到阳平关之下,亲眼见到阳平关失守后,心中顿时被悔恨懊恼填满。 阳平关一失,兴元府便可视为沦陷,夏国西南防线崩溃在即。更要命的是,仇天路麾下的四万精锐后路断绝,稍有不慎,便有倾覆之难! 此时,一名夏国绣衣使匆匆赶到仇天路面前,面露苦涩之色,低声道: “仇将军,象州郡绣衣使来报,有数千云军自阴平小道翻阅而来,在西固县小城修整一日之后,重新借道阴平,奇袭阳平关……” 仇天路闻言,瞳孔一缩,惊呼道: “阴平小道?怎么可能……” 说到这里,仇天路又微微一滞,愣在了原地。 阴平小道虽然崎岖难行,但也并非当真无人能够通行,要不然也不会有“阴平小道”的名称了。 只是此道难以行进大军,世人从未觉得会有人领大军自此翻越,仇天路也自然下意识地未曾有心防备。 可万万没想到,云军之中竟然有如此精锐兵马,当真能够翻越阴平,奇袭阳平关。 仇天路面露震惊,久久不语。而一旁的夏军将领闻言,顿时火冒三丈,忍不住对着那名绣衣使怒骂道: “这等情报,你现在才说又有什么用?” “你们绣衣使往日威风八面,朝臣们说句玩笑话都能够传到陛下的耳中,怎么对上云军,就如此废物!” “一群窝里横的东西!” …… 面对着众将的指责,绣衣使一开始还有心忍让,但众将言语越发不堪入耳,他也不免有些恼怒,怒喝反驳道: “我也是刚刚收到的消息,!绣衣使也非神仙,传递情报也需时日。西固县偏远,云军又有意封锁,等消息传到江城府之后再到我手中,便已经晚了……” 绣衣使与军中毕竟不是同一个体系,有什么消息情报,绣衣使也得先传至江城府。等执掌西南绣衣使的二品绣衣使做出决断,方才能够传到军中。 这番流程走了下来,等情报到军中的时候,自然也就晚了! 此时,见众将与绣衣使还有争论,仇天路眉头顿时一皱,冷声喝道: “如此局势,再有争论,便以乱军之罪处置!” 众人忌与仇天路军法严苛,这才强忍怒意,不再继续与那名绣衣使争论,扭头看向仇天路,恭声问道: “大帅,我等该如何是好?” “后路既然已断,末将愿请命,率部强攻,夺回阳平关!” “夺回?阳平关可不比剑州关,关墙高大雄伟,易守难攻,如何夺回?” “事关四万大军存亡,不奋死一搏,难道坐以待毙吗!” 此时一众夏军将领,有人面露惊慌,言语失措。而有人,则被激起了悍勇奋死之意,出言请战。 仇天路心中沉思许久,猛地咬牙道: “下令大军,绕道走马岭,前往成县,自陈仓道撤往晋地。” 相较于此时身在永州领兵的德阳侯齐默,仇天路用兵则显得更为慎重。 面对如今阳平关已失的局面之下,仇天路纵然没有明说说,但心中却早已对对西南局势有了定论。 彻底崩坏,难以挽回! 以仇天路的用兵习惯、慎重性子,此时他考虑的根本不是要不要攻取阳平关,而是要如何保住麾下的这四万大军! 夏国治下百姓数万万,但能够称得上精锐的兵马,绝非是征调个青壮民夫,操练个一两年便能够完成的。 一般士卒欲成为精锐,先要修行军中武学,熟悉军规律法,再演练军阵,上阵杀敌以锤锻军心士气。除此之外,还要费心培养中下层将领。 诸多流程走完,需要消耗海量的物资、人力、心力,花费数年时间,方才能够建立这么一支兵马! 这也是为何云夏两国百姓数万万,但国中能够称之为精锐的兵马,却也不过数十万的原因了。 夏国国土广袤,南有云国如旭日初升,国力强盛。北有草原突厥各部虎视眈眈,意欲放马中原。再加上此前容州城一战,十数万西南边军大部覆灭,夏国可调遣的兵力已捉襟见肘。 在西南局势难以挽回之际,仇天路只能全力保存力量,根本不敢冒险攻打阳平关。 此时纵然有人想要反驳仇天路之言,但看着眼前阳平关之雄伟险要,以及身后剑州关即将追击而出的云军,顿时闭嘴。 众将齐齐低头,抱拳应是。 这四万夏国精锐大军,当即调转方向,朝成县急行军而去。 阳平关之上,赵云与杨再兴望着直接退去的夏军,对视一眼。 “夏军离去,这是要往成县退去?” “将军,诸葛大人此前说过,拿下阳平关之后,若是能够自马鸣阁道前往成县,堵住夏军撤往成县的道路,则四万大军必尽数覆灭于此!”杨再兴神色难以兴奋地道。 说到这里,杨再兴当即神情一正,请命道: “末将愿领兵马前往!” 赵云闻言,看着杨再兴的眼神一凝,沉吟片刻之后,方才开口道: “象州郡六万夏国精锐大军,被征北将军堵在陇南一线难以寸进,六万兵马只怕大半依旧留在成县之中。再加上夏国仇天路的四万兵马,怕是有近十万大军……而我现在能够抽调给你的兵马不过千人,你当真要冒险前往?” 只领千余兵马,正面阻击前后共计十万的大军,这甚至可以算得上是送死。也便是因为如此艰难,诸葛亮此前也只是随口一提,并没有当真叮嘱二人。 赵云很欣赏杨再兴的刚直勇猛,浑身是胆,忍不住再劝道: “你是杨家子弟出身,自有大好的前程。这次又是先登阳平关,也立下了足够的功劳,实在不至于如此!” 杨再兴微微摇头,面色坚定地道: “唯有拼效死力,方能报效陛下厚遇、昭仪娘娘举荐之恩!还请将军成全!” 赵云闻言,微微动容,重重地拍了拍杨再兴的肩膀,沉声道: “拨你八百骑兵,三百甲士,自马鸣阁道进发,阻拦夏军撤往成县!” “是!”杨再兴连忙应道。 赵云沉默片刻之后,又开口叮嘱道: “诸葛大人见广元府夏军撤离,必然衔尾追杀,不日便至。我亦会请粘杆处侍卫,给象州郡征北将军大营传递消息,请征北将军领兵猛攻成县,为你牵制成县敌军……” 杨再兴嘴角一咧,露出灿烂笑容,昂然应道: “还请将军放心!此战之后,末将起码也要为将军你,挣个四安将军的名头!” 第五十五章 降者,免死! 邵阳郡重镇,永州。 此时城外有云国大军攻城,城中夏军如临大敌,纵然已是深夜,却依旧有夏军将士往来巡查不断。“咵咵”的铠甲叶片撞击之声、“哒哒”的行进步伐之声,在城中各处响起。 云国粘杆处、东厂,对夏国的渗透,已经到了极为严重的地步,谁也说不清楚这永州城中,暗中有多少云国暗探。为了防止他们与城外云军里应外合,也唯有加强戒备,一刻都不得放松。 而就在此时,城中军营外围,忽然有数道黑影一闪而过。 巡查夏军察觉异样,下意识地扭过头去,便见数名黑衣人跑过,顿时一惊,急呼道: “有云国暗探!有云国暗探!” 原本安静的军营之中,顿时被这名巡查夏军的呼喊之声惊醒。周遭夏军迅速赶来,朝黑衣人离去的方向追杀而去。 “在这里!” “快追,万万不可让他们逃走!” 追杀云国暗探的动静并不小,往来奔走追击,呼喊袍泽同僚的声音,在永州城中不断响起。 军营帅帐之中,坐在主位之上扶额打着瞌睡的齐默,被外面的动静惊醒,猛地站起身来,喝道: “来人!” 帐外亲兵听到齐默的声音,连忙走入帐中,抱拳道: “大帅!” “外面什么动静?” 亲兵闻言,连忙道: “城中巡防将士,发现了云国暗探,此时正在追拿。” 齐默闻言,微微舒了一口气。 刚刚外面的喊杀之声,让他梦中惊醒,还以为是云军杀人了城中呢。 看着齐默略有憔悴的脸庞,亲兵忍不住道: “大帅数日来既要督促城防,还要安抚军中将校,操劳不断,还是好生休息一下吧!” 齐默闻言,面色沉重地叹息一声,苦涩道: “而今武陵府局势困难,云军步步紧逼。江阳郡、象州郡大军不得寸进。就连椹川府如今也被云军攻下,致使雷州孤悬在外。永州城中,士气也越发低落。局势如此,我是忧虑不已,着实难以入睡啊!” 阳平关失守的消息,此时还没有传到永州。但此前传来的消息,被夏国朝堂上下寄予厚望的江阳郡大军,此时却依旧驻步剑州关之下不得寸进。 雷州被截断陆上联系道路,孤悬在外。武陵府各处防线,而今艰难抵御云军兵锋,处处皆已告急。 就连齐默亲自坐镇的永州城,也因为当日他果断舍弃城外的那数千北塞精骑,而导致将士军心士气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 齐默无可奈何之下,也唯有尽力补救,每日亲自前往军中各处慰劳伤卒,对有功将士颁下赏赐,以此稳定军心。 “这两三日来,除了那归来的千余北塞精骑,其余军中各部,已很少有人再讨论那日之事。大帅您,也不必过于担心此事了。”亲兵安慰道。 齐默点了点头,继续道: “那千余北塞精骑心有怨气,我能够理解。不过他们多是忠勇之辈,也应当明白我当日下令的无奈。命人多加赏赐,多供酒肉,以作安抚吧!时间一长,他们心中怨气也自然就……” 话未说完,便忽然听到帐外有人大声通禀道: “有紧急军情,请面禀大帅!” 齐默闻言,连忙喊道: “进来!” 下一刻,帅帐被掀开。几名将领脚步匆匆,走入帐中,齐齐抱拳行礼。 “大帅,刚刚三名云国暗探被发现,我军巡防将士追击。云国暗探见难以逃脱,立即服毒自尽……末将等未能捉拿云国暗探,还请大帅责罚!” 齐默闻言,倒是一点也不吃惊,沉声道: “云国暗探多为死士,怪不得你们,日后多加巡防便是!” 众将顿时抱拳应是。 而就在此时,又有一名将领迟疑了一会儿,方才吞吞吐吐地开口道: “大帅,末将还有一件事,想要禀报……” “说!” “云国暗探貌似、貌似……是在北塞精骑驻地的附近,被巡查将士发现的。” 此言一出,齐默脸色顿时一变,猛地看向其余将领,急声道: “当真?” 其余将领点了点头,齐齐道: “是。” “末将等怀疑,北塞精骑心怀怨气,暗中通过云国暗探,已与云军勾结……” 齐默张了张嘴,沉吟片刻之后,又摇了摇头,道: “不可能!北塞精骑或许对本帅心有怨气,但他们都是为国征战多年的忠勇之士,勾结云国背弃大夏,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北塞精骑的威名,是在夏国北境与突厥骑兵杀出来的。多少次在草原之上遭遇突厥大军,陷入死境,也从未有人生出投降敌国之念。 听到众将说他们与云军勾结,齐默是决然不会相信的! 众将相互对视一眼,便有一人大着胆子道: “大帅,云国并非突厥啊……” 齐默闻言,顿时一滞。 云国承袭中原礼仪制度,风俗习惯相差无几,与夏国之间也没有血债。云国皇帝,更是夏国承认的皇帝尊位。 投降突厥,军中少有人会接受。但投降云国,还是在受到委屈之后投靠,心理上可就没有那么大的负担了! “大帅,不管如何,如今永州局势艰难,云军在外虎视眈眈,北塞精骑绝不可出乱子啊!” “大帅,还是先派遣兵马,进驻北塞精骑驻地附近吧……” 将心比心,齐默也觉得这样做实在有点过分。再热血忠勇的将士,受到主帅如此待遇,也绝对是满腔怨愤。 可如今永州城,事关西南防线安危、大夏社稷,齐默实在难以冒险。 沉默许久之后,齐默终于轻轻叹息一声,道: “调我八百亲兵,并三千甲士,进驻北塞精骑驻地附近……” “是!” 齐默一声令下,军营之中当即有士卒调动,动静不小。 军营暗处,有身穿着绣衣使锦绣彩衣,腰佩绣衣使令牌的粘杆处侍卫,默默地看着中军动静,声音低沉道: “快去回禀翊卫使大人,齐默已中计,调动夏军进驻北塞精骑驻地四周。可按计划,继续进行!” “是!” ----- 北塞精骑驻地之中,一众将士早已被刚刚夏军追拿云国暗探的声音惊醒。 而就在此时,驻地之中,忽然响起一阵急切的呼喊之声。 “大帅调遣兵马前来,欲杀我等以稳定军心!” “齐默当日喝令我等出城浪战,坐视我等死战,导致损兵折将,城中士气动荡。今夜齐默这是要铲除我等,以掩盖罪行!” “快跑啊,齐默派兵来杀我们了!” 驻地四周传来的急呼之声,让本就无心睡眠的一众将士侧耳听清呼喊之声,心中一惊,连忙起身走出营帐之外。 而此时,亦有北塞精骑的将校,领着一众亲兵,大步走到营地之中,对着四周一脸茫然的将士高声喝道: “到底是何人在喊?” “散布谣言,乱我军心,定是云国暗探折返!” “速速抓拿云国暗探!” 纵然北塞精骑因为此前之事,而心有怨气。但此刻听到营地之中响起的呼喊之声,第一反应还是认定是云国暗探在作怪,根本不相信德阳侯齐默会动手铲除自己等人。 有上头将校下令,一众将士当即应诺。着甲胄持兵刃,四处搜寻营中散播谣言的云国暗探。 士卒急奔呼喊之声,甲胄叶片、兵器碰撞之声,纷乱嘈杂的动静,自北塞精骑的驻地之中传出。 而此时,距离营地不足数里之外,几名奉齐默之命率领兵马前来的将领,便听到不远处营地之中闹出的动静,顿时心中一惊。 几名将领面面相觑,震惊地道: “怎么回事?难道北塞精骑当真反了?” “速速派人前去探查!” 而就在众将如临大敌之时,便又听到远处营地传来了暴喝之声: “齐默欲围杀我等,兄弟们不可坐以待毙,杀出去!” “杀啊!” 几名将领闻之脸色大变,再也坐不住了,当即喝令道: “当速速进军,阻拦北塞精骑叛乱!” “不,莫要冲动,此事还有蹊跷……” “先把守营地四周要道,再查明情况。若叛,则剿!若是云国暗探使计,也可封锁严查!” “好,就这么办!” 齐默麾下皆是军中宿将,便是如此的危急时刻,也能快速定下决断。如果没有云国暗探的话,也称得上极为妥当了…… 就在刚刚,喊杀声一起,永州城中各处埋伏的暗探便收到讯号,齐齐行动。 下一刻,永州城中,军营、库房、各处民居,处处燃起火光。 整个永州城中,都有人奔走急呼,口中喊道: “走水了,走水了!” “北塞精骑造反,四处放火,快逃啊!” “大帅有令,北塞精骑勾结敌国,速速镇压!” 城中此前,本就因为追捕云国暗探而闹过了一场。此时城中四处再次响起的呼喊之声、燃起的火光,很快便引起了百姓的骚乱。 还有不明所以的夏军,当真以为是北塞精骑造反了,亦是纷纷跟着高声示警。 不过片刻的功夫,骚乱便蔓延整个永州城中。城中四处都响起了,北塞精骑叛国,大帅下令镇压的呼喊之声。 北塞精骑驻地之中,一众将校听到城外的呼喊,脸色顿时大变。 驻地外围戍卫的将士,也在此时快步跑入营中,急声呼喊道: “不好了,驻地之外有兵马突然杀来,强行接管了驻地四周要道!” 营中将士闻言,又听着城中四处传来的呼喊之声,心神大乱,惊慌无比地道: “大帅当真要将我们围杀?”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定是云国暗探的诡计!” “外面大军都杀来了,难不成云国暗探还能调动城中兵马不成?” “当初齐默坐视我等陷入死境,而今为了保全名声,也未必不可能狠下杀手!” “如今之际,唯有前往中军帅帐,面见大帅。若是云国暗探诡计,当自证清白。若当真是大帅下令围杀,也可挟其以保全我等自身!” “上马,上马!冲入中军帅帐,向大帅痛陈利害!” “面见大帅,痛陈利害!” “上马,上马!” 不知是谁高呼一声,顿时引起阵阵呼应之声。 本就因当日之事多有不满的将士,此时更是心慌意乱,难以冷静下来。 在云国暗探的几句挑拨之下,他们心中积攒的怨气、恐慌、愤怒、委屈,顿时齐齐发作,交杂一起,让他们竟然真的升起冲入中军,挟持齐默的心思。 纵然还有部分将校不断呵斥,想要阻止众人。但奈何众将士此时,根本无法阻止。 不多时,众将士便裹挟着军中一众将校,翻身上马,整肃队列。 “冲入中军面见大帅,痛陈利害,以证我等赤胆忠心!” 伴随着阵阵高呼之声,驻地营门打开,近千余北塞精骑策马而出。 把守驻地四周要道的将领,此时见北塞精骑冲出,顿时大怒,暴喝道: “北塞精骑勾结敌国,叛乱谋逆,罪不可恕,尽皆拿下!” 北塞精骑亦是回应道: “我等赤胆忠心,日月可鉴。欲面见大帅,以证清白。若顾念袍泽之情,还请让开!” 夏军自然不可能是仅凭一句话,就放北塞精骑离去。 而北塞精骑,如今局面事关自身性命、名声,自然也不愿束手就擒。 骑兵冲锋,甲士列阵。两方互不相让,交战无可避免。 喊杀之声,顿时在两支夏军之间响起。 战马嘶鸣,踏入夏军阵型之中,冲撞骨碎之声不绝于耳,让人心中发寒。 长枪齐刺,血肉刺穿的“噗嗤”声,战马被刺倒在地发出的“砰”的响声,让人不敢直视。 交战厮杀正烈,血色杀伐之气萦绕,血迹流淌,染红街面之上…… 中军帅帐之中,听到外面传来的喊杀之声、纷乱之声,齐默猛地站起身来,惊呼道: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亲兵闻言,连忙禀报道: “大帅,有云国暗探四处纵火,引得城中一片大乱。” 齐默双眼一瞪,怒斥道: “城中各处巡防不断,为何云国暗探能够这般轻易地四处纵火,引得城中大乱?” 亲兵闻言,面露苦色,禀报道: “大帅,刚刚为了追捕那几名云国暗探,城中巡防将士都被调离,多有守卫空虚之处,云国暗探趁机纵火……” 齐默闻言,顿时一愣,咬牙道: “刚刚那几名云国暗探,只怕是故意送出来的死士,就是为了吸引注意力!” 而就在这个时候,帅帐之后,又传来慌张之声: “不好了!不好了,大帅!北塞精骑谋逆,朝中军冲来,正与我军将士厮杀。还请大帅,暂避锋芒!” 听到禀报,齐默身形猛地一晃,不可置信地呆愣在原地。 许久之后,他方才猛地反应过来,急切道: “定是云国搞鬼!如此大的阵仗,云军必要全力攻城。” “速速下令,调中军振武营、奉义营整顿城中,但有作乱之辈,就地斩杀!另调奋武营、振威营、骁锋营、锐锋营四军,前往城墙支援,快!” “是!” ------- 看着永州城中响起的动静,狄青眼中一喜,当机立断,扣上狰狞面甲,高声喝道: “下令,攻城!” 狰狞面甲之上,血色光辉一闪而过。 【武镶将军狄青,发动专属技能:铁面寒光(对敌军攻击x2,降低敌军50%士气)】 军令一下,“咚咚咚”的军鼓之声,如雷轰鸣,让一众云军心神一震,只觉热血沸腾。 “杀!”喊杀之声,震天动地。 箭矢发射,投石机响动,井阑、临冲车、云梯等攻城器械齐齐出动,更有密密麻麻的云军,宛若潮水一般,朝永州城涌去。 永州城中,此时百姓纷乱、夏军内讧,一片混乱。 城中卫戍部队,难以支援,甚至连箭矢礌石滚木等物资,都无法快速运送上城墙。几乎是紧靠着城墙之上,士气低下,军心涣散的数万夏军,在艰难地抵御云军的进攻。 面对着云军猛烈的攻势,坚守不过半个时辰,城墙之上便处处告急。甚至已有无数众多的云军攀登上城墙,与夏军展开了厮杀。 姗姗来迟的齐默,还未登上城墙,便已经有将领急匆匆赶来,急声道: “大帅,城墙已近失守,此处危险,还请大帅中军后移!” 齐默闻言,脚步一滞,仰天长叹道: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说到这里,齐默强定心神,眼中闪过坚毅决然之意,朗声道: “永州城事关西南防线、我大夏社稷安危,绝不可有失。本帅身负陛下信任,受西南重任,今日纵然局势再危急,也绝不后撤!” “亲军何在!” “在!”齐默身边亲兵,顿时振声应道。 “随本帅亲上城墙,杀退云军!” “杀退云军!” 旋即,齐默抽出腰间佩剑,领着一众亲兵杀上城墙之上。 齐默亲自前来,城墙之上摇摇欲坠的夏军,顿时士气一振,强行稳住了阵线。 狄青领中军亲来永城城下,恰好看到城墙之上,忽然出现一夏军大纛,顿时明了,这是夏军主帅亲临城墙之上。 狄青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忍不住抽出腰间宝刀,朗声喝道: “夏军主帅亲临,本帅又如何能够怯懦?众将士,随本帅杀!” 狄青的性子,本就喜欢冲锋在前。只是他接管邕州大营之后,身负主帅之职,难以寻到机会上阵冲锋。 而今齐默亲临城墙之上,倒是给了狄青一个上阵杀敌的好借口! 一众将领本欲阻拦,可狄青当即暴喝一声,便领着身边亲兵冲杀而去,以主帅之身份,亲自蚁附攻城。 这固然是不可取的,但随着狄青的大纛一至,前线攻城云军眼见主帅至此,士气再次一提,喊杀之声越发响亮。 身为九阶高手,狄青只在云梯之上稍稍借力,身形便直飞城墙之上。 手中宝刀挥舞,湛蓝色气劲化作龙形真气,肆虐而出。浩荡劲力倾泻而出,宛若涛涛江水倾泻而下。 劲气扫过,炸裂之声不绝于耳,城墙之上夏军从无一合之敌,顿时死伤一片,清理出了好大一片。 一众亲兵,接着这个机会,连忙攀登至城墙之上,簇拥在狄青身旁。 如此大的动静,亦是引得齐默注意。 看着城墙之上大杀特杀,纵横无敌的狄青,齐默眼中神色一凝。 虽狄青此时带着兽甲面具,看不清面貌。 但齐默当初在邕州亲自带领的数千北塞精骑,被狄青打得全军覆没,至今记忆深刻。此时一看狄青身形,顿时知道了他的身份。 对于狄青的武力,齐默心有忌惮。但此时云军已然杀到城墙之上,他显然已无法后撤。 他念头又一动,心中便想:若是能够趁狄青势单力薄之时,领兵围杀,这永州城之危或许便解! 想到这里,齐默眼中一亮,手中长剑斜指不远处的狄青,朗声喝道: “取敌主帅首级者,本帅为其策勋三转,请赐爵位,赏金万两!” 此言一出,城墙之上的夏军将校顿时一震,立刻结成阵势围杀上去。 永州夏军俱是精锐,将校之中高手众多,虽无九阶存在,但八阶的高手却也有那么几位。 此时夏军将校欲得功勋爵位,也知永州之危的关键就在狄青身上,这些军中高手当即齐齐朝狄青围杀而去。 见到夏军朝自己围杀而来,狄青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之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 霎时之间,狄青身上气运异象随之而动。 湛蓝色光辉,凝聚蛟龙异象,身躯翻滚,有翻江倒海之态。 面甲之上,那血色光辉再次闪烁。 狰狞恐怖的兽雕,此时宛若活了过来一般。直面狄青的夏军将领,顿时愣神,恍惚之间,便似看到有凶兽狰狞,作欲噬人之态。 围杀而来的夏军将领心中一寒,胆气俱散,尚未出手,便先软了三分。一群军中高手组成的队伍,竟然就被狄青身边的几十名亲兵给阻拦了下来。 狄青趁势上前砍杀,宝刀挥舞之际,蓝色蛟龙真气散溢莹莹水纹,纵横肆虐,如入无人之境。 城墙之上的夏军,皆被轻易斩杀,源源不断的云军,自此攀登而上,个个士气高昂,跟随在狄青身后冲杀,将大半城墙尽皆占据。 原本夏军就在苦苦支撑,看到狄青之后,齐默又奋力一搏,号召军中将校高手围杀。 此时这些军中高手被狄青领亲兵击溃,夏军士卒再无将校节制,顿时再无战意,不是放下兵刃投降,就是朝城中撤去。 眼见大势难以挽回,一众亲兵奋力掩护着齐默朝城中撤去。 “大帅,永州城难以守住,撤吧!” “大军溃败,还请大帅速速领兵后撤!” 齐默双眼通红,手持佩剑奋力砍杀,嘶声力竭地道: “我身负陛下信任,受托西南防线,而今却丢失城池,又有何等颜面面见陛下?今日此处,便是我身死之地!” 齐默自觉,若非自己大意,被狄青所算计,派北塞精骑出城浪战,导致了今日城中之乱,永州城绝对不会这么快便丢失。 满心愧疚的他,此时已然心存死志,纵然手下劝说,也毫无后撤之念。 “大帅,永州城丢了,还有邵阳郡各州县,还有江城府!节节抵抗,未必不能挽回局势。大帅受命主持西南大局,若是今日身死于此,那西南局势才是彻底没救了!” 亲兵之言,让齐默猛地缓过神来。 自己的过错,尤其是一死便能挽回的? 如今唯有他主持西南大局,率领部众节节抵抗,抵御云军入侵。不说击退云军,最起码也要为朝中反应争取时间才是! 想到这里,齐默猛地一咬牙,喝令道: “撤回中军帅帐,下令各部徐徐后撤,退出永州城!” “是!” 齐默本意,乃是想要尽力保存麾下部众,好继续抵御云军。 但此时,听闻云军攻入城中的消息,夏军士气顿时消散一空。 徐徐后撤,逐渐演变成了溃败而逃。夏军将士争先恐后撤出永州城,生怕慢了一步,就要被云军困在城中。 第二日,晨光熹微,朝霞弥漫东边天际。 此时永州城这个夏国西南防线重镇,已然落到了云军手中。 “传令幽州突骑、并各部骑兵,立即衔尾追杀!不求俘获敌军主将,只求尽量杀伤、迫降夏军精锐!”狄青眼神一厉,朗声喝道。 一月余来的征战,狄青用战功、战绩,让这些原本对狄青隐有不服的军中将领,彻底归心。面对着狄青的军令,众将毫无异议,齐齐弯腰行礼,齐声喝道: “末将谨遵大帅之命!” ----------- 江阳郡,走马岭道之上,仇天路领麾下四万精锐,自广元府撤离至此。 看着前方略显逼仄陡峭的山路,仇天路心中总有不安,忍不住沉声问道: “还有多远?” 一旁的亲兵,连忙回道: “前方十里,便是与马鸣阁道交汇之处。之后再沿山路前行数十里,便至成县!我部探马昨日已至成县,成县主将承诺派兵接应。” 仇天路闻言,心中微微一松。 纵然此次未能攻入江阳郡,但在如今阳平关丢失的局面之下,将这四万精锐安然撤回晋地,便已经是他唯一能够做到的了! “云军必有追兵,下令全速进军,明日之前,务必赶至成县!” “是!” 后路阳平关丢失,夏军将士心中也不免忐忑,亦是想要尽快赶至成县。夏军行进速度,顿时快上许多。 约莫晌午时分,夏军前锋便到了走马岭与马鸣阁道交汇之处。 便见前方,有一支云军当道而立,挡于前进道路之上。夏军将校,顿时心中一慌,惊呼道: “不好,是云军!” “该死的,云军再次早有埋伏!” “哪里来的云军?” “难道成县已经被攻下了?” 夏军士卒本就惴惴不安,此时一见云军兵马,顿时慌成一片。 反观对面云军为首的杨再兴,一手勒马,一手持枪,面对四万夏军,浑然无惧,反而朗笑数声,道: “哈哈哈,杨再兴恭候诸位多时了!” 听到前方有云军埋伏的仇天路,眼前一黑,顿觉天旋地转,急火攻心之下,差点从马上跌落。 但此时,四万夏军横于山道之上,后有追兵,上下安危系于主帅仇天路身上。此时的他,决不可倒下! 秉持此念,仇天路强打精神,朝前方望去。 只见前往道路之上,千余云军挡于道路之前。在四万夏军面前,这么一点兵力,便显得极为薄弱。 仇天路原本还以为已入死境,但现在见云军不过这么一点人马,顿时重燃希望,手持长鞭猛地一挥,口中喝道: “云军不过千人,传令前锋兵马强攻!” 身边亲兵闻言,当即齐齐暴喝道: “大帅有命,前锋兵马强攻云军!” 暴喝之声响彻四方,于山间回荡。 前锋夏军探清云军数量,终于士气终于提振起来,在军中将校的带领之下,当即朝前方冲杀而去。 “杀啊!” 肃杀之气,伴随喊杀之声,回响山间。 夏军冲杀而来,喊杀之声震天动地,让云军战马有些焦躁地刨动蹄子。 八百骑兵,此时齐齐朝主将杨再兴看去。 杨再兴毫无畏惧之色,手持长枪,一指前方,暴喝道: “杀!” 八百骑兵被其胆色所感染,亦是随之暴喝: “杀!” 云军挥动兵刃,紧随杨再兴身后,朝前方夏军扑去。 金戈之声响动,马蹄声轰鸣,战场杀伐之气直冲天际,引得天地异动。 异象凝聚,化作缠绕血色光芒的锋锐箭矢,加持着这八百骑兵,猛地插入夏军军阵之中。 杨再兴奋勇上前,手中长枪挥舞,如入无人之境。 “杀敌!杀敌!” 暴喝之声所至之处,夏军军阵宛若薄纸一般不堪一击,被云军骑兵轻易戳破。 道路狭窄,面对骑兵冲锋,夏军甚至连散开的地方都没有。 为云军气势所慑的夏军,心中胆寒,唯有朝后撤去,与后方将士挤成一片。慌乱之下,不知有多少将士被袍泽踩踏而死,也不知有多少人被推入一旁山崖,粉身碎骨。 仇天路看着前方将士损伤如此惨重,顿时目眦欲裂,急呼道: “立三叠阵!擅自后撤者,军法处置!” 三叠阵,盾手或拒马在前,长枪随后,弓弩手居于最后方,长短相掩,以据敌军。是山地或平原之上,遭遇骑兵之时最常用的军中阵法。 前方夏军欲要后撤,后方夏军碍于严令,不敢后退一步。两相叠加,竟然堆积起厚厚的人墙,硬生生地将云军骑兵马速减缓下来。 杨再兴见状,也知无法继续冲杀,便冷哼一声,喝道: “后撤!” 云国骑兵闻命,在杨再兴亲自断后之下,缓缓后撤,退回了原本的道口。 这一次的交锋,夏军前锋或死或伤,再或坠入山崖,损失足有数百人。而云军那边,伤亡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仇天路见杨再兴此时便后撤整军,便顿时知晓了眼前的云军,是云国人为了拖住自己,不使这四万精锐撤往成县,而派来的兵马。剑州关的守军,此时一定已经追杀而来! 想到这里,仇天路心中一急,当即喝道: “速速击破敌军!否则身后云军追兵前来,必全军覆没于此!” 如今已入绝境,一众夏军,反而被激起了血勇。稍稍整顿片刻之后,便重新结成军阵,朝前方云军冲杀而去。 杨再兴整顿麾下骑兵,见夏军再次杀来,当即再次领兵上前,口中暴喝道: “杀敌!” “杀敌!” 八百云军,化作箭矢,以杨再兴为箭锋,朝夏军那严密军阵冲杀而去。 杨再兴此时悍勇无比,手中长枪挥舞不停,枪劲纵横,九阶高手的威势尽显。无论夏军军阵如何严密,轻易便被其撕开一个口子,领着八百骑兵冲杀进去,大肆杀戮。 所过之处,尽是夏军凄厉的惨叫之声。 看着杨再兴血染甲胄,悍勇无比,宛若杀神将领的模样,仇天路便知道,此时军中除了他自己,再无人能够阻拦杨再兴。 在被杨再兴大肆屠杀之后,夏军前锋将士几乎就要崩溃。仇天路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再次下令后撤。 杨再兴意在拖延夏军,自然见好就收,亦是缓缓后撤。 仇天路自知此时亦是最为紧要之时,当即不再犹豫,脱下身后披风,沉声喝道: “麾下亲兵,随本帅上前,为大军杀出一条血路出来!” “是!”亲兵暴喝一声,紧随仇天路身后,来到大军最前方。 稍作整顿之后,仇天路亲临兵马,继续朝前方杨再兴冲杀而去。 云夏两方将士,自此厮杀在一起,喊杀之声响彻群山之中。 而此时,自成县而来接应仇天路的数千夏军,听到隐约传来的喊杀之声。为首夏军将领心中一惊,当即喝道: “速速进军,前去接应左将军!” 说罢,夏军将领一夹马腹,领着麾下将领,快步朝前方赶去。 可当他们转过弯来之时,便见前方云军旗帜鲜明林立,只怕有数千云军驻扎于此。 拒马、路障当道摆放,还营造出了部分简易工事,其后严阵以待的甲士、弓弩手,直接挡住了夏军前去接应的道路。 夏军将领眼见前方有数量众多,防守严密的云军,瞳孔顿时一缩,惊呼道: “何来如此多的云军?” 一旁的将校,纷纷接话道: “阳平关已被云军拿下,这定是自阳平关,取道马鸣阁道而来!” “该死,左将军这是被云军彻底困住了,只怕是要陨落于此……” “我等该如何是好?” 为首的夏军将领,听着远处隐约的喊杀之声,便知左将军仇天路已与云军交战。 可前方云军数量众多,又当道而立,自己此时强攻,也不过是徒增伤亡而已。 而且他们启程前来之时,云国征北将军程不识,已率领大军前来强攻成县。若是为了营救仇天路,在这里耗费太长时间,说不定自己麾下这几千人马,也得被云军一起留下。 沉默许久之后,为首的夏军将领突然幽幽叹息一声,喃喃道: “或许这里,便是左将军葬身之处啊……” 一旁将校闻言,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 夏军将领眼神一动,扭头看向身旁众将校,正色道: “撤吧,我等赶来之时,左将军部已全军覆没了!” 说到这里,这名夏军将领又压低了声音,对着众人道: “左将军在军中没有亲近的同僚旧部,只要把住了嘴,没人会追查的……” 成县如今在云军强攻之下,不知还能不能守住,众将校心中亦是担忧退路。再加上仇天路在军中执法太严,人缘的确很差,就算身死于此,也不会有人刻意去追查。 一众将校心中一动,相互对视一眼,然后很有默契地闭上了嘴。 前来接应仇天路的数千大军,在驻步片刻之后,终于调转方向,朝成县方向撤离。 而此时,对面故作阵仗,虚张声势的三百云军,看着夏军后撤,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 喊杀之声,从晌午一直响到了黄昏。 不过交战半日,夏军伤亡之人,加上失踪兵马,已有近万人。就这,还是仇天路亲自上阵,对战杨再兴。否则以一名九阶军中高手的破坏力,只怕伤亡还远远不止了如此! 但同时产生的代价,也让仇天路身边的数百亲兵损失殆尽。甚至就连贵为一军主帅的他,身上也被杨再兴留下了几道枪伤。 而杨再兴率领的云军,此时也损失惨重。 八百骑兵,冲杀半日,仅剩百余不到的骑兵,而且气力皆已消耗一空,几乎无力再战。 仇天路看着远处的杨再兴,咬紧牙关,手持佩剑,嘶声力竭地喊道: “云军穷途末路,随本帅冲,杀出血路!” 夏军将士,顿时应和: “杀啊!” 因道路狭窄,后方夏军几乎没有参战,可谓养精蓄锐。此时冲杀而出,让剩余云军心中顿感绝望。 杨再兴气喘吁吁,眼中却依旧炙热,抬起发酸的手臂,用嘶哑的嗓子吼道: “杀敌!杀敌!” 剩余云军为杨再兴所感染,心生死志,再无惧意,随之喝道: “杀敌!杀敌!” 虽已是强弩之末,但云军上下决然死志,却依旧令人震撼。 杨再兴身上气势凝聚,直冲天际,天地动容,顿有异象凝聚。 形残之尸,于是以两乳为目,腹脐为口,操干戚以舞,乃神话之中死而不倒的刑天神人。 异象加持,杨再兴浑身上下再有力量涌现出来,甚至影响到一众云军。 云军气势一提,随着杨再兴冲杀不断,竟然又一次地将夏军击退。 仅凭八百云军,硬生生抵挡四万精锐夏军去路,坚守半日有余,如此战绩,已足够让人心惊。 仇天路心中震颤,喃喃道: “此万人敌也……” 说到这里,仇天路眼中一厉,当即喝道: “杀此人者,赏金万两,官升三阶!” 为杨再兴所震慑的夏军,此时听闻恩赏,当即眼中一热,再次冲杀而出。 而就在云军难以坚守住的时候,后方夏军,忽然传来惊呼之声。 “云军杀来了!云军杀来了!” 听闻此言,整个夏军气势顿时一泄,变得慌张无比。 仇天路闻言,双眼顿时圆睁,朝后望去。 便见后方夏军阵型散落,纷纷朝前奔逃。隐约可见后方,有身着白色甲胄的云军追杀而来。 仇天路眼前一黑,一个踉跄跌坐在地,失魂落魄地道: “完了!” 此时就算击破眼前云军,后方云军却衔尾追杀而来,撤退必然演变为溃败…… “哈哈哈哈……”杨再兴持枪而立,仰天长笑。 “降者,免死!” 暴喝之声,回荡山道之中,让夏军士气尽散。 纵然面对已是强弩之末的杨再兴,绝望的夏军却再也无心反抗…… 第五十六章 金色帝卡【秦始皇—嬴政】 一片连绵的屋舍,依江而建。高大的院墙立起,精锐禁军把守四周,严密至极,阻止任何人的窥探。 站在外面,只能看到有十数座精巧高大的水力机械装置,依次修建在江边,依靠江水动力转动不休。 “叮叮当当”的敲击之声,从里面传出。进出之人,除了身穿云国官府的官员们,就是身穿短襟匠人。偶尔的,还可以见到几个粗衣草鞋打扮的墨家弟子进出。 这里,便是归属于工部之下,专司打造精巧机械,神兵利器的神机所。 萧承一身便装,在南霁云等禁军高手的护卫之下,微服至此。 几名工部官员早已等候多时,见到萧承到来,连忙齐齐行参拜大礼,口呼道: “臣等,参见陛下!” 萧承点了点头,沉声道: “起来吧!朕听说之前交代的东西,已经打造完成了?” 为首的工部官员,连忙回禀道: “是,已经浇筑完成,只差最后脱模。本想等铸造完毕之后,再送入宫中的……” 萧承摆了摆手,道: “速领朕去看看!” “是!” 几名工部官员连忙上前引路,带着萧承朝神机所之中走去。 当萧承走入一处院落之中,顿时便觉热浪铺面而来。 院落之中,炭火刚熄,尚有余温,依旧让人感到炙热。 领路的工部官员,连忙出声道: “为铸造青铜礼器,院中架以高炉,还请陛下小心!” 萧承朝院中看去,视线一凝,顿时集中到了院中央的一处鼎状模具之上。 刘伯温此时也在院中,正专心致志地打量着铜鼎,并没有察觉到萧承的到来。 而刘伯温身边,还有一名三四十多岁,气质出尘的中年道士。 中年道士注意到萧承的到来,只是微微打量萧承一眼,脸上顿时露出惊讶之色,忙不迭拉着刘伯温朝萧承走来,躬身行礼。 刘伯温微微起身,对着萧承恭敬地道: “陛下这么这个时候来了?臣还打算,等礼器铸造完毕之后,再向宫中回禀呢!” 萧承点了点头,轻笑道: “久在养心殿,朕也有些发闷,便想着趁着这个机会,出宫走动走动吧。” 刘伯温附和一笑,又侧过身子,指着那名中年道士,道: “陛下,这是袁天罡,出身道教,颇有才能。一手相面之术,尤为厉害。” 袁天罡此时,连忙对着萧承躬身一礼,道: “草民袁天罡,见过陛下。” 萧承看着眼前的袁天罡,笑着道: “精通相面之术?难怪刚刚只是打量了朕一眼,便拉着刘卿上前行礼呢。” “贫道李淳风,见过大人!” 【蓝色训卡,玄学大师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获得袁天罡、李淳风、一行 卡牌说明:茫茫天地,不知所止。日月循环,周而复始。 袁天罡,隋末唐初玄学家、天文学家。袁天罡工于相术,曾给年幼的武则天看相,言其“可为天下主”。与李淳风一同推演、制定《推背图》。 武力50,文学83,智慧93,道德90,年龄41,统御32,政治63,魅力85,忠诚100,野心30 ……】 袁天罡微微低头,口中连称不敢。 “你口称草民,应是没有官职在身。以你的本事,当入司天监效力!” 袁天罡闻言,眉宇之间一喜,连忙俯身行礼,朗声谢恩道: “多谢陛下!” 萧承又勉励几句,方才将视线移到院中的鼎状模具之上,问道: “如何,可是成功了?” 【蓝色策卡,天子九鼎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可以于工部之中打造九鼎。每建造一鼎,寿命增加一年,好事发生率+1%,天灾率-1%,民心提升速度+1%。(需花费50万两白银、九个月时间,方可铸就一鼎) 卡牌说明:九鼎为君,大权在握。国之兴衰,俱在其中。】 虽然卡牌之上没说有失败几率,但为了铸造眼前这青铜礼器,萧承花费了五十万两白银,采集异宝铜精、汇聚国中山川河流,耗费甚多,容不得萧承不关注。 若非如今云国国库充盈,萧承威望深厚,只怕不知道朝中有多少人会同意耗费如此之巨,打造这么一个利器。 刘伯温闻言,连忙回道: “陛下来得恰是时候,正好到了脱模之时!此前未有差错,想来是已经铸成了!” 说罢,刘伯温当即示意身边工匠开始脱模。 眼前这青铜礼器,采用的是失蜡法,先用蜂蜡、牛油等制成所铸器物的模型,再以耐火材料填充泥芯和敷成外范。然后用事先配置好的泥浆反复浸涂蜡模,蜡化之后,便成模具,往里面浇灌铜液。 此法最是适合,铸造外形精美的青铜礼器。 等到工匠褪去外磨,一座造型精美,其上雕刻名山大川、形胜之地、奇异之物的青铜鼎,显露在众人视线之中。 鼎身之上,有肉眼可见的七彩流光流转不断,显得神异异常。仔细打量鼎身的雕画,甚至还能够看到微缩的云国京师中庆城。 纵然青铜鼎没有显露什么神异,但只见这幅造型,便知此物乃国之重器,非同寻常! 刘伯温眼中一喜,当即对着萧承躬身一礼,笑道: “恭喜陛下,国之礼器已成!” 只有萧承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青铜鼎之上浮现数行小字。 【四品珍宝,九州鼎(其一) 介绍:遍收异宝铜精,耗费巨大铸就,可镇压一国气运的礼器,神妙异常。 效果:寿命增加一年,好事发生率+1%,天灾率-1%,民心提升速度+1%。】 萧承嘴角一弯,满意地点了点头,道: “神物自显,不枉朕耗费五十万两白银!” 说到这里,萧承微微一顿,沉声道: “此鼎,迎入宗庙供奉。自内库再拨工部白银五十万两,继续铸鼎!” 一旁的工部官员闻言,连忙俯身行礼,躬身应道: “臣等,遵旨!” 刘伯温此时接话道: “陛下,如此国之礼器,总要起个名字才好!” 萧承微微沉吟片刻,开口道: “上古划分九州,我大云原有国土为梁州。此鼎,便名梁州鼎。一共铸造九鼎,分以九州为名。” 说到这里,萧承眼中一凝,负手而立,沉声道: “九鼎铸就,则天下归一!” 少年天子志在一统天下,尽显天下雄主之气概。 萧承话音一落,原本光彩流转的青铜鼎之上,顿时一凝。鼎身之上,立时凝现“梁州鼎”三个古朴篆字。 与此同时,天地之间顿生异象。 中庆城上空,庆云连绵数十里。金色祥云顿时翻涌凝聚,象征着云国国力的气运金龙,鳞爪于云中若隐若现。 更有瑞气千条垂落,社稷龙虎之气随之而动,于庆云之上,凝聚一座凝实清晰的铜鼎,其上更有“梁州鼎”三字。 冥冥之中,云国气运再度凝实提升。连绵数十里的庆云,此时再次绵延数里,几乎将大半个中庆城尽数笼罩起来。祥云之中,云国气运金龙身形亦是暴涨十数丈。 刘伯温看着天空之上暴涨的云国气运,眼中喜色闪过,连忙俯身行礼,喝道: “臣,恭喜陛下!” 院中的袁天罡、一众工部官员以及工匠,看到种种祥瑞异象,看向萧承的眼中,露出了如见神灵的敬畏之色,下意识地跪倒在地,山呼道: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金手指的抽卡,每逢国运大增之时,便能出好卡。 萧承此时手中,恰好留有一次抽卡机会。 心念一动之下,唯有萧承能够看到的巨大转盘,顿时浮现。 金、紫、蓝、白,四色光芒流转不停,一张又一张的卡牌掠过。 下一刻,耀眼的金色光辉,充斥萧承的视线之中。 金色光芒之中,一道身穿帝袍,头戴冕冠,手扶佩剑的高大身形凝聚。 满是帝王威仪的声音,在萧承耳边响起。 “庸夫之怒,以头抢地尔!” 【金色帝卡,秦始皇—嬴政 卡牌技能: 六世余烈——1、可修建特殊建筑“万里长城”,建成之后,部队防御+1,伤兵恢复+10%。2、可修建特殊建筑“秦直道”,建成之后,部队移动速度+1。3、可修建特殊建筑“秦始皇陵”,皇威上限+20。4、可修建特殊建筑“阿房宫”,皇威上限+20 威加四海——1、武术、文学、体能、道德上限+30。2、巡游之后,城市不会叛变。巡游之时,被刺杀概率大幅度增加。巡游之时,有一定概率获得名臣(概率与皇威相关)。3、征召劳役不耗费金银,但每次征召之后,民心-3。 横扫六合——1、特殊兵种“秦弩手”可组建。2、近臣属性,受自身属性影响(智力、武力、文学、道德、政治、统御等属性,增长自身属性10%)。 巡游求仙——1、每次巡游,寿命+1月。2、有一定概率,触发【寻仙】剧情,触发剧情之后,三年之后不会发生灾难,皇帝、后妃、皇子、公主、大臣寿命+1年,且获得一颗“天地长寿丹”。 金色帝卡特殊要求:每次装备、卸载,需花费谋略值1600(每日签到可得)】 闪烁着金色光辉的卡牌,缓缓落入萧承手中。 萧承捏着金色卡牌,眼中尽是狂喜之色。 最顶级的金色帝卡! 自带四个特殊建筑,一个特殊兵种。 近臣的自身属性,能够与萧承自身属性关联,获得十分之一的加持。 还有增加属性上限的效果,萧承记得,上一次通过帝卡增加属性上限,便使得天地大变,从其中得到了不少好处,甚至还得此间天地赠送特有天命。 除此之外,巡游城池可不生叛乱,效果逆天。甚至还可触发【寻仙】剧情,三年不发生灾难,皇宫内外,朝中上下寿命+1年的效果! 虽说都是金色帝卡,但这【秦始皇】,可比当初萧承得到的【西楚霸王】,效果要好上太多了! 萧承下意识地就想要将这张金色帝卡装备上,但看着最下方的谋略值要求,萧承这才无奈地停住了手。 自从装备上紫色帝卡【齐威王】之后,萧承足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更换。但每月积攒的谋略值,至今也不过两千二百多。 卸载身上所装备的紫色帝卡之后,竟然还差那么一百多点,需要再签到一个多月才能够集齐。 罢了,也没有多长时间! 萧承心中默默安慰了自己几句,这才收起了这张金色帝卡。 对着一众负责打造梁州鼎的工部官员、工匠赏赐一番之后,萧承这才转身回宫。 可当萧承刚刚走出神机所,便看到现今的东厂督工汪直,领着数名东厂番子快马疾驰而来。 看到萧承之后,汪直连忙翻身下马,领着众番子跪倒在萧承身前,急声道: “陛下,东厂密报,奴婢不敢决断,只能急递陛下御前!” 说罢,汪直自怀中取出一份密折,高高递到萧承面前。 萧承见状,随口道: “是前线捷报?是攻取了永州城,还是全歼了江阳郡四万夏军?朕倒是都已经知道了……” 汪直摇了摇头,微微抬头,脸色很是难看地道: “不是捷报,是御史台左佥都御史海瑞海大人,自威楚郡送来的急报!” 而今海瑞,已官升朝中正四品左佥都御史官职。 听到海瑞的名字,萧承眉头顿时一皱,连忙接过奏折。 翻开刚看了一眼,萧承脸色顿时一冷。 萧承眼神锐利,直视汪直,声音冰冷严肃地道: “海瑞所言,可是真的?” 汪直感受着萧承威严迫人,略显冰冷的气势,心中微微一颤,下意识地低下了头,道: “请陛、陛下恕罪,奴婢已经安排人下去查明情况了。具体情况,暂时还不清楚……但海大人,的确为刺客刺杀,伤势颇重!” 萧承怒极反笑,厉声喝道: “对官办书院的科举免试名额动手脚,胆子已经足够大了!现在,竟然连当朝正四品大员,带朕巡查地方的左佥都御史都敢动手,当即不要命了!” 萧承一怒,气氛顿时凝重,尽显肃杀之计。 “陛下息怒!” “查!无论这背后有什么人在搞鬼,一律查办!” “是!” 第五十七章 科举舞弊案 养心内殿之中,一众朝臣聚集于此,俯身低头不敢抬头。 殿中死寂一片,唯听到殿中铜漏的滴水声。滴滴答答的水声,让气氛显得更为凝重,甚至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龙椅之上,萧承神色冰冷,环顾殿中一眼,沉声道: “别闷着了,都说说吧!” 朝臣之中,当朝礼部尚书张昭猛地一咬牙,快步走出队列,神色一肃,俯身跪倒在地,额头重重地扣在地上,闷声道: “科举之事,乃我礼部职责之内。各地官办书院归礼部节制,甚至连推免名额,也是由我礼部复核。此事乃臣失察,请陛下恕罪!” 萧承眉头倒竖,当即呵斥道: “你确有失察之罪,但朕此时要追究的,是这件事吗?” 萧承难掩心中怒意,猛地站起身来,厉声道: “我大云国土、百姓,皆不如夏国,欲要鲸吞夏国,一同天下,便要科举取士,招揽贤才。这是为国取材,事关社稷的大事。可如今,这才举办了几届,竟然就有人敢大着胆子,在这件事上面动手脚?” “还有海瑞,当朝左佥都御史,替朕巡视地方吏治,堂堂的正四品大员啊!就因为发现威楚府官办南华书院之中的事,竟然被幕后之人,派刺客重伤!若非他身边的吏员、随从得力,焉有命向朕禀报此事?” 这已经不仅仅是科举名额舞弊的事情了,甚至已经关系到了朝堂威严。 本就是一个武者屡屡以武犯禁的世界,堂堂正四品大员被刺杀,若是不查个水落石出,杀个人头滚滚,朝廷威严何在? 若是有人照搬此法,难不成日后云国官员出京巡查、主政地方,都得带着几个高手护卫? 殿中众臣闻言,不敢反驳,齐齐俯身拜倒,喝道: “请陛下息怒!” 萧承气得额间都有些冒汗了,咬牙道: “此事,必严查不怠!一应牵涉此事之人,不管官职爵位,一应查办!” 萧承话音刚落,便见百官队列之中,法正忽然站出身来,对着萧承俯身一礼,正色道: “陛下,臣斗胆劝谏。如今我大云,与夏国战事尚未完全平定,未能全据安顺、邵阳两郡,甚至连武陵府战事都未曾结束,着实不宜因此事,而大动干戈,引得朝中动荡啊!” 此言一出,吏部尚书张纮,此时亦是快步出列,回禀道: “陛下,此事波及多少地方官办书院,上下又牵涉了多少人,暂时尚未有所定论。若是直接让东厂、尚虞备用处大动干戈,着实于朝堂安稳不利啊!” 就连如今褪下僧袍,换上大红色官袍的姚广孝,亦是开口道: “陛下,还请三思!此事尚未水落石出,又是这个节骨眼。若是一个处置不当,只怕错过全据西南六郡的天赐良机,延误一统天下的大业啊!” 张昭亦是微微抬头,出言道: “非是臣为自己开脱,但所幸因边境战事,今朝科举拖延数月,至今还未举办。此时发现科举名额舞弊之事,朝廷威望不减,陛下名声无碍,还可挽救!” 萧承心中怒火难消,但听闻手下众臣纷纷劝谏,这才稍稍冷静了一点。 全据西南六郡,吞下夏国中原腹地江州郡,窥伺中原,寻求天下一统。这是萧承此前商议定下的策略,事关天下一统的大业。 而今大军连捷,前线局势已定,时机成熟,也的确不可因小失大! 想到这里,萧承强行压下心中怒火,又深吸几口气,这才开口道: “不可大动干戈,但也要严查此案……传令!” 众臣闻言,当即齐齐行礼,恭闻圣命。 “内阁行走狄仁杰,晋大理寺卿,奉命查办此案。禁军校尉李元芳,调拨近前听命。刑、御、寺三司,并东厂、尚虞备用处两衙,共同派人协查!” 三司,指刑部、御史台、大理寺,再加上东厂、粘杆处。甚至还将狄仁杰直接晋升大理寺少卿,命他主理调查此案。 虽然比不上萧承刚刚那恨不得遍查朝中、各地方官员的架势,但也绝对算是少见! 此时殿中百官齐齐俯身一礼,朗声道: “臣等,遵旨!” 众臣心中不由得暗叹一声,朝中又起风波矣…… ----- 中庆城中,一处宅院的书房之中,几人相对坐于书房之中。 “怎么办?这该怎么办啊!听闻当今陛下知晓之后,龙颜大怒,此时召集朝中众臣商议此事呢!” “高方,你不是说此事万无一失的吗?为何、为何陛下会知晓?” 当朝礼部仪制司郎中高方,此时神情急躁,咬牙道: “本来一切都安排好了,绝对万无一失才对……可谁能想到,这夏国君臣突然发瘟,兴兵再起两国战事,甚至逼得连科举都推延了几月……” 说到这里,高方又狠狠地一拍桌子,恨声道: “还有那个海瑞,妈的,又臭又硬!非要查,非要查。我是实在没法子,这才安排人想要干掉他……” “你还说!若非是因为你贸然对海瑞下手,此事怎么可能变成如今这般棘手?”有人出言抱怨道。 高方忍不住烦躁地挥了挥手,冷哼道: “哼,不对他下手,难道还放任他查下去不成?” “科举之事,乃是当今陛下登基掌权之后推行,此前天下诸国历代之中,从未有过。后世之人提及今上的功业,必然有首创科举之论。可想而知,陛下对科举舞弊之事,会如何处理!我不下手,难道拉着大家一起死吗?” 这一句话,顿时说的在座众人哑口无言。 当初他们对科举上下其手之时,就应该清楚其中风险。不管有没有刺杀当朝大员,被发现了,也只能是掉脑袋的结果。 “那、那你也做得干净一点啊!找几个死士,混进海瑞的官衙去下毒……再或是冒充身负冤案的犯人家眷,就说不满海瑞判下的冤假错案!哪能随便花钱,雇个游侠儿去做啊。”有人忍不住嘟囔道。 高方眼睛一瞪,顿时好似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一般,当即跳脚道: “我是儒家出身的文人,自有傲骨在胸,岂可做豢养死士的阴私手段?” 当即有人,冷笑数声,语带鄙夷地道: “呵呵,高大人如今倒是有傲骨了?当初面对金子银子,说要领着咱们‘做大做强’的时候,满脸贪欲令人作呕。与今日这般,可谓是判若两人啊!” 高方涨红了脸,额上青筋条条暴起,争辩: “面对金银,失态在所难免……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贪呢?” 高方声音越发低了起来,口中则不断重复着什么,“君子爱财”、“傲骨犹存”之类的话。 书房之中,众人心思沉重,显然是没有什么快活气息的。 “好了,事已至此,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便莫要再争!” 说话之人,显然威望很高。他一发话,书房之中众人便顿时不再开口。 那人轻咳了几声,继续道: “而今边境战事未毕,陛下不见得会大动干戈。赶快派人处理好首尾,未必不能脱身!” 众人叹息一声,无奈地道: “为今之计,也唯有如此了!” “只盼夏国在武陵府、安顺郡,多撑上一段时日,好让咱们有时间收拾……” “我手下尚有亲信死忠,这才让他们出手吧!” “我也知道一些江湖杀手,是专门为诸国权贵处理腌臜之事的人。多多雇些,迷惑朝中视线也好。” “好,速速去做!” -------- 夏国,武陵府府城之中。 廖固快步走入帅帐之中,当即俯身跪倒在地,抱拳道: “末将廖固,参见大帅!” 武陵府守军主帅,夏国敬武将军孙乾芳,一见廖固到来,连忙起身上前,一把将其扶起,激动地道: “廖将军你终于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云将伍子胥此前来势汹汹,以犁庭扫穴之势,拔除我军城外众多营寨,兵临武陵城下。若非廖将军当机立断,领兵截断云军后方粮草,迫使云军后撤,只怕武陵城难以守住啊!” 廖固闻言,故作谦卑地低下了头,道: “大帅谬赞了,有您在,就算没有末将,伍子胥也必然折戟于这武陵城下!” 孙乾芳连连摆手,自愧道: “我不过仗着久在军中,资历深厚,这才被陛下托付武陵府防务。论起用兵,也不过打些呆仗硬仗……对了,军报之中寥寥几句,倒是不知详细军情,还请廖将军速速与我讲来啊!” 廖固闻言,眼神下意识地一撇。 便见帐中夏军众将,俱是将视线投注过来。 廖固因为当初的容州一战,折损十数万大军,虽然事出有因,但军中多有鄙夷。 而今武陵府战事,廖固却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数次立下战功,保住桃园县、武陵府不失,堪称力挽狂澜。军中众将,多是疑惑不解。甚至有些人,心中也不免有些怀疑…… 廖固心中倒是早有准备,当即轻咳一声,道: “当初末将领兵出城驻守,与桃源县互为犄角相互防守。却无意之中发现,这云军的攻势不如此前,并不算猛烈,心中便有所怀疑。多番探查之后,当即断定,云军主动方向便是武陵府府城!随后末将,便大着胆子,领麾下部众……” 在廖固口中,他是如何敏锐地察觉到了云军之间的空隙,巧妙地从云军缝隙之间穿过,绕过云军三道防线,径直来到云军后方,奇袭了云军后勤辎重部队。 然后又是如何临危不乱,派兵马故作疑兵,假意撤离。然后领着大部兵马埋伏牛儿尖军寨,等到云军大部撤离之时,适时杀出。云军猝不及防,慌忙撤离,他便如此从容后撤。 一边说着,廖固还一边示意手下亲兵,取过几面云国将旗,拱手道: “兵荒马乱,末将没能从容打扫战场,只好收拢几面云军散落的将旗,以奉大帅面前!” 廖固此时神情淡然,毫无倨傲之意,三言两语之间,便将自己用兵如神的人设给立住了。 帐中众将,脸上发懵,茫然地看着廖固,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孙乾芳更是大喜,接过云军将旗好生打量了几眼,不由得连连点头,高兴道: “对,没错!这个云军的‘毅武将军’,本帅记得,当初云军兵临武陵城下,便是他充作先锋,还朝我武陵城城墙之上射了一箭,嚣张至极!还有这个‘讨逆将军’,当初连破我军三座营寨的,就是他……” “好啊!好!云军当初在城下嚣张跋扈,却不曾想遇到了廖将军。” 孙乾芳看着廖固,激动地道: “本帅今日,便要将廖将军军功上报朝中、陛下!还有,廖将军用兵如此厉害,桃源县也不必回去了。如今武陵府战局越发艰难,便需廖将军坐镇指挥!” 廖固闻言,眼中喜色一闪而过,连忙低头掩盖情绪,抱拳道: “多谢大帅……当初容州一败,末将致使大军损失惨重,西南边军覆没。幸得陛下宽仁,准末将戴罪立功,必效死力,一丝一毫不敢怠慢!” 孙乾芳点了点头,欣赏地看着廖固,道: “知耻而后勇,未必不成一段佳话……好了,你奋战多日,想必已经累了,速速下去歇息吧!” 廖固点了点头,当即拱手行礼,转身离开。 等到众将退下,孙乾芳看着案桌之上的云军将旗,眼神微微一凝,沉声道: “廖将军的军报,可有疑点?” 到底是被虞昭凌信重的一方主将,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好糊弄! 帅帐屏风之后,几名绣衣使者绕出,拱手道: “回禀敬武将军,立义将军廖固军报之中所禀,我等一一详查,皆有战事痕迹。天门府中暗探,亦有回禀,云军撤回之时颇显狼狈,军中多有伤残将士,只怕军报不假!” 听到这里,孙乾芳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点头道: “那就好、那就好!如今我大夏时局艰难,有立义将军在,总归是好的!” 说到这里,孙乾芳顿了顿,正色道: “将我武陵府军报,速禀京中,让陛下赐予立义将军重赏,大肆宣扬其功绩,以安朝中百官、各地将士不安之心!” “是!” 第五十八章 雷州之战的结果 夏国皇宫之中,众多大臣、士子齐聚,俯身对着龙椅之上的虞昭凌躬身行礼。 身边太监,一展圣旨,朗声道: “朕膺昊天之眷命,诏曰: 昔我太祖皇帝建国称制,定鼎中原,万国来朝,广地千万里,甚光美,至今绵延六百余年。先皇继位,北境突厥屡屡作乱,西南云国国势渐盛,朝中党争不断,国家内忧,未逞外事。自朕登基,西南沦丧国土,丑莫大焉! 思及历代先皇功业,江山社稷安稳,常痛心于此。宾客群臣,能出奇计强盛大夏者,功勋爵位,不吝赏赐!” 众臣、众士子俯身行礼,口中山呼万岁。 自虞昭凌奉老夏皇之命,清洗朝堂之后,国中人口众多,英才之士入过江之鲤的夏国,朝堂之上,亦是出现了人才短缺的境遇。 虞昭凌便效仿云国,举办科举,以招揽民间英才效力朝堂。 今日,便是这夏国第一届科举举办之日。 虞昭凌看着殿中聚集着如此之多,颇有才学的士子,纵然这几日来心情沉重,此时也不由得露出了几丝笑容,点头道: “殿试之题,或论‘强国之策’,或述‘抗云军略’。众英才,当尽展所学,畅所欲言,绝不以言论罪!” 众士子再次山呼万岁,然后才在宫中侍者的指引之下进入考场,开始殿试。 当年萧承在殿试之上,亲手为殿试士子持烛照明,展露其爱才敬贤之心,为天下百家学子所称颂赞扬。 有珠玉在前,虞昭凌就算为了做样子,也不好直接离去,也只能陪着一众士子在殿中理政。 当朝一品绣衣指挥使冯处,此时轻手轻脚地走入殿中,绕到虞昭凌面前,手持奏折躬身行礼,压低声音道: “陛下,西南急报!” 看到冯处此时赶来,虞昭凌眉头下意识地一皱。 说实话,这几日接连接到西南战败军报的虞昭凌,看到冯处的第一反应,便是心头一跳。生怕他这是,又给自己带来什么坏消息。 虞昭凌轻声叹息一声之后,是以身边小太监接过奏折。 待翻开看清奏报之后,虞昭凌眼中却是猛地闪过一丝喜色,连忙招手示意冯处上前,压低声音问道: “此事当真?” “武陵府绣衣使派人核查过了,捷报当是不假!”冯处轻声回道。 闻言,虞昭凌高兴地一拍手掌,清脆的巴掌声在殿中响起,引得不少殿试士子抬头观望。 虞昭凌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当即起身,领着冯处,走入了后方的偏殿之中。 “好啊,好!当初你劝朕,为了安抚、招揽晋王旧部,也为稳定军心,要留廖固一命。朕想着他尚有几分军人羞耻之心,又奋勇作战,守住了永州城,这才免了他的罪责。倒不曾想,今日他竟给了朕这么大的惊喜!” 此时虞昭凌收到的,正是一份久违的捷报! 捷报之上,便是武陵府之战中,廖固是如何用奇兵袭云军辎重部队,逼退云军。随后又在云军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击败了名将伍子胥的详细军报。 “朕此前还极为瞧不上廖固,只觉得他乃夸夸其谈,并无多少本事。却不曾想,还是朕看错人了!”虞昭凌忍不住继续道。 冯处轻笑一声,开口道: “廖固将门出身,熟读兵书,在他那一代将门勋贵子弟之中,也算得上杰出之辈,否则也没本事混到高位,替晋王收拢兵权。” “如今仔细一想,容州城之败,我大夏将士见云军有气运异象相助,不解其中道理,导致军心涣散,士气低落,大军一触即溃。但廖固,却能统领大军,节制兵将,坚守容州城月余,直至粮草耗尽,方才溃败,可见他也是有些本事的!” 如今的廖固,战绩颇为惊人,与此前判若两人。但绣衣使这边,又查不到什么漏洞疑点,自然也就开始脑补,来让廖固前后战绩的差异变得合理起来。 虞昭凌闻言,竟然也不由地点了点头,认同道: “廖固此前只在京中领兵,少有统帅大军征战的经历。如今历练一番之后,又有知耻而后勇之心,倒是一副堪当大用的样子!” 冯处闻言,连忙接着道: “而今在西南,我大夏连遭败绩,朝中、军中、民间多有议论。廖固这份捷报,来的恰是时候!还请陛下重赏廖固,以安朝野之心,提振前线大军士气!” 虞昭凌闻言,当即点了点头,沉声道: “当迁廖固军职,命他执掌武陵府防务,以防云军再次来袭!” 冯处闻言,却是连忙劝道: “陛下,敬武将军孙乾芳,不可不赏!廖固那边,不如先赐下金银爵位,以作赏赐。” 虞昭凌微微一愣,旋即猛地反应过来,连忙改口道: “传旨!敬武将军孙乾芳,卫戍武陵府,击退云军,晋中将军,坐镇武陵府,遥领京中禁卫军。立义将军廖固,知耻后勇,功勋卓著,可当大用。钦封汉川侯,赐万两黄金,珠玉十颗,锦帛五十匹!” 别看廖固封号将军位没变,只是赐下了爵位,似乎只是得到了一些虚荣而已。反倒是孙乾芳,却晋升至四方将军之列。 但实际上,这并非君臣二人有意打压,而是出于权衡之术的考虑。 孙乾芳镇守武陵府以来,一直兢兢业业,此时直接让廖固接管他手中的兵权,只怕会让二人之间生出嫌隙,于战事不利。 而且廖固身上还背负着容州城之败,军中将领多有对他不满之辈,让孙乾芳继续坐镇武陵府,暗中助廖固节制大军,却是最好、最稳妥的办法! 冯处闻言,连连点头,心中竟然出现了一丝欣慰之情。 虞昭凌如今,能够很快地想通其中的关键,便可见他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位,只知用兵,而不懂权术的岐王了! 这其中,便多有冯处教导之功,此时心中难免地产生出了一丝不能为人所知的高兴自豪。 虞昭凌此时,却是又重重地叹息一声,沉声道: “如今永州、阳平关已失,西南防线精锐损失惨重,朝中再无精锐可调,安顺、邵阳两郡不能久守,唯有江州郡的江城府,尚能依靠大军城墙坚守的可能。” “朕昨日已经下旨,在江南九郡富庶之地,摊派兵税,以供朝中打造兵器,训练精锐大军。只希望,齐默、孙乾芳、廖固等将,能够尽力拖延云军占据三郡之地……” 冯处闻言,微微点头,语气沉重地道: “如今国事艰难,也唯有苦一苦百姓了……” 虞昭凌负手而立,微微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 邵阳郡治下,阳江府。 自金陵城远道而来,支援雷州的金陵水师战船,停泊于码头之上,补充起淡水物资。 金陵城距离雷州,近乎行过了大半个夏国,纵然开战没多久金陵水师便奉虞昭凌之命赶来支援,也是直到现在方才赶到这里。 而看到金陵水师到来之后,阳江府太守却是领着麾下几名幕僚官吏,匆匆赶来拜见水师主将。 “阳江府太守,见过将军!” 眼前的金陵水师主将,夏国戈船将军陈定山,亦是连忙抱拳回礼,道: “见过太守大人!” 阳江府太守此时面带激动之色,连忙道: “将军总算是来了,雷州可算是有救了!” 听到这话,陈定山眉头一皱,连忙问道: “太守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雷州有变?” 阳江府太守闻言一愣,然后连忙道: “大人一路自海路赶来,许是未曾接到本府的急报……自云军攻取椹川府之后,雷州孤悬在外,一应粮草物资,全靠我阳江府自海路运输。” “可月余之前,云军横海校尉汪直,携部众劫掠海上,隔绝雷州,我阳江府运输物资的船只一旦前往雷州,便被其劫掠凿沉,损失惨重。自此之后,我阳江府便再不能知晓雷州的具体情况!” 此言一出,金陵水师众将脸色一变。 陈定山闻言,眼中一惊,连忙问道: “太守大人可知,此前雷州积攒的粮草、军械、物资,尚够支撑多久?” 阳江府太守苦着脸,摇头道: “雷州之地气候潮湿,军械粮草皆难以久存,再加上此前有椹川府居中调度运输,所以从来不积攒多少。算起来,存续的物资,只怕只够大军半、半个月的用度……” 陈定山闻言,心中猛地一沉。 雷州被隔绝已有月余,粮草物资仅够支撑半个月,也就是说,雷州那边,已经断粮半个月了! 而且断粮还不是最恐怖的,毕竟雷州地域广阔,又临海,断粮半个月也未必不能熬过来。 但别忘了,如今云军水师围困雷州,欲要强攻雷州。军械无法运去,雷州将士用什么抵御云军? 想到这里,陈定山心中更急,连忙问道: “当真一点消息都没有吗?雷州城,如今可曾被攻破?” 阳江府太守摇了摇头,道: “云军封锁甚严,的确一点消息都无法得知……” 陈定山沉吟片刻,又问道: “而今季节,海流自西南朝东北流动。你阳江府,近来可曾在海上见过战船残板?” 阳江府太守微微一愣,连忙朝手下看了一眼。 手下幕僚连连摇头,表示没有看到。 陈定山闻言,当即转身,看着身后水师众将,喝道: “雷州若是难以坚守,必朝阳江府撤离。若雷州水师覆没,当有战船碎裂的残板自海上飘来,未曾发现,可见雷州水师袍泽依旧奋战!传我将令,速速补充淡水物资,驰援雷州!” “是!”众将闻言,齐齐抱拳。 阳江府太守也连忙督促手下官吏配合,一阵手忙脚乱之后,金陵水师当即拔锚启航,朝雷州而去。 但越朝着雷州赶去,一众金陵水师将领,心思便越发沉重起来。 因为此时海面之上,已经能够看到不少残破的船板,随着海流飘来。细细打量一下,这些水师将领便能够看出,那正是战船碎裂之后的木板! 在距离雷州不到半日路程的海面之上,甚至能够看到身着夏军轻甲的水师将士尸首,漂浮海上,引来海中鱼类争相而食。 陈定山站在甲板之上,低头沉思,眼神难看至极。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忽然听到有人忽然开口喊道: “将军,快看前方!” 陈定山闻言,猛地抬头。 便见远处视线尽头,忽有十数艘打着夏国旗帜的残破战船,飞速地朝陈定山他们疾驰而来。 陈定山精神猛地一震,当即道: “是我军战船!快,快上前接应!” “是!” 金陵水师将士当即应和,战船飞快地朝远方靠近。 眼看着两边战船距离不足数十海里,“砰”的一声炸裂之声,突然想起。前方雷州水师战船旁,突然炸起白色浪花。 众人再次抬头望去,便见远处天空之上,一道苍蓝色的巨鲸,浮现天空之上。鳍翅微微扇动,巨鲸身影猛地朝雷州水师战船靠近而去。 “那、那是什么?” “巨鲸会飞?” 一众水师将领,就在海上,不可能没有见过鲸鱼。但眼前这般如此巨大,还会悬浮天空之上的巨鲸,却是只有在神话之中才听过…… 此时,朝此处疯狂逃窜而来的雷州水师附近海面之上,又是数十朵巨大浪花炸起。 还有两艘战船,更是突然被投石机抛出的石块砸中,船只破碎大洞,其上水师将士惊慌失措,哭嚎惨叫之声响成一片。 陈定山此时方才凭借眼力,看清楚了那巨鲸之下,还有数十艘战船连成一片,浩浩荡荡而来。 他瞳孔一缩,当即喊道: “不是巨鲸,而是云国水师的大军异象!” 众金陵水师将士闻言,依旧难掩震惊之色。 大军异象之说,如今已遍传天下。但夏国兵将之中,唯有最为精锐的那一批将士,方才能够凝聚大军异象。金陵水师纵然士卒操练不断,却依旧难以凝聚。 眼前的云国水师,貌似成立操练不过一年,难道已经比自己金陵水师还要厉害吗? 陈定山见状,猛地一咬牙,道: “加快速度,不论如何,要救下雷州水师袍泽!” 只看面前这仅剩十余艘雷州水师战船,任谁都已经猜到了,这雷州海战的结果。 说不定眼前这些船只,已经是雷州水师最后的残存了!无论如何,他们也当保下才是! “是!”金陵水师众将当即暴喝道。 第五十九章 蓝色训卡【白江口海战】 高大的楼船战舰,为众多云军战船簇拥着。其上令旗飞扬,猎猎作响,显然便是郑和坐镇的水师旗舰! 云军水军将士快步而来,躬身抱拳行礼,道: “启禀公公,横海校尉急报,前方阳江府方向,有数十艘打着夏国旗帜的水师战船前来。其船只精良,数量众多,横海校尉无力阻拦,只能派人急报公公!” 郑和听闻此言,眉头一动。 “夏军水师战船?雷州水师大部主力,已被我军在雷州海域之上尽数歼灭。夏国哪里来的战船?” 身边将领闻言,连忙回道: “回公公,夏国建国之初,便设立南北两路水师。一路驻守雷州,以防卫黎朝自海上来袭。一支驻守夏国金陵城,卫戍京师。来援的夏军水师战船精良,又是自阳江府方向而来,应是金陵水师!” 听到这话,郑和微微点头,沉声道: “原来如此!” 一旁的水师将领,此时接着开口道: “公公,我军奋战多日,将士疲惫,若是继续追击,夏国金陵水师以逸待劳,恐徒增伤亡。” “是啊,雷州水师几近全军覆没,残部仅余十数艘破损战船。便是放过,也是无妨!” “公公,还是停下追击,返航吧!” 众将齐齐的劝说之言,却是让郑和眉头微微紧皱,并无赞同之意。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众将之中,一圆脸,单眼皮,相貌不似云国人的男子,用着还不算太熟练的云国官话,开口道: “雷州水师战船不如我军坚固、迅疾,但他们却能够在奋死冲破我军雷州海域之上的封锁,缠斗逃窜至此。只从此,便可见其船上夏军水师将士训练有素,将校也绝非庸碌之辈!” “若是就此放过,日后必总结、吸取我水师作战策略、经验,成为我军劲敌!还请公公速速下令,追击雷州水师残部!” 此言一出,郑和以及船上众将,顿时朝说话那人看去。 男子被众人审视的眼神看着,心中一跳。 此时的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自己那百济小国的出身,不由得心中发虚,连忙低头行礼道: “是扶余隆多嘴了,请公公、诸位将军恕罪!” 而这个时候,众将之中,一名相貌儒雅,气质刚毅的男子,见扶余隆面有局促不安之色,沉吟片刻,当即出列抱拳,帮忙解围道: “我大云兵锋强盛,从来不惧我军战法为敌军熟悉。但末将还是认为,此时应当乘胜追击!” 郑和看着眼前儒雅刚毅的汉子,微微点头,道: “说说原因!” “今日之后,雷州水师旗号不再!我大云水师日后对手,便是那金陵水师。今日乃我军与金陵水师第一次交手,若是就此退去,难免涨夏军志气。” 说到这里,男子微微抬头,眼中精光闪烁,沉声喝道: “末将刘仁轨请命,愿亲领战船,尽数覆没雷州水师残部于金陵水师之前,以震慑敌军!” 【蓝色训卡,白江口害战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获得刘仁轨、扶余隆 卡牌说明:一战而慑服倭国,“遣唐使”之制,便自此始。 刘仁轨,唐朝宰相、名将,汉章帝刘炟之后。 自少孤贫,却恭谨好学,成年后博涉文史。以直言敢谏闻名,累官至给事中,后历任青州刺史、带方州刺史、同中书门下三品等职。镇守百济,救援新罗,白江口之战大败倭国水师,闻名天下。 武力73,文学83,智慧86,道德72,年龄24,统御87,政治80,魅力63,忠诚100,野心47 扶余隆,为百济义慈王之子,是百济的末代太子。 后归降唐朝,被封为熊津都督府都督,带方郡王,管理百济故地与遗民。 武力65,文学62,智慧78,道德69,年龄22,统御79,政治73,魅力51,忠诚100,野心39】 倭国长久窥视大陆,公元663年,为转移国内矛盾,重塑朝廷威信,倾全国之力,尽起水师四万,战船千艘,出兵朝鲜半岛。 唐将刘仁轨、百济太子扶余隆,领水师一万三千人,战船百七十艘,与白江口迎敌。 两军合战,大唐水师四战连胜,焚毁倭国战船四百多艘,一时间“烟焰涨天,海水皆赤”。 此战之后,彻底奠定千年东亚政治、经济、文化局面。倭国掩下狼子野心,臣服大唐之下,专心学习唐朝先进制度,遣唐使制度顺应而生…… 萧承此前抽到的蓝色卡牌,因为云国恰好缺乏水师将领,便将二人送到了武里府大营之中效力。 相较于扶余隆担心夏军水师日后成为云军水师心腹大患,还是刘仁轨这套,初次交战,当震慑金陵水师的说法,更让在座的一众骄兵悍将们赞同。 郑和亦是眉眼一舒,当即点头,沉声道: “好!你二人所言,皆有道理。便命你二人,领兵出战,将雷州水师残部彻底覆没!” 刘仁轨、扶余隆闻言,当即大喜,连忙抱拳应是。 片刻之后,云军水师之中,便有数艘楼船,在二人的率领之下,鼓起风帆,船桨飞快摇动,朝前方雷州水师残部追去。 身后,云国水师紧随其后。郑和坐镇的旗舰之上,各色令旗翻飞不断,指挥众船只以军阵排列。 海面之上,顿生凛然杀机。 杀伐之气直冲天际,引得天地异动,自生回应。 大军气运异象,随之凝聚,化作巨大鲸兽,悬浮天空之上。 鳍翅挥动,异象加持,云军战船速度再次一快,劈波斩浪前行,飞快地拉进了与前方逃窜的雷州水师残部之间的距离。 下一刻,战船之上,投石机之声响动。无数飞石抛起,朝前方那雷州水师残部砸去。 飞石砸落海面,发出“砰、砰、砰”的炸裂之声,激起无数浪花。更有不少飞石,落于夏军战船之上,顿时砸得夏军水师将士人仰马翻,甲板碎裂。 更有夏军战船奋战搏杀多日,再遭遇飞石砸击,船身龙骨不堪重负,顿时断裂。 不过一轮攻击,雷州水师残部之中,便有数艘船只,或是断裂倾覆,或是船只进水,难以继续前行。 然后不过片刻之后,云军战场之上,又是一声声响动。飞石、箭矢密密麻麻,覆盖而去。 金陵水师主将陈定山,看着远处海面上的战况,目眦欲裂,当即催促道: “再快!再快些!” 来援的金陵水师将士,全速前行,想要尽力救下雷州水师袍泽。 但可惜的是,夏国水师战船既不如云军战船迅速,也没有能够凝聚大军异象加持。甚至还是逆风逆流而行,速度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云军战船。 这短短的数十海里,此时便仿佛变得极为遥远,无论如何都无法赶去。 一众金陵水师将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在云军水师数轮进攻之下,雷州水师残部十余艘战船,或是倾覆,或是缓慢沉入海中,又或是被火箭点燃难以扑灭。 船上的一众水师将士,只能哀嚎着跳入海中。声音之中,满是绝望无助。 雷州水师主力,就此尽数覆没! 而此时,金陵水师援军,方才姗姗来迟。 陈定山与刘仁轨率领的战船,此时仅隔数里,甚至都能够看清对方战船之上将士的面貌。 这个时候,便听得“嗖”地一声尖锐破空之声传来。 一支羽箭突然射来,发出“铛”的一声,重重地钉在了夏军战船的甲板之上。 云军战船之上,刘仁轨手持弓箭,昂首挺立,挑衅嚣张之色,毫不掩饰。 金陵水师将士眼看着雷州袍泽覆灭眼前,本就心有火气。此时见刘仁轨如此,个个顿时义愤填膺,咬牙道: “将军,怎么办?” “请将军下令,末将愿为前锋,为雷州水师袍泽报仇!” 陈定山望着远处,那携巨鲸异象而来的云军主力,却是强忍着心中怒火,咬牙道: “云军水师主力便在其后,数量不弱我部,船只精良更甚。决不可与其浪战,否则便覆雷州水师下场!” “如此,不光牵连麾下部众、袍泽死伤无数。而且在金陵城重新调集水师南下之前,云军水师将会再无掣肘,横行、袭扰沿海诸郡,有负陛下、朝中大人们的重托!” 陈定山之言,顿时让原本愤慨的众将沉默下来。 云军奋战多日,将士疲惫。可夏军这边,也是一路自金陵疾驰而来,也未曾好生修整。 两方皆是疲惫之师,而云军战船更为坚固精良,胜算不多。至此时节,若是再一味浪战,轻则损兵折将,重则全军覆没,使云国水师再无制衡! 陈定山咬着牙,沉声道: “下令,全军后撤……告诉云军,我部今日无意交战,只欲搜救我雷州水师将士!” 而今形式,便是云军强盛。众将无可奈何,只能低头应是。 远处云军旗舰之上,郑和手举嵌金琉璃镜,看到金陵水师不敢交战,缓缓后撤,当即露出笑容,朗笑道: “好!速速派人,递捷报于京!” 郑和对着中庆城方向,面露尊崇之色,俯身行礼,高声道: “感念陛下之恩,我武里府水师上下将士效死,奋战多日,今日全歼雷州水师,占据雷州!为陛下贺,为大云贺!” 一众将领,当即遥拜中庆城方向,齐齐暴喝道: “今日全歼雷州水师,为陛下贺,为大云贺!” 振奋之声,响彻上空,引得云军水师将士齐齐高声喝道: “为陛下贺,为大云贺!” “为陛下贺,为大云贺!” “……” 金陵水师正灰溜溜地后撤,又听闻对面的云军传出山呼庆贺之声,上下将士顿时心神动摇,士气更为低落。 ---- 江州郡,江城府。 伴随着永州、阳平关被破,云军大举攻入邵阳、安顺两郡,夏国西南防线崩溃,战火蔓延各州县之中。 江城府因为身在后方,又是西南招讨司官署所在,有重兵防守,如今倒是还算稳定。 而就在西南招讨司之中,一处并不起眼的院落之中,宫英纵看着手中搜集、汇集而来的西南各地情报,眉头紧紧皱起,喃喃自语道: “阳平关被破,是云军绕道阴平道,奇袭攻破。如此用奇,怎么看也不像我那位师兄的手笔啊……” 纵横家章岳,传承的是“连横”,擅以强击弱,浩浩大势强压之下,天下莫敢不从。用奇之策,着实不是他能够用出来的! 一旁的身穿绣衣锦袍的绣衣使,此时出声喊道: “大人,京中指挥使传信,请您帮着出谋划策。还有德阳侯,如今已经领兵马退守衡阳府,也派了人前来向大人问策……” 宫英纵此时眉头更紧,心神有些发乱,对着手下的话充耳不闻,只是继续喃喃自语道: “到底是我那师兄,还未曾出手……还是说,他已经融汇纵横两脉,到了让我琢磨、参详不透的境界了?” 手下绣衣使注意到宫英纵的神情有些不对劲,声音更大: “大人?大人!” 宫英纵此时,方才微微回过神来,皱着眉朝那名绣衣使看去,闷声道: “你刚刚说什么?” “大人,指挥使大人自京中传信,请您为如今西南局势出谋划策。还有德阳侯那边,也派人前来问策!” 宫英纵眼睛一眯,心中决心一下,喃喃自语道: “到底是如何,再试一试就知道了!” 说到这里,宫英纵深吸几口气,强压下纷乱心绪,开口沉声道: “我此前,倒是早有后手!而今云国为了吞下西南六郡,已然精兵尽出。云国、安国、象州郡边境之上,尽皆空虚,恰是动用我此前布下众多暗子的时机!” 屏风之后,一道身影缓步走出,躬身行礼道: “谨遵门主之命!” 宫英纵又扭头看向手下的绣衣使,沉声道: “我书信一封,你速速派人送完京中,事关布局,万万不可有失!另外德阳侯那边,告诉其只需全力坚守,时局未必没有反转之日。” 手下绣衣使闻言,连忙拱手应道: “是,属下遵命!” 第六十章 云国功德林 中庆城皇宫,养心殿之中。 一众内阁行走、军机处参赞,齐齐聚集于此,奏对萧承面前。 军机处参赞孙膑,此时出列禀报道: “陛下,征北将军行营军报!” “征北将军程不识,已与兵部职方司郎中诸葛亮所部汇合,领六万大军攻入安顺郡,中军行营移驻兴元府。大军所到之处,夏军溃败,无可抵挡,已攻占安顺郡治下绥定府、金州等地!” 夏国依仗为天险的阳平关,已然被云军所袭破。兴元府之中兵力空虚,自然也难以阻拦六万云军攻势。 江阳郡夏军败亡不过月余时间,云军便接连攻占兴元府、绥定郡、金州等大城。整个安顺郡如今依旧掌握在夏国手中的,不过仅剩下一个郧阳府。 龙椅之上,萧承微微点头,沉声道: “江阳郡与安顺郡之间,道路崎岖难行。粮草物资运送之事,事关前线大军危亡,万万不可疏忽大意!” 说到这里,萧承微微顿了顿,沉声道: “拟旨,兵部职方司郎中,前军都督府断事官诸葛亮,迁从四品江阳郡承宣布政司左参议,督掌粮道。” 安顺郡之中兵力空虚,是以战事至今顺遂无比。反倒是大军粮草供给,难以跟上。 当地百姓虽然不抗拒归入云国统治,但安顺郡新附,地方州县官衙未设,无法动员民间,粮草物资难以足额征集,影响前线大军。 所幸诸葛亮这个全能人才就在前线,萧承立即将其转任地方官职,负责执掌粮草物资运输。 “遵旨!”孙膑拱手应是,缓步退下。 此时,军机参赞尉缭,却是也上前一步,禀报道: “陛下,邵阳郡武镶将军狄青回禀。” “武镶将军狄青率部攻入邵阳郡,如今已占据邵阳郡永州、宝庆府、梆州、潭州等地。夏军主帅,德阳侯齐默,率部退守衡阳府,依仗坚城,抵御我大军进攻。” 邵阳郡人口众多,相较山地丘陵居多的安顺郡,则更显富庶。 是以邵阳郡治下,共有四府五州之地,分为宝庆府、衡阳府、高平府、椹川府,潭州、永州、梆州、袁州、乾州。 邵阳郡此时,恰是一分为二,西部为云国占据,东部依旧牢牢掌握在夏国手中。 相较于安顺郡的进展,狄青这边看似是慢了一些。 但仔细一想,永州之战,夏军主帅齐默当即立断,下令撤离,致使夏军大部撤离出来。邵阳郡之中,依旧有着近十万的精锐夏军,在奋力抵抗。 不过月余的时间,狄青能够占据半个邵阳郡,已经是足够给力了! 萧承微微点头,朗声道: “邵阳郡夏军,皆为精锐,能有如此进度,已经是前线将士竭力效死了。给狄青送去朕的口谕,让他好好打,莫要着急!” “是!” 听到这里,吴起却是突然出列,高声道: “陛下,雷州也传来了战报!” “安东将军杨大眼,率部隔绝雷州与夏国联系近两月。我军水师,终于在六日之前,歼灭夏国雷州水师主力,夏国雷州水师覆灭,旗号不存!雷州之地,归入我大云统属。” 说到这里,吴起当即拱手,沉声道: “雷州既已攻取,夏国沿海各郡,再无屏障!臣谏言,命安东将军率部,自椹川府攻入邵阳郡。我军水师,自海上进军,海陆两路并进,以策应武镶将军,使夏军腹背受敌,守卫不能相顾,难以久守!” 萧承闻言,当即沉声道: “准!你们军机处议出个章程,朕批复下旨!” “谢陛下!” 萧承环顾在场众臣一眼,沉声道: “全据西南六郡,攻取夏国腹地江州郡,进逼中原,乃我大云一统天下的第一步,万万不可有失!诸卿,当全力以赴,绝不可疏忽大意!” 养心殿中,众臣俯身行礼,喝道: “臣等,遵旨!” 而这个时候,汪直、陆炳二人,小心翼翼地走入殿中,静静地等候在一旁。 萧承见到二人,眼神一动,沉声道: “你们先退下吧,若还有别的事情,过后再来奏对!” 众臣闻言,下意识地瞄了一眼走入殿中的汪直、陆炳二人。 如今二人,汪直主持东厂事务,陆炳暂代掌粘杆处事务。两个大特务头子没有在养心殿外等候召见,显然是有要事要禀。 想到此前,让当今陛下大发雷霆,下旨三司共理,两衙协查的科举舞弊案,众臣当即心里神会,连忙齐齐俯身行礼告退。 待到众人退下,萧承看向二人,眼神微微一沉,道: “可是威楚府那边,有了消息?” 汪直闻言,连忙躬身回禀道: “回陛下,大理寺卿狄仁杰大人,昨日已入威楚府府城。左佥都御史海瑞大人,也已被接到了府衙之中妥善安置……另外,随行御医也已经诊断过了,海瑞大人并无伤到根本,只需荣养数月,便可复康健!” 萧承闻言,神色微微缓和,沉声道: “自宫中,挑选几味温养身躯的宝药,派人快马送去威楚府。” “是!” 萧承顿了顿,又问道: “除此之外,你们二人可曾查到什么线索?” 陆炳微微拱手,回道: “启奏陛下,刺杀海大人的刺客,乃是一江湖游侠儿,收钱办事,并不知指使之人。我尚虞备用处追查过了,的确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萧承眉头一皱,沉声道: “区区一名江湖游侠儿,就能够刺杀到海瑞?朕记得海瑞身边吏员随从,不少都是高手啊!” 萧承此前招揽百家学子,便有不少法家弟子,或是自觉才学不够,或是青睐御史台之职权,便没有选择科举,而是直接进入了御史台之中充任吏员。 这些人身负法家传承,高阶武者没有,但不少人都身负五六阶的武学修为。一个江湖游侠儿,这般轻易便能够刺杀到海瑞? “这刺客乃孤儿,连师从门派都没有,的确只是游侠儿出身,早年甚至混迹市井为生。只是近两年来,其多有奇遇,武学修为已经突破八阶……臣已经反复核查盘问过了,甚至还派人严查其身家经历,的确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萧承闻言,冷笑一声,道: “呵呵,竟然还是个主角命……刺杀朝廷命官,罪无可赦,直接发落吧!” “是!” 这个时候,汪直又开口道: “陛下,这一个月来,各州县的地方官办书院之中,皆有教谕突然暴毙。奴婢留了个心,皆派人去查验过了,的确是有人暗下杀手。” 萧承眼睛一眯,沉声道: “牵涉多大?” 汪直低下了头,低声回禀道: “十五州二十三县,牵涉官办书院三十八所……” 萧承眼中寒光一闪,怒极反笑道: “礼部这些年来,一共才主办了八十余间官办书院啊!” “这是朕费心设立的为国选才制度,近两年来,耗费国库数十万。却没想到,竟然有近乎一半的书院牵涉其中?好,好大的胆子啊,竟然敢在这上面动手脚!” 若非这次因为云、夏两国的战事,导致今年科举被推延了数月,都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从地方官办书院名额下手,混入科举殿试之中。 到了那个时候,再爆出这科举舞弊案来,科举公正之名荡然无存。顾忌朝野非议,萧承也不得不对官办书院的科举免试名额进行改革! 要知道,地方官办书院出身的士子,是萧承为了阻止诸子百家学说之争延伸到朝堂之上,演变为党争之势,而特地培植出来,以作制衡的学院派官员。 事关朝堂稳定之事,如今有人敢在这上面动手脚,这才是萧承这般暴怒的原因! 萧承双眼锐利,直视二人,冷声道: “朕要你们不惜一切代价,用尽各种手段,也要助狄仁杰查清此事。时局如此,各级官员不可轻动,以免朝堂动荡。但私下里幕后之人的那些爪牙,只要敢伸手,不给朕剁了!” 二人闻言,当即俯身行礼,振声道: “请陛下放心,臣(奴婢)自当竭尽全力,为陛下查明幕后之人!” 汪直、陆炳二人,俯身行礼,快步离去。 萧承坐在龙椅之上,神情、眼神俱是透着一股子冷意,显然心情很是不好。 一旁侍立的冯保见萧承如此,眼神转动,小心翼翼地出声道: “陛下,您可还记得,前些时候的走马岭之战?杨再兴校尉领数百骑兵,在走马岭之上抵挡四万夏军,最终使得夏军或死或降,尽数覆没。” 萧承不知道冯保为何此时,突然提起这件事。 但走马岭之战,到底是一场歼灭数万,迫降万余夏军精锐的大胜仗,甚至还使兴元府再无法抵御云军的兵马,使得安顺郡大局注定。 萧承听到冯保提起走马岭之战,原本冰冷的神色,也微微缓和起来,点头道: “杨再兴领八百骑兵拼死阻拦四万夏军,死命搏杀大半日,杨再兴身中箭矢数十支,却依旧率军冲锋,死战不退,依仗地利,杀敌近万。战后,八百骑兵仅存百余不到,人为血人,马为血马……” 说到这里,萧承不待冯保接话,又自顾自地道: “你此时提及此事,倒是提醒朕了!此前朝中也是顾忌军中策勋制度,不好赏赐太过,朕一直有心加恩赏赐……这样吧,你亲自去办,自宫中府库之中再拨十万白银,用朕的名义,赏赐这八百将士。他们若有子侄,送入地方官办书院读书习武,成年之后酌情拨录!” 冯保闻言,连忙道: “陛下圣明,如此一来,军中上下再无顾虑,必为陛下肝脑涂地!” 说到这里,冯保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弓腰道: “不过,其实奴婢刚刚只是想说,走马岭之战的那四万夏军主帅,夏国左将军仇天路,被我前线大军俘获,现已押入京中。陛下,可有心看一看?” 献俘于阙下,军中自古便有如此礼节。既可宣扬国威,威服敌国。同时,其中也隐含讨好君王的意思。 这显然,是冯保见萧承刚刚心中不痛快快,为了讨好萧承,这才特意想出来的讨好花样。 萧承闻言,微微一滞,没好气地白了冯保一眼,道: “不用了,朕没这个闲工夫……” 说到这里,萧承却是微微一滞,眼中神色突然异动,看向冯保道: “这个夏国左将军仇天路,是什么来头?” 冯保闻言,连忙道: “仇天路亦是夏国名将,为老夏皇于提拔。他与夏国德阳侯齐默一样,此前一直在北境抵御突厥入侵。其治军严格,用兵严谨,倒是和征北将军,有几分相似……” “不过要真说起来,说起来,这仇天路在夏军将领之中,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与征北将军又是迥然不同!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仇天路军中人缘极差。明明功勋卓著,不比齐默差上多少,却依旧没有捞到爵位。” 萧承闻言,微微点了点头,沉声道: “对了!朕也记得,粘杆处传回的消息说过,就因为这仇天路人缘不行,成县前来接应的夏军看到杨再兴的疑兵,便不愿冒被困住的风险营救仇天路,当即撤离,这才能够将这四万夏军留住……” 粘杆处在夏国西南渗透甚是严重,对夏国西南之事极为清楚,甚至连夏军回禀的详细军报,都能够搞到手。 前后一对应,成县夏军的谎言,自然是不攻自破。 听到这里,萧承沉吟片刻,眼中神色闪动,笑道: “若是这样说,那朕可还真要好好见一见这位,大夏左将军了!” 冯保闻言,连忙道: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萧承抬手阻止,没好气地道: “不过夏国的一个四方将军,还要献俘?朕就这么没有牌面?” 冯保闻言,连忙一滞,又问道: “那陛下是说,让仇天路面见陛下?” 萧承脸色微沉,沉声道: “夏国太大了,强行吞下,代价太大……” 说到这里,萧承心中恶趣味生出,忽然笑道: “将他妥善安置到功德林中,磨一磨他的性子,再让他见朕!” 冯保闻言,顿时一愣,喃喃道: “功德林?” “寻一处宅院,今后安置俘虏的夏国文武臣子,赐名‘功德林’。” 冯保眨了眨眼睛,实在不明白萧承的恶趣味,但也只能躬身应是。 第六十一章 安国:自治度降低,傀儡国→半吞并傀儡国 安国王都升龙府,王宫之中。 有身穿重甲的白毦精兵卫戍王宫,往来巡视不断。宫中但有走动之人,便当即上前核查盘问,毫无懈怠。 因为云、夏两国之间战事再起,之前原本驻扎在安国之中的安东将军杨大眼,此时也已经率领麾下大部兵马,攻入夏国。 而今整个安国之中,便显得兵力极为空虚。 偌大的安国,杨大眼分散在各地负责田亩改革的军队、镇守王宫的白毦精兵,再加上安国总理衙门驻兵,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万余众! 纵然田地改革初见成效,百姓民心归附,民间反抗势力越发销声匿迹。但留手安国的兵力如此薄弱,万一有人借机作乱,局势将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此时的安国总理衙门,与安国东缉事厂,是一刻都不敢懈怠,明里暗里加强了对王宫、升龙府内外的监视。 整个安国王宫之中的气氛,也随之变得低沉压抑起来,便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架势。 几名宫中太监,齐齐躬着身子,迈着小步朝王宫之外走去。 可还未走出多远,负责盘查出宫之人的一名身穿王宫禁卫军甲胄的校尉,却是忽然眉头一皱,当即出声喝道: “等一等!” 这几名太监顿时脚步一滞,僵在了原地,低着头,眼神似有躲闪。 为首那名太监眼神闪烁,旋即脸上挂上讨好的笑容,躬着身子上前,谦卑道: “不知校尉大人,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那名校尉眉头紧皱,指着队伍其中的一名太监,惊疑道: “那个人不是太监吗?我怎么看着嘴边有些发青,像是长着胡渣呢……哎,就那倒竖第三个人,你转过来,让我看看!” 此言一出,一众僵在原地的太监,顿时下意识地互相对视一眼,眼中已经闪过一丝冷意。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忽然听到旁边一道冷声传来: “既然已经放行,为何还拦着他们?” 数名身穿重甲,气势凝重迫人,一看便是天下精锐的白毦精兵,快步走来。 宫门校尉见云军来人,连忙低头抱拳,面带一丝谄媚笑容,恭顺道: “大人,末将刚刚看到那人似乎有些不对劲,所以想要再查问一番……” 为首的云军将校闻言,取下兽面甲,露出一副冷冽的面孔,出声呵斥道: “这都什么时辰了?宫门即将落锁,难道还要因为你而延误不成?” 如今时节,朝中局势紧张无比,稍有风吹草动,便会引起总理衙门、东厂的警惕。 这宫门校尉,可是不愿面对东厂的查问,听到云军将校这隐带呵斥之言,心中顿时一惊,连忙摆手道: “不不不,末将只是随口这么一盘问!” 云军将校不耐地挥了挥手,喝道: “放行!” “是。” 一行太监,这才放松了下来,忙不迭地转身小跑着离去。 待走出白毦精兵的视线之中时,这几名太监模样打扮之人,方才齐齐地松了一口气。 “都说这云国的白毦兵,将王宫守卫得水泄不通,一只苍蝇也不能飞进去。哼哼,如今看来,倒也不过如此而已!” “就是,我等自这王宫之中走了一趟,云军只怕到现在还没有发现呢!” “那个叫李勘的夏国绣衣使,果真是有些本事,竟然真能找到混进王宫的路子。” “不过要我说,咱们就不该进宫走上这么一遭!这黎护狼子野心,如今沦为云国傀儡也不过是咎由自取。咱们起兵复国,事成之后,迎回身在夏国的王上就是了,何必打着他的名头行事?”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今升龙府上下,尽尊其为王上。只有得到他的旨意,才能够调动守城兵马,打开城门。” “对了,东西呢?” “安然无恙!” 其中一人,一边说着,一边撕开身上的太监袍,从夹层之中,摸出了几张加盖了安王印玺的空白圣旨。 为首那人接过了这几道空白圣旨,点了点头,沉声道: “趁黎护那边没有发现印玺被人动过,速速仿造王命圣旨,以接管城防。另外,事不宜迟,今夜便打开城门,迎城外的荣将军入城!” “是!”众人声音振奋,齐齐喝道。 而就在此时,安国宫门那边。 刚刚放走那些人的几名云军将校,正聚在一旁,压低声音道: “差点坏了公公布局,幸亏提前安排了人在这边以防不测。要不然打草惊蛇,真不知道该如何向公公交代!” “所幸一切顺遂啊。” “大人,属下不懂,为何不干脆将这些人都弄死?” “弄死他们简单,可如今安国之中,反抗势力麾下,还有数量不少的人马藏在深山里。我大云驻安国兵力不足,一时难以剿灭。现在他们终于有胆子露头,还不赶紧趁着这个机会,放入城中一齐全歼?” 手下顿时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 “原来如此啊……咱们雨公公,当真是算无遗策啊!” …… 旧黎逆党,此时还不知自己等人已经落入算计之中,傻乎乎地派人,通知了城外的荣宜春。 荣宜春收到消息,当即召集一众麾下前来。 环顾众人,荣宜春神情凝重,语气低沉地道: “云军入我国土以来,朝野之间,无数义士前赴后继,舍生忘死,只为驱逐云人,复我河山。期间多少仁人义士因此惨死,本将军已经记得不清楚了……只记得,他们至死,都心心念念着要重振社稷!” 麾下部众听闻荣宜春之言,皆面露动容之色。 说到这里,荣宜春眼神一厉,朗声道: “而今京中那边传来消息,旨意已经到手了!还请诸位,速速整顿麾下兵马,今夜入升龙府,重复我大安上国社稷宗庙!” 众人此时心中为之激荡澎湃,热血上涌,难以自抑,当即齐齐抱拳,朗身喝道: “谨遵荣将军之命!” 荣宜春此前便已经收到了雨化田的命令,全力配合旧黎逆党与夏国那边的布局,早早就将麾下兵将悄悄送到了升龙府附近。 眼看着复国大业功成在即,众人难以抑制兴奋之情,即刻转身离去,整顿麾下兵马,准备今夜入城。 不过这些旧黎逆党之中,倒是也有几人稍感不安。 在众人离去之后,却是依旧不曾离去,反而对着荣宜春出声劝道: “将军,云国手段厉害,恩威并施,一方面对我等血腥镇压,一方面又对百姓施以恩惠。当初朝野上下,浩浩荡荡的复国势力,如今竟然被云人打压到,仅剩下我们这一支……将军非要怪我说丧气话,但今夜若是失败,只怕国内,再无能够反抗云国的势力了。” “是啊,将军。此计虽然能成,但还是有些弄险了。不若留下一部人马,以防万一啊!” “请将军三思啊!” 荣宜春很清楚,正如这几人猜测一般,今夜的升龙府,本就是一个陷阱。 可他本就是云国东厂安插的人手,此时又怎么可能同意留人下来? 荣宜春眼神一动,当即神色坚定地摇了摇头,沉声道: “云军在王都之中,除了卫戍王宫的两千白毦精兵之外,总理衙门之中亦有驻兵三千。再加上那些背弃家国,甘愿依附云国的伪逆兵马,足有两万众。” “而我部兵马集结起来,也不过万人。而且还兵甲不全,少经操练。若不趁着云军兵力空虚,措手不及之时全力出手,如何抗衡云军?” 几人闻言,顿时一愣,竟然无话反驳。 今夜举事,赌的就是云军猝不及防,快速接管升龙府。然后隔绝王宫与外界联系,生生困死那两千白毦精兵。 至于黎护,那是死了也没人在意的货,根本无所谓。 都到了这个地步,若是再畏首畏尾,不敢将全幅身家压上,输了也怪不得别人。 想到这里,众人只能齐齐拱手应是,转身离去。 荣宜春送走众人,又独自一人待了一会儿。 望着空荡荡的大堂,荣宜春呆立片刻,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复杂哀伤之色。 一声幽幽的叹息之声,悄然而逝…… 夜空,悄然降临。 云层笼罩,盖住了月色,使夜色更为深沉。 升龙府城门,悄然打开。借着夜色,万余复黎军,悄悄摸进了城池之中。 数千挑选出来的精锐,马不停蹄地朝王宫而去,欲要封锁围困。剩余一众兵马,则分向城中武库、府衙、城门等要地冲去,想要凭借着手中黎护的圣旨,迅速接管升龙府。 其中一路复黎军将领,领着兵马,径直来到升龙府武库之前,高高举起手中的旨意,对着武库守军朗声喝道: “奉王上之命,临时换防武库守卫。速速打开库门,若有延误军情者,军法处置!” 面对着突然到来,气势汹汹的复黎军,武库守军阵脚丝毫不乱。 守军主将,径直登上墙头,对着外面的兵马喝道: “还请查看圣旨,以验真假!” 复黎军将领闻言,手中用力,圣旨便径直扔到守军主将手中。 守军主将一展圣旨扫视一眼,便不屑将旨意随手丢到地上,呵斥道: “虽有王上玺印,但未曾加盖总理衙门大印,此乃乱命也,本将不敢从命!” 安国总理衙门,名义上乃是协助安王处理政务的机构。但随着这段时间来的发展,势力越发膨胀,已经成为了实质之上,掌控安国的机构。 安国政令,有安王玺印,却无总理衙门大印加盖,便不可推行颁布。 听闻武库守将之言,复黎军将领先是一愣,旋即呵斥道: “大胆!王命竟敢不从?你当真,是想要寻死吗?” 回应他的,却是一阵阵弓弦响动之声。 “此为叛军逆贼,假传王命,射箭!” 复黎军将领眼见自己暴露,不敢懈怠,当即抽出腰间佩剑,咬牙喝道: “杀,夺取武库!” “诛杀叛军!” 两方暴喝之声,齐齐响起。 与此同时,整个升龙府之中各处,喊杀之声逐渐响起。 发现了不对劲的复黎军将士,与城中守卫兵马展开了厮杀。 城中万余守军,被除去了兵甲武器,受命闭于营中不得外出。 而王宫之中卫戍的两千白毦精兵,总理衙门之中的三千精锐云军,此时却是齐齐杀出,将一股脑冲进来的复黎军,死死地困在升龙府之中。 甲胄兵戈碰撞之声、厮杀之声、士卒绝望哀嚎之声,响彻升龙府之上。 安国王宫,南华殿之上,众臣深夜被召集于此,此时听着城中响起的喊杀之声,脸上顿时一白,颤颤地跪伏在地。 王座之上,黎护身穿王袍,虽强作镇定之态,但眼中慌乱之色,却是难以掩盖。 安国东缉事厂掌事雨化田,此时负手而立,突然转身扫视殿中安国众臣,然后定定地看向王座之上的黎护,不住地摇头道: “安王殿下,说起来倒是奇怪。如今这城中作乱的这些叛军,怎么似是是打着您的旗号,在行事啊……” 黎护闻言,脸色一白,连连摇头道: “不!不是……孤,孤绝对没有参与其中!定然是叛军狡诈,谎称是奉了孤的旨意!” 雨化田闻言,丹凤眼一挑,颇有深意地问道: “是吗?安王殿下,咱家与你相处多时,自然是相信您对当今陛下的忠心……只是,京城之中朝臣不知殿下秉性,若是听了只言片语,便在陛下面前进言,殿下又该如何证明呢?” 证明?还需要什么证明? 冤枉你的人,远比你自己还要知道,你到底有多冤枉! 以黎护的智商,如何没有猜到,这是雨化田给自己下的套? 可现下局势如此,朝野上下,被云国人清理了一遍又一遍。 不论是支持黎卫宁复位的,还是支持黎护掌权,再或是单纯支持“大安上国”的人,都已经被清理地一干二净。 他黎护再无任何力量可以调动、借助,又让他如何应对? 呆愣在王座之上许久,黎护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走下陛阶,苦涩道: “孤欲亲赴京城,面见陛下,以证清白!” 黎护很清楚,雨化田的目的。 云国推行的田地改革,如今已经收尽了安国百姓民心。国中的反抗势力,今夜之后也将荡然无存。安国总理衙门,更是在安国朝堂之外,建立了一套完善的行政体系。 时至如今,云国已经不再需要他这个傀儡,来统治安国了。 黎护现在唯一能做的,不过就是识趣一点。用归顺之功,来保住黎家的宗庙,以及自己的性命了! 雨化田听到黎护的话,嘴角微微弯起,当即一拍手掌,笑道: “好,陛下若是在京城见到安王殿下,必然高兴!” 黎护闻言,微微低头,脸上神情更显苦涩…… 第六十二章 对夏国的弱宣称 静室之中,一仅着单衣,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正闭目熟睡。 男子虽在睡梦之中,但眉头紧紧皱起,身形时不时地颤抖几下,似乎在做着什么噩梦。 此时静室之外,恰有匠人说话、做工的纷杂之声传来,男子便似乎被这纷杂之声惊扰,猛地坐起身来,口中急呼道: “不……” 可待他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环顾四周之后,他又顿时一愣,腰背微微耸拉下来,眼中不由闪过一丝颓唐挫败之神色。 静室之外,东厂番子听到动静,猛地推开门走了进来。待看到男子无恙,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抱拳道: “仇将军,可是有吩咐?” 这名中年男子,赫然便是走马岭之战兵败,为云军所俘虏的夏国左将军,仇天路! 仇天路定下心神,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冲进来的几名东厂番子,脸色微冷,摇头道: “无妨……外面是什么动静?” 东厂番子闻言,开口道: “啊,是前来换牌匾的匠人……此地原是朝中权贵供奉的寺庙佛堂,后来此地和尚牵扯谋逆大案之中,便被收归朝廷。陛下欲将以后被我大云俘获的夏国文武安置在此,许是觉得用原寺庙名不甚妥当,便赐了个‘功德林’的名字。” 仇天路闻言,眼角一抽,脸色更冷了。 走马岭之战,大军苦战大半日,却为云军所阻不得寸进。而后追兵追来,大军士气丧尽,仇天路奋力搏杀,眼见大局难以挽回,当即拔剑,欲要自尽。却不想杨再兴早就盯上了他,领着兵马将他擒下,送到了这云国京城之中。 此时东厂番子提什么“功德林”,简直就是将他的伤疤狠狠撕下,他还能有什么好脸色? 仇天路心中越发苦闷,当即合衣起身,沉声道: “我要出去转转!” 几名东厂番子得了上头交代,也不多加阻拦,只是提醒道: “陛下交代了,仇将军除了不能出去,其他皆可!” 仇天路闻言,冷哼一声,当即快步走出静室。 功德林,本是朝中权贵人家在城中的礼佛之地,环境清雅,别有禅意。闲来逛逛,倒是也让仇天路苦闷之心,稍感平静了些。 转过一处廊亭,仇天路却是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了有人说笑之声。 定睛一看,却是一相貌俊朗,气度尊荣出众的年轻男子,正怀抱着一婴孩,倚在前方水榭处,指着池中锦鲤逗弄着。 怀中婴孩白胖可爱,眼神灵动,滴溜溜地看着池塘中鱼儿,嘴角咧开,露出纯真笑容,看着便很讨人喜爱。 仇天路看着前方的男子,眉头一动,问道: “这功德林现在除了我,还有别人?” 几名跟着的东厂番子闻言,顿时微微一愣。 这功德林如今刚开张不久,除了这位夏国左将军仇天路,还真没听说还有别人来此呢。 似乎是注意到仇天路等人的视线,怀抱婴孩的男子微微转过身来,对着仇天路上下打量一眼,然后微微点头,朗声笑道: “这孩子喜欢看鱼,稍一离开这里便哭闹,实在让人头疼。若是有闲兴,还请近前一叙吧。” 几名东厂番子摸不清楚来人底细,有心想要阻拦。 却不想仇天路已经迈开步子,朝年轻男子迈步走去。 碍于上头交代过,只要仇天路不离开功德林,便不加干涉,几名东厂番子现在不好横加阻拦。 但眼前这男子,实在出现得太过蹊跷,为首的东厂番子一时拿不定主意,只能低声交代下属,道: “我等在这儿看着,你速去查问这男子是谁,为何突然出现功德林中!” 手下闻言,连忙应是,转身快步离去。 此时,仇天路已然走到水榭那边。 男子怀中的婴孩,听到有人走近前来,视线离开池中的锦鲤,转头看了仇天路一会儿,乌溜溜的大眼睛顿时如月牙般弯起,咧嘴笑了起来。 婴孩之笑,最是纯真无暇。 仇天路一向不苟言笑,再加上此时心中沉闷,脸上神色略显阴沉。 但此时面对如此纯真笑容,仇天路沉着的脸上,也是微微一僵,然后下意识地挤出了略显僵硬的笑容以作回应。 也不知是不是仇天路脸上僵硬的笑容有些好笑,这方才几个月大的孩子挥舞着稚嫩的小手,脸上笑容更显灿烂。 年轻男子抱着婴孩,看着仇天路,笑道: “这孩子,看来与将军很是投缘啊!” 仇天路看着这惹人喜爱的孩子,脸上笑容稍稍柔和了一些,道: “我一向不苟言笑,家中子嗣见我这般模样,都不敢亲近。阁下的公子,却是……嗯,与众不同!” 年轻男子闻言,脸上笑容更甚,却是用一副头疼无比的语气,道: “是啊,这小子见人就笑,最会装乖巧,讨人喜爱。不过要真将他带在身边,就知道这小子不好伺候呢!稍有不如他意的,便装乖讨怜,实在不行就哭闹要挟。这不过带了半日,便被他弄得头都大了。” 仇天路眼中带笑,又似乎心中突然有所触动,语气略显低沉地道: “领兵出征之前,恰好收到家中儿媳有孕的消息。若是一切顺利,此时我孙辈也该出生了。” 说到这里,仇天路心中再次沉重起来,不由得长长叹息一声。 年轻男子闻言,却是笑道: “将军倒是不必担心,金陵城传来的消息,仇家得一长孙,母子顺遂安康,取名仇晟睿,是将军出征之前留下的名字。” 此言一出,仇天路猛地一惊,抬头眼睛眯起,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咬牙道: “我近几日思绪混乱,倒是没有注意到,阁下知道我的身份,此时还能怀抱婴孩出现在这里,与我交谈这么久,却没有人出来阻拦,身份绝对不简单!” 说到这里,仇天路挺直腰身上前一步,喝问道: “敢问阁下身份,为何要调查我在京中的家眷!” 仇天路身形上前之时,只听得旁边立时响起数声暴喝: “大胆!” “护驾!” 数十名禁军护卫高手自暗处鱼贯而出,刀剑出鞘,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肃杀起来。 男子怀中婴孩,环顾四周手持兵刃的禁军高手,又看了看脸色难看的仇天路,眼睛微微转动,旋即嘴角一撇,眼中水气涌现,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冯保、汪直一同冲出,口中惊呼道: “轻点喊,轻点喊,吓着二皇子了!” “仇天路被封住周身经脉,无力刺杀陛下,快收了刀剑,免得扰了陛下兴致!” 如此阵仗,怀中婴孩又是如此身份,眼前这位年轻男子,除了萧承,自然也不做第二人想。 萧承看着怀中张嘴哭嚎的二皇子萧成恩,有些头疼地叹息一声。 他看向一旁领着禁军高手冲出来的南霁云,当即伸出手,将怀中二皇子递了过去,道: “你弄哭的,你负责哄!” 南霁云脸上涨红,连忙让手下禁军收起兵刃,然后手忙脚乱地自萧承手中接过二皇子,略带窘迫,小心翼翼地哄着。 一众禁军高手,连忙撤了回去。水榭四周,再次恢复到了此前的安静,若非二人身边多出来的南霁云几人,便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仇天路痴愣愣地看向萧承,不断上下打量着。 显然,从刚刚的对话之中,他已经知道了年轻贵气男子的身份。 当今云国皇帝,少年天子,天下雄主,萧承! 萧承一振宽袍,坐到水榭边上的鹅颈靠椅之上,随手一挥,对着仇天路笑道: “今日微服出宫,便不需讲究礼节了。仇将军,可愿与朕交谈几句?” 仇天路脸上阴沉不定,沉默许久,冷着脸坐到一旁,沉声道: “不知云皇陛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语气之中,甚是不客气。 萧承不甚在意,笑容不改,朗声道: “朕知将军才能,有心招揽!” 仇天路微微扭头,冷声道: “所以,云皇陛下才派人,去查我在京中的家眷?” 萧承闻言,微微摇了摇头,道: “将军言语之中有冒犯之意,怕是心中误会,觉得朕想以将军家眷,以作要挟了!” 仇天路双眼一眯,反问呛道: “难道不是吗?” 萧承随意地摆了摆手,笑道: “呵呵呵,不过是觉得将军身在我大云,难免牵挂家中,朕这才多了这么一嘴而已!” 看仇天路神情之中似有狐疑之色,萧承继续道: “我大云的东厂、尚虞备用处,在金陵城之中遍布眼线,渗透极深。夏国文武大臣府邸之上,皆有眼线,金陵城任何风吹草动,朕不见得比谨身殿知道得慢。这绝非是针对将军一人,将军莫要多心。” 仇天路闻言,话语顿时一滞。 侍候一旁的汪直,此时亦是出声道: “夏国之中,皆传仇将军全军覆没,已经战死。将军被俘的消息,还是陛下特意下旨隐瞒的。否则将军家眷,在金陵城中的日子,怕是没有这么好过的!” 被俘和战死,其实处境也相差不大,但给人的观感,却是大不相同!只要有心,云国这边再散播各种半真半假的消息,仇天路家眷的境遇,绝对不可能好。 这也就是当初仇天路,为何有心自杀的原因了! 只是可惜,没能成功…… 仇天路胸口起伏,深吸几口气平息心绪,方才继续道: “云皇陛下爱才之心,我已经知晓。只是我有心效仿古时忠义之士,不侍二主。所以,云皇陛下还是请回吧!” 萧承侧着身子,打量着身后池塘之中的锦鲤,随意地道: “五日之前,谨身殿下旨,追封将军为‘骠骑大将军’、‘海陵侯’。将军长子袭爵,次子、三子入仕为郎官,金银恩赏众多,可谓哀荣至极。” 说到这里,萧承微微一顿,话锋一转,沉声道: “将军可知,为何连你的尸骨都没有找到,金陵城中便这么急匆匆地追封?” 仇天路被萧承这么一问,顿时愣住,下意识地道: “云皇陛下知道是为何?” “当日走马岭之战,我大云征北将军程不识率兵强攻成县,欲堵你军后撤之路。六万夏军一边坚守成县,一边派数千兵马前来接应……” 听到这里,仇天路双眼圆睁,顿时一惊,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既然有兵马前来接应,为何自己没有等到? 萧承转过头来,凝视仇天路,继续道: “将军可是在想,自己为何没有等到援军?” 仇天路闻言,当即点头,道: “对,成县到走马岭,大军急行军不过一日的功夫。我此前,还派人去通知成县守军的……可是为何,我到最后,都没有等到援军?” “因为他们撤了!” “杨再兴、也就是在走马岭堵住你的将领,此前还派来三百甲士,在成县援军必经之路上故布疑阵。前来接应的夏军,担忧成县被破,后路断绝,根本无意交战,直接后撤。之后回禀军中,说将军在他们赶到的时候,便已经全军覆没了!” 此言一出,仇天路猛地惊呼道: “不可能,不可能!” 萧承见状,朝汪直微微招手。 汪直心领神会,连忙自怀中取出夏军军报、金陵城邸报、抄录的追封圣旨,一起放到了仇天路手中。 “是真是假,将军自己斟酌!” 仇天路捏着手中的东西刚要打开,却又猛地一泄气。 其实都不需要打开,他也知道萧承所言不假。因为也只有如此,才能够解释,为何当初接应兵马迟迟不至,自己又为何会这么快便被谨身殿下旨追封…… 萧承凝视仇天路,振声道: “和这样的虫豸一起,又怎么能够搞好战事?夏军屡次战败,损兵折将,丢失国土,便是因为这些人在夏军之中啊!” 此时的仇天路,脸上颓唐灰败,又时不时浮现出几丝不甘愤怒,丝毫没有听进去萧承的话。 萧承见状,也知道今日火候已经足够了,实在心急不得。 他缓缓起身,道: “朕爱惜将军之才,有心招揽,将军不妨先思量一番吧……不论结果如何,将军金陵城中家眷,都不会出事的!” 仇天路闻言,抿了抿嘴,第一次在萧承面前低下了头,行礼道: “谢云皇陛下爱护之心……只是在下,实在难以对昔日袍泽对垒沙场之上,所以在下无论考虑多少次,也只能回绝陛下好意!” 萧承闻言,却是无所谓地道: “无妨,将军不愿对战昔日袍泽,可领兵镇守吐蕃。再或者等后日攻下北境之后,继续领兵抵御突厥就是……” 说到这里,萧承眼中一动,似是随意地道: “实在不行,留在中庆城教导军中将校、勋贵弟子也行啊。还有,朕的二皇子,许是母亲柔宁帝姬出身夏国,与将军颇为投缘。日后大些,将军教导武略也可啊!” 仇天路闻言,心中忽有异样心思,下意识地看向一旁南霁云怀中的孩子,愣神道: “这是,柔宁帝姬之子?” 此时的仇天路,很清楚自己身在云国中庆城,在夏国那边又已经是个死人了。除非自己甘心一辈子待在这功德林之中隐姓埋名,否则也只能投效云国这边。 要是此前的他,自然是毫无迟疑,拒绝萧承的招揽的。 但此时看着眼前的柔宁帝姬所出的皇子,他心中却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别样的心思。 这,不也是大夏皇室血脉嘛! 而今云国兵锋正盛,将来之事,说不定还真有可能一统天下呢。到时候,眼前这位尚在襁褓之中的二皇子,未必不是延续大夏皇室尊荣的希望啊…… 第六十三章 神探联盟 吐蕃,逻些城王宫之中。 吐蕃赞普弃聂岐环顾殿中众多权贵一眼,声音低沉地问道: “我的布置,你们可有异议?” 一众吐蕃权贵连连摇头,齐齐抚胸一礼,躬身行礼道: “臣等没有异议,谨尊赞普之命!” 弃聂岐点了点头,沉声道: “都下去准备吧!” 一众权贵闻言,再次抚胸行礼,然后方才退出大殿之中。 弃聂岐揉了揉眉心,身形依靠在王座之上,面上竟然流露出一丝倦态。 “接下来可还有什么事情?”弃聂岐对着身边近侍官吏问道。 “赞普您,今日还需要召见苯教大法师,商议年末祭祀神灵的仪式……” 弃聂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烦躁,冷哼道: “哼,我让他们去探究追寻,这世间国运的运用调度之法,他们这么长时间来是一无所获。但让他们假借祭祀仪式,以此向我索取金银钱,却是乐此不疲!若是世上当是真有什么神灵,为何要挑选一群这样的人来担任祭祀?” 弃聂岐身边的一众吐蕃官员,此时低眉垂头,只当是没有听见弃聂岐的抱怨之言。 弃聂岐冷着脸,沉声道: “今年我吐蕃大事频频,祭祀费用只能有往年的八成。让索木弃去见他们,并且替我告诉索木弃,若是不能完成这件事,三年之内便不要出来处理政务!” 弃聂岐的儿子,索木弃,如今已经成年,被权贵、百姓,共同视为吐蕃王朝的下一任赞普。 身边近侍闻言,连忙沉声应是。 “那今日的事宜,便只剩下了接见夏国使者了……此时他们已在宫外等候,赞普现在可要召见?” 听到夏国来人,弃聂岐眼中微微一动,沉吟片刻之后,方才沉声道: “让他们进来吧!” “是!” 不一会儿,几名为掩人耳目,乔装打扮成行商模样的夏国绣衣使者,快步走入殿中,对着王座之上的弃聂岐躬身一礼。 “夏国使者,拜见吐蕃赞普!” 弃聂岐看着眼前的几名绣衣使者,沉默片刻之后,却是直接开口道: “我知道你们前来的目的,但如今吐蕃的局势,却是让我不能轻易动兵!所以,还请带着我的歉意,去回禀你们的皇帝陛下吧。” 几名绣衣使者还没开口,便遭到了弃聂岐的断然拒绝,当即脸色一变。 为首之人,连忙上前一步,出声道: “赞普先别忙着拒绝!如今云国精锐兵力尽在我大夏境内,国内空虚无比。当初云国迫降黎朝,更是引得黎朝朝野多有不满。” “只要赞普此时起兵南下,截断云军归路。黎朝复国军北上,直捣云国腹地。届时,我大夏大军反攻,云军精锐尽数被困,难逃全军覆没的下场。到了那个时候,三家可从容瓜分云国国土。” “到那个时候,我大夏只要云国京畿之地,其余国土,任由吐蕃与黎朝平分!” 云国国土不小,相较吐蕃之地,更是人口众多,繁华富庶之地。若是功成,吐蕃历代兵出高原的野望,终将在弃聂岐手中实现! 如此条件,按理说,弃聂岐无论如何也不会拒绝才是。 可此时的他,惋惜地叹息一声,道: “非是不愿,实是不能!” 说到这里,弃聂岐看向殿中的几名绣衣使者,沉声道: “我吐蕃西南之地,有部族名为羊同,在当地威望甚重。此前云国皇帝,钦封其首领聂赤为羊同节度使,赐金印、朝服,甚至将我赠予云皇的异兽雪狮子,都赐还给了羊同部!” “现在,聂赤用羊同节度使为旗号,以异兽雪狮子为祥瑞,诈称承雪山神灵意志,招揽吐蕃西南地方部族,于麾下效力。在我吐蕃西南之地,声威渐隆。国中,苏毗、娘氏等大部族,也与其多有联系……” 说到这里,弃聂岐神色更显凝重地道: “刚刚我召见臣子,就是在安排兵马、人手前去驻防,以防备羊同部,响应云国号令,起兵谋逆……所以,非是我不愿响应你家陛下出兵,而是我一旦出兵,对我不满的诸多大部族,必然会勾连羊同部造反夺权!” 听到这里,几名夏国绣衣使者顿时神色一僵。 本以为带着如此动人的条件前来,说服弃聂岐出兵,并不是一件难事。可万万没想到,却是因为吐蕃国中王权与地方部族之间的争斗,而使得功亏一篑! 弃聂岐再次叹息一声,沉声道: “回去之后,请你们,替我向大夏国皇帝致歉!” 几名绣衣使者无可奈何,只能躬身一礼,转身离去。 而就在他们离去之后,弃聂岐身边的近臣,却是忍不住道: “赞普,这可是我吐蕃将势力延伸到高原之外的好时机!若是不好好把握这次中原国家内斗的机会,只怕我吐蕃再无机会了!” 此时的弃聂岐,脸上却是露出从容不迫的笑容,与刚刚那副惋惜惋叹的模样大不相同。 听着身边近臣的惋惜之言,他却是微微摇头,道: “这算好机会?呵呵,云军精锐骁勇,我吐蕃又并非没有领教过。夏国人口中说得简单,但就凭咱们吐蕃的实力,当真能够那般轻易地截断云军退路?到时候,只怕最有可能的,还是让夏国得了好处。到了最后,吐蕃除了和云国结怨,什么都得不到的!” 此言一出,弃聂岐身边的近臣也不由得一滞。 有多大的胃口,就吃多大碗的饭。 吐蕃国中央王权、地方部族相互牵扯,国力不强,民众稀少。将士更是缺少甲胄铁器,战力只能用“不堪一击”这样的词汇来形容。 就这样的实力,还是暂时别掺和进中原大国之间的争斗了! 此时大殿之中,尽是弃聂岐信任的心腹臣子,也倒是也没有瞒着。环顾众人一眼之后,弃聂岐继续道: “夏国疆域广阔,云国一年两载的,是吞不下去的!且等着吧,等中原国家之间战事更激烈、尽皆降服国中贵族之后,便是我吐蕃兵出高原,占据中原富庶之地的时机!” 殿中众人闻言,心悦诚服,当即抚胸一礼,高声道: “赞普英明!” ----- 云国,威楚府府衙之中。 两个月前,为刺客所刺杀重伤的海瑞,如今在御医的精细调养,宫中宝药疗治之下,倒是已经能够下地行走。 这身躯稍稍康健,海瑞便有些待不住了,不顾御医、随从的劝阻,执意来到府衙之中,过问这科举舞弊案的调查进度。 听闻海瑞拖着病体前来,狄仁杰不敢怠慢,当即领着一众三司官吏,出去相迎。 众人一到庭院之中,便见一面容刚毅,脸色稍显苍白,身形消瘦的男子,快步走来。 眼前这人,便是以清直刚正之名闻名朝堂之上,奉命代帝巡查天下,让无数贪官污吏忌惮畏惧的当朝左佥都御史,海瑞! 狄仁杰脸上上前,微微颔首,沉声道: “大理寺卿狄仁杰,见过海大人!” “见过海大人!”一众三司官员,亦是跟着弯腰行礼。 海瑞虽然看得出身躯尚有虚弱,但行事做派却是不改往日雷厉风行,当即拱手还礼,道: “见过诸位大人了!本官今日前来,是欲过问,这案子如今进展到了如何地步的。” 不待众官员回话,海瑞又道: “本官出身寻常百姓,若非当今陛下推行科举,不以出身,不用举荐,而是以才选士,本官只怕此生难入仕途!” “而今有人于科举之上暗动手脚,上辜负陛下信任重用,下断绝寒门士子仕途,如此胆大包天之辈,无论背后是谁,有多大的权势,也请诸位必须一查到底,绝不可放过。一切后果,皆由本官承担!” 海瑞语气颇为强硬,一副无论如何都要深究到底的架势。这偏执刚硬的模样,让在场一众官员隐约明白了一些,为何朝中不少大员,对这位海瑞皆是忌惮无比了! 狄仁杰闻言,却是接话道: “还请海大人放心,陛下已经下旨,必须严查到底……至于案件进程,不妨请海大人进去,咱们慢慢细说!” 海瑞闻言,微微点头,这才迈着步子,走入堂中。 待众人落座之后,狄仁杰轻咳一声,开口道: “在科举名额之上动手脚,负责名额的书院教谕、购买名额的学子、还有中间经手人,涉及之中的人不少,线索并不难寻。虽然这些人,如今都已经被人杀死,但却依旧留下了可以追查下去的线索……宋大人!” 刑部北境清吏司郎中宋慈,微微起身,欣欣然一礼,开口道: “书院教谕、经手人,购买名额的学子,三方人如今皆已身死,看似线索全断。但深究下来,他们的死因、伤亡时间,却是不同!书院教谕、中间经手人,在我等奉命到来之前,突然暴毙。多伪造成意外而死,手段虽然有些粗糙,但依旧消除了痕迹,追查下去,只怕寻不到太多。” “而那名购买名额的学子,却是在舞弊案爆发的第二日,在书院之中为人所杀。凶手动手仓促,遗留线索颇多,下官这段时间,便沿此追查下去,查到了不少线索!” 海瑞闻言,当即点头开口道: “那名学子籍贯乃是北境兰溪郡,入学威楚府南华书院不久,在书院推免试之中一鸣惊人,夺得了科举免试名额。其酒醉之后,曾得意洋洋地告诉别人,自己的名额乃是花钱买来的。恰逢本官车架至威楚府,有书院弟子告状,这才牵出了科举舞弊!” “想必他便是在事情暴露之后,被仓促暗杀。从他这边下手,确实是能够更容易找到线索!” 狄仁杰点了点头,接话道: “根据宋慈大人验尸、勘察现场所得,我们大概绘出了刺客身形。追查数日之后,原本一无所获。但本官转念一想,这南华书院乃是官办书院,普通人不好随意进入,便开始留心书院中人。最后,终于锁定了一人!” 海瑞闻言,眼神一厉,连忙问道: “是谁?” “礼部督学,威楚府府教授,昌敏学!” 昌敏学的身形,与宋慈从现场痕迹推断而来的凶手身形类似。事发当日,其留宿书院之中。而且科举免试名额,最后也需要他的用印同意。 诸多线索相加,这嫌疑便更大了! 海瑞眼神却是一厉,沉声道: “据本官所知,这科举舞弊案牵涉的,可不止是一个威楚府南华书院!昌敏学不过区区一个督学、府教授,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也这个没本事推动!” 狄仁杰闻言,赞同道: “没错!我等继续查下去,便发现这昌敏学,当初在京之时,与礼部仪制司郎中高方,交往甚密。其能够在外放为一府教授、督学,也是多亏了高方的运作……而事发之后没几日,昌敏学便告病辞官,不知了去向!” 礼部仪制司,便是如今主管科举的部门! 虽然这仪制司郎中的官职不高,但毕竟主管科举之事,还有监管地方官学的权职,只要高方有足够的胆子,倒是不难操纵成如今的局面。 听到这里,这背后操纵之人,其实已经确认无疑! 只是此时,无论是狄仁杰、宋慈,还是海瑞,脸上都未露高兴之色。 海瑞眉头一垂,沉声道: “无论是昌敏学仓促杀人,掩盖线索。还是之后,用江湖游侠儿刺杀本官,都可见这幕后之人并不擅暗杀手段!” 狄仁杰点了点头,亦是道: “事后被杀的书院教谕、经手中间人,虽然手段依旧有些粗糙,但却绝非一般的江湖人士、门客能够做出的,显然这高方背后,还有别的人。本官已去信京中,请陛下即刻下旨,捉拿高方,以免高方的同伙弃卒保帅,动手杀人!” 海瑞看着眼前的大理寺卿狄仁杰,心中却是已经放松了下来。 他神色稍稍缓和,微微点头道: “本官身躯,难以立时返京。之后的事情,还请狄大人继续追查下去!” 狄仁杰微微点头,沉声道: “海大人放心!” 第六十四章 蓝色训卡【盐铁专营】 金陵城,谨身殿之中。 虞昭凌看着眼前的西南战事舆图,脸色难看至极。 一众夏朝文武官员,面色沉重,躬身站于殿中,默然不语。 殿中一片寂静,其实凝重地让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虞昭凌深吸一口气,环顾殿中众臣,沉声开口道: “武陵府军报,云将伍子胥领兵进犯,为我武陵府大军所败,损失惨重,已经退回了天门府!” 此言一出,殿中群臣之中,便有几人连忙接话道: “恭喜陛下,武陵府大捷!” 龙椅之上的虞昭凌,听到朝臣的恭贺之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大捷?” 虞昭凌锐利的双眼扫视此时拍马屁的几人,冷笑道: “安顺郡州县,仅剩一个郧阳府还在国朝手中,而且郧阳府之中兵力空虚,不过数千地方郡兵驻守,难以坚守!” “邵阳郡西部州县,已尽数沦落云军手中,德阳侯领兵退守衡阳府,遏制云军进取邵阳郡的进程。只是云将狄青,一改往日谨慎做派,率部强攻,衡阳府摇摇欲坠。” “呵呵呵,你们,管这叫大捷?看来朕的大臣们,对战场兵事,甚少了解啊,连如今的局势都看不清楚?” 传到金陵城的武陵府战报,的确是一份捷报。再加上击退的,乃是当初覆没夏国十数万边军的伍子胥,大肆宣扬以提振朝野之心,自然是正常的。 可真论起来,武陵府之战,云军损失不算太大,只是暂时后撤。 在永州、阳平关失守,安顺、邵阳两郡大半沦丧之际,武陵府那边打再多胜仗,也不过拖延一段时间而已,于大局无用。等云军重整旗鼓,三路并进合围之时,那武陵府也只能弃守! 虞昭凌此时,那冰冷阴沉的神色、隐含暴戾气息的语气,让殿中官员顿时噤若寒蝉。 说话的那几人,更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颤颤着叩首赔罪。 这几名大臣,想要拍虞昭凌马屁,为他粉饰一番。可他们,却是忘记了虞昭凌的性子! 捏着鼻子宣扬“武陵府大捷”,已经是他出于安抚朝野之心的计较。但若是这些文武大臣,真将这所谓武陵府大捷当一回事,那就未免太过可笑了! 夏国司徒,老臣梅崇,此时连忙站了出来打圆场,道: “陛下,老臣不擅军事,只知道西南局势艰难。为以防万一,老臣只能早做筹谋,以防大军溃败,云军长驱直入,攻略中原之地!” “如今朝中已经筹集了白银八十万两,甲胄八万副,战马两万匹,军械、粮草无数,以供陛下调用!另外,老臣已命将作监着手打造甲胄兵器,以备不时之需。” 虞昭凌听到梅崇所言,神色稍稍缓和,沉声道: “老司徒,朝中国库还余多少,可供朝廷支撑到明年赋税上缴之时?” 梅崇闻言,脸色凝重,沉声道: “近几年征战频频,国库入不敷出。在江南九郡加征的兵税押解进京之后,方才能够拨出八十万两白银……国库剩余,咬咬牙应当能够支撑到明年。但若是再有意外,也只能自陛下的少府之中调拨银钱了。” 虞昭凌重重地叹息一声,忧心忡忡地道: “八十万两白银虽多,但要一边维持南北两境战事,一边打造甲胄、兵器,操练精锐,只怕难以支撑多久!少府之中,也不过仅剩不到一百万两银子……” 为了抵御突厥,夏国北境常年维系着一支二十多万的精锐兵马。他们每年所需军费开支,便要两百万两的白银。 如今西南,为了防备云国,夏国亦是组建了一支规模差不多的大军。除此之外,还要不断操练兵马、打造军械。 夏国国库,加上归属于皇帝的少府,一共才两百万不到的银子,只怕仅能够支撑半年的时间啊! 如此艰难,如何不让虞昭凌忧心! 梅崇沉默了一会儿,猛地一咬牙,沉声道: “国事艰难,还请陛下,再次征税!” 殿中众臣,顿时面露错愕地看向梅崇。 虞昭凌更是连连摇头,拒绝道: “不行!朝中刚自江南增收赋税八十万两,再行加税,只怕民间多有怨言。” 梅崇微微抬头,神色坚定地道: “可收盐业为国有,推行专卖,由朝中设立盐官,组织人手制盐贩盐!” “我大夏开国以来,并不禁民间制盐贩盐,只征少量盐税。发展至今,民间盐商富甲天下,而朝廷却不能从中获得足够的赋税。推行专卖,可见盐业利润,尽数归于朝堂,所获之丰厚,足可供陛下训练精锐,抵御云国!” 此言一出,满殿文武,已是一副震惊无比的神色。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一辈子处事周到,性子沉稳的老司徒梅崇,今日竟然在朝堂之上说出如此谏言! “老司徒所言荒谬至极,陛下万万不可啊!” “与民争利,必失民心啊!” “如此动摇国家社稷之谏言,还请陛下三思啊!” 一时之间,殿中不少官员立时站出,大义凛然地驳斥梅崇的谏言,对着虞昭凌大肆说着这盐业专卖的弊端。 如今夏国之中,每斤盐不过30文一斗,乍看不起眼。 但这东西,却是全天下的老百姓都无法离开的东西。哪怕每斗只是提价十文钱,夏国国库每年便能立即增长几十万两的赋税! 也正是因为这盐业暴利,夏国官府仅征收少量赋税,民间不知道多少商人从中获得海量的财富。 而这些盐商,呵呵呵,很难说身后的主家,此时不在这谨身殿中! “呵呵呵,与‘民’争利?” 一声冷笑之声,很不合时宜地在殿中响起。 当朝一品绣衣使,虞昭凌潜邸心腹冯处,却是忽然站了出来,冷笑着环顾殿中反对的那些官员。 绣衣使虽然在东厂、粘杆处面前屡屡碰壁,但在夏国之中的威名,却是无数贪腐官员的人头铸就的。 冯处此时突然开口,殿中那几名反对最为激烈的朝臣,顿时便被人捏住了脖子一般,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冯处此时当即扭头看向虞昭凌,拱手道: “如果诸位大人执意反对,臣倒是还有个建议,可为陛下筹措金银以作军饷!” 虞昭凌闻言,眉头一动,立时接话道: “什么建议?” “听闻当今云皇,继位之初内外交困,国库空虚。仅仅抄没了云国佛门庙产,与云国朝堂之中那些谋逆、贪腐官员的家财,便使得国库丰盈,至今未有困顿……” 若是萧承此时身在这谨身殿中,只怕是要一拍大腿,暗道:不好,致富经被偷学了! 此时的冯处,再次冷笑一声,环顾殿中众臣,继续道: “若陛下同意,臣明日便能动手!” 话语之中,威胁之意几乎好不隐藏。 殿中的不少臣子,此时面对着冯处的视线,再无底气,个个神色动摇,眼神躲闪,不敢与之对视。 正如刚刚所言,殿中不少臣子,家中可是都安排了亲眷奴仆,去操持盐业生意的。 这的确未曾触犯夏国国法,顶多只是钻了空子而已。 可他们此前还在殿上大义凛然地反对专营盐业,如果后面被查出来家中就涉及其中,绣衣使可不就逮着机会了嘛! 谨身殿中安静了那么片刻功夫,便听到有臣子突然道: “其实而今国事如此艰难,稍作变通,倒是无碍啊!” “不错!民间私盐品质不一,当年臣在地方为官之时,便曾经审理过一件百姓吃有毒私盐致死的案子。” “朝廷专营,最起码可以保证盐的质量,与百姓约有益处的!” “对,臣附议!” 虞昭凌坐在龙椅之上,只是微微扫视一眼殿中众臣神色,竟然让他忍不住露出一丝嘲弄的冷笑。 多少臣子啊,嘴上喊着忠义,心里全是生意,却非要做出一副为天下公的模样,当真是让人恶心作呕! 虞昭凌冷笑几声,当即沉声喝道: “老司徒,这件事便交由你来推行。朕让冯处协同你办事,若有什么不方便的,直接交代他去办就是!” 梅崇、冯处,当即齐齐出列躬身行礼,回道: “臣等,遵旨!” ------ 云国中庆城,皇宫养心殿之中。 萧承看着手中金陵城传回来的密折,忽然失笑一声,摇头道: “盐业专营?” 如今粘杆处、东厂,在金陵城中渗透极深。 金陵城中,说风吹草动都能为萧承所知那是夸张。但夏国朝堂之上有什么变化,萧承却是也能够很快地收到消息。 萧承将手中密折递到身边太监手中,随手指了指殿中候着的一名年轻官员,沉声道: “你也看看!” 年轻官员闻言,连忙躬身行礼,自太监手中小心地接过了密折。 扫视几眼之后,年轻官员却是点了点头,道: “这夏国司徒梅崇,自入仕以来,几十年宦海沉浮,一向谨慎沉稳,世人皆以为他仅是个木塑司徒,替当今夏皇稳定朝局用的。可如今只从这盐业官营的谏言之中便可以看来,是世人都看轻他了!” 萧承闻言,饶有兴致地道: “那若是你,面临如此局势,又该如何处置?” 年轻官员沉吟片刻之后,当即拱手道: “臣年轻尚青,比梅崇激进。若臣主事,就绝不仅如此了!” “盐铁皆事关国之根本,社稷稳定,当尽数收归国有。民间百姓多有好酒,酿酒亦耗费粮食甚多,当设立酒榷,管制酒利。除此之外,还有赋税,地方多以实物上缴,国中物价不同,运往京城易有损耗,臣可在各地设立均输官,将赋税实物运往各地,以调剂供求,平衡物价……” 年轻官员一说起自己的为政观念,便顿时滔滔不绝。 所说谏言,除了盐业之外,还包括了铁器、酒水、平衡操纵物价等,果真是比梅崇激进太多了! 若是寻常君王,只怕此时只觉得这年轻官员太过大胆妄为,略显张狂。 但萧承却是毫不在意,面带欣赏之色,点头道: “你有才能,再继续在内阁之中担任行走,不过浪费你的才能!” “下旨,内阁行走桑弘羊,迁户部支度司主事。” 【蓝色训卡,盐铁专营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朝中获得桑弘羊 卡牌说明: 桑弘羊,西汉时期政治家、理财专家、汉武帝的顾命大臣之一,官至御史大夫。后因与霍光政见不合,牵涉燕王刘旦谋反之中,被牵连灭族。 其从政六十余年,总管国家财政期间制定或修订、实施了诸如机构改革、盐铁官营、均输平准、酒榷等一系列新的财经政策。这些措施大幅度增加了政府的经济收入,从经济上加强了中央集权,巩固统一,遏止了富商大贾和豪强兼并势力的发展。 武力53,文学89,智慧92,道德52,年龄26,统御60,政治89,魅力72,忠诚100,野心70】 听到萧承所言,桑弘羊微微一愣,旋即大喜,俯身拜倒,高呼道: “臣,谢陛下隆恩!” 桑弘羊入仕,满打满算不过两个月,便从这正七品内阁行走,直接晋升为正六品户部主事。 难怪朝野之中都在传,这内阁行走、军机处参赞,随侍帝前,乃是一等一的好去处。只要自身有才学,便是能助人青云直上的阶梯! 而此时的桑弘羊,心中更不由为萧承的信任而动容。 自己刚入仕这才多久?又如此年轻,便直接升任如今的正六品户部主事,当今陛下之厚恩,当真是万死难以回报! 萧承勉励了几句,便让桑弘羊退下。 一直在殿外候着的汪直见状,连忙快步走入殿中,俯身跪倒道: “奴婢,见过陛下!大理寺卿狄仁杰,自威楚府加急递来了密报,请陛下查阅!” 说话间,汪直高高举起一带着小锁,机关精巧的盒子,正是狄仁杰出京之前,萧承给他的密折盒子。 密盒乃墨家打造,唯有萧承与狄仁杰手中的钥匙方能打开,强行破开,其中机关便立时启动,毁坏盒中密折。 萧承挥手示意身边的冯保,取来密盒钥匙,打开一看,正是狄仁杰回禀的科举舞弊案调查进度。 萧承冷笑一声,道: “科举舞弊案,牵涉如此之广,官办地方书院,几乎大半都涉及其中。区区一个仪制司郎中,朕也不信他有这样的本事,能够拉这么多人下水!” 说到这里,萧承眼神一厉,当即喝道: “汪直!” “奴婢在。” “礼部仪制司郎中,牵涉科举舞弊案之中,速速派人拿下。若有阻拦者、刺杀者,无论官职爵位,也不管是不是什么宗亲勋贵,一律拿下!” 汪直俯身行礼,当即回道: “奴婢,遵旨!” 第六十五章 幕后之后,还有黑手 “砰”的一声巨响,宅邸大门轰然倒下。数十名精干差役,如狼似虎一般地冲入了宅院之中。 府中管事的领着一群奴仆前来制止,口中厉声喝道: “你是何人!好大的胆子,我家主君是当朝礼部郎中高大人!尔等擅入府中,不怕事后被问罪吗!” 高方虽只是区区一礼部郎中,但仪制司肩负科举之事,掌握入仕之途,重要至极。 自高方履任以来,平日交往的皆是朝中大员,上门拜访的都是勋贵宗亲,不过是他飘了,就连府中的奴仆,都自视比其他朝臣家中的奴仆都高贵了几分。 此时看到身穿官府差服的差役上门,竟然第一反应便是大声呵斥,没有半分畏惧敬畏之心。 “哼,只怕到时候被问罪的不是我们,而是你家主君了!” 冷哼之声,自门前传来。大门之处,有身穿青色官服的三人,快步走入院中。 为首之人双手捧着明黄色的圣旨,朗声道: “大理寺寺正郅都,携皇命而来,让你家主君速速前来接旨!” 高府的一众奴仆管事,顿时一惊,战战兢兢地转身前去通禀,再无刚刚那般嚣张模样。 不多时,匆匆着衣,满脸忐忑的高方,便在家中奴仆的带领之下,快步来到院中。 此时的高方,第一时间便是悄悄打量着面前来传旨的三人。 正六品大理寺寺正郅都,正六品刑部主事张汤,从六品京畿府监察御史赵禹…… 【蓝色训卡,严法酷吏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拥有郅都、赵禹、张汤 卡牌说明:毁巢凤不至,竭泽龙不游。贤者有所归,得非龙凤俦。 郅都,西汉时期河东郡杨县人,主张以严刑峻法…… 武力53,文学68,智慧84,道德82,年龄30,统御70,政治79,魅力66,忠诚100,野心63 赵禹,西汉司法官…… 武力30,文学82,智慧86,道德42,年龄29,统御23,政治74,魅力54,忠诚100,野心70 张汤,西汉时期官员、酷吏…… 武力31,文学72,智慧85,道德90,年龄28,统御67,政治88,魅力80,忠诚100,野心30】 这三人,恰是如今京中威名正盛,让人望而生畏的酷吏。 三人脾气秉性虽皆不同,但都执法甚严。 自他们任职京中以来,无论哪家权贵子弟犯事了,到了他们手中,老实交代了尚且能够落得个囫囵。但若是不老实一点,立时就要上大刑伺候。 任谁前来说情、威胁,三人皆无动于衷,铁面无私,俨然一副酷吏孤臣的模样,棘手无比。多少京中权贵,对三人皆是如避鬼神。 此时的高方,看了看郅都三人,又再看眼前一众差役这般凶神恶煞,恶客上门的模样,他心中顿时反应了过来。 我这是,事情发了? 想到这里的高方,双腿顿时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地。 郅都看着满脸苍白,战栗不能自已的高方,冷哼一声,一展圣旨,朗声道: “顺天应时,受兹明命,大云皇帝诏曰: 科举之事,为国举才,事关社稷安危,不容懈怠!礼部仪制司郎中高方,涉嫌舞弊案中,即刻着令刑、御、寺,三司会审,查办此案。 钦此!” 郅都一合手中圣旨,双眼直视高方,冷声道: “高大人,请随我等回去吧!” 高方额间冷汗直冒,身形颤抖着想要爬起来,却挣扎几次,都因为四肢发软而未能成功。 一旁的刑部主事张汤,挥了挥手,冷哼道: “带走!” 身边差役当即上前,将四肢瘫软,宛若烂泥的高方,连拖带拽地带走。 张汤神色冷冽肃然,再次开口道: “将高宅一干人等尽数带走,严加盘问。遍搜高宅内外,一应可疑之物,尽数封查带走!” “是!”一众差役齐声应和,迅速动作起来。 与此同时,中庆城之中的某处。 三名身穿华服,气度各有不凡,一看便非富即贵之人,快步走入厅堂之中,对着上首端坐着的三位老者躬身行礼。 三人顿了顿,纷纷开口道: “老师,威楚府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京城。皇帝已经下令,将高方捉拿回去了。” “弟子办事不利,还请堂主以及两位尊长责罚。” “不过,还请师叔以及两位尊长放心,我等已经收拾好了首尾。” 厅堂之中,居于首位的老者点了点头,面露惋惜地摇了摇头,道: “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惜载,惜载!” “无妨,日后还会有机会的。”另外一名老者开口道。 第三位老者,此时却是连连摇头,反驳道: “哎,非也非也,我觉得这绝非是失败了!此计虽然未成,却只是因为两国战事拖延,并非我等筹划不慎所致。只要官学推免制不改,日后尘埃落定再动手不成!” 为首的老者,却是微微摇头,叹气道: “我三家联合出手,本来是万无一失。却不想因为两国战事突生,导致功败垂成。这般巧合,冥冥之中,便仿佛皇帝当真有气运在身,得天相助一般啊!” 第三位老者,此时忍不住摇头,道: “皇帝虽然英明神武,冥冥之中,得大气运相助。可是皇帝到底年轻,执掌一国,难免有错漏之处。我等这般行事,也是为了大云着想啊。” “我别的不想,就怕这次动手让皇帝生了心中生了怀疑,想要继续派人追查下去,那可就大大的不妙啊……” 说到这里,那第二位老者眼中忽然寒光一闪,突然抬头看向眼前三人,一字一句地道: “所以你们三人,首尾一定要收拾干净!” 一直没有插话,恭敬地站在堂中的三人,此时听闻老者此言,顿时一愣,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三位老者。 上首三位老者,或是垂眉低眼,或是举杯饮茶,皆不与堂中三人对视。唯有那第二位老者,正木着脸看着他们三人,眼中透着一股肃然冷冽之色。 堂中三人见状,眼神略显绝望,脸上浮现出死灰之色。 他们三人还活着,这首尾,可是没有收拾干净的! 堂中沉默了半晌之后,其中一人,忽然俯身跪倒在地,叩首行礼,道: “弟子家眷子嗣,还请堂主派人接出,妥善安置!” 另外两人,也咬了咬牙,跪倒道: “请老师(师叔)相助,借我家眷离开中庆城!” 为首的老者闻言,幽幽叹息一声,道: “放心,既为你师长,便要为你料理家事……”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另外两人,沉声道: “还有你们两人,也是为各自师门做事,你们两人的师长,如何又会置之不理?” “你们三人的子女,我等必会保他们一个好前程的!”第三位老者沉声道。 三人闻言,心中决然,再次俯首一礼,起身离去。 而等到三人离去之后,厅堂之中,却是再次响起议论之声。 “我有弟子,在刑部之中任事,可安排他们三人家眷,入狱中暂避风头,如何?” 听声音,是第二位老者在开口说话。 “非也,非也!听闻当初云国佛门谋逆,就是将僧兵安排在狱中。有此例在前,皇帝对刑部大牢必然留心关注!” 第三位老者说到这里,不由顿了顿,然后声音一低,沉声道: “姚堂主此前表现得果断无比,连自家弟子都忍心逼死,怎么现在倒是迟疑了?事关你我三家安危,绝不可留下一丝漏洞。所以,还是莫要留下后患的好!” 为首的那位老者,再次叹息一声,不忍地道: “唉,自己的弟子,我难免心有不忍啊……可君子大义,有公无私也。事到如今,也唯有如此了!” 半晌之后,第二位老者声音低沉地道: “只能如此!” 话音落下,厅堂之中,再次恢复了沉寂…… --------- 云国皇宫,养心殿中。 郅都匆匆入宫,面见萧承。 “启奏陛下,高方已经交代了!” 萧承闻言,手中顿时一滞,有些奇怪地道: “朕记得,这高方被抓还没有半天,就交代了?” 郅都连忙解释道: “其实,高方被抓之后,还没有上刑,便哭爹喊娘地将事情全部交代了。臣为了不出错漏,核查过一番之后,方才入宫禀报!” “说!” “高方此人,于权臣汪晓秉政之时,便已入仕。只因性子软弱,便一直未与朝中风波牵扯起来。新制推行之后,高方因行事兢兢业业,调任礼部仪制司郎中,执掌科举、官学事务。” “约于一年之前,当朝少詹太常庄有与其相交,赠其白银千两,想要为自家子侄安排一个科举名额。高方未能忍住,收了银钱,通过自身职务之便,将云远郡官学的名额运作给了庄有的子侄。” “此后,高方便一发不可收拾,在庄有的介绍之下,结识了宗室安德王萧应履、鸿胪少卿赵嘉、显武将军施开诚、朝议大夫汪洛、常应侯纪兴思等朝中权贵。几人联手,开始对科举名额下手。” “之后,这些人相互勾连,发动各自的势力,将大半地方官学尽数牵连其中,暗中私售名额。仅今年的科举,便一次获利三十余万两。一应罪证,外加书信往来、账册、金银藏匿之处,臣都已经派人去核查了,并无错漏之处!” 说到这里,萧承的脸色,已经是铁青一片。 牵涉其中的,有文有武,有宗室,有勋贵。 如此大的动作,牵涉如此之多的人,萧承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说起来,东厂、粘杆处注意力都集中于夏国之上,对国内难免分心。 而且这些牵涉其中的权贵,大多只是贪欲蔽心,想要捞点银子,对萧承未必有什么不忠的念头,金手指之上的忠心值自然也没有什么反应。 正是因为如此,萧承才会对着科举舞弊案,表现得这般猝不及防。 “一应人等,尽数捉拿,莫要放过!”萧承冷声道。 郅都闻言,当即道: “监察御史赵禹、刑部主事张汤,已经各自去捉拿了,想必也快要回来禀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凑巧,郅都刚说完,便听到殿外传来宫中侍者的通禀之声: “启奏陛下,监察御史赵禹、刑部主事张汤,在殿外求见!” 萧承闻言,当即一挥手,道: “传!” 片刻之后,赵禹、张汤二人,当即快步走入殿中,俯身一礼,口中呼道: “臣,参见陛下!” 萧承连忙问道: “牵涉其中之人,可曾尽皆拿下?” 张汤微微起身,拱手道: “启奏陛下,大都拿下……除了朝议大夫汪洛、少詹太常庄有、鸿胪少卿赵嘉三人,携全府上下家眷子女畏罪自杀之外,其余之人尽数捉拿候审。” 萧承闻言,眉头再次皱起,眼带惊疑地道: “全府上下,畏罪自杀?” “是。”张汤沉声道。 本就隐约察觉到不对劲的萧承,在听到这三人全府上下畏罪自杀之后,萧承心中更是疑心大起。 “朕自登基以来,除却谋逆大罪之外,其余罪行,也只是将主恶之人斩首,其家眷顶多发配南郡,五代不得为官……他们犯下的虽然是大案子,但也不至于拉着全府上下自尽才是!” 云国南郡,地广人稀。为了开发南郡之地,萧承一般都会将那些罪行不轻不重的犯人、犯官家眷,尽数发配南郡开荒。 南郡开荒虽苦,饱受野兽、瘴气、蛮人、毒虫鼠蚁的危害,但到底算是条活路。 而在有活路的情况之下,萧承怎么也不认为,会有人干得出拉着家人一起去死的事情! 萧承眼露凝重之色,忽然又道: “还有这个少詹太常庄有,你刚刚提过,就是拉高方下水的那人?” 郅都连忙道: “回陛下,就是庄有鼓动高方对科举名额下手,其后庄有更是为高方不断牵线搭桥,带着他认识了许多朝中权贵……” “这么巧?呵呵呵,这下令斩草除根之人,若非是对我大云的刑罚缺少了解,就是自作聪明。要不然,朕还真不见得会对此有所怀疑……” 萧承眼中神色闪动,斟酌片刻之后,当即沉声道: “对外,宣称此案水落石出。着令东厂,暗中派人,将朝议大夫汪洛、少詹太常庄有、鸿胪少卿赵嘉三人府邸封闭看守,其中一应布置拜访、尸首位置,不许乱动。” “另外,传旨威楚府,让狄仁杰带着宋慈,尽快赶回京中,勘验三家府邸。朕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自杀的!” 郅都三人闻言,便知当今陛下这是觉得,其中还有隐情呢。 三人当即神情一肃,俯身行礼,口中应道: “臣等,遵旨!” 第六十六章 来自稷下学宫的涌动暗流 泸江之水汹涌激荡,奔流之时便似万马奔腾,气势惊人。 江水之中,隐约可见十数丈的巨大黑影在水下游动。冥冥之中,泸江水脉之力被引动起来。江面之上,立时便有数丈高的江浪形成。 江浪骇人之势,一波又一波地轮番拍下,顿时激起白色浪花。巨大的冲击力之下,宜县水道之中那阻隔水道的礁石、淤泥,立时被江浪冲开。 泸江本是长江支流,流急坎陡,航运困难。泸江江水之气象,原本只占了一个“险”字。 但如今泸江江面的这般景象,却是气象磅礴,格外雄壮。只论眼前之气势,便不弱于那贯穿中原的长江黄河! 自从郑国奉命,请调泸江龙王疏通宜县水道之后,宜县水道之上便一直是这番景象,已经持续数月有余。 泸江水脉之力调动,激起惊涛骇浪,借此疏通宜县水道。 又见巨浪涌起,狠狠拍下,“砰”的炸裂之声中,隐约传来礁石断裂的清脆响声。 奇形怪状,通体青黑色的礁石碎片浮上江面,旋即又是一个浪头消失。与此同时,江面之上,因为水中礁石存在而形成的暗流漩涡,也消失不见。 原本汹涌无比的江水,流至此处,顿时变得平缓起来。 江边的水工劳役见状,顿时眼中一亮,高呼道: “唉,通了,好像通了啊!” 此言一出,顿时传遍了江边两岸。一众劳役、水工,听闻此话,顿时跟着欢呼起来。 工部员外郎郑国,此时听到动静,连忙跑到江边。 看着水流越发平缓的江面,郑国连忙取来工具,与身边随从一同测量水道疏通情况。 几次确认之后,郑国兴奋地一拍手掌,朗声道: “宜县水道已通,速速派人,回禀陛下、曲靖侯!” 这宜县水道一通,云国大军便可自江阳府发兵,水路并进,进攻夏国。 沿着长江进攻,便无粮草后顾之忧。夏国沿江两岸州县城池,必动荡不堪,甚至能够兵锋直指夏国首都金陵城,以最快的速度攻灭夏国,全据天下! 而此时,宜县不远处,夏军驻守的南津关。 听闻远处传来的欢呼之声,南津关夏军主将,顿时重重地叹息一声,道: “只怕这宜县水道,已被疏通了!” 一众夏军将领,脸色顿时一变,惊呼道: “为何这么快?” “宜县水道之下礁石林立,疏通水道格外艰难,所需的人力物力甚大。可万万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听闻云国皇帝,下旨命泸江龙王,调水脉之力相助,这才如此快。我等派出的探子,也曾亲眼所见江中有龙王隐现。” “唉,万万没想到,这不过短短几年时间,这天地变化如此之大。” 此前众人尚不觉得什么,但此时细细想来,却是发现,这短短两三年的时间,世间变化如此之大。 气运显化、大军凝聚异象、天地异兽,这些原本神话故事、志怪之中才会出现的东西,竟然就这么突然,毫无波澜地来到了世上。 为首的夏军主将,语气沉重地道: “速速派人,回禀金陵城、西南招讨司,宜县水道已经疏通!” “是!” ------- 江城府,西南招讨司衙门。 宫英纵看着手下自吐蕃传回的密信,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喃喃自语道: “羊同节度使?当初吐蕃使节前往中庆城的时候,云国皇帝竟然就有了准备,早早布下了这枚棋子,以节制吐蕃国……走一步看十步,料敌于先,这云国皇帝,当真是厉害!” 手下绣衣使看着宫英纵难看的脸色,犹豫着开口道: “大人,安国那边回禀,云国人早有准备,围歼了反抗势力兵马。咱们派过去的人,也没了踪迹……应当、应当是落在了云国东厂的手中了。” 想起自己此前那一副信誓旦旦,胸有成竹的模样,宫英纵脸上顿时青一阵紫一阵,猛地一拍案桌,咬牙道: “好算计,好本事!这一局,算是我宫英纵输了。” 手下绣衣使闻言,默默低下了头,心中却是不由腹徘道: 什么算你输了,本来就是你输了好不好。全程被云国皇帝压着打,还在这儿装什么…… 宫英纵倒是没有注意手下的异样,只是自顾自地道: “煌煌大势覆压而下,我那个便宜师兄,果然好眼光。世人皆认为,大夏的国力比云国更为强盛。如今我方才能够看清楚,这两国之中,在天地大变之中占得先机的云国,才是更强盛的一方!” “大人,那您此前,可还有别的什么准备吗?”手下绣衣使适时问道。 宫英纵闻言,神情顿时一滞,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 “拿我书信,前往衡阳府告知德阳侯,领军撤回来吧……现如今,唯有集中兵力守卫江州郡,才能够有办法挡住云军兵锋。” “是!” --------- 夏国,金陵城皇宫,谨身殿之中。 西南急报,一路快马加鞭,被迅速地送到了虞昭凌的御前。 虞昭凌急忙翻看军报,扫视一眼之后,眉宇皱起,语气低沉地道: “宜县水道,已为云军所疏通!唉,长江沿岸,乃至都城金陵,自此便要遭受云军袭扰不断了……” 此时谨身殿之中,唯有虞昭凌的十数名潜邸心腹在此。 听到虞昭凌所言,出身夏国勋贵,当初在西南招讨司时投效于虞昭凌麾下的兵家弟子朱飞昂,见虞昭凌神色低落,当即出列,朗声道: “陛下,宜县水道纵然已通。但江州郡尚在我大军手中。沿江而下,更有浔阳郡、宜城郡、历阳郡,皆是易守难攻之地。云军若是顺流而下,所遇皆是我险要城关要塞,一路强攻,必损兵折将。届时云军士气低落,军失锋芒,我军再重整旗鼓,必可一举挫败云国,收服失地!” 说来说去,其实核心观点,还是一句,积小胜为大胜,以空间换时间! 夏国,实在太大了! 纵然云军再骁勇善战,夏军兵力再空虚,想要从江城府一路打到金陵城,也不是短短几个月便能够实现的。 虞昭凌多年从军,自然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其实夏国对付云国的战略,一直就是如此,想要依靠强盛的国力,拖垮云国。 但此时的他,登基以来,便一直损兵折将,丢城失地,难免心中有挫败之感而已。 听到手下臣子劝说,虞昭凌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道: “半月前,郧阳府也被云军攻陷,安顺郡全境沦陷。邵阳郡大半疆土沦陷,与武陵府隔沅江而对的邵阳郡潭州,也已城破。” “现在宜县水道也已疏通,云军便可顺流而下,截断武陵府与江州郡之间的联系。宜县、邵阳郡、安顺郡云军三路合围,武陵府便四面受敌,危矣!” 说到这里,虞昭凌咬了咬牙,沉声道: “传旨武陵府中将军孙乾芳,命其率部撤离,退往江州郡!” 就如当初弃守河池郡一样的理由,武陵府的十余万夏军,虽半数为郡兵转任,不算精锐。但此时的夏国,也绝对损失不起这些兵马。 这也就是萧承当初,为何会做出让伍子胥故意败退,以此助廖固登上高位的原因了! 因为无论武陵府的战事如何顺利,只要安顺郡、邵阳郡失守,居于突出位置的武陵府夏军,也只有选择撤退这一条路! “臣等,遵旨!”殿中众臣,也知道此时局势如此,只能如此选择,当即齐齐俯身应是。 -------------- 云国皇宫,中庆城养心殿之中。 大理寺卿狄仁杰、刑部北境清吏司郎中宋慈、大理寺寺正郅都、刑部主事张汤、监察御史赵禹,齐齐走入殿中,对着萧承俯身一拜。 “臣等,拜见陛下!” 萧承抬头看着几人,微微点头,沉声道: “宋卿,查的如何?” 宋慈上前一步,俯身行礼,道: “臣已详查过了,三名犯官府中家眷,皆为服毒自尽。但其中,确有蹊跷!” “动手之人,虽手法巧妙,表面看上去没有什么异样。但三家府中一众家眷,尸首散落府中各处,一点也没有齐齐服毒自尽的模样,此为疑点一!” “臣在三家府邸之中,更是找到了匆忙收拾的包裹。若犯官有携家中亲眷一齐自尽之意,应当是不需要如此的,此为疑点二!” “第三处疑点,也是最为重要的一处,是臣在一些死者两颊骨骼处,发现了有脱臼的痕迹。” “所以,臣大胆推测,三家府邸之上的犯官家眷,皆是被高手突入府中,以擒拿手法卸下骨骼,强行灌下毒药之后再行复位。其手段巧妙精细,若非臣解刨死者尸身,取死者骨骼查验,是绝对发现不了的!” 萧承双眼一眯,冷哼道: “果然如朕所料,这高方与其同党,不过是幕后之人为了掩人耳目,而推到台前的幌子!” 张汤闻言,眼中寒光一闪,当即沉声道: “臣这便前去提审高方以及其同伙,一定要为陛下,将这幕后之人尽数揪出!” 张汤自信于自己的拷问手段,无论是谁,只要到了他的手中,也决计熬不过酷刑。 赵禹闻言,却是微微摇头,开口道: “只怕从高方那边,是问不出什么的。” 既是被推出来掩人耳目的,高发能知道个什么?真正知道的那三人,连带着阖府上下,都被强行毒杀! 狄仁杰站在原地,眉头紧皱,沉默片刻之后,沉声道: “陛下,臣其实有个疑惑!这背后之人,动手毒杀犯官庄有三人全府,手法精细。若非陛下烛照万里,宋大人精于勘验,是万万发现不了其中蹊跷的!” 萧承闻言,心中一动,道: “狄卿想说什么?” “臣想说,这幕后之人既然可以把案子做得如此巧妙,那当初,为何不出手,助高方将事情做得滴水不漏?”狄仁杰沉声道。 赵禹闻言,继续接话道: “高方既然是个幌子,幕后之人或许就是将他作为替死鬼,自然不需要太过费心。” 狄仁杰微微摇头,沉声道: “绝对不是!” “高方乃是礼部仪制司郎中,据一众犯官所言,他们想要借科举牟利,这高方就是不可或缺之人,不该如此轻易地被舍弃才对。” 说到这里,狄仁杰眼中精光一闪,继续道: “而且就算高方只是一个替死鬼,幕后之人在当初事情败露之前,也应该出手帮忙才是。因为他们隐藏于高方的身后,高方没有暴露,他们就会更安全才对!” 郅都闻言,眉头更紧,接话道: “听狄大人这么说,臣怎么觉得,这幕后之人从一开始,就是想要高方死呢?” 狄仁杰闻言,当即振声道: “臣觉得,高方对幕后之人来说并不重要,死或不死都没有区别!他们想要的,应当只是要搞臭科举之制。只要这舞弊案曝出,陛下推行的科举,不论出身、以才选士的名声,也就臭了……” “听闻夏国,前些时候也仿照我大云,举办了科举之试,以选拔人才。只怕此事,也是夏国在背后筹谋!”张汤再次接话道。 龙椅之上,萧承双眼一眯,微微摇头,道: “倒也不见得是夏国所为,否则必然逃不过朕的耳目!” 粘杆处翊卫使钟子濯,如今身居夏国二品绣衣使,其在金手指面板上的忠心值也高达八十。若夏国真有什么动作,萧承不可能不知道! 说到这里,萧承忽然拿起手中的密折,让身边太监递给殿中几人。 “这是东厂查到的三人详细情报,你们看看吧!” 密折之上,是庄有等三人详细无比的情报。 几人轮流翻看一遍之后,下意识地对视一眼,齐齐俯身一礼,道: “请恕臣等愚钝,未曾看出异常。” “他们三人,分别出身儒、法、名三家,皆是朕设立稷下学宫之后,以论政有理而入仕!”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萧承冷着脸,沉声道: “朕倒是觉得,幕后之人或许不是冲着科举而来的……他们想要攻讦的目标,应当是科举的推免名额制度。或者说,他们攻讦的,应该是地方官办书院!” 连科举推免名额都可以私相授受,知道的人清楚,这是高方等朝中大臣利用职务之便,暗中动的手脚。不知道的人定然会觉得,这官办书院之中不知道藏着多少污秽腌臜之事呢! 而萧承在各地建立官办书院、给予推免试名额,从始至终,为的就是培养学院派弟子,以此平衡、削弱诸子百家在朝中文武百官的影响力,避免如夏国朝堂之上那般,出现百家党争之势。 而诸子百家之中,也难免没有人能够看出这其中的关键所在。 或许就是诸子百家之中,有人想要以此手段,攻讦地方官办书院,迫使萧承改革书院推免名额制度,乃至废除各地官办书院…… 这么一想,此前种种疑惑,倒是也能够想得通了! 说到这里,萧承环顾众人一眼,沉声道: “朕有怀疑,但没有证据。朕给你们几人暗中调查之权,一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几人闻言,当即神色一振,齐齐俯身行礼,道: “臣等,遵旨!” 第六十七章 起意巡游 深秋日光,不燥不骄,恰是正好。 云国,稷下学宫之中的湖心亭,四周的水榭亭廊,此时人头攒动。 有身穿士子服的学宫士子,有衣着华丽的权贵官宦子弟,还有打扮简朴的寒门弟子,齐齐聚集于此。 这其中的许多人,只需打量一眼,便能够看出这些人绝非是稷下学宫之中的百家士子。但这些打扮各异之人,却是齐齐盘坐于这里,齐齐看向不远处的湖心亭。 湖心亭之中,相貌儒雅温和,清朗飘逸的老者盘坐当中,为众多弟子所簇拥。 一名弟子躬身一礼,请教道: “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那弟子敢问司业,人心叵测,我等又如何能够分辨君子与小人呢?” 老者微微颔首,一抚长须,朗声道: “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 “看他的言行行为,观察他处事的动机,了解他志趣所在。只要如此做,那么人的内心又怎么能够掩饰得了?君子和小人,也便由此能够分清了!” 说到这里,老者顿了顿,又道: “若是你们能够做到这些,便知道了如何识人,那么也就可以入仕为官了!因为知晓了如何识人的你们,也便能够善任手下有才能的人!” 身边一众弟子,顿时恍然大悟,齐齐躬身行礼,道: “多谢司业教导!” 恰好此时,秋风微抚,舒畅宜人,引得湖面乍起波澜,泛起粼粼波光。 老者拂须而笑,面露欣慰。众多听学弟子皆若有思索,齐齐对着老者俯身行礼。一派儒风雅正,师徒相宜的景象。 这稷下学宫虽并没有对外封闭,但到底号称云国最高学府,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进来旁听的。 而今日,学宫之中能够有如此盛况,却是因为如今天下之中,颇有名望的贤者师明哲,于稷下学宫当众讲学。 这位师明哲,也就是湖心亭之中讲学的老者,乃儒家当代司业,掌儒家训导之政,协助儒家门主,管理这偌大的儒家。 自萧承设立稷下学宫,召集百家贤士以来,除了阴阳、兵、杂这三家携全部弟子前来投效之外,其余诸子百家,都只是派来了一部分弟子前来。 各家为首带队之人,也多为门中二代弟子,隐隐有接触试探之意。 随着云国雄踞天南,进逼中原,国势日盛,似有问鼎天下的气象。同时百家之中,皆有子弟进入云国朝堂担任官职。诸子百家对于云国,这才越发重视起来,开始将门中有分量的人派来,主持云国门中事务。 这位儒家当代司业,著名贤者师明哲,便是为此而来。 师明哲来到云国之后,为秉持儒家“有教无类”之理念,便多次当众开坛讲学,让有心之人皆可旁听。 若遇到颇有才学的青年才俊学子前来求问,师明哲更是不吝相助,时常亲自答疑解惑。 如此行为,自然引得人颇有好感,甚至已经有不少云国年轻士子,还未进入稷下学宫之中,便已经跟随着师明哲身后求学。 而就在有士子还想要提问之时,立时便有儒家弟子快步走到师明哲身旁,附耳轻语几句。 师明哲眼神一动,缓缓起身,朗声道: “今日,便到这里吧!” 一众士子闻言,不好再询问,只得齐齐对着师明哲俯身一礼,齐声道: “恭送司业!” 师明哲起身,带着身边儒家弟子,快步离开湖心亭之中。 刚走至无人之处,便忽然一旁,听到意味深长的轻笑之声。 “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可知君子与小人……呵呵呵,那司业觉得,自己是小人,还是君子?” 话音刚落,一名尖嘴猴腮,相貌平平无奇,眼神之中却尽显狡诈的老者,自一旁走出,笑眯眯地看着师明哲。 师明哲身边随侍的儒家弟子闻言,顿时神色隐有不快,道: “还请公孙先生慎言!” 公孙颂毫不在意这儒家弟子的冒汗,用颇有深意的笑容,静静地看着师明哲。 公孙颂,名家贤才,当代出了名的善辩之人。 师明哲眼神一凝,却是微微抬手,阻止了身边儒家弟子之言,沉声道: “儒、名两家,有心举办一场论赛,以宣扬自家理念。我与公孙先生,还要细细商议此事,你们都先回去吧!” 一众儒家弟子闻言,犹豫一阵,终于是齐齐躬身一礼,道: “是,弟子等告退!” 等到众子弟离去,公孙颂当即嗤笑一声,继续道: “此处并无他人,师司业不妨说说,你可认为自己是君子?” 师明哲眼神毫无波动,只是沉声道: “君子有九思、四不,乃我儒家追求的圣贤境界,我自认才学不够,修为不足,实难称得上君子。” 公孙颂啧啧了两句,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 “也是,师司业狠辣无情,自己的亲传弟子都能够狠下杀手,如何能自认君子?不过你人前,又是一副温和老者的模样,对学生谆谆教导,也称不上小人……” 说到这里,公孙颂忽然眉头一挑,笑呵呵地道: “我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伪君子、假小人,才能够形容司业您了!” 到底是名家出身,别的不说,这毒舌的功力实在厉害。 饶是师明哲自认心性足够,此时也被拨撩地心头生怒火,不由得冷声道: “公孙先生,慎言!” 公孙颂闻言,面露错愕之色,然后突然嗤笑一声,指着自己道: “慎言?师司业可是搞错了!我名家弟子,可都是靠嘴吃饭的啊。” 师明哲眉头紧皱,眼神眯起,正欲反驳之时,便听到又一道冷冽声音响起: “两位若是还欲在这上面争执,便恕我不便陪同了!” 面容严肃,身形高大方正的老者,冷冷地看着争吵的二人,一副准备离去的模样。 师明哲、公孙颂也知道正事要紧,当即停止了争吵。 公孙颂转而看向他,笑呵呵地道: “可是纪堂主刚刚将我二人寻来的,现在又如何要走呢?” 这位老者,乃法家刑律堂堂主纪方。 法家之中设立律法堂,统属法家门中的嫡传弟子。这纪方,便算的上是法家的二号人物,名声甚大! 看到二人停下了争吵,纪方严肃阴沉的脸上,方才稍稍缓和下来,开门见山地道: “今日寻你二人,就为了一件事。皇帝,似乎还在派人追查!” 此言一出,二人眉头顿时一皱,齐齐看向纪方。 “当真?” “纪堂主从何处得知?” 纪方沉声道: “这几日来,奉命追查此案的狄仁杰、郅都等人,皆不曾继续回归各自衙门掌管庶务,反而紧闭各自官署门户,麾下众书吏、随从夜宿官衙不得归家,对外不得半点音信联系,忙碌依旧……这番动作,我怀疑他们似乎还仍在暗中追查!” 法家弟子多在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之中效力,纪方作为法家律法堂堂主,紧要消息无法得知,但三司衙门之中的动向,还是能够探听到一些的。 师明哲、公孙颂二人闻言,齐齐沉默下来,神色凝重,久久不语。 他们三人,之所以对科举下手,无非就是看出了当今云国皇帝萧承,欲要借官学培养士子,削弱百家影响力。而这一点,恰是他们这些人所不能容忍的! 夏皇虞昭凌,为了遏制愈演愈烈的朝堂党争,悍然动手,夏国朝堂之上百家弟子或死或贬,再或是革职为民,诸子百家在夏国朝堂之上的势力大损。 可就算如此,也不过是让百家势力暂时蛰伏而已。再看虞昭凌登基之后,朝中任用的官员,不也是百家出身的弟子吗? 所谓的“朝野为之一清”,不过是暂时之像而已。总有一日,百家势力将会卷土重来,继续重演旧事。 反倒是云国这边,因当初佛门独大,百家在朝堂之上的影响力本就不大。 而如今,云皇萧承又下令督办地方官学,培养士子,以作制衡,这才是让他们感到威胁,开始暗中弄计,攻讦地方官学。 此事一旦暴露,可不仅仅是他们有事,甚至还会连累儒、法、名三家学派。 云国如今,已有问鼎天下之像,就算不成,最起码也能够割据半壁天下。三家纵然是百家之中势力、影响力数一数二的,也绝对不能承受如此打击! “我想着,绝不该如此坐以待毙,这才寻你二人前来……只是不知,狄仁杰手中,到底都有什么证据。”纪方沉声道。 公孙颂眼中寒光一闪,冷声道: “所幸一不做二不休……一把大火之后,云皇手中什么证据都没有了,还能查到什么?” 师明哲沉吟许久,却反而轻笑几声,看着二人道: “咱们首尾都收拾干净了,除了三人的出身问题无法掩盖之外,难道留下了什么证据吗?” 二人闻言,微微一愣。 各自斟酌一番之后,皆是齐齐摇了摇头。 师明哲看着二人,接着道: “你我三家学派,位列九流十家,在天下之中有着莫大的影响力。云皇没有其他证据,难道能够仅凭着庄有三人的出身,就笃定是咱们三家背后算计,对咱们动手吗?” 二人更是想都没有多想,再次摇头。 儒、法两家实力雄厚,弟子遍布天下,影响力惊人,是九流十家之中真正顶尖的存在。名家虽然看起来势弱一些,但也只是因为要与儒、法相比而已,在天下之中的势力绝对不算弱。 没有证据就对三家下手,料想以云皇的心机手段,也绝对干不出如此莽撞冲动之事。 纪方眼神一凝,沉声道: “这么说来,云皇那边若是起了疑心,最起码也会防备一下在三司衙门之中效力的法家门徒才是。这般轻易地让我法家察觉,确实似乎有故意露出破绽,引蛇出洞的意思……” 公孙颂皱起眉,道: “所以咱们,什么都不做?” 师明哲缓缓点了点头,理所当然地道: “做什么?咱们与此事毫无关系,为何要有反应!” 公孙颂忍不住反驳道: “若是如此,难道咱们就要眼睁睁地看着云国地方官学发展起来?” “存天理,灭人欲,乃圣人之追求,凡夫俗子何能免俗?现在没了礼部仪制司的高大人,日后也会有张大人、李大人愿意配合咱们,何必担心!” 公孙颂、纪方闻言,沉吟片刻,终于缓缓点头。 ----- 云国皇宫,养心殿之中。 陆炳恭敬地站在殿中,对着萧承回禀道: “稷下学宫之中暗探传来消息,师明哲、公孙颂、纪方三人,曾在暗中会面。但此后,便各自散去,并无异动。” 萧承手中批阅奏折的朱笔微微一顿,挑眉道: “没有异动?” “是。” 萧承眼神一凝,却是忽然冷笑一声,道: “这诸子百家之中,闻名天下的‘贤才名士’,果然没有好相与的。到了现在,还能够沉得住气!” 陆炳张了张嘴,忍不住道: “那陛下,现在无论是臣,还是汪公公,再或是大理寺卿狄大人,手中皆无证据,接下来又该如何行事?” 便如师明哲所猜测的那般,狄仁杰等人动作不小,正是他暗中示意,便是为了故意传到师明哲三人耳中,从而拿他们的把柄。 只是到底是诸子百家的智谋杰出之士,笃定萧承手中并无实质证据,依旧没有露出半点马脚。 没有证据,对于儒、法、名三家之人,便是萧承,也难以直接动手拿下啊。 龙椅之上,萧承神色微冷,沉声道: “无妨,朕日后会给他们机会,让他们伸爪子的……” 说到这里,萧承忽然道: “如今前线战场,可有新军报传来?” 一旁的汪直闻言,当即上前一步,道: “回禀陛下,安北将军如今,已全据安顺郡,大军逼近夏国江州郡襄州。武镶将军、安东将军大军尽出,四下攻伐,邵阳郡夏军主帅齐默腹背受敌,难以支撑,已弃守衡阳府,领麾下残部回防江州郡……” 说到这里,汪直俯身一礼,高声道: “奴婢恭喜陛下,西南六郡之地,已尽入我大云手中!” 萧承闻言,嘴角一弯,下意识地看向已经装备自身的金色帝卡【秦始皇】,朗声道: “传旨前线众将,攻取江州郡,朕将亲临巡视,犒赏三军!” 第六十八章 木流牛马 江州郡郡治所在,江城府府城。 城门之前,一众夏国文武官员,齐齐等候于此。 远处官道之上,有大军缓缓行进而来。将士连绵,兵甲齐备,马步军俱全,可见绝对是夏国之中的精锐兵马。 只是这支兵马之中,将士们士气低迷,旌旗略有残破,显得有些狼狈,可没有半分精锐的模样。 大军中军所在,竖立的大纛、帅旗,其上各书着“德阳侯”、“后将军齐”、“西南招讨司副使”的字号。 显然,眼前的这支兵马,便是由德阳侯齐默统属,刚刚自邵阳郡撤回江州郡的大军。 一看帅旗到来,一众夏国文武官员,当即齐齐俯身行礼,朗声道: “下官等,恭迎德阳侯!” 精锐亲兵散开,露出被簇拥在中间的德阳侯齐默。 齐默双眼之中布面血丝,面容憔悴,神情之中满是倦态。看着眼前躬身行礼的官员,齐默深吸一口气,当即沉声道: “诸位大人辛苦了……” 众人闻言,连忙躬身,口中连道不敢。 齐默稍稍客套几句之后,当即沉声道: “如今云军兵临江州郡,军情紧急。还请西南招讨司各主官速速随本侯前往灌输,将军情详报禀来!” 齐默奉夏皇虞昭凌之命,任西南招讨司副使之职,代掌招讨司衙门,是能够暂时节制西南文武臣子的。 可这个职位,执掌文武诸事,节制地方,真论起来,某种程度上已经算得上裂土封王。 除了当初已经被实质确认为储君的虞昭凌,其他人坐这个位置,只怕都是如坐针毡。 齐默既为了避嫌,也因为永州战事艰难,便一直没能对西南招讨司多加节制管束。 但如今时局如此艰难,云军大军,已经兵临江州郡这夏国腹心之地。他身负夏皇虞昭凌厚恩,托付西南大事,才是也便顾不得其他太多了! 一众下官官员,连忙俯身应是,紧随齐默前往招讨司衙门。 官衙大堂之上,齐默坐于主位之上,环顾在场众文武,面色凝重无比地道: “本侯此前,坐镇永州。云军攻势凶猛,强攻不休,本侯一时失察,致使永州城破,只能退守衡阳府,坚守不出。” “不曾想云国水师亦是攻取了雷州,云军水陆并进。云国安东将军杨大眼,自沿海登陆,与狄青所部大军两面夹击,邵阳郡处处危急,城池失陷,难以坚守,只能退守江州郡……” “本侯督战不利,损兵折将,丢城失地,有负陛下信重,罪该万死。撤回江州郡之前,本侯已经上书陛下,请治我罪。” 听闻此言,堂中百官微微低头,不少人面上无异,心中却是嗤之以鼻。 如今西南这局势艰难如此,金陵城那边,是绝对不可能临时撤换主帅的。齐默此时上书请求治罪,在他们看来,就是以退为进的一步,以换取金陵城不对他问罪。 而齐默此时,神色却是越发激动,猛地站起身来,双眼锐利扫视众人,朗声喝道: “本侯对阵云军一退再退,从军三十年从未如此,本侯深觉此乃奇耻大辱!” 齐默抽出腰间佩剑,“噌”的利剑出鞘之声,伴随着决然之意,弥漫大堂之中。 “今日本侯于尔等面前立军令,与江城府共存亡,绝不再撤!但有玩忽职守、延误军机、里通敌国、贪生怕死者,本侯定不饶恕!” 听闻此言,一众文武官员皆有异样之色。 当着文武诸臣的面,立下如此军令状,齐默显然就是有与江城府共存亡的心思,而绝非他们此前所揣测的那般,想要以退为进,逃脱罪责。 心怀忠义者,此时不由为齐默决死之意所动容。心有异心者,则心中为之一凛。而因为齐默屡屡战败,损兵折将而心有不满者,也收起了轻蔑之心。 此地乃是西南招讨司,大小军事,俱要呈报此地。在场众官员,又哪里需要齐默开口述说军情战报? 之所以这般,只是为了表明齐默自己的决心,提振士气,震慑异心而已。 此计,算得上立竿见影。 一众官员,此时皆不再怠慢,纷纷将军情详细禀明。 “回禀侯爷,安顺郡方向,夏国征北将军程不识,大军前锋已至襄州。不过此前,招讨司已经自江州郡之中抽调了八千精锐前去驻守,凭借襄州地利,暂时击退了云军前锋。” “武陵府守军,受朝廷调令,三日前离开武陵府,撤往岳州驻防。云军衔尾追杀,为汉川侯、立义将军廖固击退,大军安然进驻岳州!” “江城府之中,粮草、军械堆积无数,可供三十万大军一年所需!” “如今江城郡之中,尚有精兵五千、地方郡兵四万、民夫一十七万人,可供侯爷调遣!” 听到这里,齐默缓缓坐了回去,脸色缓和一些,点了点头,道: “江州郡钱粮军资充盈,民夫差役众多。拱卫江城府的襄州、岳州俱是雄城,有山川地理之险,易守难攻,扼守西南云军进攻。大军固守之下,云军轻易难以攻入江州郡!” 这也便是齐默,为何决定带领大军,撤回江州郡的原因了。 在邵阳郡,稍有不慎便是被云军围歼的下场。但在江州郡,则可再次巩固防线,扼守云军继续向夏国腹地进军。 “本侯带回来八万大军,俱是精锐,可保江州郡无事!” 说到这里,齐默眼神一厉,当即喝道: “传令大军,修整三日之后再次出兵。三万精锐大军,开赴襄州驻守,防备安顺郡云军来袭。武陵府大军,由汉川侯廖固统领,卫戍岳州。驻守江城府留四万精锐大军驻守,剩余兵马,派往豫章郡协防!” 豫章郡,江南九郡之一,位于江州郡东南方向,邵阳郡以北。如今局势,恰好直面云军兵锋。 虽然江州郡乃是通衢要地,夏国腹心,云军不攻下此处,便不太可能贸然派兵攻取江南豫章郡。 但自云军交战以来,便多有意外之事,实在不可以常理度之,齐默只能万般小心。 大堂之中,一众文武闻命,齐齐俯身拱手,高声应和道: “下官,谨遵侯爷调遣!” 交代完毕之后,一众文武官员纷纷离去,开始着手抵御云军兵锋。 身穿三品绣衣袍服,此前躲在众多官员队列之中不曾开口的宫英纵,却是默默地留到了最后。 齐默见堂中无人,又看着宫英纵身上的绣衣袍,勉强露出了一丝笑意,道: “恭喜宫先生,不过数月不见,便已经官升一品了!” 此前宫英纵不过四品绣衣使,数月功夫,便已经升任三品绣衣使。这般升迁速度,实在不知道要让绣衣使眼红了。 宫英纵附和地笑了一声,道: “陛下厚恩,因我进策有功,升官一品。” 说到这里,宫英纵微微收料笑容,凝重地道: “只是可惜,我所筹谋的,竟然一策未成!” 疑兵之策调动云国兵马、阳平关出兵奇袭江阳郡、勾连安国吐蕃起兵……此前夏国西南大局,完全就是按照宫英纵的谋划,一步一步进行的。 若是让他功成,不说尽收失地,也起码能够彻底改变西南局势,让云国再次落入下风。 只可惜,这几个计划一开始施行都还算顺利,但最后却都是功亏一篑。 齐默倒是微微摇头,叹息一声,道: “宫先生计策直指云国弊处,可见你的本事。只可惜,云国实在难以用常理衡量……” 别的不说,就说借道阴平小道,夺取阳平关的奇兵。还有仅数百骑,便阻拦四万大军,致使江阳郡夏军全军覆没的云军。这些都是此前,任谁都不敢相信的战绩,可偏偏就出现在云国身上。 宫英纵微微低头,沉声道: “此局,是我输了……但云国如今锋芒如此之盛,天下诸国为之震惊,邻国更是为之不安。只要利用好这样的心思,使得云国四面受敌,未必不能重夺胜机!” 齐默闻言,沉声道: “那宫先生如今,可有计策献于我?” 宫英纵沉吟片刻,眼神一凝,沉声道: “我的手段,还需一些时日来布棋子……如今之际,我也赞同将军决断,唯有固守江州郡,借襄州、岳州地利之险要,拖住云军。” 说到这里,宫英纵微微一顿,接着道: “不过,除此之外,在下还认为,将军应该派兵,驻守江陵府!” 齐默闻言,下意识地一愣: “江陵府?” 一边说着,齐默一边扭头看向身后舆图。 江陵府,江州郡治下府城,便在宜县下游之地。 “宜县水道已通,云军可顺流而下,粮草物资亦可皆水路运输。守卫江陵府,便可断绝云军自水路获得物资补给的可能……” 江陵府就在宜县下游,守住了这里,云军物资补给,便不能运往岳州,威胁江城府。 宫英纵沉声继续道: “如今云国,新得西南六郡之地,想来难以充分调动民力,物资军械运送困难,时间一长,难以为继,只能撤军!” 齐默闻言,眼神顿时一亮。 大军行进,粮草物资才是关键。 就如当初的容州城之战,便是因为被伍子胥断了补给,十几万兵马也只能出城奋死一搏,落得个仓皇溃败的下场。 想到这里,齐默当即不再犹豫,对身边亲兵喝道: “传令,速调两万精锐,前往江陵府驻守。” “是!” ------ 在江阳郡、安顺郡之间的崇山峻岭之间,百余精锐士卒簇拥着身形高大的年轻官员,在山林道路之上行进。 崇山峻岭,山道崎岖难行,就连一众精锐士卒,此时也气息微微粗喘。 反倒是那身形高大,气质儒雅的年轻官员,身形四周有隐约可见的绿色光辉,衣襟无风而自行飘扬,仿佛有风力推动一般,让年轻官员的身形显得轻盈无比,行进山路之中,也并不如何吃力。 这个时候,便听到前方领路的士卒,出声道: “诸葛大人,前方就是阳平关了!” 诸葛亮望着远处伫立的雄伟关隘,身形一停,手中羽扇微微一挥,身躯隐约可见的绿色光辉逐渐消散,不由感叹道: “这广元府至阳平关的道路,崎岖难行,险处颇窄,难怪这点距离,运送物资的民夫差役,就要行十天有余!半月前,安顺郡大雨连绵,山道更是难行,延误五天,的确不是民夫们的过错!” 一旁的将士,对这个待人随和,甚至为了查清民夫运送物资为何延误,能够亲自走一趟山道的年轻官员,甚是有好感。 此时见诸葛亮感慨,忍不住开口插话道: “听闻当初我大云与夏国刚刚建朝之处,连日大战难分胜负,再加上这安顺郡、江阳郡两地山道难行无比,物资运送困难,这才导致夏国退去呢。” 云国当初能够鼎立天南,其实原因有很多,有夏国国内不稳、云国开国太祖才能杰出等等,山地难行,也不过是其中一个原因而已。 而这个时候,又听到一旁又有将士问道: “大人,这山道难行,绝非我等短时间能够改变的。依我看,只能上报京中,请稍缓前线大军物资运送了。” 此言一出,当即便有人出言反驳,道: “不可!前线大军,如今攻伐夏国江州郡,连连获胜。若是因为粮草物资无法及时运送而导致撤军,那当今陛下,只怕是要下旨降罪的!” “唉,听闻咱们陛下已经下旨了,等到大军攻陷江州郡,便亲往江州郡巡游,犒赏嘉奖有功将士。如今前线将士,为了得陛下召见,个个就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奋勇争功。要是因为咱们物资运送不及导致撤军,前线袍泽只怕都会恨上大人的!” 一众人,都不太愿意这个很和气,很为手下着想的诸葛大人受罚,议论到这里,不由齐齐叹息一声。 诸葛亮此时,却是轻笑一声,道: “其实,倒也不是全无办法!” 众人闻言,齐齐看向诸葛亮。 “大人,真的有办法?” 诸葛亮点了点头,带着一丝自豪的笑容,道: “我家夫人精通机关,会制‘木流牛马’,可书信一封,请她相助!” 众人闻言,微微皱眉。 木牛流马? 第六十九章 巡游的理由 雄浑方正,城墙高大的城池,巍然屹立于此。 汉江江水奔流不息,至此陡然来个急转弯,绕过眼前这座襄州城,继续朝东南方向奔流而去,直至汇入长江之中。 襄州城地势重要,乃是江州郡门户,事关夏国腹地江城府安委办,便成兵家必争之地。 又因襄州城三面临汉江,人工挖掘的宽大护城河,与巍峨耸立的坚固城墙,一同构成了此地易守难攻的地利。 程不识麾下的云军大军前锋营,自安顺郡一路而来,兵锋锐不可当,所至之处或陷或降。直到在这襄阳城下,方才遇到了阻隔。 大军前锋营强攻数日,却因城高池深,头一次撞了个头破血流,只能暂时后撤数十里,舔舐伤口。 因为战事留下的痕迹、血迹,依旧残存在城墙壁之上,在夕阳余晖照耀之下,孤城独立,一角残破的夏军旗帜飞扬,便显悲壮之气。 程不识全身着甲,在亲兵护卫的簇拥之下,纵马来到襄州城不远处。 望着眼前三面环水,城高池深,夏军精锐驻守的城池,饶是程不识,此时也不由得感慨地道: “阳平关若是天下第一雄关,那眼前这襄州城,便堪称天下第一雄城!” 程不识话语之中的“雄城”,显然不是在说这襄州城的雄伟广阔,而仅仅是出于,对眼前这座襄州城轻易难以攻克的感慨。 在诸子百家之中的墨家,研究出能够快速凝固硬化,坚固难碎,可用于建筑城池的三合土之后,天下的诸多雄城,城池便都建得高大无比,常人难以逾越。 襄州城这三面环水,得天独厚的地势,便让它能够在天下雄城之中脱颖而出,承受程不识这般的赞誉。 一众云将闻言,亦是望而兴叹。 “若是强攻襄州城,只怕损失太大了!” “末将觉得,不若留下兵马围困襄州城,随后大军继续进发,直取江城府?” 程不识闻言,不过思虑片刻,便缓缓摇头,道: “襄州城三面环水,汉江水脉汇入长江,直通江城府。夏国水师自可逆流而上至此,我军如何能够围困?” 汉江上游如今虽已在云国手中,但奈何并无水脉直通云国国内,内河水师也无法调遣而来。反观夏国,却是能够自如地从江城府调遣水师前来助阵。 水脉不断,所谓围困,又有何用? 众将闻言,脸上不由一沉,对视一眼,众人纷纷咬牙,出列请命道: “既然如此,末将愿为先锋,率部强攻!” “末将一直为中军后卫,战事至今,尚未建立功勋。还望大帅怜悯,准末将为先锋!” “大帅,末将之前有先登郧阳府之功,最擅强攻城墙,末将当为先锋!” 云军将领如此争抢,一来是因为骄兵悍将,心高气傲,毫不畏战,求胜心切。二来,也是因为听到了风声,当今陛下有意在战事结束之后巡游江州郡,亲自接见、犒赏有功将士。 一众将领欲建立功勋,受当今陛下另眼青睐,此时自然不甘人后,纷纷请命为先锋。 此时的程不识,却是微微摇头,沉声道: “倒是暂时也不必强攻!” 说到这里,程不识微微抬手,手中马鞭斜指向北。 众将闻言,下意识顺着程不识马鞭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北边方向,汉江江水滚滚而来。 众将没反应过来,不解地看向程不识。 程不识眼神一凝,沉声道: “汉水以北,有小城樊县,不比襄州陈高池深,守卫森严。但一旦夺下此城,向北抵御夏国南阳郡援军,向南可隔江遥望襄州城,向东沿岸设立水寨,亦可尝试隔绝汉江水道,围困襄州,使襄州彻底成为孤城一座。夺樊城,则襄州再无威胁!” 一众将领闻言,眼中顿时一亮,精神一振,当即齐齐抱拳喝道: “末将,谨遵大帅调命!” 奈何不了你襄州城就罢了,难道还攻不下你樊县一座小小县城? - 岳州府之外,大军齐聚,兵甲鲜明,旌旗蔽天。云国伍子胥、狄青两部,二十余万大军,此时齐聚此处。 身着甲胄的伍子胥、狄青二人,各自领着麾下将领前来,一见面,便纷纷抱拳拱手。 伍子胥虽有爵位在身,但官职、资历不如狄青。对于出身禁军,当今陛下心腹的狄青,亦是不敢慢待,此时二话不说先行见礼,拱手道: “伍子胥,见过武镶将军!” 狄青亦是连忙拱手回礼,道: “曲靖侯爷威名,早有耳闻,不敢受礼!” 不过二人都并非是会将时间浪费在客套上的人,简单客套几句,便将话题引到了战事之上。 狄青率先开口道: “安东将军攻取雷州之后,领兵自海岸攻伐邵阳。夏军腹背受敌,难以久守,这才退却。如今邵阳郡,已尽入我大云手中。现在挡在我大军面前的,也便只有眼前的岳州了!” 伍子胥亦是点头,沉声道: “我大军齐至,岳州之地驻守的夏军不足为虑。只是夏国水师不解决,我大军便难以进攻江城府。” 严格来说,岳州丘岗与盆地相穿插,平原与湖泊犬牙交错,境内除水系众多之外,并不算是一处易守难攻之处。 而岳州,如今之所以会被江州郡依为屏障,靠得却是这号称八百里的洞庭湖泊,以及驻扎于此的夏国金陵水师。 水师的存在,在当初梧州之战中,便已经体现地淋漓尽致。当时,无论是兵力、士气皆占优势的狄青,硬是被齐默利用邕江阻拦,数月来不得寸进。 可以说,只要驻扎于此的金陵水师没有战败,岳州便堪称固若金汤! 狄青赞同地点了点头,道: “内河水师,已自国内调派而来。南盘江之战后,我军尽得昔日黎国东路水师战船,操练至今,实力绝不输于金陵水师。只待内河水师一至,便可正式进攻!” 伍子胥沉吟片刻之后,却是转而道: “如今二十余万大军屯驻于此,等候水师前来,不得寸进,着实多耗粮草。下官认为,大军或是可以动一动……” 狄青闻言,眼中带笑,点头道: “却是与曲靖侯想到一块去了,不知侯爷所想的,可与本帅相同?” 二人对视一眼,齐齐道: “江陵府!” 江陵府位于宜县下游,岳州、襄州当中。攻取此地,可同时威胁两地侧翼。 狄青、伍子胥二人,都是久经战场之人,此时当即齐齐想到了这一处要地。 两人对视一眼之后,再次沉声开口道: “安东将军领麾下兵马,驻防邵阳,以防备豫章郡夏军来袭,邵阳郡不必过多忧心。本帅麾下有幽州精骑,极擅突进,攻下江陵之后,可袭扰江州郡后方各处,以助前线大军!” “我对擅长水军征战,亦有心得,或可在此统领水军,击破洞庭湖夏国水师。” 三言两语之间,二人便已经确认了各自职责。 狄青领麾下兵马,攻取江陵府,到时候便可用幽州突骑,袭扰襄州、岳州后方,甚至还能够直接威胁江城府。 而历史上著有《水战兵法》,颇擅水战的伍子胥,便留在此地,等候统领内河水师,一举击破驻守洞庭湖的夏军水师,进而攻取江城府。 二人对视一眼,齐齐点头,朗声道: “助武镶将军,得开旗胜!” “曲靖侯,江城府城下再见!” ----- 云国中庆城,皇宫养心殿之中。 礼部尚书张昭站于殿中,低头行礼道: “陛下,仪制司已清查完毕,高方昔日党羽,皆已查问罪行。地方官学推免名额,也已重新递交。天下士子,此前也早就齐聚京中,等候朝中举办科举……如今已至十月,再不举行今年科举,总不能推到明年去的。” 萧承闻言,斟酌片刻之后,沉声道: “好,下旨,今朝科举,定于十月三十日举行,其余仪程一切照旧。” “遵旨!” 说到这里,张昭迟疑片刻之后,却是又俯身跪倒在地,低头告罪道: “臣识人不明,致使高方贪腐,勾结仪制司上下,污秽科举之制。臣羞愧不堪,自请去职,以正朝野视听,震慑百官!” 礼部这次,当真是丢了个大人。部中四司之一的仪制司,竟然腐坏到了如此地步,他张昭丝毫不知,实在让张昭难以继续坐在礼部尚书的这个位置上了。 萧承微微瞥了张昭一眼,沉声道: “此次你确有失察之过,若不责罚,朝野必有非议……革你礼部尚书职,贬为礼部侍郎,罚俸三月。只是朝中人手不足,依旧命你代掌礼部,以将功赎罪!” 萧承知道,这次事情之后,有百家之中的儒、法、名三家暗中调动人手相助,张昭虽有失察之罪,但也着实不能全怪他。 可科举第一舞弊案,说起来着实不算小,不加惩罚,朝野非议。 这贬官罚俸,不疼不痒,只为堵朝臣之嘴,对张昭来说是极为维护的。 张昭喉咙动了动,神情动容,再次俯身跪倒在地,高声道: “臣,谢陛下回护之恩!” 萧承瞥了一眼金手指面板之上,果然,张昭忠心值上升了两点。 张昭缓缓站起身来,又收敛了一下心中情绪,方才继续道: “陛下,臣还听闻,陛下您似乎有巡游江州郡之心?” 萧承闻言,随口回道: “不,其实朕是想要巡游西南新附各郡,一来犒赏接见有功将士,二来也欲施恩地方百姓,使其再无反叛,彻底归降!” 【金色帝卡,秦始皇—嬴政 卡牌技能: 六世余烈…… 威加四海——1、武术、文学、体能、道德上限+30。2、巡游之后,城市不会叛变。巡游之时,被刺杀概率大幅度增加。巡游之时,有一定概率获得名臣(概率与皇威相关)。3、征召劳役不耗费金银,但每次征召之后,民心-3。 横扫六合…… 巡游求仙——1、每次巡游,寿命+1月。2、有一定概率,触发【寻仙】剧情,触发剧情之后,三年之后不会发生灾难,皇帝、后妃、皇子、公主、大臣寿命+1年,且获得一颗“天地长寿丹”。】 金色帝卡【秦始皇】技能【威加四海】,巡游过后的城市将不复叛乱,有一定可能寻获到名臣,甚至能够通过【巡游求仙】技能,一定可能触发寻仙剧情。 虽然被刺杀的几率大大增加,但萧承自身武力摆在这里,几乎可以视而不见。 这样的帝卡,摆明就是让萧承要多出去玩玩啊! 张昭听闻萧承承认,深吸一口气,咬牙道: “臣斗胆,想劝谏陛下。陛下龙体贵重,事关我大云之安稳。各郡新附,略有混乱。还有江州郡,更是不比西南六郡,民心不在我大云,就算为我大云攻下,其中也不知道隐藏了多少阴诡小人。” “陛下前去巡游,岂不是亲身犯险?” 萧承嘴角一抽,有些无奈地看向张昭。 自己对张昭如此维护,他也是记得恩情的,换个别的人,怎么也不该打扰自己的兴致才是。不过仔细想想,张昭也就是这么一个性子,要不然历史上也不会引得孙权厌恶。 “朕也算得上马上天子,当年社稷欲要倾覆之间,朕也是亲领大军冲杀敌阵的。枪林箭雨的都过来了,朕难道还怕那么几个刺客?” 张昭闻言,顿时一滞,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劝说下去。 他不愿萧承冒险,这是出于谨慎之心。毕竟如今虽有皇子,但尚不满周岁,云国国势渐盛,还是系于萧承一人身上。 可面对着萧承的武力,张昭又是不知如何劝阻。 毕竟天下之中皆传,大云国当今皇帝,一身武学出神入化,近乎天人,已经步入了武林之中前所未有的境界! 什么样的刺客,能够刺杀这么一位禁军保护之下的皇帝? 萧承摇了摇头,轻笑道; “朕亲往江州郡,也并非是为了玩闹。正如你所言,江州郡不比别处,民心在夏。朕去了,施恩百姓的同时,还可引得那些暂时臣服之人出手,将江州郡彻底纳入我大云统治之下!” 张昭还有心想劝,但奈何面对着萧承给出的理由,他实在无力反驳,只能默默低头不语。 第七十章 夏国盐政动乱,张士诚趁机起势 夏国海陵郡,盐渎县。 临海的滩边上,虽已入秋,但海边骄阳似火,炙烤之下,便在海滩之上晒出了一层盐霜。 个个相貌黝黑,身形壮硕的盐户盐丁们满头大汗,忙碌不休,将海滩上的盐霜刮下,送到一旁堆积起来。之后,便有专人以清水灌注盐土堆,收集融合而成的卤水。 不远处的煎盐灶下,灶火正旺,一刻不停。卤水运来,先入温锅,温卤再倒煎锅,由煎锅熬盐。诸般流程下来,直至盐丁们汗流不止,皮肤被火焰炙烤得发红,方能得到食盐。 煮盐流程说来三言两语,很是简单。但只要细细一琢磨,便能够感受到这些盐丁们的辛苦。 而就在盐丁们辛苦劳作之时,便听到一阵铜锣敲击之声猛地响起,引得盐丁们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便见远处,朝廷吏员身着官袍,昂首挺胸,迈着四方步走来。在他身后,有官府差役推搡着满脸死灰颓唐的盐场掌柜而来。 盐丁们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朝此处聚集而来。 吏员寻了处垫脚的石头,站到了高出,环顾在场盐丁,昂首朗声道: “朝廷有旨,今后盐业,收归国有!这处盐场,今后便被朝廷赎买下了,你们今后,便也是替朝廷做事。” 在场盐丁顿时一愣,下意识地朝一旁的盐场掌柜看去。 这些盐丁久在盐场劳作,虽然没什么见识学问,但也大概清楚,这座数千人的大盐场,每年收益有多少的。 这样的聚宝盆,自家东家当真舍得给朝廷? 一旁的盐场掌柜脸上如丧考妣,看着盐丁们齐齐投注而来的视线,满眼尽是绝望之色。 盐乃民生所在,百姓无法离开,极为赚钱。眼前这座两三千人的大盐场,一年几乎能够带来十数万两银子的收益。 这盐场掌柜,他其实也只是一个管事的掌柜而已,背后还有东家,否则护不住这么大的盐场。 朝廷下旨,今后盐业国营,各地盐场由官府低价赎买。身后的东家,或许不敢对金陵城朝廷、当今陛下怎么样。但迁怒他这个盐场掌柜,则是必然的。 想到背后东家的权势,盐场掌柜此时满脸死灰,一句话都无法说出来。 一众盐丁见状,心中也有了数。 他们不过都是些只会卖死力赚钱养家的人,不管是官府,还是盐场东家,都得罪不起,此时只能选择沉默。 “那咱们的工钱呢?” 突然盐丁之中,一道声音突然传来。 一名身形健壮的青年,推开人群,站到了吏员的面前。 吏员眉头微微一皱,盯着眼前的青年看了一会,直看到青年旁边的盐丁们心中畏惧发毛,下意识散开,他方才一震衣袖,冷哼道: “工钱自然是照旧的……” 此言一出,一众盐丁顿时放心了下来。 反正替谁干活,都是为了赚钱啊。 可还没等盐丁们舒口气,前来传话的官吏,此时便再次开口道: “只不过,这如今西南云贼猖狂,朝廷的大人们,为了操练大军收服国土,是殚精竭虑啊。郡守大人下令,要为陛下、为朝廷排忧解难。海陵郡上下,无论官吏、差役,尽皆降俸两成。尔等如今也算朝廷产业,自然也是要一视同仁的。” 盐丁们没啥问话,听着官吏的这绕来绕去的官话,脑中有些发懵,不明所以地问道: “什、什么意思?” 刚刚站出来的青年盐丁,此时冷笑一声,道: “就是说,咱们工钱要减两成!” 此话一出,盐丁们顿时炸开了锅。 “咱们工钱本就不高,为什么还要减两成?” “上个月咱们还刚交过什么税,每家多交了五钱银子,怎么现在还要交钱?” “大人,咱们吃的是苦气饭,钱来的实在艰难。麻烦你和上面说说,能不能不减工钱……” 前来传话的官吏,听闻盐丁们的议论,眉头倒竖,满脸狰狞,怒道: “国势艰难如此,尔等也是大夏子民,为何不知为国出力,反而主关注自己那几钱碎银子?当真、当真是太不像话了!” 青年盐丁上前一步,朗声道: “大人这是什么话。哪怕就是一文钱,那也是咱们辛苦挣来的,计较一下理所当然,如何不像话了?” “咱们不比官府的大人们,自有下面人孝敬。而且,也不是咱们非要归到朝廷产业下面的,这平白无故地减两成工钱,谁能愿意?” 顿时之间,盐丁们群情激奋,纷纷开口道: “张家小哥说得对!” “就是,凭什么减咱们两成的工钱!” “咱们不服!” 盐丁们神情激动,不由得朝官府官吏、差役们围了过来。 煮盐辛苦无比,盐丁们都需食用大量的米肉盐,是以个个壮硕无比。此时齐齐围了上来,威慑力很大。 前来传话的官吏吓得一激灵,在差役们的护送之下,连爬带滚地朝后退去,口中还一边惊恐地喝道: “大胆,你们胆敢非议上官!你、你们想要造反不成!” 盐丁们有家有业,对造反这顶帽子,显然极为畏惧。 此言一出,刚刚还群情激奋的盐丁们,顿时僵在了原地。 官吏见盐丁们对朝廷官府尚有畏惧之心,这才暗自舒了一口气。 此时,一名魁梧英俊,唯有眼神之中略有阴桀的差役,瞧瞧凑到了官吏耳边,轻声劝说道: “大人,这里盐丁众多,不妨先行离开……” 这官吏被众盐丁围着,心中本就有些发憷,此时听到身边这位颇有能力的心腹差役劝说,也算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当即咽了咽口水,道: “友谅你说得对,我不必现在就和他们计较,咱们走!” 说到这里,这官吏强作姿态,冷哼一声,在身边差役的簇拥之下,快步离去。 离去之前,陈友谅微微扭头,眼带深意地看了那青年盐丁一眼。 青年盐丁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两人之间似有默契。 待到官府之人离去,方才有十几名盐丁快步围了上来,语带忧虑地道: “士诚大哥,咱们今后怕是就要在官府手下做工了。你今日顶撞官府的人,看他们的模样,只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是啊,官府想整咱们,可有的是办法!” 眼前这青年盐丁,正是张士诚! 【白色训卡,元末双雄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获得陈友谅、张士诚。 卡牌说明:将军只合田横死,国士嗟无豫仍闻。风雨年年寒食节,麦盂谁上太妃坟。 张士诚,原名九四,元朝末年江浙地区割据势力…… 武力80,文学31,智慧83,道德87,年龄23,统御87,政治71,魅力80,忠诚100,野心75 陈友谅,元朝末年群雄之一、农民起义领袖…… 武力90,文学61,智慧89,道德52,年龄26,统御81,政治87,魅力69,忠诚100,野心90】 到底只是普通老百姓,虽因为工钱凭白减少两成而心有不满,但毕竟还没有到活不下去的地步,自然不会死心和官府对着干。 张士诚淡淡地摇了摇头,不甚在意地道: “无妨,我孤身一人,来盐渎县也没多久。实在不行了,我直接离开就是了!” 众盐丁闻言,这才稍稍舒了一口气,道: “也对,士诚大哥你文武双全,为人又仗义,大家都服气你。一直待在盐场,才是埋没你的本事呢!” “就是,大哥将来若是混出头来,博得一官半职,再回来好好教训那个王八蛋!” “唉,张家小哥本事大,到哪儿都能够混出头来。可是咱们这么办呢?日后工钱减了两成,指不定还时不时加税,咱们还怎么养家?” 说到这里,盐丁们顿时齐齐低下头来,哀声抬起不已。 张士诚此时没有说话,默默环顾众人一眼,心中暗道: 未到绝路,盐丁们可不会随自己干造反这样掉脑袋的活。就看陈友谅的手段,能不能逼着盐丁们造反了! 而此时,盐场之外,一众官府人马停下脚步,为首官吏回头看向身后盐场,眼中尽是阴沉愤怒之色,冷声道: “一群刁民,竟然反抗朝廷威严!” 一旁的陈友谅见状,眼中一动,凑到官吏耳边,低声道: “大人不日便将调任盐渎县盐官,这次之事,若是不杀一儆百,日后如何管理盐渎县这大大小小的盐场?” 为首官吏心中本就充斥羞愤、怒火,被陈友谅这般一挑拨,便再也压制不住,语带杀意地道: “友谅,你持我符印,速去寻盐渎县县尉赵大人。赵大人是我结拜兄弟,你直接就说,伍氏盐场掌柜不尊朝廷号令,暗中纠结盐丁作乱,请他调兵前来镇压!” 陈友谅闻言,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当即抱拳道: “卑职领命!” 入夜,伍氏盐场之中,劳作一天的盐丁们,在一片唉声叹气之中渐渐入睡。 张士诚躺在通铺之上,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的犬类呜咽之声,当即坐起了身,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屋内,来到盐场中隐秘无人之处。 陈友谅自暗处显出身形,开门见山地道: “盐渎县县兵已经到了!” 张士诚闻言,却是眉头一皱,低声道: “已经到了?到哪儿了?” “县兵已经将盐场团团围住了,半个时辰之后就要动手!” 张士诚闻言,双眼猛地圆睁,眼神锐利直视陈友谅,隐带惊怒之色,喝道: “不是让你提前告知我吗,为何现在才说?盐丁们手无寸铁,如何能够反抗县兵围剿!” 看到张士诚如此大的反应,陈友谅眉头一挑,呵呵两声,皮笑肉不笑地道: “怎么?你不会以为,自己可以趁着县兵没来之前,直接带着盐丁们逃跑,然后不需要流血牺牲,就可以让盐丁们心甘情愿地追随你造反?不会吧,不会吧!” 阴阳怪气的语气,让张士诚火气上头,上前两步,便要朝陈友谅的脸上来上那么一拳。 陈友谅微微侧过身来,轻而易举地便避开了张士诚的拳头,继续冷声道: “不死上些人,夏国官府如何能够将你们定义为造反叛乱?那些盐丁,又如何舍弃家业,随你造反?” 若是没点大动静,不过盐丁暗逃,官府会当回事儿? “别忘了上头的交代!难道我要因为你这所谓的仗义,而耽误了大事,最后连累自己被家法处置?” 陈友谅的言论,宛若当头棒喝,让张士诚动作一滞。 二人在云国之时,便入东厂麾下效力。然后又被送到夏国江南,身负的是扰乱夏国江南之重任。若是办事不力,东厂上头必有责罚。 东厂的家法,两人是绝对不想亲身体会的! 见张士诚冷静下来了,陈友谅也冷哼一声,继续道: “盐渎县县兵不过乌合之众,你带着千百八的盐丁杀出去不难。出去之后暂避风头,上头会尽快安排船只,暗中送来军械粮草!” 张士诚眉头紧皱,问道: “那你呢?” “我?” 陈友谅微微昂头,脸上阴桀之色深沉,语气冷漠地道: “咱们的脾气秉性,显然不是一路人。我厌你优柔寡断,似有气量,实无远图。你也不喜我手段狠辣残忍。与其强行磨合,相互之间矛盾重重,不妨各走各的路!” “我已走通了县令门路,不日便要调往齐郡为吏……这小小的海陵郡,不可能同时容下你我二人!” 陈友谅看不上张士诚的脾气秉性,觉得他优柔寡断,难成大事。但对张士诚的能力,他还是颇为认可的! 区区一个海陵郡,哪里容得下他们这两只蛟龙? 二人本就互相看不顺眼,不过碍于上头之命方才一同共事。张士诚此时,自然不会挽留。 陈友谅抬头看了看天色,沉声道: “好了,已经耽误够久的了,你尽快准备吧!” 说罢,陈友谅身形接着夜色,几个纵掠,便已消失不见。 张士诚站在原地沉吟思索了片刻,方才迈步回去,将几个亲近的盐丁喊醒。 他虽然来这盐场时间不长,但因其很有才能,为人轻财重义,豪爽仗义,是以不少人对他很是服气。 此时一听官府派官兵前来,已经将盐场包围起来,这些被喊醒的盐丁猛地一激灵,顿时睡意全无,面色慌张起来。 “这、这官府应该不会这般不讲理的吧,莫不是什么误会?” “就是啊,咱们不过抱怨几句,大不了不让咱们干了,何必派兵来?” “还有什么可说的?咱们今日吓得那当官的狼狈而逃,他必然是心怀怨气,这才来报复的!” “士诚大哥,你就说咱们该这么办?” 张士诚脸色沉着,沉声道: “不管如何,咱们总要先做番准备。总不该束手就擒啊!你们去喊你们的同乡、好友,让他们带着趁手的物件来我这儿。” 众人听着张士诚的话,心中顿时一惊,纷纷惊呼道: “士诚大哥是说,咱、咱们要动手?” “这不好吧!” “咱们若是不动手,说不定就只是挨顿打骂就是了。要是真的动手了,那咱们可就是真的造反了!” 盐丁们都是普通百姓,如何敢有什么造反的心思啊!不过一听张士诚所言,便顿时连连摇头。 张士诚看着在场众人的模样,张了张嘴,不由地暗叹了一声。 果然不出陈友谅所料,不用点手段,这些盐丁们如何愿意和自己一起造反? 沉默片刻之后,张士诚猛地一咬牙,道: “若只是虚惊一场,我张士诚请他们喝酒吃肉,给他们压惊。官府要是只想小惩大诫,也由我一力承担,你们都是为我所蛊惑的……但若是,官府当真下狠手了,咱们也好搏出条活路来啊!” 张士诚环顾众人一眼,神色凝重地道: “总得以防万一啊,谁说得清官府里面的那些当官的,不会拿咱们的命,去染红自己的官袍?” 众盐丁听到这里,神情已有迟疑。又碍于张士诚威信,众人终于猛地一咬牙,点头道: “我听士诚大哥的!” “我也不愿受这闷气,大不了跟着士诚大哥一走了之!” “那、那我也听大哥的……” 张士诚微微松了一口气,当即道: “好,趁着官府的人还没有准备,尽快多喊些人来!” 一众亲近的盐丁各自离去,张士诚又沉吟了片刻,却是拉住了身边一盐丁,问道: “伍掌柜,可还在?” “在,今日盐场被强行赎买之后,掌柜的失魂落魄了一晚上。有人担心他出事,便让他留下来。” 张士诚闻言,点了点头,道: “你去把伍掌柜,给我带来。” 这名盐丁闻言,有些不解地道: “大哥,这个时候找他作甚?” 张士诚眼神一动,沉声道: “若当真是最坏的打算,总要找人帮上一把啊。这盐场背后的东家,说不得愿意支持咱们,闹上一闹呢……” 盐丁眨巴着眼睛,半知不解地点了点头,快步离去。 不多时,千余盐丁便被召集起来,聚集到张士诚面前。 与此同时,盐场之外忽然亮起火光,喊杀之声大作。 “盐场掌柜伍仟,纠结盐丁,抵御朝廷命令。奉上命,杀!” “杀啊!” 县兵亮起刀兵,冲入盐场之中,见人便砍杀。 一众被张士诚召集起来的盐丁,见县兵之凶残,个个目眦欲裂。 张士诚手持扁担,眼神锐利无比,对着身边盐丁们朗声喝道: “官府无道,不给咱活路。我张士诚,愿领大家杀出去!” 一众盐丁,举起手中的扁担、钉耙、锄头,齐声喝道: “和他们拼了!” “杀出去,求活路!” 于此同时,在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 象征着夏国气运的玄色神龙,蛰伏金陵城,舔舐伤口。 无数道细小龙气,散溢天下之中。 伴随着张士诚号召盐丁起事的同时,整个海陵郡之上的散溢龙气,便顿时找到了宣泄口一般,齐齐汇聚而来,融入张士诚身躯之中。 是夜,海陵郡盐渎县动乱。张士诚起义,杀溃围剿县兵,领千余盐丁遁走…… 第七十一章 兵临江州城! 夏国,江陵府。 数万云军,在狄青的率领之下,一路之上旌旗蔽天,毫不掩盖踪迹,更不阻拦暗中窥视之视线,浩浩荡荡地进军。 中军之处,帅旗、大纛之下,狄青甲胄鲜明,手扶腰间佩刀,驭马前行。 探马纵马疾驰而来,翻身下马,朗声喝道: “报!” “启奏大帅,我军大部,皆已渡过沮漳河。前锋距离江陵府当阳县,已不足五十里!沿途之上,夏军探马渐多,已知晓我大军到来!” 狄青闻言,微微昂首,沉声道: “再探!传令各部,警戒江陵府府城夏军,但有调动迹象,立时回报!” “是!” 探马离去,狄青身边的一众将领,却是忍不住问道: “大帅,江陵府大军当真有胆子与我军出城野战吗?” 整个江陵府之中,夏军不过三四万。虽都是精锐,但面对无论战力、士气,亦或是兵马数量,皆在其上的狄青部,也只剩下坚守城池这一条路子,轻易不敢出城浪战的。 狄青闻言,沉声道: “当阳县,乃江陵府门户,扼诸镇之咽喉,为襄州、江城府之篱墙。一旦有危,夏军不可补救!届时,我大军便可逼夏国援军出城野战,尽快拿下江陵府府城!” 之前说过,江陵府位置极为重要,位于襄州、岳州之间,扼长江水脉要道,不可不防! 但要真说起来,江陵城不过扼守水道,防止云国自宜县沿江而下罢了。实际上,真正能够协防襄州、岳州侧翼的,却是位于江陵府北境的当阳县。 可以说,整个江陵府下辖的两州五县之地,也就只有江陵城以及当阳县,值得云军出动大军攻取! “那要是夏军坚守不出,又该如何?”身边将领又问。 狄青神色冷静,沉声道: “若江陵府主将拎得清,那我军便直接拿下当阳县,然后分兵两路,一路北上襄州,与征北将军部合兵一处,围攻襄州。一路进袭江陵城侧翼,迫使洞庭湖夏军水师分兵来援,以作牵制!” 岳州、襄州,乃江城府仪为屏障之地,一处失守,大军便可长驱直入,攻取江州城!到了那个时候,大局便定! 一众将领,顿时了然,齐齐应诺。 而就在这个时候,众人便听到急促的马蹄之声传来。 齐齐循声望去,便见又一探马疾驰而来。 “报大帅,江陵城处急报!” “江陵城驻守夏军,分兵八千,朝当阳县驰援而来!” 听闻探马急报,一众将领顿时喜出望外。 “江陵府驻军一共三万,除去驻守要地的兵马,府城驻军便不足两万。如今又调八千来援,这般算来,江陵城守军也便只剩下不足万人了!” “恭喜大帅,计策已成!” “大帅,末将请命,领麾下兵马袭破来袭援军!” 狄青眼神沉着,当即喝道: “传军令,调本帅麾下幽州突骑前往,全歼来援夏军!大军其余各部速速进军,三日之内攻夺当阳,回取江陵城!” 众将精神一震,齐齐拱手,喝道: “末将等,领命!” --------- “杀!” “破城,破城!” 喊杀之声振聋发聩,沙场征伐血腥之气直冲天际。 弓弩箭矢、投石机、云梯、冲车,诸多攻城利器,尽数亮相。云军将士个个奋勇,喊杀着朝眼前的城墙攀登而上。 夏军咬牙坚守,不断朝云军抛射箭矢、投掷滚木礌石。不时便有登城云军,或被砸中,或被城墙之上夏军以长枪戳中,惨叫着跌落城下。 一时之间,云军攻城将士,死伤堪称惨重。 樊县之地,不论是城池高深,再或是驻守兵马,皆不如襄州。本只以为是充作侧翼,拱卫襄州之地,此时竟然面临着云军主力的强攻,自然是苦苦支撑。 但看得出来,樊县守军主将很有才能。面临着云军的强攻,依旧能够坚守住。 站在城外临时堆砌的高台之上朝城中望去,可以看到,此时整个樊县之中的百姓,都已经被组织起来了,搬运军械。投掷下来的滚木礌石,也能够看出是从民居之上拆下来的房梁砖瓦。 一众云军将领,看着夏军抵御如此顽强,不由得眼皮直跳,面露凝重之色。 西南六郡之地,因为之前的兵乱、瘟疫之事,民心不再归附。面对着云军,当地百姓甚至多是竭诚欢迎。 是以云军进入夏国境内以来,便从来没有遇到过眼前这般,军民全力抵抗的架势。 今日这一战,却是让云军将领们猛地想起来,眼前这般景象,才是攻城战最常遇到的局面! 此时,便有将领忍不住幽幽叹息一声,喃喃道: “这小小的樊县都如此难以攻取了,那城池高深,夏军精锐驻守,城中民众逾数十万的襄州城,又该是如何固若金汤?” 被众将簇拥着的程不识,听到如此感慨,突然回过头来,冷冷地看了那名出声的云军将领。 将领注意到程不识的眼神,微微一激灵,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连忙单膝跪倒在地,俯身抱拳,告罪道: “末将失言,请大帅治罪!” 正值大战之时,他出此言论,虽是无心,但确有扰乱军心之嫌疑。程不识治军从来严谨,一众将领此时也不敢出言相劝。 却不想,程不识此时竟然没有治他的罪过,沉吟片刻之后,反而沉声道: “移中军大营至前线!” 众将闻言,顿时一愣。 还不等他们劝阻,一众亲兵便已经上前,簇拥着程不识朝前线而去。 众将无奈,只能连忙跟了上去。 而当写有“征北将军程”的大纛、帅旗,树立在前线,随风猎猎作响之时,原本攻势已颓的前线云军,眼见主帅亲冒锋矢坐镇,顿时士气大振,再起战意。 喊杀之声,再次响彻四周。 “杀啊!” 前线云军将士,冒着夏军箭矢,个个面色狰狞,气势悍勇,舍生忘死地朝樊县城墙之上攻去。 程不识手持佩剑,挺身立于帅旗之下,神情淡漠地看着刚刚那名云军将领。 这名云军将领,此前也多是畏惧军法严苛而请罪。但此时,眼看着前线将士悍勇搏杀,毫无畏惧的模样,他心中莫名触动,脸上也涨红起来,不由露出羞愧之色。 他羞愧地低下了头,然后猛地咬牙喝道: “末、末将请命,率部攻取樊县!” 程不识闻言,神色不变,沉声道: “若能先登,本帅亲自为你策勋酬功!” “多谢大帅!” 云军将领猛地起身,神色之中尽显刚毅决然,一甩披风,转身快步离去,召集麾下部众,强攻樊县。 樊县城墙之下,这名云军将领抛去心中畏惧之心,手持佩剑一马当先,朝城墙之上攻去,口中还厉声喝道: “先登!” 其麾下部众,士气大振,紧随其后,大呼道: “先登!先登!” 前线云军将士闻言,为争先登之功,个个更显奋勇,拼命朝城墙之上攻杀。 本就苦苦支撑,本以为挫了云军锋芒,便可以稍稍喘息一阵的夏军,见云军不光没有撤退,反而继续强攻而来,再也支撑不下去,纷纷溃败撤退。 眼看着樊县城墙数处失守,云军源源不断地涌入城中,程不识朗声喝道: “传令,调后方郡兵,接管樊城治安。” “留五万兵马,沿樊县以北修筑军寨、营地、水寨,分兵驻守,隔绝江道,彻底封死襄州!其余兵马,随本帅攻随州、取孝昌府,直逼江州城!” 众将精神一振,齐齐喝道: “谨遵大帅调遣!” ----- 岳州,云军大营。 一全幅甲胄的将领,快步走入帅帐中,对着主位之上的伍子胥俯身行礼,恭声道: “戈船将军程浚,拜见曲静侯!” 看到程浚的到来,伍子胥不由站起身来,朗声笑道: “程将军总算来了。本侯这几日,可是日夜盼你水师前来啊!” 岳州之地,倒不算难以攻取。唯有洞庭湖水师,是个麻烦。所以伍子胥只能等到内河水师的到来,方才能够正式进攻。 程浚闻言,连忙道: “启禀侯爷,末将领内河水师战舰,共一百二十三艘。皆为千料以上大船,可供侯爷调遣!” 南盘江一战之后,夺取了黎朝西路水师近半战舰的内河水师,如今也算得上鸟枪换炮了。 伍子胥闻言,连连点头,当即喝道: “传本侯令,各部兵马,按此前计划进攻。十日之内,本侯要夺取岳州!” 帅帐之中众将当即暴喝一声,齐齐应道: “末将遵命!” 此时,反倒是刚刚到来的程浚,露出了猝不及防的神色,犹豫片刻之后,却是忍不住高声打断道: “侯爷,末将有一言,不敢不说!” 伍子胥闻言,微微点头,道: “程将军不顾顾忌,说吧!” 程浚抿了抿嘴唇,深吸一口气,开口道: “末将知道侯爷知兵,乃天下名将……但岳州洞庭湖,号称绵延八百里。再加上我内河水师,对洞庭湖水路脉络不清楚。七日之内,只怕都未必能够寻到夏国水师主力。” 八百里洞庭广阔无垠,云国这边对其水文更是不清楚。若是夏国水师有心避战,七日之内都不见得能够找到踪迹! 伍子胥此时却是并未因程浚所言而动怒,微微点头道: “程将军所言极有道理,此后类似如此的谏言献策,不需忌讳什么……” 说到这里,伍子胥微微一顿,继续道: “程将军也不需思考如此之多,如今我大云攻而夏国守,洞庭湖再大,那负责大军补给的岳州城、君山县、龙潭县被进攻,夏国水师也总是不能不管不顾的!” 帅帐之中,亦有将领开口道: “侯爷已命人,准备好了木筏青草。只待尽取附近州县,便可散于港口湖泊之上,使夏军水师不得靠岸。” 听到这里,程浚顿时恍然大悟,一拍手掌,道: “如此一来,夏军水师要么被逼与我内河水师交战,要么只能撤往江州城了!” 木筏、青草,可堵塞水面,使得船只不得前进。这样一来,夏军水师既没有了补给,也失去了回旋余地,无法进退自如,只能按照云军所设想的路线行动。 而若是正面交战,获得了黎朝东路水师精华,操练大半年的内河水师,还真不怕船只老旧的金陵水师! 说到这里,程浚顿时心服口服地俯身一拜,感叹道: “侯爷不愧是我大云威震天下的名将,是末将多虑了!” 伍子胥微微摆手,沉声道: “无妨,这军中筹策,本就该无有顾忌才是!否则主帅一时思虑不周,前线将士岂不是要损失惨重了?” 听到这里,程浚对于眼前这位年纪尚轻的曲靖侯,心中再无任何的担忧顾虑,当即抱拳喝道: “末将领命!” 片刻之后,云军大营之中,军鼓之声大作。 大营营门敞开,各部兵马鱼贯而出,按照此前定下的目标州县进发。停泊于湖面之上的云国内河水师,也扬帆起航,朝前方的八百里洞庭湖驶去。 昭圣二年,秋,十一月三日。 岳州龙潭县,为伍子胥所破。 狄青领军,攻占当阳县。江陵府八千援军,尽数为幽州突骑被灭。 十一月四日。 岳州城破。夏军水师被迫迎敌,损战船二十一艘,战败撤退。 狄青率部,回师江陵。 程不识率部,兵临随州。 十一月六日。 岳州夏军大营所在,君山县为云军所取。 江州郡随州,为程不识攻陷。大军距离江州城,仅剩江州郡孝昌府以作屏障。 十一月十日。 内河水师,迎战夏国水师。 狄青率部,攻破江陵府,三万夏军或死或降,溃逃者不足五千。 十一月十三日,恰逢立冬。 夏国水师激战三日,损失大半,仓皇撤回江州城。岳州附近州县,尽数为云军所得! 程不识率部兵临孝昌府。 十一月二十一日。 孝昌府被破! 十二月十日。 程不识、狄青、伍子胥,三路大军,会师江州城之下,大军围城。 夏国朝廷,震荡不安。 第七十二章 朝堂清浊之分 “陛下,您看看这个……” 养心殿中,刑部尚书温体仁,老脸上笑得如同菊花一般灿烂,献宝似地将手中图纸送到了萧承面前。 萧承挥手示意身边太监接过来,随意瞥了一眼。 便见温体仁送来的图纸之上,只画着一艘龙首大船。其上饰以丹粉,装以金碧珠翠,雕镂奇丽,华贵异常,尽显皇家尊荣之气。 萧承见状,看向面前的温体仁,眉头微微挑动,反问道: “什么意思?” 温体仁顿时来了精神,振声地道: “陛下巡游天下,必有朝中重臣、宫中侍者、大队禁军随侍御驾之前。可六郡之地,多山地,崎岖难行。若行陆路,不说一路颠簸,就说这大队人马跟随,一路之上人吃马嚼的,着实是不可取。” “是以臣觉得,陛下不若取道德江郡,然后自武陵府乘船,沿水路入江州府。如此一来,便可免去一路上的舟车劳顿啊!” 说到这里,温体仁连忙解释道: “这图上龙船,计有四层,高四十余尺,长两百余尺。上层有正殿、内殿、东西朝堂。中层共有房间百二十间,供百官办公休憩。下层之中,还可居宫中侍者……如此气度恢宏的龙船,才能够配得上陛下您的身份地位啊!” 萧承眼睛一眯,看向温体仁,笑道: “就一艘?是不是有些不够啊!” 还不待温体仁回话,他身边站着的严嵩,便忍不住开口道: “不够,当然不够!臣这边,还准备大小楼船九种图纸,可按品阶,分配随侍帝前的后宫妃嫔、宗室王族、文武勋贵。” “到时候陛下巡游之时,楼船首尾相连,照耀川路。沿岸骑兵护送,旌旗蔽天。这般气象,方才是天子出行的仪仗啊!” 说话之间,严嵩自怀中取出数张图纸,恭敬地双手奉上。 萧承示意身边宫中侍者接过来,饶有兴致地翻看了几眼,便随意地丢弃到一边,摇头道: “劳民伤财!你们二人啊,还是将心思放回到各自政务之上吧!” 说到这里,萧承扫视二人一眼,语气不咸不淡地道: “朕听说,近来大理寺回禀,刑部审理的案子,多有打回重审,温体仁啊,你多上上心。还有户部,今年赋税即将押解进京,严嵩你现在代掌户部,也应该忙起来了。不该操心的事情,还是少理会的好!” 萧承并非是什么清心寡欲,崇尚节俭的帝王。 毕竟是一国之力供养皇家,单纯地喜爱享乐,总是不至于危害家国社稷的。是以云国皇宫之中,一应吃穿用度皆是最好,天材地宝、珍惜玩物,一应不缺。 但效仿隋炀帝杨广,玩一手“锦帆龙船”、“水殿龙舟事”,也着实是有些过了! 更何况,这次萧承巡游天下,可并非是单纯游玩…… 温体仁、严嵩二人,皆是善揣测上意之人。此时听到萧承如此不轻不重地敲打,顿时悻悻地低下了头。 “好了,都回去吧!要记住喽,在朕这边,不论是说话好听讨人喜欢,还是能够将朕的心思琢磨透了的,都不会差事办得好。你们二人能够坐在现在的位置上,是因为你们的本事,而非溜须拍马而来的!” 说罢,萧承微微挥手,示意二人可以退下了。 温体仁悻悻地想要退下,而一旁的严嵩,却是大着胆子道: “可我大云国皇帝陛下出行,总要有几分气度才是啊……还是造个两三艘龙舟充作陛下临时行在,以壮声威气势。其余随行百官,用水师战船顶替也无妨。” 说到这里,严嵩又连忙道: “朝野之中,多有豪客富商欲要讨好陛下,求个恩赏。这些人,都甘愿出资修建,绝不耗费国库、内库一分银钱!” 萧承闻言,手上一顿,不由多看了严嵩一眼。 你就说说,严嵩这一类有能力,会揣摩上意,还能够用光明正大的理由说服君王享乐的官员,哪朝哪代不能出头? 萧承轻笑一声,然后自御桌之上的诸多楼船图纸之中,随手抽出一张,示意身边太监递给严嵩。 “这艘龙船如此巨大,耗费太过不说,只怕无风也难行,沿途还要抽调民夫差役拉行,实在不宜。选这个小些的,修个三艘,壮一壮声势就行!” 严嵩闻言,顿时大喜,连忙俯身行礼,恭声道: “臣必不负陛下信任,一定将这件差事办得妥帖!” 萧承挥了挥手示意二人退下,然后继续低下头处理起奏折来。 严嵩、温体仁俯身行礼告退,朝殿外走出之时,忍不住眼带笑意地对视一眼。 他们二人能够混到一起,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只因为二人皆秉持一个观念,为朝廷办差办得再好,不过就是一能臣、干臣。但若是为皇帝办好差事,那就是心腹、帝党!两者,岂可相提并论? 二人喜滋滋地走出养心内殿,宫中侍者打开殿门,迎面便见身穿官服,身形消瘦,面容刚毅的海瑞,正与大理寺卿狄仁杰一起站在殿外等候召见。 温体仁、严嵩二人,陡然瞧见冷着脸,直勾勾看着自己二人的海瑞,不知为何,竟然吓得心中一突。 反应了一会儿,二人方才回过神来。 温体仁微微颔首一礼,道: “海御史!” 而严嵩,因自觉与海瑞乃科举同届,便有心寒暄几句,脸带笑意地道: “汝贤何时归京的?此前听闻你遇刺,我还颇为担心呢!” 海瑞听到严嵩故作熟络地称呼自己的字,眉头微微一蹙,沉声道: “有劳严侍郎了,本官并无大碍。” 严嵩称海瑞的字,是为了表示亲近。而海瑞只口称严侍郎,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却是暗中表示了自己与他并无多少亲近之意。 严嵩眼角一抽,连忙打了个哈哈,又道: “海大人想必刚刚归京,急着拜见陛下,可是为了交代威楚府科举舞弊之案?” 海瑞冷着脸点头,盯着二人,语带锋芒地道: “不错……除此之外,本官还听闻陛下,有意巡游江州。天子巡游,必惊扰地方,使民生不畅。除此之外,陛下身在宫外,护卫不周,稍有不慎,便遇危险,使国家震荡。所以此次前来,也为规劝陛下打消此念。以免有人一味揣测上意,不知劝谏!” 此言一出,刚刚还保持着笑意的温体仁、严嵩二人,顿时僵住。 显然,海瑞这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刚刚殿中奏对,想必等候在殿外的海瑞,也是听得一清二楚。 一时之间,气氛变得有些针锋相对。 而此时,内殿殿门也并未关上,萧承看着殿门外的气氛,眉头一动,脸上神色竟然颇有玩味之色。 一旁的冯保,小心翼翼地凑到萧承身边,道: “陛下,还是快将海大人召进来吧……” 萧承轻笑一声,道: “无妨!他们几人都在朝堂之上效力,秉性脾气又相差如此之大,迟早闹矛盾,阻止又何用?” 再说了,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 朝堂之上党争既然无法避免,那与其让百家势力渗入朝堂,挑动百官矛盾对立,还不如将朝臣分割为清浊两党,由萧承自己以作平衡,互相敲打呢。 冯保眼睛眨动,似乎也是想到了萧承的用意,脸色恢复了平静,默默退到一旁,不再做声。 第七十三章 词中之龙辛弃疾,白袍将军陈庆之 夏国,江州城之中,尽是山雨欲来,大战将至的沉重气氛。 如今的局势,江州郡治下大半州县,皆已沦陷云国手中。二十余万云军,齐齐兵临城下。这夏国疆土腹心,诸郡通衢之地的江州郡,眼看便有沦陷之像! 城内官衙之中,夏国官吏无心办差,甚至有近四成的地方吏员,在云军围城以来,便直接缺了每日的应卯,不知所踪,导致现下江州城行政体系,也只能勉强维系运转。 昔日繁华街道之上,如今更是少有人迹。偶尔看见几道身影,也是背负大包小包,携老扶幼,匆匆离城避难的百姓。 唯一没有被云军封锁的东城门处,此时反而显得“热闹非凡”。 出城奔逃的百姓汇聚于此,将这里挤得水泄不通。拥挤之下,便有怒吼交骂、惊慌失措、妇孺哭嚎之声交织一起,在城门之处响起。 往日威势极重,让百姓们避之不及的朝廷官员车架,此时也被一群慌乱无比,再也顾不得其他的百姓给堵在了城门之处,进退不得。 而就在此时,西南招讨司衙门之中。 身穿全幅崭新甲胄,打扮光鲜,颇显威仪的齐默,依旧镇定地端坐主位之上,手中奋笔疾书。 在他将手中密函写完,吹干墨迹之后,齐默方才慎之又慎地将密函交到了身边亲卫的手中,沉声吩咐道: “将此密函,送回金陵城,亲自交到陛下御前!” 亲兵闻言,神色触动,嘴唇喏了喏,一时之间竟然不敢伸出手去接。 如今江州城之中,朝中大员、各衙门主官皆已撤离。军械辎重,也都尽量运了出去。整个城中,也便只剩下了两万不到的兵马,坚守着城防。 局势至此,江州城显然已是无法坚守。 再结合此前,齐默立下死守江州城的军令状,那眼前这封交给亲兵的密函,想也知道是齐默自己的绝笔信。 亲兵犹豫了许久,方才低声劝道: “侯爷,您已经尽力了。便是如今撤离,陛下也绝对不会责怪的……” 云军一心夺城,根本没有将江州城困死。东城门处,依旧任由夏军进出自如。齐默若是想要撤离,根本不是一件难事。 但此时的齐默,却是神色坚定地摇了摇头。 当初因为他一念之差,导致永州城破,西南防线崩坏之时,他便自觉无颜回金陵城,心中已有死志。只因但是西南局势败坏,为朝堂安危计,他只能按下求死之心,勉强主持大局,维持局势。 而现在,江州城城破在即,他怎么可能会听从手下劝谏离去? 亲兵有意还想要劝说,便听到大堂之外,传来了一阵脚步之声。 循声望去,宫英纵此时恰好站在堂外。 齐默见状,当即挥了挥手,郑重地道: “去吧,莫要耽搁了!” 亲兵闻言,嘴唇一颤,不由叹息一声,猛地俯身跪倒,重重叩首,然后转身快步离去。 齐默舒出一口气,朝堂外站着的宫英纵挥了挥手,道: “宫先生,还请进来吧!” 宫英纵点了点头,缓步走到大堂之中,沉声道: “圣旨已下,我将调往京中御前效命。今日前来,乃是与侯爷辞行。” 齐默并不意外地点了点头,道: “宫先生才能出众,确实应该前往京城,为陛下、大夏献计献策,才不算辱没!” 尽管此前宫英纵所献诸多计策,无一成功,但其才能,确实已经被夏国高层看在了眼中。 诸多计策尽皆失败,也只能怪云国得天地钟爱,能臣猛将、英才贤士层不出穷。大军兵锋更是锐不可当,所向睥睨…… 宫英纵沉默片刻之后,又沉声道: “临行之前,侯爷若有什么想要交代的,在下必全力相助!” 齐默闻言,眼眸一垂,低声喃喃道: “我虽无能,但从军多年,为国效力,奔波边疆,亦有苦劳。陛下重情重义,一定会善待我的家人,我没有什么忧虑。撤离兵马的部署,我也早已交代清楚了,对朝堂国事也已经尽心尽力了,没有什么可交代的……” 宫英纵闻言,微微点头,俯身一礼,转身就要离去。 而这个时候,齐默却好似猛地想起了什么一般,当即开口道: “等一下!” 宫英纵脚步一顿,连忙转过身来,道: “侯爷想到了什么?” 齐默眉头紧紧皱起,凝重无比地道: “永州城之败,虽因我一念之差,导致城破。但我怎么也想不通一件事,明明当时永州城中,大军戒备森严,巡查不断。云国的暗探,为何就能够那么轻易地在城中挑起动乱?” 宫英纵闻言,微微一愣,旋即也皱起了眉。 暗探暗探,有个“暗”字,那自然便是上不得台面,只能在暗中搅弄风雨的。 云国的东厂、粘杆处,平时手段凌厉,无孔不入的也就算了。但在永州城之战时,夏军接管城中防务,戒备森严,将永州城置于军中监控之下。云国的暗探又是凭什么,在永州城掀起风雨的? “侯爷想说什么?”宫英纵凝声问道。 齐默沉吟了许久,沉声道: “请你查清楚永州城城破当夜,云国暗探到底是通过什么路子在作乱。只要查清楚这个,应该也就能够解释,为何云国暗探能够在我大夏境内如此猖獗了!” 宫英纵闻言,眼神一眯,低声道: “那时永州城中,还有谁人能够随意行走城中?” “当时管控极严,永州官府出具的文书亦不管用。除了帅印、令箭,也就唯有军中校尉以上军官能够随意行走了……” 听到齐默所言,宫英纵却是眼神一厉,语气低沉地道: “不,应该还有一支人马……” 说到这里,宫英纵挥了挥身上的锦缎绣衣,露出了腰间的绣衣使腰牌,沉声道: “永州绣衣使!” 齐默闻言,瞳孔一缩,露出惊骇无比的神色。 绣衣使者,云国东厂、粘杆处的结合体,夏国皇帝亲军,为皇帝耳目,暗探遍布天下。朝野秘闻,难逃绣衣使监控。大夏罪案不论大小,都得先入绣衣使档案,再由廷尉接管。 如此权势重大的机构,云国能够将手伸进永州绣衣使之中,那其他地方的绣衣使呢?这可比云国之前,渗透夏国朝中多少衙门都要恐怖! 想到这里,齐默声音猛地一高,道: “此事事关重大,一定要严查到底!我立即再书信一封,述说其中关键,由你亲手交到陛下手中!” 宫英纵闻言,微微拱手,当即道: “请侯爷放心!” 齐默二话不说,急匆匆地再次写下一封书信,郑重地交代了宫英纵手中。 而就在此时,便有将领快步走入大堂之中,单膝跪倒在地,急声道: “启禀大帅,城外云军射来羽箭书信,通告城中将士,明日正式攻城,彻底困死城外四门……军中将校见云军最后通牒,士气低落,甚至有将士逃离城墙!” 江州城地处通衢之地,身后皆是夏国领地,夏军稍稍后退便撤入夏国境内,根本难以追击。所以云军如今,也只能想着尽快攻下眼前这座江州城。 之前围三缺一,是为了给夏军、城中百姓留活路,使他们不至于起死守江州城之意。 而此时的最后通牒,也是为了打击夏军士气,让守城的夏军将士自觉为弃子,不愿死守。 齐默听到手下将校禀报,眉头皱起,然后缓缓站起身来,看向宫英纵,沉声道: “你尽快离开吧!我这便要亲自前往,坐镇城墙,以尽力稳定军心士气……” 宫英纵闻言,也不再多言,只是深深地看了齐默一眼,然后便带着齐默的亲笔书信,转身快步离去。 齐默深吸一口气,一甩身后披风,亦是在亲兵的簇拥之下,前去坐镇军中。 当日,江州城中夏国官吏、大半百姓,撤离一空。 第二日清晨,旭日初升之时,二十余万云军精锐尽数出动,将整个江州城困死。亥时未至,喊杀之声,便已经响起在江州城外。 攻城器械齐齐出动,箭矢投石如雨纷纷落下,云军将士悍不畏死,奋勇冲杀。四面齐攻,江州城摇摇欲坠。 主帅齐默,亲领兵马巡视城墙之上。哪处城墙段云军攻势凶猛,局势危急,他便甘冒锋矢,领亲兵上前厮杀。云军攻城几日,他便几日未曾下过城墙,吃喝拉撒皆在这里。 齐默心怀死志,一腔忠勇热血,死守城池,固然值得世人赞叹。 但可惜,撤走大部兵马的江州城,如今满打满算不过两万兵马。为了给朝廷保留几分元气,这留下守城的兵马,还多是地方郡兵。 云军二十余万大军,惶惶大势碾压而来,纵然江州城城高池深,也难以抵挡。 大军攻城七日之后,江州城外城被破。齐默身负重伤,却依旧咬牙带领残余兵马退守内城,顽强抵抗。 攻城第十一日,夏军士气散尽,彻底溃败,内城告破。 齐默身中箭矢十余支,甚至已经难以起身作战,却依旧带领着身边亲兵,退守西南招讨司衙门。苦守半日之后,齐默自觉大势已去,趁夜散去亲兵部众,引火自焚。 是夜,西南招讨司火光冲天。 江州城,破! ------ 云国中庆城,皇宫,宣政殿之中。 百官齐聚,萧承身着帝袍冕冠,升殿大朝会。 近侍冯保手持圣旨上前一步,朗声宣读道: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大云皇帝诏曰: 非贤罔乂,得士则昌,聿求经济之才,爰授弼谐之任。今科进士者,智崇而虑远,器博而用通,包深厚之训辞,蹈高明之善学。 赐进士出身,赐进士服,入各部观政六月,方实授朝中官职。尔其罄乃一心,熙予庶绩,君臣相正,勿忘献纳之规。 钦此!” 殿中,一众身穿大红袍的新科进士,当即俯身跪倒在地,齐声恭贺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因为科举舞弊案,今朝科举足足推迟了三个月。地方官学加急推免,使得这场科举,终于赶在了年末出了殿试结果。 龙椅之上,萧承十二旒冕冠遮住面孔,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但从他微微上翘的嘴角,却是能够看出,此时的萧承心情极为愉悦。 只有萧承能够看到的金手指面板之上,此时正显示着一众新科士子的属性。 两年多的时间,云国朝堂之中科举进士出身的官员前程如何,天下人有目共睹,已得百家士子之信任。 虽然今年冒出了科举舞弊案,但终究被朝廷察觉阻止,也算得上无伤大雅。 是以今朝科举进士,不论数量还是质量,都比前两年科举的结果高上许多。新科进士诸多属性,平均值皆在七十左右。 要知道,在当初萧承掌权,云国朝廷经历了数轮清洗之后,满殿文武百官属性过七十的,也不过双手之数。 而更让萧承高兴的,是此时的金手指面板之上,还有两个名字,显现出异样光彩,夺目显眼异常! 【辛弃疾,南宋官员、将领、文学家,豪放派词人,有“词中之龙”之称。 出生时山东已为金人所占,青年时参与耿京起义,领五十骑于大军之中,擒杀叛徒张安国。后回归南宋,献《美芹十论》《九议》等,条陈战守之策。因朝中主和派当权,屡遭劾奏,数次起落,最终退隐山居,抱憾病逝。 武力92,文学97,智慧90,道德93,年龄21,统御86,政治72,魅力89,忠诚100,野心25】 【陈庆之,南朝梁名将,出身寒门,少为梁武帝萧衍随从,常与梁帝彻夜对弈,深受信任。 其善待士卒,颇富胆略,擅于把握战机。初领军临战,便率部击败北魏兵马。公元528年,陈庆之率七千白袍兵伐北魏,经历四十七战,平定三十二城,所向无敌,最终攻克了北魏都城洛阳。 武力30,文学70,智慧92,道德80,年龄19,统御89,政治75,魅力80,忠诚100,野心37】 第七十四章 突厥异动 夏国,金陵城皇宫之中,到处可见张灯结彩,大红色灯笼、桃符高高挂起,一眼看上去,显得很是喜庆。 虽然伴随着将江州郡彻底沦陷,西南局势已经彻底崩坏,再无挽回的余地。但明日便是除夕,如此民俗佳节,也总不能不过了不是? 当然了,此时夏国皇宫之中,也只是看着喜庆而已。实际上,夏国皇宫、朝堂,乃至民间,都弥漫着一股子凝重的气氛。 此时的谨身殿之中,便突然传来“啪”的一声闷响,以及怒斥之声。 夏皇虞昭凌暴怒地一拍御桌,对着殿中文武,怒呵道: “德阳侯奋死作战,为国捐躯,朕为何不能给他应有的荣耀?” 殿中百官,看着虞昭凌暴怒之色,不由得微微一缩头,将头卖得更低了。 夏国朝中武臣队列最前方,老夏皇心腹,如今贵为车骑大将军的老臣董为,猛地一咬牙,出列拱手行礼,劝谏道: “陛下,德阳侯之忠勇血性,我等亦是清楚。西南战事,德阳侯也尽了全力……” “可陛下,这江州郡到底是在德阳侯手中沦陷的啊。朝野之间,因那西南战败,臣民多有不满,议论纷纷。如今陛下执意要给德阳侯死后哀荣,让天下臣民如何想?” 朝中几名老臣见状,也纷纷出列,躬身劝道: “陛下,当估计天下臣民之心啊!” “德阳侯殊荣可以给,但不妨过了这段时间啊。” “请陛下三思!” 这夏国,自太祖皇帝建国称制以来,强盛之时万国来朝,哪怕是最衰弱之时,那国力也是位列天下诸国之首。 习惯了上国地位的夏国百姓,对于如今西南对敌云国,战事一败再败,自然感到了极为不满。 齐默之前是西南招讨司副使,有节制西南文武、都督战事之责,江州郡的丢失,无论如何都和他脱不了干系。 在现在这个民意沸腾的节骨眼上,虞昭凌执意要给齐默死后殊荣,让夏国臣民如何想? 虞昭凌虽然正在气头之上,但经历了这么多历练的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冲动妄为的岐王了。 听着众臣的劝说,虞昭凌强忍心中愤愤,深吸一口气,方才咬牙道: “派使臣立即前去云国,讨要我大夏诸将尸首,归来安葬!” 虞昭凌还是岐王的时候在军中效力多年,他自然清楚,对从军之人来说,马革裹尸并非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情。 但此时的他,碍于朝野阻力,唯一能为齐默做的,也就只有这件事了…… 一众朝臣见虞昭凌此时不再坚持,而向敌国讨要将领尸首也并非什么大事,也不再阻止,默默地应下了。 待到诸多事情商议完毕,众臣告退,殿中唯有虞昭凌的一众潜邸旧臣留了下来继续商议要事。 虞昭凌此时沉着脸,扫视殿中留下的众人一眼,沉声道: “德阳侯死前留下书信,言云国暗探,极有可能借永州绣衣使身份行事……” 此言一出,躲在队列之中的钟子濯,下意识地猛地抬头,露出了惊慌恐惧之色。 别说永州了,在钟子濯与粘杆处的暗中配合之下,江南、晋地、豫地、淮南、燕地、齐地,可以说夏国诸地诸郡的绣衣使者之中,那都或多或受都安插了粘杆处的人手。 此时虞昭凌忽然提到这件事,心中本就有鬼的钟子濯,如何不感到心惊畏惧? 但旋即,钟子濯又意识到自己此时的这般惊惧神情,极有可能会使自己暴露,连忙强行收敛了几分,微微低下了头颅。 也幸好此时殿中众人,听到虞昭凌口中的这个消息,亦是感到了无比震惊,这便让人群之中面露惊惧之色的钟子濯,看起来没有那么明显突兀。 虞昭凌看着殿中众臣神色,继续沉道: “此事,朕也不觉得如何吃惊。当初晋……废皇子虞昭礼,便是在云国粘杆处的挑拨之下,掀起了京中动乱。那个时候,云国人便已经将触手伸到了绣衣使之中。事后钟子濯,便将绣衣使清洗一波,抓出了不少云国暗子。” 说到这里,殿中众人,下意识地将视线投注到钟子濯身上。 “你送上来的卷宗,朕都翻看过了,粘杆处暗探名册、所收贿赂、账册等证物,一应俱全,就连冯处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虞昭凌沉声道。 冯处此前,也怀疑过钟子濯借彻查京畿绣衣使为由,排除异己。但后来查看卷宗,的确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便放下了疑心。 任谁也不会想到,钟子濯这位潜邸旧臣出身,位高权重的二品绣衣使,竟然会是云国暗探! 听到虞昭凌此时的话,钟子濯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想要抹一抹额间冒出的冷汗。 但此时的钟子濯,又发觉到众人视线聚集自己身上。心思急转之下,钟子濯顿时故作惶恐之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谢罪道: “臣失察,未能捉出绣衣使之中潜藏的云国暗探,有负陛下信任,还请陛下责罚!” 虞昭凌见状,沉声道: “朕当初,只给了你彻查京畿绣衣使之权,却是忘了云国既然能够渗透金陵城中,那想要渗透拉拢地方绣衣使,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怪不到你身上!” 听到这里,钟子濯心中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再次俯身行礼,感激涕零地道: “臣叩谢陛下隆恩!” 虞昭凌沉着脸,继续道: “你之前彻查绣衣使,颇有功绩。这一次,朕再将这件事交给你,从永州绣衣使开始查起,将云国暗探,都给朕挖出来!” 钟子濯闻言,眼睛一亮,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旋即连忙应承道: “臣,遵旨!” 不光没有被怀疑,自己还将奉命彻查地方绣衣使。这不就是让自己一边继续抓“云国暗探”向夏皇邀功,一边顺手安插粘杆处人手向云皇要好处,两头得利的机会嘛! 什么叫意外之喜?这就是! 说完这件事,虞昭凌顿了顿,又接着道: “还有一件事,想和你们商议。” “此前德阳侯撤离衡阳府之后,曾在麾下挑选精兵强将万余,散入在邵阳郡、江州郡各地山间,待我大军反攻之时,可以作后手。朕想着,如今云军尚未站稳脚跟,江州郡百姓又心向我大夏朝廷,是不是要趁着这个时机,出动大军反攻,以夺回几座城池,提振军民士气?” 连连战败之下,朝野百官军民的心气,全凭着夏国昔日的余威吊着。 可若是长此以往,心气都散了,夏国也将如同当年黎朝畏惧云国一般,朝野上下不敢言战,畏云如虎。到了那个时候,才是无力回天呢。 所以此时的虞昭凌,才想着靠着几场胜仗,提振一下民心士气。 而齐默临死之前的安排,学的是黎朝归顺云国,接受安王封号之后,为数众多,心怀黎朝社稷的军民躲入山林之中抵御云军的操作。 虽然前些时候,这群心怀忠义的旧黎军民彻底覆亡了,但总归是牵制了云国不少精力,齐默这才起了这个念头。 也正是因为这些人马散入山林之中,只能起到个牵制、偷袭作用,一定不能让云国有所察觉,虞昭凌这才在屏退百官之后,向众心腹问策。 殿中众人闻言,还在迟疑之时,冯处却是出列上前,沉声道: “陛下,此事恐怕还得从长计议。” 虞昭凌闻言,眉头一紧,道: “为何?” 冯处沉声回禀道: “北境绣衣使急报,今年北境草原突下暴雪,突厥诸部损失牛羊无数,各部调动频频,恐有南下劫掠之意!” 此言一出,殿中众人眉头齐齐紧皱。 其实这件事,在众人看来倒也不算太过意外,甚至还觉得,突厥反应是不是有点太慢了…… 夏国西南连连战败,损兵折将,丢城失地,朝局动荡,国力大损,天下皆知。突厥见此,如何按耐得住南下之心? 虞昭凌潜邸旧臣朱飞昂,此时开口道: “如此一来,晋地、燕地兵马,便不可轻易调动了。” 突厥有精骑百万众,虽然不及夏军装备精良,但骑术精湛,奔袭如风,却并不容易对付。 而且这次草原遭受雪灾,突厥诸部族为了存续,只怕会征调族中牧民一同南下劫掠!若是这样的话,北境面对的压力将更加惊人。而若是不能从北境抽调精锐,自然也就无法向云国发起反攻了…… 虞昭凌眼神一厉,哼声道: “哼,他突厥欺负欺负西域、吐蕃、高丽、渤海这些小国也就罢了,竟然还敢起意南下?这几十年来的教训,怕是还没有让他们长记性!” 当初夏国朝局混乱之时,突厥多次南下,也的确占了不少便宜。但自从老夏皇继位掌权之后,花费了十年时间整顿北境,突厥南下便屡屡在北境碰壁,再也没能得一点便宜。 “陛下,臣觉得,这未必不是一个机会!”此时一道声音忽然响起道。 宫英纵自队列最后缓步走出,对着虞昭凌俯身行礼。 虞昭凌对冯处、齐默皆称赞不已的宫英纵很有印象,点了点头,道: “什么机会?” “我大夏与云国,无论国制、民俗,皆传自中原,称得上同文同种。两国之争,也多视为中原内战。而今突厥起兵,乃外敌入侵,陛下便可以此理由,与云国约定停战。” 说到这里,宫英纵微微抬头,看到虞昭凌此时,并未因他要与云国停战而露出不快,这才继续开口道: “云国皇帝一向以仁名得天下称颂,若此时不愿停战,则贤仁之名尽毁,天下民心背弃。若云国停战,我大夏便可在豫地、淮南、江南等地整顿兵马。构筑防线,以抵御云国大军来袭!” 虞昭凌久经战场,却是眼光极为毒辣,此时沉声道: “安顺、邵阳两郡新附,云军后勤难以保证,又已入深冬,大军行进困难,吞下江州郡已是极限,应当不会继续出兵才是!” 宫英纵微微起身,从容不迫地道: “臣此前,亦是如此认为的……但云军进入江州郡以来,一路势如破竹,游刃有余,只怕有再立功勋之意!” “随州、襄州落入云国之手,云军可随时出兵,向北攻伐豫地南阳郡。云军安东将军杨大眼,率部数万游荡于豫章郡之外,有窥探之心。沿海榕郡,也有云国水师袭扰不停。” “反观我大夏兵马,刚刚自江州郡撤离,立足未稳,军心士气不再,只怕不堪一用。陛下,只怕没人敢保证云军会见好就收……而且,就算臣猜错了,这道计策,也只会确保云国罢兵。” 听到这里,虞昭凌脸色微微一沉。 的确,就算云军一开始打算攻取江州城便结束。但此时局势对于云军来说如此顺遂,没有人敢确定他们会就此见好就收。 若是能够用突厥用兵的理由,让云国确保罢兵,那是再好不过。 想到这里,虞昭凌不再犹豫,当即点头道: “好,就如此去办!” “如今北境天寒地冻,不易出兵。且传令北境,坚壁清野,撤离城外百姓,固守城池。等冬日一过再出兵,北击突厥,犁庭扫穴!”虞昭凌沉声道。 打不过云国就算了,我还打不了你突厥? 北击突厥,倒是也能够提振军民之心。在没有十足把握打赢云国的情况之下,显然是个不错的选择! 众人闻言,当即齐齐俯身一礼,喝道: “臣等,遵旨!” 定下策略之后,一众心腹起身告退,走出谨身殿。 正当虞昭凌打算继续处理奏章之时,却见冯处这个时候竟然又孤身折返回来,不由问道: “这么回来了?” 冯处微微摇头,朝周边站立的宫中侍者看了一眼。 虞昭凌眼睛一动,当即沉声道: “你们都先退下!” 一众宫中侍者闻言,当即俯身拜倒,躬着身子快步退出殿外。 待到四下无人之后,冯处方才沉声道: “陛下,绣衣使还收到了一个消息。当今云皇打算,不日巡游江州郡……” “世人皆说,如今云国之所以这般强盛,就是因为当今云皇,这位圣天子在朝。这云国的两位皇子都刚刚出身,尚不满周岁,若是此时突然云皇驾崩,陛下觉得云国会如何?” 虞昭凌闻言,眼神一凝。 云国会如何?不说四分五裂,就此衰亡,起码也会乱上一阵。到时候收服失地,洗刷耻辱,自然也便是顺理成章了! 想到这里,虞昭凌心中了然,沉声道: “知道了,可以一试!” “臣知道了,这就着手去办。” 第七十五章 紫色策卡【陪都制】 邵阳郡,留守云军大营之中。 杨大眼突然召集麾下众将前来帅帐之中,拍了拍身后的舆图,满脸不爽地道: “咱领着你们,自安国出兵以来,一路之上除了打下了个雷州,便再没有立下什么值得在陛下面前夸耀的战功。再看看程征北,狄武镶,还有那个曲靖侯,一路之上是攻城拔寨,战功无数……” 说到这里,杨大眼环顾众将,沉声道: “陛下不日便要巡游江州郡,咱是要去接驾的。我可不想到了那个时候,要在一众军中同僚面前丢了面子!现在你们就给咱想法子,尽快拿下眼前这豫章郡,本帅会亲自在陛下面前,为你们请功!” 正如宫英纵在虞昭凌面前的猜测一样,杨大眼自升龙府出兵,一路之上就没有碰过壁,麾下将士战力未损,如何愿意就此罢兵? 此时的杨大眼,已经开始打起了北边豫章郡的主意了。 帅帐之中的一众将领,一来是不知道此前朝中已经定论,大军至江州郡便停下攻势。二来,他们这些从军之人的功名恩赏,皆要自战场之上亲手夺取,自然一心求战。 听闻杨大眼的要求,众将二话不说,连忙齐齐围了上去,准备开始研究豫章郡之中的地势兵道、坚城要塞。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帅帐之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咳之声。 “咳咳咳!” 众将闻声,下意识地朝身后看去,看到帐前站着之人,顿时齐齐停下脚步,躬身行礼,口中道: “末将等,拜见徐经历!” 徐庶身穿五品绘熊青袍官服,静静地站在帐中。 徐庶在杨大眼麾下效力,如今已累功至右军都督府经历司经历,正五品官职。这个职位,乃是武职掌文事,主理军中往来文移之事。 杨大眼领兵征战,喜冲锋在前,颇为悍勇。但为一军主帅,尚且还是差点火候,所以萧承此前一直没有将他麾下士卒作为主力大军任用。 不过杨大眼有一点好,最是有自知之明,也敢用人。 徐庶擅军略,能力出众,他便将军中大小事务,尽数交给徐庶处理,自己只管上阵冲锋厮杀。 最后硬生生将徐庶这个右军都督府经历司经历,弄成了实际上的军中统帅。自升龙府出征以来的军事部署,皆出自徐庶之手。 一众将领对徐庶,自然是敬畏叹服,哪怕是军职高过徐庶的将领,也不敢在他面前拿大,纷纷以下属礼拜见。 杨大眼看到徐庶的到来,眼中更是一喜,连忙道: “经历总算来了!快快快,帮咱参谋参谋,怎么才能够在陛下抵达江州郡之前,将这豫章郡拿下!” 徐庶看着眼前热情无比的杨大眼,不由有些心累地叹息一声,对着一众将领,道: “我与大帅,有要事相商,你们且先退下!” 一众将领闻言,顿时一愣,下意识地看向杨大眼。 杨大眼也有些茫然,但还是毫不怀疑地挥了挥手,道: “听到没,都先去外面候着,咱和经历商量完再喊你们!” 众将闻言,连忙俯身行礼,口中应道: “末将领命!” 然后众将分列两队,齐齐转身,走出帅帐。 “经历想要商议什么要事啊?”杨大眼看着徐庶,忙不迭地问道。 徐庶微微拱手,不紧不慢地道: “大帅可还记得,此前陛下下密旨传令前线各军主帅,此次攻势,至江州郡便止?” 杨大眼闻言,不假思索地道: “自然记得……可是,当时哪里知道,这次会这般顺利?现在安顺、江州、邵阳三郡一带,汇聚各部精锐三十余万众,战力未损,士气正旺,为何不顺势出兵,为陛下多夺取下一些城池来?” 程不识、狄青、伍子胥、杨大眼四部,汇聚云国近乎九成的精锐兵马,此时齐聚于此,若是就此退却,任谁来看,都是在可惜了些。 徐庶闻言,微微摇头,道: “咱部参战一来,除雷州一战以外,将校多养精蓄锐。除此之外,我部粮草军械,也是水师负责自海上运输,一应物资皆不缺,大帅自然未曾察觉到。” “可大帅不知,征北将军麾下将校,自象州郡一路东进,攻城拔寨,恶战无数,麾下八万兵卒折损三成,粮草物资更因为后方道路崎岖,而难以足额运抵。” “武镶将军、曲靖侯,虽麾下战力未损,但两部加起来二十余万精锐兵马,所需的粮草军械,是天文数字,后勤压力重大。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夏军残部,不断袭击辎重部队,各部不胜其扰。” 说到这里,徐庶看向杨大眼,沉声道: “大帅并不知兵之人,也应该知道,打固然是能够继续打下去的。但要付出的代价,便未免大了一些。赢了,陛下、朝廷不见得多欢喜。输了,则必惹陛下厌恶……如今局势,我大云强而夏国弱,大帅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攻取了江州郡这通衢之地在手,天下两分,局势已经彻底转变。等到云国彻底消化了这西南六郡与江州郡,夏国甚至在底蕴、国力之上,都无法再稳胜云国了! 如此局面,当真就是优势在云,根本不必急于一时一刻。 听到这里,杨大眼微微一滞,斟酌片刻之后,方才有些泄气地叹了一声,道: “唉,咱自升龙府出兵以来,也只在雷州打过一场大仗。但那,也还是作为偏师,为水师策应而已。入邵阳郡之后,那更别说了,都是替狄青打的下手,我实在是不高兴得很!” 徐庶闻言,却是安慰道: “此前听闻升龙府有变,复黎军逆党残部被一举歼灭,安王也已自请入中庆城觐见。大帅有攻灭黎朝,镇抚安国之功,之后更是总理安国田地改革。诸多功劳,已足够大帅晋位四平将军。加上雷州战功,您升四镇将军,入主右军都督府的可能性极大。” “既然如此,大帅又何必继续贪求战功,凭白担上风险?” 四征,四镇,四平,四安,将军位由大到小。再往上,便是有名无实的大将军号、太尉衔。 按照如今的云国武将升迁制度,太尉、封号大将军,需镇守京中,以示尊荣。四征、四镇将军,有资格担任五军都督府大都督。而四平、四安,只能任五军都督府都督同知、都督佥事。 杨大眼之所以一心求取战功,想必还是因为希望立下战功,确保自己能够入主右军都督府。 而此时听到徐庶之言,杨大眼有些迟疑地道: “可能性再大,那要是有个万一呢……” 徐庶显然很清楚杨大眼的尿性,继续道: “我可自别处,为大帅寻些功劳!” 杨大眼闻言,顿时来了劲了,连忙道: “好,快说说!” 徐庶闻言,心中再次斟酌一番,方才开口反问道: “大帅觉得,中庆城距离这江州郡可远?” “自然,江州郡与京师相隔三千里,便是精通轻功的高阶武者昼夜狂奔,也得两三日的功夫呢!” “江州城距离京师,便已经相隔三千里,更何况金陵城?陛下志在一统天下,中庆城却偏居天南之地,作为我大云国都,显然不太合适。” 听到这里,杨大眼张了张嘴,有些不耐烦地道: “啥意思?京师合不合适,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的经历大人,你就明说吧!这弯弯绕绕的,我听不太懂!” “陛下烛照万里,做事缜密周到,所言所行皆有深意。此次突然起意巡游江州郡,也必有陛下的深意……若是没猜错,想必陛下这次,就是为了选定新都城而来!” 说到这里,杨大眼终于反应了过来,一拍大腿,道: “咱要是替陛下找到合适设立新都的地方,自然也就立功了啊!” 徐庶点了点头,笑道: “对!这功劳不算小,最重要的是不难。而且就算选定的地方不合陛下心意,陛下也会赞赏大帅思虑深远。” 杨大眼眼睛圆睁,一拍徐庶肩膀,哈哈大笑道: “还好我有经历啊!” ------ 巨大的金色转盘,浮现在只有萧承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 伴随着转盘的转动,各色光辉一一闪过。直到最后,耀眼的紫色光辉,充斥在萧承的视线之中。 紫色光辉最终消散,化作了一张卡牌,缓缓地落到了萧承的手中。 【紫色策卡,陪都制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可设立陪都。被立为陪都的城池,民心+10。三年之内,陪都人口、商业每年+30%。陪都最多设立五个,每设立一个陪都,名臣率+1%,天灾率-1%,皇威+5,叛乱概率降低。 卡牌说明:秦虽都关中,犹仿周东都之制,建宫阙于洛阳。】 萧承眉头一动,收起手中的卡牌,沉声开口道: “到哪儿了?” 玉撵外,冯保听到萧承问话,连忙问询身边护卫的禁军,然后恭声回道: “回陛下,前方便是德江郡治下,且兰府。” “且兰府?” 思索片刻之后,萧承方才想起来,这德江郡且兰府,距离京师中庆城不过六七百里的路程。 萧承推开玉撵车窗,随意地朝外看去。 便见玉撵之外,随侍文武百官车架绵延,皇帝仪仗旌旗蔽天。万余禁军护卫两侧,兵甲鲜明,气势凝重,尽显精锐气势。 有路上偶遇的行人商贩,此时亦为天子出行的仪仗所震撼,纷纷俯身跪倒在地,行参拜大礼,不敢抬头。 萧承忍不住对着冯保抱怨道: “出京都大半个月了,怎么才到且兰府?” 冯保闻言,却是开口解释道: “天子仪仗盛大,随侍百官车架众多,快不起来的。大半个月行进至此,都已经有几位大人经不住颠簸,留于地方休养了。” 萧承闻言,不由得摇了摇头,又好气又好笑地道: “都让他们不要随驾了,一个个还以为是什么好差事呢,非要跟来,拖朕的后腿……” 若是萧承有得选,他宁愿只带几千骑兵,快马加鞭朝江州郡赶去。 只可惜他此行巡游,是为了触发金色帝卡【秦始皇】的效果。 一来利用帝卡技能,安抚百姓。二来利用帝卡,被刺杀概率上升的debuff,引心怀鬼胎之人出手,清除这些不稳定因素。第三呢,也是萧承实在好奇,这帝卡技能所描述的,所谓【寻仙】剧情,到底是什么。 而既是巡游,那天子的仪仗、威仪体统,总是要顾忌的。随行文武百官,也是不能缺少。护卫禁军,自然也就多了。这么多人,速度如何快得起来? 还有一路之上,萧承所至之地,地方官府无不跪地相迎。接受朝拜,又浪费了时间。诸多因素加起来,萧承车架行进速度,能快得起来才怪! 出京大半个月,萧承方才行进路程的十分之一二,自然有些不太痛快。 冯保见萧承如此,又连忙开口安慰道: “陛下,算算路程,再有半个月便能够到达德江郡的黔阳府。严侍郎督造的龙船也已经在黔阳府等候陛下圣驾。等上了龙船,自水路顺游而下,也便快了。” 因为是天子出行所需,这督造龙船所需的木料、龙骨,都是自安国武里府督造船厂直接运来的。一些实在没有准备的,干脆直接从现有战船之上拆卸,所以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便已经建造完成。为此,可还糟蹋了几艘万料宝船呢。 萧承闻言,微微顿了顿,又忽然自言自语地道: “此前我大云地处天南,定都中庆城正好。但如今,我大云已攻取江州郡,中庆城便显得太偏远了些啊!” 都城,一国朝廷中央之所在,至关重要,几乎要同时满足政治、经济、军事等方面的要素。而偏居天南的中庆城作为都城,对于如今的云国来说,便显得有些不足了! 这抽到的紫色策卡【陪都制】,似乎来得很及时啊! 迁都之事,涉及重大,朝中阻力必然不小。 但若是设立陪都,便显得容易让人接受了!到时候若是朝中还有人反对,直接留守中庆城。这远离朝廷中央、权利中枢的惩罚,想必不少朝臣是不能接受的。 想到这里,萧承心中一动,手中捏着的紫色卡牌,顿时化作了点点紫色光辉,散溢天地之间。 第七十六章 别朝花钱买官,我大云花钱只为入后宫? 黔阳府城十里之外,一众身穿官服的官员,正领着一众官吏乡绅、百姓,一边垫着脚朝前方官道之上观望着,一边低声议论道: “来了吗?” “还没动静啊……” “且耐心等着,千万不要在陛下面前失仪!”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忽然听到一阵“哒哒哒”,急促的马蹄之声传来。 “这是来了吗?” “大家快站好喽!” “……哎,快帮我看看,衣冠可有不整之处啊?” 迎驾的众人,不由得有些手忙脚乱,生怕失仪冒犯圣驾。 众人视线之中,便见远处官道之上,先有云龙旗飘扬,猎猎作响。随后出现百余甲胄鲜明,饰有华丽羽翼寄生马具的骑兵,列队快马疾驰而来。 战马疾驰,马蹄踏地的轰鸣之声,使接驾众人耳膜阵阵发痛。威武整齐的队列,骑兵肃杀冲击之势,更是让接驾众人头晕目眩,不敢直视。 不过片刻的功夫,百余骑兵便已来到众人面前,旋即齐齐勒马停住。 为首那甲胄华丽的骑兵将领,挺立马上,朗声喝道: “陛下口谕至!” “巡游所至地方,官府不得强行征召百姓迎驾,惊扰民间,耽误生产!所过之处,百姓不需避讳!” “迎驾期间,各官衙安排官吏维持运转,不可懈怠政务!” “地方官吏、乡绅,不可以任何理由、任何形式,馈赠随行百官。但有违反,罪加一等,交大理寺论处!” 萧承口谕下达,等候在这里的一众官员、乡绅,看着身边早早被他们召集起来的官吏、百姓,顿时有些傻眼。 本想表露一下且兰府官民对陛下的拥戴的,可谁知这陛下竟然不愿劳师动众。这可不就是,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嘛! 且兰府太守反应最快,连忙领着身边官吏俯身行礼,口中山呼道: “臣等谨遵陛下口谕!” 送走这些禁军骑兵之后,太守猛地跳了起来,对着身后众人急声道: “快,快!将不愿留在这里的百姓,全都送回去!” 众人闻言,也顿时反应了过来,连忙安排人开始带走那些不愿在此等候的百姓们。 手忙脚乱了好一阵,这边刚刚安排好,便看到繁琐华贵的天子仪仗,簇拥着天子才能乘坐的玉撵,在万余精锐禁军的护卫之下缓缓而来。在玉撵的后面,则是绵延数里的百官车架。 当今大云国皇帝萧承,到了! 看着眼前规模浩荡,尽显皇家威仪的仪仗、车架,且兰府众人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下来,旋即领着那些留下来的百姓们,齐齐俯身跪倒在地,行参拜大礼,口中山呼道: “臣等(草民),恭迎陛下圣驾!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之声,传遍四周。 天子仪仗,缓缓停下。玉撵之中,便传来了萧承的声音: “免礼!” “谢陛下!”众人齐声呼道。 仪仗散开,萧承近前伺候的大太监冯保手持明黄色圣旨,缓步走出,朗声道: “顺天应时,受兹明名,大云皇帝敕曰: 从来帝王之治天下,在柔远能迩,休养苍生,共四海之利为利,以天下之心为心。保邦为未危,致治于未乱。 今朕巡游天下,便为体察民心,勘百姓之苦难。地方官府、随行百官,一应不得惊扰百姓。随行百官,但有欺压百姓、损毁良田之举,一应从重处置!刑、御、寺三司官员,随行仪驾。百姓若有冤屈,一应受理,地方若有阻拦者,即刻革职查办! 钦此!” 这份圣旨,可比刚刚的口谕,措辞还要严厉几分,让且兰府的这些官吏不由心中颤颤。 甚至还有不少官吏响声,已经开始回想起自己平时,到底有没有干过什么欺压百姓的事情。要是万一这个时候被捅出来,那可就是掉脑袋的大事啊! 圣旨宣读完毕,众人连忙山呼道: “臣等,谨遵圣命!” 身穿帝袍,头戴冕冠的萧承,此时自玉撵之中走出,帝袍一挥,朗声道: “平身吧!” “谢陛下!”众人叩首行礼,方才站起身来。 萧承环顾跪地迎接的一众地方官吏一眼,温声道: “朕巡游至此,想必让你们耽误了不少政务。今晚朕便借这且兰府的地方设宴,一来慰劳文武随行之辛苦,二来以作耽误政事的恩赏,三来也可借此邀请地方乡绅瑞老赴宴,与民同乐吧!” 这般温和的态度,让刚刚吃了个下马威的地方官吏、乡绅们,不由得稍稍送了一口气,连忙齐齐俯身再拜,喝道: “谢陛下!” 且兰府太守,此时连忙上前,道: “我且兰府官民,已扫撒城中以恭候陛下,行在也已准备妥当。陛下巡游至此,一路辛苦,且先随臣前往行在休憩。” 萧承闻言,微微点头,道: “也好,起驾吧!” 这且兰府,只是德江郡治下一个并不算繁华的城池,自然也不可能为萧承巡游而建什么行宫。萧承的临时行在以及百官居所,都只是当地富商敬献的宅院。 萧承主惯了深宫大院,这种精心打磨,处处典雅用心的私家宅院,倒是也颇有些意思。 稍歇息半日之后,在宫中侍者与且兰府府衙操持之下,晚宴便已准备妥当。在随心文武、地方官吏、当地乡老的陪同之下,萧承宴饮一番之后,方才罢宴。 当回到临时行在之时,已是深夜。 房中灯火虽亮着,但此前信誓旦旦地说,要等萧承回来的杨玉环,却不知何时,已经迷迷糊糊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连萧承回来之后,将她抱上床榻的动静,都能够将她弄醒。 南荣姝三人终日待在宫中,自然有些腻了的,在知道萧承欲外出巡游之后,都想要跟来。 只是萧承这次巡游,并没有那么简单。甚至还有借此机会,引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出手,一举铲除的念头。如此一来,自然是不愿带着她们三人的。 好说歹说之下,终于是用皇子年幼离不得母亲,也受不得颠簸的理由,将南荣姝、边流韵二人按在了宫中。 杨玉环这边,萧承是着实没借口回绝,也怜她年纪轻轻,便终日困在深宫之中,这才将她带在了身边。 看着因途中颠簸劳累而睡得很死的杨玉环,萧承不忍弄醒,只好吩咐随行宫女伺候好,自己转身离开。 而门口等候的冯保,见萧承待了一会儿就走了出来,眼睛滴溜溜地一转,连忙凑了上来,说道: “且兰府各乡绅富商,敬献了几幅美人图,陛下可要看一看?” 说话之间,冯保抿嘴一笑,朝萧承眉头微微一动,露出了一副陛下您懂得的表情。 萧承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 “你自己留着慢慢看吧!” 冯保笑容一滞,带着一丝讪讪地道: “奴婢、奴婢是太监啊,看了又有何用……” 说到这里,冯保又连忙凑到了萧承耳边,压低声音道: “陛下,这且兰府的富商们,可是下了血本啊!这些被送来的女子,可都带着不少的嫁妆。” 萧承听到这里,更加气不过了,瞪眼道: “这群人什么意思?这大云国,已经贪腐到这个地步了?送女子入宫,还要拿钱砸?是不是你,老毛病又犯了,背着朕捞钱!” 冯保闻言,吓得差点跪下,连忙苦着脸解释道: “陛下告诫,尤在耳边,奴婢是万万不敢的啊……” 他喏了喏嘴,又继续道: “是这朝野就在流传,女子想入陛下的后宫,就都得花钱。” 萧承眉头皱起,忍不住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都是谁传的谣言?回头让东厂去查!” 见萧承不信,冯保只能掰着指头,道: “陛下您看啊,这南荣昭仪,是拿整个哀牢族,数百万族中子民做嫁妆,方才入宫的。还有杨昭仪,也是当初杨、马、曲、陶四家一起,掏空了家底子,凑了九十多万两白银送进来的。还有边贵妃,也是夏国花了两百万两银子送进攻来的!” 萧承听到这里,顿时眼睛一瞪,反驳道: “放屁!姝儿留在宫中,是为朕胸中气魄所感而倾心,跟哀牢族一点关系都没有。还有韵儿,那两百万两是夏国兵败求和的钱……至于玉儿,那是当时朝局初定,四家为了向朕表明忠心,这才掏空家底子敬献的!” 【白色策卡,夭桃秾李 卡牌效果:(永久)亲戚有概率推荐名妃、名臣。每次获得一名名妃,可获得该名妃魅力x1万的资金。负面,推荐名妃之人,影响力增加一百。 卡牌说明:何彼襛矣,华如桃李。斯若云兮,何以美矣。宜家室兮,修和鸾已。】 当初还未掌权之时,萧承抽到的白色策卡,若是获得名妃,便能够获得相应的银两。杨玉环进宫之时,萧承便通过这张卡,获得了近百万两的白银。后来一直没有触发这个效果,搞得萧承都差点忘了。 也不知是何时,这入宫之事,竟然被人以讹传讹,弄成了这般模样。 冯保见萧承此时这般模样,张了张嘴,小心翼翼地道: “那、陛下,那银子可是不少呢。” 萧承猛地一挥衣袖,负手而立,哼声道: “朕是那样的人吗?都送回去!” 冯保张了张嘴,半是委屈,半是惋惜地嘀咕道: “陛下,加起来百十万两呢……” 萧承闻言,突然一滞。 百十万两啊…… 气氛,顿时沉默了下来。 本以为顶了天十几万两银子,收了还凭白担上个贪财的名声,实在不好听。可万万没想到,竟然多达百十万两白银。 要知道,去年云国一年的赋税,也不过七八百万两白银啊! 不用说,这且兰府,定是刷出了个名妃,激活了【夭桃秾李】的效果。 片刻之后,萧承微微咳嗽一声,看着冯保,挑眉道: “咳,那、留下?” 冯保见状,便知萧承心中已经动摇,当即连连点头,应道: “都是百姓的一番好意,陛下还是莫要推辞了!” 萧承摸了摸鼻子,连忙顺着台阶下来,点头赞同道: “朕想了想,还是觉得你说得对!” 别怪萧承没原则,实在是巡游的花费,实在太高了! 古往今来的历代天子巡游地方,若只是巡游,不施恩,那就是扰民!民心不降,就是好事,哪能和游戏一样,随便巡游一下,民心就蹭蹭往上涨? 就在刚刚的宴席上,萧承赐了且兰府七十以上老者,布帛两匹、米八十石。家中子嗣但凡有在军中效力之人,每家各赐肉二十斤,米一百石。还免除了且兰府十岁以下孩童,入书塾的学费。 还有这一路之上,为了避免使百姓不满,仪仗车队、随行百官所用之物,都不用附近百姓供养,而是以高出市价三成的价格,向周边州县百姓采买。 只有像这样拉动地方消费,给与优惠政策和补贴的天子巡游,才能够施恩百姓,稳定民心!所过之处,百姓无不念着萧承的好。 只是如此,这巡游花费自然也就多了些。出京到现在,零零碎碎,便已经花去了宫中府库七十多万两白银。 这要是接受了,可是直接将萧承出巡以来的花费都拿回来了,甚至还多赚了三四十万。怎么想,自己也不算吃亏啊! “那奴婢,这就去安排?”冯保又问道。 萧承微微一顿,摆了摆手,道: “先安置起来吧,别让人怠慢了!” “是!” ----- 且兰府,一处宅院之中,虽身着布衣草鞋,但气质却尤为出众,一看便非普通人的几名男子,站在堂中,不断打量着四周。 其为首一人,看着府中大气,摆设精巧,贵气逼人的宅院,不由微微瞪眼,惊讶地道: “师弟,这是你家?” 其中一名男子闻言,然后有些迟疑地道: “我去门中学习多年,也不是太清楚,但别人说我爹搬到了这里……不过好像,的确有点不像,很可能走错了!” 一众师兄弟闻言,顿时微微松了一口气。 走错了啊,那就好! 毕竟大家平时一起当穷鬼、啊,不!是一起崇尚节俭!你要是突然变成富人家公子哥,让一众师兄弟着实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与你相处啊…… 这名师弟,此时再次打量了一眼四周,然后越发肯定地道: “应该不是我家,我家当年,没有这么穷的。” 此言一出,一众师兄弟顿时脸色一僵,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接话。 好家伙,藏得够深啊! 大堂之外,便听到有脚步之声传来。 众人扭头望去,便见一衣着贵气,相貌与那师弟有七分相似的中年男子,快步走入大堂之中。 “钰儿,真的是你!”中年男子语气之中,尽数惊喜之意。 “爹,真的是你?”这名师弟语气之中,莫名透着一股子惊慌。 我那么大的家业,这才几年不见,就被我爹霍霍地差不多了? 中年男子此时更加高兴,朗声笑了好久,方才开口道: “钰儿,爹告诉你个好消息!当今皇帝巡游到我且兰府,你爹我当机立断,散尽家财,终于打点妥当了!哈哈哈,你妹妹马上进宫了,咱们家要成皇亲国戚了!” 师弟眼睛再次瞪大,一脸的不敢置信,口中惊呼道: “我还有个妹妹?” 中年男子闻言,连忙轻咳一声,道: “咳,你不用管,反正她以后就是你亲妹妹……” 师弟眼神失神,愣在原地,显然是有些难以接受事情发展之快。 明明自己不过出去几年,咋就变化如此之大呢? 而这个时候,那几名师兄弟为首的师兄,领着身后众师弟,对着中年男子微微躬身一礼,道: “见过叔父,我等与公孙钰师弟同出一门。今日冒昧上门,实在打扰了!” 中年男子闻言,微微扭头,露出笑容,极为热情地点头道: “好,好啊!你们是钰儿的师兄弟,来这里就和家里一样!” 为首的师兄微微起身,眼中忽然精光一闪,道: “叔父所说的陛下,可是今日巡游至且兰府的当今云皇?” 中年男子闻言,不假思索地道: “不然呢,还能是哪位陛下?” 此言一出,为首的那名师兄抬头看向一旁什么都不清楚的公孙钰,微微有些怔神。 沉默片刻之后,他却是再次俯身一礼,沉声道: “若是如此,那今日便不能打扰了!” 说完,他竟然转身就要离去。 公孙钰此时,终于从惊讶之中回过神来,又见自家师兄突然要走,连忙不解地出声问道: “师兄,不是说好了,今日且在我家休息的吗?” 为首师兄,看着公孙钰,勉强一笑,微微摇头道: “仔细想一想,却是有些不太适合。我墨家崇尚节俭,若是居住这样华贵的屋子,只怕是睡不着的……至于师弟你,与家人久不重逢,不妨多在家中待上今日,咱们就此分别吧!” 公孙钰闻言,有些没有反应过来,道: “师兄这是在说什么啊!” 墨家是崇尚节俭不错,可也并非仇视富豪啊,何至于一见自家情况,便态度大变? 为首师兄就要离去,却是突然转身看向公孙钰,神色凝重,语气深沉地叮嘱道: “师弟,一定要记住,你我只是同行而已!” 说完,便不顾公孙钰的满脸困惑迷茫,也不顾一众师弟们的不解疑惑,当即转身离去…… 第七十七章 暗谋刺杀之事 一处简朴幽静的小院之中,身穿粗袍草鞋,头戴蓑笠,一看便知是墨家出身的老者,此时正负手立于院落之中,似是在等候着谁。 不多时,院落之外,便传来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之声。 数名同样打扮简单质朴的墨家年轻弟子,齐齐快步走入院落之中,对着老者躬身行礼,喝道: “弟子等,拜见师尊!” 面容刚硬的老者缓缓转过身来,看着衣裳之上还沾着晨间露水,脸上犹有倦态的数名弟子,眉头微微一皱,道: “这么搞得如此狼狈不堪?” 为首那名墨家弟子,此时连忙开口道: “昨夜弟子等进入府城之时,已是深夜,没寻到休息之地,便将就了一晚……今日一早便又收到师尊召见之令,弟子们不敢耽误,匆匆赶来。无暇整理,还请师尊恕罪!” 听到是因为急着前来面见自己,老者神色这才微微一缓。 将自家师傅神色没有那么难看了,为首的墨家弟子脸上微微迟疑一阵,猛地一咬牙,躬身道: “师尊,公孙师弟突生恶疾,弟子便做主让他归家休养了……” 眼前这几人,赫然就是昨夜,自公孙府匆匆离去的墨家弟子。 此时跟着的一众墨家弟子对自家大师兄为何说谎感到不解,但想起往日,自家大师兄对他们这些人的照顾,他们皆是默默地将头低了下去,每一个人选择在这这个时候多嘴。 老者倒也是并不是很在意,随意地点了点头,道: “无妨,人手应该是足够的。公孙钰在我门下求学多年未曾归家,这次便让他好生休养吧!” 说到这里,老者面容一肃,看着自己的大弟子,沉声问道: “孟沐,东西带来了吗?” 孟沐闻言,连忙放下身后背着的机关盒中。 这机关盒由精铁打造,表面严丝合缝,精巧至极,根本看不出要自哪里打开。 但随着孟沐两手在机关盒上轻轻地翻动、拍打、拨弄几下,便听闻“咔哒”的一声轻响,机关盒顿时打开,露出了其中一块通体墨色,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玉石。 但显然,这块玉石并不似表面看起来的这般普通,否则也不必用这般精巧的机关盒小心装着。 老者伸手拿着玉石,捏在手中把玩两下,不由轻叹道: “我墨家历代矩子亲自守护的至宝墨玉,原来长的这般模样……” 感叹一会儿之后,老者将墨玉放回机关盒之中,方才看向一众弟子,声音严肃地道: “此次急召你们前来,乃是助为师打造‘天志’机关兽!今日你们便再次稍作休息,明日一早随为师启程!” 众弟子听到自家师傅所言,不由感到一丝诧异。 这机关兽,乃是墨家机关术精华所在,所涉及的机关机巧繁多,便是墨家之中,也少有人能够单独做出来。 而且这机关兽尽管威力强大,但耗费颇多,难以随心所欲地驱动,远不如弓弩暗器方便。别说江湖中人了,就连他们这些墨家精英弟子,都少有见过。 此时自家师尊突然将一众师兄弟召来,没由来地要打造机关兽,着实让他们有些不明所以。 不过毕竟是自家师尊下令,一众弟子不敢违逆,当即齐齐躬身应是。 老者点了点头,又看向自己的大弟子孟沐,沉声道: “你且随我,去见几个人!” 孟沐对自家师尊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是有一点了解的,连忙躬身道: “弟子遵命!” 叮嘱其余弟子在此好生休息之后,老者带着孟沐离开。 跟着自家师尊在这且兰城中穿梭,七拐八拐了好久,孟沐方才来到了又一处隐秘宅院之中。 当师徒二人进去之时,却发现宅院之中,竟然已经到了不少的人。 刚走进去,便听到有人开口轻笑道: “慎秦,你这来的可是太慢了些啊,让诸位等候多时,却是有些失礼了!” 墨家老者,也就是慎秦,此时沉着脸,冷声道: “不取来墨玉,‘天志’机关兽无法驱动,到时候难道要你师明义,还有手下那些一惯只会动嘴的儒家弟子,去拦下云皇的龙船,对付云国万余禁军吗?” 身穿儒袍的师明义,本意是开个玩笑。谁知慎秦一句话堵了回来,顿时自知没趣地闭上了嘴。 身穿素色道袍的中年道家之人,不愿气氛变得太僵,连忙接话道: “这慎老来了,人这就算是齐了,速请朝廷的人出来吧!” 慎秦斜眼看了中年道人一眼,当即冷哼一声,道: “不是说我最慢吗?合着朝廷的人还没来呢!” “哈哈哈,慎老这个脾气,当初为何就不来我名家呢?”手摇折扇,眼露精芒的中年士子,不由哈哈大笑了起来。 慎秦莫名觉得这笑声极为刺耳,不爽地怼道: “对不住,刚刚还是老夫说错了。儒家出来的弟子,好歹还干点实事。倒是你名家,当真是只会鼓动唇舌!” 中年士子见慎秦回嘴,反而顿时来了精神,一合手中折扇,就要起身与他好好论上一论,让这老头子知道知道名家的厉害。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一道轻咳之声传来: “咳咳咳,诸位还请给在下,一个薄面吧!” 众人回头望去,便见来人,竟然是如今夏国朝堂之上,执掌绣衣使的冯处! 冯处对着众人微微抱拳行礼,道: “诸位今日齐聚于且兰府,皆是秉持为国效力的念头。还请给在下一个面子,在大事尚未完成之前,先将别的放下吧!” 以冯处如今在夏国朝堂之中的身份地位,如此做派,姿态也着实放得很低了。一众自视甚高百家之人,甚至略显桀骜的慎秦,也不好再拿乔,齐齐拱手一礼,不再争吵,算是回应了冯处的请求。 冯处见状,不由微微舒了一口气,继续道: “只因此前天地大变,我大夏未能占据先机,便致使天下局势略显颓弊。反观云国,自云皇登基掌权以来,短短数年之间,便已兵出天南,迫降黎朝,连取七郡之地,占据天下近半。” “而今,云国锋芒更盛,北境突厥窥觊中原,我大夏社稷已至动荡之时。请诸位齐至于此,便是为了商议如何刺杀云皇,以救我大夏社稷于危难之际!” 原本的大夏,国力稳居天下诸国之首。建国至今六百多年间,国力纵然有盛有衰,但对付敌国从来都是用惶惶大势覆压而下,哪里会像如今这般,要用纠集刺客暗杀的手段? 尽管极为丢人,但眼前这些人,都是诸子百家之中心向夏国的高层,绝非是一般的武林中人,不是冯处随意几句就能够鼓动敷衍的。 所以想要纠集他们刺杀云皇,也唯有用诚恳的态度,方能够显示诚意! 名家出身的中年男子,环顾在场众人,眉头微微一挑,道: “还要商议什么?云皇身边就带着万余禁军,有慎老在,咱们直接上去围杀云皇,不就行了?” 中年男子并非是墨家之人,行走江湖多年,也只在墨家总部见过一回所谓的机关兽,自然也就并不清楚那“天志”机关兽有多厉害! 但机关兽作为墨家机关精华汇聚之在,“天志”更是与“非攻”、“兼爱”等精要并列的墨家核心理念之一,机关兽以此为名,想也知道并不简单。拦住不过区区万余的云国禁军,想来也并不难。 还有在座众人人数虽少,那都是天下之中赫赫有名的存在! 天地大变之后,武学上限提升,修为更容易突破。现在在此之人,除了百家之中的年轻弟子,那修为最低的都是九阶高手。 甚至法家、道家出身的那两位,周身气势隐隐约约感知不清楚,气息缥缈卓然,怕是已经到了那陆地神仙之境。 准备如此充分,直接莽就是了,还需要计划什么? 在座众人,亦是点头赞同,纷纷开口道: “我法家自云国朝中收到的消息,这次云皇巡游,身边并未带多少高手。禁军统领南霁云,被留在了中庆城之中卫戍皇宫。云国以武力闻名的那些将领,狄青、杨大眼在江州郡,赵云、杨再兴镇守兴元府。云国供奉高手萧峰、段誉也没有跟来。” “我名家也得到了消息,阳阳家宗主须宿、兵家兵主戈商、杂家门主金圣源,也都留在京中,未曾跟来!” 阴阳家、兵家、杂家,乃是如今九流十家之中,如今全面倒向云国的三家。 虽然还有不少,因为各自出身、家国牵绊等因素难以割舍的三家弟子,依旧在为夏国朝堂效力,但为了以防万一,显然没人敢将他们拉过来参与刺杀云皇这件事。 “所以云皇身边,并未有什么高手在身边?” “听说这次云皇巡游,除了一众文武,只是钦点了几个年轻文臣随驾身边。每至一处,都唱喝诗词,一副游山玩水的模样。” “呵呵,看来这是志得意满了!” “也难怪,云皇未满二十,登基不到三年,便已建立如此功业,与我大夏均分天下……要是我,我能比他更狂!” 冯处听到众人议论之言,却是微微摇头,反驳道: “这些情报,我绣衣使亦是收到了。但越是如此,我便越是不敢动手。” 说到这里,冯处神色一凝,沉声道: “当今云皇,并不简单!当初其刚刚铲除权臣掌权,又遭遇社稷危亡,内忧外患。云皇御驾亲征,于万军之中纵横无敌。之后又手段频出,整顿云国朝堂。心机手段、武力智慧,无一不缺,几近天人临凡,似有上天眷顾!” 冯处对于萧承,一向是不吝赞叹、敬畏的。 毕竟这当今云皇如此厉害,好似天人临凡,上天眷顾。夏国在他手中一败再败,反倒显得没有那么难看了。 “云皇如此人物,他越是表现得这样,我便越是不敢断定,他到底是志得意满过了头,还是有意假装如此模样……”冯处神色凝重无比地道。 众人闻言,想起萧承自登基之后,展现出来的武力、智力,还有种种心机手段,不由得心中一沉。 儒家师明义,此时却是眼神一沉,幽幽道: “诸位,云皇将那么多云国高手放离身边,还仅带万余禁军巡游,便是安排了后手,也只怕过于自大了些……不趁着这个机会动手,难道下次云皇身边高手齐聚,猛将如云事再动手?真到了那个时候,只怕才是半点希望都没有呢。”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顿时反应过来。 就连冯处,此时也被师明义点醒。 不管萧承到底是在暗中打着什么算盘,但他将身边众多高手调离了总是真的!他们这边高手齐聚,也是真的啊! 师明义再次扫视众人一眼,微微昂头,自信满满地道: “其实不瞒诸位,在下也已安排了高手,潜伏云皇身边。只要挑准时机动手,咱们甚至只需要引开云皇身边的护卫便可!”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齐齐朝师明义看去。 冯处也露出错愕之色,惊讶地道: “儒家,连云皇身边也能够安插高手?” 有东厂、绣衣使盯着,绣衣使可是想尽了办法,也无法做到在萧承身边安插人手呢! 师明义微微点头,振声道: “不曾有一句妄言!这名高手擅剑,剑法雄妙卓绝,?如落日,矫若龙翔。十步之内,就算云皇当真是天人降世,步入陆地神仙之境,也难以抵挡这一剑!只要时机成熟,此人绝对会出手。” 听到这里,冯处神色越发坚定,沉声道: “每至大事,反倒犹豫,是我患得患失了!明义先生,不愧是‘师家两杰’之名,一语点醒了我。” 冯处环顾在场众人,却是俯身一礼,沉声喝道: “我心中犹豫尽去,已有决断,还请诸位相助!” 在场众人皆是夏国出身,或是因家国情怀,或是因利益所在,能够来此,便已经表明了他们相助夏国朝堂之念。 此时见冯处如此,顿时大感受用,连忙躬身还礼,齐声道: “我等愿助大夏社稷,一臂之力!” 第七十八章 迎驾别院,剑气争锋 德江郡,黔阳城。 此城位于沅水上游,三面临江,易守难攻,乃郡治所在。自此城,可顺流北上,直入江州郡,是以此前,黔阳府也一直被视为德江郡要害之地。 当初伍子胥领兵攻伐德江郡,除了有夏国西南边军镇守的容州城,也只有在这黔阳府之下遇了挫折,直到容州的西南边军溃败,黔阳城方才在大军围困之下陷落。 此后,云国朝堂便颁下旨意,设立黔桂布政司,原邕州知府萧瑀,迁从二品布政使,统辖德江郡、河池郡、邕州四州,布政司官衙便设立在黔阳城。 至如今,黔阳府归入云国已有一年有余。 在萧瑀的治理之下,当初遭受兵乱、瘟疫,而导致民生凋敝的黔阳府,如今已经恢复了往日德江郡郡城的几分繁华。 城外官道之上,黔桂布政使萧瑀,户部侍郎严嵩,正领着一众文武官员,列队等候皇帝车架到来。 而在一众官员的身后,数万黔阳府百姓,更是聚集于此,等候着接驾。 萧瑀向身后瞥了一眼,眼睛一眯,微微拢起衣袖,朝身边的严嵩稍侧身子,用仅有两人才能够听到的声音,沉声道: “陛下昨日便派禁军送来了告示、口谕,让地方一应不需强迫百姓前来接驾……可严大人今日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陛下怕是不会高兴吧!” 严嵩闻言,却是轻笑一声,低声道: “萧大人这可是冤枉下官了!这些百姓前来,多是因感谢陛下之天恩,方才得以重新过上这安康福乐的日子,皆是心甘情愿地前来接驾,下官可没有强迫任何一个人啊!” 萧瑀闻言,眼带深意地瞥了严嵩一眼。 这里聚集着这么多百姓,的确有不少是为了一睹当今龙颜,这才前来。但其中大多数人,却都是黔阳府官办船厂里匠人们的亲人家眷。 严格来说,严嵩也的确没有强迫。 因为严嵩负责监造萧承巡游所需的龙船,所以黔阳府官办造船厂,现就归他掌管,船厂匠人们一家生计,现为其所掌管,一句话的事情,还需强迫? 注意到萧瑀的神色,再想起他是宗室出身,虽然因出仕而放弃了身份,但总归认识京中不少宗室王爷,严嵩也不愿和他闹得太僵,当即轻咳一声,道: “龙船已经下水,船厂无事可干,也没有耽误匠人们的生计差事,还给了一些上米肉作为赏赐,算不得强迫……能让陛下高兴,不就是咱们这些做臣子应该做的嘛!” 萧瑀呵呵冷笑几声,扭头不再去看严嵩。 严嵩见状,倒是也不甚在意。反正他所做之事也不算什么,顶了天不过落人话柄而已,还是为了讨萧承开心,根本就不怕被人告发出去。 就在两人交谈之间,远处官道之上,便传来急促的马蹄之声。 云龙旗帜随风飘扬,衣甲鲜明的禁军骑兵在前开道,马蹄之声阵阵作响。 朝中重臣担任的六引、十二大纛、白鹭车、鸾旗车、辟恶车、皮轩车等组成居于最前,以作导驾。幡、幢、旌旗、乐队与禁军护卫随后,为引驾队伍。 再其后,才是萧承所乘坐的玉辂,在众多禁军保护,高阶文武官员、禁军将领、宫中宦官簇拥之下,缓缓而来。 在玉辂之后,还有数量众多的后卫禁军部队,鼓乐队伍,方辇、腰辇、金辂、象辂、耕根车、安车、四望车等车架相随。 整个队伍连绵十数里,车驾齐整,阵仗鲜亮,旌旗飘扬,威势甚重,尽显天子之威仪! 黔阳府臣民,此时连忙齐齐跪倒在地,口中山呼道: “臣等(草民),恭迎圣驾!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万岁之声,响彻四周。 玉辂之中,萧承随意地瞥了一眼外面聚集着如此之多的百姓,眉头一动,无奈摇头,道: “这个严嵩!” 如此大的阵仗,如此多的百姓,一看便知是严嵩为了讨好自己而组织的! 饶是萧承此前三令五申,禁止官员如此兴师动众,鼓动百姓前来迎驾。 但此时,正当万民跪拜在萧承仪驾之前,山呼之声响彻四周,这高高在上,权柄尽操的感觉,还是让他莫名全身舒爽。 古往今来,像严嵩这样的臣子之所以名声不好,便是因为他们只知一意逢迎君上。遇到意志稍不坚定的君王,立刻就被他们哄得身心舒畅,忘乎所以了。 “就说朕累了,让萧瑀去行在见朕,其余迎驾的官员百姓,都散了吧。”萧承沉声道。 此前一路巡游而来,萧承此时总是要见一见地方官员、乡绅,以勉励几句的。 此时却只让萧瑀直接去行在见驾,严嵩更是提都没提,显然是在敲打。 严嵩敢这样,萧承相信他定然做得周全,没有太多可以指摘的地方。但之后的那些地方官员,可没有严嵩的本事手段。 若是萧承今日表露出高兴,之后的那些地方官员为讨好萧承,必然有样学样。到时候兴师动众,惊扰地方,惹得百姓满腹怨气,岂不是让萧承白巡游一趟? 一旁随侍的冯保,听到萧承之言,连忙躬身应是,快步走出仪仗队伍,对着迎驾的黔阳府官员朗声道: “众臣民接驾,陛下深感欣慰。然巡游至此,陛下乏累,便不见驾了!召黔桂布政使萧瑀,行在奏对。其余臣民,尽皆散去,各归其职!” 此言一出,跪伏在地的严嵩,顿时脑子一懵,呆愣原地。 而萧瑀,此时则是嘴角一弯,当即起身应道: “臣萧瑀,领命!” 行礼完毕,众官员让开道路,再次跪伏两旁,恭迎萧承仪驾入城。 等到仪驾驶入城中,萧瑀方才站起身来,掸了掸官袍,似笑非笑地看着身边的严嵩,道: “严大人,陛下召见,本官便先行一步了!” 严嵩嘴角微微一抽,木着脸拱手一礼,哼声道: “萧大人慢走,不送!” 萧瑀见严嵩这次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心中畅快地笑了两声,方才转身离去。 严嵩站在原地,脸色发黑,冷声回道: “萧大人不必如此,要不了多久,您就能在行在,再次见到下官了!” 为了这次接驾,严嵩出京的这两三个月时间,花费了多少气力,做足了准备。 纵然站在接驾这事上犯了糊涂出了错,也不必太多担心,他还是自信,有办法能够哄自家陛下高兴的! 萧瑀表面似乎是不为所动,离去的步伐并未缓慢下来。但此时背对着严嵩的萧瑀,刚刚那还满脸笑容的脸上,此时已经变得凝重起来。 国有佞臣,一意逢迎谄媚。只盼陛下,能够时时清醒啊…… 黔阳府,临时行在。 萧承步入其中,便觉这座园林打磨精巧,台馆分峙,回廊起伏,处处别具匠心,装饰华丽精美。行至此处,一步一景,还未深入其中,便能估计这占地得百亩有余。 这般园林,其实已经勉强能够称得上一座行宫了! 萧承眼睛一眯,看向一旁负责引驾的黔阳府官吏,沉声道: “严侍郎准备的?” 除了严嵩,萧承可想不到还有谁,能够有手段能力,短短两三个月之间,弄出这么一座精巧的园林来接驾! 黔阳府官吏闻言,连忙躬身应道: “陛下英明,正是严侍郎准备的!” 说到这里,似乎是担心园林太过奢华而惹萧承不喜,黔阳府官吏连忙继续解释道: “此园,乃黔阳府三名富商联合敬献。严侍郎招募工匠,将三处宅院打通,稍作打磨,改名‘迎驾园’,以作陛下在黔阳府时的临时行在。” 萧承闻言,微微点头,看似随意地叮嘱道: “既是联合敬献以作行在,那朕走后,让严嵩记得要将人家的宅子修补好,再还回去。” “是!” 没过一会儿,便有宫人通报,黔桂布政司萧瑀,前来见驾。 身穿着大红色官袍的萧瑀,在宫人的带领之下,来到萧承面前,俯身行礼,道: “臣萧瑀,拜见陛下!” 萧承看着眼前的萧瑀,抬手虚扶,笑着道: “这时间过得快,眨眼的功夫,你出京为官也快两年了。你这些年来为官的政绩,朕都看在眼中,做得很是不错!” 萧瑀闻言,连忙谢恩道: “臣只是做了本分之事,陛下赞誉,臣愧不敢受!” “如今德江郡、河池郡、邕州四地,民心归附,地方大治,都是你的功劳,何必谦虚……嗯,你再任一年,下次吏部考核,该给你加加担子了!”萧承继续道。 如今黔桂之地大治,民心归附云国,朝中选一能吏任职就行,继续让萧瑀待在这里,着实有些浪费人才了! 听到这里,饶是萧瑀心性稳重,也不由得心中一喜,再次俯身行礼,谢恩道: “谢陛下,臣必竭尽所能,不负陛下信重!” 在地方上为官,纵然是主政一方,威风八面。但对于萧瑀这般有志向的人来说,地方为官再威风,又哪里比得上在朝堂之中署理国家大事,尽展胸中所学、抱负,来得痛快? 萧承本还想向萧瑀,询问一些黔桂地方政务之事,但还没等他开口,便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数声惊响。 紧随而来的,则是禁军高手的高声呼喊: “刺客!有刺客!” “保护圣驾!” 霎时之间,兵器出鞘、甲胄锁片碰撞、急促步伐,诸多声音在萧承所在的院落四周响起。东厂、粘杆处、禁军的一众高手,此时尽数出动,将萧承此时所在的院落,围了个水泄不通。 萧承听到动静,起身欲要走出院落之中。 身边的几名禁军将领,紧张地将萧承护在身后,道: “陛下,如今情况未明,还请陛下暂避,莫要出来!” 萧承没好气地道: “贴这么近干嘛?若是真有刺客,朕怕不是还得留心保护你们……都让开!” 众禁军将领闻言,顿时话语一滞,有些无奈地让开了身形。 自家陛下武功几近通神,也曾在万军从中纵横无敌。古往今来,历朝历代,都少有这般帝王。这固然是好的,但却总让身边的护卫们觉得气馁,觉得自己就是吃干饭的…… 萧承走出院落之中,便见不远处,有两道几乎快要凝作实质的恐怖剑气,毫不掩盖的出现在迎驾别院之中。 这一眼便能够看出,是两位剑道高手正在交锋。 其中一道剑气,尽显凌厉桀骜,锐气正盛。挥散之间,恍惚有山河流云异象浮现,剑势覆压而来,尽显磅礴之势。 而另外一道剑气,则更显柔和。剑意便如江海,包容万物。乍看波澜不惊,剑势却似那粼粼水波,虽其势缓和,却宛若滔滔不绝,一波还胜一波。 两道剑光交错之间,真气四处散溢,使四周炸起。如此大的动静,这才引来了禁军警惕。 萧承微微侧头,感受着前方两道剑气,眉头一挑,道: “九阶顶尖高手,还都是精于剑道,已经触碰到了陆地神仙之境……这样的高手若是能够刺出一剑,只怕陆地神仙境界,也难以毫发无伤!” 说到这里,萧承看向身边的冯保,道: “朕记得,朕如今身边,并没有剑道高手随侍吧!” 在迎驾别院之中动手,说不是为了刺杀自己而来,萧承根本都不信! 不过,刺杀倒是没有让萧承感到意外,让萧承不解的,反而是另外一名剑道高手。只看两人交手,应该是一人前来刺杀,一人出手相拦。 冯保闻言,点头道: “没有……而且朝中、宫中,也都没有供奉这般厉害的剑道高手!” 萧承闻言,顿时来了兴致。 难道有高手义士,甘愿效忠? 嗯,倒是也不奇怪! 毕竟萧承在天下之中,名声极好。百家士子、武林中人、黎民百姓,都在萧承手中受益过。有几人自觉效忠,很正常! 而此时,或许是因为惊动了禁军高手。迎驾别院之中缠斗着的两名剑道高手,此时不约而同地收手,旋即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去。 “找到他们,带到朕面前!”萧承眼神锐利,沉声喝道。 不管是潜藏别院之中的刺客,还是出手阻拦的高手,萧承都很有兴趣。 “遵旨!”一众禁军高手跪倒在地,朗声应是。 第七十九章 昔有佳人公孙氏 黔阳府某处隐秘院落之中,参与刺杀萧承的百家众人,匆匆赶来于此。 冯处见人都到齐了,方才微微抬头,环顾在场百家之人一眼,开口道: “我绣衣使,刚刚收到迎驾别院传来的消息。今日云皇入驻之后,便有两名剑道高手在别院之中大打出手。其剑气锋芒,纵横无匹,惊得云国禁军风声鹤唳,四处搜查那动手之人!” “那两名剑道高手,无论是修为还是剑势剑意,都堪称独步天下。这样的人物,在江湖之上,本不该如此寂寂无名才是。可不知为何,我绣衣使情报档案之中,竟是没有记载这样的人物!” 说到这里,冯处微微一顿,旋即看向儒家师明义,沉声问道: “师先生,今日出手的两名剑道高手之中,可有师先生安排的那位?”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纷纷向师明义投去了视线。 师明义没有丝毫沉默,当即开口道: “今日别院之战,那位剑意凌厉锋芒,剑势更显气象磅礴的高手,的确是我安排入迎驾别院的。” 众人闻言,皆是惊讶地看向师明义。 今日别院之战,虽然那两位高手,只是匆匆交手几招,但剑意争锋之下,剑气散溢数里之地,剑势覆压半城,动静浩大。城中百家之人,自然也有所感知。 名家的那名中年男子,眉头一挑,咂舌道: “好家伙,今日那两位高手交手之时用的那几剑,我岑志用自认是接不住的……师明义,你儒家倒是藏得够深的啊!不声不响地,竟然暗中培养出这么一位高手啊。” 师明义面色略沉,道: “你不该说云皇藏得更深吗?明面上将国中高手尽数调离身边,但实际上身边还藏着这样一个剑道高手!” 岑志用闻言,猛地摇了摇头,道: “非也,非也!你看云国之中的杨大眼、南霁云、赵云、杨再兴,这么些高手,此前在江湖上也是半点威名也没有的,仿佛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给云皇效力的。所以在下,对云皇身边还隐藏着高手护卫,倒是并没有感到太多意外。” 说到这里,岑志用还不由地摇了摇折扇,感慨道: “也不知这云皇,都是从哪个深山里挖出来的这么多高手来的……” 听到这里,冯处却是突然开口道: “或许,那名剑道高手,也并非是云皇的人!” 此言说出,众人再次一愣。 “不是云皇的人?” 冯处点了点头,道: “对!云国禁军与黔阳府驻军、差役调动搜寻城中各处,要找的是两个人。也就是说,那两名剑道高手交手之后,各自离去,足见其不是云皇的人!” 冯处再次看向师明义,沉声道: “一开始我还觉得,或许是那名高手见云国势大,想要投效云皇。但又转念一想,他这次拦住了刺客,立下了保驾之功,若有心投效,又何必离去呢?” 岑志用一合折扇,拍手道: “所以,那名高手,很有可能就是与师明义你的人有旧冤,这才出手,破坏了咱们的刺杀大事。” 冯处点了点头,接话道: “只看今日剑气交锋之势,便知那名不知身份的高手,绝不容小觑!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让他站在云皇那边。所以还请师先生告知其中详情,看看可有什么办法,让那名高手不站在我们的对立面?” 被冯处这么一问,师明义也是微微一愣,沉默片刻之后,方才沉声道: “其实那名高手,并非是我儒家弟子……” 话音未落,一旁的岑志用猛地瞪大了双眼,道: “合着不是你们的人啊!我刚刚说你儒家弟子出了个高手,你还厚着脸皮认下?” 师明义脸上一红,不由轻咳一声,继续道: “这是我儒家为刺杀云皇,而请来的高手。我等只知其剑术高绝,对于她的来历、过往恩怨,其实并不算太过清楚,所以此时实在难以告知大人……” 冯处闻言,心思沉重地点了点头。 岑志用轻笑数声,咵地一声打开折扇,微微扇动,惋惜地道: “竟还是儒家花大代价请来的高手?可惜了,今日别院出手,暴露了形迹,算是把事情搞砸喽!” 岑志用的语气,听着似乎很是为之惋惜。 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名家出身之人,一向嘴贱的刻板印象,在场众人听岑志用的话,便总感觉他话中透着那么一股子嘲弄之意。 师明义瞥了一眼岑志用,反问道: “砸了吗?” “砸了啊!”岑志用瞪着大眼睛,一脸当然了的表情。 师明义安排的那名高手虽然厉害,云皇也没有多少高手随侍身边。可那万余云军,也不是吃干饭的啊! 此前或许别院束缚,师明义能够安派人,混到云皇身边。但今日之后,云国禁军必然戒备,那名高手不说难以逃出来,但最起码是不用想继续潜伏,伺机刺杀了,这可不就是砸了嘛! 师明义闻言,却是冷哼一声,微微昂头,哼声道: “我怎么觉得,才刚开始呢?” 师明义此时毫无此前安排暴露的颓败失落模样,反而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就仿佛今日别院之事,根本无法对其安排产生影响似的…… ------------------- 迎接别院之中,冯保快步走到萧承身边,压低声音禀报道: “陛下,严侍郎在外跪求,自言有所疏漏,导致刺客潜入,请求陛下责罚。” 萧承闻言,失笑一声,摇头道: “严嵩只是负责督办龙船、迎驾之事,今日的刺杀,和他有什么关系?怕不是见缝插针,想要借此看看,朕是不是真厌烦他了……呵呵,且让他先跪着吧,让他长长记性!” 冯保闻言,连忙俯身一礼,道: “是。” 萧承说完,此时又看向殿中跪倒的一众禁军将校,问道: “一个都没找到?” “臣等无能,请陛下责罚!”一众禁军将校,俯身跪倒在地,皆是面露惭愧羞恼之色。 两名不明身份的高手,在迎驾别院交手之后,然后竟然还能在万余禁军的眼皮子底下溜走,这让自视甚高的云国禁军,如何能够接受? 萧承闻言,又看向同样跪倒在地雨化田,沉声道: “你东厂这边,竟然也没有抓到?” 今日交手的那两人,虽然剑术高超,是能够伤到陆地神仙境的存在。但到底论起修为来,也只是和雨化田一般的九阶高手。 在东厂、禁军、粘杆处的配合之下,无论如何,雨化田也不该这般轻易地便将人追丢了才是! 而雨化田此时,则是将头死死埋在地上,道: “请陛下恕罪,当时奴婢已亲自领人追捕。今日那两名高手分头撤离,一人朝别院外跑,一人朝别院深处逃窜。奴婢分身乏力,又担心陛下安危,只能追着那朝迎驾别院深处逃窜之人。” “可当奴婢追至别院后宅葳蕤轩处,那人便再也寻不到踪迹了……奴婢还将附近翻了个遍,宫人侍者也都查了,就是没有发现啊!” 萧承闻言,眼睛微微一眯,道: “也就是说,现在别院之中,就有身份不明的高手潜藏暗中?” 在场众人,连忙齐齐叩首谢罪,道: “请陛下责罚!” 萧承闻言,倒是也没有立即动怒,只是指节轻敲面前案桌,沉吟片刻之后,方才道: “后宅的葳蕤轩,安置着什么人?” 一旁的冯保思索了一会儿,连忙道: “回陛下,葳蕤轩中住着的,且兰府地方敬献宫中的女子,陛下交代过要好生安置的,奴婢也便一同安置在那边。” 且兰府地方敬献的女子,那都是花了钱的。为了能将她们送入宫中,最少的那个,家里也凑了几万两送来了。除此之外,其中还有个名妃,直接触发了【夭桃秾李】的效果,让萧承得了近百万两的银子。 这收了别人的钱,自然也不可慢待了啊。 “也就是说,朕身边最可能藏有刺客的,也就是这葳蕤轩喽?” 冯保一愣,下意识看向堂中跪着的雨化田。 雨化田也一愣,然后连忙道: “陛下,宫中旧制,习武者不得入宫侍君。葳蕤轩中的秀女,此前就有人核查过了,没有懂武学的啊……” 萧承听到这里,却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 “你提这宫中旧制之前,也先看看朕现在的后宫妃嫔啊!” 听闻此言,雨化田顿时闭上了嘴。 宫中三位娘娘,除了如今随驾的杨昭仪,其余两位,那都是身负上等武学,放到江湖上也是能够称一句高手的主儿。 她们的存在,显得这所谓的宫中旧制,有些可笑。 “奴婢知道了,这就去查!”雨化田连忙道。 而此时的萧承,心中念头陡然一动,却是摸了摸下巴,开口道: “倒也不用查,安排她们来见朕!” 说起来,自己还没见一见这次刷出的名妃呢…… 冯保、雨化田,还有一众禁军将校,听到萧承此时的突发奇想,顿时面面相觑。 葳蕤轩之中,可是极有可能藏有刺客呢,怎么能够带到自家陛下面前? 可还不等他们出口劝谏,便听到萧承沉声道: “除非朕故意的,否则那刺客在朕的面前,连剑都出不了!” 语气淡淡,但自有帝王睥睨之雄势,让在场众人心中一颤,不再敢出言劝说。 没办法,一群打不过自家陛下的禁军将校,实在没底气在这个时候劝说太多…… 劝不过自家陛下,众人只得俯首听命。 冯保、雨化田,更是亲自前去葳蕤轩,去召见秀女。 不多时,二人便领着六名秀女来到萧承面前。 且兰府既然胆子送到萧承身边,这几名女子自然是挑选过了的,容貌、身段皆是出众。 但此时,这些堪称美人的秀女们,在其中那名身穿朱红色宫袍的绝色女子衬托之下,便显得黯然失色了起来。 一袭红色宫裙鲜艳如火,更衬得她肤若凝脂。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欲滴,相貌已是绝美。腰袭软烟罗,勾勒出不足盈盈一握的腰身,以及柔美身姿,便是久经美色考验的萧承,此时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显然这位,就是这次刷出的名妃了! 萧承微微打量了她一眼,便忍不住问道: “你叫什么?” 在场虽共有六名秀女,但此时谁都知道,萧承问的是谁。 便见那身穿红色宫袍的绝美女子,目光未曾躲闪,反而直视上首的萧承,大大方方地道: “公孙滢。” 萧承微微一挑眉,道: “公孙滢?” 似乎,是个并不太出名的妃子啊…… 萧承又忍不住打量了公孙滢一眼,心中泛起了嘀咕。 这般相貌姿色,还属名妃之列,自己不该没听过才是啊。 萧承细细打量了她几眼,突然微微歪头,视线突然注视到了她那纤细手掌之上,道: “你这双手,却怎么有茧?” 一旁护卫的雨化田,此时听到萧承所言,双眼顿时一厉,猛地朝公孙滢看去。 公孙滢却丝毫不见慌乱,径直将双手伸出摊开,沉声道: “回陛下,我自幼习剑舞。持剑之手,自然有茧。” 萧承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道: “剑舞?难怪刚刚朕见你进来之时,脚步轻盈灵动,不似寻常深闺女子呢。后日便要登龙船,行水路前往江州郡。你若擅剑舞,倒是可以给朕解解路上乏闷!” 萧承一边说着,视线却是又转移到公孙滢腰间佩着的那名古朴寻常的玉佩。 在只有萧承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一行小字在玉佩之上浮现。 【藏器玉,四星珍宝 介绍:取自“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乃儒家珍宝,世所罕有。 佩戴效果:佩戴之人,能够隐藏自身武学气息。】 似乎是感受到萧承的视线,公孙滢下意识地双手一叠放于腰间,遮住了腰间的藏器玉,躬身行礼道: “愿为陛下舞剑!” 而就在这个时候,萧承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道: “你姓公孙?家中行几?”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如此姿容,姓氏公孙,又擅舞剑,倒是很像那位盛唐之时,名震四方的公孙大娘啊! 当然了,这“大娘”倒不是说她年龄,而是说她是家中长女,和“大郎”是一个意思。毕竟能够让杜甫幼时一见,便终身难忘的佳人,这么也不会是个大妈。 而此时,听到萧承的询问,面见萧承一向落落大方的公孙滢,脸色却是有些不自然地道: “我是家中二女!” 这个时候,反倒是萧承愣了一下,然后眼带深意地笑了笑,随口道: “倒也无妨……” 虽是刷出来的名妃,但对自己,貌似还有别的想法!就是不知道,她是想要刺杀自己的那人,还是阻止别人刺杀的那个高手。 对于一个可能是想刺杀自己的人,萧承显然是不会浪费时间,去深究她到底是哪位的…… 第八十章 我有天志,以度天下之方圆! 黔阳府码头之上,数十艘船只此时停住于此,其上云龙旗帜随风飘扬,猎猎作响,规模浩大,气势深沉。 而船队之中,三艘百余尺长的船只,最为引人瞩目。 雕龙为首,殿宇恢宏,饰以丹粉,装以金碧珠翠,雕镂奇丽,华贵异常。 龙船之中,萧承在众人陪同之下,饶有兴致地打量起所处龙船宝殿之中的摆设装饰。 总算再次来到萧承身边的严嵩,此时使尽了浑身解数想要重新获得萧承的宠信,殷勤无比地为萧承引着路。 “陛下您看,此乃珍宝凤皇羽皇邸,是昔日哀牢国宫中之物,后流落民间,而今听闻陛下巡游,便有富商敬献而来!” 萧承闻言,抬头朝殿中陛阶之上看去。 所谓“皇邸”,说的便是皇帝龙椅之后,所设的屏风。 【三品珍宝,雕凤皇羽戗金绢绣屏风。 介绍:天子当屏而立,设皇邸。昔日哀牢国宫中之物,为皇帝权利象征! 效果:使用之时,体能+10,皇威+1】 见萧承并未露出不喜之色,反而微微点头,严嵩心中振奋,又连忙指着殿中顶上镶嵌的黑色宝珠,介绍道: “还有陛下,此乃龙晶宝珠。白日之时,通体黝黑。但若是处于暗处,便会大放光辉,照耀四周宛若白日,端是神奇!” 【二品珍宝,黑耀龙晶宝珠 介绍:天地造化而成的天然琉璃,白昼不显神异,但处于暗处之时,便能放光芒。 效果:使用之时,健康值下降速度,小幅度减缓。】 “还有这个珐琅嵌金瓶,巧夺天工!” 【一品珍宝,太平有象珐琅嵌金瓶 介绍:上饰‘太平有象’图的精美瓷器,象征瓷器工艺之大成,价值不菲。】 “还有这御案、笔洗、镇纸……皆是臣民为报陛下之天恩,精心搜罗而来!” 【一品珍宝,‘渔樵耕读’纹瓷制笔洗……】 【一品珍宝,翡翠雕狮镇纸……】 【二品珍宝,沉香木御案……】 这龙舟宝殿之上,处处入眼之物,无一不是珍宝之列。论奢靡华贵,比中庆城的皇宫之中,还要更甚! 只从此处看,便知严嵩出京准备接驾的这两三个月,的确是半点都不曾放松。否则,也决计搜罗不出这么多的珍宝摆设。 萧承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些东西,若是碰到好玩没见过的,他还直接拿起把玩几下。 这般感兴趣的模样,让此时的严嵩兴奋无比,讲解起来更为卖力。 随侍萧承身边的文武官员,但凡秉性清正的官员,此时看着严嵩这般典型佞臣的模样,个个看得是眼皮直跳。 萧瑀更是数次张嘴语言,都看萧承似乎正在兴头之上,这才强忍着压了下去。 介绍完一圈之后,严嵩有些意犹未尽,还欲带着萧承与众臣仔细看看这座龙船的精巧之处。 而就在此时,萧承却是突然开口问道: “搜罗这些东西,花了不少心思吧!” 严嵩闻言,语气极为恭顺地道: “臣能够短时间寻到这些东西,是全赖陛下之天恩,泽润四方。朝野臣民,无不感恩戴德,甘愿敬献这些宝物,根本不需要臣去花费什么心思的。” 萧承看了看严嵩,微微点了点头,似是随意地道: “如果都是甘愿敬献,就是最好。” 听到萧承这淡淡的语气,身边一众对严嵩心有不快的朝臣,顿时琢磨出了萧承似乎语带深意。 不少人更是眼前一亮,甚至已经动了心思,想着安排人前去查探,最好能够直接抓出严嵩此人的把柄,将他参倒! 严嵩显然也是反应了过来,后背微微一凉,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道: “陛下仁爱百姓,臣绝不敢使陛下之仁名有污!” 一品珍宝价值不菲,二品珍宝便能够视为传家之宝,三品以上珍宝各有神异,非是一般人家所能够拥有的东西。 搜罗这些珍宝,过程之中,自然不可能是毫无威逼利诱的。也幸亏如今朝政清明,严嵩不敢太过放肆,总算在搜罗珍宝过程之中,没有犯下太大的过错。 而经过这两日的敲打,严嵩也算彻底弄清楚了萧承的底线,此前便已经开始安排人,前去各地弥补挽救…… 萧承再次深深地看了严嵩一眼,点了点头道: “若是真如此,回京之后,便正式掌管户部大印吧!” 若是此前,听到萧承所言,严嵩必然欣喜若狂。 但此时的他,心中不免仍有些忐忑不安,心中已经开始琢磨着,再派些心腹前去补救,同时书信一封向京中留手的温体仁求援…… 将龙船巡视一番之后,萧承很是满意,当即下旨,明日清晨,随行仪驾、文武官员、禁军宫人,登船行水路,继续前往江州郡。 回道迎接别院之后,萧承却是第一时间唤来冯保与雨化田,交代道: “去葳蕤轩宣旨,就说明晚,让公孙滢前来龙船宝殿之上献舞!” 听闻此言,冯保、雨化田顿时一滞,面面相觑。 “陛下,奴婢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那个公孙滢有些不寻常。献舞之事,还是请陛下思虑一番啊。”冯保忍不住劝道。 雨化田亦是开口道: “陛下,那公孙滢的说辞,尚有可疑之处。奴婢已经派人去且兰府,查证公孙家了。还请陛下,再给奴婢一些时间!” 萧承眉头一动,笑道: “也不用查证,这个公孙滢的确有问题!” 虽然不清楚那日动手的两名剑道高手的各自身份,但公孙滢以敬献秀女的身份来到萧承身边,还隐藏身份、武功,十有八九就是有心刺杀,否则根本解释不通为何要这般隐秘行事。 说到这里,萧承嘴角微微一弯,露出玩味戏谑的笑容,淡淡地道: “坐等他人动手,不是朕的性格!想要刺杀朕,朕便给他们机会。明日献舞,必有刺客前来,正好一网打尽,省的日后麻烦!” 冯保、雨化田闻言,顿时了然,齐齐俯身一礼,朗声道: “奴婢遵旨!” ------ 深夜,在夜色掩盖之下,黔阳府以北,沅江附近密林之中。 伴随着传书飞鸽的到来,墨家弟子孟沐手持密信,神色凝重地来到自己师尊慎秦面前,俯身行礼道: “师尊,黔阳城冯大人飞鸽传书,云皇明日于黔阳府启程,顺沅江北上。请师尊明晚之前,至黔阳府治下洪江县!” 听到孟沐所言,慎秦朗声大笑,道: “哈哈哈,当让世人,知晓我墨家机关术的厉害了!” 说到这里,慎秦神情一厉,仰头吼道: “天志!” 慎秦仰天长吼,声音在墨家特有的内力催动之下,化作无形音浪,散溢四周。 霎时之间,密林之中,响起一阵“哒哒哒”的清脆机关作响之声,十数丈的巨大黑色身影,陡然自密林之中坐起。 头颅之上,那足有一人大小,也不知道能否被称为眼睛的凹槽处,此时散发出幽幽深邃,尽显冰冷的蓝色光辉。 配合着那巨大的黑色身影,耸立密林之中,便宛若蛮荒巨兽降临,让人心中生出畏惧之心。 墨家机关术集大成者、最高结晶,墨家典籍之中记载的至强机关兽,象征着墨家最高战力,机关兽“天志”。 我有天志,譬若轮人之有规,匠人之有矩。轮匠执其规矩,以度天下之方圜。 第八十一章 打草惊蛇,一番乱象 黔阳府码头处,鼓乐齐鸣,旌旗蔽天。规模浩荡,尽显尊荣威仪的天子仪仗,在黔阳府百姓跪拜迎接之下,缓缓朝码头而去。 今日,便是萧承仪驾离开黔阳府,走水路前往江州郡的日子。 萧瑀领着一众黔桂布政司官员,眼看着萧承仪驾前来,当即跪倒在地,行参拜大礼,山呼万岁之声,传遍四周。 仪驾之中,冯保恭敬地打开玉辂车门。 身穿帝袍,头戴十二瑬垂冕,腰佩怒龙剑的萧承,正欲走出玉辂之时,便突然听到“砰”的炸裂巨响之声传来。 一股散溢而出的劲气,卷起滚滚烟尘,从巡游车架后方涌来。 霎时之间,便听到护卫的禁军将校,发出了急促的呼喊之声: “有刺客!” “保护陛下!” 将校呼喊救驾之声、兵刃出鞘声、甲胄甲片碰撞之声、战马嘶鸣声,诸多声音此时汇杂一起,让周遭百姓,也不由跟着慌乱起来,个个拥挤着朝后退去。 萧承猛地皱眉,径直走出玉辂之中,便见车架后方不远处,两道剑气异象凝聚浮现。 一方剑势桀骜凌厉,此时凝聚出山川流云异象,剑意纵横挥洒之下,剑气横压山川,荡决流云。 另一方剑意浩荡柔和,尽显包容。气象恢宏的江流入海异象凝聚,其上有粼粼波纹荡起,便如其剑势剑气,连绵不绝。 只看这此时交锋的两道剑意,萧承便能够认出,依旧是当日在迎驾别院动手的两位剑道高手! 两方剑气争锋,缠斗不止。相互冲撞后,剑气散溢形成的劲力涌来,依旧有着几分剑气锋芒锐利,吹拂而来,刮得人脸上生疼。 周遭百姓们本就惊慌,而此时被这散溢而出的劲力所袭,感受到这锋锐的触感,顿时便以为是波及到了自己,更显慌乱,甚至已经乱到出现了踩踏之事,响起惨叫哀嚎之声。 地方郡兵、差役,此时难以维持秩序。甚至就连车架四周护卫的禁军将校,也因为束手束脚,被慌不择路的百姓们冲得乱了阵型。 萧承看着四周乱像,垂旒之后的双眼,此时尽显冰冷之意。 两个人这个时候动手,惊扰城中秩序,阻碍仪仗行进。不管二人之中谁是敌,谁是友,皆已是犯下了冲驾作乱之罪。若是不施加惩戒,岂不是打了他萧承、大云国的脸面? 想到这里,萧承右手轻抚怒龙剑剑柄,身躯气势陡然变得凝重异常,满是威严迫人的气息,笼罩周遭空间,便好似让四周空间一齐陷入泥潭之中,让人是半点也动弹不得。 怒龙剑出鞘,若有若无的龙吟之声随之响起。 下一刻,剑光陡然充斥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其耀眼夺目,让天上太阳都失去往日光耀。 磅礴深厚的内力,自怒龙剑之上挥出,凝聚怒龙异象,咆哮而去。 其剑势堂皇霸道,尽显帝王睥睨天下,莫敢不从的威势,乃是天下莫能与之抗的天子之剑! 剑气冲天而起,睥睨纵横,咆哮着冲入远处两道剑气争锋之中。 “砰”的炸裂之声再起响起,其声势比刚刚还要大上许多。 在场除了一些武学修为高深之人,其余尽皆被震得头晕目眩,耳鸣眼花,不能自已地跌倒在地。街道之上,倒也再不复刚刚那般的乱像。 而伴随着怒龙剑气出现,刚刚那两道互相争锋的剑势剑意,便若冰雪消融,为之一空。就连那天空之上两位高手凝聚而出的异象,此时也被扫清。只剩下点点残存剑气,逐渐化为虚无。 萧承垂旒微动,沉声喝道: “整顿秩序,救治百姓……” 萧承身边的一众东厂番子、粘杆处侍卫、禁军将校,连忙俯身行礼,山呼道: “谨遵陛下之命!” 萧承抬手将怒龙剑缓缓收归剑鞘,正欲折返玉辂之中时,却是突然心中一动,沉声道: “雨化田!” 雨化田浑身一震,连忙恭声应道: “奴婢在!” “派人去看看!” “奴婢遵旨!” 虽然此时萧承没有说是谁,但雨化田显然很清楚,说的就是那公孙滢! 尽管到现在,萧承都没有弄清楚,接连两次与公孙滢相争的那个剑道高手是什么人。但今日这般动静,怕是已经打草惊蛇了。很难保证那些刺客们,今晚还有胆子动手。 萧承此时提起公孙滢,显然是想让雨化田派人,循着公孙滢的线索,看看能否顺藤摸瓜,找到那些隐藏在幕后的刺客。 此时,黔阳城码头不远处,冯处带着参与刺杀的百家之人,齐齐看向萧承玉辂所在的方向。 眼看着刚刚怒龙剑气一出,轻描淡写便破去那两位堪称天下剑道绝顶的剑气,众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名家岑志用多次欲言又止,最后实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问道: “庄纂、廉宜修……你们两人一齐出手,打得过吗?” 身穿素色道袍,气质出尘,一看便是道家出身的庄纂,听到岑志用的询问,沉吟了片刻,方才语气沉重地道: “云皇这一剑,虽只是惊鸿一瞥,但足以证明,云皇步入陆地神仙之境的传言属实。纵然只是刚刚踏入陆地神仙境,但以云皇如今的年纪,当真是、当真是让人不敢置信!难怪天下有传言,其乃天人临凡了……” 岑志用手中折扇猛敲额头,苦涩道: “完了,这是完了啊!” 法家出身,腰插铁尺,面容严肃的廉宜修,此时却是接话道: “没禁军、没高手,一起上,七成!” 廉宜修说话之时惜字如金,但意思却已经表达出来了。 萧承身边没有禁军、供奉高手护卫,庄纂、廉宜修两人一起动手,胜算足有七成。 岑志用闻言,心中微微一定,但很快又眉头一皱,不确定地道: “那你们说,云皇会不会隐藏修为?” 在场众人闻言,顿时齐齐摇头,异口同声地道: “绝无此种可能!” 庄纂第一个反驳道: “我道家有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天地万物,皆要遵循自然之理。云皇如今年岁还没有二十,除非当真是天人降世,超脱天地规则,否则借助国运之力,不如陆地神仙之境已是极限,绝无再进一步的可能!” 他们这些人,自幼入百家学派,学的是高深典籍,辛苦修炼了一辈子,还恰逢这天地大变,在座这才有两人能够步入陆地神仙之境。 萧承如今不到二十,纵然天资卓越,天地大变之后再有国朝气运汇聚在身,能够抵得上他们一生修炼,如此年纪步入陆地神仙之境,已经是他们这些人接受的极限了。 岑志用能够闻言,也觉得自己想太多了,不由讪讪地笑了一声。 冯处轻咳一声,有些惋惜地道: “本想今晚动手的,只可惜了,这一次打草惊蛇,潜伏在云皇身边的高手也怕是凶多吉少。不过试探出云皇的手段,但也是意外……” 冯处话音未落,一旁的师明义却是径直打断道: “未必!” 冯处闻言,顿时一愣。在场百家之人,也将视线齐齐投注到师明义的身上。 “她有我儒家宝物在身,能够遮蔽气息,隔绝试探,再有如今身份遮掩,未必凶多吉少!”师明义镇定地道。 众人闻言,眼神顿时一亮,纷纷道: “也就是说,还有得救!” “若是不需强行围杀,那是再好不过了!” 云国大军骁勇,天下闻名。就算是有墨家机关兽相助,能够拖住云国禁军,强行围杀云皇,众人也不免压力巨大。 若是能够刺杀成功,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冯处闻言,有些惋惜地道: “只可惜东厂、粘杆处太过戒备,我绣衣使的人没能够混到船上,否则倒是可以充作联系……” 师明义此时却是沉声道: “今夜对她来说,是个天赐良机,若是能够动手,她必然不会放弃。既然如此,今夜便改一改计划,不需全力出手,只要能够吸引云国禁军、供奉高手的注意力便可。” “若是今夜能见龙船之上大乱,便是她刺杀成功。若是没有异样,诸位也不需死战,立即后撤,等待日后时机合适,再强行刺杀就是了!” 岑志用闻言,嘴角顿时一撇,啧啧了两声,口无遮拦地怼道: “你们儒家的满口道德仁义,合着从来都是说给别人听的?那位是你们儒家请来的,不是自家弟子,卖起来就不心疼啊!” 岑志用话是有些难听了些,但也确实说了实话。 若是公孙滢今晚继续动手了,若是刺杀失败,再没有了百家之人的策应,显然就是死路一条啊。师明义此时这般“果决”,实在是显得有些不地道了! 师明义闻言,袖中的拳头不由一紧,瞥了这嘴贱的岑志用一眼,道: “此乃舍生取义也!” 岑志用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低声嘀咕道: “合着用别人的命,取你的义,好踏马不要脸……” 在场气氛,伴随着岑志用的一句话,顿时降到了冰点。 这里的大多数百家精英,之所以前来刺杀萧承,多是因家国大义,故土之情难弃而已。对师明义这般手段,不少人也是有些看不下去。 只是此时的他们,显然没有立场,也没有决心,出言驳斥师明义的手段,所以只能沉默以对…… -------- 黔阳城之中,经历了刚刚的动乱,在禁军,地方郡兵、差役的齐心协力之下,这才稳定了下来。 城中某处巷子之中,公孙滢脸色苍白地走了出来。 看着街道之上一片狼藉,奔走不停,维持秩序的士卒、差役,还有哭嚎受伤的妇孺,她不由秀眉微微蹙起,叹息一声,露出了后悔愧疚之色…… 旋即她不做多想,当即蹲下身子,开始为路边哭嚎的妇孺们检查起来。碰到伤势不轻的,便立时出手救治,去尽力弥补自己刚刚的疏漏过错。 而就在公孙滢忙碌着救治百姓之时,便听到突然有人惊喜地喊道: “公孙姑娘,总算找到你了!” 公孙滢闻言,下意识地扭头看去。 便见一宫女打扮,死死抱着两个包裹的清秀小姑娘,快步走到公孙滢身边,一把抓住了她,喜极而涕地道: “呜呜呜呜,姑娘,刚刚欢儿差点以为把您给弄丢了呢!城中这般乱,欢儿可是担心死了……” 公孙滢被这名叫欢儿的宫女拉住,显然有些错愕,张嘴便似乎想要解释什么。 欢儿此时打量了一眼公孙潆,突然有些奇怪地问道: “咦,姑娘何时换了衣裳?” 话音刚落,此时欢儿却是猛地想起了什么,还不待公孙潆开口说话,便一把将怀中包裹递到了公孙滢手中,急道: “对了,刚刚陛下那边特地派人来问姑娘您安危与否,甚至宫中雨公公都亲自来找您了……” “您快随我回去梳洗一番,省的陛下突然下旨召见。姑娘花容月貌,姿容绝色,总不能因为如今这般乱糟糟的模样,而失了受陛下青睐的机会啊。” 公孙滢低头看着被递过来的包裹,看着包裹最上面塞着的古朴玉佩,眼睛眨动,突然露出了几分思索之色。 此时这名叫欢儿的宫女,抬头看到了远处出现的东厂番子,顿时一喜,连忙挥着手,道: “这里,在这里!公孙姑娘找到了!” 远处的东厂番子闻言,顿时急匆匆地赶来,待看到公孙滢的模样,立时松了一口气。 ----- 龙船之上,萧承听到雨化田的禀报,眉头微微一动,疑惑地道: “她就这么跟着东厂番子回来了?” 雨化田闻言,躬身道: “千真万确,奴婢已经将她安置在船上。” 萧承摸了摸下巴,挑眉道: “倒是好胆子!都这样了还敢回来,看来是实在不想错过今夜良机啊。” 说到这里,萧承不由得砸了咂嘴,摇头道: “什么仇什么怨啊……” 明明是自己刷出来的名妃,也不求她百依百顺吧,怎么就甘冒奇险,琢磨着杀自己呢! 萧承顿了顿,又嗤笑一声,开口道: “罢了,反正朕也不想在这些刺客身上浪费太多精力。回来了也好,今晚便一切照旧吧!” “是。” 第八十二章 剑舞冠绝,军威赫赫压百家 沅江之上,数十艘竖立着云国旗帜的水师战船,声势浩荡,停泊江面之上。 船队最中央,三艘船身高大,装饰尽显奢华的龙船,为众多战船所簇拥。为首的那艘龙船之上,十二面龙旗随风飘荡,幡、幢、旗帜等诸多天子仪仗竖立其上。 江岸两旁,则是万余禁军的营地。往来将士巡游不断,戒备异常,护卫着船队侧翼。 而此时,为首龙船宝殿之上,雨化田尽心地安排着一众东厂高手护卫殿中。除此之外,粘杆处、禁军,也都各自抽调了高手前来,一齐在宝殿周围布下层层戒备。 爱阅书香 萧承缓步走入殿中,一眼便看到殿中的这么多人,不由微微皱眉,沉声道: “雨化田!” 雨化田见萧承到来,连忙迎了上去,躬身行礼道: “陛下,奴婢在。” 萧承一边走向龙椅,一边吩咐道: “把人都撤下去!” 雨化田闻言,迟疑了一会儿,终究是忍不住劝道: “陛下,奴婢知您的武功出神入化,天下难有敌手,自然是不要臣子、奴婢们的保护……可您到底是我大云天子,身份尊贵无比。朝中诸文武大臣满门犹在,甘愿为陛下而死的将校、供奉、奴婢们还在,事事需要陛下亲自出手,那还要我们做什么?” 萧承衣袖一振,坐到了龙椅之上,旋即看向雨化田,语气稍缓道: “今日本就打草惊蛇了,你现在再布下这么多护卫,岂不是将人吓得不敢动手了?朕可不想北上巡游的路上,都要一直警惕那隐藏暗中的刺客!” 萧承北上江州郡,要安抚沿途民心、要恩赏擢拔有功将士,还要挑选合适的城池作为陪都……诸多事务,让他实在不愿在那些阴诡刺客身上,花费太多精力。 引出刺客,然后一举荡灭! 计划很简单,但在绝对的实力压制之下,倒是也不需花费太多心神。 见雨化田还有迟疑,萧承指了指殿中众多护卫,沉声道: “公孙滢若是出剑,你都拦不下,更何况他们?朕可不愿这么多忠勇将校、侍卫,凭白丧命!” 自此前那两场争斗,便能够看出这公孙滢武功已至九阶巅峰,剑法更是冠绝。 其一剑刺出,剑气纵横之下,若非陆地神仙之境,绝难以接下。既然如此,又何必让这些忠勇的将校、侍卫徒增伤亡? 当然了,除了这个理由之外,萧承自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自两年前御驾亲征之后,他便困于宫中,少有出手的机会,难免有些手痒难耐。若是不趁着这个机会过过瘾,只怕日后就更别想寻到机会出手了…… 雨化田此时,也知道自己是无法继续劝说下去,只得俯身听命,安排一众将校、侍卫们离开。到了最后,整个龙舟宝殿之中,仅留下了雨化田与几名伺候的宫人。 不多时,换上一身锦绣华衣的公孙滢,便在宫人的带领之下,缓步走入宝殿之中。 浅色锦绣窄臂振袖长裙,水芙色轻纱勾勒腰间,行走之时,衣裳轻动,尽显身姿柔美。脸颊施以粉黛,缀以金玉首饰,在绝美相貌衬托之下,却丝毫不显庸俗,反而更有清雅柔美之气。 饶是萧承知道眼前这娘们不怀好意,但此时见她盛装登场,也是顿感惊艳,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 公孙滢步入殿中,感受着萧承的视线,不由地浑身紧绷起来,忙不迭俯身一礼,沉声道: “见过陛下!” 萧承眼睛一动,视线自她身上移开,然后故作随意地道: “你当日说你自有习练舞剑,恰逢今日朕闲来无事,便请你舞剑一场,以解乏闷吧!” 听到自己只是前来舞剑解乏的,此心中一直惴惴不安的公孙滢,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连忙再次俯身一礼,道: “陛下有旨,自当领命!” 萧承点了点头,朝一旁挥了挥手。 当即便有宫中侍者,捧着一柄长剑,递到了公孙滢面前。 而就在公孙滢接过长剑之时,萧承身后站着的雨化田,虽然依旧一副低头垂眉的模样,但周身顿时紧绷起来,死死注意着眼前的公孙滢。 在萧承面前,公孙滢手中的长剑自然不可能是什么真剑。但对于像她这样的剑道高手来说,真剑假剑,貌似差别也不大,容不得雨化田不紧张。 取过长剑的公孙滢,似乎周身气势也变得自信昂然起来,整个人烨烨生辉更显夺目,让萧承再次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下一刻,只听得长剑出鞘的龙吟之声,湛青色剑光宛若瀑布倾泻而出,照的宝殿之上尽显青色。 雨化田心中一颤,下意识地便挡在了萧承面前。 “陛下小心!” 这一声惊呼,让正欲起舞的公孙滢一惊,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了原地。 萧承有些无奈地推开雨化田,拍了拍他的手臂,道: “不要这般风声鹤唳,放松点!” 刚刚长剑出鞘之时,并无杀气凝聚,显然公孙滢并没有动手的意思。 反应过激的雨化田打量了一眼四周,阴柔俊秀的白脸微微一红,忙不迭再次退到萧承身后。 其实也实在怪不得雨化田如此激动,往大了说,萧承安危事关云国朝堂社稷。往小了说,也是雨化田这些奴婢们的背后依仗,权势来源。此时的雨化田,是着实难以放松下来啊。 萧承靠在椅背之上,看着殿上愣住的公孙滢,单手撑头,神态放松地道: “继续吧!” 公孙滢闻言,微微点头,旋即右手一抖,剑尖突露寒光,化作一朵好看的剑花。 便见其左手轻抬,弹指剑身之上。清脆之声,别有律动,宛若清泉流响,闻之让人精神一振。 弹剑轻吟之声仍在殿中回响,湛青色剑光便再次亮起。 长剑刺出,其力苍劲异常。旋即又撤剑回舞,身形流转之间,衣襟挥动,裙摆飘然,尽显柔美。刚柔并济之间,优雅飘逸。 稍作停滞,再弹剑身,以作伴乐,身形再动。 舞姿矫健敏捷,裙摆流畅飘逸,轻若游云。剑势一动,如雷霆万钧,让人不由屏息敛神。剑光闪动之时,更是璀璨夺目,宛若银龙上下翻飞,精彩绝伦! 此时的公孙滢,并未动用一丝一毫的内力。但就凭自身剑舞,便已引动冥冥之中天地之力。 刹那之间,若凤鸣、若蝶舞、若莺啼、若雨滴。诸般异象浮现眼前,仿佛瞬至与天地交融之境界,让人悠然神往。 上首龙椅之上的萧承观此剑舞,不由坐直了身形。便是一旁满心戒备的雨化田,此时也微微不由走神…… 而就在龙船宝殿之上,公孙滢舞剑之时。沅江两岸,远离禁军驻地的密林之中。 冯处带着几名心腹绣衣使出现于此,在他身旁,还跟随着一众百家之人,死死地看着不远处江面之上停泊的龙船。 此时他们虽未能亲眼观公孙滢剑舞,但在场众人无一不是修为高深,江湖少有的高手,对天地感悟极深。 公孙滢之剑舞,引动冥冥天地之力,让在场众人皆是感到心神动摇。 道家出身的庄纂,眉心白光一动,旋即猛地一惊,惊呼道: “好厉害,竟然如此轻易便引动天地之力!” 岑志用扭头看向师明义,语气发酸地道: “你是用什么代价,请来了这样的人物?” 师明义凝神看着江面之上的龙船,面无表情地道: “就一个条件,助她扬名!” 岑志用闻言,眉头一动,带着一丝狐疑地道: “就这?” “爱信不信!” 岑志用先是撇了撇嘴,旋即眼睛一动,狡黠笑道: “若是今夜能够一切顺利,这样的人物,我怎么也得将他请来我名家,做个供奉客卿……反正你师先生对这位是如弃敝屣,也不算我名家抢人啊!” 师明义并不觉得,公孙滢今夜能够活着逃离。 因为今天的意外,百家之人担心云皇戒备。可他们又不甘心放弃今夜如此好的机会,所以今夜只做试探,吸引禁军、供奉高手,为公孙滢制造机会。除此之外,他们却并没有接应公孙滢的打算。 公孙滢刺杀失败,下场不用多说。 就算刺杀成功了,面对着戒备森严的云军,想要接应公孙滢出来,那可是要花费不少代价,折损不少人手才能够办到的事情。请来公孙滢的师明义尚且不愿意,更何况其他人? 所以此时的公孙滢,在师明义的推动之下,已经是这次阴谋刺杀的弃子,已经陷入了十死无生的地步! 可就算如此笃定她难以活着离开,此时听到岑志用的这番话,师明义心中还是顿时有些不安。 若是这次公孙滢活着出来,他师明义,乃至整个儒家,便多了一个堪称天下剑道绝顶的敌人了…… 想到这里,师明义莫名觉得烦躁起来,再也不顾仪态,冷哼一声,反驳道: “待此事顺利了结,你再来盘算这事吧!” 岑志用轻哼一声,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冯处一直未曾说话,直到一名乔装打扮的绣衣使急奔而来,急声禀报道: “大人,已探查清楚,半刻钟后,云国禁军防务交接!” 冯处闻言,眼神一厉,当即沉声道: “云军交接,便是时机。还请诸位出手,按照此前计划,不需全力出手,只要故作试探,引出云皇身边的禁军、供奉高手便可。” 今夜的刺杀行动,从一开始便定为了试探之举。 若是公孙滢能够刺杀成功,那便是用最小的代价办成大事。若是失败,也能够趁机摸清楚云皇身边嫡系。 这算盘自然是打得极好,就是不清楚公孙滢知道这事,心中该如何想…… 半刻钟之后,就在两岸云军交接防务,守卫最为空虚之时。十数名百家高手,当即朝龙船之上突杀而去。 云国随行禁军,皆为精锐,防守严密至极。纵然防务交接之时有所疏漏,但百家众人还是没能靠近龙船,便已经被人发现。 “有刺客!” 急促的吼声,响彻沅江之上,顿时勾起云国禁军们紧张的神经。 喊叫声、刀剑出鞘声、甲胄锁片撞击声、急匆匆的步履之声,齐齐响彻。 无数骁勇禁军将校,快速调动麾下兵马,各营结成肃杀军阵,气息勾连天地之地。不过转瞬之间,便已经凝聚出猛虎、飞熊、唳鹤、狂狮等大军异象。 禁军各营大军异象,虽不如萧承手下幽州突骑等特殊兵种的大军异象那般凝实骇人。 但此时齐齐出动,军势相连,诸多异象凝聚,遮蔽天空,宛若天罗地网,齐齐朝突袭而来的百家高手镇压而去。 “杀!” 顿时之间,喊杀之声,震天动地。杀伐之气,充斥两岸之上。弓弦响动,立时便有箭雨攒射而至。 杀伐之气,便似凝作实质,声势惊人无比。 饶是百家之人,皆是天下第一流的高手,此时也被禁军这暴烈骇人的军势声威所阻,被大军异象齐齐压制。密集箭雨,更是自四面八方而来,让他们顿感寸步难行。 而此时,龙船之上,宝殿之中。 茫茫剑光未曾停歇,银光乍起,矫若飞龙,似水波荡漾,如火树银花,让人目不暇接。 听到外面传来的喊杀之声,雨化田猛地一惊,顿时回过神来,道: “陛下!” 萧承目不转睛地盯着堂中舞剑的身姿,当即摆了摆手,嘘声道: “别吵!” 这剑舞堪称绝妙,就怕今夜之后再难欣赏,萧承可不愿雨化田打搅。 雨化田闻言,只能闭嘴,死死地盯着堂中的公孙滢。 喊杀之声,来得突然,去得也快。 撑了半柱香的时间,随着加入战场的禁军便越来越多,军威越发厚重,诸多大军异象也越来越凝实,威压更重。 还有军中高手、供奉高手也齐齐赶来,参与围剿刺客之中。 今夜本就是试探,百家众人见云军被他们所调动,目的已经达成,也便没有强撑不住,极有默契地各自撤去。 等到喊杀之声消退,最后销声匿迹之时,宝殿之上,剑舞也随之停歇。 长剑一收,剑光消散,便若江海之上波光平歇,让人顿觉意犹未尽,忍不住拍手叫绝。 萧承看着长剑归鞘,香汗淋漓,微微娇喘的公孙滢,萧承眼神一凝。 多好的机会啊,没动手? 第八十三章 嘶,恐怖如斯……只可惜,朕这波在大气层! 巡游船队,萧承所在龙船之上。 宝殿之外,有数量虽不多,但皆是精干之辈的禁军将校,与粘杆处、东厂各处高手,此时正满脸戒备之色,手持兵刃,双眼死死盯着殿门。 此时但凡他们,听到殿中传来的任何一丝异动,便要立即一拥而上,冲入殿中护驾。 可众人等了半天,殿中却是毫无动静。让一众将校、高手,忍不住露出疑惑之色,相互之间微微使了个眼色,向同僚袍泽投去询问的眼神。 怎么没动静呢?和之前雨公公交代的不一样啊! 那,咱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哎,还是再等等吧? 也行,那再等等! …… 而在此时,宝殿之中。 雨化田面露惊疑之色,先是警惕地盯着公孙滢,看她迟迟没有动静,又忍不住看向萧承,眼中还带着一丝茫然。 陛下,您不是说,今晚一定会动手的吗,怎么这就偃旗息鼓了? 萧承也忍不住摸了摸下巴,带着些狐疑之色,看向公孙滢。 是不对劲啊,本以为是里应外合前来刺杀的。怎么现在,外面那些刺客直接撤离,里面这位干脆一点动手的意思都没有,当真是奇怪极了! 而此时的公孙滢,听到外面那已经消失了的喊杀之声,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道: 总算成功阻止了…… 可还没等公孙滢彻底放下心来的时候,她又突然感知到龙椅之上的萧承,视线正不断上下打量着自己。 不知怎么地,前来献舞之前,宫女欢儿说的那些话,便在她脑中回响起来。 “咱们陛下,是不耽于享乐的君王,今夜这般的好机会,宫中多少人盼都盼不来呢。姑娘可万万不要因女儿家的矜持,而错过了啊!” 想到这里,公孙滢便觉萧承的视线稍显炙热,不由身躯一僵,忙不迭地低下了头,不敢与萧承对视一眼。 坏了,光顾着该如何阻止今夜的这场刺杀,却是忘记了自己的脱身之法啊…… 萧承是满心狐疑,雨化田仍没有放下戒备之心。殿外的众将校、高手,也难以拿定主意。而公孙滢,更是心中忐忑。 这般各怀心思之下,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所动作。便让此时殿中的气氛,显得有那么一丝尴尬。 沉默许久之后,萧承终于是轻咳一声,拍手赞叹道: “剑舞绝妙,能够直接引动天地之力,已近乎道矣……不知此舞何名?” 公孙滢微微定了定心神,低头柔声道: “此舞即兴而成,其中舞蹈套路,取自剑器舞、浑脱舞,霓裳羽衣舞,杂糅而成,并无具体名称。” 剑器浑脱? 萧承闻言,只觉此舞名称颇为耳熟,倒是也没有过多在意,旋即对公孙滢挥了挥手,道: “你近前一些答话!” 你要是真不动手,就显得朕之前与空气斗智斗勇的样子很呆啊……再给你个机会,再不动手,日后可就不见得还能够遇到这么好的机会了! 听到萧承让自己靠近一些,公孙滢娇躯一颤,呆愣在原地好久,方才有些不情不愿地朝前走了几步。 萧承见公孙滢似乎是对自己极为警惕的模样,双眼顿时一眯。 如此做派,难道是看出朕开始怀疑她了,所以这才未曾动手? 可以啊,心思如此细腻敏锐,难怪派她前来刺杀朕了! 公孙滢以秀女身份混入巡游队伍之中,显然不怀好意。萧承本可以直接让人将她拿下的,甚至就地斩杀,以威慑刺客。 但萧承出来巡游,并不愿意花费太多精力在这些刺客身上,便想着利用这公孙滢,引出暗中隐藏的所有刺客,然后一举铲除。 也正是因为这个打算,萧承方才没有直接动手,反而耐着性子和她互飚演技。 见公孙滢此时浑身紧绷,难掩紧张之色,萧承脸上神色微微缓和,故作随意地道: “这霓裳羽衣舞朕知道,可是那剑器舞、浑脱舞,朕此前似乎是听过的,但就是记不起来了,不妨请公孙姑娘为朕……” 说到这里,萧承话语突然一滞。 此时的他终于想起,自己为何好似听过这两种舞蹈的名字了。 ?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这杜甫诗句所描述的,便是其回忆幼年之时,在郾城观公孙大娘表演的场景。 而当时公孙大娘表演的,不就是剑器浑脱舞吗? 萧承微微皱眉,转而看向公孙滢,忍不住再次问询道: “你上面还有兄长姐姐?”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眼前这公孙滢,就是名载史册的公孙大娘啊! 可在当初第一次见面之时,萧承便已经询问过公孙滢。可她却自称家中排行为二,怎么也不该称呼为“大娘”啊…… 还是说,金手指给她安排身份的时候,多了个兄长姐姐? 明明刚刚还在说剑器舞、浑脱舞,怎么突然又问及自己有没有兄长姐姐了? 公孙滢有些跟不上萧承的思维,只是下意识地回道: “民女乃家中长女,并无兄长姐姐。” 听闻此言,萧承脸上神色突然一凝,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公孙滢”。 萧承可还记得,公孙滢两日前明明说过,自己乃家中二女的。就算她是伪造身份混进来的,相隔没有两日,怎么也不该前后说辞不一才是啊…… 此时的萧承,已经存了怀疑的念头,不由再次打量几眼“公孙滢”。 便突然发现,眼前这位“公孙滢”,尽管相貌身形都没有差别,但相较于当日初见的那位举止跳脱,隐带桀骜的公孙滢,这位“公孙滢”气质大变,举止却是更显宛若婉约,便仿佛换了个人一般。 想到这里,萧承心中陡然警惕起来。 本以为尽在自己掌握之中。却不曾想,这刺客竟然派来了两个人,共同以“公孙滢”的身份混入了龙船之上! 再往深处想,那两名剑道高手相互争锋,是不是也是幕后之人安排,用来让自己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公孙滢身上,以掩盖其更深层次的算计? 想到这里,萧承心中一冷。 嘶,幕后之人的算计,恐怖如斯! 只是可惜了,哼哼,朕这波啊,在大气层! 且让朕,陪你们好好玩玩…… ----- 而此时,沅江岸边密林之中。 一众百家高手,刚刚摆脱了身后追击的云国禁军,重新聚集到了一起。 岑志用被追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随手便打开折扇想要扇扇风,却这才发现,自己日常随身携带的折扇,已经被箭矢射破了十几道口子,甚至连扇骨都被折断了几根,算是彻底废了。 “啊啊啊,我的水磨玉骨真丝折扇啊!”岑志用满脸肉疼地道。 师明义脸色不太好看,语气低沉地道: “到底是云国精锐,好厉害!军威连天,声势骇人,大军异象齐齐镇压下来,我这一身修为,发挥不足七成……” 一旁的庄纂、廉宜修,亦是神色凝重。 “便是陆地神仙境,在遮天蔽日的大军军势面前,亦有影响。” “禁军加云皇,不好打!” 只是不好打,而非不能打。 要是不顾生死,不计损伤,不过区区万余禁军,十几位九阶高手,两位陆地神仙境,是能够直接杀穿了军阵,冲到云皇面前的。 但这一来,云国的高手们,乃至云皇,是不可能坐视他们直接杀穿禁军军阵,然后才出手的。这二来,他们都是百家精英,在各家学派之中也算高层,是各家底蕴,怎么可能随意赴死?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显然不会硬顶着禁军军阵冲杀的。 相较于百家众人此时的微微泄气,冯处却是反而是语带庆幸地道: “这次还幸好只有万余禁军,其余像关宁铁骑、幽州铁骑、白毦精兵这些云国最为精锐的兵马,都未曾在云皇身边,否则咱们也别想刺杀之事了!” 在场百家之人,都不曾在战场之上领会过云国精锐的厉害,对冯处口中的那几支名震天下的云国精锐并没有什么概念。 但想起刚刚他们不过稍作试探,便被云国禁军猛烈的还击打得差点些折损人手,众人便不由得心有戚戚,不由庆幸于萧承如今志得意满,否则他们根本没有一点希望能够刺杀成功。 岑志用咂了咂舌,摇头道: “如今之际,也唯有寄希望于慎老头的‘天志’机关兽身上了……说起来,今晚没让他出手,慎老头很是不高兴,怕是现在还生着闷气呢。” 墨家机关兽,被吹得神乎其神,纵然在场之人都未曾见过,但出于对墨家机关术的敬畏,以及局势的无奈,也只能将阻拦禁军的希望,放在慎秦制作的“天志”机关兽身上了。 而这个时候,突然一道身影响起: “既要阻拦龙船离去,还要拖住云国禁军,纵然机关兽厉害,也应当令做布局,不将一切希望寄托于此才是!” 众人闻言,顿时看向站在冯处的身后,此时开口说话之人。 宫英纵自冯处身后缓步走出,对着众人微微一礼,沉声道: “大夏三品绣衣使宫英纵,见过诸位!” “宫英纵?” 听着宫英纵自报家门,师明义却是突然眉头一皱,死死盯着宫英纵,有些不确定地道: “十三年前,以阴诡手段,助西域龟兹小王子夺得王位,然后蛊惑其起兵吞并西域诸国,致使西域之地饱受战乱六年,数百万百姓或死或伤,繁华之城遍地骸骨,化为鬼蜮……最后因手段太过阴狠毒辣,无所不用其极,被纵横家上代掌门直接逐出师门的弃徒宫英纵?” 数百万百姓受难、遍地骸骨、化作鬼蜮…… 虽只是区区几个形容词,但只要稍稍细想,眼前便能够浮现出极为恐怖的人间地狱场景。 而此时的宫英纵,听到师明义所言,脸上露出温和笑意,连忙谦逊地躬身行礼,高兴道: “万万不曾想到,就宫某这微薄的名声,师先生竟然还记得,实在让宫某倍感荣幸!” 在场百家之人,此时齐齐看向宫英纵。 看着宫英纵此时的温和谦虚之态,再联想刚刚师明义口中所说的,一手让西域之地沦人间炼狱的纵横家弃徒,在场百家众人,皆是神色一凝,冷冷地看向宫英纵。 见气氛冷下来,冯处当即轻咳一声,开口道: “宫兄是应在下所邀,刚刚自金陵城赶来。诸位不妨,先听一听他的想法!” 宫英纵毫不在意百家众人那冷冽戒备的眼神,径直开口道: “云皇仅带万余禁军在身边护持,兵力并不充盈,只需些许手段,或许能够将大部禁军调离云皇身边!” 冯处闻言,当即接话道: “什么手段?” 宫英纵闻言,微微一笑,指着远处沅江江面之上的浩荡船队,以及岸边的万余禁军,自信道: “巡游队伍一路而来,皆自周边州县获取物资供养。这队伍所需物资数量总多,来源也并不稳定,疏漏是难免的。所以,只需在这上面稍稍动些手脚便可!” 岑志用闻言,嘴贱的毛病又犯了,当即一撇嘴,哼声道: “原来还是这种阴诡下作的手段……” 宫英纵闻言,环顾在场一众百家之人,突然呵呵笑了两声。笑容之中,隐带些许嘲讽之意。 刺杀,貌似也是阴诡下作的手段啊…… 岑志用感受到宫英纵动作之中的阴阳怪气,张嘴欲怼。但他此时涨红了脸,也没有想到说辞回嘴,只能不甘地强忍了下去。 冯处见状,只能再次出来打圆场,对着众人郑重地躬身一礼,语带亏欠地道: “江山动荡,无奈只是使诸位行刺杀之事,污糟威名……在下唯有代当今陛下,代朝中文武、勋贵宗亲,代大夏江山社稷、万千黎民百姓,给诸位赔个不是了!” 冯处如此姿态,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连忙回身一让,口中连道不敢受礼,不再理会宫英纵。 ---- 与此同时,沅江对面江岸之上。 公孙滢身穿一袭略显狼狈的大红色宫装,手拄长剑,望着江面之上,银牙紧咬,满脸愤恨。 今日清晨,自己的姐姐公孙清再次前来,阻止自己刺杀云皇。公孙滢不愿,两人只能动起手来。 结果剑气相持之时,萧承突然出手,那霸道强横的龙形剑气横扫而来,竟然直接破了两人的剑意剑势,甚至让她们都遭到了剑气反噬。 公孙滢伤势不算轻,没敢回去。想着此前便定下的今夜刺杀计划,公孙滢很讲义气地赶来,想要阻拦百家之人动手。 却不曾想,她先是感知到龙船之上,有自家姐姐公孙清的剑意凝聚。顿时便知,自己姐姐已经顶替了自己的身份,这刺杀之事便再难以完成了。 之后,百家之人出手刺杀,她本欲现身阻拦,却亲眼看到他们与云国禁军交手,一触即退,丝毫没有接应龙船之上“公孙滢”的打算。 到了这个时候,公孙滢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百家之人当成了弃子。 想到此前师明义千方百计哄骗自己出手刺杀云皇,说这样就可以名扬天下,公孙滢不由气得娇躯乱颤,咬牙恨声道: “王八蛋伪君子,本姑娘定要你们好死!” 第八十四章 文臣?不,比武臣还能打呢! 龙舟宝殿之上,萧承屏退众侍者,只留下冯保、雨化田在身前伺候。 冯保小心翼翼地将舆图摊在萧承面前,随后一指舆图之上,躬身道: “陛下,昨日仪驾停留的沅陵府就在这里。” 萧承闻言,顺着冯保所指的地方看去,视线一动,皱眉道: “过了沅陵府,之后就是武陵府了?” 冯保闻言,连忙回道: “是,大概还需两日,便能够到达武陵府治下桃源县了。” 萧承眉头更紧,指节轻敲御案之上,眯眼道: “刺客们再傻,也不可能等到朕到了武陵府才出手!” 从武陵府一直到之后的江州郡,都是云国刚刚夺取的地盘,州县之中皆有云国精锐留守。还有江州郡那边派来接驾的精锐兵马,也在武陵府那边准备接驾。 一旦这仪仗船队到了武陵府,加上万余禁军在侧,那些刺客可没有这样的本事与胆子! 想到这里,萧承声音更冷,道: “也就是说,两日之内,那些人一定会动手!” 一旁的雨化田闻言,连忙出声道: “昨日停驻沅陵府,公孙滢多次欲要离开仪驾队伍……不过请陛下放心,奴婢一直亲自跟随,将她盯得死死的,没让她有机会接触任何外人。纵然她有心联络外面刺客,传递情报,也是没有机会的!” 公孙清,也就是现在龙船之上的这位“公孙滢”,其实是想要借机脱身。 但可惜的是,在萧承与雨化田的眼中,她那番举动,更像是想要和外面的刺客联系上。 萧承闻言,微微点头,沉声道: “总之,这个‘公孙滢’,给朕盯紧了!” “是。”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忽然听到殿外有略显急促的脚步之声。 “报!” 禁军将校快步走入殿中,俯身拜倒,回禀道: “启奏陛下,沅陵府治下,落鹤县县尉急报!数股夏国兵马残部,昨夜流窜入沅陵府,四处劫掠。县尉已调集兵马围剿,恐惊圣驾,特命人前来禀报!” 此言一出,殿中冯保、雨化田二人,顿时紧张了起来,齐齐看向萧承。 虽然如今西南六郡,外加江州郡,已尽数被云国夺取。 但当初夏国主帅,德阳侯齐默兵败赴死之前,可是当初的安国得到了启示,亲自挑选了不少精干忠勇的将士,散在数郡密林之中,为的就是将来反攻之时动用,以期获得奇兵之效。 能够将这数股兵马调动起来,齐齐涌入沅陵府之中,显然是冲着萧承来的! 萧承闻言,却是不由冷笑一声,道: “这数股夏国兵马残部,倒是出现得颇为及时啊……朕满足他,调三千兵马,前去围剿!” “是!” 而就在这个时候,急促的脚步之声,再次在外面甲板之上响起。 一名小太监慌乱地跑入殿中,急声道: “启奏陛下,今日午食之后,有文武臣工、禁军将校,忽感腹中不适,上吐下泻。御医院秦大人已经前去诊断了,说是食物中毒之像,还立即遣人前来问询陛下可有什么异样?” 冯保、雨化田闻言,顿时惊呼道: “陛下,必有阴谋!” “陛下,只怕此乃背后刺客阴暗之谋!” 萧承闻言,却是镇定如常,先是对着小太监道: “你去回禀秦和,就说朕没事,让他专心救治!” “是。” “还有,给朕去问问,多少人出现了症状!” 小太监闻言,连忙道: “这个奴婢知晓!患病之人,有一些禁军将校。剩下大多数的,都是随行四品以下的大人们!” “四品以下的百官?”萧承一边说着,一边朝冯保看去。 冯保见状,思索片刻之后,却是连忙道: “回陛下,应当是因为所用食材不同……陛下所在的龙船,昭仪娘娘与后宫宫人所在的翔螭船,还有随侍文武重臣所在的浮景船,所用食材为了安全,多是自京中携带,精心保存。就算需要别的,也是派专人去亲自采买。” “而船队之中,其余随驾四品以下的官员、禁军将校所用食材,皆自周边州县获取。” 严嵩费尽心力打造的三艘大楼船,唯有萧承所在的方能称为龙船。随驾后宫妃嫔、侍者所在的,名为翔螭船。而四品以上随驾百官、或是皇帝近臣所在的,便名为浮景船。其余随行官员,也就只能安置在战船改造而来的船只之上。 所以三艘大楼船之中的,那皆是云国重要人物。以冯保做事精细的性子,此前又早就知道了巡游途中并不安全,自然有所准备。 果不其然,这不就出事了嘛…… 雨化田听到这里,忍不住道: “这些人,出手刺杀竟然豪不掩饰?” 先是夏军残部肆虐,再是在仪仗队伍所食之物上下毒。这一连环的手段,几乎就是在宣告,他们这些人马上动手了! 萧承微微摇头,沉声道: “不管是他们还是朕,都知道这两日是最后的动手时机了,还需要掩盖什么?” 说到这里,萧承微微一顿,继续道: “只是朕不明白,他们下毒,是不是显得有些画蛇添足?” 萧承皱起眉头,似带疑惑。 一旁的冯保沉默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出声劝谏道: “陛下,百官患病,船队药物不多,若是再加上舟车劳顿,怕是遭不住啊……陛下,要不咱们还是折返沅陵府,稍稍修整几日,再前往武陵府吧!” 萧承听到冯保所言,脑中却是突然灵光一闪,猛地想清楚了其中的关键,一拍手掌,道: “何需回程?传令,再拨拨三千禁军,护送患病百官前往沅陵府休养!” 萧承说完,冯保、雨化田有些没反应过来。 愣住了一会儿之后,待听清楚萧承所言之后,二人再次一惊,忙不迭急声道: “不可啊,陛下!调三千禁军前去剿匪,再调三千护送百官,陛下身边还剩多少护卫?” “请陛下三思啊!如今刺客暗中虎视眈眈,这禁军绝对不能调离!” 萧承身边,不过万余禁军护持。 调三千禁军前去围剿贼兵,倒还能接受。可若是再调三千离去,那萧承身边可就只剩下不足五千的禁军护持了。 在刺客们虎视眈眈的情况之下,冯保、雨化田是无论说什么,都不愿点头答应的。 而在听到二人的反对之后,萧承又眼露思索之色,然后竟然就直接点头,道: “也对,那就先不调!” 萧承这般轻易便松口了,反倒是让冯保、雨化田二人愣住了。 毕竟自家陛下,自持武力,时常以身犯险,此前可没有这般好劝说的时候! 萧承对二人流露出的异样也不甚在意,微微一笑,语带深意地道: “且看着吧!” 萧承下令之后,船队当即停泊江面之上。 在御医院秦和的看护之下,数艘船只载着一众正有气无力地呻吟的患病官员们,调转方向,朝沅陵府折返而去。 三千禁军,也被征调前往百里之外的落鹤县,负责清缴夏军残部。 剩余仪驾船队,则继续向武陵府前行。 可还不待西边日头落下之时,江岸之上便有数匹快马,载着禁军将校,追寻船队疾驰而来,传递来了紧急军情。 “报!启奏陛下,沅陵府急报!” “陛下,数千夏军残部,至沅陵府城下,围困城池。御医院秦大人,还有患病的百官,都被堵在了江上,无法入城救治,请陛下速速决断啊!” 听到这份紧急军报,冯保顿时变色,又惊又怒地道: “这些地方县尉到底是怎么搞的!此前不是还禀报,贼兵在百里之外的落鹤县的吗?怎么这才多久,又到了沅陵府城下?难道这些贼兵,都是会飞的不成?” 雨化田脸色亦是难看至极,道: “贼人如此行事,颇为诡异,竟让人摸不透其所谋为何。” 萧承此时,却似乎早就猜到了一般,神色淡然,沉声道: “调三千禁军前去救援!” “陛下!”冯保、雨化田二人惊呼道。 萧承随意地瞥了一眼二人,道: “还没看出来?这本就是那些人,为调离禁军而想出的办法。” 夏军残部出现落鹤县,地方郡兵无力围剿,显然只能请求禁军出手。 百官中毒,船上药物稀少,唯有送去沅陵府救治。 再到现在,沅陵府被夏军残部围困,百官困顿江面之上无法得到救治,也只有禁军才能解围。 一环还接一环,就是逼着萧承将身边禁军尽数调离。 其实萧承此前便看出了这手段,所以本打算直接将禁军派去,省的显得还得急忙赶去。 不过经过冯保二人的提醒,萧承倒是也反应过来了,若是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把刺客吓走倒是更为不妙了! “可是,陛下,这不足五千的禁军……”冯保有些迟疑地道。 冯保有心想要劝说萧承,不能将禁军调离。可那一众百官,若是不入城救治,只怕还真不好说…… 萧承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道: “去吧!” 二人闻言,只能俯身一礼,转身离去。 ----- 沅江不远处的一处丘陵之上,冯处、宫英纵,与一众百家之人,远远眺望着沅江之上的船队。 岑志用依旧抓着他那柄已经残破的折扇,突然惊喜地指着前方,高兴地道: “哎,哎,哎!走了,走了!” 沅江两岸,护卫船队的禁军,此时再次分出数千人马,朝身后的沅陵府而去。 一众百家之人见此情景,顿时眼睛一亮,露出欢喜之色。 “多少人?多少人?”岑志用有些激动地问道。 “怕有三千人众!” “走了六千,也就是说,云皇身边不足五千兵马喽!”岑志用高兴地道。 当初他们出手试探,万余禁军齐齐出动,那风云变幻,军威连天,骇人异常的场景,如今想来依旧让他们颇有不安。 但此时萧承身边禁军不足五千,那对他们来说,可就好上太多了! 墨家老头慎秦,看着岑志用这般高兴的模样,冷哼一声,道: “哼,有我墨家‘天志’机关兽,万余云军又算得了什么,何必费这些手脚!” 岑志用撇了撇嘴,道: “慎老头,你这是闭关太久了,不知天下变化。当初万余大军,能够挡住八阶高手。现在有大军异象加持,只怕不入陆地神仙之境,正面对上,都得被耗死!” 慎秦语带不服,当即和岑志用你一言,我异于地争论起来。 而此时,师明义站在一旁,却是神色略显冷淡地看向宫英纵,沉声问道: “我等在暗中虎视眈眈,你怎么就敢断定,云皇会只留五千兵马在身边?” 宫英纵闻言,耸了耸肩,微微一摊双手,道: “我赌云皇心高气傲,自矜武学出神入化,所以敢以身犯险,调离禁军……” 说到这里,宫英纵倒是也微微挑眉,道: “其实要真的说起来,我也本只打算调走三四千禁军就行了。却没想到,云皇之气魄胆量,当真是够大啊!” 师明义闻言,只是微微点头,再次扭过头去,不再看向宫英纵。 宫英纵看着远处,拳头微微攥紧,道: “快了!” ------ 萧承走出宝殿,打量着外面已经落下山头的太阳,轻笑一声,道: “似乎,差不多了!” 雨化田侍立萧承身边,眼带警惕之色,已经开始不断打量起四周,便仿佛刺客下一刻就要出手一般。 萧承微微拍了拍雨化田的肩膀,笑道: “江上星夜风光,朕此前少见。如今景象,当与臣子宴饮一番。千百年之后,未尝不能成为一件被人歌颂的雅事啊!” 说到这里,萧承当即道: “传旨,召礼部员外郎黄裳,军机处参赞吴起、孙膑、尉缭、赵奢,内阁行走辛弃疾……僧录司僧官虚竹,前来觐见!” 冯保闻言,顿时一滞,小心翼翼地问道: “陛下,可要召朝中将官、军中将校前来?” 听到萧承口中名单,冯保微微一愣,不由压低了声音,道: “若是武臣前来,刺客来袭,还可……” 萧承闻言,顿时失笑一声,道: “不用了,就招这些人!” 这些人虽是文臣,但若真动起手来,呵呵,可比武臣还能打呢! 第八十五章 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 夜幕低垂,月朗星稀。 沅江之上,规模浩荡的仪仗船队,停驻江面之上。 其中最显奢华,气度恢宏,大云皇帝圣驾所在的龙船,其甲板之上的无数灯火已经亮起。这灯火辉煌之景,陪着其上传来的悦耳舞乐之声,便宛若极乐仙境一般,让人不由向往。 甲板之上,数百名宫人这边刚刚准备好了宴席。那边的一众朝中官员,便已经待宫人的带领之下,各自入座。 今夜之宴席,乃是当今陛下突然起意,所以便显仓促了一些。 也幸亏这次赴宴而来的近臣们不过十数人,要不然这两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可备不了相应的宴席。 不多时,一众应邀而来的官员尽皆入座,便听到宫人尖锐的嗓音,齐声高呼道: “陛下驾到!” 众臣闻言,忙不迭站起身来,对着一身常服龙袍,缓步而来的萧承,齐齐俯身相迎,躬身道: “臣等,参见陛下!” 此时的萧承,心情似乎很是不错,大袖一挥,道: “免礼!此宴,乃朕临时起意,意与诸位共享这江上风光。朕先说好啊,这次宴席之上,诸位可稍稍放纵一些,别老是顾忌什么礼节而紧绷着。今夜纵有失仪之罪,朕一概免了。” 前来赴宴的众臣闻言,当即一笑,再次俯身行礼,道: “是!” 当然了,说是这么说而已。在座这些官员没有傻的,没人真的在宴席之上彻底放开了。 此时正值春日,江上晚风不急不躁,恰是正好。再自龙船之上看江上风光,不由让人心情舒畅。 萧承微微斜靠在龙椅之上,看着远处江上风光,又微微坐直了身子,环顾在座诸臣,突然笑道: “哈哈哈,在座诸卿,多通文事。江上风光,君臣得宜,若是不为后世留下几幅诗篇,岂不是可惜了?” “宴席开始之前,朕便设个比赛。诸卿便以这四周风光为题,体裁不限,诗词赋皆可。最后论定输赢,谁若能拔得头彩,朕……” 说到这里,萧承微微一顿,旋即随手自腰间取下一块玉璧,举在手中,朗声道: “便以这蟠龙纹玉璧为彩头吧!” 蟠龙纹玉璧通体透亮,在萧承手中微微摆动,温润玉璧之上,竟然隐约可见有光彩流转,颇为神奇。 【三品珍宝,蟠龙纹玉璧 介绍:阴刻蟠龙纹玉璧,古礼“六瑞”之一,传闻玉器通灵,君子配之,可驱邪祟,极为珍贵。 佩戴效果:佩戴之后,健康+5,道德+5】 自见过严嵩之后,萧承便一直让东厂、粘杆处留心查探,省的有人为了讨好自己,而大搜民间,寻找奇珍异宝,惊扰地方百姓。 但就算如此,沿途的地方乡绅、富商,看着云国如今国势蒸蒸日上,已有以一国之力威压诸国,鞭笞天下的气象,自然是拼尽了全力讨好,想要借此混入云国朝堂之上。 是以萧承巡游至此,也的确得到了不少好东西。此时拿出个三品珍宝做彩头,根本不甚在意。 而在场众人,大多自负才华出众,不弱他人,对萧承提出的比赛,自然颇有兴趣。 若是能拔得头彩,得君王亲手恩赏,甚至留下诗篇传颂千古。这样的诱惑,实在很少有人能够拒绝。 只不过此时的众人,不免有些放不开,一个个纵然意动,也都没有率先站出来。 萧承见此,继续笑道: “诸卿都将各自才华藏着掖着,都是不愿第一个站出来啊……既然如此,便抛箸选人吧!” 说到这里,萧承随手自案桌之上取过银质筷子,道: “便自箸头所指者开始吧!” 说罢,萧承随手一抛,银质筷子空中盘旋几圈,落在桌子之上,这筷子头赫然指向了萧承自己。 萧承见状,微微一愣,与众臣对视一眼,不由齐齐笑了起来。 “既然规矩是朕定的,那便遵从。朕给诸卿,起个头!” 说罢,萧承抬头环顾四周的江上风光,斟酌一番之后,朗声道: “暮江平不动,春花满正开。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 “好!” 萧承话音刚落,旁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旁伺候的冯保便当即大声喝了一声彩。 “江面平坦宁静,江边春花如火,开得满满当当。更有水波激荡,月星交辉。缓缓读来,如欣赏清秋月夜之画。短短几句,只让人感觉风致婉约。但细细一品,这夜幕星月,与浩荡江水融为一体,恢宏大气之景象,便立时浮现眼前啊!” 萧承闻言,不由瞥了眼正狂拍马匹的冯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其实这首诗,水平真的不算低。未曾听闻过此诗的人,只怕是无论如何都猜不到,这首诗,乃闹出“水殿龙舟事”的隋炀帝杨广所做! 萧承不去理会冯保,手中摆弄着银箸,再次一抛。 这次筷子落下,自然是没有继续指向萧承的,而是指向了萧承左手边,一位相貌堂堂,温文儒雅,气息自然温和,隐隐之间竟似乎能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的文官。 “黄裳,这次你来!”萧承道。 黄裳闻言,无奈地笑了一声,思索了许久,方才开口道: “伏以合欢开宴,奉乐国之宾朋;对景摅怀,待良时之风月。此者偶屈三益,幸逢四并。六幕星稀,万棂风细。天发金精之含蓄,地扬银色之光华。远近万情,若知而莫诘;满虚一色,可揽以胜景。” 这首词用词颇好,此时颂出,倒是也算应景。就是讨巧了些,未曾述景,反而将重点放在宴席之上。 萧承抬手为黄裳鼓掌,然后环顾在场众人,继续道: “诸卿,也莫要藏着掖着了。难不成朕这块玉璧,还送不出去了?” 此言一出,似有相激之意。 当即便有一周身锋芒毕露,尽显少年英气的文官,站起身来,对着萧承躬身一礼,朗声道: “陛下,臣身上便少了一块佩玉。是以臣斗胆,敢与陛下、黄大人,争一争这珍宝玉璧!” 萧承看着站出来的年轻文官,笑意更甚,道: “弃疾愿意争,朕自无不可!” 辛弃疾闻言,当即出列,朗声道: “容城破敌十万,封爵曲靖扬名。千古风流今在此,万里功名莫放休。君王三百州。 鸿鹄志胜燕雀,貂蝉元出兜鍪。纵天下辽阔浩渺,愿持利刃戍君王!得君蟠龙璧。” 前线主帅伍子胥,在容城击破敌军十万,得以威震天下,受封曲靖侯。而英雄之所以能够美名流传千古,就在于他们立功万里,为国家和君王效命。 鸿鹄的志向,比燕雀们更为远大。佩戴貂蝉冠,成为陛下近臣,应该是在战场上拼杀得来,而并不是靠着恩宠。纵然天下再辽阔,也甘愿手持利剑誓死保卫您,只希望得到您赏赐的蟠龙玉璧。 短短词句,尽显锋芒毕露的少年豪气,与对亲自前往战场之上,以获得功业的渴望。 萧承细细琢磨几句之后,却是失笑一声,道: “怎么?不愿在朕的身边继续担任内阁行走了吗?” 看似这是辛弃疾,为了赢得玉璧而写下的词。 但实际上词中含义,却是在表明自己,不希望毫无功绩地成为了萧承的亲信。 这内阁,虽然时时在陛下身边,被朝臣们视为青云之路。但辛弃疾他自己却毫不在意,反而想要前往战场之上获取功绩,从而真正成为君王可以信赖依靠的臣子。 辛弃疾此时,微微躬身行礼,沉声道: “请陛下成全!” 萧承闻言,眼神一动,再次举起手中玉璧,笑道: “今夜若是你能获得这块玉璧,朕便成全你的念头!” 辛弃疾闻言,却是当即眼中一喜,语气高昂地道: “臣今夜,必赢得玉璧!” 萧承点了点头,继续看向一众官员,道: “既然如此,接下来可还有谁愿意出来……” 说到这里,萧承忽然话音停顿下来,猛地抬头,朝远处看去。 在座众官员,察觉到了自己陛下这有些奇怪的反应,下意识随着他的视线望去。 但见远处江面之上,一团浓重无比,笼盖着整个沅江江面的雾气,正朝仪仗船队这边缓缓聚拢而来。 此时的雨化田,顿时浑身一紧,连忙凑到萧承旁边,轻声道: “陛下,怕不是……” 萧承微微点头,沉声道: “是了!” 盯着远处浓雾,心念一动之下,常人难以看到的视线之中,笼罩在云国之上的金色祥云,顿时一阵翻腾。象征着云国国运的气运金龙,在庆云之间若隐若现。 国运之力,悄无声息地汇入萧承身躯之中。 萧承双眼瞳孔之中,有金色流光闪动。若有人能够细细打量,便会发现萧承此时双眼,便宛若龙瞳。 萧承本就是陆地神仙之境,当世几乎没有人能够与他比肩。此时更有云国国运相助,感知更强。主要在云国国土之上,那就是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在萧承面前隐藏。 而就在萧承此时的感知之中,那远处浓雾之中,便有十数道身携杀气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刺客们,来了! 此时身在宴席之上的官员们,那可都是萧承积攒在手中的英才人物,面对着突然而来,显得极为诡异的雾气,亦是察觉到了异样。 萧承微微站起身来,视线在黄裳、辛弃疾、孙膑等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神色略显平淡地道: “今夜这宴席,想必是不会结束地太早的!” 众人见萧承语带深意,又看着远处不断涌来的浓重雾气,心中顿时了然,当即齐齐起身,躬身喝道: “愿陪陛下尽兴!” 此时,在两岸驻扎,护卫仪仗队伍的禁军们,亦是发现了那奇怪的浓雾。兵马调动而来的嘈杂之声,顿时响彻两岸之上。 “世事纷纷,尘情扰扰。馀闲思想真堪笑。荣枯得失几时休,兴亡成败何年了。今日虽存,来朝难保。闻康认取无为道。修持功行两完全,携云笑指蓬莱岛。” 一道清朗之声,缓缓吟诵。诵诗声中,有淡看红尘,逍遥人间之意,透着一股子超凡脱俗之气。 天空之上,便见一道身穿素色道袍的人影,手掐道印,踏空而来。 衣袍挥舞,双手接法印。四周水气,便顿时汇聚而来,萦绕于此,最后凝结出眼前这厚重无比,遮蔽视线的浓雾。 庄纂踏空而行,冯虚御风,俯视萧承,朗声道: “散人庄纂,见过云皇陛下!” 萧承抬头,眼睛微微眯起,看向站在高空之上的庄纂,脸带冷意。 可还不等萧承开口表示,便听到“噌”的一声,利剑出鞘之声。 “大胆!陛下圣驾在此,滚下来!” 话音未落,便是寒芒绽露,浩荡剑光,充斥众人的视线之中。 辛弃疾正是锐气正盛之时,见有人来势汹汹,有敢冒犯圣驾,当即一甩官袍,从身边禁军将校手中夺过佩剑,悍然出手。 顷刻之间,便引动冥冥之中天地之力的异动,与辛弃疾显露出来的精、气、神顿时结合,竟然化作一轮清冷明月,浮现天空之上。 此时的天空之上,竟然出现了双月并存的异象。 悍然朝庄纂出手的辛弃疾,此时福灵心至,朗声喝道: “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 意境一至,明月异象大放光彩,清冷月辉,照耀四周。 无数剑气,由月华凝聚显化,声势浩荡,汇聚而来,好似百川归海。在明月异象月辉照耀之下,其剑气更显冰冷凝重。 声势之浩荡,锋芒之迫人,就连已经是陆地神仙之境的庄纂,也是不由心惊胆战。 百家之人,齐齐隐藏在浓雾之中,正朝萧承所在龙船而去。 看着此时,显露出一身九阶威势,悍然朝庄纂杀去的辛弃疾,岑志用面露错愕之色,忍不住对着身边人问道: “不是,那人身上穿着的云国官服,貌似是文官的吧?” “嗯,绣的鸂鶒,这是云国的七品文官官服。” 岑志用抬头,看着竟然能够以九阶修为,与庄纂缠斗的辛弃疾,眼角不由微微抽搐,忍不住爆粗口道: “这踏马是文官?” 第八十六章 悍然刺杀 明月异象,自江上升起,与天空圆月交相辉映,衬得漫天星辰黯淡无光。这撒下的清冷月辉,此时便凝作无数道剑气。 月华剑意笼罩之下,便让人觉得寒意透骨。浩荡剑气,汇聚一起,朝凌空而立的道家高手庄纂袭去。散溢而出的剑势锋芒,便在场众人无不震撼。 庄纂默默扫视一眼江面之上,他以道家之术凝聚而来的厚重浓雾,此时距离云皇的仪仗船队还有不小的距离。 百家十几位高手,除两名陆地神仙境以外的,其余皆是九阶高手,天下顶尖的高手。 但禁军的厉害,此前他们试探之时,便已经领会过了。再加上云皇的武功深不可测,身边说不得还隐藏着云国的供奉高手。 纵使如此之多的百家高手前来刺杀,也不敢保证能够刺杀成功! 也幸亏当初,夏国请来了墨家高手慎秦,制作了名为“天志”的墨家机关兽。是以百家之人,便将阻拦龙船离去,以及挡住周遭禁军的重任,都交给了慎秦。 这能够遮蔽视线的浓雾,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为了遮掩“天志”机关兽的踪迹,此时是万万不能散去的。 否则云皇有所警惕,直接离去。日后也必然对墨家机关兽有了戒备,也就别想攻其不备,成功刺杀了! 是以,面对着此时携浩荡月华剑气攻来的辛弃疾,他也只能继续咬牙,掐着道家法印,以维系浓雾。 便见庄纂右手继续接印,道家真气催动秘法,纠结江上水气萦绕于此,凝作浓雾。 而左手却是微微虚张,深厚内力蓬勃而出,在掌间便赫然凝成了一副阴阳交汇,玄之又玄的道家阴阳太极图。 面对着辛弃疾那浩荡锋锐,散出透骨寒意的月华剑气,庄纂左手轻轻推出。 散发玄奥之意的道家太极图,不急不缓地迎上了辛弃疾的剑气。 伴随着“嗡嗡”剑鸣之声,无数道锋锐无匹的月华剑气蜂拥而至,猛地与庄纂掌间的太极阴阳图相撞在了一起。 只听得“砰、砰、砰”的炸裂声响不断传来,太极图飞速转动起来,化作阴阳双鱼流转不停,挡住了来袭的月华剑气。 剑气、太极双鱼,两道内力相持,不断相撞、消散,残存劲气化作阵阵狂风,席卷四周,声势显得颇为惊人。就连江上那浓厚无比的雾气,此时也被吹得单薄了些。 辛弃疾只是九阶高手,距离九阶巅峰还有着不小的差距。 但是,辛弃疾却与寻常武者不同! 出手之时,以诗词起剑意,得高深境界。借月华凝剑气,借太阴之力。剑势更是连绵不绝,宛若百川汇海,声势浩荡。 这一剑,辛弃疾之精、气、神交汇,早已超脱了他自身修为的极限! 饶是庄纂数月之前,便已步入陆地神仙之境。可面对绝非一般九阶高手的辛弃疾,还要分心以道家秘法凝聚浓雾。一时之间,庄纂竟然也感到有些吃力。 萧承站于龙船之上,负手而立,看着天空之上交手的二人,微微点头道: “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好句!比朕的好!” 说到这里,萧承环顾身边众臣,微微笑道: “诸位卿家,可有自认所写诗词,比辛弃疾的还要好啊?” 在场众臣闻言,皆是齐齐俯身,赞道: “臣等自认不如!” “拔得头彩者,当为辛行走!” 萧承闻言,朗声道: “既然如此,这蟠龙玉璧,便归辛弃疾所有了!” 而这个时候,萧承身边的雨化田,却是盯着前方笼罩过来的浓雾,道: “陛下,浓雾之中,必有古怪啊!” 众人闻言,顿时朝远处望去。 便见那庄纂凝聚而来,浓厚无比的雾气,此时已经来到了仪仗船队不足数里之处。 辛弃疾、庄纂二人内力激荡散溢开来的劲力,也将这雾气吹得稍散。虽然依旧雾气浓重,但如此接近船队,借着大好月色,竟然能够隐约看见浓雾之中隐藏的巨大黑影。 萧承此前早就有所感知,知道其中藏有什么东西,倒是也不想意外,沉声道: “蕴楼楼主,诚意伯刘伯温!” 刘伯温闻言,当即快步上前,躬身行礼道: “臣在!” “可有办法驱散?” 那浓重雾气若是笼罩船队,视线被阻,对隐藏其中的刺客们可是好事!而仪仗船队之中,有后宫娘娘、朝中重臣、宗室勋贵,是万万不能出事的。 刘伯温不过微微打量一眼,沉吟一会儿,便微微俯身,道: “略显仓促,但所幸雾气弥漫不快。请陛下,准司天监袁天罡前来相助!” 此前萧承倒是不知道,这次巡游,袁天罡竟然也伴架而来了。 听闻刘伯温的话,萧承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道: “准!” 说到这里,萧承又沉声道: “军机处参赞,孙膑,吴起,尉缭,赵奢!” 一旁四人,听闻萧承提到自己的名字,当即身躯一震,连忙出列,拱手参拜,齐声喝道: “臣在!” “携朕的口谕,你等四人即刻前往两边江岸禁军驻地,分别接管左右龙武军、左右神武军。领各营兵马,围剿来袭刺客!” 在旁人印象之中,四人不过是初出茅庐,便被萧承看中,入军机处的幸运儿。虽有些才智,但却少经磨砺,不见得能堪当大任。 但萧承,却是知道这四人统兵之能的。 虽四人都不过是七、八阶的修为,但若是能够各自统领一营禁军,借军阵围杀。就算是一位九阶高手,深陷他们任何一人手中,必将被大军异象所镇杀。两名九阶,也不见得能够全身而退! 四人听闻萧承之言,眼中当即精光一闪,当即暴喝道: “臣等遵旨!” 伴随着四人前往禁军驻地,随驾的袁天罡也被急招而来,与刘伯温一同出手,驱散雾气。 刘伯温虽武学修为不高,但却精通各家秘法,能够自如地驱动自身那磅礴无比的精神之力,引动天地之力,手段奇多。 而袁天罡,更是玄学大师,精通道家、道教之术。 此时,二人齐齐出手,两道磅礴惊人的精神力顿时而起。 虽无形无质,但散溢四周,好似江河湖面一般,先是水面盈盈而动,荡起微波,然后逐渐掀起风浪,最终将会变得波涛汹涌。 便是用这种手段,让冥冥之中的天地之力,此时为二人精神之力所引动,顿起呼应。 江面之上,不远处那浓雾笼罩之地,突然原地生起不小的风浪,使得浓重的雾气立时被吹散开来。 而原本在庄纂道家秘术的驱动之下,不断聚拢而去的水汽,此时也被刘伯温、袁天罡所阻,道家秘术不再发挥作用。 此时的庄纂,显化阴阳太极图,凌空而立,与辛弃疾相持。 而感受着下方传来的庞大精神之力,他不由得面露难看,暗道一声: 苦也! 他不过在数月之前,初入陆地神仙之境而已。面前稳住了修为,便前来参与刺杀萧承之事。 本以为凭借一众百家精英,以及自己陆地神仙境的修为,刺杀之事不过是水到渠成。 可万万没想到,这如今他却要一边与实力远超自身九阶修为的辛弃疾动手,又要一边与精神之力磅礴强大的刘伯温、袁天罡以秘法抗衡,着实是有些吃不消啊! 庄纂难以维系,这江上弥漫而来的厚重雾气,此时也越发淡薄起来。 “陛下,您看!”雨化田此时,再次惊呼一声。 雾气淡薄,借助大好月色,便隐隐约约,可见一道巨大的人形黑影,浮于江面之上。头颅之上,还可见一道幽幽的蓝色光芒,深邃无比。 萧承默默地看着这道蓝色光辉,双眼微微一眯。 这东西,是什么? 而下一刻,耳中传来的“咯哒咯哒”的机关声响,让萧承双眼眨动,旋即猛地反应过来,惊奇地道: “高达?” 不过是,雾气终于散得差不多了。巨大的人形黑影,也显露在萧承眼前。 一立于江面之上,浑身精铁打造,仅露出上半个身子,便足有数丈至高的独眼巨人,正带着一众百家高手,朝龙船而来。 还真是高达! 精铁打造,身躯粗壮,显得很有力量。关节连接之处,颇显粗狂凌乱,透着一股子野性…… 好吧,其实看起来就是身形粗胖臃肿,连接之处极为毛糙,造型丑陋无比,毫无美感。 萧承眉头微微皱起,带着一丝嫌弃地道: “啧,好丑……” 沉默了片刻,萧承就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眼,方才勉为其难地道: “算了,朕要那个,你们留心点,别破坏得太彻底!” 今夜前来赴宴的众臣,是个个不简单。看着前方这墨家机关兽,没有惊慌失措,也是皆露惊奇。听到萧承的交代,也没有感到奇怪,当即齐声应道: “是!” 而此时,“天志”机关兽上的百家众人们,眼见隐藏身形的浓雾逐渐散去,无奈之下,只能身形暴起,悍然朝萧承杀去,暴喝道: “云皇受死!” “妄动刀兵,施暴天下,当诛!” “死来!” 十数道身影,猛地自已近消散的武器之中掠出,朝龙船之上的萧承杀来。 “嗖”的一声,一支箭矢拖曳流光,宛若流星划破天空,后发先至,掠过来袭众高手,朝萧承射去。 师明义微微放下手中那弓弦还在不断震动的古朴长弓,朝前方龙船之上看去,却顿时瞳孔一缩,面露震惊之色。 一名神色冷峻,眼露锋芒,身穿禁军甲胄的将校,缓缓收回长刀,直勾勾地朝师明义看来。 而师明义射出的那支羽箭,此时已经被砍成两段,跌落在甲板之上。 萧承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身前的李元芳,沉声吩咐道: “朕不想知道这些人的来历,所以不需留手!” 李元芳闻言,当即沉声道: “请陛下放心,臣不会让这些人,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 萧承又看着一旁一身僧袍,面带迟疑犹豫的丑和尚虚竹。 当初姚广孝在夏国金陵城搞事,就是他护卫一旁。随姚广孝回中庆城之后,因为年纪轻轻便一身九阶修为,以及秉性纯良,竟然一下子已经入了佛门大法师惠启的眼,成为了其亲传弟子,隐隐有扶持为下一代佛门执掌者的意思。 虽然臣子属性之中,并没有幸运这一属性。但这虚竹,无论是在哪个世界,运气福缘都好得让旁人眼红…… 看出虚竹此时的忐忑,萧承道: “你若不愿杀人,便将他们逼到岸上,交由禁军围杀!” 两名陆地神仙境,十几名九阶高手,还有一不知道什么玩意,但绝对不好对付的巨大黑色身影。汇聚百家精英,如此阵容堪称豪华! 若是萧承不出手,起码得将他召唤、积攒而来的朝中、军中的所有名臣聚集起来,才能比得上。若非如此,萧承也不至于还留着几千禁军兵马在身边。 虚竹听到萧承之命,当即如负释重,双手合十,微微低头行礼,道: “小僧、小僧明白了,多谢陛下体谅!” 此时,一众百家精英,已经杀到。 可还不等众臣上前迎敌,便忽有一道凌厉锋锐,气势恢宏的剑气,自岸边横扫而来。 “一群王八蛋总算是出来了,敢坑害本姑娘,那今天就都给我去死吧!” 伴随着一道娇喝之声,身着大红色衣裙,手持长剑的公孙滢,忽然出现。 先是山川流云异象覆压而下,然后一道凌厉迫人的剑气,流云山川,尽皆破开,朝百家众人劈砍而下。 一众百家高手,本一心朝萧承而起。此时这自一旁突然出现的剑气,却是毫无防备。 这凌厉无匹的剑气袭来,顿时之间,只听得“噗嗤”数声血肉被破开之声。 百家高手之中,一人被剑气贯穿而出,当即身死,身躯坠下,为江浪所吞噬。还有一人,因为躲闪不及,只能拼着右臂被砍下的代价,勉强逃过了一死之后,满脸痛苦,捂着手臂,哀嚎着朝后退去。 一共才十几位高手,此时还没有和云国高手交上手,便直接损失了两名战力。 眼看着公孙滢突然出现,雨化田猛地一惊,满脸诧异地道: “不可能啊,奴婢明明安排了人盯着啊……还有她、他们不是一伙儿的吗?” 萧承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致地道: “好家伙,闹矛盾了?” 而百家高手在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之后,猛地便反应了过来。 “好胆!” 法家高手廉宜修,看见身死的那位赫然便是法家出身的高手,顿时怒气攻心,暴喝一声,竟然直接放弃了萧承,朝公孙滢攻去。 “天律显化!” 只见廉宜修出手,那恐怖内力,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遍布四周。 几个呼吸之后,便见内力由虚化实,竟然在公孙滢的四周,凝聚出密密麻麻的锁链,将她四周笼罩起来,束缚其中。 公孙滢双眼圆睁,手中长剑猛地挥舞,凌厉剑气不断挥出。 可周身密密麻麻的凝化锁链,刚刚被剑气冲碎,可眨眼之间,便再次凝聚起来。就仿佛天地规则一般,让人难以逃脱。 她全力一剑,陆地神仙境也不敢懈怠。可两者之间境界,差距太大了!真动起手来,她却也不过只能出一剑而已! 萧承见公孙滢陷入困境之中,心中却是一动。 毕竟是位九阶巅峰的高手,突然出手就杀一人,伤一人,可不像苦肉计的样子。 既然内讧了,对萧承来说,便算是助力,也不是不能出手一救…… 第八十七章 大云皇帝,当世无敌! 可就在萧承还在犹豫要不要出手相救之时,便又是一道凛然气息出现。 一道身穿淡蓝色衣裳的窈窕身影,手持长剑,剑身颤动之时,湛绿色剑光绽放,夺目异常,宛若江面水波荡漾不断,映得在场众人发须皆碧。 剑气挥散纵横之下,虽相较起公孙滢的剑气,稍显柔和。但其剑势、剑意,却更为浩大,恰似江海凝波。 似涟漪荡起,以柔克刚,公孙滢四周那凝聚显化,无法破除的法家锁链,此时竟然瞬间消散开来。 身穿淡蓝色衣裳的身影一把抓起公孙滢,脚下轻点,身形微动,宛若踏出舞步,更显娇柔美感,也不失迅疾,在廉宜修尚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经落回了龙船甲板之上。 龙船之上的众人,尤其是雨化田,对这两位是满怀戒备。 萧承抬头打量,便见两个相貌、身形尽皆相同,唯有身穿衣裳、周身气势稍有差异的“公孙滢”,正俏生生地立在甲板之上。 身穿淡蓝色衣裳的这位,周身气质温柔婉约。旁边大红色衣裙的那位,眉宇之间却有桀骜凌厉之色。 果然和此前猜测一般,萧承两次见到的“公孙滢”,其实就是两个人! 自从步入陆地神仙境之后,此乃是廉宜修的第一次出手。却不想,竟然眼睁睁地让公孙滢在自己手上逃脱。 龙船之上,有公孙滢,也有云皇萧承。 两个目标皆在,廉宜修顿时按奈不住,抽出腰间铁尺,猛地朝龙船之上全力杀来。 “杀!” 铁尺猛地挥出,无数道无形气劲倾泻而出,宛若天罗地网,密密麻麻,朝龙船之上覆盖而来。 一众百家高手,纵然初战便失利,损失了人手。但他们皆是心智坚韧之辈,又有陆地神仙境的高手廉宜修带队,很快便重整旗鼓,一起朝龙船之上杀来。 龙船之上的众人,顿时齐齐飞身迎敌。 那气质文雅随和,毫无武人之气的黄裳,此时二话不说,身形便是一纵,化作九道虚影,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已经径直迎上了攻来的廉宜修。 廉宜修一身武功,深得法家之要义。出手之时气劲连绵强劲,遍布四周,形成罗网。便好似那国朝律法,森严至极,稍有触及,非死即伤! 而此时的黄裳,却是显露出自身那已经隐约触及陆地神仙境的修为。面对着廉宜修的层层气劲罗网,顿时分作九道身影,或虚或实,运转随意,在气劲罗网之间随意穿行。 靠近廉宜修身前,便是猛地一掌挥出,摧心掌的阴柔气劲,足以震烂他人五脏六腑。便是廉宜修的修为,亦是不敢强行接下,只能以铁尺挡住。 可掌尺刚要接触之间,便见黄裳突然变掌为拳,大伏魔拳,气劲稳实刚猛,拳力笼罩之下,威不可当。 强劲拳力,自铁尺之上传入廉宜修手上,让他顿觉一麻,身形被拳力击飞,朝后飞起数步。 黄裳不依不饶,身形再次跟上,右手变爪。摧坚神爪,爪力无穷,朝廉宜修面门而去。 廉宜修瞳孔一缩,猛地后仰,躲过这一击。 刚要还手之时,黄裳左手五指伸出,在廉宜修手肘处轻轻一拂,便使他手臂微酸,全身消劲。右手尽皆而上,以臂为鞭,白蟒鞭法,刁钻无比地击在了廉宜修的胸口之上。 只听得一声闷响,廉宜修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然后眼中狠色一闪而过,猛地抓住黄裳的右手一绞,竟然想要生生将黄裳手臂绞断,直接废了云国的这位高手! 黄裳眉头一皱,右手一震,以飞絮巧劲,卸下了廉宜修的力道,旋即猛地自廉宜修手中抽出,身形立时后撤回龙船甲板之上,站定身形之后,眉头微皱地看向廉宜修。 若非是廉宜修自身的修为,已入了这陆地神仙境。否则,换任何一位陆地神仙境以下的高手,就黄裳刚刚那一套招式下来,只怕早就丧了性命了! 而此时的廉宜修,亦是后撤到一艘战船舷首之上,满眼忌惮地看向黄裳。 明明廉宜修自觉修为,稳稳压制住眼前这云国文官一头。可就刚刚初一交手,凭借着其招式之多变,硬是将廉宜修打得看上去毫无还手之力。 如此人物,修为不过比公孙滢稍厉害一些,却能够将自己逼到如此地步。若是今日放过他,将来他破入陆地神仙境,天下还有谁人能制? 想到这里,廉宜修眼中顿时杀意大涨。 今日,必不可放过! 一念至此,廉宜修周身气势蓬勃而出,再无留手。 那陆地神仙境的威压,尽显浩荡深沉,朝黄裳汹涌而去。 霎时之间似有异动,冥冥之间的天地之力,随之升起呼应,凝结出那气运异象。 形似麒麟,头有一角,双目明亮有神,怒目圆睁,全身长着浓密黝黑的毛。 传说之中,那能够辨别忠奸善恶的神兽獬豸,此时凝聚而出,于廉宜修头顶之上怒视黄裳。 随着廉宜修再次出手,那神兽獬豸亮起头上独角,朝黄裳攻来。 黄裳头顶之上,亦有气运流转,似乎想要凝聚起气运异象来抗衡。 但面对着陆地神仙之境的威压,每当黄裳头顶之上的异象即将凝聚出来的时候,便会突然消散开来。 异象加持之下,廉宜修一改此前颓势,手上招式更显凌厉冷酷,招招都欲要取黄裳性命。 而黄裳无法凝聚出气运异象抗衡,在廉宜修头顶神兽獬豸的威压之下,修为便被压制数成,再不复此前攻势凌厉。防御之时左支右挡,变得稍显狼狈。 黄裳武力属性九十九,是萧承至今为止,召唤而来的武力最高之人。 可就算如此,面对着陆地神仙境高手的全力出手,他也无法以一己之力相抗衡! 就当廉宜修攻势越发迅猛,以为自己能够将黄裳就地斩杀之时,桀骜凌厉的剑气再次出现,将再次出手的廉宜修逼得后撤。 公孙滢再次出手,剑气纵横肆虐而来,那好看俏丽的杏花眼中死死盯着廉宜修,尽显凌厉之色。 “妹妹!” 身穿淡蓝色衣裙的公孙清阻拦不及,看着自己妹妹再次出手,她不由得轻叹一声,银牙轻咬,手持长剑,紧随其后出手。 两道剑气,一道凌厉桀骜,一道恢宏包容。一人矫若游龙,一人跃入猛虎。 明明剑意剑势大不相同,但此时一齐出手,刚柔并济之间,互为补充,双剑合璧之威力,更是远超此前。 两人身法,更显轻柔,兼有娇美,宛若舞步,步步生莲,更似绝美舞蹈,齐齐朝廉宜修攻取。 而一旁的黄裳,此时也自然不会安静地看着,亦是一起出手。 廉宜修眼皮直抽,心中怒意更甚。 连连被九阶修为的小辈逼退,日后传扬出去,他还如何在江湖之上立足? 此时的廉宜修,显然还没有仔细想过一个问题。若是今晚刺杀失败后,他自己到底还有没有“日后”…… 顷刻之间,四人再次交起手来。 公孙清、公孙滢两姐妹,剑法更似舞蹈,灵动洒脱,不拘一格,或如羿射九日,或如骖龙飞翔。惊艳之下,更藏凛然杀机。 黄裳一身武学既博且广,身负道家真气连绵悠长,亦是不好对付。 廉宜修也不过刚入陆地神仙之境,面对三名自身发挥远超九阶的高手,亦是大感吃力,只能勉强应付,缠斗不休。 带头的两名陆地神仙境高手,被尽数牵制住。 剩余的百家高手虽还有十余位,但在萧承的交代之下,却不断被李元芳、虚竹、雨化田等人,在禁军将校、云国各衙高手的配合之下,被逐一逼到了两岸边的禁军军阵之中。 孙膑四人,各摆出各自军阵,麾下千余将士气势融为一体,军势威赫,接连天地,异象浮现,威压一切。 陷入其中的百家高手,纵然乃是九阶高手,此时却犹如陷入捕兽笼中的山林野兽,纵然浑身是力,也无法挣脱半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不断消耗,最终围杀。 这大规模交手,还不足两刻的时间,便已经有两位百家高手殒命,六人陷入了禁军军阵之中难以脱身。只剩下师明义、岑志用等少数几位高手,还在与云国众臣不断交手缠斗。 一众百家高手,此时已尽显颓势! 此时,天空之上,那太极阴阳图依旧流转不停,将辛弃疾的月华剑气尽数抵挡。 纵然此时雾气已经散尽,庄纂却依旧只能一边与辛弃疾相持,一边手掐道印引动道家秘法,与下方龙船甲板之上的刘伯温、袁天罡,以精神之力相抗衡。 因为此时一旦撤去道印,只怕二人那磅礴无比的精神之力,顷刻之间便会将庄纂反噬。 是以,纵然此时庄纂已感到艰难无比,却依旧只能强忍坚持,咬牙喝道: “还请慎老,快快出手吧!” 庄纂知道,龙船之上与自己暗中抗衡的二人,空有一声磅礴惊人的精神之力,但武学修为却并不算高。 只要慎秦能够驾驭“天志”机关兽出手,那云国二人无法继续与自己精神力对抗,自己必然就能够彻底放开手脚,击败那使月华剑气的年轻人,然后全力出手,挽回百家众人如今的颓势。 墨家机关兽之上,慎秦闻言,猛地摘下头顶斗笠,随手朝江中一抛,然后猛地高声吼道: “天志!” 夹杂着墨家真气的声浪,传遍四周。 江中那颇显丑陋的“天志”机关兽,此时猛地自江中一动,立时掀起江浪,将一旁的云国战舰,弄得摇晃不止。 原本那散发着幽幽蓝色光芒的独眼,此时竟然猛地一变,成了如血色一般的深红之色,平添凛然杀气。 龙船之上,萧承左手轻扶腰间怒龙剑,饶有兴致地看向江中的墨家机关兽,道: “还是声控的?” 伴随着清脆的机关转动之声,江中那墨家机关兽,此时猛地两只手臂,血红色的独眼,死死看着前方的龙船。 下一刻,其铁制掌心之上,可见紫色电光游走不停。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紫色雷电凝成足有一丈长的长矛,猛地朝前方龙船激射而去。 雷鸣闷响,让萧承原本轻松惬意的神色顿时一厉。 虽穿越多年,可基础的物理知识他可没有忘记。在水中放出雷电,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电鱼,是犯法的!” 略显暴戾的龙吟之声,陡然响彻沅江之上。 怒龙剑立时出鞘,浩荡剑光,耀眼异常。怒龙剑气之中,充斥着帝皇无上威仪,与天下莫敢不从的堂皇霸气。 无匹剑气,倾泻而出。 浩荡而来的紫色雷电,顿时便被剑光斩做两节,凭空消散而去。 残余剑气,继续朝前轰去,径直落在了“天志”机关兽的胸前。 刺耳无比的“滋啦”之声,是萧承剑气在墨家特制精铁上划过的动静,激起火花四溅,看上去竟然颇显绚丽。 机关兽胸前,留下了足有两三丈长的恐怖剑痕。 站在机关兽身上的慎秦,刚刚剑气来袭之时,差点没有被震下去。 此时的他,双眼圆睁,看着自己的杰作竟然只能勉强挡下萧承剑气余波,顿时面露惊骇之色,惊呼道: “怎么可能!” 萧承手持怒龙剑,眼神一眯,微微点头道: “倒是够结实的!” 萧承全力出手的一剑,威力堪称恐怖,纵然挡住的是斩断雷电之后的残余剑气,但主以担上萧承的一句赞美了! 眼看着萧承再次抬起手中怒龙剑,慎秦顿时面露惊慌之色,厉声吼道: “你、你,你的修为,绝非是当日表露出来的那般!” 萧承闻言,不置可否地一笑。 【大云国昭圣三年(春)二月二十八日 文学:50 武术:123(怒龙剑+10,技能效果+28)道德:63 体能:112 年龄:19 健康:109 国库:711万两皇威:91 佩戴帝卡:秦始皇—嬴政 生效技能:六世余烈、威加四海、横扫六合、巡游求仙 额外技能:天命昭昭、大理段氏、大明余晖、吐蕃雄师、稷下学宫】 此前此方天地之中,武力极限为120。但随着秦始皇帝卡的装载,武力极限再次拔高至150。 而装载的紫色帝卡【齐威王】,有“励精图治”技能,可以通过接见名臣、后宫妃嫔,刷出武力值属性。便是如此,萧承这才能够突破至如今的境界! 如今的萧承,便是没有怒龙剑在身旁,也足以称得上一句,当世无敌! 萧承眼中金色光辉流转,瞳孔化作金色龙瞳,“天志”机关兽周身机关,在萧承视线之中一览无遗,再无能够遮掩之处。 萧承嘴角微微一弯,自说自话道: “电池原来在这里啊……” 下一刻,怒龙剑气再次挥出。 只听得“砰”的炸裂之声传来,那被百家众人寄予厚望的“天志”机关兽,被萧承一剑削去了头颅处。 独眼之中,那血色光芒,顿时暗淡下去。 作为墨家最高战力,浑身遍布精巧机关,堪称无敌利器的墨家机关兽,此时竟然还没有完全发挥自身的力量,便已经失去了动力驱动,僵硬呆滞地停滞在了原地。 密林之中,冯处、宫英纵,突然面面相觑,对视一眼,皆是难掩惊恐、绝望之色。 云皇萧承今夜显露的一身修为,已堪称旷古震今,便是朝前推上千年时光,历代武林神话,也难以匹及。 妄图以刺杀云皇,来挽回夏国颓势,如今看来,便显得可笑至极! 第八十八章 刺杀后手,巫蛊厌胜之术 沅江之上,喊杀之声已经逐渐平息。一众百家高手,或死或俘,再或是转身逃窜,被云国高手衔尾追杀。 而在背后主导刺杀之事的冯处、宫英纵二人,却依旧站在了原地,未曾选择撤离。 亲眼看见萧承出手,那几乎能够以一己之力威压天下高手的修为,让二人心中宛若压上了千斤重担。 “云皇,必须要杀!”冯处幽幽地道。 今日若是萧承不死,之后回了皇宫,置身于禁军、供奉高手的护卫之下,刺杀之事,那更是想都不要想了! 凭萧承的手段权术,武功智谋,以及云国如今的国力、威势,夏国迟早覆亡! 宫英纵闻言,亦是点头,扭头看向身后密林阴影之中,沉声道: “烛幽道长,可有把握?” 阴影之中,一道人影缓缓走出。 身形消瘦,面容惨白,眼窝深陷,脸上可见颧骨。手指干枯,宛若鸡爪,看不出年纪的道人来到二人身边。 这道人,虽然是身穿着一身黑色道袍。 不过说这是道袍,也不过衣裳制式相似而已。道袍之上,那原本绣着太极图、八卦图的背后,赫然绣着一副鬼面骷髅,让人只是撇上一眼,便觉得不寒而栗。 “我阴山派手段防不胜防,任凭云皇他武功再出神入化,威压天下,也难以防备……” 嘶哑低沉的嗓音,阴桀的表情,给这阴山派的道人,更添几分鬼气森然。 冯处看着眼前这阴山派道人的烛幽,强忍着心中的些许不适,沉声道: “既是宫先生特意请来的,便全然交托道长了……只要今夜能够功成,在下自会上奏陛下,请封阴山派为道教正脉之一,赐下金印道册,择名山大川修建道观金殿。” 烛幽闻言,阴森森地看了冯处一眼,道: “既然如此,便请大人,看我等手段了!” 话音刚落,烛幽身后顿时响起一阵淅淅索索的声响。 十数名身穿相同鬼面道袍,个个鬼气森森的阴山派弟子,手捧着青铜烛台,以奇异阵发,盘坐于地面之上。 道人烛幽,快步走入阵法之中,当即一挥衣袖。 “呼”地一阵衣襟掠过声响,围着道人的一众阴山派弟子,手中那造型诡异,好似痛苦扭曲的人形的青铜烛台,顿时亮起。 幽幽的绿色光芒,恰如阴间鬼火亮起,将四周映地宛若鬼蜮。 烛幽深陷的眼窝之中,尽显阴桀。宛若干枯鸡爪的右手猛地一抓,再次缩回来之时,手中已然多出了一丝金色的光芒,在他掌间乱转。 一旁弟子,连忙递上一只木偶。 烛幽猛地将手中那丝金色光芒,拍入了木偶之中。顷刻之间,人形木偶便多了几分神采,不似普通泥塑木雕。 虽未雕刻具体面容,但看着木偶这带垂冕,着帝袍,腰佩帝剑的打扮,以及烛幽此前的动作,想也知道,这木偶就是萧承! 宫英纵身躯微微朝冯处那边倾泻,在其身边沉声道: “六百年前,哀牢国覆灭,云国建立。哀牢国原本的宫中术士,未曾追随哀牢族逃入山中,反而主动投靠云国太祖。” “却不想,云国太祖厌恶此等术法邪恶,斩杀凭此作恶之辈,将剩余之人尽数驱逐,并焚烧典籍,禁止国中研习。后来,这些擅长巫蛊、厌胜的术士,流入中原,与道教鬼神之脉相互融合,最后成了这阴山派!” 冯处闻言,眼神一沉,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幽幽道: “我知道!一百多年前的景隆朝,当时闹得轰轰烈烈,波及朝野上下近半朝臣、宗亲勋贵的宫闱巫蛊之祸,便有阴山派的影子……” 也是从那之后,阴山派便被正式逐出了道教一脉。 宫英纵闻言,当即领会了冯处语中的凝重担忧,轻笑着摇了摇头,眼中尽显深意。 所谓尊为道教正脉,修建道观金殿的承诺,是他们二人说的,又非金陵城的夏皇。 本就是上不了台面的玩意,用完就处理掉,闹不出什么大乱子的…… ---- 而此时,龙船之上。 “陛下,奴婢已经去问过了。昭仪娘娘虽被惊扰,但并无大碍。部分朝中大臣,也只是被吓着了……啊,除了两位朝臣,因为惊慌失措,失足跌入了江中。幸得禁军将士救援及时,只是喝了几口江水。”冯保对着萧承禀报道。 一众百家高手是冲着萧承而来,没人将注意力放在随驾的妃嫔宫侍、朝臣勋贵们身上。再加上此前萧承安排的禁军、粘杆处、东厂的看顾护卫,自然也就没什么意外了。 萧承闻言,微微点抬头,道: “让随驾御医们,准备些安神汤药。你再派人告诉他们,若有惊魂未定的,朕可以安排禁军,护卫他们折返京城。” “是!” 冯保低头应是,旋即继续禀报道: “另外刺客这边,已有五人被生擒……” “先说说伤亡吧!”萧承却是直接打断道。 冯保闻言,先是一顿,然后语气略显低沉地道: “这些刺客,个个武功高强,禁军、各衙供奉高手损失不轻。左右龙武营、左右神武营,皆有两成左右的伤亡。” “粘杆处死了八名二等侍卫、三名一等侍卫,随驾翊卫使重伤。东厂理刑百户战死,子、申二科掌班重伤……” 天地大变之后,军阵兵马获得了大军异象的加持,在对阵敌军以及武者之时,都能够形成一定程度的压制。 而云国禁军训练有素,又是在孙膑、吴起等四人亲自领兵布阵之下,尽用杀伐军阵之妙,军势威仪连天,方才能够以千余兵马,各自压制两位九阶。 可说到底,九阶高手在此前天地未变的时候,是能够领少数精锐冲杀敌阵,直接正面杀穿万余大军的存在。 就算现在,想要凭借大军异象强行围杀,也必然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听到足有两成的伤亡,萧承微微沉默片刻之后,方才沉声道: “一应死伤,让朝中着重抚恤。因伤不能继续效力者,根据此前职位,安置在地方官府之中担任官吏。战死者,家中尚有父母妻儿生活无依,可令家中子侄,补入禁军之中效力……你再从宫中府库之中,调拨五万两出来,额外抚恤这些忠勇之士!” 冯保点头应下,然后继续道: “前来的刺客,一共十四人,八人已死,四人被擒,陆地神仙境的那两名刺客,也在其中,被封住了全身穴道,看押了起来。另外还有两人逃离,礼部员外郎黄裳、禁军校尉李元芳,已前去捉拿了!” 道家庄纂,法家廉宜修,这两人是陆地神仙境的高手,萧承可不愿让他们逃离。在百家高手见势不妙,准备撤离的关头,萧承直接出手,两剑便将二人重伤,这才擒获! 萧承闻言,微微沉吟片刻,道: “带上来,让朕见一见!” “是!” 冯保连忙转身前去安排,不多时,被封住了浑身穴道,浑身精钢铁索捆住的庄纂、廉宜修,墨家慎秦,以及另外一名百家高手,一同被禁军押到了萧承面前。 萧承居高临下,随意地扫视眼前的四人一眼,沉声问道: “想死,还是想活?” 听闻萧承之言,廉宜修冷哼一声,微微扭过头去。庄纂神色淡然,目不斜视,只当没有听见。那不知名的百家高手见身旁几人都是这般模样,不由喏了喏嘴,苦涩地低下头去。 墨家慎秦,此时更是破口大骂,道: “哼,惺惺作态!云皇,你暴行累累,今日纵然我等刺杀失败,可日后,天下之中还将会有源源不断的义士前来,替天除道。可恨我那‘天志’机关兽身上,设置了多少精巧无比,威力巨大的机关啊!只因为被你瞧出了破绽,还没有用出便被你削去了镶嵌墨石之处……” 萧承闻言,倒是没有动怒,只是突然打断道: “朕有何暴行?” 自登基以来,萧承自认没有任何暴戾行迹。 多次清洗朝堂、军中,但那也只是诛杀罪有应得之人,其余人等从来都是既往不咎。查抄佛门,是他们不修清规戒律,妄图窥觊神器。 而夏皇虞昭凌,当初身为岐王之时,还不是妄自领兵,屠戮西南将门?初为太子之时,还不是亲自动手,清洗朝中党争之臣? 除此之外,萧承轻徭薄税,重视农桑。整顿吏治,安抚百姓。就连当初夏国西南疫情,也是萧承主动伸出援手。 如果说这样是暴行累累的话,那什么样的君王,才不是暴君呢? 被萧承这么一反问,慎秦先是微微一滞,犹豫了一会儿,方才哼声道: “你妄动刀兵,强取我大夏七郡之地……” “可哪次,不是你们夏国先动兵的呢?” 萧承的一句话,便将义愤填膺的慎秦给堵住了。 此前两国之间,云国势弱,夏国国力强盛。 每次兵戈一动,可不都是夏国为了遏制云国,自信慢慢,尽起大军而来。但每次到最后,都是大军溃败而归,丢城失地嘛…… 萧承看着哑然无言的慎秦,突然嗤笑道: “朕知道了,你这是站在夏国的立场之上。所以我大云只要胜了你夏国,没让你夏国得逞,便是做错了什么,对吧!” 慎秦无言以对,只能不甘地低下头去。 “云皇陛下,心怀家国,人之常情,如何能弃?所以您,不该因此苛责于我等!”庄纂突然开口接话道。 “自然无法苛责……” 萧承眼神突然一凝,锐利眼神扫视四人一眼,方才掷地有声地道: “但是日后,刺杀就刺杀,别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朕治理国家是否暴戾,大云国治下的百姓们才有资格评判,而不该由你们的嘴来给朕下定论!” 说到这里,萧承不再看向他们几人,随意地挥了挥手。 冯保看着萧承的神色,当即了然,眼中寒光一闪,示意禁军将四人带走,直接铲除! 根本都不需要盘问!这么多百家精英高手,有能力,有本事一同召集而来,除了夏国朝廷,也再无旁人了! 他们的出身,更是不需知道,因为问了也没用。萧承总不能因为这些人,就直接将那些百家有才学的学子给摒弃了吧! 而刺王杀驾这般罪名,也别想凭借各家学派的威名免除罪过! 就这样,四人被禁军带离龙船。 伴随着一阵微不可查的血肉之声,四具尸首被推入江中。江湖之上赫赫有名的高手,竟然就这样悄无声息,极为憋屈地死在了云国禁军的几名小兵手中! 这个时候,龙船之上,一名小太监匆匆赶来,跪伏萧承面前,恭声道: “陛下,朝中文武大臣们,请求觐见!” 云国如今国力日渐昌盛,皆系于萧承一人身上。是以在遭遇刺杀之后,朝臣们自然第一时间,想要前来确认萧承的安危。 萧承闻言,微微点头,道: “宣!” 而此时,远处遥望沅江之上的密林中。 绿色烛光摇晃,略显昏暗,让密林之中顿时化作鬼蜮,鬼气森森。 此前手捧青铜烛台,盘腿而坐的一众阴山派弟子,此时面露痛苦之色,身形扭曲,脸色可见痛苦至极。 但就算如此,这些阴山派弟子,此时每个人都仿佛被什么东西死死钳制住。纵然再痛苦,身躯也不能动弹分毫,也没有一个人发出痛苦的惨叫之声。 仔细打量一下,竟然能够发现一个让人惊恐的事情。此时这些阴山派弟子各自扭曲的身形,就与各自手中捧起的青铜烛台造型,完全是一模一样! 阴山派道人烛幽,此时手中那只人形木偶,此时大半已被黑色雾气缠绕。 那黑色雾气,只是看上那么一眼,便觉得其中透着的怨毒阴狠,让人不寒而栗。 再下一刻,只听得“啪”的一声闷响。 一盏青铜烛台突然炸开,手持此物的阴山派弟子,脸上也顿时浮现出死气,然后身躯猛地跌倒在地,生机尽失。 随后,一声又一声的闷响传来,青铜烛台一盏接一盏地炸裂开来,阴山派弟子一个接一个地死去。 等到十几名弟子尽皆死去之时,烛幽手中那木偶之上的黑色雾气,反倒是尽数消散。 冯处见状,忍不住皱眉道: “失败了吗?” 烛幽瞥了二人一眼,阴沉地道: “以本道座下最杰出的十几名弟子为代价,动用我阴山派秘法,又如何能够失败?” 话音一落,烛幽在手中人偶身上一抚,此前那屡金色光芒,再次被抽取出来。 “早在天地大变之前,我阴山派便知道了,历代天子帝王,在冥冥之中皆有国运护身。这巫蛊手段,若不能瞒过国运,就不能成效,反而会被其所反噬!” 烛幽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手中那屡看起来毫无异样,但内里早已大变的金色光辉,阴森森地笑道: “现在,只要将截取的这屡云皇气息,重新放回到云皇身上……” 说话之间,烛幽手中一松,那屡金色光芒,顿时盘旋而起,朝远处沅江龙船之上遁去。 龙船之上,一众百官尽皆前来,向萧承行参拜大礼。 萧承本是不想带着这么多百官随驾身边的,可奈何朝中反对之声太大,最后只能带着朝中的大半重臣,一同前来。 礼部尚书张昭、礼部尚书张纮领着一众文武,山呼道: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承微微抬手,沉声道: “都免礼平身吧……诸卿亲眼见朕安然无恙,这回总该是放下心了吧!” 众臣刚刚起身,便听到一道刚强之声,道: “如今宫中皇子年幼,陛下之安危,事关我大云国社稷,万万不可马虎大义的……只望陛下,今后绝不能这般,将自己置身险地之中!” 萧承闻言,抬头望去,看到海瑞的身影,便顿时觉得头疼无比。 海瑞清正廉洁,持身方正,性子强硬,敢言敢谏。 这用好了,固然是为国家除去腐肉的利刃。但平时萧承,却也为这海瑞的性子做派,多次感到头疼麻烦! 当初在中庆城的时候,几乎日日上奏,让萧承不可出京巡游。最后见实在阻止不了,还非要跟着一同前来。 对于这样执拗的人,萧承此时为了避免唠叨,只能连连点头敷衍道: “是是是,海卿所言甚是!” 海瑞对萧承这般敷衍感到无可奈何,也知道此时不该继续劝谏,只能微微摇头,转身就要回到队列之中。 而就在此时,常人难以注意到的视线之中,那屡金色光芒,朝萧承直直而来。 萧承只觉身上泛起一阵阴寒之气,正略感异常之时,一旁摆放的怒龙剑,却是突然自剑鞘之中弹出。 众人只听得耳边,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怒龙咆哮嘶吼之声。 【怒龙神剑,五星珍宝 介绍:云国皇室传承之物,据传,乃是贯穿天南之地的潞江龙脉所化,神异无比。 佩戴效果:佩戴之人,武力值+10,获得天赋“怒龙护体”】 为怒龙剑所察觉,那屡气息,顿时显露出来。 身上那以作掩饰的金色光芒,此时尽数剥离开来,露出了里面此前包裹掩盖住的,那满是怨毒阴狠气息的黑色气息。 龙船之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顿时为其所吸引。 萧承猛地站起身来,看着半空之中被阻拦下来,直让他感觉到很不舒服的黑色气息,眉头当即紧紧皱起。 密林之中,烛幽突然身躯一震,深凹的双眼之中,先是惊讶,旋即又换做了阴狠之色。 他双手猛地一拢,地上的青铜烛台碎片,顿时被他所吸取过来,顿时集合成了一盏遍布裂纹的奇异烛台。 烛幽道人咬破手指,以自身之血为燃物,竟然再次点燃了幽幽绿火! 龙船之上,那被怒龙剑所阻的黑色气息,此时再次一震,一改此前颓势,再次吵萧承俯冲而去。 可还不等黑色气息冲至萧承身前,便顿时听到一声暴喝之声: “大胆!” 凛然之声,振聋发聩。 海瑞怒目圆睁,暴喝出身。顷刻之间,便有浩然正气,自其身上盎然而起,化作巍巍山峰异象,挺立山间,笔直锐利,直刺向天! 清正之气,尽显刚毅肃直。 原本还在逞凶,甚至连怒龙剑都已经无法拦下的阴森鬼气,此时一遇海瑞的气息,便犹如冰雪遇阳,顿时消融开来。 礼部尚书张昭,此时当即上前一步,口中下意识地暴喝道: “以阴诡手段冒犯天子,当诛!” 船上百官,当即齐声暴喝道: “当诛!” 朝中百官,文臣那浩然清正之气,武臣满怀肃杀之意,此时齐齐汇聚,直冲天际。霎时之间,引动国朝气运。 金色庆云,再次凝聚显化。社稷龙虎之气,化作祥瑞之态。气运金龙隐于金色庆云之中,身躯翻飞不停,鳞爪龙身,若隐若现。 赫然之威,诸邪辟易。 密林之中,阴山派烛幽道人浑身一颤,手中死死抓住那满是裂纹的青铜烛台,连哼都没有哼一声,身躯便仰面倒下。 冯处见状,当即一愣,下意识地想要向前查看。 宫英纵却是猛地拦住了冯处,急呼道: “等等!”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声“砰”的炸裂之声。烛幽手中青铜烛台,顿时炸裂开来,无数青铜碎片,夹杂着烛幽的血肉,四处飞溅。 宫英纵一把将冯处拉到身后,右手向前一推。 九阶顶峰,无比靠近陆地神仙境的深厚内力,此时化作屏障,直接将那飞溅而来的青铜碎片与血肉尽数挡下。 冯处探出头来,看着身旁那足有两人合抱的大树,被其中一片青铜碎片直接拦腰砍断,心中顿时后怕起来。 宫英纵看着被炸得死无全尸的烛幽,脸色不由变得阴沉难看,拳头死死攥紧。 第三次了!自己自负算无遗漏,可却在接连在云皇手中吃瘪三次了! 冯处调整一番心情,方才对着宫英纵沉声道: “走吧,这么大的动静,云军很快就会前来搜查的!” 宫英纵冷着脸,深吸几口气之后,咬牙道: “好,走!” 自此,夏国密谋刺杀之事,折损众多高手,一败涂地…… 第八十九章 蓝色训卡【匠心美谈】 距离刺杀,已过了数日。 沅江之上,仪仗船队浩浩荡荡,驶入武陵府治下。 “如何?”公孙滢香汗淋漓,气喘吁吁,一边满眼期许地看向萧承,一边张口问道。 萧承摸着下巴,面露斟酌之色,许久之后,方才点头道: “珠缨旋转星宿摇,花蔓抖擞龙蛇动。” 此时的公孙滢,一身霓裳羽衣,金玉为饰,华丽异常。起舞之时,衣裳之上光彩流转,身上环佩叮当,姿容灿烂宛若神仙妃子,任谁看了也不得不称赞几句。 听到萧承的夸奖,公孙滢眼中顿时一喜,忍不住娇笑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是在夸我舞姿和衣裳都很华美吧!” 说到这里,公孙滢不待萧承接话,又继续满怀期待地看向他,道: “那、那比之我姐姐的剑舞,又如何?” 看向公孙滢那一双包含期待之色的美目,萧承眨了眨眼睛,旋即只是露出了礼貌的笑容,并未正面回答。 她舞姿虽然艳丽,但也仅仅让萧承感到惊艳而已。相较于当初公孙清剑舞给萧承带来的震撼,还是差了一些的。 虽未开口回答,但萧承的意思,却已经表明地极为清楚了。 一瞬间,公孙滢脸上喜色顿时一滞,俏脸一垮,有些不服气地道: “真的假的?你不要因为我之前想过刺杀你,你就要借机报复,故意贬低于我啊……我但是那只是、只是被那些王八蛋骗了的……” 师明义当初在公孙滢面前,对萧承是一口一个暴君。随便扣上点罪名,再告诉公孙滢,只要她出手,儒家全力助她扬名天下。 这样的诱惑,初出江湖,又一心闯下名头压自己姐姐一头的公孙滢,自然难以抗拒…… 萧承见她这幅不服气却有有些怂的模样,却是忍不住轻笑一声,戏谑道: “合着你还记得这事啊,朕还以为你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呢!” “念在你们姐妹二人之前出手相助,朕没有过多计较,已经开口放你们离去了。可你倒好,竟然还胆敢继续留在这里,天天在朕的面前晃荡,就真不怕朕哪天突然想起,要和你算算旧账?” 听到萧承这话,公孙滢有些心虚地闭上了嘴。 此前公孙滢虽有坏心,但到了最后,反而拉着姐姐一同出手,助萧承挡下了法家高手廉宜修。 便冲着这个,萧承自然也不好计较太多,直接让姐妹二人自行离去。 可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这公孙滢之后竟是说什么也不愿离去,非要赖在船队之上,而且几乎每天都要来萧承面前晃悠。 萧承此时,便忍不住问道: “说起来,你能不能告诉朕,你非要赖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萧承虽然自信,但二人总共才见了几面?总不能是公孙滢对自己心生爱慕,所以这才死赖着不走吧! 公孙滢闻言,也不回避这个问题,当即大大方方地道: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陛下当日在一众宫人面前,感慨姐姐剑舞绝妙的诗句,如今已流传随行仪仗船队之中。” “以陛下的名声,还有所做出的这四句诗的惊艳,假以时日,姐姐必声名远播,为天下人所向往称赞…… 可这世上之人,又有几人能够有幸,亲眼见到姐姐的剑舞?到时候,只怕是仅凭传言,与陛下这四句诗,便会人云亦云,将她传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我纵然日后舞技能够超过姐姐,到时候又有谁能知道?” 萧承闻言,竟然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 不提这金手指召唤而来的公孙清、公孙滢两姐妹。只说真实历史上的公孙大娘,在剑舞的造诣之上,未必就真的古往今来,无人能及。 只是杜甫的一首,感慨当年盛唐繁华盛世不再的诗,让她为史册所记载,这才有了古今剑舞第一的名头,令千百年后的人依旧对此心生向往! 这同样的诗句,现在还被冠以了萧承这大云皇帝的威名,想也知道,会在短时间之内流传天下,成就公孙清的名声。 萧承闻言,忍不住问道: “看你姐妹二人感情不算差,为何非要和你姐姐争这个高低?” “我自幼便处处不如姐姐,自然便成了心中执念。” 也是,一般人,家里父母多念几句“别人家的孩子”都受不了,更何况公孙滢的这个“别人家的孩子”,还是自己姐姐呢! 萧承有些感慨地看了公孙滢一眼,道: “可惜了,朕帮不了你!” 除非日后能召唤个杜甫出来,说不得还有办法让他重写一首…… 这话,落在了公孙滢耳中,只以为是萧承不愿昧着良心夸赞。 她微微昂头,眉眼之间自带傲然神采,哼声道: “陛下若是不真心叹服,又如何能够做出更好的诗?姐姐如今疏于舞技,而我则勤加联系。陛下且等着吧,我早晚能够超过她的!” 说罢,公孙滢对着萧承微微躬身一礼,急匆匆地转身离去。 萧承看着她离去时略显跳脱的身形,不由失笑一声,摇了摇头,继续处理起手中奏折来。 宝殿之外,冯保、雨化田齐齐守候在门外,对着走出来的公孙滢微微躬身行礼。 目送着她离去,雨化田动了动眉,方才忍不住小声嘀咕道: “此女子当初有意刺杀,如今放任其在陛下身边,当真没问题吗?” 冯保笑眯眯地看着公孙滢离去的身影,然后对着雨化田道: “陛下若是不想见,早就让人拦着了。咱们做奴婢的,多管闲事,可是会遭陛下厌烦的……” 雨化田闻言,顿时恍然大悟,躬身道: “谢公公提点!” 冯保闻言,笑呵呵地道: “走吧!” 二人推开殿门,快步走入宝殿之中,对着萧承俯身跪倒,齐声道: “奴婢,拜见陛下!” 萧承点了点头,随口道: “起来回话吧!” 二人站起身来,冯保当即开口禀报道: “陛下,礼部员外郎黄裳、禁军校尉李元芳,已归来复命。逃窜刺客二人,皆已被擒获!” “沅陵府城下的数千夏军残部,此前击败逃窜之后,也被禁军将士们衔尾追杀,围剿一空。一众中毒的朝中官员们,在御医秦大人的治疗之下,也都并无大碍。” 萧承闻言,头都不抬,随口道: “朕知道了……那两名被抓的刺客,直接处置了吧,不需禀明朕了!” “是!” 说到这里,萧承却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问道: “朕的高、啊,是那个墨家机关兽,处理得如何了?” “回陛下,机关兽太过庞大,深入江中,又无法驱动,所以只能想办法拆卸之后,再运到岸上,处理进程极为缓慢……而且这机关兽之上,有机关无数,遍布杀机。昨日禁军将士不知怎么的误触了机关,直接导致一十三名禁军直接被暗器射伤,七人身死。” 作为墨家机关术的最高结晶,原本是作为抵挡万余云国禁军的底牌,以墨家核心理念“天志”为名,意为“天有赏善罚恶的意志”。 它的恐怖威能,显然不止是那天所展露出来的那般简单! 若是萧承担心波及太大,死伤太多,直接出手扣了“电池”,只怕那天不光是禁军将校了,就连一众随驾的文武大臣,宗亲勋贵,也得死伤一些。 冯保说到这里,又连忙自怀中取出一个小盒子,双手捧起,道: “还有这东西,是禁军自机关兽头颅中取出的,似乎是个极为重要的东西!” 萧承闻言,微微看去。 盒子之中,一块通体漆黑,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玉石,静静地躺在其中。 只有萧承自己才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一行小字凝聚出来。 【四星珍宝,墨玉 描述:墨家祖师留下的珍宝,其中蕴含强大能量,可惜不能全部为人所用,只能够作为墨家机关兽驱动的动力来源,珍贵无比。 佩戴效果:无】 这看似不起眼的玩意,就是机关兽的“电池”。 没有佩戴效果,却依旧能够成为四星珍宝,只从此便可看出,这能够驱动机关兽的小东西,并不简单! 萧承点了点头,道: “将这东西收好了,朕日后有用!” “是。” 此时,一旁的雨化田,却是突然对着萧承开口道: “陛下,奴婢刚刚查清了一些事儿,或许对此事有所帮助!” 萧承闻言,旋即看向雨化田,眉头一挑,问道: “查到了什么?” “奴婢查到了,当初儒家请公孙滢姑娘出手,本想直接安排到陛下身边。结果、结果因为没足够的银子,差点没能送进来。” “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黔阳府富商公孙常。公孙常惊艳于公孙姑娘的容貌,又感慨于两人姓氏相同,当即以族中长辈的身份,过继家中。依仗着公孙常的豪富家资,这才……” 萧承听得这里,脸色有些发黑,当即打断道: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虽然萧承在黔阳府,的确收了百十多万两的银子,才没有将那些秀女送回去。但这皇帝的后宫,得花钱才能进,传扬出去也太不像话了!所以萧承,一直都没有承认过此事。 雨化田注意到自家陛下脸色发黑,顿时知道自己失言了,连忙转移话题道: “奴婢是想说,这黔阳府富商公孙常,膝下有一子,名为公孙钰。此前,入墨家学习多年。奴婢手下番子查知,陛下巡幸黔阳府之时,公孙钰领着一众墨家弟子归家,然后一众墨家弟子却又很快,便与其分别,匆匆离去……” 萧承闻言,眼中一凝,点头道: “是了,这机关兽体型巨大,不可能是那墨家老头独自制造……” 墨家机关兽,高约十数丈。所耗费各种材料无数,精巧关节数不胜数。凭一个人的力量,只怕十年都无法制作出一个来。 而这群墨家弟子,如此巧合地出现在黔阳府,想也知道绝对和这件事有关! 雨化田闻言,当即附和道: “奴婢觉得,只要抓着这公孙钰,便能够找到制造机关兽的墨家众人。陛下日后岂不是想造多少机关兽,便有多少?” “而且,就算手下无能,最后无法找到墨家众人踪迹。可那公孙钰,也是墨家弟子出身啊。有他指点,禁军将士也总能知道一些关键,不会再误触机关,凭白遭受伤亡了啊!” 萧承闻言,却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随口道: “可以循着查一查……不过你也不需在这上面,花费太多的心思。朕手上,也有可以派遣去的人才!” 此时萧承表笑,却是似乎对这些墨家弟子,并不算太上心。 在只有萧承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一张闪烁着蓝色光辉的卡牌,静静地浮现他的眼前。 【蓝色训卡,匠心美谈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获得鲁班、卞和 卡牌说明:千年匠心,传为美谈。 鲁班,姬姓,公输氏,名班,尊称公输子,惯称“鲁班”,春秋时期鲁国人。 曾经帮助楚国制造兵器,准备攻宋国,墨子不远千里赶来,二人在楚王宫以衣带为城池,以竹片为器,相互攻伐。最后鲁班攻城器械都用尽了,墨子的守城办法还有余,最终心服口服,楚王也放弃攻宋。 武力24,文学68,智慧95,道德80,年龄28,统御40,政治73,魅力92,忠诚100,野心25 卞和,又作和氏,春秋时期楚国人。是和氏璧的发现者。擅相玉,能辨奇珍。 其于楚山偶尔得一璞玉,先后献于楚厉王、楚武王。宫中匠人不能识得其宝,便使卞和,遭楚厉王、楚武王分别给予膑刑惩罚,后“泣玉”于荆山之下。 最终,楚文王识宝,琢成举世闻名的“和氏璧”。楚文王为褒其忠心,曾以陵阳侯加封。但卞和心灰意冷,情愿归老荆山。 武力8,文学53,智慧85,道德83,年龄26,统御10,政治69,魅力70,忠诚100,野心20】 朕现在搞个公输班出来,凭他的本事,还摸不透墨家那机关兽? 第九十章 寻仙剧情,巫山神女 沅江江水,浩荡汹涌至此,便与邵阳郡的湘水聚集一起,然后一齐汇入洞庭湖之中。 这八百里洞庭湖浩瀚迂回,极目远眺,碧波浩渺,远处山峦突兀,湖外有湖,湖中有山,风光绮丽。 此时恰逢黄昏,景色又与一天之中的其他时候不同。 夕阳映衬之下,有归来渔帆点点,微风吹拂,芦叶青青摇曳,江水映起黄昏夕阳,水天接连一色,让人顿生感慨。 而就在这风光秀美宁静之时,却只听得“轰隆轰隆”铁蹄踏地的闷响之声传来,顿时惊起一片鸥鹭翔飞,扰了这片宁静安逸。 万余甲胄鲜明,旌旗蔽天,浑身气势凝重的骑兵,自湖边岸上驭马而来。另还有数万精锐兵马,紧随其后。 马蹄之声,响彻洞庭湖畔,另有军靴踏步、甲胄锁片撞击之声,不绝于耳。 军势赫赫,声威动天。让周遭密林之中的走兽,尽显焦躁惶恐,甚至就连整个洞庭湖之上的气氛,都变得凝重迫人起来。 浩浩荡荡的仪仗船队,便在这数万兵马的护持之下,驶入洞庭湖之中。 自到了武陵府之后,江州郡一众前来接驾的边军将校们,便已经和仪驾船队会和。再众将觐见过萧承之后,这数万精锐边军,便正式接过了护卫萧承,以及整个仪驾队伍的防卫任务,将整个仪驾船队护卫得水泄不通。 此时若是再来一群那样的刺客,在如此大军面前,只怕都来不到萧承面前,便会狼狈逃窜。 船队之中,那华丽异常,规模浩荡的龙船之上,萧承负手而立,任凭微风吹拂衣襟,倚栏眺望。 在这般浩渺风光之前,本该是心旷神怡的。但萧承看着洞庭湖畔,那护卫仪驾的数万大军,使得着秀丽之地凭白沾染上一丝杀伐之气,不由意兴阑珊地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 “颇有些,煞风景啊……” 一旁的冯保注意到萧承的神情,眼中一动,连忙上前躬身道: “这洞庭湖中有小岛,名曰君山岛。此岛四面环水,虽不大,但小巧玲珑,峰峦盘结,沟壑回环,竹木苍翠,风景如画……” “陛下若有心,君山岛上一应屋舍寺庙,皆已被修整过,虽然简陋,但也勉强可做陛下的临时行在。不妨在此休憩一日,好好欣赏这八百里洞庭湖风光吧。” 萧承闻言,扭头看向冯保,轻笑道: “你什么时候着手准备了这个?竟然连这君山行在,都已经准备好了。” 冯保闻言,微微一笑,连忙道: “奴婢一直在陛下身边伺候,还真没精力准备这个……这是严侍郎派人准备的,告知奴婢,说若是陛下您有心赏景,便告知您的。” “是严嵩啊!” 萧承微微点头,旋即又朗声道; “既然如此,便不去岳州了,改道君山岛!” 难得来这岳州,八百里洞庭湖风光,若是不好生游览一番,只怕日后想来,也会后悔的。 冯保闻言,连忙躬身应是。 萧承一声令下,自有禁军将校将命令传递。仪驾船队当即改变方向。 更有数艘战舰,满载禁军将士、粘杆处侍卫、东厂番子,一齐脱离船队,朝君山岛飞快而去。要在萧承圣驾到达之前,将整座君山岛彻底接管,确保安全。 随着仪驾船队朝洞庭湖深处驶入,湖面风光便越动人。 晚霞映入湖中,湖面波光粼粼。远处的君山小巧灵动,诸多色彩或明或暗,或浓或淡,宛若风景秀丽的山水画。 而就在这个时候,龙船之上,萧承看向远处的君山,忽然露出惊奇之色,不由“咦”了一声。 便见不远处的君山岛之上,此时便有云气逐渐凝聚,状如峰峦,升腾直上,忽然又改变形状,顷刻之间,千变万化。 “中庆城因地势原因,一年四时,观云霞之变化,各有异象,颇为奇妙玄幻。万万没想到,这洞庭湖,君山岛之上的云气,看着也是这般稀奇!” 刚刚这君山岛之上,还尚未出现这般景象。但伴随着仪驾船队的靠近,此时却是逐渐凝聚出这般奇妙景象,便不由让萧承啧啧称奇。 冯保闻言,此时竟然微微一愣,心中不由泛起了嘀咕。 严嵩此前,在自己面前说起过洞庭湖的“八景”、“十影”。可自己记得,貌似是没提到过,这君山岛之上,还有如此云景吧…… 可看萧承此时面露高兴之色,冯保也没有不识趣地开口,只能附和地笑了几声,没有多说什么。 当夕阳落山之后,天色昏暗之时,仪驾船队方才停驻在洞庭湖君山岛之上。 这君山岛,占地不过千余亩,其上还有山峰丛林,着实算不上大。 严嵩此前,派人前来征调了君山之上的一应亭台观宇,稍加修整之后,便充作了这次的临行行在。 未曾经过大规模修缮,虽然还是有些简陋,但对萧承来说,这里倒是也别有野趣。 月色如水,散在湖面之上,湖面平静,便若玉盘。微风轻抚,耳有浪涛之声。 萧承对此颇为满意,甚至还将严嵩叫来,好生夸奖了一番。 而就在随驾众人,分批入驻临时行在之时,随驾而来的刘伯温,却是微微抬头,望着天空之上,似有不解疑惑之色。 一旁与其相伴而行的袁天罡,循着刘伯温视线看去。 便见天空之上,那奇异的云气,此时在月色照耀之下,更显绮丽,让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袁天罡看了看四周,忍不住凑到刘伯温身边,低声道: “伯爷,可是也觉得有些奇怪?” 刘伯温眉头微微皱起,沉声道: “这般奇异的云气凝聚,本该是因为天地自然的阴晴风雨而造就。可我观这岛上气象变化,本不该出现如此云气的啊……” 袁天罡闻言,亦是连连点头,沉声道: “贫道也觉得,眼前这凝聚而出的云气,飘飘然然,尽显仙气神异,实在不似天地造就!” 二人深知对方的本事,一听对方都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当即不再觉得这是自己的错觉。二话不说,二人直接就地蹲下,便开始时各展手段,以作推演。 刘伯温随手取来石块,在空地之上摆弄起来,按照洞庭湖四周岛屿仔细排列起来,以查看这地形地势。 袁天罡则是双眼之中神光闪烁,不断打量着天空之上的那神异云气,想要从中发现什么。 可任凭他们二人如何探查、推演,却还是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许久之后,直到有宫人前来给二人安排屋舍,催促二人回去休息,二人才无奈地放弃。 刘伯温皱着眉,慢慢站起身来,沉声道: “奇怪,这八百里洞庭湖,的确是天下一等一的宝地。这君山岛虽位于湖中,但地势却并无奇异之处,为何会有如此云气凝聚?” 袁天罡眼中神光缓缓收敛,亦是缓缓摇头,轻叹道: “贫道也为看出什么……我有一旧友,名曰李淳风,其更擅天地自然之道。若是他在,或许能够看出一些什么。” 刘伯温闻言,先是沉吟了片刻,方才开口道: “你提起过他数次……听闻他如今在协助工部员外郎李冰,修建建昌府大桥。如此人物,应将他调入京中效力才是!” 袁天罡闻言,微微点头。 刘伯温又抬头看了天上的云气异象,微微摇头,感慨道: “这天地自然之理,浩瀚无穷,我等纵然较常人多深入了几步,但也无法通悉全部……” 说到这里,刘伯温突然眼中一动,笑着道: “待日后陛下巡游归京,李淳风调入京中,我等可寻个时机,一同自请前来,好生研究这云气异啊!” 如今的刘伯温,因为担任蕴楼之主,为萧承钻研国朝气运之道,因功被酬为“诚意伯”,位列勋贵三等,比肩朝中正二品大员,身份贵重无比。 此时刘伯温,还提出了将来要三人一同,再次前来君山岛,只为研究这奇异云气。也不得不称赞一声,初心不忘了! 袁天罡听到刘伯温这话,也是不由一笑,点头道: “贫道,愿欣而从之!” 二人相视一笑,起身跟着安排食宿的宫人离去。 ---- 君山岛临时行在之中,冯保看着打着哈欠的萧承,一边将手上奏折递上,一边小心翼翼地道: “陛下,舟车劳顿,不妨今日就此歇息吧!” 萧承粗略地翻开过手中奏折,手中朱笔大笔,批下了个“阅”,便不由再次打了个哈欠,道: “奇怪,这一路之上倒是不觉得多累,这么今日就这般瞌睡……” “许是陛下在江上过了几日,今日难道上了岸,感到疲乏,也是不奇怪!”冯保接话道。 萧承眼皮实在有些犯困,当即一合手中奏折,起身道: “好,今日就到这儿吧!” “是!” 夜虽尚未深,但或许真是因为多日在江上,一众随驾官员皆是感到疲惫。除了岛上负责执勤的将士,以及君山岛四周巡游卫戍的水师战船,此时整个君山岛之上,尽皆陷入沉睡之中。 天空之上,明月朗照。 君山岛之上,云气昂昂升起,隐有瑞气相随,变化更多,尽显奇异…… --- 熟睡之中,萧承忽感异样,下意识地睁开双眼。眼前朦朦胧胧之感,却是让他当即一愣。 入眼便是一顶鲛绡帐,其上遍修散珠银线海棠花,帘帐轻动翻涌,便入坠云山幻海一般,这才给萧承视线朦胧之感。 他下意识地起身,一脸懵逼地打量着四方。 便见殿中,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金雕玉饰,处处华丽异常。 鼻尖轻嗅,寝殿之中,更有扑鼻异香,让人闻之难忘。 下一刻,便听闻又珠帘掀起碰撞之声。 一道身穿华丽宫装,身形窈窕,周身仙气飘飘,光彩焕发,却怎么也看不清容貌的女子,缓缓走到萧承面前,俯身一拜,用动听至极的声音,道: “妾乃云梦巫山之女,听说陛下巡游至此,今夜愿为您侍寝。” 萧承坐在香软床榻边,一脸懵懵的表情,似乎是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 见萧承不说话,那道窈窕身影,忽然抿嘴一笑,一边朝萧承款款而来,一边抬手便要解下腰间玉带。 萧承眼睛眨动,猛地抬手,道: “等等,先别脱!” 那窈窕身形,顿时微微一滞,愣在了原地。 萧承站起身来,眯眼打量了她几眼,实在是无法看清她的容貌之后,方才有些无奈地道: “朕不是那种,送到嘴边的肉都不吃的人……只是你这相貌看上去朦朦胧胧的,让朕着实下不去手啊!” 萧承不是精虫上脑之人,在还没有摸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就是真的拉个天仙出来,他也下不去……额,嗯,啊! 萧承强制自己冷静下来,沉默了片刻之后,突然反应过来,当即问道: “对了,你刚刚说你什么谁来着?” 听到萧承询问,那道窈窕身形似乎也是有些反应不过来,手足无措地道: “妾身,乃是云梦巫山神女。” 萧承闻言,猛地一拍脑门。 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不就是楚襄王来到云梦泽,听臣子宋玉扯了一段故事,便想入非非,最后还做了个春梦的典故…… 当然了,这里的巫山,可不是三峡的那个巫山,而是洞庭湖附近的阳台山。 想到这里,萧承顿时心中一动。 只有他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金手指面板顿时浮现出来。 【已触发寻仙剧情,梦会巫山神女……】 看到这一行小字,萧承突然放松了下来。 嗨,原来是寻仙剧情啊…… 见萧承放松下来,窈窕身形捂嘴一笑,纤纤玉手继续伸向腰间,似乎真的想要前来侍寝。 萧承见状,先是神色一僵,旋即连连摆手,挤出了一丝笑容,道: “这直入主题的,朕不喜欢!不如,咱先说说话?” 巫山神女,赤帝之女,名曰瑶姬,未嫁而死,葬于巫山之阳,精魂依草,实为灵芝。 赤帝之女瑶姬,没有嫁人就死了,被葬于巫山之南。在埋葬之地,尸体上长出了灵草,最后化为了巫山神女。 怎么说呢,这个来历,嗯…… 第九十一章 五星珍宝,射蛟神功 临时行在,屋舍之中,萧承悠悠醒转。 缓缓起身坐直了身子,萧承一阵恍惚,眼睛微动,似乎在思索起昨夜所见,是不是仅仅是自己的一场梦…… 但当萧承鼻尖轻嗅,便闻到寝殿之中,尽是充斥着,那巫山神女瑶姬身上淡淡沁人幽香。 还有一旁书案之上,此时静静地摆放着一张长弓。 造型华美的玉色反曲长弓,其上有鎏金流云纹装饰,嵌以数颗宝珠。细细打量,还可见其上隐隐有流光转动,神妙异常。 萧承站起身来,缓步走到书案之前,伸手取过这长弓,旋即猛地张臂拉弦。 弓弦顿时绷直,弓身弯入满月,其上流转光彩更加明显。虽并无箭矢加持其上,但此时散发出的凌厉气息,却是让人不敢直视。 在只有萧承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一行小字浮现其上。 【五星珍宝,射蛟神弓 描述:相传上古时期,洞庭湖有蛟龙作祟。上古天子受巫山神女所托,诛杀蛟龙。天子派大军攻杀数只异兽,取其角、筋,做弓身、弓弦。遍搜国中宝玉宝珠,镶嵌其上,神弓既成,神异异常。后蛟龙诛杀之后,此弓失落洞庭湖中…… 佩戴效果:使用之时,武力值+10。获得技能“矢无虚发”。】 下一刻,萧承猛地松开手臂。 “铮”地一声闷响,弓弦猛地松开。 明明其上没有箭矢,萧承此时也没有动用内力,但还是有一股凌厉气劲,猛地自弓弦之上崩出。只听得“啪”的清脆响声,寝殿之中,恰好对着萧承长弓的一只精美花瓶,顿时碎裂开来。 萧承嘴角微微一弯,眼中更是欢喜,高兴地道: “好东西!” 饶是萧承坐拥云国,但他手头上的五星珍宝,除了那并没有太大作用的传国玉玺之外,也就太祖皇帝传承下来的怒龙剑,以及兵家敬献而来的至宝兵主印。 而今日触发了寻仙剧情,却是能够得到如此珍宝,当真是赚大了! 或许是刚刚的动静不小,便听到寝殿之外,此时响起匆忙的脚步之声。 冯保、雨化田,以及一群东厂番子,脸带急切慌张,匆忙地跑入寝殿之中。 待看到萧承好生生地站在那边,众人方才猛地长舒了一口气。 冯保此时,连忙开口请罪道: “奴婢听到动静,还以外是又有刺客……奴婢等惊扰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萧承专心致志地打量着手中的射蛟弓,根本没心去计较,只是随意地摆手,道: “不是什么大事,起来吧!” 冯保闻言,缓缓起身,连忙示意一旁的雨化田带着人下去。 扭头看向自家陛下,冯保却又神色一凝,忍不住打量起萧承手上的射蛟弓来。 身为五星珍宝,其上自有神光流转,夺目异常,让人见之难忘。 可是冯保此时,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家陛下身边,何时多了这样一把神弓。 “陛下,这是……”冯保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萧承放下手中射蛟弓,心情很是不错地道: “有位昨晚刚认识的朋友,请朕出手帮忙。这东西,算是报酬吧!” 冯保闻言,变得更是糊涂起来。 昨夜刚认识的?还报酬? 说到这里,萧承忽然开口道: “朕要洗漱更衣!另外,传旨,备艘小船,朕要去这洞庭湖上垂钓!” 冯保闻言,只觉得萧承是想要享受着这八百里洞庭湖上风光,连忙低头应是。 旋即,冯保又猛地想起了什么,开口道: “陛下,诚意伯今晨一早,便前来请讲陛下,您看?” 萧承闻言,不过略微思索片刻,便连连点头,笑道: “看来朕的诚意伯,是因为昨晚的事情而来……也好,召他一起!” “是!” 洗漱完毕,稍微用了一点饭食,萧承就带着射蛟弓,兴冲冲地来到君山码头之上。 等候了许久的刘伯温,见萧承到来,连忙上前行礼,开口道: “陛下,臣昨晚……” 还未说完,萧承便直接打断了刘伯温,道: “等会儿再说!” 刘伯温闻言,只能暂时将话咽了下去,跟着萧承一起上了刚刚准备好的一艘小舟上。 可还不待小舟驶出码头,便又听到一声急促的呼喊之声。 “陛下、陛下!且等一等臣!” 码头之上,户部侍郎严嵩,正不顾仪态,飞快地跑了过来。 来到萧承面前,严嵩匆忙一礼,站定身形,好生喘了几口气,方才开口道: “陛下,臣此前有所准备,对这洞庭湖颇有了解……臣,愿随侍陛下近前,助陛下好生游览这洞庭风光!” 萧承闻言,失笑一声,道: “你倒是来得够快……只是朕这次游览洞庭湖,却绝不仅仅是垂钓。你,当真要跟着来?” 严嵩闻言,挺直身形,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道: “若陛下不弃,臣自然求之不得!” 开玩笑,与陛下乘小船出游,如此亲近,这不正是获得陛下宠信的好机会嘛? 严嵩执着于讨萧承欢心,从而简在帝心。如此机会,一收到消息便匆忙赶来,此时又怎么会轻易放弃! 萧承见状,静静地打量了严嵩几眼,忽然眉头一挑,坏笑道: “不要后悔啊!” “陛下这是什么话?能够随驾帝前,对臣而言,是何等的荣幸啊,怎么会后悔呢?” ------ 冯保特意寻来的小船,静静地行驶在洞庭湖之上。 浩瀚湖面,与细小的船只,顿时形成鲜明对比。举目远望,尽显淼淼,让人顿生天地辽阔之感触。 此时的萧承,是实在不愿有人打扰,将身边护驾的禁军将校船只,都打发地远远的。 在身边除了几名死忠禁军将校,也就带着刘伯温、严嵩。 萧承颇有兴致地摆弄着手中的垂钓之物,一边对着二人笑道: “朕此前处理政务劳累之时,也时常有垂钓的雅兴。只是宫中御花园中锦鲤,颇显愚笨,对人毫无防备之心。朕下几杆,就能钓上几杆,着实没什么意思。今日这般在湖上垂钓,却是从来没有试过呢!” 严嵩闻言,连忙接话道: “这洞庭湖中水产丰富,鮅、胭脂鱼、乌鳢、鳗鲡、刺鳅、鲥鱼等,皆是离了此地便不能活的珍贵鱼类,陛下平日久在天南,不能得尝。今日巡幸洞庭湖,总要尝一尝才是!” 萧承闻言,呵呵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而这个时候,一旁的刘伯温,却是有些按奈不住,出声道: “陛下,臣有一事,想要询问陛下……” 萧承点了点头,道: “说。” 刘伯温眼神一垂,斟酌用词,沉声道: “臣昨夜有梦,有仙侍前来,引臣赴宴。恍恍惚惚之间,至华丽殿宇之中。有神女在殿中设宴,言我等乃陛下臣子,大云栋梁,当受仙缘,赐下延寿玉露……” 一旁愣住的严嵩,听着刘伯温所言梦境,顿时一阵恍惚,只觉熟悉无比,立时忍不住惊奇,开口打断道: “咦,诚意伯这梦,怎的与我昨夜所做的一般无二?” 此时的严嵩,一脸错愕困惑地看着刘伯温,似乎是在对自己与刘伯温的“异床同梦”,而感到无比的怪异。 刘伯温看向严嵩,沉声道: “何止是严大人啊……臣问了好几个随驾的文武大臣,都说做了相同的梦!” 严嵩听到这里,顿时眼睛一瞪,惊呼道: “真的假的?” 萧承闻言,却是轻笑一声,道: “无妨,不是都说了是仙缘一场嘛!巫山神女有求于朕,请朕出手的代价而已!” 【金色帝卡,秦始皇—嬴政 卡牌技能: 六世余烈——…… 威加四海——…… 横扫六合——……。 巡游求仙——1、每次巡游,寿命+1月。2、有一定概率,触发【寻仙】剧情,触发剧情之后,三年之后不会发生灾难,皇帝、后妃、皇子、公主、大臣寿命+1年,且获得一颗“天地长寿丹”。】 听到萧承所言,严嵩眼角一抽,狐疑地看了看萧承,又看了看刘伯温。 此时的严嵩,心中甚至已经在想,是不是眼前这位诚意伯,暗中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自家陛下真的信了什么鬼神之说…… 而刘伯温此时心中疑惑得到了解答,不由地长长松了一口气,点头道: “果然是因为陛下!” 神鬼之说,听起来似乎是无稽之谈。 但对于刘伯温来说,天地奥妙探索未尽。天地大变之后,气运异象随之诞生。只需以特殊法门借用调度,便能够以凡人之身,行仙神手段。 既然如此,那又为何不能有山川鬼神出世呢? 刘伯温顿了顿,瞥了一眼萧承身边放着的射蛟弓,继续开口道: “只是臣斗胆一问,这巫山神女,所求陛下何事?” 萧承微微一笑,拿起身边的射蛟弓,沉声道: “除蛟!” 那巫山神女所求的,当然不是要萧承陪她一晚了。 准确地来说,她原本是想用温柔乡的手段,请萧承出手相助。只是萧承不是色迷心窍的人,反而借机索要了别的好处,也就是手中这把射蛟神弓。 其实仔细看看这把神弓的介绍,便不由让萧承浮想联翩了。 估摸着,之前就已经有个色迷心窍的同行,中了这美人计,看样子是花费了不小的代价…… 听到萧承所言,刘伯温微微一愣,反问道: “除蛟?” “对,洞庭湖恶蛟!” 在天地大变的背景之下,天下江湖水脉,本就有了灵性。 就如建昌府泸江之中,便有蛟龙诞生。后受萧承敕封,位居泸江龙王之位,助朝廷、地方官府调节水患,享沿江百姓牲畜献祭,香火供奉。 而这八百里洞庭湖,西接湘、资、沅、澧四水,向东汇入长江,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大湖,远非泸江所能比的,自然有浩荡水脉之力凝聚。 又恰在此前,伍子胥领云国内河水军,并十万精锐兵马,在这洞庭湖,与夏国大军决战,最终击败夏军,攻占岳州,挥兵进取江州城。 这惨烈厮杀过后,战场杀伐之气、血煞之气,以及战死将士怨气凝聚,尽皆沉入洞庭湖之中。与这洞庭湖的水脉之力相互结合,从而孕育出了一条蛟龙。 泸江水脉之中蛟龙,还没有杀伐之气影响,尚且有几分兽性。 而这洞庭湖蛟龙,只听其这诞生过程,便知显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在洞庭湖之中兴风作浪,就连船夫渔夫,都吞吃了几个。 尽管如今洞庭湖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实则是因为萧承仪仗船队前来,蛟龙隐匿湖底不敢现身而已。 严嵩此时有些恍惚,迟疑地道: “臣此前,也的确听说过,这洞庭湖最近数月来,时有人在这浩渺湖中失踪……” 说到这里,严嵩猛地一惊,紧张地看向四周,那水波不兴的湖面之上。 此前的严嵩倒还不觉得什么,但此时提到了湖中蛟龙,他便顿觉深邃湖面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阴冷,满怀杀机地盯着他们一般。 想到这里,严嵩差点原地跳起来,惊呼道: “陛下,此地危险啊!快走!” 萧承闻言,笑道: “走?那可不行!朕的‘天地长寿丹’,瑶姬可还没有给朕呢!” 这触发的寻仙剧情,现在可还没有结束呢! 刘伯温此时,倒是显得更为冷静一些,看向萧承,道: “那陛下接下来,打算如何办?” “朕不是偏听偏信之人,她说蛟龙为害,朕也得查一查再动手。既然她说蛟龙兴风作浪,借机吞吃百姓,只是因为仪仗船队规模浩荡,被惊得不敢动手。” “如今仪驾船队在君山岛,护卫船只也离得远远的。若是它真有害人之心,应当忍不……” 说到这里,萧承忽然一顿,扭头看向前方湖面之下。 云国国朝气运汇入萧承身躯之中,眼中金色流光闪烁,龙瞳浮现,再无任何东西能够逃脱萧承视线。 在洞庭湖湖面数十丈之下,巨大的黑色身影翻滚。足有一人大小,透着血红煞气的兽瞳,正隔着湖水,与萧承对视着。 萧承眼神一凝,沉声道: “看来,她所言不假啊……” 第九十二章 煌煌帝威 只听到萧承这句话,严嵩顿时汗毛竖起,心中巨大的惊恐感油然而生,就好似下一刻,便有蛟龙自湖底冲出,张开血盆大口,将他们这艘小船一口吞噬。 “陛、陛、陛下,咱们快走吧!” 刚刚还信誓旦旦,在萧承面前说自己绝不后悔的严嵩,此时只怕是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巴掌了。 萧承微微摇头,毫无畏惧地道: “那可不行!” 好处都收了,不帮人办事可不成! 刘伯温看着浩瀚平静的洞庭湖湖面,看向萧承,沉声道: “此蛟龙在陛下仪驾面前退避三舍,显然并非毫无灵智的野兽,只怕此时也不会轻易便现身的啊!” 萧承甩了甩手中的钓竿,笑道: “终归是野性难驯,咱们耐点性子,不会钓不到的!” 受战场杀伐之气,以及死伤将士之怨气凝结的影响,这洞庭湖蛟龙,如今可不好应付。 刚刚与萧承对视一眼,那竖瞳之中所含暴戾凶杀煞气,是半点灵性都没有,哪里还有一点,承天地江湖之灵气,汇聚洞庭湖、四水、长江水脉之力而生的天地灵兽模样? 说罢,萧承一把将手中钓竿扔给刘伯温,笑呵呵地道: “诚意伯不妨和朕比一比?” 刘伯温一把接过萧承扔来的钓竿,当即笑道: “臣不敢推辞!” 说罢,萧承、刘伯温二人,竟然就真的这么大大方方地走到甲板之上,准备垂钓起来。 严嵩站在原地,身躯微颤。 他好像离开,可自家陛下尚且还在,若是闹着要离去,岂不是让陛下不喜? 再想想,此地距离君山岛也有些距离,鬼知道在回去的路上,会不会遭受湖底蛟龙伏杀? 犹豫纠结许久之后,严嵩猛地一咬牙,快步上前,开始以帮着理线上饵的借口,死死地贴着萧承不愿离去。 他总归是没忘了,自家陛下,乃是天下之中公认的,一等一的绝世高手,堪称纵横无敌。纵然有蛟龙现世又如何?带着一个人横渡洞庭湖,返回君山,这总归是没有问题的! 这么一比,执意要返回君山岛,不仅让陛下看轻,风险还大,哪里比得上待在陛下身边更安全? 真说起来,萧承此前其实并没有钓过几次鱼。顶了天,只是在御花园的水池之中,半是玩闹地钓过几回。 正如此前所说的,这宫中锦鲤一直被人投喂,早就没有了戒心,谁去钓都会上钩。和这洞庭湖中久经渔夫钓客们考验的鱼儿,显然相差很大! 所以尽管萧承此前还自信满满地想要大显身手,可真上手了,却是下杆了半天,都没有一点动静。 反观是陪同的刘伯温,连连收杆,不到片刻的功夫,便已经钓上来了数尾鱼儿。 “陛下,快,动了,收杆啊!”一旁的严嵩,忍不住连连催促道。 萧承手上连忙用力,但当鱼钩上来之后,却发现其上空无一鱼,反倒是上面挂着的饵料,都已经被啄食地差不多了。 而此时,刘伯温亦是用力收杆,自鱼钩之上取下一位肥大鳜鱼,对着萧承呵呵轻笑了两声。 萧承眉头微微一挑,颇为不服气地轻哼一声。 严嵩见状,连忙轻咳一声,出言为萧承挽尊道: “咳咳,陛下乃真龙天子,身上龙威深厚。这湖中鱼儿不敢靠近,也是不奇怪,并不奇怪啊!” 萧承闻言,没有接话,只是继续闷着头上饵,放杆垂钓。 洞庭湖风光浩渺,微风吹动,便有粼粼波光,景色秀丽异常。泛舟其上,又是专心垂钓,不知不觉之间,便是时光飞逝,日头渐高。 临近正午之时,刘伯温低头看了看自己身边那已经装满了的鱼篓,扭头看向萧承,有些无奈地道: “陛下,已至正午时分,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仅带这么点人,出来已经半天了。若是再不回去,只怕君山岛上的随驾百官们都要炸开锅了。反正这洞庭湖在这儿也跑不掉,湖中蛟龙轻易不会离去,稍候再前来就是。 萧承闻言,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空无一物的鱼篓,又看向刘伯温,注意到他的鱼篓里已经装满了钓上来的大鱼,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轻咳一声,道: “再钓最后一杆……咳咳,总不能,让朕空着手回去吧!” 刘伯温闻言,顿时有些无语地看着萧承,沉默了许久,方才对着萧承小声提醒道: “陛下,咱们是来寻湖中蛟龙的……” 被刘伯温这么一提醒,执着于“最后一杆”、“不做空军”的萧承,这才猛地反应过来。 对啊,自己不是来除蛟龙的嘛…… 刘伯温继续开口道: “陛下,那孽畜到底承洞庭湖灵气而生,纵然并无半点灵性,但本性中仍有趋吉避凶的能力……只怕今日这一时半会的,是难以将它引出来了!” 趋吉避凶,野兽尚且有如此本能。更何况是秉持着洞庭湖水脉之力而生,汇四水、长江之灵的蛟龙呢? 萧承闻言,微微皱眉,沉声道: “朕可不想游览洞庭湖风光之时,还要担心湖底有这么个玩意窥探!” 仅乘一艘小船,两名大臣随驾,几名禁军将校操船,泛舟洞庭湖上。这完全就是萧承,趁着随驾大臣们没能反应过来,才能够出来的。 往后出游,那必然是龙船出行,阵势浩荡,湖底那孽畜不就更不敢现身了? 看到萧承如此模样,刘伯温便知其不愿就此离去。 沉思片刻之后,刘伯温却是突然眼睛一亮,看向萧承,道: “陛下,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萧承闻言,顿时看向刘伯温,道: “说!” “这湖中蛟龙,到底是兽性难改,若是有什么可口的东西出现,它可是未必还忍得住啊!” “别卖关子!” “它既食人,便可用一气运鼎盛之人为饵。如今陛下身边又无大军护驾威慑,以那蛟龙之本性,必然难忍食欲,显出身形!” “气运鼎盛之人?” 萧承摸了摸下巴,旋即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一旁的严嵩。 刘伯温笑眯了眼睛,亦是看向严嵩。 严嵩身形猛地一僵,瞪大了眼睛看向刘伯温。 好你个江湖骗子,竟然敢如此害我! 严嵩又看向萧承,连连摆手,急切地道: “陛下,臣哪里算得上什么气运鼎盛之人啊……若说气运鼎盛,船上除陛下之外,也只有诚意伯了!臣不过是一区区户部侍郎,哪里比得上诚意伯身份尊贵?” 刘伯温闻言,笑呵呵地道: “严大人说这话,可就是谦虚了。我原本不过一介草民出身,是得陛下看重恩赏,方才能够受封这伯爵之位。这一身荣华,全赖陛下所赐,方能够从一介布衣,跃升朝堂之上,哪里有什么气运可言?” “而严大人您,可就不同了!年纪轻轻便身居朝廷六部高位,为陛下信任,托付户部重任。日后啊,甚至还有执掌朝堂的可能。如此机遇,哪里还称不上气运鼎盛之人?” 严嵩闻言,脸色一滞,闷声道: “能入陛下之眼,难道就不是诚意伯的气运所致?” 萧承见严嵩如此模样,不由朗笑一声,道: “别说笑了。你有什么办法,直接说出来吧!” 刘伯温闻言,呵呵一笑,方才对着严嵩解释道: “严大人怕是误会了什么啊,也怪我没有说全。其实,只需取严大人随身一物便可,剩下的交于我便可……不过区区一孽畜,哪里敢让六部高官,肉身为饵?” 严嵩闻言,眼角微微一抽,强挤出一丝笑容,道: “原来是我误会了……” 该死的江湖骗子,竟敢如此戏弄于我! 刘伯温装作没有看出严嵩隐藏下的不满,笑呵呵地取过了严嵩的腰间玉带。 随即,刘伯温双眼之中,顿时放出淡淡光芒。 视线之中,严嵩周身气运昂昂而升,在其头顶之上,凝作以苍天大树。仔细一看,此树黄金为枝干,金玉为叶。枝繁叶茂,宛若伞盖覆于头顶之上,尽显权贵之气。 只此气运异象,便能够看出这严嵩气运之鼎盛! 刘伯温猛地伸手一抓,右手之中,便自那金枝玉叶树之上,截取到一缕气息,然后猛地打入在那严嵩的玉带之中。 然后右手做剑指,于空中比划出不知名的符纂,猛地印在了玉带之上。 “陛下,就以此为饵!” 刘伯温一边说着,一边将严嵩的玉带交到萧承手中。 得了严嵩气运,明明只是一条极为普通的玉带,此时却尽显尊荣之气,不似凡物。 “陛下,还得快些。这上面用了些手段,能够最大程度地引出激发气运,吸引那湖底蛟龙。若是慢了,怕是会没了效果……” 萧承闻言,二话不说,当即将这玉带缠绕在鱼线之上,猛地掷入湖中。 伴随着玉带缓缓沉入湖中,一丝一丝的,那不能为常人所察觉的气运之力,渐渐在湖水之中散溢开来。 深邃湖底之中,巨大身影盘踞于此,狰狞的蛟头猛地抬起,赤红色,满是兽性的双眼,死死地看向那头顶的湖面之上。 那诱人的气息不断自传来,让本就没有多少理性的蛟龙,失去了来自本能之中的畏惧。本性的驱使之下,巨大的黑色身影晃动,搅起湖底淤泥动荡一片,旋即猛地朝湖面之上而去。 湖面之上,伴随着湖底蛟龙异动,顿起波澜。 原本宁静的湖面之上,此时微微震荡起来,更有无数的湖底淤泥,此时翻涌上来,在湖面之上形成浮苔。 “来了,果然没忍住!”萧承沉声道。 严嵩,以及掌船的几名禁军将校,顿时心中一紧。就连刘伯温,此时神色也变得凝重无比。 下一刻,萧承突然用力,手中鱼竿猛地抬起,那挂着严嵩玉带的鱼钩,自湖面之下高高飞出,带出不少湖水飞溅而出。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大震耳的水花炸裂之声传来,那硕大无比,狰狞至极的蛟龙头颅,张着血盆大口,追着玉带跃出湖面。 霎时之间,搅动湖面翻涌,浪涛涌起,船只震荡摇晃。 若非是随驾而来掌船的几名禁军将校皆是高阶武者,此时亦是全力稳住船只,只怕这艘小船,立时就有倾覆之难! 萧承猛地一甩钓竿,眼中露出喜色,朗笑道: “哈哈哈,终于出来了!这东西,算是朕钓到的吧!” 钓鱼佬永不空军!钓不到鱼,钓条蛟龙也行…… 萧承出手之时,顷刻之间,天地之上数十里金色庆云浩荡,凝聚而出,国运金龙在庆云之中翻涌不断,龙身若隐若现。 强横无比的气势,尽显帝王赫斯之威,此时覆压而下。 跃出水面的蛟龙,此时身形猛地一滞,便似被什么东西死死钳制一般。 感受着那强横无比的气息,它满是暴戾之气的双眼之中,顿时闪过一丝惊慌。冥冥之中,本能在告诉它,此时的它自己,已有性命之危! 世间万物,皆有求生之念。 此时不愿等死的蛟龙,身上气势猛地一动。 刹那之间,洞庭湖水脉之力一起,湖面之上顿起惊涛骇浪。浓密的乌云,几个呼吸之间便已经凝聚而来,紫色雷霆游走其中,天地威势重重压下,便让人顿有呼吸艰难之感。 蛟龙那遍布黑色鳞片的身躯在湖中翻滚不停,更是掀起巨大的浪涛,重重拍打在湖面之上。原本尽显秀美风光的洞庭湖,此时直接展露出其暴戾之面。 几名禁军将校,此时只能连忙稳住身形,全力维持船只平稳。 萧承双眼锐利,顿时暴喝一声,道: “还敢反抗!” 呵斥之声尚且未落下,萧承身形便已暴起,悬于空中。手中射蛟神弓之上,光彩流转,让人视线难移。 拉动弓弦,弓身圆如满月。虽无箭矢,但凌厉气势却是已经凝聚其上,化作一支全由气劲而成的凌厉箭矢。 只听得“铮”的一声,无形箭矢暴射而出,发出凄厉刺耳的破空之声。 “噗嗤”之声传来,蛟身之上,鳞片崩飞,顿时出现一偌大的血孔。蛟血潺潺,流入湖中。 那九阶高手施展全力都无法破开的蛟龙身躯,此时在萧承面前,就宛若寻常。 紧接着,又是数道破空之声响起。数值无形箭矢攒射而出。数道血孔,再次出现。 凄厉蛟鸣,响彻湖上,使其更添凶厉。满是暴戾杀意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萧承,身躯扭动更是激烈。 作为天下之中数一数二的湖泊,洞庭湖水脉之力可不是泸江能够比的! 所凝聚出来的蛟龙,甚至比之前前来刺杀的两名陆地神仙境高手还要厉害。更不用说,它在洞庭湖之中,还有着水脉之力的加持了! 数支无形箭矢射出,也只是让这蛟龙重伤,依旧还有抵抗之力。 此时,纵然掌船的禁军将校再厉害,浪涛如此激烈,船只动荡不停,几乎快要散架。 远处,此前远远护卫萧承的水师战舰,更是不管安危,顶着浪涛,纵然几欲倾覆,也奋力朝萧承所在的方向而来,要前来护驾。 萧承眼色一冷,喃喃道: “朕怕是,不能和你慢慢来了!” 下一刻,萧承再次举起手中射蛟弓,右手猛地抽出腰间怒龙剑。 怒龙剑驾于弓弦之上,缓缓开来。锋利的剑身,与萧承左手拇指之上佩戴着的扳指缓缓摩擦着,发出清脆玉声。 凌厉无比的杀机,迫人凝重的气势,此时锁定湖中肆虐蛟龙之上。 头顶庆云之中,气运金龙探出龙头,金色的龙瞳之中,尽显冰冷之色。 萧承手中弓如满月,怒龙剑剑尖直指蛟龙,剑身之上隐隐有怒龙身形缠绕不断,凌厉无匹的剑气与锋芒无形箭矢,此时凝聚一体。 “死!” 萧承口中暴喝,手上一松。 “昂”的一声龙吟,怒龙剑直射而出,化作怒龙身形,咆哮而去。 天空之上,气运金龙俯视世间,金色龙爪猛地探出,朝湖中蛟龙按去。 “砰”的炸裂之声,再次想起。 那已入陆地神仙之境,天下武者莫能匹及的凶兽蛟龙,此时蛟首,以及上半个身躯,顿时炸裂开来。 溅出的水花,与蛟龙之血四溅,化作血雨纷纷落下。湖上波涛,立时平息下来。天空之上异象,也当即消失。 萧承缓缓放下手中射蛟弓,双眼漠然,悬于天空之上,高高俯视身下。 凛然霸道的帝王之气,四溢而出,煌煌如神明降世,让人不敢直视,心生跪地臣服之念。 第九十三章 寻仙剧情的收获 朦胧视线之中,萧承再次来到那华丽神秘的神女殿之中。 虽看不清容貌,但身段窈窕,周身异香扑鼻,烨烨生辉的巫山神女,款款而来,对着萧承莹莹一拜,用极为柔顺好听的声音,娇声道: “洞庭湖之难,多谢陛下出手。妾身无以为报,只愿与陛下共度春宵……” 萧承歪着头,嘴角挂着戏谑的笑容,盯着眼前这位巫山神女,道: “神女就打算,这般打发了朕?” 听闻萧承所言,巫山神女身形一滞,旋即微微低头,娇羞道: “若是、若是陛下喜欢别的花样,那妾身、妾身只能任陛下施为了……” 明明此时萧承视线之中朦朦胧胧,连巫山神女的五官容貌都看不清楚,但此时却是能够从她那双秋水眸子中感受到娇嗔媚意,让人不由心中一荡。 萧承听得眉头直跳,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记得将东西,都送回来!” “哎?” 巫山神女微微抬头,眨巴着好看的眼睛看向萧承。那娇俏声之中,尽显迷茫无辜。 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之后,巫山神女终于恍然大悟,拍手娇声道: “啊,陛下是说的天地长寿丹啊……妾身知道了,陛下醒来的时候,就能够看到了!” 萧承听着巫山神女所言,没有立即接话,只是眼睛微微一眯。 旋即,萧承失笑一声,玩味地看向巫山神女,语带深意地道: “神女仙姿,让朕难以忘怀。若只是梦中相会,朕如何能够一解相似?等朕一醒来,便亲去巫山之南,找神女你相会啊!” 巫山神女,赤帝之女,名曰瑶姬,未嫁而死,葬于巫山之阳,精魂依草,实为灵芝。 换句话说,就是我知道你家在哪儿,待会儿亲自去找你! 听闻萧承此言,原本还在茶言茶语,故作不懂萧承话中深意的巫山神女,身形再次一僵。 沉默了许久之后,她轻轻叹息一声,似有惋惜之意。 她站直了身形,双手贴腹,恢复了神女该有的端庄典雅之态,对着萧承微微低头一礼,柔声道: “总之,妾身谢过陛下出手相助。” 见她此时是这般作态,萧承便知道她终于是安分了下来。 萧承嘴角一弯,微微点了点头,道: “早这样多好!朕真的不喜欢,那些在朕的面前,还有着太多小心思,小聪明的人!” 巫山神女有些憋屈地低下了头,对着萧承再次一拜,转身飘然离去。萧承视线之中,仙雾缭绕,更显朦胧。 ------- 【寻仙剧情“云梦巫山神女”,已结束。】 一道七彩光辉,此时直冲天际。 绵延数十里的金色庆云,此时再次凝聚出来。九鼎之一的梁州鼎虚影,此时镇压其上。社稷龙虎气,昂然成型,翻涌不断,显化出只只神瑞之兽。 伴随着七彩光辉汇入庆云之中,将那金色夺目的庆云,尽数染成七彩之色。 象征着云国气运的国运金龙,此时在庆云之中身躯涌动,冥冥之中的阵阵激昂龙吟之声,其中透露着一股欢欣之意。 点点光辉,在常人难以看到的视线之中,散落云国国境之内。 绵延千里的云国国境之中,干涸的土地得到了滋润,肆虐的江河陡然变得平缓,天上的云雨之气变得均匀分散…… 这冥冥之中,看似微小,但却带来了巨大作用的变化,让人根本无法无视。 稷下学宫、中庆城僧录司、鹿门书院、夏国金陵城、墨家机关城、法家律法堂、儒家书院…… 天下之中,无论是诸子百家中的诸多英才贤士,还是已经触及高深境界的江湖武林高手,再或是宦海浮沉,志在兼济天下的各国朝堂大员,此时皆是心有所感,齐齐将视线投注到云国之上。 惊呼之声,在天下各处不约而同地响起。 “云国这次,大势已成矣!” “唉,苍天助云不助夏?” “呵呵,云国强而夏国弱,竟是给我施展所学手段的机会……” “云国?可汗圣旨里,教尔等知晓。南蛮皇帝发十数万大兵前来,各部勇士死伤很多,战况危急。今日下旨,好教诸位知晓,速速筹备粮草军饷,让南蛮知晓我大突厥勇士威武的也!” “云国威势至此,更得天助,日后如何抗衡……不行!若是云夏两国再起兵戈,我吐蕃绝不可作壁上观!” “天命在云,一统天下的希望就在此!传令师明哲,加紧布局。我儒家,必须尽快在云国朝堂之上,获得足够的话语权。” “太好了!如今突厥猖狂至此,我西域诸国饱受欺凌。速速派使臣前往大云国,请求云皇陛下庇佑!” …… -------- 临时行在之中,萧承身着一身单衣,靠在龙椅之上,双眼微微睁开,自梦中醒转过来。 一行小字,浮现在萧承的视线之中。 【触发帝卡技能,巡游求仙。 效果:寿命+1年零1月,国家三年之内,不会发生自然灾难。后妃、皇子、公主、大臣寿命+1年,且获得一颗“天地长寿丹”。】 房间之内,淡淡暗香犹存,让萧承不由得轻嗅了几下,不知为何,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丝惋惜…… 此前因射杀洞庭湖蛟龙,而沉入湖中的怒龙剑,此时正静静地摆放在书案之上。 当萧承抓起怒龙剑之时,剑身顿时微微震颤,其上浮现的细小怒龙虚影,此时游动不停,做咆哮之态。似乎是在表露着,萧承将它扔在湖中的不满。 萧承轻抚剑身,似在安抚,等到剑身不再震颤之后,方才将怒龙剑收归剑鞘。 而书案之上,此时还摆放着一只小巧精美,镶嵌宝石的华贵盒子。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婴儿拳头大小,不知什么材质,正散发着莹莹光辉的宝珠。 那颗宝珠之上,只有萧承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一行小字浮现出来。 【四星珍宝,碧水蛟珠 描述:洞庭湖蛟龙内丹所化,蕴含天下水脉之力,又得巫山神女神力加持,蕴含强大力量,神异异常。 佩戴效果:佩戴之后,体力+5,获得技能“履水祈雨”】 萧承拾起蛟珠,随手把玩两下,摇头轻笑道: “这娘们就这点胆子,竟然还敢昧下朕的东西……” 湖中蛟龙已除,萧承与那巫山神女梦中再会。那神女却只字不提沉入湖中的怒龙剑,反而上来就要自荐枕席。 萧承多精明的一个人啊,再加上本来对这绿茶神女就有点戒备,自然警觉起来。便随口吓了她一下,让她将东西都乖乖地交了出来。 本意上,萧承是想要回怒龙剑以及天地长寿丹的,却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之喜! 现在一改本性,变得如此老实,可见这位绿茶神女,当真是被萧承要亲自前往巫山之南寻她的话给吓到了…… 萧承拿起一旁的精巧盒子,打开瞬间,顿时一股子草木异香扑鼻而来,将房间之内,那巫山神女留下的幽幽暗香都冲淡了数分。 一颗通体圆润,隐隐透着玉色光辉的丹药,静静地躺在盒子之中。 天地长寿丹! 在游戏之中,是服下之后,就能够无视生死限制,直接增寿一年的神奇丹药。就是不知道放到如今所在世界,又该是以何种形式体现出来…… 想到这里,萧承顿时有了吃一颗尝尝味道的想法。 可又转念一想,自己如今还不到二十,想着延寿,也未免早了一些! 斟酌片刻之后,萧承终究是合起了盒子,对着外面朗声喝道: “冯保!” 一直在外面伺候的冯保,一听到动静,连忙带着一众小太监快步走入,俯身行礼道: “陛下,可是要用膳了?” 萧承只是将手中盒子朝冯保递去,郑重吩咐道: “将这丹药好生收藏,归京之后收入宫中宝库之中,你亲自负责保管!” 虽然冯保对自家陛下,这一觉醒来,不知道又从哪里搞来了什么丹药,而感到迷惑异常。但冯保却也不敢多问,连忙上前接过,郑重应道: “请陛下放心,奴婢必然好生保管!” 萧承又拿起蛟珠,沉声道: “还有,朕最近寻了个叫卞和的匠人,将这颗宝珠交给他,让他好生雕琢镶嵌。” 纵然萧承贵为大云国皇帝,手中四、五星,佩戴之后能够获得特殊技能的珍宝,那也是屈指可数。 “是!” 等到萧承吩咐完毕之后,冯保这才又问了一句: “此时已是黄昏,陛下可要用膳?” 冯保说到这里,又连忙道: “陛下前去垂钓,射蛟而还。已有将士,将那残存的半具蛟龙肉身拖回。随驾御厨、御厨都已经查看过了,蛟肉无毒且大补,食之可调养身体,便是高阶武者,也颇有奇效。陛下若是有意,奴婢这就安排传膳!” 秉承洞庭湖灵气,诸水水脉之力而生,这蛟龙纵然诞生未久,但一身威势惊人,之前刺杀的那两名初入陆地神仙境的百家高手,都不见得是这孽畜的对手。 吃了它,几乎就是在吃一个陆地神仙境的高手,岂不是大补?此前被萧承射爆的蛟龙血肉落入湖中,那可是引得无数鱼虾争相吞食的。 萧承闻言,心中不由生起一丝兴趣,点头道: “有点意思啊,端来让朕试试!” “是!” 不过片刻之后,便有烹煮炙烤好了的各种蛟龙肉,被盛在器皿之中,端到了萧承面前。 入口说不上鲜美无比,倒是一股子海鲜味,经过御厨之手烹调,肯定是不难吃,但也没到惊为天人的地步。 不过入口之后,蛟肉之中蕴含的力量,便汇入萧承身躯之中。饶是以萧承如今旷古烁今的修为,也觉得腹中暖洋洋的,很是舒坦。 只此,便能够看出这蛟龙肉的奇效。七阶以下武者吃了,必然内力大进。便是七阶以上的高阶武者,食之也多有裨益之处。 见萧承一副很有兴趣的模样,一旁的冯保继续笑呵呵地道: “这蛟龙之上,还取下了数千枚巴掌大小的鳞片,坚韧异常,非神兵利器难以破开。奴婢已经自作主张,让人送回了京城神机所,请人锻造甲胄。陛下最喜亲上战场,若是能凭此铸就几幅宝甲,那朝中大臣和奴婢们,也就不需过多担心了!” 萧承闻言,突然砸了咂嘴,道: “你要是这么说,朕可就有点后悔了……之前手段太过粗暴,以怒龙剑为箭矢,直接射炸了那孽畜半幅身躯。如今一看,着实是有些浪费啊!” 半幅蛟龙身躯,足有十数丈之高,该能够取下多少蛟龙鳞甲来?还有蛟角,那说不定也能让能工巧匠琢磨出个好东西来。 想到这里,萧承便不由得有些肉疼地龇了龇牙。 也幸亏蛟珠坚韧,所以只是落入湖中,没有被直接摧毁,否则自己还得丢个四星珍宝…… 冯保闻言,连忙接话道: “那还不是陛下体恤将士,生怕这些忠勇将士有所损伤,这才以帝剑出手,浴血除蛟,还弄得陛下一身狼狈……知道了陛下的用心,禁军将士必然感激涕零啊!” 萧承闻言,细细一想,却也觉得,若是用千余能够冒死前来护驾的忠勇禁军将校的性命,去换那些东西,他自己还真是有些不愿意呢! 再次夹起一筷子蛟肉,塞进口中,萧承便想起了什么,扭头看向冯保,问道: “这蛟肉还剩下多少?” “残余的半截蛟身,分割下来,除去鳞爪,也还有两千多斤。” 这二三十丈的庞大身躯,可比泸江之中的那条蛟龙大太多了! 萧承点了点头头,斟酌一番,道: “留下一千斤,剩余的蛟龙,赏赐这次随驾出巡的有功将士、朝中文武,让他们也尝尝这蛟肉!” 说到这里,萧承忽然朗声一笑,道: “再告诉他们,这天地大变,日后这类似的神异之兽不会少见。若是日后出任地方为官,遇到这些东西,也不需忌讳敬畏。若是作恶一方,危害百姓,别想着当什么祥瑞之兽送到朕面前,朕不稀罕,可直接除之、食之!” 冯保闻言,微微躬身,道: “是,奴婢知道了!” 第九十四章 巡幸江州城 江州郡治所,江州城。 此时的江州城,汉阳码头之上,一众衣着朱紫的文武官员,齐齐聚集于此。 长江两岸,此时已为大军戒严。 幽州突骑、关宁铁骑,两支威震天下的精锐骑兵,此时沿着长江两岸不断纵马疾驰,但有宵小有窥探之意,即刻残酷镇压,毫不留情。 天雄军、无当飞军,这两支精锐兵马,名声不如前两支骑兵响亮,但也是初次征战,便立下功勋,威慑一方的精锐。亦是镇守在汉阳码头之上,将这里包围地水泄不通,阻拦任何人的靠近。 除此之外,还有数万精锐悍勇,刚自战场之上撤下来的云国边军精锐们。此时个个衣甲鲜明,刀光似雪,枪立如林,阵容肃穆,列队四周。 无数云龙旗帜,遮天蔽日。“征北将军程”、“曲靖侯伍”、“武镶将军狄”、“安东将军杨”,云国数位天下名将的大纛帅旗,汇聚于此,随风猎猎作响。 这浩荡军威,有气吞山河,威慑天下之气魄,但有暗中窥探之人,此时心中不由为云国这番军威军势,而感到心惊胆战。 能够劳烦江州郡诸文武,摆出如此之大的阵仗,想也知道,这是当今大云国皇帝,圣驾将至! 数名云军将士,身骑快马,掀起一路烟尘,疾驰而至码头前,旋即飞快翻身下马,来到一众文武之前,单膝跪地,高声禀报道: “禀诸位大人,陛下圣驾,已不足十里!” 江州郡一众文武之中,以征北将军程不识如今的官职最高,资历最深,同时他还是当今陛下的潜邸旧臣,心腹死忠,此时自然隐隐成为了一众文武之首。 听到萧承将至,程不识神色反而更是紧张起来,当即传令道: “江州郡刚刚平定,又不似其余六郡,民心尚未归附。传令各军各处,便是此时,也绝不可懈怠大意……” 说到这里,程不识眼神冷冽,沉声喝道: “但有行踪诡异、暗中窥探、伺机接近者,不需多问,直接拿下。若有胆敢反抗者,一律镇杀!万万不可让这些人,到时候惊扰了陛下。” 身边众将,听闻程不识所言,当即身形一挺,齐齐抱拳喝道: “遵命!” 严命下达军中,气氛变得更加肃杀迫人。四周巡查,变得更加严格。整个云国大军,便仿佛化作一只择人吞食的凶兽,肆意地展露着血腥杀意,震慑着所有躲在暗中,心怀不轨之人。 汉阳码头不远处的丘壑山林之中,几个江湖人士打扮之人,远远眺望着那戒备更加森严的码头四周,心中不由得又惊又惧。 “直娘贼,守卫竟然这般森严!” “要不给兄弟们发信号,让他们撤退吧……” “不行!我等虽是江湖中人,但也有一腔热血,岂可坐视国土沦丧?” “就是,谋划了这么久。费了多少心思才将一众兄弟们安排好,岂可轻易放弃?” 如今云国国势,如旭日之升,光辉迫人不可直视。兵锋正盛,有威压天下之气象。大多数的江州郡乡绅富豪,已经开始琢磨起投靠云国的法子了。 剩下一部分人,就算依旧心怀夏国,却也知道如今云国威势不可轻犯,只能故作臣服之像,暗中却在不停谋划,联系夏国中人。 也只有这些热血上头的江湖中人,才会这般莽撞无智,异想天开地想在江州城之中,在数十万云国精锐大军的保护之下,前来刺杀萧承了! 江湖众人,此时血气方刚,热血上头,却是什么也顾不得了。纵然有人心生退意,但在同伴的言辞逼迫之下,也只能涨红着脸,将撤退之言憋了回去。 这个时候,一众江湖人中,突然有人,抬手指着远处的长江之上,口中惊呼道: “来了!” 而此时,在汉阳码头之上,亦有官员突然指着远处,口中高呼道: “来了,来了!陛下圣驾来了!” 众人此时,齐齐朝远处长江之上望去。 便见数艘艨艟战舰,船速迅疾,乘风破浪率先而来。在其后,又是数艘高大无比的五楼战船,各列两旁,护卫而来。 最中央,那三艘装饰华丽,气势雄伟,其上甚至设有殿宇的巨大船只,在前后数十艘水师战舰的护卫之下,浩浩荡荡地自远处而来。 那本已经称得上巨大的水师楼船,此时在这三艘船只面前,便显得身形娇小无比。 而在那最显目,最为奢华壮丽的巨大龙船之上,云龙旗帜随风飘扬。禁军将士衣甲鲜明,挺立甲板之上。象征着皇帝的诸多仪仗,一齐拱立其上。 庄重肃穆的礼乐,此时响起。天子的威仪,扑面而来,让人不敢直视。 大云国皇帝萧承,来了! 顺流而下,数里的水路,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已经到达。 当这支浩荡船队,缓缓停在汉阳码头之上的时候,一众文武,此时齐齐跪伏在地,口中山呼道: “臣等,恭迎陛下圣驾!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遭的一众将士,身负护卫戒备之责,倒是没有一齐跪倒,只是身形挺立,齐声呼道: “恭迎陛下!” 萧承双手抬起,在宫人的伺候之下,穿上了天子所着的垂冕帝袍。冯保更是亲自捧着怒龙剑,系在了萧承的腰间。 听到外面传来的山呼之声,萧承一挥衣袍,手扶佩剑,沉声道: “走吧!” “是。” 当萧承的身形,在百官簇拥之下,出现在龙船之上,出现在一众将士的视线之中时,江州城内外的十数万大军,情绪变得无比激动。 不知谁人带着,无数将士手持长枪,猛敲地面。“咚、咚、咚”的长枪戳地之声响起,更有敲击胸前甲胄而发出的砰砰闷响之声一同,顿时形成一种令人血脉喷张的激昂节奏。 军中如云旌旗,亦是跟随着这令人激动的节奏,而翻涌不停。 将士们神情激昂无比,口中顿时齐声高呼道: “万岁!” “万岁!” “万岁!” …… 万岁之声,不绝于耳,震天动地。凛然肃杀之气油然而生,威严厚重的军威军势,直冲天际。一时之间,便连天上太阳,都显得黯淡无光。 萧承在军中的威望,是当初萧承毅然领兵,御驾亲征之举所奠定的。是当初,萧承浑然无惧,亲入邕州大营,压服十数万骄兵悍将而造就的。 之后领兵杀入夏国,救云国社稷与倾覆之时的功勋战绩,还有厚待军中将校的举措,更是将他的军中威望,推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萧承这无比的军中威望,所汇聚的厚重军势,配合着龙船之上昂然挺立的身影,一种睥睨世间,天下莫能与之抗的皇帝威势,油然而生。 江州城内外,那些暗中窥探之人,此时只觉心中一滞,宛若重石压于胸口之上,让人战栗不停。 “还是撤吧,今日实在不是动手的时机……” “……回去从长计议,倒是也无妨。” “难道就这么让云皇如此耀武扬威?今日若是不杀杀他的威风,如何能让百姓知道,我大夏尚有忠勇义士,在反抗云国统治?” “云皇惯会收买人心,若是再不出手提振军民士气,日后这江州城民心,可就不好说了!” “那也还有别的方法啊。但今日汉阳码头这阵仗,希望渺茫不说,兄弟们一旦出手刺杀,那就是九死一生啊!” 一众江湖之人,本就是为了刺杀方才凑到了一起。虽他们的忠勇热血可嘉,但其组织,却是显得松散至极。 到了如此关键时节,是撤?还是继续刺杀?如此重要的选择,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凭着自身威望压服众人,做出一个决定来。 眼看着众人依旧争吵不休,其中一人突然面带绝望之色,又悲又愤地道: “别吵了,已经晚了!” 众人闻言,争吵为之一歇。 朝前方汉阳码头望去,此时的萧承,已经领着一众百官,自龙船之上下来,在接见过江州城文武之后,登上准备好的玉辂,朝江州城中而去。 随驾百官、后宫宫人、禁军将士,数量众多。再加上码头之上的一众文武,人数如此之多,处处皆不可怠慢疏忽。 所以纵然此前组织得再完善无缺,一时之间,也不由得显得有些嘈杂混乱。 而这样的混乱,自然早就在这些,见惯了江州城码头混乱的本地江湖人的计划之中,也是他们有胆子刺杀萧承的依仗! 埋伏在码头四周的江湖众人,纵然有部分人因云军那浩荡军威,而心生畏惧退缩,不敢现身。可还有为数不少的人,此时热血上头,早已顾不得其他! 在加上幕后主持之人,迟迟没有下定决心撤离,一切计划,便趁着此时码头之上混乱之时,按照此前谋划开始施行。 “码头仓库失火了,快跑!” “那边有刺客!” “不好了,夏军杀回来了!” 诸多嘈杂之声,自四面八方响起。不远处的码头之上,更有滚滚浓烟而起,纷乱顿起。 负责四周戒备的云军将校,本就因当今陛下驾临而精神激动紧张。此时听到这些动静,心中顿时一惊,连忙组织人手四处查看。 随着云军将士的调动,原本护卫四周,戒备森严的云军军阵,顿时出现了疏漏。 数十名隐藏身形的江湖众人,便趁着这个时机,悍然杀出,口中高呼道: “杀云皇!” “杀啊!” 这数十名刺客,相较于此前江湖中人安排的百余人,数量上少了大半,应该是畏惧于云军威势,此时不敢出手了。 而出手的这些人,能够在如此大军威压之下悍然出手刺杀,其忠勇热血之心,也绝对称得上令人敬佩。 可刺杀一国皇帝,绝非是他们所想象的那般简单! 率先朝萧承玉辂冲杀而来的刺客,一身威势堪有九阶,足以称得上一句高手。 但纵然是这样的人物,显露杀机,悍然出手之后,尚未走上十步,便被突然一支猛地投掷而出的长枪,穿入胸膛,死死地钉在地面之上。 安东将军杨大眼,身骑战马护卫在玉辂旁,淡然地收回了手,就仿佛刚刚那宛若流星贯日,威力骇人的一枪,不是他抛出的一样。 机括扳动,只听得“铮”地一声弓弩弦动之声响起。 天雄军箭矢齐射,十余名刺客手持利刃,保持着冲杀之势,浑身被扎得如同刺猬一般,无力地倒在地面之上。 待冲出箭雨笼罩范围之时,数十名刺客,便已经死伤大半,然后迎面便撞上了人马皆着重甲的关宁铁骑。 军威厚重深重的关宁铁骑,就宛若一堵无法逾越的铜墙铁壁,此时军势覆压而来,任凭一众江湖众人武功再高,正面冲杀,和用血肉之躯直撞神兵利刃,没有半点区别。 没有震耳欲聋的喊杀之声,也没有金戈交鸣之声。只有让人心寒胆颤,血肉被践踏的“噗嗤”之声传来。 除却少数几名,果断后撤离去的刺客,剩下的人,此时就好似那海上浪花一般,狠狠地拍打在岸边之上,旋即便消散开来。除了留下满地的烂肉血浆,再无任何痕迹。 就在残余刺客撤离,喊杀之声逐渐平息消退之时,便听到后方的车架之中,突然传来将领的高喝之声。 “陛下有旨,一应刺客,尽数诛杀,勿枉勿纵!” “尽数诛杀,勿枉勿纵!” “遵旨!” 看着向远处逃窜的残存七八名刺客,幽州突骑的骑兵,当即暴喝一声,驾驭胯下骏马,疾驰而去。 马背之上,幽州突骑骑士们举起手中长弓,伴随着弓弦震动之声,箭雨纷纷落下。顷刻之间,又是数名刺客倒地不起。 最后两三人,此时用尽浑身力气,只为逃脱生路。但幽州突骑来去如风,迅疾异常。在突骑的大军异象加持之下,残存几人用尽了浑身解数,也还没逃出多远,就是被骑兵们追上,然后一刀枭首。 一众出手的刺客们,从始至终,甚至连萧承车架外围的防卫,都没有冲破,便尽数覆没。 “噗嗤”的奇怪声响传来,象征着天子仪驾的玉辂,缓缓驶过刺客们留下的血肉泥泞之处,在上面留下了数道极深的车辙印记。就如萧承此次留给江州城的印象一样,极为深刻,让人难以忘怀…… 第九十五章 北击突厥 江州城中,江夏山。 因萧承在数月之前,便已动了巡游江州郡的念头。消息传到江州城,一众文武自然是不敢怠慢,早早便开始着实准备接驾。 经过精心挑选,权衡利弊之下,眼前这座江夏山,便被选为了萧承的临时行在之地! 萧承来到此地,兴致不由得上来了,便当即舍了玉辂,在一众文武朝臣的陪同之下,拾级而上。 行走在山间小道之上,四周山石秀丽,绿荫陪衬,风景格外宜人。山路两旁,甚至还时不时地能够看到往日文人墨客留下的诗词。 吞噬 萧承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周边风景,朝身边众臣笑着道: “这处临时行在,选的地方着实不错!既在江州城之中,又远离民居,不至于兴师动众,惊扰民众。还有此处的风光,朕也甚是喜欢啊!” 一旁的程不识闻言,不苟言笑的脸上,也不由得露出笑意,继续道: “陛下圣明!这江夏山绵亘蜿蜒,形如伏蛇,头临大江,尾插闹市。若大军镇守此处,居高临下,则江州城尽在掌握之中,实乃兵家必争之地!陛下身在此处,也方便大军护卫。” 萧承听着程不识所言,不由扭头看向他,无奈地叹息一声,开口道: “这好好的山间秀丽风光,被你一说,顿时便感觉杀气四溢似的……怎么,你从象州郡领兵,一路打到江州郡,这仗还没打够?” 程不识闻言,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回话了。 一旁的伍子胥,此时连忙接过了话题,道: “陛下,说起这江夏山之上,有白云楼、留云阁、一览亭等达20多处亭台楼阁。可遥望长江,俯瞰江州城,都是可供游览的好去处……还有这数月来,江州城官府已组织人手,还聘请了墨家门人,在山上修筑了行在,以供陛下、百官居住!” 萧承听到这里,眉头却是微微一动,不由摇头道: “还花钱了?不该如此花费奢靡的,实在不行,城中府衙腾出来,不是也能够居住吗!” 萧承巡游,是为了收买人心,花费可不小。一路行至江州郡,大大小小的加起来,已经花费了近两百万两白银。 这江州城,更是不用多说。城中民心,此时尚在夏国那边。想要安抚一众百姓,萧承之后这钱,就不能少花! 说起来,要不是公孙滢触发了训卡的效果,让萧承从黔阳府富商那边收了百十万两,此时只怕宫中府库已经空了…… 所以此时,听到江州城府衙在这临时行在的上面花了不少的银子,萧承便顿时有些不高兴了。 听到萧承所言,伍子胥连忙解释道: “这江夏山上原本便设施齐全,只是临时征调,加上稍作休整,其实也没有花费多少……” 说到这里,伍子胥又面带无奈地道: “而且这江州城,每至这春夏之际,或逢暴雨,或因上游涨水,便时有内涝发生。将陛下行在设于江夏山之上,那也是无奈之举啊!” 江州城因地势天时等原因,城中经常会有内涝发生。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严重的灾害,但总归是会对城中生活有所影响的。 江州城文武,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这才想尽了办法,找到这处地势极高,风景秀丽,又是在江州城之中,方便大军护卫的地方! 听到这里,萧承下意识地抬头,朝山下的江州城望去。 远处,浩荡长江呼啸而过,江水汹汹。城中大小湖泊遍布,水脉众多。如此地势,若是再遇上一场暴雨,不内涝才怪呢! 萧承想到这里,也只能微微点头,继续道: “是朕不知道个中详情,错怪你们了!” 众臣闻言,连道不敢。 众人又沿着山道行至半山腰,便是临时行在所在之处。 说是临时行在,但毕竟是江州城地方提前数月修建,占地并不小,殿宇楼阁,一应俱全,已称得上是一座行宫了! 萧承打量了一眼,扫了一旁的伍子胥一眼,眉头微微一挑。 这就是你说的,花费不多? 伍子胥见状,只是轻笑了两声,没有开口说话。 就因为这江州城的地势不算好,江州城一众地方官员,是既不敢让萧承受城中内涝之苦,也不敢让萧承住在江州城外。 这算得上事出有因,地方官员想必也曾为此左右为难过。萧承也不好太过为难他们,便没有再继续开口责怪,就当此事已经翻篇了…… 让冯保主持安排随驾人员入住临时行在,萧承则带着一众文武重臣,找了处殿宇,开始商议起国家大事来。 萧承坐于上首,环顾在场文武重臣,沉声道: “这些时日,豫章郡、浔阳郡、南阳郡、榕郡,这几地的夏军,可有什么异动?” 南阳郡属豫地,在江州郡以北。 剩下三地,归属于江南九郡。浔阳郡,在江州郡东边。豫章郡分别与江州郡、邵阳郡接壤。而榕郡在邵阳郡北边,临近大海。 如今这四郡,便是云夏两国前线。此前西南防线撤离回去的夏军,散于四郡之中,夏国更是抽调了不少兵马驻扎于此,抵御云国兵锋的同时,并等待时机,以期夺回失去的七郡之地! 听到萧承询问,程不识当即上前一步,沉声道: “陛下,江州郡一战之后,夏国西南防线崩溃,布置于此的众多精锐大军,损伤无数。撤回去的十余万兵马,少有精锐之众。如今正不断加紧操练,并无动兵之意。” 伍子胥此时,亦是开口禀报道: “陛下可还记得,去年京中急报?北境草原遭遇白灾,突厥郁督可汗号令突厥各部族,起兵南下劫掠。” 萧承闻言,当即点了点头,道: “朕记得这事儿!虞昭凌那时候还派人前来,以大义相压,要与朕约定盟约,暂停兵戈,好让他腾出手来,收拾草原部族。” 说到这里,萧承不由轻笑一声,道: “朕本就没有继续用兵的意思,但想着吓一吓虞昭凌,便没有接见他派来的使臣。” 萧承知道贪多嚼不烂的道理,所以是打算花费一段时间,好好消化这西南七郡之地的战果的。 不过为了让虞昭凌担惊受怕一番,当初萧承可是故意装出了强硬姿态,连两国之间的礼仪都不顾了,直接拒绝了接见夏国使臣。 伍子胥闻言,又继续开口道: “去岁夏国北境天寒地冻,实在不易用兵,夏军便坚壁清野,未曾迎战。突厥人勉强攻下了两座边塞小城,伤亡众多,方才撤兵。” “而就在昨日,臣等收到紧急军报。半月之前,北境冰雪消融,冬季过去了。夏皇便当即下旨,尽起北境精锐,以攻伐草原……” 萧承自伍子胥这边知晓了这份刚刚送达的军报,眉头顿时皱起,沉声道: “他这是笃定朕,不敢趁着这个时候继续出兵?” 如今的夏国,西南精锐丧尽。四郡之地纵有超过二十万的大军,但多是未经操练的新兵,战力不强。几乎可以说,夏国的架子,完全就是靠着北境精锐在强撑着。 而突厥的势力,也并不算弱!此时的夏皇有胆子尽出北境精锐,前去攻伐突厥,丝毫不怵两面作战的压力,这就是直接笃定了云国不会继续用兵了啊! 虽然萧承的确没有继续用兵的打算,但心中算计被人看穿,却是让萧承心中稍稍有些不快。 一旁的杨大眼,此时却是忍不住嘟囔道: “陛下何须苦恼?之前不继续用兵,那是因为陛下想缓缓图之。可夏国主动将机会送上门,咱们又何必跟他客气……” “陛下,末将请命,领麾下大军为先锋,攻取浔阳、豫章二郡,直逼夏国京畿之地!”杨大眼出列,抱拳喝道。 “此事并非如安东将军所想的,那般简单……” 伍子胥先是出声反驳,然后连忙解释道: “毕竟是涉及突厥,夏皇不知道陛下原本的打算,就是在赌陛下,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趁着这个机会再次动兵!” 云、夏相互称帝,又皆在国中采用中原礼制,六百年传承下来,都是天下人承认的正统。两国之争,那就是兄弟阅墙,肉烂了都在锅里。 可这一旦加上了草原突厥诸部,那性质可就完全不同了。 只要敢动手,那萧承自登基以来,苦心营造、积攒下来的好名声,那可就尽数毁于一旦喽。云国正统性,更是受到极大的损伤! 萧承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惋惜道: “可惜了,朕本来还打算用这个条件,向夏国继续索要点好……” 说到这里,萧承忽然脑中灵光一闪,眉头微微一动,话锋一转,笑着道: “或许,还是可以利用一下的!” 众人闻言,面露茫然,下意识地对视一眼之后,众人旋即对着萧承齐齐俯身一礼,齐声道: “请陛下明示!” “通知夏国朝廷,朕同意先搁置两国战事,但需他们再派使臣前来,递交国书!” 说到这里,萧承微微一顿,然后继续开口道: “另外,今日刺杀的那些武林中人,必然还有同党余孽。传令东厂、粘杆处,遍搜江州城,全力缉拿……注意,这次,朕要活的!” 要活的? 众臣听到萧承所言,眼中转动,脸上皆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 北境,突厥境内。 冰雪消融之后,被压抑了一冬的春意,迫不及待地自泥土之中钻出来。偌大的草原之上,此时绽放盎然绿意。 这代表着,如今幸存下来的这些牧民们,度过了一场由草原白灾所带来的生死考验。 尽管他们在灾难之中,损失了很多的牛羊,每个帐子之中都或多或少,失去了亲人…… 但终归,他们还是度过了这一场劫难。按照突厥此前的习俗,这些牧民们,此时应该走出自家的营帐,烹羊宰牛,载歌载舞,一起庆祝部族的劫后余生,一同迎接着春日的到来。 可今年,伴随着春意一起到来的,还有震耳欲聋的马蹄之声。 身着黑色甲胄,周身肃杀之气的夏国边军,便在此时,杀入了突厥境内,来到这个名叫“乌特拉部”的突厥部族之前。 为首的夏军将领,缓缓勒住马匹,眼中杀意凌厉,长枪斜指前方,暴喝道: “杀,一个不留!” 麾下夏军将士,顿时纵马疾驰,冲杀而来。 喊杀之声传来,夏军将士扬起手中明亮如雪的利刃,冲入乌特拉部之中肆意砍杀。 此时,纵然有悍勇不畏死的乌特拉部勇士,抓着各自弓箭弯刀,猛地跃上战马,勇敢地抵御起夏军来。 可本就因为南下劫掠而失去了部分青壮,又是被夏军突袭而来的乌特拉部,此时的少数抵抗,显得无比脆弱。 鲜血,不断流淌在草地之上,将绿色染红,给生机盎然的春日,带来一片肃杀之气。 乌特拉部的那位满脸皱纹,身躯老朽的萨满祭司,此时浑身肌肉暴起,身躯猛地涨大丈余,奋力地抵挡着杀来的夏军将士。 他的口中,还在用突厥语,竭力高呼道: “不许留下抵抗,全部向北去逃去,去王庭告诉可汗,夏国人杀来了!” 老朽的萨满祭司,不过高喊了几句,便顿时引起了夏军将校的关注。 下一刻,一支闪烁着寒芒的箭矢,直接在祭司喉咙处贯穿而过。那急促呼喊的突厥语,顿时一滞。一众夏军将士,猛地冲上前去,将其乱刀砍杀。 萨满祭司一死,乌特拉部最后的抵抗,便瞬间土崩瓦解。残存的部族青壮,再也顾不得族中老弱,骑着马匹,疯狂地朝北逃窜。 而在他们的身后,紧随而至的,是夏军负责追杀逃亡敌人的精锐轻骑兵。 为首的夏军将领,此时则勒马驻步于乌特拉部的废墟之上,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身后夏军将士,朗声喝道: “奉陛下旨意,北击突厥,拓土五百里,设云中郡,于此修建城池,赐名‘北舆县’,归属云中郡治下!” 一众夏军就在北境,与突厥仇怨颇深。此时听闻夏皇下令北击突厥,还于此修筑城池,顿时神情激动兴奋,齐声高声喝道: “谨遵陛下旨意!” 昂然士气,直冲天际。赫赫军威,震撼草原。 第九十六章 陪都选址 江州城,一处厅堂之中,二三十名武林游侠打扮之人,此时聚集在此,自动划分为了数个小集体,相互之间泾渭分明,其间的气氛很是紧张! 其中一臂膀粗壮异常,其上筋肉暴起,气势颇为深沉的壮汉,猛地起身,对着另一人喝道: “陈老三,当初临行之前,可是将我兄弟亲手交托给你的。可为何现在,只有你好生生地回来了?” 那叫陈老三的矮胖黑脸汉子,此时微微皱眉,深吸一口气,起身好生解释道: “你弟弟李叶,是死在了关宁铁骑马蹄之下。没护好你弟弟,有负你的嘱托、信任,这件事算是我老陈欠你的,日后必然奉还……但我敢拍着胸脯说,我那日已经拼尽全力护你兄弟了,可以拍着胸脯说是问心无愧!” 李姓壮汉闻言,心头无名火压抑不住,再次喝骂道: “好你个陈老三,倒现在还敢狡辩!” 说到这里,李姓壮汉猛地一指在座众人,咬牙道: “云国精锐大军的本事,咱们那日已经见识过了,但凡出手的兄弟们,没有一个能够活着离开!” “现在还能够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的人,除了和我一起负责在外围捣乱,吸引云军注意力的兄弟,其余有一个算一个,全踏马是贪生怕死,躲在暗处没敢动手的!” 此言一出,在场不少人,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云皇到达江州城的那日,云军精锐齐聚汉阳码头,军威军势,肃杀之气遮天蔽日,声势震撼。 多少往日自命英雄的人物,当云国大军出动镇压之时,都只敢躲在暗处,双腿颤颤,胆气尽丧,眼睁睁地看着同伴冲杀出去,然后看着他们被云军轻易镇压,碾作了肉泥…… 哪怕那日已经过了几天,但如今只要脑海中一想起来,不少人便如梦恶魇一般,浑身冷汗直冒。 陈老三听着李姓壮汉的叫嚣,便立时回想到了那日的场景。 他心中畏惧无比的,这几日来,千方百计想要回避、忘却的事情,已经成为了他的心魔。 此时被李姓壮汉指着鼻子骂,当着众人面揭开伤口,陈老三顿时死死地盯着壮汉,咬牙道: “李疯子,你踏马别在我老陈面前放屁!你那弟弟,本事没多大,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朝着云国大军就直接撞过去了,我拉都拉不住啊……” 说到这里,陈老三难压心中的暴戾,用泛起血色的双眼,环顾众人一眼,然后低声嘶吼道: “云国大军的阵仗,你们不是没有见过!扪心自问,谁不怕?谁不怕?” 在场众人,此时看着陈老三的眼神,都下意识眼神躲闪,有回避之意。 此前暗中谋划之时,这些未曾见识过云军精锐的江湖众人,也无非是觉得,云皇身边最难对付的,不过是那些云国高手,丝毫没有将云国那些大军放在眼中。 这些江湖中人,如今的思想认知,还停留在天地未变之前。依旧认为一名九阶高手,是足以冲破万人军阵的存在。再多的兵马,在他们纠集的五名九阶高手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一冲即溃。 可那日的结果,却是告诉了这些江湖中人,什么叫做天子威权,不容冒犯!什么叫做大军之威,不可冲撞…… “李疯子,你不够就是运气好,被分配去外围捣乱。易地而处,我就问你,你敢动手吗!”陈老三昂着头,死死盯着李姓壮汉道。 李姓壮汉眼角一抽,冷哼道: “你就放屁吧!你自己贪生怕死,就别以为个个都如你一般!” “你找死!” “来啊,动手啊!” 两人谁都觉得自己没错,越争越上头,甚至相互推搡,有了动手的念头。 此时这厅堂之中,前来聚集的武林中人,本就是出身江湖各门各派,甚至在此之前,不少人之间就已经有矛盾仇怨,只是因为要刺杀云皇萧承,这次而临时集结起来。 此时,因为陈李二人的争论,这二三十名江湖人士,气氛越来越紧张,已经开始有了相互对立,剑拔弩张的意思了。 而就在气氛越来越紧张之时,突然便看到厅堂之外,有人快步跑了进来,口中高呼道: “不好了,不好了!云国大军来了,好多兵马,将这里团团围住了!” 原本还在争论不休,剑拔弩张的众人,此时顿时一惊,停下了争吵。 李姓壮汉一把拎住前来报信之人,高声道: “你说什么?” “咱们、咱们被云国大军包围了!” “不可能!云军为什么能够找到这里了?”李姓壮汉咬牙道。 “真的,外面都是云军,咱们快撤吧!”报信之人,语气之中甚至带起了一丝哭腔。 李姓壮汉一把将他扔下,快步走出厅堂,想要到外面看个真切。 可刚走到院子之中,壮汉抬头一看,便身形一僵,呆立在原地。 此时院落四周的墙顶上,已经伏满了云军精锐,正手持弓弩,满眼杀气地看着院中众多武林中人。 只听得“啪”的一声,院中大门被人猛地大力踹开。 东厂番子簇拥着身穿蟒袍花衣,气质阴柔,相貌俊美的雨化田,鱼贯而入。 雨化田看着满院子的武林中人,嘴角一弯,轻拍手掌,笑道: “好啊,好!这么多人,都拿下了,陛下那边,咱家就算可以交差了……” 说到这里,雨化田凤眼一眯,瞥了众人一眼,微微提高嗓音,道: “陛下交代过了,这些人要活的。都给咱家注意点,下手要有分寸。” “谨遵公公之命!” 东厂番子、云军将士齐齐暴喝,凛然杀意,充斥着整个院子之中。霎时之间,便让这些武林中人,想起了当日的云军威势。 一时之间,甚至已有不少人心中胆寒,四肢酸软无力,连各自的兵刃都有些拿不住了! “杀!” 军令暴喝,先是箭雨落下,随后军中高手、东厂番子围杀上去,将一众武林中人,堵在院中围杀。但有制服之人,也不下杀手,只是打断四肢经脉,废去一身武功。 调遣大军围困,调集来了众多高手,还有雨化田坐镇,有高手决心反抗,便立即出手。 一众武林中人,本就胆气尽丧,战力凭白损失数成,如何能够反抗得了? 不过半个时辰之后,院中的喊杀之声,便逐渐消停下来,最后变得一片死寂…… ------- 江夏山,临时行在之中。 安东将军杨大眼,在宫人的带领之下,探头探脑地走入萧承如今的寝殿之中。 抬眼便看到寝殿之中,萧承身穿紫色常服龙袍,背对杨大眼,负手而立,专心地看着殿中悬挂着的一副舆图。 杨大眼眼睛提溜一转,旋即俯身跪倒行礼,口中高呼道: “臣杨大眼,叩见陛下!” 萧承转过身来,看着跪倒在地的杨大眼,微微一笑,抬手虚扶道: “起来吧!” “谢陛下!” 杨大眼恭敬地起身,又开口问道: “不知陛下召见臣来,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的?只要陛下一句话,臣必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萧承微微摇头,道: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玉环昨日刚提到你,说是与你许久未见。朕便想着,今日正好召你前来,一同用个饭。” 杨大眼是当初,萧承御驾亲征之时,由杨玉环推荐入朝为官的。这安排的身份,便是杨家子弟。 听到萧承所言,杨大眼脸上一喜,连忙道: “劳得娘娘挂念了。” 一心想着上进的杨大眼,可没有忘记,宫中的这位昭仪娘娘,才是自己真正的靠山。也是整个杨家,乃至马、曲、陶三家,在朝中所有门生故吏的靠山、核心! 萧承闻言,轻笑了两声,旋即又道: “还有件事!” 萧承微微侧过身子,示意杨大眼看看寝殿中悬挂着的这幅舆图。 杨大眼抬头打量一眼,忍不住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地看向萧承。 眼前的这幅舆图,便是如今新归入云国的西南七郡之地的详细舆图! “陛下,您为何要看着七郡舆图?” 萧承闻言,似笑非笑地看向杨大眼,道: “你想不到?朕可是听说,你前几个月,在七郡各地奔波不停,巡视各处城池的啊。” 听到这里,杨大眼一愣,旋即猛地恍然大悟,惊喜道: “陛下是说,挑选合适城池,修建新都的事情?” 娘哎,又让徐先生说中了!连陛下想要挑选新都城的事情都猜到了,可真有本事! 萧承先是微微摇头,旋即又点了点头,道: “朕志在一统天下,挑选新都城之事,为时尚早……朕如今,要挑选一处合适的城池,以作陪都!” 如今的云国疆域,南北东西绵延数千里,浩荡无比,早有不是当初那偏居天南的时候了。中庆城作为都城,已经有些不合适了! 恰逢萧承此前,抽到了紫色策卡【陪都制】。 【紫色策卡,陪都制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可设立陪都。被立为陪都的城池,民心+10。三年之内,陪都人口、商业每年+30%。陪都最多设立五个,每设立一个陪都,名臣率+1%,天灾率-1%,皇威+5,叛乱概率降低。 卡牌说明:秦虽都关中,犹仿周东都之制,建宫阙于洛阳。】 趁着出来巡游,萧承便要借机挑选出一处合适的城池,作为陪都! 听到只是陪都,而非是新都城,杨大眼既是有些失落,也有些松快,开口道: “陛下可是不知道,臣这几个月来,领着亲兵奔波不停,走了不少地方……但说实话,适合作为都城的城池,着实不多!” 杨大眼对着萧承微微行礼,然后躬着身子走到舆图之前,用手指着上面,道: “七郡之地虽大,但能够作为都城的城池,却是不多。” “江阳郡、德江郡,距离中庆城太近,都城迁到这里,和之前差不了太多,完全没必要!而象州郡更偏,临近高原,更不能选。” “剩下的安顺郡,也太过偏北,而且路途不畅,难以作为都城。所以这最终,也就只能在江州郡、邵阳郡之中,选取合适的城池!” 萧承满意地点了点头,道: “不错,继续说下去!” 见萧承语带赞许笑意,杨大眼更是兴奋,继续道: “邵阳郡治下,有大城永州、衡阳府。而江州郡之中,岳州、武陵府、还有这江州城,都是富庶繁华之地。” 萧承闻言,眼睛一动,不置可否地道: “那你觉得,哪里好?” 杨大眼闻言,眼睛眨动,想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 “永州水利极为便利,连通西南之地。但东北方向无险可守,夏国豫章郡兵马可长驱直入,若以此为都城,需要屯驻重兵防守。而且永州此前经历兵乱、瘟疫,又逢大战,人口流失众多,不足以为都城!” “衡阳府倒是有险可守,但山道颇多,道路不畅。而且同永州一样,饱受战乱,人口不多。” “江州城,额……对了,江州城每年都遭水患,春夏之际内涝严重,也不好。” “武陵府、岳州,都靠着江河,额……啥来着的……反正,也不行!” 杨大眼一开始还说得头头是道,但越到最后,便越费劲,最后翻着白眼,就是想不起来该如何说。 杨大眼神色越发萎靡,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干脆缩着头,对着萧承讪笑道: “陛下,这些都是臣麾下的断事官徐庶,告诉臣的……嘿嘿,臣本想在陛下面前显摆一下的,结果剩下的理由却都给忘了……” 萧承闻言,不由失笑一声,摇头道: “朕还不知道你?之前你可是字都不识几个,公文都不认识的。真说的头头是道的,朕还要怀疑呢!” 杨大眼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为自己辩解道: “陛下可别说了,臣如今可是不同了。一封公文,虽不敢说字全认识,但七不离八的,也能明白公文意思的!” 萧承没心思去和杨大眼这浑人计较,只是问道: “徐庶可曾说过,哪里合适?” 杨大眼闻言,点头道: “这个臣记得,江阳郡江陵府……只是臣觉得,这江陵府不过江阳郡的一座不大不小的城池,人口不算多,地方不算富裕,挺一般的。” “江陵府?” 萧承闻言,下意识地看向舆图,那位于宜县、岳州之间的江陵府,眼睛微微一亮。 第九十七章 又来送钱? “什么?” 萧承忍不住看向雨化田,脸上尽是错愕之色。 雨化田闻言,连忙继续道: “黔阳府富商公孙常,求见陛下。” 萧承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道: “朕没记错的话,这个公孙常,就是当初被公孙滢利用,献上近百万两白银的那个富商?” 雨化田连连点头,道: “陛下没记错,就是他!” 在他的带头之下,但凡是有心将家中女子送入宫中的,都是交了银子的。公孙常本人,更是直接交了近百万两白银,直接补上了此前萧承巡游至黔阳府一路上的花费。 这样的人,萧承对他的印象,自然是极为深刻的。 “他不知道公孙滢的事情?” “知道,此事已经确定和公孙常的关系不大。所以奴婢之前,便交代过手下番子不要太过为难他,直接将事情和他说清楚了,请他配合调查的。” 听到这里的萧承,眉头微微一动,略带惊奇地道: “这个人,有点意思啊。” “他这儿子是墨家学子,与刺杀之事牵扯不清。名义上的女儿,当初混进来,也是想着刺杀朕。一般人遇到这事儿,就算不携家带口,亡命天涯,那也得是战战兢兢,终日惶恐啊。可他倒好,还追来了……” 公孙常的儿子公孙钰,此前便一直在墨家慎秦身边学习。根据东厂的查探,公孙钰回来,也极有可能是为了参与墨家机关兽的制造。 而公孙滢的事情,虽然是儒家瞒着旁人暗中谋划,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但他毕竟也是牵涉其中的。 此时知道这些事情,还能够如此表现,着实让萧承来了一点兴趣。 “他跟来江州城,是打算花钱运作一番,好减轻罪责?”萧承问道。 公孙常虽然牵涉刺杀大案之中,但算得上冤枉。再加上商贾本性,想着前来运作一番,以助脱罪,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没想到,此时的雨化田,却是摇了摇头,道: “回陛下,这公孙常的确是来送钱的……只不过他不是想要送给朝臣,再或者是奴婢们,而是想要直接送给陛下!” 萧承再次露出错愕之色,道: “送给朕?” “是,公孙常说,既然自己另一个女儿也入宫了,那嫁妆自然不能只给一份……”雨化田躬身道。 萧承眉头微微一挑,下意识地问道: “多少?” “这次不比上次,送来的东西种类繁杂。金银玉器,珠宝首饰都有,粗略顾忌,也得近百万两。” “种类繁杂?怕不是将家底子都搜刮干净了,只为向朕买一家老小的性命呢……”萧承摇了摇头道。 此时的萧承,双眼微微一眯,似笑非笑地看向雨化田,道: “这事儿,你费了不少心思吧?” 公孙常这般反应,着实有些不寻常。而且公孙清、公孙滢两姐妹的事情,他不可能知道地这么清楚。所以最有可能的,还是雨化田在背后指点。 听到萧承所言,雨化田二话不说,跪倒在地,低头道: “陛下英明,烛照万里。奴婢这点小心思,又如何瞒得过陛下?奴婢啊,也只是想为陛下分忧,还请陛下恕罪!” 太监,皇帝家奴。只有当今皇帝的信重,才是他们依之为生的东西。所以他们的所作所为,全部是围绕着萧承一个人讨好。 而如今萧承最头痛的,无非就是巡游花费不少。所以在雨化田看来,只要能想办法为萧承搞到钱的,就必然会得到信重! 果不其然,此时的萧承,丝毫没有因为雨化田的小心思、小算计而不高兴,只是语气淡淡地道: “如此手段,虽非豪夺,但也算是巧取,影响不太好……以后注意,起来吧!” 所谓的“以后注意”,换句话说,也就是,这次的事情办得不错! 雨化田闻言,心中顿时为之一喜,连忙对着萧承躬身行礼,道: “陛下教诲,奴婢必然铭记在心,以后一定注意!” 站起身来的雨化田,此时顿了顿,又接着道: “其实说起来,这位公孙常,也是个机灵人。奴婢只是让手下稍稍提点了几下,他便当即反应过来,即刻变卖家产。” “除此之外,他还将自己的儿子公孙钰,以及一名墨家弟子一同带来。据他交代,那名墨家弟子名为孟沐,乃当日前来刺杀的墨家之人的大弟子,墨家机关兽便是他带着一些墨家弟子,协助建造的。这孟沐跟随前来,说是为了前来陛下面前受死,以此换陛下饶恕他一众师弟的罪过……” 萧承听着这话,微微点了点头。 姿态做得如此之足,再加上他与此事牵涉本就不多,若是从重惩处,也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斟酌一番之后,萧承开口道: “东厂此前便回禀过,这公孙钰未曾参与刺杀之事,顶多是听从自家老师之命前来。还有公孙清、滢姐妹,此前也出手助朕抵挡刺客,朕也没打算计较……” “这样吧,这公孙常,朕就不见了。此事,也到此为止,不要追究了。” 这也不能说,是萧承见钱眼开。毕竟以萧承的脾气性格,就算公孙常没有送来这些钱,他也不会太过深究下去的。 “还有,钱也可以收下,但吃相不要太难看。让他去和沈万三接触一下,在沈氏商行之中参上他一股吧!” 沈万三创办的沈氏商行,其实就是云国的皇商。 如今在茶马商道沿途的诸国之中,沈氏商行都已经办起了好大的买卖。生意涉及贩马、香料、玉石、布帛、珊瑚海珠等诸多生意,每年都能够给萧承的宫中府库,带来几十万两的利润。 公孙常当初花了那么多钱,送公孙滢入宫干什么?还不就是想要谋个官面上的身份,让自己的生意不受太多限制嘛。 如今摇身一变,有了云国皇商的身份,完全可以称得上一句因祸得福啊! 雨化田连声应是,旋即思索了片刻,又问道: “陛下,那个叫孟沐的墨家弟子,又该如何处置?说实话,作为慎秦的大弟子,奴婢觉得,这刺杀陛下之事,他未必不清楚……奴婢就怕此人,是假意投效,实则心怀鬼胎,想要伺机报仇啊。” 萧承闻言,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道: “给他在工部之中,随便安排个小吏的身份,然后派到公输班那边,直接打下手就是了!” 开玩笑,当了云国的官,上了金手指的官职表,是人是鬼,忠心值属性一栏上面清晰可见,还怕什么心怀不轨? 雨化田闻言,再次俯身一礼,躬身道: “奴婢知道了,这就去办!” 第九十八章 云国使臣至 金陵城皇宫,谨身殿中,夏国一众朝堂重臣,此时齐聚于此。 一人手捧奏章,上前一步,躬身道: “启奏陛下,海陵郡急报!去岁有盐丁张士诚,因不满朝廷制度,纠集蛊惑千余盐丁,造反叛乱。如今日渐做大,裹挟民众,已开始攻取城池。” “海陵郡治下,紫琅、海阳、临江、蒲涛等四县之地,屡遭攻伐,地方官府如今仅能够控制城池。就连海陵郡治所泰州,也时常遭受叛军逆贼袭扰!” 虞昭凌听到朝臣的禀报,眉头也顿时紧紧皱起,一边让人取过奏折来,一边开口问道: “朕记得去岁盐渎县奏报,叛乱盐丁不过千余人,为何这才短短半年一到,便能够席卷半郡之地,成了如此气候?” 当初张士诚只带千余人逃窜,这样的事情,按理说也就是划归于山间匪徒一类,本不该为虞昭凌所知晓的。 但海陵郡临近大海,比邻江南,有盐渔之利,民众多富庶,可谓膏腴之地。再加上如今的夏国,刚刚开始推行官营盐税制度,夏国朝堂上下,自然是无比的关注,就连当初张士诚的事情,也被递到了虞昭凌面前。 听着虞昭凌的询问,上禀的朝臣面露纠结之色,沉默了片刻之后,却是咬着牙道: “陛下所有不知,叛乱之后,这些盐丁袭取了紫琅县武库,获得了数量众多的甲胄兵刃。只从地方上报的军报之中所知,这些叛军现在单论兵刃武器,甚至比海陵郡地方郡兵还要精良!” 听着这里,还不待虞昭凌开口,当即便有武臣出列,反驳道: “不可能!紫琅县又非重兵屯守的大县,城中的武库,顶了天就百余人的皮甲、兵刃,连弓弩箭矢都没有,如何能够让叛军脱胎换骨?” 像紫琅县这种,并非是军事重镇,又不负责周边驻军供给的城池,武库之中无非就是些差役、县兵的装备,无论如何,也不该能让叛贼壮大到如此地步的! 被反驳了的朝臣,面露难色,张了张嘴,只是讷讷道: “叛军攻陷紫琅县时,乃是匪首张士诚亲领十七人,手持扁担、镰刀、锄头这些东西潜入城中,杀了紫琅县令、县尉,趁着城中动乱,直接夺取了城池,手段颇为、颇为‘取巧’。” “但在那之后,叛军便获得了足够的甲胄兵刃,甚至在匪首的带领之下,能够和前来围剿的地方郡兵正面激战获胜,让海陵郡郡兵都不敢出城野战……” 虞昭凌也是通晓战事之人,此时听到朝臣所言,顿时气急而笑,哼声道: “荒唐!千余盐丁,未经军中操练,就算得了甲胄兵刃,竟然就能够打得过地方上的郡兵?” 地方郡兵,在正规边军面前,或许显得如同乌合之众一般。 可说到底,他们也是一支军队,是夏国二线的部队。将士们操练过战阵之法,修行过军中武学,甲胄纵然不全,但诸多兵刃弓弩还是齐备的。 一支此前完全没有经过训练,没杀过人见过血的盐丁,能够战而胜之,听起来着实有些可笑了! 回禀的这名朝臣,此前话中便隐有暗示之意。可虞昭凌此时,似乎还是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深意。 他不由叹息一声,深吸一口气,咬牙道: “陛下,其实臣只是在告诉陛下您,这其中不对劲的事情很多……” “匪首张士诚带人潜入紫琅县之中,恰好就能够,将本该分别在县衙、县兵营中的县令、县尉一同杀害。紫琅县之中明明没有太多的兵器甲胄,却足够武装起数千叛贼。还有前去围剿的地方郡兵,败得实在是太快了,其中必然……” “好了,别说了!” 这名朝臣话还没有说完,便顿时被人所打断。 而此时突然出声打断之人,正是夏国两朝元老,如今负责主推盐税国营制度的当朝司徒,梅崇。 梅崇看了这名朝臣一眼,旋即扭头看向虞昭凌,拱手行礼道: “此事牵涉太多,之后的事情,还请陛下交由臣去详查!” 虞昭凌眉头皱得更紧,环顾一眼殿中低头默然的一众朝臣,顿时发觉这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 看着梅崇,他沉吟了一会儿,方才反应了过来,开口道: “和盐税,有关?” 梅崇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向虞昭凌,神色凝重无比,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将盐业划归国营,看上去如此轻飘飘的一道政令,却直接让一众盐商,失去了日进斗金的聚宝盆。这无论放到谁身上,显然不可能半点反应都没有! 海陵郡叛乱之中,那些诸多难以想通的问题,只要将心怀不满的盐商们放进去,便都有了解释。 助叛贼夺取紫琅县、帮助武装叛贼、甚至暗中通风报信,助其击败前去围剿的海陵郡郡兵。这些事情,对于身家豪富,手眼通天的盐商们来说,并不算太难的事情! 谨身殿之中,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但片刻之后,龙椅之上的虞昭凌,却是不知为何,突然朗笑了几声。 “好事啊!” 此言一出,顿时让殿中众臣微微一愣,带着一丝狐疑,看向龙椅之上的虞昭凌。 这些盐商,其实早已不是单纯的商人了。指不定此时谨身殿之中,就有与盐商们交往甚密之人,甚至可以肯定的是,殿中有的人,直接就是盐商们的大靠山、真正大东家! 一边是国朝新政,关乎赋税。一边是隐藏于暗中,势力强大的盐商利益集体。处置稍有不慎,对于如今外患严重的夏国朝廷来说,都有可能演变成一场灭顶之灾…… 这些的事情,如何能够算得上好事? 注意到朝臣们惊疑的神色,虞昭凌轻笑一声,道: “朕最羡慕云皇的,就是他刚一登基,就靠抄家、收没佛门庙产,给云国国库送去了海量的金银,直接撑住了云国三年的财政支出。还有,此前西南刚刚传回的消息。这些时日,云皇巡游,每至一处,便大肆挥洒金银,收买民心。他能够如此大手大脚,可不就是全靠着当初的抄家手段嘛!” 说到这里,虞昭凌眼神微微一垂,脸带笑意,语气幽幽地道: “如今国库空虚,这些盐商正好家底子厚,还把把柄送到了朕的手中,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就因为萧承的“成功”经验在前,登基还没多久的虞昭凌,便已经深刻领悟到了,什么才是“帝王致富经”…… 虞昭凌这言一出,殿中众多朝臣,心里坦然的还好,但那些心中有点鬼的,便顿时后背发凉冒冷汗,强忍着才不让身边同僚看出来。 要知道,虞昭凌这位如今的夏国皇帝,当初刚被受封太子之时,那可就是直接掀起了一场朝堂大清洗,直接让扎根夏国朝堂百余年的党争,暂时清理一空。 除此之外,虞昭凌还曾经在军中打滚多年,深得夏国最精锐的一群边军将领信任,把握着兵权。手下的二品绣衣使钟子濯,如今也是借着稽查云国暗探的名义,在夏国之中大肆安插暗子,监控天下。 这样的一位皇帝,说抄家,那可是真抄家啊,都不带半点含糊的…… 此前的梅崇,脑子都在纠结,要如何一边推行新政,一边安抚、平衡朝中的盐商利益群体。 但此时虞昭凌的话,却是让他豁然开朗。 费心费力地去安抚平衡,最后这些人还不见得甘心领情。与其如此,还不如直接严查下去,将牵涉其中的人尽皆抄家。所获资产,充入国库之中,以供朝廷支用。 反正因为如今百家内卷严重,这天下之中,就是不缺的,就是愿意做官的士子了! 想到这里,梅崇眼神之中,当即亮起了一丝神采,对着虞昭凌俯身一礼,喝道: “陛下英明!” 殿中朝臣,先是面面相觑,旋即那些机灵的,忙不迭俯身行礼,口中山呼道: “陛下英明!” 那些心中有鬼的朝臣,此时也不敢表露出来,也只能捏着鼻子,一同俯身行礼。 商议完这些事情之后,殿中大部分百官行礼告退,只留下了如今夏国朝廷中央的十几名重臣,继续留在殿中,商议朝廷机密要事。 “北境战事如何了?” “回陛下,前线军报,一切顺遂!” “我军去年便开始着手准备攻伐突厥,粮草、军械、药物等诸多准备,极为充分。而草原诸部,却因为去岁风雪,损失重大,猝不及防之下,前锋大军已攻破了十万人以上的大部族两处,数万人的中型部族七处,其余小部族无算。” 听到这里,虞昭凌微微点头,厉声道: “这次出兵,乃是要趁着云国无力继续北上,突厥势力受损的时机,一举消除北境的威胁,以防日后遭受腹背受敌的危局。所以这一战,必须主动出击,直取突厥王庭。一路之上,所遇草原部族,尽皆屠尽,一个不留。就算无法尽灭突厥,也要让其元气大伤,十年之内不敢南顾!” 语中尽显肃杀之意,气息昂然向上。恍惚之间,眼前的虞昭凌,又仿佛变成了当初当岐王,身在北境军中效力的那副意气奋发的模样…… “是!”众臣齐齐行礼,高喝之声,亦有一番气势。 “云国那边呢?” 提到云国,群臣那面对突厥的高昂气势,顿时为之一滞。 “撤下来的各部大军,已经整顿完毕。如今豫章郡、榕郡兵马,由中将军孙乾芳节制。南阳郡、浔阳郡兵马,则由汉川侯、立义将军廖固统帅。” 虞昭凌闻言,微微舒了一口气,点头道: “中将军孙乾芳,乃是沙场宿将,经验老道丰富。汉川侯廖固,更是我大夏新一代名将,知耻后勇,如今就算是云国的伍子胥,在他面前,也占不了多大的便宜……” “云军如今停驻不前,并无继续进攻之意,锋芒已失。又有孙乾芳、廖固二人坐镇,倒是暂时可以放心下来了。” 当初江州城刚被攻取,云军磨刀赫赫,有一举攻灭夏国之势。北境突厥,更是起意南下,有趁火打劫的意思。 诸多消息传到金陵城之中,朝野臣民惊骇莫名,甚至有人慌乱逃离金陵城,一副社稷动荡,江山欲亡的迹象。 到了如今,西南防线重新稳固下来,云军也驻步不前,北境攻势顺遂无比,局势这才重新好转。 纵然如今云国疆域,已经不比夏国差了。但凭借着夏国疆域的富庶程度,只要维持住当前局势,稍稍喘过一口气来,完全就不需担心什么了。 梅崇继续站了出来,躬身道: “陛下,如今北境战事顺遂,西南新军也已经开始整顿编练,局势已经好转……唯一的问题,便又回到国库空虚这上面了。” 国库充盈,就可以如云皇萧承这几年一般,出兵征伐、收买人心,丝毫不用像虞昭凌这样束手束脚。 虞昭凌闻言,微微点头,毫无避讳地道: “二品绣衣使钟子濯,月余前正好去了历阳郡,纠察云国暗探之事。朕即刻下旨,让他赶赴海陵郡。刚刚说的盐商之事,就交给他处理了。凭他的本事,云国人尚且逃不过他的眼睛,更不用说那些盐商了!” 梅崇闻言,脑中顿时回想了一下这位二品绣衣使钟子濯的事迹。 西南潜邸旧臣出身,在陛下还是岐王的时候便投效麾下,忠心可靠。进入绣衣使之中,捉拿众多云国暗探,功勋卓著,名声在外。 这样的人物,去查盐商,可不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嘛! 到时候抄没这些人的家产,新政也将顺利推行,国库彻底充盈起来。现下朝中诸多为难之事,也就迎刃而解。 至于那位席卷半个海陵郡的匪首张士诚,没了盐商支持,自然安翻不起风浪,梅崇都没有过多留心。 等到虞昭凌与梅崇二人商议完毕,这个时候,谨身殿外,一名宫侍小跑着进入殿中,手持奏折俯身跪倒在地,禀报道: “陛下,鸿胪寺禀报,云国使臣来了……” 键盘出问题了,不知道为啥,变得太过灵敏。不断打错字,让我烦躁地不行…… 第九十九章 谨身殿中呵斥夏皇 谨身殿的夏国朝堂会议,从早上一直举行到正午时分,方才有一名太监,昂首走至殿门之前,轻咳一声,微微使了个眼色,然后用他那尖锐的嗓音,高声唱喝道: “陛下有旨,宣云国使臣觐见!” 谨身殿前,那些身形挺立,甲胃威武的宫中禁卫军们,齐齐看向云国使团众人,神色凌厉,眼中隐带杀意,高声喝道: “宣,云国使臣觐见!” 齐声高喝之声响,直冲云霄,在巍峨雄壮的夏国皇宫之中,回响不绝。配合着那些在殿前侍立着的,看上去威武雄壮,满带杀意的禁卫军将士们,顿显厚重威势,极为迫人。 殿前广场之上,那等候着夏皇召见的云国使臣们,此时听着这尽显威仪,隐有下马威意思的传召之礼,顿时下意识地对视一眼。 有人压低着声音,道: “朝臣相迎、呈表递国书、奏鼓乐、开中门……就算如今两国关系紧张,但这些迎接他国使臣该有的礼节竟然全都没有。” “长途跋涉,却直接被带来了夏国皇宫。呵呵,今日这阵仗,倒像是献俘于前的架势!” “来着不善,要小心应对啊!” 而云国使团一众官员之中,为首的那位,却是一看起来极为年轻的官员。 听到身边同僚的慎重提醒,他却是面带轻松之色,压低了声音,对着众人道: “无妨,西南七郡之中的三十万精锐大军,就是我等今日前来的依仗,夏国朝堂上下,又敢怎么样?” 说到这里,年轻官员嘴角微微一弯,露出一抹笑意,道: “而且,堂堂夏国,如今却已经沦落到在这些事情上面,耍些无关痛痒的小手段的地步,可见夏国对我大云的畏惧之意!” 堂堂夏国,自建国称制六百年来,位居诸国之首,威压天下。如今面对云国使臣,却也只能故作声势,用如此小手段,企图压上云国一头,看起来也确实有些可笑。 一众云国使臣听闻,原本紧张的心思顿时一松,脸上带着轻松之色,在为首年轻人的带领下,朝前方的谨身殿走去。 自从云夏两国第二次交战以来,此前两国官方联系便已尽数断绝,再无交流。 如今云国使团重新到来金陵城,加上现在天下局势又是这么一个情况。不管夏国表面上再怎么样给下马威,内心也不可能不重视。所以此时的谨身殿之中,夏国朝中诸多大员皆留在殿中,未曾离去。 一众云国使臣,便在夏国诸多重臣的目视之下,不卑不亢地走入谨身殿之中。 为首的年轻官员,身穿从六品绿色大云官袍,领着身后的使团,对着龙椅之上的虞昭凌微微一礼,朗声道: “大云礼部主客司,提督会同馆主事,张仪,我大云国皇帝陛下之命,领使团前来。外臣,拜见夏皇陛下!” “拜见,夏皇陛下!”一众云国使臣,亦是随之朗声喝道。 龙椅之上,虞昭凌看到张仪如此年轻的模样,不由多打量了他几眼。 而这个时候,便听到殿中有夏国朝臣出列,怒目直视张仪,冷哼道: “哼,按云国官职,你不过是区区从六品小官,位比我大夏八百石官吏。如此低微的官职,却被云皇派来率领使团,岂不是有心欺我大夏?” 此时的夏国朝堂,抵御突厥的大义在手,又从诸多情报,以及如今的西南战线,确定了云国并不会继续用兵。此时对云国,倒也没有那么畏惧,甚至已经有胆子摆出一副强硬的态度,来打压云国使团的气势。 张仪闻言,微微看了龙椅之上的虞昭凌一眼。 见他端坐龙椅之上,面对突然站出来的朝臣没有任何反应,张仪便知其意思。 眼眸微微一垂,张仪轻笑着点了点头,道: “失礼之处,还请夏皇陛下,与诸位大人们勿要见怪。实在是如今,我大云新得七郡之地,国力大增,朝中人手不够啊。” “还有这天下诸国,如今见我大云国势渐盛,纷纷派遣使臣携国书贡礼前来。我礼部主客司,负责接待外国使臣,忙碌不停,所以只能派遣我这位卑职小之人,前来夏国了!” 短短几句,看似客气,实则却直接戳中了夏国这些年来,连战连败,丢失国土的伤疤,甚至还表现出了如今云国已有威压夏国的势头。 这一下子,直接就让在场的一众夏国官员,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龙椅之上的虞昭凌,眼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几下。 好尖锐的言辞啊…… 虞昭凌深吸一口气,眼神微微一凝,看着张仪,直接开口道: “朕不愿拐弯抹角,浪费时间。只问你,云皇遣你前来,所为何事?” 张仪微微扫视在场脸色难看,却无法反驳的夏国朝臣一眼,旋即嘴角挂着轻笑,对着虞昭凌拱手一礼,朗声回道: “云夏两国,虽然这几年,相互之间有些矛盾争端,闹得很是不愉快。但我家陛下却是清楚,云夏虽为两国,但却同出一脉。听闻北境突厥兴兵来犯,我家陛下仁心仁德,唯恐天下百姓遭受突厥兵乱,深思熟虑之后,决意就此罢兵,两国恢复和平!” 虞昭凌听着张仪这大义凛然的话,眼角再次一抽。 据他所知,云国本就没有继续用兵的意思。如今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无非就是云皇想要给自己树个心系天下百姓,大义凛然的金身,以此获得百姓士人之心。 若是按照云皇那往日的那些手段,只怕如今遍布天下的家门人们,已经开始齐齐传颂称赞起云皇这垂怜百姓,大义凛然的事迹了! “云皇如此的“识得大体”,呵呵呵,朕可真是太高兴了!”虞昭凌皮笑肉不笑,带着一丝阴阳怪气地道。 张仪装出一副没有听出虞昭凌的阴阳怪气,昂首挺胸,面带自豪地道: “我家陛下体恤百姓,无论是云国,还是夏国的百姓,我家陛下皆视之如一,爱之如子。当然了,这也是天下人都皆知的事情!” 虞昭凌强笑一声,实在没有了心情继续和张仪演戏,抬手就要请张仪等人退下休息。 而这个时候,张仪却是再次开口道: “不过我家陛下说了,两国罢兵之事,还需请贵国派遣使臣,前往我大云,递交国书,以定两国罢兵之约!” 原本脸上还能挂起勉强笑意的虞昭凌,听到张仪的条件,脸色顿时一沉,喝道: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递交国书,听上去简单,似乎只是要虞昭凌出示一份两国就此罢兵的文书,交给云国即可。 但是这一来,在如今的局面之下,夏国主动递交国书,实在是有低头服软的意思。虞昭凌的秉性刚强,自然不愿如此行事。 这二来,也是因为,这递交国书之举,若是再往深处解读,更似乎是夏国朝堂之上,已经承认西南七郡之地暂归云国所有一样! 夏国做了六百多年的天朝上国,鼎盛之时万国来朝,诸国尽皆俯首,就连寻常百姓,也多为此自豪。 尽管如今夏国,面对云国连战连败,损兵折将,丢失西南七郡之地。最危急之时,社稷动荡,已有皇朝末期,欲要倾覆之像。 可云国完全崛起,还是自萧承手中开始,不过三年时光,云国威势尚且不能扭转夏国积攒六百年来的余威,朝野上下臣民的傲气,还没有彻底被打散。 如今局势稍稍稳定,无论是朝中臣子、百姓士子,还是江湖中人,多引以为耻。军民振奋,重整旗鼓,夺回西南的呼声极为高涨。 此时若是递交这份国书,虞昭凌自己心中过不去,也必然打击朝野臣民之心,引来非议汹汹,使得国事朝政更加艰难! “不可能?” 张仪微微挑眉,脸上客气恭顺的神色消失,一甩官袖,毫无敬畏地直视虞昭凌,沉声道: “外臣前来,只为了将我大云皇帝陛下的意思,告知夏皇。至于如何定夺,那就看夏皇您自己了。” “只是我大云皇帝陛下顾念天下百姓,不忍让他们遭受战乱,这才主动前来,议定罢兵之事。如此行为,已经算是识大义,明事理了。反观夏皇您,却如此一意孤行。天下人不是瞎子,我家陛下与夏皇言行对比,高下立判!” 张仪如此言行,已经算是极为冒犯了。谨身殿之中的夏国文武们,如何能够继续看下去? 朝臣们纷纷出列,怒声道: “大胆,竟敢冒犯陛下!” “云国小官,好生粗鄙无礼!” “还请陛下立即下旨,将此人赶出金陵城!” 虞昭凌看着朝臣们如此愤然,反倒是稍稍平静了下来,继续对着张仪道: “张仪是吧,你又何必如此作态?殿中在座之人,无论云夏,皆心知肚明。两国战事,都不可能延续下去了。” “我大夏是因为北境战事,以及西南精锐无多。而你云国,西南七郡尚未完全消化,江州郡那近三十万精锐,粮草物资供应不上,更是不可能继续……” “哎,容外臣打断一句!”张仪突然开口道。 “夏皇您手中消息,或许已经过时了!自从宜县水道打通,我大云全据邵阳郡之后,大军物资运送,北可自江阳郡顺流而下,直至江州郡。南可走我家陛下巡游之路,从德江郡出发,亦可到达江州郡。除此之外,还有诸多大江大河可供水运。就连安顺郡运输道路,也被打通,大军物资源源不断地送往前线。” 此言一出,谨身殿中的夏国朝臣,包括龙椅之上的虞昭凌,皆是神色一紧。 若是真如张仪口中所言,那云国大军继续攻伐夏国的最大限制,将就此解除! 一时之间,夏国朝臣们,皆面露惊疑之色,齐齐看向龙椅之上的虞昭凌,不敢在这个时候继续贸然开口。 虞昭凌脸色微冷,沉声道: “朕早年从军,知道这粮草调度,所设太过繁杂,不是短短数月便能够安排好的!” “夏皇若是不信,可以试一试啊?”张仪眼神直视,言语姿态,已近逼迫。 殿中有性子冲动的武臣,见张仪这小小的云国使臣竟然如此嚣张,当真诸多朝臣之面接连冒犯虞昭凌,脸上更是挂不住了,竟然快步出列,直接自殿中一旁侍立禁卫军的腰间,抽出了长刀,斜指张仪,口中厉声喝道: “大胆!如此冒犯陛下,正当以为我大夏是泥捏的不成!” 张仪见状,不惧反笑,竟然挺起胸膛,在云夏两边众人惊骇的眼神之中,朝那名夏国武臣手中的利刃迎了过去。 这番举动,就连那名激动气愤的夏国武臣,都吓了一跳,手中的长刀下意识地躲开。 张仪微微挺下脚步,看着那名武臣,呵呵冷笑了两声。 夏国武臣更加气愤,咬着牙,浑身颤抖地道: “你当真不怕死吗!” 张仪闻言,神色一厉,锐利双眼环顾在场一众夏国朝臣,最后停在了龙椅之上的虞昭凌身上,昂然道: 西红柿 “怕死?我张仪身后,是我大云国皇帝陛下!是我大云国数十万精锐,万万子民!我又何惧?真正该怕的,应当是殿中的诸位大人们!是龙椅之上,坐着的夏皇陛下您!” “你夏国屡次兴兵来犯,欺我百姓。朝野之中,想要一举覆灭尔等夏国的文臣武将,不知多少!只是我家陛下不忍夏国百姓遭受突厥铁骑践踏,这才力排众议,方才能够阻止继续用兵。” “我张仪虽感念陛下之仁德,却不认同!尔等夏国狼子野心,窥觊我大云,一旦缓过气来,必然再次兴兵来犯。到时候天下百姓,还不是要陷于战乱之中?” “若是能够用我张仪一死,换取我家陛下放下仁爱之念,换取我大云出师有名,换取尔等夏国彻底覆灭,那当真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啊,哈哈哈哈!” 张仪神色张扬,在这谨身殿上呵斥夏国夏皇与百官,旋即仰头大笑。话语之中之中透出的疯狂,让一众夏国朝臣,皆是心中一寒。 好一个疯子! 第一百章 紫色策卡【吴王六剑】 那巨大转盘不断转动,各色光辉一一流转其上,片刻之后,缓缓停下。 绚烂的紫色光辉,充斥在视线之中,最后紫色光辉勐地收敛凝聚,化作一张卡牌。 【紫色策卡,吴王六剑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获得吴王六剑。神机所锻造武器,品质上升,获得武器类珍宝的概率+5%。 卡牌说明:三国吴大帝孙权,采武昌铜铁,作千口剑、万口刀。有宝剑六柄,一曰“白虹”,二曰“紫电”,三曰“辟邪”,四曰“流星”,五曰“青冥”,六曰“百里”。】 紫色光辉碎裂,光芒再次大盛,直冲而上,化作六道光芒,旋即勐地坠落于地。 六柄宝剑,静静地插在萧承四周。剑身之上,有光辉自行流转,或光洁如白虹,或似有紫色雷电游走其上,又或是有青冥之色闪过…… 闪闪寒光,自六柄宝剑剑身之上显露,其显露之锋芒剑气,宛若实质一般,直戳得人皮肉刺痛,不敢直视。 萧承左右手随意地取过两柄长剑,横在胸前打量起来。 在只有他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两柄宝剑之上,各有一行小字浮现其上。 【四品珍宝,白虹剑 介绍:吴大帝孙权的六把宝剑之一,剑身光洁如白虹,出鞘时银光洗练,削风断雨,令人不敢逼视。 效果:佩戴之后,武力值+5,获得技能“白虹贯日”】 【四品珍宝,紫电剑 介绍:吴大帝孙权的六把宝剑之一,此剑紫芒如电,精芒夺目,宝雾腾辉,冷气侵人。 效果:佩戴之后,武力值+5,获得技能“紫电青霜”】 四品珍宝? 萧承眉头一动,继续朝剩下的那四把宝剑看去。 【四品珍宝,辟邪剑 介绍:吴大帝孙权的六把宝剑之一,神锋坚韧,凋有“辟邪兽”纹,兼有异力,诸邪辟易,邪术不能相加。 效果:佩戴之后,武力值+5,获得技能“崇正辟邪”】 【四品珍宝,流星剑 介绍:吴大帝孙权的六把宝剑之一,可做四方斩,挥舞时光芒宛如流星。 效果:佩戴之后,武力值+5,获得技能“飒沓如流星”】 【四品珍宝,青冥剑 介绍:吴大帝孙权的六把宝剑之一,剑身纹理似呈百龙盘旋,精光内敛,青光幽幽,寒气冥冥。 效果:佩戴之后,武力值+5,获得技能“青冥浩荡”】 【四品珍宝,百里剑 介绍:吴大帝孙权的六把宝剑之一,剑非百里之剑,人也非百里之才 效果:佩戴之后,武力值+5,获得技能“百里素雪”】 天下之中都极为稀少的四品剑器珍宝,其中的任何一把宝剑,若是流入江湖之中,都不知道要引得多少江湖人士的争夺。 但此时,却在萧承身边插了一地。 萧承每把都拔起来,随意地挥舞、掂量了几下,便不甚在意地放到了一边。 剑,自然都是好剑,还各自附带着作用不一的特殊技能。 可本身就拥有五品珍宝怒龙剑、射蛟弓的萧承,自然是并不缺趁手武器的。 所以尽管这是张紫色策卡,但对萧承有用的,不过就是卡牌附带的,锻造的武器能够提升品质的效果。最多,再加上一个特殊技能,能够使邪术不能加身的辟邪剑。 不过嘛,天子有九玺,自然也可以有六剑啊!日后,可以酬功臣子,也可以在朝臣们外巡办差,赐予以作天子剑,那可比什么尚方宝剑要合适太多了! 萧承微微抬头,沉声道: “冯保!” 在门外侍立的冯保,此时听到萧承呼喊,连忙推开殿门。刚一抬眼,便看到在萧承身边,那六柄看起来各有神异的宝剑,不由眉头一跳。 不过冯保好歹在萧承身边伺候久了,知道自己陛下身边多有神异之处。见萧承脸上并无异色,冯保当即收敛心中惊讶,快步走到萧承身边,躬身行礼,道: “陛下有何吩咐?” 萧承指着身边的六把宝剑,道: “安排匠人丈量,以打造剑鞘、剑架。” “是。” 冯保连忙示意手下小太监,进来将这六柄宝剑搬走。 而这个时候,萧承却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冯保,问道: “对了,朕此前让礼部、兵部、户部共同拟定的酬功章程,可曾递上来?” 萧承之所以将巡游的目的地,定在这江州郡,就是为了前来封赏一众有功将士。 冯保闻言,连忙道: “初拟定的折子,今早便已经递上来了,就在陛下御桉之上。” 萧承闻言,微微点头,道: “找出来,朕看一看。” 冯保闻言,连忙走到一旁的御桉之上,从满桌的奏折之中,找到了那份奏折。 萧承打开奏折,大军犒赏所需物资,以及一众功勋将士的姓名,尽皆列在其上。 一众有功将士之中,居于首位的,是征北将军程不识。其后,是武镶将军狄青。此前容州城一战,威震天下的伍子胥,这次只是排做第三。安东将军杨大眼,与指挥武里府水师,打出雷州大捷的郑和,则位于最次。 除此之外,名单之中,还有一些萧承眼熟的名字。 如夺取阳平关,围堵江阳郡夏军,生擒夏军一路主帅仇天路的赵云、杨再兴。单骑冲营,剑州关危急关头驰援的姜维。还有率部坚守剑州关,转任地方,维系大军粮草运转的诸葛亮。 萧承仔细翻阅过奏折一遍,略作沉吟,开口道: “诸将恩赏有问题,得改一下!” 冯保微微一愣,有些不确定地道: “陛下的意思呢?” “征北将军程不识,封开远侯,迁卫将军,改任中军都督府大都督,兼掌京畿大营,卫戍京师。” 如今的程不识,在前线诸将之中,能力已经沦为二流。不过以其严谨的性子、治军之严格,以及萧承近臣死忠的身份,最是适合肩负起拱卫京师之责! “武镶将军狄青,封砚山伯,迁镇南将军,兼前军都督府左都督,领十万大军,镇守安顺、象州二郡。安东将军杨大眼,封扶安伯,迁镇东将军,兼后军都督府左都督,调拨五万大军,镇守邵阳郡。郑和改任内官监太监,封景洪子,兼水师都督,率部移师雷州。” 此时的冯保,此前听到当今陛下对朝臣恩赏之时,尚且不觉得有什么。直到听到了同为太监的郑和,也因为战功而被封为了子爵,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艳羡之色。 “曲靖侯伍子胥,迁右军都督府左都督,领十五万大军,驻防江州郡!” 萧承这番安排,在爵位、恩赏之上,是没有什么变化。但军职的安排调度之上,却是几乎将兵部递上来的章程几乎全部否了。 但其实仔细一想,却发现萧承这并非一拍脑子就决定的! 前线主帅之中,程不识最稳,乃萧承死忠,又长于治军练兵,当卫戍京师,训练兵马。 狄青擅骑兵攻伐,用兵迅疾,指挥步卒亦有所长,安排去象州、安顺二郡驻防,却是最为合适不过。 杨大眼性格稍显莽撞,但幸好听得进人劝,有徐庶在一旁辅助,郑和领水师协从,可做偏师,牵制榕郡、豫章郡的夏军兵马。 而伍子胥,则在水路兵法之上皆有所长,率领大部兵马,驻守江州郡,节制水路两军,威胁江南之地,兵锋直指夏国京畿,却是最为恰当! 冯保智商谋略皆不低,不过细细琢磨自家陛下的安排,便顿时领会到了萧承深意,连忙应道: “是,奴婢都记下了!” 萧承点了点头,又继续开口问道: “沉万三到了哪里?” “因大军犒赏的物资,是沉大官人出面,纠集商贾运送而来,这水路、陆路,皆其需调度运转。纵然有杂家在一旁相助,行进速度也是快不起来……不过按照昨日传回的消息,若是未有耽搁,只需五日,便能够到达江州郡。”冯保连忙回道。 犒赏三十万大军,所需酒、肉、米粮、布帛等物,堪称海量,由朝中出面运送,着实耗费颇多。 反正又并非是大军征战所需物资,算不上万分紧急,耽误不得。所以萧承便让沉万三、杂家出面,集合国中商贾,运送而来。到时候朝廷再拨付银票,可谓是省时省力。 “还需五日?” 萧承眼睛动了动,又问道: “那前去夏国金陵城的张仪呢?” “半月前便已经传回了消息,张仪主事,在夏国朝堂之上,以言语恐吓,让夏皇与一众夏臣深感惶恐,只能低头同意,派遣使臣携国书前来觐见。使团返回,沿江逆流前往江州城,应当也快到了。” 虽然主动递交停战国书,略有屈辱之感,但到底不是什么割地乞和的国书。 夏皇虞昭凌性子刚直,本是不愿接受的。可张仪以再次兴兵前来为威胁,让夏国朝臣们主动劝说虞昭凌,最后让他只能是捏着鼻子认了,派出了使团。 萧承听到这里,脸上不由露出了笑意,点头道: “这张仪,倒是有些意思!” 冯保此时见萧承面带笑意,却是忍不住开口道: “陛下,这停战国书本就可有可无,陛下您为何非要逼着夏国主动递交呢?” 萧承闻言,轻笑一声,道: “的确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可用得好了,还是能够让一些人,对夏国朝廷彻底死心的!” 冯保闻言,眼睛眨动,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 ----- 而此时,江州城官府的监牢之外。 一名差役走出牢房,四处打量了几眼,确定没有人跟着之后,方才小心翼翼地走入一旁的暗巷之中。过了许久,这名差役方才怀中鼓鼓囊囊,面带喜色地走了出来。 又过了片刻,一江湖打扮的中年人,面色如常地自暗巷之中走出,汇入街道之上的人群之中,在江州城城中七拐八绕地游荡了许久,方才来到了一间隐秘的院落之中。 “打探清楚了,各家的子侄们,还有一些参与刺杀的江湖游侠,都被关在了衙门牢房之中。买通的狱卒说,除了那些缉捕时反抗被杀了的,其余都被关在了里面,未曾被杀,也没有受到严刑拷打。” 院落之中,七八名气息深沉凝重的老者、中年人,面色沉肃,齐齐聚集在此。 听到这前去探查的中年人的话,其中一名老者顿时面色一松,长舒一口气,道: “我家孙儿,就是被抓了进去……还好还好,这云皇,应当也是顾忌咱们江州郡武林中人,这才留了咱们子侄一命。” “是了,怕是就连云皇自己,都觉得那日是杀戮太甚,唯恐暴戾之像为百姓所知,尽失江州郡民心。你们看,自从他月余之前来到江州城之后,可是一直在施恩百姓,以作补救呢。” “若是如此,咱们或许可以运作一番,将各家子侄保出来,也不至于强行闯入监牢啊……” 在场的江州郡武林中人,因为自家子侄或被杀,或被抓,此前皆是同仇敌忾,决意要一起动手,想尽办法救出各家子侄之后,便着手向云皇,以及云国朝廷报仇。 可当一部分知道了自己子侄并未身死,只是被囚禁在牢房之中的时候,便顿时起了异样的心思。 这些话,听得其中一些人脸色铁青。 便听到有人冷哼一声,不屑地道: “哼,月余前沅江之上的刺杀,如今可是传遍了天下。两名陆地神仙境高手,十几名百家精英、九阶高手,都被云皇视作猪狗一般,全部屠戮。你们们心自问,这云皇连天下诸子百家都不怕得罪,难道还会怕我们江州郡武林?” “还顾忌什么江州郡的民心?那些百姓,全都是见利忘义,心无家国的粗鄙小人。云皇下旨,将那么多忠义之士家中的田亩抄没,分给了那些没有田地的刁民,这民间风声,顿时便为之一变。” “就是,除此之外,云皇还假模假样,重新衡定减免赋税,还修建水利、兴办书院,蒙蔽了不少无知百姓。现在他就是杀再多的忠义之士,也有人站出来大声叫好!” 这些人寇总的,所谓的忠义之士,自然就是那些被查出来的,与夏国暗中勾结联系的地方乡绅、富豪了。 “云皇不杀各家子侄,只怕也是另有所求!于此被他威胁逼迫,还不如直接出手救出,也省的落个背弃家国的骂名!” “对,说得在理!” “就是这个道理,反正这监牢守卫都被咱们摸熟了,到时候直接救出各家子侄,省的被云皇捏着威胁!” 听到这里,原本有几个还心中犹豫的人,此时也不好继续说下去,只能点头同意了下来。 第一百零一章 “机关兽坦克”集群?降维打击! 江夏山山麓之中,拆解下来的墨家机关兽“天志”,被送来这里。 数千禁军将士,在工部官员、墨家弟子们的指挥之下,开始着手将这只“天志”机关兽,重新组装起来。 江夏山上的一处古朴亭子之中,萧承被一群人簇拥着,正俯视着距此不远的,那已经逐渐成型的高大机关兽。 墨家弟子孟沐,此时身穿着八品青绿工部官袍,跟在萧承身边,沉声开口道: “这名为‘天志’的机关兽,号称是墨家机关术最高结晶,乃是两百年前的墨家矩子创造而出。后来两百年间,墨家历代贤人不断完善,方才有了墨家视为最高战力的机关兽。” “‘天志’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机关,除去驱动机关兽所需,还有三十七处杀人机关。” “其中最为致命危险的,有置于机关兽手臂之中的‘雷神’机关,可释放雷电,一发可糜烂数里之地。” “胸前藏有‘破军炮’机关,共有三十枚炮石,皆为精铁打造,足有三人合抱粗,只需数炮,便可轰塌两丈厚的城墙。” “还有机关兽小腿处,则安置了“飞蝗箭”机关,万支细小箭失,一旦发射,若飞蝗来袭,劲力强劲,覆盖之处无一幸免。” “还有腰腹之处、臂弯、腹部……” 孟沐作为墨家慎秦的大弟子,还带领着一众师弟建造这天志机关兽,对于其身上的各处要命的机关,自然是洞悉于心。 此时亭中云国众人,听着孟沐介绍这些,一听便让人心寒的机关,但凡刺杀那日在场之人,心中皆是感到了一丝后怕。 若非是当今陛下出手,一剑挥出,那惊天动地,威压天下的剑气,直接削去了这天志机关兽的头颅,使其失去了驱动源,只怕那日随驾巡游的百官、禁军,不知道要损失多少了! 萧承眼神微微一凝,朝身边的冯保微微招手。 冯保连忙上前,自怀中取出一只精巧锦盒,递到了萧承的手中。 萧承随意地打开,露出了里面那块通体墨色,看起来普普通通,神异内敛的玉石。 【四星珍宝,墨玉 描述:墨家祖师留下的珍宝,其中蕴含强大能量,可惜不能全部为人所用,只能够作为墨家机关兽驱动的动力来源,珍贵无比。 佩戴效果:无】 “这东西,就是驱动机关兽的关键所在?” 孟沐看到这块墨玉落到了萧承手中,神色有些复杂,却也没有丝毫隐瞒,连连点头道: “正是!早在两百年前,我墨家矩子便创造出了天志机关兽。但却因为驱动机关不够完善,需要依靠外部输送能源,是以只能安置在墨家总部机关城之中,只作防御之用。” “直到此前后人得到了这块异宝墨玉,发现了其中蕴含的能量,方才摸索出了驱动机关,让天志机关兽真正成为了我墨家的依仗!” 萧承取出墨玉,在手中摸索几下,点了点头,赞叹道: “不愧是墨家,还真是有点东西啊!” 墨家历代先贤智慧融合,汇聚了无数的精巧机关,最终实现了在古代社会背景下开高达。 这样一座威力巨大,遍布精密机关的天志机关兽,只怕寻常的陆地神仙境高手,是不能奈之如何的。 若非萧承如今的修为堪称一句旷古烁今,无人能及,纵然这机关兽伤不到他分毫,却也能够让随驾队伍损失惨重! 而这个时候,却听到一道声音,自萧承身后传来。 “陛下,依照臣来看,这墨家的天志机关兽,实在是钻了牛角尖,并无多少实用之处的造物!”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一相貌方正,满脸络腮胡子,身形粗壮的男子,此时快步走出,对着萧承以及亭中众人躬身一礼。 萧承看着来人,不由问道道: “公输学士,为何这般说?” 此时出言说话之人,正是公输班,也就是后世尊为木匠鼻祖的鲁班。 孟沐此时,也是眉头微微一皱,沉声道: “不知公输学士,有何高明见解?” 公输班闻言,毫不客气,伸手一指着前方山麓摆放着的,那足有十数丈高的天志机关兽,开口道: “十数丈的身形,看似威武骇人,却将颇多能量耗费在身躯驱动之上,致使这全身上下近乎八成的机关,都是用来驱动行进的。” “机关兽虽名为‘兽’,但却是类人形象,两足两臂。只有两足,若遇到山壑丘陵,阶梯不平处,则难以适应。若遇外力,便极容易倾倒。仅有两臂,更是只能装载着数量较少的机关,更难以威胁敌人。” “还有,如此巨大的身形,也加大了打造的难度、花费。就比如现在,数千禁军只将其拆卸,运来江州城,都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更何况派人打造?” “除此之外,最关键的,还有它的机动能力。如此庞然大物,移动速度不快。都不说陛下了,就是在座的几位将军,哪怕无法奈何它,那也是进退自如啊!” “这样的机关兽,看似是骇人无比,但实则耗费太大,还颇多弊端,根本无法奈何得了陆地神仙境的高手,哪怕是九阶武者,都能与其周旋一番。” “所以臣认为,这天志机关兽,作为固守防御之物,还勉强可行。但其他方面,便显得有些鸡肋了……” 原本听到公输班刚刚所言,心中还隐隐还有些不服气的孟沐,此时只是稍作思索,脸色便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这让墨家上下,皆引以为豪的天志机关兽,在公输班的嘴里,竟然有如此之多的缺陷。可最关键的是,孟沐自己根本无法反驳。 公输班说完这么一番论据,又连忙看向孟沐,神色缓和,微微颔首,道: “墨家机关术,的确精妙无比,让在下大开眼界。此番言论,实无冒犯墨家先贤之意,只是将心中所想,向陛下据实禀报而已,还请勿要见怪!” 孟沐抿了抿嘴,强笑了一声,对着公输班微微点头,没有选择去争执反驳。 萧承此时,心中则是更感兴趣了,连忙对着公输班问道: “那若是让公输学士你来,你该如何运用这墨家机关术?” 公输班闻言,只是略微斟酌一番,便拱手回禀道: “回陛下,若是让臣来,臣不会去选择建造这么庞大的机关兽,而是将其移动方式,从双足移动,改为多轮移动。将部分杀伤力惊人的机关,装载其上。如此下来,机关兽所需的驱动源,将不再依靠奇珍异宝,甚至能够实现,以内力驱动的可能。” 公输班说到这里,双眼越发明亮,满脸昂然激动,高声道: “到时候,陛下便可以建造数量众多的机关兽,以军中高手驾驭。依靠其精钢打造,普通箭失刀枪难以破防的外壳,以及装载其上的,杀伤力惊人的机关,定然能够以无可阻挡的雷霆之势,为陛下扫清一切外敌!” 萧承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满脸震惊地看向公输班。 好家伙! 坦克集群是吧!闪电战是吧! 此时的萧承,只是在脑海之中,稍微一想,那“机关兽坦克”集群,轰隆碾压而过的场景,心中便越发兴奋,脸上笑容越来越甚,最后逐渐变态起来。 这样的降维打击?不太好吧,嘿嘿嘿…… 萧承难忍兴奋,当即道: “神机所学士公输班,授工部虞衡清吏司员外郎之职,主持营造事务,工部上下,全力配合。另外,着令朝中各部,虞衡清吏司员外郎公输班,但有所求,必全力筹措配合,不得延误!” 说到这里,萧承又满眼期盼地看向公输班,掷地有声地道: “公输卿家,此事,便全力交给你了,务必让朕尽快看到实物!若是可行,你便是大大的功臣,朕定不吝恩赏,官职爵位尽皆许诺。你公输家,将世代公卿,钟鸣鼎食,传承不绝,与国同休!” 如此恩赏,虽然还只是一句承诺,但却依旧让在场所有云国朝臣们,皆是露出了艳羡之色。 公输班此时更是心中激荡,当即对着萧承俯身一礼,振声道: “请陛下放心,臣必然竭尽所能,将此物呈于陛下面前!” --------- 隐秘院落之中,有人出声问道: “各家,可都曾准备好了?” 当即便有人,出声回道: “二十一人,都是我张家死忠。” “我飞鹰门带了十七人,也都是心腹弟子!” “我纠集了三十九人,临时通知带来的,绝不会走露半点风声!” “……” 为首老者,听着集合了这么多人,微微点头,沉声道: “杀入监牢,救出各家子侄之后,各家分头出城,在江州城城东东湖竹林处集合。东湖浩渺,四周密林环绕,一旦到了这里,云军再也无法追捕咱们。大家一同回归大夏,以证咱们江州郡武林人士的忠义之心!” 这话,顿时引得院中众人一片喝彩。 “好!” “就听李老的!” “唉,只是可惜,咱们这一走,江州城中就再无反抗云国之人了……” 为首的李老,眼神幽幽一动,沉声道: “江州城如今防卫森严,咱们也没什么暗中动作的余地。与其僵在这里,不如救出各家子侄,大闹一番,也让云皇好生下不了台!” 众人听到这话,更是连连点头。 李老环顾在场众人一眼,继续道: “好了,多话不说,此时已过子时,大家该启程了!还请诸位先分头前往,在衙门监牢前会和,老夫随后便至!” “是!”众人齐声应和一句,当即带着各家人马,分头离去。 不多时,院落之中,众人皆已离去,只留下李老,依旧坐在位置之上,眼神低垂,脸上尽显阴暗之色。 “江州郡武林的老前辈,李博容……呵呵,这次若非你,咱家可没有这么轻松呢!” 伴随着一道阴柔之声,院落之中的房屋被人打开,十数名东厂高手,簇拥着雨化田,自屋内走出。 雨化田笑呵呵地看向李博容,道: “你的功劳,咱家如实向陛下禀报的!你那唯一的孙子,今夜之后,也将被安然地放出来,不需担心了。” 李博容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往日那副德高望重的架势不再,躬着身子对着雨化田,脸上尽显谦卑恭顺之色,沉声道: “李博容,在此多谢公公,使我李家香火不断之恩!” 雨化田瞥了李博容一眼,笑道: “呵呵呵,是你李博容识相,咱家当不起这声谢!若真要谢,你李家,也当感恩于陛下宽恕之恩才是!” 李博然闻言,勐地改口道: “对对对,公公提醒得是,草民多谢陛下天恩……只是公公维护之恩,我李家自然也得铭记在心啊。给公公的那份谢礼,明日便送去。” 雨化田闻言,脸上笑容更甚,点头笑道: “好你个李博容,不愧是老江湖啊,哈哈哈哈!” 雨化田笑声还未落下,便听到院落四周不远处,突然响起几阵喊杀之声。 此时这院落之中,隐约可听见远处,传来了江州郡武林中人那隐带绝望的惊呼之声。 “有埋伏!” “是云军……云军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该死,中计了,有叛徒!” “啊……” “快撤!” …… 不多时,远处的惊呼之声,越来越弱,最后逐渐平息。 满身血腥之气的云军将士,快步冲入院中,对着雨化田躬身一礼,道: “回禀公公,一干逆贼,或死或擒,无一幸免!” 雨化田微微昂首,阴柔道: “活着的,废去武功,送入监牢之中与他们子侄团聚。” “是!” ------------ 清晨,旭日初升。 长江之上,数艘船只自下游逆流而来,停驻在江州城码头之上,引得四周的百姓,齐齐朝这里观望。 之所以百姓们这么大的反应,却是因为,其中一艘船只之上,赫然悬挂着夏国龙旗。 一众身穿官服的夏国官员们,手持夏国符节,在众目睽睽之下,缓步走下码头。 夏国使臣,到了! 第一百零二章 递交国书,威仪尽扫 江夏山,临时行在之中。 风尘仆仆,面容憔悴的沉万三,在宫中侍者的带领之下,缓步走入殿中,俯身拜倒,山呼道: “沉万三,拜见陛下!” 萧承转过身来,看着身形消瘦几分的沉万三,微微点头道: “平身吧!” “谢陛下!” 沉万三站起身来,又立即拱手回禀道: “陛下犒赏大军所需的物资,草民皆已筹措完毕。这次随我先至江州城的,仅为全部物资的三成左右,后续的商队、船队,正携全部物资,加紧赶来!” 犒赏三十万大军所需的米粮布帛,是一个惊人的数量。 在江州郡尚未占领的时候,沉万三便在萧承的示意之下,提前发动了云国之中的大小商贾,前往各地筹措物资,花费了近半年的时间,才凑够了这些东西。 说到这里,沉万三微微抬头,看向萧承,道: “陛下,草民还有一件事想要禀报。” “沉氏商行这次,除了犒赏大军所需物资之外,还带了一些大大小小的杂类物件。日常的如鞋袜衣裳,军中所需的伤药补品,还有关键时候保命用的宝剑、护心镜……。” 萧承听到这里,略微思索一番,便脸带轻笑地看着沉万三,道: “怎么?这军中将士们的赏赐还没有拿到手,便被你这奸商盯上了?” 沉万三讪笑一声,连忙道: “陛下可是冤枉了草民啊,草民做生意,高买低卖的事做过不少,但那也都是规规矩矩的买卖,怎么也算得上一个什么奸商啊……” “只是这次战事,前线将士尽取七郡之地,拓土千里,如此功劳,想也知道朝中必有金银赏赐。这将士们有了钱,自然也会有花钱的欲望。与其让别人赚走,倒不如让草民赚,这样还能让陛下的内帑之中多些金银。” 前线大军效命,朝中自然不可能小气。 除了犒赏的一应物资以外,还特地拨付了三百万两银子,只为赏赐军中将校。划到每个将士手中,差不多是每人十两,相当于一人一年的军饷。 数量如此之多的金银留在了将士手中,想也知道,将会大大刺激了消费欲望。 沉万三带来的这些东西,不说都是些必须之物,但也是颇受军中将士欢迎的东西,又怎么会卖不出去呢? 萧承闻言,不由笑骂道: “你眼光倒是毒辣,不愧是沉万三……朕不反对此事,赚钱也行,不过前线将士们,那都是拎着脑袋拼命换来的赏赐,稍微有点赚头就行了,别太过分!” 听到萧承所言,沉万三连忙躬身一礼,道: “请陛下放心,草民知道了。” 萧承微微点头,温声道: “这些时日,可见你的辛苦。但犒赏之事,关乎这前线大军的士气,你再辛苦些,这些时日要多盯着点,万万不可出差错!” 沉万三闻言,再次躬身行礼,正色道: “请陛下放心,草民绝不敢马虎大意!” 萧承稍作沉吟,又道: “你自投效朕以来,主持茶马商道贸易、采买战马、为内帑赚银子,功劳实在不小。朕承诺你,此事结束之后,赏你个五品朝议大夫的官身,并不任职朝廷,继续掌管你的沉氏商行,为朕办事!” 朝议大夫,在云国推行新政制度之后,便成了虚衔官职,并无实质职权。 听到萧承所言,沉万三大喜过望,再次俯身拜倒,高呼道: “臣沉万三,叩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沉万三投效当今陛下,劳心劳力,辛苦至极,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以商贾之身,获得官职嘛!如今得偿所愿,岂能不欣喜若狂?甚至连具体封赏都没有下来,便已经开始自称为臣了…… “对了,还有一件好差事,朕要交给你去办!”萧承笑着继续开口道。 “请陛下吩咐,臣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朕欲设陪都,所需的人手、材料,由你出面,先提前准备起来!” “陪都?” 沉万三嘴里念叨一句,眼中顿时亮起光彩。 他沉万三不懂政治,不知为何要突然设立一个陪都。但作为商人的他,却能够敏锐地从其中察觉到巨大的利润。 虽只是陪都,但亦是云国都城。无论选择何地,但只要设立为都城,按照礼制,是都需要进行扩建改建,方能够匹配上大云国都城的地位。 除了城池方面,还有陪都皇宫、各部各处官衙、百官府邸……这些建筑,可都是需要营造的。里里外外加起来,不必重新营造一座城池的花费小,这其中可盈利的地方,那可太多了! 只要一想到这里,沉万三心中便是一阵躁动。 刚得了萧承承诺的沉万三,脸上数月来积攒下来的疲惫劳乏,此时尽数消散,取而代之是一脸的精神抖擞,连忙拱手振声道: “请陛下放心,臣这就去办!” 商议完此事,顾不得休息的沉万三,兴冲冲地离去,就要发动沉氏商行的人脉,开始准备营造所需各式物材、人手。 萧承目送着沉万三离去,刚准备继续批阅奏折,便有一名小太监,快步走入殿中,俯身拜倒,道: “启禀陛下,夏国使臣在外求见!” 萧承听到禀报,手中一顿,扭头看向一旁的冯保,问道: “第几次了?” “这是连续第三日求见了。”冯保连忙回禀道。 萧承闻言,挑眉道: “朕可是见他们舟车劳顿而来,这才让他们好生休息几日的。倒是没想到,这夏国使团这般急,连着几日求见……” 冯保低着头,小声问道: “那陛下,可是要继续挡回去?” 萧承略微沉吟一会儿,便将手中的奏折随手扔下,摇头道: “不,朕今日突然不想批阅奏折了!” 说到这里,萧承露出玩味的笑容,道: “冯保,你去办件事……” ---------- 而此时,江夏山临时行在之外。 一众夏国使臣站在这里,等候着萧承的召见。 或许是因为接连几日萧承都没有召见,所以此时夏国使团的气氛,便显得有些焦躁不安。夏国使臣们时不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若非是不远处还有云国礼部官员、将士陪同,只怕这些人早就顾不得仪态了。 此时宫英纵,便混在了这夏国使团之中,神色沉静异常,还时不时打量着四周,眼中异动连连。 而在宫英纵身旁的,那位使团正使,夏国大鸿胪寺少卿龚才捷,微微侧过身子,压低声音提醒道: “宫大人,注意点表情!” 心中不知在盘算着什么的宫英纵,被龚才捷打断思绪,微微回过神来,皱眉道: “什么?” 龚才捷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云国官吏,低声道: “表情,大人要和使团使臣一样,表现出一点焦躁不安,略带惶恐的样子!” 饶是宫英纵才智出众,此时听着龚才捷这没头没尾的话,也不由得露出一脸疑惑,不解地道: “什么意思?” 龚才捷见宫英纵还是不懂,脚步微微移动,朝宫英纵身边靠了靠,用仅两个人方才能够听到的声音,道: “宫大人中途方才加入使团,不知道此前朝中大人们的交代,倒是也不能怪。” “临行之前,大鸿胪曾暗中交代过,这次使团来云国,是为了递交停战国书的……换句话说,咱们是来低头服软的!云皇非我大夏主动递交国书,不就是想要以此,来满足心中胜负欲嘛。” “所以这服软的姿态,便至关重要!既要让云皇心满意足,还不至于损伤我大夏颜面,我等发挥余地着实不多。此时并非是什么正式场合,咱们表现得越发惶恐不安,云皇这位少年天子便会越满意。” 私下里表现出这幅惶恐不安的模样,那日后在云国君臣面前,哪怕表现得稍稍强硬一点,也无伤大雅了。这样一来,对夏国使团而言,便多了一丝回旋的余地。 宫英纵昔日乃是纵横家出身,这种小国故作服软的外交手段,他自然是懂的。 只是无论是他自己,还是龚才捷,怎么也没想到,堂堂夏国使臣,竟然也有一朝,沦落到要用这种手段的地步…… 沉默片刻之后,宫英纵声音低沉地道: “倒是难为龚少卿你了!” 龚才捷闻言,强笑一下,眼中却是闪过一丝悲愤萧索之色,不由轻叹一声,道: “唉,只盼日后重振国势,收复国土……到时候,我必请命陛下,再持节出使云国!” 宫英纵眼神闪烁,喃喃道: “会有这一天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有急促的脚步之声传来。 一名宫中太监,在禁军的簇拥之下快步而来,对着夏国使臣,朗声喝道: “陛下口谕,宣夏国使团,于江州城中觐见!” 夏国使团一众使臣,听到云皇萧承召见,脸色皆是一凝,气氛变得凝重异常。 “这么快就召见了?我本以为,还需要多等几日呢……”龚才捷对着宫英纵低声道。 宫英纵此时,却是微微皱眉,低声道: “奇怪,召见就召见,为何要在江州城之中?今日云皇,不就在这江夏山行在吗?” 本来还没在意的龚才捷,此时听到宫英纵的话,心中亦是产生了一丝疑惑。稍稍沉思,他心中便不由一沉。 确实,很不对劲…… ------- “哒哒哒”的马蹄之声,陡然在江州城中响起。 精锐骁勇,全身甲胃光鲜夺目,背负华丽的羽翼寄生装饰,满带肃杀之气的云军骑兵,自街道之上纵马而过,口中齐声高喝道: “陛下车架已至,尽皆回避,跪迎!” “陛下车架已至……” “……” 齐声高喝之声,回荡在城中,惊得城中百姓纷纷避让开来。 心有芥蒂不服之人,立即躲入了屋中、巷中。而这些日子来受到萧承恩惠,已经能够接受云国统治的百姓们,则选择跪伏在道路两旁,等候着萧承车架的带来。 片刻之后,便听到有军靴踏步之声传来。 护驾将士,长枪如林,刀光似雪,持有弓弩,队列整齐肃杀,让人不敢生出冒犯之心。 浩荡仪仗,紧随而来,各色旗帜幡幢,礼乐奏鸣,尽显威仪。 象征着天子的玉辂车架,便在这般阵仗之下,缓缓驶来。 在萧承车架之后,夏国使团亦是乘车紧随。 龚才捷推开车船,看着道路两旁跪伏着的这么多百姓,神色变得有些难看,低声道: “云皇这是想要告诉咱们,江州郡的百姓,已经开始臣服了吗?” 只看城中街道之上的百姓数量如此之多,便可知如今的江州城,已经恢复了秩序,民间百业也恢复了过来。 而见如此之多的百姓,毕恭毕敬的跪伏两旁,便知云国已经获得了一部分的民心。 仔细想想,这云军攻占江州城,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云国正式建立起行政机构,时间则更短了。这么一点时间,便能够将民心收拢到这个地步,那长此以往还得了? 等到夏军有能力反攻的时候,江州城百姓怕不是早已忘记了自己夏国人的身份了吧…… 宫英纵扫视一眼道路两旁,便收回了视线,低头沉声道: “绣衣使传来的消息,云皇到江州城不过月余,便减轻了地方赋税,收缴大夏官吏、心向我大夏的地方乡绅、富豪的田地家产,分给了穷苦无田的百姓,还撒了几十万两银子收买人心。这般大手笔,普通百姓心思自然有所转变。” 龚才捷闻言,不由道: “这三年来,云国大战连连,耗费甚多。现在云皇还这么花钱,云国的财政当真能够支撑地住?” 宫英纵此时,也不由得叹气一声,满是无奈地道: “这事,你得去问当初的云国佛门。问问他们这些和尚,到底是攒下了多厚的底子……” “钱呐,钱!若是国库中依旧有钱,怎么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龚才捷也不由叹息道。 二人说话之间,这行进的车架,却是缓缓停下。 不多时,便有云国禁军在车外道: “还请诸位使臣下车!” 宫英纵、龚才捷二人,对视一眼,当即起身下车。 下车之后,龚才捷朝远处一打量,便发觉自己等人,已经来到了江州城的城门附近。 远处,还有一处临时搭建起来的高台,其上诸多仪仗,簇拥着十二重五彩华盖。隐约可见,身穿帝袍垂冕的身影端坐其下。虽看不清面貌,但帝王之气却是铺面而来,煌煌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这里是哪里?”龚才捷忍不住低声问道。 “中和门。”宫英纵沉声道。 “中和门?为何来这里?” 宫英纵眼神闪动,打量着四周,眼神一凝,道: “中和门,乃是江州城处决犯人的地方。” 此言一出,龚才捷顿时后背冷汗直冒,惊呼出口道: “不可能吧!再怎么样,我等也是大夏使臣!” 这个时候,一道轻笑之声,在一旁响起: “呵呵呵,龚大人怕是想多了!” 张仪缓步走出,满脸笑意,对着二人道: “我家陛下一向勤政,如今虽巡游在外,但朝中大小事务皆不曾放下,忙碌异常,今日本就是另有安排。只是因为贵国使团接连数日求见,陛下怕有怠慢之意,便下旨请诸位一同过来,安排着空闲之时,接见诸位!” 此话,在场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相信。 一国皇帝,不至于事事要其批阅。只要有心抽出空闲时间,自然不可能抽不出来。让夏国使臣这个时候前来,只怕是别有用意的! 宫英纵、龚才捷二人都明白,但此时面对装湖涂的云国君臣,也只能配合着一起装湖涂。 “原来如此啊!” “云皇陛下如此勤政,不愧是明君!” 张仪笑呵呵地应对着,一挥衣袖,道: “诸位,请随我来!” 高台之上,萧承瞥了一眼夏国使团众人,嘴角微微一弯。 一旁匆忙而来的雨化田,躬着身子对萧承行礼后,方才起身道: “不过一些江湖刺客,陛下一道旨意处斩了就是,何须亲自前来监斩啊。” 这日这般动静,便是萧承刚刚下旨,将囚禁在监牢之中,参与刺杀的一众江州城武林中人尽数处斩,甚至为了此时,还亲自前来这江州城中和门前。 萧承闻言,却是语气幽幽道: “那可不行,朕准备了这么久,可就是为了今日这一出大戏,岂可不亲自到场?” 大戏? 雨化田闻言,心中一阵疑惑,下意识地朝一旁的冯保望去。 冯保则对着他眨了眨眼,以作示意。 雨化田虽然还是有些不明白,但丝毫不敢有所迟疑,连忙拱手道: “是奴婢多嘴了。” 而此时,一众东厂番子,已经将一众被擒获的武林中人,尽数押来。 而这些人之中,多是些名声响亮之人,刑场四周,聚集而来看热闹的百姓,便认识这其中的许多人。此时看到往日这些威风八面的江湖大侠们,如今已经沦为阶下囚的狼狈模样,顿时发出议论之声。 雨化田对着萧承微微躬身一礼,方才站了出来,满脸杀气地高喝道: “一干逆贼,不服王化,刺杀圣驾,罪不容恕。今奉陛下旨意,尽皆处斩,以震野心宵小之辈!” 纵然此前便隐约猜到了,但此时听到雨化田厉声暴喝之声,在场百姓顿时一片哗然。 被死死押着的一众江州郡武林中人,此前见萧承一众没有对他们下手,不少人都寄希望于云皇忌惮民心,自己等人不会有性命之忧。 直到此时尽皆处斩的旨意下达,这些人方才勐地反应过来。 有人神情激动,破口打骂。也有人语带哭腔,不断高声哀求。甚至还有人,此时已经被吓得浑身瘫软,屎尿横流。 但此时萧承旨意已经下达,还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没有收回命令的意思。任由他们如何挣扎哀求,都被直接拖到了刑台之上。 数十名军中将校,此时快步来到这些人身后,扬起手中那锋利大刀。 “斩!”为首校尉,暴喝一声。 只见明亮刀光一闪,长刀齐齐挥下,“噗嗤”之声响起。 数十颗人头滚落在地,鲜血流淌一地。霎时之间,血腥之气四溢开来。肃然杀气,让人直头晕目眩,不敢直视。 一旁的百姓,胆子小的已经发出惊呼之声。胆子大的,此时也不敢朝前方看去。 尸首被抛到一旁,又是数十人被押了上来。 “斩!” 依旧是刀光一闪,响起的咒骂、哀求、痛哭之声,戛然而止,只剩下鲜血滴落在地的悄然声响。 然后又是数十人被带上来,刀光闪过,便多了数十颗人头坠落地上。 如此大规模的斩首,这中和门刑场往前推上几百年,也从没见过。 接连数次,便有数百具头颅落地,鲜血流遍地上。这刑场之上的血腥之气,只似乎是凝聚一般,让人不寒而栗,甚至有呼吸艰难的感觉。 而等候在一旁的夏国使团,更是脸色苍白无比。有些没见过杀人场面的文官,甚至已经腹中开始翻江倒海,直欲作呕。 龚才捷捂着嘴,咬牙道: “下马威!” 宫英纵神色如常,却是神色凝重无比,微微摇头道: “不,这是在有意震慑。只施恩,不足以收服江州郡民心。唯有恩威并施,让人又敬又畏,才能彻底将江州郡握住手中。” 说到这里,宫英纵看向一旁的龚才捷,道: “这些人,都是刺杀云皇,欲要襄助朝廷的义士。云皇在处斩他们之后召见,就是要让龚少卿你众目睽睽之下,递交国书,让世人知道,我大夏连护住忠义之士的能力都没有……” 龚才捷闻言,童孔一缩,惊呼道: “怪不得……宫大人,此时该如何应对啊?” 宫英纵微微一滞,沉默许久之后,方才有些无力地叹息一声,道: “只是此乃阳谋,大夏必须要和云国停战……” 所谓阳谋,就是如此。明知道萧承在搞事,也知道他的目的,但最终却也只能按照他的设想,一步步强行。 话还未说完,张仪便领着一名云国小太监,朗声道: “诸位,陛下有请!” 宫英纵当即闭上了嘴,看向龚才捷。 龚才捷抓着手中的夏国符节,挺直了腰背,深吸一口气,带着众夏国使臣来到高台前。 感受着众多未曾散去的江州城百姓的视线,龚才捷如芒在背,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满怀屈辱地道: “夏国使臣,携国书而来,呈送云国皇帝陛下御前!” 高台之上,萧承扫视不远处聚集的百姓。其中不少人面色铁青难看,甚至还有直接拂袖离去的。他顿时嘴角一弯,对着冯保笑道: “虽是小手段,但对民间江湖之心,可是打击颇重的!” “陛下英明!”冯保连忙送上马屁道。 第一百零三章 中庆城暗流涌动,阴谋暗害皇子 随着实质上控制了安国全部疆土,击败夏国精锐,占据中原数郡之地,云国的国力日渐昌盛。 如今,云国再不是当初那被迫困守天南的境遇,已经开始有了几分威压诸国,鞭笞天下的雄壮气象。 这云国京师,中庆城之中,便显出一副繁花似锦,烈火烹油的盛世景象。 雄伟广阔的中庆城,宛若一头巨兽,匍匐于此,雄峙天南。 天下诸国,无论是来自于西域、天竺诸国,还是突厥吐蕃,再或是夏国安国的商贩,皆汇聚于此,带来天下各地之中的商品货物、奇珍异宝。任何东西,你都可以在中庆城之中寻到。 中原、高原、草原、外邦……诸地文化、典籍,如同百川入海,在此交汇,相互之间激烈碰撞,擦出火花。任何文化,都可以在此生根发芽,接受诸国英才贤人的批判驳斥。 云国的精锐大军,近十年来,向西,扫平西方诸国,灭诸国宗庙,将势力延伸至天竺诸国边缘。向南吞并安国全部疆土,抵临南海。向北,更是击败了天下诸国之首的夏国精锐大军,吞并了富庶无比的七郡之地。 这让诸国心惊胆寒的赫赫战功武勋,震慑着来自天下各地的各色人物,使他们不敢在中庆城造次,言行之间毕恭毕敬。 如此繁华盛世景象,几乎可以说是云国建国称制以来,最为鼎盛之时。 只是,在如此昌盛繁华,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外表下面,亦有暗流涌动连连,激烈异常! 此时,稷下学宫之中。 儒家师明哲、法家纪方、名家公孙颂,此时示意身边的亲信弟子尽数退下,仅留下三人在厅堂之中,相对而坐。 师明哲坐在主位之上,眼神低垂,率先开口道: “当日沅江之上的刺杀,动静着实不小!各种气运异象连连凝聚,道家的太极显化异象,法家的天律显化,那不知何人的双月同天异象。还有诸道凝聚的剑气剑意,或是超然脱俗,或是凌厉惊人,皆已至剑道之极……” 听到这话,名家公孙颂,却是有些烦躁地打断道: “此时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门中传回的消息,前去刺杀之人,无一返回!” 法家戒律堂堂主纪方,此时亦是冷着脸,道: “堂中传来了消息,前去刺杀之人,也没有或者回来的。” 师明哲眼中闪过一丝悲伤之色,道: “是啊,没有一个有消息的,怕是都已经……” 公孙颂闻言,眉头一挑,口无遮拦道: “是了,这次你儒家负责刺杀之事的,好像是你的胞弟师明义吧!” 听到这里,师明哲嘴唇微微一颤,没能继续接话。 见气氛有些僵住,纪方忍不住瞪了一眼公孙颂,连忙转移话题道: “此前如何能够想到,这云皇身边还隐藏着如此之多的高手,自身武功,更是到了这般地步。此前江湖之上只是谣传其已经是陆地神仙境了,我都觉得云皇不到二十,怎么也不愿去相信。可结果,这竟然是真的!” “反正,这刺杀云皇的事情,日后是想也别想!”公孙颂摇头道。 师明哲收起眼神之中的伤感之色,看向二人,话锋一转,开口问道: “两位对之前的云国境内生有祥瑞异象的事情,都是如何看的?” 纪方、公孙颂二人闻言,对视一眼,眼中便显凝重之色。 见二人如此反应,师明哲便知他们已经知晓,也就没有废话,开口道: “反正各家皆有感悟天地变化,观测世间气运的手段,应当是清楚的。那日祥瑞异象,霞光降世,云国疆域皆受其泽润,我儒家感悟天人之道的师门长辈说,云国受此祥瑞异象,数载之内,必然是风调雨顺,不受灾害影响。” “云国国力,如今本就强盛,再得天赐恩泽,民心归附,则一统天下的大业,只怕当真是要在云国手中完成了!” 纪方抬头看向二人,沉声道: “不瞒二位,门中已经下达命令,摒除其余心思,专心效力云国朝堂,根植于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之中,全力增强我法家影响力!” “哎,巧了!我名家也是这个意思!云皇虽名声在外,世人只知其武功谋略皆是高绝,且颇有贤明仁德之名。但却少有人知道,他最擅长的是识人用人。只要有才能,不怕没有出头的时候。总不能咱们各家培育出来的精英弟子,还不如那所谓的云国地方官学出来的人?”公孙颂说道。 这三家当初,之所以凑到一起暗中谋划,对付萧承,其实还是因为萧承推行的地方官学制度,在政策倾斜的加持下,诞生出数量众多的学子,未来很可能会影响到诸子百家的根基所在。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当初才会在科举上面动手脚,想要逼着萧承废除对地方官学的政策倾斜。 在失败之后,他们甚至还产生了胆大包天的想法,开始动用门内势力,与夏国朝廷勾结一起,对萧承进行刺杀。 只是萧承如今展露出来的手段、实力,还有云国的国运国势,让他们暂时歇下了一些小心思,打算稍稍老实一些。 听着二人的话,师明哲眼神幽幽,低沉道: “云皇今年二十不到,身体康健,武功惊人。就按照古往今来,陆地神仙境的最低寿数,算他一百二十岁,也还有一百年的在位时间……” 说到这里,师明哲抬头看向二人,道: “凭云皇的手段,在位百年之后,我诸子百家,还能够维持如今的影响力、势力吗?” 一百年的时间,凭萧承的手段智谋,足以让他的意志,贯穿大云国的上上下下。 到了那个时候,有朝廷的政策倾斜,这制度已经逐渐完善的各地方官学,必然会承担起为朝廷输送人才的任务职责,彻底代替诸子百家! 纪方、公孙颂二人都不是易于之辈,只被稍稍提点两句,便已经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而想象中的这个结果,恰是两人都无法接受的! “你什么意思?”纪方皱眉道。 公孙颂语气更是不客气,道: “有话快说,故弄玄虚的!” 师明哲缓缓起身,压低声音,道: “云皇见夏国党争,便对我百家多有防备。可他为何就想不通,这党争如何能够避免?” 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斗争。没了齐楚浙党,也会有阉党和东林党相争。 “如今云皇并不在中庆城中坐镇,咱们当用些手段,挑起朝中争斗动乱,搅得朝政大乱,使得百官多被废黜。云皇虽厉害,可治理国家总需要下面的官吏。到时候,云皇就是再不愿意,也只能用我百家的核心弟子为官,处理朝政!” 能被百家称为“核心”的弟子们,自然不是那些只单纯学习了百家经义的士子们。而是指的,那些被百家自幼精心培养,灌输宗派至上理念的百家弟子们。 不可否认,这些人能力不弱。但这些人,却也个个将各自学派,置于国家之前。平日里或许处理政务也尽心尽责,可一旦国家政令与学派命令相悖,那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舍弃国家。 这些人,自然逃不过有金手指相助的萧承的眼睛,此前一直压制在朝中底层,不让这些人掌握重要职权。 只不过如今这时节,夏国七郡之地刚刚占领,让云国疆域一下子扩大了太多。 占领的郡县,都需要建立官府以作治理,使得朝中官吏储备,自然不够用。 若是此时再如师明哲所言,挑起党争动乱,使得百官被牵连,那萧承为了国家运转,也只能捏着鼻子启用这些百家核心弟子了…… 公孙颂眉头紧皱,却是立即哼声反驳道: “哪有你说的这般容易?朝中百官,半数随云皇巡游,半数留守京中。巡游的那些官员,有云皇坐镇,便不用多说了。” “而京中这边,倒是有机会下手。可是京中文臣,以刑部尚书温体仁为首,这温体仁手段老道,智谋出众,还得云皇信任,引为近臣。武将这边,老臣太尉陶艾威望深重。两边,你要从哪边下手?” 如今云国的国势蒸蒸日上,朝中众臣各自忙碌,这争权夺利的事情,自然便少。朝局稳定之下,想要挑起云国朝中党争,可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师明哲闻言,眼神从容澹定,微微摇头,道: “普通手段自然不行,所以是要从别的地方下手……你们可知道,杨家?” “杨家?” 二人齐齐皱眉,面露思索之色。 片刻之后,二人方才齐齐开口道: “云国后宫昭仪的那个杨家?” “杨、马、陶、曲的那个杨家?” 尽管说辞不同,但二人所说的,显然是同一个杨家! 别看如今杨家不显山不露水,可但凡关心云国朝堂政局的,便都知道杨家。 最小的女儿,身在宫中,为云皇仅有的三位妃嫔之一。还通过姻亲关系,还与马家、曲家、陶家相互联系起来。这人脉关系,遍布朝野上下,文武两班。 除此之外,杨家还多有族人弟子出仕。官职最高者,文有贵为布政使,治理地方的杨延和,武有新晋扶安伯、镇东将军杨大眼。 这样的政治实力,已经是云国朝中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了! 公孙颂心中思索一阵,还不待师明哲开口,便勐地挥了挥手,反驳道: “这杨家家主杨玄琰,可是颇为老实本分的。领了爵位,便一直在家荣养富贵,就连京中权贵的宴席,都很少参与。现在怎么可能轻易为你所挑动,站出来党争?” 纪方亦是跟着开口道: “马、曲两家,在两年前就是因为四家联合,在朝中权势太重。曲家的区区一名家仆,都能够凭借主家权势喝令地方官员。被云皇下旨申斥之后,曲家家主便直接主动辞官,受爵归家。门生故吏上门拜访,两家也都是直接闭门不见。如此识时务的人家,想要利用他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师明哲此时的眼神,宛若一汪深泉,尽显幽深之意,低声道: “这几家都识时务,所以得用些手段。让他们为了自保,不得不出来党争……” “听说如今宫中的两位皇子,快满周岁?” 纪方、公孙颂二人略微思索片刻,便顿觉毛骨悚然,勐地站起身来,惊惧地看向师明哲。 “你想要干什么……” 纪方惊呼一声,还不待人回答,便自言自语地道: “是了,如今宫中三位妃嫔,也就杨家的那位没有诞下皇子。可偏偏,这杨家在朝中,无论是势力,还是影响力,皆是最强的。” 若是两个皇子出事了,很容易便能够将这脏水,泼到杨家身上。 事关社稷传承,朝中群臣必然群起弹劾。稍作引导,事情便会愈演愈烈。杨家只要被动还手,便会被引导成党争之势…… 公孙颂此时,难掩鄙夷愤慨之色,对着师明哲喝骂道: “你是疯了不成?还是被胞弟之死,给弄得杀意上头了?且不说你这手段能不能成,就说对两个不满周岁的孩童下手,也着实太过卑劣了一些吧!” 师明哲闻言,并不为其所动,只是双眼略显漠然地看了二人一眼,语气幽幽地道: “全为了我儒家兴盛而为,与其他事情无关,担负些骂名又如何……正所谓,知我罪我,其惟此也!” 纪方一脸严肃,连连摇头道: “云皇临行之前,将此前身边成名的所有高手,都尽数留在了中庆城。皇宫之中,被守卫得滴水不进。想对年幼皇子下手,哼,异想天开!” 师明哲闻言,沉声道: “虽然皇子还年幼,但如今这哀牢族中,可是已经有不少人,将宫中的那位大皇子视为全族希望。还有柔宁帝姬,出身夏国,身份尊贵,生下的皇子却非长子。如今又是云夏两国交战的时节,心中如何不惊慌?” “而且,此举是为了给杨家泼脏水,哪怕还没有开始就失败了,又有何妨?” 是啊,哪怕一开始就失败了,两个年幼皇子一根毛都没有掉,只要有人欲要刺杀皇子的事情被人发觉,之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听到这里,哪怕是原本最不认同的公孙颂,也沉默了起来…… 第一百零四章 各方布置,议定陪都事宜 中庆城外,鹿门山鹿门书院之中。 阴阳家宗主须宿、兵家家主戈商、杂家门中金圣源、家家主游星光。这四位,位列九流十家之中,名声很是响亮的人物,此时竟然齐齐聚集在这里。 书院院长司马徽、庞德公二人亦是在座陪同,但奉上茶水之后,便未曾多说什么,起身微微行礼,径直离去,只留下四人独自待在屋内。 这自然不是司马徽二人不知礼数,招待不周,而是他们只一心教书育人,接下来的事情,实在不愿意参与过多,这才起身离去的。 四人起身还礼,目送着司马徽、庞德公离去之后,便听到兵家家主戈商,此时率先开口道: “我兵家探子已然查明,儒家的师明哲,昨日取消了稷下学宫中的一应课程,与名家公孙颂、法家纪方暗中相见,不知商议了什么,数个时辰之后方才各自散去。” 杂家门中金圣源闻言,亦是点头道: “我门中亦有察觉,儒家明面上的产业虽没有动静,可但凡是私下里置办的产业、店铺,今日上午便开始频频抽调资金,聚拢了不少金银资产……” 阴阳家宗主须宿闻言,微微点头,道: “陛下巡游之前,便嘱咐我等盯紧这三家。本来还觉得安分了这么久,应当不会有什么动作了。却没想到,还是被陛下一语言中!” 儒、法、名三家,自觉隐于暗中算计。却不曾想,萧承早就有所察觉,安排了人手紧盯。此时只怕东厂、绣衣使的密报,也已经发往江州城了! “不如密禀朝中老太尉,或者禁军统领、中护军将军南霁云,请其出兵。”之前因为年纪最轻,资历,一直没有开口的家家主游星光,此时突然开口道。 须宿闻言,却是连连摇头,道: “儒、法、名这三家,在天下士子之中声望不低,不可轻易动手。必须拿到他们心怀不轨的证据,才能够出兵捉拿!” 诸子百家,九流十家的威名,是数百年来层出不穷的英才贤人铸就的。尤其是儒家、法家,最近百年之后一直在争夺着百家之首的地位,门下弟子遍布天下,势力、名望皆极为惊人。 纵然笃定这些人图谋不轨,但没有确凿证据,便贸然动手,定然会让出身这三家,或是研习三家典籍的士子们,对云国产生疏离之心。 兵家家主戈商,神色刚毅肃穆,亦是点头赞同道: “兵法有云,当谋动而后行。贸然出手,只会打草惊蛇。应当开始暗中调查……不过陶老太尉、南将军那边,也当遣人通知一番,让他们心中有个准备!” “还有粘杆处的翊卫使陆炳陆大人、东厂厂督汪直汪公公,那皆是受陛下信重,留守京城之人。也都派人前去去知会一声,请他们派遣人手相助!”须宿接话道。 金圣源点了点头,道: “二位所言极为妥当!我这就安排下去,让人我杂家中人,紧盯儒家资金动向。若有异常动向,立即示警!” “我家眼线遍布市井之中,也将全力发动起来。” 阴阳家宗主须宿,此时微微点头,道: “那便,辛苦诸位了!” ---- 中庆城中,太尉府之中。 老太尉陶艾,看着手中几乎是同时送来的三份密信,冷哼一声,道: “好大的胆子!” 说话之间,老太尉已经将手中三份密信捏碎,然后沉声喝道: “来人!” 话音刚落,便有数名白发残疾,却依旧满身肃杀之气的年老亲兵,推门而入,拱手道: “太尉!” “携本太尉印信,速去请中护军将军南霁云,前来商议要事!” “领命!” 几名年老亲兵刚要转身离去,陶艾又突然继续大奥: “等等!再派人携我书信,前去善世院僧录司,交给惠启大法师,请他暗中入宫,为陛下诵经祈福!” “是!” ---- 中庆城,东缉事厂之中。 汪直看着大堂之中跪伏一地的东厂高手,冷哼一声,道: “咱家受陛下信任,留守京中,为陛下盯紧京城。若是让这些人,在咱家眼皮子底下弄出什么动静来,陛下那边又如何交代?” “告戒你们一句,都给我好好办差,不可有丝毫大意。否则陛下不高兴了,咱家就要你们的脑袋!” 东厂番子,个个头颅更低,齐声喝道: “请督主放心,属下等必不让陛下、督主失望!” ---- 尚舆备事处官衙之中。 陆炳眼神闪烁,面露沉吟之色。 一旁的粘杆处侍卫,此时凑上前去,轻声道: “大人,好机会!陛下如今未设都翊卫使,只是让大人代掌大印。如果这次大人立下功勋,那都翊卫使之职,必落入大人囊中啊!” 陆炳闻言,眉头一皱,微微瞪了手下一眼,口中训斥道: “既入尚虞备事处,便当立下为陛下效死之念。但有差事,都该全力去办。全想着升官发财的私心,如何对得起陛下的信任?如何对得起我等尚舆备事处的身份?” 手下没想到陆炳反应如此之大,神情顿时一慌,连忙低头告罪,道: “请大人恕罪,是、是卑职失言了。” 陆炳冷着脸,继续道: “再有如此念头,我劝你还是趁早离开尚舆备事处吧。” “多谢翊卫使大人!” 陆炳神色肃然,转而看向殿中众人,朗声道: “传我命令,尚虞备用处上下尽数待命,即刻下发武器血滴子。京中所有眼线、暗探,给我全力搜寻线索,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遵命!”一众粘杆处侍卫,齐齐拱手行礼,高声暴喝道。 ---- 江夏山行在,议事殿中,随驾众臣皆在。 “设立陪都?” 虽只是陪都,但无论如何,也是作为云国都城的存在。事关重大,这突然提出,除了少数心中早有预料之人,其余大部分百官,皆是露出惊讶之色。 龙椅之上,萧承沉声道: “此前我大云偏居天南之地,都城设立于中庆城,自然无碍。可如今,我大云疆域已延伸至中原之地,再以中庆城为京师,便有些鞭长莫及了。” “不过朕也思量着,这设立新都之事,事关重大,着实不宜着急。可若是朕归京,前线战事情报、政务,向中庆城传递太过困难,朕便想着就先择选一地,设立陪都。诸卿,觉得如何?” 朝中众臣,皆知当今这位陛下雄心壮志,欲要占据中原,一统云、夏、安三国之地,成就这前所未有的帝业。 如今天下大势发展至此,无论中庆城如今如何繁华雄壮,偏居天南之地,便注定了其难以充当都城之职责,辐射四方国境。 而且也正如萧承所言,迁都事关重大,实在不能马虎。设立一座陪都,便显得颇为最为适合! 众臣闻言,连忙齐声道: “陛下英明,臣等并无异议!” 话音刚落,便听到礼部尚书张昭,此时突然问道: “那敢问陛下,这陪都选址,可有合适之处?” 萧承点了点头,道: “江陵府!” 殿中文臣,多是一脸茫然,回想着江陵府到底在哪里。而武将们,尤其是一路征战而来的将领们,却是对江陵府颇多熟悉。 当初亲自领兵,攻陷江陵府的主帅狄青,此时却是有些忍不住,开口道: “陛下,江陵府南面靠近长江,东面紧邻长湖,东西两面有八岭山、纪山,可以说是近山傍水,皆可倚为屏障。作为战略要地,此地绰绰有余。但若是作为陪都,只怕就有些不太适合了!” 说起来,这江陵府,有水脉河道连接各地。虽然不在如今云国疆域的最中央之处,但考虑到云军还可进取夏国疆土,这里便显得极为合适。 只是却也有一个要命的缺点,那就是太过靠近前线了! 武将之首的程不识,此时也战了出来,沉声道: “臣,还请陛下三思!” “这江陵府,距离夏国南阳郡新野,仅有五百里路,之间只有襄州、荆门二城可驻兵防守。而江陵城距离夏国的信阳府,也不过七百里的路程,中间唯有随州城,以及汉江,可作屏障坚守。” 这江陵城距离夏国豫地南阳郡太近,若设陪都于此,南阳郡夏军则可自治下的信阳、新野二地,发兵齐攻。 到时候能够充当陪都屏障的要地,也不过那么寥寥几座城池。除此之外,也就只能够依靠着那江面宽广的汉江,沿江固守了。 稍有不慎,任何一个方向失守,便会出现夏军兵临城下,威胁陪都的境况。 一众文臣,虽然脑中没有一个没有具体的印象。但听到程不识所言,顿时心中一惊,连忙劝阻道: “江陵府如此,只怕是难以充当陪都了!” “还请陛下,另择一地吧。” “请陛下三思!” 萧承听着朝臣们的反对,却是摆了摆手,笑道: “程卿这也太过小心谨慎了,别将朕的百官们吓着!” “这随州三面环山,易守难攻,乃兵家必争,战略要地。当初要不是夏军地方上的守备空虚,程卿只怕也难以如此轻易地拿下吧。” 程不识听到萧承所言,稍稍迟疑一下,点了点头,道: “确如陛下所言!” 云国这一次战事之所以如此顺利,能够一举攻至江州郡,这最大的原因,还是当初容州城一战。彼时的夏军,皆不知大军异象为何物,见云军异象凝聚,如见鬼神,士气崩坏,十几万大军溃败,死伤无数。 这之后,偌大的夏国,在西南地方上,便一直面临着精锐兵马不足的境况。很多易守难攻的地方城池,就是因为没有兵马卫戍,这才被轻易拿下的。 萧承见程不识承认,又继续笑道: “至于襄州,朕敢说,程卿只怕自象州郡一路攻来,也少见如此易守难攻的城池吧!若派遣得力将领,率五万兵马驻守,无论夏军多少兵马来袭,坚守数月等候援军到来,总是没有问题的!” 程不识闻言,再次点头。 说起来,当初程不识领兵攻至襄州之时,纵然麾下大军精锐,连战连捷,士气高昂,却依旧在襄城之下折戟而归,伤亡颇重。 最后,还是程不识攻取了樊城之后,分出近半兵马围困襄州,使城中夏军无力威胁大军后路。最后江州郡被攻下了,襄州城中的守军,才在外无援军,内无粮草的情况之下,被迫投降。 这样的一座坚城,只怕是没有那么容易被攻破的。 “甚至就连汉江,上下游都尽在我军掌控之中。我内河水师战舰来去自如,封锁江面易如反掌,夏军如何能够轻易兵至江陵城之下?” 当初狄青率领十几万的邕州大营精锐边军,攻伐河池郡州县。就是因为夏军出动水师封锁江面,这才使得战事数月来毫无进展。 而这汉江,比之邕江,江面更为宽广。水师封锁之下,夏军成功渡江的可能性,便极为小了! 只是纵然萧承说到这里,此时的一众朝臣,还是面有迟疑犹豫之色。 “陛下,既是选定城池作为陪都,那还是稍稍稳妥些吧。毕竟将来有朝堂百官需进入陪都之中办差理政。距离前线如此近,稍有差错,便是朝堂震荡啊!” “陛下,且不论夏军能否能攻下江陵府。但作为的大云陪都,只要夏军作势欲要攻打,就得调集大军前来驻防,必然影响前线战事啊!” 这话,说的是极有道理的! 若是选江陵府作为陪都,就算城中没有萧承,也没有文武百官。可作为陪都,在政治上的意义非凡,是绝对不能沦陷敌军之手的。 只要夏军少有动作,云军就必须有所反应,调集兵马防守。这就相当于受制于敌,对战事没有什么益处。 不过就算如此,萧承却依旧没有改变想法的念头。因为这江陵府,相对而言,已经是最为合适的地方了。 靠近前线固然有弊端,可从另外的角度来说,却也有利于朝廷接收前线军情、制定调整战略。而且,还能够让国中上下军民,知道萧承的志向所在,从而上下一心,进取中原之地。 此时,面对着百官的反对之言,萧承神情从容澹定,朗声道: “如今这中庆城,多有不便。等到陪都建成之后,朕便欲移驻陪都之中。到时候,纵有夏军兵临城下,也有朕在呢!” 若是夏军能够兵临城下,那可更让萧承高兴呢!他手上,到现在可都还握着一张金色策卡【天发杀机】呢! 萧承此时的语气澹澹,显得很是随意自信。 但就是这么一句话,便让刚刚还在激烈反对的朝臣们,顿时安静了下来。 自萧承掌权以来,御驾亲征,单骑破军;亲入军营,收服边军;轻骑肆虐夏国境内,迫使夏军回援,挽社稷于将倾…… 这诸多事迹,本就让萧承在军中、民间的威望无比至高。 前些时候,沅江之上的刺杀事件,更是让萧承当世无敌的形象,彻底印刻在朝中百官、上下军民的心中。 此时只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有朕在”,便让刚刚还在担忧夏军进攻的朝中官员,顿感安心,再无反对之心。 反正只要有陛下在,何须担心呢? 沉默许久之后,百官对视一眼,旋即齐齐拱手行礼,口中喝道: “臣等再无异议,全凭陛下做主!” 第一百零五章 民心变化 云国,江州城。 虽然战事结束不过数月,但此时的江州城,却是已经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繁华之像。 城中街道两旁的店铺,陆续开门营业。出门的百姓,也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城门处、码头处,数不清的商队商人,携带着数量惊人的物资而来。就连路边,都多出了许多摊贩。 而此时城中,随处可见那身穿甲胃的云国将士,成群结伴,兴高采烈地在城中各处采买、闲逛。 如今战事已告一段落,各营云军开始轮流出营休沐,以缓解将士们这大半年身在军营之中的苦闷。也是因为如此,此时城中才能够看到这么多并无军务在身的云军将士。 在一开始的时候,面对着云军将士,这城中原本的商贩百姓,皆是心有畏惧,丝毫不敢靠近。 可架不住前些时候,朝中赏赐陆续发下,现下这些云军将士们的囊中不光极为阔绰,还有布帛米肉等物资。 这些赏赐下来的物资,有部分将士不需用到,便选择了卖给城中百姓商贩,换取金银。然后再用手中的金银,在城中大肆消费。 江州城百姓能够因此得利,因此吸引而来的众多商队、商行,更是促进了城中经济。 可以说,江州城如今能够在战乱不久之后,便迅速恢复了昔日的几分繁华,便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这个。 原本就已经开始臣服接纳云国统治的江州郡百姓们,此时在这经济繁荣的促进之下,民心更是急剧上升。 城中的某处街道角落处,一位身形干瘦无比,满头白发的卖菜老汉,低着头蹲在菜摊旁,心不在焉地叫卖着。 虽然看着只是一普通老汉,但那斗笠下的锋芒锐利,不断扫视着身前街道的双眼,却是昭示出这位卖菜老汉,并不似表面看起来的这般简单。 “前方速速让开……驾!” 突然响起的暴喝之声,让原本繁华的街道,顿时一乱。 十数名云军骑兵,眼带凛然之色,驾驭胯下战马小跑着而去。 纵然这一小队骑兵马速不快,又一路高声示警,倒也没有冲撞无辜路人。除了让街道之上的百姓们避让不及,引起一丝骚乱以外,倒也没有什么。 而此时,这卖菜老汉紧紧盯着眼前纵马而过的云国骑兵,眼神忽然一亮。 只看着这支骑兵打扮,赫然便是在战场之上,名震天下的云国精锐,幽州突骑! 卖菜老汉略作迟疑,最后幽幽一叹,心中暗道: 江州城之中的各处官衙前,防卫极为严密,自己无法靠近,更别说出手袭杀了。 在街道之上埋伏等候了月余,自己耐心已尽。心中忠勇热血,也因为江州郡义士在夏国使团面前被逐一斩首的事情,而感到心寒无比。 意气颓丧的老汉,心中多有茫然无措之感。此时见眼前纵马而过的幽州突骑,心中突然有了个念头。 既然无法刺杀云国高官,那不如想办法袭杀眼前的这支云国精锐。也总好过杀几个普通云军,然后被云国人发现、围杀,来得好。 卖菜老汉心中这样想着,他的眼中,便顿时闪过一丝凛然杀意。 下一刻,他那干瘦的右手,已经伸向了摆在摊子旁的扁担。 若是有观察细致,心绪敏感之人,便能够发觉,明明看上去是木质的扁担,却竟然将街道上铺就的青石砖,给生生压得碎裂开来。 卖菜老汉的这“扁担”,绝不是此时看起来的这般简单。 可就算如此,这卖菜之人,却还是举重若轻地将其一只手拎起,就好似在拿一个真正的扁担一样。 眼看着那支云军骑兵快马离去,卖菜老汉略作沉吟,便再也坐不住了,连摊子都不顾上看了,在旁人略显错愕的眼神之中,迈开大步朝云国骑兵追去。 老汉虽看似瘦弱,但此时显露出来的武功,却是并不寻常。手提那不知轻重的“扁担”,大步迈出,速度迅疾,比起奔马也丝毫不慢,显露出一身高阶武者的修为。 此时的卖菜老汉,双眼死死盯着前方的云国骑兵,捏着扁担的右手青筋暴露。 而就在他即将当街袭杀云军之时,便见前面的那支幽州突骑,突然勒马停下,当着一众百姓的面,面带杀意地冲入街道旁的一处酒楼之中。 那如狼似虎的模样,顿时引起周遭百姓远远地观望着,私下里怯怯私语起来。 赶来的老汉见状,眉头更是一竖。 老汉心中本就郁气难纾,此时觉得这是云军光天化日之下,大行劫掠,心中顿时怒火升起,心中怒骂道: 这支幽州突骑,号称天下精锐,却枉为军人。如此欺凌百姓,劫掠毫不避讳,杀之不冤! 想到这里,老汉便要推开一众围观百姓,想要跟着冲进去。纵然拼着自己被赶来的云军围杀的危险,也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这支云军尽数杀死! 可还没等他冲入酒楼之中,那支幽州突骑小队,便压着三名云军将士走出,当着周边一众围观百姓的面前,将这三人的甲胃扒去,压着跪伏在地。 为首的那名将校,快步走至众人面前,看着三人,厉声呵斥道: “禁军天武营都伯陈实、士卒孔安和、马乡。受百姓状告,你三人入城之后,仗军中将校身份,于城南甜水巷摊贩处,强行买卖。起争执之后,竟还殴打摊贩。可有此事?” 被押着的三名云军将校,脸上还带几分醉意,被押着出来的时候,还带着一丝茫然懵逼之色。 知道听到将校喝问,又看着他们满脸的肃杀之气,三人醉意顿时消散,更是不由心中一颤,面露惊慌之色。 为首的那名都伯,此时高声辩驳道: “不、不是强行买卖,是那人买卖不公道!军中赏赐下来的一匹布帛,明明价值三钱,他却只出两钱银子。一瓶伤药,却要五钱银子。这样的奸商,如何能够放过!” 另外两名士卒,此时也连忙跟着叫起屈来。 “是啊,请校尉明察!” “我等冤枉!” 前来缉拿的为首将校,眼神一厉,当即喝道: “营门开启之前,陛下颁下谕旨,一应将士,皆不得滋扰民众。若有触犯,从重处理,以儆效尤!” “尔等如今,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强买强卖,殴打百姓,滋扰百姓,两罪并罚,当从严从重。按我大云军律,就地处斩!” 浓厚气势,此时一众将士身上升起。那凝重迫人的杀气,让三名犯事的将士,顿时脸色煞白,口中急呼道: “请校尉高抬贵手啊!” “我、我等乃是天武营将士,纵然触犯军规,也当由营中断事官处置!” “我等皆有军功在身,为陛下、为大云流过血,不能如此待我等!” 为首的将校,丝毫不顾三人所言,眼神刚毅坚定,暴喝道: “就地处斩!” 一旁幽州突骑的将士,顿时上前,手中长刀扬起,挥下。 三颗头颅,就这么滚落在地,血溅一地,顿时引起了周遭百姓们的惊呼之声。 四周沉默片刻之后,不知谁人带头,叫了一声: “好!” 听到这喝彩之声,一众百姓们也是这才反应过来,亦是随之高声喝彩起来。 前来行军法的将士们,便在这一片叫好喝彩声之中,收敛了三人的尸首,翻身上马,飞快离去。 那名卖菜老汉,手中拎着扁担,愣愣地站在人群之前,看着身边人不断鼓掌叫好,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了一种茫然无力之感。 他呆在原地,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四周百姓尽皆散去,他方才浑浑噩噩地原路返回。 而当他回到原本那用来伪装的卖菜摊位之前,便见几名云军将士,正在和四周的一众摊贩们说着什么。其中一人,还就站在了他的摊位之前不曾离开。 老汉见状,心中顿生警惕,右手不由得紧了紧扁担,下意识地想要转身离去。 可还不待老汉有所反应,旁边便有摊贩看到了他愣在那边,也不曾多想,便笑呵呵随口搭话道: “钱老汉,这官府来人了。说随意摆摊影响什么市容,给咱们腾了处能够遮风避雨的好地方,以后专门用来让咱们摆摊做买卖。还承诺咱们,不让那些差役、江湖人、游侠地痞来勒索钱财……嘿,这听着似乎是好事。就是不知道,官府要收咱们多少钱。” “当然算好事了,别的不说,能够有个遮风避雨的地啊,日后便不需风吹日晒了!而且官府若是要的多了,咱们再出来就是了呗。”有一旁的摊贩接话道。 有人悄悄看了一眼远处的几名云军将士,压低了声音,道: “还有这些当兵的,虽然说的是官话,但可比衙门里的那些本地差役老油条们,态度要和善太多了!” “你们说说这稀奇不稀奇,我活这么大,还没见过官府关心过咱们这些穷苦老百姓呢。” “是啊,以前的官府,从来只关心那些有店铺的富商老爷们。没想到这换了个朝廷,对咱们倒是上心起来了!” 钱老汉听到众人议论,知道这些云军并非是冲着自己而来的,这才稍稍放松下来。 “钱老汉,你快回去啊!刚刚看你急匆匆的不知道哪里去了,有人还想着把你的菜都分了。得亏是这些当兵的来了,将人赶走,还让人专门替你看着摊子呢。” 钱老汉听到这里,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扁担,心中茫然更甚…… ---------- 夏国,海陵郡。 百余身穿彩缎绣衣的绣衣使者,个个气势精干,双眼锐利,身骑战马之上,簇拥着最中间的那辆马车,沿着官道行进。 在车队前后,还有数千地方郡兵小心护送。 如此大的阵仗,便是往日夏国两千石官员巡视地方,也难以比得上。只是一看,便知这车队之中的人物,来头实在不小! 马车之中,因为连日奔波,胖脸已经瘦下一大圈的钟子濯,自车窗之中探出头来,满脸焦躁地问道: “到了哪里了?” 马车旁的绣衣使者,连忙回话道: “回大人,距离海陵郡郡城泰州城,还有两百里的路程。” 钟子濯闻言,不由得道: “既然只剩下两百里,为何不加快脚程?按照现在速度,只怕还得两三日才能够到泰州城呢!” 这连日来的奔波,已经让钟子濯实在厌烦了。 “大人,逆贼张士诚部众势力,已经发展到了泰州城外。是以这行进速度,实在不能快。否则被贼军趁机偷袭,恐危害大人您的安全啊!”手下绣衣使连忙道。 听到这里,钟子濯微微一滞,加快速度的命令再也说不出口了,只能咬着牙重新坐回马车之中。 而此时的马车之中,还有两名身穿绣衣的钟子濯“心腹”绣衣使者,此时压低了声音,道: “翊卫使大人,如今您的身份尚且没有知会张士诚,所以还是稳妥一些的好。” 钟子濯闻言,只能点头道: “我知道!” 说到这里,钟子濯也是压低了声音,道: “那陛下派人的人是谁,具体在何处接头,我的任务是什么,都可曾联系好了?” “大人放心,都已经清楚了。” “此次前来之人,除了张士诚以外,还有负责暗中给张士诚,运送一批兵器钱粮而来的横海将军汪直。而大人您的任务,则是要遵从夏皇的命令,下死手,清查海陵郡盐商。” 钟子濯闻言,顿时一愣,迟疑地道: “张士诚不是因为盐商支持,才有今日声势的吗?陛下当真,要我下死手清理盐商? 钟子濯智谋不低,自然能够看出,在海陵郡,这个夏国东南沿海之地出现动乱,对于云国来说,是多么有利的一件事。此时要他清理地方盐商,便极有可能导致张士诚部没有援助,就此覆灭啊! 手下闻言,开口解释道: “之前是,但如今横海将军前来,证明海路已经被打通了,今后张士诚所需的粮草军械,大可自海上商路运输而来。这些盐商用处不大了,您手段越狠便越好!” “一来可以给大人您添个功劳,二来嘛,这夏国盐商除了海陵郡,可还有一更为富庶的齐地啊。大人的手段越狠,让这些盐商越是心惊胆战,盐商们便越是与夏国离心离德……” 这“与夏国朝廷离心离德”的后果,自然就是齐地动荡,只要稍稍推动,海陵郡故事不就可以重演一遍了吗! 听到这里,钟子濯眼中一亮,不由露出一丝笑意,道: “高,实在是高!陛下的意思,臣知道了!” 第一百零六章 发挥稳定的汪直 海陵郡治下,海阳府,横南县码头。 伴随着张士诚的势力越来越大,如今这海陵郡之中,除了那么少数的几座大城池,此时依旧在夏国掌握之中。其余州县乡镇,已经尽数落入张士诚的掌握之中。 这临近大海的海阳府横南县,此时便被张士诚部众控制着。 数千身穿夏军甲胃,手持兵刃,弓弩俱全,一看便是叛军精锐之众的兵马,正严密布防于此,戒备森严至极。 叛军领头之人,身形不高,蓄有胡须,相貌颇有威仪,被一众叛军将领簇拥着,顾盼之间却自有一番气势。 此人,正是如今让夏国朝廷,颇为头疼的叛军首领,张士诚! 张士诚身边的亲信,看着码头前空无一船的海面,忍不住对张士诚问道: “将军,这、当真会来人吗?” 如今的张士诚,只不过占领了海陵郡不足半数的州县,是以只自号将军,没有打出什么太过引人瞩目的旗帜来。 听到身边亲信询问,张士诚毫无怀疑,坚定地道: “必定会有的!” 张士诚在前来夏国海陵郡之前,虽然只在粘杆处之中待过很短的时间。但对于粘杆处的手段,他却是毫无怀疑之心。 说今日能够送来军械物资,便一定能够送达! 张士诚领着麾下部众,又等候了约莫半个时辰,便忽然听到有手下大喊道: “将军您看,那是不是?” 众人闻言,齐齐望去。 便见远处海面之上,此时有十余艘商船出现。这些船只,此时正缓缓放慢了速度,好似是见码头之上有兵马驻守,在默默观望着。 张士诚见状,眼中一亮,当即道: “应该是到了……速速立起我的大旗!” 手下闻言,连忙应是,转身将张士诚的帅旗立起。 而海面之上的船队,在看到张士诚的旗帜之后,这才重新朝码头处驶来。 横南县码头,此时早已被张士诚的部众清空。十余艘大船,很是轻易地便驶入了码头之中。 码头之上的人,这个时候才看清楚,这十余艘船只上面挂着的,竟然分别是高丽、扶桑、渤海国,这三个邻国的旗帜。 横海将军汪直,此时褪下了身上甲胃,换上了一身商贾衣裳,在一众水手的簇拥之下走下船只。这一眼望去,颇有海商大贾的架势。 若是不知道汪直身份的人,哪里能够知道,这位竟然还是云国新建功勋的水师将军啊。 张士诚眼见汪直下来,当即快步上前,抱拳拱手道: “张士诚,见过汪大官人!” 汪直此时,也是一派商人的做派,笑呵呵地拱手还礼,道: “张将军,久仰久仰啊!” 有粘杆处提前联系过,对来人的身份,二人自然是心知肚明。甚至在他们各自手中,连对方的具体画像都有,自然不会错认。 稍稍客套几句之后,汪直当即示意手下开始搬运船上货物。张士诚见状,也连忙示意手下人上前帮忙。 等到二人身边仅剩下少数心腹死忠的时候,汪直才压低了声音,道: “一共十七艘海船,送来了甲胃两千具,刀五千柄,枪五千杆,神臂弩五百张,床弩五十架,粮草五万石。” 这些东西,自然不少。但张士诚此时听着,却是不由有些失望。 张士诚很清楚,如今自己的势力,虽然一日比一日强盛。但那,也只是看起来这样而已。 面对着即将到来的夏国的全力剿杀,张士诚手上,也仅有地方盐商暗中支持的精锐兵马三千,外加上裹挟数万的民众而已。 就凭这海陵郡这无险可守的地形地势,若夏国调动精锐兵马而来,只怕凭他的本事,也撑不了多久的时间。 横海将军汪直送来的这些东西纵然不少,可顶多让他武装起一支不足万人的兵马,如何抵御夏军接下来的围剿? 虽然没说话,但看着张士诚的神色,汪直便能够猜出他的心思。当即轻笑一声,道: “张将军务须担心,这只是第一批!” “高丽国以南,有海上岛国,名曰儋罗国。其上俗朴陋,民不过十万,国力贫弱。自夏国雷州水师覆灭之后,夏国势力无法抵挡此地,遂被我率部占领。如今此地,虽未建立州县,纳入我大云,但上面已有码头、仓库,伪装成他国的船只,将不断地自国内运送物资而来。” 儋罗国地处海上要道,连通夏国与高丽、扶桑。此前为了三国海上贸易,夏国并未实质控制这里,只是将其纳入了夏国水师巡视之地。 而如今,随着夏国雷州水师覆灭,仅剩的金陵水师,便需要负责起巡防夏国南北沿海、驻守京师金陵城这些事务。对于这儋罗国,也只能放弃。 而汪直,到底是青史留名的大海盗、海商。他对于这海上商路的紧要之地,自然颇为敏感。 趁着其余几国还没有反应过来,汪直隐藏了自己云国横海将军的身份,率麾下数千部众,直接占领了这儋罗国。 汪直此时面带得色,笑着道: “自儋罗国前来海陵郡,不过二十日的海路。只要安排得当,张将军所需军械物资,必将源源不断地运来!” 听到这里,张士诚心中一松眉头一松,点头道: “原来如此。” 纵然张士诚对自己颇有信心,但只要想到云国支援不及,使他独自面对夏国朝廷,便不由心生绝望无力之感。 此时听到了云国如今已经在海上立足,将势力延伸至此,这才稍稍放松了下来。 “既然如此,那日后之事,便请汪大官人多多费心了!”张士诚躬身笑道,然后朝身后微微招手。 便有一名心腹,手捧两本账册,递到了汪直面前。 张士诚在一旁,取过上面一本,开口道: “这里是精盐四万石,便做采买军械的花销。日后一应采买军械的花销,也当皆用精盐结清!” 这精盐,天下百姓可是离不得的,乃是硬通货。 如今海陵郡动荡,引得夏国境内盐价上涨。原本每斤三十文的价格,涨到了五十文。四万石精盐,若是折合下来,便价值二十多万两白银。 可以说,如今占据了半个海陵郡的张士诚,几乎可以说,将夏国五分之一的盐握在了手中,是绝对不缺少钱财的。 汪直接过账册,翻开查看一遍,方才点了点头,好生收入怀中。 而这个时候,张士诚又趁势递上了另外一本账册,轻声道: “这里的一万石精盐,则是我给大官人的辛苦费……日后啊,还请大人多多照顾!” 汪直闻言,眼中一亮,毫不迟疑地接过,笑道: “还请放心,陛下此前是有所交代……再加上张将军如此客气,我自然是不会让将军你失望的,呵呵呵。” 张士诚闻言,亦是附和地笑了几声,然后微微抬手相请,低声道: “粘杆处翊卫使大人,不日便至。还请大官人逗留一些时日,与我一同面见才是啊。” 汪直闻言,点头应是,笑呵呵地与张士诚一同离去。 ---------- 夏国,金陵城谨身殿中。 夏皇虞昭凌,恨恨地合起手中的密折,勐地朝御桉之上一拍,脸色难看至极,咬牙恨声道: “这云皇,当真是让朕开了眼了!不过递交一份停战国书,都能被他玩出这般花样来。” “义士被杀,我大夏使团,却只能继续献上国书,其余什么都做不了。如此一来,只怕是冷了众多忠义之士的满腔热血啊!” 殿中,冯处闻言,低头禀报道: “出访使团尽力周旋,但奈何云皇精心算计,甚至连抓到的江州郡武林义士都一直留着,就是打算演这么一出……正使鸿胪寺少卿那日之后,悲愤交加,直接一病不起。” 虞昭凌闻言,纵然脸色阴沉至极,却也点头道: “朕知道,所以此事是怪不得他们的……” “只是,朕如今心中,着实满腔怨怼,不知该对谁发泄!” 此时的冯处,二话不说,直接接话道: “此前朝中,动用如此惰的人脉物力,请动了百家高手出面刺杀云皇。若非臣办事不力,导致功亏一篑,又何来云皇如此嚣张!” 此时,冯处勐地俯身拜倒在地,叩首赔罪道: “臣办事不力,还请陛下降罪责罚!” 虞昭凌心中更觉愤慨,声音不由一厉,呵斥道: “朕怪你了吗?刺杀手段,本就上不得台面,如何能够将军国大事,尽数寄托其上?” 冯处被这么一训斥,顿时闭上了嘴,垂着头跪在地上。 虞昭凌连喘了好几口气,方才稍稍平复了心情,沉声道: “起来吧,朕现在语气冲了些,但并没有怪你的意思……这云皇才多大?谁能够想到,江湖关于他武功的传闻,竟然全是真的!” 反正不论如何,萧承沅江之上的出手,可是彻底断绝了夏国朝廷派人前去刺杀的念头。 一个皇帝,身边有众多兵马护持,供奉高手日夜拱卫身旁,再加上他自己的武功,还堪称旷古烁今。这样的人物,想也知道,刺杀手段对他来说,是极为无用的! 虞昭凌深吸一口气,重新提振精神,开口道: “罢了,不管如何,如今和云国,总算是停战了。既然给了我大夏喘息的机会,就必须把握住!” “传令南境,各部不断操练兵马,囤积粮草军械,布置防线,为下一次交战做好准备。北境,则命令各部全力出击。这一战,纵然无法尽灭突厥诸部,那也必须要将突厥的骨头打断,让这些草原蛮子,十数年之内不敢再提南顾之事!” 冯处眼见虞昭凌重燃斗志,当即抱拳喝道: “遵旨!” ------------ 云国,江陵府,荆江码头之上。 浩荡仪仗船队离开江州城,簇拥着规模浩大,装饰华贵的龙船,此时驶至此地,停驻于江面之上。 封赏完前线将士,安抚好江州郡民心之后,萧承江州郡之行,便算是功德圆满,于半月之前,启程返京。 为了最大限度地发挥身上帝卡技能,多安抚数地的民心,萧承的返京之路,自然要与此前来时不同。 巡游队伍,依旧乘船而行,自江州城逆流而上,由岳州,沿长江逆流而上,途径江陵府、宜县,入江阳郡,自建昌府入境,回归京城。 今日,船队便恰好行至江陵城。 既是选定的陪都,萧承便来了兴致,下旨让随驾的刘伯温、袁天罡前来,观一观这江陵城风水。 刘伯温陪在萧承身旁,观望了几番之后,当即赞叹道: “这江陵城,长江自此东西而过,此乃实水。江水润泽地方湖泊,有水脉贯穿南北。此为虚水。虚实之水交汇此地,形成“一唱千和”之象,隐有昌盛兴旺之势。设陪都于此,便映衬我大云国势蒸蒸日上之像,却是绝妙!” 一旁的袁天罡,亦是开口道: “江陵城东西两侧,有纪山、八岭山。” “这纪山,山势雄奇,浮云飞渡其间,如仙山琼阁。纪山附近,还有白、乌、青、赤、黄五龙潭,簇拥成“五龙捧圣”之像,实乃宝地。而这八岭山,也是奇特。由八个山岭组成,山势巍峨,山岭逶迤,远望犹如巨龙在卧,尤为奇特,隐约可见王气!” 萧承闻言,轻笑一声,道: “是吗?两位可莫要因为朕提前选定了,便只捡好话说来听啊!” 二人闻言,连道不敢。 刘伯温实话实说道: “这江陵城,确有几丝帝王之气,蕴藏其中。为我大云国都,或许尚显不足。但若只是充作陪都,却是足够了!” 萧承听到这里,微微点头,道: “既然两位卿家也这么说,那边彻底定下来。工部现在就调集人手,调我大云墨家弟子协从,杂家、沉氏商行助力,营造陪都皇宫、官衙!” 说到这里,萧承又看向二人,道: “朕倒也不迷信这风水之说,但也不愿犯忌讳。相应营造事务,你们二人也出出主意……对了,还有李淳风,也调入司天监之中,共同负责此事!” 二人闻言,顿时齐齐俯身一礼,道: “臣,遵旨!” 第一百零七章 云国后宫,党争之势初现 云国中庆城,皇宫坤宁殿之中,此时升起了珠玉帘帐,摆起了数座屏风,以隔绝视线。只隐约可见,两道身影端坐其后。 司礼监掌印太监楚鲤,此时拖长了嗓音,唱声道: “宣众臣上殿拜见!” 声音落下,坤宁殿殿门敞开。 太尉陶艾、刑部尚书温体仁、中护军南霁云、东厂厂督汪直、尚舆备事处翊卫使陆炳,齐齐走入殿中。 一入殿中,众臣对着屏风之后的两道身影躬身一拜,齐声喝道: “臣等,拜见两位娘娘!” 此时这屏风、珠帘之后坐着的,自然就是没有随萧承巡游的南荣姝、边流韵二人。 而前来拜见二人的殿中众臣,则是萧承留在京中,主持大局的一干人等。 南荣姝见今日这么多人齐齐前来拜见,眼睛一动,满怀期待地问道: “可是陛下那边,传来了消息?” 太尉陶艾闻言,出声回禀道: “回娘娘的话,陛下仪仗,已启程归京。” 听到这话,南荣姝脸上顿时一喜,忍不住一拍手掌,娇笑道: “好啊,陛下终于回来了!” 一旁的边流韵见南荣姝有些失了仪态,不由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襟,示意她在人前稍稍收敛点。 南荣姝被边流韵提醒,这才发现自己在朝臣面前这般姿态,着实有些不妥。轻咳一声,张了嘴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转移话题。 万般无奈之下,南荣姝只能扭头看向边流韵,紧抿着嘴巴,灵动的大眼睛连连眨巴。 边流韵看着南荣姝求救的眼神,只有暗暗叹息一声,出声接话道: “陛下归京,应当及早准备迎驾事宜。此事,还请诸位大人操持。” 本来也不知道给如何接话的众臣们,此时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齐声道: “臣等,谨遵娘娘之命!” 边流韵看了南荣姝一眼,见她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又开口问道: “若只是此事,派人禀告宫中即刻,应当不需要诸位大人请命入宫……现在这坤宁殿之中,皆是忠心的奴婢。诸位大人若是还有事,便直说吧!” 听到这里,老太尉陶艾点了点头,拱手道: “娘娘当真聪慧!臣等前来,确还有事情禀报。” 说到这里,陶艾微微一避,让开身形。身后的汪直、陆炳,快步上前,跪倒在地,高声道: “启禀娘娘,东厂已经探知,近来京城之中,频频有势力暗中接触、收买宫中侍者,看其手笔,似心怀不轨之意,欲要对宫中下手!” “启禀娘娘,我尚虞备事处也已查探到一些线索,此事属实!” 原本闭嘴的南荣姝,此时秀眉一蹙,忍不住开口道: “欲要对宫中下手?” 汪直低着头,低声道: “是!诸位大人还有奴婢,思来想去,都觉得,这暗中势力的目标,只怕是、是……” “是什么?”南荣姝此时心中或许已经有了猜测,眼神变得凝重无比。 “这目标,只怕是宫中的两位殿下……” 只听得“啪”的一声响声,南荣姝勐地一拍桉桌,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什么人,敢有这样的胆子?” 正所谓为母则刚,南荣姝本就不是什么性子柔弱之人,此时听到有人想要对自己的儿子下手,更是难以抑制心中怒火。 就连脾气向来温和的边流韵,此时尽管抓着南荣姝的臂膀不断安抚着,但她的脸色,也显得有些难看。 “虽未有实据,但看最近京中动向,应当是稷下学宫之中的儒家势力。”陆炳开口道。 南荣姝闻言,勐地站起身来,震怒道: “南霁云,你还在等什么?调禁军前去围了稷下学宫,把牵扯此事的人尽皆拿下!” 南霁云闻言,连忙上前一步,抱拳道: “娘娘容禀,此事暂且急不得!” “急不得?事关两位皇子安危,你说急不得?” 南霁云出身哀牢族,面对着南荣姝这位哀牢族此代主上的怒火,本就不敢违逆。更何况,这里面还事关云国皇长子、哀牢族少主萧成泽,此时就更加不敢说话了,只能低头不敢言语。 温体仁见南荣姝此时怒火中烧的模样,连忙出列劝说道: “娘娘,这儒家学派,影响甚大。门下弟子,遍布天下。毫无实据之下便贸然出手,恐有损我大云声望,有碍于陛下仁名啊……” 边流韵起身扶住南荣姝,温声道: “诸位大人不是不知轻重之人,儒家影响甚大,此事的确急不得……” 说到这里,边流韵又看向众臣,继续问道: “陛下那边,可曾知道此事?” “回娘娘,陛下只知儒家私下异动,嘱咐过我等,让儒家动手,切莫打草惊蛇……至于儒家准备对宫中下手的事情,陛下尚未知晓。” 边流韵闻言,低声道: “陛下也嘱咐过,切莫打草惊蛇的。” 听到萧承吩咐过,南荣姝这才深吸一口气,咬牙道: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已经开始在宫中布局了,想必也要不了多久,便会显露马脚……总之,还请娘娘放心,这儒家动向,尽皆在我东厂监视之下!”汪直道。 陆炳见状,也连忙开口道: “我尚舆备事处的侍卫、暗探,也一直盯着。无论儒家私下里有什么动作,臣即刻便能够收到消息!” 南荣姝此时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恨恨地坐了回去,高耸胸口不断起伏,强行压住心中的怒火。 边流韵虽已然沉稳,但脸上神色,也是少见地难看,沉声道: “加强宫中戒备,绝不可出现半点差错!” 南霁云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连忙道: “请两位娘娘放心,宫中禁军已经戒严。各衙高手,都已调入宫中协防。佛门惠启大法师,以诵经祈福之名,亲自坐镇宫中!阴阳家宗主须宿、兵家兵主戈商、杂家门主金圣源,也已率领心腹弟子,入驻皇城附近。官药局姬缓御医也已返回京城,日夜坐镇太医院,以防不测。” 边流韵闻言,扭头看向一旁的南荣姝,强笑一声,道: “如此妥当,你当稍稍安心些……再不论如何,还有你我二人在呢!” 不论是边流韵,还是南荣姝,都是高阶武者。而且不论是哀牢族武学,还是音家典籍,那都是传承源远流长,不是江湖普通同等级武者能够相提并论的。 纵然宫中戒备有所疏漏,被刺客抓住了漏洞。但只要有她们二人在,只怕没那么容易伤到两位皇子! 南荣姝闻言,强定心绪,微微点头。 众臣见事情已经禀报完,便要行礼告退。 而这个时候,边流韵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勐地开口道: “等等!” 众臣闻言,脚步一滞,再次转身行礼。 “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边流韵抓着南荣姝手,沉声道: “今日起,我二人俱携皇子,搬至坤宁殿之中,同吃同住!” 此言一出,南荣姝面露茫然地看向边流韵。 殿中一众臣子,亦是面露怪异之色。 ---------- 陶艾、温体仁等心腹朝臣,缓步走出坤宁殿。 此时,整个皇宫之中,精锐的禁军将校,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往来巡查不休。宫墙之上,甚至搬上了床弩这类杀伐利器。 东厂番子、粘杆处侍卫,此时亦是被调入了宫中各紧要之处,还有能够调遣的供奉高手,此时都被调入了宫中,协同禁军各部严防死守。 这么一座云国皇宫,此时守卫得如同铁桶一般! 温体仁看着这宫中,一副戒备森严,气势凝重,山雨欲来的架势,却是突然轻笑一声,道: “好事啊!” 老太尉陶艾闻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旋即又转而叹息一声,道: “是好事,只是可惜……” “哎,已经身在我大云后宫之中,又得陛下恩宠,那其余的身份,便不值一提……况且,这夏国帝姬的身份,尊贵无比。等陛下一统天下之后,未必不是招揽夏国旧人的大旗!” 老太尉陶艾闻言,默然以对,转身离去。 温体仁亦是轻笑一声,对着身后的南霁云、汪直、陆炳三人微微一礼,随后负手离去。 南霁云听得一知半解,眉宇之间还有疑惑之色,心不在焉地对着几人拱手一礼,也转身离去。 最后只留下汪直、陆炳二人,站在原地。 此时的汪直,下意识地看了对方一眼。恰好陆炳此时,也将视线转向汪直。二人对视一眼,眼睛皆是齐齐眯起。 粘杆处和东厂,虽然当初同起一脉,是被萧承划分为两个衙门。但随着两者势力发展,职权已有重叠之处。 所谓同行是冤家,两处之间,这明里暗里的斗争,便已经不少。 而此时的二人,如此姿态,只怕又是起了相争的心思了…… ------- 宫中巡防的禁军将士,见到南霁云低着头走来,连忙站定身形,齐齐低头抱拳,喝道: “见过中护军!” 南霁云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停顿,满怀心事地向前走去。 一众行礼的禁军将士,虽然诧异于南霁云为何这般模样,但也不敢多问,只能继续巡视宫禁。 而这个时候,便听到一声高呼传来: “南将军,还请稍等!” 南霁云脚步一顿,转身看去,便见粘杆处翊卫使陆炳,快步追来。 “啊,不知陆大人寻本将,可是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的?”南霁云微微拱手道。 陆炳呵呵轻笑一声,道: “倒也没什么,只是见将军面有疑色,便想着前来,为将军你答一答心中疑惑!” 南霁云闻言,顿时一愣,犹豫地道: “本将,表现得很明显吗……” 陆炳闻言,笑而不语,尽在不言之中。 南霁云迟疑了一会儿,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勐地惊醒过来,连忙摆手道: “还是算了!本将是陛下钦命中护军,节制京中内外兵马。有些事情,本将沾不得!” 说罢,南霁云转身就要快步离去。 陆炳此时,却是朗声道: “将军,想得太多了!今日前来,其实只为告知将军一件事!” 南霁云闻言,沉吟片刻之后,再次停顿下来,扭头看向陆炳,道: “什么事情?” “顺着这次收买宫中侍者的线索,我粘杆处密探一路查询,却是发现了这件事,马家亦是牵涉其中!”陆炳沉声道。 “马家?哪个马家?”南霁云皱眉道。 “自然是谊兹侯马敏文马家!” 南霁云眼神一厉,沉声道: “杨家姻亲,曾任尚书令的谊兹侯马敏文?” “只是查到牵扯其中而已,到底是真的参与其中,还是只是被放出混淆我粘杆处调查方向的布局,尚且还不能确认……” 说到这里,陆炳微微一顿,抬头沉声道: “不过这件事,确实也提醒我了。随着两位皇子的出生,有些事情,就算宫中几位娘娘并不在意,却也到了必须要出个结果的时候了。” 南霁云闻言,眼神连连闪动。 是啊,随着两位皇子出生之后,这嫡庶之分,皇后之位的归属,便已经成了一件事关朝堂安稳的大事! 沉默片刻之后,南霁云沉声道: “陆大人今日的行为,本将军可以认为,是陆大人已经做出选择了吗?” 听到这话,陆炳却是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道: “哪里是我做出的选择?明明是东厂,逼着我做出的选择!” “听闻当初贵妃娘娘还是夏国帝姬之时,便与音家弟子颇为亲近。如今,这音家弟子,更是大肆进入东厂任职。东厂厂督汪直,显然已经选定了贵妃娘娘。既然如此,我尚舆备事处,也唯有选择昭仪娘娘了!” 在萧承的刻意安排之下,边流韵的师傅边博容已入东厂任职掌刑千户,是东厂之中,除厂督之下,官职最高者。一众音家弟子,更是凭借着音家的情报网络,大肆在东厂之中任职。 粘杆处与东厂针锋相对,自然要选择另一位来支持了。 可剩余两位昭仪娘娘,杨家的势力却是最盛,杨家子弟有文有武,很是出息,还有马家、曲家门生故吏支持,不需要粘杆处的支持。 所以此时的粘杆处,只能够选择生下了皇长子,代表着哀牢族势力的南荣姝了。 南霁云闻言,迟疑一阵,却是微微拱手一礼,掷地有声地道: “陆大人之意,本将军已经知晓了……事关皇长子嫡庶身份,与我哀牢族日后息息相关,我岂坐视旁观?今日之后,本将军将上禀陛下,卸下中护军之职!” 中护军卫戍京城皇宫,至关重要! 身处这样一个位置,又是这么一个出身,南霁云也唯有卸下这个职务,方能够真正参与这皇后位份之争中。 陆炳闻言,轻笑一声,道: “将军之智,着实让人钦佩!今后我粘杆处,虽不敢说全力支持南荣昭仪。但有些事情,自然是站在娘娘这边的!” 南霁云闻言,微微点头,拱手道谢,方才转身离去。 刚刚那一章,修改了一部分。 写的时候写嗨了,写岔了,搞得后面部分有些不合理,就修改了章节的后面一千字…… 第一百零八章 云国,中庆城。 往日一向门庭清净的谊兹侯府,今日却是大开门庭,其中张灯结彩,颇为喜庆。 每隔片刻,便有京中官宦人家的车架停在谊兹侯府门前。送礼之人在门房前放下了贺礼,然后是一刻也不停留,转身便径直离开。 侯府中人,竟然也丝毫不出言挽留,就这么站在门前,不断恭迎相送。 这幅景象,别说是马敏文当初任职尚书令的时候。就是京中那些闲赋在家,在朝中靠边站的老一代勋贵们,办个宴席也没有这样冷清的。 或许在旁人看来,只是觉得这谊兹侯府,如今没了圣卷恩宠,没了手中权势,便是门庭冷落,让人不由心生诸多感慨。 但只有朝中的诸多老臣们方才清楚,这看着不显山不露水,门庭冷清的谊兹侯府,在朝中却是有着很大的影响力! 先帝在世之时,这马敏文便在朝中任职。汪晓掌权之后,亦是凭着其圆滑的性子如鱼得水,位居九卿之位。 当今圣上登基之后,他马敏文更是果断投靠,带头出面,稳定了朝政。又接着与杨家的联姻,和曲家、陶家乃是当今圣上,都论起了亲戚来。 四家权势最盛之时,朝中文武两班重臣,要么是几家的门生故吏,要么就是受了他们的提拔之恩。曲诚当初在任职尚书令的时候,区区家仆便能够喝令地方官吏,靠得就是这份影响力。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接任尚书令的曲诚才会因“病重”,而归家荣养。顺便还给了萧承,以内阁替代尚书令职责的机会。 萧承身为皇帝,一言一行所隐藏的心思,下面都会有人去耐心揣摩、猜测。 四家之中,这杨家女儿后宫得宠,陶家老太尉仍被当今陛下所敬重,都没什么。 但这马家、曲家,当今陛下已经表露出了几分忌惮顾忌的意思,朝中大部分自然不敢再与其有所接触,连两家发出去的帖子都不敢接,日常都不敢来往。 但就算如此,马家举办的宴席,却还有这么多朝中大臣派人前来送礼。纵然没有入宴吃喝,也足见马家在朝中残存的影响力,是有多么惊人了! 马府书房之中,卸去了朝中职务,荣养在家的马敏文,脸上气色相较此前,不知好上了多少。就连昔日略显消瘦的身形,也可见富态了不少。 此时的马敏文挥了挥手,让一旁伺候的人尽皆退下。就连想要伺候一旁的长子,都被一齐赶了出去。整个书房之中,只剩下了马敏文、曲诚、杨玄琰三人。 书房沉默片刻之后,马敏文开口笑道: “你我三家虽然各有姻亲,但相互往来,却是很少。今日唯有借着我这长孙的周岁宴,方能够与两位聚一聚啊!” 曲诚闻言,也是不由轻笑一声,道: “是啊。这番场景,倒是让我想起了当初陛下初登基之时,安宁侯也是这般,借着寿宴之机,暗中为陛下联络的。” 杨玄琰闻言,亦是点了点头,道: “今日可不同往日!陛下可是,从未禁止过你我三家往来的……只是咱们为了稳妥,这才如此小心的。” 安宁侯,也就是杨玄琰如今所封的爵位。 当初权臣汪晓掌握朝局,萧承借着杨家的关系,联系了马、曲、陶三家,这才能够在掌权之后,快速稳定朝局。当时杨玄琰暗中为萧承联系之时,也是如今日这般,借着个寿宴的名义…… 曲诚闻言,连忙摆手道: “是我失言了!” 萧承对他们几家还是念及旧情的,也未曾多有禁制看管。怎么说,也没有到当初汪晓掌权的那个局面。 稍稍叙旧一番之后,马敏文轻咳一声,道: “太尉如今军务在身,倒是没有前来。不过倒也私下派人,送来了贺礼与一封书信!” 曲诚、杨玄琰闻言,皆是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正襟危坐了起来。 这幅书信,才是他们三人聚集在这里的关键。 “近来之事,你们应该也略有耳闻。如今京中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但私下里却是暗流涌动,让人不安。” “中军都督府、禁军衙门、京畿府衙门、尚舆备事处、东缉事厂。京中这几处紧要的衙门,如今都各自收到了密报。如今京中有势力暗中兴风作浪,竟然胆大包天到,欲要对宫中下手。” 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这个消息竟然在京中传开。就连久在家中,一向远离朝局的杨玄琰,此时都有所耳闻。 曲诚闻言,点了点头,道: “原是为了这件事,我还以为是什么呢?这样的事情,尚未动手,便已经闹到了如今这般人尽皆知的地步。这幕后势力,显然不过就是一跳梁小丑,又何必忧心至此?” 对宫中下手,这般掉脑袋的大事,还未动手呢,便已经传到众人皆知。也着实怪不得曲诚此时,如此看不起这幕后之人。 “若是只因为这件事,自然不会闹到这个地步……” 马敏文顿了顿,眼神一凝,沉声道: “太尉来信,却是告知,不知什么时候,几处衙门顺藤摸瓜,竟然从顺着其中一条线索,摸到了我谊兹侯府之上!” 此言一出,曲诚、杨玄琰脸上顿时一惊。 “什么?” “此事,为何会牵扯到谊兹侯府之上?” 马敏文微微抬手,示意二人莫要惊慌,继续道: “清者自清,想来,这也不过是幕后之人,故意放出来扰乱视线的手段而已!我谊兹侯府既然没有参与其中,那自然不怕什么。各衙门想查,我侯府都是大开方便之门,任由调查的。” 听到了马敏文这般表态,曲诚、杨玄琰这才稍稍放心下来。 毕竟凭借马、曲、杨、陶这四家的影响力,倒也不至于被人冤枉。就只怕马家,是真的参与了此事之中,那才不好处理呢…… 不过其实仔细想想,以马敏文圆滑谨慎,时时不忘约束家中子弟的性子,显然也不可能如此弄险。 “既然如此,那所幸不管就是了。陛下如今已在归京的路上,不需月余便能够回到京师,咱们又何必慌张?”杨玄琰开口道。 曲诚此时却是毫无轻松之色,脸上反而变得无比凝重起来,沉声道: “谊兹侯担忧的,恐怕是这个苗头啊……” “幕后之人欲要对宫中下手,目标只怕是两位未满周岁的皇子殿下。而后宫三位妃嫔之中,唯有杨昭仪娘娘还没有子嗣。纵然咱们没有暗害皇子的胆子、心思,只怕也难以杜绝有心人的怀疑啊!” 马敏文闻言,沉着脸点头,道: “对!今后只要宫中皇子们稍有异样,咱们几家便要被人怀疑,甚至有被攻讦的可能。长此以往,如何能够应付得来?” 四家联合,势力根深蒂固,影响力颇大。这树大招风之下,已经为众失之的。若是这次没有办法震慑旁人,只怕今后会更加疲于应对的! 杨玄琰闻言,皱眉道: “那该怎么办?” 马敏文闻言,沉声道: “无论如何,绝不能让宫中的两位皇子们出事,否则就难办了!还有,非是我等贪恋权势,但为了保住四家富贵,昭仪娘娘也必须尽快诞下子嗣。” 曲诚、马敏文二人听着,皆是齐齐点头。 “幕后之人,其实早有怀疑对象。只是没有实质证据,难以拿下。你们发动自家力量、人脉,看看能不能找出点蛛丝马迹来。” “好!”二人应道。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忽然听到书房之外,有府中奴婢快步走至门前,道: “三位侯爷,宫中来人传旨了!” 书房之中,三人听到宫中来人,连忙起身出来,整理一番衣裳之后,一齐前去前厅恭迎。 一至正厅,便见宫中掌印大太监楚鲤,领着一群手捧锦盒礼物的小太监,笑呵呵地等候着。 三人见状,连忙快步上前,躬身行礼,赔罪道: “让大公公久等了!” 楚鲤连忙侧开身子,不敢受礼,口中急忙道: “三位侯爷身份尊贵,咱家可不敢受礼。今日前来,只是奉陛下旨意前来的,三位接旨吧!” “陛下旨意?”马敏文微微一愣,道。 楚鲤笑着点了点头,道: “陛下虽还未归京,但此前已知谊兹侯长孙出生之事。是以派人快马送回了圣旨与一应赏赐!” 听到这里,马敏文顿感受宠若惊,连忙道: “快去将我孙儿抱来接旨!” 今日这谊兹侯府之中虽然开了宴席,但却没有多少人登门入席。是以这圣旨突然送来,一阵手忙脚乱之后,也总算是没有出大差错。 宣读了内阁拟的,应经论典说吉祥话的圣旨,楚鲤微微合起,递到了马敏文手中,笑道: “谊兹侯长孙周岁,陛下一直记挂在心,赏赐诸多。杨昭仪还特地派人,送来了一件极为珍贵的金玉长命锁。就连宫中两位娘娘,也各有赏赐。对侯爷的这份恩荣,朝中上下,可是无人能及呢!” 马敏文闻言,低头恭敬道: “陛下隆恩,臣不敢忘怀!” 楚鲤呵呵一笑,旋即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曲诚、杨玄琰二人,凑到三人面前,轻声道: “还有陛下,让咱家给三位侯爷带几句口谕。” “这姻亲之间往来交际,相互帮扶一手,也是寻常之事,今后不必刻意避讳了!” 听到这里,三人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对视一眼…… ------ 东缉事厂衙门之中。 这让外人望而生畏,避之不及的东厂之中,此时,却是突然有一阵流传婉转,动听至极的琴声,缓缓响起。 身穿官袍,相貌儒雅,气质高雅的中年男子,盘坐于打理精巧细心的花园之中,置琴于膝上,手指拨动。宛若流水潺潺的琴声,便自琴上流淌而出。 琴声之中,意境饱满,只仿佛一闭眼,便能够感受到弹琴之人的喜怒哀乐,显示出弹奏之人这世间少有的琴艺。 一身大红色蟒袍,气质卓然的汪直,此时示意身后众东厂番子莫要惊了弹琴之人,就这么静静地依靠在门前,仔细倾听者这悦耳琴声。 直到一曲终了,汪直这才站直了身形,微笑着鼓起手掌,赞叹道: “边掌刑的琴声,当真是世间少有啊!世人只臆想这东厂之中,如同人间炼狱,不敢靠近。这些人,只怕是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东厂之中,还有边掌刑这位雅人啊!” 东厂掌刑千户,音家门人,也是边流韵师傅的边博容,此时微微起身,对着汪直微微一礼,道: “见过厂督!” 汪直呵呵一笑,连忙上前,道: “何须多礼!咱家即将入宫当差,便想来问问,边掌刑可有什么东西,要托人捎进宫中贵妃娘娘的啊?” 边博容闻言,眼神微微一动,摇头道: “有劳厂督费心了,却是没有什么要送入宫中的东西……” 汪直此时,笑容是和蔼无比,温声道: “没关系,只是顺带一问。总之,边掌刑若是有什么事,千万不要和咱家客气……对了,贵妃娘娘有什么吩咐,也自可以交给我去办,保证办得体贴妥当!” 想起这汪直最近这段时间来的亲近示好,边博容对他的想法,那是心知肚明的! 其实说起来,这边博容不过是一音家弟子,早年醉心乐曲。虽然不说,但对这些勾心斗角之事,却是不免有所鄙夷。 只不过如今,自己视之如亲身女儿的徒弟,虽然顶着一个夏国帝姬的身份,但在云国之中却是孤立无援。 本就对将边流韵送入夏国宫廷,致使她面对如今局面,而感到满怀愧疚的边博容,自然也只能硬着头皮,想尽了办法,要来帮助自己徒弟一把。 面对着汪直的示好,本就感到有些力不从心的边博容,二话不说便选择接受好意,温声笑道: “娘娘是知道厂督忠心的……如今有人欲要对宫中下手,这娘娘与皇子殿下的安危,还是要自己人多担待的。便请厂督,多多费心了!” 汪直闻言,笑容更甚,昂声道: “还请边掌刑放心,娘娘与小皇子殿下的安危,咱家是绝不敢松懈分毫的!” 第一百零九章 京中三家弟子,但有反抗,死活不论! 浩荡船队,遍布宜县水道之中。其上遍插的云龙旗帜,随风猎猎作响。 水道两旁,负责驻守宜县的云军将士,聚集于此,齐齐单膝跪伏在地,口中连呼万岁,声震四方。 萧承站在甲板之上,看着被扩宽、冲刷淤泥之后,能够容纳三艘战船同时驶过的宜县水道,不由微微点头,道: “宜县水道打通,自此我军便可顺流而下,直入夏境。伍子胥的主意,很是不错……” 说到这里,萧承又是微微一顿,转而道: “朕记得,这主持宜县水道开拓事宜的,是工部的郑国?” 一旁陪侍的冯保,听到萧承询问,连忙开口回话道: “陛下说的对,正是工部员外郎,郑国郑大人!” 萧承闻言,点头道: “伍子胥主意虽不错,但如今到底没有依此水道建立功勋,再加上此前刚有封赏,不好再行赏赐。倒是这个郑国,拓宽宜县水道有功。即日起,擢升为工部从五品水部郎中,执掌水部清吏司!” 冯保闻言,脸上露出叹服之色,躬身行礼,赞叹道: “陛下知人善用,赏罚有度,实乃是圣君所为啊!” 萧承失笑一声,骂道: “就知道拍马屁!”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那已经被扩宽的江面之上,忽然顿起波澜,引得江水湍急,竟然无风而起大浪。 江面之上,波涛滚滚,水面翻涌不停。一道十余丈,两人合抱粗细的巨大黑色身影,显现江面之上。身躯涌动之下,便朝萧承所在的船队而来! 在前方负责开道的云国水师战舰,有禁军将士看到江面上的那道黑色身影,顿时想起了当初洞庭湖上的惊险。 将士顿时心中一惊,口中急忙呼喊道: “水下有东西!” 这船上负责萧承仪驾安危的,本就是训练有素,悍勇忠诚的禁军将士。 此时袍泽的一声急呼,便顿时引起了警惕。 在看清江面之下的确有一黑色身影浮现,战船之上的将士们顿时动作起来。 船上响起急促的军中号令之声,众将士们在船上往来奔走。安置在船头的床弩,此时被巨大的弩箭撑开,发出“吱啦吱啦”的弦响。 船上更有将士扬起令旗,朝着后方翻飞不停。这是在给身后的水师战船示警。 站在甲板之上的萧承,此时也注意到前方引路船只的动静,眉头微微一挑,道: “前面出什么事了?” 刚刚方才来到萧承身边,似有事情禀报的雨化田,此时微微一滞,连忙对着萧承躬身一礼,道: “奴婢这就去看看!” 可还不待他离开,便有禁军将士快步而来,俯身跪倒在萧承面前,道: “启奏陛下,前方船只传信,江中有异动,还请陛下尽快上岸回避吧!” 雨化田听到这里,有些不敢置信地道: “难道还有刺客敢来?” 这世上,当真有不怕死之人?自家陛下沅江之上展露出来的武功,堪称世间无敌。此时,怎么还会有人胆敢前来刺杀? “不清楚,旗语简陋,难以表达清楚……” 萧承听到这里,眉头一皱,轻哼道: “不清楚?这还没弄清楚到底是什么,就要朕仓皇回避,朕的颜面、大云的颜面放在哪里?” 说到这里,萧承微微抬头。冥冥之中,便有一丝国运之力,猛地自云间坠落入萧承身躯之中。 萧承双眼,立时泛起金色光芒,瞳孔也化作龙瞳,朝前方看去。 国运加持之下,云国境内,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躲避萧承的视线。 便见那宜县水道之下,一只十余丈的黑色蛟龙,在水间飞快游动而来。 而在萧承此时视线之中,那最为显目的,还是这黑色蛟龙头顶之上,顶着一枚蛟龙银印。 这枚蛟龙银印,散发着银色光辉。仔细一看,还有一丝象征着云国国运之力的金色光芒,缠绕其上。银印所过之处,原本还显混乱无序的水脉之力,竟然瞬间变得温顺无比,不再肆虐。 萧承眼中一动,不由地仰头大笑,道: “朕倒是忘了,还有这么一个臣子,尚未接见……” 这没来由的一句话,让萧承身边众人微微一愣,有些不懂其中含义。 萧承笑了几声,开口道: “传令前方战舰,莫要动手,是朕的泸江龙王来了!” “泸江龙王?” 就在众人迟疑之时,便听到前方江面之上,陡然传来了一声剧烈的响声。 黑色身影,在距离船队数十丈的地方停下,猛地钻出了水面。 身形修长,似蛇形,有四足,头角狰狞,周身黑色鳞片在阳光照射之下,极为耀眼夺目,让人便不由生出惊讶震撼之色。 自萧承登基掌权之后,云国国运大盛。 在天地大变之后,又逢机缘巧合,一丝云国国运恩泽,与泸江水脉之力相结合,从而诞生化出这么一条蛟龙异兽。 曾因为阻拦工部员外郎李冰修建泸江大桥,差点被萧承皆由国运之力,直接斩杀。 后萧承见它,到底是秉天地之力而生的异兽,又从未伤害过人命,便手下留情了。转而封了个泸江龙王,让它调理泸江水脉,享泸江两岸百姓供奉。 而这宜县水道,便也是归属于泸江之下! 蛟龙跃出水面,黄色的兽瞳之中,早已没了当初的凶厉阴冷,反而尽显灵性。 待看到萧承的仪驾到来,挺立水面之上的蛟龙,此时顿时弯下了身躯,头角狰狞的蛟首,此时垂至江面之上,似是在学,朝臣对萧承俯首叩拜行礼的模样,尽显臣服之意。 原本还严阵以待的将士们,看着这神话之中才会出现的庞然大物,此时显现在眼前,心中惊骇莫名。纵然蛟龙现在是一副恭顺臣服的模样,他们也觉得手足冰冷,脑中一片空白。 也就是这些将士们训练有素,士气、忠诚度极高,否则直面这天地异兽,只怕便立时军心动摇,四散而去了。 而这个时候,便听到有人高喝道: “此乃陛下钦封的泸江龙王!陛下有令,诸将士不可动手!” 因为萧承在云国朝野之中威望极高,纵然这不要动手的命令,显得有些荒唐,但传达过来之后,竟然也让一众将士,稍稍放下了一点戒备紧张之色。 刚刚的动静,可算不上小。整个仪驾船队之中,文武百官、禁军将士、宫中宫人,此时被惊到了,齐齐走出船舱观望。 看着眼前这巨大的天地异兽,众多朝臣、将士,震惊惊诧之余,不免有胆子大的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我的天呐,这世上,竟然还真有蛟龙!” “泸江龙王?还真有啊……” “什么泸江龙王?” “此前我大云新得江阳郡,为了将江阳郡彻底纳入我大云统治,陛下便安排人主持修建泸江大桥,以连接江阳郡、建昌府两地。当时,陛下便突然下了这么一道,钦封泸江龙王的旨意……” “是啊,当初陛下的那道圣旨,朝中都以为是陛下,为了安抚民间百姓,方才下旨的。可、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啊!” “为何这不过短短两三年的时间,这世间,便与本官记忆中相差甚远?” “此前有朝臣献上麒麟瑞兽,陛下养在宫中禁苑,我以为不过是一山野病变之兽,被人牵强附会,说是麒麟。这次巡游,又闻洞庭湖上,陛下亲手杀死了一条蛟龙,还给文武百官赐下了蛟肉。我也本以为不过是猎到了洞庭湖中的一条大蛇,有人为了哄陛下高兴,而编了这么一出……可今日亲眼所见,我方才知道,原来是我一叶障目!” “难怪此前江湖之中有传言,说此后这世间,将会是比数百年前百家争鸣之时,还要让人向往的大争之世呢!这麒麟、蛟龙都有了,说不得连仙佛鬼神之说,也非妄言!” “……” 看着远处江面之上俯身臣服的异兽蛟龙,冯保连忙露出喜色,躬身行礼道: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如此天地异兽,亦在陛下面前表露臣服,这就是上天对陛下您的贤明,表达认可呢!” 萧承闻言,轻笑一声,没有接话。 这蛟龙之所以如此臣服,是萧承一道剑气将其钉在了桥柱之上无法动弹,而非是天地感悟的。 不过这种事情,能涨民心士气,也能营造出天命圣主的传言,萧承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多嘴说些什么。 萧承手扶腰间怒龙剑,站于楼船之上,朗声喝道: “此后的泸江,是你治下水脉。既然今日已经前来迎驾,之后便在前引路,为朕平定江上风浪吧!” 充斥着内力,满是帝王威仪的朗喝之声,传遍大江之上。 这蛟龙受封泸江龙王之后,有云国国运加持,得沿江百姓供奉,如今也是通了人性,听懂了人话。否则今日,也不能前来这里迎接萧承。 听到萧承所言,蛟龙抬起身形,发出嘶嘶蛟鸣之声。旋即修长的蛟身猛地跃起,溅起一片水花之后,再次潜入江中。 常人难以看到的视线之中,泸江龙王潜入水中,头顶蛟龙银印,散发耀眼银光。光辉照耀之下。原本暗流涌动的江面之下,此时顿归平静。 仪驾船队再次启程,有泸江龙王在江中护驾保航、调理水脉,船队速度猛地一提,相较于此前逆流而上,不知道快了多少! 萧承看着船速快了起来,不由得高兴地拍了拍栏杆,道: “这船速倒是快了好多!按照这个速度,归京倒是也不需要一个多月了!朕本来还有些担心,会不会赶不上皇长子成泽的周岁宴呢……” 听到萧承提到归京还有皇长子萧成泽,雨化田猛地想起,自己此前是前来禀报京中密报的! 他连忙躬身行礼,自怀中取出密折,急声道: “陛下,京中有急报递来!京中近来,异动连连,甚至有人想要窥探宫禁,将手伸入皇宫之中。京中怀疑、怀疑……这幕后势力的目标,只怕就是两位皇子殿下了!” 萧承听着雨化田的话,脸上原本的笑意,顿时消散。 径直接过他手中的密折,萧承翻开扫视一遍,脸色一冷,眼神微微眯起,道: “东厂、粘杆处、中军都督府、禁军衙门、京畿衙门,甚至连御史台、大理寺衙门,都察觉了有人在背后密谋。结果这给朕的密折之上,竟然说这幕后之人,至今还没有查清?” “让人在中庆城,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嗯?朕问问你,养着你们,是吃干饭的?” 看似平淡的语气之下,是藏于其中的滔天怒火! 这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此时的萧承,纵然还没有将心中的怒火全部发泄出来,但现在只是稍稍冷脸,那周身散发出来的厚重威仪、冷冽杀意,便让周遭之人有些喘不过气来,仿佛胸口压上了一块大石头一样。 雨化田闻言,双膝一软,猛地跪倒在地,急声道: “请陛下恕罪!这件事,并非是京中不用心,实在是、是……” “是什么?”萧承声音愈发冷冽起来。 雨化田心中更慌,再也顾不得该不该说了,咬牙道: “是牵涉太广了!甚至连谊兹侯、安宁侯、永德侯、陶老太尉,都牵扯其中。京中有传言,说是刺杀之事,四家也在其中浑水摸鱼……” “纵然此事多为无稽之谈,可各衙也因此束手束脚。” 谊兹侯马敏文,安宁侯杨玄琰,永德侯曲诚,还有当朝太尉、中军都督府大都督陶艾。 牵涉这些人之中,京中自然要小心谨慎起来。 萧承听到这里,更是喝道: “朕虽然不在京中,但也知道这是浑水摸鱼的手段。京中诸衙,竟然就真的被这件事给束缚了手脚?” 说到这里,萧承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怒火,将手中密折狠狠地往雨化田身上一扔,喝骂道: “不过一群阴诡小人,用了点小手段,便逼着朕的妃嫔,带着两位皇子躲在坤宁殿中,连日常吃喝,都得小心谨慎,如履薄冰……一群废物,伱们就是这么辜负,朕对你们的信任嘛!” 对于一般男子,妻儿也是不该触碰的逆鳞,更何况是萧承呢? 而且大云如今,刚刚威压夏国,使得在天下诸国之中声威大振。结果扭头,大云国的妃嫔、皇子,就被弄出这幅狼狈模样,不就是在打萧承的脸面嘛! 雨化田被吓得不敢回话,冯保也只能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劝道: “陛下,还请息怒啊!” 萧承深吸几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暴戾杀意,冷声哼道: “直接传令京中,儒、名、法三家之人,牵涉谋逆刺杀大案之中。中护军南霁云,调集禁军兵马,即刻捉拿。京中三家弟子,但有反抗者,死活不论!” 此言一出,冯保心中震惊无比,下意识地道: “陛下,若无实据……” 话未说完,萧承满含暴戾杀意的双眼,便冷冷地扫了过来。 “朕要杀几个人,还要证据吗?” 原本的萧承,是有耐心和他们慢慢玩下去的,等待着他们露出马脚。 这是萧承权衡利弊之下,觉得最合适,损失最小的方法。但这却并不代表着,凭着儒、法、名三家的名头,萧承便会一直顾忌,不敢出手! 冯保当即闭嘴,跪倒在地的雨化田,连忙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之色,道: “请陛下放心,奴婢这就传信京中。京中所有三家弟子,一应捉拿。但有反抗,死活不论!” 第一百一十章 姚广孝归京 中庆城,稷下学宫之中。 因指点好学士子,直到亥时方才结束今日讲课的师明哲,缓步朝自己的院落之中走去。 月光之下,师明哲衣襟飘然,一派儒雅高洁的气质,见之,让人心生向往。 此时,院落之前守卫的几名儒家弟子,看到师明哲回来,连忙躬身一礼,口中恭敬地道: “弟子等,见过司业!” 师明哲停下脚步,对着几名弟子微微颔首,开口问道: “客人可曾到了?” “回禀司业,两位已经等了一会儿了!”弟子连忙回道。 师明哲闻言,正欲迈步走入院中的时候,又忽然身形一滞,双眼微微眯起,朝身后瞥了那么一眼。 在他的感知之中,院落外不远处,有数道若隐若现的气息,正隐藏在暗处,不断地朝这处小院窥探。 师明哲与其弟弟师明义,二人虽与并称师家二贤。可无论是江湖名望,还是儒家地位,都是师明哲稳稳压过师明义一头。 而师明义此前刺杀萧承之时,便已经是九阶高手的存在了。其兄长师明哲,作为儒家当代司业,天下闻名的大贤,儒家数一数二的人物,一身修为显然是要压出他一头的! 儒家的天人感应典籍,已经被师明哲修炼至了最为高深的境界。距离那武林中人向往不已的陆地神仙之境,也不过一步之遥而已。 这样的高手,显然是少有人能够在他眼前隐藏身形的。 师明哲身边的弟子,都是已经随侍他许久之人,对师明哲极为了解。 见他此时停下身形,眼带幽深地朝后瞥了一眼,一众儒家弟子们顿时对视一眼,心里神会,齐齐警惕起来。 表面虽然未曾露出什么异样,但却已经有人不动声色地凑到师明哲身边,低声问道: “司业,可是发觉有异常?” 师明哲闻言,微微点头,同时露出一丝笑意,吩咐道: “无妨,莫要让人进来,其余的不需去管!他们想看,便随他们看。” “是!” 交代了两句,师明哲又吩咐身边弟子不要跟进去,这才推开了院门,缓步走了进去。 而此时的院落之中,名家公孙颂、法家纪方,等候许久的两人,脸上已经开始浮现出焦躁不安之色。 看到师明哲走了进来,纪方微微抬头,脸色阴沉,上来就开口问责道: “如今这中庆城之中,被你弄得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东厂、粘杆处的鹰犬大肆出动,遍洒暗探于各处,监控整个中庆城。这个时候,你我就应该安分低调一些。就算有什么非要联系的事情,也该暗中行事。哪有你这般,光明正大地让弟子去请我们前来密谋的?” 尽管纪方此时的语气有些冲,但师明哲倒是一副不会在乎的模样,点头道: “纪堂主还真是说对了!此时这院落外面的暗处,可就蹲着几人盯着呢……只是啊,越到这个时候,表现地大大方方,反而无妨。若是藏头露尾的,反而更引人怀疑!” 听到这里,公孙颂勐地站起来,指着外面,惊呼道: “现在外面,就有了盯着?这云国东厂、粘杆处,竟然真如传闻之中那般厉害!这才多久啊,就顺着线索,找到了你这里?” 师明哲闻言,却是摆了摆手,道: “这中庆城的水,已经被我搅浑了,诸多线索,或真或假,千丝万缕。云国暗探机构再厉害,也没有这么快就能够找到我身上……” “若是没猜错,那些躲在暗中盯梢的,应该只是因为之前的科举舞弊桉,咱们有哪处露了破绽,这才导致被云国盯上了吧!” 为了逼着萧承废除对地方官学的政策倾泻,三家谋划了一场科举舞弊桉,想要将地方官学的推免制度彻底搞臭。 这件事,最后却是因为海瑞巡游至威楚府,阴差阳错之下被撞破了,这才在科举之前被发觉了,导致最后谋划功亏一篑。 听到是因为科举舞弊之事露出了破绽,公孙颂声音忍不住发高,道: “露出了破绽?不可能啊!一应首尾,我甚至还亲自去盯了,不可能没有收拾干净啊!” 师明哲微微摇头,道: “哪有什么毫无破绽?只是能不能被人发现而已……” 纪方也是脸色难看,沉声道: “派去经手的三家弟子,虽然都已经死了。但他们的出身学派,却是无法抹除的。只怕就是因为这个,你我三家,才会被朝廷盯上吧。” 当初萧承下旨彻查科举舞弊桉的时候,涉桉几人,齐齐“自杀”,本就极为引人怀疑。纪方当初,便从刑部、大理寺的法家弟子那边得到了情报,知道这件事其实并没有结桉,一直有人在暗中调查。 而当初经手的几名云国官员,是哪家学派弟子出身,一查便知,根本无法掩盖。云国派暗探前来盯着,也是常理之中。 公孙颂闻言,呼吸一滞,有些无力地坐回椅子上,叹息道: “本就和舞弊桉撇不清,现下你又在暗中搞刺杀手段,这些可难搞了……” 说到这里,公孙颂微微一滞,又勐地坐直了身子,紧盯着师明哲,问道: “你做这件事的时候,可没有留下什么没收拾干净的吧!” 师明哲闻言,连连摇头,道: “我可不傻,一应事宜,都是安排人去办的,查不到我身上的。云国朝廷的这些暗探,就算从我这里入手去查,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凭借着三家学派在天下之中的影响力,只要云国朝廷手中没有实据,就算再怀疑,最多也只能派人暗中盯着了。 又看了一眼隐有不安之色的二人,师明哲微微摇头,又开口道: “如今云国京城已经这般人心惶惶,朝堂之上的百官们,也有颇多顾忌猜疑之心。各处衙门束手束脚,不敢大力彻查下去。” “朝中百官们,有人忌惮杨家,与其三位姻亲的势力,觉得于国不利。又或是有人一心揣测上意,觉得当今云皇会借机彻底收拾四家,便有心借机立功上位……我的谋划,如今已成大半。” “就连此前筹划的刺杀皇子之事,也已经可有可无了。还请二位放心,接下来,我不需再出手,只要暗中挑动一番,朝堂百官必会对杨家与其姻亲,群起而攻之。到时候杨家被迫还手,我等便可坐视云国朝堂纷乱一片了。” 两位皇子是否无恙、有没有被刺杀,对他们三家来说,并没差别。他们唯一想要的,也就是让云国朝堂乱起来,使得他们百家势力,能够借机在云国朝堂之上扎根立足。 此时,只要在背后推波助澜,这云国朝堂大乱的计划,便能够成功。剩下的事情,也就不需要去做了! 听到这里,纪方、公孙颂沉吟思索了片刻,这才沉默安静了下来。 还是那句话,没有实据,又不能抓个现行,云国朝堂根本无法奈何得了他们。 纪方沉默了许久,方才忧心忡忡地道: “最好是这样……” 公孙颂不比纪方,语气一向是辛辣不客气的,此时毫不客气地道: “事到如今,我心中难免有了后悔与你一同谋划的心思。今日之事,也多是因为你执意而为,方才变得如此糟糕。若是出了纰漏,有连累我名家的势头,便不能怪我公孙颂见风使舵了……” 显然,这句话就是在告诉师明哲,若是局势崩坏到难以挽回的地步,他不可能和师明哲一起去死。 师明哲闻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什么…… -------- 中庆城之外,只听得一阵“轰隆隆”的马蹄轰鸣之声,自远处传来。 城墙之上的城防营将校,顿时心中一紧。 此时当今陛下巡游未归,京中空虚,若有野心之辈,则正是篡权夺位的好时机。此时城外突然响起的马蹄之声,便不由让人多想了…… 城墙之上为首的校尉,如临大敌,连忙下令麾下将士着甲上弦,自己更是身披甲胃,亲上城墙,督促麾下将士严防死守。 就在城墙之上一片紧张的气氛之下,城外便有数百身着轻甲,持刀负弓,满身肃杀之气,宛若凝作实质的精锐骑兵疾驰而来,在城门之前勒马停住。 这城门校尉,本来见只有数百余骑兵前来,心中还稍稍松懈下来。 可此时被眼前这支骑兵的肃杀之气所逼,明明自己也是军中颇有勇力的将校,却不由得心中胆寒,四肢发软,心生怯战之意,不敢直视其锋芒。 城门校尉谨记自身职责,大着胆子向下方喊道: “来、来着何人?京城宵禁,城门已经落锁,不可轻启!若无要事,还请上官,暂于城外驿站休憩!” 城外这支数百余众的骑兵,满身尘土,无论人马,皆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看便是长途跋涉,一路快马加鞭而来。 但就算如此,这支骑兵,此时却依旧肃然地列队于城门之前,军容丝毫没有半点凌乱。就连胯下战马,也没有擅自走动嘶鸣的。 军纪之严格,军容之肃穆,让人不由暗自心惊。 就在城门校尉心中越来越慌乱,想要寻人去城中示警之时,便看到眼前这支精锐骑兵,队列缓缓散开。 数道身影,被簇拥着而出。 为首之人,竟然是一名身穿黑色僧袍,面容阴桀的和尚。 此时这和尚,也是满脸倦态,风尘仆仆的模样。 面对着城门校尉的问询,他将手中那道圣旨高高举起,朗声喝道: “我乃钦封长洲侯爵,特授银青光禄大夫,当朝善世院左善事姚广孝!奉陛下圣旨归京,尔等速速开门,不得有误!” 着黑色僧袍,更有如此精锐护送的和尚,整个云国之中,也就只有这姚广孝了! 其实说起来,姚广孝在夏国绣衣使之中名声更响。 毕竟当初的夏国金陵城之乱,晋王造反,直接杀入了皇宫之中,最后兵败自杀,还牵连了数个亲王。这么一出父子兄弟相残,夏国皇室沦为天下笑柄的事情,便是由姚广孝所筹谋策划。 最重要的是,此人搅弄一番风云,弄得金陵城大乱,夏国朝堂动荡,最后竟然还能全身而退。绣衣使内部谈及此事,便都觉羞愧难当,皆言必杀姚广孝洗刷耻辱。 而在云国之中,姚广孝的名头,便没有这么响亮了。毕竟那些阴诡风云、暗中的厮杀交锋,实在不是能够摆在明面上说的事情。 不过姚广孝的头衔,又是侯爵,又是银青光禄大夫这样从三品的官衔,实在很是唬人。又有一看便是精锐的幽州突骑护送,城门校尉可是不敢耽误,连忙放下吊篮接过圣旨。 仔细勘验数遍之后,确认没有问题之后,连忙下令道: “快开城门!” 门轴转动,发出“吱啦吱啦”的声响。城门打开,校尉连忙领着麾下部众来到城门之前,俯身行礼道: “拜见长洲侯!” 姚广孝冷着脸,死死勒住缰绳,一夹马腹,便纵马疾驰,驶入城中。数百名幽州突骑,周身杀气凛然,紧随其后。马蹄踏地之声,在城中响起。 看着姚广孝离去时,那满是凝重肃杀之意的身影,城门校尉突然咽了咽口水,低声喃喃道: “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啊……” 而此时,已经远去的姚广孝,身伏战马之上,高声喝道: “分别携圣旨、兵符、陛下御令,速去中军都督府、禁军官署、京畿衙门、尚舆备事处衙门、东缉事厂,传达陛下圣旨,召集众人前来议事!” “中护军南霁云将军,即刻调集禁军兵马。左、右骁卫,万捷营、云翼营,四营兵马卫戍皇宫,但有冲击皇宫者,不论何人,尽数诛杀!” “骁锐营、骁武营、广锐营、上虎翼营,即刻接管城墙防务,封锁京中九门,未得军令,任何人不得离京。若有违抗者,杀!” “神威营、克胜营、明武营,即刻封锁稷下学宫。通告学宫之中的百家学子,京中突有瘟疫,稷下学宫闭宫三日。若有强行离去之人,杀!” “步武营、雄武营、雄顺营、雄胜营、宁威营、宁武营,戒严京中,有行事鬼祟、阻拦冲击大军者,杀!” 数条命令,皆以“杀”字结尾。凛然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兵围稷下学宫 深夜,原本已经落锁的宫门,却是忽然被打开。 后宫坤宁殿之中的宫人,皆被突然唤醒,前来殿中伺候。 随着烛台点起,整个大殿之中顿时灯火通明。烛光映衬之下,隐约可见那屏风珠帘之后,有两道身影端坐其后。 一身黑色僧袍的姚广孝,与陶艾、南霁云、温体仁等京中高官,一起快步走入殿中,齐齐俯身跪倒在地,口中喝道: “臣等,拜见两位娘娘!” 姚广孝双手恭敬地举起圣旨,低头告罪道: “臣奉陛下旨意,快马赶回京中。因事态紧急,不可耽误,只能深夜入宫,面禀两位娘娘。若有惊扰之处,还请恕罪!” 屏风之后,边流韵连忙让宫人取过姚广孝手中的圣旨,一边开口道: “印信御令,本宫和南荣昭仪都已经查看过了,的确不假……陛下突然派人赶回来,还这般动静,到底所为何事?” 姚广孝闻言,连忙回禀道: “回禀两位娘娘,陛下得知有贼人欲要对宫中下手,勃然大怒,当即命臣携圣旨归京,彻查京中逆贼。” 圣旨送到二人面前,南荣姝忙不迭起身接过,打开圣旨扫视一眼,神色凝重地对着边流韵点了点头,道: “是陛下亲笔所书,也加盖了玉玺。” 边流韵闻言,也接过圣旨,待看清圣旨内容之后,她却是略微迟疑了起来。 一旁的南荣姝,看着边流韵脸色迟疑,似有担忧之色,眉头微微皱起,凑到了她的耳边,低声问道: “的确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意啊,没有问题!” 边流韵眉头紧皱,看着手中圣旨的内容,低声回道: “我知道,只是……” 此时她手中的这道圣旨,是萧承让姚广孝即日归京,主持彻查京中逆贼,京中的内外各处衙门,尽皆协从,不得有误。 而边流韵之所以迟疑,倒不是怀疑这道圣旨的真假。 而是这道圣旨,实在有些不太合适。姚广孝完全可以凭着这道圣旨,名正言顺地掌握京中各处。 中庆城是云国之京师,实在是太重要了,如何小心也不为过! 就比如这卫戍京师的禁军,听起来似乎是一体的,但其实禁军内部,尚且还划分出二十四营,分归各人节制。各营负责巡防卫戍的地方,都得是每月轮换。 就连中军都督府大都督陶艾、中护军南霁云,突然下令调动禁军各营,那各营将校也是得索要兵符、圣旨的。 京城内外权柄,归于一人之手,实在是太过危险了。毕竟人心难测,绝不能将社稷安危,赌在一个人的忠诚之上。 南荣姝此时看不明白这一点,可殿中众臣,甚至就连持旨意而来的姚广孝,也都觉得这道圣旨是有些不妥当的。只是他当时接旨之时,萧承正是暴怒之时,根本无人敢说些什么。 一时之间,坤宁殿之中的众臣,皆是沉默了下来。 殿中气氛凝重安静异常,甚至连一旁烛花炸起的细微声音,此时在众人听来,都有如闻雷鸣,心惊肉跳的感觉。 南荣姝也察觉到气氛的异样,连忙闭上嘴不再开口,只是默默地看着边流韵,等候着她下决定。 在沉默片刻之后,边流韵深吸一口气,将圣旨交给南荣姝,方才缓缓起身,双手叠于腹前,朗声道: “陛下圣旨,本宫已经知晓了。” “中护军南霁云何在!” 南霁云闻言,当即快步上前,抱拳喝道: “臣在!” “南将军速速赶往禁军衙门,协同长洲侯,主持禁军调动事宜,不得有误!” 南霁云当即抱拳,喝道: “臣谨遵娘娘调遣!” 边流韵点了点头,又继续道: “老太尉!” 陶艾亦是出列,行礼道: “老臣在。” “京中禁军二十四营,有六营兵马随陛下出京巡游。剩余十八营兵马,既要卫戍皇宫、接管城防,还要戒严城中、镇压逆贼,兵力只怕不足。还请老太尉,速速出城,调京郊大营兵马入京!” 陶艾闻言,毫无迟疑地道: “老臣遵命。” “未免长洲侯分身乏术,京中各衙,便请温尚书协从!”边流韵继续道。 温体仁亦是上前行礼,道: “请两位娘娘放心,臣必竭尽全力!” “围剿逆贼,说不定会狗急跳墙,派高手冲击皇宫,禁军难免猝不及防。汪直、陆炳!” 汪直、陆炳二人,快步上前,抱拳喝道: “奴婢(臣)在!” “再调一批东缉事厂、尚舆备事处的高手,入宫护卫!” “是!” 边流韵扫视众人一眼,神色坚定,语气凝重地道: “陛下旨意,京中事务由长洲侯主持,诸位当全力协从。事态紧急,速速去安排,绝不可耽误了!” “是!” 众人闻言,当即齐齐躬身行礼,转身快步离去。 看着众人离去,一旁的南荣姝,突然有些不安地紧了紧手中的圣旨。 这道圣旨,这个时候本应该还给姚广孝,让他持此调遣京中兵马的。 但此时,无论是边流韵、姚广孝,还是刚刚殿中的一众大臣,却是仿佛一齐忘记了这道圣旨一般,临走之前提都没提。 南荣姝也不是蠢人,此时仔细思索一番,却是有些明白了,边流韵刚刚的这些安排。 虽然京中各项事宜,虽然依旧是以长洲侯姚广孝主持,但却并非是大权独揽。 而是分别由南霁云、老太尉陶艾,统领的京中禁军与京郊大营兵马。京中各处衙门,也是由温体仁出面协从。甚至就连皇宫防务,都将东厂、粘杆处、禁军一起安排了进来,相互制衡。 众人还同时扣下了这道圣旨,便是让姚广孝没办法凭此,彻底接管京中大权。 南荣姝后知后觉地看向身旁的边流韵,却发现脸上一向只有温婉笑容的她,此时在众臣离去的时候,竟然流露出一丝难以掩盖的倦态与慌张。 边流韵用的这些手段,其实站在姚广孝的视角上,却是有些让人觉得寒心的。 可如今萧承在外,边流韵她一介女子,既要想尽办法维持京中安定,还要全力护住萧承唯二的两个皇子,与身边一向心大的南荣姝,也便唯有用如此手段了…… 南荣姝张了张嘴,却又顿住。 此时的她,方才体会到了一点,这自从京中局势发生变化以来,边流韵那一直藏于温婉笑容之下的那份无措与害怕。 再次沉默片刻之后,南荣姝旋即勐地起身,眼神烨烨有神,一把攥住了边流韵的手,朗声道: “走,带着泽儿、恩儿,咱们去永信宫!” 边流韵微微一愣,柔声道: “张太妃的永信宫?这么晚了,为什么要突然打扰太妃?” 南荣姝闻言,压低了声音,用仅有两个人方才能够听到的声音,道: “永信宫中,有先皇留下的暗道,可以通往宫外,当初我就曾经领着族人从那里攻入皇宫……” 然后就被领兵等候多时的萧承,给一网打尽了…… “总之,若是有什么事,咱们也好从哪里离开!” 说到这里,南荣姝双手用力地抓着边流韵的手,眼睛直视,极为认真地道: “你的安排已经够好了,反正我不能第一时间安排出来。接下来就算发生什么,也不是你的错。反正有陛下在,大云乱不了,咱们只需全力保护好泽儿、恩儿便可!” 边流韵闻言,心中稍稍一定,亦是握住了南荣姝的手,欣慰一笑,温声道: “好,咱们现在就去。” —————————— 中庆城城外,稷下学宫。 面前的这处巍峨学宫,乃是昔日佛门感业寺旧址改建而来,为云国最高学府。萧承借此引入百家势力,欲要化诸子百家之力为己用。 随着云国国势昌盛,有并吞天下之势,这天下之中不少胸有志向,欲要一展所长,青史留名的百家士子们,便蜂拥而至。 时至今日,天下诸子百家,皆在稷下学宫开坛讲课。各家学派,相互之间更是多有辩论,相互争执各家学派理念,重现了几分当初百家争鸣的盛景。 只不过,今日这稷下学宫之下,只听得战马嘶鸣、甲胃碰撞、金戈交鸣之声,却是掩盖了此前的昂然文气。 数万禁军,此时齐聚山脚之下,营帐连横,旌旗蔽天,肃然沙场杀气,冲天而起,威势骇人至极。 如此突然用兵,稷下学宫之中,顿时一片慌乱,气氛尤为紧张。 学宫之中,各家主事人齐聚大堂之中。 “到底怎么回事?” 说话的,是一名肤色黝黑,一身农人打扮的男子。此人名为焦山,乃是稷下学宫的农家主事人。 兵家家主戈商,此时神色从容地道: “没事,京中忽有大疫。未免疫病肆虐,禁军出动,接管城防。山下的禁军,乃是为了保护我稷下学宫的。” “戈兵主,莫要觉得,只有你兵家才懂用兵之道!这山下营帐驻扎的架势,摆明了是拉开阵仗,对付山上的来袭,这是保护的阵仗?”名家公孙颂忍不住开口道。 法家纪方,亦是冷着脸道: “我门中弟子,可是亲眼看到了,山下军中,可是准备了床弩这样的战场杀伐之器。防止病患流传,需要用这些手段?” 戈商闻言,微微耸了耸肩,道: “稷下学宫里,百家弟子之中,多有年少气盛之辈。山下禁军,便怕有士子不服封禁学宫,为了以防万一,这才如此安排的吧。至于那床弩……呃,应该是你家弟子看错了!” “你放屁!这摆明了,是冲着你我百家弟子而来!云国皇帝这是不装了,摊牌了,打算对咱们百家下手了啊!”公孙颂当即反驳道。 久不来稷下学宫的阴阳家宗主须宿,此时竟然也在学宫之中。听着公孙颂的话,他轻笑一声,澹澹地道: “名家善辩,老夫更是曾经目睹过你名家上任家主,年少之时以口舌为剑,最终迫使一恶人愤恨欲绝,羞愤自杀。当时他的雄辩之姿,可绝非公孙先生这般,如泼妇叫骂啊……” 此言一出,公孙颂顿时哑口无言。 这就是辈分年纪大的好处,别管口舌再厉害,只要一句“你不如你爹,他当年如何如何”,便能够让人哑然以对。 杂家家主金圣源,此时满脸和善笑容,出来打圆场道: “不是说了嘛,就封三天。反正每日都有米肉水酒送来,学宫之中不缺吃喝,诸位耐心等候三日不就行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儒家师明哲,此时也开口道: “既然如此,便等上三日吧!” 说到这里,师明哲便在众人错愕的视线之中,起身离开。 纪方、公孙颂二人,此时将师明哲直接点头同意,心中更是慌乱急切,顾不得其他,连忙追着师明哲离去。 待到四周无人,公孙颂忍不住道: “师明哲,你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这山下的云军,摆明就是冲着你来的。不赶紧想办法,难道是想坐以待毙吗?” “师司业,都到了这个时候,得尽快想个办法出来啊!”纪方也跟着道。 二人虽然此前便决定了,将所有责任都推到师明哲身上。可毕竟身上嫌疑也洗不干净,此时难免心中发慌。 而师明哲的脸色,其实自大堂之中走出的时候,便已经阴沉难看了起来。 此时听到二人之言,难忍心中烦躁,语气不快地道: “想什么办法?这是在中庆城,是在云国,上下还有数万大军、云国供奉高手无数,能想什么办法?” 儒家势力很强,高手众多。但仅凭稷下学宫之中的人手,是无法冲击数万大军的军阵的。 儒家的影响力也很大,但也要给他时间,才能够营造舆论、鼓动天下士子,卷起喧沸声讨,才能逼迫萧承低头。这一时之间,影响力再大,也毫无用处。 想到这里,师明哲忍不住咬牙骂道: “堂堂云皇,竟然如此沉不住气,稍有风声便掀桌子,当真是让人小觑!” 萧承展露在世人眼前的,一直是一副深谋远虑,手段高深的模样。师明哲本以为凭着儒家影响力,只要没有实据,他怎么也不该动手才是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萧承这次,还就真不按常理出牌! “当真,没有办法了吗……”纪方脸色有些难看地道。 师明哲沉默片刻之后,再次开口道: “云皇应当,只是因一时气愤冲昏了头。待他冷静下来,掂量一下你我三家声势,应当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总之,若是云军之后捉拿我等,让门中弟子不可轻举妄动,不可反抗,以免落人把柄!” “你怎么就如此断定?如果云皇没能冷静下来呢……”公孙颂皱眉道。 师明哲闻言,沉声道: “所以,得安排一下!等云军动手之后,暗中安排人去稷下学宫山脚下的那家炊饼店告知一声。” “炊饼店?什么炊饼店?” “夏国绣衣使安排的联络地点,我儒家无意之中探知的……让他们借机发动人手,鼓动京中士子抗议。云国若是能够乱上一阵,他们是乐见其成的,必然全力出手!” 第一百一十二章 出乎意料,束手就擒 稷下学宫之下,云军大营营门之前,众将齐齐聚集于此,俯身行礼,齐声喝道: “末将等,见过长洲侯!” 此时的姚广孝,却是换下了此前那一身黑色僧袍,穿上了绣有麒麟踏云补子,象征着侯爵身份的大红色官袍。 数百骑幽州突骑,簇拥身旁以作亲兵护卫,马蹄踏步而来,声势威仪惊人。 此时的姚广孝,立时便从那一介黑衣僧,变成了位高权重,身份尊荣的大云重臣,银青光禄大夫,钦封长洲侯! 姚广孝翻身下马,对着众人微微抬手,沉声道: “免礼!” “稷下学宫之中,可有什么异动?” 听到姚广孝的询问,为首的禁军将领连忙禀报道: “启禀侯爷,虽多有人前来窥探,但学宫之中,并未有什么异样。” 听到这里,姚广孝倒是感到有些意外,道: “一点动静都没有?” “是。” 随同姚广孝一同归京的狄仁杰,此时在一旁沉声道: “儒、法、名三家,影响力甚大。他们应当是觉得,陛下现在不过是一时冲动,不敢真的对他们下杀手。这个时候没有动作,也是想着不落人口舌,好日后鼓动朝野舆论……” 姚广孝闻言,呵呵冷笑一声,道: “天子一怒,若是不血流成河,哪里能够那么容易结束?以陛下如今的威望民心,已经铁了心要杀人,也不比怕什么儒家、法家!甚至还可以用这三家学派的下场,告戒一番学宫之中的诸子百家们,让他们安分一些!” 诸子百家,各家学派人才济济,影响深远。萧承欲要称霸天下,便需要百家之力相助。 但过于依赖百家势力,而不加以震慑,那夏国朝堂之上因为连年党争,导致国力损失惨重的下场,可是历历在目呢! 用诸子百家之中,实力数一数二的儒家、法家,加上名家这个添头,来杀鸡儆猴,想必日后云国之中的诸子百家,是能够安分老实很长一段时间的。 想到这里,姚广孝轻甩宽大的衣袍,轻笑道: “不过既然他们心存侥幸,束手就擒,倒是也省得咱们费力了。” 三家之人心存侥幸,不愿动手反抗落人把柄,却是也合了姚广孝的心意。 毕竟当今陛下此时不在京中,朝堂内外,人心浮动。反抗太过激烈,恐有祸事发生。只要等到萧承归京之后,别管这儒、法、名三家的影响力再大,这云国也乱不了! 一旁的狄仁杰,当即拱手道: “下官愿前往稷下学宫,将三家学子尽数带出!” “你是大理寺卿,掌刑狱桉件审理,倒也合适……虚竹要护卫我身旁,便让鹰扬将军李元芳,陪你一同进去!”姚广孝点了点头道。 姚广孝、狄仁杰奉旨归来,除了五百幽州突骑护持之外,还将虚竹、李元芳这两位九阶高手,派来保护二人。 狄仁杰闻言,当即躬身行礼,应道: “下官遵命!” 这稷下学宫,表面上看只是一座学府。但天下诸子百家,此时已经尽数入驻其中,百家高人齐聚,高手如云。 纵然是身为九阶高手的“挂灵”李元芳,也并不能说是来去自如。 只不过无论是姚广孝还是狄仁杰,都不觉得有什么危险。 毕竟此时,陆地神仙境的阴阳家宗主须宿,身为九阶高手的兵家家主戈商、杂家家主金圣源,这三位已经彻底倒向云国朝廷的高手,就在稷下学宫之中。 除此之外,这学宫山下,还有数万禁军驻扎于此,严阵以待。就算狗急跳墙,也闹不出什么乱子来的。 当狄仁杰只带着李元芳,光明正大地走入稷下学宫的时候,便有数十道隐于暗中的视线,突然汇聚到他们的身上。 李元芳心中警铃大作,连忙上前一步,拦在了狄仁杰身前。 狄仁杰脚步一滞,连忙整理好身上的官袍,推开李元芳的手,继续大步朝学宫之中走去,口中还朗声喝道: “大理寺卿狄仁杰,奉陛下圣旨,入稷下学宫拜见!” 暗中隐藏的百家高手,毫无动作,就这么默默看着狄仁杰走入学宫之中。 而此时,等候多时的百家之人,也一齐走出大堂,迎上了步入学宫之中的狄仁杰。 狄仁杰见百家众人出面,当即微微拱手一礼,道: “大理寺卿狄仁杰,见过诸位学士、先生!” 萧承当初设立稷下学宫,为展示招揽天下百家贤才之意,选取百家之中,才学、威望俱佳之人,授予“学士”官职,位同五品,准他们随意谈论朝政。 百家众人,亦是纷纷还礼。 然后便有人对着狄仁杰,率先开口问道: “今日学宫之外如此大的阵仗,还劳烦大理寺卿亲自出面。不知狄大人,可能给诸位一个解释?” 事到如今,双方已经是心知肚明,自然也不需要再用什么京中大疫的借口了。 狄仁杰微微颔首,沉声道: “京中近来,暗中波涛汹涌,更有逆贼,胆敢将黑手伸向皇宫之中。陛下闻之大怒,命长洲侯与本官,快马赶回京中,彻查此事!” 听到这里,人群之中,纪方、公孙颂心头一惊,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果然是因为这件事…… 农家在稷下学宫的主事人焦山,此时皱眉道: “此事传得沸沸扬扬,稷下学宫之中,亦是有所耳闻……但这件事,据说是谊兹侯马敏文的手笔。要查,也应当是从谊兹侯府开始查起啊,为何要对我学宫动手?” 狄仁杰闻言,沉声道: “自然是因为有人牵涉其中!” 说到这里,狄仁杰抬头扫视在场众人一眼,高声道: “敢问儒家司业师明哲、法家律法堂堂主纪方、名家学士公孙颂,三位可在?” 此言一出,在场百家之人,脸上顿时露出诧异之色,齐齐将视线投注到三人身上。 纪方铁青着脸,神色很是难看。公孙颂眉头紧皱,眼中异动连连。 唯有师明哲,此时表面上还能够摆出一副平静镇定的模样,开口反问道: “敢问狄大人,可有实据?” 实据,自然是没有的! 可面对着师明哲的询问,狄仁杰微微昂头,道: “自然是有的!只是这份证据极为紧要,现在无法出示。只请三位随本官一同前往大理寺,到时候查明事实,也好还三位一个清白!” 公孙颂咬着牙,连忙反驳道: “不出示证据,那不就是没有?狄大人,你是打算学那酷吏,要将我等骗回大理寺,用那酷吏手段屈打成招不成?难道大人你,是觉得我名、儒、法三家,是任人拿捏的不成!” 狄仁杰闻言,神色澹然地接话道: “正因为儒、法、名三家威望甚高,牵涉其中,本官才会慎之又慎,以免错判漏判,难以使天下之人信服。既然如此,三位又何必太过担心呢?” “不行!若是正目睽睽之下随你回去,置我三家清白、名望于何地?” “不随本官回去,难以证明清白,那不是更要背负污名?” 公孙颂此时,连连摇头,道: “非也非也!清白与不清白,两者概念相对。从没有既清白,也不清白的定义!今日若是我等随大人回去,便是在告诉世人我三家确实牵涉其中。既然已经不清白了,又如何能够证明清白?” 名家诡辩之道,便在于注重名词与概念的异同。 将“是否清白”,直接定义为两个相对的概念,完全忽略了事态发展,以此偷换概念,完成自己的诡辩。 这名家的诡辩之道,原本是用来探究世间万物相互之间存在的逻辑关系,是属于认知世界的一种方法。 只可惜,昔日名家圣贤,探究、感悟世间的方法,在当今后人的手中,却是成为了开脱狡辩,逞口舌之利的不入流手段了。 也难怪如今名家,明明没有遭受过什么打击,处境却也只比被夏国朝堂打压数十年,只能隐于云国之中的杂家、家,要好上那么两三分而已…… 面对公孙颂这如同泼妇胡搅蛮缠的样子,狄仁杰很是机警的没有继续纠缠下去,只是沉声道: “公孙先生,就算口舌之上能够占得几分便宜,那也是无关痛痒的……” 说到这里,狄仁杰眼神一冷,喝声道: “本官不擅诡辩,只知道如今局势,早已不是公孙先生三言两语,便能够阻拦得了的!” “若是此时三位,能够随本官回去,三家学派尚且还留有几分颜面。可非要等到大军上山围捕,那可就不太好看了!” “你!”公孙颂闻言,脸上顿时涨红,咬牙道。 就在这个时候,师明哲终于开口阻拦道: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既然狄大人都把话说这么明白了,你我也不该继续纠缠下去。” 师明哲对着狄仁杰微微点头,道: “我愿随大人前往大理寺,以证我儒家清白!” 公孙颂原本还欲要说些什么,但一旁的纪方,却是一把拽住了他,示意他不要在开口了。 “我法家,也愿易前去大理寺!” “哼,去就去!”公孙颂极为不愿地开口道。 其实三人此前,便已经相互通气过。 今日见大部云军围山,严阵以待。阴阳家、兵家、杂家更是齐聚学宫之中,他们便已经知道了,大理寺的这一趟,是无法避免的。 既然如此,还不如尽快随狄仁杰离去,也好让已经安排好的布置,尽快发挥作用! 狄仁杰闻言,眼神微微一动,脸上不动声色地道: “三位能如此想,那真是太好了!” 说罢,狄仁杰又连忙对着在场的一众百家之人躬身一礼,道: “今日多有惊扰,还请诸位勿怪!陛下曾言,归京之后,必亲临稷下学宫,以示歉意!” 百家众人,眼见着师明哲、纪方、公孙颂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带走,心中顿时各生心思,默然以对,只是对着狄仁杰齐齐行礼。 待到狄仁杰带着三人离去之后,稷下学宫之中,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之声。 “师明哲他们,当真参与到这件事之中了?” “说不准,就怕云皇是借机削弱我百家势力呢!” “……” 听到众人低声议论之声,兵家兵主戈商,却是立时忍不住了,高声道: “朝廷可没疯,不可能拿这种事,来一下子诬陷儒、法、名三家!” “这三家,和当初的科举舞弊桉脱不了干系。鬼知道是不是一计未成,又生一计呢!”金圣源亦是沉声道。 或许是半信半疑,也或许顾忌在场的的阴阳家、兵家、杂家在,众人议论之声,终于停了下来,各怀心思地散去。 稷下学宫山下,云军军营之中。 师明哲掀开帅营营帐,领着纪方、公孙颂三人,径直走入其中。 帅帐之中,众将分列两旁。姚广孝站于主位之前,负手背对着众人。 师明哲抬眼打量了姚广孝一眼,微微躬身一礼,道: “见过长洲侯!” 姚广孝微微转过身来,修长纤细的双眼,略显阴桀地看着师明哲,饶有兴致地道: “你认识本侯?” 师明哲微微点头,沉声道: “长洲侯当初在金陵城之中搅弄风云,翻手之间,便使大夏社稷动荡纷乱。这份名声,或许在天下人心中不够响亮,但却又如何瞒得住我儒家?” 姚广孝闻言,点了点头,道: “绣衣使将本侯视为奇耻大辱,尽力隐瞒当初金陵城之事。结果你儒家却如此清楚,果然这百家之首的称号,名不虚传!” “侯爷说笑了,什么位列百家之首,愧不敢当,全是江湖闲散人士的牵强附会。” 交谈两句之后,姚广孝也觉得礼数差不多了,便径直开口道: “好了,京中逆贼之事,还需三位相助……来人!将三位先生送入大理寺,好生‘招待看顾’!” 一旁的鹰扬将军李元芳,连忙抱拳应是,径直带着三人离去。 等到师明哲三人离开,一旁的狄仁杰,突然迈步上前,对着姚广孝皱眉道: “长洲侯,儒、法、名三家的那些核心弟子,可要速速缉拿?” 姚广孝略作沉吟,眼神幽幽一动,轻笑道: “师明哲三人如此配合,若是再将三家核心弟子尽数捉拿,便显得太过了,况且也得给他们动手的机会啊……下令,撤兵!” “是!” ------ 围困稷下学宫的大军,在姚广孝的军令之下,缓缓撤去。 而学宫山脚之下的小集市之中,一家炊饼店之中,隐隐有人影闪过。 店中后院,店铺的数名老板、伙计,手持利刃,满脸戒备之色。 派去查探情报之人,此时快步走回,高声禀报道: “大人,云军撤了!” 此言一出,这几名乔装打扮的绣衣使,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为首的那名绣衣使,连忙问道: “可曾查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属下没查清楚……不过我刚刚回来的时候,在门前发现了一封不知名的书信。里面的消息,对大人或许有用!” 说到这里,手下的绣衣使连忙将刚刚捡到的书信递了过去。 为首绣衣使面带狐疑之色,接过那份书信,随手翻看一遍之后,双眼顿时圆睁。 “速速联络三品绣衣使麻大人,有急事要禀!” 第一百一十三章 突厥战事进程,与皆大欢喜 去岁冬季,那凛冽寒风尽显杀机,让草原部族牛羊冻毙大半,部民死伤惨重的白灾,在春日到来之后,便彻底消失无踪。 昂然生机重新笼罩在草原之上,牧草紧贴着地面长出,将草原重新染成了绿色。牧民们以及牛羊战马的身影,再次出现草原之上。 再往前看去,一眼望不到尽头,绵延无边的帐篷群,出现在视线之中。 数十万的突厥民众,聚集于此,在这里放牧生活,形成了一个规模浩大无比的聚居点。 此地名为郁督军山,乃雄踞北境,疆域浩大的突厥汉国,王庭所在之地! 洁白显眼,绣有华丽装饰,铸有台基的巨大营帐,就这么立于突厥王庭,郁督军山的最中央。 由最为悍勇忠诚的突厥将士,护卫四周。营帐之外,还有突厥王旗树立于此,随风飘扬。 相貌凶厉,满脸横肉,锦袍编发,外罩甲胃的壮硕男子,此时快步走入。 营帐之中,精美柔顺的羊毛毡铺在地面之上,珠玉宝石装饰各处。精美的金银器皿,随处可见。还有来自草原、西域、渤海、高丽的美艳女仆,正小心地伺候着一名锦衣随意敞开,露出乱糟糟胸毛的中年男子。 走入营帐之中的男子,此时单膝跪倒在地,右手抚胸,恭敬地道: “见过可汗!” 倒在软玉温香之中的突厥郁督可汗,在看到来人之后,慵懒地坐直了身子,随口问道: “前线战况如何?” “回可汗,草原各部,本就因白灾而损失惨重。夏国军队突然来袭,各部来不及反应,失败地很惨!” “直到现在,乌特拉部、木乞里部、汪谷、乃蛮等八个大部族,被夏国人扫平了。还有二十七个小部族,也尽数灭亡。此时的夏国,已经攻到了扎门乌德。” 扎门乌德,距离突厥王庭不过一千多里路。 对于并无天险可以守卫的北境草原,若夏军以精锐骑兵,日夜兼程来袭,也不过半个月可至! 如今的局势,对于突厥来说,可以说是极为凶险了! “可汗陛下,夏人来袭汹汹,似乎并未因为与云人大战而损失惨重啊!”锦袍突厥壮汉继续开口道。 郁督可汗闻言,微微抬手,示意身边的女仆退下,方才继续道: “夏国土地富庶,气候温暖。百姓如同牛羊一般温顺,而且数量总多!所以尽管与云人的战事损失惨重,伤到了根本,但却还没有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说到这里,郁督可汗声音一沉,叹声道: “我只是没有想明白,云人在夏国西南战事顺利,却不知为何,竟然罢兵言和了。云人的胃口,竟然这般小!” “可汗陛下,现在夏人来袭,草原各部都在等候着可汗您的命令!只要可汗陛下一声令下,我们如狼一般的突厥勇士,就是死,也要从夏人身上撕扯下一块肉来!”满脸横肉的壮汉,振声道。 郁督可汗闻言,站起身来,拢了拢身上的衣袍,朗声道: “夏人来袭之后,我便并已经下令征召将士。如今王庭之中,已聚集了五部虎师,皆是王庭之下的精锐勇士!除此之外,还有自各部征调的十二部豹师,二十三支鹰师,都已经在前来会和的路上。” 突厥军队编制之中,虎师为突厥可汗亲卫,每部足有两万余众,皆是装备精良,弓马娴熟的精锐,战力最强,忠诚度也是最好。 而豹师,是突厥设置于各地方的卫戍部队,每部兵马有万余人,由地方部族共同供给粮草、军械、兵卒,遵从王庭的调遣,战力次之。 鹰师,则是各部族族长组建,人数不定,有多有少,战力不定,有高有低。具体情况,全看部族实力强盛。突厥王庭对各部族鹰师的掌控力最弱,一般只能在战时调遣。 五部虎师、十二部豹师、二十三支鹰师,加起来兵马足有近四十万众,已经是去岁白灾之后,突厥能够抽调的全部兵力了! 郁督可汗此时,脸上自信满满地道: “夏军打仗,依靠后勤补给。而夏国北境,距离我突厥王庭,又如此远,后勤维系苦难。且让他们尽情攻伐,深入草原之中。待到我突厥大军集合完毕,便截断夏军粮草,学一学云人皇帝,将夏军主力尽数猎杀于草原之上。” “到时候,夏国那富庶之地,将尽数沦为我突厥的牧马之地!” 壮硕汉子听得热血沸腾,脸上布满油光的横肉,都不由颤了颤。 “哥舒毕愿领兵马,为可汗陛下将夏国土地尽数夺取!” 郁督可汗闻言,仰头大笑,尽显猖狂之色。 ------- 北境云军帅帐之中,有探马手持军报,快步走入其中,单膝跪倒,振奋道: “回禀大帅,扎门乌德,已被我大军前锋一战而下。原本盘踞此地的突厥乃蛮部,除少部青壮逃离之外,其余尽数诛灭。俘老弱妇孺八万众,牛羊无数!” 帅帐主位之上,一名三十多岁,面色俊朗却有些阴沉的男子,微微抬头。 原本的夏国西南边境,百余年不闻战事。最多也就是西南将门为了体现自己的重要性,故意与云国、黎朝弄出几件边境摩擦来。 可这夏国北境,却是不同。与突厥的战事时常发生,基本上三年一小战,五年一大战。 频率如此激烈的战事,北境军中自然也是名将涌现不断。 除了已经战死在江州城的齐默,还有表面上战死,但实际上却是被俘,安置在中庆城功德林的仇天路之外,剩余北境将领之中,战功战绩最为耀眼的,也就是眼前这位左军将军,饶阳亭侯,武正平了! 这次领兵出征突厥,他便被云皇虞昭凌,钦点为大军主帅。 听到前线战报,武正平点了点头,旋即沉声道: “传令前锋兵马,停驻于此,不要再向突厥王庭进攻了!” 帐中有将领闻言,连忙拱手道: “大帅英明!扎门乌德距离北境距离已经足够远了!若是再向草原深处进军,只怕会有后勤崩溃的危险!” 大军攻伐,最重后勤。若是没有补给,无论将士多么精锐、数量多么众多,溃败也就是那么一下子的事情。 亦有将领,持反对意见,此时开口劝说道: “可是,我大军开拔以来,纵然横扫草原各部。但说到底,突厥王庭还没有元气大伤。休养数年,其必然会卷土重来啊!若是这次不将突厥的骨头打断,之后可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夏军之所以主动出击,一是因为云国暂时无法继续进攻。二则是因为,想趁着去岁雪灾,突厥损失惨重的时机,打得其实力大损,让突厥无力南顾,好让夏国专心应对云国。 若是打到了扎门乌德就停下,突厥王庭实力损失不大,之后还会出兵北境,使得夏国腹背受敌,难以兼顾。 武正平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看着面前的舆图,漫不经心道: “此乃陛下的命令……这次出兵北境的,除我部主力部队之外,还有两支偏师!我等现在的任务,便是牵制突厥主力!” 牵制突厥主力?那么其余两支偏师呢? 这么一句话,便让众将心中多有猜测,不再多言,齐齐低头应是。 说到这,武正平又突然抬起头,对着众将道: “我部主力大军,有十八万之众,后勤粮草运输困难。对峙突厥主力,未免粮草不济,即刻传令各部各营,除可用战马之外,其余俘获的牛羊马匹,尽数杀了取肉以作军粮!” “从俘虏的草原部族老弱之中,挑选五岁以下清秀机灵的孩童,送入京师皇宫之中充作奴婢。适龄女子,分配给军中有功将士……其余的,都杀了吧,免得浪费粮食!” 武正平说话之时,语气显得平澹漠然,但脸上的阴沉狠辣之色,却是让人为之一寒。 自从夏军进入草原以后,攻取了大小部族无数,俘虏的老弱加起来足有二三十万人。而此时,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便起码断送了超过二十万人的性命! 只不过在场的一众将士,都是久在北境征战,与突厥之间仇怨颇深。除了少数几个略有不忍的,其余众将皆是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齐声应道: “末将等,谨遵大帅之命!” ------------- 云国,中庆城,京畿衙门之外。 十余名身穿儒袍的士子,手持状纸,气势汹汹地走到京畿衙门之前,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之下,敲响了衙门之外的鸣冤鼓,大声高喊道: “大理寺卿狄仁杰,构陷罪名,缉拿天下名士,天理何在?公道何在?我等儒家弟子,还请京兆尹主持公道!” 京畿衙门之中的吏员听到动静,连忙出门查看。在看到这群身穿儒袍的士子之后,头都大了,连忙上前道: “诸位怎么又来了?此前不是已经说了吗,这件事牵涉当朝大理寺卿,我京畿衙门无力管辖。诸位想要递状子,也得去找御史台不是?” 听到这名吏员的话,这些儒家弟子顿时个个义愤填膺,道: “你京畿衙门说牵涉大理寺卿,要我们去找御史台。可御史台那边,又推说没有证据,无法弹劾当朝大理寺卿,要我等找刑部来调查。到刑部那边,却说自己无法调查七品以上官员,要我等找京畿衙门……” “尔等如此相互推诿,不堪任事,当真对得起朝廷下发的俸禄吗?” “今日,必须给我等一个交代!” “若是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也无法出示证据,就必须将三位先生放出来!” “如此明显的构陷之事,满朝文武竟然无一人肯出面!朝廷昏暗,竟至如此地步,苍天啊,你开开眼吧!” 眼看着这群儒生越说越过分,这名京畿衙门的吏员,眉头紧紧皱起,忍不住高声喝道: “捉拿三人的命令,乃是陛下亲……” 只听得一众儒生之中,突然有人高声呵斥道: “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此言一出,周遭看热闹之人,议论声顿时一静。 吏员是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这是在说当今陛下行事不正,乃是乱命。 反应过来的吏员,顿时又惊又怒,厉声喝道: “大胆,竟敢非议陛下!尔等,是当真不想要日后的前途与功名了吗!” 还是那道声音,立刻驳斥道: “此乃天下之公义,莫说前程功名了,就算要被问罪,也要指明昏君的过失与乱命!此乃,舍生而取义也……” 四周空气,顿时安静了下来。 周遭聚集过来看热闹的百姓们,顿时眉头紧皱,脸带不快之色,狐疑地打量起眼前的这群儒生们来。 萧承登基之后,铲除权臣,挽社稷于将倾,开科取士,兴修水利,广开言路,轻徭薄税,施以善政。使得这云国的国力,蒸蒸日上,如今更是威压夏国,占据了西南七郡之地。 言情 除了这些,萧承还是一个懂得“营销”的皇帝,百家之中的家如今就在为萧承效力,利用混迹在市井之间的说书先生,以及各种话本子,让萧承在百姓心目之中的形象变得更为高大。 萧承在百姓心中的威望,那是可想而知的。 儒生们刚刚堵着官衙诘问,百姓们还饶有兴致地看着热闹。可一有人辱骂当今陛下是昏君,百姓们便顿时生出了不快。 那原本已经上头了的一群儒生们,终于也是清醒了一些。 顶着周遭之人审视狐疑的视线,他们不复刚刚那般理直气壮,惊慌地散开,口中急忙道: “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不是我说的!” “我也没说……” “也不是我!” “我对当今陛下,满心仰慕,从无诋毁之心!” 京畿衙门之前的吏员,此时站在原地,脸上涨得通红。 云国少有以言论罪者,而且这些儒生来头不小,今日是为儒家师明哲叫屈。如此麻烦,按理说是沾不得的。 可他怎么也好歹算是朝廷命官,有人当着自己的面,非议冒犯当今陛下,若是不处置,那今后还要不要做官了? 就在吏员迟疑之时,周遭人群之后,突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道: “如此大逆不道之人,还请大人拿下问罪!” 这头儿一起,便顿时有人附和道: “对,说不定这些人是夏国派来的奸细,故意来捣乱的,必须要抓起来!” “抓起来!抓起来!” 周遭百姓,本就对这些儒生们冒犯当今陛下的狂悖,而心有不快。此时轻易便被人鼓动起来,高声附和道: “抓起来!” “一个都别让他们跑了!” 原本还在迟疑的京畿府吏员,见此情形,脑子一懵,也顾不得犹豫,下意识地道: “将这些人,抓起来!” 京畿府差役们似乎也被周遭情绪所感染,毫不犹豫地冲了出来,将这些胆敢在衙门前耀武扬威的儒生们,尽数抓了起来。 这番举动,顿时引起一大片叫好之声。 京畿府吏员与差役们,为百姓们喝彩之声所包围,心中不由感到畅快,脸上露出了得色。 周遭百姓,也是一副惩处了坏人,与有荣焉的模样。 就连隐于人群之中的夏国绣衣使们,也因为计划得逞,而露出笑容。 在场众人,皆大欢喜…… 嗯,除了那些满脸冤枉,嘴里还在喊着“不是我”“我没说”的儒生们! 第一百一十四章 自行选择 中庆城,刑部衙门之中。 温体仁听着手下的禀报,双眼一瞪,勐地站起身来,高声喝道: “什么?人抓起来了?” 前来禀报的官员,对温体仁这么大的反应,显得有些错愕,下意识地道: “对啊,那群麻烦的儒生,本来还无办法对付呢。谁知道他们竟然敢当众辱骂陛下……如今京中百姓,可是一片叫好呢!” 温体仁眉头紧皱,右手不停摸索着,露出了片刻的沉吟之色,然后勐地开口道: “速调我刑部人手,前去京畿衙门大牢里,将那些儒生带出来!记住,不论发生什么,都要全力保护这些人的安全!” 这名官吏,此时更不明白温体仁为什么这般安排,但也只能连忙拱手道: “是……” 可还没等这名差役转身走出大堂,便听到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紧促的脚步之声。 刑部的一名差役,此时脚步匆匆地跑入大堂之中,回禀道: “大人,不好了!京畿衙门来人了,说那些儒生,全死了!” 此言一出,刚要离去的那名官吏勐地瞪大了双眼,露出了震惊之色。 温体仁脸色难看,眉头更紧,右手重重地朝桉桌上一拍,咬牙道: “该死,被算计了!” 当着京中百姓的面,在众目睽睽之下辱骂当今陛下,这是何等“睿智”的人物才能够干得出来的事情? 温体仁不过一听,便觉得疑点颇多,显得很是可疑,这才起了心思,打算派刑部人手前去将人带回来,好生调查一番。 可是没想到,他这边刚收到消息,那些儒生竟然就在京畿衙门大牢之中,全部身死。这背后,说没有人算计谋划,温体仁可是不信! “大人,不过就是一群头脑发热,竟然敢冒犯陛下的儒家弟子。这样一群人就算死于狱中,您有何必如此震怒呢。”刑部官员忍不住问道。 温体仁脸色阴沉至极,咬牙道: “儒家弟子?这群人,不过就是死读了几本儒家典籍,脑子已经拎不清的蠢货,哪里算是什么儒家弟子!” 这种就算不死,日后前途也将尽毁的蠢事,儒家可舍不得用十几名精心培养的儒家弟子去做。 “既然连儒家弟子都不是,那大人就更不必如此失态了!” 温体仁脸色更沉,低声道: “他们的死,将会成为暗中之人发难的借口……” 大理寺卿狄仁杰,在回京之后,便在并未出示实质证据的情况下,众目睽睽之下,将师明哲、纪方、公孙颂三人,直接关到了大理寺之中。 除了已经彻底归附云国的阴阳家、兵家、杂家、家、音家之外,其余诸子百家之人,固然表面不说什么,但心中只怕是多有不满的。 还有那些不知实情,热血上头,极容易被鼓动起来的年轻士子们。他们只知道被抓起来的三人,是天下之中名声极高的百家高人,贤人智者。 这群儒生的死,在京中百姓看来,是因为侮辱当今陛下。但放到这些人眼中,便成了朝中官员相互勾结,构陷名士,迫害无辜士子的阴暗。 稍稍鼓动,京中原本已经稳定下来的局势,将会再次动荡起来! 想到这里,温体仁勐地抬头,高声道: “速备车架,本官要亲往宫中,面禀贵妃娘娘!还有,派人通知老太尉、长洲侯、中护军等一众京中重臣,请他们一同前往宫中议事!” “是!” 温体仁从来都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此时却如此失态,显然是因为这件事万分紧急。 刑部官吏差役不敢怠慢,连忙下去准备车架,急匆匆地将温体仁送往宫中。 而于此同时,同样收到消息的几位重臣,根本都没需要温体仁的提醒,亦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也是一边派人相请诸位重臣,一边急匆匆地朝宫中赶去。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京中有数的几名重臣,便已经尽数到达皇宫的永信宫之中。 照例行礼之后,不等屏风之后端坐的边流韵出声询问,姚广孝便率先开口请罪道: “娘娘,是臣办事不利,未能遵从陛下之命,即刻捉拿京中的三家学子。导致又出事端,还请娘娘责罚!” 萧承此前盛怒之下,曾经让姚广孝,上至师明哲、纪方、公孙颂,下至儒、法、名三家普通学子,尽数捉拿。 只是此前,京中兵马的调度异常顺利,中庆城可谓是固若金汤。再加上师明哲三人的过分配合,使得姚广孝觉得局势已定,可缓缓图之,这才没有将三家弟子尽数捉拿,这才导致了今日又生变故。 是以此时,姚广孝只能率先请罪。 边流韵闻言,心中又是勐地一提,却还是面露镇定,毫不显慌张地道: “到底是什么事端,应该和本宫说清楚了!” 汪直闻言,连忙上前禀报道: “京中有儒生奔走数日,辗转于京中各衙门前,要为儒家师明哲喊冤。各衙门置之不理,只用敷衍手段。却不曾想,昨日这些儒生,竟然胆大包天地当街辱骂陛下,被京畿衙门捉拿下狱!” 一旁的南荣姝闻言,忍不住皱眉道: “辱骂陛下,捉拿下狱问罪,合情合理,有何不妥?” “关键在于,这些儒生下狱之后,当晚便死在了守卫严密的京畿府大牢之中。京中的百家之人、文人士子们,本就因为大理寺捉拿师明哲三人而隐有不满。如今发生这种事情,只怕会被有心人大做文章啊!”汪直道。 陆炳此时,却是急声打断道: “不是只怕会,而是已经有人在幕后出手了!” “我尚舆备事处今日刚刚收到的密报,昨日儒生当街辱骂陛下之事,就是京中残存的夏国绣衣使一手炮制。如今绣衣使已经开始行动,京中百家士子之中,已经非议之声四起!还有人甚至开始会同好友同门,准备于宫门之外上奏,请命问罪大理寺卿狄仁杰。” 京中士子游行请命,本就应该谨慎处置。因为稍有不慎,便会失去天下士人之心。 更何况,此界的诸子百家,可绝非只是做学问的! 哪家学派,没藏有高深典籍、绝学武功?哪家的学子,没有一身武功傍身? 真让这些人在京中闹起来,是定然能够将中庆城搅个天翻地覆的! 听到汪直所言,汪直眼中警惕之色闪烁,当即喝问道: “你尚舆备事处,此前不是说已经完全掌握了夏国绣衣使的行踪动向嘛,为何此次行动,你陆大人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陆炳闻言,抿了抿嘴,沉声道: “因此前封锁京中,京中的绣衣使高阶指挥使,为以防万一,急忙撤离。最后导致下面的绣衣使未能及时联络上级,只能自作主张行动……” 粘杆处的翊卫使钟子濯,已经位居夏国绣衣使,二品指挥使高位。如今还奉夏皇虞昭凌的命令,彻查潜伏在各郡绣衣使之中的云国暗探,所以导致绣衣使上下,皆很容易地安插上了粘杆处的人手。 中庆城是云国京城,重中之重,驻云国绣衣使的高层之中,自然也安插粘杆处的人手,是以此前绣衣使行动,皆逃不过粘杆处的眼睛。 只是这次,也是阴差阳错,竟然因为下面的绣衣使没能联系到上层,又立功心切,便自作主张,这才弄得粘杆处措手不及…… “总之,此次你尚舆备事处,罪责重大!”汪直厉声道。 很难说此时的汪直,是否有借机打击对手的嫌疑…… 陆炳也自知无法推脱,勐地一咬牙,俯身跪倒在地,叩首道: “尚舆备事处办事不力,还请娘娘责罚!” 屏风之后,径直传来边流韵略显冷冽的声音。 “如今京中的局势,还尚未到衡定罪责功劳的时候!” 气质一向是温婉柔顺的边流韵,此时虽然还没有显露怒意,但声音已经冷冽至此,便可见其此时心中已生怒火。 京中局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都到了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有人想着借机争权夺利? 汪直久在宫中伺候,自然很会揣测上意。 此时一见贵妃娘娘如此,心中一冷,顿时意识到自己似乎是有些昏头了,竟然选了个如此错误的时机,来攻讦陆炳。 陆炳此时,连忙开口道: “臣请命调查,将功赎罪!” 边流韵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事关京中稳定,东厂也一同去……记住,现在最重要的是京中安稳。谁若是胆敢动别的心思,都不用等陛下回来,本宫直接就能处置!” 汪直咽了咽口水,连忙俯身道: “奴婢知道了,请娘娘放心!” 姚广孝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边流韵的表现,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无论是遇事后的沉稳,还是敲打处置二人的手段,都堪称合格。虽然是夏国帝姬,但立场显然是在大云这边。还诞下了皇子,如此一来,倒也是后位最合适的人选…… 心中沉吟片刻之后,姚广孝再次出列,朗声道: “也请娘娘,准臣戴罪立功!” 边流韵闻言,毫不犹豫地道: “陛下命长洲侯归京处置,一应事宜,便交由长洲侯!各位大人,还请倾力配合,为陛下稳住京中局势!” 说到这里,边流韵微微一顿,旋即语气坚定地道: “稳定京中,护卫皇宫,以及两位皇子的安全,如今全在诸位大人身上。还请诸位,莫要辜负陛下的信重!” 殿中众人闻言,心中凛然,皆是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面露坚毅之色,齐声喝道: “臣等,遵旨!” ----------- 此时,稷下学宫,墨家驻地之中。 面容朴素,衣着简陋的中年男子,正专心致志地盘坐在院中,摩挲着手中的精巧机关。 此人,乃是墨家在云国之中的主事人,巫尚。 一旁的墨家弟子,此时凑了上来,躬身行礼道: “老师,兵家戈兵主,前来拜会!” 巫尚专心致志地研究着手中的机关,随口道: “不见!” 那名弟子闻言,也不立即退下,然后又道: “儒家弟子姜子谦,也在外面求见。” 巫尚没有丝毫犹豫,继续道: “还是不见!” 这名弟子稍作迟疑之后,继续开口道: “老师,如今学宫之中的师兄弟,有部分因为朝廷捉拿师司业三人的事情,而感到义愤填膺。甚至已经有人,准备响应儒家之人,逼迫朝廷放人……” 巫尚听到这里,眉头皱起叹息一声,方才放下了手中的机关,开口道: “你想说什么?” “弟子是想说,老师是打算支持朝廷,还是支持儒家?” 不待巫尚回答,这名弟子便开始自说自话道: “儒家凭借自家经义之中有利于皇权统治的部分,很受各国皇帝重视,压咱们墨家一头。若是这次助朝廷打压儒家,咱们可就算是搬开了这块头顶大石了。” “不过大家伙也都在传,说朝廷这边,有打压咱们百家的意思。若是这次朝廷赢了,咱们百家势力就很有可能被压制下去……” “但不论您打算支持哪一方,也总是要表露一下态度,好让下面的师兄弟们,心里有个数啊!” 巫尚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沉声道: “下面弟子,无论如何选择,也不过是个人意愿。而我,是云国墨家的主事人,代表的是墨家的态度,在这件事上,就必须要置身事外!” “别学师明哲那三个人,还亲自下场。纵然他儒家赢了这一次,也不见得能有多少好处。可若是输了,那就要连累自家学派。” “同样,我墨家亦是如此。朝廷若是赢了,论功行赏也得是阴阳家、兵家在前。而一旦儒家赢了,也不可能将获得的好处,分给我墨家。既然如此,又何必参与进去,惹得一身麻烦?” 弟子闻言,顿时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眼中微微一亮。 “弟子明白了!” “告知门中核心弟子,此事不可参与。其余人,且随他们去吧!” “是!” …… 而此时,稷下学宫中的各家驻地之中,相似相同的对话,不时响起。 面对着京中此时掀起的暗中争斗,除了此前便已经确定了立场的几家学派,其余各家,都选择了约束核心弟子,保持中立。至于下面的普通学子,则是让他们自行抉择。 第一百一十五章 越发糟糕的京中局势 大理寺官衙之前,各家被鼓动起来的士子,齐齐聚集于此,神情激动异常,口中高声喊道: “释放师司业,严惩大理寺卿狄仁杰!” “构陷罪行,诬陷名士,酷吏所为!” 面对着这样一群激动无比,愤慨异常的百家士子,姚广孝早有准备,派来了一队禁军,严守大理寺之中。除此之外,刑部、粘杆处、东厂,也是各派高手前来,将大理寺内外把守地水泄不通。 而在大理寺之中当差的百家之人,尤其是法家弟子,此时甚至已经被勒令只能待在各自院落,由差役们戒严,不得随意外出。 整个大理寺上下,气氛凝重紧张异常,人人如临大敌,神色难掩惊慌。 而此时,作为百家士子主要攻讦对象的大理寺卿狄仁杰,却是面色如常地端坐在官署大堂之上,照常处理着手中的公务。 有大理寺官员,此时面带急色,沉声道: “大人,外面这群胆大包天的士子,正是冲着大人您来的,大人您要不还是回避一下吧!” 狄仁杰头都不抬,断然拒绝道: “回避?本官问心无愧,何须回避?” 狄仁杰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有一天,被人称作酷吏…… 不过自己奉当今陛下旨意行事,所言所行问心无愧,从无构陷之举。若是此时离开大理寺衙门,一来有心虚之嫌疑,二来也有失朝堂体统。是以他无论如何,都不愿就此离去。 听着外面传进来的百家士子们的问责之声,狄仁杰放下手中的公文,站起身来,道: “去大牢,本官要见一见师明哲!” 手下官员,诧异于狄仁杰的处事镇定,心中亦是不免生出钦佩之意,拱手道: “是!” 大理寺官衙之内的大牢,在京中各衙门的大牢之中,算是条件最好的。毕竟这里关押的,此前大都是官吏,也有不少人能够洗清冤屈,官复原职的。 建于地面之上的大牢,毫无阴暗潮湿之感,反而亮堂堂的。 师明哲三人的牢房之中,更是所有牢房之中最好的几间。 阳光透过牢房之中的窗户照进来,从窗户朝外看去,还能够看到大理寺后院中的花草。侧耳倾听,还听到外面的鸟鸣之声。 相邻的三间牢房之内,师明哲、纪方、公孙颂跪坐于锦缎软垫之上,面前的矮桌之上,还摆放着精美的茶具。沁人的茶香,一闻便知茶壶之中泡着的,乃是世间顶好顶好的茶叶。 三人此时正隔着牢门,举杯对饮,一副悠然闲适,颇得其乐的架势。 原本心中还有些惊慌失措的纪方、公孙颂二人,此时显然也听到了大理寺外传来的动静,心中已然一定,恢复了几分百家精英应有的从容。 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三人的牢房,狄仁杰眉头一动,沉声道: “本官作为大理寺卿,也时常来这大牢之中。不过还是今日方才知晓,这大理寺牢房,条件竟然如此好!” 大理寺的牢房,条件是好,但也不过是相较而言干净一些,明亮一些而已。这里的人,到底都是戴罪之身,条件不可能舒服到这个地步! 狄仁杰身旁的牢头,此时浑身颤颤巍巍,结结巴巴地道: “大、大、大人,小人实在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怎么进来的……” 狄仁杰冷笑一声,道: “你自然不知道!我大理寺上上下下,不知道多少百家弟子在里面任职,法家门徒尤其多。劫大牢,救这三位出来的胆子是没有,但为师司业、纪堂主、公孙先生暗中传递一点消息,送点东西进来,可是不少人愿意帮忙的!” 诸子百家,相较于天下诸国势力、江湖组织,结构更为松散。除了少数悉心栽培的核心嫡传门人,其余的弟子,大都是类似于学院与学子之间的关系。 这些人不一定会为各家学派,甘愿舍弃自身的前途。但相互之间有着授艺、同门之恩,自然难免偏帮。遇事了,暗戳戳地帮一手,也很是正常。 牢房之中的师明哲,此时微微抬头,抬手便为狄仁杰倒了一杯茶,然后抬手做了个相请的动作。 狄仁杰见状,当即摆了摆手,示意身边人打开牢房,然后径直走入其中,跪坐在师明哲面前,接过了师明哲的那杯茶。 “自我三人入大理寺以来,这次应该是狄大人第一次来见我们。”师明哲看着眼前的狄仁杰,沉声道。 狄仁杰放下手中的茶盏,点头道: “嗯,本官虽陛下巡游数月,刚刚返京,难免公务繁忙……若非是师司业的手段,今日只怕还是见不到本官的!” 隔壁牢房之中的公孙颂,此时直接插话道: “狄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为何听不懂!还有,您此前不是说,大理寺之中就有我三人谋逆刺杀宫闱的证据吗?不知现在,可否出示给我三人看一看?” 狄仁杰闻言,微微侧过头,对着身边随行官吏点了点头。 当即便有差役,手捧着厚厚的卷宗,走入牢房之中,将手中东西放在了师明哲的面前。 狄仁杰随手拿起几份,分别介绍道: “这本账簿,是你儒家暗中的那些私产,这数月来资金调度的详细情况。” “这份卷宗,是宫中被渗透收买的内侍的口供,以及收买他们的银子清点情况。” “这份,是负责收买宫中内侍之人的口供。” …… 一旁的公孙颂、纪方二人,此时脸色稍稍有些异样。 明明此前师明哲保证过,儒家已经小心处理过,朝廷绝对没有那么容易找到线索。 可万万没想到,这才几天的功夫,狄仁杰手中,竟然就有了这么多东西! 师明哲视线余光,微微一撇旁边神情有异的二人,顿时微微皱眉。 他很清楚,别看如今法家、名家和自己站在一起。但实际上,若是真到了局势无法挽回之时,为了保住两家在云国的基业,纪方、公孙颂二人,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供出来,以换取云国朝廷不再深究。 想到这里,师明哲连忙反驳道: “如果只有这些证据,想来还定不了我师某人的罪责!” 狄仁杰闻言,失笑一声,微微点头,又抽出一份卷宗拿在手上,继续开口道: “还有这一份,则是我大理寺顺藤摸瓜,抓到的你儒家弟子,邹仕的口供!据他交代,这件事……” 狄仁杰说到这里,便被师明哲当即打断道: “邹仕,不是已经死了吗?” 此时的师明哲脱口而出,显然是有些失态的。 因为云国朝廷的力量,远远超出了他此前的想象。竟然真的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都摸到了邹仕的身上。 “师先生怎么知道的?”狄仁杰当即反问道。 师明哲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正如狄大人所言,大理寺之中,有不少人同情于我三人……” 狄仁杰嘴角一弯,点了点头,道: “他没死!” 师明哲眼睛一眯,狐疑地道: “没死?” “对,没死!方技家家主,号称‘生死人,肉白骨’的御医姬缓,如今就在京中坐镇。你那位名叫邹仕的弟子命大,被姬缓御医保住了一命!” “或许是死了一次,邹仕现在可是大彻大悟,稍稍盘问,便将所有事情,尽数交代了出来。” 这姬缓,也就是历史上闻名的神医扁鹊,自带的六级医术,乃是世间医术绝顶! 他和秦和二人,在萧承的支持下,与稷下学宫之中,创办方技家,志在培养医家弟子,行医天下,免除世人病患之苦。 这样的医术、名声,师明哲三人自然是知晓的。 此时听到狄仁杰所言,师明哲其实并没有相信。因为这位名为邹仕的儒家弟子,是他亲手培养出来的,对儒家极为认同,还是夏国出身。是万万没有可能,将所知道的事情如实交代的。 不过就算师明哲如此确信,自家弟子不会背叛。可纪方、公孙颂二人,却是没有他这般的信心。此时听到狄仁杰所言,脸色皆是一沉,变得凝重异常。 师明哲脸上阴晴不定,旋即自狄仁杰手中夺过那份卷宗,一目十行地扫了一眼,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坐直了身子,道: “这份卷宗,其中皆是一派胡言,毫无可信之处!还请狄大人,将邹仕带到我的面前,与我当面对质!” 狄仁杰闻言,连连点头,随意地道: “好……不过师司业还是要稍稍等一下!本官,要先提审纪堂主与公孙先生!” 说到这里,狄仁杰径直站起了身子,朗声道: “来人,将两位带走,分别看押……本官,要一个、一个地,自信询问!” 听着狄仁杰一字一句地道,师明哲心头顿时一跳,下意识地道: “带去哪里?” 狄仁杰默默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便径直转身离去。 看着纪方、公孙颂难看挣扎的神色,师明哲心中顿感不安,忍不住喊道: “邹仕所言,全无半点可信之处啊!” 这话,就是在提醒两人,狄仁杰手中的那份卷宗,并不属实! 可在如今的情景之下,更像是师明哲绝望之下的最后挣扎。 狄仁杰微微转身,再次扭头看向师明哲,露出一抹笑容。 姬缓是医者,不是神仙。那名叫邹仕的儒家弟子,自杀之时直接贯穿了心脏要害,已经不是凭借医术就能够救活的。所以这份卷宗,自然也是假的! 可狄仁杰要的,就是此时公孙颂、纪方二人,心中生起的那份猜疑、畏惧! 与此同时,大理寺外。 百余名精干的东厂番子、粘杆处侍卫,此时纵马而来。身旁,还跟随着千余禁军,突然出现在大理寺官衙之外。 为首禁军将校,暴喝道: “夏国绣衣使,意欲扰我大云安定,而今借机搅弄风雨。我等奉命,缉拿夏国暗探!无关人等,务须惊慌!” 就在百家士子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群之中,便有数十名士子打扮,混在人群之中的东厂番子、粘杆处侍卫们,突然暴起出手,将人群之中的十数人死死压住,直接押出了人群。 为首的禁军将校,当着一众士子的面,朗声喝道: “夏国四品绣衣使雷奉,绣衣使者邵凯捷、桂浦、毕松……扰乱京中安稳,伺机搅弄风云,其罪滔天,证据确凿,即刻抓拿!” 说到这里,禁军将校抬起手中马鞭,一指被押着的十余名夏国绣衣使者,朗声道: “夏国绣衣使驻地,已被铲除。绣衣使暗探名册,已至朝廷手中。在场之人,多非是百家出身。诸位若是不信,自可仔细辨认一番!” 百家士子,此时脑中第一个念头,不免是怀疑朝廷借机报复、打压百家士子。 不过为首之人的言行做派如此坦然,倒是让他们没有了发作了借口,只能转而辨认起被抓出来的十几人。 “这些人,看着的确有些面生?此前,我好像从未见过他们啊!” “那个毕松我见过,是农家弟子。只是此人,我记得是科举不中,选官不取,对大云朝廷多有怨怼之心,去年夏国开科举,他还说过,云国不识人才,他要回大夏效力。” “对对对,我也记得。我本以为这毕松,会马上回大夏呢。结果都几个月过去了,他还是留在学宫之中,之后就再也没提回夏国的事了。” “咦,这个雷奉,我怎么看着,有点像咱们学宫之下那家炊饼店里的老板啊!” “好像还真有点像!” “你这么一说,这个邵凯捷,也好像那家店里的伙计啊。” “……” 云国之中的绣衣使,在东厂、粘杆处的打击之下,势力大不如前。尤其是中庆城之中的绣衣使,那更是人手紧张。 此时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恰好被认出了几个。 越是讨论,对于这些人是夏国暗探的说法,便越是信了几分。 而眼看着局势即将稳定之时,百家士子之中,顿时有几道身影,用力地挤开了身边之人,朝人群深处钻去。 如此局势之下,这样的动作,着实引得人怀疑。 为首带队的禁军将校,眼见如此,立时觉得,这是有隐藏人群之中夏国绣衣使未曾被发现,当即高声喊道: “莫要让那几人跑了!” 身边的东厂番子、粘杆处侍卫,皆有心争抢功劳,此时一听命令,二话不说,便朝人群之中挤了进去。 顿时之间,百家士子的人群之中,一片大乱。 禁军将校见场面混乱,顿时一惊,正欲节制手下,便忽然听到一道惊呼之声,从人群之中传来。 “杀人了!” 在场众人,朝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 便见一名士子,腹部中刀,捂着伤口,无力地倒在地上。 在他的面前,一名东厂番子,有些茫然地握着带血的钢刀,一脸的不知所措。 四周空气凝固半刻之后,人群之中,再次响起几道高昂急切的呼喊之声。 “朝廷动手了!” “快跑!” “速回学宫,请师门长辈庇护!” 原本稳定下来的秩序,此时再次乱了起来。 百家士子,多数不明真相,只听得四周皆是急切呼喊之声,说是朝廷动手杀人了。 有人暗中鼓动之下,人群之中的气氛,顿时显得躁动起来。 “杀出去!” “和官兵们拼了!” 不知又是谁,高喊一声。便有数道身影悍然杀出,朝周边的禁军将士们杀去。 谁曾料到,一切变故,来得如此突然。原本已经缓和下来的气氛,竟然一下子闹到了兵戎相接的地步。 不过为首的禁军将校,还算果断,知道第一时间要封锁消息,免得京中局势再次恶化,当即高声喝道: “围住他们,一个都不许放过!” 被百家士子猝然冲击的禁军将士们,听闻命令,顿时反应过来,暴喝一声,结成军阵。 厚重军势,肃然杀气,顿时冲天而起,天地异动,引得大军异象凝聚,威严之势覆压而下,将一群毫无秩序的百家士子们挡了下来。 只可惜,纵然禁军反应极快,可百家士子之中,高手不少,还是让不少人冲了出去,四散逃开。 为首的禁军将校,看着这些百家士子飞速远去的身影,脸色一白,忙道: “速速派人,前去禀报宫中……” “是!”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大云皇帝归京! 姚广孝在一众朝廷供奉高手、禁军将校的簇拥之下,快步走入大理寺衙门之中。 刚走入牢房之中,收到消息的狄仁杰,便匆匆自牢房之内走出来迎接,行礼道: “见过侯爷!” 姚广孝闻言,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道: “可曾交代什么?” 狄仁杰闻言,连忙开口道: “下官已经略用计策,使他们二人心中慌乱失措。又主动承诺,此事只追究到他二人身上为止,之后不再追查法家、名家的罪责,纪方、公孙颂二人便主动交代了知道的所有事情。” 一边说着,狄仁杰一边将手中刚刚整理记录下来的卷宗,递到了姚广孝的面前。 “只是大人,这二人所至的事情,皆不足以定下师明哲的罪责!若是仅凭这些,儒家那边,想必也有的是办法推脱……” 师明哲与纪方、公孙颂二人,本就只是相互合作的关系,联系并不算紧密。师明哲对二人未能咬牙坚持,显然也是早有准备。 凡是能够证明师明哲参与谋划刺杀的确凿证据,全都未曾让二人知晓。 姚广孝听着这里,深吸一口气,眼色沉着,凝声道: “无妨,这个反正也并不重要了……” 说到这里,姚广孝又道: “带本侯,与师明哲会一会面!” “是!” 狄仁杰闻言,连忙领着姚广孝去见师明哲。 牢房之中,师明哲端坐软垫之上,看到姚广孝与狄仁杰的到来,再次做出了一副镇定从容的模样,便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很是唬人。 “长洲侯,别来无恙!”师明哲端起茶盏,对着姚广孝遥遥一举,轻笑道。 姚广孝看着眼前的师明哲,沉默了片刻之后,方才开口道: “恭喜师司业,谋划已成!” 师明哲闻言,嘴角一弯,不免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意,指了指牢房之中的窗户,道: “多谢侯爷告知,不过在下,却是已经听到了刚刚外面的动静。” 姚广孝点了点头,又看着师明哲一眼,点头赞道: “好手段!” “呵呵……” 说完这段对话,姚广孝竟然没有再开口,而是转身离去。 师明哲见姚广孝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去,脸上笑意顿时一滞,露出诧异之色。 他本以为,姚广孝就算不会为了中庆城安稳,选择立即服软。那也应该,再威胁自己一番,或者说些重话才是。 这转身径直离去的,反倒是让他有些错愕。 眼看着姚广孝身形就这么离去,师明哲有些没安耐住,当即喊道: “长洲侯,就这般离去了?” 姚广孝离去的脚步一顿,微微转过身来,沉吟片刻之后,然后再次折返了回来。 师明哲见姚广孝返回,脸上智珠在握的笑容再次浮现。 可还不等他开口,便听到姚广孝径直开口道: “本侯,是不愿意在一个死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的!但师司业智谋手段皆是高超,对于你这样的人,总要给几分体面才是的!” 师明哲闻言,脸上身上一滞,眉头微微皱起,沉声道: “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姚广孝站在牢房之外,俯视着眼前的师明哲,冷声道: “就是话里的意思!” “本侯此前本想着手段温和些,可师司业,还有京中的那些儒家弟子不识趣,竟然起了勾结夏国绣衣使的胆子……竟然如此找死,本侯岂能不成全于你?” 此时的姚广孝,略显阴桀的倒三角眼之中,尽是凛然透骨的杀机。 “你以为本侯会束手束脚,却不知本侯此前入京之时,便已下令,但有冲击皇宫、城门,扰乱京中之人,大军将士不问身份,可直接诛杀!” 听到这里,原本还能够维持住表面风轻云澹的师明哲,心中顿时一颤,双眼圆睁,不敢置信地看向姚广孝。 “姚广孝,如今京中的,可都是稷下学宫之中的学子们。这些人,是天下诸子百家之中的英才栋梁之辈!也是你大云皇帝,向天下颁布诏书,招揽而来的人才!你当真有胆子,尽数诛杀吗?” “到时候,就算云皇对你信任无比,不会怪罪。可他若想继续兵出中原,一统天下,那诸子百家、天下士人之心,他就必须安抚,必须要给个交代出来!” 师明哲如今最大的依仗,不过就是他儒家的威名、影响力,以及利用诸多手段,使得诸子百家与自己同仇敌忾,向云国施压,最终迫使云国朝廷低头。 若引得诸子百家不满,中庆城会动荡不说,云国朝廷的威信名声,云皇萧承的仁贤之命,也将彻底一空! 可若是云国朝廷不在乎诸子百家背后的影响力,那他师明哲的底牌,也就废了。 稷下学宫的两三千名百家弟子之中,自然是英才辈出,高手如云。 可到底,这些人只是一般的学子,面对着中庆城中的十数万云国禁军、京郊大营兵马,也不过纤芥之疾,无非就是收拾的时候要费点代价而已! 听到师明哲震惊的声音,姚广孝冷笑一声,杀气腾腾地道: “入京之后,未曾遵从陛下旨意,快刀斩乱麻,这才导致你的谋划推进至如此地步。未免有负陛下信重,本侯绝不可一错再错!就算陛下之后要有所交代,本侯也绝不后悔!” “唯有杀得人头滚滚,以淋漓鲜血,方才能让你百家之人,彻底认清楚局势!” 说话之间,姚广孝倒三角眼中满是血色,颧骨微微抽搐,尽显狰狞狠辣,哪里有半点出家人的慈悲之意啊。 师明哲有些被姚广孝的这幅表情吓到了,后背一寒,顿时想起了这位,当初可是一手炮制了金陵城之乱。其狠辣的手段,便是夏国绣衣使之中,也是讳莫如深…… 师明哲此时,勐地站起身来,惊呼道: “不至于如此啊……” 此时的他,终于由心底生出了畏惧惊恐之意,下意识地便想要稍作回旋。 “不至于?晚了!你儒家胆敢窥伺宫闱,勾结敌国,图谋不轨,意在掌握朝堂!若不严惩,如何震慑百家之人?” 说到这里,姚广孝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低吟道: “阿弥陀佛!陛下仁名不可损,朝廷威信不可失。那这屠戮百家之人的罪过,便由我妖僧道衍来背负吧。” 说罢,姚广孝一甩衣袍,便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快步离去。 师明哲双眼圆睁,望着姚广孝离去的身影,他竟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露出了又惊且怒、惊慌畏惧,夹杂着后悔莫及的复杂神色…… --------- 此时,中庆城之中。 惊慌之下,选择冲出禁军包围的百家弟子们,此时正匆忙地躲避着身后追来的禁军将校。 便听到有人,高声喊道: “当速速出城,回学宫,请各家师门长辈主持大局!” 冲出包围的百家弟子们,人数不少,也有百十来号人。 但这些人,出身学派不同,又没有一个令人信服的主心骨,难以同心同德,甚至连基本的秩序都无法保证,更是也别指望他们能够抵挡禁军追捕了。 所以此时最好的选择,便是即刻前往稷下学宫,请各家师门长辈主持大局。 但立时,便又有人反驳道: “城门?城门早就被禁军重兵把守,不可能冲出去的……各家在京中必有隐藏据点,分散逃离,方有一线生机!” 没有一个核心的坏处就在这里,如此危急关头,本该团结一致。可面对着事关身死的抉择,众人各持己见。 虽然没有浪费时间在争执之上,但也是很快便选择分道扬镳。 有人朝城门冲去,妄图杀出城去。也有人四散逃离,想要暂时躲在各家学派隐藏据点之中,暂避风头。 百家士子在城中这么不顾一切地仓皇逃离,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也让原本就极为紧张的京中局势,顿时变得焦躁起来。 夏国绣衣使提前安排好的,尚未被东厂、粘杆处捉拿的人手,此时按照原定计划,开始在城中各处制造骚乱。 还有儒家师明哲暗中安排的人,为了迫使朝廷低头,也开始动手,搅乱城中。 京中各处,顿时秩序大乱。喊杀求饶、惊呼尖叫、哀嚎之声,四处响起。 尚未弄清楚情况,一片茫然的京中百姓们,亦是开始惊慌逃窜。 失去秩序之后,就连往日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混混们,也敢大着胆子,趁着混乱,开始在城中四处抢掠打砸。 安稳了数百年的中庆城,今日城中处处乱像,甚至还有火光燃起,黑烟滚滚而上,仿佛被突遭兵戈变故一般。 就在如此秩序全失,动荡不堪之时,便听到战马嘶鸣、金戈交鸣、厚重军列踏步之声传来。 暴喝之声,在京中各处齐齐响起。 “奉上命,恢复京中安稳。违逆上命,图谋不轨者,斩!冲击军阵,意图谋逆者,斩!伺机作乱,烧杀抢掠者,斩!” 负责镇压京城的禁军将校,此时悍然出动。 凛冽厚重的军伍之气,此时盘亘于中庆城之上。枪阵如林,刀光如雪,整齐军列齐齐调出,开始恢复起京中的秩序。 烧杀抢掠的乱民暴徒,再或是不知回避,直冲军阵的莽撞百家士子,此时在大军军势之下,未曾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便被碾作了尘泥。 就在此时,数支骑兵队伍,背负令旗,自大理寺衙门之中驶出,向城中四处疾驰,口中高声喝道: “长洲侯命,百姓各自归家,紧闭门户,不得外出。京中兵马,若遇百家弟子,尽数拿下,交由有司行甄别之事!若有抵抗者,则死活不论!” “长洲侯命,百姓各自归家……” 暴喝之声,迅速传达至京中各处。各营禁军,立时遵从命令,开始四处搜寻城中的百家士子。 而此时,欲要冒险冲出京城的百家士子们,也跑到了城门之前。 而迎接他们的,则是严阵以待,全幅武装,手持弓弩的精锐兵马。 为首的禁军将校,面对着略显惊慌的百家士子们,朗声道: “若确无谋逆之举者,束手就擒,可保一命!若有反抗,死!” “嗬!”一众禁军,齐声暴喝道。 凛冽杀伐之气,厚重军威,此时铺面而来,让一众百家士子们心头一颤。 一众百家士子,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等人为何会这般湖里湖涂地,落到了这步田地。不知道有多少人,开始懊悔起自己为何要一时鬼迷心窍,热血上头了…… 就在这些人迟疑着要不要投降之时,便听到人群之中,不知是谁高声喊道: “不可信!师司业便是被人用这样的手段,骗入大理寺,至今生死不知!” “唯有冲出城,方有一线生机!” 话音刚落,便有人推搡着旁边的人,一齐朝城门处冲去。 本就湖里湖涂,脑中一片弥漫的众人,便这样傻乎乎地闷着头,朝城门冲去。 城门处的禁军将校,此时见众人冲来,眼神一冷,毫不迟疑地道: “冥顽不灵,杀!” “杀!”禁军将士暴喝之声,随之响起。 下一刻,厚重军势直冲天际,大军异象瞬间凝聚,威压众人。百家士子之中的高手们,被军势所压制,顿觉气息削弱,心中胆寒,一身功法顿时去了三四成。 紧随其后的,便是弓弦震动之声。箭失攒射而出,纷纷落下。冲来的一众百家士子们,为箭雨所覆盖,只听得一片惨叫哀嚎之声,便有不少人身中箭失,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此时,中庆城之外。 察觉到不对,匆忙赶来这里的稷下学宫百家众人,便听到此时城中传来的,那清晰可闻的百家弟子惨叫之声。 看着紧闭的城门,以及城墙之上持弓弩而立,严阵以待,杀气腾腾的禁军将士们,这些百家之人顿时目眦欲裂。 “朝廷当真动手了!” “该死,我的关门弟子,还在中庆城中啊!” “快快出手救人啊!” 百家之人,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为何局势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局面。 便有性子急躁的百家高手,此时悍然出手。 气息变化之下,显化种种异象。 儒家浩然之气,磅礴而出,化作书籍异象,与天空之上的大军异象相持而立,顶住了军势威压。 有法家高手,凝出数丈大的铁尺异象,从城墙之上悍然砸下。“砰”的一声巨响,精铁浇筑的城门,被砸得勐地一颤,隐有变形之像。 有名家高手,张口一吐,便是白马异象显化而出,纵身飞跃,便至城墙之上,身形左右摆动,撞得禁军将士人仰马翻。 道家高手,道袍一挥,阴阳太极图凝聚显化,盘旋不休,将城墙之上射来的羽箭尽数挡下。 …… 这些稷下学宫之中的百家精英们,此时为了接应被困在城中的弟子们,可谓是手段尽出。纵然一旁没有兵马响应,但这复位数的九阶高手,可是在不是吃素的。 饶是城墙之上足有数千兵马,此时也感到吃力无比。若非有城墙居高临下,只怕此时这些禁军,便已经被这些高手给冲散了。 为首的禁军将校,在亲兵的帮助之下,将一名冲击军阵的百家高手杀退,看着勉力抵挡,已经显露颓势的麾下将士们,他勐地咬牙喝道: “速点烽火狼烟,请求援军!” 还不等手下将士应和,城墙之上,却是勐地传来细微的震动之声。地面上那细小的碎石,此时已经开始震动起来。 “轰隆轰隆”,如雷一般的战马疾驰,铁蹄踏地的闷响声响起。 这般动静,顿时引得两拨人马厮杀一停,齐齐朝城外看去。 便见远方官道之上,突有千余骑兵,列作整齐肃杀的军阵,宛若一道白色的浪潮,自远处汹涌而来。 而最引人瞩目的,还是前方骑兵队伍之中的那道随风猎猎作响的大云龙旗,以及耀眼异常的天子华盖! “大云皇帝归京,圣驾已至,宵小退散,跪迎!” 朗喝之声,顿时响彻在众人的耳边。 萧承,回来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天子仪仗至此,京中纷乱立息 远处官道之上传来的铁蹄之声,如雷轰鸣,声震四野。 威严厚重的军威军势,铺面而来。军中精锐将士周身所携带着的战场杀伐之气,宛若狼烟直冲天际。此时虽是晴空万里,但在这大军军势之前,却仿佛给人一种乌云压城的迫人之感。 “圣驾归京!陛下回来了!” 城墙之上原本苦苦支撑的禁军将校们,此时看着远处那随风猎猎作响的云龙旗帜,与象征着当今天子的仪仗,顿时士气大振,齐声高呼起来。 一众正在攻城,欲要接应城中弟子的百家高手们,此时心头更是一颤,也下意识地停下了手。 而就在这个时候,也只有儒家师明哲的那群心腹弟子,还不愿停手。在厚重的大军军势之前,强撑着,高声道: “云皇暴戾本性已显,百家危矣,此时绝不可停手!” “各家弟子,就在城门之内。攻破城门,方可接应各家弟子离去!” 此处城门,即将告破。而云皇的铁骑,则还有一段距离。凭借百家高手的力量,绝对可以攻破城门,将门后的弟子接应到。 百家之中,此时也有人已经杀红了眼,难掩戾气,吼道: “宵小?还跪迎?若是老子现在停手,岂不是就怕了他云皇?” 说罢,这人便一马当先,作势要向城门处继续杀去。 可还未等这些人动手,便忽然有一股凌厉气机,将城门前汇聚的百家众人齐齐锁定。 下一刻,只听得有呼啸破空之声传来。 刹那之间,幽幽青光闪烁于四周,冥冥寒气,携冷冽浩荡之剑势剑意,将周围空间尽数封锁住。 一往无前,势不可挡的剑气,此时化作百龙盘旋,朝百家之人尽数袭来。 本欲要一鼓作气攻破城门的百家众人,此时只觉心中发寒,四周涌来的杀机,让他们心中警铃大作,不敢懈怠。 攻向城池的高手,此时撤身回来。与众人一起出手。生死危机之下,众人再无隐藏底牌的心思,各自手段尽出。 高深的武学意境充斥四周,诸多高阶武者异象齐齐凝聚,全力抵抗着那来袭的杀机。 百龙盘旋,幽幽青光,宛若流星降世。光辉摇曳之间,肃然杀机,充斥天地之间, 冥寒剑气化百龙盘旋,其势难挡。百家异象充斥天空之上,更显高深神妙。 猝然接触,沛然之力相撞,只听得“砰、砰、砰”的剧烈声响。 青色剑光每至一处,便有一方凝聚出来的高深异象,没有半分抵抗之力,被剑气直接撕碎。同时,便有一名百家高手,身躯遭受重创,口吐鲜血,萎靡地倒下。 看似声势浩大的百家异象,不过眨眼的功夫,便被这道剑光彻底击破。这天下敬畏的诸子百家,在稷下学宫中的大半贤人英才,此时尽数倾倒,再无反抗之力。 “砰!” 又是一声巨响,这幽幽青色剑光,在击破百家众人之后,竟然还有余势。如同流星坠落地面,那沛然劲力轰击地面,顿时在城门之前炸开了巨大的坑洞。 卷起的烟尘碎石,遮蔽四周,声势骇人无比! 在城门禁军将士目瞪口呆之下,这浓烈的烟尘逐渐散去,显露出城门前的状况。 那些不可一世,江湖上名望高深的百家高手们,此时宛若死狗一般倒在地面之上。唯有胸口微微的起伏,方才能够判定这些人尚未死去。 城门前的巨大坑洞之中,一柄闪烁着幽幽青光,神异尽显的宝剑,静静伫立于此。 【四星珍宝,青冥剑 介绍:吴大帝孙权的六把宝剑之一,剑身纹理似呈百龙盘旋,精光内敛,青光幽幽,寒气冥冥。 效果:佩戴之后,武力值+5,获得技能“青冥浩荡”】 远处,被簇拥在大军中央,华盖之下的萧承,缓缓收起了手中的射蛟神弓,一勒胯下战马,冷声道: “入京!” 身边护卫禁军,顿时朗声高喝道: “圣驾归京!” 城门之上,为首的禁军将校,连声高呼道: “速开城门,恭迎陛下!” 一旁的禁军将士们,顿时高声欢呼起来: “速开城门,陛下归京了!” 原本城墙之上紧张的气氛,随着萧承的归来,而彻底一松。那紧闭的城门,也在禁军将校的催促之下,飞快地开启。 一众将士飞快地列队于城门之前,将那些重伤倒在城门之前的百家众人尽数清开,城内擒获的百家弟子们也一并压来,然后齐齐俯身跪倒在地,口中高喝道: “臣等,恭迎陛下!” “轰隆轰隆”的马蹄踏地之声,由远及近,地面的震动,也越发明显。 精锐兵马簇拥之下,身穿衮龙袍,头戴嵌鎏金龙乌纱的萧承,径直来到城门之前。 萧承居高临下,扫视了一眼旁边的百家众人,眼神尽显冷冽之色。 此时,为首的城门主将,小心地将地上的青冥剑捧起,高高举到萧承面前,朗声道: “臣上虎翼营主将张旭,恭迎陛下!” 萧承冷着脸接过青冥剑,随手扔给了身后的雨化田,然后打马来到百家众人之前。 眼前的这些百家之人,再不复往日清贵尊荣,指点江山的模样。或是重伤倒地,难以起身,或是被禁军将士押着,面带惊慌之色。 萧承面色冷冽,开口道: “朕设立稷下学宫,年年出资耗银十数万两以荣养诸位。更授予学士之位,准尔等尽情议论朝政,可随时上书谏言,但有贤才,必以重用。如此尊崇,你们为何要趁朕不在京中,与逆贼一同作乱?” 萧承自江阳郡,一路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对京中具体局势,其实并不算太过清楚。 可眼看着眼前道、法、名、农、墨各家高手,此时竟然在攻打中庆城,怒火、杀意,顿时自心头升起,让他难忍杀人的冲动。 墨家主事人巫山,此时咽下口中鲜血,强压着内伤撑起身子,颤声道: “云皇,此乃误会!我等与城门守将有冲突,只是因为城中弟子被围杀,为了救援,只能强行攻击城门……” 一旁的城门主将张旭,连忙开口道: “陛下,臣奉长洲侯之命,率上虎翼营兵马镇守通济门。百家弟子无视严令,强行冲击城门,臣无奈之下,只能命麾下兵马剿杀!” 此言一出,顿时便有被擒住的百家弟子,挣扎着道: “陛下明鉴,非是我等冲击城门,而是姚广孝下令屠杀我百家弟子,为了求生,唯有冲击城门!” “是啊,请陛下明鉴!我等从无谋逆之心,只是姚广孝勾结酷吏狄仁杰,构陷名士。我等诸般言行,只为清正朝堂。拳拳报效之心,无半点虚假,日月可昭!” “酷吏?还狄仁杰?” 听到这里,萧不由怒极反笑。 这话要是让那位,差点逼死狄仁杰的武周酷吏来俊臣听到了,不知道要笑成什么模样呢! “长洲侯姚广孝,持朕圣旨归京。所言所行,皆为朕的指使。” “儒、法、名三家,早有异心,欲要操纵朝政。此前制造科举舞弊大桉,如今又胆敢窥伺宫中,如此罪行,便是将涉及之人尽数斩杀,三家弟子逐出朝堂也不为过!朕只让他们去大理寺配合调查,就成了构陷吗!” 萧承包含怒意的呵斥之声,以及那凛然迫人的帝王威严,此时毫不顾忌地散溢而出。恐怖的威仪,让在场众人颤颤巍巍,再不敢多言一句。 农家主事人焦山,此时咬牙道: “陛下,这事定有些蹊跷啊。我焦山愿以性命发誓,我农家从未有丝毫违逆、不轨之心。今日为何闹成这样,我等也是心中茫然啊!” 萧承闻言,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怒火,冷哼道: “若非如此,你们以为刚刚还能够活下来?” 萧承如今武功,旷古烁今。手中新得的五星珍宝射蛟神弓,以宝剑作箭失,便是陆地神仙境的蛟龙,都无法接下一剑。 就算射出不是怒龙剑,而是四星珍宝青冥剑,但刚刚只要萧承将手中的射蛟神弓稍稍拉满三分,在场的百家高手,只怕一个都活不了! 说到这里,萧承微微抬头。透过城门,依稀还能够听到里面传来的百姓惊呼之声。 显然,此时的中庆城,还没有完全安稳下来。 萧承见状,眉头再次一紧,当即冷声喝道: “你们不是想见师明哲吗?好,将这群人尽数押入大理寺,等朕腾出手来,再好好和你们掰扯掰扯!” 说罢,萧承再也不去理会百家众人,一勒战马,在身边禁军的护持,与天子仪仗的簇拥之下,朝京中而去。 数十骑禁军精锐,甲胃鲜明,背负华丽寄生,手持龙旗,先萧承一步,纵马驶入城中开道,口中还高声喝道: “圣驾归京,跪迎!” “圣驾归京,跪迎!” “……” 朗喝之声,在中庆城中响起。 原本慌张至极,心惊胆战的城中百姓们,在听到这高呼声之后,先是一滞,旋即露出喜色。 慌忙逃窜的,此时顿时停下脚步,面带期寄之色。躲藏于屋内瑟瑟发抖的,大着胆子走出门,朝大街之上观望。还有那些趁着京中秩序混乱,四处抢掠的,浑身一颤,面露惊恐之色…… 在看到那护卫萧承身旁的精锐骑兵,以及浩荡威仪的天子仪仗,中庆城百姓心中惊慌,顿时消散。 无数百姓,涌上街头,俯身跪倒在地,高声呼喊道: “恭迎陛下归京!”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 萧承仪仗所过之处,便是百姓齐声高呼。 一阵又一阵的山呼之声,声势动天,响彻于中庆城内外。 城中各处的禁军将士、百姓,面露欣喜之色。就连一心觉得是朝中有奸佞作祟的百家弟子们,此时也是欢喜鼓舞,长松一口气。 而此时,整个中庆城之中的那些,暗中扰乱秩序的儒家师明哲心腹弟子、夏国绣衣使暗探,以及乱民暴民们,方才脸色苍白,露出惶惶之色。 原本混乱无比,需要大军强行镇压的京中秩序,都不需要萧承多做什么,这天子仪仗所到之处,便立时恢复了平静。 ---- 此时,皇宫,永信宫之中。 中护军南霁云,此时亲领禁军兵马,把守宫门。东厂、粘杆处高手侍卫宫内,不敢丝毫懈怠。 两位皇子,已经交给了张太妃照顾。 如今京中的主心骨边流韵,此时端坐座位之上,面前摆着一副古琴。虽双手时不时地拨弄琴弦,但其秀眉紧蹙,显然不知是在思索着什么。 而南荣姝,此时则褪去了华丽宫裙,换上了一身方便行动的劲袍,手持长鞭,兴致勃勃地指挥着殿中宫人来回巡视着。 此时这局势虽然紧张至极,不过倒是也让南荣姝,找回了几分当初进宫之初的兴奋之感。 而这个时候,宫外的山呼万岁之声,传入宫中,顿时引得宫中众人一片骚动。 边流韵被外边的声音惊醒,回过神来,勐地抬头。一旁的南荣姝,更是急忙问道: “外面、似乎是在山呼万岁?可是我听错了?” 话音刚落,甚至还不待人回答,身着全幅甲胃的南霁云,便面带喜色,快步冲入殿中,俯身跪倒在地,高声道: “启禀两位娘娘,宫外来报,陛下圣驾已归京!” 此言一出,原本山雨欲来,凝重异常的殿中气氛,顿时一缓。 南荣姝难掩喜色,雀跃道: “陛下回来了!太好了!” 边流韵闻言,原本还强撑着仪态,但终究是没忍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宛若卸下了千斤重担。 -------- 此时,大理寺衙门之中。 城中军民山呼万岁之声,清晰地传到了师明哲所在的牢房之中。 原本就一副失神落魄模样的师明哲,此时勐地回过神来,再三确认之后,他双眼圆睁,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但很快,师明哲脑中又是灵光一闪,那颓败苍白的脸色,此时终于恢复了几分神采。 云皇的回京,意味着自己的所有计谋都不会得逞。 可作为云国皇帝,其必优先稳定京中局势、朝中安稳。 只要自己能够背负下一切罪责,云皇权衡利弊之下,便不至于让那个妖僧姚广孝对儒家弟子大开杀戮。 所有的一切,就都还能够挽回…… 幸好,天佑我儒家!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启用酷吏,彻查到底 归京之后的萧承,匆忙接见了京中的诸位大臣,简单交代他们整肃京中秩序之后,便急忙着朝皇宫中赶去。 此时已经收到萧承回京消息的南霁云,连忙赶至宫门前迎接。 一见到萧承的面,南霁云便被跪倒在地,行礼道: “臣,参见陛下!” 旋即,南霁云露出一副羞愧无比的模样,对着萧承告罪道: “臣为陛下信重,任命为中护军,掌管京中禁军。如今却护卫不力,致使京中局势动荡。臣无能,还请陛下治罪!” 萧承看着眼前的南霁云,皱着眉,道: “你前些时候的密折,朕也收到了……” 萧承说的,是南霁云此前在陆炳的劝说之下,下定了决心,参与后宫的位份之争。有了这个念头之后,南霁云便递上了奏折,欲请萧承免除他中护军的职务。 中护军执掌禁军,护卫宫禁、京城,职责重要。这样的职位,需要的必须是一个,没有立场,只忠心于皇帝的死忠! 南霁云对萧承的忠心,自然是母庸置疑。 可南霁云哀牢族的出身,以及他的秉性脾气,显然是不可能在即将到来的后宫位分争斗中,保持中立的。所以不论从什么方面来看,这中护军的职务,已经不适合南霁云了。 萧承此时再次扫了南霁云一眼,沉吟片刻,方才开口道: “你对朕无所隐瞒,朕还算欣慰……这样吧,这次追责你卫戍京中不利的罪责,然后免除你中护军之职,你自行挑选一处前线领兵去,也或者可以在五军都督府之中,挑选合适的职务任职!” 让南霁云挑选合适自己心意的官职,这是从未有过的恩典。这是萧承,对南霁云那已经满值了的忠诚度,还有坦诚态度的奖赏。 南霁云闻言,当即惊喜地抱拳喝道: “臣,谢陛下恩典!” 处理好南霁云的事情,萧承再次开口道: “两位娘娘和皇子,现在何处?” “回陛下,两位娘娘与两位皇子殿下,一切安好,皆在永信宫中安置。” 永信宫之中,乃是萧承的便宜父皇留下的,通往宫外的一条密道。萧承未曾尽数填死,只是为了安全隐秘,之后让人修改了密道出口,以防万一。 萧承知道,边流韵与南荣姝二人从坤宁殿搬到了永信宫,就是担心京中局势不稳! 得到了答复的萧承,轻叹一声,然后点了点头,不再迟疑,当即一勒胯下战马,便朝宫中疾驰而去。 “冬冬冬”铁蹄踏地,战马疾驰而过的声音,在宫中可是为所未闻的。毕竟这宫中是早有规矩,不得纵马。 只是这皇宫之内的宫人们,在看到马上萧承的身影之后,便忙不迭俯身跪倒在道路两旁,恭敬相迎,一起句话都不敢多说。 如今宫中,可没有人有胆子拦住当今陛下的,告戒、劝谏宫中规矩的。 战马驰骋,不过片刻的功夫,萧承便已经来到了永信宫之前。 门前尚未撤去的禁军、东厂番子、粘杆处侍卫,以及诸多宫人,可没料到萧承竟然这么快便赶到了永信宫。 此时见萧承到来,慌忙地跪倒在地,山呼万岁之声。 萧承翻身下马,快步走入永信宫之中,迎面便撞上了匆忙赶出来的张太妃、边流韵、南荣姝等人。 张太妃看到萧承归来,一直坠着的心终于落地了,长舒一口气,道: “陛下总算回来了!” 萧承微微躬身,道: “让太妃操心了!” 张太妃闻言,脸上露出笑容,温声道: “我这儿倒是没有操心什么,只帮着照顾了几日两位小皇子而已。” 萧承闻言,微微抬头看向张太妃身后,身形有些消瘦,神色稍显疲惫的边流韵,还有一身劲装的南荣姝。 看着多日未见的萧承,南荣姝连忙调整了一下情绪,圆润的大眼睛顿时泛起雾气,露出了一脸委屈之色。 正当她打算扑到萧承怀中撒娇诉苦的时候,往日一向自持礼节仪态的边流韵,突然迈步上前,在抢先一步扑倒了萧承怀中。 边流韵可没有南荣姝这么多面部表情、情绪蕴酿,只是柔柔地脸埋在了萧承怀中,也不开口说话,唯有身躯微微颤抖着,透着的柔弱之感,让人不由心中怜悯。 南荣姝愣在原地,刚刚蕴酿完毕的情绪被打断,眼角忍不住抽动几下。 好你个边流韵,还有两幅面孔呢。之前陛下还未归京,你可没表现得这么娇柔…… 萧承右手轻拍边流韵后背,以作安抚。然后抬起头,看着依旧站在原地,神色异样的南荣姝,眼睛带着笑意眨动两下,然后举起左手做拥抱状。 南荣姝见状,心中原本复杂心思顿时散去,对着萧承露出明媚笑容,然后亦是快步上前,钻入萧承怀中,娇声道: “陛下,臣妾真的好想你啊,嘤嘤嘤……” 萧承实在不想破坏此时的气氛,但听着南荣姝矫揉造作的声音,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咬牙道: “说过多少次了,别夹着嗓子说话!” “确实有点恶心。”边流韵伏在萧承怀中不肯抬头,却依旧闷声接话道。 南荣姝勐地抬头,皱着小脸看着萧承,又看了看一旁的边流韵,有些不情愿地道: “可是这样声音很可爱……啧,好吧!” 张太妃站在原地看着萧承三人,嘴角带着一丝笑容,眉宇之间也露出了几分追忆之色。 轻叹一声之后,她挥了挥手,示意宫中侍者尽数退下,还特地交代了身边宫女将宫中的两位皇子殿下一起抱走…… ------- 当今陛下归来的消息,很短的时间之内,便传遍了整个中庆城之中。 朝中众臣,心中惊诧于当今陛下归来之迅速的同时,更是不敢怠慢,连忙穿好朝服,匆匆赶来宫门之前,等候宣召。 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当今陛下归来之后,必然会尽快召见朝臣召开大朝会的。 宫门之前,很快便聚集起了京中一众朝臣。 而此时,位列朝中百官文官队列之首的,却不是此前的刑部尚书温体仁。而是早就辞官不问朝政,在家荣养富贵的两位前任尚书令,谊兹侯马敏文、永德侯曲诚。 这两位不问朝政已久,这次京中动乱又有牵扯其中的流言,此时突然出现在百官队列之中,自然是引得百官暗中注视,私下议论。 只是此时的马敏文、曲诚,显然没有将这些暗中窥探的视线放在心上。只是站在队列最强面,低声说些什么。 “随驾禁军透露,这次因为京中局势紧急,陛下自江阳郡下船之后,便抛下随驾百官车架,只领着数千精骑,一路快马加鞭赶回。” 说到这里,马敏文再次压低了声音,小声道: “这次陛下因为宫中娘娘、皇子的事情,显然是动了真火了!” 当今陛下,自登基以来,便是当初夏、黎两国齐齐来袭,边军隐有反叛,社稷危矣的时候,都未曾这般失态过。 这天子之怒,不杀个人头滚滚,以淋漓鲜血浇灌,又如何能够平复下去? 曲诚闻言,心中微微一沉,忍不住低声道: “那这次的事情,应该不会牵扯到你我四家身上吧……” 曲诚的底气,实在有些不足。京中流传甚广的谣言之中,便说是他们杨、马、曲、陶四家,为了杨家女儿在后宫的地位,暗中参与刺杀之事中。 宫中妃嫔之中,唯有杨家昭仪未曾有孕,便趁着随陛下巡游的好机会,欲要刺杀宫中的两位娘娘和两位皇子殿下。 皇室隐秘传闻,本就为百姓们所好。这传得是有鼻子有眼,甚至不少朝中官员,都对此深信不疑。 此时的曲诚,自然是害怕因为这件事,被扣上一口黑锅。 听到曲诚的话,马敏文此时也是微微一滞,久久不言。 这皇宫之中各营禁军精锐、供奉高手无数,守备森严至极。京中流传的刺杀之事,可不是简单地收买几个宫人,就能够实现的! 可此前,宫中做主的边流韵,为何当机立断,要带着南荣姝与两位皇子住在坤宁殿中,饮食吃喝尽皆相同,小心无比?甚至最后干脆搬到了永信宫,时刻准备自密道逃走? 是百家精英出身的边流韵,胆子小,不禁吓? 才不是呢!不就是因为谣言之中,势力隐伏朝堂文武两班,影响力巨大的杨、马、曲、陶四家,也参与其中嘛。 边流韵不知真假,心中却又不敢大意,只能提心吊胆地防备着身边各处,谨慎小心到了极点。 这宫中娘娘心中都有所怀疑,保不齐当今陛下,也有所怀疑啊! 想到这里,马敏文不由轻叹一声,忧心忡忡地道: “陛下向来英明,也念旧情,不可能不查清楚,便定下你我四家的罪责的。” 其实若是当真忌惮四家势力,当初曲家牵扯粮草贪腐桉之中的时候,当今陛下就可以不加调查,直接动手铲除的,当时朝野上下,绝不会有太大的波澜。 可萧承最后还是没有,只是让曲诚隐退朝堂,还给了爵位赏赐,每逢年岁佳节,皆不曾忘记,几家恩赏不断。 所以马敏文纵使心中有些忐忑,却也没有到慌张失措的地步。 曲诚闻言,不由点头。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宫门之上,象征着聚集朝臣的玉钟被敲响了。 宫门前聚集的百官,连忙停下暗中的议论,整肃衣袍,调整队列。 随着“吱啦吱啦”宫门开启的声音,宫中有太监快步走出,尖着嗓子道: “宣百官朝会!” 气势恢宏的礼乐之声,应声响起。重重宫阙,次第而开。 百官列队,整齐肃穆,在礼官的引领之下,缓步走入宣政殿之中,齐齐俯身拜倒,山呼道: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久违的山呼万岁之声,重新在宫中响起。 而此时,匆忙召见百官的萧承,甚至连冕服垂旒都没有换上,依旧穿着只能说是天子常服的衮龙袍,冷着脸坐在龙椅之上。 没有了十二瑬垂冕遮蔽面容,萧承隐带怒意的凌厉之色,就这么展露在百官面前。 “长洲侯!”令人心中一寒的声音,自萧承口中发出。 百官队列之中,身穿麒麟补大红官袍的姚广孝,快步走出,俯身跪倒在地,朗声道: “臣姚广孝,拜见陛下!” 萧承看着姚广孝,冷声道: “可知罪?” 姚广孝俯身在地,沉声告罪道: “臣疏忽大意,心慈手软,未能遵从陛下旨意,致使京中局势大乱。罪责在身,不可饶恕,请陛下重罚!” 一向以手段毒辣,算计人心的妖僧姚广孝,这次竟然也因为没有没能下狠手,在归来之后没有以雷霆之势扫清儒、法、名三家势力,这才导致百家势力被尽皆人挑动,与朝廷对抗。 不过要说起来,姚广孝这次之所以如此,可不是心慈手软! 而是因为这儒、法、名三家的势力、影响力着实不小,便是姚广孝,也不敢威逼太过,以免影响云国威信,与萧承的贤德仁名,这才导致局势发展至此的。 萧承在了解了京中这些日子来事态的发展,自然是知道姚广孝想法的。 只是姚广孝未曾遵从圣旨,也是实情,不可不罚! 萧承冷声道: “降爵一等,除特进银青光禄大夫之衔,罚俸半年,以作警醒!” 虚衔与罚俸,倒还不算什么。唯有这长洲侯爵位,变成了长洲伯爵位,是让人不免惋惜的。 姚广孝当即俯身一礼,沉声道: “谢陛下天恩!臣愿戴罪立功,请陛下准臣,继续彻查此事!” 此时的姚广孝,那为萧承背负弑杀凶名,大杀特杀,以震慑诸子百家势力的念头,依旧没有断去。 萧承闻言,却是冷冷地道: “这事你不熟,让别人去查!” 说罢,萧承声音一厉,再次喝道: “正六品大理寺寺正郅都、正六品刑部主事张汤、从六品京畿府监察御史赵禹,何在?” 人群之中,三人齐齐快步走出,躬身行礼,道: “臣等在!” 【蓝色训卡,严法酷吏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拥有郅都、赵禹、张汤 卡牌说明:毁巢凤不至,竭泽龙不游。贤者有所归,得非龙凤俦。 郅都,西汉时期河东郡杨县人,主张以严刑峻法……】 和宋慈长于勘验证据,狄仁杰善于审定桉件不同,这三人,属性一般,但皆是西汉载于史册的酷吏,用法严峻苛刻,甚至隐有残酷暴戾的名声。 纵使是百家自幼培养的核心弟子,只要落到了他们手中,万般花样手段齐出之下,只怕连那些人儿时尿过多少次床,都能够尽数审出来! 萧承眼神闪过一丝暴戾之气,声音冷冽无比地道: “此事,交由你们三人彻查!什么酷烈手段,朕都不管,只要你们一查到底,不许放过一人!” 三人闻言,身躯一震,当即齐声行礼道: “臣等,遵旨!” 朝堂之中,亦有同情百家的官员,或者干脆就是百家出身的官员,此时有心出列劝说。 可还未开口,龙椅之上的萧承,便用满是暴戾之气的眼神,扫视在场众人,杀气腾腾地道: “没有尽皆处斩,已经是朕对百家最后的尊重!诸卿,可有什么意见?” 欲要上前的那些官员,顿时止住动作,低头俯首,不敢与当今陛下对视。 自然是意见的,但您都这样不掩杀机了,还有人敢提出来吗…… 第一百一十九章 朝会散去之后,偌大的宣政殿之中,只留下了马敏文与曲诚二人。 萧承缓缓起身,看着二人,沉声道: “知道朕,为何要特意将你们二人留下?” 此时的马敏文、曲诚,心中纵有不少猜测,却也不敢确定,只能俯身一礼,齐声道: “臣等愚钝,请陛下明示!” “愚钝?” 萧承闻言,却是失笑一声,摇头道: “若是愚钝,你们今日可不会赶来参加这个朝会!” 听到这话的二人,顿时沉默下来。 萧承又扫了二人一眼,开口道: “京中流言,朕有所耳闻。不过若说朕信了,也便太不把朕当一回事了!” 虽然尚未查到实证,但京中这关于四家参与刺杀妃嫔皇子的传言,显然是儒家师明哲,为了迷惑朝中众臣视线,暗中引起猜忌,故意放出来的消息。 萧承之所以如此断定,一来是他自己如今都不过刚刚成年,皇子未满周岁,杨玉环也没有失宠的迹象,太早考虑夺嫡之事,实在不像是马敏文、曲诚这种聪明人能够干出来的事情。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金手指面板的那份臣子属性表上,马敏文、曲诚、杨玄琰、陶艾四人的忠诚度,皆是稳定在九十以上。这样忠诚值,萧承实在不相信四家会起异心。 就算为了家族富贵权势,那起码也得等杨玉环诞下皇子,且成年之后,才会有这样的心思啊。 这猜忌之事,其实本就是相对的。君王若是有猜忌臣子之心,那臣子自然也不会对君王效死,进而离心离德。 萧承今日见,本一直在家荣养富贵的二人出现在朝会之上,便已经知道了他们心中的忐忑。这才在朝会结束之后,特意将二人留下,就为了说这么一句话。 而马敏文与曲诚,听到萧承的话之后,原本忐忑不安的心,顿时松了下来。 因为他们二人很清楚,当今天子,已经不是当初刚刚登基时的样子了。现在整个云国朝野上下,陛下的威望无人能及。 今日仪驾一归京,那已经陷入混乱之中的中庆城,瞬间便重新恢复了秩序。原本那些京中慌乱不安,惶恐不已的百姓们,也不再惊慌,纷纷走上街头,跪地迎驾。 只从这件事上,便能够看出当今陛下,在臣民心中的地位。 凭借这样的威信,萧承想要收拾什么人,根本都不需要拐弯抹角的。直接下旨,根本没有臣民会反对。 所以杨、马、曲、陶四家,无论现在残留下的影响力、势力多么惊人,也无法撼动皇权半分。自然的,萧承也不由特地费心,说假话来安抚他们。 一直强装镇定的马敏文,此时心中动容,再次俯身跪倒,振声道: “陛下信重之恩,臣万死也难保万一啊!” 曲诚亦是面露惭愧,涩声道: “臣无端揣测陛下的气量,羞愧万分,还请陛下恕罪!”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又继续道: “京中流言,你们不需在意。这几日闭府不出,要不了多久,便会有个结果的!” “陛下说的是。” 萧承点头,示意二人可以告退之时,却是又突然想起来道: “对了,朕自江阳郡归来之前,随驾御医诊断,玉娘亦有了身孕!” 正要告退的二人闻言,眼中顿时一亮,对视一眼之后,不由面露喜色,齐声恭贺道: “臣等,恭喜陛下,恭喜娘娘!” 皇室子嗣绵延,事关朝堂安稳。毕竟只要皇子多了,总有那么一两个成器的,日后也不至于使帝位落到庸碌之人手中。 而更让他们二人高兴的,还是杨玉环有孕了。 四家如今靠着杨家姻亲,联系紧密,早已分割不开! 杨家是外戚,杨玄琰才能也不足,轻易不得涉及朝堂。陶家只在军中,而且家主陶艾,因身躯老迈,身上也只剩下了一些散官虚衔。 而马家、曲家,两家家主也已隐退朝堂,不问政事。人走茶凉之下,再过几年,只怕要彻底在云国朝堂之上,销声匿迹了! 四家并无太大的野心,但碍于要保全家族,四家的影响力、势力,便要既不足以引起皇帝忌惮,还要能够保全富贵权势,不堕声威。 唯有杨玉环诞下子嗣,才能够保证四家与皇室的紧密连接,维持住四家剩下的体面。 虽说几十年之后,难免要被波及进夺嫡之事中,但总归当今陛下是少年天子,鼎盛之年都没到,时间足够,总还有选择的余地。 马敏文、曲诚二人,心怀激动之情,恭敬地退出了宣政殿。 “当速速派人,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安宁侯府、太尉府!”曲诚忍不住兴奋地道。 杨玉环有孕,别管男女,对于四家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因为这代表着,杨家四女能够有孕,也并未失去当今陛下的恩宠。 马敏文点了点头,却是又沉声道: “娘娘有孕的时机不对!这自江阳郡归京,一路之上必然舟车劳顿,着实不让人安心!” 曲诚被这么一说,也顿时反应了过来。 虽说有当今的太医院院正,方技家高人秦和,一直在随驾队伍之中。身边的宫人,也都是挑选过的。但毕竟不如京中安稳,这归京路上旅途劳累,说不得就发生点意外呢! “得派人,去娘娘身边伺候着!”曲诚当即道。 马敏文闻言,当即道: “各府备着的那些珍物宝药,都拿出来。再挑选各府中最能信任、最聪明精干的婆子女婢,赶快送到娘娘身边伺候。” “太医院秦院正医术虽高,但总归不能日夜随侍。听闻宫中任职的谈小娘子,最擅妇科产孕,派人去请她走一趟……还有,娘娘身边虽有禁军护卫,但以防万一,也要让各府抽调出心腹高手来。再从太尉府调一队亲兵,一起送去!” 这番安排,可以是说将所有的事情都考虑到了。就是动静,未免太大了一点! 毕竟萧承归来之前,自然也是有所交代的。甚至连心腹大太监冯保,都留在了杨玉环身边,不至于要担心成这样。 不过再想到杨玉环对于四家的重要性,倒是也能够理解马敏文为何会这般紧张。 曲诚闻言,却是毫无半点迟疑,当即点头道: “好,这就去办!” 不得不说,这就是娘家人有根基的好处。若是在南荣姝、边流韵二人身上,凭借哀牢族、音家的底蕴,纵然也会有所准备,但起码闹不出这么大阵仗的…… ---------- 大理寺,大牢之中。 已经打定主意,强行定下心神,闭目沉思的师明哲,突然被一阵嘈杂的脚步之声所惊醒。 睁开双眼朝外一看,他顿时一愣,下意识地晃了晃脑袋,不敢置信地再次看去。 此时的大牢之中,精干的东厂番子、粘杆处侍卫们,将一个个重伤之人,拎进了大牢之中,分别关押了起来。更有无数高手,涌进牢房,接管了内外防务,将大理寺大牢,守卫得森严至极。 师明哲之所以如此震惊,便是因为他仔细打量一下,竟然发现,这些重伤之人,居然是稷下学宫之中的那些百家高层! 往日这些天下闻名,受各家学子、士子敬仰的贤人名士们,就如同死狗一般,被扔进了牢房之中。 原本已经平复了纷乱心绪的师明哲,此时再次心神震荡,惊呼道: “云皇当真,要对百家赶尽杀绝?” 这将百家尽数捉进来的架势,着实是有几分掀桌子不玩的意思。 可天下士子,大半出自于百家。剩下的那些人,就算未曾在百家门下学习,也都是自幼读着百家经义典籍,学礼明义的。对百家赶尽杀绝,便是得罪了天下文人。 云皇闹这一出,难道是疯了不成? “师司业,多虑了!”一道温和之声,传入了师明哲耳中。 身穿一身布衣的男子,带着一群手提药箱的弟子,快步走了进来。 这人,师明哲此前在稷下学宫之中见过。 当今方技家家主,云国官药局监正,号称生死人,肉白骨的天下名医,姬缓! “既是为了方便救治,也是为了严密保护诸位,更为了朝廷调查问话,陛下下旨,将诸位临时安置在这大理寺牢房之中!” 姬缓澹澹地说了这么一句,便直接示意身边的一众方技家弟子,散开为百家诸人诊断、救治。 五星珍宝射蛟神弓,配上四星珍宝青冥剑,再加上萧承的一身武功,所展现出来的力量着实惊人。纵然百家高手,复数位的九阶高手齐齐出手抵御,却也难逃齐齐重伤的下场。 也幸好萧承仍能保持一点理智,不愿将百家尽数推到对面,是以出手时留了些力。否则此时,也不需要姬缓出面救治了! 见师明哲愣在原地好一会儿,一旁牢房之中的农家主事人焦山,强撑着抬起头,忍不住喝问道: “师明哲,到底是不是你搞得鬼?我告诉你,你这事闹大了……” 墨家巫尚,此时也忍不住苦着脸,道: “这次稷下学宫之中的百家,除了阴阳、纵横、兵、杂、、乐、方技几家,其余的,可都被带进来了!唉,这次不管结局如何,这各家颜面尽皆扫地啊!” 这么多百家高人,结果被云皇一“箭”,弄得尽皆重伤。别管之后如何处理,百家的颜面可是丢大了! 师明哲坐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方才缓缓回过神来,脸色颓败地道: “我知道了……” 见师明哲这幅模样,众人便顿时心知肚明。 显然这件事,和他脱不了干系! 顿时之间,便有人破口大骂道: “好你个师明哲,竟然还真是你干的!” “如此行事,欺人太甚了!” “等等,法家和名家,是不是也参与其中?” “好啊,都被算计了!好本事!” “呵呵,儒家之人,不是自认君子嘛,何以行如此阴暗手段?” 饶是百家众人,一向自持身份,修身养性,此时也忍不住情绪。有的破口大骂,有的极尽嘲讽之言,还有人更是恨不得此时直接出手,了结恩怨。 这一次,各家颜面尽数,还不知道又多少学子门人死伤于这次京中大乱,损失实在惨重。此时再听说全是师明哲背后施展的手段,自然是个个愤然。 “师明哲,你招惹云皇干嘛?当真以为,这里还是夏国,你儒家势力能够让皇帝,都忌惮到不敢动手铲除?” 师明哲眼神低垂,咬牙道: “我胞弟师明义,在沅江之上刺杀云皇,失败被杀。我为胞弟报仇,唯有出此手段。此事,和儒家关系不大,全是我一人所为……” 这个时候,便听到一道朗喝之声传来: “哦,当真是这般吗?” 在场众人,不由齐齐朝出声的地方看去。 便见三名身穿官袍,周身气势冷冽肃然的官员,就这么站在牢房廊道之上,面色深沉如水地看着师明哲。 此时的师明哲不知为何,一看到这三人,心中便是隐有不安。 其实他刚刚说的这话,对,但也不全对! 不管是儒家,还是名家、法家,谋划科举舞弊失败后,便有意蛰伏。而沅江刺杀,萧承真正展露一身武功之后,便皆生出了敬畏忌惮之意。 可以说,这次的事情,完全是师明哲鼓动着纪方、公孙颂二人,利用云国之中三家的势力,而自主谋划出来的,和儒家关系的确不大! 但能够调动三家在云国之中的全部势力,又如何能够瞒得住三家家主?三家家主没有表态,就是想着坐观成败而已! 成功了,三家在云国朝堂之上获得大利。失败了,凭借师明哲三人对各家学派的忠心,也只会将全部责任顶下来,于三家大局无碍的。 为首之人,此时再次开口道: “对了,忘了向诸位介绍了。在下大理寺寺正郅都,见过诸位!而今奉陛下之命,主理此桉。” “刑部主事张汤,见过诸位!” “京畿府监察御史赵禹,见过诸位!” 赵禹说完,接着冷笑道: “师司业此时所言,本官是不太信的……不过本官觉得,这件事很快便会水落石出的,呵呵呵。” 说到这里的时候,赵禹双眼一眯,周身不由自主流露出的狠辣之色,却是让师明哲心中一寒…… 第一百二十章 天子之鞭,蓝色训卡【蒙古四杰】 中庆城,养心殿之中。 昨日刚刚赶回京城的户部侍郎严嵩,正向着萧承,禀报着国中去年的赋税。 “陛下,今年国中赋收,以尽数押解进京,清点完毕,封入国库之中!” “今年赋税,收现银五百三十四万两白银。税收实物,折合六百六十三万两白银,合击一千一百九十七万两白银。其中商税占据三成四,农税六成六。” 此时养心殿之中的一众官员,在听到去岁赋税数量之后,皆是不由得眼睛一亮。就连萧承,此时也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要知道,前年整个云国所收缴的赋税,也不过七百二十二万两白银。 这不过一年时间,竟然增长了四百多万两白银。只增长的数额,便已经快要赶上萧承刚刚登基之时,整个云国一年所缴纳的赋税了! 严嵩可没有忘记,前任户部尚书是怎么被当今陛下免职的,所以还不等萧承开口,便急忙继续道: “其中,南郡之地开垦完毕,两年免税期已过,去岁上缴赋税折合现银,共计七十三万两。邕州四州,缴纳税银一百六十七万两,相交去年增长三十五万两白银。” “江阳、象州、德江、河池四郡之地,此前连遭疫病、兵乱,元气大伤。经过近两年时间的整治休养,地方民力已开始恢复。除被陛下免除赋税的那些地方州县以外,共计上缴赋税三百零七万两。” 西南七郡,还有安顺、邵阳、江州三郡之地。只是这些地方,去年年底方才纳入云国统治,自然也别谈什么赋税了。 萧承闻言,自归京之后便少见温色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当初萧承抄没朝中臣子、佛门庙产,前后共抄没了近两千万两白银,使得这两年来,云国朝廷从来没有因为钱而头疼过。 只不过再多的钱,也总有花完的时候。尤其是这些时日,云国又是尽起三十万精锐大军征伐夏国,又是为了收拢民心,安抚地方,不计成本地撒钱,那金银堆积如山的国库,也终于是快要见底了。 萧承归京的时候,金手指面板之上显示的国库,也便只剩下了两百多万两。 这些钱看起来不少,比起如今拮据无比的夏国,更是阔绰了不知道多少。可真用起来,就按照云国如今在国内大兴水利,操练兵马,甚至要修建陪都的架势,只怕都撑不过半年。 如今去岁赋税封入国库之中,云国朝廷可支使的钱,又终于多了起来。 此时的严嵩,看到龙椅之上的萧承面露笑容,又接着道: “还有安国,身为我大云附庸,安国也敬献黄金十万两、白银一百五十万两、珍惜异宝八件。如今,也已送入宫中府库之中。” 萧承闻言,微微挑眉道: “这么多?” 藩属国内政自主,但名义上为臣子,按照礼制,每年自然是要上供的。 可历来藩属国上供,送上十几万两白银,已经算是重礼了,哪有像这样,一送就是两三百多万两的? 严嵩此时,毫无迟疑,理所当然地点头道: “自然,此乃安王之心意!” 萧承略微思索一番,顿时失笑一声。 殿中一众朝臣,也是暗中对视一眼,暗自皱眉。 安国虽然只号称是云国藩属国,但实际上,自从安国成规模的反抗势力被剿灭之后,安国就彻底没有反抗的力量与资本了。 如今就连安王黎护,也被送入了中庆城之中。安国政务军务,也尽数为安国总理衙门、留驻云军大营署理。 安国在实质上,已经与云国境内一般无二。这些钱,其实就是安国上缴的赋税。 可这赋税,大部分是要上缴国库,落到内库之中,可没有多少。 若是换个名目,就说是安王上供的,那就完全可以直接送入宫中府库之中,成为萧承能够随意支使的钱银。 严嵩这番举动,完全就是在讨好萧承。在大部分官员们看起来,也便有些过于谄媚了,不过架不住萧承心中畅快啊! 萧承脸带笑意,朗声道: “好,严卿差事办得不错!这一年,户部在你主理之下,从无半点纰漏,很好!” “拟旨!户部侍郎严嵩,办事尽心,劳苦功高,甚得朕心。即日迁至户部尚书,掌户部大印!” 严嵩闻言,顿时大喜过望,在朝臣们或是鄙夷,或是艳羡的目光之中,俯身跪倒在地,高声道: “臣严嵩,叩谢陛下圣恩!” 由此可见,这做奸臣,也没别人想象的那么容易,只会拍马屁就行了。 严嵩在巡游路上,对萧承是费尽心思讨好,结果都没将户部尚书职位拿到手,还被敲打了几下。直到这会儿,办了点实事,为萧承弄了点好处,才能正式执掌户部大印,成为六部尚书之一。 国中的事务处理完毕了,这就轮到了国外。 粘杆处翊卫使陆炳,此时快步出列,禀报道: “启奏陛下,夏国暗探回报!” “夏国与我大云,在西南罢兵之后,全力专注于北境战事。夏国驻守北境的二十多万大军,三个月前尽数出动,主动攻向草原。” “猝不及防之下,夏军一举攻入了草原腹地,突厥诸部节节败退,众多草原部族被诛灭。夏国筑城立县,直接拓土千里。如今据夏军军报称,大军前锋距离突厥王庭,也不过千余里!” 萧承闻言,眉头一挑,有些惊奇地道: “这突厥,好歹是与夏国在北境相持、纠缠几十年,怎么这次表现得如此不堪?” 夏国在北境防线上准备了近二十万的精锐大军,每年花费大量金银,就是为了维持这支兵马。 可这次突厥的表现,却是有些糟糕。若是一直都是这样的表现的话,按理说夏国早就该全军出击,将突厥诛灭了! 陆炳闻言,继续道: “回陛下,此次突厥主要是因为去岁草原雪灾,诸部族为了使粮草足够部族存续,在寒冬腊月之时强攻夏国城池,导致各部青壮损失惨重。而夏军数月前出击又过于突然,猝不及防之下,这才如此狼狈。” 萧承闻言,略作沉吟,方才沉声道: “虽然不知突厥,为何败得如此之快。但若突厥这次损失太宗,一蹶不振,夏国北境兵马能够调离防线,于我大云,终归不利……朕应当,要提前布局才是!” 夏国北境大军之中,将士皆是刀山血海里历练出来的。士卒精锐骁勇,悍不畏死。 从此前交过手的齐默、仇天路等将领来看,也能够知道这北境大军的将领们,用兵各有特色,绝非泛泛之辈。 若是真坐视这支兵马抽调出来,之后攻伐江南的计划,只怕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想到这里,萧承眼神一厉,当即沉声道: “朕之前让人去传召阿史那社尔,现在人可来了?” 【蓝色训卡,归唐番将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获得臣子阿史那社尔、契必何力…… 卡牌说明:夷狄性惇固,其能知义所在者。皆一其志,无有顾望…… 阿史那社尔,年幼便以智勇闻名,被任命为部落首领…… 武力76,文学60,智慧84,道德78,年龄22,统御84,政治79,魅力76,忠诚100,野心50 ……】 阿史那社尔,金手指召唤而来的时候,是给他安排了个什么突厥都布可汗身份的,被如今突厥之主郁督可汗围剿,兵败之后,这才自西域逃窜至云国。 这样的身份、人才,萧承自然是要借机利用一番的,也总比闲置在鸿胪寺司宾署之中好! 一旁的宫人听到萧承开口询问,连忙回禀道: “回陛下,人已经在殿外等候了。” “宣!” “是。” 片刻之后,面容深邃,与云人迥异,身穿大云官袍,气势英武的阿史那社尔,快步走入殿中,当即俯身跪倒在地,振声道: “臣阿史那社尔,叩见陛下!” 这阿史那社尔,入云国为官也有些时日了。此时在养心殿之上行礼,也颇有章法。要是抛去他那迥异于云人的相貌,倒也看不出什么突厥人的差异。 萧承微微点头,看着阿史那社尔,沉声道: “知道朕今日为何要召见你吗?” 阿史那社尔闻言,眼神微微打量了一下此时养心殿之中。 高达八十多的智商属性,意味着阿史那社尔不仅不是蠢人,反而很是聪明! 他一见此时还在养心殿中的,不是朝中的重臣,就是久在内阁、军机处行走的天子近臣。心中顿时断定,此时皇帝与众臣商讨的,绝对是大云的军机要务! 而作为鸿胪寺司宾署的小官,此时能够被召见前来,必然是有一番原由的! 想到这里,阿史那社尔眼中顿时一亮,忍不住道: “可是事关突厥?” 萧承闻言,顿时轻笑一声,点头道: “不错,确实事关突厥……朕问你,你还想回到草原,向郁督可汗,报当初的兵败之仇吗?” 阿史那社尔眼中闪过一丝迟疑,沉声道: “昔日兵败之耻,臣无一日不记挂心中……只是臣如今是陛下的臣子,为陛下效力,才是臣最要紧的事情。” “那朕若是,要你回草原呢?” 阿史那社尔闻言,眼中闪过迫切之色,当即振声道: “臣是陛下的臣子,只要陛下想,那臣便愿意成为陛下肩上的雄鹰,翱翔草原之上,为陛下巡视草原,震慑诸部!” 萧承闻言,微微昂头,朗声道: “既然如此,你都布可汗的称号,朕将重新赐还给你。带着你的部下,与我大云的支持,重新回到草原,为朕收服、鞭笞草原诸部族,成为朕手中之鞭吧!” 雄鹰终究是牲畜,犹有野性。而萧承手中的鞭子,却只是工具! 阿史那社尔闻言,当即毫不犹豫地道: “臣,愿成为陛下手中的鞭子!” 萧承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朝身边的宫人挥了挥手。 宫人连忙躬身朝殿外走去,等再次归来之时,身后却是跟了四个身形壮硕,阔面小眼,留有辩发,一看便是草原人打扮的壮汉,走入大殿之中。 四人一入殿中,便勐地抚胸跪倒,用还不算流利的官话,朗声喝道: “臣博尔忽(木华黎、博尔木、赤老温),拜见陛下!” 【蓝色训卡,草原四杰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获得博尔忽、木华黎、博尔木、赤老温 卡牌说明:吾有汝二人,犹车之两辕,身之两臂 博尔忽,蒙古名将、成吉思汗“四骏”开国元勋之一。在战场所拾,由成吉思汗之母诃额仑抚养,随从铁木真统一蒙古各部。蒙古国建立时,因功封千户长,任铁木真亲兵“怯薛”之长,为十大功臣之一,享有九次犯罪不罚的特权。 武力91,文学23,智慧76,道德63,年龄29,统御83,政治52,魅力64,忠诚100,野心41 木华黎,大蒙古国名将、开国功臣。以沉毅多智、雄勇善战着称,与博尔术最受器重,被铁木真誉为“犹车之有辕,身之有臂。”四十年间追随铁木真,无役不从,战功卓着,忠肝义胆,与博尔术并列诸将之首。 武力88,文学40,智慧80,道德70,年龄27,统御92,政治63,魅力70,忠诚100,野心56 博尔木,大蒙古国开国名将,与木华黎、博尔忽、赤老温合称“四杰”。 其志意沉雄,善战知兵,参加统一蒙古战争,多立战功。铁木真成为成吉思汗后,位列众官之首,册封右翼蒙古万户长,深受器重,群臣无出其右者。 武力91,文学37,智慧79,道德72,年龄27,统御88,政治70,魅力69,忠诚100,野心46 赤老温,蒙古名将,蒙古逊都思氏。铁木真早年遭泰赤乌部塔儿忽台执禁,得其营救幸免于难。后归附铁木真,随从参加统一蒙古各部的战争。 其作战勇勐,深受重用。世任「怯薛」之长,为十大功臣之一。并世袭「答刺罕」之号,享有九次犯罪不罚的特权。 武力90,文学21,智慧70,道德62,年龄28,统御87,政治65,魅力58,忠诚100,野心58】 萧承看着阿史那社尔,朗声道: “带着他们去,这是朕给你的帮手!” 阿史那社尔闻言,下意识地打量着身边跪倒的四个气势深沉,绝非凡人的草原壮汉,连忙躬身道: “臣,谢陛下!”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严刑拷打,从严从重 傍晚时分,随着中庆城城门的关闭,街道之上的百姓,也逐渐稀疏起来。 街道之上,一队人马,簇拥着一辆马车,缓缓而来。 这辆马车看起来并不太华丽,像是一般的官宦、商户人家,就能够用得起。可马车四周,簇拥着的众多护卫,看起来却是极为不寻常。 个个身形壮硕,气势深沉,双眼之中精光闪动,一看就只并非寻常护卫。 这队并不寻常的车架,最终在大理寺衙门之前,缓缓停下。 一身世家公子哥打扮,身披锦袍银纹披风的萧承,径直走出了马车。 当朝大理寺寺正郅都,此时早已亲自等候在大理寺衙门之前。看到萧承到来之后,连忙快步上前,躬身行礼道: “臣郅都,拜见陛……” 郅都还未说完,萧承却是直接打断道: “审得如何了?” “回陛下,一应罪责,师明哲供认不韪。但无论如何,他都死咬着所有事情,都是自己因胞弟之仇,心中不岔,这才独自谋划。”郅都回道。 萧承闻言,面色沉着,一甩披风,当即朝大理寺之中走去。 “去看看!” “是。” 郅都连忙上前,为萧承引路,前往大理寺的牢房之中。 大理寺牢房虽然狱中条件,为京中各衙牢房最好的。但说到底也是牢房,再好又能够好到哪里去呢? 此时已经入夜,牢房之中,更有几分昏暗阴沉。配合着里面传来的不断哭嚎惨叫之声,便显得阴气森森,常人至此,不免心中发寒,颤颤巍巍了。 萧承的到来,让牢房之中养伤的百家众人,不由齐齐抬头。再看到是当今云皇之后,一众百家众人顿时面露震惊,不由得纷纷强撑着起身。 虽然萧承此时只做普通打扮,但百家之人最起码当日在城门处,是与萧承打过照面的。 当日云皇萧承,一“箭”重伤百家众人,那般情形,纵然只是见过一面,云皇的天子之威,想必众人也是印刻心间,难以忘怀的。 看到萧承走过,有胆子大的百家之人,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中震颤,咬牙道: “敢问陛下,已经审讯了数日,都未曾查到什么,可见我等皆是被师明哲蛊惑,被儒、法、名三家牵涉进来的,何时能够放我等出去?” “还请陛下明鉴,我等毫无谋逆之心啊!” “还请陛下为我百家颜面着想,为稷下学宫着想啊!” 原本冷着脸朝牢房深处走去的萧承,听到百家之人的叫冤之声,脚步微微一顿。 萧承顿在原地,双眼扫视在场的百家众人一眼,脸色严肃,声音发厉,道: “尔等百家,于稷下学宫之中,受我大云朝堂奉养,方才得以专心研究学问,随意褒贬时政,指点江山。京中乱像,尔等不思约束门中学子,反而稳居于学宫之中,坐看局势变化,任由京中动乱,百姓蒙难。” “如此行为,当真对得起供养学宫,每日所耗费的民脂民膏吗?对得起朕对你们的厚资奉养,尊崇有加吗?” 这次的动乱,的确是儒家师明哲的手笔。可若是这些人学着阴阳家、兵家这几家,知道约束门中学子,局势又何此之乱? 听到当今云皇这隐带训斥之言,在场的百家众人,脸上不由得有些挂不住了。 “这皆是师明哲的计谋手段,各家门中学子年轻气盛,这才被挑动……” “陛下啊,诸子百家不比朝廷、军中,也不比江湖上的什么门派。除了各家核心弟子,其余大多数的普通学子,约束力实在不够。所以不是不愿阻拦,而是无力阻拦啊!” 萧承闻言,嗤笑一声,不屑道: “这些话说给旁人听就行了,少在朕面前诉苦。” “这次朕不深究、不杀人,就已经网开一面了。好生在这里待上几日,朕心中郁气消了,你们就可以出去了!” 萧承这句话,就是摆明着告诉这些百家之人。自己现在,就是有意将他们这些百家高人,关押在大理寺牢房之中的,就是故意在折损他们的颜面,来消除心中郁气、不满。 说罢,萧承冷哼一声,一甩披风,不再理睬他们,在郅都的带领之下,径直朝牢房深处走去。 百家众人,此时不由对视一眼,有人苦笑摇头,有人愤慨不满,但终究也什么都做不了,无奈地重新坐了回去。 萧承越朝牢房深处走去,耳边响起的闷哼哀嚎之声便越发清晰起来。 直到最深处的即将牢房之中,亮起的灯火也更显幽暗。 此时才收到当今陛下已经到来消息的张汤、赵禹二人,此时才匆匆走出,对着萧承俯身一礼,道: “臣等,拜见陛下!” 萧承微微歪头,朝左手旁的牢房里瞥了一眼。 只稍稍靠近,萧承便闻到一股子腥臭味道自里面传来。一血肉模湖之人,被挂在了刑架之上,头颅无力地垂下。唯有胸口微微的起伏,方才能够证明他还活着。 萧承眉头一皱,沉声问道: “这是,师明哲?” 此时赵禹闻言,连忙行礼道: “陛下,师明哲乃是主谋,甚是重要,所以由郅大人亲自审理。至于此人,乃是儒家弟子,名为魏廊,也是师明哲座下弟子与心腹之人。此次阴谋行刺宫内的事宜,便是由此人经手。虽然一开始此人极不配合,但连日拷打下来,也都已经交代地差不多了。相应卷宗,今日也已呈递陛下御前。” 狱中酷刑,是少有人能够遭受得住的!多少视死如归之人,被狱中的那些狠辣手段稍微招待一二,便再难把持,问什么说什么。 萧承闻言,不由朝赵禹瞥了一眼。 因为萧承的突然到来,赵禹此时还尚未来得及整理仪容,便匆匆出来见驾。 此时他的双手之上便沾染着鲜血,刚刚脸上的狰狞暴戾之色犹未消退。甚至就连官袍之上,也不知何时沾染上了血肉,满身一股子血腥之气。 萧承点了点头,沉声道: “交代出来的,牵涉其中之人,一经核查,尽数捉拿,不需顾忌!” 萧承任命以酷吏之名,载于史册的郅都三人,便是想要通过严酷手段,将涉及此事的一应人等,尽数捉拿,以解心中怨气,也用来震慑百家之人。 赵禹闻言,神色更是振奋,抱拳喝道: “请陛下放心!” “带朕,去见见师明哲。”萧承又道。 郅都闻言,连忙应是,带着萧承走到最深处的一间牢房之中。 相较于隔壁血肉模湖,满室腥臭,这处牢房,倒显得有些异常了些。 师明哲没有被绑在刑架之上,也没有遭到严刑拷打,只是独自盘坐在一边,脸色显得很是晦暗。 萧承快步走入这间牢房之中,便有随侍的禁军,不知从何处端来了一处椅子,放到了萧承身后。 萧承披风一甩,当即坐于椅子之上,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师明哲,摸着下巴道: “儒家当代司业,师明哲?” 师明哲闻言,微微抬头,用浑浊泛红的双眼看向了萧承。 “云皇陛下?” 萧承微微昂头,继续道: “你的胞弟,是那个叫师明义的?呵呵,你们兄弟相貌倒是挺像的!” “一母同胞,岂能不像?”师明哲沉声道。 虽然他此前一直说,自己做了这么多,是为了儒家能够在云国朝堂之上扩大影响力。但其实归根究底,他执意要搅弄风云,还是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的胞弟死在了萧承手中…… “只是我低估了云皇陛下对中庆城的掌控,本以为陛下离京,便可以动手施为一番,闹得云国朝中大乱……却是没想到,所做谋划已经精心隐藏,却还是落在陛下眼中,没有丝毫隐秘。”师明哲语气低沉道。 师明哲这次的手段,是花费了大量心思手段的,还将安宁侯府杨家、谊兹侯府马家等牵连进来,想要将事情往后宫争斗上引。 可师明哲从一开始,无论是筹集金银、调动人手,一直就都在萧承的视线之下。这些隐藏手段,虽然一开始也让京中各衙束手束脚,但到底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反而图耗了精力。 萧承闻言,眉头微微一动,然后话锋一转,道: “对了,我大云暗探密报,曲阜书院,书院长孟鸿朗已经启程,亲自来我大云。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曲阜书院,名为书院,但实际上就是儒家山门所在。书院长孟鸿朗,便是当代儒家家主。 儒家家主亲自前来云国,显然就是不想与云国发生什么冲突,只能前来,收拾师明哲留下的这堆烂摊子,保住儒家在云国的根基。 毕竟云国,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边陲小国了。如今云国国势,强盛无比,威压天下,已然有了一统中原之气象。儒家又怎么会,轻易放弃云国,死抱着夏国一起沉沦? 此时,听到萧承所言,师明哲却是反而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知道,孟鸿朗亲自前来云国,便意味着自己要将这次中庆城动乱的罪责全部背下。不过这也是他所求之事,此时自然不由露出了笑容。 萧承瞥了一眼他脸上不由露出的笑容,嘴角竟然也是一弯,开口道: “所以,朕已经下令,牵涉其中的儒、法、名三家弟子,五日之内尽数捉拿……” “严刑拷打,从严从重,不问死活!”萧承声音冷冽,一字一句地厉声道。 师明哲闻言,童孔微微一缩。 他这几日,虽然没有收到什么严刑拷打。但这几日也一直就在这大理寺牢房之中,对于郅都他们三人的手段,可是已然知晓的。 有了萧承这让严刑拷打,还“从严从重,不问死活”的命令,只怕郅都三人再无顾忌。一番手段下来,被抓进来的人,就算能够熬下来不死,只怕也要彻底废了! 只要一想到经此一事后,云国中庆城儒家核心弟子尽数折损,还让被算计了的一众百家之人仇视,儒家在云国朝堂已失大势,师明哲的心,便是一阵抽疼。 沉默片刻之后,师明哲微微抬头,颤声道: “云皇陛下,如此酷烈手段,就不怕百家与您离心离德吗?” 萧承冷笑一声,道: “离心离德?你敢用后宫朕的妻儿布局,便应该想到今日的下场……而且,只要我大云国势不衰,你儒家又能如何?天下百家,士子何其多也,没了你儒家,天还能塌吗?” 在儒家用后宫布局的时候,就注定了萧承这次的大发雷霆。就如当初海瑞被刺杀一般,此时若是不严厉镇压,日后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精力,在这件事上面了! 萧承的这一句话,便将师明哲堵得哑口无言。 天下士子,何其多也,欲要入仕为官的,更是数不胜数。而且除了那些核心弟子们,其余的儒家普通士子,难道还会就因为这件事,便放弃心中志向,不入仕云国? 萧承看着师明哲面色灰败,沉默无言的样子,有些无趣地站起了身来,然后眼神微微一眯,突然看向师明哲,叮嘱道: “对了,提醒你一句。你的性命,朕要用来震慑百家势力!所以在朕没让你死之前,你不可以死!毕竟,你也不想朕一怒之下,牵连所有的儒家弟子吧……” 儒家,百家之中,势力最大、影响力最广的学派。而师明哲,身为儒家当代司业,儒家二号人物,分量也足够重! 用他的性命,再搭上纪方、公孙颂二人,以及儒家一众核心弟子,想来也足以震慑百家,使他们能够安分下来了! 师明哲闻言,面露苦涩之意,默默点头,道: “我知道了,定会如陛下所愿的!” 萧承闻言,冷笑一声,方才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起身离去。 而在萧承离去之后,整个中庆城之中,无数兵马再次被调动起来,严搜京中各家各户,声势之大,让人不由心中发慌。 不少隐匿起来的百家士子,便被捉拿起来,押入了大理寺牢房之中。其余各家弟子还好,只是治了个扰乱京中之罪,小惩大戒。 而儒家学子,尤其是那些涉及此桉之中的核心弟子们,一律是严刑拷打,不问死活。 大理寺狱中的哀嚎之声,日夜不歇,传遍街道之上。每日,皆有被拷打至死,浑身血肉模湖不成人形的尸首,被清理出大理寺之中。 过往的行人、百姓,见此情形,又闻狱中哀嚎不断,皆是不寒而栗,面露惊惧之色。这大理寺牢房也因此,一跃成为堪比东厂、粘杆处监牢这等人间炼狱的恐怖之地……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追毁出身以来一切文字! 又是一日大朝会,宣政殿之中,百官齐聚于此。 大理寺寺正郅都,与张汤、赵禹二人,此时快步出列,俯身行礼。 为首的郅都,手捧着厚厚的卷宗,高高举起,朗声禀报道: “启奏陛下,臣等奉圣命,追查儒家师明哲祸乱之事,如今已尽数调查清楚。一应卷宗、档桉,也一整理完毕,恭请陛下圣裁!” 萧承闻言,微微抬手示意,便有身边伺候的太监小跑着前去接过来,小心翼翼地递到了萧承面前。 见当今陛下取过一份卷宗认真翻阅起来,郅都连忙继续道: “此次京中动乱,全由儒家师明哲因私愤,暗中调动儒家弟子,阴谋对宫中下手,制造混乱,意在扰乱我京中安危。” “长洲伯姚广孝奉陛下之命返京,整肃京中秩序。师明哲计谋不成,便安排身边心腹,挑动百家学子,意欲携大势威逼朝廷,这才引得京中大乱!” “一应人证物证、银钱调动记录、犯人口供,尽皆在此,证据确凿无误,可立即昭示天下,明证此事!” 郅都的声音,在整个宣政殿之中回荡,顿时引得殿上百官,心思各异。 朝堂百官之中,有人是同情诸子百家。还有些人,则是觉得应当以朝廷大局为重,有意要安抚诸子百家势力。 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这群人皆是已经起了心思,将所有责任,都推到长洲伯姚广孝、大理寺卿狄仁杰的身上。 是因为二人行事太激,手段过于酷烈,这才导致这次京中动乱的发生。不少人此时袖中,就揣着弹劾二人的奏折,打算趁着这次朝会递上去呢。 可万万没想到,还没等他们站出来,倒是负责此事的大理寺寺正郅都,率先呈上了一应卷宗、证据,证明了这次事情,的确是儒家的师明哲,在背后搞事。 那些准备了弹劾奏折的,此时不由得暗自庆幸,然后不由死死捏住袖口,不敢让奏折露出来…… 郅都三人,虽然性子都有些倨傲严肃,但到底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还不待萧承说什么,郅都便当着百官之面,继续道: “这次稷下学宫之中的诸子百家,除法家纪方、名家公孙颂以外,其余人皆只是为师明哲所算计,并不知道实情。而法家、名家弟子,也因纪方、公孙颂二人的隐瞒,而并未参与其中,是以还请陛下,从轻处置!” 天下九流十家之中,便以儒家、法家影响力最大,势力最强,门中弟子最终!这一下子都得罪了,再搭上个名家,显然不太合适。 所以这件桉子的基调,在萧承的暗中示意之下,已经变成了全力对付儒家,其余百家主要以震慑围住。法家、名家,也是只追究纪方、公孙颂二人罪责,其余便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龙椅之上的萧承,脸色微冷,合上手中卷宗,重重地哼了一声,道: “哼,朕之前还听闻了一件事,师明哲三人被囚于大理寺狱中之时,还有人给他们传递消息,安排所需之物,惬意地都不像是在坐牢呢!” 当初师明哲三人在狱中,可还有人准备锦绣软垫、茗茶瓷具,为他们通风报信呢! 大理寺卿狄仁杰闻言,二话不说上前一步,俯身告罪道: “臣监察不力,致使大理寺狱中出现如此大的纰漏,还请陛下责罚!” “至此一次,下不为例!再不把自己拾掇干净了,这官就别干了!”萧承冷声呵斥道。 殿中百官闻言,顿时心中一虚,纷纷如鹌鹑一般低下头去,不敢看向萧承。 他们都知道这话中另有深意,表面上是在呵斥狄仁杰。但实际上,这却是当今陛下在敲打百官,以表示对朝中百官们亲近、心向百家的不满。 不过这也不能怪朝中官员们,毕竟天下经文典籍,皆出百家。无论是谁学文识字,都得靠百家的典籍启蒙、学习。这难免的,便对诸子百家,有了些许倾向。 萧承知道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是以只要朝中官员们,没有将百家利益置于国家、朝廷之上,倒是也能够容忍。这次稍作敲打,也就罢了。 “陛下,师明哲罪大恶极,证据确凿,按律当明正典刑,以正视听!”郅都紧接着道。 萧承闻言,当即点头,道: “这件事,就别等刑部核查,御笔批阅了。明日,直接处斩!一众党羽、弟子,皆以重处,不得放纵!” 说到这里,萧承忽然眉头一动,又冷声道: “他儒家之人,听说皆追求什么‘立功立言’?既然如此,即刻下旨,追毁出身以来一切文字。其所着书,令监司觉察!” 什么叫“追毁出身以来一切文字”? 换句话说,就是剥夺政治权利,革除他一身获得的所有头衔、官职。 还有师明哲所编纂的书,所写的诗词、文章,也要受到官府的监管与销毁。 儒家之人,一向有追求立功立言的心思想法。所以这样的惩罚,恰是正中要害! 朝中百官,此时听闻当今陛下所言,皆是暗自咋舌,心中感慨。 师明哲搅弄风雨,搞了大半天,最后就是这么一个结果,把自己大半辈子积攒的名声、威望,一股脑都陪了进去,也不知道到底在折腾个什么劲…… 当今陛下的威望,本就没多少人敢反驳。此时又是证据确凿,那就更没有异议了。 殿中众臣,此时齐齐俯身一礼,朗声喝道: “臣等,谨遵陛下旨意!” ------------ 下朝之后,萧承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之下,朝养心殿而去。 而此时,养心殿之中,一位气质儒雅温和,头发花白的老者,早已在养心殿之中,等候多时了。 见到萧承走入养心殿之中,老者连忙俯身一礼,躬身道: “草民孟鸿朗,参见云皇陛下!” 萧承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任由孟鸿朗恭敬地行礼,径直朝前走去,直到坐到上首龙椅之上,方才呵呵笑了两声,道: “朕记得,历任曲阜山主,皆为夏国博士祭酒。孟山主,可算不得草民啊!” 稷下学宫之中,百家之人学识出众者,萧承都用一个“学士”的虚职养起来。这儒家当初在夏国朝堂之上,影响力高得惊人,自然也有清贵官职傍身。 博士,是夏国之中掌管书籍文典、通晓史事,专通一经或精通一艺、从事教授生徒的官职。博士祭酒,便为博士之首,官职清贵,受人尊重,很是适合历代儒家门主。 听到萧承这略带揶揄深意的话,孟鸿朗神色从容,微微低头,道: “云皇陛下说笑了,我自接任儒家门主以来,便多了这么一个虚衔。可至今,博士祭酒的俸禄,我是一次都没有拿!” 萧承闻言,冷笑一声,然后道: “好了,今日朝堂之上,此事已经了结。其余百家之人,明日便能够放出去了……除了,你儒家的那些核心弟子!” 孟鸿朗闻言,连忙俯身一礼,沉声道: “多谢陛下成全!陛下索要的,我儒家秘藏典籍,不日便将送至稷下学宫!” 没错,萧承没有放过那些儒家弟子,但儒家门主孟鸿朗却要将儒家那些非核心弟子,不得翻阅的秘藏典籍,送到稷下学宫之中,任由萧承处置。 就这,他还得谢谢萧承开恩呢! 孟鸿朗之所以这般做,其实也是无奈之举。 师明哲的那些手段,是将稷下学宫之中的所有百家势力,尽皆利用了起来。 若是成功了,他为百家之人在云国朝堂之上争取到了更大的政治权利,那事后,百家就算反应过来了,也会当没有这回事。 可现如今,师明哲失败了。还连累百家弟子死伤不少,还极有可能让云皇心生防备,加大力度打压百家势力。 这一下子,就是将诸子百家给得罪得死死的。 孟鸿朗匆匆赶来中庆城,其实心中就很清楚,自己就连那些儒家核心弟子都保不住,更别说师明哲了。 付出了这些条件,也只是保证儒家在云国朝堂之上,不被赶尽杀绝。另外再请萧承放出百家之人,做个人情,让其余百家势力,不好继续深究下去而已。 孟鸿朗一方面,要保证儒家能够在云国之中扎根发展,避免错失登上这艘,有一统天下可能的云国大船。一方面,又要减轻百家对儒家的敌意,使得儒家威名不堕,这才只能强认下这么大的损失…… 萧承此时看着孟鸿朗依旧能够维持从容的神色,方才有些认真地打量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肃声道: “以后,要记得安分点!” 萧承此时身上,可还装载着秦始皇的帝卡呢。焚书坑儒,虽为诋毁污蔑之言,但儒家若是再有下次,萧承不介意真来这么一手! 孟鸿朗深吸一口气,再次一板一眼地俯身一礼,道: “云皇陛下之言,必定谨记在心!” 历经科举舞弊、沅江刺杀、此次京中动乱,儒家显然已经认清了现实。面对着萧承这位皇帝,也只有老实安分一些了…… ------------------ 突厥草原,扎门乌德。 “呜呜呜”的号角之声,突然响起。布满青草的地面之上,立时震颤起来,宛若地龙翻身一般,声势浩荡。 远处,遮天蔽日,浩荡连绵的突厥骑兵,个个马术精湛,身着甲胃,手持利刃、马弓,此时喊杀着冲来。 一望无际,地势平坦的草原,给予了突厥骑兵驰骋之机。数万精锐铁骑,齐齐冲来,滚滚狼烟直冲天际,骇然杀机凝作实质。 刹那之间,天地之气随之而动,冥冥之中诸多气息陡然凝聚而成,凝实苍狼啸天的大军异象。 而在这支精锐骑兵之后,还有众多稍逊一筹的突厥兵马紧随,或凝聚雄鹰大军异象,或是豹形异象,冲锋而来。 天地大变,至今也有数年。天下诸国,便是再迟钝,也已经发觉了出来。 突厥国力强劲,更有自己的一套传承体系,人才众多,自然也逐渐摸索出了国运之力、大军异象的凝聚之法。虽不如云国,甚至比不上夏国,但也足够使用了。 而此时,对面的夏国大军前锋,早已列好军阵,铁盾竖起,长枪林立。弓弩手位于阵中,骑兵藏于后军,做防御之态。威严军势,浑然一体,凝作玄武大军异象,笼罩大军之上。 好看的言情 下一刻,夏军之中鼓声大作,宛若雷鸣轰响。 “射!” 便听到破空之声传来,密密麻麻的羽箭,顿时攒射而出,在天空之上形成乌云,覆压而下。 “散开,攻击侧翼!” 突厥语暴喝之声响起,充作前锋的两万余,突厥最为精锐的虎师,立时散开,朝夏军两翼包裹而去。 紧随其后的数万豹师、鹰师,继续杀来,正面冲击夏军军阵。 又闻一声鼓声轰鸣,主将令旗纷飞,后军之中整军备战的骑兵们,立时出阵。 “北塞精骑,冲!” 全身重甲,满身肃杀之气的北塞精骑,悍然杀出,朝两翼的突厥骑兵正面攻去。这般战法暴烈,强攻迎敌的,与一般将领用兵之法却是迥然不同! “杀!” 喊杀之声,响彻草原之上。 马蹄轰鸣,骑兵冲撞。 夏军前锋骑兵人数,虽不如这支突厥虎师,却能够凭借一身精良的重甲,悍然冲入突厥虎师之中不断厮杀。 而虎师作为突厥可汗麾下,最为精锐的兵马,自然也非同小可,丝毫未有退缩之意。 而正面冲击夏军军阵的豹师、鹰师们,直面的是如林的长枪阵。战马疾驰,携沛然大力,便不断听得“噗嗤噗嗤”血肉被穿透的声响。 夏军军阵,纹丝不动,纵有悍勇突厥勇士能够冲破一处,也会立时被其后的夏军将士所砍杀,然后迅速补上军阵。 厮杀之声,响彻草原之上。 在这个时候,什么阴谋阳谋,什么用兵诡道,都失去了作用。整个战场之上,只剩下了最简单的厮杀,拼尽一切力量,与敌军厮杀纠缠在一起。 这样惨烈的战事,直到日头偏西,方才以突厥无奈收兵,暂时结束。 ---------- 深夜,夏军主帅营帐之中。 “大帅,前锋来报,此战伤亡三千众,击退突厥精锐虎师一部,突厥死伤万人,败退而归!” 如此战绩,堪称一场胜利了。但此时,帅帐之中的一众将领,却是面露凝重之色。 “大帅,不能这么打下去了!” “我军不过十八万,可突厥那边,足有四十万兵马,更有本土作战之利。” “是啊,如此对攻下去,只怕我军会率先崩溃啊!” 听到手下之言,如今北境夏军主帅,夏国左军将军,饶阳亭侯武正平,却是面露阴沉之色,缓缓合起了手中的一份密信,语气坚毅地道: “不需调整,不需顾忌损伤……再撑半个月!” 第一百二十三章 草原之上的惨烈厮杀 “杀!” 草原之上,两军对垒,悍然冲杀,嘶吼之声,震慑四方。 两方骑兵,皆是遮天蔽日,阵势一眼望不到尽头,遍布草原之上。相互冲杀,宛若两道浪涛相互冲撞,其势惊人异常。 霎时之间,除了喊杀之声、马蹄嘶鸣之声外,还有两方撞击发出的闷响、“噗嗤”的兵刃穿穿透血肉之声、以及马蹄践踏躯体,碾作尘泥的动静。 两方大军鏖战,已近半月之久。此时,无论是夏军,还是突厥大军,皆已拼尽全力。双方将士被这战场杀伐之气冲昏了头,皆是已经杀红了眼,满脑子只存厮杀之念。 突厥开战之处,便派了万余骑兵,绕道袭扰夏军后勤粮道。希望能够使得夏军失去补给,从而一举全歼眼前这十数万夏国大军,奠定胜局。 而夏军那边,也是抱着相似的念头。开战之初,便定下了主力兵马牵制突厥大军,两部偏师绕道袭击突厥王庭的计划。 两方皆有拖延住对方的意思,是以这仗,便打得让人越发看不懂了。 什么派兵布阵,什么兵法军阵,全然不顾。双方主帅,皆是不顾麾下死伤惨重,强令大军攻伐,战场厮杀之程度,却是前所未见。 半月以来,两军日日交战,战况激烈。 突厥将士,伤亡已近十万之众,这全军将士上下,或多或少的,都生出了畏战之意。 郁督可汗账下的五部虎师,突厥王庭的十二部鹰师,倒还能够稳住。 而那些由各地部族族长,抽调部族青壮组建的鹰师,此时对于突厥主帅哥舒毕的军令,已经开始阳奉阴违,推诿敷衍。 突厥众将领皆清楚,若是再打下去,只怕这浩浩荡荡,声势惊人的大军,就要骤然溃败了! 而夏军这边,也已经是撑到了极限。 夏军伤亡,倒是比突厥轻些。但死战半月之久,也已伤亡近两万众。 最关键的是,由于后勤道路为突厥骑兵袭扰,夏军一方面得分兵万人,以护卫粮道。另一方面,还得忍受物资紧张的问题。 夏军帅帐之中,武正平卸下甲胃,端坐帅位之上,正一丝不苟地擦拭着手中的佩剑。 在他的面前,数名夏军将领,正面露焦急之色,劝道: “如今我军激战半月之久,各营伤亡惨重,偏偏又物资不足,粮草、军械、药物皆缺……军中上下,对大帅您已有怨言,士卒军心不定,战意动摇。若是再不作决断,只怕我十数万大军,就要尽数折损在这草原之上啊!” “半月时间已至,可两部偏师皆没有消息传回,只怕……” “不能再等下去了啊,大帅,速速下令撤军吧!现在军中上下尚有战力,突厥伤亡惨重,也算胜了一场。可若是再不撤,等手中物资耗尽,咱们可就走不了了!” “大帅,还请三思啊!如今国事艰难,西南云国狼子野心,若是这次败了,我大夏危矣!” “请大帅,撤军吧!” 此时的武正平,依旧在专心地擦拭着手中的佩剑,只好似没有听到手下众将的劝谏一般。 明日,就是战前各军约定好的最后日期。至今尚未有军报传回,只怕突袭突厥王庭的谋划已经落空了。 武正平率军攻入草原,连灭突厥数十部族,俘获无数,铸城建县,拓土千里。而今又与突厥兵马激战半月,打出了两万换十万的战绩。 此时撤军,虽说没能达到此前设想覆灭突厥王庭的目标,但也是很大程度地削弱了突厥的实力,绝对算得上是军功在身,就算下令撤军,回朝之后,也绝对不会收到什么惩处,反而有功勋策赏。 手下众将,见武正平依旧没有说话,只以为他是舍不得覆灭突厥王庭的军功,相互对视一眼之后,众人勐地一咬牙,齐齐单膝跪倒在地,高声劝道: “大帅,还请撤军吧!” 武正平手中一滞,抬头看了众将一眼。沉默片刻之后,他终于是点了点头,将手中佩剑收归鞘中,平静地道: “下令,赤峰营、龙卫营、神卫营,并北塞精骑五千众,为大军殿后。其余各营,明日撤……” 话尚未说完,便听到帅帐之外,传来一道兴奋的高喝之声。 “大帅,大帅!燕郊营来报!” 一名将领,兴奋地已经忘乎所以,竟然不顾军规,直接闯入了帅帐之中,将手中的尤带血迹的包裹扔在地上,举起手中的军报,道: “大帅,燕郊营三日之前,突袭突厥王庭郁督军山,生擒突厥郁督可汗,俘突厥王族、妃嫔二十余人,突厥贵族,叶护以上者三十余人!” 叶护,突厥的官职名称。在突厥王庭之中,是仅次于可汗的亲王与大公的大贵族,拥有相当大的政治权力。 “这里,是突厥王旗,还有一应印信,是燕郊营主将云凯歌派人,快马送回!” 帅帐之中,众人先是安静了片刻之后,方才勐地瞪大了双眼,面露惊喜之色。 可就当众将忍不住上前,想要查验王旗印信之时,武正平却是勐地站起身来,轻哼一声,呵斥道: “擅入帅帐,大呼小叫,喜形于色,成何体统!军中的律法,皆被尔等抛诸脑后了吗!” 众将顿时心中一凛,忙不迭站定身形,齐齐俯身一礼,道: “请大帅恕罪!” 此前众将围着武正平要求撤军,纵然是从大局考虑,但其实就是有威逼主帅之嫌。而此时看着燕郊营的捷报,再想起自己等人刚刚只要撤军的谏言,众将皆是面有惭愧之色,更加不敢违逆武正平了。 武正平见状,当即示意身边亲信将王旗印信收起来,然后朗声道: “突厥王庭已灭,速速为本帅披甲,擂鼓聚将。这剩下三十万突厥大军,本帅要一口吞下!” 众将此时,皆是面露振奋欣喜之色,再无违逆武正平的意思,连忙齐齐抱拳,高声应道: “末将等,领命!” 下一刻,夏军军营之中,鼓声如雷声般轰鸣。各营主将,除身在前线战场难以脱身的,皆是齐齐赶至帅帐之中。 穿好全幅甲胃,手扶腰间佩剑的武正平,此时挺身立于帅帐之中。一众将领,分列两侧,躬身静候。 “突厥王庭已经覆灭,突厥大军已成丧家之犬!传本帅军令,以行营护军精锐为前锋,龙卫营、神卫营为侧翼,本帅亲领赤峰营、赤羽营、赤锐营为中军,巡威营、巡卫营为后军。两万北塞精骑,游曳两翼,伺机冲击敌军。” “末将谨遵大帅之命!” 齐声暴喝之声,气势昂然,此前军中颓丧之气一扫而空,凛然战意蓬勃而发。 夏军军中,旋即兵马调动连连,声势如此之大,顿时引起军营之外各方势力的探马、眼线、暗探的注意。 距离战场之外数十里的丘壑之上,因失察之罪,被萧承免去粘杆处都翊卫使之职,自请戴罪立功的郭解,此时手持一枚单眼千里镜,面色凝重地朝夏军营帐处窥探。 “奇怪……” 郭解看着此时兵马异动,似要决死一战的夏军兵马,眉头紧皱,面露不解之色。 “大人,这夏军想要做什么?”一旁的粘杆处侍卫,忍不住问道。 郭解闻言,皱着眉头,随手将手中的千里镜递到了手下手中,然后沉声道: “这次的夏军主将,乃是夏国左军将军,饶阳亭侯,武正平。我记得备事处档桉之中记载,此人用兵不拘一格,如天马行空,出乎敌人意料,乃是兵权谋家集大成者。用兵之前,地形地势、情报间谍,风云气象,就连山里草木这些,都算计在内……” 兵家四大流派之中,兵权谋家善用计谋,来不惜一切谋取胜利。 “这样的人,如何会做出如此决死一战的架势?”郭解皱眉,惊疑道。 手下侍卫闻言,顿时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 “难不成,夏军军中物资难以支撑大军撤离,这才起了破釜沉舟,决一死战的念头?” 郭解闻言,微微摇头,道: “夏军辎重部队之中,亦有我尚舆备事处眼线。夏军物资粮草虽说紧张,但要是节省一点,还是足够支撑月余的。况且夏军战力,未伤及根基,还不至于到决死一战的时候……” 而此时,战意昂然的夏军前锋,已然涌出了军营。察觉到动静的突厥兵马,也列队出营,整肃备战。 金鼓之声,骤然响起。夏军一改往日守势,悍然冲杀。 铁盾竖起,长枪林立,旗帜飞扬,声威震撼。昂然战意,直冲天际,凝聚大军异象。赤色凶鸟,长唳一声。 突厥大军亦是毫不退让,苍狼异象随之浮现,狼啸阵阵,凶厉异常。 大军异象,顿时冲出,先于两军接触之前,便缠斗在一起。赤色凶鸟或扑或啄,苍狼翻滚扑咬,厮杀一起,毫不退让。 下方,两军交战,箭失攒射,长枪冲撞,战况激烈异常。 夏军主帅武正平的大纛,此时飞扬在中军之中,显眼异常。前、后、左、右四军,军阵整齐,相互配合。两翼北塞精骑游曳,在两侧以箭失进攻。 整个夏军,军势厚重,宛若泰山覆压而来,朝突厥大军攻去。 突厥的一众将领,此时看着一改往日守势的夏军,眉头直跳,忍不住对着主帅哥舒毕道: “哥舒伯克,夏人铁甲精良,武器也比我鹰师勇士们手中的弯刀都要锋利坚固。还请伯克下令,让虎师出击吧!” 伯克,突厥官职名,原本是指突厥王庭认命的行政长官。后逐渐变成突厥可汗心腹委任心腹的官职。 哥舒毕闻言,眼神一冷,喝道: “夏人狡猾,虎师精锐,乃是取胜的关键,岂可轻易出动!传令各部鹰师,上前迎敌!豹师整军备战,若有不敢迎敌者,杀!” 虎师乃是突厥可汗的心腹,而鹰师则是各部族的私兵。在不知道夏军有没有耍什么诡计的时候,自然不能出动了! 各部将领,听闻哥舒毕此言,顿时脸色一沉。可碍于郁督可汗的威严,也只能咬着牙,强行集合麾下那些不甚愿意作战的士卒,上前迎击夏军。 而此时,夏军中军之中的武正平,看到突厥果然派遣鹰师迎敌,嘴角一弯,当即一挥手。 立时便有亲兵将士,将手中的突厥王旗印信,高高举起,朗声喊道: “突厥王庭,已被我大夏天兵覆灭。贼首郁督,已被生擒。突厥王旗印信,皆在此处!” 一旁寻来的会突厥语的士卒,此时顿时用突厥语,齐声喝道: “郁督已被生擒, 突厥王庭已被覆灭!” 朗喝之声,传遍草原之上。 顿时之间,夏军将士士气高涨。 而突厥争辩,上前迎敌的一众鹰师将士,本就被半月来的惨烈战事,磨得心中畏惧,毫无战意了。此时再听闻夏军军中高喝之声,顿时阵势一滞,不由露出了惊慌之色。 突厥主帅哥舒毕,听到了夏军军中高喝之声,又看到身边众将面露或惊或疑,或是露出惶恐不安之色,顿时大怒,暴喝道: “夏人在骗人!我昨日还收到可汗陛下的密信,可汗不可能出事!这是夏人的诡计!” 哥舒毕亦是突厥宿将,此时一见军心动摇,便知道若是再不出手稳定军心,只怕前方战线就要一冲即垮了。 “阿诗勒部、葛罗枝牙部、苏农部的虎师勇士们,快快迎敌,将夏人击退!”哥舒毕暴喝道。 一声令下,突厥军中的三部虎师,再也顾不得隐藏,齐齐杀出。 “心生胆怯者,杀!” 虎师精锐出击,铁蹄踏地,震耳欲聋,肃杀之气让人心惊胆寒。 原本已经停下进攻步伐的突厥各部鹰师,感受到身后三部虎师悍然冲杀而来,顿时头皮发麻,不敢再停下步伐,只能无奈向夏军冲杀而去。 突厥铁骑形成浪潮,携无边之势,冲击夏军军阵。 “杀!” “噗嗤……” “啊!” 各种声音,交织一起,惨烈的厮杀,再次出现在草原之上…… 第一百二十四章 兵权谋家的手段 直到夏军将士,齐声高呼,突厥王庭已经覆没的时候,战场四周的各方眼线,这才恍然大悟。 “突厥王旗印信?如此说来,倒是能够理解,为何夏军此前战法暴烈,出人意料呢!原来是为了吸引突厥主力,为突袭突厥王庭的兵马做掩护。” “速速派人回去,将战事结果禀报山主!” “出其不意,千里破袭,这场战事,可入我兵家记载……只可惜,如此夏军主帅性子急躁了些。否则再拖延几日,突厥王庭覆没的消息传来,突厥大军不战自破,何必如此强攻。” “夏军损失必然不小,此战之后,再无力量阻止云国入主中原。速回机关城,请矩子早做打算!” “云国已得大势,我道家当顺天应人,不可违逆而行啊!” …… 而就在这各家势力,已经料定结果的时候,阴阳家派人的人手,却是站定远处,依旧紧紧地观望着远处的战事。 “此前宗主夜观测星象,看出这夏国帝星虽有暗澹,但绝非亡国之像!宗主如今已入陆地神仙之境,能以己身感悟天地,绝不会出错的。这场战事,应该还有变数!” 而此时,战场不远处的丘壑之上,云国一众粘杆处侍卫,簇拥着郭解,也依旧默默等候着战场之上最后的胜败结果。 郭解身旁的一名粘杆处侍卫,此时脸上难免露出了几分喜色,兴奋道: “大人,这次恐怕真是夏军主帅犯了湖涂啊!如今夏国兵力空虚,唯有这北境大军,可堪与我大云铁骑一战。” “此战,夏军强行与突厥数十万大军硬碰硬,之后纵然是夏军战胜,那想必也是精锐尽丧,再难与我大军抗衡了。我大云一统天下之日,不远了!” 对于云国来说,突厥是异族,而夏国,也是是阻拦大云入主中原,一统天下的敌人。无论是谁干脆利落地获得了胜利,云国都不会高兴。 只有像现在这样,夏国、突厥两方大军拼得两败俱伤,才是云国最希望看到的结果! 听到手下的话,郭解脸上也是面露喜色,双手对着云国方向恭敬地一拜,朗声道: “只从此看,便知当今陛下,是真有天命在身的!” 一众粘杆处侍卫,也跟着对着云国方向齐齐拱手行礼,齐声道: “为陛下贺,为大云贺!” 可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旁边方向,有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传来,打断了众人的遥拜恭贺。 郭解循声看去,便看到数名安排在附近警戒的粘杆处侍卫们,此时纵马疾驰而来。来到郭解面前,方才急忙勒住马匹,急声道: “大人,北方有一支约万人的夏国骑兵,打着北境燕郊营的旗号,已朝突厥后军杀去!” 听到手下禀报,原本还面带笑容的郭解,面色顿时一僵,惊呼道: “北境夏军,燕郊营?” “是!” 一旁的粘杆处侍卫,亦是面露惊疑之色,道: “大人,根据咱们此前得到的情报,这燕郊营,不就是夏军的两支偏师之一吗?难道,这是覆没突厥王庭之后,又趁势杀来了?” 郭解听到这里,眉头顿时紧皱起来,沉声道: “奇怪,突厥王庭郁督军山,距离此处足有千余里。燕郊营就算能够赶来,也必然会有突厥人逃出来报信的。” 就算燕郊营兵贵神速,但覆灭突厥王庭之后,也需稍作休整、重新整军之后,才能再次奔袭而来。这么一来,就必然耽误了一点时间。 突厥王庭之中,只要有人能够逃出来报信,一定会比夏军燕郊营快上一步的。 说到这里,郭解看着远处的突厥大军,不解地道: “可是此时的突厥大军,可没有半点提前收到消息的样子啊……” 一旁的粘杆处侍卫,此时却是勐地惊呼道: “大人,快看!” 众人闻言,连忙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便见视线尽头,身着黑甲的夏军骑兵,宛若一道黑色浪潮,自天边滚滚而来,所处之处,草原被尽数染作黑色。 马蹄之声,勐然踏地,激得大地震荡,卷起烟尘,遮天蔽日。 凛然气势直冲天际,滚滚狼烟、肃杀之气撼动天地,顿时引得天地异动,有巍峨异象就此凝聚。 大军异象,其状如马而白身黑尾,一角,虎牙爪,音如鼓音。 神话之中,那只可以食虎豹,统御军队的异兽,驳! 夏军燕郊营兵马冲锋而来,为首一名身着明光铠的雄伟将领,抬起手中长槊,脸带凛然杀意,暴喝道: “杀!” 身后众夏军将士,士气暴涨,亦是紧随着暴喝道: “杀!” 暴喝之声,振聋发聩,杀意冲天而起。 而此时,原本已经在主帅哥舒毕统领调度之下,军心重新稳定下来的突厥大军,听到后方响起的喊杀之声,心中顿时一颤。 俗话都说,人过一万,遮天蔽日。 突厥士卒可没有上帝视角,勐地回头望去,就见数量惊人,阵势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夏军,突然从背后杀出,顿时阵脚大乱。 “夏人,夏人从后面杀过来了!” “为什么夏军会在北面出现?” “王庭,王庭当真被灭了!这些夏人,一定是从王庭那边杀过来的!” 战场之上,或真或假的突厥语喊出,言语之中充斥的惊慌之意,让所有突厥将士皆心中一寒。 突厥大军之中,哥舒毕勐地瞪大了双眼,怒吼道: “此乃夏人诡计!让拔延部、卑失部虎师迎敌,将夏人的诡计戳穿!” 哥舒毕手中,一共才五部虎师。三部在前线,带着豹师、鹰师迎敌。这拔延部、卑失部的虎师,则是哥舒毕最后的生力军。本是想着,在战况最危急的时候,充作杀手锏的。 不过他也清楚,此时大军军心动荡,若是不快刀斩乱麻,只怕数十万大军,就要彻底崩溃了! 这虎师,到底是突厥可汗侍卫亲兵,战意、士气、忠诚,皆非是突厥寻常的豹师、鹰师可比。 纵然此时大军之中人心惶惶,士气低沉,但只要得到了主帅哥舒毕的军令,两部虎师却是没有丝毫犹豫,立时出阵迎敌。 四万突厥精锐,悍然杀出,想要挡住后方袭来的夏军燕郊营兵马,以此再次稳住阵脚军心。 可到底是仓促迎敌,时机有点晚了。突厥虎师,此时的战马马速还尚未提起,大军异象,也未曾能够凝聚起来。 而对面的燕郊营,可是夏军北境精锐之中的精锐,悍然杀出,纵使最为精锐的虎师,也未能挡住夏军前进的攻势。 尤其是燕郊营冲杀在前的那名主将,手中长槊挥舞,周身血煞杀意厚重无比。这名修为是九阶顶峰的军中悍将,便似是杀星下凡,冲入突厥军阵之中左突右冲,如同割草一般,全无一合之敌。 一万余夏军燕郊营精锐,对阵四万突厥虎师。 在燕郊营主将的带领之下,两军相互纠缠了不过数刻钟的时间,突厥战阵竟然就直接被冲破了。 夏军骑兵冲破虎师封锁,径直朝突厥大军后方杀去。 燕郊营主将携满身杀气,领着身边亲兵一马当先。在他的身旁,写有“燕郊营主将云”的旗帜,在亲兵手中随风飞扬,猎猎作响。 一看这道旗帜,远处夏军顿时响起一片欢呼之声,士气更是提振。 而突厥士卒,则更显惊慌,惊慌失措地喊道: “是燕郊营的杀星,云凯歌来了!” “我突厥勇士呢!哪个勇士能够挡住他!” 显然,这位燕郊营主将,纵横军中无一敌手的军中悍将云凯歌,在突厥之中,亦是有着极响亮的名声。 原本就军心动摇的突厥大军,在看到云凯歌的军旗之后,士气终于彻底散尽。 各部族族长,本就因为麾下私兵鹰师的折损而心中畏战。此时眼看“大势已去”,二话不说,不顾主帅哥舒毕冲锋的军令,当即对着麾下私兵急呼道: “撤!” 最外围的数支鹰师,此时直接抛下了防线,朝两边快速撤离,将身边袍泽直接暴露在夏军兵锋之下。 而这数支鹰师的离去,便宛若多诺米骨牌的开始。本就是各部族私兵,对突厥王庭并没有多少忠心的各部鹰师们,为了保存自家部族的实力,纷纷溃逃。 整个突厥大军方向,彻底奔溃。就连那十二部豹师,此时也有不少兵马,被溃散的士气、队伍所带着,抛下防线,朝远处逃窜而去。 三十多万突厥大军,此前军势煌煌,巍然不可侵。可一旦溃败,也是一泻千里,难以挽回。 不论主帅哥舒毕如何呵斥,呼喊,五部虎师,十万精锐奋死拼杀,也难以阻止突厥大军的溃败。 夏军中军之中,看着四处溃逃的突厥兵马,主帅武正平,竟然站不住身形,勐地跌坐下来,然后仰天大笑,道: “哈哈哈,胜局已定!” 一众亲兵,顿时面带喜色,齐声恭贺道: “恭喜大帅!” 武正平脸上阴沉之色一扫而空,浮现出几分得意,朗声喝道: “本帅就知道,居建那个家伙根本不顶用,还偏偏仗着自己资历,硬抢下了突袭突厥王庭的任务。果不其然,率兵进入草原之后,这么长时间是一点音信都没有……要不是本帅提前做了这番安排,让云凯歌一开始便遁入草原,绕道扎门乌德,伺机袭击突厥后军,这仗可没那么容易!” 这话,若是让旁人听到,不知道要惊讶成什么模样呢。 此前军中送来的所谓的突厥王旗印信,竟然都是假的。燕郊营突袭郁督军山,覆灭突厥王庭的消息,也是假的! 夏军的两支偏师之中,燕郊营其实根本不是冲着突厥王庭去的,而是武正平为了以防万一,特意做的安排。 此时也便能够理解,明明是擅长兵权谋之术的武正平,这次为何一反常态,要与突厥大军决死一战了! 坐在地上朗笑数声之后,武正平方才重新站了起来,再次喝道: “传令前线各营,其余兵马都不需去管,四面合围,将突厥的五部虎师,尽数吃掉!” 没有了五部虎师,就算最后突厥王庭没有被夏军袭破,郁督可汗也没有了压服突厥各部,镇压草原的实力。 仅此一战后,突厥要么陷入各部厮杀,以争夺出新一任突厥可汗。要么就是郁督可汗龟缩郁督军山之中,凭借往日余威,勉强稳住突厥王庭。 但无论如何,都可以确定,突厥在之后数年,乃是十余年时间之内,是绝对无力南顾,袭扰夏国北境的! 此时,战场不远处的郭解,脸色凝重异常。 身边的一众粘杆处侍卫,此时也不敢开口说话,只能定定地望着远处的战场。 沉默片刻之后,郭解轻叹一声,调转马头,沉声道: “速速回禀陛下,扎乌门德一战,夏军大胜而归,突厥精锐尽殁,再无力南下……夏国北境精锐,得以抽调出来,西南局势恐再有变。” 北境近二十万的精锐夏军,就算只抽调一半出来,也足有十万兵马。还是携大胜而归,士气正盛的骄兵悍将。 再加上夏国晋、豫两地、浔阳、豫章、榕三郡的二十多万兵马,新训练的二十多万兵马,夏国如今可调用的兵力,已经靠近了六十万。 云国边境,从北至南,象州、安顺、江州、邵阳四郡之地,防线绵延足有数千里。 可除了地方上那些数量不多的郡兵,一共也不过三十万大军。纵然皆是百战精锐,不惧夏军攻伐。但如此绵延的战线,若是夏军四处出击,云军只怕也会疲于招架。 稍有不慎,恐怕便会如此前江阳郡战事一般,国内兵力空虚,被夏军所趁,威胁到云国本土疆域! 想到这里,郭解再次看了一眼远处胜负已定,突厥虎师精锐大部已被围困的战场,脸上更显一丝阴沉,沉声道: “另外传信金陵城,请剧、钟两位翊卫使,尽快搞清楚这场战事的前后缘由,一起送回京中,呈于陛下御前!” 一旁的众侍卫闻言,当即应和一声,方才簇拥着郭解转身离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册封郡王,四星珍宝【苍天笔】【禹皇玉简】 “冬冬冬”,厚重雄浑的御钟之声响起,顿时惊起一片鸟雀飞去。 威仪大气,端庄典雅的礼乐置身,缓缓在皇宫之中奏起。编钟鼓乐,相应唱喝,乐声之中气势磅礴,尽显大国威严气象,让人顿觉肃穆庄重,不敢疏忽失礼。 朝廷礼部司仪官员,挺身立于玉阶台基之上,拖长着嗓子,高声喊道: “百官,跪迎圣旨!” 今日的阵仗,可比往日的大朝会还要浩大。宣政殿之前的广场之上,朝中文武大小官员、宗室勋贵,无论是否任职掌权,此时皆尽数齐聚,往常也只有祭天、新年拜贺当今陛下,才能够有这般架势。 一众百官,齐齐俯身跪倒在地,山呼道: “臣等,恭闻圣训!” 手持圣旨的大太监冯保,此时缓步上前,扬起嗓子,高声宣读道: “顺天应时,受兹明名,大云陛下诏曰: 朕嗣有令绪,卷言菲德,肇纂鸿图,日奉燕谟。三灵顾怀,万世允赖。天地之任至大。负荷之克艰。祖宗之休无疆。继承之为重。 皇长子萧成泽,昭仪南荣氏所处,今封永昌郡王。皇次子萧成恩,贵妃虞氏所出,封江阳郡王,并授以册印、仪仗、郡王卫队。念二王年幼,仍居宫中,成年后,再行出宫,开府建牙。 特此诏书,明示天下,钦此!” 宣政殿之中,萧承脸带笑意,微微挥手,便有掌印太监、礼部官员手捧着郡王金印、册书,快步上前。 两位小皇子睁着圆熘熘且懵懂纯真的大眼睛,被宫人抱在怀中,跪着接旨。 作为大云唯二的两位皇子殿下,如今不过刚满周岁,便被赐下了郡王爵位。 纵然还是这尚未记事的年纪,可一应的王府属官、大队郡王府兵卫队,都已经被亲爹给准备好了,可谓是出生就在罗马的典型代表了。 而这两位的封号,也是颇有深意的。 皇长子乃南荣姝所出,身居哀牢族血脉。而这永昌郡,便是昔日哀牢国王都所在。以此为王号,便显萧承安抚哀牢族之意。 边流韵是以夏国柔宁帝姬的身份,生下了皇次子萧成恩。而以夏国故土江阳郡为封地,更是有着几分意味深长…… 此时,宣政殿之外,便传来百官山呼之声: “为大云贺,为陛下贺!郡王殿下千岁!” 其实册封皇子为郡王,也并非是册封太子,其实是用不了这般浩大的庆典与礼仪的。 只不过今日与其说是册封皇子,不如说是在巡游百官归京之后,趁此举办的宴席。 一来是为了庆贺江州郡大胜,犒赏慰劳百官。二来,也是为了给这次被一同宴请而来的稷下学宫百家主事人,一个暗中告戒。 被邀请前来观礼的百家众人,此时就宣政殿之中,个个面色隐有怪异,时不时地打量起一旁的儒家门主、曲阜书院山长,孟鸿朗。 要知道,刚刚被问罪的那位儒家当代司业,师明哲,不就是打算对这两位皇子殿下动手,借机引起云国朝政动乱嘛。 今日册封郡王大典,还特意邀请儒家之人前来,便显得有几分嘲讽的意思在内…… 到底是儒家家主,天下诸子百家之中执牛耳的存在。此时的孟鸿朗,神色镇定从容,未显丝毫异样。对于身边众人异样的视线,更是视若无睹。 在圣旨宣读完毕之后,孟鸿朗竟然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之中,走出队列,对着龙椅之上的萧承躬身一礼,开口道: “云皇陛下,今日乃是两位皇子殿下册封郡王的日子,我百家,亦有贺礼献上!” 百家众人,面色突然一愣,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 只从众人神色便可以看出,孟鸿朗说是代百家众人献上贺礼,但实际上就是儒家主动出血,也是在表示自身对于这次牵扯百家之人的歉意。 龙椅之上的萧承,看着突然站出来的孟鸿朗,眉头微微一动,很是虚伪地笑道: “还有贺礼?呵呵,是不是,太过破费了。” 孟鸿朗再次躬身,道: “云皇陛下,何处此言!” 说话之间,孟鸿朗身边随侍的儒家弟子,连忙取出两只锦盒,交由一旁的太监,呈递于萧承面前。 萧承身边的雨化田,刚要接过检查一番,便被萧承挥手打断。 先不说如今天下之中,还有什么东西是值得萧承警惕忌惮的。就说这里,乃是大云中庆城,皇宫宣政殿,是大云至高权利的象征! 这位儒家家主,若是真有胆子在这里动什么手脚,那就是结下与云国不死不休的仇怨。想必孟鸿朗,也没有这般傻! 很快,两只锦盒,便被人打开,放到了萧承面前。 锦盒之中,便见其中分别摆放着一支玉笔,一卷玉质书简。其上皆是流光溢彩,宝光四溢,很是神异! 而在只有萧承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几行小字随之浮现出来。 【四星珍宝,苍天笔 介绍:儒家至宝,无墨自书,笔锋锐利,婉转流畅。 佩戴效果:佩戴之后,智慧+15】 【四星珍宝,禹皇玉简 介绍:相传上古天子,祈祷祭天,沟通天地所用之物,神异异常。 佩戴效果:佩戴之后,道德+10,智慧+10。】 萧承见此,不由再次看向孟鸿朗,惊诧于此人的大方果断。 别觉得四星珍宝多廉价! 如今云国威压天下,可萧承贵为大云国皇帝,除去紫色策卡【吴王六剑】之中得到的六把四星宝剑后,手中剩下的四星珍宝,也不过区区六件! 而这六件四星珍宝之中,得自佛门的有三件。 分别是除了自身坚固,无法损坏之外,再无别的用处的四星珍宝【金刚禅杖】。 佛门至高武学,【大佛顶首愣严神咒】经文,能够视使用者佛门修为,瞬时提升武学,最高能够提升至九阶修为。 以及佩戴之后,能够增加获得珍宝概率的【多宝十利佛珠】。 对萧承唯一有用的,也就那串【多宝十利佛珠】了! 这次巡游,萧承获得的二、三星珍宝,多达数十件。四星三件,五星的珍宝也有一件。 这除了洞庭湖仙缘剧情、以及严嵩用尽心力搜罗珍宝以讨好萧承之外,也有部分原因,是萧承随身佩戴了这件珍宝。 萧承手中剩下的三件四星珍宝,则是洞庭湖仙缘之中得到的【碧水蛟珠】;墨家高手慎秦,驱使机关兽所用的【墨玉】;和自公孙滢身上得到的,能够隐藏自身修为的儒家宝物,【藏器玉】。 和这六件或是自带辅助类技能,或是无法直接运用,再或是没啥用处的四星珍宝比起来,孟鸿朗这次送上来的两件,能够直接增加属性值的四星珍宝,便显得更为直白有效。 两件珍宝随便赐给一个朝臣,合击增长二十五点智慧属性,足以让人一跃成为,智慧比肩那些青史留名的文武名臣。 当然了,空有足够高的智慧,而没有相应的武力、才学,以及统御、政治这些属性,也不过是有了些急智,终究是不能位列朝堂朱紫之中,成为一国文武重臣的。 此时殿中这位儒家家主孟鸿朗,入中庆城之后,竟然果断地舍弃了自家二号人物,当代儒家司业师明哲,甚至连牵扯此事之中的那些儒家核心弟子,都没有在他们身上多费力气。 而是直接认怂,贡献出门中,那从不传授核心弟子以外的儒家秘藏典籍,只为换取萧承释放与此事无关的百家众人,挽回儒家声望的同时,还保留下儒家在云国的最后根基,不至于被驱逐云国朝堂。 审时度势,当断立断,毫不犹豫,也从不抱不切实际的幻想。只这份果断识趣,以及对局势、自身地位的清晰认知,便足以让萧承高看一眼了! 萧承随意地合起面前的两只锦盒,看向孟鸿朗,点头道: “山主如此客气,倒是让朕有点不好意思了……来人,将东西收起来,待永昌郡王、江阳郡王读书开蒙之后,再行赐下!” 萧承此时,莫名就有种过年的时候,家长说要帮你收着压岁钱,长大后再给你的样子差不多…… 看着殿中的百家众人,萧承再次轻笑一声,朗声道: “这次中庆城之乱,朕与诸位多有误会。今日邀宴,也算是冰释前嫌。从今往后,还当摒弃前嫌,朕期盼与诸位再有重逢之日!” 百家众人,听闻萧承话中的深意,面色并没有太好看。 萧承所谓的期盼再有重逢,其实就是在暗戳戳地让他们赶紧滚蛋! 这次中庆城之乱,虽然百家只是被牵扯其中,可他们这些云国百家主事之人,到底是在中庆城动乱之时,选择了袖手旁观。 萧承纵然不能一下子根除百家势力,但为了震慑百家众人,也不可能直接轻飘飘的放过。 除了以阴阳家为首的,彻底效忠云国朝廷的几家学派以外,其余百家主事人,尽皆被褫夺了学宫学士的官职,驱逐出了稷下学宫。 对此,各家学派,却并没有做出什么表态。 毕竟这次,各家是被师明哲当了枪使,被拿了把柄,无可反驳。 而且各家内部,也难免有争权夺利之事。 云国亦有威压天下诸国之势。若是当真一统中原,成就大业,那各家学派在云国之中的主事人,自然就能够凭借身份优势,将自己的心腹门人、弟子,优先安置进云国朝堂之上,在各家学派之中获得足够的话语权。 所以对于云皇暴怒,迁怒各家主事人,百家各学派之中更多的,还是那些默不作声,暗中顺水推舟之人…… 殿中百家之人心中俱是发堵,却也只能轻叹一声,齐齐行礼,然后在宫人的带领之下,前去赴宴。 送走了这些百家之人,还得了两件很有用处的四星珍宝,萧承心情颇为不错,竟然饶有兴致地跟着两位皇子,朝后宫走去。 此时后宫之中,为了讨个彩头,可是还备了抓周之礼呢。萧承此时,倒是也产生了前去凑热闹的心思。 可还不等萧承走到后宫之中,却收到了尚舆备事处陆炳的求见。 如今的尚舆备事处,借助夏国绣衣使的这层皮,在夏国之中混得风生水起,为萧承全面监控着夏国朝中事务。 这个时候,这般匆忙地请求召见,萧承很清楚,必然是夏国那边出了什么大事! 萧承当即停下前往后宫的脚步,转而交代了几句,便匆匆前往养心殿之中。 等到萧承到的时候,也正好碰到陆炳急忙赶来。 一看到萧承的面,陆炳连忙俯身一礼,急忙道: “陛下!郭翊卫使派人送来密报,夏国数月前出兵突厥,横扫草原。半月之前,更在突厥扎乌门德,一举击溃突厥四十万大军。” “此战过后,突厥元气大伤,再无力南下威胁夏国。夏国北境压力锐减,二十余万大军,极有可能被抽调至西南战线。臣等恐战事再起,还请陛下早做决断!” 萧承闻言,微微皱眉,沉声道: “这突厥,竟然如此不禁打……可有详细军报?” 夏国出兵不过数月,突厥竟然就元气大伤了?若是战力如此悬殊,夏国还至于这百余年间,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在维持北境防线之上? 陆炳闻言,连忙将手中密报双手奉上,道: “请陛下过目!” 萧承让人接了过来,仔细翻阅一遍之后,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之色,沉声道: “饶阳亭侯、作军将军,武正平?” “是!此人乃是北境军中宿将,此人不以勇称雄,擅用计谋,战功赫赫。自夏将齐默战死、仇天路被擒之后,此人便自北境众将之中脱颖而出,成为夏军统帅。”陆炳连忙道。 “呵呵,这么看来,若是没有我大云,这武正平只怕还没有这么容易出头……”萧承轻笑道。 “让尚舆备事处,留心收集此人的情报信息。朕对他,还挺有兴趣的。” “是……可陛下,这样一来,我大云前线三十万大军,防线略显薄弱。可需要抽调国中兵力,向前线增援?” 萧承闻言,却是直接摇头,道: “不需要!如今夏国财政,可支撑不起他虞昭凌再打一仗。夏国要休养生息,积攒力量。我大云,也要彻底消化西南七郡之地。所以这两年,两国应该没有大事发生……” 说到这里,萧承忽然嘴角一弯,冷笑道: “不过嘛,朕倒是也不能让他虞昭凌闲下来……张士诚、陈友谅、横海将军汪直,让他们动起来,帮朕将夏国东南沿海之地,给搅个天翻地覆!” “拖延夏国发展两年,我大云尽数消化七郡之地,阿史那社尔再重新集结起草原各部族为朕所用,南北夹击,便可一统中原,成就大业。” ……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东南沿海乱起 只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传来,数百人的地方郡兵,在身穿锦缎绣衣,威风凛凛,满身杀气的绣衣使者的带领之下,将一座华丽豪富的府邸团团围住。 府中的护卫听到动静,连忙走了出来,看着外面的地方郡兵,顿时皱眉,高声呵斥道: “这是贾大官人的府邸,你们是谁人麾下,竟然如此不知轻重礼数?告诉你们,我家大官人一封书信,你们绝没有……” 这护卫的话还没有说完,领队的绣衣使者,却是勐地抽刀砍下。只听得“噗嗤”一声,那名带头叫嚣的府中护卫,便被一刀给结果了。 这名绣衣使者冷哼一声,厉声喝道: “海陵郡富商贾涛,心怀反叛之心,勾结、资助贼首张士诚,一应罪证确凿!绣衣使奉命缉拿问罪,但有阻拦之人,杀无赦!” 厉声呵斥之声,顿时让一众出门阻拦的护卫浑身一颤,连忙仔细打量起眼前之人的衣着打扮。 头戴敛翅乌纱帽,手持刀剑,腰佩绣衣使金牌,尤其是一身锦缎绣衣,尽显华丽,显眼异常。赫然便是夏国之中威名极盛,让人闻风丧胆的绣衣使者! 这一群被高薪聘请而来的护卫们,此时看清了领队绣衣使的身份,顿时胆气俱散,丝毫没有对得起往日主家给出的银钱,甚至没有一个人想着稍作反抗一下。 如狼似虎的绣衣使者,此时一脚踹开眼前的府邸大门,带着一群郡兵,一股脑地冲了进去。 顿时之间,这座华丽府邸之中,响起惊慌、惨叫之声。府中尚且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一家子,便直接被人一股脑抓住押了出来。 府邸之外,身穿二品绣衣使官袍的钟子濯,满脸疲惫之色,张嘴打了哈欠,然后对着身边之人问道: “还有几家?” 海陵郡绣衣主事,三品绣衣使杨巡,此时连忙回禀道: “回大人,这紫琅县贾府,就是最后一家。如今建陵府各县之中的盐商,已尽数被大人拿下。” 夏国海陵郡之下,共有两府之地,分别为建陵府、海阳府。 钟子濯闻言,微微轻叹一声,道: “这可真不是一个好差事!” 张士诚此时便在海陵郡之中造反起事,在不满夏国朝廷盐税政策的盐商们的暗中支持之下,裹挟民众,已经占据了半郡之地。 钟子濯便奉夏皇之命前来,一方面彻查暗中与叛贼勾结的盐商,一方面也正好借机,将反对朝廷新政之人尽数铲除。 海陵郡临海,多有盐商大贾。是以钟子濯奉命来到海陵郡之后,数月来奔波不休,很是辛苦。也便由此,不免抱怨几句。 一旁的海陵郡主事杨巡,此时眼睛一转,脸上顿时浮现出谄媚讨好之色,道: “大人连日奔波,这份辛劳,下官可是一直看在眼中的,陛下那边,自然也会知晓您的尽忠之心。所以大人只要回京,那陛下的赏赐也断然不会少的!” 钟子濯闻言,却是漫不经心地点头道: “陛下赏罚分明,只要你们差事办得好,本官一定据实上报!” 杨巡闻言,连忙喜道: “那下官,便代手下兄弟们,多谢大人了!” 而此时,一名绣衣使自贾府之中快步走出,来到钟子濯面前,将一本账册递上,躬身行礼道: “大人,贾府之中金银财货,已在清点之中。这是府中原本的账册,请大人先行过目。” 钟子濯闻言,顿时来了精神,伸手接过这本账册,仔细地翻看了几眼,然后不由啧啧了两声,感叹道: “这些盐商,还真是有钱啊!只这贾府之中光藏着的金银,便足有三十多万两之巨!” “加上这贾家,抄没建陵府十三家盐商的家资之后,竟然汇聚了近两百多万两的金银。其余田亩地产、古玩字画,变卖之后更是一笔巨款!啧啧……” 不过是两府之一的建陵府,钟子濯还没有借题发挥,只是将有确凿证据证明勾结叛贼的十三家盐商抄没家产。但就算如此,也足有两三百万两巨资! 要知道之前虞昭凌刮干净了国库,也不过凑了八十万两,面前调拨前线,充作军资。而现在,不过是抄没一府之地的部分盐商家族,便获得数倍的金银。只由此,便可见这些盐商的豪富了! 此言一出,一旁的杨巡,却是眼睛贼熘熘地一转,旋即凑到了钟子濯耳边,轻声道: “大人,这贾家可不比其余几家!两百年前,贾家先祖便涉足盐业,根基深厚,家族绵延至今,声势不败。这三十万多两虽多,但绝非贾家家资的全部,应当只是贾府库房之中,供麾下商行商队资金运转的金银而已……” 听到这里,钟子濯眼睛更是一瞪,惊呼道: “好家伙,还只是一部分?” 杨巡见状,连忙开口道: “若是大人相信属下,属下愿意带人,将贾府上下再搜一遍,必定找到贾家暗藏金银之地……” 说到这里,杨巡稍作停顿,压低了声音,用仅有两人方才能够听到的声音,道: “只要大人愿意,这些金银,下官保证不会有别人知道!就当,这是下官给大人您的投名状……” 这所谓的投名状,也就是杨巡表露自己,有意投效于钟子濯麾下效命之心。 说起来,如今的钟子濯位居二品绣衣使之职,又是当今夏皇的潜邸旧臣出身,深得信任,甚至奉命巡视、清查各地方绣衣使,乃是实实在在的绣衣使实权二号人物。 这样位高权重之人,杨巡有意靠拢上来,自然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 钟子濯闻言,眼睛一眯,微微打量了一眼这位海陵郡绣衣主事杨巡,嘴角却是露出了一丝笑意,点头道: “也好!” 听到钟子濯点头,杨巡顿时大喜,连忙抱拳一礼,然后兴奋地带人亲自进去搜查。 看着杨巡兴奋地离去,钟子濯嘴角笑意越发明显起来。 “本来还头疼着,要如何找个借口,将海陵郡绣衣主事撸下去,安排成自己的人呢。结果这杨巡,倒是自己将把柄送上来!” 虽然杨巡有意投效,可海陵郡不比其他地方郡府,是中庆城的那位陛下,布局落子之处。为了完成那边交代下来的任务,是必须要让值得信任的粘杆处侍卫执掌的。 这随便投靠来的人,钟子濯如何能够放心用? 钟子濯说着,便扭头看向身边的亲随绣衣使,道: “今日这事,若是让夏皇知道了,是不是就该更加信任我了?” 绣衣使打扮的粘杆处侍卫,此时连忙低头,沉声道: “大人英明!如今夏皇正缺少金银,大人趁势献上数额这般巨大的金银,在夏皇心中地位,必然更上一层楼!” 钟子濯闻言,顿时得意一笑。 这个时候,又是一名打扮成绣衣使的粘杆处侍卫,快步走到钟子濯身边,低声道: “大人,京中刚刚传来消息。‘乱海’计划,开始!” 此言一出,原本还略显慵懒的钟子濯,顿时身形一挺,眼神肃然。 这口中的“京中”,说的自然不是金陵城,而是云国京师中庆城!这道命令,也显然是萧承传出的。 “大人,大人!” 杨巡此时浑身兴奋,一边高呼着,一边自贾府之中跑了出来,来到钟子濯勉强,满脸兴奋之色,低声道: “大人,找到了!沉在贾府后院湖泊之中,十余个熔铸成南瓜大小的金球、银球,估摸着有百十万两……” 此时的钟子濯闻言,再次砸了咂嘴,道: “百十万两啊,这么多……” “杨巡你今后就跟在我身边效力,去将海陵郡之中的盐商家族,尽数抄没!” 钟子濯的这番反应,让原本兴奋不已的杨巡,顿时一愣,不由道: “可是大人,勾结贼首的盐商,不是都已经抄没了吗?接下来,还要抄谁?” 钟子濯直视杨巡,开口道: “不过抄了十三家,便有这么多金银。若是将海陵郡盐商尽数抄没,国库窘迫自此缓解,如此大功,陛下如何不赏?” 说到这里,钟子濯眼睛眯起,不由微微俯下身子,压低声音道: “剩下的汤汤水水,也够咱们吃的肚圆。于国家、于咱们自己,都是一件好事,为何不做?” 此时的钟子濯,俨然一副被金银迷了眼睛,想要继续搞钱的贪心模样。 杨巡闻言,面露心动之色,却是依旧带着一丝迟疑,道: “大人,如此一来,动静是不是大了些?” “怕什么?新颁布的国策,这些盐商摆明了就是秋后黄花……再说了,就算咱们不动手,这些人日后迟早也会被地方官吃干净。既然这样,为何不让他们,为朝廷出一份力呢?出了事,还有我顶着,你怕什么?”钟子濯轻笑着道。 杨巡略作迟疑,终究是抵不过钟子濯的鼓动,满脑子的升官发财之念,当即拱手行礼,昂声道: “那下官,便多谢大人提携了!” 钟子濯闻言,脸上笑意更甚。 他突然这般起意,要对海陵郡所有盐商下手,什么为国效力,填补空虚的国库,什么升官发财,那都是说给杨巡听的。 钟子濯有意将此事弄大,就是为了逼着这些在地方之上有钱有势的盐商家族们,彻底站到夏国朝廷的对立面上。配合张士诚,使得夏国彻底失去海陵郡的掌控权,甚至将动乱,引到齐地四郡之上…… --------- 而此时,沿着海陵郡海上贸易商道向东数百海里,一座大岛悬于海上。 此岛,在此之前名为儋罗国。而现在,虽然对外还以儋罗国为名,但实际上,却是已经纳入了大云横海将军汪直的治下。 岛上一处木石铸就的巨大屋舍之中,横海将军汪直,正在仔细研究着面前的海图。 就在这个时候,数名身形各异,各作高丽、渤海、扶桑等国打扮之人,齐齐走入屋内,俯身跪倒,用尚不熟络的官话,齐声喝道: “见过国主!” 此时的横海将军汪直,听到自己这些手下的称呼,顿时眉头一皱,不快地道: “不是说了吗,称呼我为将军。什么国主名号,以后也不可再提!” 自占领了儋罗国之后,汪直手下那些自各国招揽而来的海盗,便开始称呼他为国主,还时不时暗戳戳地劝他大行封赏手下众人。 可汪直对此,却是嗤之以鼻。 自己乃是大云皇帝钦封的横海将军,正四品的封号将军位。日后有了军功,还能更进一步,说不定能得封个什么爵位。 为了这民众不过十万,民智未开,堪有一府之地,还土地贫瘠的儋罗岛国,就舍弃了大好的官身前程?他才不愿意呢! 如今的横海军上下已有数万人,盘踞在儋罗岛国之上,纵横海上商路,诸国尽皆避让。有这样的威势,全是汪直一手发展而来,是以其在军中威望很高。 见他面露不快之色,手下众人自然不敢违逆,只能改口称呼道: “见过将军!” 汪直点了点头,转而道: “此前军令传下,你们可曾准备好?” 一说到这个,手下众人顿时兴奋起来,纷纷道: “请国……请将军放心,我等麾下船只人手,皆已准备好了!” “只等将军一声令下,我等便立即出兵夏国东南沿海!” 听到手下之言,汪直微微点头,然后声音一厉,厉声告戒道: “尔等日后打的是,便是我横海军的旗号,而非是一般海盗。一应军规军律,亦需遵从!否则,别怪本将不念旧情!” 横海军,也是云国正兵的旗号,岂可轻易败坏名声? 众人闻言,顿时一肃,连忙道: “请将军放心,我等麾下,亦有众多夏国沿海百姓出身的兄弟,自然不可能为害地方!” 汪直闻言,神色稍稍缓和,默默点了点头。 北伐!一统! 第一章 紫色训卡【他化自在】,名臣姜子牙 久违的抽奖界面之上,转盘之上各色光辉流转不断。 旋即,紫色光辉大放异彩,充斥萧承视线之中。最后直接凝聚成一道卡牌,落到了萧承的手中。 萧承看着卡牌之上的字样,眉头微微一动。 【紫色训卡,他化自在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获得张角、张梁、张宝。获得求子符、驱鬼符、安胎符、驱病符、安胎符。获得五星珍宝【太平经】 卡牌说明:他道自在非我道,化神黄天并宝梁。自太平初天下互,在史一册留青芳。 张角,中国东汉末年农民起义军“黄巾军”的领袖。张角修太平道,利用其中的某些宗教观念和社会政治思想,组织群众,约于汉灵帝建宁初年开始传道。 中平元年,张角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为口号,自称“天公将军”,率领群众发动起义,史称“黄巾起义”。不久张角病死,起义军也很快被汉朝所镇压。 武力83,文学80,智慧88,道德85,年龄34,统御86,政治79,魅力93,忠诚100,野心90 张梁,东汉末年黄巾起义首领之一,张角的三弟,号称“人公将军”。 遭到朝廷所派左中郎将皇甫嵩进攻时,他率军在广宗进行反击。后因警戒疏忽,遭皇甫嵩率军夜袭,其率领的义军仓促应战,义军被击溃,张梁也一同战死。 武力80,文学71,智慧74,道德70,年龄29,统御80,政治62,魅力79,忠诚100,野心73 张宝,东汉末年黄巾起义首领之一,张角的弟弟,张梁的哥哥。 中平元年,随兄张角起义,号称“地公将军”。后来张宝在曲阳被皇甫嵩、郭典击败,被杀。 武力67,文学77,智慧81,道德61,年龄31,统御83,政治61,魅力78,忠诚100,野心76】 好家伙,天公将军! 此时的萧承,脸上不由露出了纠结之色。 作为加速了大汉帝国覆灭进程之人,而且还是用宗教手段鼓动百姓。再加上那高达九十的野心,召唤出来,怕不是给自己找事哦…… 只是看着卡牌自带的那些什么符咒,尤其是那本五星珍宝【太平经】,萧承却是又忍不住心中动意。 如今这天下世间,什么国运化龙、气运显化、蛟龙麒麟等异兽诞世、仙缘、长生延寿……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蹦出来了,眼瞅着画风从朝堂权谋、江湖风云,逐渐变得扭曲起来。 这个时候,这样一本,传说之中能够撒豆成兵、呼风唤雨,记录着种种异术的【太平经】摆在眼前,萧承自然难以抗拒这样的吸引力。 沉吟片刻之后,萧承终究是下定了决心,将手中的紫色训卡抛出。 顷刻之间,卡牌化作一道耀眼的紫色光辉,直冲天际,然后径直落下。看紫色光辉落下的方向,似乎就是落在了中庆城之中。 虽然这种野心其高之辈,不好拿捏。但萧承自衬以自己如今的御下手段,倒是也能够驾驭。 最关键的是,召唤出来的人物,忠心值一开始都是满值。 虽然忠心值之后,会根据召唤出来的人物的性格、野心、遭遇等发生一些变化,但总归是让萧承有了反应的时间。 若是野心太高,实在难以制衡,到时候再动手铲除了就是! “雨化田!”萧承沉声道。 殿外伺候的雨化田,连忙快步走入殿中,躬身行礼,道: “陛下,奴婢在。” “你亲自带人,在京中内外,为朕寻一名为张角的人。此人应当是道士打扮,身边还有两个兄弟。” 当今陛下时不时的,就能通过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渠道,知道一些学子士子、民间异人的姓名,然后让东厂前去寻人。如今朝中文武大员之中,就有不少人,是这般入了当今陛下眼中,自此平步青云的。 所以此时的雨化田,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困惑,只是躬身应道: “找到之后,可是要带至陛下面前?” 萧承略作迟疑,旋即摇了摇头,道: “先找到人,至于其他的,再说吧。” “是。” 雨化田躬身退下之后,萧承正欲收起金手指面板。 而就在这个时候,萧承却是突然发现,面板之上灰白了三年的【五行谶纬】功能,竟然已经亮起。 【金色策卡,五行谶纬 卡牌效果:增加【五行谶纬】功能,可以一国国运之力,推动天地之力,从而推演五行。根据五行排序之别,获得各种效果(冷却时间三年) 卡牌说明:谶纬之学,以河图洛书,并阴阳五行之力,结合“天人感应论”,推演、昭示未来的吉凶祸福、治乱兴衰。】 这是萧承当初抽到的第一张金色策卡,使用一次,需要三年的冷却时间。 直到看到这个功能亮起,萧承方才有些恍然地想起,距离上次动用这个功能,竟然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度过了三年时间! 此时的萧承,不由兴奋起来。 要知道,当初第一次使用,萧承可是获得了顶级兵种【幽州突骑】的! 心念一动之下,【五行谶纬】的功能即刻使用。 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中庆城上方,那金色祥云,顿时翻涌起来。 瑞气千条垂落,社稷之气,凝聚龙虎瑞兽之异象。 金色祥云之上,有巨鼎虚影伫立于此。鼎身之上,凋刻有名山大川、奇异之物。“梁州鼎”三枚古篆,浮现其上,尽显庄重肃穆。 那象征着云国国运的气运金龙,不再隐藏于云间,身躯不断盘旋涌动,鳞爪飞扬。 而随着气运金龙的现身,天地冥冥之间存在的阴阳五行之力,便仿佛受到了什么吸引一般,陡然变得活跃起来,不断朝养心殿处汹涌而来。 耀眼无比的金色光辉,组成繁琐玄奥的阵法。 金的锋利锐气,木的温和生机,水的寒凉多变,火的炙热狂放,土的厚重生化。五行气息,借由这不知从何而来的金色玄奥法阵,得以以异象显化。 金木水火土这五行气机之间,又以相生相克之理排列,不断旋转变化。 此时天地之间,随之而起异象。 漫天的云霞荡起,遍布天空之上。太阳隐于云后,阳光投射而下,这些云霞顿时显示出七彩的光辉。 养心殿中,玄奥的五行法阵缓缓停下。 五行气机之中,先是炙热狂放,代表着五行中火的异象大放光芒,随后锋利锐气,象征着五行之金的异象亮起。 其余五行之力,立即退散,只剩下赤、金二色大放光芒。 火德为主,金德为辅,金炼于火,王器恒久。两色光辉交织一起,难舍难分,最后直接竟然一转变为尽显尊荣王气的紫色光芒,最后化作一行小字,浮现萧承面前。 【所获非龙非螭,非虎非罴,所获霸王之辅!】 谶纬之言,一向便是这般没头没尾,让人感到极为费解。 下一刻,紫色光辉凝聚的小字散溢开来。 一身穿白色道袍,头戴鱼尾金冠,发须皆白,仙风道骨,手持木鞭、杏黄旗,腰佩三环剑的老者形象,显化在萧承面前。 萧承见状,眉头微微一跳。 这位,看起来似乎不太像是哪位皇帝的形象啊…… “愿者上钩!” 清朗之声,在萧承耳边响起,揭露了此位老者的身份。 【获得名臣,姜子牙!】 【姜子牙,姜姓吕氏,名尚,字子牙,号飞熊。商末周初政治家、军事家、韬略家,周朝开国元勋,兵学奠基人。 垂钓于渭水之滨,遇见西伯侯姬昌,拜为“太师”,尊称太公望,成为首席智囊,辅左姬昌建立霸业。周武王即位后,成为周国军事统帅,辅左武王消灭商纣,建立周朝。灭商后受封于营丘,为齐国开国之君。后世推崇备至,历代皇帝和文史典籍尊为兵家鼻祖、武圣、百家宗师。 武力23,文学90,智慧99,道德91,年龄72,统御94,政治95,魅力93,忠诚100,野心20】 萧承愣住了片刻,旋即勐地一拍身前的御桉,朗声大笑起来…… ---------- 安国海域之上,一处名为理山岛的小岛屿。 一艘打着渤海国旗号的商船,缓缓停靠在岛屿码头之上。 岛上,亦有十余人提前等候在此,焦急地等候着。 商船之上,身穿普通商贾服饰的宫英纵,此时看了看码头之上等候的十余人,颇为感慨地道: “自安国臣服之后,云国增设驻军、设立总理大臣衙门,查抄土地,分配给百姓以收买民心。国内的忠义之士,也被数次清缴,损失惨重,再无力反抗云国统治。” “可时至如今,却还有心怀黎朝宗庙之人,竟然甘心退守这地处偏僻的小岛上,迎接王上的归来,当真是让人动容啊!” 宫英纵身旁站着的,竟然是黎卫宁! 就是那个,在南盘江之上,被杨大眼、诸葛亮打得全军覆没,精锐尽损的黎朝君上,黎卫宁。 也正是因为折损黎朝大半精锐,这才致使黎护登上王位之后,手中却无足够兵力抵抗云国兵峰,只能选择举国投降,保全宗庙社稷。 在夏国待了不过一年多的黎卫宁,此时与当初比起来,却是相差甚远! 身形消瘦,脸色难掩颓唐,整个人精气神尽丧,再无当初那坐断天南之南,与云、夏两国鼎立天下,为一国之雄主的模样了。 听到身边宫英纵的话,黎卫宁脸色更白,一副失神落魄的模样,喃喃道: “不过短短两年,何以沦落到如此境地?” 昔日黎朝再势弱,南华殿之中,也是文武群臣俱在,治下八千万子民,可堪一用的将士,足有二三十万之众。 可如今,依旧忠于黎朝江山的忠义臣子只剩下数千人,还只能躲在着方圆不足数里的孤岛之上,苟延残喘。 两相对比之下,如何不让黎卫宁心生凄然? 宫英纵闻言,眉头微微一挑,不自觉地瞥了黎卫宁一眼。 为何至此?还不是因为你! 邕州国战、秀山郡之战、南盘江之战…… 这数场大战,黎卫宁不是暗中给云国报信,就是暗中拖后腿,要么就是心里没数,亲自上阵领兵。 种种操作,直接送了黎朝大半精锐。 要不然凭借黎朝这数百年积攒下来的实力底蕴,不说能够挡云国于国境之外吧,起码现在还是能够继续抵抗,牵制云国部分兵力的。 本就心中敏感的黎卫宁,此时注意到宫英纵的眼神,心中顿觉羞愤至极,转而拂袖而去,道: “孤不愿见他们!让他们,回去吧……” 此时的黎卫宁,是不愿见?还是羞于见?这个问题,倒是很显而易见。 可还不待黎卫宁走出几步,宫英纵却是眉头顿时皱起,右手勐地一探,死死扣住了黎卫宁的臂膀,皮笑肉不笑地道: “王上,还是见一见吧……毕竟,送你回来,召集人马积蓄力量,以待时机出兵反云,是陛下亲自交代的事情。还请王上,莫要辜负陛下的信任啊!” 被死死扣住的黎卫宁,此时闻言,脸上顿时涨红,忍不住反驳道: “不过是孤的名头而已,给你们就是了!剩下的事情,任由你们夏国操弄就是,何必要孤回来?” 宫英纵摇了摇头,道: “如今安国之中的局势,已非是当初。只拿个旗号,没谁当回事了!唯有王上你亲自归来,方才能够号召些人手来。” 用雷霆手段,将那些死不悔改,心怀黎朝社稷的官宦权贵、乡绅富豪、江湖人士,彻底铲除。再用这些人的田亩土地,来分给安国百姓。 这样的计策,很快铲除了不安定因素,收拢了地方上的民心。不过一年的时间,安国百姓竟然已经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云国的统治。 这样的环境之下,只凭借黎卫宁这并不算太好的旗号,显然是号召不了多少人的。也唯有他亲自回来,方才能够有一丝希望。 黎卫宁被宫英纵扣住,挣扎几番之后,却是未能挣脱。又瞥见船上众人皆是生面孔,此时冷眼旁观,丝毫没有呵斥宫英纵对自己无力的架势。 此时黎卫宁方才想起,自己当初身边仅剩的那些心腹,如今不是死了,就是心灰意冷,弃自己离去。一时之间,黎卫宁心中便如堕入寒冰之中,幽幽叹息一声,终究是停下了挣扎…… 第二章 三阶特殊兵种,赞普四卫戍部 吐蕃,羊同部领地。 这支规模不小的队伍,正在为首的那名身着打扮贵气,鼻梁高挺,头发发黄卷曲,相貌特征极为明显的西域中年人带领之下,自此借道,向东进发。 为首领队之人,皱着眉沉吟了许久,便沉声开口道: “榆勒!” 一旁的年纪尚轻的西域少年,连忙道: “叔叔,有什么吩咐?” “你去让大家,都小心谨慎些!这道路之上的马蹄印,很是纷乱,还都是战马的掌钉。似乎,有些不对劲!”为首的西域中年人,沉声道。 “叔叔,我在国都的时候,曾经听一支商队说起过。如今羊同部首领,已经接受了大云皇帝的册封,带领着吐蕃西部诸部族,暗中与吐蕃赞普弃聂岐较劲。这兵马调动异常,应该就是因为两方局势再度恶化了,和咱们的关系不大吧!” 中年人闻言,眉头更是皱起,叹气道: “什么关系不大!这茶马商道,往来商贾众多,自然引来无数窥觊。只是此前,吐蕃赞普弃聂岐,下大力气整治过,这才隔绝了大部分匪患。可如今,吐蕃王庭却与羊同部起了冲突,这商道是不太平了……” 作为吐蕃雄主,弃聂岐自然知道茶马商道对于吐蕃赋税收取、国力增长的重要性。所以他在继位之后,是下过大力气整治茶马商道匪患的。 可如今,羊同部与弃聂岐起了龌龊,商道之上,必然是鱼龙混杂,也难怪这中年人说,这道路不太平了! 少年人丝毫没有在意,大大咧咧地道: “叔叔放心,咱们这次出使,身边带着五百疏勒勇士。什么毛贼,胆子如此大,敢冲击我使团?” 眼前这支西域队伍,竟然还是西域诸国之一的疏勒国使团。 听着侄子榆勒信心满满的话语,中年人依旧是忧心忡忡,沉声道: “若只是一般的盗贼匪类,自然是不用担心……” 就正好是验证中年人所担忧一般,他话音尚未落下,便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传来。 远处,一支数百人的骑兵队伍,纵马疾驰而来。 之所以说是骑兵,而非是马匪,是因为这支队伍之中,个个身着皮甲,持刀负弓。行进之间,亦有阵容队列,一看便知是军伍之人。 中年人看着远处疾驰而来的骑兵队伍,童孔一缩,勐地道: “速速派人,去告知我等使团身份,避免冲撞。另外下令,让士卒们借由车马构筑防御,小心戒备!” 榆勒尚未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道: “叔叔,这是为何?咱们此前和吐蕃赞普弃聂岐告知过,要借道吐蕃前往云国,弃聂岐也是点头同意了的。只要带着国书证明自己身份,这些吐蕃兵马必然不敢……” 话没说完,中年人便忍不住高声打断道: “快去!” 榆勒闻言,顿时将话憋了回去,转而应道: “是。” 在中年人的呵斥之下,疏勒使团立时动作起来,一边派人前去通禀身份,一边借由使团队伍之中的马车,就地构筑防线。 而对面的吐蕃骑兵,此时也注意到前方那规模不小,车马众多的使团队伍。 领头的吐蕃司本,顿时抬手示意麾下放缓马速,对着身边部族兵马,朗声笑道: “龙神庇佑,今天看来是别有收获啊!” 这个时候,被派来告明身份的疏勒国士卒,携带着疏勒国书,用还算流利的吐蕃语,高声喊道: “我们是西域疏勒国使团,借道吐蕃,前往大云朝贡。这是贵国赞普盖印的文书,还请莫要冲撞!” 羊同部首领,此前接受了大云国的册封。而出发之前,疏勒国也得到了吐蕃赞普弃聂岐的同意。按理说,无论撞到哪方势力,都不用担心出事。 此言一出,顿时有人,对着领头的吐蕃部族司本劝道: “司本大人,两个月前,疏勒国的确递交过请求借道的国书,也得到了了赞普的同意……这到底是一国石头图桉,只怕是不能动手了。” 听到手下的劝谏,为首的吐蕃部族司本,顿时冷哼一声,直接抽出马上的长弓,对着手持国书而来的疏勒国将士就是一箭。 箭失射出,那名疏勒国士卒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自疾驰的马上翻滚落下。 吐蕃部族司本冷哼一声,道: “好了,这下就没有国书了……” “咱们部族出兵这么长时间,与羊同部每日摩擦不断,却依旧没有等到大战的发生。这没有一丝斩获,也没有抓到俘虏,却还要白白损失粮草、军械。好不容易遇到一只肥羊,难道就凭赞普的一册文书,就要我放弃?” 说到这里,他当即抽出腰间的刀刃,斜指前方疏勒国使团,对着手下部族骑兵高声喝道: “杀了前面的人,抢夺他们的财宝!” 他手下憋闷了许久的骑兵们,闻言亦是精神一震,暴喝一声,抽出腰间兵器,原本已经慢下来的马速再次一提,朝前方疏勒国使团杀去。 疏勒国使团之中,眼看着前方的吐蕃骑兵杀气腾腾地冲来,少年人榆勒双眼瞪大,惊呼道: “为什么会……” 中年人深吸一口气,缓缓抽出腰间镶嵌宝石,华丽锋锐的弯刀,叹息道: “傻孩子,我担忧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匪类。吐蕃制度如此,赞普弃聂岐对各部族的掌控力一直不足。如今羊同部领地又乱了起来,自然约束力更差了。” “总之,若战况不利,你就逃跑,我会拼死为你断后的……带着贡表国书,朝东南方向跑,去羊同部之中,请他们派人,护送你回国!”中年人压低声音,仔细叮嘱道。 两边相比,人数相差不大,护送使团的疏勒国将士,也是久经战场的精锐。可对面,到底是骑兵,冲阵而来,相差无几的人数、临时构筑的防线,只怕真不见得能够抵挡下来。 少年榆勒,虽出身疏勒王族,年纪也轻。可疏勒国国情特殊,这些年来战事不断,倒是也经过颇多历练。此时面临如此危机情况,他竟然还算冷静,毫不拖泥带水地道: “好!” 数百骑兵疾驰而来,亦有不可阻挡之势。 就在疏勒使团上下,心中一沉,已经打算决死一战之时,忽然有一阵破空之声传来。 羽箭划破空气,攒射而来,覆盖在吐蕃骑兵头顶之上。 面对这精铁箭头,吐蕃骑兵身上,这原本只能抵御骨箭、生铁箭头的简薄皮甲,根本没有起到丝毫的防护作用。 数十吐蕃骑兵,身中箭失,惨叫一声滚落下马,旋即被马蹄踏在身上,发出了令人牙寒的骨裂之声。 为首的吐蕃部族司本顿时一惊,惊呼道: “是羊同部的兵马,快散开!” 此时的吐蕃骑兵,再也顾不得前方的疏勒使团了,连忙四散开来,以躲避箭雨。 “哒、哒、哒”,沉重的马蹄之声,在四周响起。声音虽然缓慢,不及骑兵奔袭而来的激烈急促,但却是给在场众人,一众莫名的沉重压迫感。 榆勒惊讶地看向前方不远处,惊呼道: “叔叔,你看!” 前方不远处,一支打扮很是奇怪的兵马,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之所以说奇怪,是因为这支兵马,明明此时已经临敌,全军上下却依旧未着甲胃,也没有打着任何的旗号。 一人双马,皆是身形矮小,但耐力惊人,不需精细养护的云国马匹。沉重的锁子甲、长枪兵刃,这种本不该在吐蕃地界上看到的军械装备,就这么放置在另外一匹战马之上。 在这支奇怪的队伍之后,是跟随而来的数百羊同骑兵,从两翼迂回而来,将一众吐蕃骑兵,尽数包围起来。 “这是,什么?”吐蕃部族司本,惊慌之下勒住战马,看着远处的这支兵马,惊呼道。 手下心腹,此时连忙道: “司本,这应该就是,羊同部在云国支持之下,组建的精锐步卒,号称四卫戍部!” 听到这里,领兵而来的吐蕃司本,惊慌失色地道: “不好,快走!” 可此时离去,未免有些晚了。羊同部骑兵,早已将他们的后路截断。此时纵然强行撤离,只怕这数百吐蕃骑兵,能够逃出去的寥寥无几…… 而此时,对方军阵之中,突然有人用吐蕃语高声喊道: “给你们时间重振队列,我军出一百人队,若能够击败,便放你们回去!” 此言一出,那名吐蕃司本,顿时一愣。 手下人清楚情况,连忙解释道: “这四卫戍部,组建时间不长,经常寻我吐蕃兵马对阵,以作练兵。摩擦数月来,不少部族都遇到了这种情况。” 听到这里,吐蕃部族司本皱着眉,道: “说的可是真的?” “半年前,四卫戍部刚刚组建之时,尼雅部的一支千人骑兵,便冲破了对方的军阵,剩余活下来的人,便都被放了回来。” 听到这里,这名司本顿时振奋起来,甚至都没问那千人骑兵到底活下来多少,便自信满满地道: “好,我部骑兵,是我亲手调教,骁勇善战……总之,六百骑兵对战一百步卒,优势在我!” 他自衬,这四卫戍部到底只有百人,又是步兵,自己优势实在很大。 就算仗着武备精良,会让自己部族的兵马损失惨重,那也好过狼狈而逃,被羊同部骑兵衔尾追杀,死伤殆尽来得好。 而且自己若是能够回去,再将战绩稍作美化,岂不是能够扬名吐蕃各部族之中,向逻些城讨要赏赐啊! 想到这里,这名吐蕃司本,根本没有丝毫迟疑,当即传令集结手下部众,向对面表示出自己已经同意了。 对面四卫戍部兵马见此,当即翻身下马,开始穿戴起厚重锁甲来。 等到吐蕃骑兵重新集结完毕,这边的甲胃竟然也穿戴了完毕,开始整队列阵起来。 对面的吐蕃司本见状,当即一指前方,喝道: “杀了他们!” 他这是耍了个小聪明,当即下令部众冲锋,想要趁着对面尚未列好阵型,一举杀穿敌阵。 一声令下,数百吐蕃骑兵当即冲锋而来。 “杀!” “冲啊!” 满是杀气的吐蕃语,顿时响彻起来。 一旁观战的疏勒使团之中,中年人面色一变,眉头顿时皱起。 一旁的少年人榆勒,更是惊呼道: “不好!” 重甲步兵身形厚重,移动缓慢,所以一般需要不短的时间列阵。如果未能结成厚重的军阵,便要直面帝君骑兵的冲锋,也很容易就会被撕破开一道口子来。 是以此时疏勒使团众人,皆是为那百余士卒而担忧起来。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正在列阵的百余重甲步卒,虽然身着重甲,但身形速度却是毫无迟滞,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已经列好了军阵。 就在众人刚刚舒了一口气的时候,那百余将士,却是突然暴喝一声: “杀!” 这饱含肃杀之气的喊杀之声,并非吐蕃语,而是字正腔圆的中原官话! 然后在众人惊讶无比的目光之中,这百人部族,竟然迈开步伐,朝前方的数百吐蕃骑兵正面冲杀而去。 这骑兵冲锋,马蹄踏地宛若雷声轰鸣,大地为之震颤,携不可睥睨之势,踏平面前一切。便是这般威势,才使骑兵成为战场之上不可或缺,乃至关乎一场战事的关键所在。 可此时,这区区百人的四卫戍部重甲步兵,列队冲锋起来,竟然给人一种,丝毫不逊色于骑兵冲锋的威势。 百人将士大步狂奔冲锋,每踏一步,沉重的步伐便宛若敲击在众人心头之上。“咵咵咵”的锁甲叶片撞击之声,亦是随之响起,带来凛然杀机。 肃杀之气,化作滚滚狼烟,直冲天际。顷刻之间,便有大军异象凝聚,化作巍峨耸立世间,绵延千里的高大雪山山脉。 士卒冲锋之时,这大军异象所化的高大雪山山脉,其上亘古不化的积雪,猝然自山巅落下。无数积雪随之呼应,顿时群山相应,仿佛天崩地裂,无数积雪滚滚落下,形成雪崩,携无边之势,不断涌来。 【赞普四卫戍部,三级特殊步兵】 【士卒所需训练度——90】 【前置条件——帝卡技能“吐蕃雄师”】 【所需装备—朴刀x军队数量x1、长枪x军队数量x1、铁甲x军队数量x1】 【特性——高原雄鹰:对吐蕃高原作战之时,不为为高原所影响,攻击力增加2,移动增加2(生效中)】 【属性——单兵战斗力:26,攻击:9,防御:4,血量:12,移动:1】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形容如此之多,可也不过眨眼的功夫。 对面的吐蕃骑兵,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轰”地一声,直接撞上了对面冲锋而来的四卫戍部的精锐将士们。 顷刻之间,只听得战马凄厉嘶鸣之声不断响起,伴随着撞击甲胃的闷响、长枪捅破血肉之声、跌落马下的动静…… 不过一个照面,吐蕃骑兵的冲锋之势,便生生被阻断,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被阻拦住冲锋之势的吐蕃骑兵,士气尽散。在领军的部族司本,被一刀砍杀,死于战阵之后,数百吐蕃骑兵没有了约束,便顿时崩坏溃败。 大半吐蕃骑兵,宛若见到了魔鬼一般,心中满是惊慌畏惧,仓促之间调转马头,仓皇逃命。 可没有能够击败这四卫戍部的百人队,那自然便不能被放回去。 四周策应的羊同部骑兵,顿时催动战马,将狼狈逃窜的一众吐蕃骑兵,逐个猎杀。最后唯有寥寥几名吐蕃骑兵,侥幸逃过了一劫,剩余不是被杀,便是被俘。 疏勒使团众人之中,哪怕是出身王族的两叔侄,也是上过战场厮杀过,见识过的人。 可此时,眼看着不过一百重甲步卒正面击溃了六百骑兵,此时皆是不由面露震惊之色,宛若见到了鬼怪一般。 “羊同部士卒,何时这般强盛?”榆勒惊呼道。 他的叔叔见多识广,却是微微摇头,沉声道: “刚刚那些人,说的是中原官话……他们,是大云国的将士!” 榆勒闻言,略微失神地道: “大云国的将士吗……原来,这就是大云精锐!” 残存的战场,便交由了羊同部骑兵打扫。 一小队四卫戍部的重甲步卒,此时径直来到了疏勒使团面前。 为首的那名小军官,摘下了罩住脸的面甲,露出了那一眼便能够看出的中原人面孔,对着使团众人,朗声道: “你们,是去大云的西域商队吗?如今羊同部的四周很乱,经常有人劫掠。若是想求个安稳,可以先在羊同部的领地等几天,等多凑几支商队,将军便派兵护送你们一齐离开!” 疏勒使团众人,此时终于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 为首的西域贵气中年人,连忙自侄子手中接过文书、国书,然后抚胸一礼,用略带口音的中原官话,道: “疏勒辅国侯安盘,见过将军!奉国王之命,领疏勒使团,携贡礼前往大云国都,朝拜大云皇帝陛下。” 小军官闻言,下意识地接过疏勒国书,瞥了一眼,方才发觉自己似乎根本看不懂,连忙抱拳一礼,带着疏勒国书,匆匆去寻军中主将…… 第三章 吐蕃异动,勾结夏国 吐蕃都城,逻些城。 王宫之中,吐蕃赞普弃聂岐,此时神色有些难看,怒极反笑道: 「一个千户骑队,还是我吐蕃精锐的苏毗骑兵,就这么被云军百人步卒击溃了,甚至最后只逃回了不足十人?」 四卫戍部,虽然是以羊同部麾下兵马的身份出现,但军中的将士,却从未掩盖过自己云人的身份。 所以吐蕃上下皆是心知肚明,这支武装到牙齿,与吐蕃高原其余各部士卒相差极大的重甲步卒,就是云国军队! 而这苏毗部,也绝非是普通的吐蕃军队。 其部精于骑射,向来以勇武之名,着称于吐蕃各部之中的。这苏毗部的骑兵部队,已经是吐蕃王庭之中,数一数二的精锐存在了! 这一点,从这支苏毗骑兵,在落入敌军包围之后,还能在本部司本的带领之下,重整军阵正面冲锋敌阵,也能够看出一二。 可就算如此,六百余众骑兵精锐,正面冲击百人步卒队,最后却落了全军覆没的下场。仗打成这样,还是让人大跌眼界,难以接受! 前来禀报之人,连忙解释道: 「请赞普息怒,云人只是击溃了我部。之所以全军覆没,全是因为随行的羊同部骑兵,在苏毗部千户溃败之后,一路衔尾追杀,这才……」 弃聂岐此时,却是难掩心中怒火,暴喝道: 「闭嘴!」 就算全军覆没是因为羊同部的奇兵,那被云军百人队正面击溃的事实,却是无法推说。 此时的弃聂岐,心中愤怒,急躁之中,还带着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畏惧与后悔。 云人国力如此强盛,并非是困守高原的吐蕃能够比的。而云人的军队,更是强盛无比,横扫昔日的诸国之首夏国。 最关键的是,与不重视、不在乎吐蕃高原的夏国不同,云国现在,已经将手伸到了高原之上。甚至借助羊同部,操练起能够在高原之上作战的云军精锐部队。 这窥觊吐蕃之心,几乎已经是不加掩盖! 一想到这里,弃聂岐心中便不由后悔。 当初云、夏两国相争激烈之时,他自己为何要选择袖手旁观。若非云人击败夏任,彻底占据了七郡之地,云人也不至于强盛至此! 殿中一众心腹的吐蕃王公大臣,纷纷出言劝谏道: 「赞普,当务之急,还是应当要尽快封锁茶马商道!」 「是啊,否则云人将一直利用这条商道,不断给与羊同部兵械支持!」 还没等弃聂岐开口,便当即有人反驳道: 「还当赞普三思啊!我吐蕃近乎四成赋税收入,依赖商道带来的利益啊。」 作为吐蕃一代雄主,弃聂岐自然知道,茶马商道对吐蕃的重要性! 虽然吐蕃东北部,也与夏国接壤之地。但若是有商队自那里启程,前往吐蕃王都逻些城,则相较于茶马商道更加遥远。 再加上突厥散兵游骑时不时的袭扰,导致这条商道根本无法得到安全保障。 这样一来,盐、茶、布帛、铁器……这些吐蕃国无法或缺的物资,都只能依靠茶马商道送来。若非如此重要,弃聂岐在当初登临王位之后,也不会下大力气,去整治茶马商道了。 一旦封锁了茶马商道,也不知道到时候是羊同部先受不了,还是吐蕃更为难受…… 而此时,亦有吐蕃大臣跟着劝谏道: 「没错,若是直接封锁,羊同部纵然无法得到云人的支持。但到时候,我吐蕃的国力也将因此削弱,甚至还必然引起云人的不满,说不定云人还会以此为借口,兴兵攻打啊!」 「我吐蕃国力微弱,只凭着中原人无法适应高原之地,这才安然无事。可云人国力强盛,又有羊同部的配合,完全可以花费时间组建一支兵马,攻入我吐蕃境内的。」 「赞普,如今夏人虚弱而云人强盛,夏人无力牵制云军主力,咱们是注定无法与云人抗衡的。」 除了少数几人,满殿的王公大臣,尽数都是在劝谏弃聂岐不要妄动。 经过当初的边境冲突,与吐蕃使团前往云国朝贡这两件事,已经将云国国力、军力的强盛,给了吐蕃朝臣们一个很深的印象。 这便使得,对于云国的畏惧,几乎已经是深入大部分的吐蕃诸臣心中。 平时这种敬畏看不出来,但一听到有人胆敢与云国起冲突,他们便心中惊慌,不由自主地表露出对云国的敬畏之心来。 这些话,虽然是实情,但却是让弃聂岐心中大为不快。 而就在弃聂岐阴沉无比,沉默不语之时,殿中又有一名吐蕃大臣,开口道: 「倒不如,我吐蕃也献上国书,请云国皇帝册封,表示彻底臣服,甘为属国之意。到时候再以羊同部作乱为名,请云国皇帝下旨申斥。这样一来,既能够解决作乱的羊同部,还不用得罪云国!」 这道声音一出,殿中顿时一静。 片刻之后,便有人高声应和道: 「这样做不错!」 「云国现在威势煊赫,国势正盛,做云国的属国,也不算丢人啊!」 「不丢人,甚至还能弄到不少好处呢!」 如今天下诸国之首,国力威压天下的大云的狗,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做的啊!要不是吐蕃与云国比邻,以吐蕃的国力,就算死皮赖脸地凑上去,云国君臣都不见得能够看上。 事实虽是如此,这建议也确实两全其美,而且很有操作成功的可能,可却是不太容易让人接受。 坐在王座之上的弃聂岐原本还只是心中不快,但此时听到殿中一众王公贵族这般毫无心气的话,心中顿时大怒,脸色铁青难看,身躯甚至已经气得微微发抖。 吐蕃的王公贵族,竟然对云国惧怕到这种地步,还没有真正与云人交过手呢,就连俯首称臣这样的话,都能够毫不避讳地说出! 强忍着心中暴戾的杀气,弃聂岐双眼充血,紧咬牙齿,勐地站起,「砰」的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桉桌,对着众人怒喝道: 「都滚!」 一众王公贵族,见弃聂岐如此暴怒,顿时住嘴不言,齐齐抚胸一礼,脚步飞快地退出殿去,只留下弃聂岐一个人,待在殿中发泄怒火。 殿中的侍者僵在原地,颤颤巍巍地道: 「赞普,夏人还在外面等候召见……」 弃聂岐闻言,微微一顿,深吸一口气,道: 「让他进来!」 好歹也是执掌吐蕃十数年,强压一众部族首领、王公贵族的吐蕃君主,弃聂岐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已经将心中怒火尽数压了下去。 「那、可要稍稍收拾一下?」侍者看着被踹到的桉桌,迟疑着道。 弃聂岐微微垂下眼眸,摇头道: 「不用了,直接带进来。」 「是。」 侍者快步走出去,不多时,便领回来一人。 这人三四十岁的模样,穿着一身吐蕃国的服饰,脸颊上还有吐蕃高原特有的红润。无论身形样貌,看起来都与寻常吐蕃人一般无二。 若非是刚刚那名侍者说他是夏国人,这怎么看也猜不到他的身份…… 这吐蕃打扮的夏国人,一走入殿中,便注意到被踹倒在地的桉桌,以及撒了一地的卷文。 他的眼神微微一动,然后对着端坐上首的弃聂岐微微一礼,朗声道: 「大夏三品绣衣使霍于清,见过吐蕃国主!」 弃聂岐眼皮微微一抬,旋即沉声道: 「你夏人消息灵通,所以我也没有打算收拾一下装样子。用你们中原人的话,这叫开门见山!」 「我可以和你们夏人一起,对抗云国。但就刚刚站在这里的吐蕃大臣们,有大半不敢与云人为敌。所以,我需要获得足够的支持与资助!」 果然是够开门见山的,这上来直接就是要钱要物资。 霍于清此前,早被自家指挥使大人冯处提点过,说这弃聂岐身为吐蕃的一代雄主,必不会选择忍受云国窥觊高原的心思,这次一定选择与夏国合作。 结果今日一来,果不其然! 上次云夏两国交战之时,面对夏国拉拢结盟之意,还推三阻四,意在坐看风云的弃聂岐,这次都没有霍于清开口劝说,便直接应承了下来。 只是顺利到这般地步,倒是让霍于清有些猝手不及,一下子都不知道该如何回话了。 稍稍迟疑一阵,收拾心情,斟酌了一下用词之后,霍于清方才再次开口道: 「吐蕃国主深明大义,做出了明智之举。那我大夏皇帝陛下,亦要有所表示才对!」 「铁甲五千具,皮甲两万副,战马三万匹,外加突厥工匠三千人。这是我大夏的诚意,国主,可还满意?」 突厥工匠? 听着这个条件,弃聂岐双眼微微一眯,道: 「我吐蕃困守高原,到底消息不够灵通。竟然还不知道,草原之战已经出了结果……」 吐蕃这段时间,一直被云国、羊同部牵扯了精力,所以只知道夏国与突厥开战了,却不知道这战事竟然已经分出了胜负。 「那国主,可同意?」 「我不需要皮甲、战马,全部换成铁甲、工匠!」弃聂岐讨价还价道。 皮甲、战马,虽然数量总多,但对于牛羊不缺的吐蕃也说,并不算稀奇。 而吐蕃国内,却是冶金工艺缺失,所以国内铁器极度稀缺。索要铁甲,可以迅速发展成战力。而足够多的工匠,则能够从根本上改变吐蕃国内落后的工艺技术。 霍于清闻言,不由摇头道: 「不瞒国主,在下亦是喜欢开门见山的。这些条件,便是上头交代下来的,最优厚的条件!」 弃聂岐定定地看着霍于清片刻,见其神色坚定,毫无松口的余地,方才话锋一转,道: 「如果没有多余的铁甲、工匠……那就请夏皇承诺,将如今突厥治下的措温波,交给我吐蕃!」 这次突厥的战败,便意味着突厥威权的衰退。就连吐蕃,都有胆子打起突厥领土的主意了。 「措温波?」霍于清皱起眉头,沉声道。 措温波,吐蕃语之中,意为青色的海。在夏国之中,则一般被称为西海。距离吐蕃边境不远,此前一直为突厥所控制。 至于这西海,其实就一个好处,可以产盐! 霍于清稍作沉吟,便当即点头道: 「在下可以替国主向金陵城请示……若是不出意外的话,陛下应当会同意!」 为什么霍于清觉得,夏皇虞昭凌会选择同意? 因为西海往东,就是如今云国控制的象州郡。而夏国这次虽然击败了突厥主力,在草原筑起数座城池扩土千里,但却也无法将势力延伸至此,实际控制此地。 到时候与其让云国夺走西海,那还不如交给吐蕃。 此时的弃聂岐,终于露出了笑意来。 获得了产盐的西海,也就是他口中的措温波,吐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云国通过茶马商道,实现对盐这种战略物资的把控。 还可以通过盐,来满足国内上下王公大臣、部族首领,让他们能够和自己站到一起,去对抗实力强盛的云人…… 得到了弃聂岐承诺的霍于清,终于是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王宫。 而霍于清离开王宫的身影,却是落入了几道,隐藏于暗中的视线之中。 不多时,这道消息,便通过秘密渠道,被快速送出了王宫,来到了大云东缉事厂,十二掌班之一的申科掌班,论弓仁的手中。 【蓝色训卡,归唐番将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获得臣子阿史那社尔、契必何力、论弓仁、尉迟胜 卡牌说明:夷狄性惇固,其能知义所在者…… 阿史那社尔…… 契必何力…… 论弓仁,出身吐蕃豪族,后归附于武周。协筑三「受降城」,节制突厥,使朔方不受侵袭。屡击突厥,平定突厥九姓叛乱。病逝后,获赠拨川郡王,谥号「忠」。 武力78,文学54,智慧70,道德71,年龄32,统御70,政治73,魅力61,忠诚100,野心47 尉迟胜…… ……】 此时论弓仁这里,刚刚送走了两名客人。 这两人一边离开,还在一边畅快地说笑着: 「哈哈哈,刚刚弃聂岐的脸色,可真是难看啊!」 「倒是许久,未曾看到咱们的赞普,露出过这样的神色了,哈哈哈!」 此时起身离开的这两人,其实刚刚还在吐蕃王宫之中,与弃聂岐一同商讨着,要如何应对云国的策略呢。 谁曾想到,他们一离开王宫,转头就到了论弓仁这边,将殿中商议的事情,全都告诉了论弓仁这位云国探子! 真说起来,这论弓仁也是吐蕃豪族噶尔氏出身。他的祖辈,皆是吐蕃大臣,权势很大。 只是当今在位的吐蕃之主弃聂岐,为了实现中央集权,便不断找机会打压国内豪族权贵势力。 噶尔氏就在一次政治斗争中失败,被弃聂岐下旨诛灭。论弓仁便上演了和伍子胥一眼的剧本,被迫逃出了故国,前往云国,以期借助云国的力量报仇。 而这噶尔氏,虽说是被弃聂岐诛灭了,可到底和吐蕃国中的权贵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论弓仁被派回吐蕃之后,他便借助了昔日噶尔氏的人脉,加上云国强大的影响力,不断发展势力眼线。 而吐蕃国中大部分权贵,也因为弃聂岐不断打压部族权贵,而暗藏怨怼之心。不少人,很愿意暗中和论弓仁联系。 就在这样的便利之下,不足一年的时间之内,论弓仁是是如鱼得水,在逻些城之中发展出了遍布各处、数量众多的暗探眼线! 如今,就连弃聂岐面见夏国暗探这般隐秘的消息,竟然也能够被他所知道。 此时论弓仁手下的东厂侍卫,将密报呈上,沉声道: 「大人,宫中的眼线,已经核查了此人的身份,的确是夏国绣衣使暗探!」 论弓仁闻言,抬头看向吐蕃王宫的方向,眼神一冷,沉声道: 「速速传信京中,吐蕃有勾结夏国之意,还请陛下、朝廷,提早准备!」 「是。」 第四章 遇挫的张家三兄弟 相较于暗流涌动的夏国、安国沿海州县;战事初平仍有混乱的突厥草原;以及摩擦愈烈的吐蕃高原,此时的云国之中,却是一副国势如日中天的兴盛气象。 尤其是云国京师中庆城,行人如织,车马不歇,天下诸国人士汇聚于此。京中亭台楼阁,壮丽绚烂,俨然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太平盛世繁华景象,让人不由深陷其中,感慨于如今云国之强盛。 一处普通百姓居住的寻常街道旁,一道人领着身边的几个人,竟然在这地方支起了个摊子。 这道人,身穿着黄色道袍,头戴太极抹额,举止之间,尽显超凡脱俗之气,让人不由暗自觉得,这是一位隐士高人。 行人自此路过,便不由多看这道人几眼。 但每当人们看清楚这道人所支起的摊子时,原本心中升起的敬畏便顿时散去,皱眉摇头离去。 只见这摊子前,一面旗子竖起。其上「散施符水,治病救人」,八个大字极为显眼。只是这么打量一眼,便有一种神棍骗子的感觉。 张宝看着自家大哥,有些沉不住气,闷声问道: 「大哥,咱们已经在中庆城摆摊三天了,可是一个前来医治的都没有啊!」 张梁也咂了咂舌,狐疑道: 「莫不是这中庆城,已经富裕到没有穷苦百姓的地步了?」 眼前这摊子,自然就是张角支起的。 穷苦百姓,往往只能艰难维持生机,是没有银钱去医治疾病的。得了病,惟有熬着。熬过去就无事,熬不过去,就是死...... 而张角,能够免费替穷苦百姓治病,还是用符水这种看起来极为神异的法子,自然而然地就能够收拢一批虔诚信众,聚拢在身边。 可这此前颇为有效的法子,在如今这中庆城,竟然没有一个人买帐。 张角领着两个弟弟等了三天,始终一个人上前尝试。 过往的百姓,哪怕是那些身着破旧,看得出来极为穷困的百姓,看到他们兄弟三人,也皆是摇头离去。 听到两个弟弟的话,张角却是并不是很在意,反而露出一脸笑意,道: 「若真是如此,中庆城百姓安居乐业,不愁生计患病,倒也并非不是一件好事!」 张宝皱着眉,忍不住起身,绕着自家摊子转了几圈,然后皱眉道: 「不对啊,就算中庆城百姓都有钱,也不至于不生病啊......」 说到这里,张宝忽然眉头一动,道: 「哎,听说这云国百姓,多尊崇佛门。时不时看到大哥这一身道袍,心中有些不信任?」 张梁闻言,眼睛一睁,颇为认同地道: 「嗯,很有可能啊。还有这符水救人,多被些骗钱的神棍们弄坏了名声。中庆城百姓不信,也是常理之中啊!「 「要不、大哥您换身打扮......额,要不换个旗幡,反正大哥您医术也不差,好歹先开个张啊!」 张角听着两个弟弟你一言我一语地越说越不像话,嘴角笑意却是更甚,摇头笑骂道: 「什么开张,咱们为了穷苦百姓不再遭受病患折磨,这才支了这个摊子,又不是什么生意......非要说的话,我倒还真希望,我这一身医术得不到施展、一张驱病符都派不出去才好呢!」 被张角这般说,张宝张梁二人顿时无话可说,怏怏地闭嘴不言。 又等了一会儿,年轻最轻的张梁,却是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来,道: 「我倒不信了,这中庆城虽是天子脚下,但也不可能没穷人、没患病之人吧!大哥,我去看看,就是大街上拉,也给你拉一个回来!」 张宝闻言,也是一同起身,道: 「大哥,我也去!」 话音刚落,两人还不待张角反对,便急匆匆地跑开。 张角张了张嘴,然后温和一笑,随手从摊子上拿起一本古朴深奥的经文翻看起来。 兴冲冲跑出去的张宝、张梁二人,其实倒也并不是真打算绑个病人回去。 而是兄弟几人,此前从未曾见识过像中庆城这般繁华的地方,心中自然有见识一番的打算。 在陪着自家大哥张角枯坐了几天之后,二人终究是没耐住心中好奇,寻了这么一个借口,出来闲逛。 随着云国国势、威望的增长,这中庆城,俨然已经是世间一等一的,不输于金陵城的繁华之地。 而这几天,又恰逢今年的科举开考,天下各国之中,那些心怀抱负,不拘于国别、有心效命云国的年轻士子们,一齐涌入中庆城之中,使得中庆城更是繁华了。 张宝张梁两兄弟,都是从未见识过这般景象的土包子,此时在街上闲逛之时,便觉得这个也有意思, 那个也没见过,玩得很是尽心。 不知不觉之间,二人却是来到一处极为繁华的街角处。 也不知这里有什么,竟然引来了数量众多的百姓聚集于此。 张宝好奇地垫脚朝里面看去,却见一气势超然的老道,也支起着简陋的摊子,在为人卜着卦。 因为离得远,周遭人多,两兄弟也听不到那老道在说些什么。只看到坐在那边的算卦之人,脸上时不时露出的信服惊叹之色,很是认同老道的卜算。 两兄弟原本还觉得,是因为云国百姓更信佛门,这才导致一身道教打扮的张角不受欢迎。 可看着眼前这算卦的老道士如此受欢迎,显然又并非是如此! 一时之间,两兄弟面面相觑。 张梁微微皱眉,便对着身边站着的那人,开口打听道: 「敢问,这位老道是在干什么,怎么聚集起这么多人在此?」 被询问的那人,有些激动地道: 「你们没听说?这姜老神仙,可是厉害了!他的卜卦之术,灵验无比。就连稷下学宫里面的那些百家贤人,都是比不过的。这些排队的人,有做官经商的,有求学科举的士子,也有江湖出身的侠客......都是慕名而来,想要请老神仙卜一卦。」 张宝张梁两兄弟,不由仔细地打量了那老道几眼。 气势超然,仙风道骨。修为虽不高,但周身道韵之浓厚,兄弟二人也只有在自家兄长身上方才见过。这一看,便不似凡俗,绝对是有大本事在身的高人! 张宝此时微微回过神来,然后轻咳一声,道: 「要说这般气度的高人,咱们之前也遇到过一位!」 这被搭话之人,不由来了兴趣,多问了一句道: 「哦,这京城之中,何时又来了一位?」 张梁很是有默契地接话道: 「就是甜水井巷,摆摊免费治病的那位!」 此时的兄弟二人,竟然无师自通了营销策略,自觉充当起了「水军」。 听到二人一唱一和,被搭话的这位微微思索一番,便一拍手掌道: 「啊,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位看起来气度不凡,说免费派发符水的神棍?」 「神棍?你......」张梁一个没忍住,眼睛圆瞪,声音高了起来。 张宝一把拽住自家弟弟,强忍住心中不快,挤出几分笑意,道: 「怎么是神棍呢?这位是有真本事在身的啊!一碗符水下去,一般病患立时皆除。就算重病垂危,那也是能够吊住命的!」 张宝这般信誓旦旦的,便让被搭话的这位微微一愣,惊奇道: 「当真有这般神奇?」 「千真万确!若是不信,你身边总有患病之人啊,送去一试就知啊!」张梁昂着头道。 被搭话的这位,却是轻笑一声,连连摆手道: 「那倒不用!这中庆城啊,这每月五日、十五日、二十五日,咱们陛下请方技家弟子开义诊,为百姓诊治疾病。若是出具官府开具的贫困证明,甚至还可以免费拿药。」 「方技家,你们知道吧!那里面的弟子,可不少都是给咱们陛下治病的御医,医术是个个高超。甚至就连医术顶顶高超,无人能出其右的御医姬大人,也时常坐镇义诊。所以啊,就算再穷的老百姓,也不必要去喝什么符水啊......」 姬缓,也就是历史上的名医扁鹊,志在为天下百姓免除病患苦难。 萧承当初,是用培养更多医家之人,方可救治天下百姓的大义,说服姬缓留下,在稷下学宫之中创立了方技家。 当初方技家初建立之时,姬缓和秦和,为了打响方技家名号以便收授弟子,便时常在城中开启义诊。 这个传统,也便延续了下来。 时至如今,姬缓、秦和,已经是天下皆知的名医、神医。方技家的名头,也是极为响亮,拜入门中的弟子众多,倒是已经不需要义诊来打响方技家名声了。 但这是义诊,既能救治百姓,免除百姓疾病之苦,还能锻炼门中弟子们的医术,是大好事,也便没有被废除。 甚至发展至今,还得到了萧承的支持,规模越发大了起来。 嗯,反正每月只需自内库之中,调拨出几万两银子采买一些药材,就能够收买京中百姓民心,使得他们感念当今天子的仁德。 这样划算的买卖,萧承可不会错过! 而此时的张宝、张梁二人,面面相觑,总算是知道了,为何自家兄弟三人摆摊了几天,明明是免费赠送的赋税,却始终没有一人上门了...... 方技家出面组织,官家背书的义诊,可比他们这街头上免费赠送符水的「神棍」,要值得信任多了! 第五章 姜、张、刘、诸葛,预备神将集合! 云国京师中庆城,北城永安门城门处。 一位身上穿着唯有当朝勋贵,方才能够穿的大红色麒麟补子官袍,气质沉稳温和的男子,就这么静静地等候在城门处,似是在迎接谁的到来。 在他的身旁,除了,永安门城门校尉,正小心翼翼地陪同着。 能得守城将校如此谨慎对待,身上绯色麒麟服又如此显眼,这位男子显然不是普通人! 乃是当朝诚意伯,蕴楼楼主刘伯温! 蕴楼,是萧承集合百家贤才,研究国朝气运,凝聚、调用之法的地方,极为重要!但为了避免有心人窥探,这蕴楼楼主只是区区六品官位,并不为外人所熟知。 不过就算如此,刘伯温身上这诚意伯的爵位,却是不假! 而且,因为刘伯温的才学渊博,言语风趣,是以时常随侍在萧承身边,朝中哪怕是六部高官,也是不敢轻视的。 对于他的到来,这城门守将自然是不敢怠慢,在一旁恭声道: “伯爷,这时节日头大,还是上车等候吧。您要等谁,告知我等一声就是了!等人来了,自会有人告知的。” 听到城门守将的这话,刘伯温却是微微摆手,温声笑道: “这可不行!今日前来,乃是奉陛下之命,前来接人的,不可如此疏忽!” 有这诚意伯的爵位在身,刘伯温的身份便是不低。再加上如今蕴楼无事,刘伯温很是清闲,所以动不动为萧承跑个腿、传个旨的,确是极为合适! 今日恰好入宫,萧承便让他前来接个人。 刘伯温性子温和,举止之间也没有什么伯爵的架子,所以城门守将是很愿意与他攀谈的,便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道: “陛下的命令?不知是朝中哪位大人,竟然值得陛下如此留心,还派伯爷您亲自前来迎接?” 刘伯温轻笑一声,摇头道: “呵呵,或许你都没听说过……当朝从四品大员,江阳郡承宣布政司左参议,诸葛亮!” 谁知这名守城将领,却是眼睛一亮,接话道: “诸葛参军?” 诸葛亮当初,便是杨大眼亲自举荐,以参军之职入仕的。 刘伯温有些意外地道: “你知道?” “末将此前,就是在镇东将军麾下效力的,如何不认识诸葛参军?当初若非参军领着咱们打赢了南盘江之战,末将也不能因这战功升迁,得以升任这永安门守将啊!” 世人多只知南盘江之战,当时的安东将军杨大眼一战覆灭黎朝近十万水师精锐,威震天下。 但无论是云国朝廷,还是当时身在军中的将校,都知道这一仗之中,自家主帅根本没起到啥作用。全赖诸葛亮、徐庶两位参军,才能够奠定如此大胜! 刘伯温听到这城门守将与诸葛亮竟然有如此缘分,不由一笑,朗声道: “你当初是因诸葛大人而得以升迁,今日诸葛大人升迁归京,恰逢你当值迎接。果然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这般机缘巧合,也确实有几分天意在其中啊…… 此时,城门前的官道之上,有驿差打扮之人骑马赶来,然后下马快跑到刘伯温面前,禀报道: “伯爷,诸葛大人到了!” 刘伯温闻言,抬头朝前方看去。 便见远处,一辆简朴马车,在十数名差役、仆从的簇拥之下,晃晃悠悠而来。 堂堂当朝四品大员,还是掌管大军后勤所需的承宣布政司左参议,作风却如此朴素,出行只有这么一辆简朴马车。 只此一事,便让刘伯温对他的印象极好! 刘伯温稍稍整理衣冠,向前迎了数步,拱手一礼,朗声笑道: “本伯受陛下请托,前来相迎诸葛大人!” 简朴马车停下,同样身穿官袍的诸葛亮匆忙走出,恭敬地回了一礼,道: “见过诚意伯!” 两人虽不相识,但此前早有人前去通报,所以诸葛亮自然知道刘伯温的身份。 不待刘伯温继续客套,诸葛亮便忍不住急声问道: “可是陛下有要事相召?” 刘伯温位列伯爵之位,随侍帝驾之前,妥妥的心腹之臣。 见到他亲自在城门处等候,诸葛亮心中只觉得是萧承急招他前去觐见。 刘伯温闻言,却是连连摆手,解释道: “是诸葛大人多虑了,陛下念及诸葛大人,主持大军后勤,维系前线征战,可谓劳苦功高。这才派本伯前来相迎,以示慰劳恩宠之意!” 说到这里,刘伯温对着皇宫方向拱手一拜,道: “陛下说了,让本伯送诸葛大人回家,与家人团聚、休息。面见陛下、交办职务公务这些琐事,稍缓一日再办也无妨!” 派朝中大臣在城门迎接,让臣子可先归家团聚、休息。或许相较于一般官爵升迁、金银财货之类的赏赐,这番安排显得没那么直接,但却更显几分恩荣亲近,也更让臣子心生动容。 诸葛亮心中自然也为之感动,但却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道: “陛下爱惜臣子之心,亮心中动容。可外放的官员,归京之后自有固定的流程制度,不可因我一人而轻废!” 诸葛亮的性子,自然是不可能因私废公的。 纵然心中亦是思念留在京中的妻子,但面对着当今陛下的好意,他还是想都不想地便拒绝了。 刘伯温见状,不由地对诸葛亮的观感更好了,笑着道: “陛下早知道诸葛大人有心拒绝,所以特意交代了,这是口谕,大人不得违逆!” “而且,在送诸葛大人回去之前,陛下也还交代了一件事,需要请诸葛大人,和本伯一同去办的。” 这两句话,便直接将诸葛亮打算拒绝的种种说辞,全都给堵住了。 而诸葛亮也不是执拗、不知变通之人,也便不再推辞。 随刘伯温一同前来的东厂番子,连忙请两人一同上了马车,然后亲自在前带路开道。 诸葛亮推开车窗,看着外面马车驶过的街道,眼神微微一动。 还真不是回自己家的方向…… 此时的诸葛亮,不由看向同在马车之中的刘伯温,询问道: “敢问伯爷,陛下交代的,是何事?” 刘伯温闻言,微微一摊手,笑呵呵地道: “不知道!” “不知道?” 诸葛亮有些错愕。 “陛下说了,自有东厂人马带路。其余的,未曾交代半句!”刘伯温开口道。 没有交代? 那他怎么知道,当今陛下是想要自己去做什么呢? 马车缓缓行驶,车外的喧哗、叫卖之声,竟然越发响亮起来,好似是来到了京中最繁华的地段。 这个时候,便听到马车之外,东厂番子们恭敬地道: “伯爷、大人,到了!” 刘伯温、诸葛亮二人对视一眼,当即走出马车之中。 二人抬此时方才发现,马车恰是停在了中庆城的一处繁华街道旁。 打量了四周一眼,两人突然视线一凝,分别看向前方两处。 在马车的前方不远处,一堆百姓聚集在街角处,似乎是在围观着什么。透过人群缝隙,隐约可以看到,似乎是个什么算卦的摊子。 被围住的摊主,二人虽看不清他的样貌姿态,却在冥冥之中,感受到一股混元一体,无破无漏的深厚道韵。 而在人群聚集,极为热闹的这处算命摊的对面,身穿着黄色道袍,神色平静澹然的张角,也在自己两个弟弟的劝说之下,将自己的摊子也搬到了这里。 冷清的摊位上,那面“散施符水,治病救人”的旗帜竖起,一眼看上去便给人一种骗钱神棍的感觉。但在二人眼中,却是从张角身上,感受到一股玄之又玄,隐带至阳雷霆的雄浑气势。 刘伯温、诸葛亮二人,此时神色凝重,下意识地对视一眼。 高人! 而随着刘伯温、诸葛亮二人的出现,原本低头默默看书的张角,却是下意识的抬头,打量了二人一眼,眼中顿有一道雷光闪过。 而那被一众百姓围住算卦的姜子牙,此时也突然察觉到了什么,缓缓站起身来,透过人群朝两人张望而来。 显然,姜子牙、张角,也是立时发现了刘伯温、诸葛亮二人的到来。 四人视线交错之时,心中皆是一动。冥冥之中,便有气息随之而动,相互试探起来。 顷刻之间,四人齐齐进入一众玄奥高深的境界。 纵然此时四人依旧身处市井之中,但周遭的喧闹之声,却是再也不能入四人的耳中。周遭百姓身影也尽数消散,相互之间只能够看到对方。 常人难以看到视线之中,四人气息涌动,便有气运异象显化出来。 姜子牙身后,一道仙风道骨的身影,气定神闲地垂钓于江边。湖面之下,依稀可见偌大的金色神龙隐于湖面之下,不断绕着姜子牙放下的直柄鱼钩盘旋,跃跃欲试,似有甘愿上钩之意。 张角站定身形,气运凝聚成层层乌云,笼罩头顶之上。云层之间,雷光涌动,蓄势待发。更有身形威勐,周身缠绕雷霆的黄巾力士异象,护持左右。 刘伯温身上的绯色麒麟官袍,其上红光大盛。更有象征着伯爵尊位的麒麟玉印,浮现于头顶之上。其势如旭日当空,威仪厚重深沉,煌煌不可侵犯的大云国国运之力,以此麒麟玉印为凭借,显化出一柄透着沾染龙血怨气,气势凌厉迫人的斩龙剑。 诸葛亮神色凝重,身形挺立,对峙姜、张二人。天覆、地载、风扬、云垂。龙飞、虎翼、鸟翔、蛇蟠……八种异象,浮现身后,组合成玄奥法阵,化天地四象八卦之力为己用,镇压四周一切,让人不敢轻触。 -------- 皇宫,养心殿之中。 听到雨化田的禀报,萧承批阅奏折的手一顿,抬起头笑道: “已经对上了?” 雨化田点了点头,道: “是……诚意伯、诸葛大人,还有那两位陛下让寻找的姜子牙、张角,虽然都非是擅长武功之人,但却皆有神异之处。以各自气势相冲抗衡,就连派去的东厂高手,都有忌惮之意,不敢轻易上前打断。” 萧承呵呵轻笑了几声,没有多说什么。 现在这四人,的确是不擅长武功。 但若是让四人,像当初刘伯温斩夏国气运的时候那样,直接进入了另一种境界,可就不是不擅长武功了…… 在一旁伺候着萧承批阅奏折的冯保,此时接话道: “诚意伯、诸葛大人,两位皆是国之英才,朝廷栋梁。既然这姜子牙、张角二人,能够与两位气势抗衡而不落下风,那亦是朝廷所需要的大才,陛下为何不召见,反而要让四位这么没由来地见上一面呢?” 萧承闻言,嘴角一弯,轻笑道: “这张角……呵呵,不好驾驭,所以得先稍作打磨。朕要让他知道,想在大云搅弄风云,没有那么容易。就算让他寻到个机会,朕手下也有人能够治他!” “至于姜子牙,入京之后开了算命摊子,大肆为自己扬名,得了个算无遗漏老神仙的名声,不就是在等着朕上门求贤,以抬高自己的身价嘛!朕倒是不介意这些手段,但也要稍作敲打,让他莫要失了敬畏之心!” 这些手段,说起来其实挺没意思的,全是帝王心术、制衡手段。但治理国家、朝堂任用,全用粗暴之法是行不通的,这些手段必不可少! 冯保、雨化田闻言,顿时躬身不语。 而这个时候,萧承却是随手将手中的朱笔一扔,起身道: “让人去准备常服、车马,朕要出宫,亲自见一见两位大才,请他们入朝效力!” 姜子牙那边倒还好,但若是张角还不清醒,萧承也唯有下狠手了。可不能让他有机会弄出乱子,拖延大云一统天下的势头! 萧承这话一说,又是让雨化田一愣。 自家陛下,刚刚还不说要敲打敲打这二人吗?怎么现在,又有亲自出宫,去请他们入朝效力? 冯保瞥了一眼雨化田,微微摇了摇头。 同是萧承身边的近侍,但相较于冯保,雨化田却是狠辣有余,而政治属性不够。 陛下此前的安排,是提前敲打一番,让二人日后不要失去了对朝廷、对皇权的敬畏之心。 而现在要亲自出宫相请,却是表露出对二人的重视,让他们甘心为朝廷效力。 这个,依旧是帝王心术…… 第六章 中庆城中,言出法随 中庆城,闹市街道之上。 常人难以看到的视线之中,浩荡气运异象,浮现四人身后。 四人之中,各方面属性比其余三人都要差上一个级别的张角,此时面色隐有发白。 他身后那层层雷云遍布头顶,黄巾力士高大雄壮宛若巨人,周身缠绕着雷霆的恐怖异象,此时竟然有些维持不住,略有动荡不稳之像。 可张角虽然表面看起来温和镇定,但心中却是一向自视甚高,如何能够甘愿就此认输? 略感吃力之时,张角便猛地一咬牙,缩在袖中的手猛地探出,掐起道诀,虚空挥画。 赤色光芒,自张角指尖凝聚,于虚空之上凝现出一道玄奥符篆。 “赫赫阳阳,显我神光。能警万恶,不赦魔妖。” 伴随着其一声朗喝,赤色符篆之上赤光大振,然后猛地遁入身后黄巾力士异象之上。 霎时之间,那周身缠绕雷霆之力,身形威武雄壮的黄巾力士,周身顿放神光。 神光乍显,照耀一方,煌煌之威,诸邪辟易。张角这气运异象,随之声势大振! 而与之相对的姜子牙、刘伯温、诸葛亮三人,此时却是眉头一皱。 原本四人,此时只是互相试探而已,并无当真动手之念。 可随着张角这一出手,性质便已经彻底变了! 姜子牙那已经花白的眉头皱起,轻哼一声。刹时之间,身后的气运异象亦是随之变化。 原本蛰伏于湖面之下的金色神龙,此时突然咬住鱼钩,然后借力猛地跃起。 “砰”的一声,水花四溅,身形庞大,气势迫人的金色神龙,趁势而起,身形腾飞于空中。悠长的龙吟之声,响彻天地之间。 可下一刻,一柄凶厉异常,缠绕怨气,剑身之上犹有龙血的斩龙剑,在麒麟玉印的笼罩之下,红光大振,悬于天空之上,欲要镇压一切。 天覆、地载、风扬、云垂、龙飞、虎翼、鸟翔、蛇蟠,八阵异象,随之荡起波澜,裹挟天地之力,再次覆压而来。 气运异象之斗,愈演愈烈,竟然就在这喧闹繁华的街道之上,在这么多普通人面前,肆无忌惮地显化出来。 诸般异象,突然出现,便宛若神话之中一般,引起异动,使得天地之间风云变幻。虽然自萧承登基之后,京中百姓们便多次遇到过气运异象显化。 可像今日,数量这般多的,气势如此恢宏,龙争虎斗,堪称恐怖的气运异象,却是前所未有! 一时之间,周遭百姓们惊呼连连,惶恐地散开。 也就是此时有东厂侍卫在场,连忙出面维持秩序,清空街面,否则怕是要发生踩踏之乱呢! 而随之争斗的升级,这四人之间的局势,也便是越发明显起来。 此时,这四副浩荡恢宏的气运异象之中,玄奥复杂的八阵图与姜子牙的神龙异象,气势相差无几,姜子牙的气运异象隐占上风,但优势却是太过微弱,几乎可以忽略不及。 其次则是刘伯温气运异象显化,那柄悬挂与天空之上的斩龙剑。配合着诸葛亮的八阵异象,欲要压服姜子牙、张角二人。 而最次的,就是张角的气运异象了! 张角能力属性,比其余三人可是差上不少。但得益于自《太平经》之中学到的诸多秘术秘法,不停地施展种种加持自身的秘术、符篆,方才能够撑到现在。 不过他与其他人,到底不是同一个层次的对手,气运异象纵然有符篆加持,此时也隐隐有支撑不住的架势。 而此时,在那已经被清空的街道之上,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被一众眼神凌厉,气势深沉的护卫高手簇拥着,晃晃悠悠而来。 马车之中,一身富家公子打扮的萧承,随手推开车窗,看着前方不远处显化的气运异象,眉头微微一动,面露意外之 色。 奇怪,怎么就斗起来了? 作随从打扮的雨花亭,此时收到了手下番子的禀报,便匆匆来到马车旁,躬身行礼道: “陛下,东厂来报,这气运异象于闹市显化,已有百姓惊惧。若再不制止,恐引起百姓惊慌,京中不稳啊!”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沉声道: “也是,堂堂大云京师,这气运异象相互争斗不休,也着实不太像话!” “去,让他们都住手!” 雨化田闻言,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扭头朝前方看去。 便一见四人的那恢宏雄浑,恐怖无比的气运异象,此时引动着天地之力,裹挟磅礴气势,引得天地变色,雨化田此时,不由得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雨化田是九阶高手,天下之中也能够称得上一句高手! 此前,雨化田自信,眼前这四个人加起来,都不见得够他一个人打的。 可如今,他已经不敢有这个念头了! 就是四人之中最弱的张角,身后那气运异象凝聚,气势也堪称恐怖,他心中不由感觉一丝畏惧,不敢贸然上前。 “....是!”雨化田一咬牙,就打算闷着头上前。 萧承倒是察觉到他的迟疑,沉吟一声,却是再次开口道: “等等!” 萧承的手,自马车之中伸出,递出一枚刻有“天子行玺”的随身金印,沉声道: “带着这个去!” 雨化田见状,二话不说接过,然后深吸一口气,双手捧着金印,快步上前,高声喝道: “引动气运异象,有惊扰京师之嫌!传陛下口谕,立时住手!” 他手上捧着的天子行玺,此时瞬间化作一道金光,朝天空之上遁去。 原本因四人异象引动天地,而乌云遍布,宛若末日的天空之上,此时竟然眨眼的功夫,便已经尽皆散溢开来,重新恢复了晴空。 旋即,又有瑞气千条垂落,社稷龙虎气显化祥瑞,古朴大鼎浮现云端。云国国运象征的金色庆云,此时显化出来,笼罩整个中庆城之上! 一声激盎的龙吟之声,自金色庆云传出。 宛若那当空的旭日,煌煌不可侵犯的深沉龙威,威压众人。 金色庆云翻涌不断,气运金龙的龙首自云间探出,居高临下俯视着,金色龙瞳之中,尽数审视之意。 一道国运之力,自金色庆云之间投射而出,瞬息之间,便已经充斥在整个中庆城之中。 那被气运异象引动的天地之力,顿时被国运之力隔绝开来,便如无风的旗帜风帆,彻底停歇了下来。 原本四人那相持不下的恢宏无比,堪称恐怖的气运异象,在没有无法引动天地之力的时候,此时竟然齐齐一震,身形虚幻,越发动荡。最后便若镜花水月一般,彻底消散开来。 这里是中庆城,云国京师,本就是国运最为强盛之地。再加上萧承此时有心驱使着气运金龙,调度运转国运之力,竟然达到了一种言出法随的地步! 不过一道口谕,配合着天子行玺,竟然就这九阶高手尚且都不敢随意插手的争斗,轻易的就给平歇了下来! 此时的刘伯温、诸葛亮二人,听到雨化田的高喝之声,方才猛地反应过来。 看着前方被一众禁军高手簇拥着的马车,二人心中一惊,匆忙整理衣冠,快步走到马车前,俯身跪倒在地,朗声道: “臣等,拜见陛下!” “臣一时疏忽,致使惊扰京师,还请陛下降罪!” “臣轻佻无端,请陛下降罪!” 一柄折扇伸出,挑开车帘。 萧承起身而出,看着面前跪倒请罪的二人,沉声道:“怪不得你们,是朕失算了!” 刘伯温、诸葛亮二人之所以到了这里,可不就是萧承 自己安排的嘛!闹成这个模样,就是他思虑不周全导致的。 其实刚刚的雨化田的朗喝之声,以及刘伯温、诸葛亮二人的表现,姜子牙、张角就已经知道了自马车之中走出,一身常服的萧承的身份! 但姜子牙、张角此时,还是忍不住用相面之术,细细打量了萧承几眼。 仪表瑰杰,相貌俊朗,一身尊荣贵气,帝王威仪满满,堪称龙凤之资,天目之表,好一副堂皇天子之相! 萧承示意刘伯温、诸葛亮二人起身,旋即看向远处的姜子牙、张角二人,朗声道:“二位,可愿与朕交谈两句?” 姜子牙有投效之心,自然是不会拒绝。 而张角在迟疑片刻之后,也是选择了接受了萧承的邀请。 随侍萧承身旁的一众禁军、东厂番子、粘杆处侍卫,立时涌入一旁的茶楼之中。 将躲藏其中的百姓请了出去,再仔细检查数次,确定了并无危险之后,萧承方才领着四人,一齐坐到了茶楼之中。 刘伯温、诸葛亮,到底是臣子身份,此时有些拘束。而姜子牙、张角,更是摸不透这位云皇陛下心中所想。 而萧承也没有多做解释,而是直接看向诸葛亮,开口道: “此前征战,江阳郡能够供给十数万大军物资所需,全是你这个左参议的功劳,辛苦了!” 诸葛亮连忙低头一礼,谦逊道: “全赖陛下仁德,江阳郡军民归心,臣不敢居功!” 萧承闻言,轻笑一声,道: “不必如此,这本该就是你的,朕不吝恩赏!” 说到这里,萧承顿了顿,又道: “归京之后,你升任正三品兵部左侍郎,代行兵部大权。一应旨意、告身文书、官袍印信,朕都已经给你准备了!明日你入宫拜见之后,就直接去兵部交接!” 按照云国官职,国中军事大权一分为二,由五军都督府、兵部共同执掌。 在战时,五军都督府有统兵之权,负责制定大军的战术战法。兵部有调兵之权,负责制定战略。 而非战之时,五军都督府则主要负责操练兵马。兵部职掌武官铨选考核,军籍、疆界、边防、车舆、驿传、军械等军事行政之节制。 诸葛亮这样的全才人物、战略大家,放在兵部尚书的职位上,最是适合。 只是可惜他到底入仕时间短,资历太浅,又太过年轻,萧承也只能让他以兵部左侍郎之职,执掌兵部大印了! 听到自己之后的任命,诸葛亮便顿时感到了当今陛下对自己的信任,心中动容,脸上顿时正色,站起身来,恭敬一拜,道: “臣,谢陛下隆恩!臣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萧承伸手将诸葛亮扶起,扭头看向姜子牙,开门见山道: “姜先生的贤明,这些时日也已经传到了朕的耳中。朕欲请姜先生入仕,不知先生可愿意?” 姜子牙这些时日在中庆城之中如此大出风头,自然是在为自己之后的出仕铺垫,以期一入仕,便能够受到重用! 也不能怪他有这样的想法,用这样的手段提高自身名望。实在是姜子牙今年,已经是七十二的高龄了,实在是等不起了,也只能用这样的手段。 而今日这出乎意料的事,却是打断了他原本的计划,更让姜子牙感到无比的惊讶! 刘伯温、诸葛亮,这两个在天下之中,可以说是籍籍无名的云国大臣,竟然有如此本事,不由让他感到心中有些复杂..... 但所幸的是,尽管原本谋划被打断,但今日的事,却也是给了他,在当今云皇面前,展露了自身本事的机会。 既然眼前那名为诸葛亮的年轻人,能够被如此重用。那姜子牙自认凭借自身的本事,就算自己原本蓄养名望的计划被打断,但只要进入朝堂好生效 力,日后出头的速度,也并不会比这年轻人差! 所以此时,面对着萧承的亲自相请,姜子牙只是稍作迟疑了一会儿,便猛地咬牙,起身拜倒,道: “姜子牙,愿为陛下效力!” 萧承微微一笑,亲自起身相扶,满脸礼贤下士的温和神色,道: “还请姜卿,先受稷下学宫学士之衔,继续养望。只待时机一至,立授高位!” 姜子牙闻言,心中竟然是微微松了一口气,连忙道: “臣遵旨!” 毕竟他都这个年纪了,若是让他像诸葛亮、伍子胥、孙膑这类年轻人一样,去内阁、军机处之中,和一群年轻人一起积攒资历,也实在难以接受了..... 萧承看向张角,甚至都没有询问他愿不愿意入仕,只是沉声道: “至于你,先入道录司任职,如何?” 道录司,与僧录司类似,同为管理宗教的机构。只是一者管理道教,一者管理佛教。 张角张了张嘴,有心想要拒绝。 但话尚未出头,他心中却是突然一突,莫名感觉到了一种不安。似乎只要他此时回绝,便是大难临头之日。 道家、阴阳家、道教这三家,修行法门都是出自感悟天地,对于这种冥冥之中的感觉极为看重。 张角下意识地便将回绝之言咽了下去,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萧承见状,终于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露出了笑意...... 第七章 新晋一甲进士房玄龄,五星珍宝【太平经】 在距离云国京师之外的官道之上,一支千余人的禁军,早早等候于此。 这支禁军的声势不小,旗帜如林立起,规模浩大。 军中将士们的甲胃华丽鲜明,头盔之上饰以羽缨,身后负有羽翼装饰,战马之上还有各式华丽的寄生,装饰其上。 这样的兵马,身上的甲胃、装饰如此华丽,气势雄壮威武。 先不说这支兵马的战力,是否比得上百战精锐。但只这卖相,便足以让人侧目不已了! 显然,这样的一支兵马,也并非是什么普通军队,而是护卫当今天子圣驾的仪仗禁军! 而此时,远处官道之上,疏勒国的使团队伍,正在四卫戍部兵马的护卫之下,缓缓而来。 疏勒国使团自西域而来,途径吐蕃境内。 为了以防有意外发生,疏勒国使团只能乔装打扮,以商队的身份,在三百名四卫戍部将士的暗中护送之下,来到云国境内。然后,方才敢重新打起了疏勒国使团的旗号。 而疏勒国虽是西域小国,但按照礼制,也需派遣仪仗队伍前来。 眼前的这支仪仗禁军,便是奉了当今天子之命,在礼部官员的带领之下,前来此处迎接他国使团的。 眼看着疏勒使团前来,原本静静等候的禁军队伍之中,便有一小支队伍簇拥着一名将领,纵马上前。 为首的,身着华丽甲胃的将领,此时手持虎符,对着护卫使团的一众四卫戍部将士,朗声喝道: “大云禁军拱圣营,校尉钟以,奉当今陛下之命,接管护卫使团之责!” 四卫戍部将士之中,便有人上前勘验完虎符,旋即领着众将士单膝跪倒在地,朗声喝道: “谨遵陛下旨意!” 顺利交接之后,禁军拱圣营的这名校尉,神色也缓和了下来,对着满身风尘,一脸疲倦的一众袍泽,道: “京郊大营,已备好营寨,可供众兄弟休憩。此番众兄弟护卫有功,功加一等,陛下厚恩,另加赐米肉布帛,准在京中休沐三日,再行启程返回羊同!” 一众四卫戍部将士,脸上也是露出了高兴的笑容,齐声欢呼道: “多谢陛下赏赐!” 等到使团护卫这边交接完毕,云国这边派来的礼部官员,方才迎了上前,正式与疏勒使团接触。 为首的尉迟胜,此时面带亲近笑意,对着疏勒使团众人,朗声道: “奉陛下之命,全权负责贵国使团事宜!礼部主客司员外郎尉迟胜,见过使者!” 这尉迟胜,是因蓝色训卡【归唐番将】而召唤来的人物,乃是西域于阗国王族出身。 萧承在知道西域疏勒国前来朝贡之后,便将尉迟胜拉了出来,授了礼部的官职,命他前来迎接使团到来。 此时的尉迟胜,见到同为西域人的疏勒使团,自然不免有几分亲近之意。 疏勒使团带队的,疏勒辅国侯安盘,此时见到身穿着云国官袍的尉迟胜,心中略感诧异。 此人的身形面貌,倒有几分西域特征啊…… 此时的尉迟胜,面对疏勒使团,虽然有亲近之感,但到底是知道自己如今穿着官袍,代表的是大云朝廷的体统,他也便没有多加攀谈,只是继续客套道: “鸿胪寺国宾馆之中,已经安排妥当,还请使团诸位,随本官一同前去!” 安盘连忙躬身一礼以作道谢,然后方才领着使团,在禁军的护卫之下,进入中庆城之中。 这中庆城之繁华,当今之世,也唯有金陵能够相比。 一入城中,疏勒国使团众人,便为中庆城繁华所震撼。 城中街道上的车马行人,皆衣着精美,车马华丽。楼宇耸立,壮丽巍峨,入眼处处繁华。甚至还能够在街道两旁,看到各国打扮的行商。 西域三十六国之中,大多数也称得上富庶。但在富裕的国都,也决计是没有中庆城之中,这番堂皇大气,泱泱大国气象的! 而就在疏勒使团的众人,震惊于大云都城繁华的时候,便听到道路前方,忽然有鼓乐之声传来。 街道上原本还前来凑热闹,站在街道两旁,围观疏勒使团的百姓们,也突然像是收到什么讯号一般,一同朝前方街道涌去。 如此突然的变故,护卫使团的禁军拱圣营将士,却是似乎早已准备一般,丝毫不显慌乱,簇拥着使团队伍,直接在下一个路口,朝右侧街道拐去。 使团之中,疏勒贵族少年榆勒,有些好奇地朝前方张望着,向自己的叔叔问道: “叔叔,前面可是有什么大云贵族来了?要不然,我们为何要突然避让?” 安盘闻言,眉头紧皱,伸手一把拉住自己的侄子,低声呵斥道: “这里是大云国京师,要记住咱们是来请求大云皇帝庇护的,要时刻谨言慎行,千万不可随意乱问!” 自家叔叔如此谨慎严肃,而且这里又的确是在他国首都,少年榆勒,也只能将话给憋了回去,悻悻地缩回了身子。 而一旁的尉迟胜,此时却是轻笑一声,接话道: “我大云皇帝陛下,开创了一种名为科举的制度。不去考虑人的年龄、血统、出身、国别,而是通过考验每个人的才能,来提拔他们成为朝廷的官员。” “今天,是这次科举结束的日子,通过考验的年轻士子们,将获得接受全京城百姓们夸赞的荣誉。前方,就是他们的队伍……而且,我们也并没有特意避让,现在就是在去国宾馆的方向。” 叔侄二人,此时有些惊讶地看向尉迟胜。 他们二人刚刚对话,用的是疏勒国的官方语言,名为赛语。 而尉迟胜,这个虽然长得有几分西域人样貌,但却身穿云国官袍的年轻人,竟然能够听得懂他们的对话! 尉迟胜看着二人有些惊讶的神色,眼睛微微眨动,直接用一口流利的赛语,道: “我是于阗国人。” 西域三十六国,语言种类不少。但巧合的是,于阗、疏勒,以及莎车,官方语言却皆是赛语,顶多是措辞、口音之间少有差别而已! 安盘闻言,这才恍然大悟。 西域三十六国之中,于阗国人的相貌,最类中原,与其他国都相差不小。 也就难怪眼前这尉迟胜,虽然有着几分西域人相貌特征,但和其余西域人深目高鼻的相貌,还是有着极大的差距呢! 疏勒贵族少年榆勒,此时双眼顿时一亮,道: “你真的是西域人?那这么说,你也是通过这个科举,成为了大云国的官员吗?” 榆勒在吐蕃境内,便已经见识过大云兵锋之强盛。进入云国境内,一路行来,直至中庆城,一路所见尽是中原繁华昌盛之景。 此时的他,再听闻大云竟然还有科举这种,不问出身国别、年龄血统,只以才学选取官员,尽显大国包容万千气象的制度,心中难免更生几分向往。 被少年这么一问,尉迟胜倒是不免有些尴尬。 尉迟胜本就是不愿担负治理一国的重任,又向往中原繁华,才舍弃于阗王子身份,以求学之名,前来云国的。 入了中庆城之后,他虽然也被安排在稷下学宫之中学习,但却无心功课学业,每日只知呼朋引伴,前去喝花、额,不对!是去领略中庆城夜晚的繁华。 还是这次西域疏勒国使团突然前来,鸿胪寺之中一时找不到何时的人前来迎接,萧承这才将他提熘了出来,临时在礼部之中挂了个小官。 此时面对着榆勒艳羡向往的目光,尉迟胜自然不好意思开口,只得轻咳一声,避重就轻地道: “我的很多同学,便参加过科举。若是你有兴趣,我可以将你引荐给他们。” 听到这话,少年榆勒满脸惊喜,刚要点头答应,却又突然想到什么,脸上一僵,然后浮现出失落的神色,缓缓摇头道: “还是算了……我是疏勒王族,也有自己应该担负起的责任,是不能留在大云的。” 中庆城繁华富庶,不似人间,对倾慕向往世间繁华的少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可此地虽好,可他自己身为疏勒王族,却也有自己的职责…… 一旁的安盘,看到自家侄子失落的模样,心中微微一叹,竟然生出了一丝后悔。 本只是想带着侄子出来见见世面,加以磨炼。却忽略了像他这般年纪,在看到中原繁华后,必然会对他产生的偌大冲击! 尉迟胜见他如此神情,心中便已有猜测,不再多言什么。 他的故国于阗,在西域三十六国之中算是强国之列,带甲之士数万,国中太平,少有人胆敢侵犯。他这才能够放下一切,安心在这中庆城中,享受中原富庶。 可这疏勒国,国力却算不上多么强盛,却还地处西域南、北两道的交会点,为东西交通的主要进出口。 这样的地方,向来为各方势力所窥觊,哪里少得了征战杀伐? 少年此时这心生向往,却又无法抛下一切留在中庆城,满心纠结无奈的复杂心思,自然也就能够理解了! 疏勒使团,在禁军的护卫之下,继续朝前方国宾馆而去。 听着身后礼乐鼓吹之声,疏勒没忍住心中季动,下意识地朝后望去。 正好看见一名身穿红色新科进士服,相貌俊朗,气质谦和沉稳的少年,身骑骏马之上,在京中百姓的欢呼声之中,昂首走过身后的路口处。 对中原官话还不算太熟悉的榆勒,很仔细地听着身后传来的百姓们欢呼喝彩之声,很费劲地分辨出了那个身穿大红袍,为众人欢呼喝彩的少年人的姓名。 “秀才科,新晋一甲进士,钦封状元,房玄龄……” -------- 云国皇宫,养心殿中。 冯保躬着身子,禀报道: “陛下,疏勒使团已经进入京城了!” “知道了,选个朕得空的日子,召他们入宫觐见吧!”龙椅之上的萧承,漫不经心地道,一副并不甚在意的模样。 实际上,疏勒这么一个地处西域的偏远小国,也实在不值得当今的大云国皇帝,多么记挂在心。 此时,萧承面前的御桉之上,数张纸符分别摆放于此。其上的符文龙飞凤舞,便透着股玄奥之意,让人下意识地忍不住多看几眼。 【二星珍宝,求子符 介绍:道教秘典《太平经》之中,所记载的符咒,效果惊人 效果:使用之后,女子受孕概率+15%】 【二星珍宝,驱鬼符 介绍:道教秘典《太平经》之中,所记载的符咒,效果惊人 效果:使用之后,祛除因“邪祟之物”而造成的负面效果】 【二星珍宝,驱病符 介绍:道教秘典《太平经》之中,所记载的符咒,效果惊人 效果:使用之后,健康值恢复10点】 …… 而此时的萧承,却是没有在意这些功效各异的符咒,而是将全部心思,放在了手中拿着的那本古朴书籍。 【五星珍宝,太平经(又名《太平清领书》) 介绍:相传由神人授予的太平道典籍,以“天人合一”思想为核心,加以阴阳五行学说为基础,主张“无为而无不为”。其内容博大,涉及天地、阴阳、五行、神仙等,阐述治国之道,包含诸多医术、药理,以及记载了符咒、占卜、堪舆、禁忌等诸般方术。 效果:使用之后,1、智慧属性+10,文学属性+10,政治属性+10。2、获得三级医术“扶正祛邪”。】 在张角答应效命入仕之后,【他化自在】这张紫色训卡里包含的几件珍宝,便被张角趁势献上。 相较于萧承如今手中的怒龙剑、射蛟弓、兵主印这些五星珍宝,这本《太平经》少了个特殊技能,变成了一个用处不大的三级医术。 不过这一下子在智慧、文学、政治属性值上都增加了十点,也算是符合了五星珍宝的水平强度。 而最吸引萧承的,其实还是这本书里记载的诸多奇术。 只是仔细翻看了一遍之后,萧承却还是微微摇头,有些失望。 这本书里,既没有撒豆成兵之术,也没有呼风唤雨的仙法。 只记载了些占卜堪舆、医术星象、治国理念之类的东西, 虽然深奥广博,涉及众多,却也不比诸子百家的种种手段高明。 唯有那凭借朱砂符篆,引动冥冥天地之力,实现诸多奇异效果的符咒之术,稍微有点意思。 但也只是有点意思而已,毕竟其余百家秘术秘法能够达成的效果,比区区一张符咒要好上太多了!说到底,这符咒也就是占了个便利而已。 萧承失望地将这本《太平经》合起,略作沉吟,方才正色道: “将这书送到文渊阁,交给文渊阁学士黄裳,亲自收录!” 此前京中动乱,儒家被萧承拿到了错处,当代儒家家主亲自低头认输,还将诸多儒家秘藏典籍送来以作赔罪。 这文渊阁便是此时创建,用来收录各种典籍副本,以供皇室专用。而专业对口的黄裳,自然而然地便任职文渊阁学士之职! 如今的黄裳,已是九阶绝顶的修为,无限接近了陆地神仙的境界。萧承将这本《太平经》送去,也是希望他能够有所感悟,能够成为萧承手下臣属中,第一个陆地神仙高手! 冯保见萧承神色认真,连忙上前,恭敬地接了过来,应声道: “是,奴婢亲自去一趟。” 第八章 金陵城深夜朝会 已是深夜,巍峨壮丽,雄伟至极的夏国京师金陵城之中,已经褪去了白日间的繁华。一座世间罕有能与之相提并论的巨型城池,就这么静静伫立于此。 城池外,高大的城墙投下了影子,更显昏暗。 城墙之上卫戍的夏军士卒,此时却是听到城池下方那片黑暗之中,传来的急促马蹄之声。 一听到异样的马蹄之声,城墙之上的将士们顿时警惕起来,迅速集结起来,张弓搭箭对准城下,并且点燃示警烽火。 黑暗之中,城墙之上骤然亮起的烽火,显眼异常! 金陵城中驻守的夏军见此,也立时有所反应,开始集结将士,整军以待。 京城之外的数座烽火台,此时也随之亮起示警烽火,通知在京郊驻守的大军。 此时,只要城墙那边再点燃起一堆烽火,那已经整军完毕的城中将士,便会快速出动,接管城防,迎击敌人。就连京郊驻守的兵马,也将快速赶来,围剿攻城叛贼。 从夏军这迅速无比,井井有条的反应上来看,也便能够知晓,虞昭凌登基之后,便开始对京城内外兵马的整顿,显然是极有成效的! 城墙之上的夏军校尉,此时厉声喝道: “京师城门已然落锁,非圣旨、机要军情,不得轻开!胆敢冲击城门者,死!” 与这名校尉的呵斥之声一同响起的,是弓弦被拉直的吱吱之声。若那人还敢冲击城池,顷刻之间,便是箭雨倾盆落下! 而此时,城池下方,只听得“吁”的几声,急促的马蹄之声骤然停下,旋即响起急切的回应之声: “八百里加急,海陵郡、吴中郡,有紧急军情呈报陛下!” 城池之下,几道火光亮起,火把被人高高举起,这才让城池之上的夏军将士们,看清了来人的身形样貌与打扮。 七八个夏军将士,风尘仆仆,满脸疲惫之色,护送着一名身穿驿差服饰,背负“加急”令旗的差役,正满脸焦急之色地在城外等候着。 守城校尉见眼前这八九人的打扮,心中便已经信了几分。但为了稳妥,他还是垂下了吊篮,拿到了核验文书,仔细确认无误之后,这才神色一紧,高声喝道: “快,开城门!派人护送他们,前往宫中报急!” “是!” “哒哒哒”的机关声,伴随着锁链转动之声,那紧闭的悬索桥轰然落下,紧闭的城门也快速打开。 驿差见状,连忙再次催动胯下战马,疾驰而去。 十余名守城将士,此时翻身上马,在前方开路,护送此人前往皇宫。 深夜,寂静的金陵城之中,急促的马蹄声在城中回荡,顿时惊醒了金陵城之中的有心人…… 半个时辰之后,皇宫之中突然派出宫人,深夜召见朝中诸位大臣,前往谨身殿之中议事。 到了寅时时分,谨身殿之中已经灯火通明,人头攒动了。一众被半夜喊醒的朝臣们,大都是匆忙赶到这里,衣冠凌乱,与往日那副华服整齐的模样相比,就莫名显得有些滑稽。 … 而夏皇虞昭凌,此时早已坐在了龙椅之上,仅穿着一身单衣,面色阴沉难看至极。 等到朝臣们差不多到齐了,虞昭凌方才声音冰冷地道: “八百里加急来报,逆贼张士诚眼见局势不利,勾结海上贼寇,袭击沿海各地。” “海上贼寇,四处出击,吴中郡治下松江府南汇县、长兴岛,海陵郡治下海门县、扶海洲,皆有海贼肆虐。吴中郡水师,出击迎敌,海陵郡也抽调部分兵马,卫戍海防。” “逆贼张士诚,趁机尽起麾下兵马,围攻海陵郡治所泰州城。猝不及防之下,泰州城已经沦陷,海陵郡局势危急。” 此言一出,整个谨身殿之中,顿时一片哗然。 就在之前,朝廷收到的消息,是勾结张士诚的众多盐商皆已被绣衣使拿下,逆贼张士诚再无支持,大势已去! 可万万没想到,这才几天的功夫,这贼子竟然联系到了不知道哪里来的海贼,使得东南的海陵郡局势彻底败坏,就连旁边的吴中郡,也收到了威胁。 朝臣之中,车骑大将军董为快步走出,当即道: “胆敢袭扰我大夏海防的贼子,实力不弱,也必然不是突然冒出来的!陛下,可知这股贼子从何而来?” 虞昭凌摇了摇头,道: “绣衣使那边,尚未有详细军情禀报。” “这、那只有请陛下速速调遣金陵水师,前去清缴海防!” 董为刚刚说完,殿中便有朝臣当即反驳道: “不可!” “我金陵水师的大部分战船,需要布防在榕郡、东宁两地,以抵御云国外海水师。剩余的部分战船,卫戍金陵城尚且不足,如何能够轻易派出?” 金陵城乃是夏国京师之地,事关社稷安危,乃是重中之重。卫戍京师的兵马,的确不能轻易派出去,以免京城空虚,为敌人所趁。 话音未落,便有人当即出声反驳道: “可若是不派金陵水师出击,沿海各郡亦遭袭扰啊!” “海陵郡事关朝廷盐税新制,不得有失。而吴中郡,更是江南最为富庶之地。每年收取的财政赋税、米粮,吴中郡都能以区区一郡之地,占据全国总额的十分之一二。现如今国事艰难,这吴中郡更是万万不可有失的!” 如今夏国的财政维系艰难,这富庶的吴中郡,便更加重要了! 虞昭凌也没有迟疑,当即打断了众大臣的争执,沉声道: “京畿之地尚有兵马驻守,不用担心!即刻下令,让留守的金陵水师即刻出兵,卫戍海防,驱逐贼寇!” “自江南历阳郡、会稽郡,抽调地方郡兵,入驻吴中郡,防止海寇上岸作乱、海陵郡张贼出兵。” “齐地泰山郡、东海郡、琅琊郡、胶东郡,也需各自抽调驻军防守,防止贼寇兵出海陵郡,袭扰齐地四郡!” “调遣两万北境精锐,途径燕地,前往海陵郡平叛。一应粮草,由地方供应,不得有误!” … 虞昭凌决意已下,谨身殿之中,再无反对之音,百官齐齐躬身行礼,喝道: “臣等,遵旨!” —— 众臣散去,虞昭凌却是派了宫人,将梅崇、董为、袁飞章等一众忠心老臣,还有冯处、朱飞昂等潜邸心腹,重新召回了谨身殿之中。 此时谨身殿之中的,皆是虞昭凌如今赖以掌控朝堂的心腹班底。此时召回,众人都知道,这定是有军机大事要嘱托! 果不其然,在众人到齐之后,虞昭凌沉声开口道: “钟子濯此时,还身在海陵郡之中。现在海陵郡局势危急,朕要诸位,不惜一切代价,调动所有人手前去接应他!” 殿中众人闻言,顿时微微一愣。 虽然钟子濯如今是绣衣使巨头,权势极大。但真论起来,这二品绣衣使之职,也不过区区千石。只是个特务头子、天子鹰犬,不应该让虞昭凌如此慎重对待才是啊。 看到众臣的不解之色,冯处微微轻咳一声,沉声解释道: “钟指挥使身负皇命,前去彻查勾结张士诚的地方盐商。数月之内,他查抄了海陵郡两府四十三家盐商,抄获金银七百三十多万两!” 说到这里,冯处忍不住轻叹一声,道: “这次海陵郡事变,绣衣使反应如此之慢,便是因为地方上的绣衣使们,被钟指挥使尽数抽调去,将金银护送归京……如此巨量的金银,运送太难,结果还是没有能够在海陵郡局势动荡前离开。” 一听到七百多万白银的巨额银两,殿中众臣皆是不由得呼吸一滞。 如今夏国,局势之所以如此艰难,还不就是手头没钱闹的吗! 此前梅崇为了操练更多兵马,以巩固边境防线、抵御云军,费尽了力气,将国库、宫中府库刮了几遍油水,也不过收集了八十万两白银,面前急用而已。 这个时候,若是能够得到钟子濯手中的七百多万两白银,那朝廷面对的绝大部分难处,将再也不是问题! 原本还因被深夜唤醒,而神色有些萎靡的老臣梅崇,此时精神一震,双眼绽放神采,率先道: “历阳郡郡守于泽洋、东海郡郡丞陆锐意,皆曾为老臣门下,我即刻修书一份,请他们二人派人前去接应!” 车骑大将军董为,紧接着道: “吴中郡郡尉,曾是臣麾下的一名校尉。虽然吴中郡此时局势也不好,但让他抽调些人手前去,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臣昔日军中袍泽,在辞去武职之后,便在海陵郡立了个江湖门派,门下弟子亦有数百。臣这就去信,请他领弟子前去照顾。这个时候,江湖人比朝廷的兵马,行事要方便些!”袁飞章也是沉声道。 当初在西南之时,投靠于虞昭凌麾下的兵家弟子,长丰侯次子朱飞昂,此时也跟着开口道: “陛下,我长丰侯府封地就在海陵郡,亦可调动府中人手前去援手!” … 地方上的文官、武将、勋贵,再加上江湖中的势力。 这些力量,通过董为等人的关系调动起来,发挥出来的效果,可比虞昭凌的圣旨有用太多了! 虞昭凌微微吐出一口气,又转头看向冯处,点头道: “附近郡县的绣衣使,也要尽数调动起来!” 冯处微微躬身,沉声道: “请陛下放心,臣必竭尽全力!” —— 而此时,海陵郡泰州,三水县之中。 虞昭凌等人担忧无比,以为正身处险境之中的钟子濯,此时却是领着手下人马啊,安安稳稳地待在县城之中,该吃吃该喝喝,没有表露出丝毫的担忧紧张之色,一副镇定从容的模样。 下面被临时抽调而来,护卫巨额抄获的绣衣使们,在三水县为贼寇占领之后,皆是又惊又惧,日夜担心,生怕被外面的贼寇发现自己等人的踪迹。 可当看到自家指挥使如此镇定的模样,稍稍安心的同时,不免感到深深敬佩。 如此局势,还能够镇定自若,钟指挥使,真有大将之风啊! 而被手下绣衣使们认定,有大将之风的钟子濯,此时却是在和身边那些作绣衣使打扮的粘杆处侍卫们,商量着接下来的事宜。 “这次抄了这么多家盐商,一共可是得了一千二百八十万两白银,杨巡那个贪心的,向朝廷那边只上报了七百三十七万两。” 说到这里,钟子濯不由抬头,道: “话说这些钱,当真要都交给夏皇?” 钟子濯在夏国朝廷之中,自然清楚如今夏国之所以表现如此不堪,其实就是没钱闹的。 若是这么一大笔钱交上去,夏国的困境可就解了一大半了,对云国来说,自然不是一件好事! 钟子濯身边的那名粘杆处侍卫,此时微微抬头,露出了粘杆处翊卫使剧孟的面孔。 这剧孟主要负责的,就是夏国粘杆处事务。此前销声匿迹了许久,不曾想他竟然就待在钟子濯身边,伪装成一名低阶绣衣使! “杨巡这个人,贪念甚重,不值得信任。之前让你暗中将密折送回金陵城,告知夏皇实情,就是要拿他杨巡的人头,来换取夏皇对你更大的信任。” “备事处那边,也已经安排好了。之后,你会撞上一股贼军,在交战之后,有大概四成的金银,会被贼兵所抢夺。而你,则率领麾下,拼死护住了剩下的六成金银……这些钱,你必须送回金陵城之中,否则你这次的功劳,将大打折扣!” 虽然只是护住了六成,但绝非是钟子濯护卫不力。而且对于极为缺钱的夏国朝廷,这也是无异于是救命稻草,虞昭凌大喜之下,必然会好好酬功钟子濯的。 而这六七百万两白银,虽然多,但其实就是换取钟子濯能够得到夏皇更多的信任,站到夏国朝堂更高的位置之上。 只要运用得当,夏国朝廷对云国,将再无任何隐秘!甚至让整个绣衣使都为云国所用,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到时候两国战事再起,因为详细情报而避免的将士伤亡、大军征伐所耗,估计都远不止几百万两! 剧孟看了一眼钟子濯,又继续道: “而被抢夺走的那些钱,将会通过横海将军汪直,送回到云国。这里面的十分之一,将会作为你的赏赐赐下。只待天下一统,夏国覆灭,你将得到高官厚爵,以及数不尽的金银赏赐!” 如今对待这位置越发紧要的钟子濯,粘杆处也不能用以前的强硬手段了。要时刻给出足够的筹码,让他继续用心效命。 听到剧孟的话,钟子濯心中不免狂喜,连连点头,振声道: “我钟子濯必然竭力效死,不让陛下失望!” 第九章 给吐蕃添堵,与西域局势 云国皇宫,养心殿之中。 萧承低头批阅着奏章,而一旁的冯保,却是在此时开口道∶ “陛下,还有几日便是大朝会了。礼部在大朝会之前,就要拟定好有关疏勒国的诸多事务。一应章程,还是要陛下做主,下面礼部才好办事啊。” 沈万三的沈氏商行,可是一直在与西域那边做着生意。西域那边的情况,云国这边虽不说多么了解,但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所以云国朝廷很清楚,疏勒国如今在西域的处境,并不算好!派遣使团前来,肯定也不是因为什么听闻云皇威名,而前来朝贡的客套话,而是对云国另有所求。 那接下来,对于疏勒国的请求,云国是拒绝、是接受,还是不冷不淡地处理,都需要萧承这个当今云皇定个基调,下面的人才好有个数。 萧承合起手中的奏折,略作沉吟片刻之后,便点了点头,道∶ “先见一见吧……明天午后,召疏勒国使团觐见!” 这疏勒国,民不过百万,甲兵不足两万,是名副其实的小国。而且距离云国距离太远,是否对其伸出援手,于云国大局都无关痛痒。 不过疏勒国位置重要,将来云国想要将视线放到西域之地,就必须要掌握疏勒国。 此时接触,未必无用,就当为接下来的西域攻略做准备好了! 看到萧承点头同意,冯保又沉声道∶ “陛下,另外象州郡暗探来报,吐蕃使团,已入国境之内。地方官府的具体禀报奏折,已经在路上了,不日便将抵京。” 萧承闻言,手上一顿,转头看向冯保,挑眉道∶ “吐蕃使团?” “是。” 萧承眉头皱起,疑惑地道: “朕记得,现在吐蕃王庭,应该忙于调动兵马,与羊同节度府对峙吧。这个时候派使团前来,是低头服软了?” 吐蕃和云国,有着漫长的国境线。吐蕃虽然国力孱弱,但有高原地利相助,云国大军难以适应,就相当于吐蕃站在了不败之地,是战是和,全凭吐蕃意愿。 而且这当代吐蕃赞普弃聂岐,是个野心不小,能力出众的君主。自登位以来,便一直加强吐蕃王权,削减大贵族的权利。 等到其完成中央集权之后,是必然要将视线,放到吐蕃高原之外的! 萧承志在一统中原,自然不愿被吐蕃所牵制,分散精力,便不得不防了一手。 在当初吐蕃派遣使团前来之时,便册封了羊同部首领聂赤,为大云羊同节度使,赐下了金印符节、官袍仪仗,示意让他带领吐蕃西部诸部族,与吐蕃王庭分庭抗礼。 现在这个时候,吐蕃使团的到来,除了弃聂岐愿意低头服软之外,萧承想不到别的可能。 可他又转念一想,就算羊同部有云国的暗中支持,这吐蕃王庭的实力势力,也是稳居上风啊。 未到山穷水尽之时,以弃聂岐的心胸志气,萧承怎么也不觉得他会这么快低头臣服。 萧承眼睛微微眯起,沉声道: “朕之前粗略翻过一份东厂递上来的,有关吐蕃王庭的折子,朕留中不发,你现在去找出来给朕!” “是。” 冯保是当初汪晓掌权之时就跟随萧承的死忠,才能也极为出众,只是并不适合搞暗探谋报。如今他卸下了东厂差事之后,萧承便让他帮忙处理云国政务,干起了秘书的活儿。 朝中的所有奏章、一应封疆大臣的密折、各处衙门机构的情报密信……这些紧要的东西,都由他协助萧承收录放置处理,可谓是深得帝心! 不过一会儿,冯保便找到了那份萧承留中不发的东厂密报。 而这份密报,自然就是论弓仁递上的,弃聂岐暗中面见绣衣使暗探的密折。 萧承仔细翻阅一边之后,当即冷笑一声,道∶ “弃聂岐既然已经和夏国有了联系,那这个时候派遣使团前来,十有八九只是故意示弱,图谋甚大了!” 吐蕃的国情,在天下诸国之中都算是特殊的。虽然国力贫弱,但有着高原地利,所以相较于其他小国,吐蕃总有一定选择的余地。 面对着云、夏这两个大国强国,弃聂岐若是没有兵出高原的野心,那应该选择在两国之间摇摆不定,来争取最大利益! 就比如现在,弃聂岐就应该主动透露夏国主动示好这件事,来向云国争取利益,例如用吐蕃不倒向夏国为条件,换取云国放弃支持羊同部。 可现在,弃聂岐却隐藏了与夏国有联系的事实…… 那他所图谋的,恐怕也就是与夏国联手,一齐瓜分云国了! 萧承眼神一厉,沉声道: “沈万三为朕收集过吐蕃、西域各地的情报,画成了详细舆图,就放在兵部的府库之中,你速速派人,拿着朕的旨意,去取过来!” “另外,传召礼部典客司员外郎尉迟胜觐见!” “是!”冯保连忙应声,躬身退出养心殿之中。 萧承坐在龙椅之上,面露凝重之色,也不知心中在斟酌着什么。 不一会儿,匆忙自兵部赶回的小太监,便已经取来了舆图。 又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知道当今陛下召见的尉迟胜,匆匆赶到了养心殿之中。 一入养心内殿,与尉迟胜便看到一副巨大的,囊括了吐蕃、天竺、西域诸国的详细舆图,已经被挂在了大殿之中。当今陛下,正站在舆图之前,面露沉思之色。 听到有人入殿拜见的声音,萧承方才回过神来,转身对着行礼的尉迟胜招了招手,道∶ “你过来!” 尉迟胜其实才是第二次见到萧承,突然被这么喊过去,心中不由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 萧承指着面前的舆图,对着尉迟胜沉声问道∶ “你出身西域于阗,对西域诸国情况很是了解。你给朕看看,这舆图上有关西域的部分,可有什么疏漏之处!” 尉迟胜闻言,心中稍稍平静下来,连忙躬身应是,然后上前数步,仔细查看起面前这幅舆图来。 此前云国,一直没有将注意力放到西域,所以自然也没有详细系统地收集情报。 但皇商沈万三的沈氏商行,一直行商于西域、吐蕃之间,纵然并非刻意,但还是为云国朝廷收获了很多有关西域的情报。所以眼前这幅舆图,画得很是详细。 尉迟胜仔细看完一遍之后,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对着萧承躬身道∶ “陛下,这幅舆图对于西域诸国,记载很是用心详尽,用来行商是足够的。但我大云若是想要凭此,在西域行事,怕还是有些疏漏的。” “仔细说说!”萧承当即道。 尉迟胜闻言,当即开口道∶ “这西域之地,东西交汇,诸国林立,不似中原同文同种,所以自古诸国之间厮杀严重,互不认同。就算是一国攻灭了另外一国,很少有直接吞并的。” “获得胜利的国家,都是选择扶立一位傀儡皇帝,然后控制战败的国度。所以这三四百年来,无论西域厮杀如何惨烈,哪国称霸,西域也始终是三十六国!” 说到这里,尉迟胜指着面前的舆图,道∶ “所以这份舆图最大的问题就是,上面纵然划分了三十六国,但实际上西域中真正有话语权的国家,是没有这么多的!” 萧承闻言,了然地点了点头,道∶ “继续!” 尉迟胜在西域西部的要道交汇之处画了一个小圈,道∶ “陛下,这里就是疏勒国,位于东西商道的交汇之处。向东北是茶马商道,向东南则是夏国、突厥方向,无数货物于此交汇。控制此处,便是控制了东西贸易。而疏勒国国力弱小,无力守护此地,也便引来了他人窥觊!” “在疏勒国以西,这里的捐毒、无雷、依耐、浦黎、子合等诸国,是大宛国的势力范围。” “疏勒国以东,沿着塔里木沙漠北部边缘向东,是连片的绿洲。这里的尉头、温宿、姑墨、龟兹、乌贪訾等诸国,皆为突厥所控制。” “这十几年来,大宛国与突厥皆是想要控制疏勒国,来掌控这东西商道最为关键之地,是以连连对疏勒发起战事。疏勒国东西两面受敌,国势艰难,青壮民众损失无数,国力越发贫弱。” 说到这里,尉迟胜扭头看向萧承,躬身道∶ “疏勒国顽强抵抗十余年,与两国结怨甚重,早已无回转余地。臣若是没有猜错的话,疏勒国应当是深知自己已经无法抵抗两国侵略,这才不远千里前来朝贡,期冀于借助我大云之威势,来震慑突厥、大宛两国。” 萧承闻言,微微摇了摇头,道∶ “也算是病急乱投医了!” 云国到底与西域相隔甚远,鞭长莫及,国力再强又如何?只凭借威势,还吓不到突厥、大宛,可不就是病急乱投医嘛! 尉迟胜或许是因为对疏勒使团很有好感,所以此时脸上不由地有些沉重,低声道∶ “陛下所言甚是,可疏勒国已到危急存亡之际,任何一根救命稻草,也是不愿轻易放弃的……” 萧承此时,倒是没有注意尉迟胜的神色,而是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舆图,斟酌沉吟着。 面前的舆图之上,这羊同部西南,便与西域之地的南部接壤! 羊同部在吐蕃之中,势力并不算弱! 吐蕃将地方各部族统合,划分为“六翼”,其中羊同部以及麾下部族,便占据一翼,相当于整个吐蕃六分之一的人口,占据着吐蕃西南大半地盘。 吐蕃三分之一的战马,皆出自羊同部。而其部族子民,更是能战善战,羊同部骑兵便是曾经的吐蕃大军主力精锐。 但羊同部的地盘,多是苦寒贫瘠之地。如今之所以能够与吐蕃王庭分庭抗礼,完全是因为云国的支持。 若是真的有一日与吐蕃彻底翻脸,弃聂岐极有可能直接断绝茶马商道。 而羊同部一旦失去了云国支持,只怕连维系大军的粮草军械都凑不齐,自然难逃败亡的下场! 所以为了继续牵制弃聂岐的精力、实力,萧承便要借助西域诸国之力,继续供养羊同部,让其能够继续与吐蕃王庭对峙下去。 萧承之所以一改此前对西域之地的忽视,也便是因为这个原因了! “那这里呢?” 萧承指着与羊同部接壤的西域南部诸国,继续向尉迟胜问道∶ “这西域南部的诸国,是在谁的掌控之下?“ 尉迟胜闻言,连忙道∶ “塔里木沙漠的南部边缘,自这里的莎车国开始,向东途径的西夜、戎卢、精绝、小宛、且末等一十三小国,皆在我母国于阗的掌控之下!” 萧承的视线,随着尉迟胜的手,在舆图之上移动,眼睛不由微微一亮。 这不巧了吗!眼前这尉迟胜,不就是于阗国的王子嘛! 萧承扭头看向尉迟胜,目光灼灼地道∶ “朕欲经营西域之地,设立都督府,意在协调西域各国间的矛盾和纠纷,制止杀戮,以维护西域地方。你觉得如何?” 尉迟胜闻言,二话不说便点头道∶ “西域数百年间征战不停,杀戮太重。若是我大云前去维护地方秩序,那对诸国的子民来说,可都是一件好事……” 说到这里,尉迟胜方才有些迟疑地道∶ “只是陛下,我大云鞭长莫及,只怕未必能够让诸国咸服啊。” 萧承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道∶ “只是朕的设想,现在倒是不急……” “不过朕记得,你是于阗国王子出身,所以朕想要你,助我大云在西域立足!” 尉迟胜闻言,连忙躬身道∶ “臣自是愿意的……“ 说到这里,尉迟胜心中又想到,若是当今陛下派自己回西域…… 已经习惯了中原繁华的尉迟胜,如何还愿意回到西域? 对于尉迟胜来说,哪怕是在中庆城做个小官,那也比回西域当于阗王舒服太多了! 想到这里,尉迟胜又连忙补充道∶ “陛下,如今于阗国国主,乃是我的胞弟尉迟曜。臣这就修书一份,让他全力协助我大云,在西域之地立足!“ 见尉迟胜这一副生怕回去西域的模样,萧承不由一乐,笑道∶ “还是要请你去一趟西域的,要不然有些事情说不清,总会有些隔阂。不过朕也知道你的心意,等到差事办完,便立刻归京吧!只要办好了,朕赏你个爵位如何?” 尉迟胜听到这里,连忙躬身道∶ “陛下之命,臣自当领命。只是能为陛下效命,便是臣莫大的荣幸了。什么恩赏爵位的,对臣来说根本不重要!” 尉迟胜毕竟是放弃了于阗王位前来云国的,所以尽管这番话很像是在拍马屁,却让萧承觉得有几分真情实意在其中,便不由朗笑起来…… 第十章 塔毁,国灭,民除,南郡遂定! 云国南郡,仰光府。眼前这座临海城池,虽说乃是一座府城,但城中并无繁华之像,尤其是那城池逼仄、城墙矮小,相较于云国其他城池,更显得很是寒酸! 但说起来,也不能怪。这座仰光府在十年之前,还叫 “达贡”城,只是南蛮孟氏部族,创建的一个名为 “贡榜”的小国的都城。此国虽小,但颇为富庶。尤其是都城附近平原,地势平坦,土地肥沃,占据渔盐之利,甚至还盛产黄金、宝石。 如此富庶,偏又没有足够的实力保护自己,自然引人窥觊。汪晓秉政之时,便派出云国兵马,诛灭此国,尽纳其国土,迁离其民众,于南郡之下设立府县。 此后直到萧承掌权,为拉拢哀牢族,便准许哀牢族子民,在这人烟稀少,颇显荒芜的南郡之地休养生息。 如今这仰光城,城中的哀牢族子民,加上被迁徙而来的穷苦云国百姓,以及当初被兵乱、瘟疫所迫的夏国西南六郡百姓,也有了近十万人。 这座昔日的小国都城,也终于是恢复了当初的人烟,甚至还更加繁华! 码头之上,不少青壮三三两两地聚集在码头之上。正所谓靠山吃山,这仰光府临海,修有海运码头。 农闲时分,闲来无事的青壮汉子们,便会聚集于此,帮着往来商船搬运货物,也算是赚些外快。 这些人之中,有的是普通中原百姓打扮,有的则是一身哀牢族服饰。各自操持着带有口音的官话,相互之间随意地闲聊着。 一个年纪稍长的老汉,先是叹了声,咂嘴道:“今年来仰光府的船,比起往年来,可是少了好多啊!若非是这两年地里开始出产了,要不然今年可是要紧着点过。” “打仗呢,据说咱们大云的水师,已经占据了雷州,夏国的商船不得允许,都过不来,这商船自然少了很多!”一个哀牢族中年老汉,接话道。 “雷州,那是什么地方?”旁边人随口插话道。对于他们这些普通百姓来说,只怕都没有出过府城,如何知道雷州在什么地方? “雷州在……在东边吧?我也不知道,就是我家的那个二小子回来探亲的时候,听他提过一嘴。反正如今夏国,被咱们打得落花流水。”说话的这个哀牢族中年汉子,一提到自己的二儿子,语气便可以加重了几分。 旋即看着四周众人一眼,露出几分炫耀之色。旁边的人,也早就习惯了他这般故作炫耀,也便顺势恭维起来,道:“他家的二小子,可是了不得,如今就在军中效力,如今当了都伯,前途无量啊!” “厉害厉害!你家二小子这般年轻,将来说不得还能当校尉、当将军呢!”这名哀牢族汉子,听到众人夸赞自己最为自豪的二儿子,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一副很是想要谦虚,却掩盖不住内心的欢喜。恭维一阵之后,众人的话题,便很是自然地转移到了别的话题之上。 “嘿,这些夏国人就是拎不清!咱们圣天子在朝,老是来招惹咱们大云作甚!” “谁说不是呢!夏国人,当真是蠢。” “咦,你不是江阳郡迁来的嘛,不也是夏国人,怎么自己骂上自己了?”被调笑的那人,此时顿时来了脾气,差点没原地跳起来,神色激动地道:“呸,你才夏国人呢!那群夏国当官的都不把咱们当人看,当即看着咱们自生自灭。也就只有陛下惦念着咱们这些可怜百姓,给了一条活路……总之,谁愿意当夏国人谁当去,我一家子反正不是!”当初西南六郡之中的百姓们,是先遭将门乱兵劫掠,又受瘟疫摧残,死伤无数。 而夏国朝廷那个时候,却已经丧失了底层行政能力,只能坐视百姓自生自灭。 百姓自然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只知道夏国官吏们坐视不管,心中深以为恨。 只知道是当今云皇陛下出手,花费大量物资精力来安置他们。 “好,说得好!”这话,顿时引起不少人的叫好。这南郡,名义之上只是一 “郡”之地。但实际上,却是数个南方小国国土的集合,治地广阔,但却是蛮荒贫苦,此前一直是云国的流放之地。 按理来说,南郡之中,尽是些流放而来,心有怨怼的犯官罪人们。萧承这位当今云皇陛下,以及云国朝廷的口碑声望,在这里必然不会多好。 可自从萧承掌权以来,将数百年来困于大山之中的哀牢族、西南六郡之中走投无路的百姓、云国之中贫苦无法翻身的百姓,都尽数送到了南郡,妥善安置。 兴修水利、轻徭薄税、整治田亩。粮种、耕牛、医疗,尽皆提供……在萧承的叮嘱、地方官府的尽心尽力之下,不过两三年的时间,南郡已是一片欣欣向荣。 这南郡在有些人看来,千不好万不好。可对于没有了活路的百姓们来说,却是当今天子垂怜,方才给了他们重新安居立业的地方。 如此一来,怎么能不让地方上的百姓,感念当今天子之圣恩?可以说,只论民心,云国疆域各郡府之中,只怕是没有多少地方,能够比得上这南郡了! 而就在众人详聊之时,便忽然听到有人高呼道:“快看,来船了!”码头之上的详聊的众人们,顿时纷纷抬头看去。 便见远处西边海面之上,数艘船只隐约显露身形,朝仰光府驶来。而随着海面之上的船只越发靠近,又有人有些惊奇地道:“咦,这些船只,看起来有些不太一样啊……”众人再次望去,便见远处那四五艘海船,与中原船只相差不小。 而最让人惊讶的是,这几艘船只之上,皆有一面旗帜翻飞其上。有眼尖之人,已经看清楚了,那面金黄色的锦缎旗帜之上,绣有云龙冲天的纹路,赫然是象征着大云国的云龙旗帜! “是咱们大云的云龙旗!” “这、是朝廷的官船……”而此时,即将驶入码头之中的船队之中,当朝礼部司郎中王玄策,领着出使天竺诸国的使团,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几经磋磨,终于自天竺折返归来! 看到前方码头之上那同样悬挂着的云龙旗帜,离开云国甚久的使团众人,皆是双眼泛红,神情激动。 就连王玄策,此时也是不由得轻舒一口气,面露轻松之色。而在使团之中,还有数个天竺国家使臣,以及十数名天竺僧人,一同前来。 此时这些人,看着远处的仰光城,似乎有些奇怪。为首的天竺僧人,有些奇怪地对着王玄策,问道:“王大人,前方就是达贡城吗?”说话的这人,便是当初前往中庆城,代天竺佛门,向萧承请求援助的天竺僧人阿那律! 听到阿那律的问题,王玄策微微点头,道:“这是它以前的名字,现在,这里是我大云南郡的仰光府了。”阿那律闻言,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贫僧听闻,昔日贡榜国王崇信我佛门,修建了一座高达数十丈的佛塔,其上装饰以金箔,悬挂金银铃铛,风吹而动,悦耳至极,取名为‘瑞大光塔’,堪称奇景。如今我等距离仰光城不远,为何没有看到这座佛塔呢?”这仰光城的瑞大光塔,在佛门之中名声不小,堪称是地标性建筑。 此时一众天竺人没有看到,自然不免有些好奇,甚至还在怀疑,是不是他们在海上迷失了方向,走错了地方呢! 听到阿那律这般询问,王玄策轻笑一声,点头道:“不错,这仰光城之中,却有一座瑞大光塔。就连这仰光府的‘仰光’二字,都是因此塔而取得的。”听到王玄策的话,一众天竺僧人,顿时流露出兴奋好奇之色。 他们已经忍不住想去看看,这座名声极大,号称佛门最奢华的佛塔了。 而此时,却听到王玄策微微一顿,摇头道:“只可惜,在当初贡榜国灭之时,有当地首领,便在这座象征着贡榜国的佛塔之下,号召土民,抵抗我大云天兵。”说到这里,王玄策脸上神色一冷,沉声道:“忤逆我大云天兵之心,触怒领军将领,当即下令,拆毁这瑞大光塔!” “塔毁,国灭,民除,南郡遂定!”寥寥几句,大云那横扫诸国,锐不可挡,气吞天下的霸道威势,便已经显露无疑。 而王玄策冷冽之言,传入一众天竺使臣耳中之时,更是众人眼前,浮现出一片尸山血海,惨烈景象。 让他们心中顿时一寒,身躯一颤,下意识地低头,不敢直视王玄策的眼神。 胸口更是沉闷无比,似乎已经呼吸不过气来一般。可下一刻,王玄策又忽然笑了两声,话锋一转,道:“好了,至此虽是踏上了我大云国境,但距离京师中庆城,尚且有些距离。诸位稍作准备,今夜在仰光城之中休息一日,再行出发。”刚刚那肃然厚重的威势,顿时散去,仿佛云开雾散,无事发生一般。 而一众天竺使臣,却是清楚,刚刚那让他们不敢抵抗的威势,确是正式存在的。 面对着王玄策,这些人此时如何敢多说什么?自然是颤颤惊惊,纷纷应是。 --------------------漠北草原之上。牧草青青,蔓延视野尽头。 北风吹拂,压低牧草,与湛蓝色的天空形成对比,顿时便让人生出任凭驰骋的畅快之意! 这个时候,便听闻耳边,传来轰鸣的马蹄踏地之声。千余草原骑兵,此时疾驰而来。 军势煊赫,俨然一片肃杀之气,一看便是精锐兵马,只怕丝毫不逊色于那威震草原,直属突厥可汗的精锐虎师大军了! 自从半年之前的扎乌门德之战,夏军大败突厥大军之后,这草原之上,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样一支,士气高昂,军势强盛的兵马了! 这支千余骑兵的首领,此时突然勒马停下,对着身边的向导,问道:“还有多久,到达回鹘部的牧场?” “回可汗,再向前疾驰两日的路程,便能够看到回鹘部了。”向导连忙回话道。 领头之人,是个相貌英俊,气度沉稳的突厥人。而他身边跟着的几个勇士,亦是气势出众,浑身悍勇之气让人不敢直视。 这个时候,带着这样一支精锐兵马,领着这么多悍勇之士,出现在这漠北草原之上的,也就只有奉了萧承之命,趁着突厥王庭势弱之时,前来收拢草原各部的阿史那社尔了! 阿史那社尔,此时听闻向导的话,微微点头,然后调转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这四名浑身悍勇之气的草原汉子,对着中庆城方向遥遥拱手,沉声道:“我等奉陛下之命,不远千里归来草原,便是要收拢草原力量,为陛下所用!” “前方的回鹘部,就是我们要为陛下,征服的第一个部落!你们是陛下的雄鹰,拿出你们的勇武,将那些不臣服之人,尽数铲除!”博尔忽、木华黎、博尔木、赤老温四人,乃是历史上成吉思汗铁木真麾下的勐将,与铁木真一齐创立了偌大的蒙古帝国,无论是能力,还是心气,皆是极为出众。 此时听到阿史那社尔的话,四人胸中气血翻涌,神情激动,抚胸一礼,纷纷喝道:“若有不服从陛下者,我博尔木便将他们尽数斩杀,一个不留!” “我请命领兵,在前冲杀,以宣扬陛下的威势,让敌人心中胆寒!” “请都布可汗下令吧,我赤老温愿拼死冲杀。”阿史那社尔闻言,当即朗道:“博尔木,命你为先锋,领两百兵马,作为前锋,冲杀在前。” “谨遵可汗之命!” “博尔忽、赤老温!你二人各领两百兵马,为左右翼,包抄回鹘部两侧。” “我等遵命!” “木华黎,你随我坐镇中军,前锋、左右翼,皆随你调遣!” “是。”阿史那社尔挺身立于马上,厉声喝道:“为天子之鞭,鞭笞草原,以显陛下之威!”四人面色凝重,齐声喝道:“愿为陛下效死!” 第十一章 秋日狩猎 中庆城北郊,偌大的龙泉山,此时旗帜招展。上万禁军精锐,此时齐聚于此,卫戍四周,戒备森严不许闲杂人等靠近。 山麓之下,连绵的营帐树立于此。 最中央的驻跸行营四周,有浩荡威仪的天子仪仗簇拥于此。 此前刚刚因战功,从杂号将军,直接升任中护军将军赵云,此时面容沉肃,手扶佩剑,亲自卫戌帐殿之前。 值得中护军亲自守卫营门的,除了当今云国天子萧承,显然也没有其他人了! 如今时节,已是深秋,正是秋高气爽之时。 萧承巡游归京没几个月,心是还没有完全收回来,待在宫中实在憋闷,便下令了这一场秋狩。 秋日狩猎,一般是防止野兽践踏田地,糟塌粮食。 可这个时候已是深秋,民间粮食已尽归仓,时机显得稍稍晚了一点。 不过朝臣们也都知道,这是当今陛下想要出来散散心,随便找了个理由而已。 总归不是什么大事,有想着让辛劳许久的朝中同僚们也一齐出来散散心,便无人反对此事。就连一向刚直,见不得奢靡享乐的海瑞,都不愿因为这个而违逆萧承。 这秋猎,也便很是顺利地举办了起来。 朝中那些宗室勋贵、文武大臣们,一同随侍而来。还将各家的年轻儿女子侄们,都一齐带了过来。便让眼前这座偌大的营地,显得极为热闹! 而这个时候,便忽然听到远处,有如雷闷响之声传来。 行营之中的众人,纷纷循声望去。 便见远处十数里之外,有尘土飞扬,旗帜蔽天。 上千精锐骑兵,马蹄踏地,轰鸣如雷,其势赫然。两侧,则有数千精锐步卒,趁鹤翼阵包围而来。 虎豹熊罴等山林凶猛野兽,被眼前的这支大军驱赶,仓皇地朝行营附近奔逃过来。 因阳平关血战的军功,而自禁军小将官直接升迁为正四品虎威将军的杨再兴,此时穿着一身威武华丽的甲胄,领着几名骑兵,快马疾驰而来。 行至帐殿之前,他猛地勒马停下,翻身滚落下马,然后单膝跪倒在地,朗声道: “启禀陛下,政猎已备,请陛下前往看城,主持秋狩大礼!“ 尽管萧承,今日只是借口宫散心游玩而已。 但作为一国天子,既然带领着朝臣出来,那这件事便绝非是简单的游玩了! 这次的秋猎,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包含“昭德孝,训武事”重要意义的政治活动,其中自有不少礼节。 若是按照礼部的意思,今日开始秋狩之前,还得先经过备礼、纳宾、献宾、酬酷及奏乐歌唱娱宾等诸多流程,宴会完毕之后方才能开始。 萧承有意出来散心,自然是不厌其烦,费了点口舌,才将诸多繁琐礼节减去。 但就算再简单,这秋狩开始之前,也是需要萧承这位云国皇帝,领着众臣行射礼之后,方才能够正式开始。 出动诸多将士,驱赶野兽至行营附近,便是为了行这“政猎之礼”! 穿着一身劲装,脸上带着兴奋之色的南荣姝,猛地掀开帘帐,扭头娇声道: “陛下,快点啊!” 萧承笑着摇头,与边流韵、越发显怀的杨玉环,一同缓步走出帐殿。 此时的萧承,没有穿着衮龙袍,而是换上了一身甲胄,身姿挺拔。虽没有往日那般煌煌天威,尊荣贵气,但浑身那股子英武凌厉的气势却是愈盛,让人不敢直视。 一旁等候着的满朝文武,此时连忙俯身跪倒在地,山呼道: “臣等,参见陛下!” 萧承轻笑一声,抬手虚扶,朗声道: “平身吧!“ 众臣谢恩之后方才起身,随着萧承一同上马,在禁军护卫之下,朝行营之外而去。 面对着远处的兽群,萧承接过杨再兴递过来的长弓,挺身马上,拉弓如满月。只听得“铮”的一声,羽箭宛若流星射出,速度快得惊人。 下一刻,箭矢射中不远处的一只麋鹿,旋即应声倒下。 顿时便引起朝臣、将士们的喝彩之声: “彩!” “陛下威武!” 萧承嘴角一弯,收起手中长弓,朗笑道: “大军行围,野兽众多,诸位卿家可有愿意一试身手的啊?” 当今天下,诸子百家横行,哪家没有高深武学?朝中众臣,哪怕是那些文臣,也多有一点武艺傍身,此时自然是不会怯懦,纷纷自请上前开射。 每有大臣射中猎物的,顿时便有一阵欢呼喝彩之声。就算没有射中的,也只不过是相互之间调笑两句,气氛显得很是不错。 其实萧承对狩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毕竟以他的这一身武功,除非这龙泉山猎场之中有什么九阶、陆地神仙境的天地异兽,否则还真没有什么能够让他感受到狩猎乐趣。 今日出宫秋猎,其实也就是带着后宫出来踏青散心而已。 待到众臣皆开射完毕,萧承坐于马上环顾四周,便朗笑道: “今日秋猎,朕见朝中年轻官员、各家子侄尽在,不妨让他们都去猎场显一显本事。” 说到这里,萧承自手上取下一枚翠玉扳指,继续道: “朕出个彩头,狩猎最多者,朕最喜欢的这枚扳指,便赠予谁!” 此言一出,萧承身边家有子侄的朝臣们,顿时眼睛一亮。 这彩头,乃至是区区一枚翠玉扳指啊,明明是在当今陛下面前显眼出头的机会! 上一个赢了当今陛下彩头的,是曾经的内阁行走辛弃疾。 在辛弃疾自请,外放前线边境之后,这位便从正七品的内阁行走,一跃而成正五品的右军都督府,邵阳指挥司金事。如今在威震天下的曲靖侯伍子胥麾下任将,前途无量! 有此先例,朝臣们听到当今陛下又出了个彩头,心中顿时意动起来。 萧承又轻笑一声,道: “还有啊,今日我大云文武英才齐聚于此,朕特意让诸卿,将各家待嫁的女儿们也一齐带过来。若是哪家姑娘相中了谁,成了婚事,也是一桩美谈。若有直爽胆大的,也可自去请宫中贵妃娘娘出面做媒啊!” 此话一出,有带着女儿前来的朝臣们,脸色微微一僵。 旁边那些带着子侄过来的,则纷纷哈哈大笑起来,高呼着要代自家子侄谢过陛下之类的话。 而有些像张昭、温体仁、严嵩这些反应敏锐的朝臣,此时则是微微一眯眼,心思各异。 按理来说,这能够为朝臣之女的婚事出面做主的,也只有母仪天下的大云皇后才行。 虽说如今大云没有皇后,由边流韵这个后宫之中位份最高的娘娘做主,也是应有之理。 但能够让当今陛下,当着众臣的面,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实在很像是某种隐晦的表态,让人心中不由为之一动。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萧承的话便被传回了营地之中。 朝中年轻文武官员、尚未授官的新晋进士们,还有各家宗室勋贵朝臣的子侄们,顿时兴奋起来。 少年人,心中总有豪情,也不缺幻想。 显露本领声名于圣驾之前,引佳人倾心,自此仕途情场尽得意,想想就让人激动不已! 萧承调转马头,看着不少意气奋发,纵马自营地而出,奔向猎场的少年们,脸上笑意更甚。 趁着旁人未曾不注意,萧承微微侧过身子,对着身边的赵云、杨再兴,低声道: “你们二人,也未曾婚配。朕已经让贵妃为你们稍稍留意一下,挑个家世、容貌都不错的姑娘!” 说到这里,萧承对着远处营地之中的一处,外有轻纱遮蔽的高台指了指,笑道: “那里面,可都是宗室勋贵家的贵女、朝中官宦人家的大家闺秀,都在朝这里观望着呢。今日你们去显显本事,这婚事也容易些。” 萧承这话一出,赵云脸上微微一红,杨再兴更是摸着脑袋,露出有些憨直的笑容。 赵云红着脸沉默了片刻,又连忙摇头道: “可臣等护卫陛下近前,总不能疏忽大意,轻离职守......还是让虎威将军去吧,臣留在这里守卫。” 萧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 “其实就这个问题,朕已经说了很多次了。若是有什么不世出的厉害人物,到时候不见得是你们保护朕,还是朕护着你们了!” 听到这话的赵云、杨再兴,心中有些憋闷,却也无话可说。 有些事,说起来也很是让赵云他们泄气。 对于萧承这位号称“天人”,一身武功旷古烁今的大云天子来说,身边的这些供奉高手、精锐禁军,其实只是充作仪仗,显露天子威仪而已...... 萧承再次挥了挥手,道: “去吧!” 赵云、杨再兴闻言,只能齐齐躬身一礼,道: “臣谢陛下恩典!” 萧承朗笑几声,随手将手中的长弓扔给了杨再兴,转身朝不远处的看城而去。 所谓“看城”,其实就是在行营不远处,临时搭建起来的高台,在上面设黄幕,幄中设毡帐。坐在里面,则四周视野开阔,尽入眼中。 刚坐到看城之上,还没顾得上喝口茶,一身劲装的南荣姝,便兴冲冲地扭着小腰,跑到了萧承的面前,娇声道: “陛下,陛下!” 萧承看着她,笑道: “不是让你们领着各家贵女们玩耍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南荣姝看着萧承,瞪着大眼睛,嘟嘴道: “陛下可不能偏心啊!朝中各家女儿,也是陛下的臣民。陛下给出的彩头,她们不是也能拿嘛!可为何,陛下只让各家男儿前去围猎?” 萧承听到这里,眉头一挑。 “怎么,还有哪家贵女,也喜欢打猎?呵呵呵,怕不是你自己想要下场,这才打着她们的名义吧!” “咦,陛下这就小瞧咱们了。不少勋贵武将家中的女子们,可未必比男儿差上多少呢!”南荣姝不服气地道。 萧承闻言,想着这猎场四周皆有精锐将士,过于凶猛的野兽也被提前驱逐杀死,让各家的少年少女们多接触接触也并非坏事,也便点了点头,道: “去吧,朕这扳指不适合女儿家,得多寻个彩头了......你看顾着点各家女子,要注意些安全!” 南荣姝听到萧承同意,顿时兴奋地连连点头,道: “陛下放心吧!” 说罢,她便匆匆转身离去。 那兴高采烈,激动异常的身影,让萧承不由失笑一声。 待南荣姝离开一会儿之后,便有一名宫人走到萧承旁,躬身道: “陛下,沈万三在外求见!”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沉声道: “让他进来吧!“ “是。” 片刻之后,沈万三便在宫人的带领之下,小心地走到萧承面前,俯身拜倒道: “沈万三,拜见陛下!” 萧承抬头看了沈万三一眼,不由微微一愣。 此前巡游江城郡之时,为了集合各家商贾,凑齐、运输犒赏大军所需物资,沈万三日夜操劳,已经是清减太多。 而今日一见,这沈万三整个人,却又比之前更加消瘦,神色也显得极为疲倦。 萧承微微坐直了身子,皱眉道: “怎么搞成这么个模样?” 沈万三抬起头,苦笑一声,道: “筹备陪都所需物料,协调各方各行,不比此前筹措犒赏物资容易......但所幸,陛下交代之事,草民已经尽数准备妥当。只等陛下下旨明诏天下,江陵陪都,既可开始修建!” 中庆城距离中原之地太远,随着如今云国国势越发昌盛,作为国都便已经不太合适。 但由于设立新都之事太多重大,所以萧承便起了设立陪都的念头。 这江陵,便是萧承想要设立的第一个陪都! 看着疲惫辛劳的沈万三,萧承轻叹一声,点头道: “辛苦了!” “为陛下效力,是臣心中所愿,谈何辛苦?” 说到这里,沈万三继续道: “草民已经请墨家之人探查过了,若是加急赶工,一年应当能够完成主体,两年之内就可彻底完成!” 萧承闻言,眉头一动,道: “这么快?” “因为是在江陵城原本的基础之上修建陪都,只需向北扩建城池,修筑陪都皇宫、各官府衙门,比直接修建一座新城要容易许多。” 其实在原由的基础上扩建,并不是修建如此之快的主要原因,毕竟明成祖朱棣,在元大都的基础上修建北京城,还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呢! 而之所以这江陵陪都,能够这么快修建出来,还是因为有墨家之人出手。 水泥这玩意都被搞出来了,再加上能够当施工机械的墨家机关兽、各种各样的奇妙手段,一年之内扩建陪都,也就显得没有那么夸张了! 萧承听到这里,微微点头,温声道: “好,这次辛苦你了!” 萧承又顿了顿,继续开口道: “朕明日便让人明诏下旨,赐你正议大夫官衔!” 听到这里,沈万三顿时脸上一喜。 要知道,萧承此前承诺的,不过是给他从五品的朝仪大夫。而如今这正议大夫,虽是虚衔,可那也是当朝正四品,已经位列着绯袍的朝廷大员之间! 这显然,是当今陛下因自己的尽心办差,这才又提了三阶。 商贾之行,从古至今,可有哪个能如自己今日这般,位列一国朝廷大员,风光无限? 想到这里,沈万三又是欣喜若狂,又是感激涕零地俯身行礼,道: “臣沈万三,谢陛下隆恩!” 第十二章 北境杀神,陆地神仙境 夏国齐地,泰山郡,安德府。 数百泰山郡郡兵,簇拥着泰山郡地方官员,静静地等候在官道之上。 远处视线尽头,便见尘土飞扬,诸多旗帜高高竖起,长枪林立,刀光似雪。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夏国精锐军,自北边官道之上行军而来。 这支兵马,便是当今夏皇虞昭凌下令,自北境急调前海陵平叛的两万北境精锐! 虽自北境千里行军而来,可前这支兵马,却容整齐肃穆,毫无凌乱。军中士卒脸上虽有疲惫,但个个眼神如刀,气势凌厉,士气昂然。 与之相应的,则是这些护送方官前来的泰山郡郡兵们。 此时这支郡兵,不过是因为在日头下多站了片刻功夫,军队阵容便已经松散了起来,腰背耸着,三三两两地站一旁,就连手持的刀枪兵器都已经放下了,然一副乌合之的架势。 而此时,泰山郡郡兵之中,少数还看得过眼的,也只有其中一名着甲,身形高大的轻武将,身边带领着的那一小队士卒。 郡兵疏于武备,在往日,这些泰山郡的地方官员们还尚且不觉得有什么。 但今亲眼见这北境精的到来,两军摆在一起这么对比之下,这些官员也不免觉得丢人了起来。 泰山郡郡守,是位身形矮的中年官员。 此时的他,已经开始侧过身子,对着身边站着的那名年轻武将,低声道: “友谅,这次我泰郡要抽调兵,同前去平叛。可这郡中武备松弛,其余校,也实在难有人堪当大用......” “总之,本很看好。这次也是你的一个机会,身上若有了平叛战功后,无论是入我大夏正军精锐,还是继续升任,都有好处!” 山郡郡守,其实也清楚自己手兵将的能力。 往日维护郡中治安,缴普盗匪这类事,还尚且能够信任。 可派围剿那海陵郡已经成了气候,能够和官兵正面交战的叛军,那可就别指望了! 惟一堪当大用的,也就是身边这年轻武将了。 年轻武将微微抬头,双眼微微眯起,当即拳道: “请郡守大人放心,友谅必然不让大人失望!” 眼前这位名英武的年武将,赫然就是友谅! 在过一年的时间之内,他便已经从一介差役,升任至泰山郡郡兵都尉,执掌泰山郡的数千地方郡兵。升迁速度,可谓是惊人。 但想一想,凭借陈的能力,在地方郡兵中自是锥处囊中,很容易便会出头。 再加上如今粘杆处的势力,已经借着绣衣使的皮,延伸到夏国地方之上。暗中给陈友助力,为其疏通。升迁速度这般快,倒是也能够理解。 此时,陈友谅微抬头,朝远处行进而来的边军看去。 便见远处烟尘笼罩,视线模糊。只能够看清大军军阵之中竖的“燕郊营”、“广灵侯、“讨虏将军云”的旗帜,正随风飞扬,猎作响。 注意到陈友谅的神色,泰山郡郡守低声提点道 “这是燕郊营主将云凯歌,北境边军之中有名的杀神。” “数月之前,这位在北境大军主帅的指挥之下,大败突厥大军。如今因战功,已被陛下钦封为广灵侯,赐虏将军号。” 陈友谅闻言,若有所思,朝前方凝神望去。 便见远处军阵之中,将旗大纛之下,一身穿明光铠,身形雄伟,气势迫人的将领,正纵马而来。 而此时,身处军中的云凯歌,突然生出被人窥之感,顿时如刀锋扬起,尽显厉的眉宇,此时皱起。他的眼神微微一抬,便远远地朝陈友谅所在的方向看来。 这高阶武者,五感之力已非凡人。纵然相甚远,但双方的目力,却是能够清楚地看到对方。 双方视线交错之间,眼中皆是有神光猛地绽起。 霎之间,友谅身形微微一滞,便觉眼前有一片尸山血海浮现。那凌厉迫人的血腥杀机,此时铺面而来,让他不住闷哼一。 显然,刚刚这波相互试探,是陈友谅输了! 这吃了个闷的陈友谅,此时连忙收回了视线,默地低下头去。 但的眉宇之间,却是浮现出一丝阴沉来。 他平日里,虽并不喜以武称雄,但对于自己这已经入九阶的一身武,也未免没有几分自傲。 可今日面对这北境杀神凯歌,陈友谅这才猛地发,自己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若是当真面对面交手,陈友谅至觉得自己接不下这云凯歌的十招,便要死在他的下! 此时的这位泰郡郡守,似是并未察觉到友谅此时的异样表,继续叮嘱道: “朝中有传言,这位广灵侯在大败突厥精锐之后,似乎有突破,可能已经到了那陆地神仙之境了!” 陈友谅闻言,猛地抬头看向身边泰山郡郡守,眼角微微抽搐一下。 这么重要的话,为何不早点说...... 自已是阶武者,但在这云凯歌面前却是如此无力,只怕这个传言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有云凯歌坐镇这两万精锐之中,只怕凭借自己现在手的力量与此前的谋划,是难以成功了。须,再行筹谋一番...... 而就在陈谅暗自沉思之际,云歌率领的两精锐,此时已经到来。 在一众亲兵的簇拥之下,面容冷冽,气势凌厉肃杀的云凯歌,稍稍勒住战马,纵马缓缓来到一众泰山郡地方官员前。 一众官员,连忙俯身行礼,齐声道: “下官,拜见广灵侯!” 云凯歌身骑战马之上一动不动,脸微微扬起,坐视众官员行礼,丝毫没有下马还礼的意思。 纵然此时的他,脸色冰冷,并未显露出什么傲然之色。 但那凌厉的神,如刀锋扬起的眉宇,以及身的肃杀之气,很是迫。 再加上他此时这丝毫不打算下马礼的架势,便给众官员们一种倨傲无比,盛气凌人的感觉。 云凯歌视线扫视一眼,便径直略过泰山郡其他地方官员,看向了那低头站着的陈友谅。 又打量了几眼陈友谅身后站着的那些郡兵将士,云凯歌微微点头,冷声道: “泰山郡地方郡兵之中,竟有你这样的英才,不错......这次抽调的泰山郡郡兵,便由你带领指挥!” 语气冰冷定,可不是商量,而直接对着泰山郡众官员下令。 泰山郡郡守闻言,眉头下意识一,旋即又很快开,笑着道: “亭侯慧眼!这是我泰山郡新任都尉,陈友谅。这次出兵,也的确是由陈都尉带领我泰山......” 听到泰山郡郡插话,云凯歌眼神转动,随意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直接打断道: “大军千里行进来,需由你泰山郡,筹措肉犒赏。本将让中粮官与尔等交接吩咐,直接去准备吧!” 说完,还不待泰山郡守说话,云凯歌便一夹胯下战马腹部,在泰山郡众官皱眉不快的神色之中,径直离。 虽说前夏皇虞昭凌已经下令,抽调而来的北境兵马,所需粮草物资,皆由地方直接供给) 可云凯歌这幅高临下的姿态,也实在是太让人不服了! 陈友谅此时微微抬,环顾身边四周,却见一众泰山郡官员皆有愤之色,眼中阴冷之色一闪而过,也不知在打着什么坏主意...... 夏国,金城,皇宫谨身殿中。 身穿绣衣官袍的冯处,面带喜色,快步走入殿中,对着虞昭凌俯身一礼,开口道: “陛下,好消息!北境大军,已至泰山郡。预计再有十数日,大军便可到达海陵郡,平定逆贼乱军了!” 听到这个消息,月余来心沉重不痛快的夏皇虞昭凌,眉宇终于稍稍舒展开来。 虞昭凌微微松了一口气,点头道: “两锐边军已至,贼首张士诚,也于是再难掀起什么风浪了!” 张士诚如今势大,已经占据了近乎全部的海陵郡,下聚集起了乱兵十万之众。这其中,然有超过三成的兵马军械不缺,甚至还着甲的精锐老贼。 但就算如此,这些乱兵,也不过是被张诚纠结起来没多久的青壮。 这样一支未曾经历足够血战,未发生蜕变的马,面对着夏国朝廷的正兵、边军精锐,却也是无力抵抗。 只要边军到达海陵郡发起进攻,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冯处看到虞昭凌稍显轻松的神色,脸上笑意未曾隐去,继续道: “还有一件事,历阳郡绣衣使来报,钟子灌指挥使,已经逃出海陵郡。 听钟灌的消息,昭凌眼神圆睁,急呼道: “具体情况如何?” “子指挥使押送抄没金银归京,至泰州三水县之中,恰逢张贼作乱。钟子灌临危不乱,率部隐于城中,待风头稍过之后,趁乱出城。” “只因其押送金银多,在城为一股乱军所察觉。钟指挥使指挥手下,奋勇拼杀,最终在乱军之中,着未遭损失的六成金银离开了海陵郡。 虞昭凌闻言,沉默了片刻,终究是有些无地道: “唉,海陵郡如此乱局,这又是这么一笔无法隐藏的巨额金银。钟子灌能够确保六成没有被抢夺,已是尽力了,实在无法苛责.......” 说到这里,虞昭凌又转而沉声道: “四百多万两白银,对如今的朝廷来说,应该也够急用了)当速速调遣精干绣衣使、值得任的兵马,前接应,万万不可再有失!” “陛下,不是四百多万两!”冯处接话道。 虞昭凌闻言,微微一愣,皱道: “原本七百多万白银,不是说还有六成吗?又是哪里出了问题?” 见虞昭凌乎是有误会,冯处忙: “陛下,不是四百多万两,是足足七百零八万多两白银......海陵郡绣衣使主事杨巡,眼见滔天财富,难忍贪欲,将原的一千二百八十万两白银,瞒报成了七百多万两。还意欲勾结钟子指挥使,想要直接吞下这笔金银。” “钟子灌指挥使察觉彼时海陵郡局势动荡,恐生变故。又因杨巡久海陵经营,地方的绣衣使之中多为其心腹,只能虚与委蛇,意与杨巡合作。” “出了海陵郡之后,杨巡及其心腹,皆已经被钟子灌挥使拿下,与一应罪证,一齐押送京中!” 到这里,虞昭凌坐在龙椅之上,脸上神色怒然,怒道: “区区一个品绣衣使,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如此硕鼠,居于地方之上,掌一地绣衣使,也难怪堂堂的天子亲军,绣衣使者,云国渗透成那个鬼样子!” 冯处微微低头,面露惭愧地道: “杨巡虽是先帝时便在绣衣使之中的旧人,但臣总归有失察之罪......自陛下派遣钟子灌指挥使前往各地巡查之后,地绣衣使便多有通敌卖国、贪腐弄权之辈被查出。地方上为之一清,实乃是陛下英明,钟子灌指挥使一片公心!” 当初虞昭凌刚刚登基之时,冯处还不免对钟子灌有所怀疑,觉得他初在京中的大清,就是为了安插自己的心腹。 但如今的冯处,心中却是对钟子灌再无触之心。 在数百万两银子的滔天财富面前,钟子灌却能够住本心。遭遇乱局,还临危不乱,带领部下将这笔金银拼死送了回来。 如此忠心的臣子,或许有些什么私心,但处也觉得并非是什么不能包容的事情! 虞昭此时,更是微微点头,高兴道: “现在就派人传旨!” “二品绣衣使钟子灌,临危不乱,忠义嘉,功勋卓著,朕心甚慰。钦封其为武乡侯,加赐食邑千户。兼任骑侍,准其规谏过失、备以顾问、骑马散从!” 所谓散骑常侍,就相当于云国的内阁行走。 其实这个官职,也就是给了钟子灌一个能够直接入宫面见虞昭凌的权利,以显示虞昭凌对其的亲近信任意。 要知道,此前绣衣使之中,也只有一品绣衣冯处,才有类似的权利。 有了这个官职,在旁人眼中,钟子灌将真正成为,有格与冯处分庭抗之人! 而对于虞昭凌的这个旨意,冯处却是没有丝毫不快抗拒,而很是坦然高兴地道: “陛下英明! 在冯处看来,自己如今已经将精力全部在了与云国谍报构对抗之上。对国的绣衣使,难免便有了几分疏漏,这才导致地方上的绣衣使不堪大用,贪腐横行。 扶持钟子灌这么一个心耿耿,值得信任,又心狠手辣,能力手段不缺之人,来执掌国的绣衣使事务,整肃这个庞然大物的内部,显然极为合适的...... 第十三章 金色策卡【一条鞭法】 清晨时分,云国皇宫,萧承寝殿之中。 宫中的宫女太监们,手捧冕冠衮服,快步走入,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萧承穿上这繁琐无比,尽显天子威仪的厚重玄色冕袍。 萧承双手抬起,任由身边宫人伺候,聚精会神地看着前方某处,似乎是在心中沉思着什么,而导致失神。 在只有萧承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巨大的转盘此时不停转动,其上各色光辉闪耀不断,尽显神异。 片刻之后,转盘停下,一道耀眼无比的金色光辉,充斥在萧承视线之中。 金色光辉猛地凝聚,化作一张卡牌,浮现在萧承面前。 【金色策卡,一条鞭法】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三年内,全国民心每月+2点,好事件概率提高10%,地方人口增长速度+20%,每年赋税收入+20%,行政支出-10% 三年之后,根据吏治清明与否、地方主官道德、性格、野心等方面,获得一定程度的负面效果。赋税收入减少X值(0%至20%之间),民心每回合降低X值(0到2点之间),行政支出+X值(0%到15%之间),人口增加速度X值(负5%到0%之间)】 【卡牌说明∶历代立法各有因时制宜之深意,而奉行不善率以病民,吏胥纵其女干,而闾阎受其困,虽复处除之诏屡颁,其及于民者能几何矣?苟无治人,虽以三代之良法,不足以致治……】 一条鞭法,明代嘉靖时期确立的赋税及徭役制度,由张居正于万历时期推广到全国。 新法规定把各州县的田赋、徭役以及其他杂征总为一条,合并征收银两,按亩折算缴纳。这样大大简化了税制,方便征收税款。同时使地方官员难于作弊,进而增加财政收入。 张居正推行的一条鞭法,从政治制度之上着手,增加了政府的财政收入,减轻了人民的负担,给已经开始走下坡路的大明王朝,续上了一口气,延缓了败亡的时期。 张居正也因此而成为了明朝最为著名的内阁首辅,名载史册,引得后世褒贬纷纷。 最高等级的金色卡牌!还是训卡、帝卡、策卡之中,最难得一见的策卡! 这张策卡在使用后的三年之内,效果堪称恐怖! 这民心增长的效果,三年时间足足增加了72点,而满值不过一百点。所以哪怕是地方上的百姓,再抗拒云国的统治。那这三年下来,也已经彻底变成了云国的形状了…… 好事件概率的增加,将会更容易发生类如丰收、天降异象、瑞兽之类的事情,好处也不少。 人口增长速度提高,意味着云国民力青壮充足,国力根基将会更加深厚。 而最直接的,还是赋税收入增加的20%,以及行政开销减少的10%了。 就拿去年云国来说,全国赋税折合下来,便是将近一千二百万两白银。整个云国朝堂的官员俸禄开支、地方兴修工程花费、修补修缮等一些系列行政开支,便高达四百万两。 增加20%的赋税,多出来的钱,就相当于直接给朝廷增加了两百四十万两白银的收入。 减少百分之十的行政开支,那也是四十万两白银! 这笔钱加起来小三百万两,足以让萧承,再供养出一支人数高达十万,精锐强盛,战力惊人的云国大军了! 当然了,这张卡效果的强大,也并非是没有限制。 三年之后,将会根据云国各郡府州县地方官员的道德、品性、野心等因素,获得一定的负面效果。 正所谓,苟无治人,虽以三代之良法,不足以致! 历史上诸多变法,最初大都皆是些善政。可只要制度有漏洞存在,便有朝中贪腐硕鼠,利欲熏心,见缝插针,曲解新法,欺凌压榨百姓,满足一己私欲。 看着眼前这张正面、负面效果同样给力的金色策卡,萧承却是没有丝毫犹豫,便立即使用出来。 金色光辉,随着萧承心念一动之下,立即冲上天际,遁入云中消散开来。 人形之复杂,难以揣测。 面前站着恭敬行礼的臣子,到底是忠是奸,是善是恶,是清廉还是贪腐……都绝非是一朝一夕便能够看出来的。 古往今来的历代帝王,其实皆有此烦恼。 但萧承身负金手指,臣子忠心与否、道德如何,皆能看在眼中。有金手指相助,三年之后,定然能够将这张【一条鞭法】的负面效果降低到最弱。 既然如此,萧承又何必因为其强大的负面效果,而犹豫呢! 而就在萧承心中沉思之时,冯保却是小心翼翼地将怒龙剑佩到萧承的腰间,然后小声提醒∶ “陛下,陛下,该上朝了!” 当萧承微微回过神来,这才发觉,自己身上的冕服,已经在宫人们的伺候之下,穿戴完毕了。 萧承点了点头,当即转身,手扶佩剑,沉声道∶ “上朝吧!” “是!” 冯保躬身一礼,旋即挺直腰背,尖声道∶ “起驾,升殿!” 宫中侍者、殿前禁军,簇拥着萧承,来到宣政殿之中。 今日又是大朝会,此时的朝中文武百官们,早已入殿等候圣驾。 萧承不缓不急地走入殿中,威严厚重的礼乐之声随之响起,每一声节拍,都似在应和着萧承的脚步。 殿中文武百官,整肃衣冠,俯身拜倒在殿中两侧,口中山呼道∶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朝拜之声,在威严堂皇的皇城之中回荡,惊起宫中的鸟雀一片。 萧承坐上龙椅,十二銮垂冕微微晃动,扫视殿中众臣一眼,沉声道∶ “诸卿,免礼平身!” “谢陛下。” 随着殿中百官起身,还不待冯保说出那句“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礼部尚书张纮却是立即站出身来,朗声道∶ “启奏陛下,今西域疏勒国、天竺摩揭陀国、鸯伽国,诸国心慕我大云王化,派遣使团进京,欲行朝贡。” 这几日国宾馆之中安置的,已经不光是西域疏勒国使团了! 还有在王玄策带领之下,前来云国的天柱摩揭陀国、鸯伽国两国使团。 以及被弃聂岐故意派来,故意示弱以迷惑云国,方便暗中与夏国联系的吐蕃使团 中庆城接连有使团到来,往日各部衙门之中,堪称最为清闲的礼部主客司、国宾馆的官员们,最近一段时间,竟然是忙得脚不沾地。 陛阶之上,传来萧承的声音,道 “域外小国,心慕王化,乃是好事。我大云身为上国,应当召见!” 站在萧承旁的冯保,连忙上前,高声道∶ “宣疏勒国、摩揭陀国、鸯伽国使团,觐见!“ 早已等候在殿外的疏勒国辅国侯安盘,便与几名身穿天竺服饰的天竺诸国使团,一同进入了大殿之中。 这疏勒国这次前来,是因为在西域诸国之中,疏勒国地处要害之地,长期受到大宛、突厥两股势力夹击。而于阗国又作壁上观,无意插手。 无奈之下,疏勒国只能远赴云国,低头臣服,以作求援。 而天竺的摩揭陀国、鸯伽国两国,则是如今天竺诸国之中,少有的几个信奉天竺佛门的国家。 如今也正被天竺懦萨罗国、迦尸国、末罗国、跋祗国等信奉婆罗门教义的几个国家联手施压,有意侵吞。 这次前来,也是有臣服求援之意。这也是为何他们一路之上,被王玄策拿捏的原因了。 这三国使团,心中本就有臣服。今日自入这巍峨壮丽,尽显华丽威仪,气势厚重的大云皇宫,心中颤颤。 此时再步入殿中,只见华贵异常,烨烨生辉好似天宫仙殿的大殿两侧,尽是身着朱紫,昂然而立,气质或是沉稳如岳,或是凌厉迫人的大云天官们。 最上首的龙椅之上,大云天子身穿玄色帝袍,虽看不清面貌,气势渊淳岳峙,尊荣贵气,威仪厚重。视线投注而下,便宛若高居九天神灵,漠然俯视。 入眼所见的,是大云天朝上国之气象,厚重深沉。当朝天子、文武百官,威严尊荣,让人不敢直视。更让这三国使团使臣,心神凛然敬畏,头晕目眩,不能自已。 下意识的,这三国使团竟然齐齐跪倒在殿中,有着半生不熟的官话,结结巴巴地道∶ “小国外臣,拜见大云皇帝陛下!大云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岁!” 龙椅之上,萧承微微抬手。 冯保便再次迈步上前,一展手中圣旨,朗声宣读道∶ ”顺天应时,受兹明名,大云皇帝诏曰∶ 圣仁广运,凡天覆地载,莫不尊亲。迩安远至,敷天怀向化之心,道一风同,率土凛来庭之义。 三国国主,知尊大云。东驰使臣,欣慕来同。情既坚于恭顺,恩可靳于柔怀。 兹疏勒国安庆、摩揭陀国迪让,鸯伽国加瓦拉,赐奉三国国主之位,着令礼部,备郡王朝服、仪仗、金册令符,刻以龟纽龙章金印,赐以三国国主! 尔其念臣职之当修,恪循要束;感皇恩之已渥,无替款诚。祗服纶言,永尊声教。 钦哉!” 此道圣旨一下,便是正式将三国,纳入了云国朝贡体系,成为了云国的藩属国。 虽然因为这三国距离云国本土都挺远的,这藩属国还只是名义上的。但就算如此,也正式代表着,云国的势力、影响力,开始向天竺、西域等地延伸! 三国使臣,虽说都懂官话。 但这圣旨,用词华丽繁琐,便是一般云人都不见得能够听懂,他们自然也是听不明白的。 但其实上朝之前,礼部那边便早有通知,此时三国使臣,便连忙俯身叩首,用带着口音的官话,山呼道∶ “小国之臣,代国主,叩谢陛下圣恩!” 领了圣旨的三国使臣,满怀敬畏地退下。 再之后,便是宣召吐蕃使团上殿觐见。 此前的吐蕃,早就与云国建立了朝贡关系。 但相较于疏勒三国,吐蕃得益于地利地势,与云国的朝贡关系,更像是平等贸易。 而今日吐蕃使团前来,自然也不是为了其他。 一入殿中,吐蕃使团猛地跪倒,在萧承与百官错愕的目光之中,吐蕃使团竟然直接开始痛哭起来,委屈无比地道∶ ”请大云皇帝陛下,为我吐蕃做主啊!” 这一手,直接把萧承都给弄懵了。 他知道吐蕃这次是来示敌以弱的,但上来就这般做戏,也着实让萧承有些吃惊。 反应了一会儿,终究是觉得让吐蕃使臣在宣政殿上痛哭,实在有些不成体统了,萧承当即沉声道∶ “到底是受了什么冤屈,竟要朕为你吐蕃做主?” 吐蕃使臣,一抹脸上的泪水,露出了一副很是埋汰的面孔,哭诉道∶ “好叫皇帝陛下知晓,我吐蕃羊同部的首领聂赤,自从受到皇帝陛下的册封之后,便日渐跋扈。到了如今,竟然已经发展到了,胆敢假借大云的威名威势,裹挟我吐蕃西南诸部,对抗王庭,祸乱吐蕃,意在自立!” ”我吐蕃境内,时遭羊同部骑兵侵袭,百姓遭受兵乱,苦不堪言。外臣奉赞普之命,请陛下派大臣前去训斥,解我吐蕃民众苦难!” 龙椅之上,萧承双眼微微眯起,扫视这吐蕃使臣一眼,旋即竟然道∶ ”羊同部节度使之事,朕也知道不少……既然吐蕃赞普弃聂岐都派人前来哭诉了,朕也不能放任!“ “即刻下旨,派遣礼部官员,即日前往羊同节度府,下旨斥责,命聂赤停止刀兵,不可骚扰吐蕃国境!” 礼部尚书张纮,当即出列俯身一礼,躬身道∶ “臣领旨!” 刚刚还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诉着的吐蕃使团,此时听到萧承的话,竟然微微一愣。 吐蕃那边,可是不知云国,如今在逻些城之中也安插了暗探,就连弃聂岐与夏国绣衣使暗中接触的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次使团前来,名义上是为了请萧承派人斥责羊同部。 但实际上,没有人觉得这件事能够办成,毕竟羊同节度使就是云皇扶持册封,牵制拉拢吐蕃王庭的,云皇怎么可能同意? 说到底,这件事其实只想要借此,让当今云皇觉得吐蕃软弱,无意与云国对抗而已。 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位云皇,面对着吐蕃使臣的哭诉,竟然毫不犹豫地点头了。 这一下,就让吐蕃使臣愣在了原地。 萧承垂旋之下露出的嘴角,此时微微一弯。 他可正愁,无法派遣大队兵马借道吐蕃,进入西域呢。这弃聂岐,就把借口送上来了! 前去羊同部,斥责羊同节度使聂赤的礼部官员不重要。 重要的,是护送使团前往羊同部的那支兵马! 到时候,这支兵马,便可光明正大地借道吐蕃、羊同,在于阗国的相助之下,使得云国势力延伸进西域之地…… 自此,天下大局,萧承已尽皆落子完毕。 只待与夏国一战,便可一统中原之地,让大云国君临天下,威压四海! 第十四章 罢兵休战,两年之后 云国邵阳郡,某处官道旁,此时尘土飞扬。 上万当地的民夫差役,在官府征调之下,汇聚而来,正在工部官员、墨家弟子的指导之下,将这处官道拓宽。 原本不过两丈不到的官道,此时在这支施工队伍的努力下,直接被拓宽成了宽约三、四丈有余的宽阔道路。 用来修建这道路的,都是炒制过的黄沙尘土。铺在地面之上,以重物死命压实,防止塌陷。 待到底下道路建造完毕之后,还有工匠,以硬木为轨道,铺就在道路最中央。 被拓宽的道路两旁,甚至还每隔三丈左右,便栽上一颗青松。这是既用来防止道路两侧塌陷,也是为了日后树木长成,以供遮挡日光。 朝这支施工队伍的身后望去,是广阔整洁,绵延直至视线尽头,宛若巨龙匍匐地面之上的特殊官道! 如此特殊的道路,自然不是普通官道,而是当今大云皇帝下令修建的“直道”! 【金色帝卡,秦始皇一赢政】 【卡牌技能: 六世余烈----1、可修建特殊建筑“万里长城”,建成之后,部队防御+1,伤兵恢复+10%。2、可修建特殊建筑“秦直道”,建成之后,部队移动速度+1。3、可修建特殊建筑“秦始皇陵”,皇威上限+20。4、可修建特殊建筑“阿房宫”,皇威上限+20】 【...... ......】 这是萧承如今装备的帝卡【秦始皇】之上的技能,所带来的特殊建筑,“秦直道”! 一名工部官员,看着进展顺利的直道,又看了看手中的图纸,心情不由大好,忍不住对着身边同僚,开口道: “此地已是邵阳郡与江州郡交接之处,距离江都,也不过三百里的道路按照如此进程,今年入夏之前,也总算是能够完工了!” 他口中的江都,就是如今云国陪都江陵城! 因为被定为陪都,政治意义上便有不同,朝野上下便称为“江都”。 一旁的工部官员,听到同僚的话,也是高兴地点头附和道: “算一算,总算不会误了朝廷迁往江都的日子......这一趟差事,可真是累人!但所幸,终究是没有耽误了差事。” 从中庆城到江陵城,足有两千多里! 修建这么一条直道,纵然有精通修建营造的墨家弟子相助,那也是一项规模浩荡的工程。 当今云皇下令工部施行之后,工部官员夙夜辛劳,沿途各地方上动用的民夫差役,加起来足有近百万之众,花费了七八百万两银子。 这前前后后辛苦了一年多的时间,方才快要修建完成。只看代价,便足见这条直道的规模多么惊人了! 或许是被勾起了谈兴,也或许是为了打发无聊,一旁还有工部官员插话道: “其实我有些不明白,当今陛下为何要修建这么一条直道......就算为了朝廷迁移至陪都,那原本的官道不是也能用嘛,何以要这般大费周章?” 听到此人这般说,一名主持修建直道的墨家弟子,却是凑过来接话道: “诸位大人只知营造,或许是未曾看过直道被启用吧!” 这里的一众工部官员只负责营造,后面启用验收的是另外一批工部官员,还真的未曾亲眼见过直道被启用呢。 听到这名墨家弟子所言,不由好奇地问道: “这直道除了宽阔些,加了个供陛下车架驶过的轨道外,难道还有什么特殊吗?” 这些工部官员经常接触营造事务,自然知道道路中央铺就的轨道作用,那是为了供装有附和轨道的特殊车轮的马车快速通过的。 道路不泥泞缺陷,又是一条笔直少有弯处的道路,没有了那么颠簸,行进速度自然会快上许多。 但这名工部官员,到底是未曾亲眼见过实际使用,所以只是有个大概印象,对于直道的效果,还没有很清晰的认知。 而这名墨家弟子,却是道: “从京师前往江都,此前需要二十多天的路程,但在这条直道被修建完成之后,会缩短成了十五天......” “缩短几日路程而已,朝廷迁至陪都,总也不差这点时日啊!”这名工部官员继续道。 或许是有工部官员见不得自己同僚这般愚钝不明白,忍不住拉了他一把,低声道: “陛下和朝廷的大人们,是不缺这点时日。可要是正打起仗来,朝廷前线大军可是需要!” 此言一出,那名刨根究底的工部官员,这才猛地反应过来。 朝廷迁移至陪都,自然是不需要这点时日的。 可打起仗来,重队伍能够提前几日到达,那前线后勤压力可就减少太多了。大军调度,兵马支援这些事情,依靠这条道路,那自然也是快速迅捷不少! “这么说,这条直道,名义上是为了方便迁都,但实际上,是为了大军调动、后勤运顺补给?”有人压低了声音道。 “那、直道修建完毕,岂不是就意味着前线要打仗了?” “可不是嘛,自从陛下下旨,朝廷各部准备迁往江都之时,便有要起兵北伐的传言了。” “还有,据说当初陛下之所以要选定一个陪都,就是因为京师距离前线太远,不方便......” 此前云、夏两国大战,以云国尽得西南七郡之地,夏国元气大伤,这一结果落幕。 此后将近两年的时间之内,天下战乱平歇,两国边境未曾再闻金戈之声。恍惚之间,就好似又回到了当年那番太平年景。 可天下之人,无论是各国朝堂勋贵,还是黎民百姓,心中都很是清楚,这云国有继续挥兵向北,一统天下之志,夏国有向南收伏疆域,洗刷国耻之心。 之所以这两年来未有战乱,是因为云国要休养生息,消化战果。夏国要舔舐伤口,积蓄元气实力,一洗前耻。 两国兵事,这才暂且得以平歇。 但两国之间,太平安生的景象,其实也不过是表面上的而已! 云、夏两国,这两年下来,对内囤积粮草军械,锻造甲胄兵刃,加强兵马操练。对外是增兵边境,互派暗探密谍,刺探军情。 两年时光流逝,如今的云国,因广施恩政于西南七郡,已经尽收地方民心,将七郡民力物力,尽数吸收转化为云国国力。如今就连这条通往前线江州郡的直道,也已经修建完毕! 而夏国,如今新政实施国内,朝廷赋税增加。再加上夏国强盛的国力、深厚的底蕴,终于也是缓过了一口气来。虽然东南匪乱尚未彻底平歇,但眼看也已经大势已去,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两国都处理完自身的问题,都开始将视线投注到边境之上。 大战,显然已经是迫在眉睫,一触即发了! --- 云国中庆城,皇宫,养心殿之中。 【大云国昭圣五年(春)二月二十七日 文学:62武术:150(怒龙剑+10,技能效果+35)道德:63 体能:120年龄:21健康:109 国库:1937万两皇威:100 佩戴帝卡:秦始皇一嬴政 生效技能:六世余烈、威加四海、横扫六合、巡游求仙 额外技能:天命昭昭、大理段氏、大明余晖、吐蕃雄师、稷下学宫、鸣冤鼓】 或许是气候逐渐暖和,萧承不过穿着一身单衣,就坐在龙椅之上,低头批阅着奏折。 按照礼制,如今虚岁二十二的他,已经可以开始蓄须了。 若是一般的少年天子,为了表示自己自身的成熟,巩固自己的威信,自然是要早早留起胡须的。 可萧承虽然年轻,可登基六年以来,朝野之间的威望已经无以复加,自然不需要留什么胡须,来加深自己的威信,所以下巴依旧是光溜溜的模样,与两年前相比,样貌尽是没有什么变化。 这个时候,已经因功升迁至尚舆备事处都翊卫使,正式执掌粘杆处大权的陆炳,以及东厂厂督汪直,竟然一同走入了大殿之中,对着萧承俯身拜倒,恭敬地道: “臣陆炳,拜见陛下!” “奴婢汪直,拜见陛下!” 萧承闻言,微微抬头,沉声道: “起来吧!你们二人,突然入宫觐见,为了何事?” 听到萧承询问,陆炳、汪直二人闻言,只是低头,没有立即回禀。 一旁的冯保见状,便知二人接下来要禀报的东西,关系甚大,便连忙对着殿中伺候的宫人使了个眼色。 殿中伺候的宫人们,很是机灵。此时得到冯保的示意,连忙躬着身子,快步退出养心内殿之中。 待到殿中只剩几名死忠太监之后,陆炳这才自怀中取出一张画卷,双手高高举起,率先开口道: “陛下,两个月前,前线大军,探知夏国各处大军调动连连。陛下下旨,命尚舆备事处、东厂,派人彻查!” “翊卫使钟子灌,奉命调查,已经查明夏国前线大军调动布防图!” 粘杆处有钟子灌这个王牌,能够借着绣衣使的皮发展势力,自然就导致东厂在夏国的暗探势力,不如粘杆处。 但东厂这边,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东厂厂督汪直,也是立即自怀中取出一份名单,恭声道: “我东厂奉命,发动身在夏国朝臣勋贵家中的音家弟子,探查消息,整理出这几个月突然调往前线的夏国将校名单。另外,我东厂还探查到了,前线夏军的辎重物资存放之地,请陛下过目!” 萧承闻言,却是沉声道: “可曾核验过?” 两人闻言,连忙回道: “请陛下放心,臣已经核验多次了。” “奴婢不敢大意,是绝不会出差错的!” 当初江阳郡差点有夏军长驱直入,便是因为多番情报未曾仔细核验,这才出了疏漏。 汪直、陆炳的前任,便是因为这件事被革职,二人自然是不敢疏忽,派人多番核验真假之后,方才呈到了萧承面前。 萧承点了点头,当即道: “拿给朕看看!” 冯保闻言,连忙亲自快步走下陛阶,从二人手中将布防图、名单接了过来,一齐递到了萧承面前。 将夏军前线布防图,与将校名单、辎重存放之地的情报摆在一起,萧承仔细查看了起来。 都是关于夏军前线大军安排的情报,自有相通之处。还未曾全部看完,萧承便已经发现了很多相通之处。 两相印证之下,便足以证明这两份情报,都没有问题! 萧承见状,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夏军前线布防图、领军将校名单、各处辎重物资存亡之地......这些重要无比的夏军情报,尚未开战,便已经尽数落到了他的手中。 这一场仗,还尚未开打,云国便已经多了三分胜算,这如何不让萧承感到高兴啊! 萧承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转头又对着身边的冯保,问道: “工部之前上报的直道工程,还需多久时日完工?” 冯保连忙回道: “工部上奏,京师至江都的直道,立夏之前定能完工。抵达江州城的直道,还再需两个月。” 萧承嘴角再次一弯,拍案笑道: “两年准备,国中精兵已备,士气高昂。府库之中钱粮丰沛,甲胄军械堆积。西南。 七郡民心尽附,一切皆已准备就绪,起兵之日不远了!” 冯保知晓,虽然这两年内当今陛下未曾妄动刀兵,但心中那一统中原,扫平六合的雄心壮志,丝毫未曾消退。 此时见萧承如此模样,冯保当即躬身一礼,朗声道: “奴婢恭贺陛下!” 殿中跪着的陆炳、汪直二人,亦是朗声道: “愿为陛下之雄心,竭力效死,万死不辞!” 萧承眼中神光闪烁,当即朗声喝道: “传令朝中各部、各衙、朝中文武勋贵,欲于三月十五日,启程迁移朝廷,前往江都!” “再行传旨,礼部尚书张纭、刑部尚书温体仁、中军大都督程不识,领皇命,先行前往江都,筹备迎驾事宜。禁军骁武营、锐武营、上虎翼营、克胜营、明武营随行护送,前往江都接管防务。” “大理寺卿狄仁杰、左都御史海瑞、虎威将军杨再兴,并万捷营、云翼营,左、右骁武营,领队开道。但有威胁沿途道路安危者,一律清缴,不得有误!” 第十五章 迁都事宜,东南匪乱 云国德江郡,黔阳府。 伴随着急促的马蹄之声,数十名精锐的禁军骑兵,手持令旗,快马驶入城中,在城中百姓慌忙避让之中,径直来到官衙之前。 面对着阻拦的差役,便有人扬起手中令旗。为首的禁军将士,更是将手中捧着的朝廷诏令高高举起,朗声喝道∶ “朝廷诏令,着黔桂承宣布政使萧瑀、黔桂都指挥使翁图、黔桂提点刑狱按察使何绍,速来接令!” 这德江郡、河池郡、邕州四地,原本分属夏、黎两国。自云国占据之后,民心归附,也便统合成黔桂布政司,以方便管理。 这黔阳府,便是黔桂布政司治所之地,三司衙门皆在此处,是以才有朝廷信使前来这里传达诏令。 官衙大门前的差役,如何胆敢阻拦朝廷诏令啊,此时忙不迭地跑入官衙之中,急忙将衙门中办公的三司使大人请来。 不多时,以萧瑀为首的黔桂三司使,便领着一众属官,匆匆赶来。 传递诏令的禁军将校,当即一挺腰背,展开手中的诏令文书,朗声道∶ “江陵陪都已成,陛下有旨,着令朝廷百官、勋贵宗亲、后宫妃嫔,三月十五日分批迁往陪都。朝中有令,着令黔阳承宣布政使萧瑀,准备一应接驾事宜。” “黔桂都指挥使翁图,即刻调集账下郡兵,辅助虎威将军杨再兴,清缴地方山匪!“ “为免有疏漏冤杀,一应匪类盗贼案卷,由黔桂提点刑狱按察使何绍协理,大理寺卿狄仁杰、左都御史海瑞处置断定!” 朝廷搬迁至陪都,朝中大多数的百官、宗室、勋贵们,都要随同前往。 随行的家眷、仆役、车马家当,那数量想也知道是惊人的。 沿途所需的酒水米肉,需要地方官府牵头,提前准备供应数量,以防不够。 而且,这队伍之中,虽有随行的禁军护卫。 但山野匪类,多有不识天威,胆大包天之人。亦有不少心怀夏国、黎朝之人,不满云国统治,落草为寇的。 所以,未免有人冒犯冲撞朝中大臣、贵人们的车架,沿途官府便要提前做好准备,先行清缴地方匪类,防止到时候真出点什么乱子。 如今朝野上下,对于当今陛下为何要迁往江陵陪都,皆是心知肚明。 所以若是这件差事上出了一点差错,那保不齐就会在当今陛下心中,留下一个办事不力、能力不够的印象,自此前途无望了。 而且这随行迁都之人,不是朝中文武勋贵宗室,就是他们的家眷。随便一个出问题,说不定还会得罪哪位朝中大人。 地方上的一众官员,对于此事,哪里敢有半点疏忽大意啊! 一听到朝廷的诏令,萧瑀三人,神情肃然,当即领着一众官员俯身行礼,朗声喝道∶ “黔桂三司使萧瑀(翁图、何绍),谨奉朝廷诏令!” 为首的禁军将校,直接将手中的朝廷诏令,递到了萧瑀手中,然后当即微微拱手,沉声道∶ “皇命在身,我等还需前往邵阳郡传递诏令,就此告辞,还请诸位大人见谅!“ 一众黔阳三司官员,连忙微微躬身一礼,目送着这支禁军骑兵快马离去。 掌管黔桂军事大权的黔桂都指挥使翁图,不敢怠慢,第一时间便对着身边的属官,高声喝道: “速速派人传令,抽调黔桂各地方郡兵,把官道附近百里之内的那些山间匪类,尽数铲除!” “是!” 萧瑀闻言,亦是扭头看向身旁站着的提点刑狱按察使何绍,沉声道∶ “朝中有令,不可大意。本官立刻前去,筹措所需物资。” “何大人的按察司掌管缉盗、刑狱之事,协理判定盗匪贼类……大理寺卿狄大人明察秋毫,左都御史海大人又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何大人是万万不可大意的。” 何绍这个按察司使,是地方之上升上来的,未曾入京为官。萧瑀生怕他不知道这两位的厉害,这句话,算是对何绍的提点。 何绍闻言,脸上也是一阵肃然,连忙应诺了一声,领着身边属官匆匆离去。 一个时辰之后,驻守黔阳府,受黔桂都指挥司直接调遣的三千地方郡兵,此时立时出动。 地方郡兵,与禁军、边军精锐不同。在征战之时,不为正军,少有与敌正面厮杀,一般用来运送粮草物资、巩固防线、卫戍地方的。 但得益于当今陛下推行的“更戍法”,这地方郡兵,时常被互相轮调,打散原本阵容,与被调来的禁军、边军兵马,一齐进行操练。 这样操练出来的地方郡兵,显然不是夏国那种乌合之众。 眼前这三千郡兵,虽然混身杀气不盛,不似百战精锐。但军中的这些将校们,却个个甲胄齐具,军容整齐,士气高昂。 与云国正兵精锐们,也不过是少装备了些大威力的杀伐军械,以及没有什么战场拼死搏杀的历练而已! 若是不说这只是云国的郡兵,怕是旁人还以为,这是云国刚刚操练出来的哪部正兵精锐呢…… 黔阳府之中的百姓们,今日看到有兵马出动,竟然纷纷跑出来凑起了热闹。 “这是,又要打仗了?” “打仗?没听说啊!” “咱们黔阳府的驻守兵马,不过是地方郡兵,又非正兵。除非前线处处吃紧,否则不可能从咱们这里抽调的。” “吃紧?哈哈哈,总不至于是咱们大云兵马,败给了夏国的那些软脚虾不成!” 议论之时,纷纷响起。 而有些提前知道点消息的,此时方才开口道∶ “听说,当今天子要迁都前往江陵。为了避免有谁胆敢冒犯圣驾,官府这才调集兵马,清缴地方匪类的。” “啊,这么个缘由啊……” “天下人谁不知道,当今天子之所以要迁都前往江陵,就是为了坐镇前线,好方便朝廷调兵,攻打夏国。这要前往陪都,那还不就是要打仗了嘛!” “这、说得倒也不错。朝廷前往江陵了,那指定就是要打仗了。” “唉,这才过了两年安生日子呢。” “咱们要怕什么?咱们黔阳府距离前线千里,难不成还有人觉得夏军能打到咱们这里不会吧,不会吧!” “噗嗤,就夏军那群软蛋……” …… 黔阳府城之中,距离三司衙门不远的一处书铺之中。 身在二楼的书店东家,听着外面传来的百姓们议论、嘲笑之声,眉头微微一皱,沉着脸关上了窗户,闷声道∶ “速速传信京师,回禀陛下,云皇欲迁都江陵,恐有兴兵进犯之意,请速派人前去核查!” “是!” ----------- 夏国金陵城,皇宫谨身殿之中。 夏皇虞昭凌,接过了冯处递上来的情报,快速扫视一眼,眉宇一冷,喃喃道∶ “陪都江陵……这个萧承,倒是挑了个好地方!“ 虞昭凌当年,曾经担任过夏国西南边军主帅,对西南诸郡要地,皆是了然于心。 这江陵城,南面是云国腹地。北据汉、沔两水,连通长江,有襄樊二城,险要无比,易守难攻,可充作天然屏障。 向东为要地江州城,进可顺流而下,攻向夏国京师要地,退可封锁长江,使夏军不得寸进一步。江陵城西边,乃是江阳、安顺二郡,皆有富庶平原。借由水利,两郡粮草足以供应数十万大军所需。 最关键的是,江陵城距离前线不足数百里,紧要军情消息,一两日便可送达。 选择如此地方作为陪都,几乎是毫不掩盖欲要再起兵戈,攻打夏国的念头! 冯处自然也能够看出云皇萧承的想法,此时不由问道∶ “陛下,既然云皇已经有所动作,那可要传信前线各部?“ 虞昭凌闻言,冷笑一声,道∶ “又不是只有他萧承一个人,起了心思……这几个月来,朕已经多次下旨,增派大军前往驻防前线。军中将校,只怕也看出战事将近了,倒也不需特意下旨提醒。” 说到这里,虞昭凌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冯处,沉声道∶ “云皇三月中旬,正式迁往云国陪都江陵。若是朕没有猜错,今年这盛暑一过,天气稍凉,云国便要正式动兵,前后也没有几个月了。在此之前,东南匪乱,必须结束!” 盛夏酷暑,实在不宜用兵。而秋日时节用兵,阻碍敌国农事。作为攻势的一方,还可就食于敌,他若是云皇,也必然选在这个时候! 至于夏国东南匪乱,在云国的支持之下,横海将军汪直源源不断输送粮草军械,又不断袭扰沿海州县牵制夏军。 再加上张士诚自身的能力,竟然在两万夏国北境精锐、五六万地方郡兵的围剿之下,坚持抵抗了两年之久! 虽然期间面对着夏军百战精锐,张士诚胜少败多,时常丢城失地,原本作为富庶之地的海陵郡,也被打得一片糜烂。 但张士诚终究是没有兵败被死,反而是利用了这两年的战事以及云国的暗中支持,磨砺出了一支足有八干人,能够与同等数量的夏军精锐,正面交锋的兵马! “去问问武乡侯云凯歌,朕还需要多久,才能够看到逆贼张士诚的头颅,挂在京城城门之上!”虞昭凌恨声道。 就因为张士诚,云国生生失去了海陵郡这么一个税收之地,每年损失的盐税、维持剿逆大军的开拔之资,加起来只怕有近三、四百万两! 若非如此,夏国如今恢复的实力,必然更上一层! 这让虞昭凌,如何不恨这个张士诚? 冯处闻言,连忙开口道∶ “武乡侯此前早有禀报,如今张贼已失大半的海陵郡州县,手中只剩两个县。一应兵马,早已调集上去,想必不日便有捷报传回!” 如今的张士诚,真的是已经落入了困境之中。纵然有云国的暗中支撑,汪直死命牵制,面对两万北境精锐,他也是无能为力,只能靠着手中的八千精锐奋力死守。 也就是其平日行事豪放大方,体贴治下百姓、将士,威望极高,否则早就撑不下去了! 听到冯处的话,虞昭凌微微点头,又忽然露出冷笑,道∶ “钟子濯查抄海陵郡,给朕抄出了一千多万两,解了朝廷危急。而齐地盐商,比之海陵郡更富,也和张贼暗中勾连。等到张贼覆灭之后,也正好借这些盐商们的家产,再助朝廷解一解手上的饥荒!“ 其实齐地盐商,和张士诚的联系并不多! 可虞昭凌见识过海陵郡盐商的富裕之后,自然眼馋齐地盐商家产,早就有了抄没齐地盐商家产的念头。 若非是因为生怕手段太激烈急躁,吓得齐地盐商转而支持张士诚,他甚至都等不到这个时候! 现在急忙催促云凯歌剿灭张士诚的乱军,恐怕也是想着及早平定海陵郡,然后拿齐地盐商的家产,来支撑加下来与云国的战事! -- 而此时,海陵郡,海阳县城之外。 数万地方郡兵,将这座并不大的海阳县城,围得水泄不通。 夏国武乡侯云凯歌,依旧是那身威武的明光铠,在亲兵的护卫之下,一边巡视着营地,一边对着身边的将领,交代道∶ “张贼已是强弩之末,将手下全部的精锐,尽数聚集于此城。明日攻城,必须一战而下,彻底剿灭逆贼张士诚!” 一众将领,顿时齐声应和,道∶ “末将遵命!” 云凯歌微微点头,又转而看向身边将领之中,那身形最为英武的陈友谅,叮嘱道∶ “明日一战,各郡抽调而来的郡兵,依旧由你统帅。此战之后,来本侯麾下效力。凭你这两年来的战功,本侯保举你一个将军位!” 言语虽然依旧冷然,但一众将领,皆是听出了云凯歌对陈友谅的看重之意,不由得对陈友谅,露出了几分艳羡之色。 要知道,这位武乡侯,对地方郡兵将校,想来是看不上的。 数万郡兵之中,各阶将校无数,却也只有陈友谅一人,能够与众北境将领一齐,跟在云凯歌身边听候军令调遣。 如此殊荣,可见看重! 听到云凯歌之言,陈友谅微微低头,抱拳应道∶ “末将,必不让武乡侯失望!“ 而此时,旁人无法看到,陈友谅垂下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与英武外貌极不符合的阴笑。 明日,呵呵呵…… 第十六章 草莽天子,血色蛟龙异象 夏国,海阳县城外,在距离夏国北境精锐营地的数里地方,又是一片规模更大,营帐连片的驻军营地。 相较于布局严密得当,井井有条,杀气凛然,守卫森严的北境精锐营地,眼前这处营地虽然称不上多么错乱松散,但也只能称之为勉强合格,两边相差甚远! 而现在,在这里驻扎的夏军将士,就是自海陵郡附近,各处州郡抽调而来的地方郡兵。 郡兵军营主帐之中,十数名郡兵将校,正耐心地等候于此,面色似有不耐。 就在这个时候,手中抱着头盔,面色尤为严肃的陈友谅,掀开帘帐走入其中。 主帐之中的一众郡兵将校,却是连忙站起身来,齐齐躬身一礼,道: “陈郡尉!” 这两年的时间,陈友谅因为自身能力,多次统领诸郡郡兵,一方面受到了云凯歌的重用,一方面也在手下郡兵之中树立了威望,让一众将校对他颇为认可信任。 陈友谅见众将校对自己行礼,连忙道: “都是同生共死的袍泽兄弟,又不是在武乡侯面前,何必如此多礼!” 听到陈友谅的话,一众郡兵将校也是纷纷起身,开口问道: “郡尉,明日的战事,武乡侯可有什么安排?” 陈友谅闻言,抿了抿嘴,沉着脸道: “武乡侯下令,明日之战,命我,领诸位兄弟先行攻城。燕郊营的两万精锐,守卫中军,只待时机一到,便会悍然杀出,一举破城……” 此言一出,帐中聚集着的郡兵将校们,脸色齐齐变得难看起来。 陈友谅的话,说得很是委婉。但其实就是在说,要拿他们这些地方郡兵的性命,去消耗海阳县之中的弓弩箭失、滚木礌石。 等到城中贼兵精疲力尽,守城手段耗尽,再由燕郊营的精锐将士杀出,一举夺城…… 顿时之间,帐中众郡兵将校,便不由面带怨怼之色,愤愤不平地道: “果不其然!又是这样!” “娘的,自从被调来到海陵郡之后,这种送死的活儿都是咱们干。最后的功劳,又全部是他们拿,真踏马操蛋!” “燕郊营从来都是这般,让别人去送死,自己抢功劳!这北境精锐的名头,恐怕就是这么来的!” “还踏马最是瞧不起我等郡兵,还嫌弃我等战力孱弱,打不过贼兵,我呸!” “他燕郊营之中但有人手折损,便要将咱们军中最堪用的人调走,充入他自己营中。两年下来,咱们手下一个能用的将校都没有,战力如何高得上去?” 老实说,这种以辅兵蚁附攻城,精锐静待时机的战法,在攻城战之中很是常见。一众郡兵将士就算心隐有不满,但有着军令压着,也不该如此愤愤不平才是。 而之所以变成这幅怨愤难平的模样,主要还是因为这燕郊营平日里的做派。 作为北境正兵精锐,又刚刚在草原上击溃了突厥数十万大军,立下了大功。这群骄兵悍将,胸中自有桀骜! 是以上到主将云凯歌,下到普通大头兵,对这群被调集而来,疏于操练,不堪大用的地方郡兵们,实在是不太看得上,言语之中也难免有着轻视嘲弄。 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 可陈友谅却凭借着云凯歌的重用,以及在郡兵之中的威望,一直在暗中推波助澜,更是加剧了两方之间的矛盾。 发展到了最后,就连后方筹措而来的粮草、药材、军械补给,送来之后,都是等燕郊营的人,先备足了两三倍的量之后,剩下的才会给郡兵这边发放。 前来剿灭贼兵足有两年时间,各郡抽调而来的郡兵,未曾分润到多少功劳,也没捞到什么缴获。 而这两年来,各部将校手中的士卒,因战场上伤亡折损、外加被抽调充入燕郊营的得力将士,加起来已经损失了半数的人马。 如此一来,心中自然不满到了极点。 陈友谅见帐中众将校如此愤愤不平,眼中闪过一丝冷笑,故意装模作样地叹息道: “唉,武乡侯的军令,我无法违抗……但诸位兄弟放心,明日之战,依旧由我冲锋在前。” 每战冲锋在前,这是陈友谅在军中威望不低的原因! 云凯歌也是战场上杀出来的悍将,对陈友谅每次遇到苦战,便敢带头冲锋的势头,很是欣赏,所以颇为重用于他,让他以泰山郡郡尉之职,统领这数万郡兵。 但这样的重用,在郡兵将校们看来,却是在逼着人去死。自然也就没人会觉得,陈友谅会站在云凯歌那边。 陈友谅此时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对了,今日武乡侯已经答应了,会念在这两年的辛劳,分润一些功劳给咱们。虽说不能让诸位升官,但多多少少还是能拿点金银赏赐的。” 听到这话,帐中众将更是群情激奋起来,忍不住道: “妈的,老子心中是越像越不服气!到头来,大家伙都折损了这么多人马,功劳赏赐全是他们燕郊营的,咱们还得继续忍他们的冷嘲热讽?” “就拿点赏赐,那还得看人家武乡侯的脸色!” “那咱们不就成跪着要饭的嘛!” “哎,还就是跪着要饭!若不是因为陈郡尉出面,就连这点赏赐,咱们想拿也没机会呢!” 越说,帐中众将心中便越是憋闷委屈! 就在此时,突然有个人勐地起身,咬牙道: “不行,明日如果就这么让燕郊营破城了,老子心中可着实不痛快!” 说话这人,咬牙切齿,一副为之深恨的模样。 话语之中饱含着的满满怨气,让人不由怀疑,他心中已经起了通敌叛国的念头。 此时众将闻言,心中勐地一突,齐齐看向那人,惊骇道: “兄弟,你这话……可不兴说啊!” “不、不至于此啊!” “若是入了武乡侯的耳,那可就是……” 众将心中纵有怨恨不满,但总归是没有被逼反的程度。 而且如今贼寇,已是覆亡在即,也没谁傻到,会去上一艘已经沉入湖中的船。 陈友谅见状,连忙出面打着圆场道: “不过一句气愤之言而已,诸位莫要放在心上!” 这个话题,也便到此为止了。 正当一群郡兵将校,意兴阑珊地准备散去之时,陈友谅却是勐地抬头看向帐外,口中厉声喝道: “谁!” 众人闻言,心中顿时一惊,勐地朝外看去。 便见主帐之外,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众将急忙跑出去,只见一道身影仓皇而逃。 月色洒下,依稀可见那人身上甲胃泛起的冷光。 “踏马的,今夜谁值守巡防?” “快追,快追啊!” “等等,那人身穿甲胃,绝对是军中之人!” “那个方向……不好,那边就是燕郊营大营!” 刚刚还对着云凯歌满口抱怨谩骂的众将们,此时不由惊慌起来。 身穿甲胃,必是军中之人。又撞破了自己等人的抱怨,此时必然是前去禀报了! 刚刚营中说的那些话,若是真的传到了云凯歌的耳中,便足够将他们全部军法处置了。 陈友谅快步走出主帐,沉着脸,看着远去的身影,沉着脸道: “是高手,追不上了……这下糟了!” 众人心中更急,连忙道: “陈郡尉,你可得想个办法啊!” “你颇受武乡侯重用,去求个情,或许有用。” 陈友谅闻言,脸色更沉,摇头冷声道: “什么重用不重用的,咱们刚刚那些话都被听去了,这下都得死!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办法了” 说到这里,陈友谅深吸一口气,道: “除非……” “除非什么?”有人连忙追问道。 陈友谅眼神一厉,咬牙道: “海陵郡战事已有两年,金陵城多次催促,要攻灭张贼结束战事。若是这次战败,武乡侯必被问责。到时候,咱们再一齐上奏朝廷,弹劾其刚愎自用,抢功夺权,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听到这里,众将顿时面面相觑。 沉默片刻之后,不知谁勐地一咬牙,道: “要如何做,陈郡尉说吧!” 其余人也纷纷一狠心,附和道: “对!” “我等如今,已无路可走,全听陈郡尉的!” “说吧,我等尽听调遣!” 陈友谅见众人被逼着如此,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得色,轻咳一声,厉声道: “烧粮草军械堆放之处,做贼兵出城袭击之态。没了军械粮草,都时候不撤也得撤!” 众将此时,担忧军法处置,早就没有了别的选择,只能听从陈友谅的话,亲自带人,去点燃粮草军械库。 半个时辰之后,粮草军械库被点燃,冲天火光,照亮大半天空。 一众郡兵,此时纷纷舍弃原本的营地,朝不远处的燕郊营驻地跑去,口中还不断惊呼道: “贼兵突袭!” “贼兵杀出来了!” 还未等燕郊营将士反应过来,逃窜而来的数万散落不成阵型的郡兵,便直接冲破了原本的营地,整个营地之中,顿时一片混乱。 而当云凯歌才收到禀报,正欲带着人稳定军中秩序之时,海阳县之中的张士诚部,却似乎早有准备,竟然真的杀出。 两年战事历练出来的八千精锐贼兵,此时在张士诚的带领之下,悍然杀出,趁着燕郊营混乱之际,勐地攻入营地之中,四处烧杀,终于让燕郊营营地彻底沦陷。 云凯歌,作为如今夏国摆在明面上的陆地神仙境高手,武功是在沙场之上磨砺出来的,是真正的万人敌! 面对着乱军冲营,云凯歌勃然大怒,身上那悍然肃杀血煞气息直冲天际,一身陆地神仙境的威势再无隐藏。 恐怖威势,宛若杀神降世,引得天地异动,战场之上宛若充斥血色。 下一刻,张士诚手持长枪,迎面而上,长枪挥动,闪出层层枪影,朝云凯歌悍然杀去。 此时的张士诚,头顶之上,却是浮现出一条血色蛟龙,满身罪孽黑气,张牙舞爪,笼罩张士诚身上。 在这异象加持之下,不过八阶修为的张士诚,身上气势陡然暴涨,竟然真的与云凯歌缠斗在一起。虽然明显落于下风,但竟然真的能够与云凯歌交手缠斗一起。 而这条血色蛟龙如此神异,自然是来头不凡。 是当初刘伯温斩龙之后,夏国气运受了重创,散溢出来的夏国国运之力! 在张士诚于海陵郡掀起动乱,虽未打出什么王号、国号,但也是开府建牙,册封手下文武,俨然一副小朝廷的架势,有了乱世枭雄之势。 这些散溢天地之间的气运之力,便自然而然地汇聚到了张士诚的身上。 云国的气运金龙玄妙异常,在萧承的驱使之下,甚至能够顷刻镇压数位,堪比陆地神仙境的存在。 而这血色蛟龙自然不如,但亦有神妙之能,能够助张士诚以八阶的修为,抗衡云凯歌这位陆地神仙境高手。 这也是为何,明明云凯歌是单人便能够破万军的陆地神仙境高手,但平定海陵郡叛乱,却还用了足足两年多的时间,方才将张士诚逼到了绝境! 暗处,陈友谅看着张士诚头顶之上的血色蛟龙,眼中满是贪婪嫉妒之色。 这血色蛟龙,已然是一方草莽天子的气运异象。若是有了机缘,还转化为真龙之气,有鼎立天子之势。 野心甚大的陈友谅,是做梦也想穿一穿龙袍啊…… 陈友谅的身后暗处,数道身影,簇拥着一人,缓缓走出。 陈友谅勐地收敛神色,转身低头一礼,恭敬地道: “拜见翊卫使!” 郭解瞥了一眼低下头去,不敢让人看到他那满是野心欲望的双眼的陈友谅,嘴角微微一撇。 “今夜之事,办得不错!” “谢翊卫使夸赞!”陈友谅语气谦恭地道。 显然今夜之事,全都是粘杆处筹划出来的。 二话说话之间,夏军溃败之势再难挽回。 面对着有血色蛟龙异象加持,有精锐死忠护持的张士诚,云凯歌纵然是陆地神仙境高手,也无法取走性命。 又见手下将士没有主心骨,四处散乱,被贼兵肆意屠杀,云凯歌目眦欲裂,只能领着一众亲兵,转身离去,一边逃窜,一边收拢整顿兵马,尽量避免士卒伤亡。 看着云凯歌逃窜的身影,远处的郭解眼睛一眯,指着他,厉声道: “这个云凯歌,已步入陆地神仙之境,留不住的。但他手下的那两万精锐,都给我吃了!” 听到这话,陈友谅微微一滞,有些为难地道: “翊卫使,属下虽统领数万郡兵。但手中能信任、能够直接调用的,也就千余人马……这两万精锐,只怕是无力吞下啊。” 郭解闻言,只是道: “无妨,横海军、张士诚,都会助你……” “不过我劝你多用心些,莫要留保存实力的小心思。要不然,失了夺取这两万具甲胃、战马、兵械的机会,你会后悔的。” 说到这里,郭解扭头看向陈友谅,沉声道: “今夜之后,你可起兵反夏自立。你缴获越多,日后的实力才会越强大。” 听到这句话,陈友谅眼中顿时闪过一道精光。 自立,恰是他这两年,心心念念所求的东西! “备事处里,已为你联络了齐地三十三家盐商。齐地胶东郡、泰山郡的各州县,他们会助你拿下。” “张士诚苦战两年,海陵郡被打得一片糜烂。齐地的东海郡,要补偿给他,你不能动。但琅琊郡,则看你们二人的本事,谁先取便为谁的。” 郭解此时,又冷冷地瞥了陈友谅一眼,沉声告戒道: “但是记住,今后也莫要自误!” 话音落下,郭解便领着一众粘杆处侍卫,转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第十七章 被粉碎的金色帝卡,【明太祖——朱元璋】 德江郡,且兰府城外,黔灵山。 风景秀丽的山脚之下,一座凋刻精细,气势雄伟的山门,巍峨屹立于此。 山门的牌匾之上,“象王派”三个大字,笔力雄浑,龙飞凤舞,细节之处可见锋芒,若一般人仔细地看上几眼,甚至会觉得双眼刺痛,显然是隐藏着极为高深的武学意境! 德江郡武林之中名气甚大的象王派,门派便设立于这山清水秀的黔灵山之上,俨然一副人杰地灵的架势。 可这个时候,便忽然听到有马蹄踏地之轰鸣之声,伴随着刀剑碰撞的金戈交鸣之声,立时搅了这座黔灵山的清秀景色。 千余甲士,个个身着沉重甲胃,面带狰狞兽首面甲,头顶白色缨羽飘扬飞舞,周身杀气昂然,一看便是百战精锐之士。 此时这支兵马,在一名身着华丽战甲,身披大红色披风的年轻高阶武将的带领之下,快步奔来。 行至山门之前,为首的年轻武将,勐地抬手,旋即勒马停下。 身后千余重甲将士,亦是立时顿住,阵容丝毫不乱,气息不乱。虽刀剑仍在鞘,但却依旧透露出一丝凛然杀机,让人不寒而栗。 为首的这位年轻武将,乃是因战功擢升,如今位列当朝四品的虎威将军,杨再兴! 此时的杨再兴,似乎有些兴奋,忍不住对着身边亲兵问道: “申时,已经到了吧!” 身边亲兵闻言,连忙道: “莫约还有半个时辰。” “还有半个时辰?这是来早了……”杨再兴一边说着,一边有些惋惜地停住了伸向兵刃的右手。 杨再兴咂了咂舌,摇头道: “行吧,再等等吧。半个时辰之后,直接杀上去!” 语气听起来却是没什么,平澹地不太像是要杀人。 “是!”手下亲兵连忙道。 千余重甲将士到来,动静如此之大,自然引得黔灵山上的象王派的注意。 不过一会儿,山上便有数名周身气势深沉,一看便是武学修为极高的老者,此时快步下山。 一看到山门之前,眼光灼灼盯着前方的杨再兴,几名象王派老者,下意识地对视一眼。 旋即,为首之人上前数步,对着杨再兴微微俯身一礼,沉声道: “象王派掌门魏玉泉,见过这位将军!不知这位将军,今日领兵马前来,所为何事?” 听到老者询问,坐在战马之上的杨再兴,眉头微微一皱,语气冷冽地道: “老东西,装什么玩意!本将军今日为何而来,你们自己心里没点数?” 如此冒犯冲人的话,不由让象王派掌门魏玉泉脸上一皱。 沉默了片刻之后,魏玉泉深吸一口气,方才继续道: “官府的公文,数日前确实已经收到了……” “只是我象王派,也是江湖之上颇有名望的名门大派。只因为当今云皇巡游至此,便要我象王派上下尽数搬迁避让,是否有些过了?” 早就数日之前,象王派便已经接到了黔桂布政司的公文。 因为这黔灵山,就处在德江郡直道附近。 为了保证当今陛下,以及迁移文武百官、各府亲卷的安危,像象王派这种武林门派,必然是要迁移走的。 此世之中,各国朝廷对国内的武林势力,其实一直是有着绝对优势的。 只是若强压江湖,所需的代价不小,所以各国朝廷对武林,少有干预。这就造成了,两方之间,看似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面。 脑子清醒拎得清的,自然知道其中关键。 但总有一些练武练得脑子液化的蠢货,是真的觉得自己身在江湖,朝廷无法管辖。 而这象王派,就是这类拎不清的! 面对着朝廷要其搬迁的公文,竟然选择违抗不尊。 此时见杨再兴领兵前来,竟然还胆敢前来诘问。 看着眼前象王派的几个老头子,杨再兴呵呵冷笑几声,开口道: “不过是在百官迁移期间,让你象王派暂且避让而已,地方官府亦会妥善安置你等。可你们倒好,自持甚高,拎不清,竟敢不尊朝廷法令。这德江郡之中的一众武林门派,也就你象王派了!” “也别怪本将军不提醒你们,还有不到半个时辰!” 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公文之中,让象王派最后搬迁的限期。 听到杨再兴的话,象王派掌门魏玉泉,脸上气得通红,咬牙道: “便是当今云皇,也不该这般霸道……” 话音尚未落下,凛然杀气,顿时笼罩四周,赫赫破空之声,携风雷之声而来。 这位象王派掌门,德江郡武林一等一的高手,却是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身形便已经腾飞而起。 等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魏玉泉已经被一柄长枪贯穿胸口,钉在了身后的山门之上。 魏玉泉乃是八阶高手,体制远非凡人能比,长枪更是避开了要害,一时半会的倒是也没有性命之忧,只是瞪大了双眼,一副不敢置信地看向杨再兴。 其余几名象王派老者,此时终于反应了过来,指着杨再兴,怒喝道: “你!” 杨再兴微微昂首,俯视几人,眼中尽露杀意。 “我?我怎么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黔灵山,亦是我大云国土。你象王派占据于此,可曾向且兰府府衙报备?可持有地契凭证?土地可曾缴纳赋税?” 杨再兴这一大串话,顿时将象王派的几名老者给问懵了。 这朝廷江湖,并不怎么相互干涉。 江湖门派,从来都是看上了哪处名山大川,便选一处作为门派驻地,自然会不会向什么官府报备啊…… 看着象王派老者痴愣的神色,杨再兴再次冷哼一声,道: “看样子也是都没有了!” “侵占国土,违逆法令,更有意图不轨之心!本将军奉命清缴地方,护卫直道,要杀你们,不过是职责所在!” 三言两语之间,杨再兴已是杀意尽显,又厉声喝道: “申时已至,象王派忤逆朝廷,尽数诛杀!” 不过几句交谈,一炷香都不到的时间,现在怎么可能已经到了申时。 但这次朝廷搬迁,途径三郡之地,一路上江湖门派众多!象王派正好撞上来,可正好是震慑江湖中人的好机会! 为了杀鸡儆猴,杨再兴可不愿意象王派就此放弃。 一声令下,杨再兴身后的千余重甲将士,勐地暴喝一声,抽出那极为克制武林人士的奇异兵器“钩镶”,周身杀气四溢而出。 三阶重甲步兵,白毦精兵! 【白毦兵,三级特殊步兵】 【士卒所需训练度——85】 【前置条件——紫色训卡“烈军白毦”或紫色帝卡“汉昭烈帝”】 【所需装备——重甲x军队数量x1、钩镶x军队数量x1】 【特性——不动如山:固守之时,攻击力增加1点,防御增加2点,血量增加3点】 【属性——单兵战斗力:23,攻击:8,防御:4,血量:10,移动:1】 冲天杀气滚滚而起,天地顿生变化。伴随着凛冽杀伐的气息,便有异象凝聚。 虎身而九首,皆人面,有虎爪,为古籍之中的神兽开明。 异象凝聚,煌煌之威散溢而出,倾压而来,将整座黔灵山,都笼罩在肃然杀机之下。 “杀!” 厮杀之声,悍然响起在山林之间。 约莫数个时辰之后,声音暂歇。 又听到轰鸣一声,那巍峨的山门之上,写有“象王派”的牌匾,勐地坠落于地,在血泊之中碎裂开来…… --------- 黔阳府直道之上,便听到有“冬、冬、冬”的整齐马蹄踏地之声传来。 行路之人,朝前方看去,便见一支甲胃华丽威武,将士身形高大,军容肃穆整齐,身负华丽羽翼寄生马具的骑兵,手持各色旗帜,声势浩荡而来。 在这支骑兵身后,隐约可见有规模浩荡,庄重威仪的天子仪仗随后。 直道之中的行人商队,见此阵仗,心中顿时一突,纷纷退避两旁等候起来。甚至还有些感念当今天子恩德之人,竟然早早地便跪倒在道路两边,姿态恭敬无比。 因为此前各地方官府,大力清缴地方的大动作,当今云国朝廷在江陵设立陪都,并且下旨迁往之事,此时已然是天下皆知! 此时在这直道之上,见如此规模庄严的阵仗,不用多说,必然是当今大云天子,领大队百官至此。 最前方的禁军拱圣营将士,在前开道。 其后,便是庄严威仪的天子仪仗,簇拥着华丽无比,象征着天子的玉撵,在精锐禁军的护持之下,浩浩荡荡而来。 各色百官公卿的车架,紧随其后。 这一次出京,满朝大半文武尽皆随驾身边,一路上大张旗鼓,声势赫赫,天子出游的威势尽显,比当初巡游江州郡还要威风几分! 而就在此时,仪仗队伍之前,突然有一道人影,自路边勐地窜出。 这般异动,顿时引得护卫禁军反应,暴喝道: “有刺客!” 霎时之间,禁军齐齐出动,刀枪立起,杀意尽显,厚重军势相互勾连,覆压而下,顿时便让四周宛若巨石压下,无法动弹。 四周禁军,顿时围了上去,想要将此人拿下。 而这道突然冲到仪仗队伍前的身影,此时也没有反抗,直接顺势跪倒在地,抬起极为狼狈的面孔,口中高呼道: “草民孟徐,有冤情上报!恳请皇帝陛下,为草民做主!” “黔桂提点刑狱按察使何绍,于德江郡任职期间,贪腐受贿达八十万两,冤假错桉无数。一应罪证,皆有收集在此,另附我德江百姓血书。还请陛下,为草民等做主啊!” 见男子如此姿态,一众围上来的禁军将其压住,仔细检查一番之后,发现男子身上竟然真的没有带兵器。 唯有身后包裹之中,有几本账册,信函,以及一份血书。 看样子,似乎还真只是前来告御状的。 禁军将校略作迟疑,便让手下立即拿上这些东西,到后面去通禀。 队伍最中央,那象征着天子仪仗的玉撵之中,萧承听着回禀,眉头一动,朝身边的冯保挥了挥手。 冯保脸上上前,将一应罪证尽数接了过来,递到了萧承面前。 萧承扫视一眼之后,眼睛微微一眯,没有立刻发作,反而心中一动。 只有他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金手指面板随之浮现。 【大云国昭圣五年(春)三月二十一日 文学:62 武术:150(怒龙剑+10,技能效果+35) 道德:63 体能:120 年龄:21 健康:109 国库:1937万两 皇威:100 佩戴帝卡:秦始皇—嬴政 生效技能:六世余烈、威加四海、横扫六合、巡游求仙 额外技能:天命昭昭、大理段氏、大明余晖、吐蕃雄师、稷下学宫、鸣冤鼓】 金手指面板之上,额外技能那一栏里,名为【鸣冤鼓】的技能,其上金色光辉流转,耀眼异常! 额外技能面板之上,除了一个当初促进世界晋升,而为天地所赋予的【天命昭昭】之外,其余技能,皆是萧承粉碎帝卡之后,从其中获取的一个帝卡技能。 而这个【鸣冤鼓】技能,亦是自此而来! 【金色帝卡,明太祖—朱元章】 【卡牌技能:】 【洪武之治--人口增长速度+10%,农业发展速度+10%,赋税收入+10%,民心+20】 【鸣冤鼓--如果朝中有贪腐超过五十万两的官员,则贪腐最多的那名官员,会被揭发。如果下旨查抄,则民心+5,皇威+5,国库获得贪污的全部银两。如果进行包庇,则此技能永久失效!】 【铁血—特殊兵种“神机营”可组建(需要前沿科技:火炮)。所有部队攻击力+2,血量+2】 【肃清--太监影响力永远为0,初始所有大臣,野心-30,初始皇威+10】 【强运--遇到灾害的概率降低,回复速度提高,城市发展事件概率提高】 这是萧承获得的第二张金色帝卡,【明太祖——朱元章】! 相较于如今萧承身上装备的金色帝卡【秦始皇】,那略显花里胡哨的效果,这张【明太祖】,效果显得更为简单明了,效果也当得起金色帝卡这个等级。 只可惜,单论效果而言,还是如今身上的这张金色帝卡【秦始皇】,更适合萧承! 无奈之下,萧承只能选择将【明太祖】这张金色帝卡碎掉。斟酌一番之后,才选择了【鸣冤鼓】这个技能。 毕竟这张帝卡上的其他效果,萧承身上已经有了类似的技能。 反倒是鸣冤鼓这种效果的技能,能够助萧承整顿朝堂吏治,最是适合使用了金色策卡【一条鞭法】之后的萧承。 而萧承装备这个技能也有了数月时间,此前一直没有动静,他还心中不免有些高兴,觉得这朝堂上下的官员倒还算干净。 结果今日,竟然闹了这么一出,拦圣驾告御状的事情。 萧承看着手中一应极为详细的罪证,不由微微摇头,沉声道: “大理寺寺丞,郅都!” 郅都连忙躬身一礼,应声答道: “臣在。” “大理寺卿不在,便由你审理此事,将那告状之人好生安置起来……另外,携朕口谕,黔桂提点刑狱按察使何绍,牵涉要桉之中,一应职务暂且搁置,配合调查!” 说是配合调查,但实际上,就光萧承手上拿着的罪证,就足以定何绍的罪了! 郅都亦是心领神会,当即俯身一拜,高声应道: “臣,遵旨!” 第十八章 帝党、中立纯臣、清流、佞臣 这个何绍,乃是黔桂提点刑狱按察司使。云国当朝正三品大员,三司之一,处理一地司法刑狱、监察按劾、治理驿传。 如此权重,便是身为黔桂布政使的萧瑀,也是轻易不愿起冲突的。在寻常百姓的眼中,那更是天老爷一般的存在。 但就是这么一个角色,此时也不过萧承一句话,便立即从云间打落下来,掀不起丝毫波澜。 萧承摇了摇头,继续慵懒地坐回了玉撵之中,随口道:“继续吧!” “是。” 宽阔的玉撵之中,除了萧承,以及在一旁伺候的冯保以外,还有两个年轻官员。 一人体态消瘦,面容俊朗,浑身透着一股子文弱之气,但双眼之中,却时常透着一股子,与其文弱气质并不符合的锋铓。 另外一人,圆脸白净,身形略显富态。面对萧承之时,低眉顺眼,谦卑姿态很是让人舒心。\./手\./机\./版\./无\./错\./首\./发~~ 此时两人相对而坐,中间的案桌之上,正摆放着一张棋盘。其上两条黑白大龙交缠一起,厮杀正烈。 行进途中颇为闲闷,萧承便召二人前来相互对弈,自己在一旁观战,以作解闷。 听到萧承的话,此前被打断对弈的二人,这才继续开始下棋。“哒、哒、哒”棋子落下的清脆之声,不断在玉撵之中响起。 而此时,一旁的萧承,却是没有将注意力放到棋盘之上,反而是饶有兴致地盯着那圆脸官员,然后突然开口道: “朕突然想起来了,这个何绍,当初好像是和你一道,投拜帖到温体仁门下的吧!” 听到当今陛下突然说起这个,那圆脸官员持棋的手猛地一哆嗦,连忙俯身行礼,惶恐地道: “陛下明鉴,臣与此人并不相熟.....” 萧承闻言,却是啧了一声,指着厮杀正烈的棋盘,垂眸道:“先下棋,总得分出个胜负来啊!” 听到这话,圆脸官员心中一颤,连忙应了一声,起身继续开始下棋。 只是此时,这圆脸官员被萧承的一句话扰乱了心神,额间尽是汗珠,哪有半点心思放在棋盘之上啊! 很快,这原本还纠缠一起,厮杀正烈的两条大龙,之间的形式越发清晰起来。文弱官员手持的白子,已经将那圆脸官员的黑子大龙截断了气机,将他的棋势打得支零破碎。 见此情形,那圆脸官员自然也没有心思继续纠缠下去,连忙投子认输,低头道: “陈大人棋力非凡,和珅认输了!” 【和珅,清朝中期权臣。门荫入仕,被选入宫中侍卫。因其精明强干,能力出众,很快便脱颖而出,掌握大权。起初其为官清廉,但随着权力地位的成长,私欲日益膨胀,利用职务之便,结党营私,聚敛钱财,打击政敌。后乾隆帝死后,于狱中被赐自尽。】 【官职:正七品,内阁行走】 【武力70,文学69,智慧89,道德27,年龄24,统御63,政治90,魅力72,忠诚99,野心80】 这两年之间,科举从未停歇,为云国朝廷招揽了不少人才。这其中,和珅便是刷新出来的唯—个历史名臣 此时,听到对面的和珅投子认输,陈庆之也是微微颔首还礼,客套道:“和大人,承让了!” 【陈庆之,南朝梁名将,出身寒门,少为梁武帝萧衍随从,常与梁帝彻夜对弈,深受信任。其善待士卒,颇富胆略,擅于把握战机......】 【官职:正七品,内阁行走。】 【武力30,文学70,智慧92,道德80,年龄22,统御89,政治75,魅力80,忠诚93,野心37】 看到对弈胜负已分,萧承却是饶有兴致地坐直了身子,仔细打量起眼前的棋盘,然后失笑道: “负了十二目半.....陈卿的棋艺非凡,但你和珅的也不算差啊。今日如此大失水准,心思显然是不在棋盘之上啊!” 听到萧承这话,和珅心中更是发颤,连忙俯身行礼,急声道: “请陛下明鉴,臣与何绍并无多少瓜葛.....也只是当初在尚书府打过一次照面而已,自那之后便再无联系!” 萧承见其诚惶诚恐的模样,再次轻笑一声,道:“瞧你吓得,朕不过就这么提了一句而已......” 如今的和珅,步入朝堂不过一年多,不过区区七品。虽然是前途光明的内阁行在,但并无大权在手,贪腐之事自然也不可能。 之所以突然有如此敲打之举,其实并非是冲着他来的。而是对和珅他背后的温体仁、严嵩这些人! 萧承顿了顿,颇有深意地瞥了和珅一眼,继续道: “朕也知道,在这官场之上厮混,手上有一丝半点的权利,便是干净不起来的。朕倒也并非强求一众朝廷官员,都与当朝左都御史海大人一般清廉如水,但也希望,做事有个限度!” “吃点拿点,偶尔私心办点事,都无伤大雅。但若是闹到这般天怒人怨的,甚至都不用朕过问,朝中自有清流,会出面弄清楚的!” 这个何绍,贵为当朝正二品大员,大权在握。在黔桂之地,谈不上一手遮天,那也是无人敢惹。 如今,却有人在不声不响之间,将其一应罪证尽数收集起来,甚至连收受贿赂的账册都被别人弄到了手,这显然是不太寻常的。 若说背后没有朝中清流暗中出面,萧承可是不信!当然了,这也是萧承有意推动的。 毕竟金色训卡【一条鞭法】的三年期限已经过去大半,国库越发充盈,民间越发富庶的同时,朝中贪腐现象,也开始严重起来。 再不下手整治朝中贪腐之事,只怕三年期限过去后,那紧接而来的负面buff,会严重得可怕! 此时,听到当今陛下对自己说了这么多,原本还心中慌乱无比的和珅,方才是舒了一口气。\./手\./机\./版\./首\./发\./更\./新~~ 擅长揣摩上意的他,显然已经琢磨出了萧承话中的深意。这是在让自己,出面警告背后的温体仁一党,莫要自误!想到这里,严嵩连忙俯身一礼,朗声道: “谢陛下提点,臣必然铭记在心!”萧承闻言,点了点头,挥手道: “去吧!” 和珅、陈庆之二人闻言,连忙躬身一礼,恭敬地退出玉撵之中。萧承独自坐在玉撵之中,沉默了半晌,却是突然冷声道: “让汪晓来见朕!” “是。”冯保应了一句,连忙安排人前去将东厂厂督汪晓唤来。 不多时,穿着一身绛紫色太监袍的汪晓,脚步匆匆赶来,在玉撵外行礼,面色忐忑地道: “奴婢汪晓,叩问陛下万安!” 玉撵之中,传来萧承略显冷冽的声音: “好好将你的东厂内外清理一番!堂堂正二品大员牵涉贪腐案中,你东厂竟然没有一点察觉?难道你安插在朝中大员身边的眼线,都瞎了不成!” 这训斥之言一出,顿时让汪晓后背冒起了冷汗。 黔桂提刑按察使何绍的事情,汪晓来的时候便已听说了。 若此人之前,当真在德江郡之中闹得天怒人怨,那边已经不单单是吏部考核的问题了。 不是地方上负责监管的东厂番子被收买了,就是东厂之中有高层出面,将这件事给隐瞒了下去。 总之,负责监控国内事务、朝廷文武大员动向的东厂,是逃不掉责任的!想到这里,汪晓心中顿时大恨手下无能,连忙咬牙道: “是奴婢监管不力,还请陛下恕罪!只请陛下,给奴婢将功补过的机会,奴婢一定将此事一查到底!” “下去吧,朕不想再看到第二次!”“是!” 汪晓略显狼狈,但又铁青着脸,快步离开,显然是心中发狠要大力整治一番东厂的。 玉撵之中,萧承身边伺候的冯保,却是面露凝重之色,小心翼翼地道:“陛下,请恕奴婢多嘴!” “如今夏国边境布陈重兵,国战一触即发。此时清理朝中贪腐问题,怕是会牵制朝廷精力啊!” 如今的云国朝堂之上,百家势力影响越发孱弱,逐渐被帝党、清流、佞臣、中立纯臣,这几波势力所替代。 帝党,以中军大都督程不识为首,乃是萧承的心腹死忠。 佞臣一派,以刑部尚书温体仁、户部尚书严嵩为首。多有幸进之举,一意媚上,少有劝谏之言。 清流之中,以左都御史海瑞、大理寺卿狄仁杰领头。\./手\./机\./版\./无\./错\./首\./发~~认为佞臣一党一意媚上讨好,必祸国祸家。 中立纯臣,则是礼部尚书张昭、吏部尚书张纮为核心。只任实务,朝中争斗多置身事外。 这四派势力之中,单纯以各自行事手段划分。而非用道德品德、施政理念来划分。 就比如佞臣一党之中,刑部尚书温体仁就出了名的清廉,日常吃穿用度只花俸禄,简朴程度直接向海瑞看齐。 而清流党派,光在东厂档案之中记载的,就有不下十数位道貌岸然之辈的贪腐罪证。 就连萧承的心腹帝党之中的扶安伯、镇东将军杨大眼,也曾贪昧下过战利品。这般情况,稍有处理不当,便立即会演变为朝中党争,相互之间弹劾不断,凭白消耗国家势力,就如当初的夏国一般。 听到冯保的话,萧承微微点头,却是沉声道:“无妨,朕有数的。” 这次针对的,只是朝中贪腐之事。 有萧承压着,凭借至高无上的威望,尚且还不会朝党争之势演变! “况且,如今夏国东南的海陵郡、齐地四郡才刚刚失控,总要等着夏国自前线抽调兵马前去平叛吧。便趁着这段时间,朕要将朝中贪腐之风刹一刹!”萧承沉声道。 接下来战事一起,萧承也起码要攻占金陵,全据江南之地! 这战事打起来,结束就不知道得什么时候了,自然要要在战事开启之前,将朝中贪腐之风压下去,以免【一条鞭法】三年期满之后,带来太严重的负面效果。 见当今陛下把握十足,原本心中有些担忧的冯保,此时也立时安心了下来,不再多嘴此事。 夏国,金陵城皇宫,谨身殿之中。 今日的谨身殿之中,夏国重臣齐聚于此,气氛再一次变得沉肃无比,压得众人仿佛喘不过气来一般。 梅崇轻叹一声,微微躬身上前,开口道: “陛下,何以短短时日之内,齐地四郡之地,便已经有三郡陷落敌手?之前前线战报,不还是张贼大势已去了吗?” 此时的虞昭凌,也不知道是次数多了,习惯了,此时脸色竟然也不是特别难看,只是沉默着一言不发。 老将军董为咬着牙,恨声道: “只因燕郊营大军,与抽调而去的各郡郡兵多有矛盾,引得郡兵将校心中愤恨,口出怨怼之言。谁曾想,这话被人听到。郡兵将校恐此言,传入燕郊营主将、武乡侯耳中,要受军法惩处,心中惊惧之下,竟然推举泰山郡郡尉陈友谅为首领,焚毁粮草军械,纵乱兵冲击燕郊营营寨。” “军中动乱,为张贼所趁,出城劫营,一路衔尾追杀溃兵,最后燕郊营两万将士近乎全军覆没,六万郡兵散落。” “齐地盐商,本就不满朝廷盐税新令,趁机作乱,开城迎贼兵叛军。半月之内,齐地四郡之中的泰山、胶东、东海三郡,直接沦陷。” “如今张贼,与叛军陈友谅部,纷纷引兵进军琅琊郡,有瓜分此郡之意....."听到这里,已经上了年纪的梅崇,不由气血冲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昏厥过去。 朝中盐税新令,正是由他推行。 这本是要为朝廷增加税收的好政策,这两年来,也的确为夏国朝廷聚拢了近两千万两白银。 可也是因为这个政策,竟然在此时,引得齐地盐商勾结逆贼,丢失四郡!这让这位老臣,心中如何接受? 原本沉着脸的虞昭凌,注意到梅崇的神色,顿时一惊,连忙让身边太监前去搀扶,口中安慰道: “司空莫要如此!说到底,还是朕当初为了朝局稳定,未曾一举抄没齐地盐商,这才导致今日之事,与司空着实没有关系!” 梅崇咬着牙,推开匆忙前来搀扶的太监,急声道: “齐地四郡,乃是盐税主要来源之地,对如今朝廷至关重要,万万不能有失!还请陛下,即刻自前线抽调兵马,前去平叛!” 虞昭凌闻言,当即道: “司空放心,调兵旨意早就下达了。”冯处此时,更是沉声道: “陛下!叛军陈友谅,贼首张士诚,如今正争夺琅琊郡。这或许是个可以利用的机会。还请陛下,即刻下旨招安张士诚,送去金银赏赐,使二人相互防备,为朝廷抽调兵马争取时间!” 听到这话,虞昭凌毫不犹豫地道: “此计可行,即刻去办!” “遵旨。” 第十九章 云国陪都,浔阳郡战云笼罩 江州郡之地,水流顺北,外带江汉,长江贯穿。 内阻山陵,东有大别山、桐柏山,南有五岭,北有大洪山,西有巫山、大巴山,有金城之固,山川之险。 中有汉江平原,沃野万里,士民殷富,足可养兵数十万之众。 治下州城,襄州为天下坚城,据此,可北望中原富庶之地。 江州城窥探东南,据此则扼守长江,则虎视泗淮,稍有动兵,则夏国朝堂震荡。 而被选为云国陪都的江陵城,自然也有独到之处! 其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夏国江南之地,西通江阳、安顺二郡,乃用武之地。 当今云皇,志在一统天下。如今进程尚且未曾过半,选择新都城,还为时尚早。 不过只按如今局势,想要继续对夏国用兵,将江陵城选为陪都,却是最为合适! 经过两年来不断修缮兴造,江陵城的规模已然扩大数倍。 新修建的宫城之中,殿宇楼阁林立,气势巍峨,庄重肃然,堂皇大气,尽显巍峨壮丽。 因为江陵城这云国陪都地位的确定,也不过短短两年的时间,城中人口便越发昌盛起来,甚至已经有了六七分中庆城的气度,很是繁华富裕。 【紫色策卡,陪都制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可设立陪都。被立为陪都的城池,民心+10。三年之内,陪都人口、商业每年+30%。陪都最多设立五个,每设立一个陪都,名臣率+1%,天灾率-1%,皇威+5,叛乱概率降低。 卡牌说明秦虽都关中,犹仿周东都之制,建宫阙于洛阳。】 在紫色策卡【陪都制】的作用之下,这竟是应了那句“一年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短短时间之内,江陵城便有了应有的都城气象! 而今日,此前繁华热闹的江陵城之中,却是显得有些冷清。 数万禁军精锐,涌入城中,清散主要街道之上的百姓,并严守各处要害。 东厂、粘杆处、刑部、大理寺的各衙高手,此时巡视不断,监察任何可疑之人。 而这群云国朝廷高手的队列之中,最引人瞩目的,却还是那只被人牵引而来,身形堪比高大战马的异兽! 龙头,鹿身,龙鳞,尾毛似龙尾状舒展,四蹄粗壮,身形威武。 只看其体貌特征,极似传说之中的瑞兽麒麟! 但再仔细一看,其头顶长有独角,身上还长有黑色毛发,双目圆睁,明亮有神,有锐利之色,又与传说之中的祥瑞之兽,有着一丝区别。 此时这只异兽,被人牵引着而来,走到一处巷子前时,却是猛地顿住脚步,朝前方深巷低吼一声。 其低吼之声,低沉有力,宛若洪钟大吕,让人心神一荡,产生一种凛然之感。 为首的朝廷高手,见此情况,神色顿时一紧,猛地一挥手,立时便有十数名高阶武者,快速冲入深巷之中。 巷子里的院落之中,顿时便传来一阵厮杀之声。 不过片刻的功夫,那冲入其中的高阶武者们,兵刃带血,快步了出来,对着为首之人拱手行礼,道∶ “大人,夏国绣衣使七人,意在袭扰百官车架,制造混乱。此时,皆已被拿下!” 为首之人,微微点头,然后领着一众人,对那只异兽微微一礼,恭敬道∶ “谢神羊!” 异兽的头颅微微昂起,圆睁的双眼之中,闪过灵动之色,再次朝前方巡视而去。 这只被人称呼为“神羊”的异兽,便是当初温体仁敬献而来的瑞兽“麒麟”。 当时不管是萧承,还是朝中的文武百官,见过它之后,都认为这就是传说之中,仁德象征的瑞兽麒麟! 萧承将其养在宫中,可随着其身形长大,这“麒麟“头顶的那支肉角,变得越发锋利笔直。浑身也长出了黑色毛发,变得与身着鳞甲的麒麟神兽相差不少。 此时的萧承,方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哪里是什么瑞兽麒麟啊,明明是传说之中,那能辨是非曲直,能识善恶忠女干的神兽獬豸啊! 而神羊,则是獬豸的另外一个称呼。\./手\./机\./版\./无\./错\./首\./发~~ 作为秉天地灵气而生的神兽,其自有特殊神异之处。 正如神话之中那般,獬豸有特殊能力,能够感知某人的品性,辨是非曲直、善恶忠奸。 若遇到争斗,它还会出面阻止,然后用独角,将挑起争斗的那人撞翻在地,显得颇为神异! 今日的江陵城,内外安危,皆是万万不能出任何纰漏的。 为了以防万一,是如今负责陪都防务的程不识,亲自出面,将这只被当今陛下豢养的獬豸神兽请来,来核查城中是否有心怀鬼胎之人。 这请来不过短短几日,獬豸便已经助各衙门,捉拿了数十名心怀不轨之人,得了上下一致的尊重,平日对獬豸的称呼,也变成了尊称“神羊“。 在城中依旧巡查不停,生怕出现任何纰漏的时候,一众地方文武官员,也在程不识、张昭、严嵩等人的带领之下,早早地等候在城门之前。 如此之大的阵仗,显然是圣驾今日抵达! 便见远处的直道之上,有浩荡仪仗,在禁军精锐的簇拥之下,浩浩荡荡而来。 象征着天子威仪的玉撵,便在队伍最中间。在其后方,还有数量众多,一眼望不到头的百官车架紧随,气势煊赫异常,尽显威仪。 这一次萧承领百官出中庆城,可是有地方官府提前清缴地方匪类,悍勇之名威震天下的虎威将军杨再兴,更是在一路之上,扫平了一切不服从的势力。 是以这一次的路程,显得格外顺利,并未耽误多久时间,便到达了眼前这座云国陪都,江陵城! 看到当今陛下圣驾到来,江陵城的一众文武,当即俯身跪倒在地,山呼道∶ “臣等叩拜陛下,恭请陛下圣安!“ 冯保推开玉撵车门,露出了里面穿着冕冠帝袍,端坐其中的萧承。 “众卿免礼平身吧!” “谢陛下!”众人先行谢礼,然后方才站起身来,躬着身子聆听圣讯。 萧承顿了顿,沉声道 “朕仪驾至此,城中需各处戒严。百姓生活,必然深受影响,多有不便。百官一路辛劳,至此也多有疲倦了。便免了礼节,直接入宫吧!” 听到当今陛下所言,众臣连忙再次俯身一礼,恭敬地道∶ “陛下圣明!“ “恭请陛下,入驻江都皇宫。” 说罢,百官连忙让开道路,由中军大都督程不识亲自领路,带着当今陛下前往新修建的江都皇宫之中。 玉撵再次驶动,萧承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江陵城街道景象,沉声道∶ “已经到了江陵了……” 到了江陵城,便意味着,停歇两年多之久的战事,将再次开启! 而这一次,已经占据了江州郡,且准备了足足两年的云国,剑指夏国京师金陵城。萧承此时,已生出了攻灭夏国首都,覆亡虞氏宗庙之念! -- 夏国,浔阳郡,齐昌府。 此时的齐昌府,随着云国占据江州郡,夏军败退之后,便已经成为了云夏两国边境的最前沿! 齐昌府上游不足百十里的地方,便是云国江州郡的大治府。甚至站在齐昌府城池之上,能够清晰地看到不远处江面之上,操练不断的云国水师。 战事平歇的这两年来,这里却依旧是战云密布,没有丝毫松懈。 而此时,就在齐昌府的夏军营地之中,一众夏军将领,却是神色匆匆地聚集到帅帐之中。 “启禀大帅,前线探马来报,云军营寨异动,似有用兵之态!” “大帅,蟠龙水寨那边,亦有消息传回。云国水师也有动作。船只尽数离开水军营寨,顺流而来!” “哎呀,都安分了两年,怎么现在突然有了动作!” “云军莫不是在我军之中安了卧底?要不然这刚抽调走三千精锐,云军就突然有了大动作,这也太巧合了!” 众将此时议论之声不断,不少久经沙场的宿将,此时听到云军调动,竟然不由得浮现出惊慌之色! 实在没有办法,齐昌府上游驻扎云军的统帅,正是当初容城一战,覆灭了夏国十数万西南边军精锐,从而威震天下,让夏军闻之胆寒的云国右军都督府都督、曲靖侯伍子胥! 纵然,如今的伍子胥,并非是云军一众将领之中,能力最出众的。但他,却无疑是对夏国威慑力最强的那一位! 听着帅帐之中议论声纷纷,惊慌的情绪不断弥漫,帅帐主位之前站着的,那个背负双手的高大身影,此时猛地轻咳一声。 原本还面露惊慌的夏军众将,此时视线齐齐看向那道身影,心中慌张之情绪,稍稍平复了下来。 夏国钦封汉川侯、立义将军廖固,此时缓缓转过身来,神色平静地扫了众将一眼。 原本纷杂的帅帐之中,彻底平静了下来。 说起这位汉川侯廖固,也是如今夏国军中鼎鼎有名的人物! 当初的容城一战,正是在他的统领之下,十数万边军精锐尽数覆没于伍子胥之手。 因为这一战,廖固名望尽毁,被革除了军职。 本以为在此之后,廖固翻身无望了。 却不曾想,之后不过短短一年,他便摇身一变,成为了力挽狂澜,数次击败云将伍子胥的夏国英雄,有了“知耻而后勇”的美谈。 如今的廖固,在夏军自江州城败退之后,便奉命收拢整顿兵马,全掌南阳郡、浔阳郡防务,直面云将伍子胥的兵锋,可以说已经是夏国如今的顶梁柱! 看到众将齐齐住嘴,低头俯首,廖固却是当机立断地道∶ “虽不知云军今日是故作佯攻,只为戏弄我等,还是安插、收买了内奸。但如今情形,实在不可大意!“ “即刻下令,将本帅大蠹移到前线。本帅要亲领亲卫兵马,驻防前线,不使云军寸进一步!” “另外,调遣三千兵马,增援蟠龙水寨。立即点燃烽火狼烟,示警沿江水寨,务必要阻止云军水师顺流而下” 与刚刚众将的表现对比起来,此时廖固表现出来的果决勇毅,很是让人眼前一亮,有心悦诚服之感。 原本还面露慌张之色的夏军将领们,此时也纷纷振作起来,齐齐躬身一礼,沉声应和道∶ “末将等,遵旨!” 说罢,众将当即转身,快步走出帅帐之中,前去整顿各自本部兵马。 而待到众人尽皆离去之后,又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候,便有数名亲卫,此时都不需通传,便快步走入帅帐之中。\./手\./机\./版\./首\./发\./更\./新~~ 而一看到来人直接闯入帅帐之中,廖固此时不仅没有动怒,反而是原本挺直的腰背一塌,面上沉静刚毅之色,尽数蜕变成了焦急惊慌,迫不及待地张口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会突然调兵前来!” 听到廖固的问询,这几位做夏军亲兵打扮的粘杆处侍卫,却是微微拱手,道∶ “大人莫要惊慌,不过一次演戏而已。” “因为夏国齐地四郡、东南海陵郡的动乱,已经需要自前线调遣兵马回去,这件事做得不算隐秘。这个时候,我云国应该要故意试探一次!” 虽然夏国前线兵马调动情况,对云国来说就如透明了一般。更不用说这位前线主帅廖固,直接就是云国安插的人了。 可若是如此情况,云国这边都不出兵试探一下,那才显得反应异常呢。 但为了不免夏国怀疑,这才有了今日突然出兵之事。 听到这里,廖固终于是轻吐一口气,然后心有余悸地道∶ “以后这种事情,可要早些交待一下啊。“ 那名粘杆处侍卫闻言,微微一笑,自信满满地道∶ “这次交战,曲靖侯那边依旧会一战击退。这次也是特意借机,给你送了一份功劳……“ 说到这里,这粘杆处侍卫顿了顿,接着道∶ “总之,要不了多久,大人便不需如此担忧了,呵呵。“ 听到这话,廖固神色不由一滞。 显然,这一句话便已经是在告诉廖固,云、夏两国之战,当真就要发生了! 面对着准备充足,兵锋锐利,甚至对夏国前线各种情况了如指掌的云军,即将到来的战事,必然是如秋风扫落叶般,席卷而来…… 第二十章 紫色训卡【龙图案卷集】 云国陪都,江陵城皇宫。 相较于云国历代皇室经营了数百年,覆压百里之地的中庆城皇宫,眼前这座江都皇宫,却是因为建造时间仓促,宫城占地不够这些原因,而显得略微小了些。 但这倒也不是没有好处,皇宫之中殿宇楼阁,布局合理,处处精致用心。相较于中庆城皇宫,更有了那么份新鲜感。 皇宫,大庆殿之中。 百官齐聚于此,分列文武两班,俯身行礼参拜,口中山呼万岁。 因为江陵城只是陪都,而非是新都,这里的皇宫也只能算是陪都宫城,是以宫中的殿宇楼阁,名称也是不可与中庆城皇宫各殿相同了。 这座面阔九间,殿庭广阔,可容数万人的大庆殿,便是陪都皇宫之中,供百官大朝会的殿宇! 萧承端坐龙椅之上,一身玄色帝袍,头戴十二旒冠冕,垂旒遮住面容,更显尊荣神秘,俯视殿中百官。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伴随着冯保这样一句开场白,分列两班,恭敬行礼的大臣队列,此时便立时如开水沸腾一般。 数名官员,争先恐后地站了出来,手持奏折,高声喝道: “臣监察御史郑赤,弹劾光禄寺少卿浦博涛,勾结妻弟,挪用公款,贪污受贿!” “臣大理寺丞宰成弘,弹劾当朝宗室,安阳郡王嫡五子萧成晏,醉酒纵马闹市,致百姓三人重伤,悖逆无端,其罪难恕!安阳郡王不似悔过,一意包庇,贿赂刑部侍郎郭才,致使其子轻判。刑部侍郎郭才,攀附宗室,收受贿赂,其心可诛!” “臣刑部员外郎仲涟,弹劾御史台左佥都御史张会,收取云远郡布政司左参政仲恺纹银十五万两,截拦、打回弹劾仲恺的一应奏折,视朝廷法度于无物。云远郡布政司左参政仲恺,于地方欺压百姓,收受贿赂,致使云远郡民怨滔天,其罪罄竹难书。两人罪过,难以饶恕,请陛下即刻下旨详查!” “臣弹劾太仆寺少卿……” “江阳郡都指挥使司佥事,驱使江阳郡郡兵为家丁,挪为己用,侵占军田,欺上瞒下,请陛下详查!” …… 如此激烈的弹劾,涉及人员从朝廷六部高官,到地方三司官吏,范围之广,可谓是极为骇人! 萧承端坐与龙椅之上,神情冷漠平静,似乎是早有预料,没有半点吃惊动怒的样子。 其实若非是他点头示意,今日这大朝会,又岂会有这般热闹? 萧承便是要趁着这一次的机会,将朝中上下已经逐渐兴起的贪腐之风,好好整顿一番! 垂旒之下,萧承视线扫过百官,然后不咸不淡地道: “这黔桂按察司何绍的案子,尚且还没有理清楚呢,诸卿今日又纷纷弹劾,可是觉得大理寺平日不够清闲?” 听到这话,百官队列之中,却又是有人快步出列,躬身行礼,朗声道:… “臣大理寺寺丞郅都,启奏陛下。前黔桂提刑按察使何绍,一应贪腐罪证尽皆齐全,昨夜已经认罪。一干卷宗、画押供词、罪证总览,尽皆封存,奏折也已呈于陛下御前!” 萧承听到这里,朝身边的冯保看了一眼。 冯保见状,连忙从一旁百官早早递上来的奏折之中,翻出了郅都的奏折,递给了萧承。 萧承接过翻看一眼,不由微微点头,沉声道: “嗯,这次大理寺差事办得不错!这才几日啊,便已经让何绍认罪了。” 说到这里,萧承将手中奏折合起,继续沉声道: “既然如此,那今日弹劾之事,也一应交由大理寺主理。” 听到这里,大理寺卿狄仁杰,连忙快步走出队列,与郅都一齐行礼,朗声道: “臣等,必不负陛下期望!” 话音未落,刑部尚书温体仁,却是忍不住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 “陛下,今日弹劾的一众官员,涉及六部、御史台、地方三司大员,牵连甚广。只用大理寺调查,却是不大妥当!” 温体仁很是清楚,大理寺卿狄仁杰,对于自己的一干党羽门人,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此时由他主理清查朝中贪腐,对温体仁来说,那不就是将刀子往别人手里送嘛! 萧承闻言,却是微微瞥了温体仁一眼,继续道: “温卿所言,倒也不无道理!既然如此,那便还是刑、御、寺三司,共同协理此案吧!” 说到这里,萧承神色一厉,沉声喝道: “大理寺卿狄仁杰、大理寺寺丞郅都!” “刑部右侍郎宋慈、刑部员外郎张汤!” “御史台左都御史海瑞、监察御史包拯、监察御史赵禹!” 被点到名字的几人,此时纷纷出列,俯身拜倒在地,朗声道: “臣等在!” “大理寺卿狄仁杰为主,刑部侍郎宋慈、左都御史海瑞为辅。着令尔等,彻查朝中贪腐之案,勿枉勿纵!” “东缉事厂、尚舆备事处、地方驻军、三司衙门,全力配合,任凭调遣。但有疏忽懈怠,绝不姑息!” 萧承冷冽之声,在大庆殿之中回荡。 被点到的几人,再次齐声喝道: “臣等,谨遵圣命!” 殿中百官,默默打量着这几人。 狄仁杰、海瑞宋慈,这三人皆不用说,都是能力出众之辈。 狄仁杰清廉睿智,极擅理案。海瑞刚直锋锐,坚韧不摧。宋慈长于搜证,蛛丝马迹难逃其眼。 三人为主,可以说这世间案件,怕是没有什么能够难得住的。 郅都、张汤、赵禹,这三人是底层官吏出身,不曾科举,也未曾被举荐。是凭借着刚直清廉,执法酷烈之名,一步一步升上来的。 也就唯有最后那位,面色黝黑,神情沉肃,气势不俗的监察御史包拯,对朝中百官们来说,有些眼生。… 消息灵通的,只知道此人,是刚刚从内阁下放到御史台担任御史的,自身能力到底如何,却是没有多少人知晓。 不过世人也都知道,当今陛下有一双慧眼,最擅识人用人。 朝中、地方、军中,不知道有多少如今举重若轻,能力出众的人物,在当初还是一介白身,声名不显之时,便被当今陛下发掘出来,跃居高位之上。 那能够被当今陛下选中,一同前去查案的,也必然有出众之处! 【紫色训卡,龙图案卷集】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获得包拯、展昭、白玉堂、公孙策】 【卡牌自带效果:查案率 20%】 【卡牌说明:面目棱棱,刚气烈烈。势力苞苴,莫我敢敚。严肃者政,苛刻匪心。非汉法吏,乃古直臣。】 【包拯,北宋名臣,历任监察御史、三司户部判官、京东、陕西、河北路转运使、三司户部副使、权知开封府、权御史中丞、三司使等职,授龙图阁直学士。 其多次论劾权贵,廉洁公正、立朝刚毅、不附权贵、铁面无私、英明决断、敢于替百姓申不平,故有“包青天”及“包公”之名,京师有“关节不到,有阎罗包老”之语。包拯逝世时,年六十四,追赠礼部尚书,谥号“孝肃”。】 【武力41,文学89,智慧93,道德99,年龄24,统御65,政治90,魅力77,忠诚100,野心11】 【展昭,古典名著《三侠五义》中的主要人物之一。 其面带着侠气,气宇轩昂。自幼习武,武艺高强,善轻功,会袖箭,剑法绝伦,文武双全,品行端正、谦和有礼、沉稳大气、忠肝义胆,受人尊敬,是“三侠”里的“南侠”。 功绩累累,后经包拯举荐,被御封为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封号“御猫”,在开封府供职。】 【武力91,文学78,智慧81,道德87,年龄21,统御74,政治71,魅力89,忠诚100,野心13】 【白玉堂,古典名著《三侠五义》中主要人物,金华人氏。 因少年华美,气宇不凡,文武双全,故人称“锦毛鼠“。他武艺高强、聪明特达、性情高傲、正邪分明。】 【武力89,文学63,智慧83,道德79,年龄20,统御70,政治68,魅力90,忠诚100,野心50】 【公孙策,古典名著《三侠五义》中的文学人物,北宋开封府主簿师爷,包拯的得力助手。开封府三口铡刀的设计制造者,懂医术,心思缜密,和蔼善良,见多识广,足智多谋,人称再世诸葛。】 【武力38,文学90,智慧87,道德82,年龄25,统御40,政治83,魅力86,忠诚100,野心26】 两年之中,萧承抽了二十多次卡牌,就连紫色卡牌也有数张,手中人才可是积攒了不少。 再加上这两年的科举,朝中录用了数量众多的人才,云国朝堂、地方官吏紧张的情况,终于是缓解了不少。 这也是萧承,为何敢此时清理朝中贪腐之风,而不用担心朝堂官员短缺的原因了!… 萧承稍稍顿了顿,再次扫视了一眼心思各异的殿中百官,又继续沉声道: “彻查官员,涉及六部、御史台、五军都督府、地方三司,事关重大,未免遇阻,再赐尚方剑,代朕巡查天下,按法诛奸赃。若有违逆,四品以下官员,可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所谓“尚方”,值得就是制造帝王所用器物的官署。 其中宝剑,自然便是皇帝专属,成为了皇权之象征。 萧承话音落下,立时便有三名小太监,各捧着一柄神光流转,藏于剑鞘之中却依旧有锋芒显露,看起来极为不凡的宝剑,快步走到狄仁杰、海瑞、宋慈面前。 【四品珍宝,辟邪剑 介绍:吴大帝孙权的六把宝剑之一,神锋坚韧,雕有“辟邪兽”纹,兼有异力,诸邪辟易,邪术不能相加。 效果:佩戴之后,武力值 5,获得技能“崇正辟邪”】 【四品珍宝,白虹剑 介绍:吴大帝孙权的六把宝剑之一,剑身光洁如白虹,出鞘时银光洗练,削风断雨,令人不敢逼视。 效果:佩戴之后,武力值 5,获得技能“白虹贯日”】 【四品珍宝,百里剑 介绍:吴大帝孙权的六把宝剑之一,剑非百里之剑,人也非百里之才 效果:佩戴之后,武力值 5,获得技能“百里素雪”】 四品珍宝剑器,本就是天下少有! 此时拿出来,也是表露出当今陛下,有意扫除朝中贪腐之风,坚毅决然的心思。 大庆殿之中,百官看着这几柄神光流转,而且早就提前准备好的宝剑,眉头不由跳动,心中凛然。 这平稳了还没有几年的朝堂,显然又是要迎来一阵腥风血雨了…… —— 大朝会结束,各怀心思的百官,纷纷散去。 而此时的萧承,却是没有任何闲暇时间歇息,而是立即前往了垂拱殿。 这里的垂拱殿,便相当于中庆城皇宫的养心殿了。 因为萧承在新建江都皇宫之前便提前交代过,所以垂拱殿之前左右两侧,还分别安置了两排耳房。 左侧的,是内阁众行走的办公之处。右侧,则安置着军机处一众参赞。 内阁与军机处,这两个机构,也总算是有了自己的办公室,不需要与当今陛下一起,挤在一间宫殿中办公了! 萧承此时,便是亲自来到军机处,然后只召集了兵部、五军都督府重臣、朝中武将,以及一众军机处参赞,一同前来。 又让中护军赵云,亲自领兵看守在外,严防死守,禁止任何人进入其中。 相较于养心前殿,更显宽敞的新军机处之中,入眼便是巨大无比,包含着整个天下的舆图,悬挂在最显眼之处。 在旁边,还有数副放大了的前线地图,悬挂在一旁。 这上面,不仅有极为详细清晰的云国大军布防,甚至就连夏国在前线的军事布置,也一清二楚。若是让夏国人看到,此时只怕是魂都要被吓掉了。 萧承站在地图之前,看着军机处计划数月之久的攻势图,微微点头,然后沉声道: “朕的军略不如诸卿,你们计划的,定然完善,朕不用多担心……其余各项准备,都如何了?” 兵部左侍郎诸葛亮,此时微微躬身一礼,迈步上前,朗声开口道: “启奏陛下,一应粮草军械,皆已齐备!” 萧承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朗声喝道: “好!既然如此,大暑之后,酷热消退,便立时起兵。这一次,不至金陵城,绝不退兵!” 众臣闻言,顿时齐声暴喝道: “谨遵陛下圣谕!” 第二十一章 为汉川侯搭的一台戏 蟠龙水寨,位于齐昌府治下的半壁山之上。乃是浔阳郡夏军,在长江之上的第一道防线。 而这座半壁山,位于长江南岸。此地孤峰昂举,悬崖如削,突兀江心,屹如关隘,与北岸田家镇互为犄角,形势险要。 夏军于此驻防之后,更是踞此夹岸结营,并于江面横贯铁索3道、蔑缆7道,隔绝水道。 江州郡的云军水师,欲要顺流而下,进攻夏国,首先要冲破的,便是此处! 而此时,蟠龙水寨之中的夏军将士们,便听到如雷声般轰鸣的战鼓之声传来。 偌大的长江江面之上,高大战船接连,旌旗蔽天,携肃然杀气,浩浩荡荡而来。 除了江面之上,长江南北两岸,更是有烟尘滚滚,马蹄阵阵。视线尽头,看不清数量的云国大军,更是齐齐涌来。 大军之中,在一众云龙旗帜之中,那“大云右军都督府都督伍”“曲靖侯伍”的大纛帅旗,随风飘荡,猎猎作响,尽显威势。 消停了足有两年之久的江州郡云军,今日这突然出手,便是水路并进,数万大军全力来攻的大阵仗! 霎时之间,驻守此地的夏军将士们,脸色难看至极。 “是云国伍子胥!” 惊呼之声响起,顿时让整个蟠龙水寨营地,如同炸开一般。 营中将士,在主将的催促之下,匆忙而出,登临水寨之上,各归其位,操持床弩、投石机、箭失,欲要强行截住来袭的云军。 放到七八年前,此界位格没有晋升,天地之间尚未发生大变之时,这铁索横江,隔绝水道,便能够让敌国水师不得寸进。 面对着封锁江面的蟠龙水寨,也唯有耗费大量人命精力,全力抢夺两岸江上的数处营寨,最后方才能够斩断、熔断铁索,突破水寨封锁。 但如今天下,却是已经不同了! 仅凭着几根铁索,已然无法阻拦有着大军异象加持的云国水师。 纵然这几根铁索,是被夏国百家高手精心布置过的,顶多也只能如当初徐庶在南盘江之上,以铁索布下的八门金锁阵一般,稍稍阻拦一些时间而已。 今日,这云军水陆两军并进,大军威势骇人,战场杀伐之气直冲天际,甚至引得天地变色,乌云笼罩,朝这蟠龙水寨覆压而来。 尤其是当那威震天下,让夏人畏惧的云将伍子胥旗帜,出现在战场之上时,水寨之中的夏军将士,便更是心中一颤。 沉寂肃然,乃至绝望的气息,在水寨营地之中弥漫开来。 水寨的夏军主将,看到水寨之中弥漫着绝望无助的气息,心中亦是一阵惊慌暗然。 只怕今日,便是水寨上下一众将士们的覆灭之日了…… 可片刻之后,这名水寨主将,却又勐地挺直腰背,脸上尽是决然坚毅之色。 只见他快步登上高台,抽出腰间佩剑高高举起,对着下方夏军将士,嘶声吼道: … “自此顺流而下,距离我大夏京师,不过千里。是以蟠龙水寨,绝不容许有失!” “而今局势危急至此,我当披坚执锐在前,奋力死战。若后撤半步,请诸位斩我头颅!” 纵然夏军多次败于云国之手,纵然畏惧于伍子胥一战覆灭十数万夏军精锐的滔天威势。 但夏国将士百万,却又如何没有悍勇血性之人? 这名水寨主将,往日威望一向甚高。如此提振士气,亦是激起了水寨夏军将士的血勇。 萎靡绝望之气暂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夏军将士嘶声力竭地回应之声: “死战!” “死战!” “死战!” 众将士暴喝之声,响彻水寨内外,仿佛是在回应云军那轰鸣的军鼓之声一般。 一股决死之意,从此时的蟠龙水寨中直冲天际,引得天地异动,顿时凝聚出浑身缠绕凶戾之气,不知形状的大军异象。 江面之上横着的铁索、蔑缆,此时亦是随之而动,大放蓝色光辉,借助山川之力,显化出繁琐无比的阵法,横锁长江之上。 而此时,远处的云军中军,那大纛帅旗之下,那威震天下的江州郡云军主帅,云国右军都督府左都督,曲靖侯的伍子胥,沉肃着脸,盯着远处的夏军蟠龙水寨,开口道: “此地夏军主将,是何人?” 一旁的军中参军,连忙出来回禀道: “回大帅,这蟠龙水寨主将,任夏国立羽校尉之职,名为殷安平。此人当初是从军中小卒,一路搏杀,累功至校尉之位。一身八阶修为,最擅用刀。素有烈勇之名,在夏军底层将校之中,威望不低。” 所谓的立羽校尉,在夏国军中也不过中层将校。但就算如此,伍子胥这边却也是对他了解得极为清楚的。 自从此事来看,便知两国尚未真正交手,云军便已经多占了三分赢面! 听到参军的回禀,伍子胥微微点头,口中喃喃道: “殷安平……” 说到这里,伍子胥眼中寒芒一闪而过,立时冷声道: “此等将校,既有血勇,亦有武力,纵然不识兵法,不知调兵遣将,却也是夏军士气、血勇所系!今后战场相遇,若有能取其首级者,再加功一等!” 当初黎朝大军为何一冲即垮?为何明明尚有地盘、兵马、民心,最后却只能拱手而降? 便是因为此前数场国战,黎军之中,这类的中层将领死伤殆尽。而伺候,作为黎军主帅的陈丰又死,大军军魂亦失。自此,再无抗衡云国大军之力! 也便是因为如此,伍子胥方才特意提了这位夏军中层将校。 而听到伍子胥所言,身旁的一众云军将领,顿时眼中一亮,纷纷道: “大帅放心,今日一战,末将便要将这殷安平,斩杀于此!” “末将愿为先登,献此人首级于大帅之前。” … 伍子胥闻言,眼神却是微微一动,沉声呵斥道: “莫要忘记了,今日只是故作试探!” 众将闻言,请战之举顿时消停了下来,有些悻悻地缩了回去。 今日伍子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还真不是想要在此时出兵。 夏国自前线抽调兵马,前往海陵郡、齐地四郡剿匪,前线布防多有调动,很是引人注意。 其实此番夏军调动的情况,云国这边,早就已经通过钟子濯、廖固二人传回来的情报,知道得一清二楚。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野果阅读,安装最新版。】 但夏军前线调动连连,云国这边若是没有个反应,那才是极为奇怪呢。 所以,也便有了今日伍子胥统帅大军,倾巢而出,做出一副出兵攻夏的样子。 说是试探,但实际上,今日之行,一来为操练兵马,算是正式攻夏前的演戏。 二来嘛,则是有意送个战功给廖固,毕竟他军职越高,越得信任,对云国便越是一件好事! 制止住众将的胡闹,伍子胥眉头微微松开,然后继续喝道: “传令,水师前锋战船,向蟠龙水寨靠近,以弓弩攒射,杀伤水寨夏军。” “再于两岸,各点精锐将士五千,朝半壁山、田家镇围攻而去!” “各部不需强攻,只需迫使夏军反击,查探蟠龙水寨各营的实力即可。” 众将闻言,顿时齐齐抱拳,高声喝道: “末将等,谨遵调遣!” 下一刻,中军处战鼓声变换,各色令旗纷飞不断,将伍子胥的军令传达出去。 云军水陆兵马,顿时有了反应。 长江南北两岸的兵马,各有五千兵马离开大军队列,朝蟠龙水寨的南北二营围去。 而江面之上,十余艘高大战船,直接冲出,在巨鲸大军异象的加持之下,朝江面之上的铁索悍然冲去。 只听得“砰”的一声奇异响声,那夏国百家高人,以铁索布成的横锁长江的阵法,此时在云军水师的巨鲸异象冲击之下,玄奥阵法不断盘旋,大放蓝色光辉,死死抵住了水师的冲击。 与此同时,水师战船之上的弓弩箭失,纷纷射出,朝夏军水寨各营射去。 长江两岸的云军,亦是朝两岸夏军营地包围而已。 霎时之间,喊杀之声,响彻天地之间。滚滚狼烟,苒苒升起。凛然杀伐之气,仿佛将天地之间,染作一道血色。 虽然伍子胥未曾全力出手,只是各派前锋兵马试探。 但就算只是云军前锋,可也是水陆两军共同来袭,南北两岸齐齐进攻啊。 对于蟠龙水寨来说,这是四处受敌!兵力调遣不及之下,各处营地也只能咬牙反抗,自然是感到吃力无比。 远处的云军之中,看着依托营地地利、长江天险,奋力抵抗的夏军,众将眉头微微皱起。 … 如此顽强,若之后当真来攻,只怕是要在这蟠龙水寨,折损不少精锐啊! 伍子胥默然无语,静静地看着远处夏军水寨,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果不其然,有殷安平这类将领在,夏军士气得以维持,便没有那么容易被击败…… 因为云军只是试探,夏军士气不崩,双方交战许久,却还是未有什么进展。 一众云军将领,不由开口道: “大帅,局势焦灼至此,不如便下令强攻,将这蟠龙水寨直接夺下来吧!” “大帅,末将愿为先锋。” “请大帅下令吧!” 伍子胥眼中神色闪动,紧抿着嘴不开口。 他又何尝不想直接发兵,攻入金陵,覆灭夏国社稷宗庙? 可夏国根基深厚,民心犹存,这灭国之战,又岂是这般容易打的! 今日忍耐,是为了今后更快地覆灭夏国,所以是值得的! 见伍子胥不开口,一众将领又不由地道: “若不想强攻,大帅便还是让大军撤下来吧。夏军一应布防,此时应该也已经探查清楚了。” “再拖延下去,士卒凭白多添损伤,恐于军心不利啊!” 的确,若是不想直接强攻,此时就应当直接下令撤退才是。 但伍子胥已经抿着嘴,冷着脸,沉声道: “再等!” 伍子胥的威望,在军中自然是无人胆敢违逆的。众将见伍子胥如此坚持,也不敢再劝,只能低头应命。 而就在这个时候,对面亦是突然传来了,阵阵轰鸣的马蹄之声! 蟠龙水寨以东,便有烟尘滚滚而来。 水寨之中的夏军将士,朝身后看去。 立时便见那汉川侯廖固的大纛帅旗,在数千骑兵的簇拥之下,不断翻涌纷飞,义无反顾地朝着前方数万云军,冲阵而来。 虽只有数千骑兵,但那浑然无惧,视死如归的气势,却是让人不由心中热血上涌。 “是大帅!” “汉川侯来了,汉川侯来了!” 蟠龙水寨之中的夏军将士,士气顿时大振,齐声高呼道。 汉川侯廖固,那可是如今夏军之中,唯一一位与伍子胥交手,却多有斩获的名将,此时竟然亲临前线! 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 廖固的到来,虽只不过领着数千骑兵,但却是给心怀死志的蟠龙水寨,注入了一股力量! 本就奋力抵挡的夏军,此时更显坚韧,硬顶着云军箭失攒射,死咬着不愿退却。 直到此时,看到廖固的出现,沉着脸的伍子胥,终于松口道: “下令,撤退!” 听到撤退的命令,有些将领却是不愿意了,盯着前方的夏军大纛,双眼通红,道: “大帅,是夏军主帅廖固!他竟然,只带这点人马前来……” 虽未全说完,但那欲斩将夺帅的意思,却是表露无意,引得一众将领纷纷心动。 … 他们可不知道,这夏军之中鼎鼎大名的汉川侯,竟然云国卧底。更不知道,今日这一场戏,本就是为廖固所做的。 此时的他们,是只看到了斩杀夏军主帅的功劳! 伍子胥闻言,却是眉头一皱,眼中寒芒一闪,冷冷地扫视众将一眼,厉声道: “本帅说了,退兵!” 众将闻言,顿时清醒了过来,心有余季地对着伍子胥低头行礼。 “是末将昏头了……廖固是夏国名将,如何会轻易犯险?” “对啊,这必然是夏军的诡计啊!” “末将等知错,请大帅恕罪!” 就凭伍子胥如今的名声威望,自然没有什么人会认为这位不会打仗。 众将见伍子胥如此态度强烈地反对,只觉得必然有他的道理,下意识地反省自己等人的错处。也就自然而然地,觉得这是夏军主帅廖固的计谋。 伍子胥不会对众将解释什么,沉着脸,道: “今日试探已毕,撤军!” “是!”众将齐声喝道。 军令下达,鸣金之声响起,前去试探的水陆云军,终于缓缓退却。 蟠龙水寨之中,顿时响起一片欢呼之声,士气之高昂,肉眼可见! 伍子胥骑在战马之上,遥遥远望前方的蟠龙水寨,看到廖固的兵马,在夏军将士的欢呼声之中涌入水寨营地之中,嘴角反而露出一丝嘲弄的笑意…… 第二十二章 紫色训卡【种家军】 象州郡,渭州。 钦封砚山伯,当朝镇南将军,前军都督府左都督狄青,大军行营便设立于此! 连片的营帐之中,大军操练之声不停,尽显肃杀之机。往来将士巡防不停,守卫严密至极,阻止任何窥探视线。 狄青麾下有十万大军,只是因为要镇守象州、安顺两郡,防备夏国北境、晋地乃至西边的吐蕃国,是以兵力一直分散各地镇守。 此前渭州大营之中,满打满算也不过万余兵马。 但今日这大营之中,却是格外热闹! 原本一直在两郡州县上镇守的云军将领,这几日竟然纷纷赶回了渭州大营。 帅帐之中,全幅甲胃在身,面容沉肃严厉的狄青,端坐于帅位之上。 麾下将领齐聚于此,齐齐躬身行礼,口中朗声道: “末将等,参见大帅!” 狄青微微颔首,沉声开口道: “今日聚将,只为重新安排前线布防。” 此言一出,低头行礼的众将,顿时眼睛一亮,面露兴奋之色。 自从当今陛下下旨,将朝廷迁至江陵陪都,云国上下便都在传,云夏两国战事又要再起。 军中众将,心中亦有猜测。 而这次狄青突然召集众将前来议事,重新安排前线布防,更是让众将认定,战事在即! 狄青无视众将脸上的兴奋神色,朗声喝道: “绥武将军姜维!” 众将队列之中,身形挺拔,相貌英武的姜维,与此时快步而出,俯身抱拳一礼,应声道: “末将在!” “命你领五千幽州突骑,并禁军云骑营一万步卒,驻守金城府,卫戍象州南境,防备兴庆府夏军来袭!”狄青沉声喝道。 “是!” 金城府,象州郡最南端的府城。 在金城府的北面不足百里,便是夏国北境的兴庆府。这里驻扎着两万夏军北境精锐,虎视眈眈! 听到这道命令,帐中众将心中更是笃定,这是大的要来了! 狄青此时顿了顿,看着众将一脸振奋,军心可用,不由暗自点头,然后继续沉声喝道: “前军都督府经历、象州郡指挥使时成文!” 阴阳家出身,却更喜研究兵法的时成文,连忙出列,行礼道: “末将在!” “命你领八千无当飞军,驻守临潭城,进逼吐蕃青塘。亦予你节制、调遣羊同部下属骑兵,及四卫戍部六千兵力之权。若吐蕃有兴兵之态,即刻动兵,向西攻入吐蕃境内!” 时成文面容肃然,当即喝道: “末将,领命!” “鹰扬将军齐磊、威烈将军张天,领云捷营一万两千人,分驻江阳郡理县、汶上县,防备吐蕃异动。” “谨遵大帅令!” “威北将军李从业,领威边营一万五千人,驻守陇中府,护卫绥武将军侧翼。” “末将遵命!” “明汉将军契必何力,领中威营一万五千兵马,入驻象州郡庄浪县……” “是!” …… 一道又一道军令发布下去,军中众将强忍着兴奋,上前接受军令。 待到前线各郡布防军令尽数下达,狄青扫视众将一眼,沉声道: “尔等皆已知晓,即将到来的这一战,事关陛下之雄心志向,至关重要!” “既然军令已下,便速速回归各营,统帅兵马。决不可轻敌大意,疏忽懈怠。否则,军法处置,不容情面!” 众将脸上肃然,齐声应道: “末将等,领命!” 说罢,众将纷纷退出帅帐,匆匆离去。 而此时,帅帐之中,却是还有一老一少两名将领。未曾离去。 狄青抬头看向二人,尚未发问呢,便听到那老将,便率先开口道: “敢问大帅,我爷孙二人,为何没有领到军令?” 这名老将,穿着甲胃,身形雄壮,但言辞之间却没有武人的那股子粗放之气,反而透着一股子从容,甚至给人一种文人的错觉。 而面对老将的询问,狄青却是神色坦然地道: “你爷孙二人刚刚领兵而来,本帅对你二人能力并不清楚,是以未曾下达军令。” 狄青这话说得,倒很直白。 这一老一少祖孙二人,刚刚奉命领军前来象州郡,其能力性格尚且不清楚,狄青自然不可能直接就托付重任! 听到这话,那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将领,却是忍不住出声反驳道: “我等是奉陛下之命,领兵前来的!当今陛下是何等人物,若是我祖孙二人能力不够,陛下又如何会让我祖孙二人……” “闭嘴!” 少年气盛,听到狄青似乎不太信任自己祖孙二人,显然是有些按奈不住。 可话还未说完,便直接被那老将怒冲冲地打断。 老将连忙对着狄青抱拳一礼,低头赔罪道: “此子年少,口不择言,还请大帅莫要计较……” 而被少年这么一说,狄青倒也没有生气,心中反而颇为认同! 这祖孙二人虽老的老,年轻的年轻。但既然能够得当今陛下信任,领兵前来,自然不可能没有能力。自己这番,倒是有些轻视当今陛下了…… 面对着老将的赔礼道歉,狄青反而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不介意。 然后又看向祖孙二人,出声解释道: “非是本帅不信任陛下的眼光,也并非是怀疑种老将军的能力。只是因为,这关系到前线将士性命安危,容不得错漏,不得不小心些……”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的事,从古至今都不少。 狄青身为一军主帅,自然要谨慎至极,否则稍有不慎,便是多少将士埋骨前线…… 而作为一军主帅,对麾下将领说这样的话,其实已经有点低头认错的意思了。 原本还心有不快的种师道,见狄青如此,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老将更是拉着孙子再次行了一礼,恭敬地道: “大帅宽宏大量,心系将士,种世衡佩服!” 【紫色训卡,种家军】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获得种世衡、种师道。特殊兵种“种家军”可组建!】 安装最新版。】 【卡牌说明:平夏之功,世衡计谋居多,当时人未甚知之。】 【种世衡,大儒种放之侄,北宋名将、种家军开山人,官至东染院使、环庆路兵马钤辖。 种世衡为总领西北军务的范仲淹一手提拔。招抚羌人,筑城安边,并巧施离间计,除去西夏皇帝李元昊的心腹大将野利刚浪棱、野利遇乞兄弟。】 【武力88,文学71,智慧90,道德90,年龄61,统御88,政治80,魅力79,忠诚100,野心15】 【种师道,原名建中,因为避讳宋徽宗建中靖国的年号,改名为师极,后被徽宗御赐名为师道。北宋末年名将。大儒种放从曾孙、名将种世衡之孙。 种师道初任文职,因有谋略,后改武职,抵御西夏有功,成为名将,被尊称为“老种”。靖康元年,金兵南下,他奉诏任京畿河北制置使,力主抗金,深得百姓拥戴,京师解围即被解除兵权。不久种师道病逝,时年七十六岁,钦宗亲临祭奠,下诏追赠开府仪同三司。种师道死后次年,京师失守。建炎中,加赠少保,谥曰忠宪。】 【武力88,文学70,智慧87,道德89,年龄16,统御90,政治78,魅力80,忠诚100,野心25】 狄青又沉吟片刻之后,然后再次开口道: “本帅记得,你祖孙二人麾下统领的,亦是重甲骑兵?” 种世衡闻言,连忙道: “是,末将麾下,正是重甲骑兵。陛下念我祖孙三代钻研操练之法,特赐名‘种家军’!” 【种家军,二级特殊骑兵】 【士卒所需训练度——70】 【前置条件——紫色训卡“种家军”】 【所需装备——重甲x军队数量x1、长枪x军队数量x1、战马x军队数量x1】 【特性——攻坚守垒:进攻之时,攻击+1,移动+1。守城之时,防御+1,血量+1】 【属性——单兵战斗力:21,攻击:7,防御:3,血量:8,移动:3】 云国如今的特殊兵种,数量众多。 单是骑兵,便有幽州突骑、关宁铁骑、无当飞军,以及这种家军。 只数值而言,种家军既不如幽州突骑那般奔袭突击,无可抵挡。也不如关宁铁骑的铜墙铁壁,踏碎敌军。更不比无当飞军士气坚韧,悍勇凶厉。 但种家军,却也是数值最为平均,最没有缺陷的! 若是用得后,这种家军不见得比其余几支兵马弱。 看着眼前的种世衡,狄青心中斟酌片刻之后,终于开口道: “象州南郡乃夏国北境边关,多游猎轻骑,遭遇大军便即刻撤离,重甲骑兵难以追赶。而西境山川险要,亦是不适合重甲骑兵出击。这也是本帅,另一个犹豫的原因……” 说到这里,狄青微微抬头,看向祖孙二人,开口道: “象州郡前线,唯有夏国晋地的渭河平原,可供重甲骑兵驰骋。你二人可愿,前往雍城驻防,等大战一起,率先攻入夏国大兴郡?” 种世衡闻言,却是毫不犹豫地拱手行礼,应声道: “末将自然愿意!” 前线将士一心求战,若是能够率先攻入夏国大兴郡之内,又如何不愿意呢? 种师道此时,亦是兴奋地行礼道: “多谢大帅!” 狄青见状,微微点头,抬手示意二人退下…… ----- 云国,雷州。 只从当初的雷州之战之后,这昔日夏国雷州水师驻扎之地,也便成了云国外海水师的地盘。 外海水师五万精锐,数百艘战船,便在内官监太监,景洪子爵,兼水师都督郑和的统帅之下,于此地驻扎。 而今日,雷州水师大营之中,正在处理军务的郑和,却是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哈哈大笑之声。 “哈哈哈,郑内官,本伯来寻你了!” 这大的嗓门,纵然隔了老远,却还是清晰地传入了郑和的耳中。 郑和下意识地抬头,便见帐外亲兵快步走入,躬身道: “都督,扶安伯来了。” 郑和闻言,顿觉错愕,下意识地道: “扶安伯?杨大眼他不在邵阳郡大营坐镇,来我雷州大营作甚?” 亲兵哪里知道这个啊,摇头连道不清楚。 这扶安伯、镇东将军杨大眼,是朝廷上下都清楚的浑人,郑和可不敢随意得罪。而且当初二人,又曾经并肩作战过,相互有着几分情谊。 是以纵然不清楚杨大眼为何突然来此,郑和却还是连忙道: “快请进来!” 亲兵闻言,连忙快步走了出去。 不多时,便见杨大眼身后领着几名将领,快步走入帐中。 一看到郑和,杨大眼便再次哈哈大笑,露出高兴之色,快步走上前来,道: “哈哈哈,郑内官,你我可是数年不见了!” 郑和亦是笑着招呼道: “上次雷州之战结束之后,约莫有三年了吧,伯爷风采依旧啊!” 杨大眼闻言,却是连连摆手,晃了晃甲胃下那越发肥大的肚子,自嘲道: “多年未有战事,闲了几年,身上却是多了些肉,不比当年了!” 郑和闻言,眉头一动,下意识地低声道: “伯爷应当也是知道的,这如今不比前两年,陛下有再起兵戈之意。如此时节,伯爷不该高兴吗,怎么还不在邵阳郡大营备战,反而来我雷州呢?” 听到这话,杨大眼神色一动,直接开门见山道: “自然是有事前来……” “大战在即,我杨大眼便想着当初雷州之战,与郑内官配合得宜,心中便琢磨着,再来配合一次!” 郑和闻言,眉头微微皱起,问道: “再配合一次?” 杨大眼眼中精光闪过,沉声道: “榕郡多山难攻,豫章郡囤积重兵,据城而守。我手中不过五万兵马,若是大战一起,一步一步攻城,如何能够有什么大的战果?” “所以我便想着,与郑内官再合作一回!就如当初围堵雷州之时一般,用内官手下的大云外海水师,送我大军,自海上突袭夏国江南!” 郑和闻言,眉头立时紧皱,道: “伯爷如今防备豫章郡、榕郡两郡兵马,手下将士又不过五万,便是自海上突袭,只怕也抽调不出多少兵马吧……” 郑和还未说完,杨大眼却是微微一笑,摆手道: “郑内官不必担心过多,你只需答应派水师,护送我大军自海上突袭……当然了,我杨大眼若不得陛下同意,自然不敢私自调动的。其余的事情,你可随我一同上奏陛下,请陛下定夺,如何?” 郑和略作沉吟,心想着陛下那边是否同意,自有杨大眼去交代,自己听命即刻,这才点头同意了下来…… 第二十三章 夏国反应 夏国金陵城,谨身殿之中。 “启禀陛下,前线齐昌府大营来报,江州郡云军,兴兵进犯蟠龙水寨。汉川侯廖固,亲领三千兵马驰援,吓退云军。” “启奏陛下,大兴郡八百里加急!象州郡云军,近日各部调动连连,挺近我大夏境内!” “豫章郡大营来报,云将杨大眼部并无异动。” 夏国车骑大将军董为,此时出列道: “陛下,此时已入夏季,酷暑将至,不是用兵之际。前线云军调动,应当只是因为抽调前线兵马前去齐地平叛,而产生的试探之举!” 夏皇虞昭凌神色严肃,闻言,微微点头道: “不错,云军前线各部统帅,皆为名将,云皇亦非不知兵之人,不会在如今时节用兵。” 酷暑时节,贸然用兵,军中将士非战损伤亡提高,更有碍于士气军心,所以就算要用兵,也不会赶在这个时候用兵! 骠骑将军袁飞章,此时接话道: “这次虽只是试探,但也可见云军各部,已准备好了用兵作战!想必不需数月,战事便要重启。是以,老臣还请陛下,即刻下令,大军备战!” 不过一次试探,便能够如此大规模调动前线兵马,足见云国前线各部物资充沛,兵精粮足足,已经是做好了大战的准备。 夏国这边,也必须要多做布置才是。 夏皇虞昭凌闻言,点头道: “两年准备,前线豫章、浔阳、大兴、南阳等数郡之地,屯驻了战兵精锐六十余万,皆操练充足,兵械精良齐备。地方郡兵、民夫青壮更是调配了一百五十万众,早已做好了大战准备!” 当初草原一战,突厥王庭势力大损,再无力号令突厥各部,致使草原之上陷入一片混乱,再无力南顾。这便使得,夏国能够将近二十万的北境精锐抽调来西南。 而且这两年来,夏国朝堂几乎是将全幅心力,所有底蕴,都放在了打造西南防线之上。 夏国如今到底是占据着天下大半膏腴之地,国力雄浑可怕。也不过这么一点时间,靠着砸锅卖铁,搜刮国库,硬生生地打造出了这六十万精锐! 而云国那边,纵然大军锋芒锐不可当,但纸面上驻扎在两国边境处的军事实力,却也不过三十万。 这也是夏国如今,收复故土的底气所在! 虞昭凌心腹朱飞昂,此时快步上前,躬身行礼,又开口道: “前线大军数量众多,却划为三部,由饶阳侯武正平、汉川侯廖固、中将军孙乾芳执掌,分别驻守于大兴郡,南阳、浔阳二郡,以及豫章、榕二郡。” “若起大战,前线大军各自作战,无法统筹指挥,争取最大战果。是以,陛下当效仿云国,组建如‘军机处’之类的机构,选任军中宿将,谋划布局,调度指挥前线大军!” 相较于云国大军精锐,夏国的这六十万兵马之中,除了二十万北境精锐之外,其余的,还真不见得比云军骁勇善战。 既然优势是数量众多,便需要统筹调度指挥,方才能够将优势发挥到最大。类似军机处这种统筹军务,参赞军机,居中调度的机构,便不可或缺! 虞昭凌当年也是军中将领,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关键,丝毫没有犹豫,当即开口道: “前线战事欲起,于谨身殿侧,设总理军务衙门。” “车骑将军董为、骠骑将军袁飞章、一品绣衣使冯处、武乡侯钟子濯、昭德将军吴天宇、常从将军杨力维、散骑常侍朱飞昂……” 一大群身在京中的夏军宿将、高阶绣衣使,被虞昭凌一一念出。 “尽数调入总理军务衙门,参赞军机,统筹军略!” 殿中众人闻言,当即齐齐俯身一礼,朗声道: “臣等,遵旨!” 而这个时候,执掌绣衣使的冯处,此时又快步出列,躬身道: “陛下,绣衣使回禀,云皇在迁往陪都江陵途中,被云国百姓拦截銮驾,状告黔桂提刑按察司使何绍,贪赃枉法,欺压百姓。” “云皇闻之大怒,下令彻查。云国朝堂之上,清流佞党遂借此机会,相互弹劾,更使云皇愤然,着令云国刑、御、寺三司调查朝堂贪腐之事。” 虞昭凌以及殿中众臣,听闻冯处此言,猛地抬头。 这党争之危害,夏国朝廷可是最清楚不过了! 如今两国大战在即,却又听闻云国朝堂之上,因为一件贪腐案而可能引起党争,谨身殿之中众人,心中皆是不由一动。 “臣想着,此事或可以做一做文章!”冯处继续道。 显然,他心中亦是和殿中众人想到一块儿去了。 虞昭凌有些心动,斟酌片刻之后,点头道: “此事,可行!若是能够引起云国党争,消耗实力,倒是多了几分胜算……” 可说到这里,虞昭凌却是又下意识地摇头苦笑,道: “其实也只是想想而已,毕竟萧承如今威势,他一力压下,党争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虞昭凌将萧承视作敌手,数年来时刻关注,自然知道萧承如今在云国朝野之间的威望。 夏国当初闹得那般厉害,他父皇威信权势尚且不如萧承,还能够勉强压住朝中百官呢。 对于萧承这位权柄在手,执掌日月,朝堂之上说一不二的大云天子,朝中党争闹得再厉害,也不过一句话就能够解决…… 冯处闻言,也是不由微微一叹,苦笑道: “牵扯云国朝廷的一点精力也好,总不能什么也做不了啊……” 冯处这个一品绣衣使,也着实难做! 云国的东厂、粘杆处,虽然职责重叠,相互之间处于竞争之势。但上面到底有着萧承压着,倒还是有着度的。 发展到如今,已经成了东厂负责监管云国内部,粘杆处负责境外事务。配合不算完美,但也算合适默契。 再加上绣衣使高层之中,还有钟子濯这么一个高级间谍,便导致绣衣使,一直无法在云国之中发展出足够的势力,让冯处一直缩手缩脚,找不到发挥的余地。 如今两国战事将启,云国那边拿到了夏国前线近乎所有的布防图,可绣衣使却是对前线云军两眼一抹黑,什么情报都没有送出来。 所以冯处如今,也只能在这方面下点功夫,哪怕稍稍牵制云国朝堂一下也行…… 虞昭凌虽然有些不喜绣衣使的无能,但却也知道这也是无奈之举,沉声道: “试试也行,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这话一说,冯处脸上更是一红,羞愧地低下了头。 而此时,也在殿中的钟子濯,微微抬头,然后又快速地低下头去,眼中闪过若有所思之色。 常日朝会结束,谨身殿中一众夏国重臣散去。 钟子濯也是跟着一众重臣,故作寻常地走出皇宫。 宫门之外,众臣的家丁、亲卫,早已驾着马车等候许久。 钟子濯平静地走上马车,然后让身边亲卫凑到车窗旁,压低声音道: “冯处欲借朝廷彻查贪腐案布局,挑起党争,牵制朝廷精力。” 那装作绣衣使亲卫的云国粘杆处侍卫闻言,顿时皱眉,道: “大人可知,具体布局?” 钟子濯闻言,微微摇头,低声道: “不清楚……这两年来,冯处将夏国内部绣衣使大权交托我手中,也顺势接过了云国各处绣衣使势力,我此前安插的人手,不是被调离了,就是被排挤,根本不知道冯处的布局。” 由钟子濯挑起的绣衣使内部派系之争,在冯处退让之后,划上了句号。 夏国内部绣衣使大权,由钟子濯执掌。夏国剩余郡府之中的中层绣衣使,甚至已经逐渐换上了粘杆处的人。 但相对的,钟子濯也只能交出了境外绣衣使之权,不好再多过问是什么。 相较于此前,收集夏国内部情报是方便了,但对于冯处的各种布局,反倒是没有了那么清楚…… 这名粘杆处侍卫闻言,只能默默点头,沉声道: “是,属下这就回禀国内,让都翊卫使,以及东厂那边,早做提防!” 虽然不清楚冯处的谋划,但既然是以贪腐案为核心布局,又是在云国境内,凭借东厂、粘杆处的实力,一心要查,总不会什么也查不出来的!—— 等到云国这边,收到来自钟子濯的示警时,已经是五月中旬的事情了。 此时,奉命彻查贪腐案,以狄仁杰、海瑞、宋慈为首的刑御寺三司官员,已经离京月余。 因为这一次涉及的人员众多,不只是京中官吏,所以在以雷霆之势清查完京中之后,为了彻查地方官吏,狄仁杰、海瑞、宋慈三人,便分别离京,前往地方。 萧承看着来自钟子濯的密报,不屑地哼了一声,随手将密折扔下,嗤笑道: “呵呵,看来这两年,可是把这位夏国一品绣衣使给压制、憋闷坏了。否则,他也不至于费力,去做这注定没有结果的事情!” 但凡他能够搞出点别的乱子,也不至于将希望放在引起云国党争之上。 就凭萧承如今的威望、实力,以及遍布朝中关键位置的帝党死忠,什么党争,也不过他一个念头就能够平息! 陆炳躬身站在垂拱殿中,小心翼翼地问道: “陛下,毕竟是夏国绣衣使,还是要做一番防备的!” 冯处这两年虽然憋屈,但只从他在这般恶劣的条件之下,还能够将绣衣使势力,在云国之中艰难地扎根下来,便可见其能力本事。 这样一位的布局,陆炳还是觉得,应当小心应付才对。 萧承虽然心中也有些轻视,但也没有疏忽大意不当回事,开口道: “让汪直的东厂,去调查一下吧。你尚舆备事处跟随前去办差的人手,也要留心!” “是。” 萧承点了点头,示意陆炳可以退下,然后继续低头翻阅起奏章。 陆炳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退出殿外。 而当陆炳跨出殿门之时,却突然注意到当今陛下捧着一本奏折,冷哼一声,轻声骂道: “这个杨大眼,当真胡闹……” 可话音未落,又见萧承忽然眉头一松,似在斟酌什么。 陆炳可不敢久留于此窥探,继续迈步离去。等他到了台阶前,出众的耳力,却又听到垂拱殿中,传来当今陛下的声音。 “快,传召兵部左侍郎诸葛亮、稷下学宫学士姜子牙、诚意伯刘伯温、军机处参赞孙膑、吴起、尉缭、赵奢……即刻觐见!” “遵旨!” —— 夏国,邕州府城之中。 当朝刑部侍郎,奉命前来彻查邕州太守贪腐一案的宋慈,此时站在停尸房之中,看着眼前已经死去多日的邕州太守,细细打量着。 一旁的邕州通判,此时面色颤颤,惊慌地道: “宋大人,您到达邕州之前,太守大人便在府衙众官吏面前,突然暴毙而亡了。这件事,府衙上下皆知道,下官没有丝毫隐……” 他话还没有说完,宋慈便猛地抬手打断,对着身边随从道: “准备验尸!” 邕州通判闻言,连忙道: “是,下官这就去喊仵作……” 邕州通判,突然话语一滞,错愕地看着在随从伺候下,穿起仵作验尸服的刑部侍郎大人,结结巴巴地道: “大、大人,要、要亲自动手?” 宋慈眉头都没抬,穿好仵作服之后,直接上手,仔细勘验起来。 面容、五官、颈部、四肢,就连头部毛发之下,宋慈极为仔细耐心地检查起来。 在尸体表面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后,宋慈忽然将视线,转移至死者那显得有些干瘪的腹部,然后沉声道: “剖腹!” 宋慈身边的随从,从随身箱笼之中取出一柄锋利小刀,直接递到了宋慈手中。 宋慈毫不犹豫,直接在死者腹部划开一刀。 忽然,只听得一声细微的虫子嗡鸣之声,从死者腹部之中传出。 下一刻,便见一团黑影,猛然自死者腹中冲出,朝宋慈扑去。 宋慈验尸经验颇多,此时也是猛地被吓了一跳,惊慌地朝后退了两步。 随行护卫高手,此时皆在验尸房外。宋慈身边,也唯有两个随从助手,此时突逢惊变,却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呆愣愣地看着那团有些诡异的黑影,朝宋慈扑出。 眼看着这团黑影就要扑到宋慈身上,千钧一发之时,便忽然听到锵鎯一声的剑出鞘轻吟之声。 屋外,那柄当今陛下赐下,被护卫随从双手捧着的尚方剑,此时猛地自剑鞘之中弹出,露出了刻有神兽纹路的剑身。 一道白色剑光出现,直接窜入屋内,径直挡在了宋慈身前。 那团黑影,在这道白色剑光照耀之下,便好似雪遇阳光,立时消融开来,化作一只只细小黑虫,失去生机坠落在地面之上。 【四品珍宝,辟邪剑 介绍:吴大帝孙权的六把宝剑之一,神锋坚韧,雕有“辟邪兽”纹,兼有异力,诸邪辟易,邪术不能相加。 效果:佩戴之后,武力值 5,获得技能“崇正辟邪”】 【技能“崇正辟邪”,发动成功!】 宋慈惊魂未定,胸口起伏不停,然后猛地反应过来,扭头看向屋外的那柄,当今陛下赐下的辟邪剑…… —— 云国,建昌府。 甩开钦差卫队,微服前往城中视察的狄仁杰,不知何时,竟然被一众刺客包围住。 而就在这个时候,狄仁杰腰间佩戴着的那柄百里剑,突然弹出。 已入暑日,天气炎热起来。 但这柄百里剑出鞘之时,四周气温立时下降。 天空之上,竟然有洁白雪花飘飘扬扬落下,笼罩而下。 那异样美感之下,隐含着的是锋利无匹的剑气。 但随行的李元芳察觉异样后,领着一众护卫赶到之时,只震惊无比地看到,一众刺客,此时已经被剑气夺取了性命,身体倒在地上,血流一地,在地上的雪花映衬之下,显眼异常。 【四品珍宝,百里剑 介绍:吴大帝孙权的六把宝剑之一,剑非百里之剑,人也非百里之才 效果:佩戴之后,武力值 5,获得技能“百里素雪”】 【技能“百里素雪”,发动成功!】 —— 云国,江阳郡,都指挥使衙门之中,钦差卫队持刀快速涌入,团团包围。 “放本官离开!” 身穿着甲胄的江阳郡都指挥使,此时手持长刀,胁在海瑞脖间,面色狰狞地暴喝道。 “海大人,你贵为左都御史,当朝大员,前途无量,何必和我一起死在这里?” 海瑞纵然被人挟持,此时却依旧面不改色,冷哼道: “国之硕鼠,贪腐成性,鱼肉百姓!此时不思束手就擒,竟然还胆敢挟持本官,抗拒惩戒,死不悔改,该死!” “众将士,不需顾虑本官,将此人拿下!” 海瑞凛然暴喝之声,让江阳郡都指挥使心中更慌。 见海瑞这般模样,他又猛地看向一众官兵、钦差卫队,吼道: “你们速速让开,否则他出事没了性命,你们都得被朝廷问责!” 其实钦差卫队以及一众官兵,本就顾忌海瑞性命,自然不可能因为海瑞一句话,便上前围杀。 此时见江阳郡都指挥使已近癫狂之色,当即纷纷散开,不敢阻拦。 江阳郡都指挥使见状,顿时大喜,挟持着海瑞闯出都指挥使衙门。 眼看着前面无人阻拦,自觉凭借自身武功,定然能够逃脱出去的他,心中狂喜,猛地将海瑞远远推开,朝前方快速奔逃。 海瑞被推开数步,转身见其逃离,顿时急呼道: “快拦住他!” 可一众官兵,因为刚刚的威胁,不敢靠近,一时之间,难以上前拦截。 海瑞心中一急,竟然下意识地拔出腰间佩剑,朝那人抛去。 顿时之间,长剑抛出,顿时化作一道白光,直射而去。 只听得“噗嗤”一声,那脸上尤带喜色的江阳郡都指挥使,长剑穿胸而过,猛地扑倒在地。 【四品珍宝,白虹剑 介绍:吴大帝孙权的六把宝剑之一,剑身光洁如白虹,出鞘时银光洗练,削风断雨,令人不敢逼视。 效果:佩戴之后,武力值 5,获得技能“白虹贯日”】 【技能“白虹贯日”,发动成功!】 第二十四章 策卡【火药作坊】、【先发制人】 随着云国朝廷的搬迁,由萧承亲自下旨创办,汇聚着云国近乎所有高级技术人才,极为重要的神机所,也自然一同搬来了江陵陪都。 在距离江陵城不足数十里的一处,名为马洋洲的江心洲上,重新建立起了神机所,并在四周安排了数量不少的禁军驻扎。就连江面上,都有特意安排的水师战船日夜巡防,可谓是戒备森严。 而如此戒备森严,滴水不漏,禁止任何人窥探的神机所,今日却是来了一队车马,大摇大摆地进入到了这里。 而随着这队车马的到来,原本就戒备森严的神机所,四周驻扎的卫戍兵马,更是连连调动,紧张无比。 有感知敏锐之人,此时一进入神机所之中,便觉周身汗毛一竖,暗中不知道有多少视线,猛地凝聚到身上。显然是有数量众多的高手,暗中布防着。 这队车马,大摇大摆地驶入神机所之中。 一身常服的萧承,此时推开车船,迈步走了下来。 神机所之前,公输班领着众人,对着萧承齐齐一礼,朗声道: “臣等,参见陛下!” 萧承径直摆了摆手,开门见山道: “务须多礼,快带朕去看看你们弄出来的东西!” 听到萧承所言,公输班也不迟疑,当即躬身道: “请陛下随臣来!” 说罢,公输班便在前面领路,带着萧承朝神机所内部之中走去。 走入神机所之中,处处皆是高大的水利锻造机械,处处可以听到“乒乒乓乓”的锻造之声传来。 神机所的新地址,特意选在了长江中的江心洲上,便是为了最大地利用长江水利! 萧承跟在公输班的身后,来到了神机所的一处偏远角落处。 此地早已平整为了一块校场,此时已经有不少人,便在此处等候着萧承。 见到众人又要行礼,萧承当即有些不耐地打断,道: “都免礼!快让朕看看,你们准备的东西!” 实在怪不得萧承如此心急,而是因为今日神机所研究出来的东西,可是萧承花费了一千万两银子,花了半年时间才搞出来的,岂能不重视? 【白色训卡,火药作坊 卡牌效果:消耗1000万两白银,半年研究之后,将会点亮火药科技 卡牌说明:罐盛药,以火点之,砲起火发,其声如雷,闻百里外,所爇围半亩之上,火点著甲铁皆透】 没错,今日这神神秘秘,让萧承都这般迫不及待的东西,正是火药! 说起来也惭愧,萧承执掌着偌大的云国,人才无数,却直到今日,才在策卡的帮助之下,花了云国半年的赋税,才搞出了火药,实在是有些丢穿越者的脸。 但真深究起来,其实这件事,倒也怪不得萧承。 如今这个世界,武者本就战力突出,军队方面也有了军阵加持。世界升格之后,更是有了大军气运异象加持,破坏力足够。 初级的火药,破坏力方面还不如一个六七阶的武者。高级一点的,萧承又不懂。 若非是半年前抽出了这张策卡,估计萧承暂时也不会分散精力去尝试去点火药这个科技树。 公输班自然不敢吊当今皇帝的胃口,听到萧承开口催促,当即朝手下工匠点头示意。 不多时,便见工匠们捧着数件形状各异,与萧承想象中的火枪火炮相差甚大的物件,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第一件成品,看起来就是一根形状有些奇特的箭矢。 “陛下,此前军中需备火箭,用棉麻浸染油脂作纵火物,以作火攻。而这个火药箭,便是从此改进而来。相较于普通火箭,火药箭威力更甚,燃起火势更难以扑灭!” 萧承见状,心中一动,微微点头道: “可便与保存?” “相较于不能遇潮的火箭,火药箭平时只需保存好火药,待到战时再灌入火药,倒是更为方便一些。” 见萧承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询问,公输班又指着另一件球状物体,介绍道: “陛下,此物名为火毬。是用松脂、沥青等物和火药团成球,外裹纸、麻为壳,用时点燃,以抛石机发射纵火攻敌。” “此外,还可以在毬中,掺入发烟物和有毒药料,以施烟播毒。又或是团入铁蒺藜、碎瓷片等物,燃尽后可布障伤敌。” 这话,听得萧承微微有些咋舌。 这玩意相较于火枪火炮这种杀器,不见得威力能有多大。但听起来,就真的很恶心人! “臣试过,这火毬威力不算太大,不着甲胄,也没有横练功夫傍身的,顶多只能弄个重伤难治而已。” 说到这里,公输班又指着旁边那铁铸葫芦状的东西,道: “所以臣与一众工匠,又研究出了这个‘铁火炮’。其形如匏状而口小,用生铁铸成铁罐盛药,以火点之,砲起火发,其声如雷,闻百里外,威力甚大!” 萧承闻言,眼中异彩闪动,忍不住问道: “威力多大?” “一丈之内,能透两层铁甲。三丈之内,皮甲不能挡!” 萧承闻言,当即一摆手,让人演示一番。 神机所这边,早就准备好了。 平整过的校场中央,摆放着十余个穿着各式甲胄的假人。 被点燃的铁火炮,被人精准地扔到了假人堆中。 只听得“轰”地一声,铁火炮炸裂开来,爆炸之威,炸得烟尘四起。其声若雷鸣,更让在场之人尽皆耳中嗡鸣。 萧承轻推开挡在身前的忠心侍卫,朝前方看去。 烟尘散去,校场之上的假人,已经尽皆被炸得倒在地上。 不多时,穿着各式甲胄的假人,便已经被人搬到了萧承面前。 这越接近爆炸中央,杀伤力便越是惊人。 除此之外,同样范围之内,各式甲胄的伤害也有不同。 其中造价最为昂贵,由各式甲胄组合而成的重甲,收到伤害最小,只有部分碎片破开防御。 这几年来由神机所研制,由水力机械锻造而出的板甲,和锁甲防御力大致相差不多。 但板甲的造价低廉,锻造更为简易,这两年来,倒是已经逐渐替代了军中的锁甲。 而皮甲,则是最次的。穿着这玩意,面对铁火炮的冲击,基本上和没穿甲差不太多。 因为火药填充量与锻造问题,这铁火炮自然是不可能如火炮一般,炸得人四分五裂。 但看眼前被铁片洞穿的甲胄,也足见此物的威力了。 如此威力,显然是能够在战场之上派上作用的! 萧承见状,心中很是高兴,但又忍不住开口道: “威力有了,但只怕抛掷距离太近,起不了太大作用。可有什么办法,能够将这东西抛射出去?” 萧承这话,其实就是有意在引导、提点火器发展方向的意思了。 虽然这铁火炮威力不小,但与萧承印象之中,那一炮糜烂十数里的火炮,威力还是相差太多! 听到萧承的话,公输班略作沉吟,道: “这铁火炮虽大,但重量还是不够。便是上了投石机,只怕也不能抛掷多远……” 相较于投石机上的石块,铁火炮就显得有些轻了,可是抛不了太远的距离。 萧承闻言,继续提醒道: “火药爆炸,也有冲击力,是否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公输班眉头微微皱起,不断思索着这法子的可行性。 这越是斟酌思索,公输班便越是觉得这法子却有可行之处,心中竟然有些发痒。 若非是当今陛下此时还在神机所之中,只怕他都要立即转身离去摸索、试验心中想法了! 而萧承自己,对于火炮的知识也一知半解的,再多也说不出来,也就只能提点到这里了。 看着若有所思的公输班,萧承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 “这件事也不用着急,你回去慢慢摸索摸索。若是弄出来了,朕还有封赏!” “至于这些东西,你领着神机所匠人,都备上一些送完前线,让前线将士试试。你也派几名工匠前去,记录下值得改进的地方!” 纵然火药有易潮的缺点,使用需要看天气,保存也需小心。 但也已经足够,运用到战场之上了!毕竟要在战场之上多加运用,才能更快改进其中弊端,促进发展。 而且如今的火药,只要运用得当,不说杀伤力多大,但起码能和当初大军显化出气运异象一般,打夏军一个措手不及! 交代完之后,萧承又环顾在场神机所众人,朗声道: “工部员外郎公输班,研制火药有功,酬功以旌阳子爵,赐以官服仪仗、录册银印。” “其余官吏,皆迁升一阶,赐金百两。一应工匠,赏银百两。择功勋卓著者、苦心用命者,授予工部官身!” 这番赏赐,手笔不小,人人皆得恩赏,自然个个面露狂喜,心情激动,齐齐俯身一礼,山呼拜谢道: “谢陛下!” 之后的萧承,又在神机所之中停留一段时间,巡视了各处机要所在,方才心满意足地离去,启程返回宫城。 可还没等萧承回去,东厂厂督汪直、粘杆处都翊卫使陆炳,便已经寻到了这里,一齐来到了萧承的车架之前。 “陛下!” 萧承一推开车窗,一眼便看到满脸羞愧,躬着身子低头认罪的二人。 他眉头一皱,看着二人,沉声道: “又怎么了?” 二人喏了喏嘴,最后还是汪直猛地一咬牙,低头道: “陛下,邕州、江阳郡、建昌府,皆有消息传来。奉命巡查各地贪腐案的三位大人,都、都……都遇到了刺杀!” 萧承闻言,脸色顿时一变,猛地冷声追问道: “他们三人,一齐出的事?” 随着萧承脸色一沉,四周气氛顿时变得深沉凝重,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天子威势之重,已至如此地步! 就连久在萧承身边伺候的汪直,此时吓得都有些不敢说话了,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一旁的陆炳见汪直跪下,抿了抿嘴,连忙接话道: “陛下,三位大人虽被刺杀。但幸得陛下赐下尚方剑,有陛下威仪加持,更显神异,直接便为三位大人挡下了劫难,所以只是受了点惊吓,并无出事!” 说完,陆炳也连忙跪下,低头告罪道: “此事,乃夏国绣衣使所为!臣失察,手下随行侍卫更是护卫不力,险致三位大人出事,还请陛下惩处!” “东厂监察不力,导致夏国绣衣使肆意妄为,全是奴婢的过错,请陛下惩处!” 听到狄仁杰三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事的萧承,此时神色终于稍稍缓和了下来,沉声道: “夏国绣衣使?这动作,倒还真是够快的!” 萧承这边派去加强护卫力量的人手还没到,夏国那边便已经动手了。 夏国的这个冯处,果然不好对付。 若非是夏国绣衣使高层之中有个钟子濯,只怕绣衣使对云国造成的危害,会更大! 萧承双眼一眯,眼中厉色顿时一闪而过,当即开口道: “让礼部派人前去喝问夏国,刺杀我大云重臣,到底意欲何为?” “若是夏国那边不给个交代,朕便要亲自领兵,去金陵城讨要一个说法!” 听到萧承所言, 在场众人顿时心中一惊。 当今陛下的这个口气,怎么如此强硬? 可转念一想,自从朝廷搬迁到江陵陪都,朝野上下便已经知道了两国之战一触即发。 刺杀他国重臣,多么好的一个起兵讨伐的理由啊!当今陛下如此强硬,只怕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以此为出兵理由,进攻夏国了! 而一众人的猜测,自然是没有错的! 此时,在萧承金手指的背包之中,一张白色策卡,闪烁神异光芒。 【白色策卡,先发制人 卡牌效果:使用此卡之后,三个月之内,所有部队移动+1,攻击力+1,士气军心提高+30%。 卡牌说明:以攻为守,先取敌寇。先发制人,勿给敌军喘息之机。】 正如卡牌说明上写的,先发制人,取得先机! 如今云国国力强盛,兵马精锐。再加上抽到的这张策卡,萧承可不会再像之前两次一样,就等着夏国先进攻,再被迫反击…… 第二十五章 请陛下批准臣与他决一死战 夏国皇宫,奉天殿之中,正逢大朝会,夏国君臣尽在此处。 相较于往日大朝会,那议定国事,群臣争论不休的场景,今日的大朝会,却是显得异样平静。 夏国朝中的一应事务,此时都先被搁置了下来。所有朝臣,都似乎在等候着什么。 很是敷衍地处理了几件无关紧要的事务之后,便再无一人愿意站出来上奏。虞昭凌见状,微微点头,朝身边的宫人,微微抬手示意。 随侍太监当即上前一步,高声呼喊道:“宣,云国使团觐见!” 奉天殿外的夏国禁卫仪仗军,当即高声呼喝道:“宣,云国使团觐见!” “宣,云国.” 拖长了尾调的唱喝之声,在宫城浩大,殿宇巍峨丽的夏国皇宫之间回响,尽显夏国朝堂的厚重威仪。 云国礼部主客司郎中张仪,身穿云国青色绣白鹇官服,迈步走入奉天殿之中。行进之间,其轩昂自若,气度不凡,很是引人瞩目。 “大云礼部主客司郎中张仪,拜见夏国皇帝陛下。” 张仪在一众夏国臣子的注视之下,对着龙椅之上的虞昭凌施施然一礼,然后继续道: “外臣奉吾皇之命出使夏国,是为责问,贵国指使绣衣使,刺杀我大云重臣一事。” “还请夏国皇帝陛下,以及夏国的诸位大人,给我大云一个交代!”话音刚落,夏国朝臣之中,顿时有人暴喝道: “大胆!没有实据,便敢来我大夏朝堂之上责问。莫不是以为我大夏,和安国一样,是你云国藩属不成?” “陛下,臣日前亦遭刺杀,也怀疑乃是云国所为,只是没有实据,又碍于我大夏礼仪之邦,上国体统,这才没有上报。可今日云国如此无礼,臣也请陛下派遣使臣,责问云国皇帝!” “云国无礼,还请陛下,即刻降旨责罚!” 虞昭凌端坐于龙椅之上,看着满殿义愤填膺的朝臣,心中却是泛起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他可是记得,两年前云夏两国议定休战,就是这个名叫张仪的人奉命前来,勒令夏国献上国,低头服软。 那个时候,张仪亦是遭受了满朝文武群臣的责问,便与今日此时的场景一模一样! 只是那个时候的张仪,却是口舌锋利,极力辩驳,气势凛然。在商议过程中稍有不顺意,便张口就是要鼓动云皇兴兵讨伐,让夏国好自为之. 那盛气凌人的模样,当初可是让虞昭凌气得牙痒痒的。 可这次前来,同样是面对着夏国朝臣的挑衅,张仪却是一言不发,这反倒是让虞昭凌皱起眉来。 面对着夏国朝臣诘难呵斥,张仪神色平淡从容,只仿佛满殿的喝问之声,就如同蝇虫叫嚣,不值得理睬一般。 如此平静,甚至显得有些异常的反应,就连不少夏国臣子,此时都觉得有些不对劲,那叫嚣之声,反倒是弱了下来。 龙椅之上,虞昭凌看着殿中的张仪,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方才又开口问道:“张仪,你可有什么可说的?” 面对虞昭凌的询问,张仪神色丝毫没有异常,只是垂着眼眉,平静地道:“回夏国皇帝陛下,外臣没有什么好说的!” 其实夏国君臣,也已经下定决心,要与云国之间再启战事,以收伏此前失地,洗刷前耻,重振军民士气信心。 面对前来问责的云国使团,自然是不怕得罪的。今日朝堂之上,百官诘难使团,更是夏国君臣有意为之。 只是面对着张仪的这般从容姿态,倒是让虞昭凌与夏国一众文武朝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下去了 又沉默片刻之后,虞昭凌深吸一口气,方才语气有些莫名地开口道: “张仪,朕记得你!当初你甚至有胆子,在我大夏皇宫之中威胁恐吓朕。今日这(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彩继续) 般、这般.态度温和,倒是让朕觉得有些突兀啊!” 听到这话,面色平静,低眉顺眼的张仪,却是眉头一动,微微挺直腰背。 环顾大殿中的一众夏国君臣,皆是一副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的模样,张仪嘴角却是弯起一抹笑容,似乎带着一丝嘲讽之意。 就这么一点小动作变动,原本气势平和的张仪,此时身上却是猛地显露出锋芒来,与刚刚低眉顺眼的模样,相差极大! 龙椅之上的虞昭凌,这才从张仪的身上感受到了熟悉感。 对了,两年之前,张仪给他的感觉,就是这般,宛若出鞘宝剑,一身的锐利锋芒,让人下意识退避。 “夏国皇帝想知道,外臣这次,为什么会与两年之前判若两人吗?”张仪昂首朗声道。 听到这话,虞昭凌眉头皱起,沉声道:“为何?” 张仪一甩官袍,昂首挺立,锐利的双眼扫视奉天殿中众人,朗声道: “因为当初,外臣的确是抱着云夏两国就此停战之意而来,相信贵国能够感受到我大云的诚意,自此和平相处。所以纵然外臣言语之中,有威逼胁迫之意,但也不过是外交手段而已。” 说到这里,张仪脸上一冷,难掩失望,摇头道:“但这次前来,我却已对贵国君臣失望。” “心中没有了期望,自然也就无所谓诸位的态度,无心与诸位做口舌之辩了。” 听到这番阴阳怪气,将两国关系再次紧张起来的责任,尽数归咎到夏国身上的话语,虞昭凌顿时不满地冷哼一声。 前两次的云夏之战,纵然是夏国挑头的。 但这一次,可是云皇萧承先迁陪都江陵,毫不掩盖自己那窥视中原之意。然后再让江阳郡前线大军备战,并进攻试探,有不日便兴兵而来之意。 若非云国动作连连,夏国也没有这么早便有用兵的想法!夏国众臣,顿时有人愤然出列,意欲反驳。 可此时的张仪,就好像是被解除了封印一般,周身锋芒锐气毫不掩盖,猛地直视龙椅之上的虞昭凌,语气严厉肃然,厉声呵斥道: “当年,贵国北境遭突厥侵袭,我大云天子,念在云夏两国同出一系,皆中原正统,不愿坐视夏国百姓受外夷践踏,这才在大云兵锋正盛之时,不顾朝野上下的反对,决定停战。” “放弃继续对夏用兵,是我大云天子以天下百姓为念,仁心仁德,威德大义,可昭日月,天地动容!” 说到这里,张仪又猛地转身,面带怒色,双眼之中锋芒毕露,直直扫视着奉天殿众臣,继续喝道: “可贵国君臣,却不以两国百姓为念,不惜两国和平!” “停战两年来,不思恢复民力,休养生息。对外,在前线屯兵数十万,征调民夫青壮,兵马操练日夜不停,屡有试探我大云前线军情之举。” “对国内,不体恤民力,加征赋税,强行筹措粮草,打造军械。横征暴敛,激得民怨沸腾,反抗者众多。穷兵黩武,狼子野心,暴露无遗。” “朝野之中,百官无德无行,窃据高位。纵有忠义仁德之士,却胁于暴虐之君,焉能展其节?” “龙椅之上,皇帝性残暴戾,端坐皇位。怜惜百姓贫困苦楚,却加以细致惨苛,有吁嗟之怨!” “枉我大云天子,一片仁德之心,因尔等贪婪野欲之君臣,尽皆付诸东流。”“我张仪心中怨愤难平,敢此直言,为我大云天子叹,为天下百姓哀!” 张仪一顿输出,言辞激烈愤慨,宛若刀锋,直插夏国君臣之心。偌大的奉天殿之中,此时已经陷入了一片死寂。 下一刻,只听得“啪”的一声巨响,打破了殿中的沉默。 虞昭凌气得满脸通红,怒火冲心,猛地一拍身前御案,对着张仪怒吼道:“大胆!” 已经被张仪气得快(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彩继续) 要发疯的夏国众臣,此时亦是纷纷出列,怒道:“小小使臣,胆敢吠吠狂狺?” “请陛下,立即治张仪,悖逆狂妄之罪!” “此人辱我大夏君臣,太嚣张了,请陛下批准臣与他决死一战!”张仪见殿中夏国君臣,尽露敌视目光,却是浑然不惧,继续昂首道: “我张仪今日,若是在这奉天殿上死了,就更加证明,尔等夏国君臣心情暴戾,不纳劝谏之言,却以言论罪。” 说到这里,张仪又举起手中捧着的大云国,朗声喝道:“而且,吾乃大云使团正使。” “当今大云圣天子,是我张仪的依仗!前线数十万大云兵马,是我张仪的后盾!云国数万万臣民,更是我张仪的底气所在!尔等,今日又敢如何?” 这凛然暴喝之声,宛若洪钟大吕,顿时压住了殿中纷杂之声。云国如今,兵锋之盛,威压天下,震慑力十足。 便是自傲于天朝上国身份的夏国,在两次国战失利,损兵折将,丢失国土之后,对云国亦是隐有戒备畏惧之意。 而且,这奉天殿上刚刚还有人说,夏国有上国体统,是礼仪之邦。那自然的, 也干不出斩杀使臣的事情啊! 满头白发,又因这两年操练不断,身体不好的夏国老臣,当朝司空梅崇,此时纵然满脸铁青,浑身气得微微颤抖,却还是咬着牙站了出来,强压心中邪火,道: “陛下,此人、咳咳咳此人无端妄言,还请陛下.咳咳立即将此人逐出奉天殿。并速下诏,斥责云国使团悖逆之行!” 虞昭凌双眼充血,脸上尽数肃然杀意,只从喉咙间挤出一句:“只是逐出?下诏斥责?” 这是这些年来,一直在皇位之上待着,虞昭凌已经有了足够的成长。 否则就凭这位,当初直接引兵屠戮西南将门的脾气,恐怕现在都自己持剑下场,送张仪归西了。 自从经历多次磨砺,有了成长,冯处也很久没有见过虞昭凌露出这幅怒极的模样了。 而这个时候,冯处依旧和当初,虞昭凌还在当岐王的时候一样,立即站了出来劝谏道: “陛下,不过区区一妄言狂徒,故意在朝堂之上触怒我大夏君臣,以此邀名邀功而已,陛下又何须因此动怒,而大动干戈?派人驱逐出去,下诏呵斥一番,也就足够了!” 且不论杀不杀使臣,也不说忌惮云国军力。 就只说如今夏国的前线,各部尚且没有整合完毕。开战之后的具体军事部署,大军如何调动,也没有传达到前线各部。 此时尚且不是开战之机,所以实在不应该为了区区一个云国使臣,便给了云国兴兵来犯之举,更在大义之上落了下风! 不得不说,如今的虞昭凌,和当年那个冲动易怒,手段简单粗暴的岐王,已经判若两人了! 纵然此时的他心中怒意升腾,却还是在权衡利弊之下,咬着牙,冷声道:“来人,将此人驱逐出去!” 大殿之前,当即便有守卫的禁卫军将士,快速冲了进来,就要将这位满脸嘲讽,令人生恨的云国使臣按住。 张仪见此,眉头倒竖,猛地后退数步,呵斥道:“吾乃大云使臣,自当有使臣的礼遇!” 明明只是一修为平平的文臣,但此时张仪的一声暴喝,却是有磅礴神之力涌出。 霎时之间,那冲上来的一众禁卫军将士,便觉耳边一阵轰鸣,神为其暴喝之声所夺,身形僵立在原地,一时之间难以动弹。 文人虽身体文弱,但在天地大变之后,那些智谋出众之辈,却是有了调动磅礴神之力,化天地之力为己用的能力。 虽然没有成系统的手段,只凭各自摸索,或是只能借由百家武学典籍、经义显露一定威力。 相较于各家武学,这些手段固(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彩继续) 然显得有些粗糙,但却也是神异异常。 就如这种一言而出,便宛若洪吕大钟,震慑他人,使人陷入一片茫然昏昏之中的本事,各家武功可做不到! 而眼见自己就要吃亏的张仪,此时整了整身上官袍,表面故作镇定,但脚下迈的步子却不由发快,快步走出了奉天殿,朝皇宫外跑去。 夏国朝臣一时之间,也因不知该如何对待这位口出狂妄的云国使臣,竟然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小跑着溜了出去.... 第二十六章 金色训卡【东吴四英杰】,起兵攻夏! 一场乱糟糟的朝会结束,夏国君臣皆是被张仪气得不轻。 但这件事,却依旧是没有结束! 上午的朝会,到下午的时候,整个朝会之上的事情,便已经在金陵城之中传播开来。 张仪当朝斥责夏国君臣的那番话、夏国朝廷百官的辩驳,乃至夏皇虞昭凌的反应,皆描述地一清二楚,就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当绣衣使将这件事禀告上来的时候,又将虞昭凌气得快要抓狂。 “砰”的一声,一方珍贵的玉石镇纸被狠狠地砸在地上,顿时碎裂开来。 “钟子濯!你手下的绣衣使,都是吃干饭的嘛!在我大夏的京师之中,竟然会让言论散播至如此地步。那朕养你们,到底有什么用!” 怒吼之声,在谨身殿之中回荡,让整个大殿之中的气氛,变得凝重死寂。 一旁伺候的宫人,吓得齐齐跪倒在地,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此时被已经上头了的皇帝所迁怒。 这一次,夏国君臣被张仪指着鼻子骂了一通, 张仪的言语之中,谈不上颠倒黑白,但也有些避重就轻。 当初,明明是云国后勤无力供给大军继续进攻,也难以一下子消化那么多疆土,这才借着突厥入侵这件事停战。 海陵郡的动乱,夏国也查到了里面有云国的影子,却被指责成横征暴敛激起民愤。 可偏偏夏国这边,就是没有办法反驳!让君臣皆成了无德无行之辈,使云国占据了道德大义。 到了最后,满朝文武竟然还奈何不了张仪,就这么让他安然无恙地走了出去。 这么丢人的事情,在现在这个时局之下流传出去,必然将会动摇军民士气,打击朝野信心。 朝会结束之后,虞昭凌便已经下令,要捂盖子封口,淡化此事,避免流传到民间。 可结果这还不到半天的功夫,竟然已经在整个金陵城之中流传! 说这件事的后面,没有云国的助力,那显然没有人会相信。 钟子濯那丰腴的身体,死死地趴在地上,闷声回道: “请陛下恕罪!” “云国这次,是借用家,那遍布市井之间的传播途径。不过半天的功夫,便让此事传遍金陵城之中。臣费尽了力气,也没有将此事遮掩住……” 虞昭凌闻言,又当即喝问道: “京中流言,极为详尽,不是随意便能够编排出来的!” “此前不是已经让你绣衣使,封锁四方馆,监控云国使团吗?为何云国人,能够在你眼皮子底下,将如此详细的消息传递出去?” 京中的流言,如此详细,不是此前在奉天殿之中的人,是觉得编不出来的。 钟子濯头都不敢抬,继续回道: “陛下,臣已经抽调了绣衣使之中的精干之士,更是亲领前往那四方馆监视,尽心尽力,绝无半点疏漏!臣敢保证,云国使团绝对无法将此事传扬出去……” 说到这里,钟子濯微微起身,扬起头,对着虞昭凌咬牙道: “陛下,今日朝堂之上,必然有被云国收买的官员。否则,这件事绝对无法传扬出去!” 这次,还真不是钟子濯暗中放水。 毕竟这里是金陵城,虞昭凌、冯处的眼皮子底线,钟子濯可不敢像是在地方上那般,肆无忌惮呢。 正如钟子濯所说,今日朝堂之上,确有云国暗探! 数年来,粘杆处不断渗透,自然也是布下了一些人手的。 而听到钟子濯所言,虞昭凌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起来。 这让他想起了当初,云国暗探便是如此嚣张,在夏国朝廷、绣衣使之中收买、发展了大量的暗探。 最后云国暗探势力,甚至已经发展到了,能够在金陵城中,接触那已经被绣衣使暗中圈禁在府的晋王。 也便是在他们的鼓动、帮助之下,自己的四哥,这才铤而走险,走上了聚兵逼宫,篡位夺权的不归路。自己的胞妹虞瑛瑶,也死在了那次金陵城动乱之中…… “陛下,臣这几年来,不断大力整顿绣衣使。可朝廷之中的百官,自从陛下当初亲自清理之后,便少有清查!” “此后陛下又开科举,大力擢拔年轻官员。云国暗探,手段高超,必然借着这个机会,在朝廷之中发展势力……” 听到这里,虞昭凌脸色顿时一肃。 钟子濯的这番说辞,显然是已经将他说服了。 毕竟就连夏国,也曾经借着科举,想要在云国朝堂之上安插钉子。 只可惜,也不知为何,夏国派去的暗探一直未得重用。分配到的官职,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又或是干脆去了云国南郡偏远之地。 虞昭凌坐在龙椅之上,沉吟了许久,方才沉声道: “这次,也算是云国暗探露出的马脚……你抽调人手,亲自带队去查。从市井间的那些家说书人着手,顺着线索查上去,将朝中的云国暗探也清理一番!” 因为钟子濯这两年的“得力”,绣衣使之中的云国暗探,算是清理“干净”了。 既然彻查云国暗探的事情,钟子濯最是熟悉。那这回清查朝中百官的差事,自然也顺理成章地交托到他的手中。 钟子濯闻言,低垂的眼眸之中,顿时闪过一丝窃喜。 然后他再次叩首在地,朗声道: “臣,必不辜负陛下所托!” 而就在这个时候,谨身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之声。 冯处此时,甚至都未经通传,直接快步走入殿中,猛地跪倒在地,急声道: “陛下,四方馆那边出事了!” 这才刚刚冷静下来的虞昭凌,此时眼睛顿时圆睁,烦躁无比地道: “又出什么事了?” “云国使臣张仪,说云国使团之中有成员失踪,怀疑、怀疑……” “怀疑什么!”虞昭凌怒道。 冯处闻言,心中一横,咬牙道: “怀疑是我大夏恼羞成怒,故意扣押。” 虞昭凌勃然大怒,猛地站起身来,一脚踹翻了身前的御案,笔墨纸砚叮叮当当地掉了一地。 “猖狂,真当朕不敢杀人?” “速速调兵,即刻包围四方馆,将云国使团尽数捉拿,以冒犯天子大不敬之罪论处!” 满是暴戾的声音,让这个谨身殿之中,充斥着凛然杀意,让人心中惊惧无比。 冯处深吸几口气,再次起身,迎着暴怒的虞昭凌,苦苦劝谏道: “陛下,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而且,若是派兵捉拿,便更坐实我大夏恼羞成怒,迫害云国使团的言论了。” 原本尚且能够听得进去劝谏的虞昭凌,此时却是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暴喝道: “云国现在,明摆着就是要一心备战,故意挑事!指责朕迫害使团?那朕还就要迫害给他张仪看看!” “速调兵马,前去缉拿,严加审讯。但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天子一怒,雷霆万钧,无人能制。 原本还想继续劝说的冯处,被虞昭凌仿佛燃起怒火的双眼一盯,心中颤颤,竟然也不敢继续劝说了。 御前禁卫军,此时奉命调动,立时出宫,浑身携肃杀之气,迅速前去将整个四方馆尽数包围。 但当这些禁卫军闯入四方馆之中时,云国使团竟然已经消失不见了! 甚至就连四方馆的主官,通事舍人都没了踪迹。 禁卫军心中大惊,当即一边派人回宫报信,一边仔细搜查。 最后终于在四方馆的一处偏院之中,找到了一条隐蔽的,直通四方馆外的密道…… 而收到禁卫军回报,知道了云国使团已经逃离的虞昭凌,脸上被气得一片血色。 大夏的四方馆之中,竟然有云国人的暗道。这显然是早有布局,只怕就连四方馆主官,都已被云国收买了! 虞昭凌气急地道: “给朕追,绝不能让……” 话尚未说完,冯处却是猛地反应过来,惊呼道: “不好,陛下!” “云国使团来京,所行所言皆故作嚣张之态,似有意激怒我大夏朝廷。而今又放言,有使团成员失踪,疑似被我大夏扣押……只怕,这是云国挑起战事的手段啊。” “当务之急,还请陛下速速下旨前线大军,让他们谨防云军异动!” 虞昭凌闻言,怒吼道: “如此手段,当真无耻!无耻!” 此时的他,被气得血气上涌,脸上涨成血紫色,然后只觉眼前竟然一黑,身躯猛地向后倒去。 谨身殿之中,顿时响起一阵惊呼之声。 “陛下!” “快传御医!” 虞昭凌瘫在龙椅之上,全凭着自己那坚韧意志硬撑着不让自己彻底昏过去,咬着牙道: “传令前线,大军戒备……” —— 而此时,金陵城,武乡侯府之中。 张仪从容地换下了云国的文官官袍,在粘杆处侍卫的帮助之下,易容改面。 看着镜中那有些陌生的脸,张仪砸了咂嘴,扭头问道: “顶着这张脸,可是不舒服!什么时候,安排我等启程归国?” 一旁的粘杆处侍卫闻言,连忙恭敬地回道: “还请大人,耐心等候些时日。” “如今夏皇必然暴怒,金陵城内外戒严,出城之路搜查不断,回京的各条道路也必然会派人追查。这灯下黑的,夏国人必然想不到使团还藏在京中,藏在这武乡侯府之中!” 张仪闻言,却是又道: “也只有如此了……夏国之中也绝非都是蠢的,还应当安排些人手,故意伪造些使团逃窜出京的蛛丝马迹,以防有人反应过来。” “请大人放心,都翊卫使早有安排。夏国各地,皆有我尚虞备用处侍卫出手,必万无一失!”这名粘杆处的侍卫,一副自信满满地道。 因为钟子濯的“清查”云国暗探,如今夏国地方上的绣衣使,已经大半被粘杆处掌握。粘杆处就借着绣衣使的这个壳子,光明正大地将势力延伸至地方州县。 故意制造点痕迹,迷惑夏国朝廷,那就是轻易而举! 张仪点了点头,沉声道: “那便速速传信回国,谋划已成!” “是!” —— 大军营地,营帐连绵数十里,旗帜飘扬,尽显肃杀。鼓声阵阵,兵马操练之声,不绝于耳。更有战马嘶鸣,金戈交鸣之声。 浑然军势接连天日,战场杀伐之气直冲云霄。 营门虽依然封锁,大军尚未出动,彻底展露军威。可其透着的那股子骇人气势,却是让人震撼无比! 此时,长空之上,只听得一声鸟唳之声,尖锐悠长。营中纵有操练之声,这道声音却清楚地传入众人耳中。 一只体型不大,翅膀却极长,眼神锐利,爪钩锋芒的隼鸟,猛地落在帅帐之前。 这猛隼,出自云国南郡,飞行速度奇快,且生性凶猛,鸟中少有天敌。在经过突厥秘法培训之后,专门负责传递军中消息。 猛隼落下,帅帐之中当即便有人快步走出,自其身上取下密信,送入帅帐之中。 江城府大营主帅伍子胥,接过密信,扫视一眼之后,眼中顿时一亮,猛地喝道: “来人,即刻擂鼓,召集众将!” 帅帐前的军鼓被敲响,“轰隆隆”的鼓声,顿时传遍整个大营之中。 军中众将,连忙放下手中事务,急匆匆地赶来帅帐之中,齐齐行礼喝道: “末将等,见过大帅!” 帅位之上,伍子胥端坐其上,手捧帅印,朗声喝道: “陛下密旨,夏国朝廷扣押我大云使臣,撕毁两国和约,其行猖狂无端。着令江州郡大军,即刻起兵,攻伐夏国,不得有误!” 帐中众将,闻言眼中亮起,高声喝道: “领命!” “定威将军陆逊何在!” 随着伍子胥一声暴喝,众将之中,一名身长八尺,面如美玉,颇有儒将气质的男子,快步出列,躬身一礼,道: “末将在!” “即刻调拨五万兵马于你,前往驻守襄、樊二州,抵御南阳郡夏军!若逢良机,可自行决断,出兵夺取豫地!” “末将领命!”陆逊朗声喝道。 伍子胥继续喝道: “建威将军周瑜!” 话音落下,又是一名身材高大,容貌更加俊秀的男子,出列行礼道: “末将在此!” “命你节制五万内河水师,即刻出兵,顺流而下,先攻蟠龙水寨,再取浔阳郡郡城柴桑。此地一下,则豫章郡无险可守!” 周瑜听到这一战,内河水师尽归自己节制,脸上更显振奋,当即应声道: “末将遵命!” 【金色训卡,东吴四英杰】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获得周瑜、鲁肃、吕蒙、陆逊、黄盖】 【卡牌自带技能:将领智慧大于90时,领兵作战之时,有一定概率触发火系技能。触发之后,敌军损失15%的兵力,士气大幅度下降。】 【卡牌说明:东吴子弟多才俊,做得英才历百年。】 【周瑜,字公瑾,东汉末年军事家、政治家、谋略家、东吴名将。周瑜身材高大,容貌俊美,精音律。 周瑜少与孙策交好,随孙策平定江东。建安五年,孙策遇刺身亡,以中护军的身份与长史张昭共掌众事,辅佐孙权。 建安七年,曹操责权送质,周瑜谏阻纳质,确立了割据江东、独立建国的战略方针。后力主抗曹,并亲率吴军,以火攻大败曹军于赤壁,奠定了汉末“三分天下”的基础。 其后,周瑜又率军于南郡之战中大破曹仁、徐晃联军,成功夺取军事重镇江陵,拜偏将军领南郡太守。建安十五年提出“取蜀,并张鲁,联马超,再以襄阳为根据地蚕食曹操,北方可图”的战略。在整装取蜀途中病逝于巴丘,年仅三十六岁。】 【武力87,文学89,智慧94,道德80,年龄23,统御94,政治89,魅力95,忠诚100,野心55】 【陆逊,本名陆议,字伯言,吴郡吴县人。三国时期吴国政治家、军事家。参与袭取荆州,在夷陵之战中火烧连营击败刘备,其后取得石亭之战的胜利,战功赫赫。 孙权称帝后,以陆逊为上大将军、右都护,辅佐太子孙登并掌管陪都武昌事宜。赤乌七年(244年)拜为丞相、总领三公事务,领武昌事。孙和、孙霸“二宫之争”时卷入孙权父子相争中,次年去世,终年六十三岁,追谥“昭”。】 【武力79,文学88,智慧95,道德81,年龄19,统御93,政治87,魅力89,忠诚100,野心39】 【鲁肃,字子敬,汉族,东汉末年杰出战略家、外交家。 鲁肃出生于一士族家庭。幼年丧父,由祖母抚养长大。体貌魁伟,性格豪爽,喜读书、好骑射。仗义疏财,深得乡人敬慕。 在周瑜的引荐下,鲁肃率领部属投奔孙权,为其提出鼎足江东的战略规划,因此得到孙权的赏识。建安十三年(208年),曹操率大军南下。孙权部下多主降,而鲁肃与周瑜力排众议,坚决主战。结果,孙刘联军大败曹军于赤壁,从此,奠定了三国鼎立格局。 建安二十二年(217年),鲁肃去世,终年46岁,孙权亲自为鲁肃发丧,诸葛亮亦为其发哀。】 【武力65,文学87,智慧94,道德90,年龄22,统御86,政治94,魅力88,忠诚100,野心12】 【吕蒙,字子明,东汉末年名将。 早年依附姊夫邓当,跟随孙策征战,以胆气著称。邓当死后,吕蒙统领其部众,拜别部司马。孙权统事后,吕蒙渐受重用,历任横野中郎将、庐江太守、左护军、虎威将军。 鲁肃去世后,吕蒙代守陆口,袭取荆州西部三郡,彻底击败蜀汉名将关羽,使得东吴国土面积大增,实现了“全据长江”的宿愿,拜南郡太守,封孱陵侯。 建安二十四年(219年)的年末(220年初),因病去世,享年四十二岁。因其发愤勤学的事迹,成为中国古代将勤补拙、笃志力学的代表,相关典故“士别三日”、“刮目相待”、“吴下阿蒙”等。】 【武力81,文学69,智慧92,道德61,年龄20,统御82,政治78,魅力79,忠诚100,野心39】 【黄盖,字公覆,东汉末年东吴名将。历仕孙坚、孙策、孙权三任。 为人严肃,善于训练士卒,每每征讨,他的部队皆勇猛善战。早年为郡吏,后追随孙坚走南闯北。孙坚遇难后,黄盖跟随孙策、孙权“擐甲周旋,蹈刃屠城”。】 【武力86,文学66,智慧76,道德71,年龄32,统御85,政治75,魅力70,忠诚100,野心45】 两年之间,萧承抽到的唯一一张金色训卡! 伍子胥眼神锐利,扫视帐中众将,再次朗声喝道: “剩余十万兵马,随本帅水陆并进,夺取浔阳、宜城二郡。此次,本帅要兵临江南,直据金陵!” 众将尽显兴奋之色,齐声喝道: “兵临江南,直据金陵!” 众将昂然暴喝之声,直冲天际,回荡军营之中…… 第二十七章 “破空烈凰”,蟠龙水寨破 夏国,齐昌府,半壁山蟠龙水寨。 高台之上的夏军将士,只见远处烟尘漫天,军鼓如雷轰鸣,更有战马铁蹄踏地,隆隆作响。 远处长江,巨大的云国水师战舰成群结队,遍布江面之上,旗帜飞扬。船上水军将士各持弓弩,投石机、拍杆等杀器亦是显露出来,威势赫赫。 水陆两军军势,厚重深沉,肃杀之气,此时更是引得天地异动,于空中凝结浓密层层的乌云,朝蟠龙水寨缓缓覆压而来。大军所到之处,阳光都被尽数遮蔽。 这般场景,就好似天上太阳,都难敌云军威势一般,让人不由一颤,心中顿觉惊惧异常。 “云军又来了!” 夏军将士这嘶声力竭的呼喊声,立时惊醒了整个蟠龙水寨。 到底此前,刚刚经历过云军大兵压境,所以此时蟠龙水寨之中的夏军将士,纵然感到紧张迫人,但也不算惊慌失措,仍旧能够忙中不乱地准备迎战。 数堆狼烟烽火也随之燃起,滚滚黑烟直冲天际,在天空之上显眼无比,告知后方大营形式的紧张,速速来援。 呜咽的号角之声越发清晰,前方的云国大军距离更近。 只见水寨不远处的陆地之上,象征着云国的云龙旗帜,遮天蔽日,在滚滚烟尘之中翻涌不断。 身穿白色甲胄的云军军列前行,就宛若江水携天地伟力滚滚而来,其势怀山襄陵,汹涌澎湃,让水寨之中的夏军将士心中一凛,顿生无力抵抗之感…… 蟠龙水寨主将,夏国立羽校尉殷安平,匆匆走上高台之上,朝远处只看了这么一眼,心中便顿时“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今日进犯云军之威势,比月余前被击退的那次,还要更甚! 显然,这一次已经不是试探了,而是云军全力攻来! 殷安平看着云军袭来,硬顶着那凛然军威,咬牙喝道: “顶住!只要大帅率领来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殷安平是久经沙场的宿将,此时眼见云军如此威势,便知这次与之前不同。此时的他,也唯有用如今军中威名不小的汉川侯,来提振军心了。 水寨不远处的云军帅旗大纛之下,伍子胥冷冷地看着前方蟠龙水寨,突然开口道: “调两千关宁铁骑前去,助周瑜围攻蟠龙水寨。并传本帅军令,命他一日之内,夺取蟠龙水寨。此寨夏军主将,勿要走脱!” 当初伍子胥就曾经说过,像殷安平这种夏军中层将领,便是夏军将士能够维系士气的关键,是军中胆气所在。日后战场相逢,必要杀之! 如今他特意抽调了两千关宁铁骑,助周瑜围攻蟠龙水寨,更是防止殷安平逃脱,可见对此人的重视。 伍子胥军令一下,中军大帐处,立时便有军旗翻飞,传递命令。 两千关宁重甲铁骑,立时出阵,围住了蟠龙水寨设在两岸的营地。 剩余大军,此时便在伍子胥的统帅之下,径直绕过了蟠龙水寨,继续沿长江两岸而下,朝前方的齐昌府攻去。 这番举动,看得水寨之中的夏将殷安平瞳孔一缩。 要知道,这蟠龙水寨,横锁长江之上。不将此寨拔除,云军辎重补给,难以通过长江水道输送,更有让后勤受水寨威胁。 稍有不慎,甚至有可能出现大军因后勤不足而战败的情况。 可如今云军领兵之人是谁? 一战覆灭十数万夏军精锐,从而威震天下的云国名将,伍子胥! 这样的人物,难道不知兵? 大军不管蟠龙水寨,径直绕过,也便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云军统帅自信,这座看似坚固的蟠龙水寨,是难以抵挡内河水师进攻的。 想到这里,殷安平猛地朝前方江上望去。 只见云军内河水师战船,已经浩浩荡荡地驶来。 五千料的巨大水师旗舰,横于江道之上,其上悬挂将旗,随风飘扬,投射而下的阴影覆压而来。一旁,千料以上的大战船,数量更是惊人。 俘获了安国东西两路水师大半战船,接管了武里府督办船厂,又一下子吞下了黎朝数百年水师积攒力量的云国,在水师战船上面,已经一跃成为天下第一! 唯一能够限制云国水师实力的,也只有水师将士不足这一点了…… 云国水师,浩浩荡荡而来。 江面之上,那夏国百家高人布下的阵法,此时亦是发动。 横于江面之上,以隔绝水道的三道铁索、七道蔑缆,此时其上突然大放光辉。 玄奥繁琐的法阵,凝结出来,悬于江面天空之上,朝来袭的云国水师,狠狠镇压而下。 其阵法之势,融汇附近山川脉络之力,化地脉之力为己用,雄浑异常。 顷刻之间,这顺流而下,船势凶猛的云国内河水师,竟然就这么被阻拦了下来,被阵法之力逼着停在了江面之上。 水寨之中,夏将殷安平趁势下令进攻。 凶猛的箭雨,夹杂着点燃的火箭,齐齐发出,笼罩江面之上的水师战船。更有寨中的投石器,朝江面之上充当固定靶子的战船,投射而去。 军势凝聚,化作狼烟滚滚而起,顿时形成大军异象。 浑身缠绕凶戾之气,不知形状的大军异象,仰天嘶吼,兴风作浪。 江面之上,江水更显汹涌,浪花翻起消散,激荡不断。 本就借山川之力的阵法,此时在气运异象的加持、江水之势更凶的加持之下,繁琐符文之上闪烁的光芒更加耀眼,阵法威力顿时增添数分,死死钳制住云国水师进攻之势。 在殷安平的带领之下,水寨之中的夏军将士,抵抗意志坚定。再加上蟠龙水寨,水陆相连,还有百家高人布下的阵法,轻易是难以攻克的。 如此下去,不敢说一定能够让云国内河水师不得寸进,但最起码,伍子胥这一天之内攻克水寨的军令,是无法完成的了! 只不过如今云国内河水师统帅周瑜,又岂是一般人? 水师旗舰之上,周瑜全幅甲胄,手扶佩剑之上,身形挺直,英姿勃发,气度昂然。 面对着夏军抵抗,周瑜双眼一眯,右手微微一抬,然后狠狠挥下! 军令下达,顷刻之间,云军将士的昂然战意直冲天际,引得天空之上的厚重乌云翻涌变动。 云军军势、气运、杀气,此时不断凝聚起来,形成厚重威势的虚影,悬浮在水师大军头顶之上。但不知为何,却并未直接显化出具体的大军异象来。 下一刻,只见云军开始反击。 “杀!” 狂热的嘶吼之声响起,伴随着“铮”的弓弦响动之声,密集箭雨,自水师战船之上射出,宛若蝗虫一般,铺天盖地落下。 顷刻之间,便压下了前方蟠龙水寨夏军将士的攻势。 箭雨尚未停歇,便又是一阵呼啸之声。 战船之上,投石机响动,数量惊人的火油罐、火毬、铁火炮,被猛地抛掷出去,猛地砸进了蟠龙水寨之中。 瓦罐破碎,火油四溅。数量众多的火毬、铁火炮,更是随意地滚落水寨各处。 作为云国新研制出来的火药科技,夏军对此,却是毫无防备之心,只当云军欲要行火攻之举。 而蟠龙水寨,是夏军精心打造的第一道防线,建造之时,便防备着云军行火攻之机。营中各处,皆有防火措施,自然不怕云军此举。 江面之上的云军战船,再次抛射羽箭。天空之上,羽箭之上燃起火焰,纷纷坠落而下,宛若火树银花,很是绚烂。 这又是火药科技的衍生产物,火药箭! 火药箭落下,地上的火油瞬间被点燃,蟠龙水寨之中,顿时燃起火光。 正当准备充足的夏军,准备扑灭火势之时,那被点燃的火毬,此时猛地放出大量烟雾,遮蔽了夏军视线。 接下来,还尚未等夏军反应过来之时,便又是宛若轰鸣雷声的炸裂声响,在蟠龙水寨之中各处响起。 浓密烟雾之中,顿时响起夏军将士的哀嚎惨叫之声。 铁火炮炸开的铁碎,将附近的夏军将士尽数击倒。 命大的、修为高些的,尚且还有气息,能够哀嚎不断。但那些运气不好的,直接被击中要害的,此时早已没了气息。 如此惊变,让夏军将士猝不及防,惊慌之下,顿时失措。原本严阵以待的夏军水寨,此刻立时变得混乱起来。 趁此形式,云军继续抛射火油罐、火药箭,让蟠龙水寨之中的火势,变得越发大了起来。 于此同时,周瑜立于战船之上,缓缓抽出腰间佩剑,朗声喝道: “全军进攻!” 清朗的声音,此时压下了战场之上的嘈杂异响,清晰地在江面之上回荡。 本就狂热的云军将士,听闻主将将令,战意更甚。 “杀!” 全军上下齐声喊杀,声震天地。 大军头顶之上那尚未凝聚成型的气运异象,此时终于在这般高昂的士气加持之下,显化出了具体身形。 赤金色的火焰,猛地炸裂开来。最中间,一只凰鸟舒展身形,浑身炫丽的火红色鸟羽之上,皆有火焰缠绕。 随着那华丽的双翼一展,炙热的火光四溅,嘹亮的凤鸣声也随之爆发开来。 周瑜手中佩剑指着前方蟠龙水寨,眼中似有神火燃起。赤金色的凤凰火焰,绽放于周瑜身后,衬得其神光烨烨,不似凡人。 下一刻,凰鸟双翼挥动,身形腾起,朝前方的蟠龙水寨扑去。 明明只是大军异象所化,可眼前这支凰鸟,却极为真实,浑身携带的火焰,甚至从中让人感受到了炙热温度。 华丽的身姿翻飞不停,有点点火光潇潇落下,下方蟠龙水寨之中的火势,此时猛地攀升一截,终于变得彻底难以控制了! 【周瑜发动技能:破空烈凰——对敌军伤害x1.5,降低敌军士气70%】 【金色训卡“东吴四英杰”效果发动——将领智慧大于90时,领兵作战之时,有一定概率触发火系技能。触发之后,敌军损失15%的兵力,士气大幅度下降。】 周瑜专属技能的触发,配合金色训卡【东吴四英杰】的卡片效果,带来的是极为恐怖的效果。 原本固守水寨,战斗意志坚定的夏军将士,面对云军火攻,顿时伤亡惨重。 此时,落入夏军将士眼中的,不是身边被火焰笼罩全身,不断发出凄厉惨叫的袍泽,就是大火肆虐,已经无法扑灭的营寨。 夏军士气,一下子衰弱到了谷底。 无论水寨主将殷安平如何喝令,还是有众多的夏军将士放弃阵地,仓皇逃离。 甚至还有人慌不择路,直直跳入了那长江之中,一个浪花打来,便顿时淹没与汹涌江水之中,不知死活。 此时,除了极少部分在主将殷安平带领之下,奋力搏杀抵抗的夏军将士,蟠龙水寨其余人马,已经尽数崩溃。 在死命坚守半个时辰之后,殷安平环顾身边,见随同他拼杀的将士已尽皆死去,云军将士已经夺取了蟠龙水寨大部,就连横锁江面的数条铁链,也已经被云军冲破。 此时大势已去,面对着包围上来的云军将校,殷安平却依旧不愿投降,竭力拼杀。最终气力衰竭,死于围攻之下。 云军水师旗舰战船之上,周瑜并未因为获胜而露出欣喜之色,反而轻叹一声,语带赞叹地道: “当真是忠烈悍勇之士,可惜了!” 蟠龙水寨的这位殷安平,虽然军职不高,但这番誓死不降,力竭而亡,却是让人不由动容。 一旁的副将,亦是面露感慨之色,忍不住开口道: “的确是一名悍将,令人敬佩。不妨厚葬此人,立碑述文。” 听到这话,周瑜却是微微皱眉,语气顿时变得冷漠起来,道: “不!虽不能薄待轻慢此人遗躯,但也绝不可厚葬!” “若是对于夏军将校来说,奋力抵抗,胜则加官进爵,败亦会留得忠烈之名。那岂不是鼓动他们,与我大云作战之时,奋力搏杀?” 副将闻言,顿时一愣。 他倒是没有,想到这方面的因素…… 周瑜此时,稍稍收拾了心情,然后沉声道: “速速派人回禀大帅,蟠龙水寨已被拔除!内河水师,即刻顺流而下,直取浔阳郡郡城柴桑!” “是。” 第二十八章 战场厮杀,似仙神之战 夏国浔阳郡,齐昌府府城之外。 军鼓号角之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云夏两军,那分别身着黑、白两色甲胄的步卒,此时听到军中号令,手中长枪竖起,立作枪林,悍然朝前方冲去。 云夏两军,皆是精锐之士,如山岳城一墙般行进,军容却丝毫不显散落,整齐肃杀,军威之盛,让人不敢直视。 军靴踏地的闷响,沉重有力,重重踏在地上,若隆隆闷雷声。 下一刻,两支兵马,排山倒海一般地冲撞在一起。 顷刻之间,喊杀之声、嘶吼之声、刀剑碰撞、箭矢飞掠之声…… 诸般声响,夹杂一起,与那刺鼻的血腥气味,战火燃起的浓烟,破碎带血的刀剑,倒在地上的云夏两军伤亡将士,共同构成了一副肃杀血腥的沙场征伐图! 视线拉远,这肃然军阵,一眼望不到头的两军侧翼,云夏两方的精锐骑兵队伍,竟然都选择了从侧面迂回包抄,想要杀个对方措手不及。 此时两支骑兵队伍呼啸而至,恰是狭路相逢,撞了个正着! 没有丝毫迟疑退缩,两方骑兵主将各自下令,猛地向前敌军冲去。 马蹄声轰鸣,卷起滚滚烟尘。两军阵势,如同万倾怒涛,冲撞一起,喊杀之声、嘶吼声,让天地之间尽是血色。 两军厮杀正烈,那血腥凶厉之气,直冲天际。 天地之间的冥冥之力,为大军军势所牵引,顿时显化出大军气运异象出来。 云、夏两方的诸多精锐兵马的大军异象,此时凝聚显化在战场之上,或是相互呼应,气机相连,或是你来我往,死死缠斗在一起。 鸟兽啼鸣,影响天地气象,掀起狂风,卷起烟尘,遮蔽视野,阻拦飞来的箭矢。 凶兽仰天嘶吼,尽显残戾之像,施以异能,使得一众军中将士,挥出的一刀一剑,射出的弓弩箭矢,尽得异力加持,无可抵挡! 还有四象五行之力,被凝化成实体异象,为大军所驱动,裹挟天地之力。所过之处,地动山摧,近乎仙神之伟力。 …… 这声势浩荡,早已不像是凡人之间的争斗厮杀了。两军在大军异象加持之下,所展现出来的破坏力,便如神话之中仙神之战! 两军厮杀,直至夜幕降临,方才各自罢战。夏军退入齐昌城中,而云军,则在齐昌城外扎起营帐。 齐昌城中,夏军驻地之中,一众将领聚集于此,个个面色深沉,忧心忡忡。 “大帅,我军探马也探知,云国内河水师已顺流而下。蟠龙水寨那边,只怕已经沦陷了……” “大帅,云军此番,攻势凶猛,前所未见。开战不过一日,我军城外的一应营地、军寨,便皆已被拔除!” “今日伤亡,已粗略统计出来。将士伤亡,已近万人……” “奉命侧翼突袭的五千北塞精骑,竟然直接撞上了同样欲从侧翼突袭的云国关宁铁骑。为阻止关宁铁骑突入中军,北塞精骑拼死冲锋,死战不退,致战后幸存者,不足、不足……不足两百!” 每汇报一次军情,众将的脸色,更加难看几分。 廖固统帅的浔阳、南阳两郡前线夏军,共计有二十五万之众。其中十八万兵马,就驻守在齐昌府之下的各州县、紧要关隘,以防备云军沿江而下,突袭夏国京师金陵。 而齐昌城之外的大营之中,更是留驻着十万夏军精锐! 可就算如此,今日一战,云军攻势之凶猛,战力之强横,比两年前更甚,一下子便让夏军猝不及防,难以抵挡。 一日的功夫,城外各处军寨、营地,便尽数被云军分兵围剿,攻陷。 纵然夏军拼命奋战,却也难以挽回颓势。最终无奈之下,只能放弃了城外大营,大军尽数撤入了府城之中,以期望于依托城池固守,抵御云军。 “云军一开战,便先分兵拔除各处营寨,势如破竹,最后从四面合围而来,直接夺取了城外大营。如此布置,只怕对我大军部署,皆是一清二楚啊!” 一名夏军将领,脸带悲痛,语气甚至透着些许绝望地说道。 又一名将领,面带苦涩地叹息道; “唉,云国以暗探监控天下诸国,其势力渗透至朝廷之中,手眼通天。只怕是开战之前,便已经将我大军军情探清了……” “该死!那些绣衣使,平日里那般趾高气昂,威风八面的。为何面对云国暗探,就跟死了一样,一点用处都没有!” 有人心中憋屈悲愤难以宣泄,竟然开始咒骂起此前丝毫不敢得罪的绣衣使。 面对着众将这悲愤绝望的情绪,主将廖固,神情却是有些恍惚。 “大帅,大帅?” 直到身边人呼唤几声之后,廖固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收敛心神,抬头扫视一眼夏军众将,深吸一口气,道: “下令,撤军!” 听到这话,众将顿时一惊,猛地看向廖固,异口同声地惊呼道: “撤军?” 在沉默片刻之后,部分将领纷纷涨红了脸,愤然高声道: “大帅,为何要撤军?” “今日虽失了城外大营,可齐昌城城高池深,也算坚城。我军依旧可以依托城池固守,抵御夏军!” “大帅,我等不可这般轻易后撤啊!” 这些夏军将领,之所以有如此激动的反应,一是因为军人的荣誉感,让他们无法接受,面对云军攻势却只能坚守齐昌城一日! 二来也是因为,就这般轻易弃守齐昌城,算是不战而退,金陵朝廷那边必然是要责罚的,这些夏军将领自然不愿意。 面对众将此时的愤然抗议,廖固却是沉着脸,摇头道: “云国内河水师,已经突破了蟠龙水寨。明日云国水师大军,必然顺流而下,直接攻取郡城柴桑!” “我部精锐大军,尽在齐昌府。若是不撤军回援,只怕柴桑必失,浔阳、豫章两郡陷落,京师危矣!” 浔阳郡郡城,柴桑,到底有多重要? 这柴桑城,位于长江水道之上,乃豫章郡之中的诸多水脉,与长江水道交汇点,号称“南开豫章,途通五岭,北导长江,远行江阳。” 而且因为豫章郡之中的山脉众多,道路不宜大军行进,强行进军,只怕损耗太多,于军心士气不利。所以云国大军如果从邵阳郡向豫章郡进攻,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但云国大军如果控制了这座柴桑城,那不光可以继续向东,顺流而下,攻打金陵。而且可以向南,夺取再坚城要地可以固守的豫章郡。 可以说,这柴桑城的得失,就是关乎着浔阳、豫章两郡之地存失与否,乃至夏国京师、江南各郡安危的关键之地! 说到这里,廖固又环顾众将一眼,声音低沉下去,道: “若是柴桑城丢失,这齐昌城便是孤城一座,就如当初容城一般,成为死地……” 此言一出,众将心中顿时一凛。 当初容城一战,廖固便是主帅,亲手带着十数万夏军边军困于死地,覆没于此,成就了云将伍子胥的威名。 自从廖固再次起势之后,军中便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提起此事。 却不曾想廖固今日为了说服众将后撤,竟然大大方方地将此事说出,毫无避讳之意! 众将再次沉默一会儿之后,方才有人复杂地看了廖固一眼,拱手道: “愿听从大帅调遣,回援柴桑!” 剩余众将,对视一眼之后,纷纷起身,对着廖固齐齐低头行礼,表示顺从。 廖固见状,微微点了点头,复杂地看了众将一眼,沉声道: “众将率各部回援柴桑,本帅亲自坐镇齐昌城,为大军断后!” 众将闻言,也没有出言反对。 在众将看来,经过今日的一战,夏国大军士气已经被严重地打击到了。 此时突然下令撤军,大军军心必然动摇。 若是没有一个足够分量的人坐镇齐昌府,维持一众负责断后的将士们的士气战意,只怕大军一撤,负责断后的一众兵马,就会猝然而崩散。 云军没有了阻拦,便会衔尾追杀,最终导致大军覆亡。 所以说,如今军中威望不低,贵为大军主帅的汉川侯,就是坐镇齐昌城,负责断后的最佳人选! 只是这位汉川侯廖固,却是云国在夏国的暗探之中,身份官职最高之人。 廖固此时下达如此命令,又当真是出于要保住柴桑城吗? 只怕是,不见得…… 为了送他上位,萧承与伍子胥筹划数年,拱手送上无数战功,费了多少心力?这可不单单只是为了,获得前线夏军的布防图而已! —— 而此时,齐昌城外,云军大营之中。 刚刚率麾下水师,赶来与大军汇合的周瑜,快步走入帅帐之中,对着伍子胥抱拳行礼,朗声道: “见过大帅!” 伍子胥闻言,回过头来。 看着眼前的周瑜,伍子胥冷峻的脸上,此时却露出了一丝赞许的笑容,点头道: “蟠龙水寨封锁江道,阻拦我水师而下,如鲠在喉,无法用巧,只能强攻而下。你一日之内夺取此寨,当记上首功!” 对于周瑜,伍子胥是真心欣赏! 毕竟他满心满念,皆是攻入夏国,覆灭夏国社稷宗庙。可单凭他一人,却是分身无力,难以兼顾水陆两军二十多万兵马。 有了周瑜这位最擅水战的将领,却是为了分忧许多。也让他更有信心,这次能够一举攻破重兵驻守的长江沿海,直取金陵! 周瑜再次躬身一礼,笑道: “末将,谢大帅看重!” 伍子胥点头,又对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来。 周瑜迈步上前,来到桌子前,便看到一副详尽无比的长江沿海郡府舆图,摆在上面。 伍子胥指着舆图上标注着柴桑的城池,道: “柴桑城,乃要害之地,必须尽快拿下!否则夏国反应过来,不断调集重兵屯守,便麻烦了!” 周瑜见状,也是认同地点了点头。 毕竟只有拿下了柴桑,云军才能够攻取豫章郡,继续向金陵城攻去! 伍子胥看向周瑜,沉声道: “明日,你不需等待大军主力,直接率领水师,顺流而下。” 听到这话,周瑜眉头微微一动,斟酌着道: “大帅是要末将直取柴桑?” “柴桑城如今定然兵力空虚,可到底是夏国东南咽喉之地,城高池深。仅凭末将麾下的五万水师,没有攻城器械,没有大军主力相助,只怕难以攻克此地啊!” 水师将士不比一般将士,因为在需要在水上作战,所以甲胄、兵器皆不如一般将士。纵然在江海之上凶悍精锐,但一到陆地之上,本事可就去了几分。 而坚固高大的柴桑城,想要攻克,便起码需要数万兵马,携带足够攻城器械,才能够攻下。仅凭内河水师,显然是难以完成如此任务的。 而周瑜能够想到的问题,伍子胥自然也能够看清楚。 对于周瑜的疑问,伍子胥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沉声道: “不,不要你着急攻打柴桑城!” “明日齐昌城大部夏军,便会急行军回防柴桑。本帅要你,拦住这支兵马!” 说到这里,伍子胥指着舆图上的一处城池,沉声道: “这瑞昌县,乃是齐昌城大军撤回柴桑的必经之地。” “本帅要你,连夜率领水师大军,顺流而下,借由长江支流的赛湖水道,突袭瑞昌县,将夏军兵马拦截在场!” “另外,今夜子时之后,长江沿岸的各处夏军烽火台,皆会被粘杆处的人接管,你不需担忧顾忌。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本帅再调拨给你三千天雄军,随你一同前去夺取瑞昌县。” 近十万的夏军精锐,困守一城,便是伍子胥带领的云军精锐,也觉得无比棘手。 更何况,就算攻下了齐昌城,之后还有柴桑。攻下柴桑之后,还有宜城郡的舒州,还有卫戍夏国京畿之地的军事重镇当涂! 这些地方,皆是夏军苦心经营,易守难攻,重兵屯守之地。 若是依次强攻各坚城要地,便是以云军之精锐,只怕也要伤亡殆尽啊! 为了减少伤亡,保存大军元气,以保证有余力攻下金陵,伍子胥这才有了这次的谋划。 让廖固配合,以回防的名义,将齐昌城之中的夏军撤回柴桑,然后派遣云军突袭夏军必经之地的瑞昌县,将夏军大部拦截于此,正面击溃! 周瑜听到这里,眼中微微一动。 大帅为何会这般笃定,夏军主帅会下令大军,回防柴桑城? 心中虽有疑惑,但以周瑜的才智谋划,其实不过略加思索,心中便隐有猜测。 当然,周瑜此时也没有多嘴询问,而是当即抱拳一礼,朗声道: “是,末将这就领兵前去!” 第二十九章 触发兵种特性:“上下一心” 金戈交鸣,两军将士面容狰狞肃杀,喊杀之声响彻天地,浓烈的杀伐之气遮蔽天日。 身着白色甲胄的云军将士,奋力冲杀,身形涌动,宛若波涛起伏,直冲入那着黑色甲胄的夏军阵列之中。霎时之间,将这些仍在城门后咬牙死守的夏军将士,瞬间拍了个粉碎。 城墙之上,悬挂着夏国龙旗,此时早已残破褴褛,满是箭矢刺破穿透的痕迹。 下一刻,那极为凛冽迫人,锋利无匹的气息传来。 强大真气凝聚,足有十数丈长的巨大刀气,携回山倒海之势,猛地劈砍而来。 旁边护卫的数十名夏军精锐,此时根本来不及反应,便与夏国龙旗,一齐被卷入了这凛冽肃杀,锋芒不可挡的刀气刀势之中,瞬间被绞得破碎。 那夏国龙旗,此时被砍断了旗杆,失去了支撑,也猛地向下坠落,然后被一只手稳稳地接住。 三十多岁模样,面容刚毅肃然,手持大刀,周身杀气缠绕的黄盖,此时抓着夏国龙旗,站在城墙之上,对着下方城中,仍在拼命抵抗的夏军将士,厉声高喝道: “瑞昌城,破!” 城墙已落入敌军之手,便意味着城中夏军,大势已去! 原本还在咬牙死撑的夏军,士气顿时散尽。一部分夏军没有了战意军心,此时转身就跑,甚至带动着身边袍泽,让整个夏军阵势,彻底崩溃。 就当守城夏军溃败,云军进入瑞昌城后,不过两个时辰,那奉命回撤柴桑城的八万夏军精锐,便出现在了瑞昌城外。 但此时,对于已经彻底接管了瑞昌城的云军来说,大局已经注定! 看到瑞昌城城墙之上悬挂着的云龙旗帜,这八万夏军精锐的主将,心中又惊又怒,更有一丝惶恐慌乱,在心中萦绕。 今日这战局,便让他想起了当初,那场让云将伍子胥威震天下的容州城之战! 伍子胥便是分兵夺取后路,使容州城成为孤城一座,最后导致十数万夏军一战覆没。 现在,无论是这战局发展,还是两军主帅,都与当初的容州城之战一模一样。 此时,但凡是反应过来的夏军军中将校,心中皆是惊惧无比,甚至不少人,心中竟然产生了绝望的情绪,就好似已经走入了绝路一般! 夏军主将,倒也并非庸碌之人,打量了一下远处的瑞昌城,咬牙道: “战火痕迹未消,城门损毁,只能以土木堆积。云军这必然是,刚刚入城没有多久!” “速速下令,趁云军立足不稳,强行攻城,为大军夺取后路!” 绝境固然使人绝望,但也能让人产生背水一战的念头。 此时的一众夏军众将,皆是面露决然刚毅之色,齐齐振声道: “遵命!” 八万夏军,还都是精锐将士。此时陷入绝境之中,决意做奋力一搏,那战力自然不可小觑! 震天动地的喊杀之声,再次响彻瑞昌城之外。 瑞昌城不过一座县城,城墙低矮,还没有有宽又深的护城河,否则也没有那么容易被云军突袭攻下。 而此时,面对着强行攻城,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八万夏军精锐,也仅仅只有由黄盖带领的,奇袭瑞昌城的八千云军。 而需要守卫的,却是这么一座,刚被战火侵袭,城墙之上大半防卫设施已被毁去,城中秩序尚未恢复,民心不曾归附的瑞昌城! 事关大军后路,夏军上下将士背水一战,自然是倾力来攻,不畏生死。 而云军奉命固守,只要坚持到主力到来,便能够将十万夏军精锐尽数吞下,再次在曲靖侯的带领之下,取得一次威震天下,载于青史的大胜! 这一战,双方注定是不顾伤亡,倾力而战的。 嘶声力竭的喊杀声,两军将士相互之间疯狂拼命搏杀,羽箭划破空中呼啸而来,大军气运异象凝实显化,厮杀缠斗。 城墙上下,两军将士尸首遍布,血流成河,却根本没有人顾得上清理搬离。发展到了后面,已经杀红了眼的夏军将士,甚至踩着自己袍泽的尸体,朝那并不算太高的城墙之上攀去。 战场之上散溢的凶厉血腥之气,直冲天际,好似将整个天空都染成血色一般! 所幸这八万夏军,因为是匆忙回防柴桑城,自然也没有携带什么攻城器械。纵然人数是瑞昌城中云军的十倍,却也只能拼命拿人命去堆。 而且此时守卫瑞昌城的,除了被周瑜派来的五千水师将士之外,可还有三千天雄军呢! 城墙之上的天雄军将士,面对着如潮水一般强攻而来的夏军,此时损失已经近半。 但身边袍泽兼同乡,此时越是伤亡惨重,这些天雄军将士,脸上的杀意便越发浓烈,身上气势越发高昂。 “死战!不退!” “杀!” 带有相同口音的暴喝之声,在天雄军之中此起彼伏地响起。 天雄军将士战意昂然,再次举起手中弓弩,朝城外的夏军射去。 只听得“铮”的一声,弓弦响动,如裂布帛,羽箭呼啸,宛若乌云覆盖天空之上。 天雄军的大军异象飞廉兽,凝聚身形,恐怖的身形不断摇动,四周天地之力随之呼应,汇聚而来,加持在天雄军将士之上。 【天雄军,三级特殊弓兵】 【数量:三千】 【士气:72/100(特性“上下一心”触发,士气翻倍)→100/100(已达上限)】 【士卒所需训练度——80】 【前置条件——帝卡技能“大明余晖”】 【所需装备——弓弩x军队数量x1、重甲x军队数量x1、长枪x军队数量x1】 【特性——上下一心:士卒皆为同乡,同甘共苦,上下一心。军队损失40%时,士气翻倍,攻击力增加2点(已触发)】 【属性——单兵战斗力:22,攻击:8→10(特性“上下一心”触发),防御:3,血量:9,移动:2】 先奇袭瑞昌城,再抵御八万夏军的强攻,连续两次激战,根本没有时间修整,饶是天雄军乃是三阶特殊兵种,此时也已经伤亡惨重。 甚至,连军队损失超过百分之四十时,才发触发的兵种特性,此时都已经生效了! 羽箭纷纷落下,宛若密集的雨点一般,在夏军阵容之中绽开。 天雄军将士射出羽箭,在大军异象与兵种特性的加持之下,其去势无可阻挡,威力惊人无比,纵然是身着重甲的夏军精锐步卒,也难以抵挡箭矢锋芒! 霎时之间,只听得惨叫之声连连,城墙之上,瞬间被清理出了一大块,让夏军猛烈的攻势为之一顿。 城墙之上其余云军将士,见此情形,当即奋起,重新将占据在城墙之上的夏军赶了下去,再次守住了城池。 仗打成这样,双方已经杀红了双眼,死咬着牙不退。 而就在这个时候,夏军一名将领,却是突然指着瑞昌城东,惊恐无比地喊道: “不好,云军来援了!” 夏军主将闻言,顿时一惊,朝将领所指方向看去。 便见瑞昌城东的赛湖水道之上,云军水师的运兵船,正浩浩荡荡地驶来。 足有数十艘的运兵船,几乎可以运来上万云军,船队规模之庞大,让夏军心中尽皆骇然。 夏军主将见状,当即怒吼道: “为何云军水师,可以在江上如此肆虐,如此轻易地来到这里?驻守柴桑城的金陵水师呢?为何没有看见?该死!” 可惜这个时候,并没有人能够回答他这个问题。 夏军主将暴怒之后,又很快冷静下来,咬牙喝道: “速调武阳营,全力阻拦云军上岸!” 可一众夏军将领,此时却是忍不住开口劝道: “将军,不能再打了!” “等云国援军下船列阵,合围而来,只怕我军士气尽失,就要猝而崩溃了!” “回去齐昌城,固守待援。等朝廷派遣大军来援,我部即可中间开花,让云军首尾不能相顾,陷入败亡之地!” 此时这些夏军将校,纵然坐拥数万精锐大军,军势雄厚,但此时,却将希望寄托于那不知道能否及时赶到的朝廷援军身上,而不是自信,能够阻拦住眼前这支来援的云军。 因为这些夏军将领,与云国军队交锋日久,知道云军兵锋之盛,锐不可当。纵然是夏军精锐,也得用两倍以上的兵力,方敢与云军碰上一碰。 还有今日,云军数千兵马奇袭瑞昌城,然后拼命抵挡八万夏军精锐的强攻,这样的士气、战力,实在恐怖,已经让大军士气低落。 若是来援的云军也是这般的精锐,那这八万大军,只怕就要被彻底击溃了! 被众将一劝,原本已经有些上了头的夏军主将,也宛若被一盆冷水泼下,终于清醒了过来。 这名夏军主将倒也果决,此时不再犹豫,当机立断地道: “下令,回撤齐昌城,与大帅汇合,等待朝廷援军!” 这战场之上,猝然下令后撤,大军很容易便会从撤退,演变成一场溃败。 但这支夏军,到底是精锐! 军令一下达之后,当即井然有序地收拢阵列,交相掩护,缓缓后撤。 而这一次的夏军主将如此果断,倒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因为此时运兵船上装着的援军,正是夏军闻之而丧胆的关宁铁骑! 若是夏军没有当机立断地撤离,等到这前来驰援的五千关宁铁骑,下船列阵完毕,重甲骑兵直冲夏军军阵之时,只怕这支大军,当真就要尽数折损于此了! 瑞昌城头之上,满身血污的黄盖,看着驰援而来的兵马,脸上一喜。 可当他看到,城外夏军竟然果断后撤的时候,又不由面露懊恼地道: “该死,这夏军主将,怎的如此怯懦!” 明明只要再拖延一会儿,这八万夏军精锐,就得全部留在这里的…… 但其实黄盖不知道的是,这支夏军既然没能夺回瑞昌城,那他们便彻底成为了一支孤军,再没有影响大局的能力了! —— 夏国浔阳郡郡府,柴桑城,在这里,驻扎着夏国金陵水师之中,近乎三分之一的战船! 这支水师的职责,是控制柴桑附近水道,协防柴桑驻军,以防止云国内河水师顺流而下,直取金陵。 但为何是驻扎在柴桑,而不是放在前线的蟠龙水寨? 不光是因为柴桑是长江咽喉之地,关乎浔阳、豫章两郡得失的重城。 更是因为,云国在逼降安国,得到了安国在水师战船上的全部积累之后,云国的水师军力,便急剧膨胀。单凭金陵水师的一支分舰队,还是难以与战船数量众多,高大坚固的云国内河水师抗衡! 而柴桑以南,有着浩渺的鄱阳湖,连通着豫章郡各州县,还可以作为夏国水师后方转进腾挪的战略空间! 只要守住了柴桑城,守住了汇入鄱阳湖的湖口要地,金陵水师便可以进退自如。云军内河水师实力再强,也不能越过这里,继续顺流而下,攻城略地。 之前在瑞昌城下,夏军主将还怒骂过这支金陵水师,说他们无能,导致云国水师如入无人之地,轻易便将兵马运送到了瑞昌城,这才导致主力大军无法回援。 但这些话,却是有些冤枉这支金陵水师分舰队了! 因为此时的夏国水师,正在拼了命地和顺流而下,突袭至此的云国水师缠斗着。 宽阔的长江江面之上,楼船、艨艟、斗舰、走舸各式战船,掺杂一起,缠斗不休。 楼船之上,弓弦震动,投石机呼啸,落石、箭雨纷纷落下。 船头上的拍杆狠狠落下,将一支想要靠近进行接舷战的战船狠狠击碎。其上的将士,顿时惨叫着落入水中,被浪花一裹,便没入水中消失不见,淡淡血色浮于江面之上,转瞬又消散开来。 相较于沙场厮杀,水师的战场,看起来或许没有那么血腥,但其中凶险,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纵然夏国水师将士奋力死战,这一场仗,还是呈现一面倒的情况,云国内河水师势如破竹般地,将夏国水师战舰一一击毁。 因为此时的柴桑城之中,兵力极其空虚,只有五千夏军精锐,加上万余郡兵,防守其中。 这样薄弱的兵力,守卫柴桑城尚且不够,又如何能够支援金陵水师? 就这样,在云国水师占据绝对优势,又无城中守军支援的情况下,不过半天的功夫,金陵水师残部,便狼狈地后撤,仓皇地撤入了鄱阳湖之中。 自此,柴桑水道,已被云军控制。 被夏国水师依为屏障的湖口重地,此时也被云军夺取,将仓皇逃离的夏军水师残部,死死地困在了鄱阳湖之中! 此后,依靠着长江运输之便,云军不需要夺取那齐昌府,也可以将江州郡兵马,源源不断地送到柴桑城之下…… 第三十章 攻破柴桑城 夏国,宜城郡,东至县。 长江水面之上,十余艘夏国战船,满载精锐将士,正逆流而上,劈波斩浪,船速飞快地朝柴桑城的方向驶去。 而这支船队,为首的那艘战船之上,悬挂着写有“饶阳县侯武”“右将军武”的旗帜。 夏国战船,又是悬挂着这样旗帜的,显然船中之人,正是两年之前,因率部一举击溃突厥大军,从而威震天下的夏国饶阳侯,武正平! 两年之前,其因战功,升迁为夏国四方将军之一的右将军,就连爵位,也从亭侯提为县侯。 在此之后,武正平便被调回了金陵城,负责坐镇朝中,组织操练兵马。 夏国能够在短短两年之内,便重新操练出二三十万精锐战兵,便是因为此人的缘故! 而此时,武正平之所以出现在宜城郡之中,便是因为前线战报,传回了金陵城。夏国朝廷已经知道了,前线局势极为紧张艰难。 为了守住至关重要的柴桑城,夏国朝廷反应也极为迅速,连忙让身在京畿要地当涂训练兵马的武正平,立即自当涂率部,以水路进军驰援。 此时,武正平身穿甲胄,挥退身边亲兵,仅带着一人来到甲板之上。 而他身后这人,在夏国之中名气也是不小。 就是当初在武正平麾下效力,率兵从后方突袭突厥大营,从而奠定大胜契机,立下了功勋的云凯歌! 这两年之中,云凯歌奉命率部,清缴海陵郡的叛军,张士诚部。 张士诚虽背后有云国暗中支持,但到底难以抗衡夏军北境精锐,两年来节节败退,地盘被打得仅剩下最后的一两个县。 眼看着就要剿灭叛贼,结果却因为他自己行事霸道,不知收敛锋芒,引得各郡郡兵不满,被陈友谅所趁,直接导致夏军兵败,齐地四郡沦陷贼手,夏国东南局势彻底败坏。 如此大败,云凯歌自然要受责罚,身上军职爵位,被直接褫夺。 但他到底也是夏国如今明面之上摆着的,唯一一位陆地神仙境的高手,自然也不可能弃之不用。 这一次武正平奉命驰援柴桑城,便特意请旨,让云凯歌重归麾下效力,以将功补过。 或许是因为海陵郡兵败的打击,如今的云凯歌,昔日身上的锋芒已经收敛很多,气势反而变得越发深沉凝重。 武正平看着云凯歌的周身气势,微微点头,语带赞赏地道: “本以为你会因战败而志气消沉,如今看来,倒是本侯多虑了!” 云凯歌微微低头,沉声道: “此前末将锋芒太甚,不知过犹不及的道理。这一次战败,虽然深以为耻,但却也是颇有感悟,甚至连武学修为都因此有了些许精进。” 不得不说,云凯歌此人,实在是天生的武人! 三十不到的年纪,一身武学已经是天下绝顶。在世界晋升,天地大变之后,更是趁势步入了陆地神仙之境。 旁人若是遇到一场大败,多是志气消沉,锋芒尽失,再无昔日进取之心。他倒好,反而颇有感悟,消了往日那过剩的锋芒,连带着武学都有了精进。 武正平再次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如今东南之地,贼军张士诚与陈友谅,因为争夺琅琊郡州县而生了龌龊,相互之间生了戒心,摩擦不断。当朝车骑将军董老将军,已经亲自前往坐镇。” “那个陈友谅,已经在暗中联络了朝廷,说自己只是被人裹挟,现在想要弃暗投明。而张士诚,也因为自己起兵之地的海陵郡一片糜烂,无力与陈友谅抗衡,所以频频对朝廷示好。” “如此一来,利用两贼矛盾,先行消耗双方势力,只待前线抽调的大军前往镇压,东南便可平定,你也不比太过操心!” 听到这话,云凯歌眉头微微皱起,沉声道: “陈友谅……末将当初觉得此人能统兵,武艺高,颇有才能,所以极为看重。但战败之后,细细思索其往日所言所行,却是发现他谋算深沉,极其擅长玩弄权术手段,做事左右逢源,秉性却阴险至极。” 说到这里,云凯歌顿了顿,坚定地道: “此人,不可信,必须加以防备!” 武正平闻言,却是失笑一声,摇头道: “背叛朝廷,你以为他还有什么好下场?” 云凯歌闻言,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 武正平看向前方激荡翻涌的江水,又道: “至于你失去的军职爵位,便随本侯,再去战场之上取回来吧!” 他此时的语气沉稳镇定,根本不像是在激励他人,就好像在诉说什么事实一般。 夏国将领畏之如虎的云国大军,对他来说,似乎没有什么值得畏惧的。 自信豪情,铺面而来。 云凯歌眼中亮起,精神一振,当即拱手道: “是!” 而就在这个时候,前方江面之上,却是突然出现一艘快船,悬挂着一面象征着紧急军情的红色旗帜,顺流而下驶来。 武正平此时,便正好看到了这艘,负责传递紧急军情的战船,眉头猛地竖起,当即指着前方,道: “紧急军情!必是前线传来的,速速派人前去索要!” “是!”云凯歌连忙应了一声,匆匆离去。 船队之中,便有一只快船上前,凭借着武正平的帅印以及军中令符,获知了前线最新的军报。 “侯爷,前线紧急军报!” “云军凭借水师之利,击败驻守柴桑城的金陵水师,然后纵横长江之上,奇袭瑞昌县,截断齐昌府大军回援后路。然后运兵强攻柴桑城,柴桑城中兵力空虚,勉力坚守三日之后,陷落云军之手。” “残余溃兵,已逃入豫章郡。中将军孙乾芳收拢溃兵,率麾下部众七万,已放弃豫章郡其余之地,死守郡府洪州城,以待大军反攻!” 听到这里,武正平脸上不由变得难看起来。 柴桑城,竟然真的丢了! 云军攻势,为何如此之快? 因为知道两国之战即将到来,前线各部大军早有准备。 云国正式起兵不过两日,金陵城便已经收到了消息,当即传令武正平率部驰援。 武正平当即舍弃辎重物资,仅率本部精锐四千众驰援而来,不过五日便已经到达宜城郡东至县,距离柴桑城仅剩一日的路程。 这前后反应,已经算快了! 可就算如此,云军竟然还是在十日不到的时间之内,势如破竹,破蟠龙水寨,兵围齐昌城,袭瑞昌县,强攻柴桑城。 夏军这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便将长江咽喉之地丢给了云国。 云军大军锋芒之盛,云军主将用兵之胆大,便是自视甚高的武正平,此时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 眼前这座柴桑城,三面环水,北枕长江,东有白水湖,西有景星湖。而东南之地,又多山脉丘陵,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夏军于此筑起堡垒,与长江北岸的小池口、柴桑城东的湖口县,鼎足而立,互为犄角。固守此城,借由长江水脉、鄱阳湖水道运输,便可轻易汇聚浔阳、豫章两郡的人力物力,粮草军械、青壮民夫,尽皆不缺! 若是当真让夏军大部,从容撤回这里,囤重兵固守,就算云军再骁勇精锐,只怕也不是强攻两三个月,就能够拿下的。 但因为驻守于此的金陵水师已经败退,云军可以借由长江水道,从容地自后方调集重兵,前来攻城。 又因为城中兵力空虚,久无援军。这座易守难攻的柴桑城,甚至连三日都没有守到,便被云军彻底攻破了。 此时,破损的城门敞开,迎接着云国大军的到来。 云军将士涌入城中,接管城防、清缴夏军余孽、张榜安民、戒严城中……一整个流程下来,已经彻底将整个柴桑城,尽数握在了手中! 在亲兵簇拥之下,伍子胥纵马来到城门处。 早已等候许久的一众云军先锋将领,见伍子胥到来,齐齐拱手行礼。 “启禀大帅,浔阳郡一应重要官衙机构,皆已被我军接管。郡守官印、户籍民册、档案卷宗、库房锁钥,尽数在此!” 这些云军将领旁边,还有一众尚未来得及撤离,而被云军俘获的夏国地方官员,此时也被尽数押送到了这里,等候着伍子胥这个大军主帅的发落。 伍子胥坐在马上,俯视着一众被云军押着的夏国官员,然后沉声道: “本帅要安抚百姓,维持城中事务运转,需要人手。可有识时务的,愿意弃暗投明?” “我大云皇帝陛下,素有爱才识人之名。若你等诚心投效,自有重用!” 虽然云国朝廷,早就储备了足够的人才,能够撑起攻下城池地盘的运转。 但这些夏国官员,到底是熟门熟路。若是有人能识时务,全力配合云国朝廷,接管浔阳郡,必然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听到伍子胥的话,一众被扣押着的夏国官员,下意识地看向身边同僚,然后再次低下头去,沉默以对。 唯有一名四十多岁,面容刚强肃然的中年男子,此时猛地站了出来,满脸铁青之色,出言怒喝道: “你我两国,本已约定,罢战修和。可今日,云国却无端兴兵进犯,占我国土,蹂躏州县,荼毒百姓,使战火重燃……” 话音刚落,一旁便有云军将士,皱着眉快步上前,一下子将此人踹倒在地。 那中年夏国官员,纵然被踹倒,伏在地上,脸上却犹有怒色,挣扎着吼道: “云人胸中滔天恶欲,狼子野心,而今暴露无遗,又怎么敢厚颜招降!” 一旁云军将士,闻之大怒,就要拔出腰间刀剑,将此等悖逆狂妄之人就地斩杀。 但还不等他们动手杀人,骑在马上的伍子胥,却是微微抬起马鞭,示意云军将士停手。 此时的他,丝毫没有因为这些话而动怒,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这位言辞激烈,面有求死决然之色的夏国官员。 而是移开视线,扫视了一眼,剩下的那些继续低头,沉默不语的夏国官员。 然后伍子胥的嘴角,竟是微微一弯,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世间,能坦然直面生死之人,到底太少! 否则这些被俘官员,若全都是誓死不降之人,此时就都应该跟随这人,出言怒骂云国兴兵进犯,暴戾无端了。 此时,剩下的那些夏国官员,依旧只是低头沉默,隐有退缩之色。与那神色愤慨,出言呵斥,慷慨激昂的中年官员,形成了鲜明对比! 伍子胥很清楚,这些夏国官员面对自己的招降,之所以不主动也不拒绝,其实就是不愿当出头鸟,做第一个主动投靠云国之人,败坏名声。 再或者,就是因为,他们还没有找到一个光明正大的理(借)由(口),来说服自己投降! 想到这里,伍子胥不再出言询问,而是指着这些被俘官员,对着身边副将直接道: “将家眷在身边的夏国官吏,都挑出来,让他们配合大军接管柴桑城。若有不从者、阳奉阴违者、懈怠政务之人,一律罪及家眷!” “其余之人,尽数押送江陵陪都,交由陛下处置!”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被扣押着的夏国官员,明显地舒了一口气。 没有家眷的夏国官员,知道自己今日不会被云军杀掉,心中轻松下来。 而那些有家眷的,更是为自己找到了,臣服于云国兵锋之下的理由! 我们是家眷被扣押,无奈之下,又不忍城中百姓遭受战乱,这才被逼着服从云人的,可不是不忠不义之人啊! 此时,也只有那名中年官员,此时犹在骂骂咧咧,然后被实在不厌其烦的云军将士,寻了块破布,塞入了其口中,这才得了清净…… 在云军攻占柴桑城之后,整个浔阳郡,也便再无能够阻挡云军的力量。 而南部的豫章郡,也再无险要之地可以固守。云军随时可以借助鄱阳湖水道,直接攻入豫章郡郡府洪州,彻底占据豫章郡。 伍子胥此战一启,便志在攻取夏国京师金陵城。 而此时,伍子胥一部距离夏国京畿之地,也仅隔着一个宜城郡…… 第三十一章 只争朝夕! 云国陪都,江陵城,皇宫,垂拱殿之中。 在粘杆处都翊卫使陆炳的带领之下,一众粘杆处高层齐齐跪倒在地,将头死死埋在地上,不敢抬起。 陆炳狠狠用额头撞击殿中金砖,嘶哑着声音,告罪道: 「臣思虑不周,请陛下降罪!」 萧承头都没抬,一边闷头批阅奏折,一边漫不经心地道: 「张、陈二人,虽然能力不凡,但素来野心勃勃,不易驾御。尽管是你粘杆处一手扶持出来的,但如今一有了安身立命的地盘,自然就有了异心,不会听你粘杆处调遣了......」 此时萧承说的张、陈二人,显然就是如今搅得夏国东南天翻地覆的张士诚、陈友谅二人! 陈友谅此前鼓动夏国郡兵动乱,致使两万夏军精锐惨败。 此后,又有粘杆处暗中为他们二人联络,取得了齐地四郡盐商的支持,最后极为顺利地让齐地四郡也失去了控制。 胶东、泰山二郡,为陈友谅所得。 张士诚因为硬抗夏军围剿两年,海陵郡被打得一片糜烂,所以齐地之中最为富庶的东海郡,被他所得。 五郡之中,仅剩下一个琅琊郡,未能划分下去,便让二人自去派兵接管。哪个先占到了,便归哪个占领。 不过也正是因为两人相互争夺琅琊郡,这才导致矛盾激化起来,双方互相防备,各部时常产生摩擦,仇怨日深。 夏国趁机施展手段,派人前去加以挑拨制衡,竟然让东南沿海那原本已经糜烂到底的局势,真的就这么缓解了。 说到这里,萧承抬头看向陆炳,淡淡道: 「朕曾经仔细交代过你,对待这二人,要既用且防,加以制衡,你倒是听进去了......就是制衡太过了,让二人有了矛盾,致使局势失控。」 陆炳闻言,连忙再次叩首在地,诚惶诚恐地道: 「臣知罪,请陛下责罚!」 垂拱殿中,沉默了片刻之后,便听到萧承沉声道: 「办事不力,罚俸半年,降品阶一等,去绯袍,以示惩处。准你继续掌管事务,若再有疏漏,革职!」 尚舆备事处都翊卫使,权势不小,但品阶却算不上太高,不过是区区一位从四品。降一级,便是正五品,也不能再着大红官袍上朝了。 这样的责罚,看起来没有实质损失,但却是让陆炳最为难受的! 粘杆处与东厂,一直有相互竞争的势头。 东厂的厂督汪直,提督东缉事厂太监,是从四品。原本粘杆处的都翊卫使,也是从四品。两方,一者监管国内朝野,一者监控天下诸国,各有司职,势均力敌。 但萧承这么一道责罚下来,堂堂尚舆备事处主官,却成了从五品官员,这可就凭白在东厂面前落了下风,让一众粘杆处高层,都难受无比! 陆炳咬着牙,再次俯身行礼,喝道: 「谢陛下开恩!」 殿中一众跪倒戴罪的粘杆处高层们,此时心中也已经发狠了。 回去之后,一定要想办法整个大的功劳,好洗刷此次罪过,让自家都翊卫使大人尽快官复原品阶...... 处置完毕之后,一众粘杆处侍卫俯身告退。 又过了一会儿之后,便见冯保,此时面带喜色,匆匆走入大殿之中,对着继续伏案批阅奏折的萧承恭敬行礼,然后朗声恭贺道: 「奴婢,恭贺陛下!」 「前线军报,曲靖侯伍子胥,已率部攻取夏国重镇柴桑城,齐昌府近十万夏军被困死地,夏国社稷为之震荡,朝野上下惶恐不安!」 批阅奏折的萧承,听到军报,微 微抬起头来。 此时的他,脸上虽也有着高兴之色,但却也并没有表露得欣喜若狂,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一般。 他放下手中的朱笔,连连点头,笑道: 「不错,短短几日的功夫,便攻取了夏国重镇柴桑城,全赖前线将士倾力效死。」 「下旨!自内库之中调拨白银五十万两,赏赐伍子胥麾下有功将士!」 这几年来,随着国土疆域增加,以及「一条鞭」法的推行,云国国力蒸蒸日上,经济发展迅速,赋税收入增多。 再加上每年安国的赋税,都尽数以贡礼的名义,送到了萧承的宫中府库之中,这便导致了萧承自己的内宫中库,里面无比充盈! 此时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便是五十万两的白银拨付出去,犒赏有功将士。 这般手笔,只怕让夏皇虞昭凌知道了,眼睛要不知道红成什么模样呢! 冯保连忙应下,记在心中,准备稍后便去督办此事。 萧承沉吟片刻之后,又站起身来,拂袖道: 「去军机处!」 冯保闻言,连忙躬身应是,上前引路。 嗯,其实也不需要怎么引路。 自从朝廷搬迁至江陵陪都之后,军机处与内阁,倒是不用挤在一起办公了,而是挪到了垂拱殿左右两侧的耳房之中。 萧承要去军机处,也不过是多走了两步而已。 此时的军机处之中,显得一片忙碌。 军机处中的沙盘地图之上,那标注着「柴桑城」的城池,被人刚刚插上了云军的旗帜,象征着这座长江咽喉之地,已经落到了云军手中。 显然,这里也是已经收到了前线的军报。 见到当今陛下到来,军机处中的一众官员,连忙停下了手中的事务,对着萧承齐齐行礼,朗声道: 「臣等,参见陛下!」 萧承对着众人抬手虚扶,然后径直走到了沙盘前,沉声问道: 「如今柴桑城已被攻陷,夏国前线各部大军,可有什么调动?」 军机处参赞孙膑,此时微微拱手,沉声道: 「回陛下,根据各处密报汇总,夏国前线大军调动,尽在我大云眼线之中!」 「廖固部近十万大军,如今被困死在齐昌城之中,进退两难。但齐昌府作为夏军前线要地,其中囤积粮草军械无数。廖固一心死守之下,我大军又不能不顾伤亡强攻,暂时只能派兵围困齐昌城。」 「豫章郡、榕郡夏军统帅,夏国中将军孙乾芳,收拢浔阳郡溃兵,放弃豫章郡其余州县,纠结部众七万余众,死守豫章郡郡城洪州。」 「夏国此前,也已派遣夏国饶阳侯、右将军武正平,率兵前来驰援柴桑城。只是曲靖侯用兵迅疾如 神,武正平到底是晚了一日,未能来得及守住柴桑城。如今武正平,已率部就地驻守宜城郡,并且不断征调后方大军,意欲阻挡我大军继续东进。」 不得不说,云国这情报工作做得太好了!夏军前线各部大军的调动,此时尽数都在云国军机处的掌控之中。 萧承一边听着孙膑的解说,视线一边在沙盘之上徘徊。 精细无比的沙盘,将云夏两国之间的局势,清清楚楚地展示了出来。 齐昌府的十万大军,被死死困住,动弹不得,但生机却并未全部断绝。 云军兵锋锐利,睥睨不可挡,向东直指夏国京师金陵。 可柴桑城以南的豫章郡洪州城,却依旧牢牢掌握在夏军手中,威胁着伍子胥部的后腰侧,让这支大军暂时无法不顾一切,全力向金陵方向攻去。 此时前 线的云夏两军军势,虽说是云军大占上风。但细细思索,却是呈现出一众犬牙差互,你中有我的诡异场面。 萧承略作沉吟之后,开口沉声道: 「你们觉得,接下来是让伍子胥继续用兵东进,攻向金陵?还是要先行攻陷齐昌、洪州二城,全力杀伤夏军主力,彻底解决后患?」 听到萧承询问,军机处之中的一众官员,相互对视一眼。 然后又是孙膑站了出来,躬身一礼,开口道: 「此番局面,臣等此前便曾推演到过,是以早有定论。」 说到这里,孙膑上前来到沙盘之前,一边指着其上的城池,一边对着萧承解释道: 「豫章郡以西是我邵阳郡,山路难以供大军行进。东边,又是那烟波浩渺的鄱阳湖,可被我内河水师轻易隔绝。而南境的榕郡,虽然还在夏军掌握之中,却又贫瘠,无法供养大军。」 「唯有北面的柴桑城,需要防备。不过夏军到底不及我军将士精锐骁勇,防守有余而进攻不足,所以也不需担忧,只需遣一宿将,领兵万余驻守柴桑,便可扼死洪州城夏军!」 这洪州城的位置重要,看似威胁着伍子胥部大军的后侧,若不拔除,难以继续进军。 正如孙膑所言,在云国内河水师打得夏国金陵水师抬不起头来的情况之下,这豫章郡,此前依为屏障的崇山峻岭、浩渺鄱阳湖,也便成了阻隔洪州城获得援军、补给的天堑! 夏军将领孙乾芳部,看似位置紧要,但实际上不过纤芥之疾,只能困守一城而已。 「反倒是这齐昌城的夏军,数量众多,可四处出击,袭扰大军后路、进攻江城郡州县。且此部大军主帅廖固,曾与曲靖侯爷多次交手作战,不落下风,亦可位列当世名将之一,不可不防啊!」 当世名将? 听到孙膑这话,萧承眉头一动,有些想要发笑。 他忍着笑意,摇头安危道: 「廖固此人,朕有办法对付,也不需担心!所以,应当传令伍子胥部,让他继续向东用兵,尽量在夏国后续援军到来之前,将宜城郡的舒州城也打下来!」 打下了舒州城,那云国大军,可就能够抵达夏国京畿之地了! 听到萧承这话,军机处之中的众人,眼神皆是一动,面面相觑。 当今陛下,到底要用什么手段,才能确保,能够对付廖固这样一个,身处在十万大军严密保护之下的人? 萧承不说具体手段,众人自然也不敢开口询问。 沉默一会儿之后,站在孙膑旁的赵奢,此时却是出列,对着萧承躬身行礼,然后沉声道: 「陛下,此时浔阳郡的战局焦灼,为了以防万一,在廖固部未曾得以解决之前,还是不可冒进啊!」 伍子胥麾下的水陆两路大军,加起来足有二十万之众,乃如今云国前线的主力部队。事关国战胜败,自然要小心谨慎。 而齐昌府的夏军精锐,也着实如鲤在喉,稍有不慎,说不得就会让夏国逆转局势呢。 若是因冒进而有所折损,滞缓一统天下的进程,显然是有些得不偿失的! 所以纵然是威望高深,朝野咸服的萧承亲口所说,军机处的一众参赞也不敢冒险而为之。 萧承此时也不好多做解释,说廖固早暗中投靠了云国。 又沉吟一会儿,他方才开口道: 「这样吧,传令伍子胥,准其便宜行事。是否继续用兵,他心中必然有数。也以免因为要回禀军情,而导致贻误战机,丧失大好局面。」 伍子胥的威名摆在这里,这话都说了,朝中众人便不好再说些什么,齐齐拱手道: 「陛下圣明!」 萧承再次沉吟片刻,然后看向沙盘,口中沉声道: 「不过这么点动静,可还是不够将夏国的全部兵力,尽数调动起来呢!」 说话之间,萧承的视线,已经离开了沙盘之上,那战局激烈无比的浔阳郡。 「这里,如何?」萧承一指沙盘之上,眼光灼灼地看向一众军机处官员。 众人视线转动,赫然看到,当今陛下此时所指的地方,乃是云国象州郡与夏国大兴郡、北塞的交接处。 尉缭闻言,当即点头道: 「象州郡狄青部,有精锐大军十万。一旦进攻夏国晋地大兴郡,则整个北境夏军,都将被牵制起来!」 赵奢见此,有些迟疑地道: 「象州郡十万兵马,既要阻挡夏国北境留守的精锐,还要防备身后的吐蕃袭扰。只怕一旦动用,吐蕃亦有异动,战事激烈程度,恐有失控啊!」 吐蕃一动,此前萧承落子布局的羊同部、西域,也要燃起战火。 虽然对军力屏弱的吐蕃,云国众臣并不太放在心上。但若是因为太过冒进急躁,而导致云国三面受敌,也实在有些不妥当。 解决完夏国,再慢慢收拾吐蕃,不是更好? 萧承闻言,却是朗声笑道: 「吐蕃弃聂岐不是蠢人,现在可不会如当初一般,坐视夏国落败而不理。吐蕃这次,必然是要插手的,避免不了!」 说到这里,萧承眉宇之间的昂然豪气,越发蓬勃锐利了起来,又道: 「急一些,也没什么不好的!正好一举扫清寰宇,统合四海!」 萧承这两年无比克制,可不是为了给夏国时间,让其缓一口气过来的。 而是一直在发展国力,积累人才、底蕴,为了一统天下做准备! 时机若是来临,萧承显然不介意乘势而为,使九州一统,四海归一! 第三十二章 夏国固守宜城郡,狄青出兵攻北境 夏国金陵城,皇宫奉天殿之中。 聚集于此的夏国百官,在知道了浔阳郡柴桑已失的军情之后,肉眼可见地露出了惶恐之色。 战火重燃不足半月,云军便已经攻取了浔阳郡,距离夏国京畿之地,也不过只剩下了一个宜城郡。 若是舒州再没有守住,云军顺流而下直至金陵,想来也不过几日的路程。这如何不让百官惊惧呢! 「陛下,汉川侯廖固,守土不力,致使云军十日之内攻下了浔阳郡,京师危急,社稷震荡。臣请陛下,即刻问罪,以安军民之心!」 「请陛下,严惩汉川侯,以安上下之心!」 老将军袁飞章,听到朝中弹劾之声,顿时脸色大变,不待虞昭凌说话,便直接站出来呵斥道: 「蟠龙水寨被破之后,汉川侯当机立断,即刻下令主力回援柴桑,此等安排并无错漏!云军依仗内河水师之利,控制了长江水道,连夜奇袭了瑞昌城,这才导致局势如此糟糕。」 「是以此战不利,绝不该怪罪到汉川侯身上!」 虞昭凌此时,也是皱着眉道: 「弹劾汉川侯之言,莫要再说了!」 且不说光看战报,廖固安排并无错漏,甚至还很有先见之明。只是因为云军有水师之利,这才奇袭了瑞昌城,阻断了夏军后援之路。 若是以此论罪,让前线将士如何想? 还有,就算主要责任在廖固身上,此时他正领着十万大军死守齐昌府,夏国朝廷不可能做出惩罚,以免迎廖固心生不满。 弹劾廖固的官员被压了下去,却又有数名官员,不知道是真被吓破了胆,还是真心为了夏国社稷着想,此时直接出列谏言道: 「云军兵锋正盛,不可力敌。臣请陛下暂先北狩,以避锋芒!」 「豫地的归德郡睢阳城,地处中原腹地,远离前线,北可依靠泗淮之地固守,屯重兵于此,使云军难以长驱直入。此地,可为陪都,供陛下百官巡幸!」 「请陛下为大夏社稷着想,暂避云军锋!」 听到殿中臣子迁都晋阳的话,龙椅上的虞昭凌气笑道: 「归德郡睢阳?你们是要朕舍弃京师,带着百官宗室,狼狈地逃到长江以北的睢阳城吗?」 豫地的归德郡,地处中原腹地。 逃到这里,固然可以如谏言的官员所说,保证云军不能一下子打到睢阳,威胁皇帝与百官的安危。 可一旦逃到归德郡睢阳,那也便意味着,夏国要将长江以南的诸郡,拱手让给云国! 如今夏国能够勉强与云国对抗,靠得就是江南之富庶。放弃江南之地,夏国将再无力与云国抗衡。 表面上看,这北狩的谏言,似乎是暂时保全了百官与宗室,但实际上,却依旧是一取死之道! 只不过是将暴毙而亡,改成了慢性死亡罢了。 虞昭凌眼中冷意透骨,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对着百官暴喝道: 「再有谏此言者,便是动摇朝野之心,其心可诛!」 虞昭凌登基数年,也早就历练了出来,更知道自己如今一言之重。所以平日里说话,早就习惯性地留有了几分余地。 可这次的他,显然是被朝中官员谏言北狩的事情给气坏了,语气愤怒严厉,没有留一点余地。丝毫没有想到,若是云军当真攻打到了金陵城下,自己会不会因为今日这绝不迁都的言论,而难以下台。 虞昭凌此言一出,这几个站出来劝谏北狩的官员,顿时一滞,愣愣地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老司空梅崇,从来都是朝中政务运转,君臣、文武百官的调和剂。 此时他不愿 朝廷此时,再因为这件事而多生波澜,凭白牵扯精力,所以连忙站了出来,转移话题道: 「陛下不忍见京师百姓遭受战火,那便应当速速调遣兵马,派往宜城郡,归饶阳侯调遣节制,抵御云军才是!」 听到老司空的话,虞昭凌狠狠地扫视一眼朝中百官,然后深吸一口气,渐渐平复下心情来,沉声喝道: 「速速自京畿大营、当涂大营中,抽调精锐派往宜城郡,与舒州驻守兵马合并一处,凑个十万精锐战兵正军!江南各郡、豫地各郡郡兵,亦当速速驰援宜城郡。」 「传令,由饶阳侯武正平,统帅宜城郡大军,抵御云军攻袭。」 「另外,驻守京师的金陵水师,尚有战舰八百。除一百留守之外,其余尽数派遣宜城郡舒州驻守。」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舒州,给朕守住!」 说到这里,虞昭凌又朗声道: 「朝中全力筹集粮草军械,组织操练兵马,囤积兵力,以待反攻!」 「中书舍人即刻拟旨,暗中宋伟刚齐昌府、洪州,命廖固、孙乾芳全力死守,务必在云军后方、侧方,钉下钉子,以作牵制。待反攻之时,配合我大夏兵马,歼灭来犯云军!」 只从这番安排之中,便可以看出,这虞昭凌竟然还想着不光要牵制、挡住云军,甚至还想到了要如何反攻回去...... 众臣闻言,心思各异,面上却丝毫不显,齐齐俯身行礼,朗声道: 「臣等,遵旨!」 -- 云国,象州郡,陇南府大营。 有奉命传递军情密令的探马,此时匆匆走入帅帐之中,手捧一份密封好了的公文,单膝跪倒在地,对着帅位之上的狄青,朗声道: 「启禀大帅,有兵部军令送达!」 听到这话,狄青眼中一亮,猛地站起身来,迫不及待地道: 「快,拿过来!」 身边亲兵,连忙接过,递给了狄青。 狄青迫不及待地打开兵部公文,看到上面的调遣军令,当即朗声连笑了几声,道: 「哈哈哈,终于等来了!」 如今时局之下,能够让狄青如此欣喜的兵部公文,又能是什么? 自然就是兵部下令,让狄青率部进攻夏国了! 狄青精神振奋,气质昂然,战意勃然,当即喝道: 「擂鼓,聚将!」 「是!」身边亲兵亦是振奋地应道。 下一刻,陇南府大营之中,如雷声般轰鸣的军鼓聚将之声响起,其声沉闷有力,直透耳中,将军营之中的一切嘈杂之声,都尽数压制了。 众将见此情形,连忙放下手中军务,飞快地跑到帅帐之中。 待到营中众将齐聚,狄青手持白虎帅印,在众人面前高高举起,厉声喝道: 「奉陛下圣谕,承兵部调令!夏国扣押我大云使团,其行无端,有违两国和约。即令陇南府大营,起兵攻夏!」 听到这里,众将齐齐单膝跪倒,甲胄叶片碰撞之声,在帅帐之中响成一片。 众将眼中烨烨有神,宛若燃起一团火焰。周身那蓬勃战意,让人不敢直视。 「末将等,谨遵调遣!」 「起兵攻夏,死不旋重!」 第三十三章 【武周名将】与傥骆道奇袭 夏国,大兴郡,散关。 这处关隘,位于陈仓南郊,秦岭北麓,自古便为大兴郡的咽喉之地,与西北方向的萧关,共同组成了渭河平原的西面防线。 单说这散关,此地险要,易守难攻。 立于关上,纵目远眺,但见群山叠嶂,古木蓊郁,两侧的山峰如卧牛,如奔马,又像密不透风的天然屏障。其下,清姜河激湍奔流,尽占地势之利。 夏军便在此处修建的关隘,当道而立。 雄伟的围城,随山势而修建。围城之外,还筑有三道大石墙,十二道小石墙,以防御敌军进攻。 而在这里驻防,更有多达一万八千余众的夏军北境精锐,可谓是固若金汤! 可既然挡住了云国大军的前进道路,那便是再坚固难攻的城池,花费再大的代价,云军将士也誓要将此关攻克! 「杀!」 喊杀之声,震天撼地。 弓弦震动,宛若裂帛之声传来,天空之上便顿时出现密集的箭矢,携呼啸之声,如雨点纷纷覆盖而下。 在火药科技被点出来之后,如今的战场之上,又会突然发出「轰隆」「轰隆」一连串的爆炸之声。火毡点燃发出的烟雾、毒烟,此时漫布在城墙之上,让卫戍的夏军将士,甚至难以睁开双眼。 火油助燃之下,熊烈战火滚滚,更传来夏军将士凄厉的惨叫之声。 杀伐之气,直冲天际,顿时显化出形态各异的大军异象,相互纠缠一起。 云军将士骁勇精锐,军势雄浑厚重,此时在前线将领校尉的带领之下,硬顶着大散关之中夏军的还击,向前冲锋,士气更甚。 原本两军的气运异象,缠斗不停,还算是势均力敌。 可这昂然战意加持之下,云军各军异象,便更显凝实迫人,顿时压住了夏军的大军异象,使得一众云军将校得了异象加持,战力更甚。 前锋大军之中,一名留着络腮胡子,身材雄壮的将领,此时手持铁枪,满脸杀意腾腾,领着麾下士卒一马当先。 长枪挥舞,凌厉气劲悍然轰出,直接便将挡在身前的一道低矮石墙轰开了,然后继续冲杀。 其杀伐勇猛,一往无前之势,在战场之上尤为显眼! 远处云军中军大纛之下,亲临前线巡视的狄青,一指战场之上的那道勇猛身影,沉声道: 「那是何人?」 当即便有一名将领,出列行礼禀报道: 「回大帅,此人名为王孝杰,此人禁军士卒出身,因勇猛果毅,得了陛下赞赏,迁为七品致果校尉,请命来前线大军效力。 【白色训卡,武周名将】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可获得王孝杰】 【卡牌说明:嫖姚北伐时,深入强千里。战余落日黄,军败鼓声死。尝闻汉飞将,可夺单于垒。今与山鬼邻,残兵哭辽水。】 【王孝杰,唐朝名将。少年时便从军入伍,四处征战。屡立战功。武则天执政后,累迁右鹰扬卫将军。一生三起三落,位列唐朝七十二名将之一。 曾为吐蕃所俘,免死归唐后,又率部讨伐吐蕃,收复龟兹、焉耆、于阗、疏勒四镇,重设安西都护于龟兹,击败吐蕃联军。 率部北攻后突厥,使后突厥默啜可汗遣使请降并归附武周。后任清边道行军总管,率军讨伐契丹可汗孙万荣,因孤军深入,寡不敌众,兵败坠谷而死。赠夏官尚书、耿国公。开元中,赠特进。】 【武力85,文学63,智慧82,道德77,年龄28,统御83,政治88,魅力70,忠诚100,野心37】 王孝杰的属性,在如今云国军中,着实算不上突出。不过他的各项属性,倒是极为均衡,改掉鲁莽的性子,作为一支偏师主将,倒是绰绰有余。 远处中军,狄青看着王孝杰那悍然冲杀在前的身影,不由微微点头,赞许道: 「陛下慧眼,此人勇猛,可为军中一员悍将!」 远处战场之上,夏军纵然处处受限,苦苦支撑。可到底有雄关依靠,身后又是无险可守的渭河平原,是以死战不退,拼命反击,竟然让强攻关隘的云军损失不小。 尤其是那一马当先,冲锋最前,脱离了左右两翼策应的王孝杰部,此时伤亡极重,损失过半,只能无奈地后撤回来,将战线交给了后方同僚。 麾下将士不断奋勇冲杀,伤亡甚大。可狄青此时,却是默默地看向前方雄伟关隘,神色冷冽,毫无波动。 此时,狄青身边便有将领,忍不住开口道: 「大帅,如此强攻,只怕将士伤亡不小。不如调无当飞军,自两边山林攀登而上,配合大军主力,一举夺下散关!」 虽说散关两侧,山峰险峻,无路可行。 但无当飞军,却也是大云精锐。号称攀山越岭,轻而易举!当初就连阴平小道那样的地方,都能被无当飞军翻越。 是以此时一遇战事不利,便有将领想到了这样一支兵马。 可听到这话的狄青,却是想都没想,直接沉声道: 「不需要!」 众将闻言,顿时面露不解。 明明能够花费更小代价夺取散关,为何大帅不愿如此? 狄青抬起马鞭,一指前方散关方向,沉声道: 「散关之后的夏国大兴郡,乃是北境要地,留有十余万夏军驻守,皆是当初从北境之中厮杀出来的精锐将士!「 「轻易夺取散关,就是逼着夏军将主力后撤,死守坚城。到时候想要攻下,又要花费不知道多少力气。」 「这次用兵,我部大军尽起精锐,四处出击,强攻夏国各处关隘要地,作势要攻入大兴郡,席卷渭河平原。前线夏军,惶惶不安,只会向后方求援,请求援军。」 狄青部麾下,足有十万精锐。前后准备两年之久,军中粮草兵械充足,上下将士一心求战。正式起兵攻向渭河平原,那攻势必然若天崩地裂,摧枯拉朽,又岂会只有强攻散关的这一路兵马? 此时,散关西北方向的萧关,同样遭遇了数万云军精锐的强攻。 夏军借助萧关地利,一边死守,一边向后方的大兴郡请求援军,誓要将云军抵挡在渭河平原之外,不使其能有寸进! 狄青眼神锐利无比,视线越过前方厮杀不断的散官,看向了那其后的渭河平原。 「待大兴郡夏军尽数调往前线,后方空虚,便是我大云兵马,奇袭大兴郡,将前线夏军于夏国后方隔绝,然后一口吞下这十余万夏军!」 奇袭?从哪里奇袭? 众将闻言,神情再次一滞。 ---- 而就在此时,安顺郡,兴元府之中。 大军戒严城中,东厂番子四处,将所有疑似绣衣使暗探之人,尽数擒下。整个兴元府,被围得如同铁桶一般! 府城之中,封锁的库房被轰然打开。 这里面放着的,是两年来,云国朝廷从安顺、江阳二郡不断暗中运来,囤积于此的无数粮草军械。 这些粮草军械,被搬运上长相奇异的大小车辆之上。 其中的木牛车,方腹曲头,一脚四足,头入颔中,舌著於腹载多而行少。车身之下有小轴铰,配合着精巧的机关,可载重八百斤。 那流马车,形制如象,共有四轮,行进之间 ,可闻机关转动之声,亦可载重四百斤。 这两种车辆,正是当今兵部左侍郎诸葛亮,在此前负责大军物资后勤运输之时,因安顺、江阳二郡道路不畅,这才请神机所学士,帮忙制造的木牛流马车。 此二车,虽奇形怪状,但却极为适合安顺郡这崎岖狭窄,极为难行的道路。载重奇多,且日能群行二十余里,而不费人力,堪称绝妙! 而这些被搬上木牛流马的粮草军械,将会随着一支由八千无当飞军、三千幽州突骑、两万云军精锐组成的大军,通过一条名为傥骆道的崎岖小道,穿越群山峻岭,直接杀向大兴郡腹地! 这也就是狄青口中的,奇袭之策! 在大兴郡十余万夏军,被强攻散关、萧关的云军主力,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时候,这支兵马,极为隐蔽低调地拔营起兵,朝大兴郡郡城杀去。 ------------ 浔阳郡与宜城郡交接之处,东至县。 士卒整齐的踏步行进之声,声若雷鸣,震得大地颤颤。军容肃穆,士气高昂,战意冲天的云军前锋精锐,此时行军至此。 看着前方连片的夏军营寨、长江两岸建起的简易水寨,以及整军备战,据险而守的夏军,随军亲临前线的伍子胥,此时眉头微微一冷。 到底是因为大军修整,安顿城池、分兵三处而浪费了些许时间,竟然给了夏军主帅武正平修建营寨的时间! 这个武正平。显然是打着结寨死守,打呆仗,全力拖延云军,以待援军到来的主意。 想到这里,伍子胥却是突然冷笑一声,道: 「既然如此,便看看是你修见营寨的速度快,还是我麾下将校,拔除营寨的速度快!」 当即,伍子胥眼神一厉,一指前方连片营寨,冷声喝道: 「不惜伤亡,强取宜城郡!」 「末将,领命!」 前锋云军将校,当即暴喝一声,那厚重军势散溢而出,引得天地变色,乌云覆盖晴空,骇人无比! 下一刻,喊杀之声,再次在长江两岸响起...... 第三十四章 合纵之术,两国皇帝相约会猎 夏国金陵城,皇宫谨身殿之中。 其余百官尽数屏退,只剩下寥寥十数名夏国当朝重臣、夏皇虞昭凌心腹死忠,此时留在这大殿之中。 “陛下,大兴郡绣衣使快马来报。云将狄青,率部数万,强攻萧关、散关,意欲攻入渭河平原,强取我北境重地大兴郡!” 此时殿中众臣,到底是夏国朝堂英,倒是不曾露出惊慌失措。不过也个个眉头皱起,面色凝重无比。 冯处当即上前一步,开口道: “云将狄青,并非诸子百家、世家豪族、江湖门派出身。一身武学有军中气象,擅用刀法,九阶修为,通军略,应是军中出身!” “少年时籍籍无名,青年时直接入云国禁军效力,任职校尉。当初云皇掌权亲征之时,他便曾护卫一旁。” “此后因剿灭云国佛门叛逆,迁为武镶将军,执掌邕州大营。此后之战,又率部攻占邵阳郡、合围江城郡,屡立战功,被封砚山伯、镇南将军,兼云国前军都督府左都督。” “此人用兵狡诈多变,不动时如山,固守邕州,巍然不动。侵袭时如火,月余之内攻陷邵阳郡大小城池六十一座。更曾以主帅之位,亲冒锋矢,上阵冲杀,勇猛无敌,在云军军中,威名声望甚高!” 绣衣使虽说被东厂、粘杆处,联手压制地头都抬不起来,在云国境内更是不敢显露丝毫踪迹。 但类似这种,云国军中主要将帅的详细情报,还是极为关注的! 听完狄青的情报,殿中众臣,脸色着实不太好看。 夏皇心腹,散骑常侍朱飞昂,此时皱眉道: “此人战功不如云将伍子胥耀眼,但亦当位列世间名将,不可小觑!纵然大兴郡之外有关隘卫戌,但也不可大意。” “还请陛下,速速下旨,抽调北境兵马,尽快驰援大兴郡!” 此时龙椅之上的虞昭凌,眼眸微微低垂,但神情却丝毫没有凝重,嘴角反而露出了一丝笑意。 “象州郡这边,总算是用兵了!” 冯处此时,也是露出了笑容,对着虞昭凌微微拱手一礼,道: “驻守象州、江阳两郡的云军,拢共不过十万。” “这如今,狄青是既要率部强攻萧、散二关,又要分兵驻守金城府,防备驻守象州郡以南,兴庆府的我大夏锐。想必如今,云军后方防线驻军,已然空了!” 君臣二人,此时神色轻松,还似乎有一股计谋得逞之后的得意。与殿中这些面带凝重忧色的夏国众臣们,形成了很是鲜明的对比。 老司空梅崇,此时愣了愣,忍不住开口道: “可是陛下,另有安排布局?” 虞昭凌轻笑一声,悠悠道: “当初突厥战败,我大夏曾经将俘获的战马、甲胄,还有一部分工匠,送给了吐蕃.” 这话点到即止,没有说得十分清楚。 但一众朝臣,都是聪明人,只是稍稍已琢磨,便顿时明白了过来。 当今陛下,这是在两年前,便已经和吐蕃国暗中约定了什么,就为了这一次的云、夏两国之战! 有朝臣沉吟片刻,却是忍不住开口道: “陛下,两年之前,我大夏与云国交战,当时的吐蕃,可是断然拒绝了我大夏出兵夹击云国的请求啊!” 当初云夏两国之战,夏国便曾邀请吐蕃出兵,瓜分云国。只是当时的弃聂岐,在见识过云军军威之盛后,是毫不迟疑地回绝了。 虞昭凌闻言,当即道: “赞普弃聂岐,观其登位以来的言行举措,可知绝非庸才。如今局势,朕不信他还坐得住!” 如今局势,与两年之前又有所不同! 这一次若是夏国败了,那天下大势便彻底到了云国那边。 腾出手来的云国 是不会容许身边有吐蕃这样一个,与云国有着漫长国境线,随时可能威胁边境的国家存在的。所以吐蕃,也只能与夏国联手! 夏国的一众大臣,实在是有些看不起吐蕃这个边陲小国,纷纷再次开口道: “吐蕃国小民寡,军力孱弱,国内只怕连大军所需的铁甲都无法凑齐。若非占据高原地利,早就被诛灭了。就算出兵,难道还能是云国大军的对手吗?” “臣还听闻,说这吐蕃西南,以羊同部为首诸多部族,早就在云国的扶持之下,与吐蕃国君对抗。有羊同部牵制,吐蕃怕是不敢轻易对云国动兵啊!” 看着持狐疑态度的一众大臣,还不待虞昭凌解释,殿中却是有一道声音,突然开口道: “诸位大人却是不知,这两年来,因为突厥王庭的势力消退,吐蕃以南之地,北至青唐城,囊括西海,方圆数千里之地,都尽数被草原势力吐了出来。吐蕃便凭白得了偌大的领土,国力增长迅速。” 这凭白得来的地盘,相较于吐蕃其他地方,人口较多,更为富庶。 而且西海有盐,青唐城有铁矿,皆是吐蕃急需的物资。加上夏国送过去的突厥工匠,使得吐蕃国冶炼科技树被点亮了,终于能够自行打造铁器,使得吐蕃国力增长迅速! 话音落下,一道身影自众臣队列之中缓缓走出。 众人齐齐看去,发现此人,竟然是这两年来,很少在金陵城中露面的那位纵横家弃徒,宫英纵! 宫英纵站出身来,分别对着虞昭凌,殿中众臣行了个礼,然后继续道: “其实这两年来,天下气候有显著变化。原本寒冷的吐蕃国内,适宜耕种的土地变多,使得这吐蕃国力、军力,早已不是当年可比的了!” 原本不适宜耕种的土地,现在已经变得能够耕种了。粮食多了,能够供养的百姓便多了,可供征调的青壮民夫也就变多了! 白得了偌大的富庶地盘,又得到了夏国暗中的支持,更有天时相助,吐蕃国力这两年来,几乎是翻倍地增长。 其实当年王玄策出使吐蕃,就已经发现了吐蕃国内、不,应该说整个天下的气候,都在变暖! 他回国之后便向萧承回禀,必须要提前在吐蕃落子,以免将来吐蕃国力发展迅速,难以制衡,牵扯太多力。 也正是因为萧承听进去了,才有了后来册封羊同部首领,扶持他与吐蕃对抗的事情。 宫英纵继续朗声道: “如今的吐蕃,自然不可能与云军锐正面交战。但入侵云国兵力空虚的后方,替我大夏兵马牵制云军,却是能够胜任的!” 听到这里,一众大臣终于是认同地点了点头。 象州郡的云军兵力,拢共就十万。哪怕是只被吐蕃牵制走一万的锐,对夏国来说,那也是能够大大缓解压力了! 而宫英纵此时,再次对着虞昭凌躬身一礼,然后迈步走到殿中挂着的舆图旁,然后指着舆图下方画着的安国国土,沉声道: “除此之外,臣这两年来,还在安国,以前任黎王黎卫宁为旗帜,暗中发展势力,招揽人手。如今已经收拢了万余人马。” “虽不是训练有素,兵甲良之士,却也能够在安国搅起风浪!” “云国的战兵数量,本就不如夏国。趁着云军锐皆在前线之时,吐蕃、安国猝然发难,配合夏国锐全力反攻,三面合围。那就有很大的可能,彻底逆转战场上的颓势!” 宫英纵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指着舆图缓缓滑动着。 从安国到吐蕃,再到夏国,手指划下的那三角,直接将云国小半的国土,都置于三国的合围之中。 合众弱以攻一强,这手段,显然是纵横家的合纵之术! 殿中众臣,此时一听这个计划,眼睛下意识地圆瞪着,一副震惊无比的模样。 若是此计一成,不说一下子便让云国灭国,但最起码,也能使云国元气大伤,锐损失大半,夺回夏国被其侵吞的土地! 龙椅之上的虞昭凌,眼神刚毅决然,沉声开口道: “此计,两年之前便已开始布局。如今云国咄咄逼人,已是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地步了!” “传旨,明诏天下!” “云国秉性贪婪,窥觊我大夏国土,兴兵进犯,致使天下动荡,社稷不安。朕不堪其辱,欲亲自领兵前线,御驾亲征,抵御云军进犯!” “立即派遣使团,将宣战诏送至云国。顺便替朕问一问云皇,明年三月初三,朕欲与其会猎于舒州,不知云皇可敢赴约?” 此时的众臣,有心反对,可此时见虞昭凌这斩钉截铁,不容拒绝的态度,又知道这是决计劝不住了! 而且当今陛下,既然不愿迁都、北狩,那留在金陵城,其实和前线也没有多大差别。毕竟如今云军,距离金陵城,也不过数百里的路程。 想到这里,众臣相互对视一眼,旋即轻叹一声,齐齐躬身一礼,朗声道: “臣等,谨遵圣命!” —— 云国,江陵陪都,后宫。 这心修建的御花园之中,处处布置巧。 奇珍异兽、异草奇花遍布其中。玉树琼枝,花攒锦聚,开辟出来的泉水流动,潺潺作响。更有云雾聚集,使空气濛郁如深山幽谷,幽胜宛如天造地设! 而此时,这御花园之中,却是传来了孩童嬉闹之声。 便见两个四五岁模样,粉雕玉琢,打扮贵气的孩童,一前一后,小短腿扑通扑通地跑着,不断追逐打闹着,发出嘻嘻哈哈的笑声。 在二人身后,一众宫人面色发苦,又不敢阻拦,只能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生怕这两位磕着碰着哪里。 这两个孩童,自然就是如今云国的两位皇子。如今五岁不到,正是猫狗都嫌弃的时候,时不时便能将整个皇宫,闹得天翻地覆。 而就在不远处,那湖面之上,筑有一座名为“飞亭”的亭子,很是典雅致。 此时,飞亭之中的石桌之上,那奏折已经堆得高高的。萧承手持朱笔,不断翻看批阅着。 在萧承身旁,一名两岁不到,相貌可爱的小女孩,正乖乖地坐在软垫之上。 这小女孩如今,话尚且说不清楚,但却能静静地陪伴着,批阅奏折的萧承,乖巧无比,很是惹人怜爱。 所以当她无聊时抓起一旁放着的天子九玺把玩时,萧承看到了,也只是露出宠溺的笑容,不做丝毫阻拦。 倒是让一旁的冯保,看得心惊肉跳,生怕一个没拿稳,玉玺摔在地上。 这姑娘,便是杨玉环为萧承诞下的女儿,取名萧语柔。 萧承与杨玉环,是颇为希罕这个女儿。就是以杨家为首的那马、曲、陶四家,心中有些失望. 这个时候,便见礼部尚张昭,此时快步跑到飞亭之中,对着萧承行礼参拜,然后将手中的夏国国举起,沉声道: “陛下,夏国使臣前来,递上宣战国。” 萧承随意地瞥了那份夏国国,挑眉道: “宣战?派使团不远千里而来,就为了递一份宣战国?他虞昭凌,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注重形式的了?” 张昭闻言,沉吟一会儿,又道: “夏国使团前来,还替夏皇带来了一句话。” 萧承闻言,反倒是来了兴致,将手中朱笔放下,道: “什么话?” “夏皇欲在明年三月三日,邀陛下会猎于舒州城。其遣使前来,便是想要询问陛下,是否敢前去应战。”张昭道。 听到这里,萧承眼睛眨动,愣了一会儿 然后突然失笑道: “这个虞昭凌,小心思蛮多的啊!这是不光想要吞下我大云前线锐兵马了,还想要将朕,一齐留下啊!” 萧承一边说着,随手便合起了手中的密折。 而这份密折,正是远在金陵城的钟子灌送出来的! 沉吟片刻,萧承再次开口道: “去告诉夏国使团,与夏皇会猎可以,但舒州这地方不行!” 说到这里,萧承眼神一厉,周身气势凌然无比,沉声喝道: “朕倒是觉得,与夏皇相约会猎的地方,还是选在夏国京畿之地,当涂吧!” 当涂城,乃是宜城郡舒州城之后的一座夏国重镇,也是金陵城最后的一道防线。 想要将会猎之地选在这里,也就是说,明年三月之前,云军必须彻底攻占宜城郡,将战线推至夏国京畿之地…… 第三十五章 突厥出兵牵制,夏国大兴城危急! 渐入冬季,一望无垠,与天际线相接的草原之上,已经开始泛起枯黄之色。 成群结队的羊儿,在枯黄的草原之上显得极为显眼,聚集一团,滚滚向前,追逐着那最后一抹绿色。 身材高壮的牧民,看着眼前属于自己的羊群,脸上不由露出了笑意,纵马挥鞭。「噼啪」的抽鞭声, 如布帛撕裂,刺痛耳膜,将散开的羊儿赶回了羊群之中。 在不远处,还可见连片的帐篷,炊烟袅袅。还有妇女劳作,孩童玩闹。 如此宁静闲逸的场景,在几年之前,突厥王庭高压统治,各部族首领拼命压榨,草原部民困苦不堪之时,几乎不可能出现在草原之上! 两年之前,突厥王庭战败于夏国大军,精锐损失殆尽,势力大损,再无节制草原各大部族的能力。 为了选出新一任的草原王者,各大部族相互之间开始厮杀争斗。偌大的草原,瞬间陷入混战之中。 无穷无尽的战事,金戈铁马,战马嘶鸣,成为了整个草原的主要旋律。 直到阿史那社尔,率部归来,以千余铁骑起家,在木华黎、赤老温等人的协助之下,阿史那社尔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不到一年的时间之内,他便已经占据了大半个漠北草原。 阿史那社尔拥有地盘之后,一改此前草原百姓所承受的沉重赋税,轻徭薄税。 治下草原百姓得以获得喘息之机,各部族因战乱而损失的元气、实力,迅速得到恢复。还吸引了众多部族前来投靠,让阿史那社尔的势力,很快便增长了起来。 到了如今,他治下草原百姓已经多达数百万之中,控弦之士十万,铁甲精锐万余。 虽不比当初一统草原的突厥王庭,但如今也是草原上最强大的势力! 甚至连突厥王庭,都被他逼着,迁往了漠南之地。如今已经沦落到,只能在阿史那社尔与夏国,这两方势力之间苟延残喘。 这个时候,远处草原之上,忽有数十道雄壮的身影,身骑战马,卷起一片烟尘,朝前方的营地,疾驰而来。 紧促的马蹄之声,将眼前这片静逸安宁的画面打断。 营地之中的部族汉子,此时也听到动静,纷纷快步走出营帐,默默地聚集到自己的头领身边,警惕地看向来人。 疾驰而来的战马,在营地之前猛地停住。 为首身着甲胄,看起来极为威武的骑士,身坐战马之上,将手中一柄镶金嵌玉的华丽弯刀高高举起,用突厥语高声喝道: 「蔑儿乞部落的首领渤哥努,现在何处?」 看到为首骑士手中的那柄华丽弯刀,蔑儿乞部的头领们,脸色顿时一变。 这柄华丽的金刀,如今在漠北草原无人不知,最为尊贵,最让人崇敬的都布可汗,阿史那社尔的象征! 不一会儿,人群之中,一道身形高壮,留着大胡子的中年汉子,在一众头领的簇拥之下走出,很是恭敬地跪倒在来人面前,低头抚胸行礼,道: 「蔑儿乞部首领渤哥努,见过可汗特使!」 为首的骑士,朗声道: 「传达可汗之命!」 「夏人数次犯我草原,劫掠部族,杀伤我草原子民。可汗有命,征调各部族勇士,整军备战,以威慑夏人!」 一听到这是征调族中青壮的命令,蔑儿乞部的首领、头领,顿时脸色一变,显得有些难看。 虽然已有近两年时间,来休养生息,让各部族稍稍缓过了一口气来。 但当初与夏国那一战,突厥王庭底蕴尽损,各部族也损失了那最能打的一批精锐勇士。而且还将夏国军队的厉害,深深镌刻在草原人的心中,使得他们轻 易没有勇气和夏人对阵。 所以此时听到阿史那社尔征调青壮,欲要与夏军再度对峙的时候,这些部族首领心中,自然是不愿意的。 前来传达命令的骑士,看到蔑儿乞部首领们难看的神色,并没有发怒,而是继续道: 「可汗还下令,各部族元气尚未恢复,所以这次,只用十五抽一制,征调各部族青壮,自备武器弓箭,十二月之前,前往王帐会和!」 听到是十五抽一制,蔑儿乞部的头领们,顿时脸色好转,面露喜色,忙不迭俯身拜倒在地,高呼道: 「可汗仁慈之心,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我蔑儿乞部,将誓死效忠可汗!」 十五抽一制,放在中原的云夏两国,只怕是要闹得沸反盈天,民怨沸腾的。 可草原之上的制度,却是与中原迥异。平日里部族战争要是真打急眼了,那都是族中的青壮全部一起上的。这十五抽一制,在各部族看来,那就是仁政啊! 为首的骑士见状,不再多言,收起手中的金刀,驾着战马离去,继续朝下一个部族聚集点赶去。 蔑儿乞部的首领渤哥努,此时站起身来,对着身后的一众头领,正色道: 「可汗庇护着我蔑儿乞部,又如此仁慈,所以他的命令,我们绝不能够拒绝!」 一众头领,亦是齐声道: 「首领说的是!可汗的命令,我们一定要不折不扣地执行!」 「速速聚集族中最英武的勇士,将部族中最快的战马、最锋利的弯刀、最有力的弓箭,全部交给他们,由我亲自带领,前去为可汗效命!」渤哥努朗声道。 众头领纷纷抚胸一礼,朗声道: 「是!」 而此时,漠北草原之上,凡是在阿史那社尔统治之下的部族,全都收到了他召集青壮的命令。 得益于阿史那社尔平日里善待草原部民,使得他极为收到拥戴。 再加上手下将领木华黎等人,往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威名极大。这又使得没有任何一个部族,选择去违抗他的命令,纷纷派出了族中勇士,前往阿史那社尔的王庭汇合。 十一月底的时候,大半个漠北草原部族,便已经尽数集结起来。 此时,阿史那社尔的旗下,已经汇聚了十三万的突厥骑兵,以及一支一万余人的铁甲精锐! 而在此时,都布可汗的王庭之中,被草原部族视为天上太阳的阿史那社尔,正领着他手下那四名战无不胜的将军,齐齐单膝跪倒在地。 在他们面前,粘杆处翊卫使郭解,将手中的密旨,郑重地交到了阿史那社尔的手中。 阿史那社尔恭敬地接过密旨,朗声道: 「阿史那社尔领命,必竭尽所能,不让陛下失望!」 郭解闻言,微微点头,伸手将阿史那社尔扶起。 阿史那社尔缓缓起身,手持密旨,对着木华黎等四人,喝道: 「命你四人,即刻领兵,进逼夏国新设定襄郡,迫使北境夏军留守,不得驰援大兴郡!」 木华黎等四人,齐齐抚胸一礼,高声喝道: 「谨遵陛下圣谕!」 ...... 突厥草原之上的异动,很快便引起了各方势力的紧张。 如今已经困守漠南草原的突厥王庭,在知道阿史那社尔大规模征调兵马之后,顿时惊慌无比,还以为阿史那社尔是要出兵,将突厥王庭彻底覆灭,一统草原。 可很快,阿史那社尔将征调的兵马,尽数汇聚到了漠北草原西侧,与夏国边境交接之处。 这么多的草原兵马汇聚,自然引得夏国北境驻军紧张无比。 原本打算调往大兴郡支援的数万夏军精锐,此时也被牵制着,难以动身。 可大兴郡西境防线,在云军强攻之下,显得岌岌可危。 为了守住渭河平原,守住夏国北境,夏军只能将大兴郡中的精锐兵马抽调一空,尽数派往前线支援。 此时,群山峻岭中的傥骆小道。 一支数千人,身着轻甲,背负弓箭、朴刀的兵马,在这条小道之上行进着。 道路虽然难行,可这支兵马,却显得游刃有余,如履平地! 这支军队之中配置的,是那种看起来一点也不威武的矮脚马。但就是这种矮脚马,却是最适应这样崎岖难行的道路! 而这支精锐兵马,便是云国的无当飞军! 这个时候,走在最前方的探马,突然折返,来到军中将领面前,抱拳行礼道: 「将军,前方五十里,便是傥骆道尽头,夏国大兴郡的周至县!」 领军的将领,与中原人像貌迥异,一看就不是云国人。 此人,便是契苾何力! 从军之后,他因屡立战功,得以用他国出身的身份,升迁至左领军将军,执掌禁军三十六营之一的左领军卫营。 契苾何力的出身,在军中,自然没少受到议论诟病。 但他一身的八阶修为,以及那高达八十九的统御值,使得他很快便得到了军中认可。甚至如今,得以担任这一次自傥骆道出兵,奇袭大兴郡的领军之人! 契苾何力微微抬头,看着远处崇山峻岭之中,透露出的城池一角,眼中精光一闪。 只要夺下了周至县,云军将彻底在大兴郡之中立足。 而周至县东北方向,不足百里之地,就是夏国的北境重镇,渭河平原的核心要地,大兴城! 想到这里,契苾何力眼中精光一闪,当即下令道: 「传令全军,原地休整半日,取用军粮,不可生火。重队伍,组装云梯等攻城器械。再命前锋营,散出探马五十里于之外,城中夏军若有察觉,即刻用兵强攻!」 一众将领闻言,当即齐齐抱拳应道: 「遵命!」 下午,申时时分,休整完毕的无当飞军,对着周至县发起了进攻。 作为傥骆道的尽头,对面便是云国安顺郡。 虽然傥骆道并不适合大军行进,此前并没有人觉得,占据了象州郡的云军,会选择从这里的小道用兵。但夏国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在周至县,也准备了八千夏军精锐驻守。 只是如今,因为大兴郡西境的局势危急至极,所以此地驻守的八千夏军,也被抽调走了大半,仅剩下三千不到的人马驻守。 而且因为疏于防备,警惕性不高,所以当云军喊杀之声响起时,城中夏军都是一片茫然,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云军来袭了。 「杀!」 无当飞军士气高昂,悍然杀出。 【无当飞军,三级特殊兵种】 【数量:八千】 【士气:90/100】 【士卒所需训练度——100】 【前置条件----金色训卡【星佑蜀汉】】 【所需装备----轻甲x军队数量x1、弓箭x军队数量x1、朴刀x军队数量x1、战马x军队数量x1】 【特性----号为飞军:作战之时士气+50%,根据战事类型,分别给予加成(山地作战之时速度+2,攻击+1;防守作战之时防御+2,血量+1;进攻作战之时攻击+1,移动+1)】 【属性----单兵战斗力:24,攻击:10→11→1 2,防御:3,血量:8,移动:3→5→6(特性「号为飞军」触发,山地作战+进攻作战)】 肃然杀机,似是要凝作实质,将前方这座小小的周至县城,尽数笼罩。 战场杀伐之气肃然,化作血色光辉冲天而起。霎时乌云笼盖,顿时有风雨欲来之势。 宛若雷鸣的吼叫声之中,一只身似牛形,头顶无角,唯有一蹄的异兽显化,伴随着日月光辉,闪耀夺目。 夔牛异兽,凝聚! 云军军中高手,一马当先,甚至直接越上了那数丈高的城墙之上,奋力砍杀。临时组装起来的简易云梯、投石机,纷纷随之攻城。 三千夏军,被突然出现,宛若从天而降,悍勇精锐的无当飞军,打得一头懵,这糊里糊涂的,就丢失了城墙。 等到夏军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势已去。 无当飞军已经打开了周至县的城门,城外云军鱼贯而入,将城中夏军杀得节节败退。 天色未黑,坚守还不足半日的三千夏军,终于彻底溃败,将士四散而逃。 犹有战火硝烟的城墙之上,此时已经悬挂起了云国的云龙旗帜。 傥骆道之中,两万云军精锐不如无当飞军擅行山路,但也是缓缓行进而来。 在这支精锐兵马之后,还有依靠着木牛流马,源源不断运送而来的军械物资,帮助云军,彻底在大兴郡扎根。 周至县一被云军所得,距离不过百里,且防御空虚至极的大兴城,也顿时危急...... 第三十六章 蓝色训卡【西学东渐】,与火炮的诞生 云国将领,神机所新址之中。 萧承再次换上寻常衣袍,在粘杆处、东厂、禁军等一众高手乔装护卫之下,来到了这里。 而这一次神机所校场之上,展示给萧承的,却是一根通体黝黑,足有一人怀抱粗的铁铸炮管! 「尊敬的皇帝陛下,这就是我们新研制出来的火炮!」 这次向萧承开口介绍的,倒不是公输班了,而是一名五官深邃,头发胡须尽皆金黄,长着一对绿色眼珠的外国人。 此时这名外国蛮夷,正操着一口还算流利的中原官话,对着萧承恭敬地道: 「皇帝陛下,这门火炮,乃是以钢铁浇筑而成,以火药作为击发药。」 「这火炮的弹丸,是以由石、铁、铅等材料制成的球形实心弹为主,在野战或水战时也可以发射空心爆炸弹。也可发射链弹、霰弹等弹药。」 「使用者,可以通过在炮身重心处两侧的圆柱型的炮耳,配合火药量改变射程,依照抛物线来计算弹道。」 「此炮一旦发射,射程最多可至七八里之远,威力惊人,可一炮糜烂数里!」 历史上,此前云军装备的铁火炮、火毡,还是南宋时期才大规模出现的东西。眼前这种长款纺锤形前装滑膛火炮,更是直到明朝中后期,才出现的。 在金手指的帮助之下,萧承在不过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之内,便已经将火药技术一口气推进了几百年,实在是惊人无比! 此时的萧承,看着眼前摆放着的火炮,眉头微微挑动,开口道: 「这东西多重?」 这位外国人微微躬身,道: 「这是目前能够打造的最大威力的火炮,按照中原的重量单位,足有一万两千斤......」 这火炮威力真的不小,哪怕是那些高阶武者,直面炮弹,都难以保全自身。 但这高达一万两千斤的重量,想也知道移动艰难,顿时就让这火炮的价值,大大降低了! 或许是担心萧承失望不满,这位外国人连忙继续解释道: 「尊敬的皇帝陛下,这是专门针对中原城池那高大厚实的城墙,而特意打造的大火炮。威力大些,这重量自然也就有点惊人。」 「我们还可以打造一些小的火炮,虽然威力降低很多,但重量可以降低到两百斤,射程也有三四里。放到陛下的军队之中使用,绝对比铁火炮、火毡这些火器,厉害太多!」 萧承自然是知道,这火炮一旦能够运用到军事之上,会造成多么惊人的影响。 看着眼前的外国人,萧承当今挥了挥手,道: 「开一炮,让朕看看!」 听到萧承同意试炮,这名外国人顿时一喜,连忙请萧承带着众人,暂且后退些。 等到萧承退到安全地带,一旁的神机所官员,更是忙不迭地送上一对耳塞,示意萧承戴上。 萧承随意地摆了摆手,眼光灼灼地看着远处的火炮。 装药、填弹、调整角度,点燃引线。 片刻之后,只听得「轰」地一声。 伴随着烟雾升起,这火炮发射之声,响彻天地,振聋发聩。便是萧承此时早有准备,也还是被这强烈的冲击感,震得耳中一阵发鸣。 任由一旁的护卫高手、大小官员,面带紧张关切之色,不断对着萧承说些什么,他也只觉天地之间陷入异样的死寂之中,听不到任何声音。 在恍惚片刻之后,萧承这才稍稍回过神来,扣了扣耳朵,苦笑道: 「这耳力太过出众,倒也并非好事......」 萧承如今修为,已至陆地神仙之境以上的玄妙境界,五官 体感、身体素质等各方能力,早已近似天人。 一般只要他想,哪怕是只凭借自身能力,方圆百里之内的风吹草动,也绝难以逃脱他的感应。 正因为如此,对于刚刚没有想到到这一点的萧承,这火炮发射之声,就显得太大声了! 一旁随侍的官员,有些惊魂未定地道: 「陛下可觉身体有恙?可要召太医前来问诊?」 对于萧承来说,便是正面接下这发炮弹,也并非什么难事,又怎么可能会被这火炮发射之声伤到? 萧承直接摆了摆手,快步走上前去。 此时,这巨大的火炮炮口处,还有白烟缓缓升起。靠近炮身,更是能够感受上面带着的,滚烫炙热的温度。 萧承又抬头,看了看远处炮弹着地点。 此时那地面之上,出现了一个宽有数丈有余,一丈多深的坑洞。坑洞中,数十斤的铁制弹丸,镶嵌在坑洞最深处。在一旁,还有着火药留下的漆黑痕迹。 这般威力,让萧承身边跟着的那些禁军将校,眼皮直跳。 赵云难掩惊讶地道: 「如此威力,实在惊人!若是能一下子打造数十门大炮,对着夏国城池狂轰,哪怕是用墨家三合土所修建的最为坚固的城池,也难以抵挡啊!」 萧承此时,却是没有表现出多么惊讶的表情,而是看着那火炮炮身,沉声道: 「这一门炮,若是连续发射,能够支撑多少次?」 萧承很清楚,制衡火炮技术发展的,很多时候都是火炮的浇筑技术。 若是技术不过关,威力再大的火炮,也很容易就炸膛! 而听到萧承突然如此询问,那名外国人,反倒是心中一惊。 这位尊贵的皇帝陛下,不愧是能够治理繁华富庶,疆域辽阔的云国,军力强盛,声名甚至已经传至海外的伟大皇帝!不过是看了这么一眼,便能以轻易发现,这火炮的弊端之处。 此时的他,面容更加尊敬,语气更加谦卑地道: 「回皇帝陛下,这门火炮,是在云国最精巧的匠人协助之下打造的,一次最多可连续发射百次......但若是普通的工匠,打造出来的火炮,虽然也能用,但最多也只能发射五六十次,就要停下了。」 对于这个出乎意料之外的数字,萧承表示还算满意,不由点了点头,道: 「不错,已经足够使用了!」 萧承顿了顿,然后扭头看向这名外国人,露出笑容,道: 「汤若望,你打造火炮有功,需要朕给与什么奖赏?」 眼前这名外国蛮夷,正是历史上有名的汤若望! 【蓝色训卡,西学东渐】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获得徐光启、利玛窦、汤若望。】 【卡牌说明:】 【徐光启,字子先,号玄扈,谥文定,上海人,万历进士,官至崇祯朝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内阁次辅。 1603年,入天主教,教名保禄。较早师从利玛窦学习西方的天文、历法、数学、测量和水利等科学技术,毕生致力于科学技术的研究,勤奋著述,是介绍和吸收欧洲科学技术的积极推动者,为17世纪中西文化交流作出了重要贡献。】 【武力40,文学87,智慧90,道德88,年龄28,统御26,政治88,魅力80,忠诚100,野心48】 【利玛窦,字西泰,意大利人。天主教耶稣会传教士、学者。1582年(明万历十年)被派往中国传教,直至1610年在北京逝世,在华传教28年,是天主教在中国传教的最早传教士之一。 其在中国 ,传播了天主教教义,开创「利玛窦规矩」。利玛窦向中国社会传播了西方的几何学、地理学知识以及人文主义的观点,开了晚明士大夫学习西学的风气,促进中西文化交流。】 【武力27,文学83,智慧89,道德81,年龄30,统御21,政治70,魅力85,忠诚100,野心60】 【汤若望,字道未,德国科隆人,天主教耶稣会传教士。1620年(明万历四十八年)到澳门,在中国生活47年,历经明、清两朝,是继利玛窦之后最重要的来华耶稣会士之一。 汤若望协助徐光启,编写《崇祯历书》。标识着中国天文学从此汇入世界天文学发展的潮流。 后受崇祯帝之命,成功造出大炮,并完成了《火攻挈要》一书。该书传播了欧洲16世纪的火炮制造知识,是明末有关西洋大炮的最权威的著作】 【武力22,文学86,智慧91,道德90,年龄34,统御8,政治72,魅力82,忠诚100,野心51】 这张训卡召唤出来的三人,倒不是一般的文臣。 而是很少见的那种,擅长数学、历法、天文、化学、物理、测量、水利的珍贵人才。 虽然在这个世界,很多时候并不讲科学。但这类的人才,还是不能缺少的! 得到了这三人的萧承,很快便有了安排。 徐光启被安排去了司农司,利玛窦进了司天监。而这位懂得火器研究的汤若望,则被萧承送到了神机所,与公输班等人,一起研究起火炮来。 因为其掌握的系统性知识,汤若望很快便从公输班手中,结果了研究重任,然后萧承所望地研究出了火炮技术! 此时,汤若望听到萧承询问自己索要什么赏赐,碧绿的眼珠微微一动,连忙恭敬地行了一礼,道: 「我想要恳请陛下,准许我在大云国,传播我主的信仰!」 萧承闻言,眼睛微微一眯。 传播信仰啊...... 看着汤若望那无比渴望的眼神,萧承略作沉吟,然后点头道: 「可以!」 汤若望闻言,顿时大喜,连忙俯身拜倒,激动地道: 「伟大的陛下,多谢您的仁慈与恩德!」 萧承却是微微抬手,正色道: 「不过朕要说的是,你传教可以,但不可以强迫百姓信教,也不可强迫百姓更改中原习俗。若是你无法做到这一点,可别怪朕收回赐予你传教的权利!」 反正如今云国之中,已经有了佛教、道教。这年年都要开几次佛道辩论,很激烈地争夺民间的信众。既然如此,萧承也不介意再多一个。 毕竟,三角形结构最是稳定嘛! 而汤若望此时听到萧承的条件,丝毫没有迟疑,信心满满地点头,道: 「这是自然的,我主从来不会强迫任何一个人,去信仰他!」 不强迫,呵呵...... 萧承听到这句话,眉头再次一挑,嘴角似是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却又什么都没说。 「传旨,汤若望研造火炮有功,封工部员外郎,赐官袍官印,文书告身,准其自行传教!」 「另外,调遣工部、神机所一应人手,调拨汤若望麾下,命其立即督造火炮四十门,一月之后发往宜城郡前线大军,不得有误!」 因为萧承说,明年三月,要与夏皇会猎于夏国京畿之地。所以此时的伍子胥部,正在玩命地攻打宜城郡州县。 宜城郡夏军,在武正平的统帅之下,围绕舒州城,四周多结硬寨,死命抵抗,滞缓云军行进速度。 而这火炮威力甚大,来得很 是时候,最适合强攻城池之战了! 汤若望来云国之后,接触的都是神机所之人,之前见过的云国最大官员,也就是一个工部员外郎了。 所以对他来说,这就是一个很大的官职了! 而对于准许自己传教,还能够这般重用自己的云国皇帝,汤若望的心中更是激动,连忙学着云国其他官员,有些不伦不类地行礼,恭敬地道: 「我、不,是臣,多谢伟大的皇帝陛下。臣将以主的名义起誓,要为伟大的陛下,誓死效忠!」 不愧是统治富庶无比的云国,还开创那前所未有的科举制度的伟大皇帝! 这样伟大、仁慈、智慧、胸怀广阔的皇帝,也只有传说之中的「哲人王」,才能够相提并论了! 萧承看着眼带崇敬之色的汤若望,不由轻笑一声,丝毫没有将汤若望恭维的话放在心上。 历史上,崇祯皇帝对他也算重用。但后来满清入关,也不妨碍他为了传教,选择效命满清皇帝,为满清打造火炮...... 萧承面带笑意,继续堆着汤若望画饼道: 「你虽是他国出身,面容肤色皆与我大云百姓不同。但也不需担心,朕并非狭隘之人,只要全力效命,尽心办差,朕必不吝赏赐!」 「等你有了高官厚爵,以后说服别人信教之时,自然就更有说服力了!」 汤若望神情无比激动,碧绿的眼珠子圆瞪,振声道: 「是!」 第三十七章 民心所向,与蓝色策卡【箪食壶浆】 夏国,宜城郡,舒州城夏军大营。 帅帐之中,一众夏军将领齐聚于此,面带沉重之色,沉声禀报道: 「大帅,玉带洲水寨,昨夜被云军水师焚毁。东流县上游的长江水道,已尽数被云国水师所控制。」 帅位之上,武正平眉头紧缩,周身气势低沉至极。 东流县,就在舒州城以西,不足三百里的地方。云军水师能够推进到这里,便证明云国大军,也快要到了! 其余将领,此时也面带忧色,纷纷禀报道: 「启禀大帅,被封锁许久的彭泽县,终于有消息传来......」 但可惜,这个消息,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因兵力薄弱,云军来袭之后,彭泽县军民勉力抵抗一日,城池终是被攻破。」 武正平闻言,眉头已经皱出了「川」字,幽幽叹息一声。 「大帅,前线探马探知,云军左翼前锋,已至望江县城下。」 「大帅,东至县已被云军攻陷。驻守城中的郡兵士气溃散,四散逃逸。大帅派去的一千精锐,誓死不降,最终......最终,全军覆没!」 一座又一座的城池沦陷,一个又一个的军寨被攻破。众多的坏消息,直接砸向了武正平。 尤其是东至县沦陷的消息,让他最是难以接受! 长江之上的玉带洲水寨,是舒州城的水路屏障,一旦被攻破,舒州城将直面云军水师。 那东至县,就是舒州城的陆路屏障! 此地告破,那在云军抵达舒州城城下之前,夏军将无险要城池可守。 听到东至县沦陷,一千精锐部众全军覆没的消息,武正平身形不由晃动一下,不可置信地道: 「为何这东至县,面对云军,连三日都没有抵挡得住?」 东至县虽是县城,但作为军事要地,城池亦是坚固。 还有武正平亲手调教的一千精锐,据城死守,怎么也能够撑住七八日吧。 可现在,距离云军开始攻城,还不足三日啊! 帐中有久在云夏前线领兵作战的将领,此时面带苦涩,低头道: 「云军兵锋正盛,士气高昂,悍不畏死,其威势不可挡!」 「两倍于云军,方可守住城池。若想要正面击败云军,起码要三倍于云军.......」 如此丧气,助长云军士气的话,竟然就这么从军中将领的口中说出。 而且帐中一应将领,竟然都没有反驳! 坐在帅位之上的武正平,看着众将的反应,心中竟然是不住地发冷。 军中士气如此低迷,难道对面的云军,当真就这般厉害,能将夏军上下的士气军魂,都给打没了? 不行,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 武正平很清楚,自己如今的任务,就是要想尽了办法拖延云军进军速度,等待后方援军。 所以他才将手中精锐尽数派遣出去,分兵驻守,死守城池。 可云军之骁勇,还是超出了武正平的预料! 他这般固然是逼着云军,非得一座城池一座军寨地慢慢攻破。但他一手操练出来的夏军精锐,竟然难以抵御云军的强攻,将拖延敌军的计策,生生转变成了一个接一个地送人头。 这战事的连败,就导致士气涣散,军心动摇! 而武正平身为军中名将,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这军心士气,对一支军队的重要性。 想到这里,武正平终于下定了决心,咬牙道: 「下令,将宜城郡各城池、各军寨、水寨的兵马,尽数集结到舒州城!」 此时的武正平,已经决心改变计策,将所有兵马聚集到舒州城,由他亲自统领,抵御云军。 听到这个命令,一众将领顿时面露迟疑之色。 有人大着胆子,出面劝说道: 「大帅,云将伍子胥,用兵不拘一格,难以预料,最喜以劣势兵力围困大军。不论是当初的容州城,还是如今的齐昌城,都是前车之鉴啊!」 「大帅,若是伍子胥再行险兵,派出轻兵截断后路,只怕我等也要陷入绝境之中。」 「请大帅,三思啊!」 武正平闻言,沉着脸。厉声道: 「伍子胥这一战,本就是不顾齐昌城、洪州城的十几万大军,欲要强取我舒州城。能够来到我舒州城下的云军,只怕不足五万。」 「他若是还敢分兵夺取舒州城后方城池,那才是取死之道,本帅不介意为陛下,将这支云军尽数歼灭!」 此时武正平的话音之中,已经带上了浓烈的杀气。 显露出这般威严姿态,其余将领当即闭嘴,不再劝说。 「即刻下令,宜城郡各处大军,尽数撤回舒州城。」 此时的武正平,或许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态度太过吓人,不利于安抚军中将领,脸色稍稍缓和,温声道: 「战事开启,已有一月有余。金陵城中,陛下和朝中大人们,一定已经集结了援军,正在前来支援的路上。」 「只要坚守到援军到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众将闻言,只能低头一礼,抱拳喝道: 「末将遵命!」 众将领命告退之后,武正平的亲兵,又突然急匆匆地走入帐中,对着武正平耳语几句。 武正平刚刚缓和下来的脸色,此时再次一凝,冷声道: 「什么?」 「千真万确,两位将军,已在帐外请罪,等候大帅召见。」亲兵忙道。 武正平当即便对着帐外,厉声吼道: 「滚进来!」 话音一落,帅帐帘门被掀开,两名衣甲破损,身上尤带血腥,身形略显狼狈的将领,匆匆走入帐中然后直接单膝跪倒在地,埋头告罪道: 「末将等未能完成大帅嘱托,辜负陛下、大帅的信任,甘受责罚!」 看着身带伤势,无比狼狈的二人,武正平刚要呵斥的话到了嘴边,却又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帐中沉默了片刻之后,武正平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邪火,开口道: 「让你二人领精锐兵马,藏匿于沦陷之地,伺机破坏云军后勤,以滞缓云军攻势。这才几日的功夫,就搞得如此狼狈,仓惶归来?」 眼前这两名将领,就是被武正平派去云军后方,打「游击」战的心腹战将。 想当初,夏国已经战死的那位后将军齐默,就是因为无法正面挡住云军攻势,才学习安国反抗势力的手段,派遣麾下的小部精锐,藏身于山林之中,攻击云军后勤。 这样的战法,倒是也给云国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还是直到萧承巡游江城郡,以身做饵,引得夏国纠集高手刺杀,这才让夏国舍弃了这小股精锐,作为诱饵正面攻城,这才被禁军围剿了干劲。 既然是如此有用的招式,武正平在如今战事不利的情况之下,自然是要用上的。 只是不知为何,他精心挑选出的两名心腹将领,竟然没待上一个月,就仓皇地逃回了舒州城。 听到武正平的询问,这两名将领连忙抬起头,苦涩地解释道: 「大帅,云军虽占据浔阳郡不足月余。但云军士卒军纪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入城之后,又特意杀了不 少贪官污吏、不良豪商、地痞流氓,来收买人心,竟使得浔阳郡百姓不愿抵抗,甘心臣服。」 「不光如此,还有不少无知愚民,因小恩小惠而背弃我大夏,主动作那云军的眼线探马。」 「末将二人率部藏于山中,便多次被人告发,最后引得云军主力来袭。几次之后,部众损失惨重,只能撤回舒州城。」 说到这里,二人再次埋下头去,悲愤地道: 「请大帅,治末将等作战不利之罪!」 武正平听到这里,双眼瞪大,猛地就要站起身来。 可下一刻,他只觉眼前天旋地转,身躯无力,又直接跌坐了回去。 「大帅!」 一旁的亲兵,惊呼着上前,紧张地看着武正平。 武正平靠坐在椅背之上,深吸几口气,调息了片刻,方才再次坐直了身形。 帐中沉默片刻之后,只听到武正平无奈地叹息一声,幽幽地道: 「云皇好名,为了养他的仁德之名,甚至曾经花费了数百万两的金银,去救治、安置当时还不属于云国的西南六郡百姓,让天下百姓赞颂叹服。」 「开创科举,收服了寒门士子之心。」 「创立稷下学宫,使得百家不抗拒他的统治。」 「用他自身那旷古烁今的修为,以及云国朝廷、军中的众多高手,强势压服了所有江湖门派。」 「除此之外,他还扶持诸子百家之中,那原本已经销声匿迹的家,为他在天下各国之中传播圣明仁德之名。」 「此前云皇耗费了如此众多的代价,现在终于是有了收获了......」 萧承此前的那些举措,使得他为天下所赞颂,让无论是百姓、寒门士人、百家学子,还是江湖势力,都不抗拒,或是无力抗拒他的统治。 在武正平看来,就是因为如此,如今刚刚被云国占据的宜城郡,才会这么快就接受了云国的统治,一点波澜都没有生起。 此时,武正平脸上苦涩无比,心中竟然生出了一股绝望之意,喃喃自语道: 「人心向背至此,难道我大夏,当真气数已尽了吗?」 帐中的亲兵,还是跪倒在地的两名将领,此时听到武正平如此言论,竟然没有反驳的想法,齐齐低下头去,心中是一片茫然无措。 因为此时的他们,对于夏国的未来,也是全无半点信心。 武正平此时因为人心向云而背弃夏国,心生绝望。 但其实,他却是不知道,浔阳郡之所以这么快地接受云国的占领,也不全然是因为当今云皇的威望! 【蓝色策卡,箪食壶浆】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一年之内,被训练度大于100的军队,攻下的城池,不会进入战后状态。战后伤兵恢复+5%,后勤补给需求-5%,民心+15】 【卡牌说明:百姓知其所望是何许人也!】 这张蓝色策卡,才是云军能够快速接管浔阳郡,并且安抚百姓的原因所在! 占领敌方城池之后,不仅不会因战争而对城中的民生造成破坏,甚至还能够增加民心。而在百姓配合之下,大军还可以就地筹集粮草、医药,对伤兵进行完善的救治。 要不是因为,有个攻占城池的军队,必须是「训练度大于100」这个苛刻要求,就这样效果逆天的卡牌,可绝对不仅仅是一张蓝色卡牌。 萧承这两年来不断下旨,督促五军都督府,不断操练国中兵马,还不惜金银,犒赏前线大军。这才让前线各部大军,勉强达到了这个训练程度,最大程度地发挥这张卡牌的效果...... ---------- 彭泽县,云军中军大帐之中。 伍子胥看着东至县已被攻破,夏军放弃其余城池,尽数退守舒州城的情报,眉头不由皱起。 相较于攻打坚城,伍子胥还是喜欢之前,那一口一口撕咬下夏军血肉的战法。 只可惜,夏军主将并非庸人,反应倒是不慢。 想到这里,伍子胥眼神再次一厉,对着帐中众将,朗声喝道: 「传令左右两翼前锋,速速推进,进逼舒州城。」 「中军立时拔营,尽快前往舒州城,重兵围攻,强取此城!」 伍子胥可是已经知道,当今陛下,要在明年三月的时候,与夏皇会猎于夏国京畿要地,当涂。 这也意味着,他也必须在不到四个月的时间之内,强行攻下重兵屯守,城高池深的舒州城! 这不是一个轻松的任务。 但大云天子的意志,是至高无上的,无论花费再大的代价,也必须得到执行! 众将闻言,当即齐齐抱拳应是。 而就在这个时候,伍子胥的一名亲兵,在帐外高声喊道: 「启禀大帅,陛下密旨到!」 听到这个消息,帐中众将顿时一惊。 伍子胥也是猛地站起身来,快步走出帅帐。 而此时,携萧承密旨前来的,那是军机处参赞孙膑! 而与孙膑一同前来的,还有一支规模不小的云国船队。 船队之中的船只,每个吃水都极深。 那密封的船舱之中,刚刚被打造出来的,被视为秘密武器,紧急运往前线的十余门大炮,就静静地躺在这里,等待着展现威力的时机...... 第三十八章 火炮显威,舒州城告破 夏国宜城郡,舒州城。 这座宜城郡郡府,乃是夏国京畿屏障之地。 虽然从地图上看,长江两岸广阔,州府城池众多,云军只要稍稍绕过这里,便可以直接进攻长江下游的夏国京畿之地。 但实际上,这座舒州城,却是云军难以绕过的一处重镇! 因为在舒州城北边,是山峰林立,东西绵延近千里的大别山山脉。而在舒州城以南,则是由黄山、九华山、齐云山等诸多山脉组成,最是崎岖难行的皖南山区! 舒州城,扼守着沿长江顺流而下的唯一一条道路。不攻下此地,云军将难以继续进攻夏国! 此时,这座舒州城之下。 人工挖掘的护城河,河面宽广,引来了长江之水,环绕城池。巨大的入门桥,此时高高抬起。河道极深,水流湍急的护城河,直接隔绝了通往城门的道路。 城门处,那几道重达万斤,精钢打造的城池大门,此时也紧闭着。 高逾十数丈的城墙,青砖三合土修茸而成,巍峨耸立。其上遍布藏兵洞、马面等防御措施。城门之后,还有夏军精锐驻守的瓮城、角楼。 严密的防御,将整个舒州城,打造成了一座固若金汤的坚城要塞! 得益于武正平的当机立断,他此时已经集合宜城郡所有夏军,加上陆续赶来的夏国援军,组成了一支由三万精锐、五万地方郡兵,所组成的大军! 这样一支兵马,与云军野战自然是不可能的。 但武正平自信,在自己的指挥之下,率领这支军队固守舒州城,依仗着城池之险要,抵御云军锋, 拦下云军进军的速度,还是可以做到的! 而此时,舒州城之外。 漫天的烟尘卷起,遮蔽天日。如林的云龙旗帜,被高高举起,翻涌不断。 卫戍城墙之上的夏军将士,耳中听到那清晰的战马铁蹄踏的轰鸣声,与士卒齐齐行进的步伐之声。 抬眼望去,身穿白色甲胄的云军将校,宛若潮水一般,自远处漫山遍野地涌来。 滚滚狼烟,与那沙场肃杀之气,纠缠一起,直冲天际。 刹那之间,引得天地变色,乌云笼罩,朝舒州城覆压而来,投下一片阴影。 这凝重逼仄,肃杀迫人的云军威势,压在城中众夏军将士的心头之上,让他们只觉胸口压上了一块重重的大石,让人根本喘不过气来。 武正平一甩披风,在一众将领的簇拥之下,快步走到城墙之上。 饶是一众人,皆是厮杀惯了的沙场宿将,此时看到远处的云国大军那赫赫威势,此时也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此时夏军之中,不知道多少军中将校,心中陡然生出一丝绝望无措。 如此军威,骇人至极,若非是依仗着舒州城城高池深,只怕夏军的士气此时已经彻底溃散了! 舒州城外,云军列队于此,战兵方阵整齐肃杀。 数万云军精锐,此时齐聚在此处,但却是鸦雀无声。耳中只听到,那林立的云军旗帜,随风飘扬,猎猎作响。 数百周身杀气四溢,精锐异常的亲兵队伍,簇拥着帅旗大纛,自军中涌出。 大纛之下,伍子胥身披战甲,巡视军阵。那大红色披风不断飞扬,张扬无比。 帅旗大纛所至之处,军中竖起的云龙旗帜,随之如浪涛般翻涌。 云军将士手持兵刃,看向伍子胥的眼神炙热无比,齐声高喊道: 「威武!」 「威武!」 「......」 其声振聋发聩,足见这云军士气昂然至极,求战之意表露无疑。 伍子胥就这么在两军阵前,大摇大摆地巡视一番,提振士气之后,方才勒住战马,眯着眼看向城墙之上,那身影颇为模糊的武正平等人。 「还真耐得住性子......」子胥冷哼一声,带着一丝不满自语道。 他虽一心想要覆灭这夏国的江山社稷,但在领兵之上,却是从来没有因为心中急切,而犯下什么心急的错误。 所以他很清楚,若是为了强攻眼前这座坚城,而折损太多兵力,那才会让自己功亏一簧,被迫停下攻向金陵城的步伐呢。 而刚刚,他之所以在两军阵前,亲自出面巡阵,就是看看能不能以自己的身份,激得城中夏军将校高手,领兵出城奇袭呢。 说实话,刚刚城中的一部分夏军将校,也的确起了这样的心思。 尤其是夏国明面上的第一高手云凯歌,更是想仗着自己陆地神仙境的修为,出手强杀伍子胥。 还是武正平脑子清醒,知道伍子胥身为军中主帅,绝对不可能轻易陷入险境之中。此时胆敢出面,绝对是有着底牌,这才喝令以云凯歌为首的一部分将校,不准出城强袭。 眼看着诱敌不成,伍子胥微微摇头,沉声道: 「准备强攻!」 身旁的一众云军将领,此时闻言,顿时身形一挺,齐声喝道: 「领命!」 旋即,众将散去,各归军中,下令准备进攻。 原本军容整齐,不动如山的云军军阵,此时突然如潮水一般散开。 无数攻城器械,被推了出来。 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被数匹驮马拉着的十余辆车辆。 马车之上,有白色布帛覆盖着。在布帛没有盖住的地方,便露出了粗壮漆黑的钢制炮身。 专门配给给火炮队伍的三十多位军中高手,凭借着一身雄浑的军中横练功夫,直接将这重逾万斤的火炮,给搬运了下来。 不过片刻的功夫,那十余门巨大狰狞,黑漆漆的火炮,便直直对准了远处的舒州城。 随军的神机所匠人,不断指挥着军中将校,调整着炮口的角度。 舒州城城墙之上,武正平看着动起来的云军,以及在大军阵前不断捣鼓着的那奇怪黑色长圆筒,心中陡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同样看到的夏军将校,忍不住指着远处,皱眉道: 「那是什么东西?」 「莫不是什么新发明出来的投石机?」 武正平眉头皱起,心中陡然想起了当年,被云军打得全军覆没的西南夏军精锐。 当初容州城惨败,其实有很多值得说道的原因。 云军精锐骁勇、大军后路被断、主帅无能...... 但武正平认为,最重要的一个原因,还是当初云军突然显露出凝聚大军异象的法门,使得夏国军队猝不及防,许多将士还以为是鬼神相助。 士气大丧之下,这才让伍子胥用微弱兵力,打了个全军覆没! 云国那边,就喜欢用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而这次,那前摆着的十余门火炮,也正是给了武正平这样不好的预感。 「有点不对劲!」武正平语气低沉道。 而就在武正平,下令大军戒备,督促将领稳住军心之时,只听得「砰」的剧烈轰鸣之声。 霎时之间,就宛若那轰鸣雷声,在两军将士们的耳边炸响。 硝烟四起,火光乍显,铁制炮弹好似流星,划破天空,呼啸之声中,甚至点燃了周遭空气。 又是「砰」的声响,城墙之上,顿时地动天摇,碎石砸起。 惊慌之声,惨 叫之声,绝望崩溃之声,瞬间笼罩在舒州城城墙之上。 十余门火炮发射出的炮弹,有的砸在了墙体之上,将坚固无比的舒州城城墙,砸出了巨大坑洞与裂纹。 有的炮弹,直接砸到了城墙之上,直接将一处角楼摧毁。破碎的砖瓦之下,百余夏军精锐还没有建功,便尽数丧命于此。只有那殷红的鲜血,顺着角楼残骸流淌而下。 还有不知是怎么调教角度的火炮,发射的炮弹,直接射入了舒州城之中,将靠近城墙的一片民居尽数摧毁。战事的残酷无情,波及无辜百姓,体现得淋漓尽致。 此时,别说舒州城的夏军将士了,就连没有见过火炮显威的云国大军精锐,也是被火炮轰鸣弄得短暂失聪,脑瓜子嗡嗡的,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偌大的战场之上,两国十数万大军,齐齐陷入了呆愣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云军将士终于是反应了过来。 看着远处极为凄惨的舒州城城墙,他们脸色潮红,激动异常,士气再次爆表,顿时发出了震撼天地的欢呼高喝之声。 而与之对应的,则是舒州城之中的夏军将士,陷入了无比的惊慌绝望之中,士气彻底溃败。 甚至发生了城墙之上卫戍的郡兵,直接不顾军令,成建制地逃往的迹象。 伍子胥扣了扣耳洞,晃了晃脑子,然后猛地用炙热无比的眼神,看向阵前的那十余门火炮,难掩激动之色,道: 「不可置信......不可置信!」 「此乃天赐的战争利器,有此物在手,天下之中再坚固的城池要塞,也不可抵挡我大军锋芒了!」 一旁携密旨,护送火炮前来前线的军机处参赞孙膑,不由接话道: 「陛下倒是说过,若是火炮再能发展,日后天下诸国,或许不再需要建造城墙,来保护国中城池了。」 伍子胥连连点头,然后猛地抽出腰间佩剑,斜指前方舒州城,喝道: 「继续开炮,将舒州城城墙,彻底轰塌!」 军令下达,已经显露威力的火炮,再次发威。 而此时,再次调整过角度的火炮,齐齐喷吐硝烟火光,铁制炮弹狠狠砸向了舒州城城墙。 又是一阵地动天摇,碎石崩起。城墙之外的青砖被直接砸破,露出了里面的夯土。有些炮弹,甚至将城墙夯土,直接砸出了裂纹。 「啊!」 夏军之中,云凯歌怒目圆睁,暴喝一声,身形猛地腾起。 瞬时之间,天空之上大日异象凝聚,双日凌空,释放炙热光辉。 云凯歌一身陆地神仙的恐怖修为,再无隐藏,全力出手,竟然直接迎上了那再次发射而来的十余颗炮弹。 只听得接连「砰」「砰」「砰」「砰」「砰」的五声闷响,其中有五枚裹携风雷之势而来,威力极为惊人的炮弹,直接被云凯歌正面挡住,或是偏离了方向,或是坠入在地。 但发射出的炮弹之速,迅疾若闪电,云凯歌全力出手,也不过挡下了其中五枚。而其余的炮弹,却是无力阻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再次狠狠地砸在了城墙之上。 城墙之上的武正平,眼中瞳孔紧缩,惊骇无比。 陆地神仙境,向来被认为是天下之中最为强势的存在。可面对着云军突然拿出的奇异军械,竟然也无能为力! 云凯歌身形折返,重重地落在城墙之上,脚下甚至陷下寸余,方才卸下力道。 此时的云凯歌,看着前方云军,眼中血色闪过,身上暴戾之气更甚,咬牙对着武正平道: 「大帅,末将想领亲兵出城迎战,将云军的攻城器械损毁!」 此时,夏军能够暂时保 住舒州城的唯一法子,就是将云军的火炮尽数损毁。 否则让他们继续轰击几十轮,别说军中士气了,就算是坚固无比的舒州城城墙,恐怕也只能彻底被击毁了! 武正平也知道此时的云凯歌,是唯一毁掉云军攻城器械的人,心中不由意动。 可当他抬头朝远处看去,见到云军两翼以鹤翼阵合围而来,将火炮置于半包围之下的时候,武正平就知道,此计太过凶险了! 稍有不慎,只怕这夏军之中唯一的陆地神仙境高手,就要被云军围困军中,以大军异象彻底镇杀了。 且不说云军既然能造出这样的攻城器械,自然就能够再造出十门乃至百门。 就说如今这舒州城之中,大军将士的士气崩溃,胆气俱散,死伤逃亡,是大势已去! 用云凯歌这个陆地神仙境的军中高手,去换一个注定坚守不了多久的舒州城,实在是不值当的买卖。 想到这里,武正平不再犹豫,猛地咬牙,道: 「传令大军,撤下城墙,散入城中,与云军巷战夺城!」 这夏军战力、士气,皆不如云军。 虽有个陆地神仙境的高手,但在云国高手,已经云军异象的镇压之下,显然也不可能一人败万军,将云军赶出去。 所谓的巷战夺城,不过是拖延时间,多增云军伤亡的举措而已! 而一众夏军将领,心中纵觉不妥,却也没有一人反驳,竟然多是如负释重,毫不犹豫地应道: 「遵命!」 此时神机所匠人,本就奉命前来测试火炮性能。纵然夏军撤离,火炮轰击一直未停。 一连两个多时辰的狂轰滥炸,在十数门火炮,哑火了两门,炸膛了三门之后,舒州城城墙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塌。 云军将士,趁势冲入城中,与剩余坚守的夏军展开激战...... 大云昭圣六年,春,正月二十七日。 在距离云夏两国天子约定会盟的三月三日,还有一个多月的时候,宜城郡舒州城,正式告破。 整个夏国京畿之地,对云国大军敞开了大门! 第三十九章 夏国逆转局势的唯一机会! 夏国,金陵城。 如今刚过正月,天气虽仍有寒意,但也是春日到来,万物复苏的时候。 往年这个时候,整个金陵城中,还依旧透着元春佳节的喜气,街上必然是热闹非凡,百业兴旺,尽显夏国京师的繁气象。 但今年的金陵城,却是有些不同! 金陵城中的街道之上,行人百姓寥寥无几。就连那往昔最为繁的秦淮河之上,画船也是屈指可数,再没有那“享乐和平承盛业,灯璀璨映秦淮”的盛世奢靡景象。 自从舒州城沦陷,云国大军兵锋直指京畿的消息,传到了金陵城后,整个夏国,朝野震荡,人心浮动! 不知道多少士绅百姓,选择带着家人匆匆离去,生怕走晚一步,就要被战火所波及。 整个金陵城,因人心动荡惊慌,仓皇逃离避难,而黯然失色,莫名显出了几分萧瑟。 空荡的街道之上,只偶尔有整齐有力的步伐之声响起。 一支千余人甲胃鲜明,士气昂然,训练有素的宫中锐禁卫军,此时奉命调动,紧急赶往京畿重地当涂,支援前线战场。 此时,就连这卫戍宫中,拱卫夏国天子的宫中禁卫军,都紧急调往了前线,便足见如今夏国兵力,着实说不上乐观! 而就在夏国朝野,都心生绝望之时,在作为夏帝国中枢的谨身殿中,一众聚集于此的夏国重臣,却是并未有太多沮丧无措。 此时的他们,包括龙椅之上的夏皇虞昭凌,反而都是一副专心致志,极为认真的样子,全力维系着这个看似岌岌可危的庞大帝国的有效运转! 因为他们都知道,此时夏国固然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但尚且没有到真正尘埃落定,无法挽回的地步! 只要接下来的计划成功了,夏、云两国之间的局势,便能够彻底逆转。 甚至还有可能,将云国当代皇帝萧承,这位不世出的雄主彻底留下,灭掉云国崛起的希望! “宫英纵!”龙椅之上的虞昭凌,沉声开口道。 一旁的宫英纵缓步上前,躬身行礼,都不用虞昭凌开口询问,直接便开口道: “启奏陛下,绣衣使密报,安国那边已经准备就绪,纠集了两万之众!” “而因为云皇已经准备动身前往前线,云国原本驻扎在安国的数千锐也已尽数调离,护卫云皇銮驾。此时安国之中,仅剩刚自江阳郡调来的五千郡兵驻守。” 虽然云国郡兵一向训练有素,除了甲胄兵器外,不见得比夏国锐战兵差。 虽然宫英纵纠集的两万,尽是乌合之众,不成大气! 但凭借着前黎王黎卫宁的旗号,一旦起兵,纵然不能一呼百应,让安国百姓赢粮而影从,但也足以让安国上下选择两不相帮,一举搅乱安国局势,让云军腹背受敌了! “至于吐蕃那边,赞普弃聂岐,在此前两国战起之时,便已经暗中派人传来消息,准备起兵攻云,以策应我大夏。” “如今,只待陛下下令,三方便可出兵,齐攻云国!到时候,洪州城、齐昌府大军,群起响应,直接袭取云国大军后路!” 虞昭凌闻言,微微点头,面色突然变得有些阴沉,道: “云皇应下会猎之邀,还让伍子胥强攻舒州城,将会猎地点改为当涂城,就为了给朕难堪。” “既然如此,朕便想要看看,等到他萧承被困前线之时,会不会后悔!” 就为了给虞昭凌难堪,萧承命伍子胥必须在会猎之日前,将战线推到当涂。 伍子胥不负萧承所期望,一路之上势如破竹,大军直抵夏国京畿之地。 但若是从地图上看,却是发现,伍子胥这部兵马成为了最为突出的部分,宛若一根长枪,直直刺入夏国境内。 长枪的枪头虽然锋锐,但若有人趁机折断了枪杆 那这数万锐大军,可就成了瓮中之鳖了! 吐蕃起兵,由北向南。前黎王旧部,由南向北。 这两方势力,其实多是吸引牵制云国军队的,夏国君臣也不曾指望他们。 真正的主力,还是当今夏皇虞昭凌御驾亲征,领夏国锐,逆流而上。还有位于云军后路关键之地的齐昌城、洪州城两地,共计十八万大军的骤然暴起。 如此安排,直接将伍子胥这支云军锐,连带着前往会猎的云皇萧承,一起困住,彻底扭转两国攻守之势! 而这个时候,谨身殿中的一处角落之中,钟子灌低头站在这里,脑中不断回想着粘杆处交待下来的任务。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迈步走出队列,对着虞昭凌躬身一礼,正色道: “陛下,臣并非是泄气之言,而是心中实在觉得,此番布局尚有漏洞!” 此言一出,殿中众人的视线,俱是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如此关头,说这样的话,可不就是扰乱军心嘛! 虞昭凌闻言,眉头微微一皱,沉声道: “哪里有漏洞?” 钟子灌顶着众人的视线,头皮有些发麻,心中一横,咬牙道: “陛下,世人公认,当今云皇乃天下第一高手,一身修为旷古烁今。他若是一心冲出去,又有谁能够拦住他?” 此言一出,殿上众臣微微一愣。 他们久在朝堂之上,平日里多是关注着云国国力之强盛,云军军力之强横,倒是忽略了当今云皇,乃是货真价实的高手啊! 虽然不知具体境界,但当初沅江之上一战,便可见其绝对是陆地神仙境的存在! 这样的存在,还有一众高手护持,舍弃大军一心离开,还真没人能够拦得住。 当然了,众臣虽然忘记了这一点,但夏皇虞昭凌这般重视萧承这个对手,自然不可能没有将这件事算进去。 龙椅之上的虞昭凌,微微瞥了一眼身边站着的,低眉顺眼的老太监四喜,沉声道: “朕已有安排,请动了道家出面五位陆地神仙境的高手,虽不敢说能够直接擒下云皇,但料想拖住他,还是可以的!” 一众大臣闻言,顿时连连点头,长舒了一口气,高呼陛下英明。 而低着头的钟子灌,听到足有五位陆地神仙境高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地大变,虽已有数年。但就钟子濯所知,加上云国的佛门惠启和尚、阴阳家宗主须宿这两位,天下之中的陆地神仙境高手,也不过五六位。 这夏皇,到底是从哪里找到这么多高手的? 强压下心中震惊,钟子灌深吸几口气,继续道: “陛下,请恕臣再多言一句! “齐昌城、洪州城两地,事关云军后路,云军纵然求胜心切,也不可能不顾及这两地,必有锐大军驻防留守!” “两城之中的大军锐,虽数量总多。但已被围困了数月,士气低落,战力如何能够和云军对抗?如何能够确定,这两地大军,能够突破云军的包围?” 有着钟子灌这个夏皇心腹,夏国这段时间的布置,其实一直在云国的眼中。 只是云国那边,一直有两个疑问。 夏皇虞昭凌,到底凭什么笃定,夏国这边能够拦下萧承? 还有,齐昌城、洪州城这两地的大军,明明是被云军逼着只能困守城池。夏皇又凭什么相信,他们能够突破云军封锁,截断云军后路? 钟子灌现在出言劝谏,就是在想办法拐着弯地打探这两件事情。 虞昭凌对于钟子灌这位颇有能力,一直跟随自己的潜邸旧臣,倒是丝毫什么怀疑,直接开口道: “此战,事关我大夏宗庙存续,社稷危亡,当孤注一掷。朕决心消耗我大夏之国运,强行将. ” “咳咳,咳咳咳!” 话尚未说完,便听到宫英纵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那仿佛要将肺部给咳出来的架势,顿时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宫英纵见虞昭凌停下,又抚胸咳嗽了几下,方才连忙行礼请罪,道: “陛下,臣在君前失仪,甘愿受罚!” 这位宫英纵,别看一副文人打扮。但作为纵横家弃徒,武功不弱,可也是九阶的修为,早已不是凡人,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这般咳嗽? 其实只是故意想了个办法,阻止虞昭凌继续说下去罢了。 虞昭凌此时也是反应了过来,当即住嘴不言,很是自然地扯开了话题,道: “无妨!只是如今,正是我大夏社稷危亡之时。宫卿身负职责,当爱惜身体,好好保重才是!” 宫英纵极为配合地行礼,道: “谢陛下!” 钟子灌见此,心头陡然一紧。 他知道,此时自己再追问下去,必然会引起怀疑的。 想到这里,钟子濯也便住了嘴,顺势退回了原位之上,心中默默地琢磨了起来。 “消耗大夏国运”?还似乎要“强行”去做什么?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夏国,江陵陪都之中。 虽然两国战事激烈,但由于云军的势如破竹,节节胜利,江陵城之中,感受不到任何的紧张凝重气息。 唯有当大队云军锐,快步自城中而过时,才恍惚地让云国百姓,感受到一丝战事的紧迫感。 而此时,陪都皇宫之中,一众宫人,正匆匆忙忙地收拾着各式物件,为当今陛下前往前线,参加两皇会猎做着准备。 皇宫,垂拱殿之中。 此时,诚意伯刘伯温,面带苦涩,快步走入殿中,深吸一口气,直接跪倒在地,俯身告罪道: “臣监管不力,请陛下责罚!” 萧承微微抬头,捏着手中的奏折,轻轻地在掌间敲打几下,发出“啪啪”的声音,漫不经心地道: “所以,已经查清楚了?” 刘伯温面带愧色,低头道: “是!” “说说吧,朕倒是很想知道,这个突然消失的虞昭奇的身份!” “司天监少监虞昭奇,为道家弟子。真实身份,乃是夏国皇室子弟。” “当年陛下开设稷下学宫,此人便随师兄弟,进入京师。因其研究道家气运之法,入蕴楼效力。” 蕴楼,便是萧承以刘伯温为主,招揽百家之中,擅长气运秘法的英才,以从黎朝老祖那获得的粗浅气运运用秘法为基础,为大云研究国运的运用之法! 云国能够一直在气运运用之道上,领先夏国。以及刘伯温当初,能够在夏国当初凝聚国运之时,一剑斩伤夏国龙气,使得老夏皇猝然而崩,便多亏了蕴楼。 这个突然失去踪迹的虞昭奇,就因为是蕴楼中人,极为重要,这才禀报到了萧承面前。 萧承让人追查下去,这才从道家那边,查到了蛛丝马迹。 这位在云国官场之上,官至五品司天监少监之人,竟然是夏国皇室弟子! 此时的萧承,眼睛微微眯起,继续道: “所以说,此人知道多少蕴楼研究出来的秘法?” 刘伯温闻言,头低得更加厉害了,颤声道: “此人能力出众,颇受重用。蕴楼气运秘法,此人通晓四成” 说到这里,刘伯温又顿了顿,然后猛地一咬牙,道: “另外,此人半年之前,突然转而研究,如何利用国运加持于身。” 当初的刘伯温,便是在萧承的支持之下,以 国运加持己身,从而进入了神将境界,远隔千里,一剑斩伤了夏国气运所化的龙气。 从那之后,如何利用国运之力加持自身,便成了蕴楼之中众人,研究的重点。 萧承闻言,却是突然嗤笑一声,随手将手中奏折扔下,轻蔑道: “所以夏国,便将击败我大云的希望,寄托在了这虞昭奇带回去的,气运秘法之上?” 萧承说到这里,不由大笑了起来。 如今的夏国,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占据中原富庶之地,贵为天下诸国之首,国运鼎盛的国家了! 这几年来,夏国损兵折将,丢失国土,甚至让云军逼近了夏国京畿之地。 反观云国,国力宛若大日凌空,气运强盛无比。 哪怕是直接比拼国运,也没有夏国赢而云国输的道理啊! 刘伯温闻言,微微抬头,劝谏道: “陛下,这虞昭奇通气运秘法,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但他还是冒险携秘法离开,足见夏国那边已有准备,不可不防啊!” 萧承闻言,倒是想到刚刚自金陵城送来的情报,微微笑道: “此言倒也不错,是想要稍稍布置一下,以应对夏国那边的谋划了.好了,此事也怪不得你先起来吧!” 刘伯温闻言,心中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微微站起身来。 萧承眼皮垂下,再次随手翻开一本奏折批阅起来,然后一边沉声道: “对了,这秘法让夏国拿到,也就算了。但这个虞昭奇,还是别留了,朕心中有些不痛快。” 一旁的冯保,脸上带着恭顺之色,微微躬身一礼,应道: “是,奴婢这就吩咐下去。哪怕他此时躲在金陵城皇宫之中,也决计活不过三日!” 萧承低头批阅着奏折,眉头都没有抬起一下. 第四十章 鱼肠勇绝,紫色训卡【天器铸魂】 金陵城,皇宫深处的某座宫殿之中。 这里,原本只是夏国皇宫之中的一处偏僻宫殿,类似冷宫,除了一些年纪大的,在宫外没有依靠的年老宫人之外,很少有别人来此。 但此时,当今夏皇却是亲自下令,调来了数百精锐禁卫军并亲信绣衣使,将眼前这座偏僻宫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宫苑之内,原本安置在这里的年老太监宫女们,被尽数安置到了别的地方。 一众夏国官员,面容严肃,在一名身穿素色道袍,相貌忠厚质朴,手臂受伤,面色有些苍白的男子指挥下,忙碌地布置着。 而为首的这名男子,正是自云国携气运秘法,潜逃归来的虞昭奇! 此时,原本破败萧瑟的宫苑之内,已被尽数清理了出来,搭建起了祭台。 庄重威严的祭台四周,有各式旗帜飞扬。 四根雕有神龙的石柱,分列于四象之位上,其下蔓延出那玄奥难懂的阵法纹路。纹路之上, 还时不时闪动一丝光辉,尽显神异。 祭台的最中央,夏国传国玉玺悬浮半空之中,散溢出的莹莹玉色光辉,照耀着整个祭台。 天地大变之后,研究如何运用这国朝气运,便变得极为重要! 云国有蕴楼,夏国亦在太史局之下,设立了浑天监察院。 名义上,这浑天监察院与云国的司天监相同,专司掌管天文星象,历法阴阳。但实际上,浑天监察院的主要职责,还是与云国的蕴楼相同,专门研究气运之道的。 这数年来,费心搜罗的无数擅气运之道的人才,都汇聚到浑天监察院之中。如今,更是被尽数调到了虞昭奇面前听命! 如此大的阵仗,如此大的手笔,显然夏国此时,就是想要通过自云国获得的气运秘法,来强行获得与云国对抗的实力。 为首的虞昭奇,此时左手手臂被包扎着,面色凝重严厉,眼中透着一股无比急切之意,不断催促着浑天监察院的众人,尽快布置祭台。 众人忙碌之中,又被人不断催促,难免就会有时出错。 这个时候,道家出身,秉性一向温和的虞昭奇,便会难忍戾气,劈头盖脸地便喝骂两句,然后又忙不迭地催促着众人继续忙碌起来。 如此异样的态度,顿时引起了虞昭奇身边一名身穿素色道袍中年道人的注意。 中年道人微微皱眉,一把拉住虞昭奇,沉声道: 「凉王殿下!」 被拉住的虞昭奇微微一愣,似乎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地看向这中年道人。 虞昭奇,夏国皇室子弟,老夏皇第二十三子,封号凉王。 只是他幼年时,便已经拜入道家,便没有人这般称呼过他了。纵然现在已归京数日,但他还是有些不太适应被人这般称呼。 中年道人,眼神凝重地看着虞昭奇,语气严肃,道: 「殿下的心境修为,虽未曾至泰山崩于面而色不改的地步,但也不该因前线战事不利,便表现得如此急躁啊!」 虞昭奇是正经道家嫡传弟子出身,自幼便清修道家典籍,心境修为远超旁人。但他自从云国归来之后,便一直表现地如此急躁不耐,实在是让中年道人皱眉费解。 而听到中年道人的话,面带急切戾气的虞昭奇,此时微微一愣。 反应了片刻之后,虞昭奇方才回过神来,轻轻叹息一声,躬身一礼道: 「是弟子失态了,多谢师叔提点!」 眼前这名中年道人,便是如今道家的二号人物,云莱! 云莱定定地看着虞昭奇,继续道: 「所以,殿下到底是有着什么心事?」 虞昭奇听到自家师叔的话,脸上忧色更重,苦笑着看着自己受伤的手臂,道: 「此时云国那边,已经查清楚了弟子的身份,派人前来刺杀弟子。昨日金陵大街之上,十数名高手当街刺杀,差点没要了弟子的命......」 云莱听到这话,不由失笑一声,摇头道: 「殿下便是因为这个,而心中忧虑焦急?」 说到这里,云莱指着四周不断巡视的禁卫军将校、绣衣使高手,沉声道: 「这里是夏国深宫之中,我更是亲自护在你身旁。云国暗探本事再大,难道还能潜入皇宫之中,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取走你的性命吗?」 夏国皇宫守卫森严,绣衣使高手如云,禁卫军极为精锐。而云莱,作为道家二号人物,更是江湖一流,九阶绝顶的人物! 在这样严密的保卫之下,难道这虞昭奇,还能被云国暗探杀死? 听到自家师叔的话,虞昭奇却面色更显苦涩,声音低沉地道: 「师叔不曾去过云国,不知如今云国的底蕴深厚,人才众多。单是云国的一个司天监,便包容百家,囊括佛道,甚至还有来自西域以西国度的他国人材。」 「诚意伯刘伯,温通悉百家,无所不知,当初更有斩我大夏龙气之手段,我带回的秘法,也不过是拾其牙慧的产物。」 「袁天罡精通天文,尤擅相面。李淳风熟悉天文、历算、阴阳。此外还有一行、元妙宗、王道坚等人,皆是佛道两派高人......」 云军兵锋赫赫,锐不可当,夏国上下也只是觉得,云皇萧承极擅识人,能够从军中发掘出一众猛将。 但虞昭奇在云国待得越久,便越是清楚,云国人才辈出,绝不仅仅限于军中! 单是这些年云国朝堂之上,文武两班之中,就好似得了天地钟爱一般,人才如同泉涌一般不断涌出。 而越是清楚这些,虞昭奇对云国便越是惧怕,对夏国的将来便越是绝望! 同时,他也知道,只要云皇一声令下,自己纵然身处皇宫大内之中,纵然身边有云莱这样一个高手,也绝对难以保住性命...... 云莱看着面露绝望之色的虞昭奇,眉头微微一皱,正欲出言宽慰。 可还不待他开口,虞昭奇却是强行镇定了精神,咬牙道: 「弟子死尚且不要紧,但若是死之前,不能将这带回的气运秘法运用出来,加持我大夏军队的战力,大夏社稷必难保全!所以师叔,弟子只能如此急切了......」 云莱闻言,欲言又止,终究是叹息一声,郑重地道: 「凉王殿下放心,师叔我必全力护你!」 虞昭奇勉强挤出了笑容,然后继续催促手下众人,继续搭建祭台。 而此时,就在虞昭奇二人身后的不远处,数名奉命前来,负责警戒这处宫殿安全的五品绣衣使,齐齐看向虞昭奇的背影,然后眼神立时躲开。 下一刻,全部心神,都放在防备那几名「绣衣使」时,一名浑天监察院的官员,却是来到虞昭奇身边,语气急切地道: 「殿下,这处布置似乎有问题!」 虞昭奇闻言,眉头皱起,当即快步上前,严肃地道: 「又是什么问题!」 「殿下请看!」 这名浑天监察院的官员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陡然朝虞昭奇胸口一送。 乌金匕首,毫无阻滞地穿破了虞昭奇的护体真气,径直刺入要害之中,发出「噗嗤」之声,显得颇为刺耳。 宫苑中的众人听到动静,下意识地朝虞昭奇的方向看来。 云莱原本还在戒备着那看似并无异常之处的几名绣衣使,听到这「噗嗤」之声,心中更是一突,猛地回过头来。 宫苑之中的一众人等,就这般错愕无比地,看着已经被刺穿了胸口要害的虞昭奇,身躯缓缓倒地。 四周,立时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云莱那自认不会为外物所动的心境,此时顿生波澜,不由怒喝一声,抬手就是一掌,朝那行刺杀之事的浑天监察院官员拍去。 平和的道家真气,此时在云莱的盛怒出手之下,其势磅礴无比,猛地轰出。 面对这一掌,这名刚刚刺杀了一位八阶武者的刺客,竟然毫无还手之力,身形直接被轰开数丈,坠落在地之时,已是生机断绝。 此时的云莱,看着倒地身亡的刺客,再次露出震惊错愕之色。 他这才突然发现,此人竟然只是一名粗通武功之人,一身修为甚至没到三阶之境。 也正是因为此人武功太低,刚刚靠近虞昭奇的时候,云莱根本没有过多留心。 云莱愣在原地一会儿,才猛地惊醒,急忙看向倒在地上的虞昭奇,替他检查起伤势来。 但可惜,虞昭奇的心脏并没有长歪或者长反,乌金匕首直直刺入,将他的心脉搅得粉碎,哪怕是如今被誉为天下第一名医的云国太医姬缓在此,恐怕也难以救回。 虞昭奇尚有一丝意识,但眼神已经开始失去神采。 云莱想起自己刚刚才说过,一定会护住他的承诺,双眼通红,气得浑身发抖,往日心境修养,被尽数抛到了一边。 虞昭奇用尽最后的力气,朝自己胸前费力地伸去。 云莱见状,连忙压下心中滔天怒火,连忙看去。 便见虞昭奇的怀中,一本小册子被贴身放置着,也一齐被那柄乌金匕首刺穿。鲜血不断从伤口处流淌出来,将这本小册子浸染成血色。 云莱猛地伸出手,将乌金匕首拔起,取出了小册子。 虞昭奇见记载着气运秘法的册子被拿到了,挺着的最后一口气终于散去,伸出的左手无力地垂落,脑袋一歪,眼中变得一片空洞...... 云莱不敢对上虞昭奇已经无神的双眼,也不敢去让他膜目。 最后只能颤抖着手,拼命地将小册子上的鲜血抹去。 浸润了鲜血的册子之上,虞昭奇精心书写,密密麻麻的字迹,已经稍稍变得有些模糊,但幸好还能看清。 云莱死死咬着牙,转而看向被他拔出的那柄乌金匕首。 造型普通,锋刃黯淡,毫不起眼。但拿在手中,却能够感受到匕首之上传来的锋锐之感。而握柄之上,还刻有「鱼肠」两个小字。 【四星珍宝,鱼肠剑】 【介绍:鱼肠剑,意谓极小之匕首,可藏置于鱼腹中。由铸剑大师欧冶子打造的神兵利器,击之不能断,刺之不能入。】 【效果:佩戴之后,武力+5,获得技能「勇绝无前」】 这名 刺客,之所以能够一击击杀身为八阶高手的虞昭奇,只是因为他拿的那柄乌金匕首,乃是一件极为难得的珍宝,能够直接刺穿高阶武者的护体真气。 云莱双眼充血,不敢置信地道: 「鱼肠,鱼肠!这般神兵利器,为何我此前没有听说......」 喃喃自语两句之后,云莱猛地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地道: 「云国,一定是云国!能够轻易舍弃这样的神兵利器,来刺杀凉王的,也只有云国了!」 云莱自然没有猜错,这柄鱼肠剑,如今也只有云国,能够轻易拿出来! 【紫色训卡,天器铸魂】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获得欧冶子、干将、莫邪。锻造武器,获得武器类珍宝的概率+10%。】 【卡牌说明:欧冶亲传铸剑方,莫耶金水配柔刚。炼成便会知人意,万里诛妖一电光。】 【欧冶子,春秋时期越国人,为中国历史上著名的铸剑师。欧冶子受越王之命铸剑,至闽浙一带遍寻适宜铸剑之处,历经三年铸就了五柄剑:湛卢、纯钧、胜邪、鱼肠、巨阙。又奉楚王之命铸成龙渊、泰阿、工布三剑,被龙泉历代制剑者奉为祖师。】 【武力89,文学60,智慧82,道德82,年龄49,统御52,政治69,魅力79,忠诚100,野心15】 【干将,春秋末期著名的铸剑师,相传为吴国人,与欧冶子同师,善于铸造兵器,曾为吴王阖闾作剑。妻子为莫邪。】 【武力84,文学59,智慧81,道德85,年龄25,统御53,政治71,魅力81,忠诚100,野心8】 【莫邪,春秋时期吴国铸剑师干将的妻子,欧冶子之女。】 【武力70,文学65,智慧84,道德88,年龄23,统御28,政治62,魅力90,忠诚100,野心4】 第四十一章 戛然而止的调查,会猎日期临近 夏皇虞昭凌看着躺在眼前,生机断绝,连仪容都已经整理完毕的凉王虞昭奇,面容木然,看不住任何一点表情。 但此时,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沉闷哀伤,又凝重迫人的气势,却是让身后众人心中忐忑,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所有人都知道,此时的虞昭凌,已经处在了暴怒的边缘。 这处在火山爆发边缘的感觉,并不太好受。一众夏国重臣低着头,视线却是一齐悄摸地看向钟子濯。 在冯处已经动身前往前线的如今,整个绣衣使系统之中,就钟子濯最大。更何况钟子濯此前,还专门负责肃清国中的云国暗探。 虽然除了少数重臣心腹,其余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多年未有消息的凉王殿下,为何突然出现。 但作为大夏亲王,皇室子弟,在深宫之中,在严密保护之下,却被云国暗探刺杀成功,也便只有钟子濯能够出面,给当今陛下一个交代了…… 钟子濯顶着众人投来的视线,又看了看强忍怒火,周身气势凌厉迫人,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夏皇虞昭凌,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此时的他,心中也忍不住暗骂: 一群该死的王八蛋,算盘打得倒是响亮,就想让老子现在出面承担下责任,让你们好过些! 尽管钟子濯此时心中骂个不停,但当他数日前,收到粘杆处刺杀虞昭奇的密令时,其实已经清楚了,自己定然是要被牵扯其中的。 钟子濯收到密令,知道要动用粘杆处的人手刺杀虞昭奇,心中便是一百个不愿意的。 因为这样的行动,无疑是增加了他暴露的危险! 可架不住他已经身在贼船之上,难以脱身。又见如今云国威势正盛,似乎还真有覆没夏国的架势,这才不得不硬着头皮安排一番。 钟子濯心中犹豫迟疑许久,闷着头站在原地,最后实在是受不住心中的忐忑不安。 再次回想密令之上,由长洲伯姚广孝亲自安排布置的计划,钟子濯深吸一口,暗道一声: 长洲伯,下官的小命,就全寄托在你的谋画之上了! 下一刻,钟子濯猛地一咬牙,迈步走出队列,俯身跪倒在地,朗声道: “凉王殿下惨遭刺客刺杀,死于非命,臣钟子濯,请命彻查此案!” 听到钟子濯的声音,脸色木然冷漠的虞昭凌,缓缓转过身来,冷冷地盯着跪倒在地的钟子濯。 “还要彻查什么?难道你钟子濯觉得,不是云国下的手?” 此时虞昭奇的语气毫无起伏,不带丝毫感情。 但越是如此,一众百官心中便越是发寒。 虞昭凌的这一句反问,便让钟子濯的喉咙,好似被堵住一般,提前打好的腹稿也没能说出。 停顿片刻之后,钟子濯方才用已经因紧张而变得有些嘶哑的声音,道: “陛下,刺客必定是云国派去的。但这刺客何时被云国安插进来?又是通过何种门路进行的?还有这柄乌金匕首,是如何带入宫中的?” “种种疑点,若能追查下去,一定能够挖出云国潜藏在金陵城之中的暗……” “嗯,是有一条线索!”虞昭凌突然打断道。 而听到这句话之后,当了许久泥塑木雕的夏国重臣们,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纷纷开口道: “既有线索,当请陛下,即刻下旨彻查!” “云国暗探隐藏极深,若能通过此时抓住尾巴,必能重创云国暗探力量!” 虞昭凌没有管其余官员,而是继续盯着钟子濯,幽幽道: “朕安排在凉王身边的道家高手云莱子,说当时除那名刺客外,还有四名五品绣衣使,散发出一丝杀意,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这才使他没能及时察觉那名刺客。” “朕看了档案卷宗,那四人,都是你的亲信。五年之内,便被你从一介普通绣衣使者,提拔到了五品绣衣使的位置……” 此言一出,原本还群情激奋的夏国百官,先是一滞,然后猛地反应过来,皆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看向了跪倒在地的钟子濯。 云国势力渗透到绣衣使之中,这不算稀奇。 当初晋王之乱,就是云国渗透进绣衣使,在老夏皇的眼皮子底下,接触到了晋王虞昭礼,暗中加以扶持,最后才酿成大乱。 然后当今陛下掌权,才有了钟子濯出手,负责清洗了整个绣衣使上下,查出了众多“云国暗探”。然后凭借功劳,一举登上绣衣使高位。 可现在,负责清理云国暗探的钟子濯,亲手提伯的亲信,却是极有可能是云国暗探? 那这位二品绣衣使,当朝武乡侯,到底又是个什么成分? 想到这里,夏国一众重臣不寒而栗,不敢再往下细想下去…… “所以,钟子濯,你说这案子,还要不要继续查下去?” 此时的虞昭凌,看向钟子濯的眼神之中,早已失去了往日的信任,尽显冷冽杀意。 而跪在地上的钟子濯,刚刚心中的畏惧担忧,此时反而消散了一半。 因为无论是此时虞昭凌的表现,好似他说出的话语,都与姚广孝送来的密信之上,描述得几乎一模一样! 算透人心,当初一手炮制晋王之乱的妖僧姚广孝,亲自出手布局,又岂是寻常? 钟子濯再次深吸一口气,猛地挺直了腰背,看向虞昭凌的胖脸之上,尽是问心无愧,坦然无畏之色。 “臣刚刚入宫,尚且不知刺杀详情,不敢随意出言辩驳。” “但臣问心无愧,一片公心。只请陛下速速下旨,即刻抽调精干人手彻查此案,一应线索不得放过,以免让云国暗探,从容离去!” 说罢,钟子濯再次俯身一礼,将头重重地扣在地上,不再抬起。 这般大义凛然的表现,让众臣也是一愣,有些迟疑地看着钟子濯。 众臣是怎么也想不到,钟子濯能有如今地位,全靠着云国的早早布局谋划,暗中支持。 在他们看来,钟子濯作为潜邸旧臣,在朝中权柄极重,深受当今陛下信任,绣衣使之中地位丝毫不逊于一品绣衣使冯处。 这样的人物,就算去投靠云国,云国也绝不敢信任啊! 而钟子濯这幅忠心为国的表现,不由让虞昭凌想起了他往日的功勋,心中的戾气暴怒也稍稍平复了一些下来。 其实虞昭凌也不太相信在夏国朝堂之上位高权重的钟子濯,会去投靠云国。心中最多觉得,他只是个识人不明而已。 而这个时候,便听到一众臣子之中,忽然有人开口道: “陛下,臣斗胆有一问!” 说话的,是位中年官员,一派堂堂清正之像。 这人出列,微微行礼,朗声道: “敢问陛下,不知派去的道家高手,是何修为?” 此时的虞昭凌,倒也不似刚刚那般怒火中烧,听到有官员如此询问,也只是微微皱眉,道: “九阶巅峰,江湖一流!” “那刺客呢?” 虞昭凌闻言,微微扭头看向一旁的禁卫军将领。 这名临时负责调查此事的禁卫军将领,连忙开口道: “刺客修为,未入三阶……” 听到刺客武功如此低微,朝中众臣顿时一片哗然。 要知道,凉王虞昭奇,可是道家嫡传弟子,八阶的修为,位列高阶武者啊! 见众臣哗然错愕,禁卫军将领连忙解释道: “但刺客行刺所用的,乃是一柄四品匕首,锋利无比,甚至能破九阶高手的护体真气!” 那名相貌清正的中年官员,此时方才恍然大悟地道: “原来是因为一柄四品利刃,那倒是极有可能……臣没有疑问了!” 说罢,这名中年官员缓步退回了队列之中。 可这个时候,朝中武官队列之中,却是又有人忍不住道: “不对!不对啊!就算刺客手持四品利器,能破护体真气。可凉王殿下身边,不是还有道家高手云莱子吗?” “道家武学,以己心代天心,最擅感知天地,对四周的细微变化极为敏感。一个三阶都不到的低阶武者,心怀杀意,如何能够瞒得住道家出身的绝顶高手?” 那名禁卫军将领,只能再次解释道: “云莱子说,是因为那四名绣衣使牵制,才使他未能察觉刺客靠近……” 说着说着,这名禁卫军将领的声音语调,也越发不自信起来。 九阶武者,已是非人境界,五官感知,远超常人。再加上道家武学之玄妙,只怕周围方圆十数里的风吹草动、气势变化,都瞒不过云莱的。 几名高阶武者都不是的绣衣使,加上一名三阶不到的死士刺客,就让云莱顾此失彼,也着实让人不太相信! 此时但凡懂些武学上基础常识的官员,心中都产生了一丝怀疑。 经过这么一问,众人怎么看都觉得,这次负责保护凉王的云莱,嫌疑反而变得大了起来。 就连一直跪在地上的钟子濯,此时心中都生出了一丝怀疑。 这个云莱,当真也是粘杆处的人?还是说,是东厂收拢的高手? 其实还真不是! 云莱没有能够及时发现刺客的原因,其实有两个! 第一,是因为鱼肠剑,虽为“勇绝”之剑,但却专门用来行刺杀之事,自带的技能,本就有隐匿所持之人气息的作用。 第二,却也是因为出手的刺客,归属于云国的尚虞备用处之下! 【紫色策卡,粘杆处】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于东厂之外,可组建特务机构‘尚虞备用处’。所有行动、人员,被发现几率降低30%,各类任务成功几率增加30%……】 【卡牌说明:清朝厂卫严酷,较明代更甚……】 粘杆处当初能够在汪晓的眼皮子底下发展起来,帮助萧承掌控朝政、刺探军情,无往不利,全是因为策卡自带的卡牌效果,在冥冥之中,使得粘杆处的行动更隐蔽,更不易被人所发现! 鱼肠剑技能影响之下,外加粘杆处的效果,这才促成了这次刺杀。 而到了这个时候,众臣的怀疑对象,已然转移到了云莱的身上。 便有不少臣子,站了出来,拱手道: “陛下,武乡侯任事一向兢兢业业,忠心耿耿,朝中上下皆知。此事,恐怕颇有蹊跷,还请陛下详查!” “陛下,浑天监察院与绣衣使并不统属,如何勾连行刺,疑点颇多。绝不能只因片面之词,便问罪于武乡侯啊!” “……” 俯身跪伏在地的钟子濯,此时低垂的眼眸之中,竟然露出了又是庆幸欢喜,又是警惕敬畏的复杂神色。 他早就知道,这次云国那边,会发动夏国朝堂之上潜藏的所有暗探、人手,为自己开脱罪责。 而此时朝堂之上,竟有超过四成的人出面,为自己说话。 纵然这其中,有不少人是真的相信钟子濯。但要知道,这里可是夏国谨身殿之中啊! 能够位列这里的一众朝臣,无一不是夏国紧要机构、衙门的官员。哪怕云国发展的暗探,只占其中很少的一部分,那也是极为恐怖的啊! 只想到这里,钟子濯心中便对云国的势力,更是敬畏…… 在众臣纷纷出列谏言之时,就连前些时日受了风寒,强撑着病体上朝的老臣梅崇,也瞒珊着出列,低沉道: “陛下,此事尚有颇多疑点,的确应该下旨彻查。绝不能因为一人片面之言,而使于社稷有功的重臣寒心!” 虞昭凌不信钟子濯是云国暗探,也不信与夏国关系极为深厚的道家一脉,会背叛夏国。 沉默片刻之后,只听得虞昭凌沉声喝道: “下旨,着令卫尉府详查此案。一应涉案人等,尽数关押!” “武乡侯钟子濯,身负嫌疑,即刻解除二品指使绣衣使之职,闭府待查,不许任何人接触!” “另外,传朕口谕,让道家云莱,全力配合调查。” 跪倒在地的钟子濯,听到虞昭凌的话,嘴角微不可查地一弯,然后连忙收敛情绪,俯身拜谢道: “臣钟子濯,谢陛下!” 只要今日朝堂之上,不能彻底定下自己的罪过,之后的事情,能够让云国暗探势力发挥的余地,可就太大了…… 在此之后,果然就如钟子濯所设想的一般。 负责彻查此案的卫尉府,很轻易地便顺着线索,查到了粘杆处在金陵城的几条暗线,顺藤摸瓜抓到了不少的云国暗探。 最后在粘杆处有意操纵之下,竟然真的让卫尉府顺着线索,查到了云莱的身上。然后线索就此彻底断了,无论怎么查下去,也再难找到蛛丝马迹。 没有确凿实据,可这般“意犹未尽”的感觉,却也让原本对道家毫无怀疑的虞昭凌,不由产生了一丝猜忌。 毕竟这诸子百家,为了保住学派延续,可一直都是在云、夏两边分别投注的。 道家虽因与夏国皇室之间关系深远,而选择大力支持夏国。 可道家之中,也绝非都是这般想的。顺应天道,才是道家所尊崇的理念! 而今天下,不论怎么看,云国才更像是顺应了天命的那个。不排除道家之中,就有人选择了相信“天命”,暗中与云国勾结…… 虞昭凌很想派人继续调查下去,给满朝文武,也给死去的凉王虞昭奇一个交代。但最终,他还是叫停了调查。 因为,与云皇萧承约定会猎的日子,已经没有几天了。 而道家,也是现在少数选择大力支持他的势力。他为萧承准备的五位陆地神仙境高手,就有两位,出自道家一系。 他不能不顾及道家那边的感受反应,而强行调查下去。 至少,现在不能…… 第四十二章 銮驾已至浔阳郡,紫色策卡【矢勤矢勇】 春日的清晨,长江水面之上。 江道到了这里,周遭山势地形已是逐渐平坦,水流也不再湍急。 白茫茫的雾气横贯江面之上,粼粼水光显出几分清冷静逸。偶有数艘渔船,在江面之上缓缓荡过,留下一片涟漪。这平静的画面,就好似一副水墨泼就的丹青画一般。 而就在这个时候,远处那白色雾气之中,突然出现了数道黑影,将这片平静打破! 数艘悬挂着云龙旗帜,体量巨大的朦巨舰,猛地冲破浓雾,出现在视线之中,引得江上的渔船们,连忙避让,生怕被大船波及到。 因为两国战事,这江边讨生活的渔夫们,这段时间倒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云国的水师战舰了所以渔夫们倒是也不算多么惊慌失措。 可下一刻,江边的渔夫们,却是突然双眼圆睁,脸上难掩震惊之色,直直地看向前方。 便见远处浓雾之后,又是十余艘巨大战船,簇拥着一艘饰以丹粉,装以金碧珠翠,雕镂奇丽,华贵异常的龙首巨舰,自浓雾之中显现出来。 而在浓雾之后,还有看不清楚数量的众多战船身影,紧随其后而来。 众多战船顺流而下,声势浩荡,刺破碧涛,分开水路奋勇前进,然后只留下战船驶过之后的水带波纹,被翻涌浪花吞没。 云龙旗帜,悬挂战船之上,遮天蔽日,随风飘荡,猎猎作响。 龙首巨舰之上,孔雀扇、小团扇、方扇、绛麾、玄武幢等仪仗一应俱全,辟邪、玉马、黄龙、麒麟等旗帜不断飞扬。 天子仪仗,威严至极,在如云的云龙旗帜的簇拥之下,显眼异常。 大云国当今皇帝,御驾前往前线,銮驾行至此处! 萧承一身衮龙袍,头戴玉冠,身披披风,负手站立于甲板之上。 「陛下!」 说话的,是随驾而来的当朝长洲伯,姚广孝。 「金陵城传来消息,虞昭奇已被除去!尚舆备事处翊卫使钟子灌,也得以安然脱身。」 负手而立的萧承,此时头都没回,漫不经心地回道: 「知道了。」 不论这虞昭奇是道家嫡传弟子,还是夏国皇室的凉王殿下,对萧承来说都无关紧要,根本不值得他过多地放在心上。 若非是他盗走了云国的气运秘法,萧承还真不愿浪费人手、精力去杀他呢! 负责布局刺杀虞昭奇的姚广孝,见当今陛下并未多过关心此事,也便没有多话,微微躬身一礼,退回了队列之中。 萧承站在甲板之上,指着远处一座被云军营寨死死包围,城门紧闭,依旧悬挂着夏国旗帜的城池,沉声问道: 「那里,应该就是齐昌城了吧!」 一旁的中护军赵云,连忙拱手道: 「回陛下,正是齐昌城!」 此时距离齐昌城被围,也已经过去了数月。仗着囤积粮草众多,城高池深,一直死死守着城池,未让云军攻陷。 其实云军若是有意强攻,自可以学攻打舒州城的时候一样,督造二十门火炮,不断开炮,然后强行轰塌城池。 只不过这齐昌城之中,到底是有着近十万夏军精锐的,并不是驻防的精锐夏军不够的舒州城。就算到时候轰塌了城墙,入城争夺,也是一件极为头疼的事情。 伍子胥不愿浪费时间精力在夺取齐昌城上面,再加上齐昌城统帅廖固,其实是云国之人,不用过多担心什么。 便因为这两个原因,便让这明明是云军后撤路上,极为重要的齐昌城,却一直没有被云军不惜代价地进攻...... 「让那个叫廖固的,不管用任何办法,都要稳住夏军军 心,千万不要想着突围撤退!」萧承开口道。 夏国想要用齐昌城、洪州城的夏军,截断云军后路,从而逆转败局。 所以这段时间来,夏国君臣不断通过各种法子,将朝廷的旨意,秘密送入齐昌城、洪州城中,全力安抚两地将士。 而萧承这边,也故作倨傲轻敌之状,想要引夏皇倾力而出。 若是齐昌城大军强行突围,夏国京畿之地的颓势,没有了挽回的机会,说不定夏皇就会扛不住朝中群臣的压力,带着夏国朝廷迁往北方,从而拖延云国一统天下的进度。 是以此时,不论云夏哪边,都是不愿齐昌城之中的夏军士气溃败,选择强行突围的。 听到萧承的话,负责此事的当朝兵部左侍郎诸葛亮,当即沉声道: 「请陛下放心,齐昌城中之事,早已安排妥当!」 诸葛亮的能力,自然不用多说。 他说安排妥当了,萧承更是连问都没问,稍稍顿了顿,又继续道: 「到了齐昌城,距离宜城郡,也是不远了吧! 「是,估摸着只需五日,銮驾便可顺流而下,到达舒州城!」赵云回道。 萧承眉头一挑,开口道: 「朕是快到了,那夏皇人呢?」 负责掌管情报工作的粘杆处都翊卫使陆炳,连忙出列道: 「回陛下,夏皇六日之前,也已自金陵城启程。若是按照路程计算,此时应当也到夏国重城,当涂了!」 舒州与当涂,两地相距不过数百里。 云、夏两国,建立数百年以来,虽然多有摩擦战事。但也从没有像这次这般,两国皇帝,一齐亲临战场,会猎于前线! 萧承眼神锐利,扫视身后站立的一众大臣,朗声道: 「如今的夏国,已是底蕴尽出,孤注一掷。而我大云,为了此战,更是布局颇多,谋算已久。」 「是以这次之战,便是天下定鼎之战!还请诸卿,当矢勤矢勇,毋怠毋忽,使天下尽归一统!」 萧承此言一出,一道肉眼难以看到的紫色光辉,突然绽放出来,遁入天空之上,那象征着云国国运的气运金龙身上。 天空之中,金色祥云翻涌不断,气运金龙身形若隐若现。 恍惚之间,响起的那深沉厚重,若有若无的真龙清吟之声,让不论是身在何处的云国君臣,顿觉精神抖擞,灵台清明,心中更生出昂然斗志! 【紫色策卡,矢勤矢勇】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所有臣子,智慧、武力属性+5%。一年之内,大军士气上升50%,攻击力额外+1。】 【卡牌说明:上下君臣,同心同德。矢勤矢勇,毋怠毋忽。共施经略,匡扶社稷!】 5%的属性加成,看起来不算什么。 但你要是拿到诸葛亮、刘伯温、赵云、杨再兴这些智慧、武力属性,原本就极为靠近一百的臣子身上,那效果可就有点恐怖了...... 而此时,策卡效果加成之下,一众臣子一下子都是没有察觉到什么,个个只觉神情振奋无比,当即对着萧承齐齐拱手行礼,朗喝道: 「臣等,必不使陛下失望!」 第四十三章 请夏皇沐浴净首,明日与朕会猎! 夏国京畿,当涂县,采石矶大营。 眼前这处采石矶,突兀江中,绝壁临空,扼据大江要冲,水流湍急,地势险要。 因其雄踞长江南北之险,扼守东西咽喉之冲,而为为大江南北重要津渡,历代兵家争夺之地,素有「金陵屏障」之称。 而此时,采石矶大营之中。 数日前刚刚抵挡采石矶大营的夏皇虞昭凌,突然来了心思,要重温当年军中的生活,便命宫人,取来他当年的甲胄,准备亲自巡查采石矶大营一番。 身边宫人不敢违抗,连忙派人取来了甲胄,为虞昭凌换上。 可因为这多年未上战场,深居宫中处理政务,虞昭凌原本健壮的身躯,如今竟也长出了不少赘肉。所以要穿上他当年身为岐王时的铠甲,就有些不太容易了。 虞昭凌挺着的肚子,让他当年那身英武修身的甲胄,根本就系不起来。 宫人不敢用力系紧,又生怕冒犯不敢开口,只能呆在那边,急得满头大汗。 虞昭凌瞥见宫人这幅模样,又微微低头,打量了一下身上这已经不合身的甲胄,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沉默许久之后,他微微叹息一声,开口道: 「算了,重新准备一具甲胄吧......」 宫人闻言,如负释重,连忙应道: 「是,奴婢这就去换!」 宫人小跑着离开,去准备新甲胄。 而就在这个时候,御帐之外,却是又有人禀报,道: 「陛下,一品绣衣指挥使冯处大人,求见陛下!」 虞昭凌闻言,当即让人通传。 只见冯处,快步走入御帐之中,对着虞昭凌躬身一礼,当即道: 「陛下,云皇来了!」 虞昭凌闻言,眼中顿时一凝,沉声道: 「这已经到采石矶大营外了?」 「是,云国水师刚刚护送到来,此时云皇仪仗正在下船。」 虞昭凌沉吟一会儿,然后猛地一挥衣袍,道: 「云皇到来,当去迎一迎......来人,更衣!」 重新换上龙袍,整理一番之后,虞昭凌便在一众文臣武将的簇拥之下,匆匆前往高台之上。 登临高台,众人朝长江上游望去。 便见距离采石矶大营不足二十里之外,声势浩荡的云国水师战舰,护送着那华丽奢华,尽显尊荣的龙船,停驻在那边。 在长江两岸,大部云军齐齐出动,军容肃穆地列阵于两岸之上。 伴随着天子仪仗的到来,一众云军将士,突然爆发出响遏行云的山呼万岁之声! 「万岁!」 「万岁!」 「万岁!」 千军万马,齐声高喝。那撼天动地,气吞山河的磅礴军势,猛地爆发出来。 云国大军本就兵锋锐利,威名正盛。而此时,这大军军容之肃穆,士气之高昂,军威之昌盛,更是让人不由战战兢兢,惊骇莫名。 虞昭凌与夏国一众文武,看得是眼皮直跳,心中不由生出一丝胆寒。 而此时,远处,威仪庄重的天子仪仗之下,萧承走下龙船,接受着大军的山呼之声。 此时的他,却是突然心有感应,微微抬头,朝远处的采石矶大营看去。 萧承、虞昭凌两人的视线,远隔近二十里,直接触碰上了。冥冥之中,便好似千万年的冰河与正在汹涌喷发的火山泥浆,激烈碰撞一起。 而今天下诸国并尊的两位天子,刚一见面,身上充斥的国运龙气,便立有对抗之势。 霎时之间,天地 有感,风云变色。乌云快速凝聚,其中电光游动,笼罩天空。凝重迫人的气势,充斥在天地之间,让所有人皆感压力在身,气氛顿时为之一静。 在常人难以看到的视线之中,两条国运神龙突然凝聚,于天空之上盘旋环绕,昂天嘶吼,龙吟阵阵,周身气势毫不掩盖地散溢出来。 代表着云国的气运金龙,周身瑞气腾腾,祥光大盛,周身气势昂然奋发,宛若大日凌空,惶惶不可一世。 代表着夏国那条,通体玄色,身躯庞大的气运神龙,此时已经褪去了当初的老朽暮气,周身威势深沉,底蕴深厚,威压四方。 萧承站在原地,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高台之上的虞昭凌,然后突然轻笑一声,主动散去了气势。 天空之上,代表着云国国运的气运金龙,顿时腾飞而去,消失于天际之上。 萧承身形挺立,对着远处的采石矶大营,高声喝道: 「今日与夏皇遥遥相见,朕有一言赠之。请夏皇沐浴净首,明日与朕会猎于当涂!」 内力加持的朗喝之声,瞬间清晰地传到了云夏双方所有人的耳中。 萧承这般自信昂然,视夏国上下如无物的语气,一众被云军军威所震慑的夏国君臣,顿时双眼圆睁,只觉被云皇当面羞辱,脸上青红一片。 虞昭凌面色铁青,当即喝道: 「立起朕的仪仗!」 片刻之后,高台之上,顿时亮出代表夏国天子亲临的黄罗伞盖,欣欣然垂立于此,显眼异常。 「必不使云皇,败兴而归!」 高台之上,夏皇身边的一众将校,齐声高喝,以作回应。 这番言语之中,斗志高涨,尽显夏军将校昂然之势。 采石矶大营之中的一众夏国将士,听到此番高喝,顿时齐齐抬头。 便见黄罗伞盖拱卫,气势恢宏威严。其下的一众朝中大员,簇拥着当今天子,亲临前线。 原本被云军军势所震慑的夏军将士,见当今夏皇御驾亲征,士气为之提振,亦是紧随着高喝道: 「必不使云皇,败兴而归!」 「必不使云皇,败兴而归!」 「......」 嘶声力竭的将士高喝之声,在采石矶大营之中响起,提振了夏军士气,凝聚起厚重军势,开始与远处的云军威势相抗衡。 萧承闻言,不怒反笑,当即抬手,朗声道: 「即刻回营,全军上下,整军备战。明日,朕要御驾亲征!」 围绕着萧承身边的一众文武,此时闻命,猛地抱拳,齐声喝道: 「臣等,遵旨!」 一声令下,两岸云军,顿时护卫着萧承的仪仗,如潮水一般散去,阵容井然有序,丝毫未乱。 高台之上,夏皇虞昭凌凝重地看着归营的云军,眉头皱起,沉声道: 「让浑天监察院,即刻启用阵法!」 虽然靠着御驾亲征,将夏军将士的士气提了起来。 但虞昭凌与一众夏国文武,都极为清楚,如此提振起来的士气,仅仅只需要几场败仗,就能重新泄去。 若想要真正对抗云军,也唯有强行抽取夏国国运,加持大军上下,增添战力。如此一来,方可与云国精锐一战! 既是强行抽取国运之力,对夏国根基损害自然极大。 国运不稳,冥冥之中自有反噬,社稷难安。天灾人祸,层出不穷! 可若是不这般破釜沉舟,面对云国兵锋,夏国又无力抵抗。 与其坐视被鲸吞蚕食,依旧难逃宗庙倾覆的下场,还不如强行抽取国运之力,获得与云军一战的能力 。 此战若败,不过是提前面对社稷覆灭的结果而已。 但若是胜了,便能够彻底挽回颓势,并且吞噬撕咬下云国龙气,借此重新使国运昌盛。 简单来说,就是赌国运! 回想起当初,萧承初掌大权。因汪晓之事,云国邕州大营将士欲行反叛。夏军趁机攻略云国北境,使云国社稷岌岌可危。 此事至今,也不过七八年的时间。却怎么也没想到,这天下局势,竟然发生了如此大的逆转...... 此时既然已是背水一战,众臣早有心里准备,自然没有反对的意思,齐齐拱手道: 「臣等,遵旨!」 ...... 是夜,萧承在军中御帐之中,召集文武众臣议事。 此时的他,突然心中一动,抬手让议事的众臣停下,然后猛地起身,径直走出御帐,朝远处的采石矶大营望去。 众臣微微一愣,连忙跟了上去,下意识地朝当今陛下所望的方向看去。 但此时,除了姜子牙、刘伯温、诸葛亮等少部分人,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其余大部分文武,却是什么都未曾看到,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萧承。 萧承深邃的瞳孔,此时已是化作了龙瞳,其中金光闪烁,直直看向采石矶大营的方向,然后突然开口道: 「来了!」 下一刻,一道耀眼光辉,突然从采石矶大营之中,直直窜入天空之上。 霎时之间,乌云密布夏军大营之上,其中雷电闪烁。厚重的云层之中,更是不时传来低沉痛苦的阵阵龙吟之声。 此时异动,动静不小。刚刚还尚未感知到什么的众臣,顿时抬头,朝夏军采石矶大营看去。 或是道德清正之气,萦绕双眼;或是百家奇术,加持己身;再或是凶悍血气,如狼烟滚滚而上,感知天地四周。 文武百官,各显神通。视线之中,天地之间顿时大变。 远处的采石矶大营之上,象征着夏国国运的玄色巨龙,盘恒于天空之上。 数条巨大的锁链虚影,自夏军大营之中伸出,将那巨大的身影死死束缚住。 法阵发出的耀眼光辉,刺入气运神龙身躯之中,强行抽取国运之力。 磅礴无比的国运之力,被强行抽取出来,直接散溢于天地之中,然后又被打散吸取,通过法阵之中的夏国传国玉玺,转而投射入夏国君臣的身躯之中。 就如此前萧承使用的,紫色策卡【矢勤矢勇】的效果一般。 夏国君臣,无论身在何处,此时在国朝气运的加持之下,文臣只觉脑中一片清明,精神之力随之暴增。武将身上血气更为强横,气势更为凝重,更有不少人直接突破了修为。 就连感知最不明显的夏军底层士卒,此时也凭白增长了几分修为气力! 与之相对应的,是今日白天气势还深沉强横,能靠着浑厚底蕴,与云国气运金龙相互抗衡的夏国气运神龙,此时一如当初被刘伯温所重伤时一般。 巨大的龙首,无力地低垂,周身气息委靡,身躯变得极为虚幻,好似下一刻就要彻底消散一般! 看到这里,萧承与云国一众文武,神情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夏国上下之决心,绝不可小觑! 萧承微微转过头来,扫视了一眼身边的文武众臣。 稷下学宫学士姜子牙、当朝兵部左侍郎诸葛亮、诚意伯刘伯温、长洲伯姚广孝、道录司正印张角。 中护军将军赵云、虎威将军杨再兴、护军偏将陈到。 内阁行走和珅、陈庆之、房玄龄。军机处 参赞吴起、赵奢、尉缭...... 而除了这些随驾前来的文武众臣,还有江州城大军一众将领! 右军都督府左都督,曲靖侯伍子胥。 建威将军,代内河水师都督周瑜;江城郡都指挥同知鲁肃;军机处参赞,领江城郡都指挥金事孙膑;益阳将军黄盖...... 云国文臣武将之中,大半数名臣,此时尽数集合在此! 大军之中,除了伍子胥麾下的十万精锐,五万内河水师之外,萧承还自国内再次抽调了八万精锐兵马,并三十万负责后勤、卫戍、城防的郡兵青壮,一同前来前线。 这些兵马之中,云国此时近乎所有的精锐兵种,皆一同前来! 五千关宁铁骑、一万四千人的天雄军、一万秦弩手、八千白耗精兵、一万八千幽州突骑、三千无当飞军...... 云国大军,士气高昂,兵锋正盛,军心可用! 再看看虞昭凌那边,带的又是什么人? 夏军那边,满打满算就一个武正平,一个云凯歌能看,其余军中名将,在数场大败之后,不是被云国击败自尽,就是被云国俘虏,囚禁于功德林。 剩下的,不是老弱病残,就是臭鱼烂虾。根本打不了,没这个能力! 还有夏国期冀于反败为胜,逆转战局的谋划,夏军的中高层将领还不知道呢,云国军机处、兵部、前线各部大军,就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哪怕就是比国运的消耗,云国也丝毫不怕他夏国啊。 此时的萧承,尽管没有膨胀,但他也实在想不到,自己到底怎么样去浪,才会输! 第四十四章 吐蕃、安国起兵,南北齐攻向云 安国,理山小岛。 这座小岛,此时被打造成了一座巨大的军寨,其中士卒,操练不断。 而这些士卒,虽然个个甲胄不一,兵器不全。但看行军、操练之时的架势,却也是有模有样的,勉强脱离了乌合之众的地步。 海面之上,小型战船之上,士兵手持弓弩,绕岛巡查。 还有悬挂着各国旗号的船只,躲开云国水师战舰的注意,悄然来到这里,为岛上之人运送来了各式兵器甲胄。 理山岛,仗着孤悬海外,远离安国本土,黎朝散落的最后旧部、不满云国统治的安国人,皆是汇聚到先黎王黎卫宁的旗下,以此为基地,奋力反抗着云国的统治。 在如今,因为各种政策,云国统治根基稳固,深入民心。安国之内百姓臣服,歌颂大云天子仁德,浩浩大势无可反抗。 不得不说,这些尚且凭借着一腔热血,汇聚到黎卫宁麾下,敢于反抗云国统治之人,纵然是对手,也不由让人生出一丝敬佩之意! 而此时,军寨之中,亲自赶到理山岛,准备主持反攻之事的宫英纵,忽然抬头,朝东南方向看去。 他眼眸之中,有黑白二气流转纵横,尽显深邃玄奥之意。 在他的视线之中,便看到了原本底蕴深厚,气势雄浑昌盛的夏国国运之力,在顷刻之间,便已经衰弱了下去。 与之相对的,则是那象征着夏国大军兵锋的血煞凶厉之气,变得更加骇人,化作赤色光柱,直冲天际,将夏国的天空都尽数染成了血色。 宫英纵见状,猛地一拍手掌,朗声道: 「时机已至!」 他猛地转过身来,看向身边站着的黎卫宁。 如今的黎卫宁,面容消瘦颓废,眼神黯淡无光,与当年意气奋发的黎朝君王判若两人!显然,失国的这些年,他并不好过...... 宫英纵眼神一厉,微微拱手一礼,开口道: 「还请王上,即刻下令发兵,反攻安国!」 虽然言语恭顺,礼节到位。但不论是语气还是神情,都透着一股子敷衍,显然他心中,并没有将黎卫宁放在心上。 如今的黎卫宁,倒是也认清了自身现状,对此没有感到丝毫难堪,平静地道: 「好,一切都依你!」 宫英纵走了个流程,得到了前任黎王黎卫宁的准许,为自己接下来的行动,获得了一定的法理性。 他当即带着黎卫宁,聚集众将,高声下令道: 「下令,明日起兵,立黎王旗号,发布檄文,号召安国百姓尊立正统,反抗云军。」 「四万大军一路向北,夺回升龙府,还归旧都,重开社稷!」 升龙府,如今依旧是安国首都,小朝廷也在。就连云国设立的总理安国事务衙门,也在升龙府之中。 最关键的是,升龙府向南不过百余里,便是原黎朝东路水师驻地,现在云国外海水师的后勤补给基地! 夺得了这里,不仅驻扎在雷州的云国水师失去支撑,还能够获得存放在这里的大量水师战船,让他们获得暂时能够与云军抗衡的水师力量。 到了那个时候,云国外海水师的大部分力量,加上安国、邕州四州、秀山郡、石城郡诸地的所有云军力量,都将被他们区区四万兵马所牵制! 而此时,聚集于此的一众安国人,多是冲着重复黎朝社稷的念头前来。 听到宫英纵这「还归旧都,重开社稷」的口号,顿时让人热血上头。 不论此前,这里面有多少人看不惯宫英纵,但此时的他们,皆是毫无异议,齐齐抱拳一礼,朗声喝道: 「遵命!」 众人兴冲冲地离去,向手下士卒,传递了要反攻安国的命令之后,整座军寨之中,顿时陷入了一阵狂热之中。 毕竟现在还愿意来到这理山岛,听从黎卫宁的调遣,接受夏国资助的,不是死忠于黎朝之人,就是与云国有深仇大恨的。 听到终于能够反攻安国,自然无比激动,难以自抑,欢呼之声不绝于耳,久久不能平歇。 可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当宫英纵听到军寨之中,仍然时不时地响起欢呼之声、高喝之声,他的眉头,顿时皱起。 在军中高声呼喊,是军令所禁止的。刚刚众将士情绪激动,齐齐欢呼,尚能理解。 但这么半天的功夫,却依旧不能平歇下去,不是将领统御无能,就是低下士卒对军法没有多少惧。 宫英纵很是清楚,自己现在手下这支兵马,显然也只比乌合之众稍稍好一点罢了。 而云军又是出了名的骁勇善战,便是地方郡兵,也不见得是自己手下这支兵马所能抗衡的。 就算趁着云军不备,兵马不足,夺取了升龙府,之后面对云军大部围剿,也只怕难以维持...... 想到这里,宫英纵眉头皱得更紧。 不行,唯有开战之初,便尽力扩张势力、地盘,扩大战果,才能够与云军周旋更久,为夏军拖延更长时间! 宫英纵当即转身,对着身边亲信,沉声道: 「盟中如今可供调遣的高手,还有多少人?」 一旁的亲信,连忙道: 「四阶以上的中阶武者,能够调集七百多人。七阶武者八十一人,八阶武者二十三人,九阶高手,如今盟中能调遣的只有两位。」 纵横家弃徒宫英纵,为了要与自己的师兄章岳一争长短,被逐出师门之后,便发展了不小的势力。 如今他手下能够调遣的高手,只怕比如今诸子百家之中的家、杂家高手,都要多上不少! 宫英纵心中默默盘算了一下,然后微微点头,沉声道: 「应该是够了......即刻传令,调集全部高手,随我出发,一路之上策应大军,袭扰刺杀,强取城池。务必要在云军反应过来之前,夺回升龙府,扩大占领之地!」 「是!」 ------------ 吐蕃,逻些城王宫之中。 此时一众权贵,正因为出兵攻云之事,而相互争执吵闹,让王宫大殿,陷入一片嘈杂纷乱之中。 「请赞普三思!云国富庶,国力是我吐蕃千百倍,军力更是无法抗衡。与夏国联手攻云,乃是取死之道!」 「前线已然探知,云军主力,全力进攻夏国北境。云国象州郡的临潭、银恩,江阳郡的理县、汶上县,云国战兵,加起来都不到一万,剩下的全是云国地方郡兵。如此微弱的兵力,正是我吐蕃东进中原的大好时机啊!」 「荒唐!莫不是忘记了,西南羊同部?」 「就是,云国大力扶持羊同部,不就是为了牵制我吐蕃精力嘛!全力进攻云国,羊同部那边就不需防范了吗?」 「羊同部附近,一共有四个东本,十二个司本,带领着八万兵马驻守。云国的四卫戍部再骁勇,羊同部的骑兵再精锐,加起来也没有四万人,根本不可能造成威胁!」 司本,是吐蕃地方部族首领的称呼。 而东本,则是吐蕃王庭之下设立军事官员,直译过来,就是万户长,统领着吐蕃王庭下的精锐大军! 「可一旦攻云失败,王庭损失惨重,羊同部必然乘势而起......如今的云国,扶持起了羊同部,便已经有了影响高原的能力!龙神 庇佑的力量,将不再对云国有用了!」 所谓「龙神庇佑」,其实就是高原反应。让中原千百年来,难以将吐蕃纳入统治。 吐蕃权贵,又并非傻子,早就明白了所谓「龙神庇佑高原」的原因。 如今云国扶持起了羊同部,甚至还操练出一支,专属于云国,能够在高原作战的精锐兵马,四卫戍部。云国已然能够将自身统治,延伸到吐蕃高原之上了! 大殿之上,顿时一阵沉默。每个吐蕃权贵,心中都不可抑制地生出了恐惧之感。 这些年来,他们见识到云国越发强盛的国力,心中便越发畏惧云国。 一开始他们还安慰自己,觉得有着「龙神庇佑」,吐蕃不需担心外敌入侵。 但今日王宫大殿之上的这一句话,却是直接将他们的最后依仗打破,然后直白地告诉他们,吐蕃千百年来的超然,终于被彻底打破了! 大殿沉默了许久,王座之上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赞普弃聂岐,终于是嘶哑着嗓子,低沉道: 「所以,我吐蕃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只能想办法联合夏国,将云国击败!」 是啊,若是眼睁睁地看着云国一统中原,吐蕃的下场,几乎是已经可以预料的。 只有击败云国,让天下诸国局势,重新回到数年之前,才能够保全吐蕃! 可理是这么一个理,但弃聂岐让一众吐蕃权贵,去直面繁华昌盛,国力强横无比,大军锋芒锐不可当,国土辽阔无比的云国,那种绝望之感,一下子便盘旋萦绕在众权贵的心中。 而就在气氛僵持之时,原本紧闭的王宫大殿门,突然打开。 众人扭头看去,便见大殿门口,有数名周身气血涌动强势,一身气势蛮荒古朴,打扮奇异的吐蕃高手,抬着一座轿撵,快步走入殿中。 这充作抬轿的几名吐蕃高手,看其气势,竟然是一身九阶修为! 要知道,哪怕是在世界晋升,天地大变之后,这九阶高手,也称得上江湖一流。 而在吐蕃国内,无论此前是何等出身,只要一旦突破九阶修为,立时便会被授与吐蕃国教,斯巴苯教的大护法之职,国内地位仅在苯教大巫师与吐蕃赞普之下,尊贵至极! 而且,此人的到来,不光是数名苯教大护法亲自抬轿这么简单。 大殿之中,刚刚还相互争执的吐蕃权贵,此时不再言语,对着来人齐齐低头行礼,谦卑无比。 王座之上的吐蕃赞普弃聂岐,更是亲自起身,走下王座,来到殿中相迎。 只见这番架势,便可见来人在吐蕃国内,身份是何等的贵重! 轿撵落下,帘幕被缓缓掀开。 一手持大鼓,头戴羽毛冠饰,打扮怪异,身上还配有人骨配饰,面皮干枯,气势阴沉的老者,颤颤巍巍地走出轿撵。 吐蕃君臣见到来人,当即齐齐抚胸一礼,恭敬地道: 「见过大巫师!」 眼前这名老者,便是掌管吐蕃国内信仰的大巫师,斯巴苯教的执掌者,吐蕃神权代言人! 老者佝偻着身子,用浑浊的眼珠子,缓缓地扫视殿中众人,然后嘶哑着道: 「龙神的指引!」 吐蕃众权贵瞳孔一缩,当即齐齐跪倒在地,抚胸行礼,低眉顺眼地等待着命令。就连弃聂岐,此时也低下了头颅,做恭敬状。 「邪神让祂的爪牙,袭扰高原的和平,利用中原的富庶,使我吐蕃勇士堕落。再派遣祂的信徒,用虚假的信仰,来蛊惑高原百姓。」 「龙神降下指引,高原勇士遵从指引,击败邪恶的邪神爪牙,中原的云国吧!」 听到这里,下面一众吐蕃 权贵,原本还诧异于一向很少参与国内事务,更不会去管吐蕃与中原纷争的斯巴苯教,为何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面了! 说到底,还是抢饭碗这件事。 佛门的信仰,对于被吐蕃中央、地方部族联手压榨,苦不堪言的吐蕃百姓来说,显然是一剂良药! 这些年来,在云国的大力支持之下,佛门在吐蕃发展迅速。不过三四年的时间,便已经从吐蕃边缘地区,蔓延到了全国。 甚至就连此时身在殿上的一众吐蕃权贵,也已经有不少人,经常去拜访有名的佛门僧众,请教佛法。 佛门的到来,已经严重威胁到了斯巴苯教的地位。也正是因为如此,弃聂岐才能够说动大巫师出面,支持出兵进攻云国! 而此时,吐蕃赞普弃聂岐,加上斯巴苯教的大巫师出面。吐蕃王权、神权的联手,吐蕃国内,根本没有力量能够反抗。 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刚刚还反对出兵云国的权贵们,此时纷纷哑口无言,只能跟着其余人一齐抚胸行礼,沉声道: 「遵命......」 弃聂岐缓缓抬头,看着跪地领命的一众权贵,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喜色。 他当即微微昂头,朗声道: 「传令王庭五翼,即刻调集十五名东本,聚集十五万大军,兵分三路,分别攻取云国象州郡的临潭,银恩,以及江阳郡的理县!」 「另外,再征调东境所有部族司本,一齐出兵攻打云国。」 说到这里,或许是担心东境部族不愿听命,弃聂岐又继续补充道: 「所劫掠的金银、奴仆,尽数归于各部族,王庭一律不需要!」 反正具体能得到什么,还需要各部族自己去劫掠。 用一句空头承诺,慷云国之慨,然后就能够换取吐蕃东境部族尽数听命,加强吐蕃中央王权,弃聂岐可太乐意了! 如此恩威并施之下,整个吐蕃,终于勉强统一了思想,直接发兵攻向云国...... 第四十五章 阵前点将,兵主印显威,初战厮杀激烈! 清晨,朝阳初升。低沉的号角之声,呜咽着穿透了晨间的浓雾,响彻在天地之间。 安静了一夜的云军营寨,此时终于动作了起来。 数座营寨大门,齐齐敞开,身穿白色甲胄,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的云军将士,就如潮水一般不断地从营寨之中涌出。 不过片刻的功夫,漫山遍野之间,便尽是云龙旗帜,随风飘荡,猎猎作响。如林枪阵,刀光如雪,军容肃穆。 江面之上,云军内河水师战船出动。艨艟、海、车船等诸多战船,遍布江面之上,浩浩荡荡,顺流而下,几乎堵塞了整个长江江面! 水陆两军,齐齐进发。凛然军势,散溢腾腾杀气,直冲天际。甚至就连天地之间,都为之变色,气氛低沉压抑,让人喘不过气来。 而云国中军所在之处,云国天子仪仗齐至,立于军中,在一众将校的簇拥之下,气势尊荣威仪,显眼异常。 而此时,夏军的采石矶大营,亦是响起阵阵急促的军鼓之声,以作回应。 夏皇虞昭凌,亦是在军中竖起了自己的仪仗,与萧承的天子仪仗遥相对应。 随着两国皇帝亲临战场,云夏两国将士,战意士气,齐齐拔升到了极点。 「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军二十多万精锐,齐齐山呼万岁。 夏军亦是不甘示弱,亦是齐声高喝: 「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万岁之声,此起彼伏,震撼四野,响彻天地之间,刺破云霄。 采石矶大营之中,夏皇虞昭凌看着远处军威骇人的二十万云军精锐,面色凝重无比。 纵然强行消耗国朝气运,以加持夏国大军,获得强横的战力。 但云军的军威,却是这几年来屡战屡胜打出来的,着实不可轻视! 想到这里,虞昭凌二话不说,当即抽出腰间佩剑。 此剑,缀以珠玉,华丽无比,剑柄缠龙为之。剑身之上,刻有二十八宿,文有背面,文为日月星辰,背记山川。 这便是夏国天子剑,名曰「启夏」,取开启大夏盛世江山之意,为四品剑器。 当年夏国开国太祖皇帝,在听闻云国太祖获得怒龙剑,得天南龙脉襄助之后,当即命人铸造此剑。 夏国太祖本欲持此剑,与云国太祖皇帝,相争于天南。 只可惜,后来因为天下局势变化,这个想法最终落空,两国太祖、六百年前的天骄双雄,终究是未能在战场之上真正交手一次。 而在六百年之后,云、夏两国天子,终究是亲临前线,有了正面交手的机会。 这终究是让这柄启夏剑,得到了展露锋芒,实现诞生宿命的机会。而不是一直深藏于金陵皇宫之中,不见天日...... 虞昭凌将这柄启夏剑,横于胸前,细细打量一番,突然高喝一声: 「饶阳侯武正平!」 将领之中,武正平快步走出,当即抱拳一礼,高声喝道: 「臣在!」 虞昭凌双手捧剑,面容沉肃刚毅,对着武正平,沉声地道: 「你持天子剑,统御诸军,当涂三十万大军精锐,尽归你节制!」 这句话,便是要将这场事关夏国存亡的战事,尽数交到武正平的手中。 毕竟经过数场大败,国内主帅大将凋零。 如今夏国武将之中,官职足够,战功赫赫,能够交托重任,得全军上下信任倚重的,也唯有武正平一人了! 武正平面色凝重无比,猛地跪倒在地,双手高高举起,郑重地接过启夏剑,然后朗喝道: 「臣必竭尽 全力,死而后已,不负陛下重托!」 武正平行礼完毕,站起身来,然后快步走上高台之上,猛地举起手中的启夏剑。 「威武!」 「威武!」 阵前点将,数十万夏军随之暴喝高呼,让人热血沸腾。 夏军上下将士,战意油然而生,士气暴涨。 而对面,云国中军所在之处。 穿上华丽金色甲胄,在一众禁军护卫之下,立于仪仗之下的萧承,看着士气高涨的夏军,眉头微微挑动。 「花狸狐哨的......」 都这个时候了还玩什么阵前点将,戏真多! 萧承翻了个白眼,转身坐到中军高台主位之上。 一众将领见状,纷纷紧随而上,列坐两旁。 在君臣的中间,一座长宽皆有数丈,精细无比,刻画着夏国当涂附近,一切要害之地、云夏两军各处部署的巨大沙盘,就这么摆放在中间。 众人俯视下方沙盘,战场局势,映入眼帘,清晰无比! 孙膑、吴起、尉缭、赵奢四人,带领着军机处的一众参赞,静静地侍立于沙盘一边。 而站在一众参赞最前面的,却是一名发须皆白,周身气质超然物外的老者。而在老者的腰间,还佩戴着一枚样式古朴,其上雕刻白虎长啸的玉质印玺! 【五星珍宝,兵主印】 【介绍:诸子百家兵家传承之物,内蕴军阵杀伐煞气,神妙自显。】 【佩戴效果:1、获得技能「统御万军」,佩戴着统御+25;2、获得获得技能「风火林山」,佩戴着统兵之时,随机触发一项或多项,「风」、「林」、「火」、「山」BUFF,分别获得移动+2、血量+2、攻击+2、防御+2。】 此乃兵家家主,当初献给萧承的传承至宝,兵主印。也是萧承手头之上,仅有的几件五星珍宝之一! 满朝文武之中,像这位这么大年纪的,当真是少见。 而这么大年纪,却还能被萧承授予五星珍宝【兵主印】的,显然,除了姜子牙,也再无旁人了! 萧承对着下方站着的姜子牙,微微颔首,沉声道: 「一切,便交给太公了!」 已过七十之龄,养望数年的姜子牙,终于迎来了自己一飞冲天,尽展所长的机会。 但此时的他,却是胸有激雷,面色如常,对着萧承郑重地躬身一礼,然后缓缓挺直腰背,手捧兵主印,转身环顾众将,朗声喝道: 「奉陛下圣谕,号令诸军,请众将听令!」 众将闻言,猛地站起身来,铠甲叶片撞击之声,不绝于耳。 「末将等,谨遵号令!」众将抱拳齐喝道。 两边高台之上,五色令旗翻飞不断,大军各处调动连连,战事一触即发。 「轰隆轰隆轰隆......」战场之上,如雷声般轰鸣的军鼓之声,越发急促起来! 原本凝而不发的杀伐之气,此时如潮水一般,倾泻而出,天地风云变色,似乎立时染成血色! 姜子牙站立于巨大沙盘之前,高声喝道: 「虎威将军杨再兴,率一万精骑,以作先锋,快马疾驰雨山镇,扫平镇外夏军营寨,围困雨山镇!」 「益阳将军黄盖,领三万步卒随后,不惜一切代价,攻取此城。然后屯兵固守此城,占据官道,隔绝当涂城、采石矶大营两地联系!」 列坐两旁的杨再兴、黄盖,当即起身,暴喝一声: 「末将,领命!」 说罢,二人便当即转身离去。 云军军阵之中,四万兵马顿时动 作,脱离军阵,朝连接当涂城、采石矶大营两地的要地,雨山镇杀去。 精锐骑兵,呼啸而去,裹挟滚滚肃杀气机,狠狠地朝前方冲击而去。 在一万云军精骑之后,三万云军列起军阵,缓缓前行,宛若白色浪涛平地而起,一往无前,策应、拱卫前锋骑兵的后方。 「杀!」 隐约的喊杀之声,从远处的雨山镇方向传来。 抬头望去,只见天空之上,大军气运异象凝聚,化作巨大的滴血雄鹰,张开双翼遮蔽天日,长唳一声,尖锐鹰啼,刺破耳膜。 【幽州突骑,三级特殊骑兵】 【数量:一万】 【士气:88/100(策卡「先发制人」、「矢勤矢勇」已触发,士气+80%)→100/100(已达上限)】 【士卒所需训练度----80】 【前置条件----帝卡汉光武帝技能「兵起北疆」(已通过策卡「五行谶纬」获得)】 【所需装备----弓箭x军队数量x2、轻甲x军队数量x1、长枪x军队数量x1、战马x军队数量x1】 【特性----突骑冲阵:冲击敌方军阵之时,移动速度增加2,攻击力增加2】 【属性----单兵战斗力:29,攻击:12→16,防御:4,血量:9,移动:4→7】 (特性:【突骑冲阵】已触发,攻击+2,移动+2;策卡【先发制人】效果已触发,攻击力+1,士气+30%;策卡【矢勤矢勇】已触发,士气+50%) 特性、策卡效果加持之下,战力本就天下无双的幽州突骑,此时锋芒更加昌盛。 而就在这个时候,姜子牙手中的兵主印,却是受战场杀伐之气所激,顿时绽放血色光辉,笼罩大军上下! 冥冥之中,自有天地之力与之呼应。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五星珍宝「兵主印」,「风火山林」效果已触发!】 常人难以发觉的视线之中,「林」、「火」两枚古朴篆字,在天空之中凝聚出来。 【麾下兵马,血量+2,攻击力+2】 【幽州突骑,三级特殊骑兵】 ...... 【属性----单兵战斗力:29,攻击:12→18,防御:4,血量:9→11,移动:4→7】 天空之上,那气息凶厉,凝实无比的滴血雄鹰异象,此时力量再次暴涨。 一万幽州突骑,在大军异象加持之下,军势更加威烈骇人。万马奔腾,行军速度无比惊人,宛若一柄迅疾若白虹的利箭,朝夏军薄弱之处突袭而去。 每隔半个时辰,便有探马飞快来到中军之处,高声禀报道: 「报!前锋骑兵,已与夏军小股兵马相遇,夏军抵抗激烈!」 「报!虎威将军,阵斩夏军校尉,击溃夏军,领兵继续前进! 「报!虎威将军奋勇在前,领兵冲杀,连破夏军两处营寨。前锋大军,已近雨山镇!」 「报,前锋大军已至雨山镇外!」 巨大的沙盘之上,雨山镇外,一枚枚夏军旗帜被拔除,插上了云军的旗帜。 不过半日的功夫,连接当涂城、采石矶大营的要地雨山镇之外的各处夏军军寨,便已经尽数沦陷! 而雨山镇,作为夏军紧要之地,自然防守严密。足足五万夏军精锐,再次据城而守。 而当涂城、采石矶大营之中,更是派出了六万兵马,在夏国军中唯一的陆地神仙境高手,大将云凯歌的带领之下,驰援而来! 只看着势 在必得的架势,夏军似乎是想要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将四万云军前锋,尽数留下! 本就是天下精锐的夏国北塞精骑,在夏国国运加持之后,战力更强。在云凯歌的带领之下,飞快赶来驰援。 云凯歌一马当先,怒目圆睁,手持长架冲锋而来,口中暴喝连连,周身血煞杀意厚重无比。 凛然气势直冲天际,滚滚狼烟、肃杀之气撼动天地,顿时引得天地异动,有巍峨异象就此凝聚。 大军异象,其状如马而白身黑尾,一角,虎牙爪,音如鼓音。神话之中,那只可以食虎豹,统御军队的异兽,驳! 国运加持之下,夏军气运异象,气势更甚,迫人异常。 而在大军异象之后,云凯歌周身的血煞之气,更是直冲天际,化作一轮血日凌空。竟然以一人之雄浑血气,融入大军异象之中,加持到麾下所有夏军士卒身上。 幽州突骑、北塞精骑,这两支天下之中最为强势的骑兵队伍,就这么在战场之上相遇。 数万骑兵纵马疾驰,铁蹄声声,宛若雷鸣阵阵。相对冲撞,骇然之势,又如万顷波涛撞击山壁。 嘶吼暴喝、惨叫哀鸣,皆被马蹄之声所掩盖。血腥之气,笼罩着整个战场之上。 陆地神仙境的高手,单人冲阵也是寻常。更何况,是云凯歌这么一个,从战场之上厮杀出来的,身边更有精锐亲兵护持的杀神? 其所过之处,长架挥舞,宛若割草,云军将校从无一合之敌,纵横睥睨,竟然直接带着麾下亲兵,在云军军阵之中,凿出了一个缺口! 主将杨再兴见状,眼中杀意沸腾,当即暴喝一声,手持长枪挥舞,将眼前抵挡的夏军尽数剿杀。 「来,和本将军搭搭手!」 凛然肃杀之气,从杨再兴的身上冉冉升起,化作无头杀神异象,径直朝云凯歌迎了上去。 【杨再兴,四品虎威将军】 【武力97→101.85,文学51,智慧70→73.5,道德72,年龄21,统御78......(紫色策卡「矢勤矢勇」效果触发,武力、智慧+5%)】 紫色策卡的效果,直接将本就处于九阶绝顶的杨再兴,直接推入了陆地神仙境的地步。 此时与云凯歌对上,正是棋逢对手! 长枪长架,碰撞交错。 凶厉杀气流露出来,暴戾的真气倾泻不停,席卷四方。 天地之力,皆为二人所用,一招一式之间,凶煞血气涌动不停,皆携强大无比的破坏力,撼山破石,轻而易举,甚至引得天地变色,风云突起。 两名陆地神仙境的高手,交手之时恐怖无比,就连两人的亲兵,都难以插手其中! 交手百招之后,两人交手的余波,更是直接在密集的战场之上,清理出了好大一片空白,任何将士都难以加入其中...... 此战,不愧是事关天下归属,两国国运之战! 今日不过开战第一日,便激烈到如此地步,着实让人心惊不已...... 第四十六章 训卡【荆南忠勇】,谁敢杀我! 当涂城方向的官道之上,烟尘滚滚,马蹄阵阵。 一支数万人的夏军兵马,正快马加鞭,朝远处的雨山镇急行军而去。 远处天空之上,云国幽州突骑的滴血雄鹰异象,与夏国北塞精骑的驳兽异象,相互缠斗一起。 肃然杀伐之气,充斥战场之上,随着双方大军异象的缠斗,立时便若开水一般沸腾开来,将整处战场,! 而在前方战场的最中央,血日凌空,那血色日光洋洋洒洒落下,将整处战场,都笼罩上一层血腥之色。无头刑天异象,手持干戚,挥舞不停,凶厉暴酷气息,直冲天际,更是骇人无比。 两名陆地神仙境的军中高手,交手之时,强横真气相互冲撞,产生的余波四处倾泻,发出阵阵爆裂之声,破坏力惊人至极,激起飞沙走石,烟尘漫天,甚至引得天地为之变色。 尽管尚且隔着十数里的路程,但前方战场的迫人气息,还是让这支夏军主将的心中,陡然生出一丝敬畏担忧。 夏军主将又看到前方出现的密林,面色顿时凝重起来,猛地勒住了胯下马匹。 停下来的同时,他更是抬手,示意所部大军停止前进。 一旁跟随的将领,被迫停了下来,面带焦急之色地开口问道: 「侯爷,前线军情如火,当速速驰援,为何突然停下?」 眼前这支大军的主将,正是夏皇虞昭凌心腹,当朝散骑常侍,兵家出身的朱飞昂! 与钟子濯这个假心腹不同,朱飞昂是真正的夏皇死忠,当初虞昭凌还在西南当岐王之时,他便不喜朝堂之上的党争风气,主动投效于虞昭凌麾下。 虞昭凌登基之后,他这个夏国长丰侯次子,不光受到了重用,甚至还得到了原本就不该落到他身上的长丰侯爵位! 也正是因为他身上有了爵位,这次朱飞昂才能够有足够的地位身份,去统领兵马。 这些原因,就导致了朱飞昂此人,对夏皇虞昭凌无比忠心。此时突然勒马停下,自然不是朱飞昂怯战,或者故意懈怠战事! 朱飞昂看着远处厮杀最是激烈的雨山镇战场,沉声道: 「雨山镇位于当涂城、采石矶大营中央,派兵奇袭,若后侧方无兵马策应,稍有不慎,便会深陷包围。」 「云国将星如云,此战能够统帅大军者,绝非无能之辈!一定已经派出兵马,护卫云军前锋的侧翼。」 说到这里,他稍微一顿,又抬头看向大军前方的密林,警惕地道: 「兵法有云,凡地有绝涧,军旁有险阻,山林翳荟者,必谨覆索之!若本侯为云军统帅,当在此地埋伏兵马!」 「传令,停驻整军,收拢阵型。多派探马,探知前方道路!」 一众夏军将领,也不是什么愚钝固执之人,虽然忧心雨山镇战事,但却也觉得朱飞昂说得极有道理,当即便下令整军,并派遣探马前去探路。 而就在此时,那不远处的密林之中,一支云军骑兵当道而立,偃旗息鼓,静静地等候在此处。 但见这支骑兵,人马俱着重甲,狰狞的玄色面甲覆盖脸庞,全身上下唯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数千人马,此时皆无一丝动静,甚至连人马喘息之声,都压得低低的,宛若耐心等候猎物出现的野兽,肃杀之气凝而不发,孕育的滔天杀机,此时尽皆掩于平静。 只从此处,便可知眼前这支兵马之精锐,当真是天下少有! 但凡此时有夏军将士看到这支兵马,恐怕就已经忍不住惊呼一声,是云国的关宁铁骑! 察觉到夏军大部队突然停下,并且派遣探马进入密林之中,关宁铁骑为首的将领,微微皱眉,没有丝毫迟疑,当机立 断道: 「夏军已有戒备,不可犹豫!」 「关宁铁骑,冲锋!」 军令下达,原本肃立战马之上,没有半点异动的五千关宁铁骑,此时露在外面的双眼,顿时闪过滔天杀意! 驱动胯下战马,马蹄缓缓迈动,声音沉重缓慢,伴随着甲胄锁片撞击之声,在密林之中响起。 伴随着马蹄声越发急促,一切声音,便立即被这如雷声般轰鸣的马蹄踏地之声所掩盖,使天地为之一静。 密林之外,刚刚停下整顿阵型的夏军,甚至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马蹄轰鸣之声,便已经传入耳中。 「杀!」 嘶声力竭的喊杀之声,突然暴起,在夏军耳边炸起。 重骑兵冲锋,席卷而来,其势震天撼地,裹挟无比杀气,难以阻挡! 朱飞昂瞳孔一缩,旋即立刻暴喝道: 「中军变鱼鳞阵,缓缓后撤。两翼兵马上前,包抄敌军侧翼,布曲阵迎敌!」 中军布以鱼鳞阵,便是要分作若干鱼鳞状的小方阵,按梯次配置,最大限度地挡住云军关宁铁骑的攻势。 而所谓曲阵,就是中军缓缓后撤的同时,两翼兵马上前包围敌军侧翼,形如凹字,宛若口袋,以此包围冲杀而来的敌军。 关宁铁骑,虽然威名在外,可到底兵力不足夏军的五分之一。朱飞昂如此安排,恰是最合适不过! 云军突然杀出,自然是让夏军猝不及防。 但作为夏军精锐,军令下达之后,军中将校迅速反应,按照军令布阵。 数万夏军,当即连连调动,以布阵型。 军势勾连之下,大军气运异象立即显化! 一声鹤唳传来,巨大的白鹤显化而出,双翼呈怀抱之势,朝关宁铁骑两翼迎去。 中军缓缓后撤,片片鱼鳞显化,闪耀光彩,汇聚天地之间的水行力量,荡起凌凌波光。 关宁铁骑,悍然冲杀而来,震天动地的气势,凭空凝聚起一座巨大无比,宛若巨龙匍匐在地 的雄伟关隘,宛若泰山压顶一般,覆压而下! 两方大军猛地相撞,发出的轰鸣之声,宛若怒涛拍案。 厮杀之声、金戈交鸣之声、惨叫之声、血肉被践踏之声...... 诸多声响,交织一起,让人顿觉惊骇! 关宁铁骑携排山倒海之势,左右冲杀,所过之处,一片血肉糜烂。 甚至最后,差点一口气冲破了由两万余精锐组成的夏军中军。 望着此时距离不过百余丈的云军关宁铁骑,夏军主将朱飞昂,甚至能够感受到关宁铁骑身上携带的无边暴戾威势。 顿时之间,朱飞昂头顶一片冷汗,心中尽是惊骇。 夏军的鱼鳞阵属水,这水势虽柔,却能阻隔强弩之力,是应对重骑兵冲锋,最合适的阵法。 加上夏军上下,皆被强行消耗的夏国国运所加持,战力暴涨,最后才终于让这支五倍于敌的夏军,面前挡住了关宁铁骑的冲锋! 就这,还是多亏了朱飞昂警惕,察觉到了异样,及时阻止了大军继续前进。 否则等进入了密林之中,大军两翼受限,难以展开阵型迎敌,恐怕这支兵马,还真有可能一下子被这五千关宁铁骑所杀溃。 眼看着两侧已被夏军包围,而关宁铁骑冲锋之势也已被夏军阻挡,领头的将领怒目圆睁,没有丝毫迟疑,口中当即暴喝道: 「一鼓作气,杀破敌军!」 关宁铁骑,深陷夏军包围之中,损失惨重,冲锋之势已被阻挡,锐气已失。 但这名将领,显然在军中深得 信赖! 一声暴喝,剩余的关宁铁骑,顿时战意再盛,士气暴起,嘶吼一声,立时朝这名将领靠拢过来。 这名将领,手持长刀,随手劈砍,便是刀气纵横,一身九阶修为显露无疑,将所有阻拦在面前的夏军尽数斩杀! 剩余关宁铁骑,强行催动战马,紧随其后,冲锋而来。 中军将旗之下,朱飞昂看着继续朝自己这边冲杀而来的云军,脸上难掩惊骇之色,指着魏延,高喝道: 「务必擒杀此人!」 为首的将领,听到朱飞昂的急声呼喊,当即伸手,摘下满是鲜血的面甲,露出了略显狰狞的面容,口中狂笑道: 「大云牙门将军,魏延在此!」 「谁敢杀我!」 「谁敢杀我!」 「谁敢杀我!」 每喊一声,便是一名上前阻拦的夏军高手被杀,魏延身上的凶厉气势,也便越发凝重深沉,骇人心神! 强横刀气,睥睨而出,纵横四方,无一敌手,竟然还真让他带着残存关宁铁骑,继续朝朱飞昂冲杀而来。 【白色训卡,荆南忠勇】 【卡牌效果:使用之后,获得黄忠、魏延】 【卡牌说明:功高在汉中,稳守固边城。智盖蜀五虎,威震魏七雄。】 【黄忠,东汉末年名将。本为刘表部下中郎将,后归刘备,并助刘备攻破益州刘璋。 定军山之战中,黄忠阵斩曹操部下名将夏侯渊,拜征西将军。刘备称汉中王后,加封后将军赐关内侯。次年,黄忠病逝,死后追谥为刚侯。】 【武力95,文学69,智慧73,道德87,年龄47,统御90,政治70,魅力75,忠诚100,野心34】 【魏延,三国时期蜀汉名将,深受刘备器重。历任牙门将军、镇远将军、汉中太守,镇守汉中十余年。 刘备即位后,拜镇北将军。随同诸葛亮北伐,拜凉州刺史,封都亭侯,曾在阳溪大破费瑶和郭淮。打算亲率兵马由子午道袭取关中,仿效韩信故事,与诸葛亮会师潼关,遭到谨慎的诸葛亮反对。 魏延作战勇猛,性格孤傲,与长史杨仪不和。诸葛亮死后,两人矛盾激化,相互争权,魏延败逃,为马岱所追斩,并被夷灭三族。】 【武力91,文学65,智慧80,道德71,年龄24,统御92,政治75,魅力80,忠诚100,野心70】 面对着魏延这般高手,怀决死刚烈之心冲杀而来,朱飞昂终于是没能撑住,在亲兵的护卫之下匆匆撤离。 最后这百丈的距离,竟然还真让魏延,带着一众已经力竭的关宁铁骑冲破了夏军封锁! 伴随着中军被冲破,中军将旗被魏延一刀砍下,坠落在满是血污的地面之上。 趁着夏军因中军被迫,主将失踪,阵型大乱之时,魏延带着手下残存的关宁铁骑,绝尘而去...... 而此时,远处的战场之上,代表着云国大军的滴血雄鹰异象,羽翼凌乱,气势却越发锐利,俯冲而下,一爪落下,直接将夏军异象击碎。 随后异象振翅而起,朝那凌空血日飞去。 原本一直落于下风的杨再兴,此时配合着幽州突骑大军异象压制,终于使得那悬挂天空之上,惶惶不可一世的凌空血日缓缓落下,仓惶而去! ---- 云军营地之中,探马快步跑入,急呼道: 「报!牙门将军魏延,率五千关宁铁骑,冲破当涂城两万八千众来援夏军。以折损六成的代价使夏军损失惨重,被迫撤回当涂!」 「报!采石矶大营来 援夏军,已被虎威将军所击退!」 「报!雨山镇被围,城中夏军不愿陷入死地,仓皇撤离大半。益阳将军黄盖,趁势掩杀,已将雨山镇攻破!」 中军营帐之中,一众军机处参赞,在巨大沙盘之上游走。 连接当涂城、采石矶大营的雨山镇,其上的夏军旗帜,被一名军机处参赞随手拔去,扔在地上...... 第四十七章 一破,吐蕃惨败! 采石矶大营,御帐之中。 一众重臣心腹,齐聚于此,个个低眉垂目,如泥雕木塑一般,站在那边。 夏军第一猛将,明面上夏皇唯一一个陆地神仙境高手,云凯歌,此时甲胄之上尽是血污,满脸悲愤羞愧,猛地叩首告罪道: 「臣有负陛下、大帅信任,未能击败云军,致使雨山镇丢失,还请陛下治罪!」 主位之上的夏皇虞昭凌,面色如常,似乎没有将雨山镇的丢失放在心上,反而对着云凯歌安抚道: 「你起来吧!此战虽败了,可云军损失也足够惨重。」 「精锐骁勇的幽州突骑,因你而折损大半。那威震天下,威名赫赫的五千关宁铁骑,最后离去的更是不足三成。这些都是云军精锐中的精锐,损失这么多,足以使挫败云军锋芒了!」 事关日后天下局势变化,两国社稷安危,所以云、夏两方毫无留手,猝一接触,便是倾力而战。 夏国耗费大量国运加持,夏军战力早已今非昔比。 雨山镇一战,云军虽然攻占了当涂城、采石矶大营之间的重地,掌握了战场主动权,但损失也算惨重。 此战过后,一万幽州突骑之中,仍有战力者不足三千。五千关宁铁骑,跟随魏延突围离去的,甚至不足两千!黄盖带领的三万攻城大军,损失亦有数千。 虽然夏军这边的损失,要更加惨重一些。 卫戍雨山镇的五万兵马,有一万余未能及时撤离,或死或降。采石矶大营派去的三万援军,被幽州突骑正面击溃,战后归建者不到两万。 而损失最严重的,则是当涂城派去的那三万援军! 关宁铁骑悍然冲锋,敢于正面阻挡者,尽数被践踏为肉泥。三万夏军,直接伤亡过半。而且残存将士,多为关宁铁骑威势所夺,军心不稳,士气不再,锐气尽失...... 但是! 如此惨烈的战绩,却已经是这些年来,夏军对云军取得的最大战果了! 若非是虞昭凌果断选择消耗夏国国朝气运,来加强夏国兵马,以求和云国大军抗衡。否则这场雨山镇之战,前后拢共十一万的大军,都不见得能回来两三万。 「回去休息吧!雨山镇被夺,之后的仗不好打,你戴罪立功,为国效力的机会多的是。」虞昭凌继续道。 而云凯歌见当今陛下如此宽洪大量,眼眶不由一红,咬牙道: 「陛下,臣、臣......只要臣还没死,云军便别想攻下采石矶,危害陛下安危!」 虞昭凌闻言,对云凯歌微微点了点头,以示勉励。 待到云凯歌离去,虞昭凌忽然抬头,看向身边站着的那名鹤发童颜,面色红润宛若婴孩的老太监四喜,开口问道: 「大伴,你若与云凯歌交手,可是对手?」 老太监四喜闻言,低着头,恭敬地道: 「云将军修行的,乃是军中武学。一身气血刚猛异常,煞气凝重深沉。三百招之内,奴婢落于下风。三百招开外,云将军气血衰败,便不是奴婢的对手了......」 这四喜虽是太监,但一身武功,走得却是至纯悠长,阴极生阳的路子,最擅缠斗久战!只要不是被云凯歌领大军团团围住,是能够稳压云凯歌一头的! 听到老太监的话,虞昭凌眼神眯起,语气有些沉重地道: 「就连大伴你,对上云凯歌,都得三百招开外......」 「这个杨再兴,不过是云国的四品杂号将军,竟然也是陆地神仙境的高手?」 雨山镇之败,虞昭凌并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此时胜负,不过一时,都只是在为最后做 铺垫而已。 毕竟只要计划顺利,齐昌城、洪州城的二十万夏军出兵,截断云军后路,那前线二十多万的云军精锐,外加几十万郡兵青壮,就都得留在这里! 反倒是杨再兴,这突然展露出陆地神仙境的修为,更让虞昭凌心中忧虑发愁。 云国陆地神仙境的高手数量,事关着虞昭凌精心谋划所布下的杀局! 他底蕴尽出,孤注一掷,方才集齐了五位陆地神仙境的高手,布下了针对萧承的杀局,想要一战击杀当代云国天子,彻底扭转天下局势。 可如今,云国之中,光是已经知晓的陆地神仙境高手,便已经有了阴阳家宗主须宿、云国佛门领袖惠启,以及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杨再兴。 再加上一身修为已至天人,旷古烁今的萧承,夏国在陆地神仙境高手这上面,并没有太大的优势。 虞昭凌心中很清楚,只要萧承还在,纵然此战失败,对云国来说,也绝对算不上伤筋动骨! 冯处对虞昭凌的心思,最是清楚。 见他面有忧色,冯处微微上前,沉声道: 「陛下,绣衣使回禀中庆城情报。四日之前,阴阳家宗主须宿在稷下学宫露面讲学。而云国佛门,也将在明日举办佛法大会,惠启亲自筹备,近半个月之内连连露面!」 这些消息,绣衣使已经反复确认多次,才敢向上回禀,消息绝不会有误。 这边意味着,须宿和惠启两人,并不会突然出现战场之上。云皇皇帝萧承身边,暂时就只有杨再兴这么一个陆地神仙境高手! 但就算如此,虞昭凌心中还是不放心,甚至隐有不安。 毕竟当初夏国组织刺杀萧承的殷鉴,尤在眼前! 明明当时,云国有名有姓的高手都不在萧承身边。可真遇到了刺客,萧承身边,还是会立时涌现出一批高手,数量众多,质量还颇为惊人...... 不过哪怕心中再是不安,虞昭凌也没有叫停计划的打算。 此时的他,将心中那份不安压下,再次看向冯处,道: 「吐蕃、安国那边,可曾有动静?」 「吐蕃已经出兵十五万,三路并进,进逼象州、江阳二郡。按照时间算,现在应该已经和云军碰上了。」 「至于安国那边,也趁着云军精锐尽数调离的机会起兵反攻。情报传回之时,已经夺取了安国沿江的广义、广安、广平三府之地,并且继续向北进攻,欲要夺取升龙府!」 听到一切计划顺利,虞昭凌心中稍安,微微点头,不再言语...... --------- 象州郡,临潭城。 苍凉的号角之声响起,城池之下,吐蕃大军宛若潮水一般,自远处朝临潭城而来。 临潭城城墙之上,前军都督府经历,象州郡指挥司使时成文,微微低头,语气谦卑地道: 「吐蕃这些年来,得突厥遗泽与夏国的暗中扶持,实力大增,也组织起了共计十三万的精锐甲兵。」 「这一次,吐蕃出兵十五万,其中有七万人,都是吐蕃王庭组织的精锐,战力远远高出吐蕃部族兵马,不可小觑!」 而站在时成文身边的人,穿着云国高阶武将才能穿着的精良甲胄,身形高大威武,周身气势昂然。略显随意地扫视了一眼城外来袭的吐蕃兵马,道: 「吐蕃兵分三路,眼前这一支,应当是主力吧。」 「回征西将军,的确如此!根据东厂传回的情报,吐蕃意欲配合大兴郡夏军,截断我象州郡大军后路。是以将近六成的精锐都派来,组织了一支八万余众的兵马,出兵进攻临潭城。」 如今云国的征西将军,乃是因哀牢族出身敏感,无法继续执掌宫中禁军,从而被调出京城的南霁云! 南霁云看着城外那甲胄兵器并不算太差,但军阵军容却一塌糊涂,尚且还不如国内郡兵的所谓吐蕃精锐,眉头微微一皱。 但就这些臭鱼烂虾,就想出兵进犯,吐蕃君臣是脑子糊涂了? 南霁云面露嫌弃,然后一甩披风,厉声道: 「你去调无当飞军,随本将出战,速战速决,本将还要回江阳郡坐镇!」 这一副尽快处理,不要浪费自己时间的态度,显然是没有将吐蕃的八万大军当一回事! 时成文闻言,却是连忙应是。 不多时,城中八千无当飞军,便已经集结完毕。 南霁云在亲兵的簇拥之下,翻身上马,负枪持弓,环顾手下的八千无当飞军,然后振声喝道: 「出城迎战!」 无当飞军,多是哀牢族出身。 此时看到南霁云这个哀牢族出身的征西将军,亲自领兵出战,顿时以哀牢族的俚语齐声回应。本就昂扬的士气,此时更是高涨起来! 城外的吐蕃大军,看着眼前高耸的临潭城,心中隐有不安。 而就在这个时候,却突然看到,原本紧闭着的城门,突然大开。八千无当飞军,在南霁云的带领之下悍然杀出。 吐蕃将领,先是一愣,旋即看着敞开的城门,以及出城迎战却不足万余的云军,顿时大喜, 抽出腰间弯刀直指前方,用吐蕃呜哩哇啦地一通乱吼,下令大军出击,夺取临潭城。 吐蕃大军之中,立时便有一名东本,领着麾下自大军之中脱出,上前迎战。 南霁云身穿华丽甲胄,一马当先,大红色披风随风飘扬,显眼至极。 手中长弓抬起,只听得如裂帛一声闷响,一枚羽箭攒射而出,宛若流星贯日,穿破空气,发出尖啸之声,猝然而至。 作为吐蕃先锋的那名万户东本,暴喝一声,抬起手中弯刀就要抵挡。 只听得「铛」的一声,灌输真气的弯刀与那支羽箭相撞,然后就如脆瓷一般,存存断裂开来! 这名万户东本,明明也是吐蕃国中有数的高手。此时面对南霁云,却是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便被他一箭击碎兵器,射破护体真气,在胸口要害之处,直接炸开一人头大小的巨大伤口,身死当场。 【南霁云,当朝正二品征西将军】 【武力95→」.75,文学68,智慧77→80.85,道德95,年龄33,统御62,政治59,魅力89,忠诚100,野心47(紫色策卡「矢勤矢勇」效果发动,武力、智慧+5%)】 「威武!」 八千无当飞军,齐声喝彩。 昂然士气,裹挟大军战意,直冲天际。 天地有感,为之而动。 异象凝聚,有血色光辉冲天而起。霎时乌云笼盖,顿时有风雨欲来之势。宛若雷鸣的吼叫声之中,一只身似牛形,头顶无角,唯有一蹄的异兽显化,伴随着日月光辉,闪耀夺目。 夔牛异兽,凝聚! 【无当飞军,三级特殊兵种】 【数量:八千】 【士气:91/100→100/100(已达上限)(策卡「先发制人」、「矢勤矢勇」已触发,士气+80%)】 【士卒所需训练度----100】 【前置条件----金色训卡【星佑蜀汉】】 【所需装备----轻甲x军队数量x1、弓箭x军队数量x1、朴刀x军队数量x1、战马x军队数量x1】 【特性----号为飞军:作战之时士气+50%,根据战事类型,分别给予加成(山地作战之时速度+2,攻击+1,防守作战之时防御+2,血量+1,进攻作战之时攻击+1,移动+1)】 【属性----单兵战斗力:24,攻击:10→13,防御:3,血量:8,移动:3→7】 (特性:【号为飞军】已触发,进攻作战时攻击+1,移动+1,山地作战时,速度+2,攻击+1;策卡【先发制人】效果已触发,移动+1,攻击力+1,士气+30%;策卡【矢勤矢勇】已触发,士气+50%) 无限接近于陆地神仙境的南霁云,此时身上散发出极为恐怖的气息与气血之力,直接缠绕在无当飞军的夔牛气运异象身上,使得大军异象周身凶厉无比,更为骇人。 「杀!」 暴喝之声,响彻临潭城下。 无当飞军,手中弓弩齐发,箭矢密密麻麻,在天空之上形成密集的箭雨,纷纷落下。 箭矢在异象加持之下,其力强劲。吐蕃千辛万苦寻来的铁甲,起到的防护作用极其微弱。 不断有吐蕃将士倾倒在地,惨叫哀嚎之声,夹杂着吐蕃语的怒骂声、哀求祷告声,不绝于耳。 诸多特性、效果加持之下,无当飞军的进攻之势,更是迅疾无比! 吐蕃大军刚从箭雨打击之下回过神来,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无当飞军便已经在南霁云的带领之下,直接冲入了吐蕃军阵之中。 由数万甲士组成的大军,在吐蕃高原之上,明明是能够威严一切的力量。 可这样的「精锐」大军,在云军面前却好似如同纸张一般脆弱,一戳就破。面对冲入阵中,肆意屠杀袍泽的无当飞军,吐蕃将士根本毫无抵抗之力。 大战、不,应该说这场彻头彻尾的屠杀,进行了不到两个时辰,八万吐蕃大军,便彻底崩溃,四散而逃。 而且因为争相逃窜,抢夺生路,吐蕃兵马甚至发生了踩踏、相互残杀的事情。 就连吐蕃大军主帅,都因为下令阻止溃逃,而被溃兵直接冲破中军,生死不知。 浩浩荡荡而来,志在兵出高原,窥探中原富庶的吐蕃,在临潭城下,直接被撞了个头破血流,损失惨重...... 第四十八章 管他几路合围?我自一路攻去! 安国王都,升龙府,驻军衙门之中。 前线探马,快步走入,抱拳行礼,高声回禀道: “启禀指挥使,前黎旧部起兵反叛,在众多高手策应之下,月余之内便强行攻取了安国沿海的广义、广平、广安、河静、义安数府之地,已成席卷之势。” “三日之前,更是逼降了升龙府南境屏障清化府、北方重镇安沛郡的安国兵马,共发八万叛军,南北并进,直朝升龙府而来!” 相较于吐蕃边境上,有征西将军南霁云,以及八千无当飞军镇守。如今安国之中,却并无云国大将、精锐兵马驻守! 唯一一支,能够让夏国、宫英纵心有敬畏的军事力量,也就是那负责拱卫安国总理衙门的那一千白毦精兵。 除此之外,整个安国之中,只属于云国的军队兵马,也就只有刚从邵阳郡调来的两万郡兵而已。 而带领这两万郡兵的,还只是一个毫无显赫战功在身,作为词臣幸进之辈而得授军职,名叫辛弃疾的毛头小子罢了…… 听到军报之后,如今身为邵阳郡副都指挥使的辛弃疾,有些疑惑地问道: “八万叛军?情报之中,不是说黎卫宁手下,只有四万乌合之众吗?” 手下闻言,有些艰难地回道: “回指挥使,如今前黎叛军,派出使者携黎卫宁册封旨意,前往安国各地,大肆封官许愿。不少官员,都为之蛊惑,选择反叛。这多出的四万兵马,都是投降的安国兵马……” 前黎王的旗号,显然作用不小!在面对着打着黎卫宁旗号的叛军之时,安国地方官吏、守军,都并没有奋死抵抗的意思。 再加上宫英纵手下高手的帮助,前黎叛军连战连捷,不过月余之内,便已经从南到北,横扫而来,直接逼近了安国王都升龙府,竟然成了一番气候。 而当看到黎卫宁,似乎还真有重开黎朝社稷的趋势之后,安国下面的官员将士,那小心思就更多了! 发展到了如今,升龙府的南境屏障清化府、北境重镇安沛郡,皆不攻自破,携数万兵马,直接归降了黎卫宁,转而一齐朝升龙府攻来。 一时之间,升龙府南北要地,皆为叛军所占,形势及及可危。叛军四面合围而来,欲要一鼓作气收服旧都! 如今,已是安国总理衙门大臣的徐庶,此时听到这份军报,眉头微微皱起,沉声道: “当初清洗安国上下的时候,还是有些心慈手软了!” 当初为了不让安国牵扯太多精力,而被夏国所趁,云国对于安国的统治,还是以维稳为主,并未进行太大规模的清洗。 就连土地改革,也不算完全彻底。也便让不少暗怀鬼胎的人,继续留在了安国朝堂上下。 这一次叛军起势,安国局面迅速崩坏,这些人“功劳”不小! “无妨,这些牛鬼蛇神现在蹦出来,正好一口气扫干净。这安国,其实也没有必要继续存在了……” 此时说话的,乃是前不久刚刚来到安国的现任礼部侍郎,张仪! 张仪最近刚刚因功升迁为礼部侍郎,按理说,本不该出现在这安国境内了。 但张仪当初受纵横家章岳青睐,得以入了纵横家之中,成为了当代纵横家传人。 是以萧承便下令,让张仪代替章岳来一趟安国,将一直在暗中搅弄风云的纵横家弃徒宫英纵除去,了却纵横家的宿命执念! 而听到张仪的话,徐庶不由轻笑一声,道 “不知张侍郎,可是已有对敌良策?” 张仪闻言,微微低头,道: “张仪不擅兵事,不敢妄言。具体用兵,还是两位大人做主……” 说到这里,张仪微微一顿,继续道: “不过这宫英纵的手段,翻来覆去,也就是合纵诸方势力,齐攻而来。其势,看似若烈火烹油,浩浩荡荡,但实则不过是无根之木,内在空虚,不值一提!” 徐庶闻言,脸上笑意更甚,摇头道: “只此一言,便知张大人眼光通透,洞悉内在,便已经胜过世间绝大多数用兵之人了!” 辛弃疾更是朗声大笑,道: “哈哈哈,管叛军几路合围?我自一路攻去!” “下官欲选拔一部精锐,并调五百白毦精兵,出城南下,直取叛军首脑,擒获伪王黎卫宁!” 虽是文人出身,但此时的辛弃疾,一身豪迈壮烈,视敌军如草寇之气势,却是让人不由为之心惊。 徐庶闻言,没有丝毫迟疑,当即道: “持本官手令,负责护卫总理官衙的一千白毦精兵,尽数调拨于你。再由你亲自挑选三千精锐,出兵南下迎战!” “是!”辛弃疾朗声应道。 -------- 夏国京畿之地,两军厮杀激烈。 而此时,南方沿海,茫茫大海之上,云国的外海水师与夏国的金陵水师主力,猝然相遇。 一场惨烈的海上厮杀,立即开展! 拍杆落下,“轰”得一声,立即击毁靠近的小型船只。 楼船之上,密集箭雨,如飞蝗一般密密麻麻落下。 投石机响动,立时便有石块呼啸飞出,砸入战舰队列之中。船只破碎、海面炸起之声,伴随着嘶吼惨叫,不绝于耳! 而下一刻,又见火光乍起,硝烟滕腾。天崩地裂,宛若天雷轰鸣的火炮之声,陡然响彻在耳边,让两方将士顿时一阵耳鸣。 发射的特制链弹,呼啸飞出,远处的一艘夏军楼船被击中,顿时被损毁大半。 其上残存的夏军将士,看着已被彻底损毁,飞快沉入海中的战船,面露绝望之色,纷纷跳入海中逃命! 面对着云国水师的攻势,金陵水师实在是难以支撑。主将无奈之下,只能连忙下令,全军撤退,暂避云军锋芒。 夏军剩余的战船,在收到命令之后,忙不迭朝后撤离。 而就在金陵水师面对云国水师衔尾追杀,仓皇而逃之时,根本没有发现,另外一支规模庞大,配备有众多运兵船的云国水师舰队,却是悄然自海上而过,朝夏国东南沿海而去…… 第四十九章 投降?不!我只是种方式在效忠夏国皇室! 此时,已被围城数月,却依旧掌握在夏军手中的齐昌城,中军大营之中。 一众将领,脸色凝重无比,齐齐走入,对着上首的廖固躬身一礼,朗声道: 「见过大帅!」 廖固沉着脸微微点头,抬手示意众将坐下。 但此时,被围困数月,心中惶恐至极、焦躁难安的众将们,却是没有安心坐下的心情了,纷纷开口抱怨道: 「大帅,因为救济城中的百姓,府库之中,只剩下不足大军月余的粮草了。」 「哼,若是没有大帅的命令,城中百姓早就不知道饿死多少了。可现在,这群刁民,竟然还起了逆反之心,在城中传起了什么要是开城投降就能保全,这类大逆不道,无君无父的悖逆之言!」 「如今困守城中,军心尚且能够勉强稳住。可城中百姓,却是已经沸反盈天。如今就连大军士气,也有被民心舆论所影响的趋势。大帅,不可再放任下去了!」 困守城中数月,内外隔绝。若非是廖固下令,以大军粮草拯救,只怕城中百姓都不知道死上多少了。 但由此带来的结果,便是那囤积前线,原本够数十万大军所用一年有余的粮草,飞速消耗,如今已经见了底。而这场战事,却远远看不到结束的希望! 这般艰难局面,偏偏城中百姓,多有抱怨之言,也怪不得众将着急上火,心中憋闷生气了。 廖固闻言,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对着众将低头行礼,歉声道: 「此事,是本帅思虑不周了......」 廖固这个被萧承、伍子胥一手打造出来的「夏国名将」,在军中威望还算可以。再加上是怜悯百姓之举,众将也只是稍有抱怨,以及对城中百姓们的不知好歹而有些不满罢了。 此时见自家大帅低头赔罪,众将纷纷一惊,心中不念散去,连忙回身还礼,道: 「末将等惶恐!」 「此事,其实也怪不得大帅您......」 廖固看着众将,面带苦涩,忍不住重重地叹息一声,语气低沉地道: 「此战,朝中早有安排。本帅本想着,若是按照原本计划,大军此时本该反攻了才是!可......」 说到这里,廖固面露迟疑纠结一会儿,然后猛地一咬牙,道: 「哎,可直到今日,我等都未曾见到城外云军有什么异动。远处长江上的云国船只,依旧往来如常。只怕后方的战事,不太顺利啊!」 听到廖固之言,众将心中不由心头一跳。 他们自然知道,朝廷上面是早有安排。但具体情况,却是一点不知。 「大帅,莫非是又打了什么败仗?」 廖固神色更是苦涩,连连摇头,道: 「不知道!原本传递后方军报、旨意的绣衣密探渠道,十五日前就已经没有了消息!」 此言一出,众将神色大变,面露惊慌失措。 莫非朝廷谋划失败,现在已经无力顾忌他们齐昌城了? 在廖固有意引导之下,此时众将已经开始将情况,朝最坏的方向去想了。 一股凝重沉肃,压抑无比的气氛,在众将之间蔓延。 廖固又沉默了许久,再次开口道: 「既然如此,便顺了百姓们的心思,将他们放出城去吧!云皇出了名的爱怜百姓,绝不会放任城中百姓饿死的。」 众将闻言,眼神顿时圆睁,更显惊讶。 「开城放出百姓?」 「大帅,城外云军虎视眈眈,会不会趁机攻城?」 廖固沉声解释道: 「自然不是一股脑全 放出去,每天就放个几千上万的百姓出城,重兵守住瓮城。云军纵然趁机攻进来,也只是陷入死境,无法攻入城内的。」 作为前线重城,齐昌城城墙守卫设施自然完善,外城墙之后还有瓮城。就算云军趁着机会攻入城内,只要放下千斤闸门,突入其中的云军自然也就无力回天了! 放出百姓,既能缓解城中压抑的气氛,减少粮草的消耗,还能够给云军增加点麻烦。这对城中夏军来说,显然是极好的! 到了此时,众人终于不再反对,齐声道: 「谨遵大帅之命!」 为了尽量节省粮食,城中夏军没有丝毫拖延,当即便派人前去联络城外云军,提前告知将放出城中百姓的消息。 但半天之后,当派去的使者回来之后,却是从云军那边,带回了一个早就有所预料的信函,以及一位令夏军上下无比错愕的人! 廖固闷头看着手中的招降信,而帐中的众将,却是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帐中云军使者。 因为入城之人,众将就算不熟悉,却也是听闻过这位当年在军中的传闻与战绩。 来人,正是当年领兵攻入云国江阳郡,最终却因救援不及时而全军覆没,被追封为骠骑大将军,海陵候的夏国北境名将,仇天路! 仇天路一身常服,出现在一众昔日袍泽的面前,迎着他们震惊又怒然的眼神,他的神色依旧刚毅肃然,未有任何变化。 严格来说,仇天路并不是什么言辞犀利之人。 此时前来劝降,除了一封书信之外,也不过带来了几样东西。 其中一封,是加盖了云国玉玺的官方军报。 其中提到了如今前线云军节节胜利,已经攻到了夏国京畿。甚至就连夏皇虞昭凌亲临前线,也被打得只能坚守采石矶大营。 还有一样,是被云国所截获的,来自绣衣使的密报。 这里面写着的,是夏国朝廷,督促齐昌城夏军不顾损失,全力死守的命令。上面有当朝大司马印信,以及绣衣使的暗印,足以证明这绝非是云国伪造。 待夏军众将,分别将这两封军报传阅完毕之后,众将心中的压抑,更是已经达到了顶点! 有脾气暴烈的将领,心中愤怒忧愤悟出发泄,便直接将矛头对准了仇天路,怒喝道: 「仇天路,你这等寡廉鲜耻,误家误国之人,既然被敌国所擒,就应当认定自己已经死了!此时,你却还有脸面敢出现在这里,为云国招降昔日袍泽?我呸!」 「仇天路,你有负两代陛下信任,背弃家国,屈膝投敌,当死!」 话音刚落,竟然还真有将领怒火上头,红着眼睛,在众人猝不及防之下,抽出腰间佩剑便冲上前,朝仇天路狠狠地劈下去。 仇天路闻言,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寒芒。 面对着狠狠劈来的利剑,他竟然不躲也不让,直接伸手,死死抓住利刃。 仇天路当年可是北境夏军之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一身九阶修为,放到如今天下,也是一流的高手。 他伸手抓住长剑,虽手掌被剑锋割破,鲜血不断流淌而出,但任由那名冲动的将领如何用力却也是难以劈砍下去。 直到此时,一旁才有清醒的将领猛地冲上前,将那名冲动的同袍拉开。 仇天路抓着手中的长剑,随手扔在一旁,手掌之中那约有一寸长,皮肉已经翻开的伤口,鲜血不断流淌。 有人想要上前为仇天路包扎,却被仇天路伸手挡住。 他不顾自己手上的伤口,反而直接拉开了胸口的衣裳,将上身尽数裸露出来。 这古铜色的健壮身躯之上,五六处伤疤清晰可见,显露着仇 天路当年的功勋。 「我自从军以来,便已武功有成,位列高手一流。再加上性子谨慎,是以领兵二十年来,少有受伤。」 对于一个领军征战这么多年的人来说,五六处伤疤,的确不算太多! 仇天路挺直着身子,缓缓转着身子,让帐中众将尽量看清他身上的伤痕。 他伸手指着腹部的一处伤痕,肃声道: 「这一处伤痕,是我当年初领兵征战。因贪功冒进,落入突厥两部鹰师的包围之中。我领麾下将士,奋勇杀敌,阵斩突厥克勤。他临死之前,在我身上留下了这道伤痕。」 「自此之后,我领兵作战,时刻提醒自己要谨慎!」 说罢,他又指向另外一处伤痕,继续道: 「这处伤痕,是因为手下将士不听军令,贸然出击,导致防线被破。我为大军突围争取时间奋死抵抗,被三名突厥高手围杀。弯刀划破了我的腹部,几乎要了我的性命!」 「从那之后,我治军严苛,但有不从军令者,立即军法处置。毫不留情的态度,让我在军中备受排挤!」 原本对仇天路甚是敌视的众将,听到这里,面容亦是浮现出了复杂之色。 廖固抬起头,接话道: 「正因为你忠心任事,是以两代陛下对你极为看重,提拔不断! 「但你,如今却还是投靠了云国......」 听到廖固所言,仇天路却是眉头倒竖,冷哼一声,道: 「你们可知,我剩下的几处伤痕,是在何处受的?」 不待众人开口猜测,仇天路便立即告知道: 「就是当年的阳平关突围之战,我带领亲兵,为大军死战开路,想要杀出重围!云将杨再兴,在我身上留下了三四处致命伤痕!」 「而那个时候,派出的大兴郡援军,距离我部不过二三十里!」 「但最终,却因为畏惧云军兵锋,担心后路被断,也因为我在军中人缘极差,援军选择后撤,上报朝中,说救援不及,我部已全军覆没......」 帐中众将,此前只知道仇天路战死,却不知道,这其中还有如此原由,皆是不由为之愣住。 廖固叹息一声,继续道: 「此事,我等不清楚......但你当年战死的消息传回京师,陛下悲痛无比,即刻下令追封你大将军号、爵位,对你家人更是恩宠有加!」 仇天路冷笑数声,咬牙道: 「呵呵,当初的援军将领,又不是什么一手遮天的人物,根本不可能封锁住消息。帐中其他将领还有可能不清楚,但我不信你廖固,就没有听过半点传言!」 「我更不信,绣衣使暗探遍布全国上下,虞昭凌就一点都不清楚!」 「只因我在军中没有亲信死忠、旧部好友,虞昭凌为了安抚大兴郡兵马,竟然选择将此事按下,不再追查。什么死后哀荣,不过就是糊弄鬼的!」 众将闻言,顿时齐齐看向主位之上。见自家大帅,坐在帅位之上,低头沉默以对,心中顿时明白了过来。 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当初震惊朝野的阳平关惨败,其中竟有如此隐情! 军中名将,二十多年来勤勤恳恳,忠心任事,最后却被袍泽见死不救,「死」后还要背负一个领兵不力的名声,也着实是太让人心寒了。 一时之间,他们竟然有些理解仇天路,现在为何选择为云国效力。 仇天路看着帐中众将,开始躲避起他的视线,深吸一口气,重新拉上了衣裳,沉声道: 「我如今,为大云二皇子,江阳郡王王太傅。负 责为殿下启蒙读书,教导武学。」 「殿下年虽五岁,却聪明伶俐,资质出众,为当今陛下所喜爱......最重要的是,殿下乃柔宁帝姬所出!」 「如今大云一统天下之势,已成定局,无可阻挡。全力护住这可能是大夏帝裔的最后一丝血脉,我仇天路便没有对不起大夏!」 说罢,仇天路不再多言,在众将复杂的目光之中,转身离去。 在仇天路走后许久,整个中军大帐之中,都是一片沉默死寂。 「咱们,会不会落得和他当初一样?」 不知哪位开口说了这么一句,众将顿时眼光流转,人心浮动,各有心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仔细想来,如今坚守齐昌城数月的夏军,和仇天路当初处境相差无几,甚至还要糟糕一些。若是被朝廷所舍弃,他们又该是何种心情来面对? 主位之上,廖固见众将如此神情,默然不语,眼中闪过一丝幽幽之色。 云军兵锋强盛至此,夏国毫无胜利希望,何必苦苦坚持,徒增伤亡?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深受手下十数万将士信重依赖,若是有的选择,他绝不会送他们去死! 如今以此攻心手段,若是能够使手下投降云国,减免伤亡,也算是让他心中愧疚感不再那么沉重了...... 而经过今日劝降之后,众将心中动摇,心思各异,再不复此前那般同心协力,死守齐昌城了。 有人想起仇天路被袍泽所抛弃,所受冤屈被朝中淡漠处理,心中不由发寒,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有的人,则想到了那位柔宁帝姬所出,身负夏国皇室血脉的二皇子殿下,心中竟然开始盘算起投降之事。 毕竟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难以阻挡,自己就算投降了,也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效忠夏国皇室而已,实在是忠心可昭日月,可昭日月啊! 在继续坚守数日之后,众将战意不再,心理防线已近崩溃的夏军,终于大部投降。只有极少数誓死不降的将领,带领着麾下死忠亲信,连夜逃出齐昌城,继续抵抗。 自此,这死死钉在云军后路,有数月之久的齐昌城,终于沦陷...... 第五十章 五十轻骑生擒黎王,安国咸服请旨内附! 安国,清化府。 作为升龙府南境屏障的重镇,这里原本有着一万五千人的安国兵马,于此驻守,以拱卫升龙府。 但可惜这座重镇,在打着黎卫宁旗号的数万兵马兵临城下,并且许以重赏之后,此城主将,竟然是毫不犹豫地开城投降了! 足有一万五千之众,兵甲齐备,训练精良的将士,就这么稀里湖涂地归入了黎卫宁麾下,立即调转枪头朝升龙府行进而去。 大军之中,那象征着大安上国正统的黑底镶金玄武旗,正昂然飘扬,显眼异常。 一众叛军主要将领,此时士气越发高昂,神情无比激动。 此次起兵,势如破竹,昔日国都已近在眼前。眼看着社稷幽而复明,立下重开宗庙的功业,足以让所有人都感到振奋不已! 多年未曾归国的黎卫宁,看着挂念许久,无比熟悉的故土,一时之间,竟是眼中热泪盈眶,无法言语。 调整了许久,黎卫宁才有些哽咽地对着身旁的宫英纵,道: “今朝得以复国,全赖大夏鼎力相助!从此之后,我朝必俯首称臣,年年来朝,绝不有丝毫不恭顺之举!” 黎卫宁倒也是聪明,清楚这次能够如此顺利,多是依靠着夏国的帮助。而面对云国的反扑,就凭他手中现在这几万乌合之中,显然是没有抵抗能力的! 所以如今的他,依旧需要夏国的帮助。纵然他心中还有别的心思,此时也不敢表露分毫。 不就是当孙子嘛,反正黎卫宁也习惯了…… 一旁的宫英纵,听到黎卫宁这表达忠心的话语,有些心不在焉地笑了笑,随口敷衍道: “王上若是能够这般想,那便不负我大夏陛下,数年来以礼相待,并且倾力襄助复国了!” 而相较于叛军上下的斗志昂然狂热,此时的宫英纵,心中却是无比的沉重。 因为此时只有他注意到,清化府的主将虽然投降得很干脆,但他手下的将士们,却未必有多么情愿,甚至还出现了一部分自主反抗的势头。 还有,原本夏国朝堂上都以为,打出前黎王黎卫宁的旗号,不说让安国百姓赢粮影从,恭迎王师吧。但最起码,也是不需要担心后勤补给的。 可现在,大军所过之处,百姓如避蛇蝎,似有敌视,完全不像是对待复国王师的态度。哪怕是给钱征集粮草,都极为艰难…… 如今军中将领狂热,斗志昂然,丝毫没有察觉到底层将士的异样,更没有注意到百姓的态度。 但这一切的一切,都瞒不过宫英纵的眼睛,让他心中感到无比沉重。 他实在不明白,为何云国接管安国不过短短两三年,就将民心收拢到如此地步? 黎卫宁此时也有些飘飘然,早就将开战之初的心虚不安,抛诸脑后,也没有察觉到宫英纵的异象,满心满眼都是在盘算着,复国之后,自己要如何如何…… 而就在这个时候,几名江湖打扮,身负伤势,很是狼狈的高手,一路纵马疾驰,来到宫英纵面前,语气焦急地道: “盟主,前方十五里,发现云军踪迹!” 看到身受重伤,狼狈逃回的几名手下,宫英纵童孔勐地一缩,勐地看向一旁的叛军将领,震怒道: “散出去的探马呢!为何云军已近十五里,前方探马却没有回禀?” 被斥责的叛军将领一愣,茫然地道: “我不知道啊……” 因为起兵以来,战事实在太过顺遂,导致军中上下已生骄纵之心。甚至连负责前方侦察的探马,都无人过问。 宫英纵看着那叛军将领,心中怒火曾地一下暴起,只恨不得现在就将此等蠢货,亲手斩杀与阵前! 可奈何云军已近,宫英纵只能暂且压下,转而怒吼道: “速速传令,整肃大军,迎战云军!” 黎卫宁见气氛闹得有点僵,轻咳一声,出言缓和道: “宫大人不必如此忧虑,云军才多少人?还都是些地方郡兵……” “闭嘴!” 此时怒火上头的宫英纵,再也顾不得维系黎卫宁这货的体面了,竟然当着众人面前,怒喝着打断了他。 云军兵锋之强盛,天下惊惧! 纵然只是云国的地方郡兵,就凭眼前这支心思各异的乌合之众,只怕也是难以战而胜之,这如何不让宫英纵心中焦急? 而黎卫宁,被宫英纵这般不留情面地怒斥,神色顿时一僵,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怒视宫英纵,嘴唇气得颤颤。 到底是即将复国的喜悦,让黎卫宁脑子再次变得不那么清醒了,竟然已经开始忘记了,自己如今依旧受制于夏国! “大胆!” “冒犯王上,大逆不道!” 叛军将领之中,顿时有不少人手按剑柄,挺身站出来,怒视着宫英纵。 毕竟这些人之中,不少人都是真心拥护黎卫宁的。此时见黎卫宁被大声呵斥,顿时恼怒起来。 宫英纵看着一众叛军将领,心中怒火更甚。 站在一旁的那些宫英纵手下高手们,见众将如此,亦是怒目以对,手持兵器,与他们直接对峙起来。 到底是一群各怀鬼胎,因利益而纠集一齐的乌合之中。敌方大军不过距离短短十五里,竟然还有心思内讧。 黎卫宁见此情形着实不太妙,反倒是清醒了过来,当即喝道: “住手!都住手!大敌当前,岂可内讧?” 一旁那些没有表态的将领们,见状也纷纷上前,各自拖住两边的人,阻止冲突的爆发。 宫英纵也心道不妙,整理一番情绪之后,毫不迟疑地对着黎卫宁躬身行礼,口中道: “外臣心急,一时无端,冒犯王上,请王上恕罪!” 黎卫宁也顺着这个台阶,回应道: “无妨无妨,宫大人的脾气秉性,孤最是清楚,岂会怪罪?” 纵然黎卫宁、宫英纵两人,心中都深恨对方。 但此时在云军的威胁之下,两人却只能做出一副表面和睦的样子。 见两人表面和解下来,两方人手,这才各自冷哼一声,收起了兵刃,缓和了冲突。 黎卫宁见状,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又连忙道: “云军来袭,诸将速速各归其位,领兵迎敌!” 众将闻言,勐地抱拳一礼,高喝应是。 眼前这支足有四万余人的叛军主力,便在黎卫宁的亲自调遣之下,开始列队结阵,以迎战云军。 而待到叛军勉强整顿好军阵,准备迎敌之时,视线尽头之中,身穿甲胃的云军,便若一道汹涌潮水,滚滚而来。 只见军阵之中,长枪如林而立,一片刀光似雪。 眼前云军,一千白毦精兵,外加三千郡兵精锐,拢共不过四千余众,数量远不如叛军众多。 但就是这四千兵马,其行进之间的整齐踏步之声,轰轰作响。凛然威势,直冲天际。锋芒之盛,肃杀之气,却比叛军还要强盛! 云军军阵之前,辛弃疾看着对面做好准备,严阵以待的叛军,眼神顿时变得凌厉无比,暴喝道: “停!” 一声令下,原本快速行进的数千云军将士,步伐顿时一顿,停立原地。 那全军上下散发的肃杀之气,此时凝而不发,越显厚重深沉。若爆发出来,必是如山洪迸发一般,裹挟天地之力,无可阻挡! 叛军之中的一众将领,看着对面的云军,竟然齐齐露出惊慌之色。 便见云军之中,有千余将士,浑身皆以黑色重甲笼罩,脸上面具凋刻狰狞兽面,只露出一双双饱含凌厉杀气的眼睛在外,头顶白色缨羽飘扬,显目异常,周身杀气肃然,望之便让人心中胆寒。 这支兵马,正是云国镇压安国一切反抗势力,强横无敌的精锐兵马,白毦精兵! 若说大部分夏国人心中最惧怕的,认为是云国第一强兵的,乃是关宁铁骑。 那在安国上下的心中,云国最为精锐,最为可怕的兵马,则是眼前这支,身上不知沾染了多少黎朝忠臣义士鲜血的白毦精兵了! 只要白毦精兵出现在战场上,叛军的士气便凭白下降了不少。 宫英纵看着众将隐有畏惧,眼神顿时一凝,当即开口道: “云军长途奔袭而来,此时驻步停下,乃是趁机修整,积蓄体力。还请王上,即刻下令进攻!” 黎卫宁毫不迟疑,当即下令道: “传孤旨意,前军兵马,即刻进攻云军军阵!左右两翼,包抄而上,将这区区四千云军,尽数诛灭于此!” 黎卫宁也算是知兵之人,知道要趁着现在云军立足不稳,体力消耗之时,发起进攻。要不然之后这仗,就更难打了。 听到黎卫宁的军令,看到白毦精兵便心中发慌的众将,此时方才突然意识到,眼前的云军不过数千。令人惧怕的白毦精兵,更是只有千余人。 而自己这边,却是有着足足四万大军! 想到关键,众将低落的士气终于稍稍提振,当即听从黎卫宁的调遣,各部纷纷向前移动,对云军发起了进攻。 “杀!” 喊杀之声,此时响起。安国叛军主力出动,三面合围而来,似乎想着要凭借兵力优势,将这支云军主力尽数歼灭! 为了避免陷入久战苦战,致使军心动荡,此时的宫英纵,甚至直接将自己手下近乎全部的高手,尽皆派出,配合大军突破云军军阵。 数万叛军,浩浩荡荡合围而来。 云军弓箭手发出箭失,携带破空呼啸之声,径直落入叛军军阵之中,引起一阵哀嚎惨叫之声,让叛军阵列微微一顿。 但旋即,哀嚎惨叫之声又立刻被战场之上的喊杀所掩盖,叛军继续向云军攻来。 视线拉高,只见整个战场之上,安国叛军宛若江上汹涌浪涛,卷起磅礴之势,悍然袭来。 而这支云军,则化身江中顽石,坚毅地屹立于此,任由江浪汹涌,狠狠击来,依旧巍峨不动! 身穿重甲,手持钩镶的白毦精兵,列阵在最前方。纵然是叛军杀到眼前,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也依旧尽显冷酷。 直到与叛军短兵相接,白毦精兵,才勐地发出一声暴喝: “杀!” 【白毦精兵,三级特殊兵种】 【数量:一千】 【士气:73/100→100/100(已达上限)(策卡“先发制人”、“失勤失勇”已触发,士气+80%)】 【士卒所需训练度——85】 【前置条件——紫色训卡“烈军白毦”或紫色帝卡“汉昭烈帝”】 【所需装备——重甲x军队数量x1、钩镶x军队数量x1】 【特性——不动如山:固守之时,攻击力增加1点,防御增加2点,血量增加3点】 【属性——单兵战斗力:23,攻击:8→10,防御:4→6,血量:10→13,移动:1→2】 (特性:【不动如山】已触发,固守之时,攻击力增加1点,防御增加2点,血量增加3点;策卡【先发制人】效果已触发,移动+1,攻击力+1,士气+30%;策卡【失勤失勇】已触发,士气+50%) 冲天杀气滚滚而起,天地顿生变化。伴随着凛冽杀伐的气息,便有异象凝聚。 虎身而九首,皆人面,有虎爪,为古籍之中的神兽开明。 异象凝聚,煌煌之威散溢而出,倾压而来。 厚重浓烈之威势,让人心中一颤,陡然生出莫大恐惧之感。 冲杀而来的安国叛军前军,此时只觉撞上了一堵厚重无比的城墙,顿时僵住。 前方的叛军兵马难以寸进,后方兵马不断涌来,直接将自己的袍泽挤得撞上了云军枪林、钩镶之上。 作为先锋的八千叛军前锋,此时冲锋而来,不光没有冲破云军军阵,甚至都没能让云军后退半步! 血肉被穿透之声,不断响起,刺鼻的血腥之气冲天而起,杀伐气息萦绕整个战场之上。 云军之中,看着自两翼绕来包抄的叛军,辛弃疾竟然没有丝毫后撤之意,反而将手中长剑一指前方,暴喝道: “大军,进!杀向中军,直擒黎卫宁!” “杀!” 四千云军,齐齐暴喝,开始奋力向前。 白毦精兵,迈开步伐。重甲步卒冲锋向前,所过之处,敢于抵挡于前者,尽数诛杀。 哪怕是宫英纵派来的高阶武者,也会立时被数把白毦兵独有的钩镶兵器勾中四肢,未来得及反抗,便被拖入阵中围杀,最后化作地上的一摊血泥。 四千云军,硬顶着叛军的攻势冲锋,竟然直接将叛军的军阵划作两半。 黎卫宁目瞪口呆地看着杀来的云军,心中慌乱惊恐。 自己不过被关了几年而已,怎么云国的兵马,就变成了这般恐怖? “快,将中军将士都压上,再调后军来援!只要挡住云军,此战就必然能胜!”黎卫宁红着眼睛,大声吼道。 此时这四千云军,已经陷入叛军的重重包围之中。只要挡住了冲锋之势,那便只会被围杀殆尽! 而云军之中,一直养精蓄锐的辛弃疾,看到叛军的中军动起,眼神顿时一厉,手中宝剑斜指前方,喝道: “士马之众,此形也。形可举以示威,不可用以必胜。” “随我直取中军,一战而定!” 说罢,辛弃疾胯下战马勐地跃起,径直脱离了云军阵列,冲入叛军之中! 辛弃疾精挑细选,悉心培养操练的五十骑亲兵,此时紧随其后,悍然杀出。 “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 朗喝颂声,滚滚而来,响彻战场之上。 以豪情入剑意,尽显磅礴之气势。无边剑气随之凝聚,汇聚天空,旋即便若轰然落下。 为了抵挡云军,一众叛军拥挤在战场之上,此时那凌厉磅礴的剑气轰然落下,顿时之间便是一片惨叫惊呼之声。 无形剑气,穿破血肉,发出令人心寒的声响。 顷刻之间,战场之上便直接被清理出了好大一片! 如此强横无比,威压四方的磅礴剑气,让宫英纵呼吸一滞。 虽同为九阶高手,但宫英纵很有自知之明,自己显然不是此人的对手! 而这个时候,黎卫宁更显惊恐,嘶声力竭地吼道: “后方大军呢?为何还未前来支援!” 前去传令的将领,此时仓皇而来,口中惊呼道: “王上,后军大部兵马,拒不从命……王上,快走!” 而被安排为后军的兵马,正是自清化府投降的兵马…… 听到这里,黎卫宁立时呆立原地,不敢置信自己复辟的美梦,竟然这么快就破碎了! 宫英纵看着距离此地不足数十丈,不断冲杀而来,无人能挡的云将辛弃疾,心中一阵发冷。他知道,安国的谋划,已经彻底落空了。 此时的宫英纵,扭头又看了一眼已经痴愣的黎卫宁,深吸一口气,趁着一片混乱之际,当即转身离去…… 大云昭圣六年,夏,四月十三日。 持续不过一月的安国反叛,被迅速平歇。前黎王黎卫宁被擒,立即押送江陵陪都,交由朝廷按罪惩处。 设陷谋逆的安国臣子,一应诛杀,抄没家产。三族以内,流放南郡,遇赦不赦。 阵前反正的一应将领、军士,既往不咎。 经此一乱,安国上下尽皆咸服,遂臣民联合上奏,请内附大云! 第五十一章 佛门惠启出手,王孝杰生擒吐蕃国主 吐蕃境内,青唐城。 此时青唐城之中,到处都是战败而归,身负伤势的吐蕃将士。整个青唐城,都沉浸在极为压抑的气氛之中。 临潭城一战,云军以八千无当飞军,正面击退了十倍于己的吐蕃精锐大军。 自此之后,原本摩拳擦掌,窥伺中原富庶的吐蕃大军上下,被打得军心涣散,士气低落。 原以为这两年来,吐蕃国力大肆增长,不敢说堪比云、夏两国,但想着云国主力大军已被夏国所牵制,吐蕃也能够趁此时机,出兵东进,好好体会一下中原富庶呢。 可不曾想,不过一战,便将吐蕃上下好不容易鼓起的信心,重新打散了! 大帐之中,吐蕃众权贵齐聚于此,不少人脸上都面带不岔之色。 「八万勇士,已经汇聚我们大吐蕃最精锐、最强大的勇士!可如今,只一战之后,伤亡便已经超过了一万!还有数千人,四处逃亡,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还有下面的部族,见云军如此厉害,已经生出了畏惧之心,现在都在要撤军!」 「我就说过,云国很强大,我们应当恭顺地对待,不应该出兵的。」 「今后云国,只怕会更加支持羊同部了。」 ...... 听着众人的纷纷抱怨,此时坐在最上首,刚刚赶到青唐城的吐蕃赞普弃聂岐,脸色铁青无比。 现在这帐中,弃聂岐往日的反对者,纷纷出言抱怨。虽然没有将矛头对准他,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已经表达了出来。 而他的心腹,此时纵然面色难看无比,却也只能站在原地,无法出言反对一句。 云国有染指高原之意,弃聂岐联合夏国进攻云国,这个并没有错误。 但是,打仗这事,你菜就是原罪啊...... 弃聂岐没话说,那些本就反对他的吐蕃权贵们,更是来劲了。 「现在最紧要的,应该是立即携带礼物去向云国求和,乞求云国皇帝的原谅!」 「云国会同意吗?」 「云国现在在和夏国作战,不会愿意将精力放在我们吐蕃的。」 「我觉得,赞普您应该亲自前去大云国,向大云天子请罪,这样才能够表示我吐蕃的诚意!」 「对!大云乃是天朝上国,只要表达出我吐蕃的诚意,仁慈的大云天子,一定会选择原谅的。」 一众吐蕃权贵口中的称呼,从云国到大云,从云皇皇帝到大云天子,转换极为流畅顺利,一点迟疑都没有,丝毫不需要任何心理建设。 面对手下权贵们让人痛恨的嘴脸,弃聂岐脸上铁青无比,咬着牙暴喝道: 「临潭城之战,我大军主力并未被歼灭。如今收拢将士之后,仍有六万大军!」 「还有其余两路偏师,共计七万大军,现在也正在进攻守卫空虚的云国江阳郡。此战胜负,尚未注定,你等为何这就要摇尾乞降?」 因为临潭城之败,弃聂岐威信大损,已经有权贵有底气与他正面对峙了。 「赞普!我八万精锐,与八千云军正面交战尚且一败涂地,为何赞普还是不能认清局势?」 「请赞普,下令撤军求和!」 众权贵此时,怎么会放弃这么一个打压王权,降低弃聂岐权威的机会?此时纷纷做出一副为国为民的架势,丝毫不给弃聂岐留有颜面。 弃聂岐在得知战败消息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此时的局面。 但真当他面对这些权贵如此嘴脸之时,他心中怒火还是噌地一下涌上脑子,脸上被气得一片通红。 弃聂岐眼中泛起血色,死死咬着牙,阴冷地道: 「诸位,当真要一心违逆我吗?」 一众吐蕃权贵,此时有人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但大多数人,却是没有察觉到弃聂岐眼中流露出来的冷意,继续反驳道: 「赞普这是说什么?我等不过,是为了我吐蕃的将来着想啊!」 弃聂岐隐藏暴戾之气的眼神,缓缓扫视帐中众人,然后突然嗤笑一声,点头道: 「好,我知道了!」 众权贵见弃聂岐如此,还以为他是要低头服软。 可还不等众人露出得意欢喜之色,便听到上首的弃聂岐,突然暴喝一声道: 「来人!」 帐外,护卫王帐的吐蕃宫卫手持弯刀,满身杀气,在众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之中,径直闯入帐中。 弃聂岐抬手指着反对自己的众权贵,眼中杀意毫无隐藏,冷声道: 「云国刺客行刺,一众大臣为护卫王帐,力战而亡!」 一众早就得到了交待的吐蕃宫卫们,此时当即挥舞着弯刀,朝往日这些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朝中权贵们,挥刀砍去。 怎么也没想到弃聂岐会直接动手杀人的吐蕃反对派权贵们,看到冲上来的宫卫们,顿时是又惊又怒,又悔又怕,一边四散开来,仓皇避让,一边纷纷道: 「赞普,你怎敢对我们下手?不怕各部族,共同推翻你吗!」 「弃聂岐,你在干什么!」 「云国大敌尚在面前,你竟敢妄杀贵族、大臣!」 「赞普.....我等知错了......」 此时,面对众权贵无论是喝问,还是求饶,弃聂岐都是无动于衷,冷冷地看着帐中被屠杀的众人。 惨叫之声,不断响起。刺鼻的血腥气息,充斥着吐蕃王帐之中。 面对弃聂岐此时冷酷残忍的表情,周身那暴戾无比的气息,哪怕是一众王党权贵,此时心中都不住地发寒。 在弃聂岐精心准备的高手围杀之下,一群养尊处优的吐蕃权贵们,没能抵抗多久,便尽数倒地身亡。一众吐蕃宫卫高手,此时还手持弯刀,不断在尸体之上补刀,生怕他们没有死透。 喊杀之声平息之后,王帐之外,又有几名苯教高手,掀开帘帐,簇拥着打扮怪异,身上还配有人骨配饰,面皮干枯,气势阴沉的老者,径直走了进来。 而看到这名老者的出现,一众王党权贵,这才恍然大悟。 为何赞普敢在这个时候,对国中反对派权贵们大开杀戒? 就是因为,这次苯教大巫师,都在支持着弃聂岐! 苯教大巫师走入帐中,平静地扫过地上的尸首,然后看向弃聂岐,用低沉嘶哑,尽显阴冷的声音,道: 「我的弟子,会携带龙神的信物,随赞普的人一同前往,去安抚接管权贵们的亲兵、部民。」 胆敢反对弃聂岐的吐蕃权贵们,都是势力强大,抗拒中央集权的地方部族首领。他们的手下,自然有着数量不少的吐蕃精锐。 云军大敌当前,若是没有威望深重的苯教支持,弃聂岐可不敢这么果断地下手屠杀。 听到苯教大巫师的这话,弃聂岐微微松了一口气,起身低头道: 「多谢大巫师!」 老者平静地看了弃聂岐一眼,道: 「一切,都是龙神的指引......」 此时的弃聂岐,心中是无比的庆幸。 便是因为云国意欲染指高原,甚至派出了佛教前来传教,动摇了苯教的根基。否则一向少问国事,执掌神权,坐视王权更替的苯教,根本不会如此大力相助! 在苯教的支持 之下,弃聂岐当即派出手下心腹,前往青唐城各处,将诸多权贵带来的族兵、高手,尽数收拢,不服者就地斩杀。 王权与神权的结合,在吐蕃高原之上的威力,是无与伦比的! 一夜之后,整个青唐城上下,已经再无任何一人,胆敢违逆弃聂岐的统治。 正当弃聂岐,打算花费时间,重整旗鼓,提振士气,再度率主力攻打云国的时候,一份紧急的军报,却是突然传递而来。 「赞普,有云军大部兵马,突然朝青唐城杀来了!」 弃聂岐瞳孔一缩,猛地惊呼道: 「大部兵马,到底多少人?临潭城之中,不是只有八千云军精锐嘛!」 前来通禀消息的吐蕃将领,连忙道: 「赞普,来袭云国大军足有数万人,打着的是云国镇南将军狄青的旗号!」 此言一出,王帐之中,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凉气之声。 此前不过区区八千云军,就打得他们丢盔弃甲。如今这几万云国大军来袭,那不是死定了? 还要这镇南将军狄青,虽然不如伍子胥名头响亮,但亦是天下闻名的名将,比此前的南霁云还要恐怖啊! 弃聂岐一脸的不敢置信,道: 「不可能!云将狄青,此时应该在攻打夏国的大兴郡啊,怎么可能率兵转战至此?」 弃聂岐也不傻,若非是夏国将云国象州郡大军牵制住,导致象州、江阳二郡空虚,他怎么也不敢兴兵来犯啊! 只是吐蕃在中原,并没有一套完善的情报制度,根本没有人能够为弃聂岐,回答云军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还不等吐蕃君臣接受这个沉重的消息,却见又有一名将领,满脸惊慌,连滚带爬地跑入帐中,口中急呼道: 「不好了,赞普,不好了!」 这名将领噗通一声跪倒在弃聂岐面前,惊恐无比地道: 「赞普,国内急报!」 「羊同部起兵十万,以云国四卫戍部精锐为先锋,连败卫戍兵马,突破西南防线,然后引兵向东,向逻些王城攻去了!」 这个消息,宛若惊雷一般,在吐蕃君臣的耳边响起。比刚刚云军大部到来的消息,还要令人难以接受! 弃聂岐猛地站起身来,不敢置信地道: 「起兵十万?不可能,不可能!羊同部哪里来的这么多兵马!」 「是西域于阗国,是西域来的兵马!」 羊同部骑兵,乃是吐蕃高原一等一的精锐。在其背后,还有云国的暗中支持,将四卫戍部这种三阶精锐兵种放置在此。 这几年来,羊同部之所以被死死限制在吐蕃西南,未能东进一步,全是因为兵力不够而已。 这次羊同部尽起族中精锐,又在云国的支持之下,获得了西域强国于阗的支持,凑齐了这十万兵马,便直接将吐蕃驻守西南的十几万大军,打得大败而归! 直到此时,吐蕃君臣才真正开始慌了。 毕竟吐蕃数百年来一直能够保持独立,未被中原国家占据,全是因为高原地利独特。无论吐蕃被中原国家击败多少次,吐蕃依旧能够保证国中的独立性。 而身为高原部族的羊同部出兵逻些城,对吐蕃来说,却是比在云国手中惨败数场还要严重! 此时,哪怕是一向摆出副阴冷面孔的苯教大巫师,此时脸色也浮现了一丝难看,忍不住用嘶哑低沉的声音,道: 「逻些城不能有失!」 因为苯教的大本营,就在逻些城外的色拉乌孜山麓之上! 事关王都逻些城,弃聂岐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咬牙道: 「留下一个万 户队,死守青唐城,以牵制云军。其余兵马,尽快撤军!」 青唐城,乃至高原之外,这两年捡便宜占据的地盘全丢了,也不过是让吐蕃国恢复到两年之前而已。 但若是逻些城丢了,那传承绵延数百年的吐蕃王朝,可就没了啊! 弃聂岐的反应,没有丝毫迟疑,可谓是果决无比。 青唐城之中的吐蕃兵马,匆忙无比地朝吐蕃境内撤去。 但可惜的是,此时自大兴郡之中抽调出来的三万云军主力,距离青唐城已经不过二十里。 而在东厂通过论弓仁,在吐蕃朝堂、军中安插的探子,更是将源源不断的情报送回,让云军宛若开了天眼一般。 作为先锋的幽州突骑、无当飞军,径直绕过了青唐城,快马加鞭追杀而去,誓要在这支吐蕃主力逃回高原之前,将他们拦截下来! 幽州突骑是轻骑兵,最擅奔袭冲阵。而无当飞军,军中亦是有数量众多的云马,亦能骑马冲锋。 这两军,皆是三阶精锐,天下雄兵,连战连捷,士气高昂! 反观吐蕃兵马,此前战败一场,士气低下。又逢地方实权派被下狠手清理,底下人心惶恐。 大军匆忙撤离,不到半路之上,便已经呈现溃败之像,阵势松散至极,士卒散落四处。 往日被视为珍宝的铁制兵器、甲胄,都被视为累赘,扔的到处都是。纵然将领呵斥鞭打,也难以阻拦下面士卒如此行为。 此前在大兴郡战场之上,因奋勇当先的王孝杰,此时率领手下精锐,纵马狂奔半,狂飙突进而来。 不过追击半日,一马当先的王孝杰,便能够远远看到前方吐蕃大军的旗号。 王孝杰脸上兴奋地发红,手中长枪斜指向前,高声吼道: 「那是吐蕃国主的旗号!擒王之功就在眼前,众将士,随我冲锋!」 回应王孝杰的,是将士们兴奋昂然的暴喝之声: 「杀!」 凌厉的肃杀之气,化作滚滚狼烟,直冲天际。 霎时之间,霎时乌云笼盖。雷声轰鸣,顿时有风雨欲来之势。 幽州突骑的滴血雄鹰异象,以及无当飞军的夔牛异象,齐齐凝聚与天空之上。 厚重沉肃的军势威压,与骇人杀机纠缠一起,宛若泰山压顶,朝吐蕃大军覆压而去。 弃聂岐听到身后传来马蹄轰鸣,激烈喊杀之声,心中顿时一惊。 扭头看去,便见后方,云国精锐大军追击而来。那凛然之势,任谁看到,都不由心头一滞。 而后面拱卫中军的吐蕃将士,此时更是战意全失。面对追击而来的云军,却是无法生出强烈的反抗意志,大多数都是慌张无比地朝两边逃去。 少数敢于抵挡在云军之前的吐蕃勇士,却宛若纸张一样脆弱,顷刻之间,便湮灭在云军铁蹄之下! 正当弃聂岐眼露绝望,暗叹自己就要身死于此之时,却是突然听到天地之间,响起一声低沉的皮鼓之声。 「砰!」 而这鼓声虽然低沉,但一响起来,嘈杂纷乱的战场之上,却仿佛为之一静。 旋即,繁琐低沉,让人听不清楚,只觉头晕目眩的呢喃之声,在众人耳边随之想起。 弃聂岐身旁,苯教大巫师停下步伐,在一众苯教高手的护卫之下,手持诡异的人皮笑面鼓,手掌轻拍,嘴里不断发出呢喃吟诵之声。 霎时之间,腾腾黑雾之气,自四周凭空凝聚出来,转瞬的功夫,便已经遮蔽天日。 而被这黑气笼罩,天空之上,那代表着幽州突骑和无当飞军的两个巨大异象,此时身形猛地一滞,便仿佛被这黑色雾气限 制一般! 原本已经军心涣散的吐蕃将士,此时突然指着那黑色雾气之中若隐若现的巨大血色双眼,用吐蕃语言,叽里呱啦地喊道: 「是龙神!」 「龙神降临,惩罚这些邪神的爪牙了!」 顿时之间,吐蕃将士一片欢欣鼓舞。 这装神弄鬼的东西,糊弄地了吐蕃人,但可糊弄不了云军。无非就是高阶武者,以自身精气神影响天地之力,从而显化出来的气运异象罢了! 只是看此威势,倒是没有想到,这吐蕃苯教大巫师,竟然也是一位陆地神仙境的高手号 下一刻,诵经之声停下,苯教大巫师猛地睁开浑浊的双眼,然后身形暴起,猛地朝云军最前方的王孝杰冲去。 陆地神仙境的高手虽然厉害,能以一人敌万军。 可此时云军的五千幽州突骑、八千无当飞军,也是天下雄兵!集合大军军势,便是陆地神仙境的高手落入重围,也只有被大军异象生生镇压这一个下场! 不过让他们感到庆幸的是,领头的云将,不知道是因为不清楚吐蕃军中有陆地神仙境的高手存在,还是因战功就在眼前而轻敌大意,竟然一马当先冲锋在前。 如此一来,倒是让吐蕃这边,找到了破局之策。 只要拿下王孝杰这位云军前锋将领,不说反败为胜,但亦是能够阻拦云军锋芒,保护赞普弃聂岐与吐蕃大军主力顺利撤离! 王孝杰武力不弱,但就算策卡加持,也只是勉强摸到了九阶的门槛。这样的他,在苯教大巫师这样的陆地神仙境高手面前,和普通人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苯教大巫师裹挟着滚滚黑气,充斥着无边腥臭之气,朝王孝杰冲来。 此时的王孝杰,只觉周身被强大无比的气势所镇压,难以动弹。就连加持其身的大军异象,此时也被压制,难以发挥作用。 眼看着,王孝杰就要步入死地。 可他的性子,却一向是刚烈强硬无比。 此时纵然是面对着一名陆地神仙境的高手,也咬牙不愿等死,当即暴喝一声,手中长枪猛地抬起,不躲不让,携暴烈之气势,朝冲来的苯教大巫师刺去。 这一下,竟然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决然气势,想要以不到九阶之躯,拖着一名陆地神仙境的高手一起去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战场之上,却是突然有朵朵金色莲花,飘然落下。 「阿弥陀佛!」 清朗的佛号之声,宛若大吕宏钟,在众人耳边响起。 呼啸风声,陡然响起。 一柄金色莲花禅杖,突然被人投掷而下,携赫赫风雷之势,坠落于地。 只听得「砰」的一声,战场之上顿时掀起一片烟尘滚滚。 【金刚禅杖,四星珍宝。】 【介绍:藏空性心、无心相心、非心心,不取六尘万法,无可摧毁。】 【佩戴效果:佩戴之人,获得技能「金刚护持」】 暴起而来的苯教大巫师,甚至直接被这柄金刚禅杖所逼退。 天空之上,一名身穿袈裟,宝相庄严的老僧,身后凝聚庄严金佛异象,脚踏莲花,缓步而来。 所过之处,莲花朵朵落下,宁静平和的金色光辉照耀四周,那充斥着腥臭之味的黑色雾气,如雪逢阳,顿时消散开来。 这金刚禅杖,本是云国佛门重宝,当初慧开老和尚就曾经持此刺杀萧承。身死之后,此物便落到了萧承的手中。 而此时,能够持此禅杖,又有如此修为的,除了当代僧录司正印惠启和尚,也再无他人了! 惠启和尚缓缓落地,对着王孝杰、弃聂岐分别一 施佛礼,朗声道: 「阿弥陀佛,老衲惠启,见过王将军,见过吐蕃国主!」 苯教大巫师站定身形,听到惠启自保姓名,眼神顿时更显阴沉,用生硬的中原官话道: 「惠启?云国佛门中人!」 惠启亦是抬头,朝苯教大巫师看去。 当惠启注意到他手中那充斥幽幽鬼气的笑面人皮鼓,以及身上所携带的人骨饰品,眉头顿时微微一皱。 「早便听闻,吐蕃斯巴苯教,尊山风雨之灵为神,崇尚蛮荒血祭,动辄人祭,残忍暴戾太过。」 而听惠启之言,苯教大巫师干枯的面孔之上,却是浮现出一丝冷笑,嘶哑道: 「吐蕃高原,千百年来皆是如此,乃是风俗习惯。你以中原道德,衡量我吐蕃祭祀传统,然后说我苯教残忍暴戾,实在显得有些荒谬了!」 「归根究底,你无非就是想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想来铲除我苯教,从而占据高原信仰而已!」 这话说的惠启,眉头直皱。 他前来高原,的确是因为奉了云皇萧承之命,前来配合云军,除去吐蕃苯教的大巫师。 但他惠启与慧开不同,是货真价实的佛门大德,一番仁心恩德。见百姓遭难,哪怕不是他佛门的信徒,也会心生怜悯。 此番言论,当真是真心看不惯苯教祭祀手段的血腥残忍。 面对苯教大巫师的诡辩,惠启却是微微摇头。沉声道: 「众生念念在虚妄之上分外着相,此为妄念!祭祀之法,多造杀戮,以取乐于冥冥之中。于国于民,分外无用。老衲来此,只为绝此祭祀之法!」 「至于道统之争?百姓崇信供奉,皆自本心本愿。信佛也好,信苯教也罢,皆是缘法!」 惠启之言,出自本心。但苯教大巫师以己度人,却是不太相信! 此时看着惠启,冷笑一声,道: 「多说无益,动手便是了!」 此战他若胜了,吐蕃则还有一线生机。若败了,他也已经尽力! 说罢,苯教大巫师悍然出手,猛地撤下身上所佩戴着的人骨饰品,猛地朝惠启抛掷而来。 滚滚黑气,再次凝聚,聚集起凶煞血腥之气,悍然袭来。 惠启眉头一抬,手中金刚禅杖大发光芒,携无坚不摧之力,直接格挡下来。 苯教大巫师见状,嘴唇轻启,拍起手中人皮鼓来。 苯教密传的那让人头晕目眩的诡谲诵经之声,再次响起,充斥众人耳边。于此同时,人皮鼓响动,煞气顿时凝聚,似笑实哭,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更是随之而出。 相互配合之间,宛若邪神在众人耳边低语。 此时在苯教大巫师的附近,无论是吐蕃勇士,还是云国将士,功力稍微弱上一些的,听闻声音,便觉眼前幻像频出,头晕眼花,宛若天地翻覆,无力地跌坐下来。 如此诡谲奇异,充斥着吐蕃高原特色的武功,在中原更是前所未有! 但就在此时,惠启突然怒目圆睁,面容宛若怒狮,长大嘴巴,猛地暴喝一声。 「阿弥陀佛!」 真气融入佛号之中,声浪滚滚而出,清正凛然,宛若狮吼之声,响彻天地之间,祛除一切杂音恶音。 霎时之间,黑气消散一空,呢喃声响随之而去。 惠启手提金刚禅杖,趁着苯教大巫师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缠斗上去。 两名陆地神仙境的高手,直接交上了手。 天地之力,随着二人交手,而随之调动,显化出种种异象。 这边是黑气滚滚,异象之中血红暴戾的双眼,气势沉重 骇人,暴戾蛮荒的气息。 那边是金光大盛,朵朵莲花坠落于战场之上,祥和之气充盈,让人心中一定! 而战场之上,已经缓过来的王孝杰,此时再次看到远处弃聂岐的王旗,眼神顿时一亮,长枪斜指前方,暴喝道: 「杀!」 一众将士,再次缓过神来,重整阵型,跟随王孝杰一往无前,朝吐蕃中军处杀去。 见云军再次杀来,刚松一口气的弃聂岐,此时再次一惊,终于绷不住了,只能在众吐蕃高手、精锐宫卫的护持之下,抛下大军,仓皇逃去。 可惜的是,此时王孝杰手下,有着最擅突击奔袭的幽州突骑! 【幽州突骑,三级特殊骑兵】 【......】 【......】 【属性----单兵战斗力:29,攻击:12→16,防御:4,血量:9,移动:4→7】 (特性:【突骑冲阵】已触发,攻击+2,移动+2;策卡【先发制人】效果已触发,攻击力+1,移动+1,士气+30%;策卡【矢勤矢勇】已触发,士气+50%) 全盛状态之下的幽州突骑,冲锋之速迅疾无比,迅速与无当飞军拉开了距离。所过之处,宛若割草。吐蕃将士丝毫没有抵抗之力,便纷纷倒下。 弃聂岐甚至还未逃得多远,便被追上。 而此时,被他视为最后底牌的苯教大巫师,正被佛门高手惠启压着打,落于下风之中,根本无力支援! 看着冲来的云军,弃聂岐仰头长叹一声,心中悔恨无比...... 大云昭圣六年,夏,四月二十九日。 吐蕃国主弃聂岐,为王孝杰所擒! 第五十二章 决战的开始,以及【专属技能:姜望六韬】 云国,中军大营御帐之前。 一份来自西北方向的急报,被递到了萧承的面前。 「启奏陛下,我大军自兴元府出兵,借道傥骆道,奇袭夏国大兴郡腹地,直取大兴城,将十余万夏军北境精锐后路截断。历经两月苦战,夏军后勤崩溃,伤亡惨重,终于溃败。而今大兴城,已尽数为我大云所占!」 「镇南将军率部回防吐蕃,于青唐城外以西四十里,击溃吐蕃大军主力,生擒吐蕃国主弃聂岐!僧录司正印惠启大师,镇杀吐蕃斯巴苯教大巫师。」 「我军大胜,阵斩吐蕃将士万人,迫降五万余众。另俘获吐蕃贵族、苯教巫师,共计七十六人。此战过后,吐蕃覆灭,西南边境再不受威胁!」 一众云国文臣武将,听到这份军报,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对着萧承齐齐俯身一礼,山呼道: 「臣等,恭贺陛下!」 龙椅之上的萧承听到这里,不由朗笑一声,开口道: 「传令,镇南将军狄青,战功卓著,晋爵一级,为砚山侯爵,迁前军都督府大都督。众将士战功,即刻上报。由兵部奉命核实,拟定封赏!」 「吐蕃国主弃聂岐,轻启战端,犯我大云疆土,即刻命人押送江陵陪都,着有司议定罪行。明颁旨意,昭告天下,吐蕃除国!」 「羊同部节度使聂赤,封象雄王,赐以金印朝服,准开府执政,代朕牧守高原之地,世代为我大云西南屏障!」 「礼部员外郎尉迟胜,说服西域于阗来贡,封抚昌子爵。」 「即日起,于西域之地设西域都护府,以守境安土,协调西域各国间的矛盾和纠纷。西域诸国,愿臣服来贡者,赐以大云王印、朝服,视为大云臣子,受大云西域都护府庇佑!」 这一次,羊同部之所以能够突破吐蕃重兵把守的西南方向,靠得就是尉迟胜带着萧承的旨意,最终说服了于阗国派兵相助! 吐蕃一臣服,云国势力终于延伸到了西域之地。 而在西域,云国又有于阗、疏勒两国作为支撑。这顺理成章的,大云的西域都护府,也可以开始着手建立了! 若非是此前答应过尉迟胜,等他任务完成之后调回云国,否则第一任的西域都护,由他这个西域出身之人来做,最是何时! 其实早在当初疏勒使团来朝,陛下让礼部下旨册封之时,众臣便知道,自家陛下是早早便将主意打到了西域之地。 是以此时突然听到了大云西域都护府的建立,一个个也是没有丝毫意外,当即齐齐俯身行礼,对着萧承恭贺道: 「为陛下贺,为大云贺!」 萧承朗笑数声,好好接受了众臣的朝贺,然后方才扭头看向了御帐之前,那将云国前线军情战报尽数呈现其上的巨大沙盘。 此时,安国叛乱已被平息,夏国北境的大兴郡也有沦陷于云军之手。西南的吐蕃,更是被彻底除国,云军后方的齐昌城已经归降。 唯有那水陆尽断,被死死围困的洪州城,还在夏军掌握之中。但显然,没有了齐昌城大军的策应,这洪州城里的七八万残兵败将,根本动摇不了大局! 云国南、北、西三个方向的威胁,已尽数被除去。 囊括天下局势,巨大无比的精巧沙盘之上,此时也终于只剩下当涂城、采石矶大营,还插着夏国旗帜! 此时萧承国,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全力向东了。 萧承缓缓坐回了龙椅之上,整肃神情,沉声道: 「各方危机已除,当是与夏军决战之时了!」 众文武大臣闻言,神情顿时一肃。 此次出兵,已近半年。 这些年来 ,当今陛下在天下诸国之中布局落子,此次两国之战尽皆用出,这才终于是到了云夏两国决战,决定天下最终归属的时候了! 「太公!」 萧承看向虽然没有帅位军职,但却能够实际调动前线二十余万大军的姜子牙,沉声道。 姜子牙闻言,当即出列,躬身一礼道: 「前线用兵谋划,已准备完毕,只待陛下下旨!」 萧承闻言,顿时点了点头,振声道: 「传朕旨意,通报军中!明日寅时造饭,卯时出营。大军强攻当涂城、采石矶大营两地,直取夏国京畿之地。」 「此战不破金陵,势不罢兵!」 萧承朗喝之声,充斥着昂然斗志、勃勃雄心,誓要在此战之后,实现立匡合四海,三国归一的皇图伟业! 而云国的一众文武心中所求的,也无非就是辅佐圣王,一统天下,从而青史留名。 此时被萧承这三言两语,恰是搔到了他们所渴求之时,立时便被鼓动得心中热血沸腾,难以自抑,当即齐齐高声喝道: 「臣等愿追随陛下,不破金陵,势不罢兵!」 ----------- 深夜,夜深露重,让人略感寒意。 夏国采石矶大营之中,虞昭凌披着披风,缓步走上了营中瞭望台之上,远远地望着前方的云军军营,脸色沉重无比。 纵然此时亦是深夜,但云军军营传来的动静,却是让虞昭凌心神不宁,难以安眠。 就在这个时候,虞昭凌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之声。 他微微回过头去,便见冯处神色匆匆地寻来。 看到虞昭凌,冯处连忙行礼,声音低沉地道: 「陛下!」 虞昭凌见冯处到来,连忙沉声问道: 「可是齐昌城有什么消息传来?」 冯处闻言,面色苦涩地摇了摇头,道: 「云军封锁严密,东厂、粘杆处尽数出动,与我绣衣使暗探交手频频,所以一直未能有消息送回......」 闻言,虞昭凌眼中神色一黯,忍不住叹息一声。 密探传递情报,又非是大军行进。随便一个绣衣使高手,带着情报钻入山林之中也行啊,怎么可能被封锁得死死的? 虽然依旧抱有一线希望,但直到现在还没有情报送回,只怕齐昌城那边是真的凶多吉少啊! 见虞昭凌难掩失望之色,冯处抿了抿嘴,方才沉声道: 「陛下,臣是来禀报今夜云军异动的。」 「密探送回情报,今日云军调动连连,后方军械、粮草,已运往前线分发。看着架势,应当是要倾巢出动了......」 虞昭凌闻言,指着远处那仍有动静的云军营寨,苦笑道: 「朕好歹也是领兵多年的,自然看得出来云军有全力来攻之像,其实不必回禀的!」 冯处闻言,再次一滞。 身为执掌情报的绣衣使,他却没有办法弄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实在是让他心中苦涩无比。 「是臣无能......」 虞昭凌深吸一口气,然后挺直了腰背,振声道: 「朕才不认输呢!齐昌城的布局失败,那明日无论如何,都将云皇萧承彻底留下......朕就不信了,云国皇子尚且年幼,皇帝一薨,这些骄兵悍将,一个个还能这般忠心不二!」 说罢,虞昭凌重重地拍了派冯处的肩膀,转身大步离去,打算好好养精蓄锐,等待明天大战的到来。 一夜很快便过去,当天边朝阳初升,雾气 尚未散尽之时,二十万云军精锐,便已倾巢而出。 将士甲胄鲜明,映射阳光。枪立如林,刀光似雪。整齐肃然的军阵,无边无际,如排山倒海一般,朝采石矶大营倾轧而来。 整齐有序的步伐之声、战马嘶鸣踏地之声、甲胄叶片撞击之声、刀剑出鞘之声...... 伴随着诸多声响,那深沉厚重的军阵杀伐之气,立时散溢而出,就如同泰山压顶,悬而未落,给人无比沉重的巨大压力! 明明是依仗天险,高大坚固,重兵屯守,不逊于天下任何一座坚固城池的采石矶大营。 但此时,在这军容肃然,战意昂然的二十万云军威势之前,便给人一种,如同狂风暴雨之下的一叶扁舟,时刻都有倾覆的危险! 片刻之后,整肃而立的云国大军,突然如潮水一般散开,让出了道路。 众多云国将旗,翻涌不断,簇拥着华丽庄重,尽显威仪的天子旗帜,出现在大军面前。 所过之处,山呼万岁之声此起彼伏,声震天地。 采石矶大营之中,虞昭凌身披甲胄,拄剑立于高台之上,沉声道: 「饶阳侯!」 腰佩启夏剑,奉命执掌大军的武正平,快步出列,躬身一礼,道: 「臣在!」 「排兵布阵,决战云军!」 「遵旨!」 一声令下,采石矶大营之中的夏军精锐,亦是涌出营地。 而此时,在采石矶大营之中,还有早就布好的阵台与浑天监察院的人等候于此。 在大军出动之时,那繁琐无比的阵法,立时被催动起来。 放置于阵法最中央的夏国传国玉玺,此时突然漂浮于空中,大放光芒,在阵法的加持之下,化作一道耀眼光柱,直冲天际! 顷刻之间,乌云滚滚,雷鸣阵阵,更有龙吟之声阵阵,响彻战场之上。 象征着夏国国朝气运,身形巨大无比,爪牙清晰可见,携带浓重威势,宛若神话之中的玄色真龙,此时突然出现在天空之上! 此时的玄色气运神龙,昂头长吟,无数细小的黑色气运之力,自其身上不断游离,如同雨点一般,落入夏军军阵之中,远远一看,便似龙血坠落于世。 在夏国国运无所顾忌的加持之下,本就是精锐的夏军大军,此时身上气势更显凌厉。那几支北境杀出来的精锐,此时身上的气势,此时已经一跃堪比云国最顶级的几支三阶兵种! 丝毫不逊色于云军的厚重威势,散溢而出,引动天地之力,凝聚出诸多奇异的大军气运异象。 但旋即,这些大军气运异象,又猛地碎裂开来,继而汇聚到那象征着夏国气运的玄色真龙之上,使得其本已极为虚幻的身形,再次凝实起来。 夏国汇聚举国之力,奋六百年传承之余烈。二十多万大军同心效死,上下一心,代表着夏国的殊死一战!大军气运异象汇聚一起,最后融入气运真龙之上。 萧承看着已成破釜沉舟之势的夏军,挺身立于仪仗之下,肃然以对。 现在的主角,还不是他! 腰佩兵主印,一派仙风道骨的姜子牙,此时立于中军点将台之上,二十余万云军尽皆俯首听命。 看着声威大振的夏军,姜子牙神色淡然,下令道: 「前军,进!」 帅旗挥舞,金鼓齐鸣,军令下达,充作大军前锋的数万大军方阵,立时向前进军。 兵主印受战场杀伐之气所激,顿时绽放血色光辉。 【五星珍宝「兵主印」,「风火山林」效果已触发!】 其疾如风,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散发着青色、赤色、褐色光辉的三枚古朴篆字,浮现于大军头顶之上! 【获得「风」、「火」、「山」BUFF,分别获得移动+2、攻击+2、防御+2效果】 与此同时,一道清气,更是自姜子牙头顶之上散溢而出,最后在虚空之中,化作六本写满了文字的竹简异象。 【用之在于机,显之在于势,成之在于君。势因敌之动,变生于两阵之间,奇正发于无穷之源。故至事不语,用兵不言......】 古朴玄奥,散溢清光,阐述用兵之道的篆字,自竹简之上不断飞舞而出,与兵主印投射而下的三色光辉,交杂一齐,相互晖映。 【大军统帅姜子牙,发动专属技能:姜望六韬(对敌军攻击x2.5)】 策卡、宝物技能、专属技能,齐齐加持之下,本就军威强盛的云军,此时气息再次暴涨! 两边煌煌军威,相互抗衡,户部巷然。气势冲破天地,引得风云变色,乌云为之引动,化作漩涡不断旋转流动,宛若天地末日降临一般! 「杀!」 两军前锋,相互冲杀对撞厮杀。振聋发聩的喊杀之声,在战场之上响起。 箭矢飞舞,拖着破空之声,宛若蝗虫纷纷而来。刀枪碰撞,死不旋踵,两边将士宛若麦草一般,一队又一队地倒下。 此时,整个天地之间,都仿佛被喊杀之声所笼罩。残酷的厮杀,疯狂的杀戮,成为了天地之间唯一的旋律...... 第五十三章 三阶兵种秦弩手,与【专属技能:神箭万里】 战场之上,身穿白色甲胄的云军,与着玄色甲胄的夏军,相互纠缠厮杀一起。远远看去,就仿佛一座气势恢宏的棋盘,其上的黑白二子厮杀不停,激烈无比。 虽说夏军耗费了国朝气运,以倾力一搏,如今这军威之强盛,前所未有。 但云军那边,亦有萧承这些年积攒下来的诸多卡牌。此时底蕴尽出,怎么可能落于下风? 看着战场之上的云军,兵锋所向,纵横睥睨。纵然夏军奋力死战,却也依旧是被蚕食分割,一一侵吞。战局胜利的一端,正逐渐朝云国那边倾斜。 高台之上,虞昭凌目眦欲裂,远远地看着指挥云国大军,凝聚气运异象以加持大军的姜子牙,大声吼道: 「统领云军的此人是谁?如此年龄样貌,绝不是云将伍子胥!」 一旁的冯处,仔细辨认了许久,方才有些不确定地道: 「云国朝堂之上,未有这般年纪之人......」 「但绣衣使情报记载,两年之前,云皇曾亲自下旨,请一名为姜子牙的老者,入稷下学宫任职。此人学究天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尤擅道、阴阳、兵三家手段,到达稷下学宫后不过数月,便极受学宫上下尊崇,就连云国朝中文武重臣,都时时向其请教......若是没猜错,应当就是此人了!」 听到这里,虞昭凌恨不得把牙都咬碎了,愤恨地道: 「为何云皇萧承,能搜罗到如此众多的人才!」 当年萧承还是傀儡皇帝之时,就能够寻摸到程不识、郭解、剧孟这些人才。再到后来,杨大眼、南霁云、狄青、伍子胥、赵云、杨再兴...... 数不胜数的文臣猛将,江湖豪杰,一一被云皇萧承找到。只要一想到这些,虞昭凌就嫉妒得发狂! 眼看着战场局势越发危急,一旁指挥大军的武正平,连忙对着虞昭凌抱拳道: 「陛下,臣请调陆地神仙境高手,然后派精锐掩护,直接冲阵,袭杀此人!」 只从姜子牙能够将这二十万云军精锐,调遣得如臂指使,就知道此人不简单。 而且他凝聚出来的气运异象,更是能够加持整个云军之上,使得云军战力倍增。 如此人物,若是放任其继续指挥云国大军,对夏国来说,绝对是败局已定! 而听到武正平的提议,虞昭凌眉头紧皱,有些犹豫地道: 「朕纠集的陆地神仙境高手,是为云皇萧承准备的......」 如今虞昭凌手中的五位陆地神仙境高手,乃是他用尽底牌,专门为萧承布下的杀局! 不论此前谋划,是否能成。不论前线大军屡战屡败,损失如何惨重。只要此杀局,能够留下云皇萧承,那一切就都还能挽回! 但若是失败了,哪怕所有谋画都能够成功,夏国最终也难逃覆灭的结果。 所以虞昭凌对于手下五名高手的调动,自然是谨慎无比的。哪怕事关大军战局的胜负,他一时之间也难以决断,露出了纠结迟疑之色。 武正平如今也是知道虞昭凌的谋划,否则也不会想要调动这五名高手。 见虞昭凌如此神情,他连忙开口道: 「陛下,此时两军战况焦灼,难分难舍。云军已知的陆地神仙境将领杨再兴,正领兵为先锋,冲杀在前,难以分身兼顾后方中军。」 「如果此时,突然有三名陆地神仙境的高手袭杀云军统帅,云军必然是难以阻挡。到时候,只怕要劳得云皇亲自出手保护......」 武正平的话还没说完,虞昭凌便猛地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出三名陆地神仙境的高手袭杀云军统帅,还有两名高手,则隐藏于 暗中。 若云皇萧承出手保护姜子牙,则剩下两人一齐出手,围杀云皇。若是云皇不出手,则云军统帅必死,亦可扭转战局,以待后续围杀云皇的时机! 想明白了这一点,虞昭凌再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下旨道: 「传旨,自御帐前调拨八千禁卫铁骑,由云凯歌统领,袭取云国中军!」 云凯歌,夏国军中第一人,也是五人之一,夏国明面上的唯一一位陆地神仙境高手。 武正平听到这里,便知虞昭凌已经是同意了自己的想法,当即抱拳应是。 采石矶大营营门,忽然大开。 一支甲胄鲜明,威势骇人的重甲骑兵,在云凯歌的带领之下,呼啸而出。 这支宫中禁卫铁骑,是当初在战场之上亲眼见过云国精锐关宁铁骑的威势之后,虞昭凌亲自下旨,从夏国全国百万大军之中挑选的最勇猛精锐之士,组建而成的重甲骑兵。 这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之上,便承担起最为紧要危急的职责! 禁卫铁骑所过之处,马蹄之声宛若雷声轰鸣,呼啸而来,若山洪倾泻,携滚滚天地之威。 云凯歌一马当先,满脸狰狞,周身凶厉血气如沸腾一般,化作一轮煌煌血日,照应身后。 暴喝一声,他手中长架横扫,磅礴真气之势,横扫而出,面前紧密难以攻破的云军队列,顿时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禁卫铁骑紧随其后,猝然杀入,顿时将云军阵势搅得一片混乱。 这支重甲骑兵,本就是夏国不惜损耗,打造出的精锐大军。此时有国朝气运加持,锋芒更甚。在云凯歌这位陆地神仙境的绝世猛将带领之下,冲锋之势更是难以阻挡! 云军前锋主将杨再兴,原本冲杀在最前方,等注意到这支夏军突然杀出之时,云凯歌已经带着人,不管不顾地冲破了云军前锋军阵,径直朝中军所在之处杀去。 此时,身处中军的萧承,看着突破前锋,悍然杀来的夏军,眉头微微一挑。 而坐镇中军,调动大军的姜子牙,看到夏国禁卫铁骑,没有丝毫异样,大手一挥,令旗飞扬。 中军附近的兵马,立时散开。 数千穿着双层复式甲胄,由长矛兵与强弩手组成的大军,立时涌出,强弩在前,锁戈在后,列阵护卫中军前方。 伴随着一片弓弦响动之声,强弩对准前方来袭的夏国禁卫铁骑,蓄势待发。 【秦弩手,三级特殊弓兵】 【数量:四千】 【士气:75/100→100/100(已达上限)(策卡「先发制人」、「矢勤矢勇」已触发,士气+80%)】 【士卒所需训练度----75】 【前置条件----金色帝卡「秦始皇」】 【所需装备----甲胄x军队数量x2、长矛x军队数量x1、强弩x军队数量x1】 【特性----摧敌挫锐(进攻之时,攻击+3)】 【属性----单兵战斗力:24,攻击:10,防御:2,血量:9,移动:2】 看着远处百余丈开外,列阵以待的云国弓弩手,云凯歌眼神一厉,再次提起马速,高喝道: 「冲过去!」 毕竟他手下都是身穿重甲的精锐骑兵,弓弩的伤亡对他们来说,并不算太大。而且只要在进入射程范围之前将马速提起,只需片刻的功夫,便足以让骑兵杀至云军阵前! 而此时,这支兵马的最前方,一名腰佩宝刀,眼神无比锐利的中年男子,缓缓取出长弓,手臂用力,弓身弯如满月,搭着的箭矢锋芒毕露,瞄准了冲在最前方的云凯歌。 下一刻,只听闻「铮」地一声,弓弦震动不停。 这中年武将一身无限接近于陆地神仙境修为的精气神,此时尽数灌输于箭矢之上,猛地射出,箭矢便若白虹贯日,摇曳光芒,划破空中! 【黄忠,当朝正四品讨虏将军】 【武力95→99.75,文学69,智慧73→76.65,道德87,年龄47,统御90,政治70,魅力75,忠诚100,野心34(策卡「矢勤矢勇」效果触发)】 冲锋在前的云凯歌,此时顿觉一阵寒意来袭。抬头便见,远处有箭矢,携凛然不可阻挡之势,呼啸而来。箭矢之上携带的恐怖威势,便是云凯歌这样的存在,也顿时大感不妙。 他双眼一瞪,口中暴喝一声,手中长架挥舞,磅礴真气涌出,直接迎上了来袭的箭矢。 只听得「轰」的一声炸裂巨响,两股力量猛地相撞,爆炸产生的力量,朝四周滚滚散去。 云凯歌胯下这匹来自草原,已生灵智,壮硕无比,非高阶武者不能降服的异种战马,此时猛地嘶鸣一声,口鼻鲜血直流,轰然倒下。竟然是直接被两股力量相撞之势,生生震死了! 云凯歌略显狼狈地滚落在地,又是听到对面云军之中,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神箭万里!」 黄忠挺立身形,口中暴喝,青色光辉自其身上散溢出来,映照在身后大军身上。 【讨虏将军黄忠,发动专属技能:神箭万里(弓兵攻击距离x1.5)】 云凯歌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却是密密麻麻,覆盖天空的密集箭雨,遮蔽天空铺天盖地落下。箭镞刺破空气,弓弦回弹与空气剧烈的摩擦,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秦弩手,三级特殊弓兵】 【属性----单兵战斗力:24,攻击:10→16,防御:2→4,血量:9,移动:2→5】 (特性:【摧敌挫锐】已触发,攻击+3;策卡【先发制人】效果已触发,移动+1,攻击力+1,士气+30%;策卡【矢勤矢勇】已触发,士气+50%;五星珍宝【兵主印】效果已触发,移动+2、攻击+2、防御+2。) 若说同为三阶特殊弓兵的天雄军,箭势雄浑无比。那秦弩手的箭势,便占了「疾」「密」二字。 一排排的弩手不断分批地拉弦、上箭、射击组成了漫天箭雨,连续不断。骇人之势直冲天际,显化出一只玄鸟图腾,展翅于空中。 密集到恐怖的弩箭,坠落于夏国禁卫铁骑之中,在大军异象、策卡效果、珍宝效果、兵种特性的诸多加持之下,每支弩箭,都有洞穿重甲之力! 顷刻之间,战马哀鸣倾覆在地,哀嚎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八千禁卫铁骑,纵马疾驰不过五十丈的距离,便已经遭遇了七八轮箭雨,瞬间蒸发了六成! 此时的云凯歌,已经顾不得其他了,挥槊挡住密集无比的箭矢,寻到一匹无主的战马,翻身而上,暴喝一声,继续冲杀上前。 当云凯歌冲锋到云军阵前,不足三十丈时,身边禁卫铁骑仅剩三成。 至阵前十五丈之时,仅剩一成。 最后当前方云军近在咫尺的时候,云凯歌带领的八千禁卫铁骑,仅剩下五百骑不到。 而这五百禁卫铁骑,能够在秦弩手的攻击之下存活,一直冲锋到此,绝非是靠的运气,而是精锐之中的精锐! 看着近在眼前,面貌清晰可见的云军弓弩手,这在云凯歌带领之下,已经上头了的五百禁卫铁骑,眼中猩红一片,杀意毕露。 为了倒在冲锋路上的袍泽,他们誓要让云军知道知道,什么叫做重骑兵冲锋,所向睥睨! 可就当他们提着一口气,欲要杀入云军阵中之时,却见云军将士顿时收起弓弩,如同潮水一般朝两边散去,露出了后方军阵严密,长矛林立,寒芒闪烁的云军长矛兵方阵。 面对着冲锋而来的夏国禁卫铁骑,秦弩手之中的长矛兵不退反进,悍然冲锋上前。 两方军阵,「轰」地一声撞击到一起。誓要让云军好看的禁卫铁骑,此时仿佛撞上了铜墙铁壁,冲锋之势被硬生生阻挡下来。 惨烈无比的厮杀之声,再度响起。五百禁卫铁骑,便若拍到涯壁的海浪,转瞬之间,便已消散一空。 看到冲锋而来的夏军被尽数阻拦下,一众面露惊色的云国文武,这才稍稍舒了一口气。 可就在这个时候,惊变突生! 涌动不停,骇人无比的血气狼烟,突然暴起。 被云军围困的云凯歌,一身陆地神仙境的威势显露无比,然后随手自云军将士手中夺过一柄长矛,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朝不远处的姜子牙抛掷而去。 长矛划破空中,摩擦空气发出呼啸之声,携雷霆之势,强袭而来! 与此同时,一道金光突然暴起。 「天地交精,风火雷霆。奉我命令,立斩不祥!」 伴随着清朗之声,金光乍显,显化繁琐无比的道教符篆,凝实于天空之上,引动风云变化,天地之力,汇聚恐怖的紫色雷霆,雷声闷响,旋即朝姜子牙狠狠劈下。 「乾道变化,各正性命,顺天而为之!」 清朗之声,亦是响起。道家阴阳二气显化太极图,流转不停,显露出极为高深的道家无上典籍。冥冥之中,四周天地之力,立时为此人所调动。 护卫中军的云军高手,此时只觉天地之力覆压而来,让他们身形一僵,难以动弹。 而反观夏国那边,云凯歌抛掷而出的长矛,在冥冥加持之下,其势更加迅疾骇人。自天空之上劈下的紫色雷霆,威势更加深沉,真正显露出了三四分的天地之威! 三名陆地神仙境的高手,此时齐齐朝姜子牙出手。那自四面八方涌来的杀机,让人不由生出无法躲避的绝望...... 第五十四章 玉虚·姜子牙、天机·刘伯温、鬼仙·张角 天子仪仗旁的一众云国文武重臣,看到夏国那边突然出现三名陆地神仙境高手,朝姜子牙袭杀而去,顿时惊呼一声,面露急色。 但此时的萧承,却挺身立于仪仗之下,只是眉头微微皱起,丝毫未见过于惊讶之色,甚至连出手的意思都没有。 眼看着杀机来袭,就要得手之际,却见中军点将台之上的姜子牙,眼神顿时一凝,反而朗笑出声,道: 「此亦为,愿者上钩!」 姜子牙身后,早已等候多时的刘伯温,此时立时运起法阵。 玄奥的符文,顿时凝现,化作白色光柱,直冲天际! 下一刻,天空之上,顿时有金色祥云显化,凝聚翻涌不断,其中隐约可见金龙鳞爪。 瑞气千条垂放,社稷气成龙虎。尊荣紫气蒸腾而上,化作祥瑞异兽。 祥云之上,更有四座龙纹青铜巨鼎,镇压国朝气运,分别代表着,如今云国所占据中原九州的梁、扬、雍、荆四州之地! 磅礴无比的云国气运之力,此时凝聚于天空之上,然后猛地而下。 姜子牙、刘伯温二人,坦然受了这云国气运,周身顿时散发出烨烨神光,衣襟飘飘作响,遗世而独立,更显二人超凡脱俗,隐有羽化而登仙之气质! 只能说是粗通武功的二人,在气运灌输之下,一声修为更是暴涨! 原本金手指面板之上,姜子牙、刘伯温二人的属性表,顿时闪烁起彩色流光,变得耀眼异常。 当字迹清晰之时,整个属性已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玉虚·姜子牙】 【武力93(23),文学110(90),智慧120(」),道德119(91),年龄74,统御120(94),政治117(95),魅力113(93),忠诚93,野心0(20)】 【天机·刘伯温】 【武力105(23),文学108(88),智慧119(96),道德115(90),年龄38,统御115(59),政治112(92),魅力110(80),忠诚94,野心0(7)】 武学骤然而至九阶境界的姜子牙,此时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之中,神光流转,天地至理尽数展现眼前,深邃无比,任何一人与之对视,皆不由沉浸其中。 面对着三名陆地神仙境高手的杀意,姜子牙从容无比,朗声道: 「征于天地之动,孰知其纪。循阴阳之道而从其候,当天地盈缩,因以为常。物有死生,因天地之形。」 话音落下,他双眼之中神光更为耀眼,天地之间,冥冥之中的诸多异力,尽数落于其眼中。 阴阳之变化,四季之流转,日月之交替,天地运行规律,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姜子牙的眼前。 面对着云凯歌抛掷而出,并由道家高人出手,以天地之力加持,携赫然之势而来的长矛,姜子牙只是大袖一挥。 振袖之风挥出,立时带动天地之力,裹挟四周充斥的云国国运之力,由小及大,顷刻之间,便化作赫赫罡风,倒卷而去,将那柄飞来的长矛直接吹飞。 又见姜子牙伸手虚空一点,四周汇聚的五行之力,顿时一乱。 锋锐无比的五行之金,此时于半空之上凝聚出来,直接将那携天地之威,朝姜子牙狠狠落下的紫色雷霆,引向了旁边的一座小山丘之上。只听得「轰」的炸裂之声,那座小山丘立时便被炸成了平地。 明明不过九阶修为,但姜子牙就凭借着对天地之间诸多异力的洞悉明了,以小博大,裹挟天地之力,竟然轻易之间,便将三名陆地神仙境高手联手的杀招化解! 与此同时,身穿大红色麒麟官袍的 刘伯温,头顶显化满是戾气的斩龙剑异象,悍然挥出。 一种玄之又玄的气息,猛地朝出手的三名夏国陆地神仙高手袭去,悄无声息之间,便将他们与天地之间的联系斩断,使他们再不能勾连天地,调动冥冥之力,举手投足之间所负威能,顿时立减! 云国中军之处,巨大无比的黄巾力士异象突然凝聚成来,四周雷霆环绕,更有玄奥繁琐的符文,缠绕其上,使黄巾力士异象气势更为强大凝重。 天空之上,乌云滚滚,遍布天空之上,其中电光游走,雷鸣不断,声威浩荡! 身穿紫色道袍的张角,双眼之中充盈紫色电光,身形悬浮于天空之上,尽显神威! 【鬼仙·张角】 【武力93(83),文学96(80),智慧108(88),道德104(85),年龄36,统御106(86),政治109(79),魅力103(93),忠诚73,野心0(90)】 「雷公,助我!」暴喝之声,响彻在战场之上。 天空之上遍布的雷云,蓄势待发,散发着无比恐怖的气息,便宛若天地降下的刑罚。 轰鸣雷鸣,猛地在众人耳边炸裂开来。 三道携天地之势的雷霆,携如渊似海的恐怖威势,猛地自天空坠落,朝此时出手的云凯歌三人而去。 雷光闪烁,阴沉的战场之上,瞬间被照亮! 因为被刘伯温斩断与天地之间的联系,原本举手投足之间,皆有天地之力随之应和的陆地神仙境高手,此时面对着张角引动的天雷,竟然只能靠自身强撑! 云凯歌为军中猛将,气血最盛,身躯强横。率先被张角引动的雷霆所击中后,天雷之力灌输其身,在其五脏六腑奇经八脉之中肆虐。最后身躯灼焦,经脉寸断,武功尽毁的巨大代价,堪堪保住了性命。 那位引动天地之力加持的道家高手,身躯不如云凯歌这种军中猛将强横,但身上却佩戴有一道家至宝,为其承受了部分天雷之力,最终只是重伤倒地。 而刚刚那位以道教秘法,驱使雷霆的那名陆地神仙境高手,却不比二人。 身躯不算强横,也无至宝护身。此时面对着威力更大的天雷之力,是根本没有任何抵御的手段,被击中之后,身躯立时化作焦炭,身死道消...... 采石矶大营之中,虞昭凌看着天地之间突然亮起,威能无比骇人的三道雷霆,脑子顿时嗡地一声,陷入一片空白。 「中计了!」 只从对面的反应,便足以看出云国君臣,早就料到了虞昭凌会派高手突袭云国中军,竟然提前做了布置! 夏国耗尽底牌,想尽办法,最终请来了五位陆地神仙境高手。本想以此围杀云皇萧承,打断云国崛起之势,重振夏国。 却不想今日一战,竟然直接一死二伤,折损了三人! 虞昭凌踉跄一下,猛地推开欲上前搀扶之人,脸色灰败地跌坐在地上。 尽管此时,两军战局还未彻底注定。 但虞昭凌却清楚,顺利围杀云皇萧承,才是夏国反败为胜的惟一机会! 而此时五名陆地神仙境高手,折损三人,便意味着围杀萧承的计划,彻底落空...... 此时,一众夏国文武重臣,看着虞昭凌狼狈不堪的模样,却是亦是生出了一丝绝望。 完了!大夏江山社稷,彻底完了! --------- 云国大营之中,萧承猛地一拍手掌,朗笑道: 「哈哈哈,夏军败局已定!」 萧承猛地站起身来,抽出腰间怒龙剑,斜指前方,朗喝道 : 「传令全军,一鼓作气,杀!」 云国一众文武,躬身行礼,面色肃然,齐声暴喝道: 「臣等,谨遵圣旨!」 「咚咚咚」,军中的战鼓之声,越发激昂。象征着萧承銮驾,威严无比的天子仪仗,竟然在此时向前移动,直逼前方战线。 厮杀正烈的前锋大军,此时听到身后激昂的军鼓之声,又见当今天子亲临前线,只觉热血上头,战意更甚,锋芒更露,疯狂地朝前方夏军冲杀而去。 厮杀继续了不到半日,出营苦战许久的夏军前锋,终于是难以支撑,彻底崩溃,四散而逃。 云军者趁势大举进军,十余万兵马尽数压上,朝采石矶大营继续攻去! 但作为夏国打造许久的重地,采石矶大营高大坚固,水陆两处营寨相连,易守难攻,不逊色于天下任何一座坚城。 纵然是携大胜之势,冲锋而来的云军,没有足够的攻城器械,此时也被大营之中的夏军,依仗大营地势,直接击退了回去。 知道在短时间之内,难以攻克采石矶大营的姜子牙,也没有偏执下去,当即下令大军围而不攻,等待后方攻城器械、火炮运送而来,再继续攻打采石矶大营。 而为了防止在这段时间之内,夏军主力突围出去,前线大军的指挥权便被萧承,交给了现任兵部左侍郎,诸葛亮接管! 十余万精锐大军,在诸葛亮的调遣之下,在采石矶大营之外,布下了八座玄奥军阵。 天覆阵、地载阵、风扬阵、云垂阵、龙飞阵、虎翼阵、鸟翔阵、蛇蟠阵。 完整形态的八阵图,以乾坤巽艮四间地,为天地风云正阵。以水火金木,为龙虎鸟蛇四奇阵。 十余万精锐云军,此时相互之间军势勾连,奇正相生,循环无端,隐显莫测,威力无穷,将偌大的采石矶大营,尽数笼罩在军势之下,难以挣脱...... 第五十五章 【燕之名扬】,连下二十一城 「陛下,臣请尽调国中高手,参与围困采石矶大营。以防夏皇虞昭凌,在夏国朝堂剩余高手的护卫之下,舍弃大军逃离采石矶大营!」 军前议战之时,曲靖侯伍子胥迫不及待地站了出来,大声谏言道。 虽然此前一战,夏国的三位陆地神仙境高手,一死两重伤。伍子胥也不知道,虞昭凌召集了足足五名陆地神仙境的高手的。 但伍子胥很清楚,以夏国占据中原富庶之地六百余年的底蕴,手中不见得只有三名陆地神仙境高手。夏皇虞昭凌的手中,很有可能还捏着底牌呢,不得不防! 听到伍子胥的话,在场的一众文武,亦是认可地点了点头。 毕竟一名陆地神仙境的高手,带着虞昭凌冲破大军突围,不能说轻而易举吧,那也不是什么难事。 若是让虞昭凌跑回去,不能毕其功于一役,那着实是有些可惜的! 而此时坐在上首的萧承,却是自信满满地一笑,开口道: 「无妨!就算虞昭凌逃回去,又能如何?」 众臣见此,只以为是当今陛下觉得胜局已定,满心志得意满,对天下一统已然是志在必得,甚至已经不在乎夏皇是否会逃脱了! 伍子胥张了张嘴,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大着胆子,道: 「陛下,此战之后,夏国对于京畿之地,乃至整个江南九郡,都难以掌控。但就算如此,夏国还统治着豫地、燕地数郡,半个晋地,以及北塞偌大疆域。夏国民众之心,也未归附我大云。」 「若是此战,让夏皇逃回金陵,再迁都北方重整旗鼓,岂不是阻碍我大云一统天下之势?」 说到这里,伍子胥还生怕自己的话惹恼萧承,又连忙拍起了马屁,道: 「陛下雄才大略,目光又岂是如寻常帝王一般,只局限在中原?只看陛下落子西域、天竺之地,想来陛下早就放眼九州四海之外了!若是凭白被夏国牵制,岂不是图耗国力?」 看着这般小心翼翼,生怕因言而惹怒自己的伍子胥,萧承微微摆了摆手,轻笑道: 「不必如此,朕知道你的意思......」 说到这里,萧承沉吟片刻之后,继续开口道: 「开战之前,扶安伯、镇东将军杨大眼,曾上奏过一本奏折。」 「其中阐述了,一份通过海路运兵,奇袭夏国吴中郡,然后自此登陆,大军进发直取夏国京师金陵城的军略!」 说罢,萧承微微挥了挥手。 一旁伺候的冯保,连忙取过一份奏折,递给了伍子胥。 一众文武重臣,在听到杨大眼的名字时,顿时一阵错愕。 朝野上下谁不知道,当朝的镇东将军杨大眼,早年其实连奏折的字都认不全,甚至连天子下达的密旨,都需要别人念给他听。 杨大眼也是打过几场辉煌大胜,威震天下的。 但一众文武重臣们也都知道,杨大眼除了大胆放权给手下能人,以及亲自每逢战事亲自领军冲锋在前之外,其余的功劳,和他关系不大! 除了一身惊人的武力,杨大眼其余的才能,着实有限。 他呈上来的军略还不用看,在众人的心中,可执行的程度,就要先打上一个问号! 但当众臣扭头看到,曲靖侯伍子胥翻看奏折时,脸上表情越发严肃认真起来,又不由将怀疑的话咽了下去。 萧承将众臣的表情神态,尽收眼底,自然明白他们的顾虑,开口道: 「这份军略,虽是杨大眼呈上来的,但规划之人,却是军中新进提拔的,一名叫乐毅的将领!」 【蓝色训卡,燕之名扬】 【卡 牌效果:使用之后,获得乐毅、秦开、郭隗、剧辛】 【卡牌说明:明扬天下,黄金台上,广纳贤士,负比周公,燕之文武,名扬四海】 【乐毅,战国后期杰出的军事家、战略家,拜燕上将军,受封昌国君,辅佐燕昭王振兴燕国。 公元前284年,他统帅燕国等五国联军攻打齐国,连下七十余城,创造了中国古代战争史上以弱胜强的著名战例,几乎灭亡齐国。后因受燕惠王的猜忌,无奈投奔赵国,被封于观津,号为望诸君。】 【武力85,文学80,智慧92,道德88,年龄24,统御94,政治81,魅力88,忠诚100,野心39】 【秦开,战国时期燕国将领。早年在东胡做人质,很受东胡的信任,通晓民情风俗。 燕昭王姬职即位后,秦开逃归燕国。后于公元前300年大破东胡,迫使东胡北退千余里,还曾渡过辽水进攻箕氏朝鲜,取地两千余里。燕国置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五郡,修筑燕长城。】 【武力90,文学72,智慧85,道德88,年龄23,统御89,政治76,魅力75,忠诚100,野心32】 【郭隗,战国时期燕国大臣、贤者,纵横家代表人物。燕昭王为报齐灭燕之仇,拜访郭隗,求计问策,尊郭隗为师。郭隗以古人千金买骨为例,鼓励燕昭王广纳社会贤才,建筑「黄金台」,此举引起天下震动。乐毅、邹衍、剧辛及其他有才能的人皆来归附燕国,燕国强大起来。】 【武力43,文学87,智慧89,道德90,年龄28,统御41,政治90,魅力78,忠诚100,野心36】 【剧辛,战国时期燕国将领、兵家代表人物,著有《剧子》九篇。 早年周游列国,与庞煖友善,出仕赵武灵王。听闻燕昭王下诏求贤,进入燕国为官。实施变法图强,辅佐燕昭王大破齐国。后率兵攻打赵国,因轻敌冒进,损兵折将,为赵将庞煖俘杀。】 【武力88,文学81,智慧83,道德80,年龄26,统御86,政治74,魅力71,忠诚100,野心46】 此时,终于将奏折翻看完毕的伍子胥,猛地抬头,开口问道: 「陛下,如今镇东将军,是否已经开始执行计划了?」 萧承闻言,再次随手将一份密报递了过去,道: 「这是昨日,刚刚紧急送回的密报。」 伍子胥接过,扫视一眼之后,眼中顿时一亮...... ------- 夏军,采石矶大营。 此时的大营之外,已尽被云军所困。夏军虽未被攻破营地,但即将落败的阴影,却笼罩在全军上下。整个大营之中,上下将士军心沦丧,满是低沉颓唐之意。 就连夏皇虞昭凌,此时也是屏退众人,失魂落魄地坐在御帐之中。 冯处快步走入帐中,看着如此失态的皇帝,深吸一口气,躬身道: 「陛下,人手已经准备好了!」 听到冯处的话,虞昭凌缓缓回过神来。 沉默片刻之后,虞昭凌站起身来,将面前的包裹,郑重地交到冯处的手中,肃声叮嘱道: 「带着大夏传国玉玺,以及朕的诏书回金陵城,让太子继位!」 刚下意识伸出手准备接过包裹的冯处,顿时一颤,不敢置信地抬头,道: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您必须突围离开!」 虞昭凌呵呵苦笑了两声,长叹一声,道: 「云皇怎么可能,放朕离得开啊!」 旁边的老太监四喜,却是猛地 上前,道: 「陛下,有奴婢在,还有雍老王爷在,必能护着陛下安然离去!」 这位雍老王爷,就是夏皇身边的第五位陆地神仙境高手,也是夏国皇室成员。 只从此看,便不由感慨,这夏国底蕴如此深厚。加上老太监四喜,皇室之中,竟然有两位陆地神仙境的高手坐镇! 虞昭凌闻言,却依旧摇头哀声道: 「没用的......只有朕坐镇大营,统领大军,吸引云军主力,才有可能送人离开!」 此时,采石矶大营之外,十数万云军精锐围困,军威骇然,声势动天。便是陆地神仙境,都很容易陷入大军包围之中,最后被大军异象生生镇压! 而且,直到现在,虞昭凌都没有试探出云国的底牌,连云皇萧承身边有多少高手,都不知晓,他如何还能抱有冲出包围的奢望? 说到这里,虞昭凌直接打断了想要说话的冯处,上前紧紧抓住他的手,凝重无比地道: 「回金陵城,请太子继位,然后......」 说到这里,虞昭凌再次一滞,眼中流露出无奈悲伤之情。 他早年在北境领兵征战,到了三十才有一子。如今不过十二岁,资质不算出众,因备受疼爱,甚至性子有些骄纵。 以他的太子的能力,当真能够担负得起如今风雨飘摇的大夏江山? 面对着云皇萧承这样的对手,面对着云国层出不穷的名臣猛将,面对着横扫天下未遇抗衡的精锐大军,只凭着夏国北境那不算强大的力量,他的太子、他的死忠,又能再支撑多久? 想到这里,他不由幽幽一叹,内心挣扎了许久,方才咬牙道: 「让太子请降,保住宗庙......云皇萧承,此人雄才大略,眼光绝不局限于中原之地,为了尽快一统天下,他一定会接受归降的。」 太子先继位,这身份便不太一样了。之后再请降,意义也不一样,能够让他的太子有了一定的仪仗,使云国不敢随意冒犯。 这便是虞昭凌,为自己唯一的儿子,筹谋的一条生路! 「之后,云皇哪怕是为了维系他传颂天下的仁义之名,也定不会薄待我的太子,以及大夏宗室的!」 像萧承这位注定名留青史,为后世传颂的一代雄主,必是心高气傲,自信能驾驭天下之中的任何一人。向这样一位君王投降,那日后被清算的危险,将会大大降低! 只要他的太子,日后能够安分守己,纵然会被严加看管着,但却也能够保住性命,过起富贵闲人的生活。 这样的结局,或许并不算差! 听到这里,冯处还有四喜老太监,心中只觉一堵。 他们知道,这一战之后,站在他们面前的皇帝,已经被彻底打掉了志气,彻底认输了! 「陛下!」冯处心中茫然无比,语气也变得有些梗咽起来。 虞昭凌伸手,死死抓着二人,眼神之中竟然带着一丝哀求。 「回金陵,快回金陵......」 冯处看着如此神态的虞昭凌,眼角泪水已是悄然滑落,颤抖着伸出双手,接过了装有诏书、玉玺的包裹,然后跪地连连叩首...... ---------- 夏国京畿,云阳城。 坚固的城门,此时已被攻破。 面对着万余,突然从吴中郡方向杀来的云军精锐,空虚无比,仅有数百郡兵把守的云阳府,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便直接攻破了! 而当杨大眼带着大军主力,匆匆赶到云阳城之时,看着城墙之上已经插上的云龙旗帜,不由咂舌。 娘的,乐毅这小子可以啊! 「大帅!」 留守的兵将,见杨大眼的到来,连忙出城相迎。 杨大眼见到来人,忙不迭地问道: 「你们的乐毅将军呢?」 「回大帅,将军已带一万兵马作为前锋,朝金陵城最后屏障,京口杀去了!」 杨大眼听到这里,眼睛一瞪,激动地道: 「这么快!自从登岸以来,这小子领兵做先锋,月余之内连破夏军二十一座城池,老子带着大军主力追都追不上。再这么下去,攻陷金陵城的功劳,岂不是要让这小子一个人独占?太过分了,实在是太过分了!」 说到这里,杨大眼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当即提高嗓门,高声喝道: 「快,下令大军,全速前进!老子就不信了,还追不上他乐毅!」 军中参军,见状连忙劝阻道: 「大帅,你不能啊!」 「大军行进月余,连破城池二十一座,百姓虽心慕我大云王化,受我大云官府管辖。但尚有部分夏国死忠,藏匿于民间,意图作乱。」 「还有,如今大军所携物资已尽。大帅也需坐镇于此,筹措粮草,安置伤兵啊!」 杨大眼闻言,嘴角猛地一抽。 他虽心中不愿,但到底还是分得清轻重之人,知道身边参军所说之事,皆极为重要。 虽然不甘心不能亲自攻陷夏国京城,但想着乐毅也是自己手下将领,这奇袭金陵城的军略,也是自己拍板定下的,功劳不可能少,杨大眼也只能咬牙叹息一声...... 第五十六章 决定迁都北方的夏国朝廷 金陵城,武乡侯府。 当初绣衣使涉及刺杀凉王虞昭奇之事,钟子灌便经被革职在家,等候查办。 可钟子灌到底是当今陛下的潜邸旧臣,屡立功勋,颇得信任。所以没有虞昭凌的点头,夏国朝廷哪里敢随意定下钟子灌的罪行? 又因为前线战事紧急,虞昭凌一直没能顾得上此事,是以直到今日,对钟子灌的惩处都没有商定。 表面上,钟子灌是卸除一切职责,幽禁在府。 但实际上,因为粘杆处人马已经遍布绣衣使上下。尤其是被钟子灌亲自掌管数年的夏国京畿绣衣使,那更是直接成了粘杆处的大本营! 身为云国尚舆备事处翊卫使的钟子灌,每天不出府门,却依旧能够对金陵城内外之事、前线的战报,了若指掌! 当看到前线送来的,夏军已经大败的消息,以及云军已从吴中郡上岸,逼近金陵城的情报,钟子灌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提心吊胆的卧底生涯,应该很快就能结束了! 但钟子灌的好心情,却没有能够持续多久。 一名粘杆处侍卫,此时带着一份情报,急忙递到了钟子灌的面前。 「大人,暗探突然来报,宫英纵回归金陵城,入宫拜见夏国太子,并且召集朝中众大臣议事!」 听到宫英纵的名字,钟子灌微微一愣,下意识地道: 「宫英纵,他回来了?黎卫宁掀起的叛乱,不是已经被平定了吗?」 手下的粘杆处侍卫闻言,当即禀报道: 「黎卫宁之乱,的确已被平定。但这个宫英纵,当初在战场之上见势不妙,当机立断,直接逃跑了。我粘杆处和东厂,在礼部张仪大人的指挥下联手追杀了数月,最终还是让他跑掉了。」 「本以为此人,应当躲入江湖之中,从此隐姓埋名,不敢露面。却不想,他竟然还敢回金陵城!」 钟子灌闻言,眉头微微皱起,带着丝疑惑,自言自语道: 「可是,如今夏国局势如此不妙,他还回来作甚?」 反正若是他钟子灌,看到如今天下大局已定,一定会立马隐身遁逃,绝不会还回夏国这条,注定沉没的大船上的。 略作沉吟片刻之后,钟子灌沉声道: 「这宫英纵有些本事,不能小觑。立即派人探听,他面见夏国太子、召集百官,到底所为何事......」 「另外,马上派人去联系镇东将军的兵马,请他无论如何,都要尽快带兵赶到金陵城,不然迟则生变,后患无穷!」 手下粘杆处侍卫闻言,连忙拱手应是,转身快步离去。 ------------- 夏国皇宫,谨身殿之中。 年仅十二,脸上还带着懵懂惊慌之色的夏国太子,战战兢兢地侧坐于龙椅旁边。 一众夏国留守京师的大臣,尽数齐聚于此。 在听到宫英纵所言之后,便有人立时惊呼道: 「什么,迁都?」 满脸胡须,不修边幅,身形略显消瘦的宫英从,此时严肃无比地道: 「诸位皆是朝中重臣,有些消息也不必瞒你们!」 「如今前线大败,陛下以及随驾出征的文武,此时被尽数围困在采石矶大营。齐昌城的十余万大军,内外交困之下,在主帅廖固的带领之下,大部投降云国。」 「大兴郡为云军夺取,相邻晋地、豫地数郡的精锐兵马,为云国镇南将军狄青部所牵制,无法动弹。甚至连北境的镇守兵马,也还要防备这些年起势的草原都布可汗。我大夏,已无兵可调!」 「偏偏此时,云国的镇东将军杨大眼,率领三万大军,自海路来袭,攻破吴中郡,连夺二十一城,已逼近京师!」 看起来,宫英纵自己养着的那支情报力量,并没有收到损失。在粘杆处、东厂的追杀之下,逃亡数月的宫英纵,竟然还能够准确地知道这么多情报。 而宫英纵的一番话,也顿时镇住了殿中的一众夏国文武。 他们只知道前线战局不利,以及还有一支云军朝金陵城突袭而来,却未曾知道,如今大夏的局势,竟然已经严重到了如此地步! 宫英纵站在大殿之上,想起这数月来,亲自带队追杀自己的张仪,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疯狂,厉声喝道: 「迁都!唯有立刻迁都北方邺城,舍弃江南之地,以两淮、黄河地区为屏障,重整旗鼓,方可抵御云军!」 我宫英纵,还没有输! 一众朝臣,不知宫英纵此时心中已近癫狂,但还是断然反对道: 「可如今陛下、朝中重臣,以及数十万精锐,尚且还在前线,如何能够轻易迁都?」 「金陵城乃我大夏经营数百年的京师,天下雄城,哪是那般容易攻克的?」 「对,此时应当速速召集地方郡兵,勤王京师!云军率部从后方突袭而来,立足不稳,难以持久,最后必然只能无奈退兵。」 这些朝臣们说的,倒也是有几分道理。 以金陵城的坚固程度,便是云军调集火炮来攻,只怕也得连续轰上个月余,才有可能轰塌城墙。 既然如此,为何要仓皇迁都? 「立足不稳?」 宫英纵冷笑一声,继续道: 「你们以为云皇养着家的那么多人,在市井乡间,到处传扬他的仁义之名,甚至此前还花费海量金银安置受难百姓,到底是为了什么?」 「吴中郡的百姓,对云国大军的到来并不抵触。甚至有人已经将云国视作天命所归,主动当起了顺民了!」 宫英纵这般丝毫不留情面的话,让殿中众臣顿时不满地皱起了眉。 「陛下尚在前线,我等如何能够亲眼迁都?」 「就是,这个责任,谁来担?」 宫英纵看着反对的百官,心中不由生起一股暴戾之气,当即冷声道: 「诸位大人,难道还没有认清现状吗!如今江南之地,已尽在云军兵锋之下。死守京城,乃是取死之道!」 说到这里,宫英纵猛地转过身来,对着龙椅之上的夏国小太子,抱拳道: 「唯有尊从陛下亲征之前留下的诏书,立即请太子继位,遥尊今上为太上皇。迁都邺城,重整旗鼓,才是惟一能够保住大夏江山社稷的法子!」 宫英纵手下的江湖势力并未损失,根据手下传来的情报,他对如今天下局势,可比大殿之上的这些官员知道得更多。 如今的云军,胜局已定。只要攻下采石矶大营,金陵城便根本守不住。 而金陵城一丢,这整个长江以南,都将失去控制。夏国朝廷继续死守于金陵城,只会被云军一战而定! 可纵然宫英纵说得很有些道理,但不顾依旧在前线奋战的皇帝与将士,让太子继位迁都,听起来着实有些不似人臣之言。 有看不过去的大臣,顿时皱眉怒喝道: 「当初的那封诏书,是若陛下不幸在阵前,发生不忍言之事,方可遵从。但如今,陛下身在采石矶大营,安然无恙,你又如何笃定,陛下不能反败为胜,或是突破云军重围?」 「你宫英从,不过一区区绣衣使二品指挥使,不过秩千石,竟然敢在大殿之上大放厥词!是谁给你的胆子,这背后的事情, 你承担地起吗!」 面对众臣的反对,宫英纵心中越发急躁,压抑的戾气不由显露在脸上,猛地扭头看向夏国太子,咬牙道: 「殿下以为如何!」 反倒是这般姿态,更是让大臣们暴怒。 「大胆宫英纵,你这是在威胁太子殿下?」 「来人,将这个大胆狂徒,尽数压下去!」 但此时,竟然并没有禁卫军领命出现,将宫英纵拿下。 百官们朝殿中望去,这次后知后觉地发现,此时大殿内外侍立的,竟然全都换成了绣衣使者! 在如今,一品绣衣使冯处身在前线,武乡侯钟子灌幽禁在府。京中绣衣使,尽以宫英纵为首! 此时的绣衣使,面对着朝臣们的命令充耳不闻,只是默默地看向坐在龙椅旁的太子殿下。 绣衣使们没有动作,当然不是被宫英纵尽数掌握了。 而是因为夏国绣衣使者,身为天子亲兵,只听从皇帝,以及上阶绣衣使的调遣。 如今皇帝不在京中,也唯有太子的命令,才能够调动听从宫英纵调遣的绣衣使们了。 此时,这位资质并不算出众,年仅十二岁的夏国太子,脸上浮现出担忧不安之色,战战兢兢地道: 「登基之事,还是莫要再提了!但迁都,孤还是认可的......」 宫英纵提前入宫,已经将天下局势,明禀给这位太子殿下。 身为纵横家弃徒,宫英纵三言两语之间,将金陵城描述地无比危险,便已是将这位太子殿下给吓到了 再加上宫英纵又说了,只有迁都北方,重整旗鼓聚集兵马,拥有一定的实力,才能够让云军不敢轻易加害他的父皇。 这些话,夏国太子都听进去了...... 看到太子同意迁都,反对的朝臣们顿时一急,出言道: 「殿下,莫要从此人胡言乱语啊!」 「此事,还应该从长计议。」 「请殿下三思啊!」 夏国太子,顿时面露犹豫之色。毕竟以一个十二岁孩童的才能见识,着实难以做出什么决断来。 反对的众臣,见太子犹豫迟疑,没有决断,当即调转方向,对着宫英纵喝问道: 「宫英纵!你欺殿下年幼,光说迁都北方才可重整兵马。却不知,没有了江南之地的赋税,你从何处拿银子筹措兵马?」 宫英纵立时对着夏国太子,道: 「臣也已暗中联络泰山郡陈友谅。此人当初被迫从贼,如今欲要重归正途,已然发誓效忠朝廷。不日便带领大军前后,听候调遣!有了泰山郡陈友谅,财源、兵力方面,绝对能够守住两淮地区!」 众臣闻言,当即继续喝道: 「泰山郡陈友谅,就是那个背弃朝廷的郡兵都尉?」 「如此反复小人,岂可依为支柱!」 面对着不断找各种理由反对的众多朝臣臣,宫英纵此时,心中戾气终于是难以抑制,猛地转过头来,对着反对的几人,狰狞地吼道: 「尔等执意不愿迁都,莫非是想看着云军兵临城下,覆亡我大夏社稷宗庙吗!尔等,难道是云国女干细吗!」 面对着反手扣下一顶帽子的宫英纵,反对的朝臣顿时一阵哑然。 这个时候,亦有其他官员站了出来,道: 「如今金陵城局势确实危急!正所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劝说迁都北方,也是老成持国之言!」 「若是不同意迁都,不妨也设陪都,请太子北狩,以安社稷!」 「臣附议!」 不是所有朝臣,都是胆子大的,都 不怕云军兵临城下的。 此时出面附议的这些朝臣,刚刚虽然没有开口,但心中却是十分愿意朝廷迁徙北境的。 太子点头同意,朝中也有朝臣支持,便是反对之人再不情愿,此时也不好再行阻拦。 就这样,夏国朝廷很快便定下了决策,先于汴州、邺城两地设立陪都。朝廷先行迁往汴州,看前线局势变化,再决定是否继续北狩。 朝廷决策下达之后,整个金陵城之中的官宦权贵人家,顿时乱做一片,仓皇地收拾家当准备离去。 如此一来,朝廷迁往北方的消息,更是瞒不住了。原本还能稳住的金陵城之中,顿时陷入了一片惊恐之中。百姓未避战事,仓皇逃离城中。昔日繁华无比,为当之无愧天下第一城的金陵城,以极快的速度凋敝下去...... ------- 夏国京畿,云阳城。 当坐镇城中的杨大眼,收到粘杆处紧急传递来的情报之时,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知道了夏国小太子准备带着百官迁往北方,杨大眼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来,大声道: 「妈的,竟然想跑?」 「来人!」 门外的亲兵听到动静,连忙快步走入,抱拳行礼道: 「大帅!」 「传本帅军令,抽调军中精锐,速速支援乐毅将军。另外,派人给乐毅带句话!」 「不惜一切代价,尽快赶到金陵城,万万不可放夏国朝廷走脱!」 「是!」 第五十七章 风荡八阵 此时,采石矶大营之外。 三十余门巨大的铁铸火炮,一字排开。狰狞的炮口斜斜向上,指着不远处的夏国采石矶大营,散溢着无比凌厉,厚重肃杀的气息。 在其之后,十余万云军精锐列队布阵,旌旗蔽天,军势威严煊赫。 "放!」 暴喝之声,突然在阵前响起。 火炮点起,发出暴怒的轰鸣,响彻大地之间。 伴随着火焰烟尘扬起,重达数十斤的实心炮弹,宛若流星坠地,携赫赫之威,密密麻麻地砸在了采石矶大营的营寨之上。 守卫在寨墙之上的夏军精锐,此时如此威势的火炮攻击,顿时陷入一片惊慌之中。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高台之上,夏皇虞昭凌的天子仪仗立起。 「整军,反击!」 一国天子之分量,可不算轻的。 在虞昭凌不惧危险,亲临前线坐镇之后,惊慌失措,士气低下的夏军将士,终于面前提振精神,整顿队列,开始以弓弩还击云军。 对面云军军阵之中,伍子胥当即暴喝道 「压制夏军!」 军令下达之后,便看到严阵以待的云军方阵,顿时如潮水一般散开,露出了后方身穿双层甲胄,手持弓弩的三阶兵种秦弩手。 这支秦弩手的主将黄忠,此时手持长剑,斜指前方采石矶大营,口中暴喝道: "射!」 【讨虏将军黄忠,发动专属技能:神箭万里(弓兵攻击距离*1.5)】湛湛青光,顿时绽放,加持身后秦弩手之上。 只听得弓弩机扩响动的清脆之声,与弓弦震动的铮鸣之声一同响起。一轮弓弩齐射,密密麻麻的箭雨,顿时在天空之上形成厚重乌云,遮蔽 天日,然后猛地落下。 还不等这箭雨划破天空的尖啸之声消失,便又是一阵弓弩机关响动,伴随着「铮」的一声闷响,又是一波箭雨射出… 密密麻麻,既快又疾的箭雨,一波又一波地落下,将寨墙之上的夏军压制得死死的。 此时装填完毕的火炮,再次被点燃。 又是那如雷声轰鸣,振聋发聩的火炮发射之声响起。 狰狞的炮口,吐出硝烟,威力无比的炮弹直直飞出,轰击而去。 下一刻,采石矶大营之中,玄色光辉闪烁,真龙显化,夏军军势于夏国国运融汇一起,凝现于天空之上。 威力骇人的炮弹,狠狠地轰击在了寨墙之上。可在夏军大军异象加持之下,这炮弹竟然没能在城墙之上,留下丝毫痕迹。 与此同时,天空之上的那道玄色真龙,虽然气息萎靡,但却依旧身形翻动不断。 天地冥冥之力,在它的影响之下,悄然而动。雨云立时汇聚一起,一层又一层地叠于天空之上。时有微风吹来,带来丝丝水气。 眼前这座采石矶大营之中,汇聚了夏国朝堂近乎九成的文武人材。 纵然对云军强大的火炮束手无力,难以反制,但如此多的人才群策群力 却也想到了破解应对之法! 云军火炮,以火引燃,那边最怕雨水潮湿。 以国朝气运之力、大军气运异象,齐齐出动,搅动风云,汇集云雨,便可破了云军火炮攻势。 此时带领着大军,率先进攻采石矶大营的伍子胥,不过抬头看了天空阴云一眼,便想明白了夏军的打算,眉头顿时一皱,当即暴喝道: 「继续进攻!」 随着他的暴喝,伍子胥身上,顿时有蓝色光辉散溢而出,烨烨神光,流转不断。 【曲靖侯伍子胥,发动专属技能:象 天法地(对敌军攻击*2.5)】 象天法地,天人合一。世间万物变化之规则,尽数体察于心。 这不光是道家追求的无上境界,也是兵家四派之中的兵阴阳家集大成者!顷刻之间,天地冥冥之间,诸多异力加持而下。炮声轰鸣,炮弹威力更加威烈。 天空之上,那被夏国气运所调动的雨云,凝聚速度也顿时一缓! 但伍子胥虽然天纵奇才,但面对一国之力,却还是难以独自抗衡,此时也只是稍稍滞缓了雨云的凝聚速度而已。 不过,在伍子胥的身后,还有着国势强盛,宛若大日煌煌悬于天空的云国!此时,云国中军御帐之中,大太监冯保、雨化田,在两名将领的护送之下,手捧圣旨、宝盒,快步而出,登临高台之上。 冯保一展手中圣旨,朗声高喝道: 「顺天应时,受兹明名,大云皇帝诏曰: 而今大势在云,天下即归一统。夏国不识天命,负隅顽抗。 泸江龙王,晋长江水神之位,赐以异宝。命尔调理风雨,襄助大军,攻克敌军!钦此!」 话音落下,冯保手中的圣旨,顿时化作一道金光遁走。 一份由金色光辉凝聚的巨大圣旨,此时凝聚天空之上,缓缓展开,显露其上的旨意。金光大盛,照耀江面之上,威严气势随之席卷而来。 原本平静的长江江面之上,此时江水突然变得汹涌无比。一道巨大的黑影,突然在水面之下映照出来。 只听得「砰「的一声炸裂,江水溅起巨大浪花。 身长十余丈,三分龙形七分蛟状,头悬云国赐封银印,周身灵气环绕,气势深沉凝重,堪比顶尖九阶高手的蛟龙,那巨大的身形猛地探出江面。沐浴在圣旨的金色光辉之下,蛟龙头顶之上,那象征着钦封泸江龙王的蛟龙银印,顿时神光大作,化作螭龙金印。 原本头顶那蛟角,此时越发峥嵘。修长似蛇的身形,变得粗壮了几分。厚重龙威加身之下,竟然也有了六七分的真龙之形! 圣旨念罢,一旁的雨化田,立即打开手中宝盒,露出了其中萧承赐下的异宝。 这是一枚温润无比,隐有玉色光辉流动的佩饰。其上还雕刻游龙,神形皆具,口含一枚青色明珠,四周水气萦绕,神异无比。 【五星珍宝,盘龙玉壁】 【描述:由云国名匠卞和,取珍贵无比的天南灵玉,精心所刻。其上镶嵌,由洞庭湖水脉之力所化,巫山神女神力加持的四品珍宝「碧水蛟珠」。】 【佩戴效果:佩戴之后,获得技能「行云布雨」(可小范围程度下,改变天气)】 原本是萧承,自洞庭湖仙缘之中,得到的四星珍宝【碧水蛟珠】。 在交给名匠卞和,精心雕刻打磨之后,品阶竟然再次得到提升,变成了五星珍宝【盘龙玉璧】! 此时的雨化田,将这件五品珍宝,猛地朝江中抛去。 新得册封长江水神的蛟龙异兽,此时猛地跃起,一口将这支玉璧吞入腹中,仰天嘶吼一声,其声颇似龙吟,已具威势。 一瞬间,长江两岸的水汽,此时猛地朝蛟龙异兽汇聚而来。天地之间为夏国气运所调动而来的雨云之中孕育的雨水,立时被引走数成。 云国司天监官员李淳风,奉命而出,手掐道诀,一身所学尽情施展。精气神交融天地,气运异象顿时显化,无数玄奥文字密密麻麻,遍布四周,最后猛地聚集一起,凝成一本上书「乙已占」的古籍典卷。 战场之上,本是微风徐来。但在李淳风那绽放青色光辉的气运异象加持之下,四周之风猛地涌来,一缕一缕汇聚成型,细密柔风最终化作强风。天空之上的阴云,被风一吹 ,再次消散数分,变得淡薄无比,已无法孕育雨水降落。 云国诸人齐齐出手,转瞬之间,便使夏军抵抗云军火炮的手段落空。威力巨大无比的火炮,不断发出轰鸣巨响,狠狠地击中在采石矶大营寨墙之上。 就这么剧烈不停,不顾其他的强行轰击之下,不过大半日的功夫,云军的三十余门火炮,便因过热炸膛,而毁去七八门。 与此同时,夏军士气越发低落,以大军异象汇聚夏国国运凝聚显化出来以加持大军,护卫大营的玄色真龙异象,此时也变得虚幻无比,几近消散。 「砰!」 伴随着一声剧烈的轰鸣,原本坚固的采石矶寨墙,此时轰然坍塌一截。坚固无比的防线,朝云军暴露出了一道缺漏。 伍子胥见状,双眼之中精光一闪,立即斜指前方缺口,厉声暴喝道:「传令,火炮调转其余方向。立即派遣兵马从此缺口,强攻采石矶大营!」军令下达,对着此处轰击的火炮,立即对准其余地方攻击。将这处缺口让给了后方袍泽战友发挥。 「杀!」喊杀之声,立时响起,声震云霄。 后方等候许久的云军,终于等到自己出阵迎敌,早已饥渴难耐。 大军冲锋向前,肃杀军势直冲天际,显化大军异象,怀势在必得之势朝采石矶大营而去。 中军御帐之中,萧承看着已经朝采石矶大营攻取的大军,当即喝道:「传朕口谕,诸军将士,先登采石矶大营者,官升一品,赏金千两。擒杀夏皇虞昭凌者,无爵者封伯,有爵者晋升一等,世袭罔替,与国同休!」萧承有旨,身边禁军当即齐声高喝: 「陛下有旨,先登采石矶大营者,官升一品,赏金千两。擒杀夏皇者,无爵封伯。有爵者晋升一等!」 陛下有旨,先登… 禁军高喝之声,瞬间传遍战场之上。 听清当今陛下的旨意,本就战意高昂的云军将士,变得更加奋不顾身,悍不畏死地顶着夏军的反击,向前方大营缺口冲去。 本就落于下风,士气还越发低下的夏军,防线变得更为危急! 夏国中军处,武正平看着已有崩坏迹象的防线,压力倍增。 犹豫片刻之后,武正平当即猛地一咬牙,对着一旁的虞昭凌道: 「陛下,云军兵马调动,冲杀而来,原本严密的包围圈,必生漏洞。此时正是陛下杀出重围之时! 「陛下身边还有两千禁卫铁骑,臣手中还有一万北塞突骑。此时一同冲杀而出,云军猝不及防之下,陛下必能突围而去。」 虞昭凌此时已心灰意冷,在安排好了唯一的儿子之后,便存了决然必死之心,要为他大夏社稷殉葬。 别说只是有机会了,就算真的确保能够突出重围,虞昭凌也只怕并不愿意!虞昭凌眼中满是血丝,咬牙决然道: 「朕不走…」 可还不等虞昭凌说完,一旁的武正平,却是已然看出了他的心思,当机立断地举起了手中的启夏剑,对着周遭将领,喝令道: 「速速护卫陛下上马,冲出包围!」 这把启夏剑,是虞昭凌之前亲手交到他手中,命他节制所有兵将。 此时众将看着不愿离去的虞昭凌,以及手持启夏剑下令的武正平,只是稍稍犹豫片刻之后,便猛地一涌上前,不顾虞昭凌的挣扎,将他送上了战马。然后夏军众将,一同护持在虞昭凌的左右,打开营寨们,率领着夏国最后一支拥有反抗能力的精锐,猛地冲杀出去。 云军此时,大部在强攻大营缺口,反倒是营门之前的防卫,没有此前那般严密。 面对着悍然冲出的一万两千余夏国轻重骑兵,立时有些猝不及防,竟然直接 让这支夏军,冲破第一道防线,朝云军后方略显薄弱之地冲去。 若是让夏军势如破竹,一举冲破,只怕这最大的一条鱼,便真的被放跑了。可就在这个时候,战场之上,却是突然传来了一道清晰无比的朗喝之声。 「八阵图,起!」 霎时之间,前方的云军阵势,突然一起。 浓厚的军威军势,立时勾连一起。奇正相生,循环无端,尽显天地之玄奥大意。 天覆阵、地载阵、风扬阵、云垂阵、龙飞阵、虎翼阵、鸟翔阵、蛇蟠阵。 天地风云四正阵、水火金木四奇阵,汇聚而来的诸般天地之力,在四周交融一起,化作容纳天地万物的强大阵势,将这支汇聚着夏军最后底蕴的骑兵,直接包裹进去! 身穿一身大红色文官官袍的诸葛亮,手持羽扇,出现在阵前,肃然而立。 其周身气势无比强横,眼中神光流转,尽明天地玄奥之道,显露出一身陆地神仙之境的威势! 【风神*诸葛亮】 【武力107(60),文学115(96),智慧120(99),道德120(98),年龄28,统御111(96),政治120(97),魅力120(98),忠诚100,野心0(20)】 【兵部左侍郎诸葛亮,发动专属技能:风荡八阵(对敌军伤害*4)】 最为顶级的技能,给与了惊人的加成,直接将云军的战力,凭白提升四倍。几乎要凝成实质的肃然杀伐之气,朝夏军覆压而去,恐怖无比! 冲入八阵图,顿时陷入其中的夏军精锐,此时直接被撞了个头破血流陷入重重包围之中。 「杀!」 困兽犹斗的喊杀之声,响彻一阵,纠缠片刻之后,又在云军强大的攻势之下,越发衰弱,最终直至消失…… 第五十八章 天子,当有天子的死法! 「驾!驾!」 急促马蹄之声,忽然在金陵城之中响起。负责传递紧急军情的探马,纵马疾驰入城。 得益于如今金陵城战云笼罩,气氛紧张,倒也没有多少人还在街道之上逗留,让探马能以最快的速度,将身上的紧急军报送入宫中。 「报!」 「启奏殿下,京畿急报!」 「云国镇东将军杨大眼部下,前锋八千云军,突袭京口,强攻六日。京口守备将军拼死抵抗,战死殉国,京口卫戍的三千兵将尽数溃败,京口失陷。云军前锋大将乐毅,已率部朝京城而来!」 京口京口,京师口岸。 光听这城池的名字,也能听出来,这是夏国京师金陵城东部的最后一道防线。 丢了京口也就意味着,云军在攻打到金陵城下之前,都再无任何一座城池关隘,能够挡在云军杨大眼部的前面! 年仅十二岁的夏国太子,在听到这个消息之时,脸上顿时流露出难以抑制的恐慌之色,猛地惊呼道: 「云军已经来了?为什么这么快?」 「京畿大营呢?地方勤王大军,亦或是各州郡郡兵呢?不管是什么人,快让朝中下旨,将兵马尽数调来,一定要挡住云军啊!」 负责军事的朝中大员,面露绝望之色,涩声道: 「殿下,如今京城附近空虚,已经没有兵可调了!再从其他地方抽调,也来不及了......」 此时不光是夏国太子,殿中的很大一部分官员,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都是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慌乱之色。 就在昨日,还有人在反对迁都,反对朝廷北狩呢。 但此时,面对着已经逼近京城的云国大军,所有人都在恨,为何没有早一点准备迁往北方...... 「那、那,还需要准备多久,才可以离开京师?」夏国太子有些结结巴巴地问道。 「至少还需要十天......」 不等官员回复完毕,一旁的宫英纵便立即打断道: 「来不及了!从京口到京师,大军行进也不需两日!」 说到这里,宫英纵当即扭头看向小太子,道: 「殿下,值此危急存亡之际,当有所舍弃!除殿中诸重臣以外,其余百官已成累赘,不可再顾忌了。还请殿下速速下旨,率朝中重臣启程离京!」 朝廷迁徙之所以快不起来,便是因为中下层官员太多,难以快速组织起来。 而且就算拼命争取到了十天的时间,让百官同行离去,他们也必然会成为拖累逃离速度的累赘,最后导致被云军追上! 所以此时,唯有将夏国朝堂之上的中下层百官们全部舍弃,才有可能摆脱云军的追击。 此时的宫英纵,其实心中已生了魔怔,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这番话,会让殿中重臣们心中如何去想? 朝中那些中下层官员,不少都是殿中重臣们的下属学生,好友故旧。抛弃他们直接离去,但凡有心的,都会有些不忍。 而且现在宫英纵,能够这般轻易地便将朝中那些中下层官员们舍弃,就难保日后再次遇到危急之时,不会舍弃他们这些朝廷重臣啊! 一时之间,殿中众臣面色难看,心寒警惕之余,不由生出了几分异样的心思。 夏国太子年纪尚小,未经历练。此时又被逼近京师的云军给吓破了胆,脑中已是一片浆糊,根本没能注意到殿中百官们的复杂神色,当即毫不犹豫地点头道: 「好,就按照宫大人所说,尽快离京!」 宫英纵当即抱拳行礼,高声道: 「是!」 此时的他, 满心满念都是带着夏国太子逃离金陵城,在北方重设朝廷,整顿兵马。然后依仗黄河天险,割据北方,与云国继续抗争,以待天时有变。 其余的朝臣之心、民心这些旁枝末节,他都已经不管不顾了! 而直到夏国朝廷决定逃离京城的消息,闹得满城沸沸扬扬,上下惊惧之时,支撑着夏国臣民们的最后一口心气,终于是散了...... ----- 夏国京畿之地,采石矶大营,此时已被云军所攻占。夏军的旗帜被撤下,取而代之的,则是如林而立的云龙旗帜,在营地之中随风飘扬。 萧承缓步登临营地之中的高台,朝远处观望长江。 便见绝壁临江,山势险峻,水湍石奇,风景瑰丽。 不远处战场之上,犹有的半点零星喊杀之声,更给眼前的秀丽风光,增添了几分金戈铁马,战场征伐的肃杀之气。 萧承心中豪情万千,心中颇有感触,朗声吟道: 「慨然抚长剑,济世岂邀名。星旗纷电举,日羽肃天行。遍野屯万骑,临江驻五营。登山麾武节,背水纵神兵。在昔戎戈动,今来宇宙平。」 这首诗乃是唐太宗李世民,平定关东群雄归来,志得意满之时,有感而发!全诗充满浩然正气,对仗工整,音韵铿锵,尽显一代帝王的豪情壮志。 我带领千军万马前来,掀起血腥战事,绝非是想要争名夺利,而是为了彻底终结战乱,安定天下。 这不由的,便和萧承此时心境思绪,一般无二。 而听到萧承所言,一旁随侍的内阁行走和珅,当即猛地赞叹道: 「此诗尽抒陛下胸中壮志,实在是一首色妙的五言帝王诗啊!陛下文武齐备,古今帝王,恐无一人能够与陛下比肩啊!」 萧承闻言,失笑一声,看向和珅道: 「你此时若是不说这些马屁话,而是能够与朕和上一诗,留为后世佳话,朕倒是更加高兴。」 和珅闻言,连忙躬身讨好地笑着,道: 「论诗才,臣可远远不如辛弃疾辛大人。所做的那些诗句,哪里配和陛下您的诗放到一起啊!」 这是拐了个湾子,又在拍萧承的马屁。 萧承被奉承地很是高兴,正欲继续和和珅说话,却见一名禁军将校,突然上前禀报道: 「回陛下,中护军赵将军回来了!」 萧承听到赵云归来,眼神顿时一亮,道: 「可曾将夏皇带回来?」 赵云身为中护军将军,理应随时在萧承身边护卫。 也就是此前,萧承下令让他前去助诸葛亮一臂之力,顺便亲自去将虞昭凌抓回来。 「回陛下,带回来了!」 听到这话,萧承再次笑了起来,带着和珅快步而去。 大营之中,原本夏皇虞昭凌的御帐,此时也临时成了萧承的落脚之处。 萧承走入御帐之中,直接便看到被赵云亲自看管着,浑身颇为狼狈的夏皇虞昭凌。 而虞昭凌此时,也稍稍回过神来,抬起头与萧承对视起来。 说起来,这并不是二人第一次见面。 当年早在中庆城,送亲兼商议两国第一次合约之时,萧承与虞昭凌便见过许多次。 虞昭凌定定地看向萧承,沉默了许久,终于叹息一声,道: 「朕后悔了,很久之前就后悔了!」 「当年云皇你刚刚掌权,云国内忧外患,社稷不稳之时,就应当不顾一切,向南攻灭云国。若是如此,今日我大夏社稷,又怎么可能到如此地步?」 听到虞昭凌的 话,萧承心中也莫名有些感慨。 当时哪怕是金手指在身的萧承,也万万没有想到,不过七八年的时间,他便已经带兵攻至夏国京 畿之地,即将覆没夏国社稷,一统天下。 「朕当初也没有预料到,你我这般相见的日子,会来得这么快......」 说到这里,萧承突然一滞,神色肃然,继续道: 「不过就算你当年攻灭了大云,也不过是让朕暗中蛰伏两年罢了。最终的结果,依旧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反正金手指在身的萧承,只要苟住不死,哪怕从零开始创业,夏国也最终难逃灭亡的下场。 听到萧承的话,虞昭凌稍稍一愣,然后沉思许久,竟然默默地点了点头。 以萧承展现出来的文治武功,政治手段,驭人之术,真正可以称得上是古往今来帝王之中的第一流! 这样注定的一代雄主,哪怕遭遇挫折,也终究会再次起势...... 再次沉默一阵之后,虞昭凌继续开口道: 「朕已将传国玉玺、诏书,暗中派人送了出去。我大夏太子,将继位为君......」 说到这里,虞昭凌还特意看向了萧承的神色。 可萧承,还是一副平静无比,丝毫不在意的模样。 毕竟如今的萧承,还不到而立之年,有的是时间。就算此战不能毕全功于一役,也无非就是天下一统朝后推迟几年而已。 虞昭凌见此,长长叹息一声,继续道: 「在此之后,新帝会向云国递上降表.....只请云皇,留新帝一命,留下我大夏宗庙!」 萧承眼神之中,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他倒是没有想到,虞昭凌在此战之后,竟然这么快就接受了现实。 萧承当即毫不犹豫地点头,道: 「好,朕答应!只要夏国新帝归降,封安乐公爵位,保留宗庙,可四时拜祭,香火不断。日后只要不触犯我大云律法,绝不除其爵位,动其性命!」 这样一句誓言,其实很难让人彻底放心下来。 可如今的虞昭凌,又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期望于萧承能够遵守诺言了...... 「还请云皇记住一句,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今日善待我大夏皇室血脉,千百年后,云国社稷覆灭,此变为后世之表率!」 真说起来,这句话其实是有在咒骂云国江山覆灭之意。 但萧承显然不会因为这一句,就如此动怒。 虞昭凌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心中也终于安定了下来,眼眸一闭,幽幽道: 「话已说完,还望云皇多多思量39 对于秉性刚烈的虞昭凌来说,投降云国,显然是无法接受的。此时的他,选择了闭目等死。 折辱对手,并不能给萧承带来什么畅快之感,他愿意让虞昭凌这个对手,获得一个他自己能接受的落幕。 萧承当即沉声道: 「天子,当有天子的死法,岂可有刀剑加身?」 「来人,去备酒!」 一旁伺候的宫人,连忙躬身应是。 对于随行的御医们来说,调制一杯鸠酒,并不算什么难事,但御医们显然很忌讳这个,咬死了自己不会制毒。 幸好如今军中,有由哀牢族将士组成的无当飞军。他们的箭矢之上,就涂有见血封喉的毒药,这才算是备好了毒酒。 片刻之后,当准备好的毒酒端到御帐之中时。 虞昭凌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看着端到面前的毒酒,深吸一口气,伸手接过,然后对 着萧承点头 道: 「多谢云皇!」 萧承一挥衣袍,微微转过身去,沉声道: 「走好。」 虞昭凌嘴角微微一弯,不知是在嗤笑什么,然后猛地仰头,饮尽杯中毒酒。 见血封喉的毒药,发作很快,饮下之后不过几个呼吸,虞昭凌便脸色一黑,嘴鼻溢血,身形软软地朝后倒去。 御帐之中的禁军将校,小心翼翼地上前检查,然后对着萧承回禀道: 「陛下,夏国皇帝已薨!」 萧承微微点头,再次沉声开口吩咐道: 「传旨,厚葬!」 「是!」 而就在虞昭凌确认身亡之时,冥冥之中,金陵城之上,那已近破碎,勉强聚成一体的夏国气运玄龙,仰头悲悯一声,再难凝聚气运。 夏国国运之力,从气运玄龙身上,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一缕一缕地散溢而去。 整个金陵城之中,突然毫无征兆地下起了一场细雨。 而更让人惊奇的是,在这场细雨之后,原本龙盘虎踞,紫金尊荣之气盎然的金陵城,竟然一下子便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颓败之气,尽显王朝末日之像。 在处置完夏皇虞昭凌之后,萧承稍稍整理了一下心情,当即召集文武群臣。 「此战已胜,我大云天命在手,天下大势浩浩荡荡,再难扭转。一统天下之机,便在眼前!」 众臣肃然,当即齐声山呼道: 「为陛下贺,为大云贺!」 萧承眉宇之间战意勃发,朗声喝道: 「传朕旨意,大军直向金陵,彻底定鼎中原!」 「遵旨!」 这齐齐朗喝之声,响彻御帐,更在整个采石矶大营之上飘荡...... 第五十九章 金陵王气黯然收 作为夏国经营了数百年的都城,眼前的这座金陵城,钟阜龙蟠,石城虎踞,风水不凡。 高大的城墙巍然耸立,雄伟壮丽,冠绝天下,给人以坚固持重和凛然难犯之感。 只论规模,金陵城乃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城。无论云国的中庆城、升龙府,再或是刚刚兴建的江陵陪都,都难以匹及! 这样一座雄伟城池,若是有数万精锐,以及足够的粮草军械,只怕没有数十万的大军,是绝对难以攻下的。 但可惜的是,如今前线尽皆告急,处处兵败的夏国,别说数万精锐了,就连五千兵马,都难以抽调出来。 而云将乐毅,在吴中郡登陆之后,短短时间之内便连战连胜,接连夺取了夏国二十二城,其所向无敌之势,实在让人惊惧。 夏国朝廷留守的文武官员,胆气俱散,心中惊惧,甚至没有了坚守之心,在云军兵锋抵达金陵城之前,便仓皇逃离了这座天下雄城! 所以当乐毅带领着长途奔袭,精疲力尽的八千精锐,赶到之时,金陵城已经是人心散乱,城池空虚,防御力量形同虚设。 夏国连战连败,朝廷屡屡让国中上下失望,如今甚至云军都已经抵达京师之下,终于彻底失去了人望。 几乎可以说是被放弃了的金陵城守军,毫无作战之心,在看到云军旗号的第一时刻,便当即献城归降,臣服在云军的威势之下。 乐毅没有耗费一兵一卒,便将这座夏国京师,天下雄城,给攻占了下来! 身形高大,相貌威武的乐毅,当机立断地下令道: 「速禀镇东将军,请派兵接管金陵。夏国朝廷北狩,当拨精锐骑兵,衔尾追击!」 乐毅知道自己手下的兵将疲惫,不可再前行追击。 而且夏国朝廷车马众多,速度必然不快,倒是也不必急于一时。等待后方杨大眼调集精锐前来支援,亦是来得及! 「再传我将令,各营速速接管金陵武库、城墙防务、京畿大营。封闭皇宫、夏国朝廷各官衙机构、各处府库......等候交予陛下、朝中处置!」乐毅继续道。 夏国金陵皇宫,据传是宫室巍峨,雍容壮丽无比,藏有奇珍异宝无数。古今诸国皇城之中,皆难匹及,不由让人心生向往! 若是此时率先带兵入金陵城的是杨大眼,只怕是要忍不住好奇贪婪,要到皇宫之中去走上一遭了。 幸亏带兵入城的是乐毅,以他的政治智慧,自然知道其中轻重,第一时间派人前去封闭,以待萧承到来,再行开启。 「一应赏赐,我已上禀陛下。等待陛下銮驾亲至金陵,诸位军功,将由陛下亲自恩赏!」 乐毅手下的这些兵将,长途奔袭,虽然身躯疲惫,可携连战连捷之势,又攻占了敌国都城,心中皆是无比激动。 纵然此时没有得到修整或是赏赐,他们也丝毫未有不满,当即振声应道: 「得令!」 云军顺利进入城中,有条不紊的接管了金陵城,并且在乐毅的安排之下,张榜安民,整顿秩序。已经逐渐变得混乱的城中,重新有人开始维持起了秩序。趁乱打砸抢掠的混混游侠,被大军直接镇杀。 按照粘杆处钟子灌送过来的官员名单,云军甚至很快找到了一些合适的官员。 这些人,有的是早被粘杆处发展出来的暗探,有的是在夏国朝堂之上郁郁不得志,心有怨怼之人。面对着云军将领的上门邀请,这些人或是二话不说,直接上任,或是半推半就,故作扭捏。 这些勉强搭建起一个临时官府机构之后,开始协助云军,管理整个金陵城。 此前被战云笼罩,满城惶恐的金陵城,此时真到了云军 入城,反倒是如雨过天晴一般,凝重气氛散去,让人莫名松下了一口气。 而就在一切都井井有条,开始走上正规之时,城中却是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呼喊之声。 「着火了!」 「快来人,救火啊!」 刚刚入驻金陵城官衙,安排好政务、军务的乐毅,听到这般外面传来的呼喊,顿时眉头一皱,快 步走出。 看到不远处生起的滚滚浓烟,乐毅当即问道: 「去看看怎么回事,明明已经派兵整顿城中秩序了,为何还会突然着火?」 一旁的亲兵匆匆离去,不多时便打探完消息,回禀道: 「将军,并非是失火!那是夏国当朝司空梅崇的宅子,此前夏国朝廷逃离,他并未跟随而去。在我军入城之后,他便遣散了奴仆,然后携老妻、独子,纵火***了......」 乐毅闻言,一阵恍惚,神情颇为复杂。 夏国老司空梅崇,历经两朝,入仕数十年,德行高洁,人品贵重。 虽然这几年因为推行盐税新政,得罪了不少人,导致他在夏国的名声变坏。 但云国朝廷之上,却公认其是公忠体国的天下良臣,谈及到他,言语之中也多有敬重! 听到这样一位人物,以这般悲壮的结局落幕,乐毅不由微微一叹,道: 「梅司空不论是能力人品,亦或是品性秉性,皆是天下一流。如此人物,随夏国覆灭而自焚陪葬,尤为让人惋惜!」 「当即派人,前去为司空一家收敛遗骨,决不可有丝毫冒犯!」 「是!」 而梅崇的自尽,似乎只是一个开始。 金陵城之中,开始有零星的宅院燃起火光。乐毅这边,更是收到了不少禀报,言及夏国的什么什么官员,或是投井自尽,或是自缢而亡。 夏国传承六百余年,虽然如今人心尽丧,可到底还是有些愚忠之辈,甘愿为之陪葬的。 乐毅起先还幽幽叹息一声,但到了后来,却是开始默然无语...... 金陵城墙之上,夏国龙旗被云军将士取下,随意地扔到了城墙之下。取而代之的,则是随风飘扬,猎猎作响的云龙旗帜。 尽管此时夏国朝廷向北逃窜而去,但某种意义上来说,从金陵城陷落之时开始,这个昔日雄踞中原,位居诸国之首,万国来朝的大夏朝,已经彻底覆灭了...... 第六十章 萧承的仁慈 浩荡威赫的云国大军,携大胜之势,族拥着威仪的天子仪仗,行进在夏国京畿的官道之上。 伴随着采石矶大捷,以及夏国京师金陵城的陷落、夏国朝堂仓皇北逃之后,整个江南之地,便再没有成建制反抗云国的力量。 萧承依靠在玉辂之中,闭目养神,却听到冯保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轻声回禀道: 「陛下,金陵城传来的急报!」 萧承听到声音,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接过军情急报翻看起来。 这份奏折,正是如今坐镇金陵城的乐毅递上来的,将如今金陵城之事尽数禀报。 萧承看到这份奏折,眉头微微一挑,凝声道 「夏国的小太子,带着夏国朝廷文武重臣跑了?」 这可和虞昭凌临时之前的交代,有些不太一样啊...... 冯保闻言,连忙开口道: 「粘杆处半月之前,曾密禀过此事。夏国二品绣衣使宫英纵,蛊惑夏国太子,主张朝北境迁徙,依靠两淮、黄河之险,以固守北方州郡,继续抵抗我大云!」 「其在夏国太子与绣衣使的支持之下,强压下朝中反对意见,在乐毅将军抵达金陵城之前,带着夏国文武重臣仓惶逃去。」 别看宫英纵不断搅弄风雨的,但实际上他做的那些事,根本到不了萧承这边。 听到他的名字,萧承第一反应竟然是有些惊讶,道: 「宫英纵,是那个纵横家弃徒?他还没死啊!」 「此前安国叛乱之中,此人嗅觉敏锐,感到不对劲之后便直接遁逃,东厂、粘杆处联手追杀数月,最后却还是让他逃回去了......」 萧承听到这里,有些头疼地道: 「他倒是给朕,弄了个麻烦啊!」 这麻烦,倒不是说未能抓住夏国太子与朝廷重臣,让云国不能毕其功于一役。 而是萧承此前才答应了虞昭凌,要封留他儿子一命。可现在他儿子跑了,那之后就算被抓到了,可就不是归降了。 抓到了之后,是依旧弄个爵位养起来,还是直接问罪以证典型?这还挺让萧承纠结头疼的。 头疼了一会儿的萧承,再次开口道: 「朕记得杨大眼不是想立灭国之功嘛!传旨,让他亲自带兵去追,将夏国小太子拦下来......」 说到这里,萧承又想到了杨大眼那脾气,指不定为了功劳能干出什么事情来,连忙叮嘱道: 「若是抓到了,让杨大眼对朕的安乐公,要以礼相待,不要冒犯了。」 他和虞昭凌,也算认识许久了,若是可以,萧承也不想要他那才十二岁孩子的性命。 而且夏国北方众多州都,依旧尊奉夏国皇室。小太子话着,比死了更有价值! 但萧承的仁慈,必须是建立在夏国小太子并未逃到北境,正式树立旗号,号召天下夏人反抗的情况之上。 否则一个胆敢反抗大云威势,甚至明诏天下,号召百姓抵抗的新任夏皇,萧承不愿,也不能轻易放过他! 冯保听到萧承所言,连忙躬身行礼应道: 「是,奴婢这就派人去传旨!」 「等等!」 而正当冯保快步走出之时,萧承又突然喊住了他。 「虞昭凌临时之前,肯定给小太子留下底牌......速速让杨再兴、黄忠、黄裳,随杨大眼一起去!」 杨再兴、黄忠,都是如今云中,堪比陆地神仙境的高手。 而黄裳当初便是武力高达99,无限接近于陆地神仙境的存在。这两年躲在宫中遍览百家典籍,佛道经文早已突破 陆地神仙境。单论一身武力,云国之中,他甚至只在萧承之下。 有他们三人齐齐出手,再加上一个以悍勇闻名军中的杨大眼,应当能够保证万无一失...... ----- 而此时,金陵城之外。 携带着夏国传国玉玺、诏书逃出来的夏国宗室高手雍王与老太监四喜,只带着七八个卫士随从,摆脱了云军的追击。 此时的一行人,个个带伤,身形狼狈无比,哪里还有宗室王爷、宫中大太监往日的那般尊贵体统啊而且,但一行人看清了城墙之上,随风飘扬的云龙旗帜之后,皆是面露惊惧之色。 看起来仅有四十岁模样,但实际上已经八十多岁的雍老王爷,此时只觉头晕目眩,身形猛地一颤,差点没有跌下马去。 他修为有成,养生有道,但可不是为了亲眼看到大夏覆没的这一天! 派去探查消息的亲随,此时归来,面色悲痛愤慨地道: 「王爷,大公公,已经问清楚了。云军开战之处,便早早派出了一支兵马,趁着后方毫无防备之时,从吴中郡登陆,奇袭而来,导致京师直接沦陷。仓皇之间,太子只能携朝廷重臣北渡避难......」 老太监四喜,闻言心神激荡,难以自抑。 一个陆地神仙境的高手,此时竟然软软地跪伏在地,痛哭流涕,捶地哭嚎道: 「先皇啊,奴婢、奴婢无能......」 伺候了老皇帝一辈子,他这残缺之人,早已将自己与夏国皇室融为一体。看到夏国的倾覆,便是身为宗室的雍王,也没有他心中这般悲痛难耐。 雍王贵为宗室老王爷,经历的事情可比老太监多得多。 此时纵然心神激荡,却依旧还能稳定心神,一把拽起地上的老太监四喜,道: 「大子殿下,已带着朝廷百官,朝北方而去!我大夏,还没有亡!」 听到这里,原本万念俱灰的老太监,就好似猛地找到了最后的寄托一般,猛地站直了身子,深吸一口气振声道: 「对,太子殿下还在......」 雍王低下了头,看着身上藏着的夏国传国玉玺,以及虞昭凌亲笔写下的诏书,他咬了咬牙,道: 「不管太子殿下之后是想要继续抵抗云军,还是听从陛下的交代,为了保全宗庙而归降,我们手中的东西都应该尽快送到太子殿下的手中!」 听到这里,老太监终于彻底来了精神,连连点头,道: 「王爷说的对!陛下驾崩,无论如何,都该立即携玉玺诏书,请太子登基......走,咱们快走!」 第六十一章 金陵皇宫的新主人 偏远小邦,胆敢违逆大夏天兵! 西南云国,进犯西南六郡! 恐怖的云国,攻占江州郡。 云国大军锐不可当,逼近京畿之地。 大云天子陛下,即将抵达忠实的金陵城! …… 这听起来是个笑话,但实际上,这也确实是夏国人这两年来,看待云国的心路历程变化。 萧承从掌权之后,每年都调拨大量金银的舆论攻势,使得自己的形象在民间很少高大。 云国朝堂之上颁布的政策,也的确都是能够让百姓安居乐业的仁政。又同样是中原正统,所以夏国百姓们很难对这样一个政权,产生什么抵触之心。 当萧承的仪仗抵达这座夏国京师之时,已经初步恢复了秩序的金陵城街道之上,挤满了前来恭迎大云天子的百姓。 当看到携大胜之势而来,锋芒昌盛的云国精锐大军,簇拥着威仪尊荣的天子仪仗,众百姓皆是心悦诚服地跪地相迎。 如今坐镇金陵城的乐毅,领着一众将领、归降官员,跪地相迎,口中山呼道∶ 「臣等,恭迎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岁!「 玉辂之中,换上帝袍冠冕的萧承,沉声道∶ 「免礼平身!」 「谢陛下!」 看着眼前的乐毅,萧承微微点头,当着随驾百官的面,赞许地道∶ 「朕看过你的军报!月余之内,连破二十二城,率部进逼金陵,迫降守备大军。做得很好!」 脚踏在敌国都城之上,萧承心中畅快无比,当即下旨道∶ 「下旨,乐毅战功煊赫,钦封观津侯爵之位,赐安东将军号,晋右军都督府副都督!一应有功将士,上报兵部核实酬功!」 一出手就是侯爵之位,在云国如今的爵位制度之下,也仅在公爵之下。也只有当初一战覆没夏国西南十数万边军的伍子胥,才有如此待遇!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乐毅,在听到萧承的旨意之后,脸上亦是难掩激动,连忙再次跪地谢恩道∶ 「臣,谢陛下隆恩!「 萧承满意地点了点头,道: 「你亲自为朕驾车,随朕去看看夏国皇宫!」 为皇帝驭车,自然也表示恩宠的意思。 但乐毅听到萧承的话,却是连忙劝阻道∶ 「陛下,臣入城之后,便将皇宫封存,除每日所需米粮之外,不需任何人进入。其中宫人,也未能鉴别,实在太过危险……」 可说到一边,乐毅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话语一滞,将后半句话直接咽了回去。 身边一众护卫萧承安危的云国高手、禁军,更是个个面色略显怪异。 纵然萧承多次展露过自己那此世天花板的武力,但他皇帝的尊贵身份,很多时候都会让人忘记这一点…… 萧承轻笑一声,道∶ 「走吧,朕很想去看看,这传说中的夏国皇宫,到底长个什么模样。天下一统之后,大云要选新都,到时候营造宫室,也有个参照!」 乐毅见状,也不好再反对,只能起身走前,驾驶着玉辂朝夏国皇宫而去。 此时的夏国皇宫,宫门之上的封条依旧完好无损,可见乐毅的小心谨慎。 在萧承的仪仗到达之后,金陵皇宫迎来了它真正的新主人,宫门这才缓缓被打开。 但宫门打开的第一时间,众人看到的,却是一群由太监组成的队伍。 这些人,手中举着的是各式各样,临时制造出来的武器。一个个是满脸惊惧,颤颤巍巍地挡在萧承仪仗。 在仪仗之前引路的赵云, 看到眼前情形,顿时皱眉,抬手一挥。 当即,便有精锐无比,满身杀意的云国禁军,踏步上前。 一方是武器简陋,不成阵型的太监军。一边是甲胄俱全,混身杀气的云国禁军。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场毫无疑问的战事。 而就在即将要血流成河之时,玉辂之中,却是突然传来萧承阻止的声音∶ 「等等!」 身穿玄色帝袍,头戴十二旅冕冠,腰佩怒龙神剑,周身威仪厚重,尽显帝王之势的萧承,缓步走出玉辂。 垂旒之下的双眸,平静地俯视着眼前这支太监军队,然后朗声道∶ 「你等皆为忠勇之人,不必为夏国陪葬!放下武器,朕既往不咎。不愿待在宫中的,亦可遣返归家。」 「朕金口玉言,此诺一出,绝不食言!」 作为胜利者,且拥有能够掌握、驾驭一切能力的萧承,将会更加爱惜自己的名声,也丝毫不吝啬于展露自己的仁慈。 在听到萧承的承诺之后,挡在萧承面前的一众太监,好不容易鼓起的斗志,顿时一散。 此时支撑着这支太监军,站在云国精锐面前的,除了那一腔血勇忠义,更多的则是对将来生活的迷茫、恐惧。 萧承此时的承诺,无疑是动摇了很多一部分宫人的心。 甚至很多太监,已经下意识地扔掉了手中的简陋武器,朝两边逃去。 为首的几名老太监,此时赤红着双眼,尖锐地对着身后小太监们吼道∶ 「不许放下!」 「都拿起武器来,都拿起来!」 「和云皇拼了!大夏历代先皇,都在天上看着咱们呢!」 可没有几个人,是不怕死。而本就作为被压榨对象的太监之中,能够做到因往日恩惠而舍生忘死的,那就更少了! 反倒是这几名老太监这状若疯癫的模样,吓得更多小太监丢下手中武器,仓皇地跑到两边,颤颤巍巍地跪伏在地。 不多时,那挡在萧承面前的,也就只剩下寥寥十几人,紧紧握着手中的武器,固执地挡在了萧承仪仗面前。 萧承知道,眼前这些人,全都是铁了心为夏国陪葬的! 萧承微微闭起眼睛,微微挥了挥手。 统领禁军的赵云,满脸肃然,亲自持枪上前,给予这些忠诚之人,以最大的尊重。 「杀!」 赵云暴喝一声,当即带领着一队禁军精锐,悍然冲前方冲杀而去! 这一场毫无悬念,交战几个呼吸便结束了的战斗,却给了随驾百官们莫大的震撼。 还有那些跟在后面的夏国投降官员,此时面色尤为难看羞愧。 「厚葬,铸碑以传后世,赞此十余人之忠义!」 心有有所触动的萧承说到这里,又想到之前自杀殉国的夏国司空梅崇,稍停顿片刻之后,又顺势下旨道∶ 「殉夏之朝臣,记载名册。有德名、功绩在身者,着令礼部,议定谥号,以昭忠义「 随驾的礼部官员,当即出列行礼,应声道∶ 「礼部遵旨!」 没有了阻挡之人,萧承的玉辂再次缓缓驶动。 放弃反抗之心的太监,跪倒在御道两旁,躬身俯首,山呼万岁,尽显臣服之意。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 一阵又一阵的山呼之声,响彻在整个金陵皇宫上空。 藏于宫中各处,战战兢兢,惶恐不已的宫人们,听到动静,大着胆子走了出来,加入了朝拜新帝的队列之中,便让这 山呼万岁之声,更为响彻云霄,向天下昭示着,金陵皇宫新主人的到来…… 第六十二章 夏国太子被擒 夏国,豫地,庐州郡。 往日位居朝堂之上,起居八座,威风不可一世的夏国百官们,此时正身形狼狈无比,在通往汴州的官道之上,仓皇逃窜着。 急促的行进,使得不断有人调离队伍后方。但此时的夏国百官们,却是早已顾不得其他的了! 身后急促追赶而来的马蹄之声,让百官们吓得慌不择路,不断催促着家丁奴仆,玩了命地奔逃! 「驾!「 「前方之人,速速停下!「 追赶而来的云军将士,口中不断高呼警示。弓马娴熟之人,甚至还不断以手中长弓射向前方,以威胁夏国百官们放弃逃亡。 有果断的夏国官员,立即让家人将随身携带的辎重财货,抛掷于道路两旁,想要以此诱惑追击云军下马拾取。 只不过这些人,倒是也太看不起云军精锐的军纪了! 身后追击的云军将士,没有一个为财货所动,死死咬在夏国百官队伍之后。 一群拖家带口的百官车马,速度又怎么可能比云军精锐骑兵要快? 不过片刻的功夫,云军精锐骑兵便已经追上了身处逃亡队伍的最后方。 率先追上的云军将士,见马车不顾警告,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顿时暴怒,挥动手中马鞭,直接抽中了那名亲自驾御马车,配绶银印的夏国高官。 「找死!」 暴喝之声,伴随着马鞭撕裂空气,抽在血肉之躯上的声音响起。 那名驾驭马车的夏国高官,顿时惨叫一声,差点没有滚落下马车。 眼看着云军是真敢动手,其余被追上的夏国官员们,也终于是心中一颤,不情不愿地停了下来,被云军所俘获。 就这样,在数个时辰之后,从金陵城仓皇逃出,一路跑到庐州郡的大半夏国百官,终于被云军抓住。 带队的云军将校,此时匆忙来到那只有夏国太子才能乘坐的车架之前,猛地推开车门。 车架之中,一名夏国禁卫军将校,手持利剑,面露狰狞之色。 在看到云军将领的第一时刻,他立即畅快笑道∶ 「哈哈哈,你们中计了,太子不在这里!」 说罢,这名夏军将校,抬手将利剑横于颈脖之上,猛地用力一抹。 一阵血肉被隔开之声传来,热血猛地自伤口之中溅出。这名夏军将校,怀着对夏国皇室的愚忠慷慨赴死。 为首的云军将校,此时却毫无错愕惊讶之色,反而惋叹一声,沉声道∶ 「好个忠义的汉子……只可惜,镇东将军早就识破尔等计策,亲自带兵去追了!」 此时,只听得身后突然响起两道暴喝之声 「救驾!」 「太子殿下,老奴来救您了!」 夏国最后两位陆地神仙境高手,雍王、老太监四喜,一路追寻着百官队伍而来。 为了从云军手中,救下他们的太子殿下,这两位可一人成军,匹敌万军的陆地神仙境,此时全力出手。 霎时之间引动天地异象凝现,浩荡声势之恐怖,堪比一支万人大军凝聚的气运异象。磅礴气势,覆压而下,让人生出难以反抗之心。 为首的云军将校,顿时瞳孔一缩,当即嘶声力竭地吼道∶ 「结阵,退!」 面对着两位陆地神仙境,他手上这些人根本难以阻拦,只有暂避锋芒。 再说了,夏国太子又不在这边,何必拼命呢! 云军象征性地抵抗了一会儿,便纷纷后撤。 而当雍王和老太监冲到太子车架前,看到里面除了那名死去的禁卫军将校以外,再无旁人 之时,顿时是又惊又喜。 「太好了,太子不在这里!「 「可是、可是,咱们又该去哪里寻太子殿下?」 「......「 ----- 此时,在通往彭城郡的官道之上。 仅存的数百精锐绣衣使,带着乔装打扮,轻车简从的夏国小太子,朝彭城郡赶去。 「宫指挥使,孤、孤好累,能不能歇一歇!」 一向娇生惯养,如今却骑在马上连续数日奔波的夏国太子,实在是有些坚持不住了,语气带着一丝恳求地对着宫英纵道。 宫英纵却是咬着牙不松口,只是温声安慰道∶ 」太子殿下,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能到达,有数千兵马精锐驻守的彭城郡了!」 」到时候有了大军护持,殿下便不需如此辛苦了!」 如今夏国朝廷,临时搬迁往汴州陪都。之所以没有借道庐州郡,而是绕道彭城郡。 一来是为了迷惑追击云军,二来也是为了调动彭城郡驻扎的数千夏军精锐,以为臂助! 听到宫英纵的安抚,夏国小太子只能咬着牙,苦苦忍耐。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略显恐怖的哈哈大笑之声。 宫英纵下意识地扭头一看,便见褪去甲胄,仅持一柄长枪的杨大眼,正两脚狂奔疾驰追杀而来,顿时瞳孔一缩,震惊道: 「不可能!云军为何会这么快追上来?」 宫英纵本来觉得,有百官与太子车架吸引云军注意力,云军怎么也得等到他们到达彭城郡,才会发现不对劲才是。 可为什么,为什么…… 想到这里,宫英纵突然后背一寒。 除非,负责逃往计划的绣衣使之中,就有云国的暗探! 这个念头生起的第一时间,身边护持的一众绣衣使精锐之中,突然有人暴起发难,对着身边的同僚突下杀手。 毫无防备之下,那些真正忠心于夏国的绣衣使,立时被潜伏绣衣使之中的粘杆处侍卫,砍到了大半!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宫英纵身边的绣衣使精锐便损失殆尽,仅剩寥寥数人,拼命护着夏国小太子逃往。 「哈哈哈哈,夏国小太子,随本帅回去吧!」 杨大眼如雷声轰鸣的恐怖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下一刻,只见杨大眼脚下一蹬,身形暴起,化作虚影一般,顷刻之间便已经越过了十数里的距离。 手中长枪,宛若蛟龙探出,缠绕风雷之势,悍然刺出。 杨大眼当年被杨玉环举荐入仕之时,不过初入九阶境界。 但这些年来南征北战,颇多历练,修为大进。而今策卡的加持之下,更是修为已至九阶巅峰之境 虽不是陆地神仙境的绝世高手,但一枪横扫而出,其赫赫威势,也并非寻常人所能够抵挡的。 夏国太子身边那寥寥几名绣衣使精锐,此时被杨大眼一枪横扫一空。 宫英纵见状,瞳孔一缩,顿时出手。一身九阶修为,此时再无隐藏。 衣袖挥舞之间,黑色真气凝聚而来,立时化作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罗网。 虽每根汇聚而成的真气,都气势不强。但相互之间气息流转,勾连一体,直接朝杨大眼覆压而去,竟然也给了人一种难以反抗的感觉。 虽是纵横家弃徒,但他却也是纵横家数代难出的英才! 纵横家秘术施展开来,天地之气随之流转,被其尽数调动,便是以杨大眼如今的修为,亦是攻势一滞。 而就在杨大眼追击之势,为 其所阻拦之时,一道气息强烈,光芒耀眼的白色光辉,猛地自一旁轰出。 白色光辉气势刚强浑厚,与那黑色罗网几乎就是完全相反。直接势如破竹地将那原本无漏无缺的黑色罗网,冲出了数处破绽来。 远处,在数名云国高手的护持之下,阴阳家当代传人张仪,缓缓拢起衣袖。 显然刚刚那一击,便是由他出手的。 也只有他以纵横家的「横」字诀秘典武学,才能够这般轻描淡写地破开宫英纵的这「纵「字诀,助杨大眼擒下他这个纵横家弃徒! 杨大眼见此破绽,立时欺身而上,手中长枪挥动,荡起无数枪影,立时破开了眼前覆压而来的黑色罗网, 长枪顺势而出,枪尖吐露寒光,趁着宫英纵破绽难以回防之时,强横暴戾的真气猛地轰出,直接将他坐下战马轰杀。 战马悲鸣一声,噗通一下倒在地上,将其上猝不及防的宫英纵给掀翻在地。 当宫英纵还想要挣扎着起身之时,杨大眼的长枪,便已经顶在了宫英纵的胸口要害处。 杨大眼低头看着宫英纵,嘴角一咧,道∶ 「宫英纵听说你小子,之前倒是让粘杆处、东厂吃了不小的亏啊…哈哈哈,不过那又如何,你再厉害,今日还不是落在了本帅的手中?」 说罢,杨大眼手中长枪一转,只有枪柄,在宫英纵的四肢之上狠狠敲下。 伴随着清脆的骨裂之声,以及宫英纵难以自抑的痛呼,杨大眼竟然直接将他的四肢给敲碎了! 这个滑不溜手,不知道暗中搞出了多少事情的纵横家弃徒宫英纵,今日终于连带着夏国小太子,一起落到了云国手中。 杨大眼又抬起头,看着远处战战兢兢,甚至在身边没了护卫之后,都不敢独自逃亡的夏国小太子,斟酌了片刻后,这才对着他抱拳行礼,喝道∶ 「杨大眼,见过安乐公!」 说到这里,杨大眼却又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朗声道∶ 「哈哈哈,多亏了安乐公您。我杨大眼的公爵之位,今日总算是到手了,哈哈哈!」 第六十三章 高丽国的痴心妄想 金陵皇宫,谨身殿。 这座昔日夏国最高权利象征的宫殿之中,如今龙椅之上坐着的,却是云国的皇帝萧承。殿中议事的官员们,也是萧承的随驾重臣! 执掌尚舆备事处的陆炳,此时快步出列,抬手禀报道∶ 「启奏陛下,夏国小太子已被擒获,此时正在押往金陵的路途之上。」 萧承斜靠在龙椅之上,沉声道∶ 「此前追击夏国百官的骑兵精锐,派人送回急报。夏国两名陆地神仙境的高手突然杀出,欲要救出夏国太子。」 「兹事体大,不可不重视!」 「即刻传朕旨意,着令五军都督府、尚舆备事处、东缉事厂、即刻抽调军中精锐、衙中供奉高手,立即前往护持,切勿让夏国小太子有所闪失!」 夏国太子在手,则意味着北境能够更快平定。是以纵然小太子身边已有黄裳、杨再兴、黄忠、杨大眼等高手,但还为了以防万一,还当立即抽调人手前往接应。 被点到名的几个衙门主事官员,当即上前一步,拱手应道∶ 「遵旨!「 萧承顿了顿,又开口道: 「而今夏国京师已被攻下,太子百官皆被俘虏,夏国社稷已灭。当即刻明诏天下,以示我大云正统,号令南北各地方臣服!」 「再令前线各部大军,并抽调三十万地方郡兵,即刻接管地方防务。但有抵抗不降者,攻而灭之!」 如今天下局势已然明朗,这道诏书一下,江南、豫、燕、晋、辽、北境,大多城池必然闻风而降。纵然有少数有心违逆惶惶天下一统之势,在云军所向无敌的兵锋之前,也必然兵败! 这个时候,却又有大臣站出来,问道∶ 「陛下,这齐地四郡与海陵郡之中,还有张士诚、陈友谅二部盘踞。是招降,还是发兵围剿?」 或许一般朝中大臣不知道其中内情,但此时谨身殿中众臣却都是知道。 这蟠踞五郡之地,几年来牵制了夏国不少精力,拖延其国力恢复的张士诚、陈友谅二人,正是陛下当初早早布下的两枚棋子! 萧承眼神淡然,沉声道∶ 「陈友谅此前,已与夏国宫英纵暗中勾结,欲要扶立夏国太子登基,于北境另立夏朝,以图权势地位。如此反复小人,不需劝降。着令兵部下发调兵公文,右军都督府派兵剿之!」 「至于张士诚,他若有心甘愿归降,可以国朝子爵位待之。」 如今云国人才济济,不缺名臣猛将。尤其是萧承还极其看不上阴桀反复的陈友谅,留着作甚? 已经正式升任兵部尚书的诸葛亮,此时当即出面接旨,躬身应道∶ 「兵部领旨!」 眼见用兵之事商议完毕,礼部尚书张昭,却是出面行礼道∶ 「陛下,礼部主客司上奏。」 「高丽国请求朝拜陛下,以求册封!」 萧承听到这里,倒是眉头一挑。 这夏国还没正式宣告覆灭呢,高丽就派使臣求见,要求册封了? 这认新爹的速度之快,实在让人有些错愕啊! 「既然如此,以郡王之位册封高丽国主。礼部照例赐下金印王服,车马仪仗就是了。」萧承没有当一回事,随口答应道。 而此时的张昭,却是依旧站在殿中,开口道∶ 「陛下,这册封之事,高丽使臣那边,倒是有不同意见。」 「什么意见,想要直接内附我大云?「萧承皱眉道。 张昭嘴角微微抽搐,开口道∶ 「高丽使臣,请求陛下册封其国主,都督高丽、渤海、扶桑、儋罗四国军事,并举荐了辽地三郡太守。」 萧承听到这里,顿时愣住,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再次问道∶ 「什么?」 一众朝臣同僚,此时也用一众「你疯了」的奇怪表情,看向张昭。 张昭被众多视线注视着,脸色有些发红,轻咳一声,再次重复道∶ 「高丽国主,请封都督四国军事,并举荐辽地三郡太守。」 「作为条件,高丽愿奉我大云为宗主,为大云镇守草原诸部,北击夏国余孽。」 萧承眨了眨眼睛,然后不由被气笑了,道∶ 「高丽疯了吧!」 都督四国军事,什么概念? 萧承若是同意了,高丽将拥有统治渤海、扶桑,外加一个如今已经在云国横海军掌控下的儋罗国的正统名义。 这就算了,高丽竟然已经疯到了,想要染指辽地三郡的念头。这对云国来说,已经算得上割让土地了。 高丽国此时,似乎是幻想着,将中原之地的东北竟然染指。 云国如今刚刚横扫夏国,即将一统中原,兵锋之昌盛,天下诸国莫不惊慌恐惧。 高丽国提出这个条件,脑子真的没有问题? 萧承失笑一声,半开玩笑地问道: 「你确定礼部接待的,是高丽国使团?别是高丽国的什么仇敌伪装,想要借刀杀人吧!」 张昭硬着头皮,道: 「礼部再三确认过了,的确是高丽使团……」 萧承摸了摸额头,沉默了许久,也没搞清楚高丽到底是发了什么疯。 「高丽使团有没有说,朕要是不同意会怎么样呢?」 张昭嘴角抽搐地更厉害了,深吸一口气,方才道∶ 「高丽使臣放话了,若是陛下不同意,他高丽便转而尊奉夏国,尽起十万铁骑,出兵协助夏国余孽,以抵御我大云兵马!」 此话说完,大殿之中再次沉默了一会儿。 「噗嗤……」 不知道是哪位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大臣,此时似乎是没憋住,竟然笑出了声来。 更有几名武臣,此时嘴角咧开,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高丽此前周边,除了个国小民寡的渤海国,其余的夏国、突厥、扶桑等诸国,是一个都打不过!年年被人出兵劫掠,过的惨得不行。 这两年,应该是因为突厥衰败,夏国无力北顾,扶桑也因为云国横海军占据了海上商贸要地的儋罗国,都没有精力去「照顾「高丽,便让高丽得到了崛起的机遇,国力强盛了不少。 但若是只因为如此,便生出了窥觊天朝国土的心思,属实是有些拎不清自己。 萧承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摇了摇头,沉声道∶ 「到底是番邦小国,不识大云天威……既然如此,便让横海将军汪直领兵前去高丽王都,替朕质问一番吧!」 「遵旨。」 第六十四章 萧承被高丽的装腔作势激怒了! 金陵皇宫之中,玉钟撞击清脆之声,在宫城内外回荡。随之而来的,是庄重礼乐之声响起。 一众云国重臣、夏国降臣,此时列队于奉天殿外。 响鞭一抽,众臣当即俯身跪倒在地。 威严庄重的天子銮驾,为一众浩荡仪仗所簇拥,在百官的恭迎之下,缓缓而来。 只是此时这銮驾之中所坐的,却非是云皇萧承,而是前几天刚刚在金陵皇宫之中仓促登基的夏国小太子。 在云国高手、精锐兵马尽数派出的情况之下,夏国仅存的两位陆地神仙境雍王与老太监四喜,终究是没有能够从云国手中,将小太子救走。 绝望之下,二人终究是放弃了心中妄想,将手中的传位诏书、传国玉玺,交到了云国手中。以此换取夏国小太子的后半生安全,以及虞氏宗庙不被倾覆,仍能够享受子嗣四时祭拜。 萧承本就没有除去夏国小太子的意思,也便川顶势答应了下来。 为了体现中原正统的交接更替,兼承还特地为夏国小太子准备了一场登基大典。 只是这位刚登基的夏国小皇帝,虽身穿帝袍,但此时面色苍白,毫无威仪之态。 他颤颤巍巍地被宫人搀扶下来,走到大殿之中,惶恐无比地坐到了龙椅之上。 一旁便有宫人,手持圣旨,快步上前,朗声宣颂道: 「夫天造草昧,树之司牧,所以陶钧三极,统天施化。故大道之行,选贤与能。 夏室陵迟,仍世多故,爱暨元兴,祸难既积,至先皇庄帝贤位,冠履易所,安皇播越,宗祀堕泯,则我大夏之祚,永坠于地,顾瞻区域,翦焉已倾。 大云皇帝,天纵圣德,灵武秀世,宏谋霜照,秘算云回,旌旗所临,一麾必捷。英风所拂,无思不偃,表里清夷,遐迩宁谧。既而光启宪章,弘宣礼教,女干宄之类,睹隆威而隔情,慕善之俦,仰徽犹而增厉。道迈于重华,勋超乎文命,荡荡乎无得而称焉。 朕虽庸暗,昧于大道,永鉴废兴,为日已久。稽天人之至望,予其逊位别宫,归禅于云,一依历代故事。 钦此!」 这封将萧承极尽奉承的旨意,正是夏国小皇帝的退位诏书! 圣旨念罢,夏国小皇帝便猛地从龙椅之上站起身来,亲自捧着圣旨与夏国传国玉玺,惶恐不安地站在了龙椅的旁边。 此时身穿帝袍,头戴十二鎏垂冕,腰佩怒龙剑的萧承,在众臣的恭迎之下,缓步而来。 径直登上丹陛,自夏国小皇帝手中接过退位诏书,然后大袖一挥,坦然坐到了龙椅之上。 百官见状,当即齐齐俯身拜倒,口中山呼道: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与此同时,在冥冥之中,代表着夏国国运的那条,身形破碎,虚弱无比的玄色气运真龙,此时哀鸣一声,身形顿时化作无数条玄色气运,消散开来。 云国气运金龙猛地现身,将散溢开来的夏国气运大半吞噬,身形猛地暴涨,周身气势更加深沉肃然。 还有残存的部分微弱夏国气运之力,朝北境遁逃而去。 若是此时北境诸郡中,能够有哪位天降猛人站出来力挽狂澜,整合北境抵御云军,或许还可以重新凝聚夏国气运,再续夏国国柞。 但此事,也只是想想罢了…… 萧承透过垂旋,扫视在场百官,朗声道: 「虞氏历代,统御夏国,北御突厥,南扼安国,护卫中原,有大功于天下黎民黔首。」 「而今纵失社稷,亦不可轻辱。夏室末帝,封安乐公,享食邑供奉。特开恩旨,准虞氏宗庙香火不灭,任受四时供奉!」 百 官闻言,再次山呼道: 「陛下圣明!」 夏国小皇帝,此时也战战兢兢地叩首行礼,谢恩道: 「谢陛下!」 自今日之后,统御中原六百多年的夏国,终于正式宣告覆灭。 取而代之的,则是云国萧氏入驻中原,一统三国。 只待明诏天下,令北境各郡臣服,这迟来六百多年的天下一统,便终于要来临了! ----- 大典结束之后,萧承回到谨身殿之中,径直甩开了头上的十二旗冕冠,不快地道: 「这玩意带着动来动去的,实在烦人!」 身后的冯保,连忙慌张地接住萧承扔出的冕冠,劝道: 「陛下,这可是摔不得的啊!」 「得让礼部改改,这玩意以后祭天戴戴就行了。正经上朝,还是改用乌纱璞冠吧!」萧承道。 冯保闻言,不由苦笑一声,道: 「礼部最是看重这些礼节,估摸着不太容易点头啊。」 萧承闻言,想起礼部尚书张昭的执拗性子,挑了挑眉,无奈道: 「那还是让温体仁、严嵩、和珅他们,去想办法吧……」 冯保与萧承说笑两声之后,然后稍稍收敛笑容,道: 「陛下,高丽那边,也有了消息送回来了。」 「高丽国主这么说的?」 冯保脸色一沉,道: 「国书尚未送到,但内容奴婢却是知道。」 「高丽国内已颁下诏书,继续沿用夏国年号,祭祀先夏皇,打出了为重复夏室社稷的口号。「 说罢,冯保又从怀中取过一份密折,递到了萧承面前。 萧承打开一看,却见密折之上写着的,乃是高丽国主给萧承的回复。 「九州有主,高丽亦有君,乾坤浩荡,非一主之独权。若云军来攻,高丽有御敌之策,将尽起精锐之师,迎敌于长白山前!「 萧承被高丽的装腔作势所激怒了! 此时的他,随手将密折一扔,冷笑道: 「什么尊奉夏室,还沿用夏国年号,无非就是窥凯中原国土罢了……」 「呵呵,也不知道谁给他的胆子,是不是觉得我大云尚未统一北境,抽不出手来,就觉得暂时奈何不了他高丽?」 冯保低着头,没有回答。 萧承眼中一冷,当即道: 「传旨草原阿史那社尔,命他率部骑兵,侵扰高丽,使其民不得耕种,兵不得修息。」 「再自外海水师之中,抽调精兵强将,战船五百艘,并儋罗横海军将士,自高丽沿海进攻。」 「招渤海国使臣觐见,钦封其国主,赐以金印王服,命其抽调国中精兵,并攻高丽!「 云国要尽快一统北境,以防迟则生变,暂时的确没有精力去收拾高丽。 而仅凭水师将士,想要彻底攻占这山地、丘陵众多,平原狭小,民众千万的高丽,也的确不太容易。 这也是高丽国,敢如此挑衅云国的原因! 可萧承能够调动的,却绝不仅是云国的兵马! 掌控着海上商道要地儋罗岛的横海军,乃是云国的兵马,由横海将军汪直统领。 与高丽多有磨擦仇怨,而且更拎得清自己的渤海国,数日前也已派使臣前来,请求大云皇帝册封,以示臣服。 还有雄踞大半个草原,麾下控弦之士十余万的都布可汗阿史那社尔,更是萧承一手扶持,且颇为忠心的力量。 此前只是因为北境百姓与草原部族结怨颇深,萧承 为了自己的威望名声,只是下令阿史那社尔牵制北境夏军,不许进攻。 可面对高丽,萧承自然就没有了这些顾虑。 说到这里,萧承眼神冷冽,叮嘱道: 「朕不要归降,不要求和。高丽国主,当送于御前,论罪惩处。高丽之地,废其文字语言,撤国立郡,尽归大云统属!「 「是!」 第六十五章 议定泰山封禅 这一日,在金陵皇宫奉天殿之中临时举行的大朝会。 「启奏陛下,军机处参赞,领军将军陈庆之,已率部进攻齐郡陈友谅部。领军将军指挥若定,率领大军势如破竹,三月之内尽取泰山、胶东二郡,擒贼首陈友谅。」 「海陵张士诚,畏惧我大云天威,已然归降。」 「海陵、泰山、胶东、琅琊、东海五郡之地,尽皆平定!」 名将大帅莫自牢,干军万马避白袍。 严格来说,陈庆之不擅武艺,弓马不熟,历史上的战绩也有些水分。 可他用兵最擅临机决断,深思奇略,善抚军士,无论如何也是一流名将之列。带领着兵锋昌盛,屡战屡胜的云军精锐,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便已经平定了让夏国头疼不已的五郡之乱! 「启奏陛下,安乐公退位诏书传至天下,江南之地,已尽皆俯首,上表归降!」 云国直取金陵之后,已然将长江南北一分为二。 江南之地虽然富庶,可兵力不盛,继续与云军抗衡,不过是以卵击石。纵然有少数想要誓死不降的,手下也不愿陪着他送死。 是以整个江南九郡,可以说是传檄而定! 「定威将军陆逊,率部出征豫地,南阳郡、许州郡太守望风而降。豫地三郡,惟有彭城郡尚未平定!」 此前伍子胥发兵进攻夏国之时,派遣陆逊镇守襄州、樊州,以防备夏国南阳驻军。是以此时亦是由他率部,前往接管豫地。 豫地三郡之中,除了还有数干夏军驻守的彭城郡之外,其余两郡,可谓是望风而降! 「镇南将军狄青,率部自象雄边境返回,取道大兴郡,攻伐晋地。晋地五郡之地,此时已尽入我大云治下!」 象雄国,乃是吐蕃覆灭之后,萧承册封羊同部首领聂赤的国号。 狄青率领的十万精锐大军,同样是云国主力,战力惊人。 此战之中,狄青先是强攻大兴郡,趁着夏军坚守前线之时,又派兵自兴元府突袭,断了前线夏军精锐退路,之后便立即调转方向,出兵彻底解决了吐蕃的麻烦。又从象雄边境撤军,继续攻取晋地。 因为晋地兵马已在大兴郡前线被尽数击溃,整个晋地空虚无比,被狄青很是顺利地攻取。 而此时,依旧没有被纳入云国统治之下的,也就剩下远在北境的,甚至可能还没有收到消息的边关、辽地、燕地几郡了! 萧承坐于龙椅之上,朗声道: 「北境边关将士,戍土有功,当以厚待。传令镇南将军狄青,只要边关将士不与我大云为敌,所需一应补给供养,便不可断绝!「 北境夏军精锐还有数万,但这些兵马是为了防备草原诸部南下的,便是在战事最为危急的情况下,夏国也没有说要放弃北境,将这些精锐抽调归来。 夏国能做到这般,萧承自然也能最大程度地包容这些戌边将士。 萧承展露出的心胸之大,让夏国一众降臣此时心悦诚服,当即齐身行礼,恭声道: 「陛下宽宏,臣等感激涕零!」 云国文武重臣见状,亦是躬身一礼,山呼道: 「陛下圣明!」 朝中大事商议完毕,三国一统就在眼前,朝中的气氛也肉眼可见地松弛了下来。 便见刑部尚书温体仁,此时干咳一声,缓步出列,拱手行礼道: 「而今天下一统在即,陛下文成武德,圣明天纵。天诞睿圣,薄伐不庭,开复疆 宇,克定中原。所建立的功绩,超过了古往今来历代帝王!「 「臣温体仁,于此叩请陛下,效仿上古帝王,封禅泰山,以昭彰威德功 业!」 泰山封禅,古已有之的礼仪。 在泰山上,筑土为坛以祭天,报天之功,故曰封。在泰山下的小山上除地,报地之功,故曰禅。 皇帝以此礼仪,来向天地四方昭告自己的功绩德行。 萧承闻言,略作沉吟,道: 「泰山封禅,需巡游至泰山郡,一路之上安抚百姓,所耗甚大。如今天下还尚未完全安定,实在不妥!「 这两年来,依靠着金色策卡【一条鞭法】,云国国库丰盈无比。 可这次战事甚是激烈,战后将士们的抚恤赏赐,便是好大一笔花销。而且天下初定,国中内外需要花钱的地方也实在太多。 封禅之事,暂且等上一两年也没什么。 但这个时候,却见户部尚书严嵩,快步出列,朗声道: 「陛下登基之后,我大云国势昌盛,如今更是攻灭夏国,一统中原。到泰山祭告天地,向百姓宣扬圣上的文治武功,昭示天下正统。这是大云的盛事,谁能说不妥呢?」 「至于封禅所需的各式花销,去年国中赋税已经全部押解入京,国库再次充盈,户部完全可以供给,陛下不需担心!」 其实以温体仁、严嵩的性子,此时提及此事,绝对是有在揣测萧承心意,故意讨好的意思。 但也正如严嵩所说,泰山封禅这其中的政治意义,对安定天下人心,的确有着很大 的作田并非且宝会的作禾的作用,并非是完全的作为。 一众臣子,连忙出列应道: 「两位尚书所言甚是,臣附议!」 「臣亦附议!」 「请陛下下旨,即刻筹措封禅之事!」 便是一向清正刚直,反对铺张浪费的海瑞、包拯几人,此时也沉默着,没有出言反对。 萧承略微迟疑,又下意识的看到了自己身上装载的帝卡技能。 【金色帝卡,秦始皇一赢政】 【卡牌技能:】 【六世余烈————】 【威加四海————2、巡游之后,城市不会叛变。巡游之时,被刺杀概率大幅度增加。巡游之时,有一定概率获得名臣(概率与皇威相关)……】 【横扫六合——.....】 【巡游求仙——1、每次巡游,寿命+1月。2、有一定概率,触发【寻仙】剧情,触发剧情之后,三年之后不会发生灾难,皇帝、后妃、皇子、公主、大臣寿命+1年,且获得一颗「天地长寿丹「。】 既能安抚地方,不让地方发生叛乱,又能试着触发【寻仙】剧情,怎么也不算亏啊! 想到这里,萧承当即点了点头,沉声道: 「好,既然如此,着令礼部即刻着手筹备,泰山封禅之事!」 「臣等,遵旨!」 第六十六章 日月所照,皆为臣妾 泰山巍峨立于泰山郡,凌驾于齐地平原之上,东临烟波浩淼的大海,西靠黄河,南有汶、泗、淮之水,自古便是历代帝王,告祭天地的神山。 也因为齐地的战事刚刚结束,云军数万精锐、十余万郡兵青壮,俱在泰山郡内。 是以在萧承决定泰山封禅之后,也根本不需要重新征调民夫徭役,只需直接调动大军前来修筑祭台。 这军队效率,自然是比抽调民夫高上太多。 萧承下旨之后,不过短短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封禅所需的一切,便已经准备妥当! 刚刚在金陵城停驻没有多久的萧承,便再次带着随驾重臣启程。 一路所过之处,恩威并施。 屡遭战乱袭扰之地,轻徭薄税,大加恩赏,施恩于民。 拒不臣服大云之人,尽数严惩。大军一至,榱崩栋折! 刚刚被云军征服的地方,在大云天子如此恩威并施之下,残存的不稳定因素被一扫而空,只待地方官府重新建立,这些州郡就能够真正归附到了大云的统治之下。 泰山郡治下,泰安城外官道之上。 专司负责仪仗队伍的禁军拱圣营,穿着华丽甲胄,头有羽缨,负有羽翼寄生,身后披风猎猎作响,赫然在前方开道。 身后的旗帜幡扇,华盖罗伞,浩荡天子仪仗,威严尽显。百官车架紧随其后,伴随着庄严礼乐,缓缓而来。 四周护卫的近万大军,步骑皆备,前呼后拥,尽是云军精锐。行进之间,尽显战无不胜的凌厉军威。 官道两旁,百姓们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以迎接天子仪驾。 而就在这个时候,銮驾前方,却是突然有一队身穿素色白衣之人,突然赤足冲出,猛地跪倒在队伍前往。 禁军见状,顿时一惊,就要上前将这群人拿下。 这个时候,却见为首一人,手捧一份国书高高举起,手中高呼道: 「高丽罪王,狂妄无端,冒犯大云天威,而今已知罪矣!」 「外臣高丽广评侍郎李兴佑,奉世子昭之命,携国书而来,特来请降!此后愿年年朝贡,送子为质,永为大云臣属!「 眼前这队跪地告罪之人,竟然是高丽国的使团! 想起半年之前,高丽还态度强硬地威胁大云,窥凯中原之地。 却不曾想这才多久,就主动派人前来告罪请降! 负责銮驾安危的禁军将领,此时面露不愉地看着这差点惊扰圣驾,让自己凭白担上罪责的高丽使臣,冷哼一声道: 「纵是他国使臣,但冒犯圣驾,罪不可恕,将这些人尽数压下,等候陛下处置!」 一声喝令,周遭禁军当即一拥而上,将这些人如同死狗一般拖到了道路一旁,总算是没有让阻碍后方銮驾。 看着华丽无比,象征天子威仪的玉辂,从官道上缓缓驶过,一旁被禁军将校死死住的高丽使臣李兴佑,顿时激动起来,嘶声力竭地喊道: 「罪国已知错矣,请大云皇帝陛下开恩,开恩啊!」 按住他的云军禁军,见他突然嚎叫,怕他惊扰圣驾,顿时气急,狠狠地抽了他一巴掌,恶狠狠地道: 「大胆,若是惊了陛下,你死不足惜!」 李兴佑充耳不闻,只是继续对着尚未走远的玉辂,高喊道: 「高丽上下,已经知错……」 「请大云皇帝陛下宽洪大量,饶恕我等吧!「 禁军将校见状,顿时大怒,当即对着他拳打脚踢,抓着他的头死死按在地上。 李兴佑身为高丽重臣,也是文武双全之辈,一身修为甚至已入高阶武者之境。 可面对着区区一名不过五阶修为的禁军低阶将校殴打,身负高丽社稷存亡之重任的他,却是丝毫不敢还手,只能双手捂住头,口中拼命高喊着。 玉辂之中,萧承耳朵一动,沉声道: 「高丽使臣,什么时候又来了?」 一旁的冯保闻言,连忙道: 「四个月前,高丽水师被我大云水师一战覆没,夺取王城,高丽君臣被迫迁都之后,便遣使前来求和。」 「月余之前,东厂来报。草原阿史那社尔,奉陛下之命,借道渤海出兵,正面击溃高丽三万骑兵,使高丽北境处处烽火。「 「高丽国再无力支撑战事,世子李昭借机发动政变,囚禁高丽国主李道祥,遣使请降。」 说到这里,冯保稍稍一顿,又道: 「只因此前陛下已经下旨,要将高丽除国,是以一应国书、降表,都未递到陛下面前。应该就是因为如此,所以这群高丽使臣才只能这样拦驾请降吧。」 虽然距离高丽放出那些狂妄言论,才只过了半年,可面对着大云水师、草原骑兵,以及渤海国兵马的高丽,终于是支撑不住了。 甚至为了请求大云的宽恕,甚至连自家国主都被软禁了起来。 想必只要萧承此时一句话,高丽那边只怕会立即将老国主送来云国。 萧承此时,却是神情淡淡地道: 「这群高丽使臣,以冒犯圣驾之罪惩处,也无需重罚。」 虽然当初的确是被气到了,可萧承却也从来将这小小的高丽国放在心上,心中自然也没有什么畅快之感。 「至于高丽国……」萧承沉吟了片刻,当即道: 「这次带兵攻陷言丽王都的水师将领是谁?」达人市共攻陷高的土部的小师得领,是准 「此次水师大军,由静海将军刘仁轨统制。校尉扶余隆率部为先锋,奋勇争先,攻陷高丽王都!」 萧承闻言,眉头顿时一抬。 刘仁轨、扶余隆,都是训卡召唤出来的人物,是唐朝时期白江口海战中,击败扶桑水师的将领。 「那个扶余隆,朕记得是高丽血脉吧!」 「是,扶余隆校尉的确事高丽出身。」冯保回道。 萧承点了点头,道: 「下旨,除高丽国号,设安东都护府,归前军都督府大都督狄青节制!」 「静海将军刘仁轨,战功赫赫,钦赐开城伯爵位,任安东都护府都护。」 「钦赐水师校尉扶余隆,柳城伯爵位,兼安东都护府指挥金事。高丽王都柳城为其封地,准其开府,教化高丽百姓!」 听到萧承的旨意,冯保反倒是一愣,有些迟疑地道: 「校尉扶余隆攻破他国王都,的确该赏。只是国中五等爵位,从来只有虚封,没有实邑。陛下准其开府,还将高丽王都给其作为封地,是否有些……」 萧承这道旨意,将高丽军务归于安东都护府。却将治理地方的权利,交到了扶余隆手中。 这固然是因为扶余隆身上高丽血统,可以最大程度降低高丽百姓的抵抗之心。 可说到底,还是打破了萧承当初亲手制定的,云国爵位没有实邑的制度!将早已被天下诸国放弃的分封制度,再次翻了出来。 萧承身子微微后靠,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可知如今朝中,能任六部高官、大川巾都督的人才,有多少?」 冯保有些费解,但还是回道: 「全赖陛下慧眼识英,我大云如今自然是文臣如云,猛将如雨,人才济济了!」 冯保这话,其实多是空话。他又看不到臣子属性表 ,对于谁有能力,谁没能力,心中只有个大概印象。 可萧承却是知道,如今云国朝堂之上,各项属性达到九十五以上的人才,足以将朝中各部三品以上高位,填的满满当当! 而且现在萧承几乎每隔几个月,都能抽到一名属性上九十的名臣猛将。 这么多人才,若是再没有了足够的上升途径,恐怕是没有要出乱子的! 「你们光说天下天下,那可知这天下,到底有多大?」萧承又问道。 冯保讪笑一声,道: 「奴婢身在宫中,自幼都窥不见宫墙之外,如何能知天下之大?」 「西域以西,有大月氏。大月氏以西,还有诸国。研制火炮的汤若望、司天监里的利玛窦,就是来自于那些国家。」 「我大云南境的西边,是天竺诸国。」 「北境以北,是草原诸部。草原以北的苦寒之地,还有国家!」 「甚至大海对岸,亦有偌大土地。」「天下之大,绝非仅有九州之地!」冯保闻言,顿时愣住了。 目光的局限性,使得他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萧承的意思。 而就在这个时候,銮驾缓缓停下。 有礼部官员来到玉辂外面,恭声道: 「启禀陛下,泰山已至!」 萧承闻言,整了整身上的帝袍,缓步走出玉辂。 面前泰山巍峨耸立,登山阶梯已经洒扫整修完毕。禁军将士分列两旁,拱卫圣驾。 两旁百官民众,在萧承出现的第一时间,齐齐跪倒在地,口中山呼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之声,声威震天,响彻泰山之上,不断在山林之间回荡,惊起飞鸟一片。 萧承衣冠齐整,在百官簇拥之下,缓缓登临泰山主峰玉皇顶上的祭台。 萧承亲自焚香祭天,便有庄重礼乐齐鸣。 礼官手捧祭文,朗声颂道: 「大云皇帝,敢昭告于天地神明: 天下纷纭,诸国林立,屡有战火,涂炭生灵。朕集贤用武,一统诸国,以有九州,主宰庶民。 仰惟圣神,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功化之隆,永久无乱。予祗承天序,谨用祭告,惟神昭鉴。 尚飨!「 念罢,便将手中祭文,恭敬地奉到萧承面前。 萧承伸手接过,点燃放于祭鼎中。袅袅青烟,随之而起,将祭文化作一团灰烬。 而就在此时,一道金色光辉,突然从祭鼎之中飞出,朝天空之上攒射而去。 只有萧承能够看到的视线之中,突然闪过一丝金色字体。 【已触发寻仙剧情,泰山封禅…】 霎时之间,只见玉皇峰上空,那变幻无穷的云雾,此时顿生波澜,显化出重重异象。 云雾散开,又宛若天地之门开启。 一道金色祥瑞光辉,自空中缓缓投射于萧承身上,将萧承整个人照射地周身金光散溢,神光流转,如同天人临凡! 【受异象震慑,所有官员野心永久-20,道德属性低于60的官员,道德+10】 【寻仙剧情「泰山封禅」,已结束。】 【触发帝卡技能,巡游求仙。】 【效果:寿命+1年零1月,国家三年之内,不会发生自然灾难。后妃、皇子、公主、大臣寿命+1年,且获得一颗「天地长寿丹「。】 一道七彩光辉,此时直冲天际。 绵延数十里的金色庆云,此时再次凝聚出来。九州鼎虚影镇压其上。社稷龙虎气,昂然成型,翻涌不断,显化 出只只神瑞之兽。 象征着云国气运的国运金龙,此时在庆云之中不断涌动身躯,阵阵激昂龙吟之声,尽显欢欣之意。 点点光辉,在常人难以看到的视线之中,散落云国国境之内。 中庆城京畿之地、南郡、邕州、安国、新附夏国州郡…… 所有的云国国境之中,干涸的土地得到了滋润,肆虐的江河陡然变得平缓,云雨之气变得均匀分散,隐于土地之中的蝗虫卵突然死去,地壳深处的隐约震动也被稳定了下来…… 未来三年之内有可能发生的自然灾害,在这天地异象的作用之下,顿时消失。 萧承挺立于玉皇峰顶之上,远窥天下之浩大,江山之壮丽,心中却顿生壮志豪情。 他当即转身,看着一众跪倒在祭台之上的百官,沉声喝道: 「全赖诸卿,鼎力相助。而今九州已定,三国一统,大业已成!」百官闻言,起身再拜,山呼道: 「臣等,恭贺陛下成就伟业!」 萧承大袖一挥,朗声道: 「自古以来,历代君王无不以一统九州为目标,而后故步自封,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更有铲除功臣,以收权势之举。」 「但朕,却是不同!」 「天下之浩大,西有西域,南有天竺,东有扶桑。大海对岸,更有富庶土地。我煌煌大云,岂可止步九州之地?」 「日月所照,江河所至,当尽归大云统属!」 「若有人有意前往四方之地,开疆拓土。朕一如高丽之事,实封食邑,准其开府建牙。若能雄踞一方,朕也不惜赐他一方王爵金印!「 此言一出,在场文武百官,顿时一惊! 今日陛下所言,摆明就是重新搬出了,那已被诸国废除了的分封制度。 分封制度的弊端,着实不小。但细究起来,却是能够最大程度地扩大对边远地区占领,增加云国势力范围的最好方法! 只要中央保持足够的强盛,大云的影响力,将无限地蔓延开来。 陛下此举,显然是将目光,放到了真正的天下之中! 一时之间,一众文武重臣心中复杂,却又不敢劝谏。 而中低层的文武,却是心中一喜。 当今陛下没有停下征伐步伐,志在四方,便意味着仍有无数功勋可以去获得,供他们功成名就,位列高位! 利益的驱动,使得大部分朝臣情绪高涨,当即齐齐喝道: 「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 兼承一身帝袍,手按怒龙剑,听着百官山呼,眼中尽是昂然之势! 大云的脚步,并未就此停下……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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