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重生之第一仙侣》 第1节 《重生之第一仙侣》 作者：春雨杏花白 文案： 无数前人惨痛的经验表明，fg不能乱立，万一应验了呢？ 苏婉：说好的饿死雪中的乞丐呢？为什么有金丹期的修为？ 江祈渊：说好的简简单单就可以报恩的凡人呢？怎么突然变成了炼药师？ 苏婉生前是个炼药师，她最大的执念就是活下去。一朝身死，她重生到了一个刚刚死去的少女身上，并捡到一个差点饿死的乞丐。 江祈渊自小便是门派楷模，天之骄子。他此生受到的最大恩惠，就是被人暗算濒死的时候，一个馒头救了他一命。只是报恩，实在是一件复杂而又漫长的事情。 1v1无虐修仙甜文，he。 备注： *脾气好·尊重人·修为高·男主x理智·炼药师·吸金能力满点·女主 *男女主前期有伪装，二十章开始陆续恢复本来面貌与实力。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重生 主角：苏婉，江祈渊 ┃ 配角： ┃ 其它：修真，1v1 第1章 重生 苏婉醒来的时候，险些以为是自己炼药又出了岔子。 她向来喜欢实验新药，出问题倒也不是第一次，自然也不是第二、第三次。 最可怕的那回，她炼着炼着炸了炉，半成的药液浇了自己半身，乌黑的长发一下变得绿意盎然，吓得侍女半死。 嗯对，是吓得侍女半死，并不是吓得她自己半死。 往日里那些侍女喜欢奉承她是炼药奇才，可哪个奇才不是从无数的失败中磨砺出来的？不过试验新药炸个炉，她们便一惊一乍，仿佛自己做了多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说到底，什么奇才，左右不过是她们想从自己这里讨些好处的奉承说辞。 苏婉看着那乌云密布的天空，长长地叹了口气，听着那喉咙中发出的沙哑气音，已然猜到了这次并非自己的炼药出了岔子。 或者说是这回的岔子太大，重伤濒死，发生了魂体互换。 作为一个喜欢炼药的人，到处淘换些新奇物品也在情理之中。 她有一次帮人炼药，便淘换到了一个不明功用的手镯，机缘巧合认了主，得知这乃是一个防身神器。 效用是在重伤的濒死的一刹那护住魂体，待危机过去之后……再让魂魄回体。 因手镯的制作年月久远，苏婉虽得知了那手镯的功用，却也不甚详尽，她怀疑过是否真的能达到重生的作用，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备无患总不是什么坏事，这些年苏婉不曾将它取下，为的就是有一日发生意外，有用最好，没有用……这自己也不知道了，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事实证明，这手镯的功用，和自己理解的还是有点差距，不过，能活下来，总归是好的。 苏婉并非薄情寡性之人，毫不将自己的家人与侍女会有的反应放在心上。 只是她父亲虽是前任族长，却在她幼年时为了保护她与母亲一同丧命于妖兽之口。对着她这个无论如何修炼都只能达到筑基期的半废人，家族虽说不上呵护有加，却也算是仁尽义尽——当然，这八成也跟她不能成就金丹，对现任族长继承人有所威胁有关。 可那又如何？换作是她，恐怕也不会做得比现任族长更厚道了。 所以自己身死，他们叹息一番也就算了，便真是伤心，有至亲至爱在身旁，那伤心之情也很快消弭。至于那几个忠心耿耿的侍女，自己往日里也赏赐了她们许多品质不错的成丹，以后前路如何，各凭造化。 况且，这次炼药的药材有没有被哪个侍女换过还是两说。她只是喜欢试验新药，并不代表她喜欢作死。 将这些回忆过了一遍之后，苏婉很快就把她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如今的境地上来，毕竟她一直以来，苦练丹药、试验丹方的根本原因还是为了能找到根治自己方法，让自己活下去。 她现在的位置是在一个两人高的地穴内部，看地穴周边生长的植被，多半是在荒郊野外。 她粗粗查探了一下这具身体，有多处凶兽攻击留下的伤痕，单火灵根，被废两年……咦？这灵根天赋委实好得令人诧异。据她所知，便是那大世界中有如此天资之人也不是随处可见，怎会沦落到灵根被废的地步？ 只是苏婉很快又回过神来。 是了，她自己是因为父母早亡饱尝人间冷暖，因此对世间之人颇有防备，饶是如此最后也可能被放暗箭而死。 看这原身的主人身上残留的衣着配饰，想必是有家族之人。如果原身的主人因这灵根自小受宠，想来被惯得天真也是寻常。 而家族之中财力有限，有了一个单灵根的后辈资源自然会有所倾斜。一旦影响了其他人的利益，又没有足够的威慑力，心怀叵测之人便会寻找各种机会痛下杀手。 不过这对她而言倒是好事。苏婉暗自想着。 既然灵根被废两年，想必这原身如今不会太过受宠；两年未愈，要么此间炼丹师技艺太差，要么此女在家族中再无地位获取什么，更或者两者兼有；最重要的是嗓子都被毒哑，还得不到救治，又惨死在这荒郊野外，看来还是不再受宠，那么她也不必担心有人寻来，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况且……苏婉轻抚了一下原身的面容。 她的血痕半干，结合身上的伤口，多半是一起被凶兽划伤，正好，只消她在查探清楚原身身份之前不加恢复，想必没有人能认出来。 至于嗓子和灵根还是得先治好，这原身灵根被废也只是中毒，对她而言，解决并非难事。 到时候有灵根，能修炼，自然能长久的活下去，倒是因祸得福。 而她承了原身这恩，若是残害她的人待自己寻去时尚且活着，自己就为她报了仇；若是至亲之人还活着，便想办法给些好处，也算是了却了两人之间的因果。 苏婉想了很多，却并没有花费多长的时间。 她低头看了下手上熟悉的手镯，不禁露出了一丝半是释然半是喜悦的笑意。 她自问不是一个心软至极的圣母，原身的伤势之前多半已经令她咽气，自己能到来恐怕也是因为这手镯的缘故，她感激原身，却不会对此心怀愧疚。 不过，她却可以活下去，连带着原身惨死的不甘，和她父母的希望，一直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修士境界：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渡劫 炼药师、煅器师、阵法师、凶兽灵兽等等级：不入流→人阶→黄阶→玄阶→地阶→天阶 第2章 风起云阳 云断山脉是苍阳国境内最大的山脉，那里灵兽药草种类繁多，是修炼者向往不已的圣地。 然而机遇多，也就意味着危险多。 每隔一年的十一月云断山脉就会发生一起厉害的兽潮，可不知为何，今年的兽潮提前了月余，所幸之前还有明显的征兆，不至于伤亡惨重。 饶是如此，离云断山脉最近的云阳城还是受到了直接的影响，已经到达的人流与提前离开的人流相冲突，夹杂着远比平时更大的丹药需求，险些给云阳城造成了极大的动乱。 所幸云阳城主实力高超，少有人敢在城里惹事。而为了避免惹事被城中卫队处理，大部分修士都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不多看，不多想，不多管，极大程度规避了可能发生的冲突。 这种时候，一个衣着破烂、面容被毁的女子进城再合适不过。 苏婉并非毫无准备得进入这个修士的城池，尽管她曾经在衡源中世界长兴府算个小气名气的炼丹师，但她如今一无境界，二无家族，三不知此地何处，四不知凡人与修士关系如何，如果太过冒进，恐怕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因此她在野外盘桓了几日，为自己的进城做好了该有的准备。 也不知自己运气好还是不好。这波兽潮虽然没有过去，但地穴周边却生长了些凶兽颇为厌恶的灵植，只要她不刻意挑衅凶兽，那些凶兽就不会往这边来。 她仔细留心着周边的动静，一旦发觉情况安全便趁机爬出地穴在四周搜寻一番。 约莫是否极泰来，她在四周搜寻到了不少伤药以及对嗓子有用的灵植。 尽管如今的条件不允许她炼药，可她也不是娇气之人。早前她为了治愈自己原来的身体不知尝过多少自己发明的丹药，味道好的绝对是在少数，大多数的味道颇为一言难尽。没有炼化过的灵植味道再是诡异，也不会有她当年练的丹药来的诡异，她吃起来倒是全无不适。 不过没有炼化成丹药的灵植到底不如成品丹药的疗效，她现在虽然勉强能说话，声音的嘶哑程度却与老妪相差无几。 可是对于一心想要活下去的苏婉而言，这一切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原身身上虽然一件法宝都没有，但还有一个小型的储物袋，在没有找到备用之前，她可不准备把这储物袋丢弃。 这几日苏婉用最原始的方法粗粗制作了几粒能退敌的药丸，当然仅限于炼气一二层以下，又寻了些价值不错的灵植放进了储物袋，再编了个背篓，将不值钱的普通药草放了进去。至于药效流失？这种时候谁还管得上这些。 她在附近的村庄转了一圈，大概收集了下最近的云阳城的情报，也粗略了解了一下这个小世界，对于这方城池附近的秩序井然颇感满意，便寻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跟着村子里的人，混进了云阳城中。 云阳城，隶属于苍阳国，苍阳国又位于平岚府，是这安河小世界三十六府的其中之一，地位中等。 苍阳国除了边境的两大修仙门派外共有五位金丹修士，云阳城有一位，国都有两位，另外两座重要城池各有一位。 云阳城的这位金丹真人实力不俗，是苍阳国内举足轻重的人物，常年闭关。 平日里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修士，达到筑基后期的都凤毛麟角，令人生畏。 苍阳国疆域广阔，下辖二十七城。 域下凡人众多，修士与凡人的关系相对融洽，其中云阳城因有金丹老祖坐镇，城主也是筑基后期，秉性刚正，因此云阳城及周边相对安全，前提是不要擅自前往云断山脉。 因这几日接触的都是凡人，苏婉拼劲全力也只打探了这些消息。虽然其他情况依然不算太过清晰，但得来的消息已经让她稍稍松了口气。 这里很好，至少在她炼制，或者找人炼制出修复灵根的丹药之前，她是不打算离开云阳城了。 苏婉一边想着，一边将自己今日预支的十金珠酬劳分了一半给这破宅的掌事者。 此处说是破宅也不准确。 这宅邸位于云阳城西北角，附近是凡人居住的区域。相传这宅邸曾经属于一个修士家族，早些年更出过筑基期的修士，但后来不知得罪了谁，险些被满门屠尽。 但有云阳城主坐镇，那仇家到底还是克制了些，只将这宅中的修士物品搜刮一空，废了宅中小辈的灵根，并将他们赶出了这座宅子。 虽然情况如此糟糕，但这家人还是对云阳城主感恩戴德。 他们大多留了下来，成为云阳城中的普通凡人，也有少数离开云阳城，不知去向。从此这老宅便荒废了下来，云阳城中的凡人也摄于曾经在此处发生的事件，不敢踏入半分。 如此这般过了十余年，有在云断山脉受伤的低阶散修在此处落脚，也有无家可归的凡人在此处寻个安身之所。 第2节 那些低阶散修虽看那些乞丐、流浪汉不顺眼，却也知道自己境界低微，不敢在云阳城寻衅滋事，两者之间倒也相安无事，自此这破宅又称为安宅。 后来其中一个二阶散修不知如何傍上了城主府，接连突破到了四阶，成为了这间破烂宅邸的管事之人，普通散修落脚需遵守规矩，一日交纳五十银珠，凡人便宜些，最少五银珠便足够，不过居住条件与散修自然是不能相比，多住在原先的下人房。 “哟，香儿，我就说你这丫头本事不凡，果然没有看走眼，不错啊。”管事者姓张，单名佰，看到化名为王香儿的苏婉一次给了自己五金珠，忍不住啧声感叹。 苏婉行了个礼，声音虽然沙哑，还是能听出语调间的恭敬：“这还得多亏了张掌事的宽容，若不是您许我这几日在此处落脚，宽限了我的落脚费，我也寻不到这么好的差事。” 这宅邸本就无主，若是流落的凡人来，只落脚个三五日，张佰也不会差人去收那所谓的落脚费，但被苏婉这么一说，倒像是张佰宅心仁厚，自己承了情才找到这份差事，听起来不免更令人心神熨帖。 果不其然，本来只是神色平平的张佰朗声大笑，看着面前站着的女子，眼神中更是流露出一丝欣赏。 他只是一个普通散修，没财力，没资源，若不是眼力好，能吃苦，到三阶已经是顶天了，哪里有机会在这些年接连突破，四十余岁就达到炼气六层。 这苏婉虽然容颜尽毁，身姿一般，可自己第一次见她便听到她在打听哪里能寻到侍弄药草的差事。 如此他便知晓此女不管出身如何，却是心性不凡，且有几分本事。 既如此，他也不介意给对方一些情报，成与不成，都是她自己的造化。 “云家是云阳城的药草世家，虽然只种植供给凡人和低阶修士的药草，但实力不俗，家中更有修士坐镇，你好好侍弄药草，会有机会的。”张佰的机会一方面指的是修复她容颜的机会，一方面也是指的向上爬的机会。 张佰这种境界的人在苏婉重生前不过是家族中的普通家仆，连管事都撑不上，若换了她之前的族中姐妹，只会对此心生不屑，觉得对方在侮辱自己，但苏婉却全无此意。 她微微一笑，扯动了脸上的疤痕，虽不好看，却也不至于狰狞：“是，香儿知道，不会辜负张管事的看重。” 欣赏归欣赏，苏婉不过炼气一层也不是的普通凡人，张佰提点了两句已经是颇给脸面，听完回答便挥了挥手，让她下去。 从管事的办事房间出来，苏婉便往北穿过回廊，向自己居住的后院走去。 此时刚过未时，院中的人还不多，便是有看到她的凡人，也或是不着痕迹地转开视线，或是低下头不敢对她的容颜有半分的议论，再没有了几日前看到她的时候，那细细碎碎，不绝于耳的讨论声。 苏婉看着如此的他们，也没有丝毫的耀武扬威之感，神色无波，与之前几日并无任何分别。 她从不会小看任何人，耀武扬威得罪人的事，傻子才做。 苏婉径直回了自己居住的丫鬟房中，因为曾经是修士宅邸，这里的丫鬟房也不会差到哪里。 这房间有一张床，一张简易的木桌，床上的被子洗的发白，看得出已经用了很久，除此之外，别无其他装饰。 可苏婉却全不在意，哪怕预支了一个月的报酬，她也没有添置家具的打算。 苏婉素来不喜用其他人用过的东西，可是大张旗鼓的更换，只会让别人对自己的身份更加好奇。 她虽没有明说，但伪装的还是一个被世家赶出来的有点本事的小丫鬟。为了避免被人看出破绽，苏婉只能假装对这环境勉强满意，以免白白浪费这得来不易的重生机会。 确认自己关好门窗之后，苏婉便从床尾包好的包袱中，取出一套完整的石制工具。 她现在虽然不能炼丹，也不能暴露自己有储物袋，但炼制一些凡人也能服用的药物，调理身体，赚取额外收益，还是勉强可以做到的。 第3章 乞丐 隆冬，雪。 苏婉刚从云家回来，寒冷的天气让她把身上的披风裹得更紧了一些。 云家药植园的管事虽然觉得她这张脸有碍观瞻，但她偏生有着极为老道的侍弄药草的本事。加上药草也不是人，对着苏婉那张脸，也不会生长得慢些，一番思忖之后，便干脆利落地将人收了下来。 而苏婉也没让他们失望，她侍弄的药草生长极好，基础酬劳外自然也增加了额外奖励。 数量虽然不多，却足以让其他人眼红。 但令苏婉可惜的是，月银草变异的原因，她迟迟没有头绪。 月银草是月白草的变异种，后者是凝神丹的一味副草，培育并不太难，在一些河畔，甚至有野生的月白草出现。 月白草的价值一般，人阶以上的丹药基本不会用到，对于人阶炼药师来说，没有任何价值。但月白草的变异种，月银草，虽然也是无品阶的药草，却是一种人阶上品丹药，清雪丹的三味副药之一，也是五味药中唯一一种无品阶的药草。而清雪丹，恰恰是能化解因中毒而造成的灵根污染的一种神奇丹药。 被分配到月白草的时候，苏婉险些以为自己运道差了那么多年，终于时来运转，但仔细一看，发现还是自己想得太多。 她只知道月银草是月白草的变异种，并不知道月银草怎么培养，而两种需要月银草的丹药都是黄阶丹方，苍阳国内恐怕没有人接触过，自然更不会知晓月银草的培育方法。 “王姑娘，一切照旧？”虽然天气寒冷，但一看到苏婉归来，路边卖包子的摊贩便不自觉笑了起来。 苏婉可算得上是他的大主顾了，吃得虽然不多，但选得却是最昂贵的品种。 苏婉点了点头，从他手里接过今日份的食物，而后看了眼蜷缩在安宅外的一团灰色。 “好像是病了吧，那个人在安宅住了十日，这病还没好，安宅便‘请’他出来了。”摊贩注意到她的眼神，开口解释道。 安宅的规矩是无家可归的凡人可先住五天，若是病重，可以宽限到十天，再多也是没有了。 苏婉应了一声，发觉雪又大了些，不知为何起了难得的圣母心：“给他两个最管饱的，算我的账上。” “王姑娘你可真是宅心仁厚。”那摊贩知她不喜欢废话，称赞了一句，便自取了两个包子，走上前放在了地上，再回头，苏婉已经进了安宅。 “这好端端的一姑娘，怎么就毁容了。” 既然生活在有修士的城池里，没点眼色的凡人也没多大机会活着讨生活。这摊贩自然不会将心中所想说出来，却还是忍不住有一丝丝的惋惜。 不过……看了看又大了的雪，再看看面前伫立的安宅，摊贩很快自嘲地摇了摇头。 得嘞，自己还同情她？人家是云家的药从，虽然住在安宅，可每个月过得，不知比自己滋润多少。 安宅外，那团灰影等了会，终于伸出手去拿地上的食物。 安宅里，那“不知滋润多少”的苏婉正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己前几天刚买的最低等的炼药炉，感觉自己真是从来没有被天道垂悯过。 也不能算没有被天道垂悯……若当真没有被天道垂悯，自己现在应该已经被炸成了一团黑灰。 苏婉发了一会呆，很快又高兴了起来。 她把浸泡了多日的炼药炉从蕴养的紫金草汁中取出，擦干后放在了桌上。 经过两个月的功夫，这个房间与最初已大不相同，桌椅虽然没有添置，地上却多了好几个蒲团，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木柜，上面放满了各种各样的药草和制药工具，还有很多木箱，有些上了锁，里面放了炼制好的丹药；没有上锁的，里面则是空空如也。 当然那些炼好的丹药，并非用炼丹炉炼制，而是制药工具直接做好，也只适用于凡人。 现在面前放着的炼药炉，还是苏婉前些日子刚攒够钱买的，用紫金草汁泡过之后，虽然没有提升太多的品质，但炼制适用于炼气四层以下修士的丹药，已经勉强足够。 安宅的规矩严格，有主的房间未经房主允许外人不得进入，这也是苏婉会把“所有”东西都光明正大摆出来的原因。 她不怕修士查探，就算查探也只能发现她不仅仅是个药从，还是个会炼制低级丹药的凡人。城中一些大的丹药铺子里，像她这样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有点价值，但又没有厉害到会被杀人夺宝，这是苏婉给自己的定位。 她要恢复灵根，必然不可能永远躲藏。修行之人应当谨慎，但不应当什么事情都畏首畏尾，她可以隐忍，但绝对不是龟缩，不然就算日后恢复了灵根，也没有办法在这条修行之路上行走多远。 但不需躲藏，却不意味着需要刻意宣扬。 苏婉不救门口那个人，一则，她会炼药出去贩卖的事情并没有几个人知道，她是想寻找不需要修为也能炼制更高等级丹药的方法，而不是想当医师，让外人知道并没有太多的好处。 二则，虽然她叫苏婉，重生前很多人也都以为她除了炼药方面比较怪异外是朵妥妥的无害白莲花，但实际上，她只是喜欢伪装成与世无争，并不代表她真的是一朵白莲花。 那人与自己无亲无故，没有因果，好端端的，救他作甚？这天底下凡人那么多，各有命数，但除了以救世来修行的佛修，并没有人多管凡人的事情，毕竟修士与凡人因果不同。 不过……苏婉看了眼光泽比刚买来时鲜亮不少的炼药炉，又看了眼柜子上的药草，若有所思。 今晚雪会更大，如果他能活过今晚，证明他命不该绝，倒是可以给自己试试药。 在苏婉擦拭炼药炉的功夫，天色已经越来越黑。 纷纷扬扬的大雪也如她预料中的一般，覆盖了整个云阳城。 安宅的门口挂了两个灯笼，它们在寒风中摇摇晃晃，倏而被狂风卷起，倏而又失去支撑下坠。 它们的光芒忽明忽暗，对于蜷缩在安宅外的人来说，有与没有都没有什么差别，都是一般的黑暗和寒冷。 最后一个看到黑影动弹的是回安宅的一个一层修士，他出门前已经知道那里有人，回来的时候下意识地瞄了一眼，正看到那团影子动了一下。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那修士嗤笑了一声，推门走了进去。 很快，街上再不见一个人影，而角落里的人也没有再动弹。 可他并没有死。 江祈渊一直睁着眼，看着这场雪开始下，看着这场雪越下越大，看着天色从大亮到光辉散尽，他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严格来说，那并不是他的表情。 他的脸上戴着一个丑陋的□□，只要筑基期以上的修士就能一眼看穿是面具的那种。 很多修士交易的时候都会戴上那么一个，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不是对方的真面目，却都装作若无其事。 但很少有人会戴那么丑的面具，比毁容的苏婉还丑上那么一点。 是的，江祈渊记得苏婉，因为他莫名其妙欠了对方一个天大的因果，仅仅因为对方给了他两个包子，没有任何灵力滋润的那种。 当然他也可以不欠那个因果，尽管因为他的疏忽，只顾着修复经脉的创伤，没有意识到自己境界急速衰退之后也需要凡人的食物，差点饿死。 但只要他想，他也可以用好不容易攒的一丝灵气控制自己暴起，抢了摊贩的包子，这样他就可以恢复力气，但……一来容易暴露自己修士的身份；二来委实丢人。 当然，重点是一，绝对不是二。所以，欠一个小姑娘因果，也没有什么。 江祈渊面无表情地想着，感觉自己的经脉已经停止继续破损，开始缓慢的修复，终于松了口气，合上眼，准备休息，以免重蹈之前的覆辙。 不急，一个凡人小姑娘而已，有的是机会报恩。 “凡人小姑娘”不知道自己惦记着的试药人物已经恢复，她出门的时候赶时间，并没有细看那个黑影还在不在，而等她从云家回来，发觉人还在，便买好了两人的食物，便走到了那人面前。 江祈渊正闭目养神，思考着用什么方法了结因果比较好，就感觉到有人靠近，一睁开眼，就发现对方自己送上了门。 苏婉看这人睁开眼，发觉对方果然没死，也很有耐心把自己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你什么病？要不要我给你看看，说不定能治。” 经过两个月的处理，苏婉的嗓子已经恢复了这个年纪的少女应有的娇俏音色。 她的音量不大，看江祈渊一直看着自己，还以为他没听清，正准备再重复一遍，对方已经撑着墙壁站了起来。 缩在地上的时候还没有感觉，这一站起来，苏婉就发现对方比自己还高了大半个头，就是头发乱糟糟的，看不太清脸，不过给人的感觉倒还算清正。 “嗯。”江祈渊应了一声，很短，听不出什么情绪。 苏婉点头，便带着对方往安宅走去。 第4章 棋差一招 苏婉最近过得还是比较顺心的。无论是云家的差事，还是药物的试验，虽然没有天降奇运，但一切还都在她的计划之内。 身边接触的都是凡人和最高不过六层的炼气期修士，这些日子她准备的一些防身药物，对付这些人颇有功效，因此也不用太过担心。 只是日子一旦过得稍微顺心了，就意味着倒霉的事情不远了。 苏婉一搭上江祈渊的脉，就知道要遭，脸上的表情略微扭曲了起来。 第3节 她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一个“病”得快死，只能缩在大街上等死的人，居然是筑基期以上的修士，哪怕对方现在不一定有筑基期的修为，也远不是自己招惹得起的。 看她已经防备地握住了袖中的储物袋，江祈渊也觉得自己的运道实在不是太好。 他就是不想被人发现才一直隐忍，装得跟乞丐差不多，没想到想报个恩，偏偏就被发现了，这未免也太倒霉了些。 “大人有何吩咐，但说无妨，香必尽力而为。”苏婉口边的“真人”二字在说出来之前被她巧妙地替换成了“大人”，以掩饰自己发现他筑基期以上的事情。但江祈渊显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他不知道苏婉是什么身份，但对方现在显然一点灵力也没有，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而她那么防备，明显没有法宝对付自己。 “姑娘，别装了，我知道你看出来了。”想通此间的关节，江祈渊也不再掩饰，直起腰，把头发拨开，露出那张戴着面具的脸。 苏婉刚才没有看清，这一看才知道对方戴着□□，且眼神清亮，哪里是个病得快死的凡人。 江祈渊看着她的表情，感觉煞是有趣。这人什么来路，不仅能探出自己筑基期的修为，还能看穿这个□□？ 苏婉对上他越发有兴致的眼神，知道他发现自己看出面具的事情，心里又是一个咯噔。 重生前的她想必怎么不会想到，自己能一天犯两个那么愚蠢的错误。 “既然我们都有秘密，来做个交易怎么样？”发现苏婉那么快就稳定下了情绪，江祈渊对她的看法已经从一开始单纯的报恩，变成了若有所思，“在我恢复实力之前，我装成你捡回来的仆从，你帮我掩饰身份；在此期间，我保护你的安全，如何？” “好。”苏婉想也不想便答应了下来。识时务者为俊杰，莫说是个交易，就是对方让自己当个丫鬟伺候他，自己也会斩钉截铁地答应。 谁实力强，自然谁说了算。 江祈渊并不意外她的态度，他低笑了一声，开始认真打量这个房间。 如果说没有置办镜子是因为苏婉已经毁容，但一个梳妆台、一个衣柜都没有，要么证明苏婉醉心于炼药忽略了这些，要么证明苏婉对自己颇为自信，她压根不关注容貌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江祈渊觉得两者皆有。 况且，一个能瞬间发现自己有筑基期以上境界的人，一个房间里摆满了药草的人，说没有办法恢复自己的容貌，江祈渊可不信这个说法。 再来，对于自己的身份，苏婉的第一反应是防备，而不是恐惧，说明她见过筑基期，甚至更高阶的修士，在她的潜意识里，筑基期修士并非不可战胜的。 最后，她第一次见到自己，并未想带自己回来，但还是让小贩给了自己食物，等一晚大雪之后，方才提出救自己，让自己考虑，说明她心性正直，却又不圣母。 啧，优点那么多，想也知道是个麻烦。江祈渊心生感叹，反而放下了心。 麻烦越大越好，只要自己能解决，就彻底了结了这个救命的因果。很好，他很满意。 江祈渊在分析她的情况，苏婉也在分析他的。 对苏婉而言，首要任务并非摸清江祈渊的底细，而是明确自己要用什么态度对待他。 按照江祈渊的说法，他伪装成自己的仆人，自己帮他隐藏身份，他保证自己的安全，话是这么说不错，但对于一个修为筑基前期起跳，甚至有可能达到金丹期的修士，自己真的能随意差遣他吗？此其一。 云家业大，她与云家约定的时间是每半年重签一份契约，距离这半年之期还有四个月，她得罪不起云家，但如今的工作方式是每个月休两日，那么其他时间呢？对江祈渊置之不理？此其二。 自己要想恢复灵根，势必需要接触其他修士，如果身边有另外一个修士，那么，可以大大缩短自己准备灵植药草乃至恢复灵根的时间。如此想来，自己到底要不要告知他，或者说要不要请他帮忙？此其三。 江祈渊的说辞，两人的交易，是基于他想借自己隐藏身份以待恢复，还是基于他想了却昨日那个食物的因果？那因果到底有多重？此其四。 这四点不弄清楚，知道江祈渊的底细，又有什么用？ 看这人能屈能伸，眼神清正，明明可以差遣自己却要谈交易，大概想想也知道，八成是一个实力强、身世好、品行不俗的人。 至于怎么受伤，怎么恢复，这跟她一个炼气都还没开始的人，有什么关系呢？ “真人……” “江七，你也可以唤我小七。” “江七，”苏婉虽然停顿了片刻，却也没有执意尊称，令江祈渊颇为满意，“如果我想做比较危险的事情，这算不算保证安全的范围？”苏婉这疑问对普通人来说毫无不敬，但对一个修士而言未免太过不客气。 江祈渊听罢倒是一笑，这姑娘是试探自己的底线，还是想利用这个机会？ “自然是算的。” 江祈渊一回答，苏婉心里就有数了。江祈渊想得不错，她确实既是在试探他的底线，也不打算放弃那么好的机会。 有江祈渊，她恢复灵根起码能快上两年，对于一个想在五十岁之前成就金丹，现在骨龄已经差不多二十岁的人来说，别说两年，半年都值得她冒险。 “好。我现在姓王，单名香。我可以在隔壁再租一个房间，对外你称我为表妹，我们意外重逢。少时我家对你有大恩，现在你无亲无故，我收留了你。”既然对方让自己直呼其名，显然已经决定实践那个交易。苏婉也不矫情，思考了片刻，便考虑好了江祈渊的身份。 仆人是不行的，她可以做到对江祈渊直呼其名，对方恐怕也不会在意，但呼来喝去，时间一长，问题便会出来。 “好主意。” “我在云家的契约四个月后到期，我得罪不起云家，所以还要继续去四个月，但之后我不一定还会留在云阳城。” “你说了算。” “嗯，那我现在就去找在张管事。”苏婉说完，看他点头，便回了一礼，推门而出，往张管事那边寻去。 江祈渊看着桌上放的储物袋，哑然失笑。 给自己看她的底牌吗？这姑娘，还真是比自己想象得还滴水不漏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苏婉的内心小剧场： 大麻烦，我为什么会捡回一个大麻烦？ 第5章 表兄妹 又丑又有本事的“王香”找到了表哥，而这个表哥比她还丑。这个消息长了腿一般在安宅的凡人之中蔓延了开来，当然是静悄悄的。 而且，这两者的丑还完全不一样。如果说“王香”是因为毁容，无论是她的声音或者身段都能让人感觉到她毁容前起码是一个清秀的小美人；那么这个“七表哥”则是……天生的丑，不仅丑，还没本事，要靠表妹养活。 不过他这种状态，还是有很多人羡慕的，鲁平就是其中之一。 鲁平属于安宅凡人中那不思进取、坑蒙拐骗的一小类人，他们有他们的圈子，也不能说他们没本事，而是他们心思压根不在正道上。 鲁平最喜欢的就是赌博，他一个月赚完安宅的借宿费，剩下的大半时间都花在赌桌上。 他娶过一个妻子，对方一开始被骗，后来不堪忍受，在鲁平又去赌博的一个夜晚，带着自己的东西逃离了村子。 当然，在鲁平口中，那个妻子自然是嫌贫爱富，卷了自己的全部家当逃跑，可事实如何，稍微接触过他的人心里都门清。 “王香”不好看归不好看，可她能赚钱，心思纯正的凡人羡慕她，心思不纯正的背地里诋毁她，心思更加不纯正一点的，诸如鲁平之流，则在思考怎么能将对方骗到手，好让对方养活自己。 可他们还未思考出个所以然，就天降个表哥，什么本事没有，每天在游手好闲，不是待在房里就是不知道出去干嘛。他们私底下没少污言秽语，尤以鲁平为最。 他这日回安宅的时候天色已晚，许是喝了酒，路过荷塘时整个人摔了进去。所幸天色并不晚，他很快被人救了上来，但隆冬时节的水岂是那么好泡的？自那日起他便生了场重病，皮肤溃烂，也不知是在水底沾染了些什么，许久也不见好。 江祈渊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颇感意外，在他眼里，苏婉这姑娘心思纯粹，聪明懂进退，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没想到会做出那么冲动的事情来。 苏婉与他相处了也有两个来月，她本就不是唯唯诺诺的性子，对江祈渊本就不如寻常凡人待修士那般敬畏，何况对方那性格，实在也是…… “既然表哥你说了要护我周全，那我想给一个地痞流氓一点教训想必不会带来什么问题？”看江祈渊啧啧感叹了半天不说话，苏婉没好气地拿出自己的药炉，准备开始炼药。 江祈渊笑道：“哎，表妹你可真不客气，我说说罢了，没想到你还当真了。” 经过这段日子的修养，江祈渊的境界已经重新恢复到了炼气八层的水准，只是开头容易后续难，江祈渊也不着急，闲来无事便找苏婉聊天，尽管在苏婉眼里，他摆明了是来找自己“寻乐子”。 这些日子江祈渊深刻反省了自己因为死要面子差点丢掉性命的事情，觉醒痛改前非，当一个能屈能伸的好修士。 而他也无愧于自己的天赋，很快就找到了诀窍，性子与刚遇到苏婉时的稳重简直是大相径庭，或者说这才是他隐藏的本性。 不用每天都伪装成温文尔雅的贵公子，当真如他幻想中一般是极为痛快的事情。 “表哥说得极是。”苏婉也不与他分辩，应和一声便开始炼药。 江祈渊也不觉得被冒犯，自顾自地坐在一旁思索修为的复原方法。 待她收丹之后，方才走上前视察对方新练出来的丹药。 “我看它比你前些日子炼制的适合炼气五层的凝神丹品相更好，却不像是给修士服用的，干嘛的？”江祈渊知道规矩，也不碰，只是低下头细细看了一番她放在小钵里的三粒丹药。 江祈渊恢复至全盛时期所需时日不短，两人要相处，太过掩饰并没有任何意义。苏婉知道他眼光独到，却也没想到他这都能分辨出来，对这人的评价顿时又更高了一层。 “严格来说这不算丹药，应该是浓缩的药汁，使用的时候放入水中，能诱导植株变异。”苏婉一边观察自己练好的花灵露，一边简略解释。 江祈渊挑眉，不禁调侃道：“终于准备监守自盗了？能忍四个月，不容易不容易。” “也不是我想忍四个月，”苏婉毫不介意地自嘲：“我试了很多法子，都不顶用，这是我想到的最后一个法子了，若是再不成功，只能往别的方向想想。” 花灵露的主要作用是给药草提升品质，且作用范围不广，苏婉这才敢一试。如果可能，她其实更想自己种些月白草尝试，以免出现纰漏，但月白草生长条件相对比较严苛，她没有这个条件，只能在云家的药植园里偷偷摸摸做实验。 所幸云家并不会对药从侍弄出更高品相的药草有什么惩罚，便是更低品相的每月也有份额，只要不超过，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拔出之后，可以交给药植园的一个小管事，也可以自己按照市场价格买下，云家并不为难。 “不过，我觉得你会成功的。”江祈渊听完，难得地没有打击她。 苏婉闻言一笑，点了点头：“承表哥吉言，我也这么觉得。明日休息，表哥可赏脸跟我去云阳城外逛上一逛？” 自云阳城北门而出，行不到半日，便能看见云阳河。 云阳河自云断山脉流出，河宽数千尺，途径云断山脉多处险地，水流由急到缓，由清至浊，待到云阳城北，又重新恢复清澈。 本领高强的修士，若要寻宝，自是往云断山脉深处而去，如今距离上一次兽潮过去不到半年，正是诸多修士入山的最佳时节，两人从北门而出，一路便看到不少修士，或是用符，或是御剑，或是乘坐低阶凶兽，疾速往山脉中行去。 这些修士有这些修士的寻宝方法，凡人自然也有凡人淘宝的路子。 云阳河既然由云断山脉流出，水中少不得会带上一些凶兽的尸体，一些漂浮的灵植，又或者是一些炼器的矿物器材。 许多渴望一夜暴富的凡人，便蹲守在云阳河沿岸，每日捞上几把，期盼着时来运转，收获那么一两件值钱的材料。 但既然有凡人这么想，云断山脉范围内自然也有修士这么想。这些人不需要有多少，只要有那么几个，那么轮到下游的凡人手中，自然不会剩下什么值钱的东西。 更别说是在云阳城正北的河道，可以说是方圆数十里，人迹罕至，有那么几只走兽，也是不值钱的品种。倒是各式各样的杂草树木，长得郁郁葱葱，令人看了心情舒畅。 仅限于江祈渊这种无聊人士。 他欣赏了一番此间的美景，赞许了一番苏婉的眼光，后者视若无睹，听若不闻，沿河岸往内寻觅了数百尺。其间收获各种野生草药若干，尤以月白草居多。 她辨别完手中药草的种类，分析了自己最后一个变异月白草方法的可行性，终于微微松了一口气。 看来应该确实是这么做不错。 心中的石头放下了一半，她终于有空抬起头看江祈渊在干嘛，这一看，不禁愣了一下。 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江祈渊已经在岸边堆了两三堆湿漉漉的物品，从石头到河鱼，应有尽有，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我觉得他们想出来的方法不错，你看，不过一会的功夫，我就寻到好几块可以用的炼器材料，能卖十来块下品灵石，换成凡人的算法，便是几千金珠，当真是无本的买卖最好赚。”江祈渊伸出手，接住自己从河心中吸出的矿石，满意地丢到了一旁。 苏婉很想说在这云阳城里炼气八层的修士已经算是小有身份了，并没有人会干这样的事，更别说他的眼光与吸纳矿石的功法，哪里是这些炼气修士可以比拟的，何况是凡人。 不过换了旁人，苏婉不好说对方是认真的还是不认真的，但江祈渊这语气，想也知道只是随口胡说，因此腹诽归腹诽，并没有当真。 她任劳任怨地将那些值钱的器材收到了储物袋里，路过一个单独放着的石头旁时，愣了一下，抬头看他。 江祈渊正好走到这边，看她困惑地望向自己，忍不住低笑出声：“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看着像普通的石头，但有奇怪的感觉。既然你也有，那就送你了。” 第4节 如果说前面的器材是纯粹的住宿费与伙食费，那么这块石头就真的只是江祈渊送给她的了。 江祈渊的境界不好说，自己重生前也是筑基后期的修士，两个人都有微妙感觉的东西，想必也不会是什么没有用的东西。 “谢表哥。”苏婉也不矫情，道了声谢后就细心地将这石头收好。 江祈渊又是一笑，正准备说些什么，眼神一凝，抬手示意她不要说话，一挥手便将地上堆积的东西重新扫进了河里，草地恢复如初，只留下两条河鱼，示意她放到背篓里。 苏婉点头，快速地拿起鱼放好，跟着他一起，闪身藏到了一片草丛后，躲了起来。 第6章 祸兮福兮 来人是一高一矮，一男一女。 男的那个约莫二十五六岁，剑眉星目，身姿挺拔，一眼看过去，颇为俊朗。 女的更年轻一些，应该是二十一二岁，一身白衣，相貌只能说是清秀，比起她身侧的男子逊色了不少。 但苏婉和江祈渊，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那个女子。 “好有趣的组合。”苏婉心里想着，面上却是不显，发觉并没有其他情况后，专心地观察前面的情况。 “铃铃，若是有别的选择，我也……我也不会让你跟我一起……”那男子似是已经哭过一遍，他看着一旁决意与自己一同投河的女子，泫然欲泣地说道。 那女子连连摇头，示意他别说了，自己心里都清楚：“我明白，安大哥，那云姑娘家大业大，如何是我们得罪得起的，你肯与我共赴黄泉，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她的表情乍一眼看去也满是悲戚，可悲伤之色却不达眼底，仿佛表演一般，却听得苏婉神色都古怪了起来。 她望向江祈渊，后者一摊手，表示自己听到看到的都跟她一样。 两人在这边厢“眉来眼去”的功夫，河畔的两人已经进展神速。 只见他们执手相望，女子一跃而下投河，那男子嘴里喊着“铃铃，我来了”，一边后退，发觉对方彻底没入河水中，没有再冒泡，马上收起悲伤的表情，颇为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攀上了云家，你还真当我傻，跟你殉情？看在你为我而死的份上，来年我给你多烧些纸钱，”那男子说着，轻掸了一下刚才被女子扯过的衣角，哼着小曲便往城内走去，“光明的前程哟。” 江祈渊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凉薄之人，颇有些诧异，好半晌才缓过神来，忍不住摇了摇头：“表妹，我们过去看看。”他一边说，一边不疾不徐地往河畔走去。 苏婉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并不想掺和这件事，可也知道现在不合适离开，认命地跟着走上前。 果不其然，两个人等待了片刻，只听河中一声轻响，一个人影自水中腾跃而起，落到了他们面前，衣服头发无一沾水。看那模样，不是刚才那个女子又是谁？ “姑娘，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不等苏婉说话，江祈渊只作吓了一跳，走上前讨好地笑道。 苏婉一边内心感慨这人解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之后表演欲真是强到令人发指，一边缩到江祈渊背后，怯生生地喊了句“表哥”，那模样真是要多害怕有多害怕。 那女子看了他们一眼，也不意外他们会在这里：“你们刚才都看到了？” “是是是，回仙长的话，我们并非故意，只是在河边捕鱼，那个发现你们来了，不敢打扰仙长，于是乎……” 江祈渊的戏还没唱完，已经被那女子打断：“我有一笔交易，你们做不做？” 苏婉和江祈渊之所以留下来，是因为发现了这女子拥有炼气九层的修为。他们既然在佯装凡人，便没有隐匿气息，以免被这女子发现反而留意到身份。 而以这女子的境界，必然能够察觉到旁边有两个人躲着，如果先行离开，保不准对方出来后会不会追上来杀人灭口。江祈渊并非敌不过她，可是好端端的，才过了两个月，实在没有必要为了这种小事暴露身份。 如果那女子当真丧心病狂，发现他们没有威胁还想杀他们灭口，那再动手也不迟。 只是他们也没有想到，这女子不仅没有斥责他们的意思，反而开口就是就是交易。 苏婉觉得自己最近跟交易真有缘分，看江祈渊还在踌躇，便猜到他是在等自己的意思，悄悄探出头来，小声地说道：“仙长请吩咐，我们自然尽力。” 那女子也不管两人的反应。只见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五种普通灵植，共计二十余根，随手丢了过来，江祈渊连忙接住，苏婉看着那灵植的品种，心中微跳，面上却是无事，反而更加惶恐。 “刚才那个男人，你们也看到了，”白衣女修冷笑了一声，神色间与其说是悲戚，不如说是恼恨，“他叫王安。” “仙长的意思是？”女修虽然没有明说，但苏婉二人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左右不过是想借他们的手报复渣男。 事实也确如他们所料，那女子恨恨地回答：“这灵植给你们了，我不日便要归家，没心思跟王安这渣滓纠缠，让人知道了也平白落了我的身份。你们想办法让那云家女儿，哦就是他的新靠山，知道他的真面目，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让他身败名裂。” 听闻此言，苏婉终于松开江祈渊的袖子，装作鼓起勇气地问：“云家家大业大，若是有生命危险……我们……” “反正你们掂量着办，真的不做，我也不知道，只要你们有那个胆子就行。”那女子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随后只听得一声脆响，眼前树木应声而碎。 苏婉吓得又重新躲到了江祈渊身后，后者也是瑟瑟发抖，颤栗着说：“那，那我们做了怎么告诉你。” “不必，做了就是，不要泄露我的身份。”那女子说完，也不等他们回话，拿出法器一跃而上，便往东边飞去。 两人看着她的身影消失不见，又看了看手中的药草，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件事。 “我看，她也不在乎那人到底遭不遭报应，只是心中不忿，便是我们不出手，她也只当我们做了，不会再郁结于心。” 白衣女修一走，江祈渊就收起了自己那副小心翼翼的表情。 唱戏有趣是有趣，不过太点头哈腰也丢面子，幸好他易了容，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给。”发觉苏婉又看了一眼，江祈渊大方地把灵植递了过去。 安宅中人都说他是没用的表哥，没用的表哥怎么会有灵植呢？灵植当然都是有用的表妹挣来的。 苏婉连忙接住，道了声谢，而后将这几种灵植小心地收了起来。 她一开始也不知道遇到江祈渊是福是祸，现在看来，还真是福，毕竟只是出来随便逛逛，既淘到不知名的石头，又得到清雪丹的一味主药一味副药，当真是运气不俗。 “那男的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将灵植收起来之后，苏婉终于有空想别人的事情，一想觉得人心还是纯粹些好，“这姑娘给的几种灵植，如果我猜的不错，再加上其他几种人阶和普通药草，能炼制一味强化灵根的人阶丹药，炼制难度颇高。一旦练成，服药人吃了之后，能将原来微弱的灵根强化上几分，但只对四五灵根有用。 “他是四灵根，又是凡人，想必也是灵根太微弱的缘故。这姑娘知道丹方，连他的未来都替他想好了，那男子反而因为怕她不同意或者怕她乱说，骗人殉情，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真是讽刺。” 苏婉觉得这世间诸事，有时候当真是有趣得很。就像他们出门这一趟，遇上一个女修，他们以为会暴露身份，结果却得了炼药所需的灵植。 而那个男人明明有机会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路，却因为贪婪和欺骗被他自己葬送了。 江祈渊对那个男人什么情况没有半点兴趣，倒是对苏婉的态度比较有兴趣：“表妹，如果换成你，你会怎么做？” 苏婉正盘算着如何算计那薄情人，好回报对方给自己两味重要灵植的恩情，听到江祈渊的问话，头也不回地答道：“自然是毒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对于这般果断的回答，江祈渊很是欣赏。 倒也不是不认可那白衣女修的做法，而是他自己的话，如果报仇，绝对不会假手于人。 “天色也不早了，表哥，我们回去吧。”苏婉可不知道江祈渊有多么认可她的恩怨理念。她确认完没有东西遗漏，就开口建议道。 江祈渊自然说好，可返回的路上，他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一些事情。 到底是……忘了什么……呢？ 第7章 意外？意外！ 春日的傍晚，天色尚未完全暗下。 和煦的风穿过回廊，完成一日工作的人纷纷归来，整个后院充满了烟火的仔细。 在这热闹却又平静的时刻，苏婉的房间前面，一个人正蹲在地上，默默地杀鱼。 他的动作既不熟练，也不美观，路过的人看了都纷纷摇头。 这苏婉那么能干，怎么她的表哥能没用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苏婉到底在想什么，收留这么一个亲戚。 江祈渊听着周围他们自以为音量很小的议论声，越发地面无表情。他在思考，为什么他要带回来再处理，为什么他会忘了在野外直接处理干净？ 苏婉倚在门边，看着江祈渊蹲着的背影，万分庆幸干这件事的不是自己。 哎，也不是自己欺负他，如果他一定要让自己杀，自己也是会去的，不过既然他坚持，那么自己在旁边看戏也挺好。毕竟不用法力，她也不会杀鱼…… “啊啊啊啊啊，你在干什么！”就在两人一个比一个面无表情，却又一个比一个内心戏丰富的时候，院子里倏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只见同样住在这个院里的余达冲了过来，看着江祈渊手下死不瞑目的鱼，表情说不出地痛心疾首。 “你知道这个鱼值多少钱吗！一百金珠！你就这么杀了？你就这么杀了？”余达的音量很大，在院子里绕了一圈，让听到的人都情不自禁竖起了耳朵，还有忍不住走过来看的。 江祈渊那戴了面具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可内心只想默默地叹气。 他杀了半天，就是想要低调，结果却被一条不知名的河鱼暴露了，惨，真惨。 苏婉闻言也走上了前，什么？一百金珠？一个什么作用都没有的鱼？长得还那么丑。 余达可不知晓他们两个内心对这条鱼快要溢出来的嫌弃，他绕着江祈渊，准确地说是绕着这条鱼转了一圈，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唉，没用了，没用了。这条鱼，如果活着，或者完整地送到城里的缘客居，少说能换一百金珠，现在……被你杀成这样，别说一百金珠，能换一金珠就不错了。” 不等人问，余达已经自言自语般地将大家想知道的答案说了出口，却不知道苏婉一听他的话，暗地里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如果杀了还值钱，那他们还得把鱼拿去卖，这也太丢人了。 围观的人也是听清了余达的话，一时间议论纷纷，江祈渊听着周边七嘴八舌的“不会过日子”“王姑娘怎么有这么败家的一个表哥”，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这都什么事啊。 “王姑娘，你这鱼哪里来的啊？”也有瞬间抓住了重点的旁观者，殷殷切切地看着王香，将最关心的问题问出了口。 苏婉一愣，似乎还有些没有回过神，迟疑片刻，答道：“这是表哥在云阳河中捕的。” 这话一出口，周遭寂静了片刻。他们以为这两人是撞大运在哪里捡的，谁知道竟是自己捕的？ 其中余达最是意外，他看向江祈渊，眼中骤然而起的亮光，让后者有些毛骨悚然。只听他激动地说道：“是是是，这鱼只有在云阳河中才有，可是它异常难捕，却又很是美味。听说普通的仙长们也不见得能捕到，所以那些有钱人把捕到它当成一个好彩头，如果有完整的，便能卖出天价。这……王姑娘的表哥，你可有意愿收我为徒？” 余达这一通话说完，众人才发觉，这被江祈渊处理的面目全非的鱼，可不就是云阳河中的白樵？一时间，心思都热络了起来。余达一开始还没注意，后来感受到周边热切的眼神，方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那么蠢，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事情说出来。 不然如果是在私底下，跟对方说，岂不美哉？ 眼看着事态越发地不可控制，苏婉连忙上前，把江祈渊扶了起来，打圆场道：“这个，表哥捕到这条鱼的时候已经死了，恐怕是与其他鱼争抢食物的时候受伤，然后伤重不治，我们才有运气捞到。大家先别围着，表哥有些不舒服，我先送他回去了。”苏婉也不管这说辞有没有人信，挽着江祈渊就往他房内走去。 当然，江祈渊也没忘了那条惹祸的鱼。 回到房间，两人各寻了一张椅子坐下，听到外面陆陆续续有开门关门声，议论声也安静下来，方才面面相觑。 江祈渊把鱼往桌上一扔，走到一边洗手洗脸。苏婉看着那条惹祸的鱼，等到江祈渊洗完回来，抬头与他对视一眼，两人静默片刻，终于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数月来那若有若无的隔阂，都在这笑声中渐渐消弭。 “小表妹，你可没告诉我，这条鱼那么值钱。”江祈渊调笑道。 “七表哥，你也没发现，这条鱼身价不菲啊。”苏婉挑眉反击。 两人说着，又是一阵好笑。 想他们两个，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努力装成一个普通的凡人，却连这云阳城中大部分凡人都知晓的宝鱼都认不出，闹了这么大一通热闹，也是让人啼笑皆非。 “所以，不管怎样的演戏，假的终归是假的，早晚有一天会暴露。”江祈渊轻叹了一声。不得不说，他一直觉得，周遭这些不过是凡人，隐藏自己再是容易不过，却没想到，一直以来没被发现，纯粹是自己运气好，而不是他的伪装当真如何天衣无缝。 苏婉点头，看着桌上的罪魁祸首，眼神悠远：“是，我们最要紧的还是恢复实力。只有实力够了，才能应对其他状况。” 隐藏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恢复实力，可是拖的时间越久，被留意到不对的可能性越大。他们可以按照他们原有的计划进行，但演戏与侥幸，还是应当有实力了再尽情体验。 第5节 就像他们在河边遇到的那个姑娘，正因为她是炼气九层的修士，才敢陪着那个男人表演，所谓的投河，不过是了断孽缘的一个小小的终止符，仅此而已。 第8章 云家女儿 休息的日子结束后，苏婉重新开始了自己在药植园的试验。 她借了云家药植园每月对于低阶药草都有一定容错率的空子，经过五个多月漫长的试验期，终于即将完成月白草的变异实验。 月白草虽是普通药草，但变异方式与灵植类似，影响变异的因素无外乎以下几种情况：光照、灵气、水分、土壤、气候。 虽说只有几个大类，但能试验的情况实在太多，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苏婉定下的最后一种方法便是在用花灵露提升月白草品质的同时，降低其周围的灵气浓度与光照强度，不过一次降低的时间不能太长，要分数次进行。 她持续操作了五日，果然不出她的所料，那些月白草已有了向月银草转换的趋势。 与此同时，这段时间她和江祈渊的关系虽然看着如常，两人却都清楚，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假如一定要概括，大概就是他们对于对方的认同度。 比如以前他们只是普通的患难之交，现在就是互相认可的患难之友。 趁着苏婉忙碌的功夫，江祈渊也将之前的失误善后处理了一下。他每日都佯装重返云阳河，趁兴而去，败兴而归。 几次三番下来，跟着来的人只当他上次真的是撞了好运，渐渐也息了这个心思。 可他们却不知晓，在他们窥视的情况下，江祈渊依然收集了不少低级器材。 他将那些捞出来的东西带去了黑市，换了一些下品灵石与普通灵植回来，以供两人使用。 灵植充足了，苏婉也慢慢摸索到了无灵力炼丹的方法。 江祈渊大部分时候都会避嫌不过为仔细地观察她炼丹的手法，不过偶尔无事，他还是会上前看看苏婉炼出来的丹药。 这看得久了，江祈渊不得不承认有天赋的炼药师，赚取资源委实厉害，便是苏婉如今毫无境界，她每月靠丹药炼制赚来的下品灵石，也与筑基前期普通散修的每月收入差不了多少。 “今日调查得如何？”这日江祈渊换完灵植回来，正看到苏婉在研究自己前些日子带回来的月银草。 后者听到开门声，便将药草收了起来，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他。 她与药植园的契约昨日正式到期，管事对她婉拒续签的情况感到相当意外。毕竟这“王香”看样子是真的喜欢这些药草，做事又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他还想着过些日子再给她涨点工钱。 不过“王香”给的理由也无懈可击。毕竟寻到了表哥，想两人一同离开云阳城回家乡的说法换了谁也不能阻止，更何况她又不涉及云家任何的机密。 于是苏婉便顺顺利利从药植园出来，现在正是无事一身轻。只等江祈渊收集完情报，两人将白衣女子的嘱托完成，就可以着手出城寻找最后一种灵植，并寻个安全的地方，让江祈渊重新将境界巩固回筑基期。 江祈渊查探消息已经有一段日子，虽说是第一次上手，却很快轻车驾熟，苏婉毫不怀疑，再过一两个月，别说云家庶女与那渣男的消息，恐怕云家现任族长到底有几样法宝，他都能查个一清二楚。 江祈渊看着她期待的眼神，轻笑了一声，走到桌前自行倒了杯茶，说道：“新的消息倒是没多少，就是那姑娘的天才庶妹明日要出城，打算去云断山脉历练一番。” 这些日子，他收集了不少云家的消息，拼凑出来真相比那白衣女修的故事更加跌宕起伏。 那个忘恩负义的男子名叫王安，是云阳城一个散修的独子。那散修不过炼气三层，却总觉自己有经天纬地之才，在一次“寻找机缘”的路上，遇上凶兽，陨落了。他的母亲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保守固执，因为他只有四灵根，知道他不是那块修炼的料，怕他重蹈覆辙，便不许他修炼。 他表面上答应，背地里却始终不肯放弃，可是大概他当真没有这个命，等到他母亲去世，等到他二十五六，依然没有找到修炼的方法。 众人对他的评价大多正面，偶尔有那么几个觉得他不好的，也说不上为什么，不然那云家姑娘恐怕也不会相信他的人品。 至于那云家姑娘，运气倒是比他好得多。 她是云家一旁支的庶出女儿，名云妍。母亲虽是妾室，却颇受宠爱，但无论如何也及不上夫人生的嫡子。那嫡子性格嚣张跋扈，因她母女受宠，对她虽是横眉冷眼，却也没有太过分，可对于另外一个丫鬟生的女儿云岚，却是恶劣到了极点。 云妍性子软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什么也不违背母亲的意愿，唯独疼爱那庶妹的事情，连她母亲也无可奈何。 因了她的保护，那庶妹在嫡子的欺压中活了下来，熬到十岁，验了灵根，竟是罕见的木火双灵根。 这堪比单灵根的资质让她很快被主家接去培养，她也争气，不过一个月就引气入体，如今十六岁的年纪，已达到炼气五层。只要不陨落，大概二十五岁之前就能筑基，说不得还能成就金丹。 因此她与本家另一个双灵根的嫡子一样，是云家最受宠爱的两人。 云妍母亲当年受宠，是因她年轻貌美。后来年老色衰，便恩爱日弛，连带着云妍的日子也不好过。可那嫡子看她不顺眼多年，正准备报复于她，偏偏云岚接连突破，惦记着云妍对她的好，对云家长老一撒娇，便讨了云妍母女过来伺候她。 这说是伺候，实则依然当她亲姐姐一样敬着。有她这层身份在，云妍在云家过得很是顺心。不然王安也不会抛弃仅仅是“普通凡人”的白衣女子，去追求云妍。 不错，事情的真相并不如王安所说，是云妍纠缠于他，而是他追求的云妍，一如他当初追求白衣女子那般。 只是他与白衣女子是在其他镇子相识，在云阳城也未过多暴露两人的关系。云岚听说她找了一个男子准备成婚，差人查探了一下，没发现太多的不妥，便也不再过问。 毕竟她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对情爱之事一窍不通，自觉有自己在，不会有人敢算计云妍，自然猜想不到，有个人面兽心的混账，试图以云妍为跳板，搭上她这条大鱼。 “云妍正是爱慕他的时候，对方巧舌如簧，我们没有证据，不仅说不通，恐怕还会把自己陷了进去。我们明日去找云岚？”听完江祈渊那“不甚重要”的消息，苏婉蹙眉询问。 江祈渊点头，苏婉说的，便是他想的：“不错，这是最保险也是最快的。所以我们现在要考虑的问题只剩下一点，怎么把有一个‘凡人’女子投河的故事，让云岚耐心的听完。” 作者有话要说：　　4.19的更新 第9章 所谓偶遇 云岚是个性格很好的姑娘。 哪怕她不苟言笑，除了教导她的大长老和族长夫人，对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哪怕她什么爱好也没有，只知道修炼，她也是一个性格很好的姑娘。 因为她是个十六岁的五层修士，是云家更上一层的希望。即时她脾气暴躁，喜欢对下人非打即骂，她也会是一个性格很好的姑娘。更何况她什么毛病也没有，只是平日里除了修炼就是外出历练，那云家上下对她有怎么样的赞誉都不为过。 毕竟，云家对她的期望是希望她强大再强大，她越是修炼狂人，万事不争，云家对她越是满意。 不过，大长老和夫人待她还是很亲近的。大长老视她为关门弟子，夫人是她名义上的母亲——在她十岁那年被过继之后。她投桃报李，对两人也分外的和颜悦色，偶尔也会像少女一般撒娇。 除了她们，云家会嘱咐她注意休息的，便只剩下云妍了。哪怕自己担心太过亲近会给云妍招来祸患，对她只是敬重，平日里待她也与外人一般的冷若冰霜，但云妍还是会在自己每次出门的时候，小心地准备一些点心，然后小声地叮嘱她注意安全，一如儿时那般。 筑基期修士有两百岁的寿元，倘若她最后真能突破为金丹，便有五百岁的寿元。她没有什么远大的抱负，她只想好好修炼，在有生之年保护好云家。 至于云妍，她的一生不过七八十载，只要自己不陨落，当她的一个靠山还是可以的。云岚一边吃着云妍给她准备的点心，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 因为正在出城，云岚随意吃了几块，便将点心收了起来，而后定下心，仔细分辨起周遭的环境，以免发生意外，恰在此时，两道低低的议论声传入了她的耳中。 “你可查到了？那姑娘当真叫云妍？”这是一个女声。 “那还有假？我废了好大功夫，查到就是云家的一个姑娘……”这是一个男声。 女声又道：“那可惨了，云家家大业大，我们如何有机会接近那姑娘？早知道我便不辞了药植园的差事。” 男声安慰说：“算了算了，我们何必多管闲事。不管真假，那投河的姑娘也不能算是云家小姐害死的，我们查清了如何，不查清又如何？还替一个陌生人报仇不成？” 后面的声音渐低，估摸是那男子正在劝说着什么，云岚秀眉微蹙，投河？害死？ “你们在说什么？”一出城门，云岚便寻到了刚才谈话的两人。 那两人似乎是个凡人，听到有人说话，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一群修士，其中的女子更是吓得瑟瑟发抖，躲到了男子身后。 云岚看到他们回头，怔愣了一下，很快又面色如常，将自己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什么云家？” 她一出声，苏婉便开始观察她，见对方对自己二人并无鄙夷，听到刚才的话也没有暴怒，便觉事情成了□□分。 江祈渊看她又问了一遍，连忙低下头，有些害怕地答道：“回仙长的话，没什么没什么，是小人嘴贱，不该议论云妍姑娘。” 他这话一出，云岚便确定了自己方才没有听错，停住脚步，定定地看着他们：“说，不得隐瞒。” 她的气势一出来，江祈渊更害怕了。他的牙齿微微发抖，回答说：“回仙长的话，是……是两月前小人与表妹外出，遇、遇到一男女吵架……” 发现云岚没有再打断自己，江祈渊的胆子似乎大了点，解释也慢慢顺畅了起来：“那男子说，有一个家大业大的姑娘纠缠他，他没办法，要和那个女子一起投河。我们……我们看他们衣着不错，怕惹祸上身，就躲了起来，谁曾想，那女子是投河了，那男子却啐了一声，看着女子沉了下去，自言自语了一通‘麻烦终于甩掉了’便走。我们也想救那姑娘，可云阳河那么深……小人试了一下，发现没法子，就回来了。” 他越说越多，云岚的眉头就越蹙越紧，她已经预料到下文了，果不其然，江祈渊继续说道：“小人的表妹自幼心软，看那姑娘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心中不平，想找出渣男捣些乱。可我们这种小人物，哪里好找人，找了两个月，才探听到那个男子叫王安，正准备与云家小姐成亲，我们就想着，是不是……是不是云家小姐就是他口中那个纠缠不休的大小姐，还是另有其人……” 一提到云家，江祈渊声音就小了很多，很快停了下来。云岚的脸色有些难看，她身后跟随的人面面相觑，这信息量有点大啊…… “平凡，你回去，再查一遍那个王安的底细。然后把事情告诉妍夫人，让她不要让妍姐和王安再接触，也不得打草惊蛇，”云岚张口吩咐道。 她身边一个二层修士出来应了声是，转身便回了云府。 “至于你们……”云岚的话一顿，看着面前两个凡人吓得不行，挥了挥手，让他们走了，“不准再议论云家，否则莫怪我不给你们颜面。” 云岚的话如同大赦，两人连声应是，匆忙往城里走了。 事情至此，便算告一段落。 两人光明正大地采购了一些干粮与防身物品，着手准备出城的事宜。 听说苏婉要与江祈渊一起走，还辞了药植园的活，与两人同一个院子的其他凡人颇有些唏嘘。 江祈渊虽然捡了条白樵，但那是撞大运捡来的，本人还是游手好闲，全靠苏婉养活。 也不知他给苏婉灌了什么**汤，让苏婉把那么好的差事给辞了，拿着攒下来那一点东西，陪他东奔西跑。 是的，安宅的人也默认苏婉与江祈渊是某种不可告人的关系，两人对此心知肚明，不介意，也不尴尬。 尴尬什么呢？他们两个一个毁容，一个戴着□□，连对方真名都没兴趣打听，不可告人的关系？两个假人，能发展出什么亲密关系来。 “表哥，你上午那演戏的功夫，实在令人叹为观止，心生佩服。”一边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苏婉一边回忆着上午的细节。 她就不明白了，江祈渊这一看就是大少爷出身的人，怎么装起欺软怕硬身无长物的小混混来那么得心应手。 “过奖过奖，你也不差。”江祈渊从来不跟她客气。遥想四个月前，他还因为放不下身段差点饿死。 可仅仅四个月的功夫，他已经将凡人的行事风格，能屈能伸掌握得**不离十。 不仅如此，他还额外研究出了一些对日后修炼有用的东西。 苏婉失笑，仔细一想，好像他说得也没什么不对。思忖片刻，问道：“我们还回来看后续么？” 江祈渊顺着她的话想了会：“看缘分。” 苏婉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话。毕竟最后一种元灵草还不知道哪里能找到，如果太远，还要特地回来一趟，那委实没有必要。 根据今天的情况看，除非那王安无懈可击，不然有点实力的人稍微一查就能查出马脚，而王安……根据这些日子收集的情报，显然不是那种谨小慎微的人。 “要走了，还真有些舍不得。”白衣女修的话题到此为止，苏婉环视了一圈自己住了半年的房间，不禁心生感慨。 江祈渊挑眉反问：“当真？” 苏婉佯装沉思，片刻后还是笑道：“那自然是开玩笑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云阳城的故事告一段落，两个人即将开始出门升（谈）级（情）。 第10章 再筑基 第6节 云阳河岸往北，有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 这山林安静祥和，千余年的古树随处可见，也时常有温驯的飞禽走兽出没。 但就是这般风景秀丽的所在，偏偏有一个极为奇怪的特点——整个山林没有一个有境界的生灵，便是外来生灵误入，也会自行离去。 这等离奇的现象，曾有许多修士注意过。他们普遍认为，这里的空气与外部一般充斥着灵气，却催生不出有境界的生灵，说明有别的东西需要灵气，例如法阵，例如宝物。 所以千余年前，这里还是非常热闹的，不死心的人们在这里四处寻觅，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线索，慢慢地便死了心。 探查的修士中境界最高的是两位金丹真人，在他们都一无所获之后，终于有人发现了此处的地下水系与云断山脉的地下水系相连，于是这里的奇景便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这里的气运被引到了云断山脉，进而加速了后者灵植异兽的生长。 这个观点似乎给这山林了一个盖棺定论，苍阳国那么大，风景秀丽却平平无奇的地方应有尽有，若不是这里靠近云断山脉，恐怕压根不会有人去研究一番，更何况它并不在其他城池往云断山脉的必经之路上。 那之后，这个对于凡人来说太远，对于修士来说毫无用处的地方，便慢慢恢复了早年的静谧，也没有人再对此过多关注。 所以，这是一个好地方，一个非常适合江祈渊筑基的好地方。 两人一到山林外，便捻去了疾行符，漫步走入林中。 苏婉看了一遍，发现当真如传闻所说，没有任何灵植，便收起其他的心思，只留下基本的防备之心，用纯粹欣赏的眼光来看这周围的景致。 江祈渊也不再掩饰自己的修为，用神识查探了一番，没有发现异状，正准备开始欣赏美景，却听苏婉问道：“表哥，你恢复……不会破坏周围吧，不然我怎么觉得我们罪过有点大呢。” 苏婉的问话不无道理，江祈渊也认真思忖了片刻：“应该不会。本来筑基就是几片云彩的事，也没有天雷，我恢复比修炼顺利得多，没理由重新恢复境界会比突破声势更大。” 苏婉听他认真考虑自己的话，对他的性情当真是分外佩服。 她是因为炼药师的本能，对所有生灵都有敬畏之心，江祈渊这种在这一方小世界实力不斐的修士，还能听自己的话，将事情从头到尾想一遍，解释一遍，委实难得。 江祈渊看她不说话，却一脸赞许，想也知道她脑补了什么，不免失笑。 每个人道途不同，这姑娘炼药天赋卓绝，修炼感悟看起来却是一般。不过她有她的先天优势，炼药师往往不由自主便会将炼药与道途联系，也不需独立确立。 他们这等修士却不同，虽说低阶修士有没有找到自己的道一样修炼，但日后终归是要的。 而他的道…… 江祈渊没再让自己的思想信马由缰，他定下神，将两人行进的路线转化成立体地形，刻入灵海之中，越是深入，那记录就越是详尽。 只可惜两人并未打算将整个山林都走一遍，也未曾在空中俯瞰过，不然，江祈渊便会发觉，空中看到的景致，与他实地探测出来的，有那么一点微小的出入。 两人最终选定的筑基地点，距离他们进入隐月林的地点有五日的步行路程。 隐月林是苏婉起的名字，为了方便称呼。江祈渊无可无不可，她这么说，便随她这么叫了。 这里尚未到达隐月林的腹地，却也不再是边缘地带。 其实严格来说，这个筑基地点并非他们选定。他们一路走来，缓慢步行。江祈渊看似四处欣赏风景，却一步一步，将眼中所见，心中所想，尽皆化成了自己的体悟。 这是一处与修□□看不出关联的山林，此间万物的生老病死，与江祈渊曾经接触的世界，有些相似，却也有着极大的不同。 江祈渊并非没有到过这样的地方，只是，那些曾经遇到的，只是他脚下的一瞬，是他行程中无足轻重的一个点，而不是他头上的天空，周遭的树木，以及湖水中游动的鱼。 一天又一天，苏婉感受着他气息的变化，对这人的未来生出了无限的兴趣。寻常修士从出生到陨落，并没有多少次机会能真正进入对天地、对自身的冥想之中，但凡有，无不是惊才绝艳、天之骄子式的人物。 也不知他的未来，会成就何等境界，又去往何方。 江祈渊的冥想到尽头之时，两人恰好走到一处山洞面前，江祈渊回过神，苏婉向他一笑，点了点头，显然已经料到他的意思。 江祈渊也不客气，在那洞穴门口用下品灵石虚虚布置了一个防御阵法，又递给她一个人阶法宝，便自行进入了山洞内。 苏婉寻了些干草，铺了个席子坐了下来，开始研究手上的法宝。 若是从前，她也不会对这法宝有什么眷顾，只是现在，她却忍不住想，若是能卖了，不知能换到多少普通或是人阶灵植来练手。 许久没有成功处理过灵植，她都有些手生了。 经过四个月的修复，江祈渊已经恢复到了炼气九层。 他有时候也会玩笑似的想，若是自己当年修炼跟如今一般的速度，那该多好，简直可谓是天纵英才。 不过他也只是偶尔感慨一番，知晓这么快的恢复的速度，不过是因为炼气期所需的灵气太少，毕竟他并不是当真只有炼气期的修为，他的经脉比炼气期宽广得多，哪怕被堵塞，只要稍微有那么几丝缝隙，那么容纳炼气期所需的灵力，都不是难事。 可若要从筑基期恢复至他的巅峰水平，恐怕还是有点难度，毕竟要彻底清除堵塞经脉的那些黑气，不说时间，痛苦也会是驱赶它们的数十倍乃至上百倍，所幸需要承受的，也只有时间和痛苦了。 江祈渊将自己前些日子换来的下品灵石丢到自己布置好的聚灵阵中间，而后盘腿坐在了阵眼之上，闭上眼，体会着那些堵塞经脉中缓慢流动的灵气，重新将它们引到丹田之中。 苏婉在洞外坐了一会，便感觉周围起了风。 这风并不大，轻拂人面之时，与春日山林中的风，并无什么差别。 但苏婉知道，这并非隐月林中自然而起的风。 修士筑基，需要吸纳天地灵气。在灵气浓郁的地方，修士筑基，便如一滴水，落入大海之中，泛不起一丝涟漪；在灵气寻常的地方，有如此方小世界，便如平地起风，将周围的灵气都往修士处吸纳，却不损害生灵；但在灵气匮乏的地方，便如凛冬来临，万物肃杀，让它们从生到死，将它们的生机吸走，方能成就一位修士。 可这也只是对寻常修士而言，若是天资不凡的，所需吸纳的灵气是普通修士的数倍乃至十数倍，即便是在这安河小世界，对周遭的影响，也会如狂风过境一般，虽不会对周遭的生灵造成致命的影响，却也有所伤害。 况且，普通生灵并未容纳多少灵气，便是将它们都吸光了，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对修士并无太大的作用，其生机虽然也能让他们顺利筑基，但成功后灵气不足，境界很容易不稳。 这种情况下，用灵石来代替天地灵气，便有非常大的必要了。 灵石产自灵气最为充沛的矿脉之中，经过数十万年月方才成型。哪怕是最下等的灵石，其中蕴含的能量也远非寻常灵气所能比拟。 只是寻常世界中的灵气已经形成一个相对稳定的平衡，不出现翻天覆地的变故，可谓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而灵石价格昂贵，一般修士除非必要，也不会奢侈到会用灵石修炼，毕竟作为九千世界都流通的唯一货币，灵石可以做的事情比直接吸纳还是要多很多的。 可江祈渊为了掩人耳目，避免重新筑基引来磅礴的声势，只能用灵石摆出聚灵阵，以弥补相对匮乏的天地灵气。 苏婉不担心江祈渊估算错误，她就安心坐着，闭上眼细细体悟周遭灵气的流动。 她如今经脉受损，不能入定，但感悟天之骄子重新筑基所带来的变化，对自己可谓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他们两人，一人洞内筑基，一人洞外体悟，都不曾过多地留意周遭的变化。 他们的估算不错，周围的声势并不会引起隐月林外任何人的注意，只是隐月林内，却还是有着丝丝缕缕，令人见之难忘的细微异变。 但见那些流动的风拂过地面的植被，原本稍显枯萎的野草又恢复了生机，原本生长旺盛的草丛间零星开了几朵小花，至于那耸立的巨木，变化可能在空中，也可能在地底，不为人得见，也不知有无。可顺着地面的变化趋势，还是能隐隐发觉，这些变化都指向同一个方向，便是他们前两日路过的山湖。 那些花开得很快，也谢得很快，苏婉睁眼之时，那些花草已经恢复之前的模样。 苏婉感觉眼前的景致与适才有些差异，却说不上是哪里，只作是灵气改变带来的变化，并未多想。 她站起身，拍了拍下裙上的草屑，决定在附近随便转悠一圈。 虽然没有灵植，但既然来了，看看周围有什么合适的药材也是好的。 话分两头，苏婉在洞外优哉游哉地闲逛，而江祈渊在洞内的再次筑基也颇为顺利。 他端坐在一个蒲团之上，周围是用八十一枚下品灵石摆成的聚灵阵，丝丝缕缕的灵气自灵石中而起，循环往复，往江祈渊所在的阵眼汇聚而去。 江祈渊已经成功筑基过一次，如今不过是经脉受损，门派中早有先例。因此他的再次筑基无论从难度上还是声势上都远非第一次所能比拟。 他甫一闭上眼，灵气便从四面八方涌入体内，清晰可“见”那被无数细小黑色颗粒所堵塞的诸多经脉。那些经脉之中，裂出了一条小缝，丝丝缕缕的灵气在这些缝隙中穿梭，流经他躯体内的所有部位，最后汇入丹田，那里原有一颗澄澈透亮的金丹，如今却被一团黑雾笼罩。但随着灵气的汇集，那黑雾的边缘微微收缩，而后在最外层笼罩了一层薄金色。 这薄金色行成的瞬间，江祈渊只感觉周身一轻，经脉里那些黑色颗粒也有了松动的迹象。 如果说之前那些杂质如同云断山脉兽潮过后被踩实的土地，雨水冲刷三日也留不下什么痕迹；那么如今便如这隐月林中的土壤，虽不如河滩砂石，一冲遍散，却也极易留下新痕。 只是筑基期所需的经脉宽度远非炼气期可比，彻底清除与破出一条裂缝也不是一个难度，因此，哪怕江祈渊只用了四个月便从炼气期恢复到了筑基期，要恢复至金丹期，所需时间恐怕还需数年。 不错，江祈渊确实如苏婉所料，是筑基期以上的修为，但他并不是一个筑基后期的修士，而是已经修成了金丹，是安河小世界少见的金丹真人之一。不仅如此，他的真实年纪，方才三十出头。 在这修□□，但凡踏入修行之路，哪怕只是炼气期的修士，三十岁的年纪也与凡人二十岁没有什么差别，更有那些名门世家，弟子族人一心修炼，三四十岁的年纪，心性与寻常人家的少年儿女别无二致。 江祈渊不至于那么天真无邪，可要说如散修那般经历过很多摸爬滚打，诸事了然那也不至于。 毕竟天资卓绝，年纪轻轻又突破到了金丹，哪里来的时间去了解俗事？大多还是靠着这次出门临时所学，其他问题，也是跟苏婉的相处之中，两人磕磕绊绊，共同修正，不然他们这两个人，在凡人中还好，遇到的修士多了，露陷是迟早的事。 “也不知过了几日。”将那层薄薄的金雾再巩固了些许，江祈渊终于睁开了眼。 他这筑基看似行云流水，对他而言不过片刻的功夫，实际上却过了数日之久。 他扫了眼地上聚灵阵中用的灵石，已经尽数碎成粉末，虽还有淡淡的光泽，但也没办法再利用，待阵眼一消，他随手一扫，那些粉末便会随风散开，混入寻常尘土之中。 这样也好，省了他思考怎么处理的功夫，不然若是只用了一半，那丢也不是，捡起来也不是，自己和苏婉一穷二白，可没那么败家视而不见。到那时，少不得要花心思去想怎么用，用来做什么，怎么用才不会被人发觉。 第11章 两个丑八怪 云阳城东有一个小镇子，名为五仙镇，是云阳城往苍阳国腹地的交通要地，比之仙凡混居的云阳城，五仙镇的凡人更少，几乎是一个低阶修士聚集的镇子。 这一日，五仙镇西门进来了两个怪人，其中一人炼气七八层的修为，性别男，样貌不堪入目；另一人似乎是凡人跟班，性别女，样貌同样不堪入目。 如果有筑基期的修士路过，那对方一眼便能看出这男子的容貌并非天生，而是戴了一个人皮面具，只是云阳城筑基期的修士尚且不多，这五仙镇的筑基修士更不可能多到满街都是，便是偶然有看到的，也对这种人没有太大的兴致。 毕竟修炼到筑基期的修士，见识还是要开阔一些，他们两个看起来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自然不会无事找事。 反倒是一些炼气一二层的修士，当着他们的面虽然不敢说些什么，在两人路过之后，却忍不住窃窃私语。 毕竟随着修行之路越走越远，修士的样貌总是会有所修正，丑到这个程度，倒还真是罕见。 这两人似乎也不在意路人的议论，他们并肩而行，打听了一下镇子里比较干净的客栈，径直便往那里去了。 这两个低阶修士眼中的“丑八怪”，自然就是苏婉与江祈渊。 筑基成功之后，两人也未在隐月林多作停留，而是按照之前的计划，往五仙镇行去。 根据江祈渊一开始的打算，他是准备隐藏修士的身份，一直到恢复巅峰实力才显露出来，可后来诸多意外，让他最终改变了计划。 隐藏实力不被仇家发现是一件好事，但过于隐藏实力在这苍阳国内行走，反而容易战战兢兢、患得患失，不利于修行，也不利于资源的收集。 因此，重新筑基之后，江祈渊便动用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那个法宝，将实力调整至炼气八层，也是苍阳国内行走最为方便的境界，既不过分引人关注，也不过分引人轻视。 至于苏婉，恐怕在他离开之前，都只能充当他的小表妹了。 安宅虽曾是一个修真世家的府邸，但凡人居住的后院不过是下人仆从的居所，虽说环境尚可，但比起修真客栈来，还是逊色了许多，当然，价格也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两人交纳了四枚金珠作为这两日的住资，便进入了相邻的两间上房休憩。客栈内的小二看着他们往上走，面上不显，心中却是啧啧称奇。 那八层修士模样丑便丑些了，可实力放在那里，年纪又轻，寻常凡人女子，莫说样貌清秀的，便是貌美如花的，也多的是愿意跟随他的，却不知道他为什么带着一个毁容过的凡人姑娘。 不过……那女子光看背影身姿，感觉容貌气韵应当不俗，想必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故事，也不知两人是何关系。 这边厢小二在那里脑补，将两人的从属地位与云阳城中时掉了个个，那边厢苏婉已经随着江祈渊先进入了他房内。 一分钱一分货，这客栈的环境虽说不上多好，但也不至于跟之前一般穷酸，半张多余的椅子也不见。 苏婉随手翻了翻书柜内的藏书，多是那云阳城与五仙镇的奇闻异事，偶尔有一两本画面旖旎的绘本，也被苏婉面不改色地放了回去。 江祈渊对她这个习惯赞叹非常，身处一个陌生的城镇，没有什么比看杂书更能发现惊喜。 “表哥你看，这本《五仙镇游记》写得甚好，将五仙镇的著名食肆、节庆、拍卖行、店铺，记录得颇为详尽。”寻常时候，苏婉与江祈渊已经彻底习惯了以表兄妹相称。这世间的伪装，若是不能说服自己，又谈何说服别人。 江祈渊走上前，看她翻到食肆那页，便笑道：“正好，我们都尚未辟谷，既然来了，便选一家最有名的食肆，品尝品尝镇中的美味。” 第7节 话是这么说不错，但根据苏婉对他的了解已经自动自觉将他的“品尝品尝镇中的美味”翻译成了“打探打探修士间的消息”，对两人的无趣程度上的默契的认识又上升了一个新的台阶。 虽说这世间多的是无趣至极只知修炼的修士，但一边无趣一边假装自己又风流又潇洒的人，实在是，难得，难得。 “表哥说得是。”苏婉和声应道。 临仙楼是五仙镇最有名的食肆，但凡对美食有所偏爱的修士，无论辟谷与否，在前往云断山脉的途中，必然会到临仙楼品尝一二。 究其原因，除了菜色本身的美味之外，更重要的是，这临仙楼的食材用到了不少凶兽灵植，转化为菜肴之后，如炼药一般保持了这些食材本身的香味不说，更能让人直接吸收其中的灵气，进行修炼。 既然有益于修炼，那价格自然不会低廉，甚至于远超了拿这些材料炼成的丹药的价格。寻常修士可能会慕名来上那么一两次，试图看看自己能不能从中体悟出什么，毕竟如果自己也能掌握，那么对于增进修炼是大大的有益。 但这些人大多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真正喜爱临仙楼的，还是那些老饕。 修士到了筑基期已然辟谷，可这并不意味着筑基期修士就对食物没有任何的需求，如果有那么一些人间美味，那么哪怕价格昂贵一些，他们也是可以接受的，毕竟不入流的丹药服用多了会有杂质残存，这临仙楼的美味吃多了可不会有杂质残留。 筑基期修士尚且抗拒不了美食的诱惑，那偏好此道的炼气期修士对此则更加无法抗拒。他们家资丰厚，临仙楼的东西不过是稍贵了些，还不到一掷千金的地步，他们享用起来，可以说是毫无压力。 两人到达临仙楼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热闹的场景。 衣着华贵的修士在临仙楼外来来往往，二楼三楼雅间中或是坐着筑基期修士、或是坐着家资不菲的世家公子。 而一楼厅堂内的虽不是大富大贵境界高深之人，也是气度不凡，每桌最起码也有个炼气四层以上的修士。 当然这气度不凡仅仅是对于凡人而言，在苏婉与江祈渊眼中，这些人不过是寻常的修士，反而有些因为自视甚高惹人烦厌。 他们对这些修士没有什么赞赏之情，那些修士对他们亦然。 云阳城是一座城，仙凡混居，有金丹期修士坐镇，众人不敢造次；这五仙镇却不过是一个小镇，镇中境界最高的也只是一些筑基期的修士。莫看金丹期与筑基期只是一个境界之差，实力却有着天壤之别，带着人阶法器的炼气修士可以越级杀了实力一般的筑基修士，同样情况下筑基修士却根本不是金丹修士的对手。 因此在这五仙镇中，那些自命不凡的修士，都暴露出了自己本来的面目，哪怕惹是生非，但只要事情不闹得太大，就不会有人插手。 他们看着苏婉二人走进来寻了个角落坐下，哪怕察觉出江祈渊有炼气八层的境界，神色中也不乏鄙夷。 “你说说这有些人，长成这般模样，怎么还敢出来见人？一个也就算了，还两个，莫不是一对小道侣？”与他们相隔两桌的地方，一个五层修士嬉笑着说道。 与他同桌的三人，一个九层修士，一个七层修士，还有一个六层阶修士。那六层修士虽皱了皱眉，但看了眼缄默的两人，也闭上嘴，没有说话。 正在此时，一位筑基期修士用完餐，正往楼下走，闻言看了眼无动于衷的江祈渊一行，唇角勾起一丝微不可觉的冷笑。 愚蠢，境界没有人高，也没有确定对方的身份，仅仅凭借模样与衣着取人，这道途想必也走不了多长。 更何况……他又看了那充耳未闻的两人，年轻，能忍，不是道心坚定，便是阴险狠辣，自己还要以此为鉴。 这白发修士一边想，一边往临仙楼外走。 江祈渊似有所觉，往他的背影看了一眼，而后低下头，倒好茶递给了苏婉。 “小二，我要点菜。” 第12章 临仙故事 “我们这临仙楼啊，有三种席面，修士凡人均可食用。第一种全席，所有菜色都由我们主厨完成，不接受点单，价格也稍微昂贵一些，两块下品灵石；第二种半席，十种菜色选其二，由主厨完成，另外的菜色不用凶兽灵植，任选，八十金珠；第三种散席，所有菜色任选，依菜色定价，不知仙长选择哪一种？”江祈渊一说点菜，那小二便殷勤着来了，笑容满面，似乎并未看见两人那骇人的容貌。 “这散席的价格，可是上不封顶？”苏婉抬起头，柔声问道。 那小二对此早有准备，笑容满面着答道：“回姑娘的话，临仙楼今日的菜色全部点完，约莫十块下品灵石，并非上不封顶。” 苏婉点头，随后挽住江祈渊的手，轻轻晃了晃：“表哥，我们只有两人，散席吃不完，还是选第一种划算些。” 苏婉撒娇的时候，全看不出与平日里冷静果断的炼药师是同一个人。江祈渊对此早已习惯，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 “都依表妹。”江祈渊笑答，似乎对她的撒娇很是受用。 苏婉一直在想，在装模作样这件事情上，自己和江祈渊到底谁的天赋更高一些，经常演到后面，两人一边在内心自我嫌弃，一边面上天衣无缝，当真不容易。 “好嘞，一桌全席！”又做成了一单生意，小二神采飞扬地给他们换了壶新茶，而后躬身退下。 之前嘲讽他们的五层修士话声一噎，恨恨地看着自己桌上价值八十金珠的半席，只觉自己脸上被狠狠打了一巴掌。 其他看热闹的人也纷纷佯装无事地收回视线。两块下品灵石，只是为了哄一个凡人，也不知是冤大头还是身家不菲，他们没打听清楚，还是莫要惹事为好。 耳听得其他人不再议论自己，苏婉也乐得清静，一边喝着新上的清茶，一边听着周围人的交流。 会在这食肆中谈论的，自然也都是不害怕被人听到的事情，诸如要去云阳城寻什么炼药师，云断山脉上次兽潮为何提前，苍阳国都内几大世家的风流韵事……其中又以这国都轶事最受欢迎，到了后来，谈论其他事情的都停了，就听那桌说起国都四大家的恩怨纠葛。 世家世家，权势显赫的才是世家，寻常修士自然不敢妄加议论世家大族的内幕，但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还是可以说来听听的。毕竟苍阳国还有皇室以及两个修真门派，其中皇室有金丹修士坐镇，还是其中一个门派的太上长老，这些世家大族碍于皇家颜面，又自诩正道，不至于与魔修一般，稍稍议论便伤人性命。 “我们这苍阳国都，有四大世家，章元白易，其中，元家擅长炼药，既不依附于皇室，又少与其他世家联姻，族人以低调著称，不善交际，但却是最有实力的一个世家。” 看到其余桌的人或多或少都在留意自己的话，那说话之人本意是向同桌一女修卖弄，见此情绪更加高昂，越发地眉飞色舞起来。 不过得意归得意，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那人心里还是清楚的很：“元家这一代最出色的是主家的少爷，不过二十七岁的年纪，已经是人阶炼药师了。” “这般厉害？”他同桌的女子是个四层散修，颇为捧场。 不过她说的也不违心，虽然人阶炼药师从等级上来说与筑基修士差不多，只是这筑基修士常有，人阶炼药师却不常有，更何况要炼制人阶丹药，大多也要有筑基期的修为，一个二十七岁的修士，不仅达到了筑基期，还成为了人阶炼药师，当真是一个天才。 其他听热闹的人虽然没有附和，但神色间大多是赞同的。唯有苏婉，听着这般的描述，神色间有些恍惚。 二十七岁的人阶啊…… “那是自然，不仅如此，这元家少爷还生的玉树临风，”那修士说着，也颇有些唏嘘。同样是修士，但修士与修士之间，也是比不得，“不过，最好看的恐怕得算是章家的两位少爷，一位来自主家，一位来自旁支，都是二十余岁的筑基修士，国都的适龄女子，大多仰慕这三人。相传其中一位章家少爷曾订过婚，后来又取消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对于可能有些内情的事件，那修士说得就没有那么详尽了。一方面这种事情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情，外人不清楚情况也正常；另一方面这修士纵使清楚，散播不利于世家的言论显然也是自寻死路。 他对面的姑娘听得入神，连忙问“其他两家呢”，似乎全不在意其中蕴含的信息。可是一些在座之人却免不了多多少少的神色黯然。 那些天之骄子，二十余岁便已筑基，他们自己却不知道此生有没有筑基的可能，便是成功了，好一点便是人到中年，多了一百年的寿命，说不定还能为家中挣下一点家业；不好的话便是寿元将近时才筑基成功，纵使多了一百年的寿命，于金丹也是彻底无望…… 不过临仙楼价格昂贵，即使是坐在这一楼的修士，也没有几个当真是一穷二白，当即有人嗤笑了同行之人道心不定。 需知修士修行逆天而行，若仅仅因为一些已经注定之事就黯然神伤，那不如一开始就莫要踏上修行之路。 那些黯然神伤的修士不过也是一时伤感，连心魔都谈不上，听有人提醒，当即便醒悟过来，为自己的动摇感到惭愧。 凡人不能修炼，尚且知道坚持己道，他们这些修士，难不成连凡人都不如？ 那几个修士说话间，苏婉二人点的全席已经开始上菜。 这第一道菜是荤菜，由普通凶兽独角羚的前腿肉制成，兽肉甫一入口，苏婉便眯起了眼。 独角羚身上最昂贵的材料是它的角，无论是炼器还是炼药都有大用；相较之下，兽血与兽肉的功效就逊色很多，前者只能用来布阵，后者只能用来炼药，而且还是不入流的普通丹药。 不仅如此，如果这种普通丹药用途广，需求大，那么独角羚的兽肉价格也不会低到哪里，但问题在于，这种丹药名为补血丹，顾名思义，为受伤的修士补血而用，用途非常广泛，可偏偏补血丹中所需的兽肉既可以来源于独角羚，也可以来源于另外两三种凶兽，这另外两三种凶兽较难捕捉，制作出来的丹药效果也更好，因此独角羚的兽肉在普通凶兽中可以算是低廉了，用来做菜也不算暴殄天物。 而苏婉眯眼也不是惋惜，是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自古以来，炼药师炼药都是取其精华，每种材料效果大多一致。独角羚的兽肉作为补血丹的一味主材，本身的功用便是补血，可这是针对修士而言；对于普通人而言，补血丹药效过于刺激，尤其身体健康之人，吃了不仅无益，反而有害。 若是不作处理，只是普通的烹饪，其中的特性又会全然流失，与凡人所用的鸡鸭羊肉并没有什么差别。独角羚是如此，其他食材也是如此。 苏婉听说这临仙楼的时候，便猜想楼中的主厨应该是采用了炼药过程中提取精华的方法，但他们提取出来的精华并没有留下，反而丢了，只在兽肉中留下了少许的残余。 既然不是提取精华，而是丢弃精华，那自然不用担心杂质，因此哪怕是普通修士，只要掌握了其中的诀窍，把握好提取的分寸，便能当上这主厨。 可是大凡修士，有炼药天赋的自然去炼药了，没有炼药天赋的吃了也发现不了诀窍，发现了诀窍也没有本事做到，做到了……那自然是当炼药师更好，也所以如临仙楼这般的酒楼才能经营下去。 至于临仙楼的主厨为何不去做一个炼药师，或是因为过往经历，或是因为自身特殊，这一两个修士想法比较不寻常，也是常事。 苏婉曾是黄阶炼药师，自然也听说过有这么一种炼药方法，只是她的处境艰难，并没有多少的资源可以让她浪费，于是并没有试验过，如今看来，待灵根恢复了，倒是可以试上一二，毕竟修炼需要时间，她不妨多尝试一些旁的炼药方法，说不定还有其他收获。 苏婉这些想法，看似千回百转，实则只是一瞬的功夫。她下定决心后也不多想，接着试下一道菜，果不其然，采用的都是同一种方法。 江祈渊倒是并未将这些菜放在心上。于他而言，这些菜色颇为美味，仅此而已，他本就不是偏好美食之人，品尝品尝也就罢了，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了那修士的话上。 只听那修士继续说道：“这白易两家与另外两家不同，他们这一辈最出色的乃是女子。易家有一对孪生姐弟，虽都算得上天赋异禀，但那姐姐确实当真神仙般的人物。为何这么说？一来，二者同龄，姐姐却比弟弟高出一个小境界；二来，她生得美若天仙，是众多男修士心目中的仙子，虽有些清傲，但美人么，又是天才般的人物，清傲的性子，反而更衬她的身份。” 他说的时候，话语中虽有些仰慕，却并无猥琐下流之感，他对面的女修也是聪明之人，并未对此有所微词。 大凡修士，有几人能做到不倾慕他人，全然不为所动？便是她自己，听到章元两家的天才修士之时，也会有些不自觉的仰慕。 那修士似乎也发觉了自己的语气，对着那妹子郝然一笑，接着说道：“至于白家，早年倒是听闻有一位单火灵根的女童，资质极好，后来却没怎么听说。如今略有名气的是几位旁支女子，各有千秋。不过均尚未筑基，比起另外三家，逊色了不少。”说完，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着问那姑娘还有什么想要了解的。 那姑娘也知太深的东西不好这里发问，便换了个话题，聊起了国都中的美食。 在座的其他人有些意犹未尽，但也不可能上前逼着别人继续讲，便各自聊起了各自的话题。 江祈渊夹起了一块刚端过来的又一种兽肉，虽然不知道刚才的消息听来有什么用，但总归不会吃亏，这一餐还是物有所值。 正在这时，门口新进来一伙人，吵吵嚷嚷，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第13章 任务 一片喧闹之间，苏婉二人也将视线移了过去，这一看，不由得挑了挑眉。 这一行有五六人，围在中间的是一个少年，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肤白貌美，恰似女子一般。身材略有些瘦削，看着像是久病不愈。 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少年已经是炼气五层。十四五岁的炼气五层是个什么概念？他们曾遇到的那个云家的云岚，便是十六岁达到了炼气五层，整个云家将她当菩萨一样供着，更何况这少年身体孱弱。 这行人吵吵嚷嚷，自然不是为了踢馆，发现众人将注意力转移过来之后，那些人便不再出声，而是将场子交给了中间的少年。 只见那少年微微一笑，笑容和煦，目光清正，向众人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打扰各位了，五云秘境不日开启。众所周知，五云秘境内不可使用任何储物法器，虽只限元婴期以下修士进入，但其中修士的最高境界一般是筑基期，各类灵植也不得带出。 “在下因故需要前去寻几种灵植，带了一位炼药师，一位筑基期修士，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想招募数位炼气六层以上的修士，若有深谙灵植属性的，不拘境界，事先每人支付二十枚下品灵石，出来之后再付三十枚。不知诸位可有意愿？” 那少年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甚至连在场之人没有听说过五云秘境的可能也考虑了进去。苏婉心中一动，看向江祈渊，后者对此也有些兴趣，见苏婉有意，便点了点头。 只听他当先问道：“敢问公子，在下的表妹乃是凡人，但对各类灵植了解颇深，若是与在下一同前去，可否？” 来人正愁没人响应，听有人应和，先是一喜，听清他的话语心里又是咯噔一声，再看向两人，表情风云变幻。 虽然他们的想法昭然若揭，但一切都由那少年决定，他看着二人，并未因他们的模样心生不屑，反而问道：“不知姑娘对普通人阶灵植识得多少？” 苏婉虽对那些修士的反应不甚满意，倒不是因为他们看不起自己，而是他们以貌取人。但他们不蛮横，做主之人又机灵聪慧，这些小问题也无关紧要，她答道：“普通灵植九成以上认得，人阶灵植五成以上认得。”这比例自然是苏婉隐藏实力后的水平，她了解过此间的凡人，这程度差不多便是一个凡人的极限了。 听此回答，少年心中一动，看向跟着自己那个筑基修士，后者蹙眉仔细打量着江祈渊，沉吟半晌，还是点了点头。 少年当即笑道：“可，不过我们还不确定你的实力，先支付十枚，事成之后再付四十枚，如何？” 这少年的条件可以说是相当厚道了，厅中诸人见他态度那么好，多少也有些意动。毕竟接任务，最怕的就是做主之人太蠢。 苏婉得到答案也不擅自做主，对着江祈渊微微一笑，后者于是接着说道：“便如此说定了。” 江祈渊知道规矩，并未在此细问。 反而是厅内诸人与伙伴低声交流了起来，半晌之后，又有两行共计五人加入，均是炼气六层以上的修为，再无一个深谙灵植属性的人站出来。 招募的少年早已料到这一情况，也不失落，定下第二日众人集中的时辰与地点，便对掌柜微微一礼，而后转身离去。 第8节 少年一走，客栈里又重新议论了起来。 也有少数之前被江祈渊的财大气粗噎到的人，看着他连凡人都想带进秘境，言谈之中便多有嘲讽。 苏婉也不跟他们争辩，幽幽叹了口气，扭头与江祈渊闲话家常：“表哥，之前我与药师学灵植的时候，他们便时常与我说，修士么，穷不要紧，只要多接任务，总是会有收获的；他们又说，如果不接任务也不打紧，每个修士擅长的领域不同，最怕的就是自己不接还看不得别人接，那就活该穷一辈子。” 苏婉这话可是明晃晃打了那些又点不起全席又要酸他们的人的脸，惹得一个修士暴怒拍了下桌子。 苏婉更不怕了，反而噗嗤笑出了声：“表哥，你可还记得，往日里大伯母见到我，时常指桑骂槐，说不知道哪家的姑娘，十七八了还没人要，换作是她，早一头撞死了。但我不气啊，为什么不气？因为我知道她说的不是我。” 她这一番嘲讽，火力对准了那些说江祈渊又丑又瞎还可劲酸的人。旁边一个听他们说话的男修终于忍不住了，大笑出声。 可不是这个理吗？ 原来拍桌而起的修士气归气，可江祈渊有炼气八层的修为，他也不敢明刀明枪地和人对上，只能愤愤地坐下。 苏婉的本意也不是惹事，只是看他们奚落江祈渊自己不舒服罢了。 如今让对方更加不舒服，她也就满意了：“表哥，我们先回去准备吧？” 他们这一桌早吃得差不多，江祈渊闻言自然点头，唤来小二结账，而后施施然地起身离去。 徒留下之前挑衅的人大眼瞪小眼。 苏婉二人任务所在地的五云秘境，是一处危险性极低的秘境，入口位于五仙镇南，每年四至八月均会开启。 其中的灵植数量较多，比起云断山脉也不遑多让，而且凶兽较少，境界也低，人阶凶兽寻常并不可见。 如果按照常理，这五云秘境应当早已被搬空，可这个秘境偏偏有个极为奇怪的限制，任何灵植都不能被带出，凶兽亦同，除非被炼成丹药。 但炼药师在苍云国地位尊贵，哪怕是不入流的炼药师，收入也颇为不菲，何须亲自往五云秘境寻药炼药？更何况野外炼药的成丹率，哪里及得上安全可靠的丹房，因此，除非是一些急需多种少见灵植的炼药师或修士，又或者是想要在野外锤炼自己的心思奇特的炼药师，不然，五云秘境罕见往来之人。 苏婉在那本《五仙镇游记》中看到过对五云秘境的记载，本就准备和江祈渊一同前去查探一二，看能不能在其中找到自己缺的最后那味主药元灵草。 她也不是没有让江祈渊帮忙在黑市查探过，可确实从未得到过元灵草的消息。元灵草罕见且用途较广，一出现大多被炼药师立刻买走，而且低阶灵植不比法器，谁都可以得到，在外出售也不必担心会惹来麻烦，因此黑市本就少有灵植出售。 苏婉虽未问出口，但也看得出江祈渊目前并不想在拍卖会上出现，自然不会对他提起这件事，只想看看能不能在一些较为安全的秘境中寻到元灵草。如今有了一行人要去五云秘境，正好可以为他们带路，也为两人的目的做掩护。 不然一个修士与一个凡人单独前往五云秘境，让有心人留意到，委实有些奇怪。 约莫是昨晚回去，那做主的少年说了些什么，今日那些炼气期修士再看江祈渊和苏婉，虽一样不屑，但也收敛了些许，没有明显地表露出来，另外两伙人也是相似。 江祈渊视若无睹，只作不知，内心却有一闪而过的疑惑。 见人准时来齐，昨日说话的那个少年笑了笑，站出来说道：“虽说五云秘境危险性并不高，但既然是秘境，便无可避免地会遇到无法预料的危险，有些事情在下便说在前头了。我乃云陆仙门的弟子，姓叶单名诉。我们来此是为了收集齐火炎丹的所有配药。 “大家想必也听说过，火炎丹是人阶上品的丹药，虽然炼制难度并不高，但配药的种类之多，收集难度之大却远非其他人阶丹药所能比拟。其中，蛇尾、罗叶、含丹等五种普通灵植只生长于野外，且采集之后四十八个时辰内必须提取出精华；另外，安羽、平鳞、双纪三种人阶灵植周围常有人阶凶兽守护，不好辨认。 “因此我刻了三卷玉简，将所需的二十种灵植刻录在上面，且附有五云秘境的大致地图。前十日，我们一同行动，后三十日，诸位可按照自身的队伍分开行动，四十天后，我们于秘境中部的湖畔集合，能采摘的十五种灵植直接采摘，不能采摘的五种灵植再行商议。只要寻到五种灵植、各十株以上，便在五十枚灵石的基础上再加十枚，若是一种都寻不得，在前十日也不尽力的，便只有适才我给你们的二十枚灵石，如何？” 听到云陆仙门的名号，那两伙人脸色微微一变，又听说他姓叶，好几个修士都蹙起了眉。苏婉和江祈渊两个装傻惯犯脑中一片茫然，面上却也伪装得略微沉重，毫无破绽。 云陆仙门是平岚府六大仙门之一，位于苍阳国东部边境，并不受苍阳国管辖。 与此同时，除了周遭依附于它的几个小小城镇外，云陆仙门也不干涉苍阳国的任何事务。 门派内有金丹修士若干，掌门已是金丹后期的修为，可以说，在整个平岚府，云陆仙门都是需要仰望的存在。 以上资料，便是苏婉二人所了解的全部内容，不过看那两伙人的表情，估摸这叶诉八成有点来头，至于其他，了解不了解，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话已至此，便算是将任务说了个清楚，众人别无异议，接下来便各人自我介绍。 一行人除了苏婉，只有最后加入的三人小队有一个女子。 叶诉的队伍里有几人留在外接应，只剩炼气五层的他自己、炼气八层的炼药师王海、筑基前期的修士秦越、炼气九层的随从刘野四人进入五云秘境。 另外两队中，那女子炼气八层，她的队友一个炼气八层一个炼气七层；最后的二人小队倒是有一个炼气九层的修士，且修为看着比刘野更高些。 他们众人虽说是一起行动，但还是隐隐分了四队，彼此之间也极少交流。 苏婉也乐得清静，只低声与江祈渊说话。 第14章 初露锋芒 初入五云秘境，苏婉便觉眼前一亮。 触目所及，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草地，点缀着红的白的花朵，当中有一条小径，是被修真者踩出，蜿蜒着向远方延伸。 目之所及，只有极远处方才有高大的树木与连绵的山脉，周边均是及膝的药草，虽不尽是普通灵植，却足以让爱好炼丹的人眼前一亮了。 看着苏婉那亮晶晶的眼神，江祈渊的唇角也带上了丝笑意。 他从没怀疑过如果活下去，苏婉会成为一个受人敬仰的炼药师。她摆弄药草时的专注与热情，是无法伪装的。 “倘若这些灵植能带出去，那得多值钱。”看着那些药草中夹杂的普通灵植，那两人小队中境界较低的男子忍不住咋舌道。 另一队的女修听到他如此短视的言论，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倘若这些灵植能带出去，这五云秘境能轮到我们进来？” 被直白地嘲讽了一番，那憨厚男子冷哼了一声，却没有多说什么。若不是为了给他的兄长攒灵石筑基，他们才不会接这种费力的任务，为了兄长，忍气吞声一些，也算不了什么。 “表哥，铃仙花。”其他人的暗潮汹涌，苏婉全没放在眼里。她细心地分析着周围的环境，与那玉简中的灵植一一对应，其中铃仙花正是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中。 果不其然，她在一片及膝的草丛中，发现了数株铃仙花的身影。 其余众人皆是修士，苏婉一出声，哪怕音调并不高，他们也听得一清二楚，当即上前来查看。 苏婉回头看到众人靠拢，也不畏惧，只是伸手将那铃仙花在茎部折断，递给了江祈渊。 “你做什么！”看着苏婉毫不留情的动作，刘野怒喝道。 王海摆了摆手，不让他继续说话：“铃仙花入药的是花，连根拔起除了斩草除根外，并无别的好处。” 炼药师一肯定，另外几人看苏婉的眼神便微微有些变化。 他们原本以为苏婉所谓的熟知普通灵植种类并无多大用处，毕竟炼气期修士虽然灵识很弱，却远非一个凡人所能比拟。 他们这两队人都是常在野外接任务，不需玉简也能将那几种灵植认全，生长习性也能记个七七八八，但那种生长习性是广义上的，适合水边、适合盐碱地等等，到了这种特色不鲜明的草地，除了经验十足的采药师，很少有人能马上反应过来，没想到这凡人女子竟有这般的本事。 可仔细想想似乎也不意外。叶诉出身名门，见多识广，如果苏婉没有什么用处，他也没有必要同意这么一个人加入，毕竟后续他们还要与守护人阶灵植的凶兽战斗，带一个凡人，便是带一个累赘，哪怕遇险其他人都会袖手旁观，但一个毫无用处的队友，给其他人带来的麻烦何止于此，若是更危险的地方，无用之人把一整个队伍拖累死，也不是不可能。 苏婉仿佛没有发觉他们态度的变化，柔声对江祈渊说道：“表哥，铃仙花恐怕这一片都有不少，我们一起去寻。”苏婉这么说，便是卖了众人一个好。 毕竟他们最后的酬金与所寻灵植种类数量相关联，能多找一些，便多找一些。 江祈渊应声，两人便相携往前方走去，其他人也散开，各自寻找铃仙花。 叶诉看一眼二人的背影，感觉这两人比自己想象的还有意思一些。秦越倒是不关心他们，不过是一个凡人，一个炼气八层的修士，他对这种蝼蚁，向来没有什么兴趣。 众人且走且停，可谓是收获颇丰。 不过六日的功夫，已将十二种不要求时限的灵植寻到了十种，数量也已足够。同时，他们也发现了含丹，只是这位置，最后收集恐是不便，但也记录了下来。 苏婉这一队虽然人数少，综合实力低，但辨认灵植的速度并不逊色与其他任何人，刘野最开始还觉得他们不自量力，如今却觉得丑就丑，凡人就凡人，只要能给叶诉找齐灵植，其他都不重要。 五云秘境与外界一般，均是十二个时辰一个昼夜，如今夜幕降临，他们也不再前进，而是自储物袋中取出干粮，各自寻了个地方坐下，准备休憩。 他们虽没获得什么值得杀人夺宝的宝物，但临时组建的队伍，自然还是互相防备，因此相隔颇远，正好是筑基修士的灵识不能覆盖的范围。 苏婉白日里摘了些果子，坐下来之后，便擦了擦递给了江祈渊。 看后者毫不怀疑地啃了一口，不禁莞尔：“表哥也不怕我摘了毒果子，毒死你。” 江祈渊失笑，摇了摇头：“我可不信你有那么蠢，你手无缚鸡之力，毒死了我，也活不了几天了。” 江祈渊的评价，细想之下有几分道理。 假如她是黄阶炼药师，那么哪怕境界低微，凭借各种毒丹，战斗力也是不俗。 可她如今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炼药师，再是天纵奇才，也炼不出有太大杀伤力的丹药，更何况，她从不觉得自己是所谓的天之骄子。 不过闲聊嘛，自然不能这般无趣，苏婉想了想，回道：“那万一我想和你殉情呢？你想想，我被人嘲讽样貌，心中忧伤，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可又舍不得让你与其他女子在一起。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毒死你再自杀。” “其实吧，表妹，我觉得你这个想法有点危险。”对上苏婉越说越亮的眼神，江祈渊总觉心里毛毛的。 他并不是很想跟一个炼药师谈论怎么毒死自己的问题。 苏婉摸了摸鼻子，他的顾虑也有几分道理，不过自己应该没那么丧心病狂拿他试药……吧？ “不说这些了，表哥还是早些歇息吧。”苏婉即时打断了自己危险的思路。 江祈渊闻言刚松了一口气，却不料他还没来得及闭上眼，耳边倏然传来数声凶兽的咆哮。 他心神一凛，迅速站起身来，将苏婉护在了身后。 只见夜幕下，远方有几道黑色的影子越来越近，越来越大。而随着它们的接近，咆哮声也由一开始的平缓，转为兴奋和高昂，显然是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苏婉和江祈渊对视一眼，飞快地往叶诉的方向靠拢。另外两队人也是与他们一般的打算。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当然，前提是这事危害不到自己。 苏婉的站位靠近叶诉和王海，这也是行进途中就说好的。 秦越也没有动手，站在叶诉身边，袖手旁边。 其他人并不抱怨他的不作为，看着他的冷静反而有一种安心之感。 江祈渊拿出的武器是一柄剑，乍一眼看去，仿佛是一个剑修。 毕竟招式行云流水，威力虽不算震天动地，也颇为可观。 另外几人，也拿着各自的兵器。大刀、长鞭、斧头……不一而足。 他们的对手是九只不入流的上品凶兽，除了两个炼气九层的修士各对付两只以外，其余诸人都只对付一只，难度并不算太大。 叶诉看没看出差别苏婉不清楚，但在苏婉眼中，哪怕同样地对敌，境界也差不了多少，但从他们的招式中，还是可以大致分辨出他们的出身天赋。 江祈渊伪装的应该是一个跟小门派学过一两招的剑修，虽然招式简陋，但胜在为人勤奋，动作行云流水，颇有些赏心悦目之感，看得出是个有一定前途的剑修。 虽然两个人一直的意见都是不要太过遮掩实力，但苏婉怀疑真的要完全掩饰实力，江祈渊恐怕还没这个本事，她也没有这个天赋。 毕竟勤能补拙也是有一定缺陷的，他们又没有伪装癖，能把性格伪装起来已经算是天资卓绝了，连动手也要彻底伪装，那难度还是有点大。 另外几人比起江祈渊，就逊色了不少。 刘野虽然出身于云陆仙门，但炼气九层都还只是一个随从，可见天资一般。不过所用招式，看得出来有大家风范。 另一个炼气九层虽然招式简陋，但天资比他好上些许，如果能活下去，突破到筑基期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但令人意外的是，除了江祈渊，几人中天资最高的是二人组的那个弟弟。另外三人不功不过，很是平庸，不过往日里配合不少，因此并没有单打独斗，而是联合在一起诛杀那三只凶兽，速度比其他人快上许多。 江祈渊是第二批诛杀完凶兽的，看着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也没有帮助他人的意愿，退回到了苏婉身边。 等到全部战斗结束，才与众人一同前去细看这袭击他们的凶兽。 第9节 “这是毗羊兽，如果是在云断山脉，算得上是效益不错的凶兽，不过我们是在五云秘境，也没什么好说的。”那个炼气九层惋惜道，其他人也有类似的看法。 毕竟送上门的灵石，不能赚还是有点心塞的。这也是为什么江祈渊等人杀完，没有第一时间去研究到底是什么凶兽的缘故。 反正不值钱，看了也没用，徒增伤感。 那个九层修士显然野外经验最为丰富，他又查看了一圈，开口说道：“无事，这种凶兽就是以七八个个体的小族群一起活动，夜晚正是它们活跃的时候，没有什么异样。” 他这么说，有懂行的其他人也点头。 刘野上前将所有凶兽的尸体都收起来，只等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将它们丢弃，而后撒了些常用的驱兽粉，掩盖凶兽的气味。 第15章 最后一种灵植 苏婉醒来的时候，江祈渊已经坐在一旁烹饪野兔。 作为一个炼药师，苏婉对各种调料也颇有研究，江祈渊听了她多年的心得体会之后，深受启发，待与众人分开后，便将捉野兽，做成新鲜食材加入了自己每日的娱乐活动之中。 这是他们在五云秘境第十七天，两人同行也已经过去了七天。他们找到了两种追求时限的灵植，将位置记录下来之后，便继续前行。 “表哥，我看再过几日，你这手艺就能超过我了。”苏婉接过烤得喷香金黄的兔腿，心满意足地感叹道。 她与江祈渊虽说不上完全信任，但也称得上是相处不错的伙伴，至少比起之前家中那些人，江祈渊的可信度要高得多，相处起来也融洽的多。 “过奖过奖，再过几年，我也追不上你。”江祈渊谦逊地回答。 他说的并非客套话，这烹饪与炼药有异曲同工之处，苏婉处理起来，无论是对于火候的掌握，还是对于调料的配比，都远非自己所能及。 倒不是说步骤剂量有错，而是那种美妙的韵律感，江祈渊还是无法领悟。 苏婉听他这么说，下意识地就回“哪里哪里”，眼看着两人又要继续吹捧起来，他们终于察觉到不对，互相对视一眼，若无其事地继续干手中的事。 江祈渊研究哪个法器趁手，苏婉研究地图路线，场面一度非常和谐。 所以说太有默契也不好，一不小心就唱起了大戏。 他们来五云秘境的本质目的并不是为了那五十颗下品灵石，而是为了寻找炼制清雪丹最后所需的元灵草。 元灵草的生长环境很有趣，对其他条件要求都不高，可能生长在山巅，风吹雨打，狂风呼啸；也可能生长的沙漠，烈日炎炎，方圆百里独它一株摇曳；更可能生长在普通的草地上，一不留神，一脚踩下去，便将它踩死了。 它唯一有着严苛要求的条件便是灵气质量，根据苏婉的这些日子对于五云秘境的观察，这里的灵气质量应当非常适合元灵草的生长。 他们二人都不是懒散之人，和谐友爱的日常结束之后，便沿着规划好的路线，继续查找元灵草。 大概真是否极泰来，还没到正午，江祈渊已经发现了元灵草的踪迹。 苏婉上前，看着眼前三株迎风摇曳的元灵草，饶是她再是冷静，也忍不住喜上眉梢。 苏婉觉得自己重生后的运气真是非常不错，尤以捡到一个江祈渊，还有寻找清雪丹的过程一帆风顺为罪。 她选择性的忽略了一开始只想捡个药人以及药草的获取难度，反正她从出生后运气就不太好，从没经历过不劳而获的阶段，如今只要事情能顺着计划发展，她就很知足了。 江祈渊看她喜形于色，眼神也跟着柔和下来：“现在时间还长，你是打算先炼制，还是任务结束后再说？”江祈渊说过一切听她差遣，便不会违背自己的承诺。 哪怕他已经恢复到筑基期，也还是没有干涉苏婉决定的意思。 苏婉得到他的提醒，很快冷静了下来，陷入思索之中，片刻后，开口说道：“现在练，我们回到昨天的休息地，待我修复完灵根再走。” 自从杀鱼事件之后，苏婉就不再一味地追求低调。世上没有天衣无缝的谎言，唯有自己掌握了实力，遇到变故才能彻底解决。 况且，修仙之路，脚踏实地并没有错，但战战兢兢、患得患失，绝非修仙之人应有的态度，那只会让自己心魔丛生。 “好。”江祈渊只应了一个字，却给了苏婉莫大的信心。 等苏婉将三株元灵草连根挖起后，他们便往来时的方向折返。 五云秘境确实如叶诉所说，太平得很。不仅苏婉一行，另外三队人的行程也颇为顺利，没有遇上什么阻碍。 不过苏婉却没有什么心思再想他人，而是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小型的炼丹炉，再将所有需要用到的灵植取出，放到面前一字排好，最后拿出一粒褐色的丹药。 这是修真界烂大街的补气丹，只要出得起灵石，不管是凡人还是废人，药铺都会毫不犹豫地卖出去。 话虽如此，但补气丹其实是一种颇为特殊的丹药，它并不像其他丹药般只有一个阶级。人阶炼药师炼制出来的，自然是人阶补气丹；黄阶炼药师炼制出来的，则是黄阶补气丹；倘若有天阶炼药师，那炼制出来的，便是千金难求的天阶炼药丹。 所有的炼药师都知道，丹药蕴含的灵气越多，炼制方法便越复杂。因此，人阶补气丹是烂大街的药物，到了黄阶，补气丹就会摇身一变，成为诸多珍贵丹药的一份子了。 顾名思义，补气丹的作用是补充灵力，但人阶和黄阶补气丹还有个特殊的作用，因为它所含的灵力可能高于修士本身的所能补充的灵力上限，所以服下之后，能让炼气期修士的境界提升一到三个小境界，但这种做法也有弊端，便是不能服用超过三次，不然此生修道再无寸进。 苏婉手中的，便是一枚普通的人阶补气丹，她只是灵根被废，并非普通凡人，因此，补气丹也能让她提升到炼气三层，维持三日的时间。 而只要有境界，对她而言，炼制人阶的清雪丹，便不是什么难事，唯一需要把握的便是时间。毕竟根据她的探查，原身死前似乎已经用过一次补气丹，满打满算，她至多也只剩下六天来完成丹药的炼制。 因此苏婉一坐下，便将补气丹服了下去，毫不停歇地开始提炼那些需要炼气期才能处理的灵植的精华。 只见她指尖一点，便让月白草悬浮于面前。或许是因许久未碰的缘故，她一开始的动作还有些生疏，但很快的，她的炼药手势便有如行云流水，令人赏心悦目，不过两个时辰的功夫，便成功提炼了一份月白草的精华。 江祈渊看她匆忙啃了块干粮，又闭上眼开始提炼第二份月白草，眉毛微微一挑。 有趣有趣，他原本以为自己对苏婉已经很高看了，却不料看她的动作，比起自己门派里的那些炼药师也不逊色一丝一毫。这样她到底什么身份，就很值得思考了。 不过，苏婉竟如此信任自己，在自己面前展露底牌，还真是有些意外。 不过这回倒是江祈渊看错她了。苏婉并非不想隐藏，只是她时间有限，比起她那精妙的炼药手法，更难解释的是她如何得到一个黄阶单方。 江祈渊不是一个炼药师，因此他不好奇，也不会太怀疑，但其他炼药师就说不准了。而且暴露在其他人面前，跟暴露在江祈渊面前，还是后者更好一些。至少后者还是比较认同她的能力，如果他动了心思，相较于杀人夺宝，他倒是更可能将自己留下，变成他的一个助力。 故而苏婉练起药来，分外的专心致志，毕竟除了江祈渊自己突然暴起杀人之外，如果有什么外来的麻烦是江祈渊所不能解决的，那她也不可能解决得了，不如不想。 江祈渊看她坐在一旁炼药，不仅不休息，还在中途毫无所觉地把她最讨厌的野鸡翅膀吞了下去，不由得心生佩服。 不过佩服归佩服，苏婉吃完之后，江祈渊还是很快把野鸡的痕迹毁灭殆尽，他可不想试试苏婉那些功能奇特的药物。 很快两个昼夜过去，等到第三日清晨的阳光升起之时，苏婉已经将所有二次材料都准备妥当，开始了清雪丹最后一步的炼制。 大抵是两日未睡的缘故，苏婉的眼下有一层淡淡的青影，炼制过程中，额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江祈渊把握不准这个时候自己要不要帮忙，只能坐着不动，眼看着炼制进行到一半，一滴汗水却正好沿着她的下颌落下，落到了丹炉顶盖上，化成了一缕青烟。 随后只听得“轰”得一声闷响，苏婉长叹了一声，睁开眼，又打开顶盖，果然失败了。 江祈渊看她只是眉头一皱，略有惋惜，神色间并无愠色，就知道情况在她的预料之中，无须安慰。 只是看她又要接着再开一炉，江祈渊还是忍不住开口劝说：“虽然我不懂炼药，不过看你手诀的流畅程度，比起第一天还是差了一些。你不如休息两个时辰，反正还有大半日的功夫，也来得及。” 苏婉并非一意孤行之人，听到江祈渊的建议，略为思忖了片刻，便点头应道：“你说得对。”而后也不收拾药材，走到树下，头一歪，身体一靠，便睡了过去。 江祈渊看她这副模样，不禁失笑。不过他向来欣赏苏婉这种不卑不亢、坚决果断的性子，便坐下来，耐心地为苏婉守着药材。 第16章 清雪丹 等到苏婉睡醒，天色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落在草地上，也落在了江祈渊的背面。 只见这人身姿挺拔，哪怕坐着，也如铜钟一般，气韵沉稳。与远方的夕阳背景融合在一起，端得是一幅美男图。 然后，这个美男回过了头…… “你醒了？” 苏婉面无表情地收起自己刚才的欣赏之心，几个月来第一次觉得江祈渊那张脸还真是辣眼睛。 难怪那些修士嫌弃他们，丑，真丑。 想想自己恐怕跟江祈渊现在的模样一样丑，苏婉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遥想当年，自己虽然不是一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好歹也是一个清丽俊秀的妙龄女子，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令人唏嘘，令人唏嘘。 “又想什么呢？”看苏婉那副表情，江祈渊就知道她没有在想正事，反而不知走神到了哪里。听苏婉一边轻啧一边回着“没事，没事”，他更加好奇这人到底想了些什么。 不过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苏婉是在嫌弃她自己丑，以及嫌弃江祈渊丑。 如果知道了，恐怕也会忍不住和苏婉一样掬一把辛酸泪。 毕竟，他也曾是一个丰神俊朗的少年郎……大概。 约莫是休息足够的缘故，这一回苏婉的炼制可以说是一帆风顺。 不仅没有丝毫的汗水流下，那炼药的手诀，甚至比之前她提纯灵植精华时更玄妙了几分。 哪怕江祈渊不懂炼丹一道，看到苏婉那气定神闲的模样，也知道这一回九成九能顺利结丹。果不其然，他的想法刚刚涌现，苏婉便拈完了最后一个手诀，而后睁开双眼，看向了眼前岿然不动的炼丹炉。 她舒了一口气，右手轻轻一挥，那炉盖便飞到了空中，霎时间丹香扑鼻，饶是江祈渊离她有十余尺之远，也闻到了一阵令人通体舒畅的清淡香气。 江祈渊定睛看去，只见那黑漆漆的丹炉中，静静地躺着一颗莹白的丹药。 不错，这颗丹药通体雪白，毫无瑕疵，与寻常丹药的深色截然不同，恐怕这清雪丹的名字，也来自于它的品相。 闻到清新的丹香，又看到丹药品相如此好，江祈渊才将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他自己这才发觉，刚刚竟是为苏婉着实紧张了一把，直到此刻，确认她成功，方才心神安定。 究其原因，一方面，他曾为苏婉所救，苏婉能那么快找齐灵植，炼制成功清雪丹，他功不可没，也算还了不少苏婉的人情；这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是这几个月来，他亲眼看着苏婉为了达到自己的目标，每日只歇息最少的时辰，其余时间都在不停地试验试验再试验。 她固然是天资卓绝，可能走到这一步靠的不仅仅是她的天资卓绝，更多的是她坚定的道心，自己对她，颇有些……心心相惜之意？如今苏婉能得偿所愿，他从心底里为对方感到高兴。 “恭喜表妹。”江祈渊知道炼药师有各种各样的忌讳，也没有擅自上前，只是稍靠近了些，用苏婉能听到的声音贺喜道。 苏婉将那丹药收入手中，回过头对着江祈渊俏生生地一笑，那双明眸中光彩耀人，让人一时间几乎忽略了她的容貌，只觉得这个姑娘当真是娇俏可人。 她将丹炉和剩余的灵植收回了储物袋中，走上前，虽有些不好意思，却不打算再拖延下去：“表哥，我想现在就将清雪丹服下，恐怕需要两日的功夫炼化，不知你……” 苏婉的脸皮不薄，可她并不是厚颜无耻之人，故而虽然已将意思挑明，但还是将决定权交给了江祈渊。 毕竟对方为她护法了几日，也不知是否需要休息，只要江祈渊不介意，她是打算趁热打铁，一口气将事情解决的。 江祈渊朗声笑道：“表妹你说这话可与我生分了，去吧。”苏婉得到他的应承，心中一喜，向他点头致谢，而后也不多言，回到之前休憩的那棵树下坐了下来。 江祈渊看她伸出手，将清雪丹往口中一送，随后自然而然地闭眼入定，也不再多想其他，而是将衣摆一掀，在草地上随意地坐下，开始耐心地为对方护法。 于修士而言，两日的时间，不过弹指之间，转瞬即逝，苏婉往日里炼药，经常眼睛一睁一闭，十天半个月便过去了；但有些时候，两日也能漫长无比。 清雪丹是人阶丹药，药性温和，与那些服下即可见效的丹药相比，清雪丹发挥药效的时间长，与此同时，炼化清雪丹所承受的痛苦也相应减轻了许多。 灵根毕竟是修士的命脉之一，可以说一个修士若是灵根被污染或是灵根被毁，那么轻则修为停滞不前，重则沦为凡人乃至丧命。 灵根不似丹田心脉，有一个固定的位置、固定的实体。严格来说修士体内并没有“灵根”这一物体存在，可“灵根”又无处不在，修士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分血脉之间的灵气运转方式，都取决于这所谓的“灵根”，可以说，灵根便是修士体内的法则，故而要想修复灵根，便相当于修复整个躯体，其痛苦可想而知。 苏婉被那全身上下宛如数万根针不断扎入的痛楚惹得全身冷汗淋漓。 痛，非常痛，她感觉自己就如无尽海上的一叶扁舟，高阶凶兽的打斗惹得无尽海风浪滔天，波涛滚滚。那些痛楚是席卷着她的波涛，是周遭的狂风暴雨，她无处遁形，只能被那些痛楚包裹，拖向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 第10节 不，不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苏婉想到自己人生的前二十余年，她战战兢兢，无药可救的身体和无法提高的修为让她每一天都是在与天争命。她想活下去，可她知道自己活不久，最后果不其然，在炼药途中，她无知无觉地死了。 可是，她又有了一次机会，她重生在了一方小世界刚被人害死的女修身上，这个女修有着上好的资质，也有着自己可以修复的恶疾。 只要解决了，她就可以重新踏入道途，长长久久的活下去，为了父母、为了枉死的原身、也为了她的道，她必须活下去。 这坚定的信念宛若一道光，在这无边的黑暗中摇曳着，却不曾熄灭，靠着这点微光，她努力维持着清醒，将清雪丹的灵气引入每一寸躯体，在经过异常漫长的时间之后，黑暗终于缓慢地退去，明亮的光芒将那些黑暗逼得无所遁形。 她睁开眼，入目的并不是阳光明媚的正午，而是即将天亮的黎明。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已经过去，远方有微光亮起，微弱却异常的温暖，象征着无限的希望。 苏婉感觉全身宛若打碎之后又重新拼起来一般，痛倒是不痛，就是极度地酸楚，她也不管，往后一靠，仰躺在了草地上。 也不知清雪丹这药效是好还是不好，虽然减轻了痛楚，可是延长了时间，作为能带来巨大痛楚的丹药，是要减轻痛楚，还是减少时间，真是一个令人深思的问题。 苏婉习惯性地陷入了炼药师的思维，停下来之后，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谁，自己在哪里，不禁有些尴尬，小声唤道：“表哥，你睡了么？” 而后不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地响声，显然是有人正踩着草丛过来：“你还记得我呢，我看你发呆半天，以为这药效起来，你把我忘了。”江祈渊走到她身边三尺开外，便停住脚步坐下，看着她疲累却又神采奕奕的模样，调笑着说道。 苏婉听着他熟悉的音调，终于彻底从那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中回过神来，重新有了种自己真切活着的感觉。 “这不是痛傻了么？”苏婉说着，忍着酸痛的躯体坐了起来，看向不远处的江祈渊，“表哥，我要成为天阶炼药师。” 也不知为何，看着不远处自己从重生前到重生后的第一个伙伴，苏婉将从未宣之于口的想法说了出来。 如今终于不用再为生存所困，她也可以从心底那个隐秘的角落里将自己曾经的理想放出来，让它重见天日。 江祈渊听着她的“大话”，也没有嘲笑，而是静静地看着她，良久，重新笑了起来：“天阶炼药师就够了么？我以为你会觉得道无止境。” 哪怕对方的语气是反问，苏婉也知道江祈渊并无嘲笑自己的意思，思考片刻，仰头看着满天的星辰，开口说道：“表哥说得对。” 苏婉的话里，五分是沉思的飘渺，五分是凛然的坚定。 江祈渊也不再说话，与她一同，抬头看向那布满星斗的苍穹。 道之一途，从无止境，哪怕前方是荆棘，是黑暗，都没有停下脚步的道理。 不然，做个凡人的地主，岂不美哉？ 第17章 变异凶兽 等到苏婉的身体彻底恢复，距离与其他人会和只剩下十五日的时间。 她并不打算在众人面前上演一场二十余岁的凡人突然能够修炼的戏码，两人便也不再停留，而是遵循着之前规划好的路线，尽职尽责地为叶诉寻找着他所需要的灵植。 他们的运气不算好也不算差，不算好是因为新找到的几种灵植距离秘境中心都比较远，不算差是因为两人找到了三种限时灵植，两种人阶灵植，加上众人分开前已经寻到的灵植，只要另外几队不是一无所获，那么凑齐叶诉所需要的灵植基本没有问题。 那两种人阶灵植旁都有人阶凶兽守护，按照江祈渊本身的实力打败它们并非难事，只是他伪装的乃是一个炼气期修士，为了一个毫无必要的风头暴露实力实在没有必要，因此两人将位置记录好之后，便返程前往五云秘境中部。 苏婉二人是最后一队返回的，远远看去，另外三队人或站或坐，彼此之间泾渭分明，不过令人放心的是，也没有暗潮汹涌，看来问题不大。 苏婉一直觉得有些奇怪，按常理来说，叶诉的身份那么高，他们自己是搞不清状况暗中观察，可另外两队人怎么也一直没有奉承巴结的迹象？ 他们两人路上也讨论过这个问题，叶诉的身份很难假冒，那么问题应该是出在他的姓氏？大门派勾心斗角很是寻常，要么是他们这一脉内部有问题，要么是他们这一脉与其他势力有矛盾，普通散修谁都得罪不起，干脆冷淡一点的好。 “这两人倒也厉害。”看到二人安全返回，那九层修士沉思道。 他名张易，他那个模样憨厚的弟弟名张席，一开始他们都以为苏婉二人组只是来混点灵石，却不曾想苏婉这个凡人还真有两把刷子，他们两个组合起来并不比另外几队差。 五云秘境虽说没有什么大危险，可倘若不谨慎，层出不穷的小危险也有可能要了人的命。张席神经大条，一路上如果不是有他护着，恐怕得吃不少暗亏。可这两人，虽说是风尘仆仆，可是身上却没有半点受伤的痕迹。 要么是他们偷懒没有尽心，要么是他们运气很好，再要么就是他们性格谨慎非常，无论是后两者的哪种，都不可小觑。 另外一个小队对苏婉二人倒是没有什么关注，一个炼气修士，一个凡人，还能翻上天不成。 两人粗粗一览，便大概摸清了那两队对他们的看法，暂且记在了心里。 江祈渊也不炫耀自己到底得了些什么，只是与苏婉一同上前，将绘好的地图递给了叶诉。 后者接过地图，眼前便是一亮。 他们这些人在分开之前已经找到了大部分的灵植，可三十日后几队寻到的新有品种却是寥寥无几，到苏婉二人没回来之前，他们差的灵植还有四种之多。 五云秘境并不算小，缺的那么一种两种，有可能是他们行进途中遗漏了，有可能是位于他们还没抵达的区域，更大的可能却是秘境里根本没有。 他已经十五岁，没有多少时间让他再等了…… 等待最后一队回来的时间里，叶诉的心中千回百转，预料了无数的可能。最坏的可能性是这两人要么死了，要么拿着灵石就逃了，最好的可能性则是他们刚好找到那几种灵植。 他盼着苏婉二人能够找到，却也清楚这可能性太过渺茫，万万没想到当真被他们找了齐：“王药师、秦真人，我们所需的灵植已经齐了，你看？”叶诉拼合好地图，向秦越与王海征询道。 王海看了一会，便规划了一条路线，先集中采人阶灵植，再各自分散采那几种普通灵植。后者要采齐时间上虽有些赶，但如果用上灵符，应该也还来得及。 秦越点头认可，叶诉得到两人同意之后便拍板定下，众人只待修整一夜，明日便启程前去采摘人阶灵植。 这一转眼又是三日的功夫，他们已经采完了两种人阶灵植，只剩下最后一种平鳞草，生长在一处沼泽中，周围似是有两只人阶凶兽守护。 可以说，只要将这一种灵植采摘完，他们三队人的任务便差不多结束，也能拿到尾款。 想到这里众人都可谓是斗志昂扬，毕竟这任务好赚归好赚，可也委实太无聊了些。 这两只凶兽大部分修士都熟悉，是野外常见的秃头鹰，最高便是人阶。 他们人多，刚好分成两队，王海刘野一队，杀一只；剩下的人一队，杀另外一只。 之前几次打斗，王海都没有动手，其他人配合了几次，也还算默契，要拿下一只人阶凶兽，问题应当也不大。 故而他们谨慎归谨慎，却没有第一时间拿出压箱底的功夫。 苏婉眼看着他们按照以前的方法靠近、围剿，总觉得心神不宁，直到那两只秃头鹰被引诱着分开，冲天而起，向那两伙人袭去，苏婉才神色剧变，大喊出声。 “这是绒羽鹰！表哥，绒羽鹰，不是秃头鹰！” 苏婉喊江祈渊已经喊习惯了，为的就是在这紧张的情况下不会出错。听到苏婉的喊声，其他人神色剧变，也不管苏婉说得对不对，当即便收了攻势，将所有灵力收回武器上防守。 饶是如此，也听得一声惨叫，张席已经被鹰爪抓伤了手臂，露出一截将将断裂的白骨。 这并非他反应慢，听到苏婉的示警，他已经第一时间退开，可绒羽鹰的速度哪里是秃头鹰可以比拟的，哪怕他已经横刀在前，却还是被钢爪抓得刀身断裂，手臂也受了重伤。 他也不怨苏婉发现得慢，若非苏婉，只怕他这个首要目标连命都没了。 绒羽鹰与秃头鹰外貌相似，对寻找机缘的修士而言意义却截然不同。秃头鹰相当于筑基前期的修士，灵智极低，几个炼气高阶的修士一同围剿，难度也不是很大，但绒羽鹰不同。 绒羽鹰的翼下有一层墨绿色的绒毛，这是它与秃头鹰唯一的区别，可是绒羽鹰是变异凶兽，极其罕见，很多修士一辈子也未必能见到一次，它们一旦成年，便相当于筑基后期的修士，灵智也远非秃头鹰可以比拟。 他们这一群人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筑基前期，对付一只绒羽鹰还勉强，对付两只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最糟糕的是，绒羽鹰报复心极强，它们一旦盯上了猎物，那么结果便是不死不休。 眼看着局势风云变幻，在场众人心思各异。苏婉打量着众人的神情，心中微凉。 那三人小队已经眉来眼去了一番，显然是想逃；叶诉几人出身名门，恐怕也有保命的手段，只要打不过，就不会再顾虑他们。 最危险的是他们这另外两个小队，张席已经受伤，看张易的神色，显然不打算抛下自己的同胞弟弟；她是一介凡人，江祈渊虽隐藏了实力，但最多也就能拖着其中一只，一旦其他人撤出战局，他必然无力回天。她战斗经验不足，哪怕看了出来，也不知如何是好。 她看出来的事情，江祈渊自然也看出来了，当即扬声说道：“我曾学过一御兽法门，张家兄弟留下配合，我们三人就能困住其中一只半个时辰，诸位可先杀另一只。五云秘境虽不能将各类材料带出，但绒羽鹰的血肉却是上好的食材，稍加烹饪吃下便抵得上两年的修炼。诸位以为如何？” 饶是已经打算逃跑的那三人小队，听到江祈渊的话，也是微微一动，更何况其他人。 绒羽鹰蕴含的灵力丰富，这么大也够他们分了，如果江祈渊三人真能拖住其中一只，他们要诛杀这二者虽然危险，却也不无可能。 也不等其他人再权衡，王海率先应了下来：“不错，若我这边再多几人相助，拿下这只孽畜不成问题。” 王海这话便是替他们这一队人做了决定。叶诉早在苏婉示警之时便抛出一个防御法器罩住了几人，闻此也是点头。 那三人小队对视了一眼，迅速抽身而出，往王海那一方飞掠而去。 雌鹰见状也想追去，却被一阵虚无的力量牵引了住。只见江祈渊手中拿着一面小的令旗，趁雌鹰迟疑的功夫，将另外两面令旗丢给了张家兄弟。 “这令旗原本的作用是消耗凶兽的体力，方便一举诛杀，但它们适用的是普通人阶凶兽。绒羽鹰修为高，飞得太快，我们只能分散三百尺左右站位，然后依序引诱。” 江祈渊的解说极为简短，但张氏兄弟经验丰富，一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张席也不管自己右手的伤口，迅速服了颗止血丹，看准时机，催动起了自己手中那面诱兽旗。 他们这些散修，要资源没资源，要靠山没靠山，只要吃下这绒羽鹰的血肉，他的兄长不日便能成功筑基，无论如何，只要有命在，他就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绒羽鹰带来的危机是巨大的，带来的诱惑也是巨大的。见三人确实将雌鹰牢牢牵制住之后，王海眸光一闪，便开始给其余诸人下了任务。 他是唯一的筑基期修士，众人服也好，不服也罢，事到如今，只能听凭他的差遣。 苏婉确定了江祈渊那边的情况之后，便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另外一方。不是她不关心江祈渊，而是比起神一般的对手，她更怕的是猪一般的队友。 如果说是两只变异凶兽苏婉说不得还会担心一二，只有一个，又还有两个帮手，实在看不出江祈渊那边存在有让人担心的点。 事实也与她预料的不错，比起专心致志不敢分神的张家兄弟，江祈渊还是不着痕迹地观察了其他人的情况，发觉苏婉连看都不看自己，他也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不过换个角度想想，如果他是苏婉，也会关注另外一边，毕竟知己知彼…… 想到这里，江祈渊也不再走神，出手催动了令旗，精准地将雌鹰引了过来。他本想对隔壁的情况观察一二，留作后路，但既然有苏婉留意，那么事后两人再沟通就好。 第18章 儿女情长 江祈渊的任务完成得轻不轻松张家兄弟不知道，但张席的任务完成得是异常艰难。 他本就受了伤，哪怕服了止血丹，失血情况也随着他多次催动灵力的行为，又开始反复起来。 他额前的汗水一滴滴落下，眼前的景致开始摇晃，但他还是咬紧了牙关，只求自己再支撑得久一些。 所幸在他即将支撑不住，准备出声示警之时，几道凌厉的攻击已然越过他往雌鹰攻去，正是刚刚诛杀完雄鹰的一伙人。 利益的诱惑无疑是巨大的，江祈渊估计的半个时辰还没到，他们已经诛杀完了雌鹰，加入了此方战局。 这样一来，场上被动诱捕的形势立刻翻转。 雌鹰已然发觉雄鹰的死亡，喙中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攻击比刚才凌厉了不止一倍。 只是它的攻击再凌厉也无力回天。 张席知道自己留下也是拖后腿，已经退后到了叶诉的保护罩内，张易也收起令旗加入了战斗。 倒是江祈渊，他也不急着放下令旗，反而是站在局外，看准雌鹰准备伤人的时机，强势催动令旗，让它的攻击一滞，被盯上的那人也得以逃脱。 张席受伤退出也就罢了，江祈渊无事却袖手旁观，让刘野险险怒骂出口。不过他还没来得及骂，江祈渊催动令旗带来的效果就刚刚好救了他一回，免了他断去左臂的风险。一时间刘野的脸上五彩纷呈，骂声哽在咽喉里，憋得他胸闷。 见此情景，苏婉低笑了一声，不过她的站位比较远，声音也小，并没有人留意到她发出的轻笑。 她在场外看得分明，江祈渊虽然没有动手，但有了他的把控，因为丧偶而异常暴躁的雌鹰反而比雄鹰更好对付。在场众人很快也发现了这一点，心思各异，但还是不约而同地加大了攻击的力度。 很快，雌鹰在他们围攻下不甘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巨大的身体落在地面，将草地也染上了一层血色。 第11节 众人眼见得它倒下，还不够放心，直到张易上前确实完毕，才终于松一口气，纷纷跌坐在了地上。 太累了，他们又不是一个完整的队伍，打起来虽说不上事倍功半，但比起寻常队伍，也是难了不少。如果不是看中了绒羽鹰带来的好处，诱得他们拼命攻击，恐怕此刻少不了大半的死伤。 叶诉见状，也不说些有的没的，更没有上前去看绒羽鹰的死状，反而亲自给每人都分了一瓶补气丹。 每瓶补气丹的数量不过三颗，也就相当于六块下品灵石，却很好的消弭了众人心中的怨气，也打消了他们对于采摘限时灵植的质疑。 苏婉看着他将隐患消弭于无形的手段，不得不感叹这个少年的高明。不管他真心如何，一个名门弟子表面功夫做到这种地步，也没有散修会闹着跟他过不去。 一番休整之后，刘野便开始分割战利品。按照常理来说，几人参加战斗，便分几人的战利品，绒羽鹰的血肉短时间内能给修士提升的修为是一个定值，吃下一份是提升两年的修为，吃下两份也是提升两年的修为，可前提是这一份到底是多少？所谓的数值与烹饪手法又有没有联系？ 也因此，哪怕这绒羽鹰不小，分成几份也是一个大问题。 “要我说，这凡人吃了绒羽鹰也无甚用处，何必来参合呢，至于叶公子与王药师，分一分也是无妨。”那三人小组中修为最高的男子率先出头说道。 张席冷哼了一声，不就是不敢得罪叶诉和炼药师么，说得那么好听。 “可若是没有王姑娘示警，那伤亡恐怕会更加严重。”如果苏婉的示警，旁人不好说，张席恐怕一条命就要搭在这里。张易承了她的情，对于三人小组明晃晃的不屑，忍不住出声反驳。 秦越自恃身份，站在一旁不说话。江祈渊虽然沉默不语，但只看他坐在苏婉身旁，也知道他的意思。 叶诉看了一圈，知道细究起来这根本没法谈。江祈渊的令旗起的作用怎么算？一击毙命都是秦越的功劳又怎么算？ 他低声与王海商议了一会，后者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叶诉便开口说道：“按照常理，分战利品向来按照的就是参战人数，到了我们这里我觉得也不好例外。不过秦真人修为最高，出力最多，分两份也是常理之中。诸位以为如何？” 分配过程中，最难定位的本来就是叶诉二人，既然他们同意与苏婉一视同仁，那么分配便没有什么问题。秦越是筑基期修士，不管他是不是出力最多，其他人都不敢反驳什么，互相对视之后，便默认了这个方案。 可默认了这个方案，并不代表众人不能接着交易。 王海是个炼药师，烹饪与炼药虽是两回事，但某种情况也有共通之处。 他一开口自己能代为烹饪，报酬是一小份兽血，那三人小组便率先走了过去，其余人看着这个炼药师熟练的动作，眼光微闪，显然都有些心动。 王海对他们的表情并不意外，这也是为什么叶诉开口的时候他能一口应下。 秦越看着他们动手，倒也不急，反而走到江祈渊身侧，开口说道：“你那份令旗，可有交易的打算？” 秦越的音量并不低，听到的人都忍不住在内心暗骂一声老狐狸。 江祈渊那个诱兽旗对于常年在外历练的修士来说委实有大用，众人都多少有些心思，却不料被秦越抢了个先。 苏婉只是个凡人，秦越又是个筑基期修为，他一旦开口，江祈渊必然不敢得罪于他，左右不是什么高品阶的法器，可什么价位，却是一个难题。 江祈渊拿出这个法器的时候就料到会有这一幕，他也不犹豫，将那五面令旗取出：“江某不要灵石，真人有两份食材，分半份给我，如何？” 江祈渊这话，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包括秦越本人。即使秦越是个筑基期修士，对他而言一份血肉也已经足够了，江祈渊要这半份，与将东西白送出去也没有什么区别。 其他人怎么想苏婉不知道，可她一听到这句话，便感动地喊了一声“表哥”。江祈渊也回以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莫哭，便是换不到，表哥也会分一半给你。” 他们这一通对话，不必宣之于口便让众人明了江祈渊这么做的缘故。 张家兄弟虽有些意外，却又不是很意外。毕竟在临仙楼的时候，他们已经见识过江祈渊哄表妹的程度了。 秦越也是明白内中乾坤，表面大笑着称赞江祈渊有情有义，内心却认为此人难成大事。儿女情长，为了一个凡人连灵石都不要，能有什么大的作为。 他怎么想苏婉二人可不管，换到了那半份食材之后，他们也不急着处理，而是柔情蜜意地聊起了天，仿佛他们不是在秘境之内，而是在踏青。 三人小组对此嗤之以鼻，张家兄弟倒没有说什么，见叶诉迟迟没有动静，他们也不再多想，上前找王海交易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断章的缘故这一章略为……短小，大家不要打我，咳咳 第19章 惊变 解决了绒羽鹰之后，最后的任务行程可谓是顺风顺水，再无一丝波澜。 苏婉二人坐在篝火旁休息，江祈渊又加了根柴火，听着火焰燃烧产生的噼啪声，他轻舒了一口气，靠在树上看着那漫天的星斗。 “表妹，你说我们接下来去哪里？”江祈渊的声音温温的，在夜色下，颇有种令人心动的感觉。 苏婉听习惯了他的语调，并没有留意有什么不同。她看了眼远处正在炼化丹药的叶诉，重新靠回树上，思索江祈渊提出的问题。 “嗯……我想去国都，你呢？你方便么？”苏婉的意思，自然是问他的身份去国都有没有问题。 江祈渊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没事，去国都也好。”已经过了那么久，江祈渊即使不再借苏婉来掩饰身份，当初暗算他的人恐怕也发现不了，可是和她在一起舒心，自己又答应了这个姑娘，那么同行到他恢复实力也无不可。 “那好，等任务结束我们再在这里停留一段时日，之后便准备去国都。”听到江祈渊同意，苏婉无疑是开心的。 对方可以说是自己两世以来第一个朋友，虽然注定要各自向道，可能多走一段时日也是不错：“对了，鹰肉吃完，你是不是？” 苏婉正准备问他是不是突破到了筑基中期，远处却倏然飘来一阵香气。 那香气极淡，就像白玉莲绽放时的香气，清清幽幽的，却让苏婉脸色一变。 她站起身，伸手直取储物袋，摸出一个瓷瓶，从中倒出两粒丹药，一粒自服，一粒塞进了江祈渊嘴里。 江祈渊正准备提醒苏婉屏息，对方纤细修长的手指已经到了唇边，一触即离，他怔愣了片刻，下意识地将丹药吞了下去。 “装不能动弹。”见江祈渊已将解毒丹吞了下去，苏婉收回手，轻声说道。 江祈渊感受着温和的药力在四肢漫延，将已然渗入体内的毒素驱除，留下淡淡的灼烧感，不禁挑了挑眉。 屏息无用，如果他不是筑基期，又没有苏婉在，恐怕当真会着了道。 “王药师，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们这边思忖对策的时候，他们前方三人小组内境界最高的修士已经喊了起来。 江祈渊看苏婉转头望过去，猜到这药效只对修为和身体有压制作用，便回头将视线也转移了过去。 只见夜色之中，两个人影伫立，其余诸人都跌坐在草地上，神色恨恨地看向站立着的两个人。 “王药师，你效力我家老祖多年，如今因何背叛我家公子？”如果说其他人是惊惧，那刘野便是惊愤交加了。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光是听声音，都可以感觉到他话语里滔天的愤怒。 傍晚前王海刚将火炎丹炼制完毕，叮嘱叶诉最好当场炼化。 如今叶诉刚服下火炎丹不过两个时辰，距离完全炼化还有三个时辰的功夫，根本无法动弹。 王海对他的愤怒全不在意。他看了眼紧闭双眼的叶诉，冷哼了一声：“自然因为老祖已经陨落了，我要再找一个靠山。” 王海的答案，也是秦越的答案。 他们陪着叶诉跑这一趟，就是因为他们的新靠山想将叶家老祖的血脉赶尽杀绝，却又不好亲自动手，于是趁着叶诉在外的机会，最好是无法使用任何老祖留下的法器的时机，抹去叶诉此人生存过的所有痕迹。 至于其他人，不过是一群炼气期的跳梁小丑，哪怕杀了，也不会有人追究。 听出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另外两个小队的人都是背上发冷。 他们一直以来不敢与叶诉交好，是因为他们知道叶家那位金丹老祖已经陨落，他们害怕叶诉有仇家，更害怕叶诉以为他们的接近心怀不轨。 可他们没想到，自己百般小心地完成任务，又千辛万苦打过了绒羽鹰，却还是要折损在这里。 秦越也不是多话之人，看在和刘野曾经共事于叶家的份上，勉强答了一句已是极限。 他走到张家二兄弟面前，正要动手，却听得远处一个男声问道：“秦真人，你可是当真打算，将我们每个人都杀了？” 张席看着秦越的手掌堪堪停在自家兄长头顶，眼中是微不可查的庆幸，更是汹涌澎湃的恨意。 他自小与兄长相依为命，眼看着兄长就要筑基，却要被这等卑鄙小人所害，让他如何能够甘心。 他有多恨秦越二人，对于出声的人就有多大的期待。 这声音他一开始没有分辨出来，等他稍稍细想，不是那两人小组的表哥，又是哪个？ 秦越皱了皱眉，看了过去，似乎有些迟疑，片刻后，还是狠狠一笑。 “你要怪，就怪自己没有早逃吧。” 他说着，重新举起了手，正要拍下的时候，一道剑风向他站着的位置斩去，让他不得不退了开来。 张席见此，心中陡然而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他回头看去，只见那个被他们嫌弃过的丑陋男子，正一步一步地走上前来，他似乎在笑，火光映照不清他的面容，却能映照出他挺拔的身姿。 这人脸上的是面具？张席恍恍惚惚地想着，也不知为何自己会油然而生出这样的想法。 大概是这人的气势太强，又救了兄长的缘故。 秦越看到果然是他坏事，心里暗骂了一声。 江祈渊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隔了数尺看着秦越脸上懊恼的表情，忍不住又勾了下唇角。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秦真人第一次见我，就看出我脸上的是□□，为什么不跟那个脾气急躁时时刻刻都能得罪人的小家伙说？” 江祈渊对这人的怀疑由来已久。在这方小世界，能戴□□的多是筑基真人，或是身后小有靠山的炼气修士，秦越既然看出来了，那为什么不告诉刘野，任由他看不起自己？这可不是一个护卫应有的谨慎。 秦越后退几步防备着他，发觉他身上的气息越来越高，眉头陡然一皱：“筑基中期？” 他话音未落，下意识地看向王海，只见对方已经晕了过去，心神一下乱了起来。 不怪他现在才发现，在苍阳国中筑基修士和炼气修士的待遇天差地别，哪里有人会去隐藏自己的修为，更别说戴上一个如此丑陋的面具，任由他人议论。 “表哥，既然被他发现了你的身份，又不能打晕，不如便杀了吧。” 两方正对峙途中，远处传来一阵悠悠的叹息。 秦越想起了什么，身形一闪，急速地往苏婉的方向掠去。 他看到苏婉站在树下，正准备挟持人质，却见苏婉抬头，看着他微笑了一下。 苏婉虽然毁容，但模样并不狰狞，不料此刻在火光下，那张脸宛若鬼魅一般，邪气得骇人，好像下一秒就要将他拖入无尽深渊。 “你说，好端端地，为什么要跑呢？”江祈渊在他身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秦越一把撞到苏婉身前的透明护罩上，已知自己中了计，只是他再也没有机会后悔了。 他低下头，一把剑当胸而过，将他刺了个对穿，澎湃的剑气沿着他周身血脉深入，炸开，连体表都浮现了一道道细小的血痕，连带着他的血液，从那血痕里飞溅出来。 他张开口想说话，鲜血却从他口鼻溢出。 江祈渊一把拔出了剑，看着身前虽然勉强站立，却已心肺尽碎的修士，眼中无波无澜，仿佛他杀的并不是一个修士，而是一个脚下的蝼蚁。 “黄阶……法……器……”江祈渊飞掠回王海身旁一掌拍向对方天灵盖的时候，秦越正好倒在了地上。 苏婉走到他面前，隔着一个防护屏障，听着他最后不甘心的话语，沉默半晌，失笑了一声。 如果不是他要回来杀自己，与江祈渊的单打独斗他未必不能支撑上半个时辰。可是他一背过身，对任何同阶修士而言，都是落了下风。 更何况她问过，江祈渊手中的剑一旦接触到金丹期以下修士的血肉，剑气就会如无数细小利刃一般，将对方的的经脉寸寸绞断。 除非断尾求生。 可是当胸穿过，哪来的机会断尾求生？ 第12节 一场蓄谋已久的意外，几乎没怎么开始打，就消弭于无形。 在场众人目瞪口呆，看着江祈渊都有些不可察觉的惧意。 筑基中期，这样的修为什么要来赚这几十块灵石？为了好玩？ 他们这想法倒还当真冤枉了江祈渊，虽然他们很富裕，可那都是苏婉炼药赚的灵石，哪怕苏婉分了一半给他美其曰为护卫费，但真正他自己赚的也只有从云阳河里辛辛苦苦捞东西卖到的上百灵石。 叶诉给的灵石虽然不多，可也抵得上他大半身家了，怎么能说是玩呢？ 不过这种事情他是不会宣扬出去的，发觉情况已经安全，苏婉收回了那个防御法器，还给了江祈渊。 她绕着另外三伙人转了一圈，其中只有叶诉对外界的变故一无所知，其他人都看到了江祈渊放弃掩饰直接动手。 这还真是难办。 看出她走来走去的意思，原本以为自己安全的几人再度恐慌了起来。 刘野已经豁出去了，只要叶诉能活着，他是生是死又有什么关系？“真人……我家公子正在炼化丹药，对此毫不知情，求你高抬贵手，莫要伤他……” 如果换了个蠢笨的仆从，恐怕现在就是对江祈渊说狠话而不是示弱了。 江祈渊听到这里对刘野高看了一眼，没想到这人没眼色归没眼色，倒还真是忠心耿耿。 眼看着其他人还要说话，江祈渊一甩袖子，冷哼了一声：“罢了，表妹，不过是一群炼气期的修士，还能把我们的行踪说给那个老女人知道不成？” 江祈渊话里的信息量太大，苏婉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江祈渊不会动手杀这些人，哪怕他有再多的秘密，苏婉也知道他的骄傲绝不允许他为了未来不一定会发生的小事把无辜之人杀死。 苏婉一直在转悠，也是想着编造什么理由才好。既然江祈渊自己想了一个，那肯定比她捏造更合适。 “表哥说得是，她以为毁了我的容就能得到你的心，未免太看不起我们青梅竹马的情分。” 谎言还是一整套来得妙。 既能与他们的身份相结合，又显得像个无足轻重的八卦。 听到苏婉出声，其他人都缓过神来，连声应是。 他们又不是不想活了，刚才看秦越他们的架势分明是要杀人灭口，如今叶诉还活着，幕后之人对他们这种小喽啰下手也没有意义，叶家也不会对他们报复，一切再好不过。 江祈渊看他们战战兢兢地求饶，也是好笑，却没有表露出来，将戏演了个全套。 “既然不杀他们，那干脆多等一会，等他们天亮药效快解开了再走。别到时候哪个凶兽来了拍死他们，还要算到我们的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个副本即将开启~ 第20章 赏花会 如今正是暮春三月，飞花城即将迎来三年一度的赏花大会。 如此盛大的赏花大会，赏的自然不仅仅是普通的花朵，还包括开花或者花形的灵植。 每次大会上评选出来的花王，都会被修士高价买走，哄心爱的女修一笑。 数十年前的赏花大会上曾经出现过一种玄阶灵植，花形的美丽程度虽比不上那年其他的人阶灵植，但光凭它的等级，也足以让它问鼎花王的称号。 苏婉二人前来这飞花城，一来是因为飞花城也在云阳往国都的道路上，逛逛也好；二来则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赚灵石的路子。 如今一年过去，苏婉虽然已经有了炼气七层的修为，大部分人阶丹药都能炼制，可谓是一本万利，但她顾虑原身本来的身份，不敢太过张扬，只能偶尔去黑市出手一些丹药。 而她的修为之所以提升得那么快，主要还是得益于那半份绒羽鹰肉。 那日其余人身上的药效解除后，苏婉二人就拿到了刘野代付的剩余报酬。 随后两人按照一开始的说辞，自顾自离去，寻了个安全的地方让苏婉将鹰肉彻底炼化。 因此他们离开五云秘境之时，苏婉已经有了炼气三层的修为，再加上这一年来她不断炼药，每一次成功所带来的玄妙效果，都在帮助她飞快提升境界。 换成其他人，这般的修炼速度恐怕已经沾沾自喜，可苏婉的内心却毫无波动，甚至感觉自己平庸得不行。 毕竟身边有一个叫做江祈渊的人，在她刚突破炼气六层的时候，也突破到了筑基后期。 这回的飞花城之行，两人都没有再掩饰自己的修为。 所以入住客栈的时候，一众炼气期的修士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筑基期的丑陋男子，带着他炼气七层的丑陋表妹，全然无视他们的目瞪口呆，大摇大摆地住进了花岭客栈特地给筑基修士预留的上房之中。 不仅如此，那个男子经过他们的时候，还停顿了片刻：“表妹，你说，这些年纪比你大，修为又比你低的人，模样再俊俏又有什么用呢？总归是会死在你面前的。” 那男子的话，显然是为了报复他们在没有发现两人修为前，对他们丑陋样貌的嘲讽。 苏婉抿唇一笑，双眸中波光流转，眼神可谓是光彩动人：“表哥说得极是。” 而后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径自上了楼。 被两人这般讥讽了一通，楼下那几个正在跟店小二讨价还价的炼气期修士话都不敢吱一声，对着他们的背影点头哈腰，就差没跪下了。 花岭客栈并不是飞花城最大的客栈，他们哪里想到自己一时兴起开口嘲讽的，居然是一个筑基后期修士。 苏婉二人也不理他们在背后是偷骂还是感恩戴德，两人直接回了房，照例是江祈渊布阵，苏婉搜寻房间内的书籍。 可这个房间里的书籍虽多，有用的却几乎没有。还不等江祈渊布完阵，苏婉已经将那些书籍草草翻过，放回原位，拿出自己的丹炉准备炼丹。 于是等江祈渊布完阵一回头，就看到门口的小榻上，一个年轻女子端坐其上，面前摆着一份上次已经炼完的药液。 为了方便修士携带仆从，每个城池内较大的客栈都会给各个上房提供一张床和一方小榻。 苏婉有了修为不再需要每日休息之后，他们便为了安全共处一室，时间久了，两个几乎不需要休息的修炼狂人已经习惯了这种模式。 苏婉一直觉得这种友情很好，炼完一炉丹药睁开眼，看到另一个人还在安静地修炼，不知不觉整个人就会平静了下来。 如果不用分别就好了…… 苏婉看着明光符下江祈渊的身影，陡然而生出了这个念头。 大概以前被生存的压力镇压得太过，她那时候从来没空想这些有的没的。 她只会想怎样才能找到更多的药方，怎样才能获得更多的资源，怎样才能长久的活下去。 如今不再为了不知何时终结的性命惶惶不安，她反而对人有了患得患失感。 是因为江祈渊是她的第一个朋友？ 苏婉想着想着，又摇了摇头。 不想了不想了，有这个时间发愁，还不如炼个丹药提升自己的境界实在，毕竟到了筑基后期还不算恢复巅峰修为的江祈渊，真正实力应该已经是一个金丹真人。 她又有什么资格，考虑与对方分不分别呢？ 一道明光符很快就燃烧殆尽。 苏婉刚将第二炉丹药的原材料处理好，清晨的阳光已经透过窗棂落了进来。 她睁开眼，有条不紊地将各种材料收好，而后跟准时停止修炼的江祈渊一同往楼下走去。 这个时间点大部分修士都已经醒来，苏婉留意了一下，昨天那伙嘲讽他们的修士并不在这里，恐怕是换了个客栈。 并不是苏婉性情不稳重喜欢看热闹，而是这种，看那些鼠目寸光的人上一秒看不起人，下一秒被现实□□裸地扇一巴掌的感觉，还是挺舒服的。 “小二，飞花城今日有什么热闹可看？”两人一坐下，苏婉便招呼了小二过来询问情况。 那小二什么人没见过，见苏婉二人模样奇特，也毫无异色，恭敬地答道：“回仙长的话，赏花会前，国都的四大世家都会选一日为众多修士带来的灵花品鉴一二。仙长也知道，最后评选花王的也有四大世家的人，众人能提前得到品鉴自然最好，不至于被他人低价骗了去。而今日正好轮到章家，开的是第三场品鉴会。” 听完小二的话，苏婉若有所思。 章家……之前在临仙楼听了那个修士的话，她最想见的还是元家的人，好看一看自己的炼药水平与苍阳国的天才差了多少。 不过了解了解其他世家的行事作风，倒也不差。 章家举办品鉴会的地点离他们居住的客栈很近，苏婉二人到达的时候，负责品鉴的人还没有到。 因为这里也是赏花会的举办地点，城主府早已将看台搭好。苏婉他们到的时候，前排的位置还留了许多，默认是留给有背景的以及筑基后期的修士，也没有多少普通人敢不知轻重地去强占位子。 苏婉借了江祈渊的光，和他一同到了最前排坐好。这个位置视野开阔，能轻而易举地将场内的一切尽收眼底。 只见场内有不少修士徘徊，大部分的灵花都用玉盒装着揣在怀里，还有少部分人的灵花太大，干脆抱在了身前。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城主府的修士在看台边守着，以免一会因为灵花的价值问题发生什么意外。 章家的人来得并不算晚，场内看台被占了八成的时候，下方的人群就自觉分开了一条道路，好方便章家的品鉴师进场。 苏婉凝神看去，只见下方来了一行五人的修士，都是筑基的修为。 为首那人的外表约莫二十来岁，生的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 苏婉清晰地听到身后的看台上有女修发出了细微的惊叹声，而后开始议论他是本家那位还是旁支那位。 苏婉一看就觉得这人应该是旁支那位，毕竟他那模样，与孔雀开屏也没有差别，如果本家的人也是这般，苏婉有理由怀疑苍阳国修士的平均水平。 江祈渊也听到了身后女修的议论，转头看向苏婉。 只见苏婉的眼中满是嫌弃，全无一丝钦慕之情，看得江祈渊不禁好奇：“表妹不喜欢这样的？” 苏婉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长得俊俏就长得俊俏，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倒也不是说俊俏有错，可你看他，明明对自己的模样修为很是满意，却偏偏要作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虚伪。” 江祈渊闻言大奇：“表妹也会觉得他人虚伪？” 江祈渊的言下之意，便是他们两个一路走来，不知装模作样骗了多少人。 苏婉细想了一会，觉得这句话真是大有道理，不但可以用在这一路上，也可以用在她重生前的二十几年。 不过话虽如此，她还是不喜欢章朗。 道理很简单，对比一下江祈渊就知道了。后者虽然戴了□□，在外人面前也不知几句真几句假，但一看就知是端方君子，哪里像那章朗一般，一副小人行径。 看到苏婉一番思忖后再度露出的嫌弃表情，江祈渊不免心中惴惴。 不行不行，他要仔细想想，自己在门派里的时候是不是也跟章朗一样自视甚高，惹人嫌弃。 章朗可不知道苏婉对自己有多深的嫌弃之情。 他环视了一圈，很是享受那些女修钦慕的眼神。不过他也有他的矜持，那些女修再是喜欢他，他也是不会像那些没见识的普通修士一样沾沾自喜的。 “大家分成五队，直接开始吧。” 随着章朗的一句话，场上的修士迅速动身抢占位置。 抢到了章朗这一队的修士喜上眉梢，其他人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在这些筑基修士面前造次，发觉无计可施之后，只能悻悻然地分开站好。 第13节 第21章 品鉴灵花 分好队伍之后，这场品鉴大会正式开始。 只见那些修士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玉盒打开，露出里面保存完好的灵花，试图从品鉴师那里得到一个较高的评价。 不过大部分人手中的灵花都相当不值钱，品鉴师草草瞄了几眼，便摇头让他们退开。 有些死心的得到这个评价便将灵花取出，摔到地上，而后扬长而去。那些在半刻钟前还被捧在怀中的花朵随着后来人的践踏，很快辨别不出原本的模样。 也有不死心的，重新将灵花塞回了玉盒，神色落寞地往外走，等待着最后一个世家的品鉴会。 更多的人介于死心与不死心中间，他们随手将灵花塞到了储物袋里，打算一会随便找个药铺，将它当成灵植卖了，终归聊胜于无。 有失意之人，自然也有得意之人。 章朗品鉴的第十六个修士，便带了三朵灵花来。 打开第三个玉盒的时候，饶是苏婉隔了那么远的距离，也能看出那支花朵和何等的光彩夺目。 那是一支没有叶的云叶草，花朵是极淡的碧绿色，在阳光的照耀下，其花瓣好似玉石一般透彻。 之所以名为云叶草，是因为这种黄阶灵植寻常并不会开花，它的药性都在叶子上。 一旦开花，叶子便会凋零，失去所有的炼药价值，只剩下花朵独有的安神作用，与凡人所用的昂贵熏香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但云叶草毕竟是黄阶灵植，它的花最大的特点便是美丽，以及不会衰败。 所谓的不会衰败，便是接触空气半年后它会自然而然地转化成玉石的属性，没有生命，自然也无从凋零。 故而一些人喜欢将它当作定情之物送与女修。 苏婉认得云叶草的花，不仅仅是因为她是炼药师，还因为她母亲曾经有过一朵，哪怕那朵花最后的结局是被不知名的人摔碎，化成粉末洒在了院子里。 章朗作为一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显然也认得这种灵花。 只听他微笑着与那个修士说了什么，那个修士连连点头，将灵花连同玉盒一起递给了章朗。 章朗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白拿他的，而是塞给他一个信物，让他自行选择一个时机来找自己兑换灵石。 在场的修士大多并看不出这个灵花的品种，可是光看那修士激动的表情，和章朗直接出手截胡，也能猜到这东西价值不菲，不免心中更是羡慕。 这也是品鉴会存在的另一个理由。 赏花大会的花王毕竟只有一个，买下没有成为花王的灵花送给人，与买下没有参与评比的灵花送给人，对于收下礼物的女修来说，多少还是有些区别。 因此品鉴会的设置也能方便众多见好就收的修士在四大世家面前露脸，好让想提前出手的人将灵花卖出去。 本来看到之前的灵花都得不到一个好评价，在场众人不免心怀忐忑，如今眼看着一个修士成功，气氛顿时好了许多。 不过再没有出现一个能令章朗眼前一亮的灵植。 其他几个品鉴师虽也点出几个品相不错的，不过都是人阶灵植，与黄阶灵植比起来何止天壤之别，也没有太深的寓意。 看台上的众人大多是看个热闹，品鉴师不收对他们来说更好，毕竟只有品鉴师不收又比较认可的灵花，才会获得品鉴师的点评，让众人开开眼界。 苏婉以为这样的场景江祈渊会觉得无聊，看了半场之后正准备问他要不要走，却不想他看得比自己还入迷。 苏婉有些好奇，借着中场休息的功夫，喊了江祈渊一声：“表哥在看什么？” 不怪苏婉这样问，江祈渊明摆着见多识广，这些人阶灵植，怎么也不像能入他眼的东西。 “我在看，到底那边哪个才是章朗要送花的人。”江祈渊低笑着答道。 苏婉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他们正对面的看台上不知何时来了几拨人，为首的均是十**岁的少女。 有活泼开朗的，言语间神色飞扬，兴冲冲地和身边的随从说着什么；也有冷若冰霜的，看场上其他人的时候宛若看到蝼蚁，只有落到章朗身上时才会柔和片刻；更妙的是还有一个我见犹怜的，看谁的眼神都是柔情似水，略带羞怯，可是江祈渊明明看到，一个小孩摔倒在她眼前时，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 江祈渊一边研究章朗往看台望时到底看的是谁，一边等苏婉的意见。 却不料等了半晌，也得不到苏婉的回话。 他有些意外，伸手在苏婉面前晃了晃：“表妹？” 被江祈渊这一晃动，苏婉终于回过了神。 对面那个柔弱少女似乎也发现有人在看她，顺着方向望过来，只见一男一女离去的背影。 其中那个女子的身影有些眼熟，看得她心中狠狠一跳。 江祈渊不知道苏婉为什么突然要走，不过对方这么说了，他也不会多问。 等到两人返回花岭客栈后，苏婉才开口解释：“那个柔弱的少女，与我灵根被废多少有些关系。” 江祈渊闻言点了点头，也没有追问，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等她自己决定要不要说。 苏婉难得看他这样认真，不禁眉眼弯弯，心情一下大好了起来。 “也没有什么，我去国都就是为了了断与他们的因果，日后才好安心修炼。” 并非苏婉不想解释，而是她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如何。 况且能认出那个少女与原身有关，仅仅只是因为她看出那人与原身的模样有七八分相似。 “嗯，你的道途还有那么长，没有必要浪费在这种人身上。”江祈渊也不客气地接了话茬，苏婉又是一笑，点了点头。 其实现在想想自己似乎不必急着走，让那个白莲花认出自己恐怕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而且最重要的是，江祈渊看得兴致正高，自己一句话不说拉人就走，好像不是很厚道啊。 不过此时的苏婉却不知道，仅仅两个时辰之后，她就不必为这个问题烦恼了。 话说那时正当晚饭的时间，他们正在商议着晚上要去哪里，却听到小二叩叩叩的敲门声。 苏婉觉得有些惊奇，他们一路走来，这还是第一次被店小二打扰：“什么事？” 那小二也不敢推门，听她出声，便小心地回道：“回仙长，楼下有两位男仙长似乎是来寻你们的。不知仙长们认不认识？” 这小二说得如此委婉，也是怕引火烧身。毕竟两边都是筑基期修士，他一个小小的炼气二层谁都得罪不起。 这两伙人关系融洽倒还好，他只是传个话的事情；这两伙人要是有冲突…… 苏婉二人听着小二的问话，面面相觑了一会。 两个？男修？他们一路走来都是独行侠，为什么会认识两个男修？ 看苏婉摇头示意与自己无关，江祈渊又暗自思忖了一会，觉得冲着自己来的可能性不大，故而应了一声：“让他们上来吧。” 他们两人的秘密太多，有什么问题都不适合在众目睽睽之下解决，还是先私下看看情况再说。 小二得到他的回复，心中一松，连忙应和着往楼下走去。 苏婉干脆上前打开了门，也省得再敲来敲去。 这边她刚把门打开，那边的人已经顺着楼梯走了上来，两拨人打了个照面，均是一愣。 苏婉惊讶的是，这些人居然不是来找茬的，而且她还认得。 另一拨人惊讶的是，之前苏婉还是个凡人，怎么突然就有了炼气六七层的修为。 不过他们稍稍一想，觉得江祈渊之前将修为隐瞒的天衣无缝，苏婉要隐藏修为也简单的很，毕竟是躲避仇家的小道侣嘛。 因此很快收起了自己的惊讶之情，礼貌地对她点了点头。 苏婉不知道他们脑补了什么，不过他们既然对自己的修为毫不怀疑，自己也没有必要多说，于是也回了个礼，回到江祈渊身边站好。 那两人看到江祈渊，发觉对方的修为又精深了一层，眼中的敬佩更加浓郁。 想必之前五云秘境的时候恩人也是即将突破，才会去寻找机缘，他们懂的。 江祈渊看着他们的表情变化心里满是问号，不过不好表现出来，只能任由张家兄弟一口一个恩人的喊。 那张家兄弟看他一脸冷漠，也不生气，而是由弟弟张席笑呵呵地说道：“我们二兄弟之前蒙恩人所救，出了五云秘境就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让兄长筑基，没想到运气还真不错，又在那附近寻到一株品相上佳的灵花。我们二人就寻思着，飞花城的赏花会快到了，就来碰碰运气，没想到在章家的品鉴会上，就见到了恩人。” 张席一口气说了一长串，恨不得把自己一年来的行程都交代个遍。 张易听着只想扶额，怎么感觉这弟弟越来越憨了呢？说了半天也说不到重点。 耳听得他又要开始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之情，张易终于忍无可忍地踢了他一脚，接过话头解释：“我们在场下看到恩人之后，我就想着我们不是有灵花么，如果价值还可以，就献给恩人，所以就由舍弟先跟着恩人来客栈，我留下看看情况。所幸那灵花并不辜负我们的期望。” 张易说完，便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盒，恭敬地递给了江祈渊。 后者面无表情地看了苏婉一眼，苏婉觉得他的内心应该很是茫然，毕竟事情早就过去了，他们也没看到张家兄弟，何必……上赶着报恩呢？ 可是不接又不是很好。江祈渊用神识检查了一下，发现没什么问题，决定打开看看价值。 谁知盒子一打开，他只瞄了一眼，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盖上，速度快到让张家兄弟有些微的茫然。 “那个章家的人说什么？”苏婉也看到了玉盒里的东西，忍不住开口问这两人。 他们到底是怎么安全无恙地拿着这个回来的？ 张易略显茫然地接回玉盒，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肯收，太便宜了？ “章家的人认为这是一种人阶灵植的变异种，虽然不算顶好，但还是比较值钱的。” 张席也呐呐称是，心中寻思着莫不是那章家的人品鉴错了？这其实是个普通的药草？那丢人可丢大发了。 看着他们一脸沮丧，江祈渊终于忍不住长叹一口气，挥手给房间布下了结界：“这不是人阶灵植的变异种，这是玄阶灵花。” 第22章 目瞪口呆 房间里一片寂静，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 江祈渊看他们半天没有反应，不禁生出了一丝好奇。 他们将会是什么反应？是懊恼、后悔？还是转身就走？ 毕竟对于一个散修来说，一朵玄阶的漂亮灵花，与一个聚宝盆也没有什么区别。 苏婉看出了他的恶趣味，却也不想提醒。 毕竟她自己也很感兴趣，想知道这两个口口声声要报恩的人，听说了灵花的价值之后，会不会恨不得给之前的自己两个巴掌。 不过可惜的是，张家兄弟并没有按照他们的剧本来。 沉默半晌之后，张席率先反应过来，迟疑着开口：“可是……章家的人为什么要骗我们？” 苏婉二人万万没想到，听完这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之后，张席会是这么一个反应。 不过他问的问题确实值得思考，为什么章家要骗他们呢？不怕他们直接卖了吗？ “大概是因为，章家的人见过的灵花比较少。”苏婉委婉地解释道，就差没直接说因为他们比较蠢了。 第14节 张席恍然大悟，有道理啊，恩人见识比章家的人广一点都不令人意外！ 看着他们与有荣焉的表情，江祈渊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太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了。 这张家兄弟好像一点都没有反悔的意思？ “恩人是觉得这玄阶灵花不够价值吗？其实我兄弟二人也是这般认为，因此我们打算跟随恩人二十年，充当另外的报恩内容。” 以为他们是看不上灵花才不肯说话，张席拍着胸脯保证道。 张易虽然没有咋咋呼呼，不过看他的表情也是非常同意兄弟的话。 江祈渊觉得头有些疼，这都是什么事啊？ 死活要报恩也就算了，现在还死活想当自己的随从？ “我当初本就是顺手而为，并没有想要两位报……”江祈渊话刚说到一半，就被张席打断。 他严肃认真地看着江祈渊，看得后者心里都有些发毛：“恩人，你话不能这么说，难道我们的命不比玄阶灵植重要？” 江祈渊一呆，所幸□□让别人看不太出他的表情。 仔细想想，这张家兄弟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是他的话，他恐怕也会觉得自己的命比天阶灵植还重要…… 看恩人终于认真思考自己的提议，张家兄弟互看一眼，内心都很是高兴。 他们的父母都是凡人，一直教育他们说做人做修士都要知恩图报。 他们一直谨记二人的教诲，因此一直颇有奇遇，更加觉得这一理念是金玉良言。 苏婉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他们，看他们毫无异色，觉得他们要么是演技太好，要么是心理当真是这么想的。 怎么看……都是后者。 如此这般江祈渊恐怕更加为难。 对方要杀人夺宝，杀回去便是，对方死活要报恩，他们总不能把人乱棍打出去吧？ 江祈渊确实头疼，他看着他们殷切期待的眼神，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你们先住下吧，我明日再告诉你们决定。” 江祈渊也只能这么做，毕竟他和苏婉的秘密太多，还需要权衡更多的利弊。 张家兄弟闻言大喜，又将玉盒递了出去。 江祈渊感觉心更累了：“表妹，你先收下吧……” 他们一开始送灵花干什么？明摆着是让他借花献佛。 他和苏婉装表兄妹装了一年多，还是第一次感觉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得到肯定回答的兄弟二人愈发高兴，感觉了了一桩大事。 之前恩人直接离开，他们无法报恩，一年来都感觉耿耿于怀。 “对了，”眼看着二人准备离开，苏婉突然开口喊住了他们，“我想问问张真人，最后那章家公子买下的花，送给了哪个姑娘？” 张易没有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蹙眉思考了半晌，方才迟疑着答道：“好像是一个性情飞扬的姑娘吧，听称呼应该是个公主。” “原来是她……”苏婉轻声呢喃道，仿佛真的是自己在好奇。 江祈渊却知道她根本看都没看清，这答案恐怕还是帮自己问的。眼看张家兄弟好奇地看过来，连忙摆手示意没事。 等到两人离开，苏婉方才不再装模作样，而是愉快地打趣道：“表哥，我可帮你问了，你要怎么感谢我？” 江祈渊只是被张家兄弟的耿直打了个措手不及，对于苏婉的打趣却早已习以为常：“我不是借花献佛将那灵花送给表妹你了吗？怎么，不喜欢？” 他说着，看向了苏婉怀中抱着的玉盒。后者也低下头，看着怀里的东西，与江祈渊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这是何等令人困惑的进展…… 第二日清晨，两人下楼的时候不出所料地看到张家兄弟早早地等在了楼下。 他们已经点好了餐点，看两人下来，连忙招呼小二上菜。 经过一个晚上的时间，江祈渊已经彻底平复了心情，哪怕看到他们这般殷勤，也能维持好自己的高人风范。 迎视着他们殷殷期盼的眼神，江祈渊酝酿了片刻，开口说道：“基本可以按照你们说的，不过有些细节还需斟酌。” 虽然不知道江祈渊还要斟酌什么，但他既然同意了，那就是一件好事。 张家兄弟欣然应允，也不怕对方是不是要把自己卖了。这等信任的姿态让江祈渊险些又是一阵心塞。 吃完早饭，张家兄弟便随着二人外出。 苏婉向他们打听了元家的情况，果不其然，这两人对此次来参与赏花会的四大世家的人选了解得一清二楚。 根据他们的消息，元家派来的人正是之前他们在临仙楼里听说的那个元家少爷，国都的天才炼药师。 本来按照他们一开始的计划，他们是准备参加元家召开的品鉴大会的，毕竟元家是炼药世家，对于灵植的了解远非其他世家所能比拟。 可是不仅他们这么想，其他人也是这么想。 因此元家品鉴会那天会场围得水泄不通，后到的人根本不让进场，他们这些没抢到位置的只能退而求其次，参加下一场品鉴会。 张家兄弟很守规矩，也不问苏婉要来这些消息有什么用。 不过事情与他们有关，江祈渊并没有打算隐瞒他们，便将贩卖玄阶灵花的计划如实告知。 听说恩人打算卖了灵花后将获得的资源全部返还给他们二兄弟，张家兄弟连忙摇头，一口一句“使不得”。 可江祈渊下的决定哪里容得他们置喙，昨天被他们搞得不得不应承已经出乎了他的意料，今天再被反对，那他就有理由怀疑到底谁是恩人。 看到江祈渊拉下了脸，张家兄弟不敢再多说，只能暗下决心要努力修炼，好为恩人多做一些事情。 至于苏婉……嗯，他们懂得。 江祈渊已经放弃研究他们到底懂了什么，他冷静地站在元家落脚的宅邸外面，给门卫递上了早已准备好的拜帖。 元家的门卫被这几天持续上门的修士弄得身心俱疲，可这次带队的是主家那位少爷，对方管人向来严苛。他们累归累，也不敢有一丝一毫地狗眼看人低，而是严格按照对方制定的规则办事。 因此收到江祈渊的拜帖之后，他们便只留一个人下来，另一个人进门禀报。 其实门卫再辛苦，又哪里能有元凌云辛苦。 这些敢上门拜访的人，大多都有筑基中期的修为，看中的也是元家在苍阳国内无人能敌的炼药、识药的能力。 这次父亲派他来，便是希望他能多认识各种灵植的不同形态，如果能收到一些黄阶灵植，那自然最好不过。 世人都道高阶炼药师富可敌国，可高阶炼药师哪里那么容易练成。 要成为人阶炼药师，便最起码要有人阶灵植练手，以此类推，因此他们家永远都不会嫌弃灵植太多。 可他这次运道不好，那么多天过去，包括品鉴会上的收获，也只得了两株品相不错、适合炼药的黄阶灵植。 因此一看到江祈渊的拜帖，言说他手上有黄阶灵植，便连忙差人将他请进来。 抛开品鉴大会上的短短一个照面，张家兄弟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种等级的世家，进来的时候颇有些紧张得不知怎么走路才好。 只见这里虽是一个别院，但亭台楼阁，假山池塘，却无一处不精致；更妙的是院中栽种的树木花草，无不是有药用价值的灵植，可偏偏模样精巧，与其他景致相得映彰，令人心生神往，不免生出些自惭形秽之意。 不过自惭形秽的只有他们两个，他们的两个恩人走在前方，走得不疾不徐，视线也是毫不胶着，仿佛周围的景致很是寻常。 张家兄弟多看了几眼他们淡定的背影，不由得也生出了一种“不过如此”的想法，一下子有了底气。 故而他们一进来，元凌云就看到沉着冷静的四人，对他们的稳重顿生好感。 他招呼几人坐下，略一客套之后，便直奔主题：“听说诸位有一株黄阶灵植？” 他口中所言是灵植而不是灵花，自然是因为他最在意的还是炼药的价值。 江祈渊也不管他说的什么，示意苏婉取出玉盒，而后自己上前递给了对方。 元凌云小心地接过，一打开玉盒，却惊讶得目瞪口呆，连忙让其他人退下，只留了心腹管家一个。 那管家本来站得很远，没太看清盒子里装得什么，等到元凌云让其他人退下，方才发现异样。 他走上前，看着元凌云将灵植取出，略显老态的眼神里陡然亮起激动的光芒。 难道说，这是……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是故意断章的，遁逃 第23章 人与人的差距 一看元家二人的表情，张席就知道他们找到的灵花价值不低，顿时对恩人的眼光更加钦佩。 他还以为章家多么了不起，差点害他怀疑是不是恩人认错了，现在看来，实在是那章家之人见识浅薄。 他这种想法可是冤枉章家了。 章朗并不是炼药师，另外几个修士虽然是，但也仅仅是家族中实力中上的那一批，哪里比得上在场的两个元家人。 更何况玄阶灵植出现得那么少，大部分修士也不需要了解他们具体长什么样。 反正自己八成是没有机会遇到的。 再者普通的玄阶灵植，光从灵气浓度上就可以看出，但这株灵植不同，它的灵气浓度与人阶灵植并无差别，因此在外形相似的情况下，见识比较少的炼药师很容易认错。 在章朗等人的固有观念里，灵气浓度与灵植的价值有直接联系，哪怕他们知道了这是一株玄阶灵植，他们也会觉得其药效流失，毫无作用。 这种观念在普通人眼中相当盛行，但在一些炼药世家和大门派眼中却并不是如此。 因为高阶灵植的灵气浓度越低，低阶炼药师就越容易上手，进而掌握处理高阶灵植的手法。可以说，一株常态下只有人阶浓度的玄阶灵植，其珍惜程度甚至与能提高成丹概率的助金丹差不了多少。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使用的人本身有极高天赋的前提下。例如元凌云用了，可能很快就会突破为黄阶炼药师，甚至有可能触摸到玄阶炼药师的门槛；而如果是资质平平的炼药师用了，可能就真的相当于人阶灵植了。 江祈渊本来的意思是想把它留给苏婉，不过后者委婉地表示，自己距离黄阶炼药师差的只是修为。他听完不禁在内心感慨万恶的天才，丝毫没有想过自己的修为说不定已经被苏婉暗自吐槽了百八十遍。 既然苏婉不需要，那么便要找一个合适的人出手。 诸多考虑之下，元家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事实证明他们的眼光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好上一些。元凌云拿到灵植之后，表情里只有欣喜，没有垂涎与贪婪。 确定了自己手中灵植的价值之后，元凌云可谓是春光满面：“我想出普通玄阶灵植的十倍价购买，诸位觉得如何？” 元凌云既不压价，也不隐瞒这灵植的价值。 在他看来，能用灵石解决的事情都不叫事情。 更何况他们拜帖上写的是黄阶而不是人阶，说明他们有极大的可能性知道这株灵植的价值，为了点蝇头小利得罪人让他们反悔，这可不是元家的家训。 张家兄弟想过自己采摘的灵花值钱，但没想到那么值钱，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15节 苏婉二人对此倒是并不意外。其实元凌云给的价格是灵植的价格而不是灵花的价格，如果将这株灵植送到赏花会上，价格恐怕还会翻上一倍。 可那样出的风头未免太大，有没有命花还不知道。 “好，用下品灵石结算吧。”江祈渊也不跟他讨价还价，果断决定道。 元凌云就喜欢这般爽快的人。他本来就不太擅长做生意，给的价格都是相当公道的市场价。 如果对方磨磨唧唧，他虽然不会生气，但还是会忍不住有些焦躁：“好，我们按玄阶灵植的中价五枚中品灵石，十倍是五十枚，即五万下品灵石。” 元凌云说完，看对方没反对，便挥手让管家去准备资源。 张家兄弟听说这个价钱，整个人都呆住了。倘若只有他们两人，恐怕会忍不住兴奋得手舞足蹈起来。 但鉴于他们现在的身份是江祈渊的随从，他们还是绷住了表情，假装若无其事。 苏婉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他们一眼，险些都要信了他们真的那么冷静，前提是她没有看到椅子后面那两个人激动地互相握在一起的手。 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自从自己遇到江祈渊开始，遇到的人好像都特别喜欢演戏。 这是她的气场问题？还是江祈渊的气场问题？ 元凌云可不知道他们这群人都在想些什么，看他们都那么冷静的模样，又想到他们能识别玄阶灵植，顿生结交之心。 真正了解炼药的是苏婉，但在没有确定原身身份之前，她也不敢贸贸然暴露太多，因此参与交谈的还是江祈渊。 苏婉一直知道对方见多识广，但没想到他的见识那么广。 连毫不熟悉的炼药领域，都能让元凌云对他引为知己，恨不得结拜兄弟。 苏婉所谓的结拜兄弟不过是感叹元凌云对江祈渊的热情，但她却不知道，对方是当真有这样的想法。 四大世家这一辈出色的男修里，章家那两兄弟宛若花孔雀，易家弟弟则与他们恰好相反，对炼药一窍不通，性情也有如木头。 江祈渊年轻有见识，哪怕不会炼药，但寥寥数语的点播，已经让他获益匪浅，这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他已经江大哥江大哥的叫上了。 不过令他惋惜的是，他还没得及提出自己的想法，已有新的客人来访。 江祈渊一行人本想就此告辞，但对方速度太快，他们尚未出门，已与来人打了个照面。 “元兄，你这里有客人？”来人正是章朗与他们昨天见到的那个柔弱少女，“这几位我怎么看着都有些眼熟？” 并非章朗信口开河，张易他昨天在场内见过，苏婉和江祈渊也粗略扫到了几眼，不过他自己是记不太清了。 元凌云并不太喜欢他，自然不会将真相说出来平白让他人遭受嫉恨，便轻描淡写地掩饰了一句：“这是我新结交的一位友人与其表妹。” 元凌云的友人说辞令章朗大感意外。众所周知，元家那位天资绝佳的少爷一心炼药，与任何人都是泛泛之交。但偏生他又是元家上下最有可能突破到黄阶的炼药师，哪怕这个可能是在十多年之后，也足以让其他人趋之若鹜，与他争相交好了。 这样的元凌云竟有了友人？ 抱着惊奇的想法，章朗不再浮光掠影，而是认真打量起江祈渊来。后者也不回避他的视线，端起茶杯自顾自地饮茶。 章朗因为他的轻慢生出了一丝不虞，但细看之下，他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确实有傲慢的资本。 虽不知他的具体年纪，但只看他表妹方才二十岁出头，就知道对方的年龄大抵不会超过四十，纵使按照四五十岁算，四五十岁的筑基后期修士……天资恐怕比自己还要高上许多。 再看他端茶的姿势，周身的气度，就知他出身不是世家，就是大派。 “这位……道兄，”章朗心中暗暗嫉恨，面上却还是得装出云淡风轻的豁达，“不知道兄来自何处？” 章朗以为自己隐藏得好，却不知在苏婉眼里，他那伪装跟没有并无任何区别。 在场的筑基修士共有四人，张易先不谈，余下三人都可谓是天之骄子，青年才俊。 章朗的模样最为俊俏，可与另外两人一比，却仿佛新仿的上古法器，看着是烨烨生辉，与真品一比，却失了端方厚重。 元凌云的模样长得也不错，但一眼看过去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炼药师，醉心于道途，不孤高，不自傲，哪怕难以相处，那也仅仅是他的性格天生如此，而非装模作样。 哪怕苏婉曾是中世界的人，见多了所谓的少年天才，也不得不承认元凌云气质上佳。 至于江祈渊……苏婉与他实在太熟，反而怎么评价都觉得有失偏颇。不过光看白晚月那有如实质的嫉妒之情，想必在外人眼里，江祈渊也是相当优秀。 昨天苏婉回去之后一直在想，万一她与原身的遭遇毫无关系，自己之前的说辞岂不是冤枉了白晚月？可今天一看白晚月的表情……恐怕与原身不仅仅是有关吧？ 她的猜想不错，光是看着苏婉身边那气质不俗的修士，白晚月都要控制不住自己心中那滔天的嫉恨之情。 为什么永远都是这样，不管自己怎么做都比不上这个愚蠢的女人。 所有自己拼死拼活都得不到的一切，她却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得，以前是，现在也是。 章朗口口声声怜惜她，得了云叶花却扭头送给了十三公主。 而那个白晚婉，毁了容的白晚婉，不仅没死，不到两年的功夫就又搭上了一个筑基修士，甚至连灵根都恢复了，如何能让她不恨。 “我非苍阳国之人，出身小门小派，不值一提。”江祈渊虽在微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不喜欢章朗，更厌恶白晚月用那样的眼神看苏婉。 那样的阴冷、卑鄙、见不得人，跟他的好师兄真是如出一辙。 “元药师，我们赏花会后也会启程前往国都，届时再行拜访。” 元凌云固然不舍，但也不好强行挽留，只能匆忙从储物佩中取出一个令牌递给了江祈渊。 “江大哥若要上门，凭此令牌可以不经通禀直接进来。” 对上他殷切期盼的眼神，江祈渊虽有些无奈，却并不反感：“多谢。” 江祈渊毫不推脱地将令牌收下的举动，让元凌云很是高兴，险些就要亲自送人出去。 江祈渊瞄了眼马上就要气死的两人，摆了摆手。 “不劳元药师，你这里还有客人。” 经江祈渊这么一提醒，元凌云才反应过来章朗二人还在此处，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他虽然不喜欢章朗，但忽略别人还是相当失礼的。 “对了章老三，你这是又有什么灵植认不出来了？” 第24章 花王 白家召开的品鉴大会结束后两日，赏花会正式开始。 白家的那场品鉴大会江祈渊和苏婉并没有去参观，倒是张家兄弟自行前去看了一天，回来绘声绘色地将过程复述给了他们听。 白家虽然也有筑基期修士坐镇，但无论从境界还是带队人选上都逊了其他世家不止一筹。但世家到底是世家，哪怕带队的是白晚月那个炼气七层，还是有很多散修前来捧场，至于听了评价后是信还是不信，这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白家的品鉴大会只有这个问题也就罢了，偏偏会上还出了个变故。 似乎是为了给白晚月撑腰，章朗说动元凌云去了看台，好让对方在有冲突的情况下稳住场面，但事情坏就坏在元凌云身上。 一个穷困潦倒的散修小心翼翼地捧了灵花前来，白晚月只看了几眼就说不值钱。 那散修急了，无论如何也不肯走，拉住白晚月就想让她再看看。 章朗远远看着还以为白晚月受了欺负，上前就要动手打人，可那男修的境界竟然与他相差无几。眼看着城主府的护卫就要下场，元凌云觉得自己受人之托就要忠人之事。于是…… 他去看了看那个男修带的灵植。 这一看就更惨了，元凌云鉴定男修带的是黄阶灵花的变异种，开口就想买，那修士是高兴了，兴冲冲地与元凌云走到一旁商量价钱，但章朗和白晚月就尴尬了。 已经排到前面的修士不好离开，排在后面的则脚底抹油偷偷溜了，硬是让白家的品鉴会提前了一个时辰结束。 “如果我是白晚月，这赏花会我可就不来了。”张席看着白晚月若无其事地端坐在赏花会的品鉴席上，不禁心生感慨。 张易看他那嘴上没毛的样子就来气：“所以你是泥腿子，人家是世家小姐。” 张席发觉不仅兄长不支持自己，江祈渊和苏婉笑而不语，顿时有些急了：“公子、苏姑娘，你们可是最好心的，不能跟着兄长一起看我笑话。” 离开五云秘境之后，苏婉便将化名改回了苏九，和江祈渊的化名正好对应。 “我们可不掺和你兄弟二人的事情。”虽然张席满腔信任地想让她主持公道，苏婉却不打算帮他说话。 张家兄弟的真实人品暂且不说，可张席的性格委实太跳脱了些。说话无所顾忌，一不小心被人听到很容易就得罪人。 张易要管她自然是举双手赞成，如何会去干涉。 “噤声！”发觉张席还想反驳，张易低声怒斥道。 前者被吓了一跳，闭上嘴不敢再说一句。 眼看着两人安静下来，江祈渊没有再多说什么，低头看向了台下。 赏花会分为三个赛程。 初选是由检测灵气浓度的法器来完成，人阶以下的灵花直接淘汰；品鉴大会得到中上评价的灵花可以不经初选。 复选是由七位炼药师裁决，按照稀有程度评分，黄阶灵花分数翻倍。 终选是由三十位女修投票，在复选评分最高的十株灵花中选出她们心中的花王；票数相同的情况下，复选分数最高的为花王。 同时，每位女修都有一次异议权，倘若有三名以上女修同时对初选复选淘汰的某一株灵花有异议，也可以将那株灵花破格录入到终选。 赏花会初选的法器由元家友情提供，莫说散修，便是四大世家的一些旁支弟子，也都是第一次见识这种法器。 只见一株株灵花甫一沾上法器，法器便会呈现出不同的色泽。 色泽不变的是普通药草；色泽泛白的是普通灵植；色泽泛绿的是人阶灵植；色泽泛黄的是黄阶灵植；色泽泛红的……不对，这场赏花会上并没有出现色泽泛红的情况。 看台上的修士看着元凌云仅凭一人之力，在两个时辰内操纵所有灵花完成初选，对这位人阶炼药师的崇敬之情更上一个台阶。 其中最为惊叹的当数苏婉。 她也用过这种对灵力消耗极大的法器，用两个时辰已经是她的极限了，更何况那个时候她比元凌云高出一个小境界，还是黄阶炼药师。 以前苏婉的几个贴身侍女就知道，别看她平时脾气好，为人也谦逊，但她对自己的本事还是非常地自豪。 别说身体不好，就是体质拔尖的人里，又有几个能在筑基期就达到黄阶的炼药等级？ 一直以来，她说想看此方小世界的炼药师水平，潜意识里存在的恐怕都是自己要怎样压制才不让自己看起来太过突兀的想法，可元凌云今日露的这一手，将她内心暗藏的小骄傲摔了个粉碎。 炼药师看重炼药天赋，也同样看重基本功的扎实程度。 没有深厚的灵力储备，就没办法识别高阶灵植的属性，更不能炼制复杂的丹药。 她以前只想着等突破到金丹期自然而然就能超越两个时辰的极限，可万一又出现像之前需要跨境界炼制清雪丹的情况，难道她还要再吃一次补气丹吗？ 想她素来自恃谨慎努力，却不想是坐井观天，不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自己的举动给苏婉带来怎样的心理变化元凌云可不知道。完成了初选的任务之后，他便坐在了一旁，围观复选的进行。 负责复选的炼药师都有人阶，最年轻的也有六七十岁，因此对于灵花的看法分歧并不大。 第16节 赏花会的乐趣在于赏，内行得看得懂，外行也得还能参加。故而看到一些特别有趣的，这些炼药师便会大声将这种灵花的特性讲述一遍，毫不藏私。 需知炼药师与锻器师一样，都注重传承，《灵植总览》固然有对黄阶以下灵植的全面介绍，但那也只是基础的。 修士修行需要资源，要想获得更多资源就得有更广博的学识，赏花会受欢迎的另一个地方也在此，能够让他们获得更多的、甚至是黄阶以上的灵植知识。 复选的灵植少了许多，但花费的时间与初选差不了多少。 赏花会总共有三天的行程，但严格来说只有第一天才是赏花，后两天是交易。 因此复选结束之后，还要在当天完成终选。 为了方便看台上所有的修士都能看到最后的十种灵花，场上立了四面玉璧，能够将这十种灵花充分展示出来。 苏婉虽然是个满脑子药用价值的炼药师，但此刻看到这些美丽动人到近乎烨烨生辉的花朵，还是忍不住眼前一亮。 “你喜欢什么样的？”仿佛是被苏婉能明亮的眼神所蛊惑，江祈渊不自觉便问出了口。 苏婉有些惊讶地看向他，这是什么意思？ 江祈渊一出声就觉得自己鬼迷心窍、太过唐突了，不过看着苏婉惊讶的表情，顿时有了一种微妙的满足感。 “我是说，表妹喜欢什么样的，我送给你。” 明知对方没有多余的意思，可是听到他那温柔的音调，苏婉还是忍不住心中一乱。 她不知道自己是该答应，还是该拒绝，只知道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选了她最喜欢的一株。 虽然不知道苏婉是想到什么才答应自己，但江祈渊仔细想了想，自己会这么做应该是想给她撑腰？ 毕竟光看那天白晚月的神情，他就觉得苏婉当初的境遇与对方有着密切的联系。 苏婉性情好、有天赋，却被小人所害，实在令他难以忍受，也不知那人看到有修士为苏婉一掷千金，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江祈渊选择性地忽略了自己提出这句话的时候根本没有经过思考，反正撑腰的理由能顺利说服他自己，其他的都不重要。 苏婉看他问完之后很快变得一片坦荡，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大概是高兴中夹杂着些许无奈？ 白晚月可不知这两人已经把送花事件的缘由扣在了她头上，她看着花王投票完毕，转眼进入十大名花的竞拍流程，而章朗却无动于衷，只顾着哄十三公主，恨得可谓是咬牙切齿。 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告诉自己来日方长，却不料随意一扫，白晚婉身边的男修已经加入了竞拍。 对方看中的虽不是花王，最后的票数却也名列第二，颇受众人追捧。 竞拍价格一路飞涨，直逼九千灵石。 眼看着这黄阶灵花的价格就要破万，其他竞拍者的心思也都息了下来，自我安慰这价格并不值得。 哄心上人拍点什么不好，九千下品灵石都能买人阶法器了。 他们这边腹诽江祈渊人傻钱多，用人阶法器的价值安慰自己，那边江祈渊直接用一个人阶武器代替灵石，震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江祈渊内心也很无奈，他虽然是想帮苏婉出风头，但不代表他想出这样的风头，这不是因为……他没灵石么。 他之前还想着如果竞拍会不能用法器代替，干脆把法器卖给别人换灵石，所幸这个竞拍会还是很人道的。 其他女修收到花有什么反应苏婉不清楚，她是纯粹感觉，挺高兴？ 不是为了向其他人炫耀，而是单纯地为有一个人，能够认可她存在的意义而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的营养液~ 第25章 真面目 苏婉哼着小曲回了客栈，随后取了一碗清水，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瓷瓶，滴了几滴在水里，接着，将灵花放了进去。 江祈渊咽下了询问她要不要将灵花做成首饰的提问，一脸平静地看着她用炼药的手法，将灵花封存在了透明的球里，而后开开心心地向自己展示她的成果。 “小六真是蕙质兰心，心灵手巧。”江祈渊真诚地夸赞道，听得苏婉噗嗤笑出了声。 江祈渊知道她笑话自己演戏，也不恼，倒是停顿片刻之后，换了个话题：“你……打算怎样回国都。” 苏婉知道他询问的是自己的样貌与灵根，也不再玩笑，而是先将那球花收好，再翻出了另一个翠绿的小瓷瓶。 恢复容貌的丹药她半年前就已经炼好，之前是不知道原身的处境，现在……联系那日临仙楼听来的传言，她已经将原身的故事猜了个七八分。 更何况还有一个白晚月，她的态度就差明晃晃地告诉苏婉，原身是无辜的。 “事已至此，我自然是风风光光地回去。”苏婉的声音有些冷，全不似平时那温和好说话的模样。 既然她承了原身的情，那就让她为白晚婉的死讨一个公道。 江祈渊正是欣赏她这恩怨分明的性子，看她下定决心，决定再助她一臂之力。 “可要我帮你更风光地回去？” 江祈渊的话瞬间将苏婉从那阴冷的情绪中拉了出来，略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前者抬起手抚上鬓角，而后将灵力运于指尖，轻轻一扯，便将那丑陋的□□撕了下来。 苏婉睁大眼，只见眼前之人，面如冠玉，唇角带笑，其气宇轩昂，比起章朗之流，不知强了多少。 “好看么？”虽然平素不喜欢别人过多留意自己的模样，但现在苏婉这呆呆的表情，却让他不禁心生欢喜。 被他这么一问，苏婉终于回过了神，绕着江祈渊转了一圈，啧啧称奇。 “表哥，如果说那章朗是公孔雀，你这怕得是叫公凤凰了。” 苏婉说得并无半点夸张，其他人看了恐怕也会这么想。 抛弃全部伪装后的眼前人，无论是容貌还是气度，都可以称得上是卓然仙姿了。 江祈渊被她气笑了，这人能不能关注重点？ 苏婉可不怕他生气，她忍不住又看了会，心中感叹天道有时候还真有点不公。 这人天赋好也就算了，居然还生得那般好看。 不管江祈渊后不后悔，近距离欣赏完对方的模样之后，苏婉还是果断地从瓷瓶里倒出那颗丹药服下。 他后悔也无所谓，但如果他不后悔，自己还顶着这张伤痕累累的脸，外人看了她只怕会觉得江祈渊脑子出了问题。 对方那么好看，自己却那么丑……不对，应该是对方好意帮忙，自己却害他让人误解，这可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眼看着苏婉开始炼化丹药，江祈渊的内心也有点隐秘的愉悦。 这份愉悦并不是来源于苏婉模样的改变，而是来源于彼此之间的坦诚。 从此他们也算是见过对方真面目的交情了。 苏婉脸上的伤痕并不严重，炼化丹药也没有花费多长的功夫。 因此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江祈渊就看到苏婉脸上的伤痕彻底消去，露出了她本来的模样。 该怎么说呢，苏婉的模样其实和他想象的有些差别。 在他的脑海里，苏婉应该更明艳一点，就像她认真时候的眼神，坚定的、明亮的、璀璨的，现在的模样倒也不是不好看，而是更温婉柔和一点。 像一个与世无争的小姑娘。 苏婉看了眼他的表情，又幻化出水镜自己打量了一下这张脸。 原身的模样跟她神识里还原出来的并不二致，安静而温和，清秀而纯粹。 她是一个炼药师，也有本事将这模样改了，可是有什么必要呢…… 彻底抹去原身存在过的痕迹，作为一个承了她情的人，苏婉自问干不出这事。 “跟你想象得有差距？”看江祈渊有些意外，苏婉打趣道。 她一笑，这副面容也跟着生动起来，之前微妙的违和感跟着散去了大半。 江祈渊毫不避讳地点头，应了一声：“比你的性子……更无害一点。” 这话中间的停顿有些诡异，苏婉闻言有些失笑。 该说不愧是金丹修士么，这眼光也是很独到了。 对方毕竟是个姑娘，江祈渊也不好跟她一样一直死盯着别人看。 他把□□收起，随后坐回床上，开始……修炼。 苏婉没有问他摘下面具会不会让他的仇家找下门，不是因为想让他帮自己不愿提醒，而是自己真的相信这个人。 冷静的、沉稳的，加上他的容颜，可谓是完美无缺。 客栈房间里发生的插曲除了当事人无人可知。 漫长的黑夜依然按照它原本的节奏缓慢地过去，清晨的阳光重新落在了飞花城外停留的小型飞舟上。 这是一艘国都来的飞舟，飞舟上刻着元家的花纹。 元家的一位修士正奉命守在飞舟外，等待元凌云昨日赏花会后邀请的江祈渊一行人出现。 事实上他也没等多久，刚守不到半刻钟，江祈渊就准时到了飞舟前。 那修士引江祈渊进房间的时候，元凌云正在喝茶。 他听到脚步声靠近，正准备抬起头打招呼，却不料茶水还没咽下，就看到进来的江祈渊等人，顿时被茶水呛到，咳了个昏天黑地。 不能怪他反应那么大，任是谁看到前一天刚见过的人，第二天就改天换面模样天差地别，都会反应不过来。 “江大哥，你这修为模样怕是要在国都引起骚动啊，”咳完之后元凌云终于有空发出自己的感慨，他还想说些什么，视线后移落到苏婉身上的时候，想好的话语却突然卡住了，颇为意外的喊出声，“白二姑娘？” 元凌云跟白晚婉并不相熟，因此之前看到她也没有认出来，如今对方模样恢复，修士的记忆力又比常人好上太多，一下便从记忆里翻出了这个人的身影。 苏婉早就预料到对方应该认识原身，因此并无多少意外，只是点头笑了笑。 元凌云想起之前他们的介绍，自知失言，连忙圆场：“不对不对，是苏姑娘，我唐突了。” 苏婉还在想怎么解释，元凌云就自己寻了个台阶下，这反应转换得很是耐人寻味。 苏婉也不介意他怎么喊，听他解释又是一笑：“什么白姑娘苏姑娘，都没有什么区别，元药师怎么喊都成。” 元白两家虽然没有什么交情，但勉强作为一个旧相识，基本的礼节还是应该有的。 元凌云喊人上完茶后，思索许久想挑个没有那么敏感的话题来讨论，可是想来想去，好像每个话题都很敏感。 无论是失踪两年白家无动于衷，还是章朗与白家和平取消了婚约，这其中潜藏的意思，都是白晚婉已经死了。 他能问什么，问白晚婉为什么没有死？还是她为什么有突然能够修炼？等等……修炼？ 第17节 “苏姑娘，你的灵根恢复了？”也不怪元凌云会那么激动，据他所知苍阳国根本没有炼药师能够解决白晚婉的灵根污染问题。 外人或许都以为她只是空有灵根后来却泯然众人，可元凌云却知道白晚婉是被人所害，因为当初白家已经求上了门。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对章朗没有好感，父亲也让他少与章朗以及白家接触的缘故，就是白晚婉事件让他们看到了二者的荒唐。 要何等愚蠢的人，才会相信白晚婉不是被人所害，而是她自己不小心中毒？ 苏婉早知有人会这么问，故而一年前就想好了答案：“我……之前遇到意外之后，被一个人阶药师所救。他寿元将近，给了我一粒珍藏多年的丹药，再把毕生所学灌顶给我之后便与世长辞。” 她给出这个理由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江祈渊都险些信了，更何况对她了解并不深的元凌云。 没有听到治疗方案，后者略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又振奋了起来：“原来是这样，那苏姑娘你现在是人阶炼药师？” 元凌云情绪的恢复程度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就炼丹的一百零八种心得和苏婉交流了起来。 苏婉的理智告诉她，谈论得越多暴露的可能性越快，可是耳听得元凌云一直滔滔不绝地分享自己的心得，她还是忍不住加入了进去。 这一聊，便让元凌云将她引为天人，如果不是江祈渊在一旁虎视眈眈，他都想脱口而出问对方有没有兴趣到元家做个客卿。 不过，因为江祈渊的虎视眈眈，元凌云倒是有了一个主意，要不干脆歃血为盟，正经地拜江祈渊为大哥？ 仔细想想，一旦成功，那他就有一个大哥学识渊博，一个大嫂炼药奇才，世间再难找到比这更好的事了。 是的，没错，他已经默认了江祈渊和苏婉的关系，不然江祈渊这恨不得把苏婉跟自己隔离开来的表情，说他们没点暧昧，谁信呢？ 但这事情还是要从长计议的好，毕竟根据他的观察，这两人似乎还没发现他们之间暗藏的情愫，他太过唐突反而不美。 苏婉可不知他脑海里九曲十八弯想了些什么，发觉对方停下来不再继续交谈，只说请大家去用午餐，还颇有些可惜。 她虽然遇到过很多炼药师，可是有经验的人和天才的思维方式是截然不同的，她还是第一次见这般有想法的人物。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文中苏婉和白晚婉两个名字的用法问题，涉及剧情中将苏婉当且仅当成白晚婉的人的心理与语言描写时，采用白晚婉的称呼，其他均用苏婉。 第26章 苍阳国都 苍阳国都位于苍阳国腹地，城池广阔，修士众多。 寻常城池里趾高气扬的修士，到了国都也只能恪守这里的规则，夹着尾巴做人。 饶是如此，每日奔赴国都的修士依然如同过江之鲫，他们幻想着能成为四大世家的客卿，幻想着能被筑基修士收为弟子，从此平步青云。 这些数不清的外来修士与本地的修士凡人一同，将苍阳国都变得繁华而热闹。 无论茶楼酒肆，还是舞阁琴苑，小城池里热闹的地方，国都里一样热闹，小城池里不热闹的地方，国都也热闹。 不仅热闹，它们的布置更加精美，菜色曲艺也更加齐全。 距离白家本宅只有一条街的云间茶楼也跟它的其他同类一样，每日人来人往，喧嚣而热闹。 这不仅仅是因为这里的点心茶水做得好，更要紧的是它临近白家。 国都里只要靠近这四大世家的茶楼客栈，就没有哪个生意不好的。 不过这一日，云间茶楼可不仅仅是生意好了。 临近午时的时候，云间茶楼来了一行四人的修士，为首的男修丰神俊朗，修为高深，其气宇轩昂，一看便知出身不凡。 在座的炼气期修士都感觉不出他真正的实力，只有筑基期的修士能隐约觉察到对方的能力比自己更高一筹。 他的身旁跟着一位温婉娴静的女修，年轻貌美，境界也很是不俗，言谈举止间，与那男修一样，有着无法忽视的大家风范。 至于他们身后的随从，一个筑基前期一个炼气八层，年纪都不算很大，样貌也算可以，勉强称得上是修士中的才俊。 这样的一伙人出现在国都虽然不像出现在其他城池那样惹眼，但也绝对不会无人关注。 有几桌修士看他们进来，就互相使起了眼色，与同伴交流这些人的来路，可他们还没交流出个所以然，一声尖叫就打破了茶楼里微妙的平衡。 发出惨叫的是一个女修，她是白家的侍女，今日休沐与同伴一同出来采买衣裳。 茶楼的常客都认得他们白家的服饰，见她这般失态，都有些不解。 进来的是修士又不是凶兽，她如此恐慌做什么？ 这侍女可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她神色骇然地盯着新进门的女修，仿佛看到了什么冤魂。 “白……白……二姑娘……” 她知道自己不该出声，更不该将对方的身份宣扬出来。 可是她如今怕得不行，已经丧失了基本的判断力。 几个茶楼常客有些困惑，白二姑娘？白府好像是有这么个人物，许久没有出现了，他们都以为对方是修炼出了岔子或是被白家藏了起来当杀手锏，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更奇怪的是，出现了也就出现了，这侍女有必要跟活见鬼似的么？ 那位被点出名字的女修听到有人喊破自己的身份，也不紧张，而是笑盈盈地看着她。 这一笑那侍女更加害怕，连忙拖起同伴，连买的东西都不要了，跌跌撞撞地就往白府跑去。 只剩下茶楼里的人面面相觑，这什么情况？ 茶楼店主从那侍女的态度中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不能为外人所知的内情，心中有些恐慌，生怕牵连到他们茶楼。 可是这几个修士已经进来了，光看他们的修为也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人物，更不好赶别人出去，只能小心翼翼地亲自上前接待。 出人意料的是，这行人的脾气都很好，哪怕发生了刚才那段插曲，他们的表情里也没有一丝的不愠，而是顺着店主的指引选了个临窗的位子坐了下来。 “表哥，你猜白家一会会不会来人找我？”发觉其他人支棱起耳朵试图偷听，苏婉也不避讳，一边摇着手中的茶杯，一边看着江祈渊说道。 他们前几日就到了国都，收集了一下资料之后今日才来到这家距离白家最近的茶楼。 虽然元凌云并不介意给他们提供资料，甚至掺和进这件事情里，可苏婉觉得，在情况未明的情况下，贸贸然拉元家下水，对元凌云的风评不好，因此一入城便先分道扬镳。 知道被人认出都在苏婉的计划之内，江祈渊也不替她担心：“我觉得不会。” 江祈渊给出的答案是基于一个世家大族的立场。试想一个世家曾经培养的单灵根天才，在他们以为对方丧命两年后突然出现，但凡他们心底有一丝的怀疑而不是欣喜，就不会马上找上门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苏婉同意他的看法。 她特意绕到临近白家本宅的茶楼，为的就是在白家人面前远远地露个脸，好让他们知道原身没有死。 不然白家完全不知道原身活了过来，她接下来的戏该怎么唱？直接找上门质问？她可没那么蠢，情况不明就深入虎穴。 而且看白晚月那副表情，未必会告诉白家自己的消息。 更何况她来这里也有另外的想法。 元凌云是知情人，更是一个聪明人，她贸贸然询问只会让对方意识到不对劲。 可其他人不同，这些普通的散修大抵只听说过白二姑娘的存在，并没有切实接触过，哪怕自己跟原身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容易糊弄过去。 “对了小二，这两年白家没有我的消息？”看到有一个小二过来添茶，苏婉柔声问道。 这店小二年龄还小，修为也低，平时被店主教导得小心翼翼，不该说的绝对不说，境界比自己高的、家世比自己好的绝不得罪，因此看到一个刚才跟白家侍女似乎有些不对付的人突然对自己说话，吓得整个人一呆，回头就去看店主。 店主也有些为难，不知是让这小二说还是不让他说。 眼看着得不到店主回应的小二都要哭了，苏婉只能叹息着摆手：“没关系，随便问问。” 之前看她追问一个少年，茶楼的常客都不敢说话，对她为难普通人多少有些不满；现在看她不问了，神情间满是落寞，内心反而有些不忍。 归根结底他们听到的传闻也只是道听途说，又没有亲眼见过，而苏婉这模样……怎么看也与传说中的仗势欺人不符。 其中一个中年男修看她当真不再问，临走的时候犹豫了再三，还是上前捡了些能说的说了：“这些年，并不曾听过姑娘你的消息，想来章三公子也是以为你陨落了方才退婚。姑娘如此天资，何愁找不到更好的道侣？” 这说话的中年男修也有一个女儿，他始终觉得，无论白晚婉是个怎样的人，白家仅仅“以为”人陨落了便不闻不问委实太凉薄了些，如果是他的女儿，即使错的再多，失踪之后他不寻到人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看这男修上前搭话，他的同伴虽有些迟疑却也并未阻止。这国都好歹还有王室坐镇，想来白家章家也不至于仅仅因为男修跟白晚婉说了一句就大发雷霆。 “多谢阁下告知。”对于有人肯向自己说出实情，苏婉还是很感激的。不过她没太听懂这人的话。 章三公子？这哪个章三公子？ 苏婉思考这个问题思考了很久，一直等到他们回到客栈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正在这时，张家兄弟与他们告假，说想拿之前用灵植换来的下品灵石出去买一些法器。 苏婉终于灵光一闪，想出了这章三公子是谁。 这可不就是章朗那只公孔雀么？ 也不怪她一直没有反应过来，章朗一开始就没有认出她，所以她才会以为章朗和元凌云一样跟原身不怎么熟。 可这未婚夫妻的关系，他是怎么做到人站在面前还认不出的？白晚月可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在想什么？”看苏婉一会皱眉一会展眉的，江祈渊不禁放下茶杯，开口问道。 相较于元凌云，他觉得那个所谓的章三公子一点威胁都没有。 苏婉是好说话，可她性子也硬，对方退了婚，这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念念不忘的。 可他明知如此，还是有些担心苏婉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 手上的消息不多，苏婉也难以还原出事情的原貌，虽然大概分析出个概貌，但没有经过验证的事情，她终归不能全然相信。 如今被江祈渊打断思绪，她觉得还是等消息更充足一些再下结论来得好。 “在想幸好被退婚了，不然……想想章朗那模样……” 苏婉本来就不喜欢章朗，听说这人还差点成了自己的未婚夫就更加厌恶了。 江祈渊一听到“章朗”这个名字就皱眉，脸色也不太好看。花心、招摇、没本事，这样的人，到底哪里配得上苏婉了？ 这样一想，他倒觉得元凌云顺眼起来。 后者虽然在飞舟上没事就拉着苏婉谈论药理，可每次都会先找他，再让他陪同着去找苏婉，这种觉悟他很欣赏。 “看来我不仅仅要想着怎么应对白家，还得想着怎么应对章家。”苏婉也没留意到江祈渊也跟着不高兴起来，她一边在屋里走了几圈，一边喃喃自语。 也不知这白家与章家，听到她还活着会是什么反应？原身的血亲还在世与否？ 第二个问题苏婉觉得并不乐观，就算还活着，恐怕这人也不会在意白晚婉的死活。 第27章 白二姑娘 白家接到白晚婉活着的消息，比章家要早上一些。 第18节 那个侍女一跑回去就将事情报告给了管家，管家又将事情报告给了家主。 听到这个消息，白家家主花了好一会的功夫也没想起成年后的白晚婉是何等模样。 这也不能怪他记性差，白晚婉灵根被废的时候才十六岁，自己去找了元家几次，发现治不好之后便将此人抛在了脑后。 一个没有灵根的后辈，曾经是个天才又怎么样呢？ “那个侍女说，白晚婉恢复灵根了？”管家等了许久才等到白家家主的第一句话，连忙点头称是，却听得家主又问，“什么境界？” “回家主，据说是炼气六七层。”管家恭恭敬敬地回答。 白家家主沉吟了半晌，也没有说要怎样处理。 如果白晚婉灵根没有被废，十七八岁的炼气七层还算稀罕，可现在应该也二十二三了吧？二十二三的炼气七层…… 而且对方身边那个筑基修士什么境界身份都还不好说，左右还有个前未婚夫章朗顶着，什么情况他完全可以再观望观望。 与白家上下的议论纷纷不同，得到消息后的章家静悄悄的，仿佛这件事跟他们没有一点关系。 章家家主只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挥手就禀报的小厮下去。 如果没有章临，他说不准还会好好教导这个旁支天才，不让他走上歪路，可章临是他亲生儿子，天赋境界哪一样都不比章朗差。 偏偏章家的长老、章朗的祖父早早给他订了白家那门亲事，早些年没少趾高气扬。 后来倒好，那姑娘灵根废了，章朗硬要卖弄自己的深情，不肯退婚，直到对方陨落。 章朗说的可真好听，死在云断山脉？天知道是怎么死的。 章家家主一边想，一边轻移开茶盖，吹了吹茶杯里的热茶。 如今那姑娘活着回来了，还带了一个人中龙凤的男修，事情会发展得如何，还真不好说。 “来人，把白二姑娘还活着的消息放出去。” 白家与章家家主各有成算，可身处风暴中央的章朗却对此一无所知。 他以为自己是第一个认出白晚婉的人。 因为他看到了，在苍阳国都的街上，看到了那个与他记忆中的白晚婉生得并无二致的女子，正与一个姿容出众的男修一起说笑。 他记忆中的白晚婉很久没有笑过了。 章朗曾经是喜欢过白晚婉的，毕竟一个模样好看、又有天赋的姑娘，他如何会不喜欢呢？ 哪怕白晚月时常在一旁搅混水，说她怎么怎么虚伪怎么怎么害自己，章朗都不以为然，毕竟白晚婉看起来真的是清纯无害。 可后来白晚婉失去灵根，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被人所害，不是自己不小心，章朗就开始厌烦。 一个单灵根的天才，谁会害她？ 反倒是她自己，白晚月不计前嫌辛辛苦苦帮她找灵植恢复灵根，她却妄图偷走白晚月母亲留给她的手镯。 所以他才在一怒之下，将白晚婉独自抛弃在了兽潮即将来临的野外。 没错，是白晚婉的错，不是他的错。 这两年来，章朗一直是这么洗脑自己的，可是如今，看到那人娇俏的容颜，他的内心又开始摇摇欲坠。 难道，真的是白晚月骗了他？ 毕竟白晚婉一直都是那么地……善良温柔，诸事不争。 苏婉可不知道章朗正在远处一直盯着她，江祈渊倒是发现了，不过并没有提醒苏婉，反而带着她进了一家灵植店。 苏婉一看到这店内琳琅满目的各类灵植，瞬间将所有事情都抛在了脑后，专心致志地观察起了店里的灵植。 自从她来到苍阳国，就对此处的灵植丹方有很大的兴趣。 她曾经在一本古籍中看到过，每个世界都会有每个世界独有的灵植，也不知道她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能找到此方小世界独有的灵植。 她日后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苏婉不知道，但这家店显然是没有东西好让他们捡漏。 所幸店里的灵植种类齐全，品相上佳，店主态度又好，苏婉估算了一下自己计划炼制的丹药，干脆一次性在这里买齐了。 店主一看她出手那么大方，态度更加殷勤，正准备上前问江祈渊是用下品灵石付账还是中品灵石付账，一转眼就看到苏婉拿出了储物袋，从中取出了应付的数量。 店主震惊地看着苏婉，又怀疑地看着江祈渊，他本来以为两人是道侣关系，难道说……这男修是个妻管严？ 尽管对方的怀疑的眼神有如实质，江祈渊还是风度翩翩，保持微笑，那不动如山的模样，让店主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 也许，他只是比较宠心上人？ 江祈渊可不关心他在想什么，反正这种事情……他已经习惯了，毕竟他储物袋里的绝大部分的灵石，都是苏婉分给他的。 凡事一回生，二回熟，想他第一次收下苏婉分的灵石时还有些尴尬，如今却早已安之若素，更何况苏婉支付灵石被人误解这等区区小事？ 苏婉可不知道他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暗自想着江祈渊不愧是江祈渊，一会的功夫就靠人格魅力折服了一个修士，看看店主那敬佩的眼神…… “表哥？我们回去吧。”不过感慨归感慨，苏婉还是迫不及待地想回去试药，只能打断那两人的神交了。 江祈渊对上她跃跃欲试的眼神，略有些无奈。按照他本来的计划，是想带对方再去看看防御法器的铺子，可既然对方想回去，便由得她了。 “好，你说回去就回去。” 江祈渊的语气明明很正常，苏婉却诡异地觉得脸上一热。 大概……是她太兴奋的错觉？ 白晚婉未曾陨落的消息，在章家家主有心的推动下，以远超苏婉预期的速度扩散了开来。 他们第二天下楼的时候，那些或是隐晦或是肆意的目光，着实让苏婉享受了一把名人的快感。 以前毁容的时候，虽然也有路人打量，可那种眼光是没有目的性的，远没有此刻来得让人毛骨悚然。 可是毛骨悚然也好，无动于衷也罢，会因此而退缩，那就不是苏婉了。 只见她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诸位有什么好奇的，不妨直接问。” 苏婉一开口，大部分人反而不好意思打量了，不过也有少部分好奇心重又不怕死的，互相眉来眼去了许久，最终推举出一位身无家小的散修出来问问题。 “白二姑娘，你失踪这几年，可是外出历练了？”那散修第一个问题问得中规中矩，显然是在试探苏婉的性情。 苏婉微微一笑：“是啊，我从云断山脉回来。” 苍阳国的修士，没听说过云断山脉的反而是凤毛麟角，但是一般世家子弟很少去这种危险的地方获取资源，去的多是散修，因此第二个问题来了：“白二姑娘为何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苏婉等的便是这个问题，早已做好了准备。但见她轻轻一叹，而后看向了江祈渊，随后垂下眼帘，苦涩地摇了摇头：“我早年中毒，灵根被废，因此两年前与亲友一同，去寻找恢复灵根的方法。后来……哎，所幸之后找到了我的表哥。” 这段话的信息量可就太大了，在座不管是明着听的还是暗着偷听的，内心都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国都的散修大多清楚，四大世家年轻一辈中，天赋最好的就是单灵根的白二姑娘，早年不知有多少人羡慕章朗。后来白晚婉销声匿迹，这些散修都以为是白家将她送去哪个门派修炼，直到两年前传出章朗解除婚约的消息，他们才暗地里揣测会不会有什么内幕。 可他们再有想象力，也想不出这么一个缘由。 “呃……”消息太惊人，那散修反而卡了词。热闹好看是好看，但也得有命看才行。他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一个稍微没有那么敏感的问题，小心翼翼地问道，“白二姑娘知道章朗公子退婚的事情吗？” “我……”苏婉还没来得及答话，一条银鞭就从客栈门口长驱而入，啪地一声，将一张空桌打得粉碎。 众多修士心神一凛，抬头望去，门口一个妙龄少女手持银鞭，目光灼灼地盯着苏婉，正是十三公主。 “我也想知道，白二姑娘是否对章大哥，余情未了，所以才在这里诉说自己的苦楚？”十三公主一边冷笑，一边瞪了眼坐着的散修。 那散修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被对方一瞪，终于恍悟了她的意思，连忙站起身来，将位子让给了她。 “或者白二姑娘先说说，你是如何恢复的灵根？” 看那十三公主一鞭打碎桌子的举动，似乎很是生气，可一开口，听她语气又仿佛并不恼怒。 苏婉轻扫了眼对方娇俏的容颜，并未直接迎上她的视线，而是抬起手，缓缓拎起茶壶，往十三公主前方的茶杯里斟满了茶水，似乎很是笃定对方不会对自己动手，也不害怕。 “公主要听，不妨坐下。我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28章 瞎 十三公主一坐下来，她带来的护卫就开始清场。 清的位置也不多，将周围八张桌子的客人一清，替他们另点了最昂贵的酒菜，客客气气地让他们到空的桌子上用餐。 随后十三公主拿出一个小小的圆球，往桌子上一放，瞬间将周遭的嘈杂声隔绝了开来，整个结界范围内，只剩了他们三人。 按照十三公主自己的意思，她是连江祈渊都想请出去的，不过她没那么蠢，对方一个筑基修士，又与苏婉关系亲近，他自己没站起来，十三公主可不会做得罪人的事。 苏婉根据她这连番的举动，推断对方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因此也不害怕，只等十三公主自己开口。 后者见她那气定神闲的模样，总觉得对方和传闻中的不一样。 不过想想经常煽风点火暗地里抹黑她的白晚月，恐怕白晚婉那些不利的传闻也是对方放出来的，有这种差异也不足为奇。 “重要的问题其实只有一个，”十三公主也不是故意来找茬，想通了一些事情，又看对方并不嚣张跋扈，也不再那么激动，而是干脆开门见山地说道，“白姑娘，你可想重续与章朗的婚约？” 听到这个问题，哪怕明知苏婉的答案，江祈渊还是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苏婉不知道他看什么，只当是关心自己，也没有多想：“那自然是不会的，公主不必担心。” 苏婉回答的时候，目光清正，毫不游移，言谈间也听不出一丝的犹豫。 十三公主点了点头，如此就好办了：“既然你不想，那这件事就这样结束吧。” 苏婉隐约猜到了她的意思，有些意外。 在原身涉及的所有人物里，最容易牵扯，又最难把握的恐怕就是十三公主。 据她所知十三公主一年前才回国都，原身身上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可她如今却偏偏与章朗有那么一些两情相悦的苗头。 刚才看十三公主风风火火地进来，她还以为对方是来警告自己，却不曾想她似乎是截然相反的意思：“公主的意思是，如果我想，你便退出？” “对，如果你想，我会退出帮你。”十三公主直白地说道。章朗解除婚约本就是以白晚婉陨落为理由，而如今当事人没有死，她想重续婚约，也在情理之中。 苏婉完全没想到对方会这样想，意外之余，对她也生了一丝欣赏怜惜之意。 她为原身报仇虽然不好打草惊蛇，可看着一个好性情的姑娘落入泥沼之中却更加违背她的行事准则，权衡之下，不免开口劝道：“公主请恕我直言，章朗……他恐怕并非良配。” 苏婉会这么说自然不是因为她觉得对方有如公孔雀一般，而是她整理所有信息之后，分析出了这个结论。 当年的云断山脉，应该是白晚婉、白晚月、章朗三人同行，那场兽潮的来临众多修士都得到了提前预警，既然不是突然爆发，那就是另外二人故意将没有了修为的白晚婉抛下。 如此行径，怎么称得上是一个良人？ 十三公主对她话里的意思毫不意外，看着苏婉那清澈的眼神，俏生生地一笑：“章朗自骄自傲、耳根子软、甚至还有些……不磊落？这些我都清楚，可左右我也不是喜欢他的性子，我不过是看中章朗那张脸罢了，他是不是好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在我手心里翻不出天，安安静静地当个壁花就行。” 苏婉自问见多识广，却没想到还有这种爱恋理由，一时间被震惊得说不出话。不过她又偷偷看了眼江祈渊，仔细想想……如果是江祈渊这种风格的，她能理解很多女修单纯因为长相喜欢上他，所以换位思考一下，十三公主的爱好也不算奇特。 “公主心中有成算就好。”既然对方早有准备，苏婉也不会干涉别人的选择。 第19节 十三公主笑了笑，明知这是自己的选择，可看到眼前两人自然而然所流露出的对对方的关心，心底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不过她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起身告辞：“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后会有期。” 话音刚落，她便将设置结界的法器收了起来，也不等苏婉客套，站起转身，潇洒地离去。 那些护卫也训练有素，一看她起身，马上就到门口站好，只等她一出门，就簇拥着她离开。 一套动作流畅无比，不知曾经演练过多少遍。 客栈众人先是看着十三公主离开，又扭头看看毫发无伤的苏婉，遗憾之情溢于言表。 为什么没有打起来呢？太令人失望了。 苏婉对十三公主的举动并不意外，但对客栈里众人的表情有点无语。 看来这苍阳国都风气不错，一个两个修士都那么喜欢看热闹。 而且，总觉得十三公主忘了些什么，难道之前说要问她灵根的恢复方式，只是随口说给外人听的？ 十三公主今日去找白二姑娘麻烦了！十三公主什么都没干又走了！ 这两条消息一前一后，传入不少有心人的耳朵里。 有宽慰的，如皇室众人，感慨十三妹妹真是人美心善；有困惑的，如章朗的其他仰慕者，这十三公主到底想干什么？有失望的，如白晚月，暗恨她们两个为什么不拼个鱼死网破；也有惶惶不安的，如章朗，他生怕白晚婉告诉对方自己干了什么事。 最后还有终于按捺不住的，如元凌云，趁夜乔装了一番，偷偷摸摸上门，想邀请他们去元家做客。 元凌云也不想这般唐突，可是跟苏婉二人交流几天之后再回到元家，原本可圈可点的其他同龄炼药师瞬间变得幼稚起来。 他有很多新的想法想跟人沟通，却怎么都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一听说十三公主已经和平友好地和苏婉见过面，猜想时机可能成熟，便迫不及待地偷溜上门，问他们什么时候愿意到他家让他好生尽尽地主之谊。 江祈渊看着门口那一身黑衣，深怕别人不知道他有不可告人目的的元凌云，感觉头有点痛。 他当初就不应该松口喊对方贤弟，自从松口之后，元凌云就顺杆子爬得飞快，恨不得下一秒就义结金兰。 “元药师如果不介意被我的事情影响，明天我们可以上门拜访。”苏婉已经把所有能完成的事情都做了，接下来只能静观其变。 元家的座上宾这个身份很好，只要元凌云清楚厉害，不介意可能对元家造成的影响，那么她也不必过分矫情地回绝。 倘若到时候真的给对方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她用丹方弥补就是。 终于得到肯定答复的元凌云很是高兴，连声回答：“不客气不客气，我明日亲自来邀请就好。不过苏姑娘放心，你的事就是江大哥的事，江大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们一家人，不必计较那么多。” 他兴高采烈地说完，生怕对方反对，转身就跑，快得连衣角都摸不到。 江祈渊震惊了，什么叫做都是一家人？ 苏婉更震惊，什么叫做她的事就是江祈渊的事？元凌云不是应该猜到他们不是表兄妹吗？ “我觉得这种小事不必放在心上。”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随后又是一阵沉默。 为了避免场面的尴尬，他们各自找了些事情来做，许久之后，等到气氛终于和缓，江祈渊才放下手中那小半个时辰都没有翻过一页的书：“元药师虽然性子不靠谱，但至少他不瞎。” 苏婉闻言也是点头，她并不知道对方的瞎说得是章朗退婚的事情，还以为江祈渊说的是十三公主：“大概是被我的运气传染了，一个两个姑娘人那么好，眼神却那么不好。” 江祈渊内心很是茫然，这句话跟自己的上一句有什么关系？不过他还没得及解释，苏婉的下一句话瞬间打消了他解释的念头。 “毕竟最瞎的是我，一开始以为你是个乞丐，想捡来当药人，没想到你是那么好的人。”苏婉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没有看着他，手上也继续摆弄着药草，但神色里因为愉悦而生出的光辉却遮掩不住。 江祈渊只觉心中狠狠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回道：“那我比你更瞎。” “嗯？”苏婉被他这回答唬得一愣，思考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一时间素来敏捷的神思就像被捆兽草绑住一般，无论如何挣扎也动不了一丝一毫。 江祈渊看她比自己还紧张，顿时也不紧张了，走上前替她把混成一团的灵植分了开来：“混了。” 苏婉哪里不知道自己把灵植弄混了，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低下头闷声收拾。乍一看仿佛在生气，前提是她耳根没有发红的话。 江祈渊告诉自己不要再逗她，坐回一旁重新看书，却还是时不时偷偷观察对方一下。 在他抬头看不知道第几次的时候，苏婉炼制到一半的丹药，炸炉了。 迎接着对方冷飕飕的眼神，江祈渊若无其事地四下张望，嘀咕着“今天怎么那么困”，然后上床、躺下、盖上被子，一气呵成。 苏婉这回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看了他半天，执着的眼神都快把棉被盯穿一个骷髅，江祈渊却依然无动于衷，仿佛已经睡着。 眼见得对方誓要将装睡进行到底，苏婉干脆也把炼丹炉也收了起来，侧身躺下。 他会睡，难道自己就不会睡吗？ 第29章 义诊 元凌云可不知道自己的到访会引发两人关于瞎不瞎的讨论。 他回家之后就吩咐小厮将早已准备好的客房再打扫一遍，然后美滋滋地等待天亮。 于是这日一大清早，国都的人就看到一向低调的元药师，坐着他家的神马琉璃镶金雕花车在街道中穿行，神采奕奕到让其他修士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被章朗夺了舍。 苏婉二人一开始没太弄懂元凌云进来时周围人一言难尽的表情，直到他们走出门，看到旁边停着的马车，瞬间想假装不认识这个人。 “元……贤弟，你这是被章家公子夺舍了？”江祈渊忍了又忍，在对方热情邀请自己上去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委婉地抗拒道。 这种俗艳至极的审美，到底是谁给他的勇气把这马车带出来？ “这不是为了给你们面子吗？”被冤枉夺舍的元凌云感觉相当委屈，又不是他喜欢这样的，元家所有的法器座驾都以朴素著称，他找遍了库房才翻到这么一个华丽无比的座驾，一大早又去灵兽园挑了半天才选中这匹金色的踏云兽。 这两人不感激也就算了，居然还嫌弃？ 江祈渊对他控诉的眼神无动于衷，苏婉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也是为了给他们撑场面对方才弄来的这辆马车。 元凌云有时候有点跳脱他们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自己没有预想到这一层也不能全怪他。 “我不常出门，不习惯也是寻常。倒是表哥你，不是应该早就习惯这种场面吗？”苏婉意有所指，笑盈盈地看着后者。 江祈渊略有些无奈，不过她都这样说了，自己也只能应是：“表妹你说得都对。” 这两段类似的对话元凌云以前在飞舟上听过，不过不知为何今天听起来有种诡异的多余感，就好像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似的。 所幸说完那段话苏婉仿佛心满意足，江祈渊看她高兴也更加心满意足？一时间两人又恢复了平时的融洽。 元凌云暗自想着，刚才那种感觉……应该是自己太兴奋的错觉……吧？ 不管是不是错觉，客人答应之后，那架神马琉璃镶金雕花车便往元宅的方向驶去。 这架马车的上半部分是半镂空的构造，里面的人能清楚地看到外面，外面的人也能模糊地看到里面。 因此白二姑娘被元药师请上门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众多修士都暗自嘀咕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可惜还没等他们想出个所以然，当天下午，元家自己就大大方方地把请人的原因昭告出来——这个月的元家义诊提前到明日，由元凌云和白晚婉坐镇，为持有疑难杂症牌子的凡人和低阶修士免费诊病炼药。 一时间那些等待元家义诊的凡人修士都激动不已，可惜元家不承认提前排队的合理性，因此只能按捺住心情等待明日。 所谓元家义诊制度，是由元家先祖牵头，与国都内的药堂联合开展。凡是药堂普通炼药师不能确诊或者解决的病症，就能得到一张疑难杂症牌，凭借此牌，可参与元家一月一次的免费问诊，也可以直接到国都最大的元家药堂寻找人阶炼药师购药。 当然，这免费指的是不出炼药费，灵植的费用还是要自己支付的，即使如此，这价格比起往常来也几近于无，因此许多家资贫寒的修士凡人都卯足了劲想得到义诊的名额。 元凌云并非第一次参加自家的义诊活动，虽然都是人阶炼药师，但元凌云的水平还是比其他人更高一筹，在整个苍阳国只有一位黄阶炼药师的情况下，元凌云的地位可想而知。 因此每次元凌云要参加的义诊活动，都会人满为患。在此前提下，能与他一同出现的炼药师，为了不显得太过平庸，均是经验丰富、天资不凡之人。 难道说……这失踪已久的白二姑娘，居然是去学炼药了？那她的修为迟迟不提升也在情理之中。 可不管外面的消息多么地甚嚣尘上，身处议论中心的几人都不动如山，安静地完成各自的事情。 苏婉炼过的药不比元凌云少，但接触病人的经验却未必及得上对方，因此早些时候颇有些紧张。 只是……她一看到江祈渊，想到他昨夜的那句话，顿时又鼓足干劲。 无论如何，绝对不能在江祈渊面前丢脸。 在这样的一种情绪的激励下，苏婉迎来了人生的第一次义诊。 被分配到她那里的病人不是没有怀疑她水平，可元家规矩森严，要么看病，要么出去，这些人不敢多说，只能心里暗自嘀咕。 但事实却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苏婉确诊病情的速度的确很慢，往往元凌云已经到隔间炼药了好一会，她才看完一个病例，可她炼药的速度简直比踏云兽还快，每次都能把这落后的时间追回来。 第一个病人只见她进去，还没想好对方到底看没看出自己的病情，苏婉已经重新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瓷瓶。 那修士更加怀疑，可周围的护卫虎视眈眈，他只能默默将丹药倒出，仔细一看，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丹药的品相，比自己以前买的人阶炼药师炼制的居然还要更好一些，霎时间对药效就有了信心。 事实也不出他所料，服下丹药没多久，经脉中的那团黑气就很快散开，他的修为也顺利回复到了炼气三层。 她炼制的药见效显著，元凌云炼制的丹药也不遑多让。 他们互相看了下对方治好的病人，内心无不叹服。 他们二人之前只是理论交流，万万没想到对方的实际水平竟是如此。 苏婉惊叹于他对病情的见多识广，元凌云佩服于她对炼药的纯熟把控，更重要的是，苏婉现在还只有炼气期。 一想到这里，元凌云更加坚定了与江祈渊结拜的信念。 苏婉这堪称惊艳的炼药水平不仅让元凌云大为佩服，更是让那些病人大受震动，一时间排在后面的病人都积极了起来。 更令病人高兴的是，她的水平并非昙花一现，而是相当稳定，哪怕她诊断得慢，可她炼制出来的丹药却无不对症，那些炼化完成的病人从未有过如此舒畅的瞬间，对她和元家都是感恩戴德。 尤其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修，看着孩子痊愈后虚弱的笑容，忍不住抱着他嚎啕大哭，当场就给苏婉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 苏婉不闪不避，受了她这一拜，看她稍稍安下心后，才上前嘱咐对方应有的注意事项。 其他病人也有不放心的，瞬间都围拢上去问这问那。苏婉也不烦躁，简洁明了地将有必要解释的问题说清楚，没必要解释的一律打回，很快又重新喊了下一个人进来。 世间怎么会有那么好的姑娘呢？江祈渊心里想着。 他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对方细心地为病人看诊，耐心地等着她进隔间又出来。 她的眼神里细碎地闪着光，为自己成功炼制每一颗丹药、也为那些痊愈之人感到高兴。 如果她能跟自己走就好了。江祈渊又想。可她的家人在这里，她会跟自己走吗？ 江祈渊就这样一边看一边想，中途走神的时候视线突然落到了云凌云那边。 离他不远的地方也坐了一个姑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元凌云诊断的动作，神色间的情感复杂得让人难以分辨。 如果不是这个姑娘他认识，恐怕江祈渊会以为对方心慕于元凌云。但这怎么可能呢？ 昨天十三公主还为了章朗的事情上门。 他对情爱之事向来一窍不通，往日在门派里都能把打情骂俏理解成互相斗殴；把互相斗殴理解成打情骂俏，十三公主的眼神，说不定也是他看错了。 第20节 江祈渊从来不是为难自己的人，给自己的认知下了定义之后，就继续回头看苏婉，不知不觉间日已薄暮。 元家已经派了人将外面等候的凡人修士都遣散，没排到的有人难过、有人痛哭，却没有人敢闹事。 苏婉炼制完最后一颗丹药，送走了那个感激涕零的病人，也站在门口，看着没排上队的病人失望离去，心底颇有些百感交集。 元凌云走上前来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保持着合适的距离站好：“你可是觉得我们元家太冷漠无情？” 他话音刚落，苏婉便摇了摇头，不含一丝犹豫：“斗米恩，升米仇，现在这样对元家，对其他人都是好事。” 元凌云听懂了她的认可，也听懂了她的潜台词。 会难过，不代表不认可，这是两码事。 江祈渊看他们两人似乎有些惺惺相惜，眉头狠跳，正准备开口，十三公主已经上前，亲亲密密地挽住了元凌云的手臂。 “表哥，你今晚陪我好不好？章朗又去白家了。” 听十三公主这么说，元凌云眉头一蹙，显然并不高兴。 “不是我要说你，你既然知道章朗靠不住，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 “这事说来话长啊表哥。”十三公主一边将生气的人拖走，一边给江祈渊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颇为愉悦对她点了点头。 十三公主更加心满意足地继续将元凌云拖走。 “既然主人不在，不如我们两个自己去看看国都的夜市？”江祈渊的提议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非常地合理。 苏婉想想自己今晚也没事，便点了点头。 于是一行四人一半往南一半往北，走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第30章 夜市 苍阳国都的夜市，与其他城池的夜市并没有什么两样。 无非是卖的东西齐全了些，逛的人多了些，氛围热闹了些。 这么一推算，国都的夜市还是比较有意思的。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逛夜市的人比较有雅兴。 苏婉看了一圈卖糖画的，感觉有点困；又看了一圈卖小泥人的，感觉更困了。 江祈渊围观了几个投壶游戏，轻啧：无趣；又围观了几个耍杂技的，轻啧：好生无趣。 于是这一条最热闹的街道走完，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何以解忧，唯有修炼。与其逛夜市，不如回去修炼，讨论讨论最近修炼遇到的瓶颈…… 仔细想想，这个主意很不错啊！ 在眼神里达成了共识的两人说走就走，准备回去开始他们今晚的修仙活动。 可梦想是美好的，现实往往是残酷的。 两人刚穿过第二条街，就遇到一个异常热闹的场面，脚步不禁一顿。 这一顿可就由不得他们走不走了。 耳听得一句盈盈的“二姐姐”，苏婉眉头轻蹙，回头看去，喊她的正是总共只有两面之缘的白晚月。 “真巧啊，白姑娘。”苏婉也是柔声笑道。 白晚月看清她身上岚裳阁最新出品的法衣，笑容便是一顿；再看到她旁边风姿卓然修为不俗的江祈渊，表情更是不自觉扭曲了起来。 苏婉看着她明明嫉恨得要死却强颜欢笑的样子，感觉做修士做成这样也是挺悲哀的。 “不知白姑娘唤我有何事？是准备，”苏婉说着停顿了一会，看着她有些惊慌的表情，缓慢地说道，“为你曾经做过的事情……痛哭流涕求我的原谅吗？” 苏婉的语气并听不出太深的恨意，反而清清幽幽的，配上她温柔恬静的笑容，有种诡异的骇人感。 就仿佛说这句话的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个已死的幽魂。 白晚月被她这语气吓了一个激灵，心底更加地惶惶然。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眼前这人不是白晚婉，那个被毒害也不知道凶手是谁，硬生生被自己磋磨到死的白晚婉，怎么会……这般的深沉？ “晚月，你怎么在这里？”章朗找了白晚月半天，没想到她还在门口没有进来。 章朗拍了拍她的肩膀，正准备问她为什么不跟着，却见她前面还站着两人。 从刚才白晚月的惶恐不安中基本确认了两人在原身事件中扮演的角色，苏婉也不再迟疑，果断出击。 也不等章朗有所反应，苏婉就微笑着打了个招呼：“章公子也在？这是什么活动，那么热闹呢？” 江祈渊对打击“前未婚夫”这件事情有着非同一般的兴致，别说苏婉想，就算苏婉不想他也想。 苏婉说完之后看了眼他的表情，想着如果他不高兴自己回去道歉便是，却一眼看到他神情中的跃跃欲试，不由得一默。 好吧，她不该以常理来揣度对方的。 章朗一看到比当年更加清丽的女子，神色就有些恍惚；等他再看到那女子与身旁男修的互动，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当年是自己对不起她不假，可她怎么能……怎么能那么快就与另一个男修那么亲密？ 明明白晚婉以前那么喜欢自己。 幸亏苏婉跟他并不熟，看不懂他的想法，不然恐怕会忍不住直接下毒把人毒死。 看他半天不回话，只以为他跟白晚月一样心有惶惶，笑着将话又重复了一遍：“章公子？你们这是看什么热闹？” 被她这么一问，章朗还没理解，白晚月已经回过了神，恨恨地看了她一眼，娇笑着答道：“自然是一出比试，二姐姐，你身边的公子可也有兴趣参加？” “可别叫我二姐姐，”苏婉轻轻搓了搓手臂，仿佛被冷到了，“我可担待不起，你还是喊我苏姑娘吧。”她虽然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白晚月被她一噎，狠狠将指尖抠入了掌心，方才克制住自己险险气得颤抖的身体。 章朗一听白晚月的话就直觉不妙，他还没得及救场，江祈渊已经笑着看向了苏婉：“左右我们回去也没什么事，进去看看也好。” “表哥你说了算。”苏婉柔声应道，看他的眼神满是信任和仰慕。 也不知是演出来的还是真心的。 江祈渊对上她这表情，唇边笑意更深。 管她真心假意，自己当成真的就好：“那章公子作为邀请人不介绍介绍情况？” 江祈渊一应下来，章朗便知此事没有回旋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附和下来。 他能说什么？说自己没有邀请？他的脸还要不要了。 白晚月看着他明显不太高兴的侧脸，眼底有些不安。 她以为章朗必然能赢那个不知名的人，对方看着气度再好，难道学识底蕴还能强过四大世家的人不成？ 可看着眼前两人成竹在胸的表情，又看看章朗强忍怒气的表情，她第一次怀疑自己的挑衅是对是错。 苏婉轻飘飘地瞄了她一眼，明明看到了她惊慌的眼神也装作没看到，仿佛自己旁边的只是一个跳梁小丑，不足为虑。 白晚月肯定她路过自己的时候嗤笑了一声，笑完又亲亲密密地和江祈渊说着话。那模样比起当年，更加得高贵而从容。 江祈渊即将参加的比试，是琉景阁每月十五都会举行的一场修士交流会。 由琉景阁出题，修士答题，问题涉及修道、炼器、炼丹等等。 既然有问题，那便有彩头，它可能是一件法器、一株灵植，也可能只是刚刚从庭院中采摘的一朵白玉莲。 今夜的彩头也如往常一般，早早地放在了主楼前的莲花玉座上，由一块红布遮着。 参与活动的修士或是站在琉景阁两座主楼中间的庭院里，看着池水中灵活游动的小鱼，谈论今晚可能会出现的问题和彩头；又或是站在两侧的长廊中，品鉴着白墙上悬挂的笔法精妙的字画，静待活动的开始。 章朗一进庭院，里面不少修士就奉承了起来，言说今晚的获胜之人一定是他。 世家大族参加交流会的优势相当显著，因为家学渊博的缘故他们了解的东西总是比散修多了许多。 因此一旦世家之人参加，十有**都是他们获胜。 有人奉承，便有人冷眼旁观。 琉景阁举办交流会本就是图个风雅，乐趣在于过程不在于结果。所以性情疏朗的世家公子纵使参加了也不会大出风头，如元凌云，他们与散修互相交流，和乐融融。 但也有一门心思想赢的，如章朗。修士想拔头筹自然无错，可一个身家丰厚的修士隔三差五就来赢一次就很令人不舒服了，好像刻意显摆自己比他们优秀似的。 “两位可是新来的？”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有眼尖的散修看到苏婉二人与章朗有些不对盘，便上前试探着问了声。 江祈渊好脾气地笑笑，点头答道：“章公子请我与他比试一二。” 这个答案可了不得，周围的人听了都刷地一声看了过来。 江祈渊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不过区区几十人，看多久他都能笑容不变，安之若素。 章朗要被他的不要脸气死了，什么叫做自己邀请？他压根没有邀请，明明是他们自己跟进来的。 苏婉看他不高兴自己就高兴了，不介意再插上一刀。 昨天傍晚听张家兄弟收集回来的消息，哪怕她与原身素不相识，也替她气得慌。 纵使原身错把鱼目当珍珠，这也不是她被害死的理由。斯人已逝还要被说成对那个绣花枕头一往情深，一往情深也就罢了，那些传话之人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她配不上章朗。 她别的暂时不能做，可让别人知道白晚婉远比传言中优秀，也不怎么在乎章朗，还是没有什么难度的。 众人只见她轻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其实……表哥并非喜欢出风头之人，这琉景阁办集会想必也是为了给诸多修士一个交流的场所。可是表哥一想到我被无端退婚，就替我不忿，一怒之下方才答应了对方的邀战。倘若一会有没有兼顾到诸位感受的地方，还望大家莫怪。” 别说苏婉这句话本就有七分真，就是她的话没有一分真，光凭她那温和无害的模样、谦逊的姿态以及江祈渊卓然的风姿也能让那句话的可信度达到十分。 章朗被她这背后一刀砍得直想吐血，偏生她说得字字句句自己都无法反驳。 反驳什么？反驳自己以为她死了？为什么会以为她死了？三人不是一起出去的吗？ 无端退婚的帽子比起害死未婚妻来说，还是前者更轻一些。 苏婉这话一说，消息灵通的都知道她的来路了，就是消息不灵通的在同伴的小声科普下也对这段八卦了解了几分。 如果不是琉景阁时间一到就不许外人再进来，恐怕在场的一些散修都会忍不住出去大呼三声“有热闹”，喊来亲友共赏奇景。 “今日的时辰已到，诸位请做好准备，吴管事即将出来为大家出题。”琉景阁的人也听到了这边的喧闹，却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 能让交流会更加热闹的事情，他们为什么要阻止呢？ 第21节 第31章 低调，低调 琉景阁负责出题的吴管事是个中年人，留着半尺长的胡子，一身低调奢华的衣着尽显琉景阁的底蕴。 他出来以后先是感谢了众多修士的捧场，随后也不多说废话，进入了今日的主体环节。 “诸位都知道，丹药丹药，自然是除了丹还有药，那可有修士知晓，何种药汁可以诱导药材与低阶灵植变异？” 琉景阁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一个略为偏门的问题。稍微见多识广的修士勉强听说过这种药物的存在，但也不知是什么；对灵植了解较少的简直一脸茫然。 什么？有这种东西吗？ “阁下所问，可是花灵露？”第一个开口的人是江祈渊。 他的语速不快，虽是疑问，却是成竹在胸。 吴管事没想到那么快就有人答出来，略为惊讶，随后笑着称赞：“不错，正是花灵露。花灵露配置简单，可秘方难寻，相传是由七七四十九种药草配置而成，针对不同的灵植药草还有不同的配方。阁下可是炼药师？” “并非炼药师，只是友人提过而已。”江祈渊并不居功，含笑看了苏婉一眼。 吴管事顿时想起昨日元家的告示，微微眯起了眼。 章朗没想到这种问题对方都能答得出来，眉头狠狠地一跳。 “下一个问题，倘若在炼器的过程中，器胚已经成型，加入赤金矿会如何？” 这个问题有些偏门了，谁会没事在器胚已经成型的时候加入没有原矿石？ 在场的修士都是议论纷纷，险些要为这个答案争执起来。 有几个修士也给出了答案，但吴管事都笑着摇头。 江祈渊沉默了好半晌，答：“会炸炉。” 这个答案惹得周围哄然大笑，琉景阁怎么会问出这种愚蠢的问题。 章朗虽然没有嘲讽，却他救场的话语却跟嘲讽也差不了多少了：“大家莫要讥讽，道兄恐怕是太想赢我，所以才一时激动说出了这个答案，并非见识浅薄。人有失手，此乃常事。” 比起故作大度，笑意仿佛要溢出眼角的章朗，江祈渊对着周围略带恶意的眼神，依然是那副镇定而和煦的表情，好像根本不觉得自己的答案出了问题。 吴管事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不错，器胚成型后加入其它东西，自然是会炸炉的。” 他这一应和庭院内的修士就更激动了，这算什么回事？耍他们玩吗？ 倒是江祈渊解释了一句：“我想琉景阁的意思是，无论何种外物条件下，我们都应该相信自己的判断。今日是琉景阁，那来日在外遇到高阶修士，是不是他们说什么我们便要信什么，放弃自己原本的想法？” 他的语气平静而沉稳，神色里也丝毫看不出刚才被嘲笑而生的恼怒之情。 众多修士被他的冷静感染，仔细一想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吗？一时间颇感羞愧，也不知自己刚才哪来的立场嘲笑他人。 “道兄高见。”章朗咬牙切齿地祝贺道。 江祈渊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语气中满是谦逊：“作为前辈，见识多一些也是正常。” 江祈渊这一提醒，好些人才反应过来他已经是筑基后期的修士，与金丹修士只有一步之遥，看他的眼神顿时灼热起来。 也不知他年岁几何，倘若不到五十，这境界就太高深了。 章朗眼睁睁地看着他用一句话就将两个的关系长了一个辈分，瞬间由道兄变成了前辈。 偏生他还说不得不好，因为对方确实比自己高了两个境界。 不管他多么地想赢，心中多么地不甘愿，接下来的二十余个问题都一个接一个抛了出来。 尽管没有再出现那么离谱的答案了，但涉及的范围依然很广。 凭心而论，江祈渊回答的次数并不算太多，哪怕加上最开始的两个问题，他开口的次数也不过刚到十次。 但有趣的是，因为他的出现，章朗至今没有一次出声的机会。 不少心思灵活的已经看通了此间的关节，不免在内心感慨人与人真是不能相比。 世家子弟比起他们这些散修来优势是什么？优势是他们的出身能够让他们了解更多高阶的学识。 但很多有益于低阶修士的内容，以及那些不断历练而获得的经验之谈，对于他们来说是相当欠缺的。 而江祈渊回答的，无一例外都是世家子弟最擅长的内容。 每次章朗刚思考出一些眉目，江祈渊就已经异常淡然地将答案宣之于口。 跟他比起来，章朗就像是小门小户出身，遇到了真正的世家之人，简直无一处比得上别人。 江祈渊将周围的反应都看在了眼里，唇边笑意变深。 苏婉一看他的表情就猜到他恐怕有别的主意，果不其然，倒数第二题的时候他让章朗抢到了一个机会。 终于有机会表现自己的章朗扬眉吐气地看了江祈渊一眼，可谁知后者却全不在意，只是笑着拱手道贺。 众多看着江祈渊的反应，只觉对方的笑容甚是和蔼，就仿佛让着对方一般。 不免感叹他的心胸宽广。 章朗这回哪里不知自己中了对方的计，偏生一旁还有一两个阿附谄媚的修士，称赞他学识渊博，这个答案没有人知道云云。 如果不是知道琉景阁的规定，他还真想甩袖而去。 “前辈你委实太厉害了，没想到那人竟如此地不堪一击。”眼看着交流会临近尾声，之前就簇拥在江祈渊周围的修士不禁咋舌道。 后者谦逊地一笑，仿佛刻意针对章朗的不是自己一样：“我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本来也只是抱着交流的心态。” 他这一副不自夸自傲的态度让那些散修的称赞声更大了些，尤其接下来的最后一个问题，他明知道答案却很有风度地没有说话，由着一旁好不容易知道答案的散修即兴发挥，更博得了这些散修的一致好感，也证实了上一个问题确实是他有意为之，不让章朗面上太过难看。 这些散修不像章朗那般在意胜负，他们都知道自己来这交流会没有什么获胜的机会，只想在同伴和另外的散修面前小小表现一把自己的实力。 原本章朗的出现已经让他们心中一凉，没想到江祈渊还留了机会让他们出风头。这等实力高、人品好的人物，实在是令他们钦佩。 “听说前辈与元药师相熟？”左右所有问题已经答完，那些散修干脆围拢了过来。 听到一个散修八卦的问题，江祈渊微微颔首，也没指责这人唐突：“略有些知己之意。” 江祈渊还是给元凌云留了点面子的，总不好直接说对方死活要认他做大哥。 那些散修尽管不知道内情，但光听他的回答也知道他与元凌云交情不俗：“不愧是元药师的友人，风度远非常人所能及。” “过奖过奖，元药师不仅风度过人，最重要的是有一颗悬壶济世之心。”江祈渊夸起人来眼都不眨，真挚得令周围响起了一片应和。 苏婉看着他这副如鱼得水的模样，深深地怀疑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如果她记得不错，昨晚在元府，他还劝元凌云做人要低调，不要浮夸。 “真是恭喜了。”在一片和乐融融之下，一道略显阴沉的祝贺就显得格外突兀了。 凭心而论，章朗并不想过来，他只恨不得自己从未出现过。 可是作为章家的人，他的身份不容许他毫无教养地败阵而逃。 江祈渊也没有嘲讽他，只是温和地解释道：“人各有所长，我也并无与章公子一争输赢之意。只是表妹少时的婚约乃是长辈之命，并非她自愿。我只想让人知晓，婚约作废一事虽然表妹并不知情，但既已解除，她就与章公子再无瓜葛。” 江祈渊说到这里，稍稍停顿了一下，看着对方难看的眼色，接着补了一句：“并且表妹天赋高性情好，有的是人怜惜。不知街头巷尾的流言从何而来，还望章公子查证一二。” 他虽然说得委婉，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指白晚婉对章朗并无余情。 假如没有江祈渊的存在，这件事有多少人信不得而知，可一看对方有一个出色到能远远将章朗甩在身后的表哥，那这件事的可信度就非常高了。 纵使江祈渊自己对表妹并无私情，他只要有那么一两个人品才华与自己差不了多少的好友，那么白晚婉何愁找不到如意郎君？ 既然有了更好的选择，谁会相信她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更何况今日的元家义诊之事国都之人都有所耳闻，倘若这姑娘真有与元凌云并驾齐驱的炼药本事，那当初是否当真对章朗一往情深都值得探究。 这就好比大家会相信元凌云爱慕易家姑娘，却不相信他会迷恋白晚月一样。 他又不瞎。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章大哥，街头巷尾的传言他如何清楚，难道他堂堂章家公子还能上街散播传言不成？”比起保持狰狞的微笑已经很勉强的章朗，白晚月显然还有一战之力。 她只作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便有人于心不忍。 苏婉看江祈渊还想帮自己说话，干脆伸手将人拉了过来，自己挡在了他身前。 光看白晚月那厚颜无耻的模样，可别江祈渊只跟她说了两句，明天流言就变成江祈渊爱慕白晚月求而不得了。 “白姑娘这话说得的确不假，可我素来少与外界接触，除了白家人也就与章公子略熟一些。这传言不是从章家传出来的，难道还能是白家坏我名声传出来的？” 苏婉虽然也是温和无害的模样，可比起白晚月的弱柳扶风，她更多了些镇定与自信。 在场众人虽然觉得一个姑娘对未婚夫死心塌地的传言跟坏名声之间并没有什么直接联系，但想想白晚婉好歹也是白家这一辈天资最高的修士，白家何必做出这种不利于自家天才形象的事情来？ 白晚月被她这一通话说得不知如何辩驳，她能说什么？说话确实是从白家传出来的？她敢这么说明天恐怕就没有白晚月这个人了。 “可……” “况且表哥的意思也不是说事情是章公子散播出去的，”发现白晚月还不死心想将事情推到别人身上，苏婉干脆打断了她的话，“而是希望章公子查证一二，是否是章家之人以自家公子为傲，因此误出传言。这也是人之常情，以后莫要再说便是。” 苏婉这一番解释不仅替江祈渊将白家摘了出来，连章家也摘了出来。 任是谁也不能凭此说江祈渊寻衅生事，最多说一句他为表妹冲冠一怒罢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有一事我不太明了，”苏婉的语速不疾不徐，语调也不高，因此说了一堆也没有咄咄逼人之感，“若我记得不错，白姑娘与章公子并非兄妹亲人，为何常年跟着章公子？” 在白晚婉生前，白晚月用的理由是她作为白晚婉的妹妹，关心自己的二姐姐；后来章朗退婚，她的理由就变成了仰慕章朗。 那时国都仰慕章朗的女修很多，她的说辞完全没有问题。 但现在不一样，章朗在飞花城送了礼物给十三公主，后者也接了，两人虽然称不上未婚夫妻，但也算是一对有情人，白晚月还插在中间做什么？ 国都中人已经习惯了两人的亲密，现在一想还真有些不对。 这夜市章朗不陪着十三公主逛，陪着白晚月算是怎么一回事？ 章朗一看情况不对，急中生智，连忙解释道：“是我想送一礼物给公主，却不知送什么好。我与晚月……不对，白姑娘也算友人，因此请她帮我参详一二。来这琉景阁，也是为了看看今日的彩头适不适合送与公主。” 章朗的话将自己与白晚月的关系撇得一干二净，生怕不利于他的言论传到十三公主的耳朵里。 十三公主虽然天资一般，可皇室的那位金丹老祖是她的亲祖父，因此她才享有与国君之女一样的公主称号。 章朗好不容易初步与对方确定关系，哪里舍得被别的事影响？ 白晚月被他这翻脸无情震得目瞪口呆，明明私下里章朗不是这样说的。 但眼看着对方向自己使了个眼色，她素来扮演的又是知情达意的深情女子，因此只能咬碎了牙，把不甘都咽了回去。 “是，章公子说得不错。” “那是我误会了。”不管在场修士信与不信这个说法，苏婉是装作自己信了，诚恳地道了歉。 她并不想利用十三公主，说这话也不过是想让这两人更不好过，既然他们已经想出了一个说辞，她也不会得理不饶人。 “无事，是我没考虑周全，”章朗对着她的道歉还能说什么？自然是大度地回应，“天色已晚，恐白姑娘亲人担忧，我先告辞。” 第22节 生怕苏婉又说些什么石破天惊的话，章朗见事情告一段落连忙告辞。 在场的修士恍然意识到自己听了那么久了不得的八卦，也纷纷向江祈渊这个今晚的获胜者致意，随后转身离去。 琉景阁偌大的庭院很快变得空荡荡，吴管事也不催他们，等到他们上前，才拱拱手，示意他们自己去取今晚的彩头。 “两位自行掀开吧，我们就不擅自动手了。” 第32章 美妙的夜晚 取完彩头回去的路上，苏婉并没有感觉到获胜的喜悦。 她虽是占了原身早亡的便宜才能重生，可想到原身八成是因为这样的人才早早陨落，她就替对方感到不值。 原身母亲是被白父所救的一介散修，只知道姓苏，至于亲眷如何，她说的是真是假，早已无处可寻对证。 白晚婉母亲早亡，父亲混账，全靠自己才修炼到炼气六层，获得家族器重。谁曾想最终却落得这个下场…… “要不要我说说我不高兴的事情让你高兴高兴？”不想看到苏婉再这般低落，江祈渊开口打破了沉寂的气氛。 前者闻言，微微扬起了唇，眉宇间的感伤也散去了不少：“你不开心的事情，如何能让我开心？” 苏婉不喜欢因为自己影响他人的情绪，发觉对方的关怀之后，她便顺着台阶回应道。 江祈渊笑了笑，也没有解释两者之间的联系：“我有一个师父，一个师兄。我刚入门的时候，师兄待我很好，会教我练剑，会带我去藏书阁挑选功法。后来……” 他说着停顿了一下，轻闭了下眼，掩去了眼底的自嘲：“后来在我先他一步成为金丹修士之后，一切都变了。” 江祈渊从未与人倾诉过这些事情，所有的话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苏婉问得其实很对，他自己都不开心的事情，如何能让别人开心？ “我想说的是，”他把师兄到底变得如何的内容咽了下去，不过他想，凭借苏婉的聪颖也能猜到一二，“人终究是会变的，你不曾害人，旁人变得如何并非你的错，不必为了那些人让自己难过。” 江祈渊安慰人的业务并不纯熟，一段话停了几次方才说完。 苏婉轻舒了一口气，看着身边人难得的窘迫，感觉整颗心都像被温水浸泡了许久，柔软得不可思议。 “我知道，”苏婉柔声应道，侧头看了他一眼，缓缓笑了开来，“我没事，只是替以前的‘自己’不值得。” “嗯，”江祈渊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又思索了半晌，觉得还是转移话题比较好，“我看你刚才忍了很久，怎么，又想抨击抨击我的演技了？”将自己调回常规模式之后，江祈渊才觉得自己刚才有些混乱的思绪重新平静了下来。 “我什么时候抨击过表哥你的演技了？”听他生硬地转移话题，苏婉也不觉得失落。做人要知足，有那么好的一个人安慰担心自己，还想那么多做什么，“何况刚才那怎么能叫演技呢？表哥你平日里就是这个样子吧。” 一个人习惯什么模样，在日常的言谈举止中就能看得出来。 一开始是没有对比，可一旦见过他作出高阶修士沉着气度时的模样，就看得出后者才是他常有的姿态。 温和的、儒雅的、完美的，就跟他那张脸一样。 “被看出来了，表妹真是慧眼如炬，”江祈渊听着虽像是开玩笑，但说得确实也是真的，“你觉得如何？虚伪吗？” 苏婉略微迷茫地看了他一眼，虚伪？什么虚伪？ 江祈渊自然不好解释自己一直惦念着当初品鉴大会上苏婉对章朗的评价，只能肯定地点了点头表示她没有听错。 苏婉虽有些困惑，却体贴地并没有多问，认真思索片刻后，坚定地摇了摇头：“表哥为何会这样想？凡人也好，修士也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表露出来的未必是自己的真性情，我们自己问心无愧便是。况且表哥你看不起那些散修？” 江祈渊还没从她前面的逻辑里绕出来，又被她直接反问，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为何要看不起散修？ “那你是想将所有问题都答完，不给散修机会？” 江祈渊又摇了摇头。 苏婉要被他这反应逗笑了，怎么会有这么有趣的人：“你又没有看不起散修，也不是为了佯装风度才将大半题目让出来，为什么会虚伪呢？就因为你长得好看？” 苏婉哪里还记得自己大半个月前评价章朗的话，更没想到自己都不记得的事情还有人记得一清二楚。 江祈渊被她的话说得一愣一愣的，好像是有些道理。 他以前时常被师兄说装模作样，时间久了也认为自己确实很装模作样。 但他所作所为皆出本心，怎么能算是虚伪？ “表妹说得有几分道理。”江祈渊承认自己被说服了，看苏婉也不再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便将之前他们赢得的彩头从袖中取了出来。 他们的运气不错，今日的战利品刚好是一支玉制的簪子。 别看这簪子除了好看外似乎一无是处，但却是一个防御性极好的人阶法器。 “既然是为你赢的，那自然是归你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苏婉一恍神那玉簪就已经落在了自己手里。 其实江祈渊也有些紧张，可是之前已经送过灵植，如今再送，他已经不知道要找什么样的借口。 苏婉刚才根本没有看清他们赢的是什么，将玉簪握在手里之后方才开始认真端详。 这是一支样式极为简洁的玉簪，正适合苏婉这种平时不太喜欢繁杂装饰的人。 防御力也恰到好处，能抵挡筑基修士的三次全力进攻。 “谢谢。”江祈渊担忧的场面并没有出现，苏婉也没有跟他计较法器价值的问题。 她是觉得依两人如今的关系，太过计较未免生分，自己之前分他灵石的时候，也不想看到他推辞来推辞去。 江祈渊看她这落落大方地姿态，也知是自己想差了。 见她认真地将玉簪收下，江祈渊感觉自己怎么也无法抑制住上扬的嘴角。 “我帮你戴上可好？” 苏婉本是想着明日再戴，听他这么说，觉得这个主意也不错：“好啊。” 于是江祈渊重新接过簪子，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玉簪插入她束着的发髻之中。 这个法器很轻，哪怕戴上也感觉不到特别的重量。 苏婉稍稍伸手摸了摸，而后回过头，对着江祈渊笑道：“好看吗？” 因为夜市的缘故，这条街道上布置了很多的明光符。 苏婉一笑，江祈渊就觉得周遭的光芒都聚集到她身上，明亮而璀璨。 他也跟着笑了起来，缓慢地开口：“自然是好看，你一直都好看。” 他的语气认真而专注，没有一丝一毫的敷衍。 他说得都是真的，哪怕是最开始相遇时，他也从来没觉得这个姑娘不好看过。 哪怕容貌上有伤，她的眼神、她整个人也始终是生动的。 苏婉还从未被这样夸过，感觉丝丝缕缕的热气爬上了脸颊，略有些不自在地转过了头。 江祈渊看着她头上摇曳的玉簪，眉眼里的笑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的心情很好，心情好了，那自然要聊一些开心愉快的事情。 “表妹，最近炼药可有什么新的感悟？” “感悟说不上，倒是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哦？” “大概这么一种模式……” 两人一边愉快地交流，一边往客栈走去。 街边明光符发出的光亮落在他们的身上，晕染出一片安静祥和的氛围。 这又是一个美妙的夜晚。 这一夜，高兴的人也不止苏婉和江祈渊。 十三公主哼着小曲，一跳一跳地走在回王城的主道上，她旁边的元凌云无奈地看着她，也不知道这个傻姑娘在高兴些什么，明明今晚被他啰嗦了一个晚上。 “你还高兴？我都要以为你被我骂傻了。”元凌云一直都搞不懂她在想什么，明明她比谁都清楚章朗不是良配，为什么还要一门心思跟他在一起？ 不对，也不能说一门心思，倘若真是一门心思，为什么对于章朗和白晚月暧昧不清的关系全不在意？ “有什么好不高兴的？不过是一个男人罢了，表哥你说得都对啊，”十三公主咯咯笑道，眉宇间看不出半点的动情模样，“好啦，别替我想那么多。这回飞花城之行你得了那株玄阶灵植，要好好钻研。我相信表哥很快就能成为一个黄阶炼药师给我撑腰！” 说到最后面，她的神色飞扬，仿佛即将有所进境的是自己一样。 “那是自然，我早晚会成为黄阶炼药师。”元凌云完全没分辨出重点，只听清了炼药师三个字。 十三公主笑容不变，眼看着已经到王城门口，便对他挥了挥手：“早些回去，注意安全。” 后者走了几步，忍不住又回头嘱咐她如果可以，还是离章朗远些的好。 十三公主耐心地听着他的嘱咐，笑眯眯地应是。 自问已经重复了百八十遍的人再次无奈地叹了口气，终于捻起疾行符往元家折返。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十三公主表情未变，向宫门口的护卫打了个招呼，继续哼着她的小曲，一步一步地往寝宫走去。 可无论是苏婉二人，还是十三公主的愉悦，身处章家的几人都丝毫感觉不到。 章家长老走进章朗房间的时候，便看到茶杯茶壶碎了一地。 他蹙起眉，望向坐在一旁闷不吭声的章朗。 “怎么了？” 他这个孙子什么都好，就是在女人的问题上搞不清重点，白晚月有什么好的？以前纠缠不清，现在也纠缠不清。 “没什么。祖父有事找我？”发泄完后，章朗一挥手就将那些东西扫成了齑粉。 章家长老看他虽然依旧意难平，但好歹知道控制情绪，也没有刻意教训他。 “我听说你今天又抛下十三公主跟白晚月出去了？”章家长老的语气里有很明显的不满。不满的倒不是抛下十三公主，而是不能现在就这样不讲规矩，忍到成婚后再放肆不成吗？ 章朗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与公主说过了。” 十三公主在他面前还是很好说话的，也不会管他与谁交往。 章家长老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愚昧！她越是大度，你就越应该体现自己的深情，才能牢牢把人捉在手心里。不说这个了，我听说那个死掉的白二姑娘又回来了？还去了元家义诊，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谈论十三公主的问题还好，章朗多少知道是自己理亏，可一说白晚婉的事情他就来气。 他从小顺风顺水，哪怕是白晚婉灵根被废的时候也没人敢当面给他难堪，更别说丢这么大脸。 第23节 他之前看到白晚婉有多少余情未了，现在只会变成千倍百倍的恼怒。 “确实是白晚婉没错，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不过她身边那个男修，似乎有点来头，不像普通人，会不会是燕华宗或者云陆仙门的弟子？”这也是为什么章朗气归气，一直没有轻举妄动想报复手段的原因。 江祈渊的风姿气度，实在不像是一个没有背景的修士。 章家长老皱了皱眉，思虑半晌后，应道：“我差人去打听打听这两个门派有没有这么一号人物，不过就算他是，你也可以先试探一二，顺便看看今天的义诊是元凌云故意抬举还是白晚婉真有几分实力，最重要的是弄清楚她灵根是怎么恢复的。” “都听祖父的，我过两日就与十三公主一起邀请他们会面。”知道自己应当以大局为重，章朗深吸一口气压下了自己心底翻涌的不忿。 章家长老点了点头，他还知道分寸就好。 第33章 真相 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清风徐徐。 北山上的别院里，苏婉赏着漫山遍野盛放的夏花，听着山间瀑布的轰轰水声，旁边还有江祈渊这个好友作陪，感觉世间真是难有比这更赏心悦目的事情了。 前提是对面没有章朗。 “这茶不错。”苏婉小抿了一口茶水，柔声赞叹道。 十三公主好奇地看了她一眼，这都能喝出来？“这是祖父送我的，可我没发现有什么差别，所以就放在这里了。” “可见老祖相当疼爱你。我在恩人留下的典籍中见过这种茶，这茶的功用主要是养颜，在常规工序开始前，会由炼药师先处理一二，加入一些灵植的精华。” 苏婉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圆了回去。如果她没记错，白晚婉可不怎么了解灵植的事情。 “那我以后可得多喝一些。”十三公主端起茶一饮而尽，随后又给苏婉添了一杯。 她可不在乎苏婉是跟谁学的，反正她既不存在灵根问题，又不是炼药师，苏婉怎么恢复灵根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那天要不是为了恐吓威胁一下她，突出自己的气势，她才不会问那个问题。 章朗自己想问，那就自己问，苏婉好歹还是她表哥的客人呢，她可没这么不要脸。 这边两人在和乐融融地交谈，另一边的气氛却压抑得令人窒息。 虽然这种感觉只是对于章朗来说。 他认为江祈渊在刻意地忽视他，以替白晚婉出气，可如果江祈渊知道他这个想法，恐怕会忍不住大呼冤枉。 他真的只是没有兴趣与对方搭话而已。 这沉默持续了很久，最终还是章朗先忍不住了：“不知道兄是何出身？可是燕华宗或是云陆仙门的弟子？” 江祈渊挑了挑眉，这是终于开始打探自己的来历了？ “小门小派，不足挂齿。”他的笑容异常和煦，完全看不出是在自谦还是在实话实说。 十三公主刚好停止了跟苏婉的闲聊，听到这段对话，稍稍插了一句：“你们好奇他是不是出身燕华宗，为什么不问我？” 她这话问得天真，却让章朗霎时间一静。 是啊，云陆仙门也就罢了，十三公主之前一直待在燕华宗，自己为什么不直接问她？ “那公主见没见过表哥？”苏婉并不讨厌她的性子，顺着她的话玩笑道。 十三公主佯装托腮打量了他半天，然后自己憋不住笑了：“苏姑娘的表哥这般丰神俊朗的青年才俊，门派里自然是没有的。若是有，我指不定几年前就下手了。” 她的话音未落，章朗的脸色就难看了起来，还不等对方发现，他又强迫自己保持微笑，远远看去，有一瞬间的狰狞感。 江祈渊镇定微笑，仿佛被调侃的完全不是自己：“公主说笑了，其实我只是看着年轻，如今已经是百余岁的垂垂老者。” “咳咳……”苏婉被他的厚颜无耻震惊了。百余岁？他也敢说？他的骨龄最多三十出头好吗？ 江祈渊好脾气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表妹不要为我担心，就算百余岁，距离寿元终了也还有几十年呢。” “我并没有担心，只是没有想到表哥你自揭其短而已。”咳完之后，苏婉的笑容也很是完美，丝毫没有揭穿他的意思。 江祈渊的笑容加深，不愧是表妹，真是深谙他的心意。 十三公主有没有相信这套说辞江祈渊不清楚，不过章朗显然是信了的。 在他眼里，这世间根本不会有跟他一般年纪却远超越他的存在，因此一直愤愤不平。 如今听说了对方的“真实年纪”，章朗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还以为白晚婉身边的是何等厉害之人，想来不过是用了些秘法，让容颜保持年轻罢了。 “对了，”既然已经达到了目的，江祈渊便按照原来的计划说了下去，“说起来，章公子，我是在云阳城遇到表妹的，我听说，当初不是你们一起去的云断山脉吗？” 听到这句问话，哪怕心中早有准备，章朗还是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去看十三公主。 后者似乎没有意识到他在紧张什么，只是颇感兴趣地睁大了眼。 仿佛在说自己也很想知道。 章朗猛地站了起来，想劝十三公主离开：“公主，晚婉与我有些误会，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苏婉就先打断了他的话。 “章公子，你可以喊我‘白姑娘’或者‘苏姑娘’，晚婉什么的，我觉得不是很合适。”苏婉的情绪并不激烈，但态度非常果决。 晚婉？白晚月尚且认得出毁容后的人是谁，章朗却连疑惑都不曾有，甚至还可能是直接导致白晚婉死亡的凶手。他也配喊这个名字？ “我……” “苏姑娘说得有理。”十三公主也没有让他继续解释，而是赞同了她的话。 章朗还以为她吃醋了，连忙应好，却没注意到十三公主有那么一瞬别开了脸。 苏婉之前察觉到的那种微妙感觉又爬了上来，不过被她暂且压下。 现在不是思考那件事的时候。 “我看章公子的意思，怕是想让你暂且回避。”苏婉非常友好地帮忙解释道。 章朗想跟着点头，但总觉得这句话由苏婉说出来透着一股异常的诡异感。 十三公主“咦”了一声，感觉很是意外：“有误会说清楚就好了，我有什么回避的必要？苏姑娘的表哥不也在吗？” 十三公主这回的好奇不是装的，而是真的。 她一直觉得章朗对待苏婉的情绪很微妙，与其说是不甘，倒不如说是有些恐惧。 根据他的说法，是他们走失之后只找到对方的储物器，旁边又有血迹，方才以为白晚婉不幸陨落，既然如此，他恐惧什么？ 章朗眼见得不能说动她离开，沉默良久，终归还是踌躇地解释道：“晚……白姑娘，当初我当真的没有想到兽潮会提前，只是看你偷了晚月母亲留给她的手镯，一时气愤才抛下你的……后来，后来我也有回去找你，我真的有！” 生怕对方不信，章朗还提高了音调。 并不是他想说实话，而是他以为苏婉肯定知道事情的真相，与其让她把事情说出来，不如他模糊一下重点。 他与白晚月商量过，反正那个时候他们没有告诉白晚婉兽潮会来，就当他们也不知道，至于回去找，谁能证明他们没有回去找过？ 但他却不清楚，苏婉并没有原身的记忆，倘若他与白晚月商量好了，编造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言，苏婉未必不会相信。 可如今……苏婉可以想象，那个没有了灵根，也不能说话的姑娘，在独自面对铺天盖地的凶兽时，是何等地茫然无措。 她原本应当以为，这次出门，是未婚夫与妹妹陪着她一起，寻找自己复原的希望，却不知道最后，是这两个人将她亲手推下了深渊。 偷盗手镯？看章朗前半段振振有词的样子，想必他真的信了，信了一个没有灵力的凡人，能偷到一个修士珍而重之的手镯。 至于后半段……如果不是她特意打探过，说不准她也会相信，那两个人真的不知道兽潮来临的消息。 “是吗？”苏婉冷笑了一声，也听不出信还是不信。 章朗更加理直气壮：“那是自然，是你自己有错在先，并非我无情无义。” 如果说前面一段听着十三公主尚且能忍，听到这一段她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我倒是觉得，章大哥不如说是遇到兽潮，力战不敌，所以才丢下苏姑娘比较合适。听起来没那么……丢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笑盈盈的，也看不出是不是开玩笑。 章朗心中有些不安，她这是……什么意思？ 十三公主可没有理会他的情绪，她将别院的钥匙交给江祈渊，嘱咐对方直接给元凌云就好，然后起身离去。 “别送了，你还是先把事情跟苏姑娘解释清楚吧，别‘一时气愤’又不想解释了。” 一直到十三公主离开，章朗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 苏婉看着他迟疑片刻，还是追了上去，再一次忘了询问自己灵根是如何恢复的，也不知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这个人。 至于真相……哪怕她已经预想了千百遍，但真正确认的时候还是有一种近乎窒息的感觉。 大概是继承原身的身体，所以情不自禁将自己代入了她的角色。 情不自禁地想着她的绝望，想着她的无助，想着她口不能言时的茫然无措。 江祈渊看她比上次更加压抑的表情，不免有些心疼：“可要我帮忙？” 苏婉摇了摇头，长舒了一口气：“我来吧，我会想办法，亲手将此事了结。” 如果真的只是她的事，说不定她还会寻求江祈渊的帮助，可她总觉得这是她欠白晚婉的。 江祈渊还是第一次知道苏婉不仅仅是被退婚那么简单，也没有再劝，只是沉默地站在她旁边。 一直到山间突然起了大风，将瀑布的水汽席卷着吹到他们身侧，他才从储物袋中翻出一把油纸伞，遮在了苏婉头顶。 这真的只是一把普通的油纸伞，两人刚认识没多久的时候在云阳城买的。 那天刚好下雨，苏婉买了两把，一人一把慢慢走回了安宅。 那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他们虽然时常说笑，但彼此防备，连朋友都算不上。 “怎么了？”江祈渊见她突然抬头，凝视了自己许久，不禁轻声询问道。 “没什么。”苏婉不答，只是转过头去看远方山间起得雾气。 是的，没什么，只是……蓦然心动而已。 第34章 白家来人 元家庭院的小湖中养了一群漂亮的鲤鱼。 没有品阶，也不是灵兽，就是普普通通的鲤鱼。 苏婉很喜欢这些鲤鱼，征得了主人的同意后，每日闲来无事，就会站在湖岸边，用自己处理过的灵植来喂养它们。 第24节 几天的功夫过去，江祈渊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巴掌大的小鱼长大了不止一圈，游动的速度也慢了许多，大概是吃撑了。 所幸苏婉也发现了这一点，研究了一个晚上之后，决定换一种灵植投喂。 这次灵植的更换比之前见效更快，不到两日的时间，这些鲤鱼不仅恢复了原来的大小，连色泽也越发艳丽。 元凌云对这种不能用来炼药的小生物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偶尔会看上一眼，这一日路过的时候，看到它们显然比之前更加好看，不免对苏婉触类旁通的能力更加钦佩。 江祈渊听他在一旁真心夸赞，然后向苏婉讨教心得，内心已经麻木到毫无波动。 一回生，二回熟，对于一个想和炼丹炉厮守终身的人……实在没有担心的必要。 等到两人的讨论终于告一段落，元凌云终于想起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这是邀请函，这是拜帖。” 苏婉看着眼前两份印着白家族徽的帖子，略有些不解。 为什么会是两份？ “应当是怕你拒绝，你如果不同意去白家，他们便上门拜访。”江祈渊扫了一眼她手中的帖子，合理猜测道。 元凌云点了点头。白家是这个意思不错。因为拜帖有两份，一份给了苏婉，一份还递给了他们元家。 “拜访元家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看苏婉并未马上决定，江祈渊便开口询问元凌云。 知道了之前发生的事情，他并不是很愿意让苏婉去白家。 “江大哥说得哪里话？”听他这么客气，元凌云有些失笑，“虽说是请你们做客，可这些日子你们帮我良多，即使不算我半个师父，也算半个客卿吧？哪个世家有人上门拜访客卿，是让他们自己出去的？” 其实不仅仅是苏婉二人觉得自己占了便宜，他也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既然两边都这么想，那计较这么多做什么？ “那多谢元贤弟，”江祈渊之所以询问是因为他自己并非出身世家，担心礼节有失，而不是真的那么在意这种小事。既然元凌云开口，他便顺着应了下来，随后望向苏婉，“表妹你怎么看？” 既然两边都没有问题，那决定权自然还是在苏婉手里。 后者先看了看他，又对元凌云行了个谢礼：“那就叨扰元药师了。我看帖子里的意思是他们想明日上门，不知哪里比较合适？” 要元凌云自己说，就是把主厅借给她也无妨，不过看她的样子不见得会同意，那降一等好了：“待客的偏厅吧，他们也是白家人，我们元家不好太失礼。” 偏厅对于世家大族而言，是最常用的待客场所。 因此第二日奉白家家主之命前来试探苏婉、顺便看看元家态度的三人，对于这个中规中矩的地方实在分析不出什么来，只能静观其变。 元凌云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刚好歪打正着，鉴于上门的是白家小辈，元家也没有让人作陪，只是吩咐了侍女在门外等候吩咐。 苏婉看着眼前的三人，笑容很是镇定。 三人里有两人她完全不认识，至于第三人……认识倒不如不认识，省得看了就让她忍不住开始思考怎么下手比较好。 “不知三位前来找表妹，是有何事？”为了避免露馅，前面的对话都由江祈渊来负责。 苏婉本来做好了他询问自己缘由的准备，但对方一字未问便应承了下来，高兴之余她也有些为难，不知以后该如何向他解释。 “回真人的话，我们是想与二姐姐商量白家之事。”白晚月柔柔弱弱地与他对话道。 换了一个怜香惜玉之人，看到她有些怯生生的表情恐怕会忍不住出声安抚，顺着她的话语让苏婉自己应对。 不过到了江祈渊这里，却只收获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真是有趣，白家的意思是，我作为晚婉的表哥，又作为一个筑基真人，没有跟你们这些小辈谈话的资格？” 苏婉被他那个新称呼吓得背后一凉，尤其他的音调分外奇怪，听起来不像“晚婉”，倒像是“婉婉”。 白聘也没想到他会直接发难，三人中身份境界最高的他只能流着冷汗站了出来：“真人说得哪里话，晚月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就好。对了，你是？晚婉与我说过一些你们的事情，不过我与名字对不上号……”把主动权握回自己手中之后，江祈渊就没有再挑刺，而是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们。 听到他的问话，白聘恍然意识到自己几人还没介绍，所幸这位真人脾气好，不跟他们计较，连忙补充道：“失礼了失礼了，我名白聘，是家主之子；这位是我白家长老的侄儿，名为白殷；这位是旁支的白晚月，也是晚婉亲叔父的女儿。” 白聘的介绍并没有什么问题，不过在白晚月听来却异常地刺耳。什么叫做晚婉亲叔父的女儿？难道她不跟白晚婉有关系就见不得人吗？ “想起来了，晚婉是说过，两位真是如我想象得一般是个青年才俊。”占了模样俊朗的便宜，只要江祈渊态度过得去，都很容易给人好感。 尤其是他夸奖人的时候，听起来分外真诚。 那两位白家人也不例外，听一位筑基后期的修士这么夸赞，不由得喜上眉梢：“前辈谬赞了，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苏婉看他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拉拢了另外两个白家人，孤立了白晚月，对他的手段佩服得五体投地。 江祈渊并不知道她的心思，他耐心很好地跟眼前的两人说话，对于他们冗长的描述，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地不满。 他对这两人的夸赞并不尽是违心之语，除了他们确实天赋尚可之外，最主要的还是他们进门看到苏婉的一瞬间，不仅没有嫉妒，还有些真心实意的欣喜。 “其实……当年的事也是我们对不住晚婉。”哪怕白晚月站在一旁干瞪眼，她也不敢贸然打断白聘的话，生怕江祈渊又将火力对准了自己。 白聘可不知她在害怕些什么，自顾自地继续解释道：“白家的资源只有那么多，如果说晚婉灵根被废时我们没有高兴过，那也是假的，可是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让晚婉陨落在外面……我……虽然父亲说想让晚婉回来，但是我和殷哥都觉得，倘若……倘若晚婉真的与前辈在一起更自在，那不回来也没什么。” 他们与白晚婉有感情吗？肯定是有的，哪怕这感情并没有多深。 但只要这微弱的感情存在，即使他们再希望不会有人跟他们争夺资源，也不可能动手，更不可能想让她死。 这两年他们也时常在想，倘若他们多关心白晚婉一些，她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固执地想要去找一个根本找不到的方法，进而香消玉殒。 所以知道白晚婉还活着的时候，他们还是非常高兴的，哪怕这一次她与自己的差距更大，他们也高兴。 因为……她还活着。 这话虽然是对江祈渊说的，但苏婉自然也听到了。 一个可能是人阶的炼药师对世家大族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甚至他们获得的资源也会跟着增加一大份，但这两人最终还是踌躇着说出了另一种念头。 “聘哥哥，你说什么？家主让我们来是……” “够了！”白晚月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白殷打断。他握紧了拳，神色里充满着对当年狭隘的自己的自嘲，“晚月，你说当初是意外，就当是意外吧。可即使是意外，也不代表晚婉没有经过痛苦就恢复了灵根。利用利用，她现在回白家，除了炼药师的地位还有什么？我可以说得天花乱坠，可我做错一次，不想再错第二次了。” 他的情绪很是激动，说到后面声音甚至带了些嘶哑。 苏婉看着眼眶发红的白聘和白殷，虽然并不觉得感动，但还是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就好像因为他们的态度，让她觉得原身从始至终不是一个孤独的笑话。 有人记得她，有人希望她更好。 “我确实不打算回去。”苏婉接着他们的话说道，并未再让江祈渊继续替自己套话。 她并不是一个特别心软的人，她所做的一切只是觉得她应该做，包括替原身查清真相，偿还因果。 或许白晚婉会原谅她的家人，回到白家，可她不是白晚婉。 “你们可以告诉家主，我是一个人阶炼药师不错，但这是因为有一个炼药师救了我，并将毕身所学倾囊相授。她已与世长辞，所以，我会替她以一个炼药师的身份活下去。” 苏婉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瞬间她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苏婉还是白晚婉。 “我们明白了。”白聘他们说到做到，虽然有些失落，但也没有再劝。 他们送她一个小的储物袋，随后便起身告辞。 苏婉接下了储物袋，也没有挽留，而是送他们到了门口。 “我以为你会要白晚月以血还血。”回到他们居住的院子里后，江祈渊沉默片刻，看着她说道。 苏婉回头看他，发现他眼里是不赞同而不是欣赏，顿时开心地笑了起来：“白家是白家，白晚月是白晚月，我会对她动手的，等我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 江祈渊这才松了一口气，跟着弯了弯眉眼：“嗯，你说得对。”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小江的发音问题，白家人念得是“晚婉”（第二第三声），小江念得比较像“婉婉”（第三声和轻声）。 附：本文将于5月16日（周三）入v，入v当日三更。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希望以后也能继续支持^^ 第35章 诡毒之变 这日一大清早，天才刚蒙蒙亮, 元家的大门就被敲得砰砰直响。 护院连忙开门, 只见几个皇家近侍气喘吁吁, 脸色一片惨白。 “快, 让元家主、元药师速速进宫，宫里出事了。” 他们一边说，一边强忍住自己身体的颤抖。 护院被他们那仿佛见鬼的表情吓了一跳，连忙往东院跑去, 还没来得及敲门, 就看到元家家主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出了什么事？” 东院以及元家大门口发生的一切，苏婉和江祈渊全不知情。 他们修炼的修炼，炼丹的炼丹，一直到正午, 他们才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因为元凌云没有上门。 “元药师出去了？”侍女中午来送饭的时候, 苏婉不禁出声询问道。 那侍女迟疑了片刻, 想到两人第一天来时元凌云的交代，还是将事情向两人大概描述了一下：“王宫里出了点事, 大清早有侍卫来请了家主和公子进宫, 至今还未回来。” 侍女说完, 便躬身行礼退了下去，留他们两个人独自用餐。 江祈渊皱了皱眉, 这情况不是很对劲啊。 他的直觉很快应验, 午后又来了一拨人, 手持元家家主的信物, 将府内人阶以上的炼药师都请进了王宫。 也不知元凌云交代了什么，并没有人来打扰他们，只有负责伺候他们的侍女，进来轻声叮嘱他们暂时不要离开国都。 苏婉二人表示知晓，于是又过了风平浪静的三日。直到第四日傍晚，整个元家方才重新喧嚣了起来。 江祈渊凝神细听，总觉得这个声音不太对劲，与其说是热闹，倒不如说是……混乱？ 他正准备出去找人问问情况，门刚打开，就险些与来人撞了个正着。 这回来的却不是他们眼熟的那个侍女，而是仅有几面之缘的十三公主。 只见她脸色煞白，双眼红肿，似乎是已经哭过，看到屋内的两人，几乎要给他们跪了下来。 江祈渊被她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就将人扶了住。 “出什么事了？”苏婉也是被她这模样唬得一愣，她上一次见十三公主她还是神采飞扬，怎么短短几日的功夫，就变得这般失魂落魄？ 难道是章朗出了什么事？或者是王宫里出了什么事？苏婉迟钝地想着。 “求……求你们救救表哥，我什么都可以做，我、我可以把祖父给我的所有法器都给你们，还有……”十三公主也是有些六神无主了，没说几句，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急切地想将自己有的一切都拿出来，最终却悲哀地发现，自己拥有的东西可能根本打动不了人心。 “对了，我祖父是燕华宗的太上长老，我可以找他，让他……” “你别急，”眼看着十三公主就要把自己全部身家拿来交换，苏婉连忙伸手接过了人，轻拍她的背安抚道，“你先说元药师出了什么事，我们能帮什么忙，其他的都不是重点。” 第25节 十三公主也是关心则乱，听苏婉这么说，又抬起头看到她镇定的眼神，才感觉慌乱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她一边大迈步地领着两人往前走，一边将事情磕磕绊绊地还原出来。 却说前几日晚，国君设了个宴，招待一个小国来的使臣。 这使臣也不是空手而来，他进献了一株罕见的玄阶灵植以及一件黄阶法器。 那株灵植呈枯藤之态，上缀有暗红色的小花，夜风吹过，香气便在花园中弥漫，闻之令人心神振奋。 苏婉听到这里已是眉头一皱，大概猜到了后续发展，果不其然，十三公主接下来的话完全应证了她的猜想。 可谁曾想，那灵植无毒不假，前提是闻到花香的时候没有饮酒，一旦饮酒，两者就会结合，化成一种诡毒，轻则修为受损，重则咳血而亡。 宫中的炼药师诊断出这个结果之后，第一反应便是派人请来元家家主和元凌云，再紧急联络外出寻找机缘的那位黄阶炼药师。 但元凌云进宫一看，直接断定中毒最严重的人抗不过十天，根本不可能等待黄阶炼药师返回。 而他们已知的炼制解药的方法，最少需要二十天。因此唯一能救那个人的方法，就是炼药师以身饲毒，然后用自己的血作为药引，这样就能不去管那诡毒的具体成分，炼药时间也能缩短为两天。 这种方法一般是用于救上位者，因为以身饲毒的炼药师不仅要有炼制解药的才能，还很可能会一命换一命。而在召集的所有炼药师当中，符合前面一个条件的只有元凌云和元家家主两人。 “中毒的是君上？”结合十三公主之前的求救，最后以身饲毒的很明显就是元凌云，那么中毒最严重的人是谁就不言而喻。 十三公主点了点头，狠狠抠了下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努力将元凌云昏迷前的交代全部复述一遍。 “是，表哥说那种灵植应该是枯藤鬼花，他是用含断魂草毒素的血来当药引配置解药，因此苏姑娘要解的应该是断魂草的毒，”十三公主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咬咬牙，将元凌云交代的最后一句也说了出来，“表哥还说……倘若二位不能解断魂草的毒，那么马上就离开国都。王室还有四大世家也有其他人中毒，元家家主他们不能勉强，可苏姑娘你并无世家依靠，保不齐他们会用什么手段。” “我知道了，元药师在哪里？”听完十三公主的补充，苏婉的脚步顿也不顿，维持着原来的速度向前面迈去。 十三公主原先还怕她转头就走，听到她的回答喜形于色，脚步更快了几分：“就在前方。” 三人的速度都很快，不到半刻钟的功夫就赶到了元凌云的卧房。 元家家主还没有回来，留在王宫与其他炼药师一同查找有没有其他解毒的方子，因此卧房内只有元夫人和上次见到的管家。 “悦儿，这两位不是云儿的客人吗？”元夫人并未进宫，也不知道元凌云最后说了些什么。 刚才看到十三公主将人送过来后匆匆忙忙地转身就跑，她还以为对方想起了自己有什么保命的丹药，不料却将家中的客人带了过来。 “姨母，表哥昏迷前交代我，说自己解毒的事情，全权由苏姑娘负责。”短短一会的功夫，十三公主已经恢复了冷静，或者说维持住了表面的冷静。 她稍稍解释一句之后，便紧张地看着苏婉，生怕从她嘴里得出什么不好的结论。 苏婉仔细查看了一下元凌云的情况，确实如十三公主转述的那样中的是断魂草的毒，不由得暗叹对方的高明。 断魂草虽然不是所有能压制枯藤鬼花的灵植中毒性最弱的，却是解毒丹最容易炼制的。 那位黄阶炼药师不知身在何处，将宝押在苏婉身上才是最合适的选择。 “放心吧，我先写个药材单。” 苏婉这话一出，就算是应了这份差事。 她往前几步走到书桌旁，将笔沾了墨，稍一思忖便将几十种灵植药草一口气写了下来。 十三公主凑上前去，大部分名字她都认识，不过混在一起……完全看不懂写的是什么。 元夫人也知道十三公主的炼药天赋与自己相差无几，见她因为看不懂越来越紧张，连忙让管家上去。 在场三人中就数管家丹药知识最为丰富，只看了几眼，就察觉出其中的精妙，当即给苏婉行了个大礼。 苏婉并没有像义诊那天一样不闪不避，反而往旁边让了一步。 “我与表哥来元府之前，元药师与我们说过，我们的事就是他的事。他不担心因为我的身份给他带来的困扰，那我也不可能担心丹方暴露。倘若我没那个本事救人也就罢了，可我既然能救，却只是因为想藏私不肯救，这种事我可做不出来。” 苏婉的恩怨观一直非常分明。莫说她本来就对元凌云颇为欣赏，就算不欣赏，对方以真心待己，她就不可能置之不理。 江祈渊在一旁听着，相当认同苏婉的话。 虽然他的师兄一直说他这种想法很虚伪，但就算被说虚伪，他还是觉得应该这么做。 更何况元凌云很清楚苏婉也能以身饲毒，但他却将所有事情都瞒了下来，甚至提醒他们快点走。 要不等他醒了答应他的提议义结金兰？江祈渊稍稍走神想了会。 至于担心……也不是不担心，不过看这两个炼药师一个比一个成竹在胸，他太担心也没有意义。 “不说这些了，敢问元家有没有人阶以上的炼丹炉？可能借我一用？”眼看着管家就要出去准备药材，苏婉连忙喊住他问道。 不过这回回答她的却不是管家，而是十三公主。只见她迅速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古朴的炼丹炉，递到了苏婉手里：“这个可以吗？” 后者看着手中价值昂贵的丹炉，微微一怔，而后轻舒一口气，笑道：“自然。那我先去准备，管家最好半日内凑齐药材送到……方便我炼丹的房间，之后五日之内，切勿让任何人来打扰我。” 苏婉说完，又想起了些什么，语气更加严肃：“你们得记得，这期间无论元药师情况多么糟糕，都不能让他服用任何丹药，否则我救不了人。” 涉及炼药救人的事情，苏婉没有一丝可供商量的余地。 元夫人并不了解炼药之事，可既然是元凌云的托付，她闭上眼半晌，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儿子。 “好，苏姑娘所说，我一定照办。” 第36章 抉择 五天的时间，对于等待着解药的人来说, 可谓是异常漫长。 其间元凌云又开始咳血, 管家看着他痛苦的模样, 心中有些动摇, 可抬头看那两个女子，纵使脸色不比中毒之人好多少，可眼神里却没有分毫的动摇。 最终苏婉的炼丹场所也选在了这个院子里，江祈渊中途离开丹房门口进来看过几次, 见她们担忧到极致, 却毫不犹豫地执行苏婉的要求，对于人心坚定的认识又上了一层楼。 苏婉预估的时间非常准确，管家是第二日凌晨集齐的药材，她便第六日凌晨炼完丹药。 听到脚步声靠近的一瞬间, 始终无法入睡的两人当即从椅子上站起, 急切地看了过去。 “不负所托。”连续五天炼药, 饶是苏婉也有些吃不消。 她的灵力基本已经耗空，连步伐都有些不稳, 全靠江祈渊扶着才能走过来。 “喂下之后, 他会自行炼化, 炼化完成前同样不要服用任何东西，水也不行。炼化完成后他应当自己清楚要怎么做。” 苏婉伸手将一只小巧的瓷瓶递了过去, 简略地嘱咐道。 元夫人千恩万谢, 连忙让管家送他们回去歇息, 苏婉点了点头, 正准备重新走回去，江祈渊干脆在她面前站好。 “我背你？” 苏婉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心中一暖，伸手便揽住了对方的颈项。 江祈渊轻轻一用力，便毫无难度地将人背起，大踏步往两人居住的小院走去。 “我重吗？”走到一半的时候，苏婉突然开口问道。 管家又走快了几步，假装自己并不存在。 江祈渊笑了起来，因为贴得很近，那细微的震动传到苏婉的侧脸，让她耳根有些发红：“你不仅不喜欢休息，还喜欢彻夜炼丹，对吃的又没有偏好，你猜自己可能会重吗？” 似乎是因为两人靠得太近的缘故，江祈渊的声音放得很轻，生怕吓到了她。 苏婉听着他这温柔的音色，别说耳根，连侧脸都有些红了。 她想了半天都想不出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更别提要怎么回答。 她思考该回答是还是回答不是，思考了半天，反而生硬地换了个话题：“宫里解药的事情怎么样了？” 江祈渊听她强行转移话题，心里有些好笑，却还是止住了上一个话头，顺着她的问题回答：“元家主差人回来过一次，据说是有一些进展，但可能……人手不足。” 因为当日召开宴会的缘故，在场中人的饮酒量都不算少，但大部分人不如苍阳国君那般好酒，因此还不到危及性命的地步。 苏婉闻言沉默了下来，枯藤鬼花毒虽然不算是最厉害的毒，甚至远不如断魂草，可它太过偏门，许多炼药师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更别谈解药：“我还是先赶紧睡吧，总觉得……” 总觉得什么，她没有继续说，不过江祈渊也可以猜到一二。 哪怕元家记着她的恩情不会将她的本事说出去，可元凌云痊愈的事情还是很难瞒得住。 况且根据她的猜测，之前没有让她进宫，已经是元家替她斡旋的结果，鬼花之事迟迟不能解决，一旦外人确认她不仅真是一个人阶炼药师，而且还能解断肠草之毒，那么应该很快就会有人上门。 “嗯，你先休息，我在隔壁。”将人小心翼翼地放下之后，江祈渊也不多留。 苏婉点了点头，抓紧时间闭上了眼。 哪怕能休息一个时辰，也总比不休息好，至少能恢复一点灵力。 苏婉休息的时间，比她想象的要久很多。一直到她醒来之后，灵力运转了两周，恢复了差不多七成，客房的门才被敲响。 她打开门一看，江祈渊略显无奈地站在门口，似乎还想她多休息一会，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没事，走吧。”苏婉知道这件事远不是他们二人能够自主的，轻拍了一下江祈渊的手臂权作是安慰。 两人一路走到门口，等在门口的依然是那辆神马琉璃镶金雕花车，中毒初解的元凌云正站在门口，等两人一过来，便对苏婉行了个大礼。 苏婉无奈苦笑，倒是没有再避开，只听对方接着说道：“感谢苏姑娘救命之恩，我自当全力报答，不过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 元凌云虽然很想谈报恩的事情，但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他伸手请两人上马车，等他们都坐好后，才继续解释刚才的话：“现在的情况是，还有两位皇子中毒比较严重，其中一位可能彻底沦为凡人；当日白家家主携亲子作陪，也就是白聘，他的性命恐怕有些危险；还有就是……”他停顿了一下，也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描述这件事，“章朗也中了毒，还挺严重。” “章朗？”苏婉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动手，章朗已经先中了毒。 元凌云并不清楚他们之间的纠葛，只是觉得章朗和她的关系有些特殊，想着提前告诉她一声比较好。 苏婉知道对方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沉默了半晌，释然地笑了一下：“也好。” 这样也好，白家的事，白晚月和章朗的事，说不定都能一起解决，不用她再费别的心思。 元凌云不比那些市井散修，对事情的内幕还是相当清楚，看她神情不对，不像是百感交集，倒像是松了一口气，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他之前用的退婚理由是与白晚月陪你一起去寻药，却偶遇兽潮没能救下你。现在看来，是他们故意将你丢在兽潮里，好摆脱你？” “差不多吧，”苏婉苦笑着应了声。找灵药？依白晚月那恨不得她早点去死的眼神，她还会一起陪着去找灵药，怕不是一开始就想着怎样把原身弄死吧，“之前听元药师的意思……家主他来元家为我求过药？” “是，虽然白家家主始终觉得是你自己误服毒植，后来也放弃为你寻药……但……”但是什么呢？但是世家大族，都觉得没有用的人不值得花费太多的精力？所以白家家主的做法情有可原？ 这种话，让他如何能当着受害人的面说出口。 苏婉没有计较他的欲言又止，长舒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她对白家并无太大恶感，如今又清楚了白家在原身事件中扮演的角色，那事情就更好办了。 讨论完这段内容，三人一路无话，径直入了王宫。 因为国君特别吩咐的缘故，王城守卫并没有让他们下车，由得马车直接往处理此次事件的偏殿中行去。 苏婉还是第一次进所谓的王宫，极目望去，只见宫城巍峨耸立，金碧辉煌。其宫、殿、门无不宏伟。 只是多为死物，不似世家一般随处可见灵植树木。 苏婉既不是锻器师也不是阵法师，对王宫的恢弘并无多大性质，倒是临近偏殿时闻到其中传来的药材的气味，让她顿时兴奋地研究起来。 第26节 六种……不对，应该是七种灵植混合释放出来的。 “这又来了两位天才炼药师，元家主你可不能再说人手不够了。”三人一踏进殿门，里面就传来了一道略为阴阳怪气的声音。 苏婉凝神看去，这殿里不仅仅有一群忙碌的炼药师，还有几个一看就知道不会炼药的闲人。 “云儿为国君饲毒，如今毒性刚解；苏姑娘更是彻夜炼丹，至今没有休息。你到底是想要我儿子的命，还是想要我元家恩人的命？”元家家主不甘示弱地回呛道。 苏婉一看那先前发声的人，但见其模样三分刻薄，便猜到恐怕是章朗那厮的亲人。 “元家主说得极是，元公子是大功臣，救了元公子的姑娘自然也是大功臣，当以他们的安危为先。”元家家主一发话，旁边一个筑基修士便附和道，看样子是王室的人。 章家那位被他们两个的嘲讽气了个仰倒，如果不是顾忌着在王宫，恐怕早已动起手来。 白家家主比他聪明得多，一看三人进来便上前，“晚婉长晚婉短”地喊着，显然是想打柔情牌。 毕竟白晚婉出身白家，她生命的前十六年，白家可没亏待过她。 苏婉礼节性地点了点头，唤了声“家主”，但并没有顺着他的意思上演一出家人相认的动情戏码，而是走上前，查看炼废的几种半成品丹药。 “恐怕炼丹要几人合力进行。”苏婉看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下了结论。 在场的一些人阶炼药师本来对她救了元凌云的事情还有些怀疑，但听到她那么快就能看通诀窍，顿时扭转了偏见。 这般眼力，炼药才能恐怕确实不在元凌云之下。 元家家主也不在意她水平比自家儿子高，而是认真与她沟通道：“确实如此，我们现在的计划是由其他炼药师提炼灵植的精华，我们三人炼制成丹，大概能在他们毒性完全爆发前各炼制完一枚成丹。但问题是，我不知道你们的身体扛不扛得住。” 其实问题何止是这个，他们最多炼制三枚成丹，中毒厉害的共有四人，到底要抛弃谁？ 第37章 争锋相对 “只是一枚丹药的话, 我还能支撑。苏姑娘身体不适, 恐怕不适宜炼药。”元家要在国都立足, 在此事上元凌云不可能置身事外。 但苏婉不同, 她既然找到了她的“表哥”, 只要元家将人保下，对方完全可以和江祈渊一走了之。 那位效忠于王室的筑基修士一听元凌云应声，便抢下了话头：“既然如此，两位炼制的丹药就留给二位皇子，如何？” 章白二人还待说话, 可看元家家主默认的表情, 就知道自己没办法抢下丹药来。 他们不敢得罪王室, 只能将希望的目光投向苏婉。 苏婉佯装没有留意到他们的视线，反而微笑着感谢了元家二人对自己的维护：“多谢二位, 我倒也不是不能炼制一枚丹药，只是, ”她说到一半, 稍稍停顿, 分别扫了眼牢牢盯着自己的两个筑基后期的修士，“我想先弄明白几件事。” “这种情况，你还弄什么事？”章家长老脾气暴躁地驳斥了一句, 随后想到自己有求于人，只能憋屈地将火气强忍了下来, “只要姑娘你答应救我孙儿, 我可以送你一个黄阶法器。” 白家家主一听, 也不甘示弱地开始抢人。 不过他比章家长老聪明，丝毫不对苏婉甩脸色，而是和善地笑道：“婉儿有什么事？只要能做到，我一定帮忙。” “我的要求也很简单，”苏婉慢悠悠地说道，仿佛完全没看到那两个人焦急的神色，“让白晚月进宫，把当初的事情，从我灵根怎么被废，再到我嗓子怎么被毒哑，怎么一个人被留在云断山脉的事情，说个一清二楚。” 她的表情在笑，可眼神却异常地冰冷。 那位代行王室立场的修士闻言大骇，结合最近国都里沸沸扬扬的传言，终于猜到了这个年轻女子是谁，竟然就是当初因灵根被废，传闻在外香消玉殒的白晚婉。 苏婉看到那章家长老霎时间难看的脸色，脸上笑意加深，看来又是一个知情人呢。 白家家主以前之所以不信她的说辞，是因为他派人查过，却什么也查不出。后来又寻思着她是不是受刺激过重，以致产生了幻觉。 他们白家捧她都来不及，如何会有人害她？ 可她如今已是人阶炼药师，对当年的事情理应释怀，毕竟自己也不是没有求过药。但她却迟迟不肯回白家，难道当初真的内有隐情？ 想到这里，白家家主一时间惊怒交加：“郑兄，你看……”王宫不比他处，要人进来自然要征得同意。 那位王室负责人思索了片刻，倒也不觉得事情难办。左右不过是一个炼气修士，还能翻出什么大风浪不成？ “行，我差人去请。” 有了王室的首肯，又有了白家家主的同意，白晚月进宫的速度可谓是飞快。 她一路上都在思索，到底是为什么让她进宫，难道是章朗想见她？但又觉得哪里不对。 直到进了偏殿，看到傲立其中的苏婉，她才心里一慌，隐约猜到了什么。 看着眼前一眨眼就落泪，向众人行完礼后就啜泣着询问两位兄长身体情况的白晚月，苏婉不得不佩服这姑娘的心理素质。 明明猜出了事情不妙，但还是能用最快的速度选择最有利于她的姿态。 倘若自己不是人阶炼药师，而是普通的炼气修士，光看白晚月那模样，也没有几个人会相信她的话吧。 “白姑娘先别急着哭，”苏婉在来国都的路上，不知与江祈渊一同演了多少戏，白晚月这一哭，几分真几分假她都看得一清二楚，“不如我们来谈谈，当初我灵根被废的事情？” 苏婉这话说得慢条斯理，一边说一边翻看着旁边放着的灵植。 嗯，王宫的灵植品相都不错，可以减少处理的步骤。 白晚月一听她这话，心神便是一乱。不过她面上不显，反而哭得更厉害了：“二姐姐这话从何说起？在云断山脉之时便是因为你怀疑我、冤枉我，章大哥才一怒之下带我先行离去。谁曾想……谁曾想后来兽潮爆发，我们担忧你的安危，再回去寻你，你已经不见了……” 白晚月生怕她将自己诬陷她偷盗手镯，以及她怂恿章朗故意抛下她好让她死在兽潮之中的事情说出来，先一步扭曲了事实。 反正她刚才的话与事实的差别就是知情不知情兽潮、有没有回去找而已，这种事情谁能证明是她是对的，还是苏婉是对的？更何况她已经与章朗商量过了，对方也会是这个说法。 “所以，我的嗓子也是我自己故意毒哑的？”已经听过一遍这个说辞的苏婉表情动也不动，只是将灵植丢下，回头看着她接着问道。 “这……我和章大哥毕竟不是炼药师，采来的灵植中有几样有毒，也是情理之中。”白晚月看她没有纠结之前的话题，以为她说不过自己，心中暗自窃喜。 至于后面这个问题，比起之前的就更加不重要了。 苏婉没有忽略她神色中的自得，摇了摇头：“你说是就是吧。” 她与不与白晚月争辩，而是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黑色的瓶子，随后看向了白家家主：“一命换一命，家主让我将白晚月毒死，我便救族兄，这笔买卖，你看如何？” 苏婉这话一出，白晚月骇得连哭都忘了。 江祈渊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面容，生不出一丝怜惜的心思，只觉得这人真是又愚蠢又恶毒。 她居然会以为，只要苏婉说不过她就不敢动手，可现在她与苏婉的身份天差地别，白家家主又有求于苏婉，哪怕是突然兴起，苏婉都能够下手，更何况只是口舌之争？ “这……”白家家主也有些迟疑。白晚月虽然只是个三灵根，但天赋还算可以。而且苏婉没有证据证明当初是白晚月害她不是？ 苏婉算是知道白家家主的性情了，这等优柔寡断分不清轻重之人，难怪他会相信白晚婉自己误服有毒的食物。 “家主，族兄不过三十余岁吧。你可甘心看着他年纪轻轻就成为凡人，从此郁郁寡欢？这样的话别说家主之位，恐怕连长老之位都无缘了吧？” 苏婉也不想跟他讨论白晚月到底是不是有错。反正她的目的，只是想让白晚月知道，原身好歹是因为没有了灵根才被放弃，而她有灵根又如何？ 比不上原身就是比不上。 白家家主被她这一段话刺中了软肋。他与夫人只有这一个儿子，想到他日后可能会有的下场，一咬牙便应道：“我答应你，可你也要救你族兄。” 原身是白家的人，靠着白家的资源修炼，哪怕后来放弃了她，可看在白家家主还为她几次上门找元家求药的份上，她为对方救了儿子，就算了断了原身与白家的因果。 至于白晚月……她要对付白晚月哪里需要那么大的功夫，她只是想让白家的人知道，他们会失去一个天才修士，都是白晚月从中作祟。 没错，她并不打算真的毒死白晚月，她只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甚至白家家主不答应，她也会救白聘，只不过会换个方式对付白晚月罢了。 但其他方式哪有这种更让人绝望？无论她的谎言多么天衣无缝，她都是一个随时可以被牺牲的筹码，就好像砧板上的鱼，又或是拔了毛的野鸡。 至于章朗，无人搭理落入尘埃的结局不是更适合他吗？ “家主……家主……”白晚月一看白家家主点头，整个人都吓懵了，哀求无效之后，又想求章家长老。 可章家长老气她蛊惑章朗，恨不得将她丢出门外，哪里会为她说话。 如果不是她从中作梗，现在这个不逊色于元凌云的人阶炼药师，可就是他的孙媳妇。 白晚月连续被两人拒绝，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她巡视了一圈，竟扑到了江祈渊脚下。 “真人……真人，二姐姐不是我害的，她不该这么对我。” 江祈渊看她居然求到自己头上，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看起来有那么傻吗？不支持自家表妹支持她？ “别挣扎了，我也不为难你，这药毒性发作得很快，不会比我被凶兽撕咬难熬。”苏婉虽然一直在说着处置她的话，可神色里却没有丝毫的阴鸷，反而和平和一样，温温的、淡淡的。 白晚月觉得在她眼中自己就像一只小小的蝼蚁，自己的挣扎也好，谎言也罢，激不起她情绪中任何一丝的波澜。 她知道无力回天，也不再挣扎，而是歇斯底里地大笑道：“你杀了我又能如何？能改变你那段悲惨的过去吗？当初确实是我给你的食物里加了黑市淘换来的毒素，让你灵根被废。看着你痛苦不堪，看着你被白家放弃的模样，天知道我那时候有多开心。” 白晚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说起这些，大概是想在死前重温一下自己一生中最辉煌的战绩：“我本来想放你一马，可谁知章大哥顾忌名声，不肯马上与你解除婚约。所以，我就骗你们去了云断山脉，再在你喝的水里下毒，毒哑了你的嗓子，然后将你母亲留给你的手镯说成是我的，是你抢我的。 “然后章大哥就信了，他这次找不到灵植，已经对救你失望，迫切需要一个摆脱你的借口，我正好给了他一个台阶。于是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你留在兽潮里，这样他依然是个深情的世家公子，我依然是个善良的好妹妹，多好。” 苏婉只是想试着刺激她，没想到她真如自己预料一般说出了全部的真相。 看着白家家主错愕的眼神，苏婉轻轻捂上了胸口：小姑娘，你受到的一切伤害，终于大白于天下，可是……你再也不会知道了。 白晚月以为她回忆起了痛苦的过去，更加疯狂地大笑起来：“你现在众人追捧又如何？你的灵根怎么恢复的？有奇遇还是得到了传承？你旁边的人看到你那么恶毒地想要害死我，他还会像以前一样以为你是朵小白花吗？白晚婉，你真可怜，你以前单纯又善良，却被人误会恶毒要冤枉我，现在你真的变成那样了。” 苏婉对她话里话外的挑拨无动于衷，小白花？江祈渊会以为她是小白花，他瞎了吗？ 她也不管白晚月的发疯，走上前便将药塞进了对方嘴里。后者想暴起伤人，却被江祈渊骤然释放出来的威压镇得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将那药吞下。 苏婉看她试图咳出来，又看她痛苦地在地上打滚，闭上眼轻舒了一口气：“对了我忘了告诉你，那不是杀人的□□，它只会废了你的灵根，毁了你的容颜，让你无法说话。家主，可否请你将她也送去云断山脉？” 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后，白家家主活剐了白晚月的心都有，哪里会不同意这小小的请求。 苏婉看着她被丢在一旁，也不在乎白家是真的将她送走，还是暗地里将人折磨死。 这已经与她无关了。 “那家主，我就先去炼药了。” 章家长老固然想逼他给章朗炼药，可听了刚才的事，哪怕对方同意他也不敢答应。 万一白晚婉在药里做了些手脚，谁又能发现得出来？ 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她取了灵植，施施然地前往隔壁的炼丹房。 第38章 情思与阴谋 也不知章家长老是否当真死了心, 苏婉七天后将丹药交给白家家主时, 已经没有再见到那位长老的身影。 至于白晚月，根据白家家主的说法, 已经差人送去了云断山脉。看着对方眼神里对白晚月深深的厌恶以及对自己的殷勤, 苏婉只是略点了点头, 也懒得去想她到底结局如何。 第27节 这次炼药的时间虽然比之前的长，但大部分时候都在等待, 耗费的心力并不多，不然别说元凌云, 恐怕连她也支撑不住。 苏婉谢绝了白家家主邀请自己去白家的主意, 依旧与江祈渊一同返回了元家。 理所当然地，他们受到了比一开始更为热情的款待。 在连续十天被请去库房挑选法器之后, 苏婉终于忍不住拉起了江祈渊的大旗, 表示他们的法器已经够多了，再多也用不上了。 这才让他们从元家的无限热情里脱身出来。 “我之前以为元药师的热情是个人问题，现在看来是家族问题。”回小院的路上, 苏婉还有些心有余悸。 江祈渊在一旁颇为同意地点头，不错不错, 自己提出与元凌云可以结拜兄弟之后, 元家主与元夫人也是热情得令人害怕。 有点后悔。 两个人优哉游哉地回到小院，一转角却看到有人等在门口。 江祈渊向对方点了点头，自己先回了屋, 剩下苏婉与十三公主单独留在院子里。 “虽然你说元家已经给了你很多东西, 可是我答应的事情, 还是要做到，”十三公主与她一同走到了一株巨大的九连树下，从储物佩中取出一枚小巧的令牌，“这是燕华宗的客卿令牌，你凭借此令牌可以在燕华宗寻求庇护，倘若还是人阶炼药师，就能享受与燕华宗长老一般无二的待遇。虽然我觉得你可能用不上，但……有备无患吧。” 这枚令牌是她祖父留给她傍身用的，遇到一些紧急的情况，这枚令牌甚至能换到金丹散修的帮助。 苏婉光是听她的描述也知道令牌的珍贵，却没有拒绝，而是小心地将令牌收了起来，迟疑片刻，问道：“你……真正爱慕的人是元药师吧，为何不与他说，反而先前要答应章朗的追求？论模样，元药师也不比章朗差，更别说他的性情天赋，哪样不比章朗好？” 从那天十三公主惊慌失措地来求她救元凌云的时候，苏婉就猜到了她的心思。更别说明明是同时中毒，她却看也未看章朗一眼，反而对元凌云彻夜守护。 苏婉本来不是多事之人，可看了十三公主为元凌云做的事情，实在不懂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正是因为表哥什么都好，我才不会考虑与他在一起，”十三公主也不觉得她冒犯。有些事情藏在心里太久了，有人听她说上一说也好，“我不能忍受我死后道侣另娶，但我的灵根最多只能支持我修炼到筑基期。我的性情不好，所以我不会也不可能让我的道侣再活三百年。表哥人那么好，他的道途还很长，我如何能因为我的缘故，让他道途仅止于此？至于章朗，呵。” 十三公主前面说得温柔，最后一句却冷哼了一声。 这个说法比她当初为什么看上章朗还要震撼人心，苏婉一时间有些哑然。 也不能说她恶毒，她选择章朗不正是看中对方不是什么好人吗？只是没想到对方那么不是人。 十三公主看她这副模样，也是好笑。她的表哥确实是个很好的人，认识的朋友也善良得不行。 “不过经过这次的事情，我也想通了，与其找一个好看但人品不好的人厮守终身，不如孤独终老，这才多大点事？章朗这次中毒严重，恐怕这辈子都只能维持炼气一二层的修为，你们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二。我正好有了借口，说自己受了情伤，心灰意冷。” 十三公主说得果决，说完后就对苏婉招了招手，准备动身回宫，不过临行前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章家长老好像有些小动作，恐怕是冲着你来的，你要小心，我怕他联合一些人，逼你交出自己的奇遇内容。” 将这件事情交代完，她也不等苏婉的感谢，大迈步走了出去。 苏婉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良久无话，沉默许久之后，方才出声说道：“元药师，你都听见了？” 并非她的修为比十三公主高，而是说话的时候对方沉浸于自己的情绪之中，自己作为外人却比较冷静，因此听到了细微的咔嚓声。 她话音落下后又是一阵寂静，好一会，不远处的树下方才走出一个人影来，正是元凌云，而他手上拿着一株从茎部被折断的黄阶灵植。 “不好意思啊苏姑娘，本来要给你的。”元凌云看了看自己的手中药效流失了大半的灵植，尴尬地将它扔回到了储物佩里，准备明天取过一株完整的。 苏婉本来准备说自己只是随便和十三公主聊聊天，没有其他的意思，结果被元凌云眼神里的遗憾震得背后一僵。 还没送完？ “我觉得我的灵植储备已经差不多了，先回去了。如果元药师想探讨灵植问题……表哥！元药师找你！”苏婉果断把江祈渊喊了出来挡话题，自己偷偷溜了。 江祈渊一脸茫然地走出来，怎么换人了？ 元凌云无奈苦笑，他也知道两人不在乎这些，自己没完没了的确实有点烦人，可是他母亲坚持，他能说什么？ “是有些事情，”元凌云强行将自己的思绪从灵植和十三公主身上抽回来，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自己此行的来意，“悦儿刚才也和苏姑娘提了一下，据我所知，章家那位长老已经联合一些小家族，准备这两日就行动，让苏姑娘说出灵根复原的关键，最好是交出奇遇传承。并且……恐怕苏姑娘的父亲也掺和了进来。” 如果说白家家主只是优柔寡断又糊涂，那白晚婉的父亲可谓是又蠢又自负。 他当年没少仗着有一个天赋好的女儿作威作福，但白晚婉一出事，他却是第一个劝白家家主放弃的人。 如今苏婉平安无事，甚至名声初显，他不仅不想着好好维护，还答应出来坑害女儿，实在是……可笑可恨。 “谢二弟告知，我会想办法。”江祈渊谢过对方的好意，稍稍思索了一番后觉得这件事还是在国都解决来得好。 不然两人离开国都，反而半路遇上埋伏，事情更难解决。 元凌云自然是相信他的能力，将事情说完后便起身告辞。 至于十三公主……他闭上眼，苦笑了一下。 他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家表妹竟是因为这种理由，才会选择章朗。 心怀鬼胎之人可不清楚江祈渊和苏婉提前知道了他们的行动计划，但就算他们清楚，估计也不会放在心上。 一种可能修复灵根的秘法，一份可能存在的能让普通修士成为人阶炼药师的传承，苏婉还是白家人也就罢了，没人敢动心思，但她这不是没回白家吗？ 至于元家恩人的身份……他们是随着白晚婉的生身父亲一起来的，元家还能阻拦父女相认不成。 不过他们本来以为进元家还需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一说明来意，元家的护院就放了他们进去，带到了偏厅等候。 元家之所以答应得这么爽快自然是征得了苏婉的同意。本来元家家主还想跟来给苏婉撑腰，最后反而被对方劝住了。 因此这些人来到偏厅时，看到的就只有苏婉、江祈渊、元凌云三人。 “章家长老、白家旁支的一位修士，以及等等。”虽然借了偏厅给苏婉解决事情，但元凌云对这些敢上元家来找事的人还是没什么好脸色，介绍的时候相当敷衍。 那几位被“等等”二字概括的小家族修士敢怒不敢言，毕竟确实他们理亏。 “元贤侄可是要掺和进我白家的家事里？”被这般随意的介绍，白逢的不满地皱起了眉。 章家长老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蠢货，如此沉不住气，岂不是授人把柄。 果不其然，元凌云冷笑一声，回道：“家事？我却不知道谁家处理家事是带着一堆不知道什么人来别人家处理。要我不管也可以，这位……”元凌云停顿了半天，似乎在想该用什么称呼来喊修为比自己还低的长辈。 白逢被他这无声的羞辱气得脸色通红，若不是元凌云看在苏婉的份上给他留了一点颜面，恐怕他都要被直接气晕过去：“算了，就当是世伯吧。我元家没有计较你们浩浩荡荡地来我们家，诸位也不应当计较我在这里喝喝茶，对吧？” 他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来人哪有脸再让他离开，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章家长老比白逢聪明，没有试图对上元凌云，而是直接从苏婉下手：“白姑娘，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离开国都前灵根被废，回来后不仅无事反而修为更高，可是有什么奇遇传承？我们也不会抢夺你的机缘，可是有些丹方功法，你留着也没有什么大用，不如分享出来，我们也不会白要你的，用黄阶法器交换，如何？” 这话虽然非常不要脸，但很容易蛊惑涉世不深的普通修士。 他们没有家族支撑，这种丹方留起来本来就没什么大用，被人一忽悠，说不定就将其交换了出去。 不过苏婉可不属于这类修士，她想了一会，扭头问江祈渊：“对了表哥，为了报答我救命的恩情，元家准备给我多少黄阶法器来着？拒绝之后我就忘了。” 苏婉说得异常诚恳，仿佛真的是自己记性不好。 江祈渊心中好笑，但面上还是相当认真：“五样左右吧，我也不太记得了。” 看他那无所谓的样子，就好像是在嫌弃这点东西无足轻重一样。 章家长老气得表情扭曲了一瞬，不想作交易便不想作交易，何必装成家财万贯的样子羞辱他们？ 第39章 十宗弟子令 “五样左右？你为何不收下？”就在场上暗潮汹涌之时, 一道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在场中人面面相觑, 也不知是谁说出那么丢脸的一句话来。 苏婉也有些意外，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只见白逢一脸激动, 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五样啊, 那得是多少灵石啊。” 从打听到的情报里，苏婉可对原身的这个父亲没有什么好感, 被他教育也没有所谓：“我又不喜欢灵石。” 苏婉的声音很平静，不气也不急。 白逢还想继续说, 被章家长老瞪了一眼, 方才回过神来自己要干什么。 想想他许诺自己的条件，再看看眼前明显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女儿”, 一咬牙, 说道：“你要么将传承交出来，要么将丹方交出来，只要你给, 我就将你母亲的骨灰还给你，否则, 我就将它喂给凶兽吃了。” 苏婉和江祈渊之前一直在猜测, 章家长老让白逢来的意义在那里。打感情牌？可是只要自己坚定，打感情牌又有什么用？ 威胁？威胁除去自己白家人的身份？他们真的觉得这种事情自己会屈服？ 两人怎么也想象不到，有人会无耻到如此地步, 用亡妻的骨灰来坑害自己的女儿。 在苏婉收集到的情报里, 原身过世的母亲是个很好的人, 对原身也非常好，可在原身十岁那年就去世了，而原身的父亲正好相反。 苏婉原本以为，与白家的恩怨在炼完药那刻就已经两清，万万没想到…… 白逢可不管苏婉心里想什么，俗话说得好，万事开头难，他既然已经开了那个口，看对方没有立刻答应，干脆绘声绘色地继续描述道：“你想想你小时候，你母亲对你多好啊，那个时候你得罪了人，要受家法，是你母亲抱着你，一鞭一鞭，全部打在了她的身上，哎哟，那皮开肉绽的模样，我想想都替她疼得慌。如今你却连她的骨灰都不管了？” 听白逢又讲完了一段，苏婉深吸了一口气克制自己的情绪，再睁开眼，定定地看着白逢。 她可以不答应的，人死如灯灭，自己替原身报了仇，已经算对得起她，毕竟原身死亡在前，她复生再后。 可是她做不到。 她没与父母相处过，都不可能忍受父母的骨灰被这样糟蹋，更何况原身与母亲感情那么好。 她只要顺着白晚婉的思路一想，就有种感同身受的窒息感。 “三株黄阶灵植。”苏婉冷静地开口，直接反驳了对方的提议，开出的条件显得自己并不太在乎这件事。 不是她不愿意拿出丹方，只是，她这么做真的能换到原身母亲的骨灰吗？这人如此贪婪，自己越是看重，他就越是会做手脚。 发觉白逢似乎想讨价还价，苏婉干脆也不跟他讲什么“父女情分”了，打断了他的话：“白道友，白晚月回白府的时候你看到了吧？” 苏婉不想称呼他为父亲，哪怕是演戏也觉得恶心。 白逢被她这暗含威胁的话语恐吓得背后一凉，想起白晚月被抬回府时的惨状，一时间有些动摇。 章家长老承诺的条件再好，他有命赚，也得有命花不是？苏婉既然能对白晚月下手，逼急了说不定她也会对自己下手…… 毕竟他从白晚婉灵根被废那时候开始就没有见过她了，她恨自己也不是没可能…… “五株！”白逢当机立断，抽身而出。 违背跟章家长老的诺言算什么？他是白家的人，章家还能对他下手不成？ 苏婉快被他气笑了，从储物袋中取出用玉盒存放好的五株黄阶灵植丢了过去。 白逢小心检查了一遍，犹豫片刻，取出了两个一模一样的骨灰罐：“我可把两个都给你了，你不要找我的麻烦。” 白逢将骨灰罐递出去的时候，还有些不舍。多值钱啊，就那么给出去了。 苏婉不跟他多话，将两个骨灰罐都抢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随后终于分出心神，看向旁边目眦欲裂的章家长老。 “章长老还有什么想说的？” 看着脚底抹油直接溜走的白逢，章家长老当真恨不得将这个墙头草碎尸万段。 第28节 他想阻止白逢与苏婉的交易，但却根本无从干涉，因为与他境界一致的江祈渊在一旁防备着他。 不过如果这两人觉得事情到此为止，那就太天真了。 “刚才元药师没有详细介绍，不如让我来介绍介绍这几位吧。”章家长老哪怕咬牙切齿，思维的逻辑也依然清晰无比。 苏婉对他还能冷静思考有点小失望，不过也不意外，毕竟厚颜无耻之人都是这样。 看他还有很长的一段话要说，苏婉干脆坐了下来，一边喝茶一边听他的“高见”。 虽然在场这些人年纪都比她大，但修真界实力为尊。人阶炼药师相当于筑基修士，在场可没有地位比她高的。 既然有“父亲”名义的白逢已经走了，她也就没有必要刻意站着了。 章家长老强忍下被忽视的怒火，继续说道：“这几位家族中都有筑基中期或者后期的长老，其中一位自己便是筑基后期。赵道友筑基中期，是一位法修，擅长伏击；卫道友筑基中期，也是以为法修，擅长远攻；杨道友……” 他把所有人的攻击手段都说了出来，不仅如此，据他介绍里面还有一个阵法师。 看着他表面矜持实则洋洋得意的模样，苏婉可算是弄懂了他的意思，说来说去，不就是威胁自己，如果不把东西交出来，就是与他们为敌？ 元凌云很想说光是他们元家主家的筑基修士就比这些家族加起来还要多，不过他还没说话，江祈渊就站了起来。 前者默默把话咽了下去，他还是知道风头应该留给谁出的。 “诸位的意思，可是如果表妹不答应你们的要求，等我们离开国都之后，你们便找人来伏击？”虽然江祈渊的境界与在场的其他人差不多，可他一站起来，那卓然的气度便衬托得来人有如凡物一般。 所谓鹤立鸡群，不过如此。 “我们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家族中有子弟灵根受损……”那位“赵道友”温文尔雅地笑着，神色间满是诚恳，就好像他们在干的不是抢夺别人机缘的事情一般。 利益动人心，他们如果能手握苏婉变成人阶炼药师的秘密，稍稍得罪一些人也没什么关系。 他们可听章家长老说了，这人已经百余岁，也不是云陆仙门与燕华宗的弟子，最多是一个小门派出身。 “是啊是啊，我家族也有子弟灵根受损。” “不错，如果白姑娘愿意将丹方传承贡献出来，我等必然感恩戴德。” “白姑娘的灵根既然已经恢复，那留着丹方又有何用？不如与我们交换一些资源。” “出门在外，危险难测。白姑娘若是想离开国都，多我们一个朋友不是更好？” …… 那些小家族之人你一言我一语，将能说的话都说尽了。 说完之后还不知收敛，假惺惺地问一句：“白姑娘你觉得如何？可要再想……” “不用想了。”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江祈渊已经打断了他。 江祈渊扫了眼在场众人，看着他们或是四五十或是五六十的外貌，也不知有几个年龄已经上百，却在这里欺负一个二十余岁的小姑娘，不仅觉得可笑，还觉得他们可怜。 不想着好好修炼，一天到晚净想着歪门邪道，自己想也就算了，还教他们家族中的子弟一起想。 真是愚不可及。 “如果诸位真的想等我们离开国都后动手，那便来吧，”江祈渊说着，也不管他们的脸色是难看还是窃喜，干脆利落地从自己的储物戒中取出一枚令牌，用灵力将它悬在了众人面前，“我倒要看看，你们敢不敢跟我动手。” 江祈渊已经有些动怒了，言辞间的冷意便是与这件事毫不相干的元凌云都能明显感觉得到，更何况被他针对的那些人。 可并没有人顾得上他的话语是劝说还是警告，他们的注意力已经被那枚悬浮在空中的令牌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那是一枚玄色的令牌，材质似玉非玉，似铜非铜，一看便知用材昂贵，可这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令牌周边纹路上蕴含的灵识，远远超过他们接触过的极限，只要多看一眼，都觉得头疼欲裂，恨不得将其砍下来，方才能止住那股痛楚感。 不仅如此，令牌的正中央还刻着一个古字，他们并不认得，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认出来，因为那个字已经自己把含义灌入了他们的神识中。 那是一个“宗”字。 众人看着那枚令牌，隐约猜到了它的来历，却不敢相信，最后还是那位阵法师开口，替他们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这，这是……十宗弟子令！” 不错，这确实是十宗弟子令，也只可能是十宗弟子令，一枚他们只听说过，却没有见过的令牌。 这枚令牌是安河小世界最强大的十个宗门留给核心弟子证明身份用的，无故杀伤核心弟子之人，便是与他出身的整个宗门为敌。 可说是说无故，但即使有故，万一这些大宗门不讲理，他们的怒火又有谁能承受得起？ “诸位要不要猜猜，我的师尊是金丹修士，还是元婴修士？”江祈渊素来不喜欢仗势欺人，可面对这种人，他仗势又如何？ 这些人敢威胁他们，不就是仗着他们有家族做靠山，自己与苏婉没有吗？那他就让这些人看看，到底谁的靠山更硬。 “不敢不敢，我等如何敢猜阁下的师尊，”一看清那枚令牌，除了章家长老之外，被他说动的其他人霎时间恭敬了起来，“况且，我等蝼蚁之身，思虑不足也是正常，如今被阁下点醒，方才知晓自己的行径是何等的卑鄙。” 他们的态度异常诚恳，将“幡然悔悟”四个字演绎了个十成十。 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十大宗门是什么概念？苍阳国内的燕华宗和云陆仙门仅为平岚府的六宗之二，已经是他们眼中得罪不起的庞然大物，而这两个宗门在此方小世界中，也不过堪堪一百左右的排名。 十大宗门的地位可想而知。 看到那些人指天誓日表示自己愿为犬马听从差遣的模样，江祈渊轻扫了章家长老一样，而后挥手让他们先走。 那些人如蒙大赦，匆匆忙忙地告辞，一眨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表妹，你看章长老还留在这里，怕是有些话还要与你说。” 江祈渊随手收起了令牌，把主动权交回了苏婉手里，仿佛做得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并非他越俎代庖，而是前几日两人便商定威胁之事交由他来解决，尽管他并没有说用什么方法。 倒是中途看到苏婉被欺负而生出的怒气，着实在他的意料之外。 被他这一喊，苏婉终于从江祈渊的身份中回过了神，将空的茶杯放到了一旁：“表哥说得对，章长老，你还有什么事？” 眼看着自己谋划许久的两大计划都被这两人不动声色地瓦解，章家长老已从一开始的志得意满变得颓然失落。 苏婉看着他黯然的样子也不同情，反而又重复了一遍：“若是无事，章长老还是早些回去照顾章公子，毕竟我不是元家的主人，不能留你做客。” 章家长老原以为根据她的性格，看到自己这般失落，说不定会心软，没想到她温和是温和，但下得却是逐客令。 苏婉看懂了他计谋不成以至错愕非常的眼神，不禁嗤笑了一声：“章长老，章公子将‘我’留在兽潮里的时候，你们认识的那个白晚婉就死了。若不是看在他最开始真的是想去为‘我’寻药的份上，你以为‘我’会放过他？” 苏婉最后一句的“我”字加了重音，章家长老睁大了眼，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苏婉可没有那么好心再解释，看他终于不再纠缠，干脆利落地伸手送客：“章长老，请。” 第40章 离别 国都东门外三十里, 有一处古亭，年代久远，相传千年前有一位金丹修士在此结婴, 引来天地灵气, 蕴养了构建古亭的木材, 因此这座用材普通的古亭方能历经千百年的风吹雨打，依然完好如初。 倘若这座古亭不是在空旷的小山坡上，易攻难守，不利于布阵，恐怕会成为众多修士筑基的好地点，但如今，它只能作为一个国都修士外出都会特地绕行来的福地, 以求自己在外历练的时候也能找到突破的机缘。 江祈渊听完了这个古亭的故事, 许久无话, 看了眼专门带他们过来的元凌云, 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平时炼药压力大，就多修炼；修炼压力大，就多炼药。至于杂书戏曲，随便看看就好, 不要信太多。” 不知道是不是元凌云的错觉, 他总觉得对方说这句话里的时候眉眼里带着一股……慈祥？ 苏婉努力告诉自己不能笑不能笑，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偷偷转过身去, 不让人看到自己上扬的嘴角。 唉, 真是同情元药师有这么一个大哥, 明明是美好的祝福，他怎么能理解成别人信奉这种东西呢？ “留音符，你若是来日想闯荡一番，我可以让师尊破格帮你要一个超龄名额，让你参加入门试炼。”“安慰”完元凌云不可压力过大之后，江祈渊又取出一枚留音玉符递给了对方。 符中记录了他的门派师承，以及他自己总结的一些修炼法门。 元凌云也没跟他客气，爽快地接过。至于刚才江祈渊想表达什么？看苏婉的反应，他没听懂就没听懂吧，还是不要深究的好。 “那就此告辞。” 与元凌云道别完，几人便跃上了对方赠送的小型飞舟，由张家兄弟负责方向。 元凌云看着飞舟远去，也没有感伤，转身催动疾行符，向国都快步走去。 几日前章家长老的事情，还有些后续需要他来处理。 元凌云在完成苏婉委托的过程里时间过得快不快众人不清楚，他们只感觉这飞舟启程之后，数日的功夫很快过去。 别看这飞舟虽小，但各种功能应有尽有，包括炼丹房、锻器房、厨房…… 江祈渊很少用这些房间，大部分时候，他在卧房或是甲板上修炼。 他是单木灵根，与剑修之道并不契合，但作为法修，大部分时候也需要一样法器作为功法的载体，他选来选去，最后还是决定用剑。 虽说作为法修，不必像剑修一样每日不缀地练剑，但江祈渊还是觉得，对自己的法器多了解一些并没有什么坏处。 因此他每日都会选一两个时辰，像剑修一样练习基本剑招。往常没有空地，他便在房内练，如今有了飞舟，他便干脆在甲板练习。 苏婉炼药休息的时候，便会出来站在一旁看着他练习。 今日的天气并不好，飞舟外有很大的风。虽然飞舟上设有防护阵，但江祈渊练剑的时候习惯性地撤去了自己那一部分的阵法。 于是苏婉就能隔着透明的屏障，看到不远处那个长衣束发的年轻男子，他的神色无波，衣摆猎猎，挥剑收剑间，每一下都分外的沉稳，没有一丝一毫的偷奸耍滑。 他容颜给人的震撼在这样的时刻如潮水般从他身上褪去，留给旁人的只剩一个坚毅的身影。 像山、像柏。 “苏姑娘，公子今日已经练了两个多时辰了，可要去唤他？”看到苏婉出来，张易便上前询问道。 往日江祈渊都是一个多时辰就停下来，今天练习的时间却长了许多。 苏婉笑着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信赖：“不用，他自有分寸。” 她话音刚落，江祈渊便将那柄木剑收回到了储物戒中，随后轻轻一挥手，飞舟的防护罩便将他也囊括在了里面。 随后那凛然的气势就跟着他每一下的走动一点点消去，温和的笑意重新爬上他的脸庞。 他又变回了往常那个翩翩公子。 苏婉看着他变幻的气势真的想把他摇醒，之前在国都的时候他还问过自己为什么门派的师姐师妹会喜欢他，明明他什么也没做。 他自己是什么模样他心里不清楚吗？还怪师姐师妹？ “表妹，你在想什么？”江祈渊觉得苏婉的表情有点怪，虽然在笑，但好像跟平时不太一样？ 听到他的问话，苏婉收起笑容，叹息着摇了摇头：“在想表哥你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说完也不管江祈渊有没有听懂，慢悠悠地走到舷墙边看风景。 不懂也好，总比那种以为自己很好看的公孔雀强。 江祈渊的好奇心并不旺盛，见她不想说便由得她去：“张易，我们现在到什么地界了？”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一处即将开放的秘境，灵植多，凶兽也多。 对他与苏婉都多有裨益。 第29节 张易取出自己绘制的简图，示意了一下距离：“回公子，如果乘坐飞舟，大概还需一日；不过如果我们想要低调，最好用疾行符步行，第二个方案大概会多出三日。” 江祈渊沉吟片刻：“那选第二个方案。” 他的话音刚落，苏婉正要调侃对方是不是又准备选择低调路线开始他的表演，一道金丹修士的威压倏然笼罩了整个飞舟。 虽然有阵法将这威压削弱了大半，但苏婉还是闷哼一声，身形也随之微晃，险些站立不稳。 江祈渊神色一冷，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块黑色圆石掷入了飞舟的阵眼，霎时间一道金光从阵眼冲天而起，将飞舟原本透明的防护罩渡上了一层淡金色。 “咦？”远方传来一道略显惊讶的女声。她本以为这只是一艘普通的飞舟，上面也没有金丹修士的气息，谁曾想那几个小修士里居然有能强化阵法防御力的法器。 莫不是哪个门派的内门弟子外出历练？ “飞舟内是哪个门派的弟子？”那道声音听着极远，但甲板上的几人都知道对方要追过来不过瞬息的功夫而已。 苏婉对着江祈渊比了个十三的手势，后者会意，扬声答道：“回老祖的话，在下乃燕华宗客卿，不知老祖出手，可是我等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错了何事？” 他的言辞恭敬，又不显卑微，与他所言的身份完美契合。 那金丹女修闻言嘻嘻一笑，收起了威压，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道火红的身影出现在了近空之中：“既然是燕华宗的人，那我便不要求你们打开防护阵了，不过，还是得把飞舟上的人都喊到甲板上，让我瞧上一瞧，看看偷了我东西的小贼，是不是躲到你们飞舟上去了。” 这女修的话说得毫不客气，可她作为金丹修士，既然没有强行登船，就已经算是给了燕华宗莫大的颜面。 “去，把张席叫来。”修为不由人，哪怕对方的语气再是轻挑，江祈渊也只能让张易去喊人出来，自己则走到了苏婉边上。 那女修的眼神很奇怪，说是说喊全部人出来，但目光一直盯着苏婉，好像是在竭尽全力分辨对方是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难道她要找的也是一个炼气女修？ “这是在下的表妹，姓苏，名婉，苍阳国都人。”修为不如人，又在飞舟上，江祈渊只能尽量避免冲突。 苏婉也觉察到对方的视线，适时抬起头，让那人看个分明。 见他们这般识时务，那女修啧啧了几声，眼中的怀疑褪去了些许：“看着是不像，但若是能使一招枯木逢春，那便确定了。” 枯木逢春是修士常用的招式之一，哪怕炼气一层的修士也需掌握。 苏婉心中有数，猜想对方是想看看自己的灵根，因此也没遮掩招式的光芒，而是抬手一挥，将一道明亮的绿光击在防护罩上。 这非攻击的招式对防护罩没有什么损伤，因此那淡金色的光芒连波动也不曾，就将绿光全部吞没。 如果说容貌身高都可以伪装，可灵根却不是寻常人能够伪装的。 发觉苏婉挥招所呈现出来明显是单火灵根的资质，那女修也觉得自己找错了人，却不打算道歉，只是轻描淡写地瞥了眼走出来的张席，纵身往前方飞去。 这个是男的，不用看。 张席都没搞清楚兄长让自己出来干什么就又被赶了回去，抱怨的话一下就到了嘴边。可他看了眼不远处的江祈渊，最终还是将其默默咽下。 兄长教育他跟着恩人要沉稳，算了，他不抱怨便是。 因为这个女修出现所带来的插曲，飞舟最终还是继续往前飞了半日方才落地。 江祈渊将飞舟缩小收起，塞回了储物戒中，随后定下神来查看周围的情况。 他们如今身处于一片宽广密林的边缘，而秘境的入口正位于密林的中部。 这片密林由一种独特的人阶灵植组成，其药用价值极低，但防御力很高，神识的探索距离会被它削弱，同时，任何化神期以下的攻击都不能对它造成损伤，因此尽管它适合锻器，可除非是化神期的锻器师，不然依然只能望着宝山而兴叹。 如果不是它独特的属性，江祈渊等人都准备直接飞到秘境中央，毕竟刚才那个女修给人的感觉，委实太过危险。 “灵石啊……哎……”看着眼前凌云的树木，张席忍不住发出了令人熟悉的感叹声。 张易充耳不闻，与江祈渊一同细心地查探周围的环境。 谁曾想这一查探，还真让他查探出些不对来。 “公子，前面似乎……”张易不太能确定前方奇怪的灵力波动是什么，回头征询江祈渊的意见。 后者也分出神识观察了一会，答道：“恐怕就是刚才那个女修寻找的人。” 前方的灵力波动时高时低，应当是失血过多或者昏迷，导致无法完全隐藏自己的气息。 而在这种靠近秘境的地方孤身一人，怎么想也不会是寻常修士。 “那我们是……” “救吧，”张易还没问完，苏婉就决定道，“倘若刚才那女修不是一开始就动用威压，恐怕这人的身份还值得怀疑，但看她那般不管低阶修士死活，她要找的人应该是个无辜的人，何况那老祖也不在附近。” 既然苏婉出声，张家兄弟就不再疑问。 他们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走，先用灵力试探，确认对方是真的昏迷后，方才小心翼翼地将人扶起。 苏婉和江祈渊二人看着他们将人扶回来，互看一眼，都发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竟然……是个熟人？ 第41章 故人 张家兄弟扶回来的是一个满身伤痕的少女，她手里牢牢握着她的法器, 哪怕昏迷也不曾掉落。 这个少女脸上也有些血污, 但并不妨碍众人看清她的脸。 尤其苏婉和江祈渊, 见过这人脸上没有血污的模样, 如今轻而易举就认了出来。 “云岚？她如何会在这里？”苏婉对这个少女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哪怕看着当初面目丑陋的两人, 她的神色里也没有丝毫的鄙夷。 她就像一个普通的少女, 哪怕资质很高，也没有盛气凌人之感。 江祈渊上前大概感受了一下她伤口上残余的灵力，有些是金丹修士造成的, 有些则说不清是什么造成的, 可能是凶兽, 也可能是她自己磕磕绊绊摔的。 “我怀疑, 云家出了什么变故。”他这个猜测并非毫无依据。 眼前的少女哪怕昏迷, 脸上的悲怆之色也是无法遮掩, 显然遭遇了极大的变故。 如果只是云家内乱, 哪里会需要一个金丹修士找她？要知道整个云阳城也就只有一位闭关的金丹修士，连城主都只是筑基后期。 苏婉也上前摸了摸她的伤口, 探了探额头：“还行, 她的伤势不算严重，如今这里还有些危险, 我们还是先往里走, 一会再停下来给她治伤。” 在场几人中只有苏婉是炼药师, 她的想法就是最终的决定。 因此便由张易背人, 一行人又用疾行符往里走了两个时辰，方才停了下来。 “将她小心放下，背靠树。”几人一停下来，苏婉就取出了自己储备的一些丹药，上前喂她服下。 等云岚吞咽之后，她再抬起袖子，用自己凝出的水球沾湿，而后擦了擦对方脸上的血污，很好，看来头上没有伤势。 “等她炼化吧。” 苏婉说完，众人便各自散开。 张席负责今晚的食材，张易负责布阵，江祈渊则守在一旁，防止醒来的云岚胡乱攻击。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醒来的云岚虽然很是警惕，但并没有贸然动手，她刚才炼化丹药的时候就知道是眼前这几人救了她，不管对方以后是不是敌人，现在暂时都是救命恩人。 在云岚醒来之前，苏婉就和江祈渊商量着要不要说出之前的事情，商量后一致决定不必隐瞒。以免到时候云岚自己发现，认为他们两人和那金丹女修是一伙的，那可就是救人救成仇人了。 于是苏婉客气地将食物递了上去，柔声问道：“云姑娘，你可还记得我们？” 云岚神经崩得紧紧的，听到她问话，只是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这两人如此出众，倘若她见过，理当印象深刻。 “之前因为一些私事，我与表哥二人伪装成凡人。后来得知王安所做之事，怕惹上云家，便在城门口演了一出戏引你问话。”递完食物后苏婉就离开了一些，与她保持了一个较为合适的距离。 云岚对当初城门口的两人印象深刻，听到她这话微微一愣，更为仔细地打量了下两人。 江祈渊相差太大，看不出来；苏婉细看之下，确实和当初那个女子颇为相似。 “当初的事情多谢，今日的事情也多谢。我先告辞。” 并非云岚不知好歹，而是这两人若不是好人，自己最好离开；而倘若他们是好人，自己更应当离开。 仇家一直跟在身后，他们最多不过筑基期的修为，自己如何能拖累他人？至于报恩……她能活几天还不知道呢。 苏婉也预料到她的反应，见她挣扎着起身，也不阻止，而是轻声提醒道：“你可是担心那位金丹女修？我们半日前见到过她，恐怕也是往这个方向。” 苏婉的话让云岚心中顿时一紧，举起手中的双剑防备地置于身前。 他们如何知道？ “我们之前遇到了那个女修，一句话不说上来就施加威压，所以我心中不忿，看到你才会多管闲事，给她找些不痛快。”苏婉并不介意贬低自己，丝毫不以救人者的姿态自居。 云岚抿紧了唇，看她一脸诚恳，终于点了点头，小声地回道：“多谢，我会小心。” 说完之后，她对众人行了一礼，而后强忍住身上的痛楚，一步一步地往前方走去。 苏婉看她慢慢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无奈地笑了笑，转头看向江祈渊：“表哥，我们明日再出发吧。”给她留一些时间，让她好好隐藏自己。 按照苏婉的提议，他们一行四人休息了一晚，第二日天亮后才出发。 也不知是云岚隐藏得好，还是她走得快，一直到他们抵达秘境入口，都没有再见到跟她身形相近的人。 这个秘境的入口位于密林深处的沼泽中央，它并非上古修士遗留，除了秘境内有几处危险的幻阵群，也没有其他特色，因此众多修士干脆称其为沼泽幻境。 沼泽幻境虽然没有特色，但也没有太大的缺点，因此每五年还是有许多修士前来探秘。 苏婉他们到得并不算早，在他们之前，已有上百人等候在沼泽的外围。 这些人大多与苏婉、张席的境界差不多，约为炼气七八层；也有少部分的筑基修士，但一般各自带领着一个小队。 像苏婉他们这样一个四人队伍就有一半筑基修士的，还是相当引人注目。 苏婉四下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云岚的身影，也不知道她是没来还是改变了容貌。 “哟，看到了老熟人。”她正暗自思忖间，一道轻佻地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 苏婉后退一步抬起头，只见前方不远处，一道绰约的身影正从天而降。 她虽然没有刻意施展她的威压，但也没有收敛她的气息，在场众人眼见得突然来了一个金丹修士，都是脸色剧变，纷纷低下头唤了声老祖。 “见过老祖。”江祈渊也不心虚，镇定地行礼道。 他们本来就是来这个秘境的，心虚什么？ 赵绯之前在高空中只顾着看苏婉，没太看清江祈渊的模样，这回一看，不禁“哟”了一声：“小辈好生俊俏，不知可有婚约？” 张家兄弟是目瞪口呆，苏婉则是眼皮狠狠一抽。 如果她没看错，那个金丹修士起码三百余岁了，年龄是江祈渊的十倍，还好意思问对方有没有婚约？ 江祈渊不知道是真的冷静，还是以前遇过这种情况，神色依然不卑不亢：“回老祖的话，已经有婚约了。” 第30节 赵绯喜欢的本就是怯生生的少年，看他这镇定自若毫不胆怯的模样顿时没了兴致。 她最讨厌这种端方君子了。 “我记得你说你是燕华宗的客卿？” “是，表妹，将令牌拿出来给老祖一览。”江祈渊回头对苏婉说道。 苏婉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了十三公主给她的令牌，递给了江祈渊。 看他恭敬地走上前将令牌呈上来，赵绯刚刚升起的猜想又熄灭了。虽然再一次看到他们有点巧，可她很确定云家并无靠山，纵使江祈渊收留了那个云家少女，也不可能将那么重要的令牌交给对方保管。 她接过令牌翻看了一下，确实是出自燕华宗不假，便随手就将令牌丢了回去：“我知道了。” 江祈渊冷静地将她丢过来的令牌收好，与苏婉等人退到一边，无声地等待秘境的开启。 有一些修士隐晦地打量了他们一眼，记下他们的模样，暗自决定进秘境之后避开他们。 谁知道这些大门派之人在赵绯面前好说话，在他们面前是不是也那么好说话。 众人等待的过程里，又来了不少人。发现在场还有一位金丹修士，新来的人大多有些犯怵。 队伍里有年轻女修的都被赵绯盘问了一遍来历，大部分人都诚惶诚恐，恨不得将自己的祖宗三代都交代一遍，也有一个出身云陆仙门的筑基女修，自恃身份，对赵绯的盘问很是不耐，身旁人几次拉她，她都假装没看到。 赵绯听着她不满的敷衍，似乎也并没有生气。她以手抵唇，娇笑出声，这让一直留意着场中局势的众人心中就是一跳。 果不其然，须臾后只听得一声惨叫，那个筑基女修颤抖着用手捂住了脸，鲜血从她的指缝间一滴一滴落下，还混杂着一两只蠕动的小虫，一落到地面，就飞快地爬走。 那女修的同伴见此连忙诚惶诚恐地向赵绯求饶：“师妹不懂事，得罪了老祖，还求老祖大人有大量，惩罚一番后便放了她吧！” 因为还未得到首肯，这几人只敢扶住她，并不敢随便对女修用药。 耳听得那女修的惨叫声越来越高，在场众人纷纷别开了脸。 赵绯扫视了一圈，对自己造成的震慑很是满意，终于挥了挥手，放过了那位女修：“看在你们出身云陆仙门的份上，我就饶她一命。” 她的话音一落，那几位修士就千恩万谢地扶着女修下去，开始给她上药。 可也不知赵绯用了什么手法，女修脸上的血痕哪怕止住了血也根本无法消去，红得异常鲜艳，比苏婉当初的情况不知严重了多少。 女修大概也猜出自己八成是不能复原了，惊慌不已，还想说什么，却被同门捂住了嘴，拉上新召唤出来的法器返回宗门。 再让她说话，别说她的脸，恐怕他们的命都保不住了。 “呀，秘境开了。”正在众人各自揣测那女修的未来之际，赵绯突然又说了一句。 只见沼泽中央浮出了一面直立的水镜。 水镜约有两人高，一人宽，正是众人等待许久的秘境入口。 “老祖请。”发觉在场一片寂静，众人心痒难耐却都不敢动身，除赵绯外境界最高的江祈渊不得不站出来恭敬地说道。 赵绯得了颜面，终于满意：“小辈还算懂理，老祖我要再等一日，你们先进去探探路。” 得了她的首肯，其他修士终于松了一口气，争先恐后地往水镜处跑去。 赵绯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进去，唇角的笑意更加明显了一些。 江祈渊强迫自己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温和地牵起苏婉的手，一步步往水镜处走去。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赵绯现在的神情，与他门派豢养的凶兽进食前的神情，有一种格外微妙的相似。 第42章 预感 沼泽幻境中，一行四人的小队正在合力诛杀一只黄阶凶兽。 这只凶兽有十余尺高, 似狼却有翼, 名为翼狼。 它能飞，攻击以风刃和撕咬为主，杀伤力并不强。但因为其背上的羽翼, 因此能兼顾空中、地面的作战, 颇为难缠。 不过这只翼狼已经用尽了灵力, 只剩下撕咬的力气。翼上的羽毛也已经七零八落, 高飞不起来, 于是只能像普通凶兽一般跟修士混战。 别看翼狼已经伤痕累累，灵力耗尽, 这个四人小队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 其中负责牵制的三人还好, 身上的伤并不严重, 主要问题是灵力不继；但负责诛杀的那位筑基修士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他的手臂上已经有许多伤口, 或深或浅，都源自于翼狼所吐的风刃。 因为久战的缘故, 他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沿着他的侧脸流下，还未到地面就因灵气和剑气的激荡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体内的灵力也只剩两成，可他的气势却不受影响, 反而越战越勇。手中长剑留下的余光也如惊鸿游龙一般, 令人目眩。 相较之下, 那只凶兽早已没有当初偷袭四人时那浩大的声势。它已经等了五年了, 好不容易才等到这种美味的食物, 换作往常，它是决计不会放弃的。 可如今它根本无法估算眼前这个食物的战斗力，随着又一道剑气划过羽翼，它终于意识到自己恐怕不是这人的对手。 所以它得突围，找一个合适的方向突围。 眼见得它的视线逡巡了一番，最终铜铃似的双眼盯住了自己，苏婉也不惊慌，而是飞快地取出一粒丹药，夹在食指与中指间猛地一掷，砸到了凶兽的身上。 那暗红色的丹丸一触碰到凶兽的皮毛，就飞快地化成淡红色的血雾，将其前爪整个笼罩在了里面。 江祈渊看准时机，运灵力于剑柄，在身体周遭幻化出无数道飞叶残影。 在凶兽因痛楚而仰天哀嚎的一瞬，他手中立起的长剑一劈而下，无数片飞叶有如利刃一般，顺着剑气往前，在凶兽的腹部留下了无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那凶兽再次惨叫了一声，振动着翅膀拼命想要飞起，可刚离地三尺就噗通一声栽倒在地，已是气息全无。 眼看着凶兽倒地，四人都松了一口气。 苏婉对这只不适合炼药只适合锻器的凶兽并不感兴趣，稍微恢复一下之后就开始给江祈渊上药。 别看苏婉已经是个人阶炼药师，但因为从小天赋好，没有经历过药童的阶段，因此上药的技术并不算太好。 不过用江祈渊的话来说，上药这种事情，多试试也就熟悉了，何况他现在身上虽然主毒已解，但经脉中还有些余毒未清，苏婉多上药，也能帮助她提升对于这种稀有毒丹的了解。 苏婉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而且江祈渊本质上还是个金丹修士，机会难得，于是颇为认真地接手了给他上药的工作。 他们两人在这边和乐融融地探讨心得，另外两人则在那边默默地处理已经丧生的凶兽。 这还是张家兄弟第一次成功猎杀黄阶凶兽，都颇有些兴奋。 尤其是张席，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哥，我以前做梦也没想到，我们还有猎杀这种凶兽的一天。公子实在是太厉害了。” 张易比他内敛了许多，但也是难掩语气中的激动：“不错，我们以前也不是没有见过筑基后期的修士，但从未见过如公子这般优秀的人物。” 他们一边感慨一边处理，结果刚处理完一半，绕过去准备开始处理另一半的时候，表情却突然僵硬。 只见那凶兽的前爪上的肉已经被腐蚀得干干净净，裸露出的白骨仿佛被水洗过一般，干净透亮。 “……幸好苏姑娘是我们这边的炼药师……”张席看着那只前爪，不禁喃喃自语。 这也太可怕了，想想他之前还建议苏婉在一旁等待，不必加入围杀的队伍，现在看来，最没有战斗力的应该是他才对。 “公子也不愧是公子，他就不怕苏姑娘一不小心拿错丹药了吗？” 张易本来还很认可他前面一句话，结果听到后面一句又忍不住开始头疼。 就自家弟弟这种脑子，以后真的能找到道侣吗？ 苏婉可不知道自己的行为给两人带来了多大的冲击，她只是觉得这两个人今天处理凶兽的速度有点慢，也不知在嘀咕什么。 “表哥，那个老祖的事情怎么办？” 沼泽幻境只有一个入口，却很有很多出口，彼此之间相隔甚远。 苏婉他们的运气不错，随机到他们这个出口的，只有他们这一队人，因此他们也不用防备他人，稍稍准备之后便开始寻找凶兽围杀。 这已经是他们进入秘境的第五日，除了猎杀这些残暴的凶兽外一切都风平浪静。 但苏婉始终记挂着江祈渊临进秘境前看到的那一眼，以及张家兄弟所谓的“仿佛被凶兽盯上”的直觉。 据张家兄弟描述，他们作为散修之所以能顺顺利利地走到今天这一步，除了品性较好外，最重要的是他们对危险有一种直觉。 虽然修士多多少少都对涉及自己的危险会有一种预感，但这种预感并非每次都有，只有极少数情况下会有微弱的感应。 但张家兄弟却不同，好比之前五云秘境之行，他们也提前预知到了危险，但因为直觉并不算太强烈，加上当时张易急于筑基，因此他们还是打算铤而走险。 可这一次的直觉却比上次强烈数倍，他们之前从未有过这般强烈的预感。 江祈渊也很在意这件事，他不是不能强行结丹，只是强行结丹的声势很容易被赵绯捕捉，后遗症也太过厉害，一不小心就容易在实力最薄弱的时候遇到敌人，因此不如维持现在的修为。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总觉得云姑娘也进来了……” 虽然不知道云岚是用什么方法躲过了赵绯的排查，但进来并不意味着结束。 苏婉揉了揉额头，她本来只是想找个地方顺顺利利地收集点灵植，再让江祈渊安安全全地结丹，谁曾想又卷到了奇怪的事情里面。 一个金丹老祖，一个仿佛背负着无尽痛苦的少女，她们无论如何都要进入这个幻境，这个幻境里到底藏了什么？ 它不是存在了数千年，为什么还有秘密没有被挖掘？ 江祈渊很想跟她说别担心，但他自己也觉得苏婉的猜测没错，如何能假装若无其事地安慰对方不要害怕？ “我们各作准备吧，之后的围杀表妹你先不要动手，留点灵力到晚上炼制一些丹药，以防万一。” 最终江祈渊还是没有安慰她。他不喜欢自欺欺人，与其无知无觉地突遇横祸，不如奋力一搏。 “好。”苏婉也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她深吸一口气，开始飞快地思索有哪些丹药可能用得上。 是伤药？还是毒丹？ 两人商定了后续，便开始更改行程。 张家兄弟并没有多问缘由，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定位是随从，更重要的是他们清楚无论是苏婉还是江祈渊，做出的计划都只会比他们能想到极限更好。 人贵有自知之明。 于是接下来的围杀只有三人参与，苏婉负责站在一旁观察他们战斗的特质。 其实能用的不仅仅是伤药和毒丹，还可以看看有什么可以增强他们的战斗力…… 不过提升境界的人阶补气丹是没有必要的，毕竟作为主要战斗力的江祈渊服下也不可能提升到金丹期。 那有没有可能是增强他们吸纳灵气的速度？亦或是让他们更加充分地利用环境？ 江祈渊是单木灵根，在这个秘境里，只要周围不是一望无垠的荒地，那么使用引木丹的话，灵力的回复速度有可能达到平时的两倍，但这样可能对他的身体不是很好。 张易是金、土、水三灵根，其中又以水灵根最粗，因此修炼的也是水属性的功法，倘若交战的话应该是以辅助为主。 至于张席……境界太低，跟自己一样能保住命就好。 大概确定了他们的特点之后，苏婉也不再观察，而是将视线转移到了他们身处的环境。 第31节 来秘境前他们找人绘了一张地图，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应该位于秘境的东部，并不接近中心，是整个秘境里树木最多的地方。 除此之外，这一地区的特点是有好几处黄阶凶兽的巢穴…… 等等，凶兽？ 苏婉又仔细看了眼手中的地图，低下头沉思。 也不是不能考虑利用一番凶兽…… “表妹！”正在她低头思考的时候，远处蓦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 苏婉一惊，不等她的思绪反应过来，她已经往前疾略了几步，同时将刚才一直握在手上把玩的毒丹往地上一扔，一团白雾瞬间扩散开来。 第43章 变故 苏婉只听到白雾中传来几声修士的咳嗽, 还未来得及看清情况, 已经被飞身上前的江祈渊护在了身后。 后者手中长剑一劈, 剑气将白雾尽数劈散, 露出里面狼狈咳嗽的几人。 “诸位是何意思？”江祈渊的脸色并不好看。他举着长剑, 冷冷凝视着眼前的三人。 来人显然没想到他的反应那么快, 看着他连连攀升的气势，心中顿时凉透。 他们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解释，可一看江祈渊态度有些软和，便是一个转身, 想趁机逃跑。 可谁曾想一回头, 张易和张席两兄弟已经站在背后等着他们。 张易还好，毕竟是个筑基修士；可张席却颇有些气喘吁吁，看向三人的目光更不友善。 自己好不容易协助狩猎了一只人阶凶兽, 正想休息, 谁知这几个人突然出现不说, 还想对苏婉下手。 简直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更不将他们公子放在眼里。 那三人也是惊了, 为首的那个筑基修士连忙转了回来, 对着江祈渊谄媚地笑道：“有话好好说, 有话好好说。这都是误会, 我们只是看到这位道友独自站在这里, 想上前询问她需不需要什么帮助……” 这答案别说苏婉二人, 连张席都不会信。 江祈渊并未再将剑举着, 而是将它垂到了一侧，语气也变得异常平静：“诸位是觉得我们蠢，还是觉得你们自己蠢？” 明明他的话里已经听不出怒气，可三人却觉得背后一凉，对视一眼，当即痛哭流涕道：“前辈息怒，我们也不想的。” 鉴于形势不由己，那三人见逃跑不成，江祈渊也毫不软化，只能老老实实地将事情招供了出来。 据他们交代，他们刚进秘境没多久，就听说赵绯发出了一个征集令。 只要任何队伍带一个女修给她，那个队伍的人就能获得一个人阶法器。 于是他们暗自寻思着，他们当中境界最高的有筑基初期的修为，境界最低的也有炼气八层。这次来秘境的修士里不乏一个队伍都只有炼气期的，他们只要成功一个，不比辛辛苦苦找灵植杀凶兽来得划算？ 至于苏婉，他们一开始只听到了打斗声，没看到打斗的到底是什么人，如果早知道这个小队有两个筑基修士，他们才不会犯傻冲着苏婉下手。 “那位老祖的命令？所以你们知道你们捉了女修要带去哪里？”江祈渊很快发现了一个被他们刻意跳过的重点。 那几个修士一僵，下意识地抬头，发现江祈渊在他们一番哭诉后依然无动于衷，不得不硬着头皮将隐瞒的内容也交代了出来。 “其实……将消息不小心泄露给我们的人怕我们和他们抢法器，并没有告诉我们地址……所以我们一开始也没怎么动心思。不过刚才不小心看到这位道友孤身一人……想着老祖那么容易找……”他们的声音越说越小，说完又开始忏悔说他们真的是一时糊涂，有眼不识泰山。 没有得到想要消息的江祈渊皱起了眉，对于他们后面的忏悔充耳不闻。 他在认真思考一会是废了一个人的右手好，还是废了两个人的右手好，毕竟撞上自己是他们运气不好，万一他们运气好遇到了其他小队，岂不是将那无辜的女修往火坑里推吗？ 他可不认为赵绯只是想找那些女修喝喝茶，聊聊天。 发觉江祈渊还在思索，苏婉伸手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表哥，还是我来吧。” 江祈渊有些意外地回头看了她一眼，虽不明白她想做什么，但还是没有再动，由得她上前一步，往地上抛出了三个瓷瓶。 跪在地上求饶的三人听到她的话还以为她心软，心中正暗自窃喜，可一看到地上咕噜噜滚动的瓷瓶，联想到之前的白雾，心中陡然升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苏婉对于自己的震慑力很是满意，开口说道：“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死在这里，要么服下我炼制的丹药。” 她话里明晃晃地就是试药的意思。三人还没想出那会是什么东西，旁边站着的张席却已经不自觉地一抖。 那里面跟腐蚀兽爪的不会是同一种丹药吧？ 苏婉并没有看到张席的反应，发觉三人一脸茫然，异常耐心地解释道：“这个丹药发作的速度很慢，要等四十天后才会发作，不过效果倒是比较有趣。什么效果呢？就是境界会一天下降一层，然后彻底沦为凡人。 “啊，对，还有一点，在药效发作前，每一日都会有半个时辰让你们享受万蚁噬心的感觉，毕竟毒丹得有毒丹的特点，你们可以接受吧？” 苏婉形容药性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甚至比平时还温和一些。 别说那张席又打了个寒颤，就连张易也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有点冷。 倒是江祈渊，对这种丹药有了一丝的兴趣。 他认真思忖着一会要不要问问苏婉这种丹药是如何生效的，感觉可以运用到他的功法中。 苏婉可不知道他们三人截然不同的心思，她只是看着地上已经吓傻的几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若是现在服下，我还可以告诉你们怎么解，如果一会我反悔了……” 她话语里的未尽之意，几人不能想，也不敢想。他们互相看了看对方，最终还是咬咬牙，各自抢过一个瓷瓶，倒出丹药吞下。 苏婉见他们如此听话，终于心满意足，也不再卖关子：“秘境只开启一个月，出口也只有一个，倘若到时候我知道哪个女修被你们绑走……你们可别以为境界没了痛苦就不会继续。虽然你们也可以去国都元家找元凌云元药师，但是路途遥远，到那里的时候境界还剩下多少，那可就不好说了。” 苏婉说完，张家兄弟便让开了路，示意他们随时可以走。 那几人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虽然不想走，但又怕留下来苏婉还有什么后招，最终还是飞快地跑了。 “看什么？有兴趣？”发觉张家兄弟神色诡异地望着三人逃跑的方向，苏婉往前走了几步，也顺着他们的视线看了看。 这两人猛地地摇头，连声说着“没兴趣没兴趣”，而后一溜烟地冲回去收拾之前猎杀的凶兽。 看着他们脚步踉跄的样子，苏婉也不再逗他们，而是缓缓叹了口气。 虽然她和江祈渊一直在做准备，但内心还是希望这一切只是他们的错觉。 也许留在最后的赵绯根本没进秘境，他们所担忧的一切不过是杞人忧天。 可这三人的突然出现打破了他们的幻想，赵绯不仅是想动手，而且是已经开始动手。 另外……她有点担心，除了这三人和消息来源的队伍，还有其他人意图动手。 苏婉的担忧很快应验，第二日傍晚时，他们又遇到了一个队伍。 那个队伍苏婉有点印象，刚好是他们之前走入秘境的小队。 苏婉记得他们队伍里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女修，比云岚还小一些，模样甚是可爱。 可如今再相遇，那个少女已经不知所踪。 江祈渊显然也记得这几个人，看他们脸色难看的样子，隐约猜到了什么：“诸位……可是也遇到了什么？” 哪怕这队人的情绪并不好，对苏婉也有些敌意，不过鉴于江祈渊等人有燕华宗的令牌，他们停顿片刻后，还是强忍着怒气答道：“回前辈的话，前辈可还记得，除了你们，还有一个队伍有两位筑基修士，就是总人数七八人的那队？” “自然记得。”江祈渊回答得很快。 当时在场的队伍里，一共只有三个队伍有两位筑基修士，一队八人，另一队六人。 以他的记忆力和观察力，想不记得都很难。 “我们昨日与那些人偶遇，他们说他们先前遇到一只黄阶凶兽，战力不足，想邀请我们一起诛杀，我们一想，可以啊，就跟着他们一起去了。谁曾想凶兽没见到，反而被他们在半途迷晕。等我们醒来，舍妹已经不见踪影。”领头的那个修士一说起这件事就是满肚子火。 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些人的目的，可是想了想他们实力不俗，出身也不错，没必要欺骗他们，因此还是信了。 可谁知道…… 江祈渊闻言皱了皱眉，那个队伍的修士看着不像是见财眼开之人啊，而且……“我记得，他们队伍里也有一个女修？” “可不是！我们醒来看到地上放着一个留音符，他们口口声声言说‘老祖有言，以一换一，还望海涵’。海涵？他们也好意思说出来！”那修士一边说，一边将手上的刀往地上重重一砸。 只听得“砰”地一声，来人还未动，张家兄弟已然一个闪身，一左一右将他们包抄，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江祈渊若有所思地看着场上僵持的情况，连环计啊……“张易张席，放他们走，他们没有动手的意思。” 哪怕张家兄弟再怎么觉得这些人心怀叵测，江祈渊一出声，他们还是只能默不作声地让开。 被当成贼一样防备的几人很想发难，可想想他们确实多少有过心思，最终只能自认理亏，一句不说地扭头就走，临走前还恨恨地瞪了张家兄弟一眼。 等到那队人走后，江祈渊看着张家兄弟沉默不语的样子，轻笑着问道：“不明白为什么放他们走？” 张易也不怕丢脸，诚实地点了点头。 这些人明显想过仿照上一个队伍的方法，用苏婉换他们队伍的女修出来。他不明白，既然如此，为什么这次的处理方式和之前的不太一样。 江祈渊自飞花城以来就一直观察他们，他们小毛病虽然不少，但是品性还可以，多少存了些彻底将人纳为己用的心思，因此也不介意多教他们一些：“那位老祖没有‘以一换一’这句话之前，会搭理她的不过是些贪婪之辈，解决了也就解决了。可一旦她给出这个条件，那么所有修士都可能参与进来。 “我们可以逼一个小队服软，可人多了呢？万一他们背水一战联合起来，那么我们怎么办？” 江祈渊的语气很好，但张家兄弟听着还是头越来越低。 他们根本没有想过这一层。 苏婉看着他们羞愧的模样也是好笑，这两个人，还真是喜欢走极端：“想不到也正常，不然当初他怎么会成为你们的恩人？” 与章家长老对峙的那天张家兄弟并不在，因此也不知道江祈渊的身份，倘若他们知道了，恐怕就不会质疑自己的能力。 毕竟江祈渊是十大宗门的核心弟子，他们这些散修与对方有差距简直不能更正常。 “公子，苏姑娘，我还有一事不明，”知道两人并没有觉得自己废物，张易也松了一口气，“那位老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一直想不通，对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真的是想找云岚，她完全可以早早拦在秘境外，来几个修士杀几个修士，为什么要到秘境里花这个功夫？ “因为这样比较有趣，”江祈渊叹了口气，没有足够的实力，在这个修真界遇到高阶修士，只能是任人宰割而已，“你想想，如果你的家族刚刚出事，你带着一个秘密不辞万里来到这里，但是因为你的缘故，无数女修失踪，生死未明。你看着他们的亲友痛苦不堪，你看着所有人彼此防备，甚至自相残杀，你会怎么想？” 江祈渊的反问让张家兄弟二人陷入了沉思。 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会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连带着家族出事也是自己造成的。会想如果没有自己，是不是所有的悲剧都不会发生，是不是那些生死不明的女修，也还好好地留在亲友身边。 “这也太阴险了！”终于想明白其中关节的张席怒拍了一下大腿。 没想到他和兄长那被凶兽盯上的预感，竟然指的是赵绯。 张易并没有跟着他一起怒骂，他看了眼满怀忧虑的江祈渊和苏婉，总觉得两人的情绪似乎比之前更沉郁了一些。 是今天的事，对他们之前的计划造成了不利影响？ 正如张易所猜测的那样，按照苏婉二人原本的计划，他们是想躲开赵绯，争取多拖一段时间，让他们的准备更充分一些，但现在看来，他们不一定有拖延的机会。 如果他们记得不错，上次见到云岚时她的精神已经绷得很紧，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会影响她的情绪。 第32节 一旦赵绯的计划得逞，云岚的精神被彻底摧毁，那么她隐藏的秘密就会全部落到对方手里。 一个值得赵绯得罪燕华宗与云陆仙门、值得她花费那么长时间的秘密，必然不是什么小秘密，最有可能就是功法宝物。 而在秘境里，无论是传承还是宝物现世，其声势之大，都无法瞒过里面的任何人，为了不让这些人将秘密泄露出去，赵绯只会提前动手，将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杀掉。 所以他们必须早于赵绯找到云岚。 “你猜云岚和赵绯的目的地是在哪里？”苏婉重新摊开地图，与江祈渊一同查看。 后者快速浏览了一遍，沉吟片刻，指向了图中距离他们只有两日路程的空白地带。 所谓空白地带，指的是一个秘境中最为危险的部分。 沼泽幻境内的空白地带一共有三处，距离他们最近的就是江祈渊指出来的地方。 传闻这三处区域里遍布了黄阶灵植，但是里面幻阵众多，进去探秘的修士，活着出来的百不足一。 沼泽幻境中的“幻”字也由此而来。 “其实，这说不定是我们的机会。”仔细确认了一下周围几个凶兽巢穴的位置，江祈渊感觉自己的思路反而比之前清晰了许多。 他很少遇到被动的情况，之前所谓的“走一步看一步”，总给他一种苍白的无力感。 如今知道了赵绯的位置，于他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表妹你看，这两个凶兽的巢穴，距离空白地带只有不到半日的行程。根据你之前的思路，你想用诱兽粉将它们引过来。如果距离太远，那可能只有我能办这件事，但距离那么近，张易也能负责这个任务。之后我们再用商量好的计划……” 江祈渊的分析极具条理，很快就将苏婉说服。 而且退一万步想，即使他们不敌，到时候往幻阵里一躲，也还有一线生机。 总比在荒郊旷野被赵绯一招一个来得好。 “那我们一会就出发。”既然苏婉没有异议，江祈渊直接将方案定了下来。 如今万事俱备，只求云岚能多坚持一会了。 第44章 再遇云岚 云岚伪装的, 是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 这个男人有家小要养, 小儿即将满十岁，天赋上佳，如果能送入燕华宗, 那必将前途无量。 可在此之前, 他得有足够的灵石, 方便小儿子未来在门派打点。 云岚加入的那个小队收了她仅剩的两颗灵石, 看她老实巴交的模样, 点头同意了她的加入。 因为对方实在没有一处像女修的地方, 所以哪怕是在秘境外被赵绯检查, 这个小队也没有怀疑到云岚头上。 可即使他们没有丝毫的怀疑, 进入秘境之后, 云岚还是找了个机会合理“走失”。 她用了云家留给她的最后一颗匿息丹，躲在树上, 听他们随意找了一会，便毫不在意地离去，感觉心情舒畅了不少。 他们对自己没有感情才好，有感情的话只会被自己害死。 她一边想，一边小心翼翼地根据地图的方向, 从这棵树往那棵树跳去。 她的运气不错, 所处的位置离目的地并不算太远, 因此苏婉他们围杀黄阶凶兽的时候, 她就已经到了空白地带边缘。 可是她快, 有人比她更快。 云岚不知道赵绯什么时候到的, 她只知道赵绯比自己早到。 因为匿息丹的作用，赵绯并没有发现她，但这也不打紧，因为赵绯想让云岚看到的事情，云岚都看到了。 看到她接手了几个昏迷的女修，随后四下环顾，仿佛在对自己示威。而且她也不杀人，只是一天把一个姑娘的手砍断，再将她的脸划花。 这些姑娘的哭声和惨叫声越激烈，赵绯就越高兴。 苏婉他们找到云岚的时候，云岚已经一只脚迈入了心魔之中。 她躲在树上，眼神空洞洞地看着前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家族被灭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和现在一样，无能为力地躲在一边，听着哭声惨叫声，连绵不断，持续了很久。 苏婉一看她神情心里便是一个咯噔。她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见她毫无反应，脑中飞快闪过了各种念头，最后想了想，还是先从自己备份的丹药里取出一粒匿息丹塞到了云岚嘴里，准备看看对方的反应再决定下一步用什么药。 所幸这熟悉的药效唤回了云岚的理智，她转动了一下眼珠，从无法自抑的悲伤中缓缓清醒了过来。 然后看到了救自己第二次的苏婉。 “多谢……姑娘。”云岚沉默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己并没有问过她的名字，只能含糊地道谢。 苏婉也不跟她计较这件事，见她已从心魔中挣脱出来，便将视线重新移到前方的草地上。 只见那原本长满树木的区域已经被铲平，余下了坑坑洼洼的草地，以及草地上一艘精美别致的飞舟。 如今正是傍晚，夕阳尚未完全落下，赵绯又如往日一般，带了一个女修站到甲板上。 约莫是她在甲板上布置了阵法的缘故，她与那女修一踏入甲板，她们发出的细微声响就传得很远，清晰地落入周遭所有人的耳中。 “云家的小姑娘，你的心可真冷呀，”因为间隔太远，他们也看不清赵绯的表情，不过听她那嬉笑的声音，想必她的脸上也如秘境外一般挂着虚伪的假笑，“云家的人一个个死在你面前，你能忍；这些毫不相干的女修惨叫，你也能忍。你说，是你比较冷血，还是我比较冷血？” 她说话的时候，似乎将手指掐进了那个女修的脸颊之中，让她发出了短促的尖叫，随后自己咯咯笑了起来。 “云家的族长夫人是你的母亲吗？你知不知道，我杀她的时候，她一直在求我，求我放了你。我每往她身上捅一刀，只要她不死，她就求我一遍，哪怕变成了血人，她也死死扒住了我的脚，求我放过你……多感人啊，只可惜你没看到，”赵绯一边说，一边叹了口气，“为了纪念她对你的爱，我决定把这个女修的手砍下来，就像我砍下她的手一样。” 赵绯说着，一道利刃划破血肉的声音在众人耳边炸了开来，随之而来的是女修凄厉的惨叫声。 不仅如此，同时还有一个男修崩溃的哭声和求饶声，朦朦胧胧地传到飞舟上，再借着阵法一并传了过来。 “闭眼，定心，”眼看着云岚的身影摇摇欲坠，苏婉一下揽住她的背，冷静地说道，“不让她发现你，我还有救那些女修的机会，一旦你屈服，我们都得死。” 苏婉的语气一改之前的温柔，甚至还带了点指责意味。 可偏偏就是这命令的语气，反而让云岚微微张开了口，颤抖的身体也平稳了下来。 苏婉看她眼中陡然升起的希望，心中也是一酸，到底还是缓和了语气：“我是炼药师，只要她没有用秘法，那么无论是断臂再生还是医治毁容的丹药我都能炼。所以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告诉我们那位老祖的情况，以及你分析出来的她的弱点，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虽然自己也没比她年长多少，可看着一无所有的云岚，苏婉就好像看到了十六岁那年的白晚婉。 那个时候，白晚婉是不是也想有一个人拉她出深渊？ 想到这里，苏婉有些晃神，再回过神来时手已经放在她的头顶轻抚了一下。 云岚被她这个举动吓到了，苏婉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缩回了手。 不知为何，突然控制不住自己。 “谢谢。” 就在苏婉准备为自己唐突的行为道歉的时候，云岚突然小声说了一句。 谢谢，因为以前她修炼累了，大夫人也会这么安慰她。 也不知是苏婉那个举动安抚了她，还是云岚自己终于想通。她深吸了一口气，暂时放下了对这些人的戒备：“我们稍微后撤一点，方便我将事情说清楚。” 云岚的要求并不突兀，几人也没有反对的道理。 于是他们便跟着云岚一同后撤，直到她觉得安全之后，方才停下脚步。 不过可惜的是，云岚对于赵绯的情况知道得也并不多，只知道她出身于六大门派，所用功法以土属性为主，法器众多，擅长短剑，以凌虐对手对乐。 “陵阳门？”江祈渊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总觉得有点耳熟。张家兄弟误以为他想知道这个门派的消息，努力思索自己有没有了解的情报。 就在江祈渊准备跟云岚说“没关系继续”的时候，张席突然拍了一下张易的肩膀，险些将后者拍得一个踉跄：“大哥，我们遇到过这个门派的人对吧？五年前，接一个任务的时候。” 张易本想教训他没轻没重，可听他突然提起接任务的事，顿时脑海中灵光一闪，望向了江祈渊：“对，公子。张席说得没错，我们五年前见过这个门派的人。那个人很是高调，一路都在炫耀他们门派的顶尖功法，是……是什么幽什么地诀？” 张易说到后面声音不由得降低，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本来还以为能帮到江祈渊的忙，没想到最重要的地方反而让他忘了。 听到他这么说，江祈渊终于想起这个门派的名字在哪里听说过了：“他们门派的功法可是九幽震地诀？” “对对对，就是这个！”张易一叠声应道。 苏婉略有些惊讶，不过还有其他人在场，她也没有表现出来：“表哥的意思是，你知道这部功法？” “你应该问，我是不是知道这部功法的弱点。”事情有了进展，江祈渊的心情也稍微轻松了一些。 他看向突然低头的云岚，发觉她重新纠紧了衣角，眼神有些无奈。 “姑娘可是不信任我们？我们会想找你合作是因为……” “无需解释，”云岚将话脱口而出之后，方才意识到自己打断前辈的好意是如何的无理，“抱歉……” 她一边道歉，一边自嘲地笑了起来。 她从未如此厌恶过自己，明明决定相信这些人，可仅仅因为他们稍微多了解赵绯一点，她就忍不住重新怀疑起来。 像一个疯子一样。 不过怀疑归怀疑，既然她之前决定跟几人合作，就不会后悔。 云岚也不想再管他们会如何看待自己，反正欠的债多了，也不在乎多欠一些。 “我有一份更详尽的秘境地图。”云岚说着便从储物袋中取了一卷地图出来，递给了江祈渊。 江祈渊对于能够获取九幽震地诀的信息已经很满足，并不奢望其他。 因此当他看到云岚又取出一份地图的时候，感觉很是意外。 不仅仅是因为云岚的大方，更重要的是，这份地图并非普通的地图，它已经可以撑得上是一个法器。 “云姑娘，你这地图可真是厉害。”张席可搞不懂他们这几人千回百转的心思，他觉得既然云岚能将这么神奇的地图给出来，那么必然也是个厉害的人。 不过嘛，云岚再厉害也没有他们公子厉害，这么奇特的地图都不能让他多诧异一分。 换了自己，恐怕手指一放上去就会吓得大叫出来，毕竟谁能想到，会有地图能将小块的地形呈立体在空中放大？ “我们……当真是在这里？”眼看着江祈渊将手指移动到了空白地带的边缘，苏婉也无法抑制地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苏婉尚且如此，另外几人更是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诧，尤其是云岚。 她之前用过这份地图多次，可不管她怎么使用，这份地图所呈现出来的也与看到的并无二致，怎么在江祈渊手中就截然不同？ 第45章 迷镜天 别说另外的几人是如何的惊讶, 就连江祈渊自己，看着漂浮在地图上的那个黑色漩涡, 也有些意外。 第33节 那是一个不停旋转的黑色漩涡, 与周边静止的密林截然不同。 它旋转的速度很快，每旋转一周, 它的顶上就会浮现一个小小的符号，几人数了数，一共有三十六种不同的符号。 “奇怪……”江祈渊喃喃自语了一声, 将手指移动到了另外两个空白地带上。 随着两阵近乎微不可见的灵力动荡, 另外两个空白地带的地形也先后呈现在了空中。它们并无任何的异样, 均是弥漫着雾气的沼泽，与外界传闻并无二致。 “云姑娘, 你确定这是那位老祖要找的地方？”哪怕这问题会加深云岚的怀疑，江祈渊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他本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秘境, 就算有秘密也应当是传承功法，怎么会突然变成迷镜天？ 云岚愣愣地点了点头，她倒没有因为这个怀疑江祈渊, 如果对方真的有恶意, 应当没有必要当着她的面将秘密展露出来。 毕竟这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地图。 “怎么了？”看着江祈渊一会皱眉一会展眉的样子，苏婉也有些困惑。 他们不是早就知道这个秘境有问题了吗？难道说这个漩涡跟所谓的传承宝物没有关系？ 江祈渊揉了揉额头，不知该从何说起：“云姑娘，其实……我们早就猜测到那位老祖想从你手中得到一个秘密, 可能是一个传承, 也可能是天材地宝。” 既然决定说, 江祈渊觉得还是应该从头说起。 云岚应了一声，对这个答案并不算太意外。 毕竟她蠢成这个样子，有心人稍微一想恐怕都能发现。 江祈渊看她情绪并不激动，便接着说道：“也就是说，你们会聚集在这个空白地带，是因为你得到的消息和她得到的消息都指向这里，可问题是，这个漩涡象征的并不是传承，也不是宝物，它是一个称为‘迷镜天’的所在，换句话说，它是一个通道，一个能够连通安河小世界三十六府的通道。” 他的解释，在场所有人都听懂了，不过各有各的困惑。 张家兄弟的疑问是他怎么什么都知道，云岚的疑问是云家的记载里这个明明是传承，苏婉的疑问则是…… “所以百不存一的真正原因，是他们去了其他三十五府？” 对于苏婉的关注重点，江祈渊很是赞赏：“不错，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我们不小心逃进迷镜天，我们都不会死。不过……” 他说着说着，又苦笑了一下：“这也同时意味着，我们必须杀死她，不然她一跟进来，我们都得死。因为迷镜天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江祈渊本来还想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不过事实证明退路这种东西与他向来无缘。 “倘若到时候我真的不敌……” “公子不要这么说！我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抛下你的！”还不等江祈渊把话说完，张席就是一阵惊恐。 前者颇为无语的看着他，他想哪里去了？ “我是说，倘若到时候我真的不敌，我会拖延一些时间，你们想办法说服那些筑基修士参与进来，毕竟到时候打斗场面那么大，总会有不少修士聚拢过来。” 江祈渊觉得对方的想法也是很清奇，他为什么要把帮手赶走？舍己为人吗…… 云岚看他已有成算，很想问对方有什么可以做的。不过对比了一下在场几人的境界，她低下头，无声地笑了一下，眼眶也有些发红。 灭门之仇，她不仅不能报，还要被她拖下水的人帮她报……她始终觉得自己活着，就是一个笑话。 苏婉知道她有些心态不稳，不过目前也没有时间给她安慰人。 她只是上前轻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随后便取出之前炼制的改良版诱兽粉交给了张易，叮嘱他按照路上商定的计划来。 眼看着张易点头，领命而去，苏婉这才将视线转到了江祈渊身上。 她感觉自己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可又不知道说什么，最终只能将之前准备好的补气补血丹一股脑塞给了他。 “放心，”江祈渊看着她欲言又止的表情，想伸手揉揉她的头，不过觉得过于唐突，在空中停顿片刻后还是收了回来，“你自己也小心。” 看着江祈渊脸上异常温和的笑容，苏婉的心情也随之平静了下来。 她点了点头，想了片刻，踮起脚揉了揉对方的头，一触即离：“我知道，表哥你也是。” “嗯。” 两人也不是黏黏糊糊的性子，这番话一说便算是道别完毕。 苏婉也不目送他离去，看他转身，也取出几枚匿息丹交给了云岚：“到时候跟我们一起行动。” 对于云岚被人带走之事，赵绯一无所知。她按例折磨完了今日轮值的女修，看着对方气息奄奄的模样，终于心满意足地拎起人扔回了底舱里。 底舱里共有五六个女修，只剩下一两个四肢完整。看着之前被带走的女修又被扔了回来，她们小心翼翼地上前将人扶回来，喂她吃了补血丹，只求改日自己被扔回来的时候，也有人来照料她们。 赵绯知道她们的小伎俩，也不拆穿阻止。现在越有希望，之后就越失望，她可是迫不及待地想看这些蚂蚁最后痛哭流涕的模样，可惜现在不能动手，还得留着当诱饵引云岚上钩。 “启禀老祖，燕华宗客卿江某求见。”赵绯正准备回房，忽然听到飞舟外传来一道清亮的男声。 她挑了挑眉，兴致盎然地走到舷墙边下望。 只见一众或是悲戚或是愤懑的男修中，忽然混进了一个一脸平静的修士。 他的发冠整齐，表情恭敬，与周围的修士格格不入。 “你有何事？”赵绯对他的印象还是非常深刻，毕竟一个长得好看出身又不错的男修，如果不是卷进了这次的事情里，她还是有几分怜香惜玉之心的。 江祈渊迎着她露骨的目光也毫不气愤，而是低下头，态度又更恭敬了些：“晚辈有那位姑娘的消息，想向老祖禀报一二，以换取晚辈与表妹的安全。” 江祈渊的态度，就是明晃晃地想要投诚了。 在场的其他修士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路子，可是他们压根不知道赵绯要找的女修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更别说提供其他的消息。 “哦？”赵绯对他的言论也有些意外，“你可说说，我要找的是什么人？若是不能让我满意，看在燕华宗的份上，我最多留你一条小命，再多却是不能够了。” 赵绯一边说一边笑，笑声与先前折磨女修之时并无区别。 江祈渊也不害怕，而是重新抬起头看她：“老祖要找的人，姓云，来自云阳城，不知晚辈说得可对？” 江祈渊话音未落，赵绯的笑容便是一顿。她重新审视了一番说话的人，似是在思忖对方到底是骗到了云岚，还是云岚拉来的帮手。 不过不管是哪种人，区区一个筑基修士而已，她还怕了不成：“上来吧。” 有了赵绯的应允，江祈渊便纵身跃到了飞舟之上。 别看都是飞舟，但飞舟与飞舟之间也有很大的不同。 元凌云给他们准备的是元家最低调普通的一款，除了功能齐全、防御较好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优点。 但赵绯这艘不同，虽然大小与元家的差不多，可光是甲板上，就铺了一层细细的花绒草，更别说待客房间的墙壁，每一面都镀了层昂贵的金砂。 江祈渊粗粗扫了一眼，在全力防备对方的同时，也忍不住分神欣慰了一番。 幸好元凌云没把与他那个座驾配对的飞舟送过来，不然自己天天面对着雕花镶金的飞舟，恐怕会暴躁地想冲回去打人。 赵绯可不知道他走神了些什么。 这房间里有四五张椅子，但她也不让对方坐下，只是自顾自地坐在了自己的雕花玉座上：“说吧，你还知道些什么？” 对于江祈渊的气定神闲，赵绯不是没有怀疑，不过想想对方的身份，又觉得这人如果跟其他人一样点头哈腰，反而更加居心叵测。 江祈渊假装没看到她眼神里的审视，他微微一笑，从容地答道：“说来也巧，我们进秘境不久，就遇到了一个昏迷的男修……” 江祈渊淡定地将秘境外的事情移花接木到秘境里，并且不着痕迹地向赵绯透露了云岚进入秘境的手段。 听到“男修”的说法，赵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错，进来后她仔细分析了一遍，云岚唯一能躲过她查探的方法，就只有伪装成男修。 “后来我们就与她一路同行，结果遇到了几个想向老祖邀功请赏的修士。我发现她神色不对，就让表妹佯装关心然后套了她的话，最后骗到了一张地图。” 江祈渊对于抹黑自己早已经熟能生巧，别说赵绯，就是张家兄弟来了恐怕也会信以为真。 赵绯本以为他能知道云岚的身份已经不容易，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连地图都能骗到手，险些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激动：“地图在哪？” 第46章 连环扣 赵绯自然没有从江祈渊的手中得到地图, 毕竟一个心思缜密到能够从云岚手中骗到地图的人，怎么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直接带在身上？ 不过地图没有在身上，也不妨碍江祈渊向赵绯透露地图上的秘密：“那地图要用古早的门派解密法才能显露出真容, 晚辈不才, 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了这种解密法，因此发现在那地图上，与我们相邻的那个空白地带，并非是一片雾气弥漫的荒地，而是……一座宫殿。” 别看江祈渊说话的时候眼也不眨, 但他心中对赵绯是否会相信一点底都没有。 所幸赵绯和云岚一样，并不知道迷镜天的存在，听到他的说法也没有怀疑。 “宫殿……难道是指宝物存在于地宫里？”赵绯低下头, 仿佛深思一般地喃喃自语。 江祈渊摇了摇头，否认了她的话：“并非宝物，而是一样传承。” 如果没有云岚最后的告知, 江祈渊也不敢肯定自己会不会落入对方的陷阱之中, 但现在肯定是不会了：“而且这传承来源于云家先祖。” 赵绯听到这里终于肯定他手里确实有自己想要的信息, 也不再试探，而是放松地靠在了椅背上：“继续。如果你还有其他信息能让我满意, 我自然能保证你和你表妹的安全。” 赵绯说到一半, 不知想到什么, 又捂嘴娇笑了起来。 江祈渊对她的异常毫不好奇, 只是抬起头迎视着对方的视线, 冷静地说了最后一句话：“明日正午, 空白地带的上方会有一瞬间的异常，正是传承现世的征兆。” 江祈渊的眼神很镇定，无论赵绯怎么看，都看不出任何一丝谎言的迹象。 她垂下眼帘，又在识海中将相遇以来对方的所有行为重现了一遍，并未发现任何违和之处，终究还是相信了对方的说辞。 “好，如果你的消息是对的，我不会亏待你。” 赵绯说完，便挥手让他下去，也不管他今晚会留在哪里。 后者默默退了出去，走到舷墙边看了眼底下悲戚的众人。 大概是被苏婉信任了太久的缘故，他总觉得自己越来越自以为是了，近乎愚蠢的相信这些人会两不相帮，甚至愿意帮忙对付赵绯。 可万一……他信错了人，这些修士明日倒戈相向，他又该如何呢？ 赵绯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其他人的夜晚过得好不好。 她心满意足地休息了一晚，一直到临近正午，才从自己的房内出来。 江祈渊一直站在甲板上，发现对方出来便恭敬地低头行了一礼。 赵绯随意扫了他一眼，没有发现什么异状后就不再多想：“在哪里？” “就在另一面。”江祈渊说完，便在前方带路。 那些修士看着他们跃下了飞舟，缓步往前方走去，互相看了眼，心思各异。 有想趁机救人的，也有想通风报信的。 江祈渊没有力气再管他们能不能保全自己，他将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赵绯身上，每走一步都提防着对方反击。 不过赵绯并没有发现不对，她跟着江祈渊绕到了空白地带的另一边，此时恰是正午，空白地带的上方发生了一阵微小的灵力波动。 因为幻阵众多的缘故，空白地带上的灵力波动不少，赵绯也没有留意到这一刻的波动有什么不对。 第34节 可经江祈渊提醒，她再看这波动时，就感觉有些不寻常。 因为这一阵波动是向内的收拢，而非向外的扩散。 赵绯的神色里不由得闪过一阵狂喜，她查探了那么久，终于找到了些眉目，如果是地宫的话…… “你知不知道怎么进去？”赵绯猛地一回头，盯住了江祈渊。 后者低眉敛目，语气一如往常的冷静：“回老祖的话，你可感觉到了震动？” 赵绯闻言就是一愣，震动？脚下是在震动不假，可这不是……凶兽带来的震动吗？ 还不等她想清楚，江祈渊蓦然抬头，飞身后退，而后将暗藏于袖中的圆球狠狠掷了出去。 赵绯被他的猝然发难唬得一愣，下意识地一挥手，想用灵力将那圆球驱逐，谁曾想那圆球感应到她的灵力，非但没有退开，反而顺着灵力轨迹飞速前进，很快在她周身炸裂了开来。 赵绯只感觉一阵药粉扑面而来，瞬间屏气凝神。不过她很快发觉了那药粉对她并无作用，以为是丹药品阶太低的缘故，顿时冷笑了一声。 “让我想想你是什么人？云家的故人？不对不对，我猜，是看中了传承的有心人吧！”赵绯一边说，一边从丹田内抽出蕴养的本命灵兵。 那是一条长长的银鞭，与十三公主用的光滑材质不同，这条银鞭上满是倒钩，一沾上人的躯体，瞬间便会撕下一块血肉来。 江祈渊从知道她功法的那一刻就猜到对方擅长的兵器绝不是短剑，因此看到长鞭也不意外，而是一个侧身，堪堪然躲过了对方的攻击。 “我只是想在老祖你意图杀人灭口的举动下保命的普通人而已。”江祈渊的语气很是温和，明明是真话，听起来却特别虚伪。 赵绯果然嗤笑了一声，骗谁呢，若非垂涎传承，一个筑基修士如何敢与她动手？ 江祈渊对她的轻蔑视而不见，发觉对方将灵力灌注到长鞭上，顿时飞身而起，又砸下一颗迷雾丹砸下去：“老祖，你的对手可不是我一个人。” 赵绯正挥开迷雾将运足了灵力的一鞭挥过去，听到他的话顿时脸色微变，再加上迷雾干扰，十分的力道霎时间只剩了四分。 江祈渊横剑硬扛，强大的力道将他重新砸回了地面。 不过他也不慌，等对方一撤鞭就连忙后退，躲过了飞扑而来的凶兽。 “你要留下来还是？”江祈渊扶了险些累倒的张易一把，后者张了张口，发现沙哑的嗓子说不出话，干脆点了点头。 赵绯活着，会死的本就不是只有江祈渊一人，自己虽然境界没有他高，但辅助一下总还是可以的。 “好。”江祈渊也不多说废话，看他稍微缓下来后，便松开手重新加入了战局。 这么一会的功夫，应该足够那只凶兽锁定赵绯了。 不出江祈渊的所料，那只黄阶凶兽很快跟赵绯厮杀在了一起。 以赵绯的境界，对付这只凶兽不成问题，可毕竟境界相仿，要想彻底解决，还需要一番的功夫，更别说一边还有一个江祈渊时不时横插一手，不是救凶兽，就是给她找麻烦，简直气得她牙痒痒。 江祈渊虽然境界不如她，但功法恰好与她相克，最离奇的是，他似乎知道自己功法的特点，每次鞭子一落地，他就会凌空而起，顺便在那只凶兽的脚下催生一片细密的花绒草。 那只土属凶兽不太懂为什么这只食物要帮自己对付那只食物，不过对面的食物对它来说才是至尊美味，因此也不介意江祈渊的帮忙，打到后面，甚至还会偶尔配合他一二。 如果说这两者已经够赵绯烦了，后来加入的张易简直让她更加恼怒。明明是个筑基初期的修士，可偏偏有一把人阶武器，让她不得不躲上一二。 这土木水三种灵力的碰撞，催生出了浩大的声势，一**灵力震动开来，尘土与草屑一起被席卷上天。 无数道绿的金的光芒四处飞散，有部分没入了空白地带中，瞬间消弭于无形；但更多的却是打在周围的草木上，将一块块平整的土地凌虐得坑坑洼洼。 赵绯的功法最大的依托就是土地，可偏偏还不等她卷起那些土块，江祈渊已经在土地上催生出一片片花绒草，强行弱化了她的功法优势。 而且除了少部分时候的躲避，大部分时候他都用剑直撞上来，将周围的灵力搅得更加混乱。 赵绯看着他周遭四散的灵力波动，都有些分不清这是他们打出来的，还是相生相克的功法碰撞催生出来的。 江祈渊一开始用的功法虽然一般，但因为手上的是黄阶法器，赵绯也能理解这个人为什么敢和自己叫板；可随着时间的迁移，江祈渊所用的功法越来越精妙，等到第二日清晨，他运用的功法，其复杂程度甚至已经超过九幽震地诀。 “你不是燕华宗的客卿！”与一个筑基修士打到如今这般的地步，对于赵绯而言可谓是奇耻大辱。 哪怕那只黄阶凶兽已经伤痕累累地遁逃，张易也跟着退出战场，也改变不了自己被对方耍得团团转的事实。 江祈渊看着对方再次往银鞭上运足灵力，准备给自己最后一击，不由得轻笑了起来。 他浑身浴血，右手臂上已经可见森然的白骨，甚至那张无瑕的脸上都有一道清晰的血痕。 可他依然在笑，笑得赵绯毛骨悚然。后者强行中断了灵力的输送，而是挥起鞭，准备先将对方重伤再说。 “来不及了。”江祈渊幽幽地说道。 他也运足了灵力于剑柄，不闪不避地挥向那条飞舞的银鞭，只听锵地一声，银鞭上留下一道明显的缺口。 赵绯神色骇然地看着他，发觉对方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脸上的表情终于扭曲了起来，一字一顿地咬牙道：“你、到、底、是、谁？” 第47章 终局 江祈渊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很快突破到了金丹期的修为。 他咳了一口黑色的毒血出来, 用手背随意地擦了下嘴角, 神色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人。 明明自己身上只有一些微小的擦伤, 明明对方已经有如血人一般，可赵绯的牙齿还是不自觉打起了架。 她终于知道江祈渊周围持续了近一日的灵力波动是什么, 竟然是突破到金丹时引发的灵气异象。可她偏偏一叶障目, 只以为是功法碰撞产生的波动。 “你原本就是金丹期？”赵绯死死盯着眼前这个骨龄只有三十余岁的年轻人。她百余岁突破到金丹，已经是门派内众星捧月的人物,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然有人三十余岁已经是金丹修士。 江祈渊也没有兴趣跟她谈心，等灵力运转一周适应之后，就运行起自己的本门功法，与赵绯战到了一起。 一时间天地昏暗, 日月无光，原本隐匿于周围观察形势的散修又远遁了一些, 神色里俱是惊慌不已。 这一个小小的秘境, 怎么就引来两个金丹老祖在此大战？ 苏婉也藏在人群中，定定地看着空中巨龙飞舞。 这巨龙纤毫毕现, 栩栩如生, 饶是再多的金光落在它的躯体上, 也没有冲淡它的身躯一分。 它不断地撕咬着前方金色的光团，哪怕那光团一直想落地, 也无法从龙爪中龙躯中挣脱出来。 而后又是两个时辰的功夫, 那个光团越来越淡, 最终支离破碎，化成了流光消失在了天际。与此同时，一道人影也从空中跌落了下来，正是赵绯。 她全身经脉俱断，虽然还未断气，可离断气也差不了多远。 “你不觉得，需要留我一命给那个小姑娘一个交代吗？”赵绯怨毒地看着翩然落地的江祈渊，言语中再没有了昨日的趾高气昂。 她知道自己看走了眼，早知道这人留有后手，她一开始就会不顾一切地将人诛杀。 “不必。”江祈渊也不多跟她废话，当即便运灵力于掌心，一道掌风下去，彻底断绝了赵绯最后的生机。 如果他不是强行突破，他倒是不介意给云岚手刃仇人的机会，可如今他的身体情况，无论如何也不允许赵绯的事情出一丝一毫的差池。 确认赵绯再无生还的可能，江祈渊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轻扫了一眼周遭看似寂静的密林，语气依然平和如常：“诸位看完了吗？看完了就自行离去；还是说，诸位不走，是想要我送送你们？” 他话音刚落，周遭顿时传来一迭声的“不敢不敢”。随后又是一阵窸窸窣窣，这些人连跑带飞地往远处窜去。 他们这不是怕老祖怪罪自己没有及时拜见吗？既然人家不在意，他们自然能滚多远就滚多远。 等到这些人的背影陆续消失，苏婉几人才从密林中走了出来。 苏婉看着江祈渊温和的笑容，心中便是一紧，也不管他想说什么，几个箭步就走到了对方的身侧。 江祈渊被她强行塞了一嘴的药，感觉很是无奈。不过还是听话地把药都咽了下去。 苏婉看他听话地把药都咽了下去，脸色稍微好看了点，小心地扶着他到一边坐好，然后万分仔细地查看对方的伤口。 所幸这些伤口只是看着严重，但只要休息几日，基本都能痊愈。 提心吊胆了许久的苏婉确认完毕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看了看江祈渊脸上那道不算太浅的伤口，也有心思开起了玩笑：“表哥，你要对自己的脸爱惜一些，不然岂不是暴殄天物？” 江祈渊不甚在意地用手背擦了下脸上的血，只当她又在调侃自己：“一张脸而已，又没有多好看。”他一边说，一边看了眼手上的伤口。 这生肌丹见效显著，除了过程痛楚有些明显外没有别的缺点。 苏婉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伤口，不免心生佩服：“表哥你还是第一个用了我生肌丹一声不吭的人。” 虽然江祈渊的伤远不如那些女修的重，不过他这除了脸色惨白外毫无异状的表情，也是很难在其他受伤修士的脸上看到了。 江祈渊闻言有些无奈：“毕竟现在也是个金丹修士，我总不能哭吧。”他小时候上药也是会嗷嗷叫的，后来修为高了，自然也就不敢了。 苏婉根据他现在的骨相还原了一下小时候江祈渊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小时候嗷嗷哭的样子应该还挺可爱。 猜到苏婉八成是想到了什么跟自己有关的趣事，江祈渊也不介怀。 他席地坐了下来，双眼放空地对着空白地带，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很快秘境里又起了风，吹得他们身后的密林发出了哗哗的声响。 江祈渊终于回过了神，他看着眼前坑坑洼洼的土地，似乎觉得不太好看，思索片刻之后，抬手一挥，那些裸露的土地上便跟着生出一片生机盎然的花绒草，随着风轻轻晃动。 可惜因为擅动灵力的缘故，他还没来得及欣赏这片美景，就不由得轻咳了起来。 这咳嗽持续了好一会的功夫，硬是给他苍白的侧脸晕染了一层淡淡的血色。 苏婉只能跟着坐下，有些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背，这个人怎么突然那么冲动。 “表妹。”苏婉刚将手收了回来，江祈渊突然开口唤了她一声。 苏婉有些不解地回头，怎么感觉他的声音带了点飘忽感？ “表妹……”江祈渊深呼吸后又重复了一遍，终于将音调稳了下来。他将视线从花绒草上收回，认真地看向苏婉， “跟我走，好不好？” 从得知迷镜天的事情之后，他就一直在想怎么跟苏婉开口。 既然苏婉已经不打算回白家，既然她没有其他的亲人，那么，他为什么不能问对方，愿不愿意跟自己一起走？ 苏婉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有些发愣。 她怔怔地望着对方的眼神，看着他眼中干净纯粹的期盼，陡然升出一种飞蛾扑火的决绝。 “好。” 苏婉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地清晰。 她直视着对方的眼神，缓缓笑了开来：“好，表哥，我跟你走。” 不管他是什么原因，不管他是什么目的，既然他这么说了，自己就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没有十三公主那么伟大，她动心了就是动心了，不去努力过，怎么知道对方对自己没有意思？ “嗯，好。”江祈渊不知道她想了那么多，只是跟着她一起笑了起来。 他其实分不太清自己对苏婉是什么样的感觉，怜惜与钦佩交织，不舍与流连汇合……种种感情混杂在一起，让一向果决他有种微妙的茫然无措。 不过没关系，他还有很长的时间慢慢理清心中的思绪。 第35节 “对了，云姑娘怎么样了？”将心中一直惦念的大事放下之后，江祈渊终于有心思环顾四周，这一晃眼就看到了站在了赵绯尸体旁的云岚。 她背对着几人，任是谁也看不清她到底什么表情。 苏婉也叹了口气：“不知道，她没有说。这些事情，只能她自己走出来了。” 他们两人不知道云岚情绪如何，云岚自己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情绪如何。 她看着地上那具一动不动的尸体，感觉支撑她走到这里的执念突然从她的身体里抽离，让她有种空落落的难受。 云家有修为的只剩下她一个了，其他都是不能修炼的普通人，她从被带到主家开始，云夫人大长老对她的教导都是让她成为云家的支撑，可是云家……已经没了…… 在她的面前，在一夜之间，整个云家土崩瓦解，就像数百年前的安宅一样，甚至比他们更惨。 云岚想着想着，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了下来，她捂住脸，泪水还是止不住地从她指缝间落下。 她找到了传承又怎么样呢？死去的人不会再回来了，无论是爱过她的，欺负过她的人，都在那个血光漫天的夜晚，一起化为了灰烬。 城主府是来了人，可是用赵绯的话说，留了那些凡人的命已经是天大的颜面，若是逼急了她，云阳城死多少人就难说了。 所以这一切，云家只能认了，哪怕她找到了传承，她真的能保住吗？还是让它重新成为仅剩族人的催命符？ 云岚一边哭一边笑，到了后面几乎只剩下沙哑的笑声。 “夫人……你求她让我活下来，可我活下来……谁也保护不了啊……” 云岚闭上眼，近乎绝望地喃喃自语。 云家的传承本就是以炼药功法为主，杀伤功法为辅，可惜云家一直没有出过一个人阶以上的炼药师，因此传承一直被密封。 那赵绯也不知从何处得来了消息，将云家人屠戮一半后，方才与族长谈条件，逼迫他交出上古传承…… 大长老将所有的秘密交托给她的时候，特别慈祥地跟她说：活下去，为了云家…… 可是，赵绯死了，云家也没有炼药师了，纵使她拿到了传承，又能为云家做什么？ 向大门派投诚？可是哪个大门派能信……赵绯还是出身大门派呢。 “我还能相信谁呢……”云岚后退一步，跌坐在了地上。 她听着四周的风声，感觉比离开云家的那一刻更加茫然。 事到如今，她又能如何？ 第48章 传承 这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空间, 只有三十六点微弱的星光, 从不知名的远方, 穿透重重黑暗落到了几人的视线之中。 江祈渊点了一个小火球悬浮在众人头顶, 除了能够看清他们周围的彼此外，触目所及的东西还是一模一样。 一片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也仿佛什么都不存在。 苏婉大概明白了为什么从迷镜天中选中平岚府返回的人为什么会觉得这里也是一个幻境，因为真的太像了, 一个人在这片无垠的黑暗中不知走了多久, 最终却走回了入口, 任是哪个修士也很难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姑娘, 你可知道你要往哪个方向？”江祈渊的声音打破了这片黑暗中的寂静, 他回过头，看向跟在最后面的云岚。 云岚思虑了许久, 终究还是决定将传承里属于炼药师的部分交给苏婉，以换取云家剩下众人的安全。 而这份玄阶甚至地阶的炼药师传承, 要说苏婉真的不动心那也不可能，不过这动心也就是她有的最强烈的情感了。 如果让她为此做出强取豪夺的事情来，那就太过荒谬了。 但如果是传承的继承者自己愿意，苏婉也不会坚辞不受, 哪怕云岚有其他的条件。 至于可能会有的危险？修士获取机缘, 哪个没有危险？ 听到江祈渊的问话, 云岚闭上眼认真感知了一下。 进入迷镜天之后, 她确实有了种微妙的感应, 只是那感应太过微弱，她也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往那边？” 有了云岚的指引，他们也不再犹豫，径直地往她说的方向走去。 第一次进迷镜天的几人都感觉这里简直瘆得慌，如果不是江祈渊一如既往的冷静，他们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 苏婉倒是想安慰云岚，只是想想自己一说话恐怕对方只会更加紧张，最终还是只与江祈渊轻声交流着。 无人搭理的黑暗确实如苏婉所料，给了云岚一种微妙的安全感。 她觉得自己好像也跟着在那天死去，不用再苟且偷生，也不用再考虑其他是非。 可惜梦境总要醒来，这种安全感也会走到尽头。 不过走了三四日的功夫，几人便停下脚步，不再前行。 他们的眼前出现了一团暗绿色的光球，光球并不大，只有一尺来宽。它就安安静静地待在地面上，如果不是他们已经走到了跟前，恐怕压根不会发现这片黑暗中还有这么个东西。 “是这里，”看到光球，云岚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不过云家留下的资料里只是说，用云家人的血滴入的话传承就会开启，但具体还会有什么效果我也不太清楚。” 云岚话音未落，在场几人就将视线都转移到了江祈渊身上。 后者有些无语地看了他们一眼，这个问题看自己干什么？“传承这种东西，我也没有见过。” “是……是吗。”张席努力想假装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不过他转移话题的功夫显然不太到位，一眼就被江祈渊看出了破绽。 反观苏婉，无论是那温和的笑容，还是专心致志研究光球的眼神，怎么看都发现不了一丝一毫的不对。 就好像刚才只有张席好奇地看过江祈渊一样。 “直接试吧，毕竟是你云家的传承，总不会把我们直接弄死。”眼看着几人犹豫的犹豫，不好意思出声的不好意思出声，作为在场修为最高的人，江祈渊只能出声说道。 云岚想想也是，便缓缓上前，将灵力汇于指尖，而后轻轻一割，一道血痕就清晰地出现在了她的掌心。 张家兄弟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地看着血滴从空中落下，接着接触光球的表面，再接着……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云岚有些茫然地眨了下眼。怎么回事？按照大长老的说法，只要有一个云家后裔的鲜血，就能够开启传承了。 不过还不等她决定要不要再多放一点血，身前的光球突然跳了起来，然后开始了飞速地旋转。 所有人都后撤了一大段距离，等它越转越大，最终幻化成一扇古朴的木门后，方才重新靠近。 “敲一敲？”看着眼前朴素得不能更朴素的木门，苏婉出声建议道。 云岚也觉得这样比较有礼貌，就走上前轻扣了三下。 随后只听得一声吱呀的轻响，这没框的木门突然往内打开，露出了一片生机盎然的草坡。 苏婉和云岚面面相觑，本来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真的是这么开？ “云姑娘，你先进去吧。”眼看着木门打开，苏婉礼节性地后退了一步。 云岚抿紧了唇，转身看了眼退后几步的江祈渊和张家兄弟，突然对他们行了一礼。 江祈渊自然不会跟一个家破人亡的小姑娘计较她的小防备，客气地点了点头。 云岚也不再犹豫，率先一步踏了进去。 可谁曾想，她的后脚刚迈进门槛，整个迷镜天就开始震动。 原本一直若隐若现的三十六点星光突然灭了一半，就好像那半边的空间整个坍塌一般。 云岚顿时有些惶恐，险些又将脚迈了出来，却被苏婉伸手拦了住。 后者回头望了眼神色凝重的江祈渊，隐约猜到了什么，在某一瞬间，甚至生出了放弃传承的念头。 “表妹，你先靠近试试看。”江祈渊也意识到了问题，眉头紧紧地蹙着。 苏婉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试着向门内迈了半步。 只见平静下来的迷镜天随着她的动作又开始震动，原本残余的十八道星光，顿时又灭了好几点，一直到苏婉将那步收回，熄灭的星光也没有重新亮起。 “现在怎么办？”看到刚才的架势，就算是张家兄弟也明白发生了什么，更何况是苏婉。 她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江祈渊。 后者苦笑了一声，从储物戒中取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小玉盘：“我们……抵达出口的时候，我会放一道焰火，蓝色的，你看到焰火便进去。” 仿佛没有意识到苏婉那一瞬间的动摇，江祈渊只是轻声说着他的打算：“倘若……你还没看到那焰火空间就坍塌到了这里，你也不必管我们，自己进去吧。” “表哥！”听着江祈渊明显转移话题的话，苏婉第一次拔高了音调。 她执拗地看着江祈渊，发觉对方眼中深深的无奈，心中顿时一个刺痛，声音也随着软了下来：“我……我不知道只有我自己，能不能找到你。”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刚刚够江祈渊听清。 她本来有很多的话想跟对方说，在江祈渊让自己跟他走的时候。 不过她想着，自己境界与对方差了那么远，这些话等自己达到黄阶炼药师那天再说也来得及，却不曾想只是几日的功夫，她就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有机会再把想好的话说出口。 “小九。”看苏婉这示弱的模样，江祈渊叹了口气，还是没有心软。 他定定地迎视着苏婉的眼神，哪怕心中满是苦涩，语气也没有表露出分毫：“我不会干涉你的决定，可是你要知道，你的道途还很长，我不想你以后为今日的放弃后悔。” 修士与天争，与人争，不是每个人都会机会遇到一份上古的传承。 他可以不介意苏婉以后不能成为天阶炼药师，可苏婉自己呢？ 他的内心疯狂地叫嚣着让对方留下来跟自己一起走，但万一……万一哪天苏婉后悔，又该如何？ 苏婉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沉默良久，到底还是笑了起来：“我知道了，我会去找你。” 不管她从传承里出来会去往何处，自己总是会去找他的，不管能不能找到。 “好，”江祈渊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他的心里，让他的心也跟着柔软了下来，“流音府，江祈渊，我等你一百年。” 江祈渊说着，终于伸出手，轻轻抚了下她的头顶。 对于一个天才修士来说，一百年委实太过漫长，说不定他有更好的机会，离开此方世界，去往更广阔的天地，但他就是答应了。 苏婉知道这一点，因此她也不会哭哭啼啼地问对方为什么不来找自己。对她而言，有江祈渊这句承诺，已经足够她将那份心意坚持下去。 “走了。”完成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举动，江祈渊也不再犹豫，而是转过身，轻点了一下玉盘的中心。 只见一道白色的光束从玉盘里射了出来，笔直地指向一道未熄灭的星光。 苏婉看他抬起手跟自己招了招，看着那个小火球越来越小，最终被黑暗吞没，脸上的表情一直未变。 直到远方传来一道蓝色的焰火，她才重新抬起脚步，往那片郁郁葱葱的草坡踏去。 云岚一句话也没说，一直等她走进来后，才上前轻轻拥抱了她一下。 虽然她知道苏婉会留下来跟自己并没有关系，可她还是感谢对方能够留下来。 让自己不用孤身一人，面对云家的先祖。 第36节 第49章 燕华宗 燕华宗有三座主峰, 其上分别坐落着掌门殿、执事堂和炼药堂。 这日天才一蒙蒙亮, 一只白鹤就从燕华宗的大门直飞往炼药堂的山顶，上面坐着一人, 二十余岁的年纪，模样很是俊俏, 可神色却颇为冷峻。 一个上月刚刚入门的弟子看到这人直飞入炼药堂, 不免心生羡慕，回头问教导自己的师兄：“杨师兄, 那位可是炼药堂的师姐？我看她的年纪跟我也差不了多少。” 听到他的问话，杨潇抬起头看了眼，正看到云岚的侧脸，不免失笑：“那位道友并非我宗弟子，她是苏药师的门客。” “苏药师？可是我想的那位苏药师？”小弟子闻言，不仅没有失望, 反而更加激动。 杨潇点了点头，答道：“自然是你想的那位苏药师, 我燕华宗还能有几位苏药师？” “那可真是太令人羡慕了……”小弟子望着白鹤远去的身影, 不由得喃喃自语。 他虽然入门才一个月，可他也听说过燕华宗有三位黄阶炼药师，其中一位才堪堪筑基中期的修为，可谓是天纵奇才。 而且她与另两位炼药师不同, 她既没有长期闭关, 也很少外出历练, 炼制的丹药更是直接交给炼药堂分配。 可以说凡是得到过她丹药的内门弟子, 都是本宗的佼佼者，是惹人艳羡的存在，更遑论她的门客。 云岚可不知道有人羡慕她，她到达山顶后，就径直往苏婉的院落走去。 苏婉此时并没有在炼丹，听到她的脚步声，也不等她开口，就先喊了声“进来”。 苏婉的模样与云岚五年前见到她时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但她无论是修为还是炼药师的境界，都远非之前所能比拟。 云岚很多时候都会觉得，将云家的传承交给苏婉，与其说是她占了便宜，倒不如说是云家先祖占了便宜。毕竟……再过上千万年，云家也不一定能出一个如苏婉这般天赋卓绝的人物。 “这次回去，可见到家里人了？”苏婉看她站着不动，还以为云家出了变故，有些担心地问道。 云岚摇了摇头，看她忧虑的眼神，不由得心中一暖，终于坐了下来。 “大家都好。妍姐姐带着他们去了一个小镇，买了个院子、几间店铺，重新做起了药草生意，虽然不能跟以前比，但安全就好。” 说起云家人的时候，云岚的脸上终于带了点笑意，不再是平日里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因为之前的浩劫，云家中人十不存一，剩下的也大多是老弱病残。 她一直担心大家的安全，不过境界低微，回去也没有用，因此一直忍到成功筑基。 “姐姐收到姑娘给的药，很是感激，叮嘱我一定要好好效忠姑娘。”云岚告假离开之前，苏婉特地准备了五十枚两百年份的延寿丹让云岚带回去。 延寿丹的丹方并不在传承里，因此也不在云岚和苏婉当初的交易里，纯粹是苏婉的免费赠送。 云妍看到这些昂贵的丹药还有些惶恐，不过云岚坚持，她也就收下了，当即召集了剩下的人，也不说是什么，就一人一粒让他们当场服下。剩下的几颗则由她封存了起来。 苏婉看她出去一趟表情生动了许多，心中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云家先祖也算我半个师父，我照拂一下他的后人也是应当。何况凡人用的延寿丹与修士用的并不相同，也不耗费我多少的功夫。” 苏婉说得轻巧，云岚却不能像她一样满不在乎。 不过对方没有居功，云岚也不会点破，只是默默将对方的所有恩情都记在了心里。 两人这边正和乐融融地说话，门口又来了一位女修。她先是对苏婉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又对云岚行了一礼。 “苏药师，元凌云道友来访。” “快请。”苏婉前几天才刚收到他的传讯，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云岚见她有客，便起身退下，出门时正好看到来人，跟着行了一礼。 “苏姑娘，我觉得你和大哥身边还真是卧虎藏龙。”元凌云一进门，就忍不住感叹道。 苏婉想了想之前的张家兄弟，又想了想如今的云岚，原本到了嘴边的客套话只能默默咽了下去。 总觉得太客气显得很不要脸。 “啊不对，应该喊前辈，苏前辈，恭喜。”元凌云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连忙恭敬地行了一礼。 苏婉都要被他逗笑了。她不过是占了前世的便宜，如果一开始就在安河小世界，她哪里能及得上元凌云的天赋。 “这称呼可就不对了，表哥与你同辈，你却喊我前辈。那岂不是他也得喊我前辈？” 苏婉一想到这画面就觉得背后发凉，因为江祈渊这个人如果知道了还真能喊得出口。 元凌云朗声大笑，也不再开玩笑，而是换回了之前的称呼。 虽然他一直觉得，大嫂这个称呼比较合适，不过人家没有明说，他也不能这么唐突。 “对了，你这次来是准备离家历练了？”苏婉记得他信中所言，是准备跟自己一起去流音府，然后再用江祈渊留给他的信物试上一试，看自己有没有本事留在更大的门派。 元凌云点了点头。他本来打算过个三四年，等自己突破到黄阶炼药师了再去，不过苏婉如今只有云岚一个门客，路途遥远，他想着不如一起上路，也能有个照应。 苏婉从他一直以来的传讯里也知道他原本的计划，不过对方已经决定，她也不会拒绝好意，毕竟去流音府不知要花上几年，能互相照应自然最好。 只是…… “十三公主……她可是与你同去？” “嗯……苏姑娘，我有一事请教……”元凌云本不想拿自己的私事麻烦人，可是同龄女修里，他也就和苏婉比较熟了，“你也知道悦儿的事情，但她就是死活不承认，还跟我说就想做我的一个门客，等哪天身死，便算哪天结束。” 元凌云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对自家表妹才好，看她那果决的架势，完全是打算把秘密隐瞒下去。 苏婉自己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唯一比元凌云好的大概就是与十三公主性别相同了：“那你是如何想的？” “我？不瞒苏姑娘说，对我而言，道侣是谁都没什么要紧，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存过找道侣的心思。悦儿她严格算起来与我也只是远房表兄妹，只是小时候相处得多了，所以就以兄妹相处。” 元凌云知道自己有点无情，可他也没有办法自欺欺人。 他可以答应与十三公主结为道侣，但再多的恐怕他也不可能给对方。 苏婉也不觉得他哪里不对，毕竟普天下的修士众多，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如元凌云这般的更是不再少数：“那便尊重她的选择？我觉得对于她来说，说不定这个选择是她最快乐的决定。” 苏婉也不能肯定自己想的就是十三公主想的，不过十三公主并不是一个脆弱的人。 她觉得对方会做这样的选择，终归还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元凌云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大概确认后便决定接下来自己沟通：“对了，苏姑娘，你之前委托我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这件事元凌云五年前就办好了，不过想着用传讯符不太安全就没有说：“你留的那个人阶丹方我交给了章家族长，之后不到一年的功夫就听闻章家长老突破失败修为下跌的消息。后来又听说他为此外出寻找机缘，章朗也不知所踪。” 苏婉委托他带给章家的丹方并不是什么毒丹的丹方，上面记载的反而是一种对筑基修士凝练灵力有益的一种丹药。 她一开始并没打算让元凌云来完成这件借刀杀人之事，不过不小心元凌云知道了，后者便主动请缨。 反正他是元家人，这么做完全可以说是为了章临好，也免去了苏婉可能会受到的猜疑。 “多谢，”苏婉并不怀疑他的本事，因此一早就将章朗的事抛在了脑后，如果不是元凌云提起，恐怕她都忘了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元药师，你可还要做些什么准备？我目前的计划是一个月后启程。” “不必，我离开元家前就做好了准备，一切按照……”元凌云话音未落，刚才那个女修又一次走了进来。 她似乎也有些尴尬，行礼之后不自觉就看向了地板：“苏药师，掌门找你过去。” “马上来。”苏婉挥了挥手让她下去，那女修发现她没有生气，悄悄舒了一口气。 苏婉也没觉得有人怕自己有什么不好，站起身对元凌云歉意地一笑：“元药师，你是住哪？我一会过去找你？” “不必不必，”元凌云哪能让苏婉上门来找他，“我明日再和悦儿一起过来。” 元凌云的态度很是坚决，苏婉只能作罢，告辞后便跃上了早等候在门口的白鹤背上。 她早与燕华宗掌门商定过离开的事宜，对方也同意，却不知道此时召她，可是又发生了什么意外？ 第50章 大比 苏婉来的速度, 跟吴煜预料得差不多。 凭心而论，他并不想放这个黄阶炼药师走, 毕竟凭借她的天赋, 突破到玄阶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可苏婉一来燕华宗就与他协议好了, 自己为她提供庇护与材料，她给燕华宗炼药，离开之时也会附赠两份黄阶丹方。他能怎么办？自然是答应了。 得罪谁也不能得罪炼药师啊。 因此他这次喊苏婉来，也不是想要反悔，而是另有一事想和她重新商议。 “苏药师请坐，我听闻，你是准备下月出发，前往流音府？” “不错，掌门找我可是有事吩咐？”发觉吴煜的神色里并没有忧愁和算计, 苏婉也放下了心。 她之前还担心是燕华宗出了什么事。 吴煜看她也不像是准备离开就视自己为无物的那类修士，干脆开门见山地进入主题：“苏药师可曾听说过宗门大比？” “了解一二。” 根据苏婉的习惯, 她的“了解一二”, 基本上就是非常清楚的意思了。 这宗门大比是安河小世界最盛大的比试，每二十年由流音府、降玥府、鹤庆府三府轮流举行, 参与其中的都是排名前一百的宗门。 苏婉不是没打过这个大比的主意, 可惜无论是燕华宗还是云陆仙门，排名都略低于一百，较近的陵阳门又是赵绯的出身门派。 更何况她听说这一次的大比是在降玥府, 她想了又想, 最终还是熄了这个心思。 吴煜看她了解就放心了, 省去了自己前面一大段的介绍：“本来这次的宗门大比是定在降玥府，可承办此次大比的宗门似乎发生了一些变故，便商议与下一届的交换。于是乎这一次的大比所在地更改成了流音府。”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苏婉的神情，发觉她有了一些兴致，顿时心中大定：“不仅如此，我刚刚接到流音府传来的消息，燕华宗今年的实力提升了六位，刚好位列第九十八，有了参与宗门大比的机会。” 对于吴煜话里的意思，苏婉也听得分明，当即笑道：“恭喜掌门，不知我能为大比做些什么？” 燕华宗能参加大比，自然就会派出最好、最安全的法器送门内弟子去流音府。 虽说苏婉拒绝帮忙燕华宗也不一定会撕破脸，可吴煜已经示好，苏婉又怎么会不识抬举？ 吴煜特别喜欢和这种脾气好的天之骄子说话，看她应下，更是喜逐颜开：“苏药师想必也清楚，大比分为武试和文试，武试按境界有金丹期、筑基期、炼气期三场，文试有煅器、炼药、阵法三场。不知苏药师有没有兴趣代表燕华宗参加炼药的比试？” 似乎是怕她拒绝，吴煜说完马上补充道：“苏姑娘放心，炼药获胜的资源都归苏姑娘，我们一个灵石也不会取。” 苏婉并不在意资源的事情，就算没有资源，参加大比对她的好处也比不参加多多了：“不知参与人数可有限制？我有一位友人，也是人阶炼药师……” 她的话音未落，吴煜连忙摇头表示不限制不限制。 苏婉的炼药水平他可是非常信任的，她的友人……就算限制自己也能弄出一个名额来。 苏婉知道他是信任自己，不由得失笑：“掌门莫急，我还是说清楚为好。这位炼药师刚突破到筑基后期，不过炼药水平在人阶已臻化境，在大比前说不准还能突破到黄阶。不过我也只是先与掌门一说，他同不同意还未可知。” 吴煜心想说什么说啊，马上决定就好，不过又不能明晃晃地说出来，只好微笑着表示期待：“苏药师随便问，若是他同意，便告知我一声，我自然会为他留出名额。他获取的资源燕华宗也同样分文不取。” “还有一事……请问掌门，不知除了友人外，我可否再带两人同去？”苏婉寻思着如果对方不同意，自己让一些资源来充当路资也不是不可以。 第37节 不过吴煜比她想象得还好说话，也不需要她退步，对方就果断答应了下来。 看着苏婉心满意足离去的背影，吴煜更加心满意足。 有了苏婉，这次的宗门大比，他们燕华宗想必不会颗粒无收了。 第二日元凌云到访的时候，苏婉才刚将事情说完，他就想也不想地一口应承了下来。 他在苍阳国被人吹捧得狠了，一直很好奇离开了国都自己是个什么水平，有宗门大比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如何舍得放过？ 云岚也被喊来提前见一下路上的同伴，得知他们会直接乘坐燕华宗的大型飞舟前往流音府时，她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对苏婉很有信心，可她对自己没有信心。此去流音府路途遥远，她一直担心会出什么变故，如今有这么一个途径，自然是再好不过。 宗门大比的开始时间是半年后，纵使有最快的飞舟，也得现在开始启程。 苏婉并没有什么要准备的，用剩余的五天炼制完最后的一批丹药后，便登上了燕华宗的飞舟。 燕华宗参与大比的共有十六位修士，还有长老、峰主若干。 其中武试十一人，文试五人，三位人阶炼药师，一位阵法师，一位煅器师。 这些人都对苏婉异常恭敬，尤其是那几位炼药师，明明年纪比苏婉，修为也比她高，但看着她时，却与看着掌门并没有什么差别。 苏婉承蒙燕华宗庇护多年，哪怕是因为协议的缘故，可燕华宗上下待她礼遇有加也是不争的事实。 趁着这最后一趟的行程，苏婉干脆把他们三人都喊了过来，跟他们分享了一些炼丹心得。元凌云也趁机混入其中，却不料听完就被苏婉捉了壮丁，只能老老实实地也给三人说起了心得。 苏婉已经三年没有与元凌云交流过，一听他的心得，就知道他距离黄阶炼药师只差临门一脚。果不其然，他们的行程刚过了一半，元凌云在又一次尝试炼制黄阶丹药时，就成功突破。 霎时间红霞漫天，丹香四溢，整船人都跑了出来，围观这难得的异象。 那三个炼药师似有所悟，等元凌云出来道谢完，便各自回去闭关。 带队的长老很是欣慰，对两人又是一番感恩戴德，苏婉费了好一番功夫才从他面前逃脱。 “哎……元药师都突破了，你却还是一枚石头，让我说什么才好。”从长老那里逃回来之后，苏婉一时半刻也不想炼丹，就从储物戒中取了那枚石头出来。 这石头在她这里已经待了六年了，江祈渊还没离开的时候，他们偶尔还会研究一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后来两人分别，苏婉也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放弃思考，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就拿出来看一眼。 苏婉将它放在了桌子上，一边看书，一边不时戳上一戳。 只听得一阵细微的咔嚓声，苏婉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连忙捧起来一看，石头上果然裂了一道小缝。 难道被我戳坏了？ 苏婉暗自寻思着，试探着往里面输入了一丝灵力。 那道灵力与以前一般，毫无阻碍地绕了石头一圈又原样返回，苏婉等了半晌，那裂缝既没有变大，也没有缩小，跟之前一模一样。 果然是被我戳坏了…… 苏婉无奈地叹了口气，取了装灵植的玉盒出来将石头小心地放了进去，然后塞回了储物戒中。 不看了不看了，万一不小心把它戳成了两半，自己的罪过可就太大了。 苏婉的纠结，江祈渊不得而知。此时的他正站在自家师尊面前，聆听对方的唠叨……不对，教诲。 “你又走神去想修炼的事情了对不对？修炼修炼，一天到晚只想着修炼。”发觉江祈渊似乎有些走神，钱洲就气不打一处来。 江祈渊感觉自己很是无辜，想想修炼而已，有必要这么生气吗，何况他这次也不是在想着修炼。 “师尊，我只是想了下宗门大比的事，并未……” “想宗门大比和想修炼有什么区别？要不你给我解释解释？”不听他解释还好，一听他解释，钱洲更生气了。 别人的徒弟爱好广泛，他的徒弟修炼看书；别人的徒弟追求女修，他的徒弟修炼看书。 如果不是他知道门派里有不少女修对江祈渊有意，恐怕他都要以为自家徒弟是被人排挤了。 江祈渊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按照往常来说，钱洲的话是没有什么不对，可这次不同，他确实没有想着修炼，他是在想着燕华宗。 也不知获取那传承需要多久，出来后苏婉是不是又回去了苍阳国。倘若她已经去了燕华宗，那么…… 江祈渊发现自己越想越远，连忙强迫自己不要再想。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不去多想，说不定明天就能见到苏婉了呢？ “师尊，我这次真没有想着修炼。我之前不是与你说过，历练的时候遇到了几个友人，我是在想他们会不会来参加大比。”江祈渊将苏婉的性别含糊了过去。 钱洲看他的神情不似作伪，气终于消了一些：“没想就好。如果你的友人来了，就带他们来跟我见上一面，我有些见面礼要交给他们。” 知道钱洲所言是出于对自己的爱护，江祈渊也没有再反驳他。 带来见上一面啊……他自然是希望能有这个机会的。 第51章 流音府 流音府疆域广阔, 是安河小世界的第一大府。 安河的十大宗门，有三个都坐落在流音府内, 分别是排名第一的逸景门，排名第二的九临宗，排名第八的月澜宗。 这些宗门都有元婴修士坐镇，门内天骄众多，二十来岁的筑基修士，在其中也不过勉强混进内门而已, 能不能拜师还是个未知数。 燕华宗来参加大比的无不是宗内被寄予厚望的弟子，他们知道十大宗门实力强劲，可万万没想到实力强到了这个地步，一时间心中的自得都消退了不少, 反而添了一股沉稳。 领队长老见此颔首, 他们能意识到自己的不足，那么这一趟也不算白来了, 更不枉他飞舟一降落就请人来讲解形势的心意。 毕竟他邀请来的并不是一般人, 而是一位金丹修士, 名为杨刊。 他是领队长老早年相熟的一位友人, 对他宗内的弟子也有些爱才之心。他看这些年轻人听完自己的话没有丧失斗志，不由得赞许地点了点头，将之前略过的一些内容继续说了下去。 在排名靠后的三十六府里，一府说不准都只有一两个金丹修士, 但流音府不同, 流音府百岁前成就金丹的都有不少, 三大宗门更是有不到五十岁的金丹修士。 而宗门大比武试的金丹组，报名条件就是未满八十岁的金丹修士。 “我也不怕告诉你们，这次金丹组的获胜热门共有三人，其中有二都出自于流音府。一位是逸景门掌门的亲传弟子柳宇晗，四十五岁，金丹初期；另一位则是九临宗太上长老的亲传弟子江祈渊，三十七岁，同样是金丹初期。” 说起这两位天之骄子，杨刊的语气里满是钦羡。 想他如今三百岁的年纪，不过堪堪金丹中期的修为，突破元婴已是无望，这些年轻人年岁不足五十，却已经是这般修为，实在是令人佩服。 云岚可算是知道当初在迷镜天里为什么那位金丹修士只给了一个名字，因为只要来到流音府，他的其他信息府中的大部分修士都清楚得很。 苏婉听杨刊将这两人一顿猛夸，心情很好地又喝了一杯茶。 既然他也要参加宗门大比，那自己就放心了，也省去了找人的功夫。毕竟流音府那么大，她可不想从这一头找到那一头。 “这几位是？”杨刊将流音府的两位金丹修士夸完，终于留意到旁边与燕华宗画风大相径庭的四人。 他们都没有穿着燕华宗的统一服饰，可看修为也算不错，难道仅仅是个顺路人？ 领队长老终于等到他问了，强忍自豪地介绍道：“这两位是我燕华宗的客卿，也代表我燕华宗参加宗门大比，是非常年轻有为的炼药师。”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他真的非常想昭告天下他们燕华宗有两位黄阶炼药师参加文试。可惜苏婉和云凌云另有成算，他只能把话咽进了肚子里，着重强调了“年轻有为”四个字。 不过杨刊没有听出他话语里的自豪，他仔细打量了两人，估摸着应当是即将突破到黄阶的炼药师，因此虽然欣赏，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客气地颔首。 苏婉也不介意，愉快地回了个晚辈礼。 杨刊看他们两人都毫无愠色，稍稍一看就收回了自己观察的视线。 果然还是人阶炼药师吧，如果是黄阶炼药师，应当更心高气傲一些：“刘道兄，不知你们打算和哪个门派联手？” “联手？什么联手？”领队长老对他话里的意思很是意外。 他出门前吴煜没跟他说需要联手啊。 杨刊猛拍了一下脑门。是了，这消息刚刚公布没几天，他们落地不久，不知道也很正常：“是这样的，今年的大比改了点规则，除了往常的单人比试外，最后还会出一个总榜排名。但寻常的总榜排名有什么意思？排来排去不还是跟实力排名一样？” 仿佛故意为了吊他们胃口，说到这里，杨刊故意大喘气了一下：“因此，这总榜记录的是两家的总分排名，除了十大宗门只能选择排名五十以后的宗门联手外，也没有其他的限制。” 杨刊虽然故意停顿，不过还是认真地将大比的改动解释给了他们听。据他所言，每个单项只有三名修士的成绩有效，因此这宗门间的合作也不是只看各家实力排名，最重要的是能不能取长补短。 杨刊将这最重要的内容说完之后如何告辞，领队长老如何与他客套不提，除了他们之外的其他小宗门也陆陆续续得知了这个消息。 他们有的主动出击，细心准备了拜帖广撒网；也有的听天由命，准备等初比完那一天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联手对象。 燕华宗显然就是后者。 领队长老本来还有些忧愁，不过他看了看认真修炼的门内弟子，又觉得没有什么好担心了。 他们燕华宗实力本来就摆在那里，能有苏婉和元凌云这两个援手已是意外之喜，其他的所思无益，不如多盯着弟子提升修为。 十三公主……不对，现在应该称为萧悦，她看着苏婉心情很好地研究院子里的灵植，感觉有些意外。 如果她了解得不错，这两人也许久未见面了，明明九临宗的人近在咫尺，为何她还能不动如山？ “这大概就是情趣？”元凌云大胆地猜测道。 萧悦轻瞄了他一眼，他还知道世间有情趣二字呢，不容易不容易。 苏婉听到元凌云这话也不气，反而笑盈盈地应了一声：“是啊，元药师不觉得很有趣吗？表哥指不定在想，我从秘境里出来了没有呢？出来之后是回了苍阳国还是去了其他府？你在国都好好的应该十几年内都不会离开？如果让他看到我们突然出现，不有趣吗？” 其实令她心情好的也不仅仅是这些方面，最重要的是，以现在这个模样出现，她觉得比当初跟着江祈渊一起回来更好。 她想与对方并肩而立，共登仙途，而不是在对方的光芒之下，当一个被保护的表妹。 元凌云没有听懂她的弦外之音，只是顺着她的话想了想，不禁点头：“苏姑娘说得对，确实很有趣。” 他一说，萧悦就忍不住笑，惹得元凌云非常茫然。 笑点在哪？ 云岚看着几人平静愉快的氛围，虽然没有参与进去，但眼神还是不自觉柔和了下来。 这些人真好，当初自己会突发奇想地把炼药师的传承交给苏婉，恐怕冥冥中是云家先祖在保佑她吧。 他们话里的另一个主角可不似他们这般悠闲。 这人正异常冷静地盯着眼前三十余份的拜帖，沉默良久，扭头看向身边的筑基修士：“小师弟，掌门让你跟着我，那你可是什么都听我的？” 江祈渊的笑容很是温和，那年轻男修也不觉有诈，认真地点了点头。 前者很是满意，笑容更温和了：“那你便替我将这些拜帖都回绝了。” “全部？”池崖很是惊讶。 他们九临宗势必要从后五十的宗门中选一个合作，这些递拜帖的门派不说递了几家，但至少对九临宗的态度是友好的，为何不看上一看？ 江祈渊对于师弟们向来很有耐心，看他不懂，便开口解释道：“提交名单的最后期限是初比结束后的一日，我们与其看他们的自吹自擂，倒不如观摩那些小门派有没有什么潜力修士后再做打算。毕竟十一到五十的宗门大概率会互相合作，我们的选择余地还有很多，不必着急。” “江师兄高见！”听完他的介绍，池崖很是钦佩。 第38节 难怪掌门师尊要让自己跟着江师兄，他的见地实在令人收益匪浅。 江祈渊对他毫无所觉地接下任务很是满意，看他还双眼发亮地看着自己，思忖之后问道：“小师弟，你这些天可有听说那些门派有什么天才修士？” 池崖闻言一喜，这个他知道：“排名第六十八位的门派据说出了一位六十九岁的金丹修士，门内欢欣鼓舞，希望他能进入前十；排名第七十一位的门派听闻有一位二十岁的人阶阵法师，画符布阵甚是厉害；排名第九十九位的门派相传杀手锏是一对双生子，筑基后期的修为，也是希望能进入前十。 “嗯……大概就这么多。” 池崖将自己打探到的所有信息一口气说完，听得江祈渊不禁侧目。 “小师弟的速度可比我快多了。”江祈渊不吝赞美道。 池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他是比较擅长收集消息：“我如何能与江师兄相比，师尊都说我心思不在正途，让我好好与你学习。那江师兄，没事我先去回帖了？” 池崖说完，看江祈渊点头，便抱起拜帖回了自己的房内。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觉，总觉得江师兄历练回来之后，人就好相处了很多呢……不过自己是不是忘了把什么消息告诉江祈渊了？到底是什么呢？ 被池崖遗忘在脑后的柳宇晗一直等到第三日，才知道九临宗已将所有的拜帖都全部回绝。 他看了眼自己精心挑选过的名单，又想了想这些名单说不定也在江祈渊的回绝之列，顿时没有了再看的心思。 “柳师兄，这些拜帖……” “都回绝了。”柳宇晗将那几份拜帖也一起丢在了旁边那堆筛过了拜帖里。 他本来还想着先下手为强，但江祈渊一回绝，自己再选就显得怕了对方一样。 反正两家实力差不多，那些小门派……还是随缘吧。 第52章 开场 在各家或是忐忑或是期待的心情里，宗门大比在半个月后照常举行。 这次的宗门大比由月澜宗承办, 因为人数众多, 最后月澜宗将举办的地点定在了宗门南部的一片荒地上。 说是荒地, 可经由各种法器的处理, 这片区域也与大宗门内部的比武场相差无几。 只见一座座木制平台悬空漂浮, 围绕着中间大气肃穆的比试场地。 这些平台或是归属于各家宗门自身，或是围绕着不同的场地缓慢移动, 充当临时看台。 它们高低各异, 每二十个宗门一个高度，到了燕华宗，便已是最低的位置了。 可即使如此，燕华宗人也很是激动。 他们跃上了属于自己的看台，仰头望着那迎风飘扬的“燕华宗”旗帜, 心中陡然生出万丈豪情。 不管结果如何，大比中他们都会尽展所学, 以不负燕华宗之名。 苏婉很喜欢这群朝气蓬勃的修士。 她前世见识过不少宗门内部的明争暗斗, 如燕华宗这般氛围良好的委实是在少数。 苏婉相信，假以时日，这个宗门就会慢慢成长，哪怕无法跻身十大宗门的行列，也会成为一方巨擎。 “快看, 那可是十大宗门之一？”这群活泼的修士一坐下, 就开始小声议论道。 他们定睛凝望着一群脚踩神云飞至高台的修士, 神色里满是赞叹：“也不知是排名第几的宗门, 这些修士哪怕境界与我等相仿，可气度却远不是我等所能比拟的。” 因为角度的缘故，他们也看不清上方旗帜上写着何字。 萧悦看他们难得的故作矜持模样，心中不禁一乐，走到前方替他们往上看了一眼：“我来看看……域云门。如果我没记错，应当是排名第九。” “多谢悦师妹，”虽然萧悦即将跟着元凌云离开，但在这些人眼里，萧悦始终是他们的师妹，“这第九宗就如此气度，也不知那三位传说中的金丹获胜热门是何等的风姿。” 确认完刚才那队人的身份，燕华宗众人更好奇了。 苏婉看似平静，其实好奇心也不比他们轻多少。 也不知回到门派的江祈渊，在这种场合会是何种模样？ 似乎是为了回应她的心声，她刚一想完，空中就蓦然传来一阵鹤唳。 众人抬头看去，一群阵列整齐的秋鹤正自远方飞来。它们先是低空，而后盘旋而上，飞往最高的那层木台。 别看都是白鹤，这九临宗的秋鹤可与燕华宗的白鹤不同。它们一旦振翅飞起，周身便会落下点点金光，在阳光下看着，恰如仙人坐骑一般。 但这秋鹤再惹眼，也没有它背上的修士惹眼。 尤其是为首的一人，他站立在秋鹤的背上，身着玄色法衣，头戴月白玉冠，周身上下，无一处不体现着大宗门的高雅与底蕴。可在场众人却来不及留心这些，原因无它，因为这个修士的修为境界，他的风姿气度，都远比外物更加地吸引人。 “江道友，你每次一出场，可都没人看我了。”众人正在思考他是三人中的谁，空中又传来一阵爽朗笑声。 一道高大的身影随之踏空而来，修为境界，无不与之前的人相仿，唯有模样平凡了许多。 “柳道友说得哪里话，倘若你真的没人看，那八成是因为在场修士都被我毒瞎了。”江祈渊笑容温和，全没有他雷霆般的侵略性。 柳宇晗闻言又是一阵大笑，靠豪气遮掩了自己不知如何回话的事实。 也不知那江祈渊去历练了什么，怎么回来之后嘴皮子变得那么利索？ 以前他明明相当克制。 他们两人这边暗自交锋，其余人终于从对话里分清了两人的身份。 燕华宗的人从未见过这种程度的天之骄子，一时间都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仰慕之情。 倒是元凌云，等两人各自回台，场内开始议论后，也没有失语，反而出声感叹：“江前辈当真是芝兰玉树，仙人之姿，苏姑娘，你觉得我说得可对？” 看到这种模样的江祈渊，元凌云的内心非常激动，很想找人交流一番， 不过每个人口味各异，他也只能找看法必然和自己一致的苏婉了。 苏婉倒没有反驳他的话，她先是点了点头，后来又不知想到了什么，摇头轻叹了一声：“我们这么想有什么用？他一直觉得自己的模样很是寻常。” 苏婉觉得这种可怕的看法不能自己一个人知道，于是毫不吝啬地将它分享了出去。 元凌云感觉很是震惊，萧悦和云岚感觉更加震惊，他们努力回想了一下江祈渊的模样，暗自思索着他的认知是不是有点问题。 寻常？他到底哪里寻常了？ 他们交流的声音不高，苏婉也说得含糊，后排专心致志观察天才的燕华宗人自然没有听清他们的讨论。 他们只是隐约觉得江祈渊往他们这边多看了一眼，不过很快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江祈渊什么人物？看他们干什么？ 不仅他们这么想，池崖也是这么想的。 他探头往刚才江祈渊看过的地方望了一下，可惜除了几个毫无特色的小宗门外什么都没有看到：“江师兄，你可是刚才想到了什么致胜秘诀？不然为何笑得这般开心？” “你就当是吧。”江祈渊心情愉悦地点了点头。 反正他心情好，池崖说他什么都没关系。 池崖听他的语气更加觉得一头雾水。 用他师伯，也就是江祈渊师尊的话来讲，他江师兄这个人从未有过强烈的胜负欲。 他热爱修炼，但他毫不关心自己的实力是不是同境界第一。 这样的一个人，为何会为想到一个致胜方法那么高兴？ 莫非重点是功法？而不是致胜？ 池崖脑海中罗列了万千种想法，还没确定哪一种更有可能，这场大比已经正式开始。 每五十人一批的炼气修士已经上台，一时间场上各属性的功法齐飞，众多修士或是抱团，或是各行其是，很快就战到了一起。 也有少部分功法特殊的，他们偷偷隐匿了自己的身形，只求自己能成为站到最后的十人。 与江祈渊对自家师弟师侄们的信心满满以至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不同，苏婉对燕华宗下场的弟子可算是相当关注。 不过她也只有一双眼，只能选了一个场地认真观看。 这位弟子虽然功法不如其他修士的精妙，但基本功扎实，最妙的是他的性格远不如大门派弟子那般刚烈，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最终顺利留到了最后。 领队长老也不觉得本宗弟子的所作所为有何不妥，毕竟在大部分的实战中，保留生命都是上策，既然如此，大比中就如此演练又有何妨？ 炼气修士虽有五百人，但掌握的功法较为单一，因此比试很快结束。 燕华宗的战绩不错，有两位修士顺利进入了复赛。 可惜接下来的筑基比试他们就没有这般的成绩了。 筑基修士与炼气修士不同，到了这个阶段，高深功夫对普通功法的压制已经初露端倪。 所以这一轮初比虽然不如上一轮华丽，但破坏力却比上一轮强了许多，等到比试结束时，大部分修士都挂了彩，更有甚者，连胳膊都落在了台上。 燕华宗这五位修士的伤并不算严重，服完丹药后很快无碍。 他们为自己的淘汰难过了半刻钟，等看到苏婉二人一下场，就又重新生龙活虎了起来，内心也充满了期待。 炼药师的初比与武试初比不同，他们还未下场，石台上就已经多了一道道直立的石板，将空间彻底分隔了开来。 苏婉还是第一次参与这种比试，她站在自己的隔间里，感觉周围的嘈杂如潮水般迅速从退去，只剩下一片令人心慌的寂静。 在这片寂静中，她不自觉便抬起头，往九临宗的方向望去。 可惜九临宗的平台太高，她只能隐约看到那飘扬旗帜的一角，其余的一切都恍若隐藏在云端之上，与自己相隔甚远。 “遥远么？”她轻轻呢喃了一声，唇畔却扬起了一丝清浅的笑意，眼神也更加坚定了一些。 她自小就不怕所谓的遥远，只要有希望，没有什么是她不能去努力的。 想到这里，她就将注意力重新收回到了自己准备的灵植之上。 炼药师的初比并不难，百岁以下，能炼制出三种人阶或以上的丹药的修士，都算通过。 苏婉想了想，也没有选择黄阶丹药，反而选了最考验炼药师技巧的人阶丹药。 她不需要出风头，她只需要最后能赢就好。 苏婉的炼制毫无意外地顺利完成。 她算是第二批离场的，负责确认的修士肯定完她丹药的有效性后，就对她点了点头。 元凌云则与她正好相反，他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最慢的那几个。不过这倒不是因为他实力不够，而是他在炼制黄阶丹药的过程中，由于紧张处理错了材料。 但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看了眼废掉的材料，识海中灵光一闪，想出了一种人阶丹方的改良方式，而后情不自禁地试验了起来。 “改良成功了没有？”苏婉一听完他的陈述，就忍不住问道。 第39节 元凌云惋惜地摇了摇头：“时间不够，然后我就重新练了三种交差。不过我觉得这个思路应该是可行的，苏姑娘，你帮我参详参详？” 元凌云一边说，一边取出了刚才的半成品。 耳听着两人的讨论彻底跑偏，萧悦的内心很是平静，甚至有种终于来了的解脱感。 也不知是苏婉一直没有心思，还是元凌云不敢，他们一路都正经得很。直到这回见到江祈渊，他们的心才似乎放了下来。 这一放心，可不又开始心得交流了吗？ 第53章 合作 随着苏婉二人的交流进入尾声，场上的初比也即将结束。 符合大比条件的金丹修士并不多, 因此他们也不用参加这一轮比试, 只等最后一位阵法师从场上下来后, 这两日的开场赛便正式宣告结束。 虽然金丹修士没有下场, 但这两日的比试还是也很多“可圈可点”之处。 比如逸景门有一位筑基修士被淘汰, 比如那个宣称自己有双生子杀手锏的小门派只有一人没被淘汰，又比如一个名为陵阳门的小门派有一位锻器师用准备好的半成品炼制出了一样黄阶小法器，虽不实用，但也足够吸引不少宗门的兴趣了。 在这种情况下, 九临宗和燕华宗的表现都寻常得不能更寻常。 前者的所有修士都通过了初比，与往常并无二样。 后者则是除了两位炼气修士外, 还有四位炼药师通过了初比, 也与寻常的小门派般不功不过。 逸景门虽在炼气修士的比试上马失前蹄, 不过除了丢些面子外, 对他们也没有什么什么损失。因此除了修士深陷自责外，其他人都在认真考虑合作的人选。 他们与九临宗类似, 虽有炼药堂，但其中大多是负责采购的修士，偶有几个高阶炼药师, 也是上了年纪的客卿, 锻器师与阵法师皆是同理。 所以为了总榜排名，两家的目标可谓很是相似。 陵阳门虽然武试差, 但有一个黄阶锻器师, 已经足够吸引人, 可惜还不等其他宗门下手，他们就果断差人找上了逸景门。 两者一拍即合，马上相约明日一同前去登记。 至于九临宗这边，大家都很是镇定，除了池崖。 他兢兢业业地列了两大卷纸，将后五十的宗门战绩都统计了下来，随后异常悲哀的发现，适合他们的好像只有陵阳门。 “别哭丧着脸，我心中有数。”江祈渊拍了拍他的肩膀，将那两卷纸接了过来。 池崖还真是个人才，他觉得掌门后继有人了。 “当真？江师兄觉得哪个宗门合适？”池崖两眼发光地探过头去，试图从自己的记录里看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可惜他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出来。 江祈渊扫了眼身后支楞起耳朵的师弟师侄们，也不吊他们的好奇心，手指落在了第二卷纸的末尾。 “燕华宗。” 江祈渊说完，便招来秋鹤，让池崖与自己一同前去邀请，剩下那些师弟师侄们与那满满当当的两卷纸相对无言。 什么？燕华宗？为什么他们什么看不懂？ 那几个矜持了两天的师妹见江祈渊终于走开，稍松了一口气，连忙站起来跟着看。 保持了两天这个状态，可憋死她们了。 这几个女修可比他们细心得多，这一看就看出了些门道来。 “我知道了，初比没有炼制黄阶丹药，不代表他们就不会炼制黄阶丹药。你们看，这一个炼药师炼制的三种，都是价格比较昂贵的人阶丹药，虽然我不太懂这些，不过越昂贵往往也意味着越难炼吧？所以她很可能是有本事炼制黄阶丹药的。 “还有另一个炼药师，虽然从丹药里看不出什么，但我对他有点印象，他好像一开始想炼黄阶的。” 被这几个女修一分析，在场众人都恍然大悟，纷纷夸赞起江祈渊来。 不愧是他们的领队师兄，眼光委实独道。 如江祈渊这般眼神独道的，可不止他一人。 燕华宗也没想到会有两个门派找上门来，更别说其中的一人还来自十大宗门。 哪怕对方代表的门派排行第十，也足以让他们喜不自胜了。 “多谢两位厚爱，我们……”领队长老还没将客套话讲完，空中又传来两声鹤唳。 众人下意识地抬头，只见两只秋鹤破空而来，从上跃下两道身影，其中一人风度翩翩，气势不凡，不是江祈渊又是谁？ “秦道友？许久不见，你真是风采依旧。”明明江祈渊是在真心实意地夸人，但秦诀总觉得哪里都不对。 看秦诀半天没回话，场面一度陷入了寂静，苏婉保持着一个合适的笑容，率先开口道：“不知江前辈来所为何事？” 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苏婉都将一个筑基修士的本分演绎了个十成十。 江祈渊的笑容比她更加诚恳，他彬彬有礼地点了点头，微笑着回答：“这位可是苏药师？我是九临宗的领队之人，想问贵宗是否有意与九临宗合作？” 他们说着，又对看了一眼，彼此的神情都是说不出地谦和，仿佛当真第一次见面一般。 作为跟他们两个最熟的人，元凌云觉得自己的双眼都要被刺瞎了。他非常想提醒两人注意场合，可在场之人除了他，大多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反而将注意力全部倾注在了江祈渊的话语本身。 元凌云感觉很是寂寞，只能将自己团回了椅子，去寻萧悦找安慰了。 “江道友，你这可就不厚道了。”秦诀一听他开口，就知道要糟。 虽然都是十大宗门，可九临宗与他们还是有一定差距的，只要燕华宗不傻，他们的选择可以说是昭然若揭。 更何况如果他所料不错，在场除了领队长老，苏婉也是能做决策的人，她的选择…… “秦道友此言差矣，你们决定了，我来截胡，确实撕不厚道；可你们这不是还没决定吗？我们不必多言，让燕华宗自己选择就好。这位道友，你说是也不是？”江祈渊回头对在场的第三个外来修士说道。 这个修士感觉很是扼腕，明明他早就有意，偏偏犹豫了一会，结果等来了这两尊大神。现在自己除了当背景，还能如何？“江道友所言有理。” 眼看着主动性全部抛回给自己，无论是燕华宗的修士，还是领队长老，都感觉自己仿佛伫立在云端，有种飘飘然的不真实感。 他们从未想过，燕华宗也有被三个门派争抢的一天，至于答案，这不是明摆着吗？ “恕我得罪，燕华宗只是个小宗门，参加大比也是想趁机为门派赢回一些荣誉，好方便以后的发展。所以两位道友，实在非常抱歉。” 领队长老没有编造什么华丽的言辞，干脆明晃晃地将事实说了出来。 反正他不说大家也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惺惺作态又有什么意义？ 听他坦白，秦诀虽然有些失望，但并不恼怒。 除非自己还有其他的利益交换，不然换他站在领队长老的位子上，他也会做一样的选择。既然如此，又何必怪罪别人？ 想到这里，他当即颔首，与另一位修士一同告辞。 “多谢吴道友的信任，我们明日巳时便一同前去确认合作关系，如何？”看着对手离开，江祈渊也不得意，更没有借此轻视他们，语气依然温和如初。 领队长老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记得自己的名字，心中很是高兴，肯定地点了点头。 “不知……这位苏药师明日可否一同前去？我有些好奇药师接下来的准备。”江祈渊委婉地问道。 他本来还看了元凌云一眼，不过后者很识趣地偷偷摆了摆手。 不去不去，他又没这两人的演技，跟着去一不小心就要露馅，更何况，他邀请苏婉，自己瞎凑什么热闹。 苏婉对他的恶趣味又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看来五年过去，他这方面的功夫完全没有落下。 “江前辈有邀，我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池崖看着他们和乐融融地对话，并很快敲定了明日的行程，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虽然江祈渊一直温和，但对女修还是稍微疏远一些的，怎么这回那么主动？让他有些想悄悄传一道讯发给师伯。 可惜他刚有这个心思，江祈渊就告辞完毕，重新回到了秋鹤背上。 发觉对方瞄了自己一眼，池崖只能收起自己的贼心，决定回去之后再告诉师伯这件事。 反正发生过的事又不会跑，他不急，不急。 领队长老是否激动得辗转反侧苏婉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心情很好，好到不想炼药，干脆早早地熄灯入眠。 可惜领队长老太过兴奋，天才刚亮就拉了苏婉出门，让她早起炼药的计划不幸泡汤。 不过虽然出门得早，但等他们到达的时候，距离约定的时间也差不了多少。 选择这一日才确定合作的门派还有很多，他们在门口一会的功夫，就遇到好几拨人跟他们打招呼，神色里羡慕有之，嫉妒也有之。 “江道友，没想到最终你选择了这个门派。”江祈渊刚从秋鹤背上下来，还没来得及跟两人问好，一道熟悉的声音就从背后传来。 几人回头望去，只见柳宇晗和陵阳门的人恰巧走到他们身后。 “这自然是因为我觉得燕华宗很好，修士们也都活泼可爱。苏药师，你说呢？”江祈渊说着，又望向苏婉。 后者点头回道：“这是自然。其实我也觉得九临宗的修士风采动人。” 苏婉唇角带笑，仿佛在说着什么微不足道的事情。 江祈渊迎视着她戏谑的眼神，谦逊地回了句“哪里”，简直不能更好说话。 领队长老总觉得他们两个的氛围有点怪怪的，不过他也没往别的地方想，只当两人一见如故。 虽然他不知道苏婉要来流音府做什么，但是多一个朋友总没坏处。 柳宇晗早已习惯了江祈渊对谁都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样子，因此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倒是陵阳门长老，看着燕华宗人春风得意的样子，心中暗恨不已。 本来他们搭上逸景门，为的就是总榜得一个好名次，进而成为平岚府第一宗门。谁知半路杀出个燕华宗。 “对了吴长老，不如我二人约定，我们谁家赢取的奖励更多，另一家就再将奖励差值补上一份给对方，如何？” 陵阳门长老不满归不满，也不敢对九临宗冷嘲热讽，只能想办法打压起燕华宗来。 吴长老可对这赌注没兴趣，纵使苏婉二人赢了那资源也是他们的，可万一陵阳门胜他们一筹，他要从哪里弄来资源？ 可惜还不等他拒绝，就看到苏婉点头示意，到了嘴边的拒绝又改了口：“也好。” 他们门派的人都对苏婉有种盲目的信心，他也相信对方不会坑自己，即使输了……大不了用自己的家底垫上便是。 他们在这边约定，另外两人就在旁边安静地看着，既不附和，也不阻挠。 这种活动他们才不参与，毕竟一不小心差距太大的话，他们门派可不会为他们兜底。 第40节 第54章 幽会 燕华宗租赁的住所, 是一处收费昂贵、环境清幽的宅邸。 这座宅邸四周布置了防御阵法, 据屋主介绍，哪怕是金丹修士, 也不可能毫无动静地进出他的宅子。 当然，前提是没有人从内部把门打开。 陪同着前去确认完合作事项之后，苏婉就回了自己的院子里修炼。 一直到月上中天，她才从院子里走了出来，闲庭漫步到了后门，将刚到门外的人放了进来。 “我怎么觉得这场景透着一股诡异呢。”江祈渊跟着往苏婉的小院里走的时候, 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们刻意避开了人, 云岚也被苏婉招呼过, 因此一直到他们进了这院子，四周也格外的安静。 苏婉分到的小院非常漂亮, 院子里搭了花架, 其上攀附着几株小巧精致的灵植。 如今正是开花的时节, 江祈渊一踏进院子, 就闻到暗香幽幽，再衬托着这清雅的小院，他觉得更不对了。 “江前辈可真有经验，这是月下幽会了几次？”周围一没人，苏婉也不再绷着微笑维持那周到的礼数，而是放松地打趣道。 江祈渊感觉自己很是无辜, 什么月下幽会, 他听不懂苏婉在说些什么：“苏药师你这可就冤枉我了, 除了你，我可没跟女修大晚上赏过月。” 他话音未落，自己先绷不住笑了。 苏婉轻瞄了他一眼，自己可还没跟他算账呢。 “虽然现在事情解决了，可是表哥，你可不可以跟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做等一百年？” 苏婉也不是真跟他生气，只是她在燕华宗的时候，偶尔会想两人说不定就此别离，再一想本来这个可能是可以避免的，就会有一种怅然若失之感。 江祈渊轻叹了一声，认真地望着她的双眼：“我错了。” 如果说他在这五年完全没有后悔过，那自然是假的。 有时候他也会想，一个传承真的那么重要吗？退一万步想，哪怕真的很重要，但在对方已经有别的想法的情况下，他再强硬地要求别人想清楚，是不是有些自以为是？ 苏婉一看他真心认错，自己先心软了。 最终的选择是自己做的，又与对方有什么关系？ “虽然可能有另外一种情况，但是如今那个假设没有发生，那么就是没有发生。我那时候没有想太多，不过事实上，不管是对我，还是对云岚，你的建议才是对的。” 苏婉说到这里，便是打算将事情揭过了。 江祈渊应了一声，也不再纠结，跟着坐在了院中的石椅上。 他看着苏婉进去取了茶壶出来，又开始沏茶，突然轻轻咦了一声：“表妹，你回国都找回了那个手镯？” “手镯？”苏婉茫然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正落到自己的手腕上。 从迷镜天的传承里出来后，她就把之前收起的手镯重新戴回了手上。毕竟原身的事情已经顺利解决，她也算有了自保能力，自然不必像以前那样小心翼翼。 这个手镯在她重生前就跟了她有一段日子，因此戴的时候她也没有多想。经由江祈渊这么一提醒，她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似乎都忽略了什么。 原身的母亲也留给了她一个手镯，那个手镯还被带去了云断山脉，虽然最后那手镯可能到了白晚月手上，可是真的没有回来吗？ 更何况怎么那么巧，白晚婉的母亲也刚好姓苏？ “怎么了？”看苏婉因为自己的一句话陷入沉思，江祈渊有些意外，“还是说这手镯根本没有被白晚月带走过，一直在你手里？” 听了江祈渊提到的可能，苏婉皱起了眉，觉得事情愈发的扑朔迷离。 她刚重生的时候，就在原身手上看到了一模一样的手镯，她理所当然地就以为是自己的那个，但现在看来，好像不一定是那么回事？ 这个手镯到底是她的，还是白晚婉的？ “应该是一直在吧，我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故人。”苏婉看着他担忧的眼神，将话题含糊了过去。 并不是她不信任江祈渊，而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委实太过离奇，她还没想好要不要说，又什么时候说。 “对了表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云阳河边捡的那个石头？” 苏婉说着说着，终于想起了之前一直想问他的事。 “自然，我的记性没有那么差。”江祈渊一边说，一边看着苏婉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块熟悉的石头。 这块石头跟他上次看到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区别，除了……表面多了一道裂缝？ 江祈渊的表情难得有些意外，他从苏婉手中将这石头接过，小心翼翼地送出灵力查探了一圈。 可惜他得到的反馈也和苏婉类似，和以前并没有任何差别。 灵力查探不出，江祈渊干脆将这石头举起，对着月光查看。 也不知是歪打正着，还是刚好石头有变化，他一将石头对着月光，就看到里面有个深色的影子动了一下。 他的眼皮一跳，这是什么东西？ 苏婉也隐约看到了石头的变化，探过头去仔细观察。只见月光下这个石头慢慢变得透明，从中浮现出一个小小的影子来，隐约像是……一朵花？ “说起来，表妹，是不是上次那个花球你没有放好，结果溜进去了？”江祈渊突然一本正经地问道。 苏婉轻哼了一声，从储物戒中把那个所谓的“花球”拿了出来。 “不要随便起名字，那只是保存灵植的一种方式。” 苏婉手中的，正是当年赏花会上江祈渊送的那朵灵花，最重要的是它如今也不是花球，而是被苏婉制成了挂件。 这挂件一般都适合悬挂在窗框上，模样有点类似放大的玉佩，花朵正居于那透明的“玉佩”中央。 江祈渊本以为这花早被她炼成了药，没想到居然还好好保存着，不由得低笑了起来。 苏婉听他一笑，耳根有些泛红，连忙把那花又收了起来。 她只是顺手做成了这样，一点都没有想挂在房间里的意思，绝对！ “表妹，这五年来我想通了一件事。”看到那朵多年前的花，又看到苏婉发间的玉簪，江祈渊的语速突然慢了下来。 苏婉动了动耳朵，感觉耳根更红了。 这人能不能好好说话，把语气弄得这么温柔做什么？ “我觉得……”江祈渊的话还没有说完，两人的耳中蓦然传入一道细微的咔嚓声。 他们低头看去，被他们放在桌上的那个透明石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龟裂了开来。紧接着，一片洁白如雪的花瓣小心翼翼地从裂缝了探出…… 等等，花瓣？ 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朵巴掌大的莲花状物体从碎裂的石头里蹭了出来，然后一跳一跳地往前蹦。 它没有根，没有茎，更没有叶，只有空荡荡的一朵花，一直蹦到石桌的边缘，抬起花瓣看着他们。 江祈渊被这出变化惊到了，下意识地就挥手布了个小小的结界。 等布完两人对视一眼，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果不其然，还不等他们想出个对策，吴长老就冲了过来，扬声问道：“苏药师，可是有宵小之辈闯入？” 他的声音太大，苏婉想装作没听见都不行。 “宵小之辈”江祈渊感觉很是无奈，他都被这花弄傻了，本来自己不动手还什么事情都没有，结果自己这一布结界，可不就跟黑夜里炸了个焰火一样吗？ “无事，是我的一位朋友，长老不必担心。或者问问云岚，她也是知道的。”苏婉总不好说是她约了江祈渊趁夜来院子里谈事情，这也太吓人了。 吴长老将信将疑，甚至把别院的元凌云都惊动了出来。 他走进来一感知那灵力波动，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暗自寻思着他们两个的玩法也太刺激了。 “长老先回吧，这故人我也认得，是苏药师失散多年的……亲人。” 有了元凌云和云岚信誓旦旦地作保，吴长老终于被说服，晃晃悠悠地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也不知道是什么亲人，怎么大半夜来相认，难道见不得人？ 他一走，剩下的二人也就各回各屋。 江祈渊特地探出了个头道谢，元凌云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好好玩耍。 唉，大半夜的不能好好改良丹方，还要给人收拾残局，他的命真苦。 苏婉侧耳听着三道脚步声各自远去，再看一脸郁闷的江祈渊，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不得不说，这画面跟杀鱼那次还真像。 江祈渊无奈地看着她，等她终于笑够了，才将视线转移到了桌上。 这一看他更意外了，原本呈盛放姿态的花朵此时又变成了花蕾，静静地躺在桌上，一动不动，远看就像个两端尖的小球，还胖乎乎的。 “这是被吓着了？”江祈渊揣测道。 苏婉跟着摇了摇头。她也不清楚，当时她都没看这朵花。 这胖乎乎的形态维持了好一会，发现没有外人在了，这花又重新开了起来。 江祈渊觉得这小东西还挺有趣，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品种。 长得像莲花，无根无茎无叶无果……这描述，他好像在哪里听过？ “素心草？天阶灵植，生而有灵智，可辨百毒，其余不详？”苏婉好不容易才从自己的识海里找出这花的资料。 一听苏婉说出自己的种类，这花轻轻蹦了起来，显然这就是正确答案。 苏婉这回可不能算是惊讶，应该算是惊悚了。 他们只是在河里随意捞了一把，这都捞出了什么？ 也不怪她现在才想出来，她一直以为无根无茎无叶无果的素心是一种草状灵植，她还困惑了很多年什么都没有的草长什么模样，谁曾想这压根就不是草。 “好可惜，有灵智就不能炼化了……”消化完这花的消息后，苏婉不禁有些惆怅。 天阶灵植啊，她还从没见过呢，结果却不能拿来炼药。 似乎是听懂了苏婉的话，这花抖了抖，险些又缩回了花苞。 不过幸运的是这回江祈渊靠谱了些，他看了看这朵花，试探着问道：“素心啊，你平时就只能维持这两个模样？” 听到这个问题，素心草可得意了。它又蹦了蹦，然后变成一朵指甲盖大小的花，哪怕是出现在玉簪手镯上，也毫无异常，甚至连灵力波动也没有。 苏婉并不是真想拿它炼药，看它那么乖巧，也不好意思再吓它：“你自己有数就行，不想回储物戒里就附在我手镯上？” 苏婉话音刚落，素心草就嗖地一声附在了她的手镯上。 苏婉被它的反应逗乐了，想了想，决定给它换个名字：“要不，我们改名叫小莲？听着比较低调。” 这个建议仿佛甚和它意，动都没动，只是将颜色变成了粉色。 第41节 江祈渊见此终于放下了心，挥手撤了结界。 “事情解决就好。表妹，我要先回去了。” 江祈渊本来有很多话准备说，被这通变故一打断，突然反思自己是不是准备得太仓促了些。 要不还是找个更合适的机会？ 苏婉想到他又要偷偷摸摸地溜出去，自己就先乐了，也忘了之前他被打断的话。 “好，表哥我送送你，可别真被当成小贼给抓了，那你们九临宗的一世英名可就毁在了你的手里。” “不怕不怕，有人知道苏药师的表哥是个小贼，你的一世英名也跟着毁了，所以我相信你不会那么大意。” 他一边说，一边跟着苏婉往外走。 虽然准备好的话没说，但见了这么一面，他的心已经彻底安定了下来。 未来还很长，不是吗？ 第55章 武试 文试的复比先于武试。 由于不需要太多场地的缘故, 参与每一类的修士都在同一个时段内完成了他们的比试。 燕华宗的发挥很稳定, 本门两个炼药师都被顺利淘汰。 他们也不难过，反而心满意足地与对方击了个掌。 预料之中的事情, 实在找不出令人难过的地方。 元凌云的发挥也很稳定，大概是之前已经比过一轮的缘故，这回元凌云也不再紧张，非常顺利地炼完了自己的丹药。 至于苏婉？她已经早早结束了自己的炼制，在平台上闭眼回忆着自己所了解的天阶灵植的信息。 “公子, 你的速度越来越快了。”看到元凌云回来，萧悦率先站了起来。 听着对方异常疏远的称呼，又看着她眼里明晃晃的仰慕, 元凌云心中酸涩，原来的喜悦也消退了不少。 “怎么了？”萧悦只当自己没有看出他的神情。 元凌云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没事。” 领队长老可不懂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他一直没有说话，并不是他太过冷静, 而是他激动得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 元凌云是最后一批出来的, 通过复比的炼药师一共只有十九人,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获得名次的难度非常的小。 “长老这回可放心了？”听到元凌云的声音，苏婉便睁开了眼。 她看吴长老悄悄舒一口气，不禁打趣道。 “惭愧, 惭愧。”吴长老也有些不好意思。 没有希望的时候, 他并不会那么紧张, 可是如今有了期望, 他反而患得患失了。 空中那块悬浮的石碑那么大，如今他燕华宗的名字就跟在九临宗后面，高列第二。 他希望九临宗没有看走眼，希望他们门派能帮助对方登上总榜第一的位置，同样希望他们燕华宗的名字能为整个安河小世界所知。 所以，哪怕他对苏婉再有信心，也不免紧张起来。 “彼此，彼此。”苏婉完全能理解吴长老的心态。 吴长老紧张，她又如何不紧张？她从听说大比的这日就准备好了，只要她夺得前三，她就去找江祈渊表明心意。 他们两人在这边“彼此”，台下锻器师和阵法师的比试也即将开始。 燕华宗的弟子也听说了吴长老应下的赌约，看到陵阳门的人，不由得就存了些看好戏的心思。 可惜一直等到第二日结束，他们也没等到自己想看的画面。 那位陵阳门的锻器师，同样顺利通过了复比，而且锻器师的通过人数还比炼药师少了许多，才堪堪十一人。 他们失望，陵阳门比他们更失望。尤其是陵阳门的长老，脸色黑得能滴出水。 燕华宗的卧底明明说那位天才炼药师没有参加此次大比，现在看来，所谓的消息不过是燕华宗掌门的惑敌伎俩罢了。 真是卑鄙。 在他们各怀心事的情况下，大比飞快地推进着自己的流程。 燕华宗的两个炼气修士不出所料地没有进入前十，不过成绩也算不错，一个位列四十一，一个位列六十九，在后五十的宗门中，这成绩可谓是相当引人注目了。 而丧失了一个炼气修士的逸景门，最终的比拼并没有落了下风，最终与九临宗一样，前十占了两位。 不过到了筑基修士的阶段，逸景门的修士就比九临宗强上许多，他们包揽了前二的排位，九临宗最强的修士仅屈居第三。 虽然各有输赢，但前两场武试并没有太大的亮点可看，到了后来，除非前十的比拼，不然各家平台上，大家修炼的修炼，休息的休息，只有普通台的周边还有修士认真地支持着自己的同门。 似乎是为了弥补大家百无聊赖的情绪，到了金丹修士的阶段，开场没多久，第三个被寄予厚望的修士，就惨遭淘汰，惊呆了在场众人。以至于后续的比斗中，每个修士都提起了十二万分的专注。 金丹修士的比斗与之前两场不同，一开始就在终比台上进行，毕竟只有这个空间法器才能承载那么强的杀伤力。 “果然是你。”柳宇晗站到终比台上，看到自己最终的对手之后，不出意料地感慨了一声。 “那同样的话我就不重复一遍了？”江祈渊也是轻笑着应道。 因为是在法器中，他们的周遭极其安静。 相对应的，外界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哪怕他们打得天崩地裂，日月无光，在其他修士看来，也只是一场无声的对决。 “说起来，江道友你这次好像和以前不太相同。”柳宇晗之前与江祈渊交手过几次，互有输赢。 江祈渊的心思比他纯粹，不爱争，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 但这次一路看下来，江祈渊的打斗好像比以前凌厉了些许，就是不知是年岁渐长，还是有其他的缘故。 江祈渊与他也算半个知己，并不介意和他聊上几句：“因为突然有了不能输的理由。” 江祈渊的回答，可谓是大大出乎了柳宇晗的预料。 他先是一愣，随后大笑了起来，一边取出自己的武器，一边对他道了声恭喜。 前者毫不客气地应下，同样取出了自己的长剑。 话题聊完了，恭喜也说完了，接下来，他们应该决一胜负了。 他们两人的客套，看似说了很长，在外人眼里却不过是片刻的功夫。 那些修炼的、休息的修士都纷纷醒了过来，专心致志地看着场内的情形。 他们有紧张的，有害怕的，也有期待的，但谁都不如苏婉这般百感交集。 她第一次见到江祈渊的时候，对方就像个落魄得不能更落魄的凡人，虽然自己很快被命运教了一课，可是大部分时候，对方都跟自己一样，低调地隐藏着自己。 哪怕后来他的实力慢慢恢复，他也认真地履行着自己的承诺，从不擅专，哪怕偶尔会显露出一丝锋芒，但也总是稍纵即逝，又变回了往常那个温和无害的模样。 苏婉见过的他最锋芒毕露的时刻，大概就是他一步一步设局把赵绯坑杀的时候，强大而冷静，迎难而上，毫不退缩。 可惜那时候她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对方的安危上，其他的一切都有些恍惚，远不如此刻，亲眼看着他现在万众瞩目的中央，仿佛发光一般。 她喜欢这样的江祈渊，不是因为他的强大，而是因为他的自由，不用压抑自己的实力，不用隐藏自己的身份的自由。 她想要对方永远都维持着这般模样，按照自己的意愿，肆意而自在地活着。 苏婉的心思千回百转，场上的局势一触即发。 柳宇晗率先出了手。只见光芒一闪，他手中的□□就化成了银色，周遭电光四溢，形成无数微小的霹雳。 功法运转之后，他也没有迟疑，而是脚下一蹬，身影飞起，手中□□更是挟雷霆万钧之势，急速地往前方杀去。 江祈渊对这人的功法早已相熟。他右手执剑，左手捻起一片绿叶状的光刃，轻轻一弹，那光刃就发出一声尖锐的破空之音，转瞬消失在了空气中。 柳宇晗瞳孔一缩，身形一晃，堪堪躲过了擦衣而过的光刃。 江祈渊也没想着这光刃能对他造成伤害，很快与他近身战在了一起。 他们的速度都很快，场外只见一道道霹雳从地面炸开，又有一片片绿光凭空出现，与那些霹雳不断对撞，炸起一片烟尘。 柳宇晗的枪法大开大合，每一下都毫无赘余。他的双手始终握在枪柄上，所谓的霹雳也不过是功法带来的效果残余。 相较之下，江祈渊的气势就清冷了许多，功法也更为多变。他每走一步，都仿佛算到了后续百步。往往柳宇晗往后一退，方才发现对方剑招的落点都是自己如今的站位。 这也是为什么所有对手里，柳宇晗觉得江祈渊最难缠的缘故。 明明同境界鲜有敌手，战斗之时却习惯计算对方的每一步后续；喜欢思虑也就罢了，偏偏剑法招式没有一处虚浮，乍一看还以为他是剑修。 柳宇晗有时候完全不能理解，江祈渊这样的天赋，自入宗门起就众星捧月，如何能养成这般居安思危，一丝不苟的性子？ “别走神。”江祈渊一道剑招下去，不禁出声提醒道。 柳宇晗听着他异常平静的提醒，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又来了，他这强迫症一般的君子品行。 江祈渊可不知他在想什么，发现对手重新全神贯注，手中的剑鸣声愈发高昂。 因为剑招与功法双管齐下，他的灵力消耗比对方快上许多。 柳宇晗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也不再执着于往常地全力拼杀，反而以拖字诀为主。 不过他倒是有一点奇怪，江祈渊这次用的光刃好像有点多，偏偏准头还很一般，几乎没有几样落到自己身…… 想到这里，柳宇晗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可惜已经晚了。 无数道绿光冲天而起，编织成一个细密的囚牢，而后不断缩小，将他整个人困入其中。 柳宇晗动作被束，枪法一时施展不开，眼见得江祈渊将剑举起，一道巨大的剑影在他背后浮现，当即扬言道：“我认输！” 但是那巨剑已然出现，无法收回，柳宇晗只觉眼前绿光笼罩，随后那威势浩大的招式就与这牢笼擦肩而过，一直冲到终比台外围的群山上，方才引发一片爆炸声，持续了好一会才停歇下来。 柳宇晗看他稍顿一会，等灵力稍稍恢复后才收回了那个囚笼，对他的灵力控制越发地佩服。 换了是他，真的很难对灵力计算得得那么精准。 “我以为你能猜到我不会对着你打。”看眼前的人收回了武器，江祈渊难得玩笑道。 柳宇晗瞪了他一眼，这是什么话？ “我自然知道你最后的大招不会对着我打，可我猜到了又如何，耍赖等你脱力？我还要不要脸了？” 第42节 他们是比斗，又不是生死之战，按照他对江祈渊的了解，难道他会认为对方不会留手？ 江祈渊闻言朗笑出声，这话有理：“柳道友说得是！” 他们一边说，一边踏上阵眼，离开了终比台。 随着他们的战斗正式结束，高空上的石碑数字也随之更新。 无数修士抬头，看着前两行门派后面跟着的数字差距不断缩小，直至完全相同，内心的震撼无以言表。 他们很多人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般实力强劲的战斗，与自己相比，委实是……天壤之别。 第56章 黄阶炼药师 文试终比的第一场, 是黄阶炼药师的比拼。 苏婉正思索着自己用什么手法比较好，谁知一个晃神的功夫, 移动到终比台外的木制平台上，已经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 她愣了片刻，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些应该都是来观摩的炼药师，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她自己也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学习机会, 就是不知道下一次大比的时候自己有没有机会到场外观看？ “两位千万别紧张, 别紧张。”吴长老一会站起，一会坐下，站起坐下的过程中，还要分神安慰两人。 苏婉笑眯眯地应好，也不拆穿他才是最紧张的事实。 “吴长老, 我们该下去了。”等吴长老叮嘱完了一堆注意事项, 苏婉才温和地开口。 吴长老这才发现自己啰嗦了那么久, 连忙让开了路。 文试与武试虽然是同一个终比台, 可是苏婉一踏进去, 就感觉到了很大的不同。 不仅是隔板和巨型沙漏的缘故，最重要的是十大宗门派出的护卫安全的修士以及负责打分的几个炼药师都在这个法器理。 苏婉认真观察了一番在场的炼药师, 对于那位鹤发童颜，慈眉善目的修士印象格外深刻。 她大胆揣测了一下, 这人应当是个玄阶炼药师。不仅是他, 在场还有两人应当同样是玄阶炼药师。 她在观察几人, 这些人同样在观察他们。 每次大比走到最后的炼药师不乏小门派出身, 有些甚至不是那些门派的弟子, 所以每当宗门大比的时候，他们都会从中物色一些好苗子，就算不能收徒，吸纳入宗门也是极好的。 而这一次的比试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燕华宗的两人了。虽然筑基期的黄阶炼药师不是没有，但真的非常少见，如果他们除了天赋其他方面也不错，恐怕在场不少人都会心动。 “唐药师，你们宗内的弟子当真是个人才，这也能选中燕华宗。”趁着这些晚辈入场的功夫，半空中的几个炼药师悠闲地开始聊天。 他们都听月澜宗的修士说了，苏婉和元凌云初比的时候完全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也不知道江祈渊这个对炼药了解不深的修士是怎么看出他们不俗的。 唐琴虽然暗自高兴，但面上还是一副谦逊的样子：“哪里哪里，小江只是运气好。” 无论是江祈渊夺了金丹修士的魁首，还是他将燕华宗选定为结盟对象，在唐琴眼里都是非常值得炫耀的事情。 特别是后者，这回他们与燕华宗合作，来日想将这两个修士收入宗内也比其他宗门有竞争力得多。 “可不是运气好吗？”几人正在其乐融融地互相客套，旁边突然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嘲讽。 唐琴回头一看，顿时乐了：“张药师，我记得小江没有与你们宗对上吧？”唐琴可不会为他的言辞生气。 反正他们宗门那位厉害的金丹修士被早早淘汰，自己宗内的江祈渊站到了最后，若是被他讥讽几句就能让他气顺一点，就让他讥讽呗。 明明对方没有跟他吵，张取却更加生气了，总有种被怜悯的感觉。可惜在场修士众多，他也不好发作，只能按捺下情绪。 “那我们便看看他选人是不是真的好运了。”张取强行嘴硬了一句，随后也不再多言，专心看向场内。 在他们说话的功夫里，炼药师的终比已经正式开始，进入自己隔间内的炼药师都陆陆续续取出自己常用的炼丹炉。 苏婉也取出了自己的炼丹炉，这是那夜幽会时江祈渊特地带给她的一个黄阶法器。 按照常理，炼药师临阵换炉乃是大忌，可不知为何，她试了几次，总觉得这上手的速度有点快，没一会就感觉比上一个丹炉用着更顺手。 难道说……这就是那个什么的力量？ 苏婉看着这个丹炉走神了一小会，很快又定下神了。 她从储物戒中取出准备好的灵植，认认真真地在眼前放好。 她最终决定炼制的是一种名为玉露丹的黄阶丹药，其功效并不骇人，甚至听起来有些鸡肋。 因为它的作用是返老还童。 对于修士来说，只要成功筑基，衰老的速度就会显著减慢，到了金丹期，就可以自行选择容貌是继续衰老还是保持不变，所以很多低阶修士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玉露丹的价格会如此昂贵，毕竟修士的修为才是重中之重，外貌年纪这种东西，有什么要紧？ 但他们完全没有想过，对于一些高高在上的真人老祖来说，外貌的年龄就证明了他们到底是什么年纪成就金丹。 这等涉及颜面的大事，如何能够不重视？ 更何况玉露丹对炼药师的专注度要求很高，灵植虽然不难寻但品种繁杂，从人阶到黄阶都有，大部分炼药师都不喜欢甚至不会炼制。 因此可以称得上是有价无市。 苏婉的材料一摆出来，半空漂浮的平台上的炼药师们便是笑容一顿，再看她那不逊色于十大宗门的炼药手法，更是精神一震，都收起了脸上观望的表情。 也不知她到底师从何人，这炼药手法的精妙度也仅仅比排名第十二的寰茵宗稍逊了一筹。 唐琴见此，心思稍稍凝重了起来。 如果不是她的手法与寰茵宗截然不同，她都会怀疑苏婉是不是哪位寰茵宗炼药师的弟子。如今虽然不会让寰茵宗怀疑，但这姑娘的情况，如果不依附大宗门，她的安危很难保证。 一个新的炼药手法，谁不想要呢？ 唐琴暗自决定，等比试结束后不论名次，自己都要先邀请对方到九临宗暂住，哪怕不能说服她加入九临宗，至少也要在云华会结束前保住她的安全。 至于别人会怎么说，那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专心致志炼药的苏婉并不知道除了江祈渊已经有人开始担心她的安危，如今她全部的心神都投入到了炼药当中。 她盘腿坐在蒲团上，飞快地将灵植精华从眼前漂浮的三株灵植中抽取了出来，接着又换了三株，循环重复她的动作。 她的手法很是流畅，哪怕精妙程度比不上在场其余的两位寰茵宗核心弟子，可是她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比前两位更让人心旷神怡。 看着苏婉毫无凝滞的连番手诀变化，评分的炼药师都各自心中有数。 他们或是在盘算着应该给的分数，或是思考着如何拉拢对方，一时间平台上陷入了安静。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那位慈眉善目的老人突然开了口：“我觉得我们都陷入了一个误区。” 这位老人是寰茵宗的长老，也是场上最为德高望重之人，听他出声，其余几人都收回了心神，耐心地等待着他的下一句。 “其实不仅仅是那个女娃，你看他们宗的另一个人，这人虽然手法一般，但他的动作也同样经过了千锤百炼，没有一丝一毫的偷奸耍滑，你们再看我们这些大宗门的炼药师。”老人一边说，一边扫了眼自己宗门的几人。 他们几个好是好，可与小宗门同等级的炼药师一对比，就存在明显的问题，最主要的就是动作虽然完美，但总是会在连贯的时候出现一些小停顿，好像想不太起来下一步。 而且别说苏婉与元凌云这两个筑基期的天才，就算是另一个小门派金丹期的炼药师，她的熟练程度也很是不俗。 能出现在台上的都不是庸人，他们一下领悟了老人的话，心神都为之一凛。 他说得不错，之前没有对比，就没有发现差距，总觉得手法没有毛病的炼药师怎么能叫做炼药师，可现在一看，就发现他们对于自己宗内的炼药师太过纵容，或者说，太过执着于让他们学会更多的丹方，了解更多的处理方式，而忽略了一些基本的东西。 “既然觉得我说得有理，你们不如卖我个人情，将那筑基期的小子让给我们宗，如何？”看到这几人纷纷陷入深思，老人话锋一转，直接跳到了另外的话题。 在场几人纷纷腹诽他的老奸巨猾，面上却不能表露出来，可是相让……那也是不可能的。 “不如就让他自己选。” “是极是极，那位小女修也让她自己选。” “我看另一位小宗门的炼药师也不错，前两个我就不与你们争了，最后一个让给我吧？” “不可不可。” …… 这群炼药师之间的争执，苏婉不知道，外界同样不知道。 但他们看得出，虽然苏婉要处理的灵植最多，可是她的总体速度居然一直维持在中等，这是何况的效率？ 况且从开始至今，她一个失误也没有犯，旁边有拿错灵植的，有用错提取手法的，各种失误不一而足。倒也不是说这些炼药师不好，而是她整个炼药过程带给人的感觉，哪怕外行看不懂门道，也看得懂这毫无差错的动作是何等地令人身心舒畅。 他们不由自主地开始觉得，或许这次炼药师比试的魁首……不会是寰茵宗的炼药师了。 炼制黄阶丹药的时候，时间总是流逝地非常快。 等苏婉将所有材料处理好，开始点燃炼丹炉时，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场内点了明光符，并不妨碍他们炼药，可是远方天际的深蓝色，隔间内不断变化的巨型沙漏，都催促着他们抓紧时间，以免超过子时的期限。 苏婉没有异火，用的自然是场内提供的普通火。 她轻舒一口气，将悬浮在空中的无数光团分成三堆，将第一堆的精华依次投放进去之后，就镇定地闭上了眼。 她的识海内有一套完整的炼药流程，闭上眼后，失去了外物的视觉干扰，炼制反而比刚才更为顺畅。 她也不在乎时间，哪怕睁眼将第三堆精华转移位置时不小心瞄到了旁边几近于无的沙漏上层，她的心情也很是平静。 她计算过了，自己的时间是绝对够用的，除非她自己整个过程都出现了问题。 不过苏婉镇定，其他人可不见得镇定。 她刚进入最后一步的炼制，周遭就传来一道炸炉声，随后伴随着那位炼药师懊恼的惊呼声，又有几道类似的声音陆续响起。 这也是终比台的一大特色，哪怕将所有的灵力药力干扰都隔绝开，但声音是绝对不会被过滤掉的。 但苏婉却连眼皮也没跳，不免让空中以及场外的修士好奇她到底听到了声音没有，还是真的心态那么好。 江祈渊看着她周围连续升起的炸炉红烟，再看她不动如山的表情，笑意明显到连池崖都偷看了他好几眼。 别人不知道，可他知道苏婉是真的没有听到那些声音，她一旦全心全意投入到炼药之中，是很难发现周遭动静的。 当然，也有那么一些意外，但这些偶然的意外到底是因为什么，他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就在外人纷纷揣测之际，苏婉已经捻完了最后一个手诀。 别看都是差不多的三堆精华光团，但她的炼制速度却一份快过一份，到了最后一份，基本上没花什么时间就炼制完毕。 她将左手放下，而后睁开眼轻挥了一下右手，炉盖便自动飞起，露出了里面的丹药。 这粒丹药的色泽偏向月白，随着它的现世，丹炉上方袅袅的烟气汇成了一片小小的祥云，这便是成功炼制、且品相不俗的标志了。 苏婉看到这片祥云，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炼制完成，接下来就是看自己的手法以及丹药难度能获得多少分了。 可惜不能知道其他人的发挥，不然她也能估算一下自己的排名。 第43节 如今看不到，只能耐心地等待结果了。 第57章 总榜排行 文试第一场的评分过程，并没有产生太大的分歧。哪怕是之前嘲讽了一句唐琴的那位炼药师, 最后也是按照这些炼药师的真实表现来进行裁决。 眼看着这些人已经评分完毕, 最中央的老人也走前一步, 准备宣布最后的结果, 在场的炼药师大多紧张不已。 也有几个不紧张的, 他们炼药过程中已经炸了炉，对最后的结果已经不用期待, 所以他们很是垂头丧气，与周围紧张里带着跃跃欲试的其他人, 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排名第七，华麟宫安雨。”听到自己的名字，除了苏婉二人外唯一的一位小门派炼药师长舒了一口气。 她不是没有幻想过自己获得前五的排名, 可是自己什么实力自己清楚，能位列第七，已经是给他们宗门争了莫大的脸，她对自己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 耳听得那位老人已经将排名第六以后的名次都念完, 元凌云认真思索起自己是不是已经被遗忘了, 又或者这些评审将自己和另外的人认错了？ 可惜他的预想并没有发生, 他刚想完, 老人已经念到了他的名字。 “燕华宗元凌云, 排名第五。” 听到自己的名字，元凌云彻底震惊了, 几乎是神游天外地走上前将自己的储物袋和丹药都领了回来。 老人示好地点了点头, 他也下意识地回了一礼, 一直等到走回人群中，用灵力查探了自己的储物袋一眼，他才彻底回过神来。 玄阶灵植！黄阶灵植！他又想到了一个丹方可以试一试！ 元凌云这心神恍惚的功夫，第三的排名也跟着念完。 他心中一紧，连忙往苏婉的方向看去，看她还安之若素地站在那里，顿时放下了心。 他就说嘛，一直觉得自己和苏婉的水平有一定的差距，如果他们两个排名相差无几他会怀疑自己被掉包了，如果差了好几名……那就证明不是自己认知有误，而是苏婉确实很有天赋。 “寰茵宗卫尤沁，排名第二。”一听到第一个字，卫尤沁就心中一凉，险些以为自己出现了什么纰漏。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看着老人，发觉对方眼中并无责备，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既然不是自己出了差错，那就是对手的实力太强了，也不知是何等人物。 看到寰茵宗的那位炼药师上前领完自己的奖励，场外顿时一片哗然。 他们一直看到第三，都以为在场的评审会给寰茵宗一点颜面，将那位筑基女修列为第二。 谁曾想他们居然真的让寰茵宗的炼药师丢了魁首之位。 而且看那位老人的模样，明显这个决定是经过了他的同意。 “不愧是寰茵宗，竟这般大度。”看到这个结果，池崖也是咋舌。 寰茵宗虽然名列第十二，但却是整个安河小世界炼药师最多的门派，他们十大门派所用的丹药，除了少数来源于自己宗内的炼药堂，其余大部分都是从寰茵宗采购，这也使得寰茵宗有远超其他门派的财富。 寰茵宗以公正著称，毕竟怀璧其罪，得罪任何一个大宗，都是给他们的未来埋下祸根。相对应的，因为他们的公正，其他宗门一般也会给足他们颜面。 如此情况下，他们居然当真毫不偏颇？毕竟卫尤沁的炼药水平第一也没有什么可指摘的。 “施老想敲打敲打自己宗内的炼药师吧，况且，我看他特别想将燕华宗的两位炼药师客卿拉入寰茵宗。”江祈渊对这结果倒是并不意外。 苏婉和卫尤沁谁赢了都算实至名归，在这种情况下，施老自然想要利益最大化。 池崖闻言一惊，一下站了起来：“他们是客卿？那施老这么做岂不是很能获得他们的好感？我们怎么办？现在去拉拢他们还来得及吗？” 看池崖那么焦急，江祈渊不紧不慢地挥了挥手，让他别挡住自己：“不必担心，我早询问过他们要不要加入我们宗，等他们自己定夺吧。” 本来江祈渊还是很有信心把人都拉过来的，可是施老也有心，这事情就有点麻烦了。 苏婉已经有了传承还好，元凌云并未拜过师，如果施老有意，他还是挺想建议对方去寰茵宗的…… “江师兄真是神算！”池崖还以为他是在初比之后邀请的两人，对他很是佩服。 江祈渊笑了笑，也没反驳，只是专心致志地看着苏婉上前领回自己的储物袋，心中很是自豪。 他早就觉得苏婉不应该小心翼翼地活着，现在夺了魁首，他很为对方高兴。 虽然一直觉得自己可能成绩不错，但最后当真得了第一，苏婉还是有些恍惚。 她回到燕华宗的平台上，看了眼望不到的九临宗旗帜，陡生出一股冲上去将一切都说清楚的豪情。 可是……她也只能想想，她不希望自己因为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件事，从而给对方带来巨大的压力。 燕华宗的两个名次一出，总榜上他们与九临宗并列第一的排名已经十拿九稳了。 柳宇晗倒是不怎么在乎这个结果，他们与九临宗年轻一辈的差距本就不大，两者的分数也一样。名列第二也只是因为他自己的眼光没有江祈渊好，与逸景门的颜面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他冷静，陵阳门长老却不可能像他那般冷静。 想到自己的赌约，再想到出门前掌门交代他的任务，陵阳门的长老的脸色可以说是相当难看。 那个黄阶锻器师看他对自己说话全没了之前的殷勤，心中嗤笑了一声。 如果不是陵阳门重金砸他来，他才没兴趣替对方出战，不过陵阳门带他来了流音府，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只要他赢了前五，他就可以留在这些大府里，不用再回去那个资源匮乏的平岚府了。 最终他的成绩也得了个第五，哪怕陵阳门长老对此横鼻子瞪眼，他也全当看不到。 反正那对赌的差额又不是他出，干他何事。 随着锻器师的比试结束，阵法师的比试开始，在场众人都明了，这回总榜上九临宗确实小压了逸景门一头，其中最大的功臣自然是苏婉。 几大宗门的负责人心思各异，其中消息灵通的，已经打听到了苏婉和元凌云客卿的身份，内心多么地蠢蠢欲动，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可惜他们的算盘打得再响，也挡不住有人早已下了手。 等阵法师的终比结果一出，大部分人还没反应过来，江祈渊和唐琴已经一同出面邀请了燕华宗的众人去他们的飞舟上一叙。 吴长老能说什么？当然是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至于和陵阳门的赌约？这种事情不急，他完全可以回平岚府再找人履行约定。 九临宗的飞舟说是飞舟，其实用移动的宅邸形容更为准确。 因为这飞舟上连树都种了，更别提各种亭台小院。 燕华宗的众人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见识的贫乏，一路上强忍激动，但不经意间轻瞟的眼珠还是暴露了他们充满好奇的内心。 池崖很是善解人意，发现他们对飞舟有所兴致，不仅没有看不起人，反而开始四处介绍，给了他们光明正大打量的机会。 “这位是我们的越长老。”一进待客的大厅，江祈渊便对等候在里面的修士恭敬行了一礼，然后对众人介绍道。 燕华宗的弟子虽然看不出这位越长老的修为，但根据路上池崖对于九临宗的科普，他们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一位元婴修士，当即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跟着行礼。 越昂见他们也不是为了摆架子，因此也没释放威压，看他们虽有些紧张却不卑不亢地行礼完，暗自点了点头，示意他们不必多礼。 “越师叔，这位是燕华宗的领队长老，这些都是燕华宗的弟子，至于这边的几位……”江祈渊说到站位稍微不同的苏婉几人时，稍稍停顿了一下。 越昂和唐琴都有些困惑，江祈渊这是在卖什么关子，不就是炼药师吗？何必停顿那么久？ “这位姑娘名为苏婉，是我的表妹。”江祈渊唇角带笑，慢条斯理地介绍道。 一时间场内众人都目瞪口呆，正准备喝茶的越昂险些被茶水呛到，强行将茶水咽下，以免损害自己的颜面。 其他人就没那么大的顾忌了，如池崖就是满脸的不可置信，只觉一道雷从天而降，劈中了他的天灵盖。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江师兄明明表现得一点都不认识这位女修！ 苏婉早料到他有这么一手，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上前一步给越昂行礼。 “表妹？”越昂和江祈渊的师父是同门师兄弟，对江祈渊的出身可是门清得很，他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表妹？ 不过等越昂看清江祈渊那温柔的眼神，他瞬间对这女子的身份了然于胸。 表妹就表妹吧，现在的年轻修士真会玩。 越昂是淡定了，可是在场其他人依然缓不过神来。无论九临宗的修士还是燕华宗的修士，都感觉自己听了一个惊天大消息，恍惚间脚就像踩在棉花上。 尤其是吴长老，他情不自禁地联想到那天月夜所谓的远房亲戚，感觉整个人都有些不好。 所以那一晚的宵小之辈是江祈渊？他堂堂一个金丹修士，为何要半夜偷偷跑来他们落脚的院子里？不对不对，自己怎么能这么想，江祈渊一定是有要事与苏婉相商。 似乎是不想让他们受惊两次，江祈渊还不等他们缓神，就继续介绍元凌云：“这位炼药师名为元凌云，是我义弟。” 有了表妹的惊吓在前，这个义弟好像也不是很令人意外了……才怪。 唐琴可算是知道他的好运气是怎么来的了，感情他之前就认识这两人？ “因为我清楚他们的实力，所以选择盟友的时候没有避嫌，不妥之处，还请师叔责罚。”他认识燕华宗的人，那结盟的性质就不同了。 越昂自然不可能因为这种事责怪他。能压一压逸景门，自己可是高兴得很，至于避嫌什么的，有实力如何需要避嫌？ “既然你是领队之人，那么大比的一切事项便由你负责。假如你明知他们实力强劲，却因为相熟而刻意不选他们，反而才需要责罚。”越昂对于自己人向来是很好说话的。 江祈渊又行了一礼，这才回过头，与吴长老解释这件事：“多有失礼，还望吴长老见谅。” 他们两人大境界相同，因此江祈渊并没有可以降低姿态，但还是认真地致歉了一句。 吴长老等他们讲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跟着摇了摇头。他又不是不知好歹只争意气的少年人，江祈渊的所作所为从未损害过燕华宗任何利益，相反还给他们带来了数不尽的名声，他感激都来不及，如何会怪罪？ “所以小江的意思是，两位药师今后都会留在九临宗？”唐琴想到的东西可比其他人多得多。 她听说了这两人客卿的身份，如今他们又认识江祈渊，那么自己可不可以合理地揣测一下，他们都会留在九临宗？ 江祈渊被她这联想能力整得有些哭笑不得：“这我说了可不算，倘若寰茵宗在云华会上也有意，我也不可能拦着他们。” 听他说完，唐琴虽然有心想让对方劝劝两人，但换位想想，也不好意思继续说出来。 毕竟寰茵宗对于炼药师来说是个什么门派，她身为炼药师自己清楚。 “小江，这些事情以后再议，你先带燕华宗的诸位好好逛逛，也让你的师弟师妹们向燕华宗的客人好好请教。”越昂虽然真的非常好奇，但他代表着九临宗的颜面，也不能在客人面前询问师侄的私事。 江祈渊点头称是，吴长老也猜到他们是换着法的给自己宗内的小弟子指点，心中感激不尽。 托了苏婉二人的福，燕华宗不仅与九临宗并列总榜第一，门下弟子甚至有了与九临宗天才切磋的机会，当真称得上是收获颇丰。 第58章 九临宗 燕华宗在飞舟上逗留五日后，便正式向众人告辞。 江祈渊也没有挽留, 只是和苏婉一起站在甲板上, 目送他们的飞舟升起，而后化成一只飞鸟的大小, 最终消失在远方。 “表妹，和我一起回去见师尊吗？”看着那飞舟远去不见，江祈渊突兀地开口问道。 苏婉看他有些紧张的表情, 故意拉长了音调：“见你的师尊？那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第44节 她一边说一边笑, 江祈渊望着她异常明媚的笑容，也不紧张了，跟着扬起了唇角：“好，我先传讯回去告诉师尊。” “告诉什么？”苏婉对他要说的内容还是比较好奇的。 这些天她听江祈渊聊过对方的师尊，从话语里听出应该是个很有趣的人, 她很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样的相处模式。 江祈渊听到这个问题笑意更明显了，仿佛恶作剧得逞一般：“我自然是告诉他, 带回去的朋友没有了, 只有两个炼药师。” 他特别严肃地找池崖和越昂沟通过, 让他们没事不要传消息给自家师尊。 前者不敢违抗师兄, 后者……后者在表达完到时候一定要邀请自己去围观获得同意之后, 就非常愉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 同门情是什么？不存在的。 苏婉对他连师父也敢坑的胆子震惊了, 不过换个方向想想, 九临宗的风气也是出人意料地好, 从越昂愿意出面见燕华宗的人就看得出来。 “什么时候出发？”看江祈渊跃跃欲试的模样, 苏婉倒没有他那么兴奋, 反而还有点紧张。 黄阶炼药师炼制的丹药主要适用于金丹修士，元婴修士……她好像没有什么能送得出手。 “明天上午。”江祈渊难得没有看出她话语暗含的紧张情绪。 他非常认真地在想，见完师尊以后行程怎么安排比较好呢？是先把元凌云安顿好呢？还是先把元凌云安顿好呢？ 他们两人心思各异，因此等飞舟起飞之后，一个觉得飞舟太快，一个反而嫌飞舟太慢。 但不管快还是慢，不到两日，他们就顺利抵达了九临宗的驻地。 九临宗占地广阔，远非燕华宗这种小门派可以比拟。就连周遭的一圈城池，也是处于九临宗的管辖之下。 似乎是流音府的统一风格，九临宗的半空中同样漂浮着无数倒立的小山峰，一座座建筑伫立于其上，云雾袅袅，仙气飘飘，彼此之间全靠移动的浮石或是锁链相连。 当然，如果有飞行法器或者座驾的话，也可以直接飞跃这些区域。 因为是参加宗门大比的飞舟，所以他们不需要在山门停下，而是直接飞入了宗内，在饱览了九临宗的风光精致半个时辰之后，方才抵达降落的场所。 “林师弟，你先帮我陪他们在此等待一会，可好？”江祈渊作为领队之人，回到宗门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向掌门复命。 可无论是池崖、唐琴还是越昂，按理都要陪他一同前去，因此他也只能将自己带来的友人交给林匀代为招待。 “江师兄请放心。”经过几日的相处，九临宗这些小弟子是巴不得这两位黄阶炼药师留在宗内，不需江祈渊叮嘱，也会好生陪同。 江祈渊对自己宗内的修士还是放心得很，也不多言，对他们点了点头，便招来秋鹤，与越昂等人一同往掌门处复命。 这次大比赢得漂亮，掌门除了称赞并赏赐了一些宝物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于是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他们又重新走了出来。 虽然只剩下两人。 “师叔，你这样看我师尊的热闹，是不是不太有同门情？”陶鸣曲喜欢闭关，所以江祈渊从小除了师父师兄以外，就数越昂教导他最多，因此相处起来也没什么顾忌。 不然他可不敢跟一个元婴长老开玩笑。 越昂抚摸了一下自己并不存在的胡须，冷哼一声：“他平时也没少看我笑话，小江快点，我迫不及待想知道你师父看到你带姑娘回来是什么表情。” 越昂一边说，一边催促他快点上秋鹤，不要磨磨唧唧的。 江祈渊不禁开始反思，自己以前确实还蛮神奇的，有这么一个师尊，这么一个师叔，他到底怎么养成……以前那样无趣的性子？ 有了越昂的催促，江祈渊飞快又租了四只秋鹤，到飞舟的落地点载了四人往陶鸣曲居住的区域赶去。 九临宗的每个金丹修士，除了有自己的漂浮洞府外，洞府下面那一片广阔的山林湖泊同样属于他们名下。 元婴修士也是同理，不过占地区域会宽广许多。 陶鸣曲的驻地位于九临宗的东部，根据秋鹤的速度，要大概三刻钟才能抵达。 越昂嫌弃他们太慢，已经先走一步在陶鸣曲那里等待，顺便给后者说一说关于“炼药师”的话题。 纠结了几天的苏婉最后还是两手空空，她努力保持着最完美的微笑，看得元凌云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他缠着江祈渊结拜兄弟，对方的师尊知道了会不会觉得他不要脸？ 可惜两人的紧张，在见到陶鸣曲之后，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陶鸣曲是个模样颇为俊朗的中年人，态度更是和蔼，全没有元婴修士的高高在上，甚至感觉不出一丝威压。 他本来想着，炼药师也就炼药师吧，门客也就门客吧，江祈渊难得带人回来，应当也算半个友人，就算是忘年之交跟自己差不多年纪什么的，他也都认了。 但谁知一晃眼，就进来四个年轻的小修士。 元凌云性别为男姑且不谈，另外三位居然都是姑娘！他的徒弟居然有跟姑娘交情不俗的一天！真是令他老泪纵横。 “见过老祖。”苏婉率先行礼道，元凌云也慢她一步跟着行礼。 “不必多礼，你们四个都坐下吧。”陶鸣曲的笑容温和到越昂看了牙疼。自己来的时候怎么不见他那么好说话？甚至还想把自己赶出去？“小七，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陶鸣曲才不管越昂怎么腹诽自己，反正他现在只关心徒儿带回来的女修。 师弟什么的，太熟，一边待着就好。 江祈渊对这个场面早有预料，他想了想，决定还是从元凌云开始介绍：“师尊，这位是我在平岚府时结拜的义弟，名为元凌云，是一位黄阶炼药师。他旁边的是他的门客，名为萧悦。” 他其实很想说萧悦是元凌云的表妹，可前两日对方很认真地托苏婉给他带话，说以后对外介绍只要说自己是门客就好。 他心中无奈，但也不好违背人家姑娘的本意，只能答应了。 “元药师？辛苦你之前照顾小七了。”虽然是个男的，但对于江祈渊带回来的任何一人，陶鸣曲还是很上心的。 元凌云一看便目光清正，年纪轻轻已是黄阶炼药师，可见天赋卓绝。 江祈渊友人甚少，柳宇晗算半个，这回出门就结拜了个义弟，算是进步神速了。 “不敢。”见对方那么和煦，元凌云也放下了心。 他没想到江祈渊的师尊是这个模式。他以为越昂已经够和蔼可亲了，毕竟两人都是元婴老祖，对他们这些小辈也没必要态度那么好。 “这位姑娘名为云岚，是苏药师的门客。”江祈渊有意跳过了苏婉，先行介绍云岚。 陶鸣曲连听两个姑娘都与江祈渊毫无关系，有种意料之中的失望。 按照他一贯的作风，接下来是不是该介绍剩下的那个是元凌云的友人，也是个天才炼药师？ “最后这位姑娘，名为苏婉，是一位黄阶炼药师，不过……”发觉陶鸣曲已经不抱希望，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江祈渊反而笑了起来，“她也是我受伤的时候救我的恩人，后来为了报恩，我们便一路同行，一直以表兄妹相称。” 这回的介绍词，可比前三人都长了许多。 陶鸣曲简直震惊了，他一下站了起来，细细打量起苏婉，看得对方险些绷不住笑容。 最后还是被江祈渊上前一步，挡在了身后，方才将她从那打量的目光中解救出来。 看江祈渊这般维护，陶鸣曲原本五分激动的内心瞬间涨到了十分。 这个姑娘好，不仅能救他徒弟，还能忍那么久他徒弟无趣的性子，实在是一个性情再好不过的女修了。 “苏姑娘，云华会后，你可有意留在我九临宗？”激动到了极致，陶鸣曲反而冷静了下来，温和地问道。 越昂看他反应那么快，心中感叹执念的力量还真是强大。 他们俩师徒，平时迟钝得都挺可以的。所以他一直觉得对方没必要嫌弃江祈渊，毕竟那不解风情的模样八成都是从陶鸣曲身上学的。 “回老祖的话，倘若九临宗不嫌弃，我有意留下做一位客卿。”两天的路程里，池崖没少偷偷摸摸给他们科普云华会的事情，就希望他们能留下来。 苏婉暂时没有拜师的打算，可她却有留下来的打算。 听苏婉这么说，不仅陶鸣曲满意，江祈渊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雀跃的内心。 他一直不敢问苏婉接下来的打算。他本来想得很好，也决定说服对方留下，可事到临头，看到对方那么好，他又不太确定九临宗是不是对方最好的选择。 所谓患得患失，不外如是。 “只是不知，表哥同不同意我留下来。”苏婉说这话的语气，再配合她的神情，别说关心徒弟的陶鸣曲，就是围观的越昂，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 不过向来敏锐的江祈渊这回却没明白她想说什么。他只是异常认真地看着对方，低声答道：“我自然是想你留下来的。” 苏婉早料到他反应不过来，也不失落，反而因为他明亮认真的眼神而安定下来。 他能这么想就够了。 “对了，苏姑娘既然打算留下来，要不这段时间就住在小七那里，让他跟你说一下九临宗的情况？”陶鸣曲对徒弟的迟钝简直无语凝噎，虽然苏婉不介意，但他还是想推对方一把，“元药师不如就留下来陪陪我这个老人家？云姑娘也留下来和萧姑娘做个伴？他们俩师兄弟常年在外，都没有人跟我说话，哎……” 陶鸣曲一边说一边叹气，仿佛自己当真是孤家寡人一般。 越昂觉得他恐怕此生的机智都用在这里了，这反应速度，跟平时简直不像同一个人。 “好啊。”苏婉答应得很是爽快，爽快得让陶鸣曲心花怒放，感觉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听到对方改口了。 “既然如此，小七，你还不先带苏姑娘看看你的小破院子？不满意才好早点修整。”陶鸣曲很是“善解人意”地说道。 元凌云在内心给他鼓了个掌，这师尊简直太给力了！ 江祈渊早就听出了陶鸣曲话语里暗藏的“阴谋”，不过现在人多，他也不好意思拆师父的台，只能先应下：“师尊说得是，我现在就带表妹去看看。” 第59章 告白 江祈渊的洞府, 与陶鸣曲的驻地相隔并不太远。 苏婉只觉一个晃神的功夫, 秋鹤就停了下来。 他们现在站的地方是一处小平台, 位置极高，站在此处，可以将江祈渊所属的大半个峰群尽收眼底。 这一片的陆地并不算多, 基本都是小型的山坡。山坡从湖面拔地而起，到了平台的高度，基本已是极限。 只有少数的两三处峰顶高于此处，那里有小径盘旋而上山顶, 到达最高处，还有一座精致的小亭屹立起上。 至于湖面也并非一样的高度，在不同的区域中间, 水面会突然下跌, 巨大的落差造就了一个个气势磅礴的瀑布。迎着阳光，有些地方的水雾中浮现出了一道小小的彩虹, 虽然稍纵即逝，但也异常美丽了。 而江祈渊的住所，则位于他们所处的小平台的高处, 沿着木阶往上, 便是一片开阔的空地, 以及几栋两三层的木制阁楼。它们造型别致, 古朴有趣。 苏婉见此咦了一声, 感觉跟自己想象得不太一样。 “这是你自己的想法？”虽然江祈渊一直风度翩翩, 不过苏婉很清楚对方对外物并没有什么兴趣, 所以无论是这素雅的主阁副楼，还是远处山腰间的轩榭，都不像是他的手笔。 江祈渊轻咳了一声，被戳穿了：“自然是宗内统一的风格，师尊那里才是他自己布置的。” 苏婉对这个答案有所预料，听到只是点了点头，她稍稍看了看，感觉有点奇怪：“这应该不是练武台？” 虽然这空地很是宽广，但江祈渊已经是金丹修士，练起功法来很容易就把整个主阁都给毁了。这里并没有防护阵法，看来是在另外的地方？ “嗯，练武之地刚好被那座山挡住，是一个单独的浮空台。周围有布置阵法，只要不在上面练惊天一剑，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江祈渊正解释着练武台，突然想起了一个重要的事情，“不过炼药房倒是在副楼的一层，不需要去那么远。” 江祈渊一边说，一边带她去看炼药房。 第45节 苏婉本来以为这炼药房也是宗门的统一配置，可是进去一看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这炼药房是双房，第一个房间里都是储药玉柜。这玉柜也不是空的，每一层的小格中都摆满了各种品阶的灵植，以人阶和黄阶居多，也有一两株玄阶，同样整整齐齐地放在玉柜里，用薄薄的一层半透明柜门隔着。 第二个房间则是真正的炼药房，整个空间空荡荡的，但铺满了隔热的石材。除此之外，地上还有几个好看的蒲团以及一两个炼丹炉，虽然比不上之前江祈渊带给她的那个，但品阶也非常不错了。 生火的小石台也有，看着很是简单，不过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觉，苏婉总觉得这个搭石台的手法跟自己的好像……没有什么区别？ “这个也是宗门统一配置？”明明已经知道答案，但苏婉还是刻意地回头问道。 江祈渊的眼神稍稍游离了一下，这个怎么说好…… “宗门是有准备玉柜……”江祈渊最不喜欢干的事情就是邀功，他停顿了一会，还是觉得把“都是我提前准备的”这句话说出来非常不要脸，“要不，我们再去看看主阁？二层三层都还有空房，你想住哪里都成。” 话音刚落，江祈渊也觉得这个地方有些过于寒酸。 他们宗内寻常女修哪个没有独立的院落，更别提炼药师了。 “还是先带你去看看，如果不满意……”江祈渊说完正准备转身，手腕却突然被人抓了住。 他有些意外地回头，苏婉看他没有再走的意思，才触火般地将手收回：“表哥，我有话想跟你说。” 苏婉的表情因为过于紧张而显得有点严肃。 江祈渊也不知她怎么了，转过身来，正面对着她：“说什么？” 这人的声音关切而温柔，听得她心跳如鼓，对于之后想说的话，也更有信心了一点。 苏婉准备好之后，将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张口了几次也没说出来。 但她也没放弃，深吸了一口气，等自己平静下来，才终于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出了口：“我心悦你，你要不要当我的道侣！” 苏婉这话带了点大无畏的豪气，说完之后她也不紧张了，看江祈渊骤然凝固的表情，继续说道：“也不是现在结为道侣，我们可以先相处看看，不是以表兄妹的身份，而是以未婚道侣的身份，你要的丹药我会给你炼，你受伤了我会保护你，你觉得怎么样？” 有那么一瞬间，苏婉觉得自己有点强抢男修的恶霸意味在里面。 可是告白这种事情，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当然得一口气把事情都说完。 听到后面江祈渊终于回过了神，神色里是九分高兴，一分失落。 他本来都想好了，一会带苏婉去山顶看看，那里他种了一棵漂亮的花树。他计划着待会苏婉抬头看花的时候，就问对方有没有兴趣跟自己相伴此生，一路走下去。 可如今苏婉却抢先把话说了出来，他只能沉痛哀悼了一下花树下栽种的一片开花灵植，然后将山顶的事情全部抛在了脑后。 “好，以后你给我炼药，我给你找灵植，我们一起突破到化神，突破到渡劫，然后一同飞升。” 之前准备好的话已经全部被江祈渊忘光了，他看着苏婉认真而执着的表情，只能现想出这一段话来。 “我之前一直在想，如果之后见不到你，我是不是会后悔当初的话，所幸这些都没有发生，我希望以后也不会发生。” 江祈渊其实一直不太清楚怎么跟女修相处。师尊说他毫无情趣，师兄说他虚伪，所以他想了又想，也不知道自己的回话对还是不对。 苏婉才不介意他会不会甜言蜜语。 看到那个炼药房，看到那一模一样的小石台，她觉得比什么话都让她心动。 “你之前说要带我去看什么？” 苏婉的笑容越来越明显，双眼亮晶晶的，仿佛落满了星辰。 江祈渊哪里还记得自己刚才要干什么，他仔细想了想，倏然牵过对方的手，拉着她踏上了飞剑：“我带你去看那棵树。” 想不出之前要说什么，那就不想了。看着她比花还要娇艳的笑容，江祈渊顿悟计划什么的，都是可以变化的。 哪怕不能实现原来的用途，但是准备好的地方，不带对方去看看岂不是太过可惜？ 苏婉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般不沉稳的样子，感觉很是有趣。 她跟着对方跳下了飞剑，此处正是江祈渊属地里最高的地方，山上没有亭子，只有一株漂亮的开满花的树。 如今正是花开的时节，粉色的花瓣被风一吹，便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 苏婉伸手将花瓣接住，再看地上点缀的白的、紫的开花小灵植，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了对方眼神里那一丝失落是因为什么。 这是……被自己抢先了一步？ “我本来是想先说的。”大概是刚才的风将他吹了个清醒，又或者是计划中的场景让他心满意足，江祈渊轻舒了一口气，也不再那么毛毛躁躁，反而冷静了下来。 只是他雀跃的内心和上扬的嘴角，却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 江祈渊抬头看了眼这棵树，其实这树并不是以前移植，而是一直就生长在这里，只不过他回来之后，在偶尔休息的时候，跑了好几次炼药堂问有没有能催动其开花的药汁贩卖。 谁曾想还真的有。 “我小的时候跟师尊住，外出历练前也刚突破金丹没多久，所以这个地方，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一起留下来，如果你不喜欢，等你成为九临宗的客卿之后，也可以申请一个单独的驻地。”江祈渊跟她一同，一人一边靠在了树上。 苏婉看着这清丽的山水景致，再仰头看看头顶的落花，原本不太在意外物的内心，感觉突然被这一片风光击中了：“我很喜欢。” 苏婉说完，闭上眼静静感受山间吹来的风。 大概是比较高的缘故，瀑布声到了这里只剩下绵长的低吟，周遭的一切都静谧而温暖，就跟她平时和江祈渊在一起的时候的心情一样。 苏婉听着听着，看对方半天没有说话，再睁开眼时，发现那人正认真地看着他，一时间有些脸红，却不像之前那般掩饰，反而牵住了他的手。 江祈渊这回也不迟钝了，他反握住了对方的手，然后牵着她沿着小径慢慢往下走。 “你要不要试试浮石？我小时候在师尊那里住，还不会飞，经常困惑为什么每次一着急，浮石就来得那么晚。” 江祈渊的语速很慢，比起之前，更带了些隽永的意味。 苏婉自然应好，她跟着对方的脚步并肩往前走，看了眼身侧落下的山泉，一下有了新的想法。 “对了，表哥，山里是不是可以养一些小的灵兽？” “这是自然。可惜我之前一般都是练武台和住所两处跑，没有太研究周围的布置。” “那你觉得我们养什么灵兽好些？” “养一些会飞的吧？比如我们可以养两只秋鹤，然后再养一些漂亮的灵鸟，或者加一些最大不超过半人高的有绒毛的小灵兽。” “这个主意好。”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谈到后面，又跳到了主建筑群的灵植栽种上。 山间的风停了一会，很快又起了，吹动他们的衣角跟着微微晃动。 这是一个异常美好的时刻。 第60章 未婚道侣 虽然确认了关系之后, 江祈渊很想跟苏婉一起坐在主阁楼的顶上看星星看月亮, 不过他的良心实在没办法让他将元凌云他们留下。 毕竟师尊真的很不靠谱。 因此和苏婉商量了一下之后, 两人便折返回陶鸣曲的住所。 也幸好他们回来了，他们不回来，恐怕无话可说的陶鸣曲就要开始讲述江祈渊小时候的那些事。 “师尊, 你还是和师叔好好交流一下修行心得吧。你看师叔经常外出历练，你都多久没出去了。”江祈渊一听到陶鸣曲以“我跟你们讲个小故事”开头，就猜到大事不妙，连忙打断了他的话。 越昂闻言哈哈大笑, 说得不错，自己每次找他交流心得，他都一副懒得搭理的模样, 如果不是天赋好, 别说元婴期了, 恐怕陶鸣曲连金丹期都难以到达。 “怎么跟你师尊说话的呢？”看到江祈渊那么快就回来，陶鸣曲有些不高兴。 他正准备好好教训江祈渊一会，告诉他什么叫做“尊师重道”，可是一回神突然意识到刚才进来的时候两人手牵着手，那一分微乎其微的不悦顿时如烈日下的水珠，一眨眼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咳咳……徒儿你说得有理，我这就跟你师叔好好交流。你们小孩子的事情你们自己处理, 我就不多过问了。” 越昂本来还想顺着江祈渊的话附和几句, 结果还不等他反应过来, 陶鸣曲的态度已经全然翻转。 他狐疑地看了对方一眼, 总觉得这骤变的态度背后有什么阴谋。 “既然如此，那两位老祖，我们先行告辞。”元凌云一直背对着殿门，完全不知晓陶鸣曲为什么答应得这么爽快。 不过不管为什么答应，能够从两个元婴修士的关心中逃脱出来委实让他松了一口气。 陶鸣曲挥了挥手，让他们赶紧下去，自己还有很有话要和师弟分享。 于是三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逃出生天，从大殿出来的时候，元凌云情不自禁地拍了拍江祈渊的肩膀：“多谢大哥，虽然与老祖交流的机会可遇不可求，不过我觉得我现在的水平，还是不劳烦老祖了。” 其实他内心真正想说的应该是感谢对方没有忘记兄弟，不过这话对于老祖不是很尊重，他也就把话咽下了。 江祈渊哪里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别说他了，自己每次被师尊教导完，都会忍不住思考人生，感同身受地拍了拍他的背。 他懂的。 且不说在他们离开之后陶鸣曲如何地与越昂炫耀自己的徒弟终于有人要了，却说他们几人刚走出殿门没多远，迎面就走来一位金丹修士。 这位修士身着靛色法衣，看到前方说笑的一行人，当即停下了脚步。 “师弟回来了？怎么也不与我说一声？” 凭心而论，如果不是他眼里不加掩饰的恶意，在场几人都很难对他心生厌恶。 毕竟这人跟江祈渊师徒一样，模样生得太好，一眼看过去就是让人如沐春风的长相。 可惜他一说话，这种幻觉就不复存在了。 “见过师兄。我今日刚回来，所以想着明天才去告知师兄。”哪怕对方对自己横加嘲讽，江祈渊的态度也依然很好。 其他人还有些茫然，苏婉倒是瞬间了悟了这个人是什么身份，想必……就是江祈渊那个师兄吧。 对于江祈渊的谦逊有礼，韩濮很是不屑，连回都不曾回复。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跟着江祈渊的几人，三个筑基期、一个炼气期，也不知是哪里捡回来的人。 “师弟，不给我介绍介绍这几位的情况？” 虽然都是打量，可韩濮的视线比起陶鸣曲，可谓恶意很多。 在场几人都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修士，一个金丹修士而已，对他们有理他们自然会尊重，倘若看不起他们……那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韩濮看他们毫不恐惧自己，心底更是恼怒。如果不是顾忌着这几人刚从陶鸣曲那里出来，他早就给这几人一个下马威了。 “这四位都是我带回来的客人。其中两位是黄阶炼药师，一位是我的义弟，另一位是我的未婚道侣。”江祈渊不想惹事，可他更不愿意让事找上他们。 苏婉和元凌云的身份说清楚最好，只要有能力，在九临宗就不会被欺凌，当然……一般情况下九临宗也不会有欺凌的事件发生。 听到江祈渊的介绍，韩濮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又是天之骄子，他平生最恨就是这些天之骄子。这次大比他不能参加也就罢了，江祈渊领队也就罢了，偏偏对方还夺得了金丹期的魁首。他本就已经为此气极，谁曾想对方的能力不止于此，竟又带回来两个与他关系匪浅的炼药师。 “师弟好本事，这出去几日的功夫，就连道侣都定下来了？” 第46节 韩濮不知道江祈渊是苏婉所救，如果知道，恐怕此刻他就不仅仅是嘲讽了。 苏婉没想到他会直接将两人的关系公诸于世，颇有些意外，不过…… 她喜欢这个介绍。 比起韩濮的阴阳怪气，苏婉的略显意外，剩下的三人听到这句话，则是感觉全然的震惊。 他们还以为这两个人会继续磨蹭下去，没想到只是一会的功夫，两人就开了窍，也难怪陶鸣曲没有再为难江祈渊。 “师兄，我们先行告辞。”江祈渊不是很想在众目睽睽之下与韩濮讨论两个人的恩怨情仇，所幸后者嘲讽完，也没有打算继续的意思，冷笑了一声便转身走了。 苏婉觉得这师兄的性格是不是跟九临宗整个的画风不太一样，尤其是江祈渊师徒。 “没事，先去我那里暂住？我跟你们说一下云华会的事情。”江祈渊暂时不想解释这件事，在场的几人也不多问。 看他转移话题，就跟着他一同乘坐秋鹤回了对方的住所。 与外面的仙气萦绕不同，江祈渊的待客大厅很是朴素。几张木制的桌椅，一个大屏风，再多也就没有了。 到了这熟悉的环境，一直绷着神经的几人方才放松下来。 他们的心态再好，一直面对九临宗这个与他们之前接触过的世界完全不同的环境，心底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 “其他的池崖也说了，我也不多做赘述。这云华会确实是十大宗门为了吸纳大比中的优秀苗子所设立的，在云华会上被选中，便可以直接进入内门，不需要再经过考核。除此之外，还有些事情，他作为九临宗的掌门弟子不方便说，就由我来说罢。”江祈渊说话的时候，主要还是看的元凌云。 苏婉已经决定留下来，而且她又是自己的未婚道侣，不管九临宗的炼药师能有多少成长的机会，他也能接任务为对方争取更好的资源，但元凌云不同。 元凌云本来都想好一起留下来，但听江祈渊特地这么说，顿时坐直了身体：“大哥何意？” 江祈渊开门见山道：“不知你听没听说过，除了十大宗门外，还有几大宗门虽然排名较后，但实力也非常强劲，其中最为厉害的便是寰茵宗。因为他们是一个炼药师为主的门派，宗门决策人都是炼药师。 “你们终比见到的那位施老，便是寰茵宗的一位太上长老，他虽然不太管事，但却是安河小世界最出色的几位炼药师之一，而且他的徒弟不多，只有五六人。根据我的观察，凌云，他可能有意收你为徒。” “什么？”听到这个说法，元凌云整个人都震惊了。那天领取奖励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也没怎么留意对方的示好，谁曾想还有这么一出？ 江祈渊虽然不能肯定，不过他觉得可能性也有八成：“即使不是他收徒，到了寰茵宗，你也能有更广阔的天地。除此之外，逸景门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发觉对方已经陷入深思，江祈渊松了一口气。他还是喜欢自己做决定的人。 “我之前没有考虑过你们会在大比上崭露头角的问题，现在这么说，也不是什么舍己利人，毕竟如果你以后成名，我们宗与你交好，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不是？” 将决定权交予对方之后，江祈渊也有心思开始说笑。 元凌云虽未言谢，但已经将对方的好意记在了心里。 人情欠得太多，一个谢字，未免太过浅薄。 “对了，大哥所言的……未婚道侣？” 正事了结，元凌云终于有了机会询问刚才听到的惊天内容。 江祈渊敢说，自然不怕他们问。恰恰相反，他还巴不得有人问起这件事。 “这自然是我和表妹互通了心意的意思。”江祈渊的回答很是大方，毫不藏着掖着。 看着他那自豪而高兴的表情，苏婉只觉心底那个名为喜悦的泡泡，莫名又涨大了一倍，几乎要将她整颗心都填满。 她以前总是在想，江祈渊对自己到底有没有意，但她很少会去想对方同意之后会用怎样的态度与自己相处，更不曾想到……他会大大方方与周围人说起此事，言谈之间，满是对自己的欣赏和自豪。 “那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喊嫂子了？”元凌云的思维转得可比江祈渊快多了。 既然是嫂子，那就彻彻底底是自己人，他更加可以光明正大地和对方交流炼药的问题。 不过嘛，这种事情，还是等这两个人好好诉完衷肠再说，这点眼色他还是有的。 江祈渊看他那跃跃欲试的表情，总觉得这句话他已经在心里藏了很久：“我其实不太明白，你一定要喊一个比你小的女修‘嫂子’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他要喊，江祈渊自然不能拦着，而且看苏婉也不是很介意的样子。 他就是不太懂，元凌云到底在想些什么。 萧悦倒是知道为什么，她估计，元凌云自己也不会避讳。 果然其然，对方很快理直气壮地答道：“她天赋比我好，炼药水平比我高，我如何不能喊嫂子？作为修士，过分拘泥于年龄，岂不是舍本逐末？” 看对方那义正言辞的模样，苏婉和江祈渊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是自己的思维出了岔子，还是对方的思维出了岔子。 “好吧，就算你说得对。”迎视着对方热切而认真的眼神许久，江祈渊还是败下阵来。 行吧，只要苏婉不介意，他也不会介意。 第61章 云华会 哪怕苏婉已经作出了决定, 但作为准备离开原本宗门加入新门派的修士，参加云华会还是必须的礼仪。 云华会的举办地位于月澜宗属下的一个城池近郊，是一处雅致的别院。 负责接待的月澜宗修士记忆力极好，也不需要证明，看了他们的脸便带着他们进去。 他们一行人一同进门, 自然是安排到了一处座位。 这次出现在云华会上的修士并不多, 只有武试前五十和文试进入终比的人才能参加，总计也不过两百人，更别说其中很大一部分人都来自于大宗门或是根本不打算离开原来的门派, 因此最终出现在这里有意拜入大宗门的修士，只有十人出头。 他们来得并不算早，在他们到达之前，大部分人已经开始了私下的交谈。 苏婉与元凌云眼熟的另外一位小宗门炼药师并没有来。听隔壁的人说，她谢绝了各大宗门的邀请，跟着他们宗门的那艘小飞舟，晃晃悠悠地往来的地方飞去。 她并不是客卿, 而是正经的门派弟子。她走了，等她师父过世, 她们宗门又当如何？ “两位是都决定留在九临宗，还是另有打算？”哪怕几人相谈甚欢, 依然有人不死心地上前来询问。 筑基期的黄阶炼药师, 只要不陨落, 成就玄阶几乎没有什么难度。而任何一个玄阶炼药师, 对于大宗门来说, 都是值得争取的人才。 江祈渊看了眼第一个上来挖墙脚的人，轻啧了一声：“柳道友，我以为这件事会换一个人来负责。” 站在他们眼前的，赫然是一个老熟人。 柳宇晗一听他没有明确回绝，就知有门，当即大笑起来：“善始善终，我们宗门谁有我看得清楚？别卖关子了，两位炼药师可是还未决定？” “元药师尚未决定，一切全凭他自己做主。”事关元凌云，江祈渊也不再卖关子，而是提高了音量说道。 周围看似谈笑风生的几位修士顿时心中有数了，这么说就是苏婉已经决定留在九临宗？ “那苏药师……”月澜宗的人不是何时已经走到了他们旁边，试探着问道。 苏婉落落大方地站了起来，看了江祈渊一眼，笑着答道：“我已经决定留在九临宗了。” “不错，她已经决定留下来了。”江祈渊也抬起头看她，一边看，一边弯了弯眼角。 元凌云望着一头雾水的来人，有种诡异的同情。 哎……以前他们是心有所属而不自知，如今是两情相许，比起之前，这表情互动可不就多了无数倍吗？ 江祈渊和苏婉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只好放弃。 其实仅仅从天赋上来说，元凌云也不差，而且看他的手法，不像是有高人指点，如果宗内有玄阶炼药师，那么选择他的话其实更合适。 柳宇晗早就做好了决定，见元凌云能自己做主，当即邀请道：“元药师，逸景门有一位玄阶炼药师，我出门之前，她就特别叮嘱我，倘若有好苗子，便让我代为允诺，只要入我逸景门，就可以拜她为师，而且是亲传弟子。她所擅长的丹方，除了几样日后再考察，剩余的都可以教予你。” 元凌云一路突破到现在，已经感觉自己到了瓶颈，对于柳宇晗的提议，颇有些心动。 新的手法和丹方么…… 柳宇晗的条件一开，其他人都有些偃旗息鼓。 他们给的条件其实也不差，但问题是，他们没有一个玄阶炼药师来收徒啊！ 柳宇晗眼见得局势不错，正准备趁胜追击，门口却蓦然传来一阵大笑，紧接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大步走了进来，正是施老。 “小柳，别着急，颜道友想收徒，我也想收徒，我们公平竞争嘛。” 施老也不是故意摆架子，他是没想到柳宇晗下手这么快。 柳宇晗听他这么说还能如何，只能无奈地退了开来。 他那么着急下手，还不就是为了抢先施老一步。 “小柳是什么条件我不知道，不过我们寰茵宗的优势便是炼药师多，灵植丹方更多，往日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交流会。我也实话跟你说，你入门，我自然会收你为亲传弟子，可是你日后如果沾沾自得，不肯努力，那么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当然，突破不突破我没有要求，只要你有足够的努力，我其他弟子在宗内什么待遇，你也是什么待遇。”根据施老的观察，这几个小门派的炼药师品性都不错，但有些话还是得说在前头。 元凌云本来还在踌躇，听到交流会顿时眼神一亮。 施老一直看着他，发觉他神情的变化，心中甚是满意。 他就喜欢这样的小辈。 “交流会的内容不仅是你们这些小辈的交流，我与另外几位长老同样会指点一二。你虽是我的徒弟，但如果有想法，也可以向我的师姐师弟请教。” 施老的话简直正中元凌云的红心。 只要有足够的机会与人交流，别说是让他做亲传弟子，让他做扫地弟子也没有什么关系啊。 柳宇晗一看他的表情也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却又不甘心放弃，垂死挣扎道：“虽然我们炼药师之间的交流会，可是我们修士也可以参与交流啊。” 大比虽然每二十年举行一次，但能进入前五的小宗门炼药师可不是每次都有。而且炼药师不比锻器师和阵法师，丹药的消耗量大，遇到危险可是随时能够救命。 柳宇晗觉得自己的命真苦，不遇到还好，遇到了自己却带不回去，岂不是得等着颜长老的惩罚？ 哎，要怪也怪他眼光不好，像江祈渊，一眼就看中燕华宗，近水楼台，可不就把苏婉给说服了吗？ “抱歉，诸位前辈，我意已决。”元凌云向周围躬身行了一礼，特意越过了施老。 苏婉心下了然，是他会做出的选择。 果不其然，致歉完后，他就对施老行了一个大礼：“见过师尊。” 见此情形，施老大喜，连忙将他扶了起来：“好好好，等我们回去，我再按照你师兄师姐的配置给你拜师礼。” 眼见得施老春风得意，其他人只能默默回了座位，开始思考自己的下一个拉拢对象是谁。 其实这一次大比的好苗子不算少，但是客卿和小门派弟子还是不一样的，他们终归是倾向于前者。 “小女娃，你是不是已经拜师了？”达成心愿之后，施老很是满意。他看着眼前跟自己新徒弟交好的几人，想了想话题，便开口和善地问道。 他倒不是不满意苏婉，而是苏婉本身已经有了精妙的手法，看着不像没有拜师过的人。 苏婉用了上辈子苏家的手诀之后就猜到了这一天，恭敬地回答：“并不算拜师，不过我接受了一位恩人的救助，他将毕生所学都传予了我。” 如果她记得不错，苏家在那方中世界的地位很是寻常，家中的手诀与安河小世界的顶级手诀相比，想必不会相差太远。 更何况纵使被人发现出处，一位不知何故流落到此的中世界手诀，总比千年前消失的传承手诀来的安全。 第47节 施老了然地点了点头，苏婉确实有些自学成才的感觉在里面，炼药思路与模式比他的几个徒弟灵活了很多。 “我就在澜武城东的素家别院落脚，乖徒儿，这个法器和信物你先拿着，等你准备好和友人告别之后，便来寻我，多几日也无妨。”施老将一个小储物袋先递了过去，等元凌云应承完，他便对月澜宗的人略为致意，然后转身离开了云华会。 没有了这么一个元婴修士在场，其他人都放松了很多，一时间气氛又热络起来。 江祈渊举起了茶杯，与元凌云轻轻一碰，祝贺对方拜师。 后者失笑，也是举起茶杯，将其一饮而尽：“大哥，你与嫂子打算何时成婚？到时候可要提前告知我。” 江祈渊也是很佩服他的未雨绸缪了，这个是不是有点遥远？ “没那么快，到时候我不会忘了通知你和萧姑娘的。”苏婉接过话头答道。 没有了外人的打扰，他们也乐得自在，自顾自地聊着天，也听江祈渊说说前几大府的形势。 等云华会结束，云凌云便带着萧悦正式向二人告辞。 看着对方一步步往他选定的未来走去，江祈渊释然地一笑，跟苏婉踏上了对方所赠的小型飞舟。 “趁着云姑娘不在，我突然想起了一些事。”站在甲板上望着渐行渐远的澜武城，江祈渊倏然开了口。 苏婉回过头，发觉他的眉头微微蹙起，心中有些困惑。 云岚的事？ “你可还记得，之前提起陵阳门的时候，我告诉你们陵阳门的最强功法是九幽震地诀？”江祈渊也不是现在才想起这件事。 返回流音府后，他就找人查探了一下当年的情况，可惜对方做得好，他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这回旧事重提，是他对陵阳门在大比上的举动感到奇怪：“九幽震地诀的功法出自第三宗门，我也是十年前偶尔和他们宗内的人一起出任务得知。那回有两个修士在讨论九幽震地诀与另一个功法哪一个好用，之后又说起九幽曾被交易出去。” 因为赵绯已死，云岚也不提，苏婉自问实力一般，很少会想起陵阳门：“表哥的意思是，他们明明与第三宗门有过交易，却不知为何要装得毫不相识？” 不愧是曾经一唱一和两年的同伴，江祈渊一说，苏婉就发现了问题。 江祈渊点了点头，而后苦笑了一声：“说来也惭愧，我一直留意第三宗门，也不仅是因为陵阳门，更重要的是，我师兄好像跟他们有点联系。” 第62章 陈年旧事 修士与修士之间的交流, 是相当寻常之事。 远的不说，就是江祈渊和柳宇晗，偶尔也会交流一下修炼心得。 但韩濮与第三宗门的交流却不是这种。 第三宗门名为云海宫，位于降玥府，本应是此次大比的承办者, 然而不知为何, 大比开始的前两年，它突然向其他宗门发函，表示自己宗门有变, 希望与下一任的宗门替换。 十大宗门的底蕴都相当深厚, 临阵换场地也没什么要紧, 它这么说，月澜宗便也同意了, 开始准备接下来的事宜。 苏婉没想到这大比换府背后居然还跟他们之前的境遇有关，靠着舷墙的身体也不自觉站直。 她本来以为, 云家的惨剧就是赵绯自作主张, 最多牵扯到陵阳门, 难道不仅仅是这样？ “其实，我怀疑师兄当初会在历练的时候突然发难，也是受了云海宫的蛊惑。”并不是江祈渊优柔寡断, 要为韩濮说话, 而是当初历练虽然是韩濮突然发难下的毒, 但看到自己平安地回来, 他却并不意外, 也不亏心。 这态度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苏婉还是从那晚之后第一次听江祈渊说起韩濮的事，也不管他是不是偏离了之前的话题，只是耐心地听着。 “师兄是一位师伯陨落之后留下来的孩子，那位师伯的事情我不太清楚，好像是有点隐情。我突破金丹之后没多久，师兄接待过云海宫的人，事后态度便有些不对。可惜一直到我们一同外出历练，他猝然发难，我才发现异常。 “我之前以为是境界突破的缘故，师兄当时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当初如此信任师兄，他若真要杀我，我为何还能活下来？他见到我活着回来，为什么一点都不意外？” 江祈渊的话，多少还是藏了些私心在里面。 他是孤儿，无论陶鸣曲还是韩濮都是他的亲人，只要韩濮不是当真想让他死，其他的事情他可以看看是不是有其他的误会。 “确实有些奇怪。”苏婉也没有笑话他难得的感情用事。 九临宗的风气很好，江祈渊的师尊师伯看着更是好说话的人，虽说龙生九子，但韩濮的性格未免也太歪了一些。 江祈渊知道自己的想法站不住脚，可是看着苏婉温柔的眼神，他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原本的想法也更坚定了一些。 “无论如何，我与师兄的恩怨我会自己与他了断，但我不能忍受有人煽风点火破坏我们之间的情谊。” 在整件事情当中，韩濮自然是要负责任的，但是比起韩濮的嫉恨之心，另外那些冰面下的阴谋不是更让人毛骨悚然？ “除此之外，表妹，你觉得云海宫可能与云家灭门有关的事情，要不要告诉云岚？过个一两年九临宗也会开门收徒，你与她相熟，我们要不要建议她去试上一试？” 前几日出发之前，江祈渊压制境界与云岚对打了一场。 这个姑娘走的是剑修的路子，心思纯，能吃苦，比起优哉游哉在九临宗附属城池里做生意的张家兄弟来说，潜心修炼或许更适合她。 苏婉感觉他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替九临宗挖人，这等用心良苦，实在远非旁人所能及。 “虽然只是我们的猜测，不过确实与她有关，也不必瞒着，我觉得她会知道分寸的，”虽然名义上是门客，但云岚与苏婉的妹妹也差不了多少，“至于九临宗的事情，我会与她说说。” 鉴于手上并没有确实的证据，两人大概沟通了一下，便将此事放在了一边。 云海宫……也不知这是事情，与这个地方到底有没有关联。 三天后，九临宗。 云岚听他们讲完了那简短的猜测，半天不发一语。 她也不激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石像一般，一动不动地伫立了良久。 “多谢公子与姑娘。”也不知过了多久，云岚才眨了下眼，将那酸涩的情绪收敛了回去。 这些年来，她陪着苏婉去了燕华宗，也一个人跨越大半个苍阳国回了云家，后来更是与众人一同来了流音府，见过大比，如今进了九临宗。 她已非当年那个茫然无措的孩童，再怎么悲伤愤怒，也不至于不识好歹，不知轻重。 “如果日后有合适的机会，我们可能会去云海宫查探一二，但我不能保证是什么时候。或许是下个月，或许是十年以后，你要不要与我们同去？” 江祈渊下这个决定，并非是同情她。 云海宫毕竟是十大宗门，他有所怀疑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云岚身份合适，虽然只是筑基期，但她是剑修，战斗力不俗。 如今既然她不冲动，那么江祈渊也可以放心地把查探的事情告诉她。 “你也不必现在回答我，只是你如果想去，那么你就要好生修炼，不管能提升多少，多一分实力就多一分活路。修真路上你只能靠自己，你可明白？”还不等云岚回答，江祈渊又补充道。 他素来不懂怜香惜玉是什么意思，以前他眼里的女修基本只分为：长辈、宗门里的女修、可塑之才、普通女修，男修也是同理。 尽管如今的女修分类倒是多了一类苏婉，但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云岚属于第三类，因此他才多说了这一句。 别看江祈渊的年纪还未到四十，可他的修为却与当初云阳城主府的太上长老相仿。 云岚自然不会觉得他没资格对自己说教，反而很是感激。 “公子说得是，我都明白，必然勤修不怠，”云岚认真地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也无需考虑，只要公子与姑娘不嫌弃我修为太低，云海宫之事我责无旁贷。” 对方已经决定，江祈渊便点了点头，至于其他，就交予苏婉解决了。 筹谋完毕，宗门生活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返回九临宗的第二日，苏婉便去了炼药堂记录，正式成为九临宗的客卿。 药堂管事对于苏婉的到来早有准备，一应流程格外的顺畅，只除了最后驻地的确定。 苏婉谢绝了九临宗分配的驻地，理由自然是……她有未婚道侣在宗内。 管事震惊了，整个九临宗都震惊了，新来的黄阶炼药师有未婚道侣也就罢了，未婚道侣竟然是江祈渊？ 至于同住一个驻地，他们又不是凡人，一个驻地好几个阁楼小院，住哪里又有什么要紧？ “苏药师与江师兄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整个门派都震惊的后果，就是苏婉隔天去炼药堂准备与其他炼药师交流的时候，这些炼药师旁边多了无数个名为“门客”的修士。 苏婉有些赧然地致歉，想着要不要先去一旁把事情解释一下，谁知主持今日交流会的唐琴直接让她留下来说，一刻钟内结束就好。 看着其余炼药师纷纷点头的模样，苏婉当真是苦笑不得。 原来他们也有兴趣吗？ 不过对此苏婉也不厌恶。 虽然很多人发问，但绝大部分人眼中都是好奇而不是嫉恨。偶有一两个失落的，发觉她看过来时，都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神情。 她们是对江祈渊有意不假，可她们同时也是九临宗的弟子，有自己的抱负。再者她们心底如何想私下如何做宗门不管，可如果是大庭广众之下排挤同门，那等着她们的就是执事堂的处罚了。 “七年前，他外出历练的时候，”苏婉二人都没有隐瞒关系的意思，他们的相遇更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后来发生了一些变故，一直到大比才重逢。” 得知他们是七年前相识，在场众人都纷纷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他们险些以为江祈渊被人夺舍了，居然短短一个大比的功夫就与人家女修定情。 “江师叔与苏药师平时都交流些什么？”问这个问题的男修也没有恶意，纯粹是好奇。 江祈渊热衷于修炼九临宗上下都清楚，却不知他与心上人是否也是这种相处模式？ “自然是交流炼药心得和修炼瓶颈，”苏婉顺理成章地答道，全无一丝的犹豫，“别看表……江祈渊他不是炼药师，但他对于炼药方式也很有见地，我从中受益匪浅。” 苏婉说得太理所当然，场面陷入了一瞬间的寂静。 唐琴试图从苏婉的表情里看出开玩笑的成分，结果对方认认真真，明明白白地告诉众人，她都是实话。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神仙眷侣一般的缘分。 还有女修不死心的，追问道：“那你到了九临宗这两天，江师叔也与你讨论这些？” “那倒不是，”看着众人突然明亮的眼神，苏婉好脾气地回答，“我们这两日主要讨论流音府浮空峰体的阵法布置，看看有没有可以运用到功法和炼药中的。” 这句话说完，围观的众人纷纷散去，找了位置坐好，准备开始交流会。 苏婉不是不知道其他人为何如此，可是对她而言，她觉得两人一边在主阁楼顶看星星，一边讨论阵法，明明非常浪漫有趣啊。 她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第63章 新的任务 九临宗的生活, 大部分时候都是很安静祥和的。 每隔几日, 苏婉就会到炼药堂与其他人交流一二，看看有没有新的炼药任务。 她有专门的炼药房, 偶尔也会到那里炼制几日。 第48节 九临宗不愧是大宗门, 就连炼药堂准备的丹炉都是黄阶法器, 苏婉研究了几次，感觉颇为顺手，如果不是江祈渊已经替她准备好炼药房, 她恐怕还真会常驻在这里。 不过她也只是想想, 大部分的时间里, 她都是留在自己的炼药房里, 就跟当初去往沼泽幻境的飞舟上一样，她炼药累了就去演武台，坐在石台上看对方挥剑或者修炼功法。 每当这个时候，江祈渊就会把原来杀伤力大的招式换掉, 改练基础的剑招。 等累了他也会跳上石台，再将阵法撤去, 任由微风拂过，将身后的树林吹得哗哗作响。 他们有时候会聊天，说起修炼上的事情，或者说说以前遇到的一些趣事；有时候也会不发一语，只是单纯地肩并着肩, 看着天边的云彩缓慢移动, 看着他们养的那两只秋鹤在空中盘旋, 落下点点金光。 极少数的时候，他们会一同离开宗门到附属城池里转一圈。 张家兄弟的生意做得很好，不过在江祈渊的督促下，他们也没放下修行，如今两人都是筑基初期的修为。 云岚到底还是没有加入九临宗，只是挂了个苏婉门客的名号。 他们这种门客在宗内可以申请专门的住所，也有固定的修炼场地，云岚选择住在了那里。 江祈渊没少听同门打探云岚有没有拜师的意向，可是人家不想拖累宗门，他也无可奈何。 “二弟传讯来了。” 这日两人正准备去执事堂看看有没有任务发布，江祈渊就收到了元凌云的传讯。 大宗门之间虽然相隔甚远，但有内部的交流渠道，寰茵宗又是炼药宗门，与他们的关系更是密切。 苏婉好奇地凑上前去，一封长信逐字逐句地浮现在了空中。 可能是觉得玉符刻入识海太过羞耻，元凌云还是喜欢这种比较复杂的传讯模式。 “萧姑娘没有留在寰茵宗？”看完一整封信，江祈渊有些惊讶。 萧悦虽然保留了门客的身份，但她跟张家兄弟一样选择在附属城池里开了个药铺。 寰茵宗并没有禁止宗内弟子贩卖药物，不然那么多散修他们也应付不过来，于是附属的城池里丹药生意可谓是相当红火。 萧悦本身有见识有魄力，黄阶炼药师也不是随处可见，因此他们的药铺生意很快就好了起来。 “她不想给元药师造成压力吧。”苏婉跟她接触得比较多，隐约能明白她的想法。 萧悦虽然跟着元凌云走了，但她的意思一直很明确，只要能守着对方就好。 她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她也不希望元凌云与她成婚是因为同情。 江祈渊对他人的感情不好评价，只能轻叹了一句：“希望他们都好吧。” 他们将信阅读完毕后，就将信符收起，动身往执事堂而去。 两人此番前去，本来只是想接一个普通的历练任务，毕竟这三年来江祈渊只接过一次外出历练的任务，但出人意料的是，他们居然在榜单上看到了一个降玥府的任务。 这任务的起因是逸景门与九临宗都有几个外出历练的修士在降玥府离奇失踪，云海宫以及另一个宗门接到消息派人去寻了半年，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于是两宗执事堂一合计，便决意在两宗内各招募一位金丹修士，前往降玥府查探，其余不限。 “接吗？”江祈渊研究了这个任务的信息半晌，回头问苏婉。 如果不是他们之前有所推测，这个任务怎么看都是门派里的常规任务，但有了猜测之后，却觉得它处处透着诡异。 苏婉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是倾向于接的，思虑片刻，也是点了点头：“接吧，倘若不解决，也不知还会不会有下一个失踪的修士。再者，我们也很难再有这么名正言顺去降玥府的机会了。” 苏婉说的，正是江祈渊考虑的。 他点了点头，走到管事长老那里，取出了自己和苏婉的门派令牌：“江祈渊，金丹修士；苏婉，黄阶炼药师。接甲榜第三个任务。” 管事长老抬头看是他们两个，笑了笑将任务记录下来：“之前逸景门已经有人接任务了，你们十日后到达素月城，对方也会在那边等着。” 两人对长老道了声谢，便取回令牌往云岚的住所飞去。 他们有种预感，此行将大有所获。 管事长老虽然没有明说，但江祈渊知道对方指的集合地点是素月城东的一处小型传送阵。 这个传送阵连接三十六府的东半域与西半域，是为了紧急时期的修士传送所建，平时基本只有大宗门的修士才会用到。 传送阵一日只能启动一次，最多传送二十人，既节约了维护成本，又保证了各府的独立与安全。 江祈渊到达传送阵的时候，逸景门的人还没来。他们先进了隔壁的茶寮，对守在这里的修士行了一礼。 “江师弟，这两位是？”传送阵的轮值五年一任，这一任的修士刚好出身于九临宗。 他只知道江祈渊夺得了上次大比的魁首，更多的消息却是不了解了。 “杨师兄，这位名为苏婉，是我的未婚道侣，也是宗内的炼药师客卿，另一位姑娘名为云岚，是她的门客。我们要通过此地去执行一次任务。”江祈渊说得很是平静。 会接下轮值任务的也不是好奇心旺盛的修士，他有些意外地打量了苏婉一眼，对她颔首后，也没有多问两人的私事：“可是去寻找那几位失踪弟子的任务？” “杨师兄知道情况？”他们这次外出的重点还是找到那几位弟子，倘若能提前得到消息也不错。 杨户轻叹了一声，点了点头：“他们是三年前从这边过去的，说是要去那边的胡鬼林历练。两拨人出发的时间相隔十天，我估计他们可能是在路上遇到了，然后结伴同行，最后一起出事。” “胡鬼林？相隔十日？”江祈渊和苏婉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凝重。 虽然传讯有另外的秘法，不需经过杨户，但是任务完全没有提到这些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降玥府那边查证后并不是在此处失踪，要么就是……他们隐瞒了消息。 “怎么？难道不是在胡鬼林失踪？”杨户看那两拨小弟子迟迟未归，还以为事情跟他们的历练目的有关，竟然不是？ “嗯，任务提到的是另一个地方。”江祈渊大概复述了一下任务。 杨户沉吟片刻，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许是他们历练完又去了另一处。” 江祈渊不好把自己的推测说出来，只能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也不知跟你们一起出任务的是谁。”杨户也只是有人需要通过的时候开启一下阵法，再没有太多的消息告诉他们。 他将自己知道的内容说完之后，就开始了闲聊模式。 “大概……”江祈渊的话还没有说完，传送阵外就传来了熟悉的笑声。 几人回过头，果然是逸景门的柳宇晗带着几个弟子走了过来。 “见过道兄。我是逸景门柳宇晗，这几位是我的师弟。”柳宇晗带着师弟们行了一礼，再抬头看到九临宗的三人，不禁挑了挑眉。 这组合有趣。 江祈渊也不等他打趣，直白地将人介绍完，便向杨户辞行。 “路上小心。”杨户说完，示意他们都站到阵法内。 柳宇晗憋了满肚子的话要说，可是正事在前，只能等传送完成后再问。 阵法的传送时间并不长，但体验可算不上好。 苏婉只觉自己整个人都陷在黑色的泥沼里，虽然不需要自己前进，但无数泥沼推动着往前的感觉依然非常令人窒息。 她突然有些怀念迷镜天，虽然一片漆黑，但至少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他们可以正常地行走，而不是像如今这般，有种溺水的不适感。 过了大概一刻，苏婉终于感觉周围的窒息感越来越轻，好像泥沼慢慢变成了水，最后又变成了无形的灵气。 周遭的黑暗逐渐褪去，她眨了眼，已经到了降玥府内的传送阵中。 “柳师兄，你为何不告诉我们传送阵这么可怕！”从传送阵走出来，那两个逸景门的修士不禁有种劫后余生的惊悸之感。 柳宇晗哈哈大笑，自己第一次穿过传送阵的时候他的师叔也没告诉他这件事，这么有趣的体验，怎么能不让师弟们体会一二。 “你们这两个养尊处优的小子，也不介意在人家女修面前丢脸。” 江祈渊遇到什么事情都分外冷静柳宇晗是知道的，但他没想到另外两个女修也这般冷静。 苏婉不是不难受，不过她当初云断山脉那小心翼翼的几日都熬过来了，这点不舒服还不至于让她表现出来。 云岚就更加无所谓了，她经历过比这更令人绝望的黑暗。 “……我们错了。”这两个修士年纪也不大，往苏婉和云岚这边看了一眼，脸上霎时一红，“不过师兄，原来降玥府是这个模样的啊。” 解决尴尬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转移话题，别看他们年纪轻轻，也深谙这一要义。 柳宇晗果然不再打趣他们，江祈渊三人也将视线往周边看去。 他们说得不错，降玥府的风貌，确实与流音府大相径庭。 第64章 诡 降玥府的风貌, 与东域的流音府和平岚府都截然不同。 平岚府虽然远不如流音府的繁华与仙气, 但两者的整体氛围类似，都趋于宁静。 虽有诸如苍阳国一样的王权国家, 但王室对各大门派、修真世家的态度也偏向互相制衡, 虽有一定的压制, 但并无高高在上的傲慢。大宗门对于小宗门的管辖也是同理。 可降玥府却全然不同。 几人刚从阵中出来，就发现他们所处的是一个凡人聚集区。这些凡人看着他们的眼神, 与其说是敬畏，倒不如说是畏惧。 发现他们一出来, 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更是吓得嚎啕大哭，被旁边扑过来的妇人拉了回去，一边捂住他的嘴，一边连连鞠躬给几人道歉。 柳宇晗摆了摆手，他们堂堂金丹修士，还跟小孩子计较不成？自己的年纪都可以做他大伯了。 “不知几位是哪家道友？来此有何要事？”他们正在商量着要不要跟此地驻守的修士报备，一众少女就簇拥着一位金丹修士走了上前。 他的脚步虚浮, 根基不稳, 一看便知是借外物突破到的金丹期, 可偏偏神色间却有着藏不住的倨傲。 “我乃逸景门柳宇晗, 这两位是我的师弟。”柳宇晗说完自己的名字，却发现对方毫无反应。 他默默感慨了一把大比的第二没有名声，可谁知江祈渊自报完家门, 对方依然心不在焉。 “原来是逸景门和九临宗的几位道友, 失敬失敬, ”他嘴上说着失敬，但柳宇晗总觉得他心里在嘀咕的是“不过如此”，“几位有何事入我降玥府，记录一下。” 那人说着，就取出一张传音符，示意他们将事情好好交代清楚。 江祈渊蹙了蹙眉，这往来登记不是记录在驻守者的名册中就好了吗？怎么降玥府还要传音符？ 柳宇晗也觉得这流程有些怪异，不过他也不是来惹事的，心态还算平稳地如实将自己的任务告知了对方。 “不知这位道友，可有我师弟的消息？” “这我哪里记得，况且人员失踪之事也不是我负责，你们可以去我宫内寻执事堂的人问上一问。” 将他们的信息记录完毕传送出去之后，那修士就不耐烦起来。 江祈渊好脾气地踏前了半步，在柳宇晗发作之前道了谢。 后者看了他一眼，将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 罢了，在别人的地盘上。 第49节 那修士看他们识趣，非常“给面子”地差了旁边一个凡人给他们带路。 这凡人一惊，脸色煞白地走了过来给他们行礼，然后颤颤巍巍地在前面带路。 一直走了好一会儿，等周围的人声都渐渐消散，而自己也没有被责骂，那凡人的身形才正常了许多。 “我以前听说降玥府这边凡人与修士的差异特别明显，还想着什么地方的凡人修士差异不明显。没想到竟这般失衡。”鉴于是在议论别人的事情，柳宇晗礼节性地加了个隔音屏障。 他看刚才那位修士，身旁簇拥着无数妙龄少女，有心甘情愿的、也有神色黯然的，再看那些凡人见到修士就吓得发抖，感觉很是唏嘘。 这等情形，在他们流音府可极其罕见。 “恐怕不仅仅是凡人和修士之间吧。”又走了好一会，江祈渊望了望他们正在经过的街道，突然开口说道。 这一片街区很是整洁，但周遭都是商铺或是修士的住所，并无凡人出入。 既然是修士的住所，那自然有修士出没。这回看到他们的修士不再如之前的人那边倨傲，看他们一眼，马上低下了头，给他们让开了路，尽管他们压抑后的修为与这些路人并无二致。 苏婉顺着他的话看了周围一眼，若有所思地皱了下眉：“所以这种情况下，为什么我们要找的人会在城池里失踪？” 苏婉的话音一落，柳宇晗也觉得任务描述很是奇怪。 江祈渊刚刚把杨户的陈述告诉了他们，他一开始并没有领会到对方的意思，直到苏婉提醒，他才开始怀疑自己师弟的失踪地点。 那些散修对于他们这种一看便知出身不凡的修士有种本能的畏惧，更别提凡人了，那师弟是怎么失踪的？总不能走着走着，突然在城池里出现一个秘境，把他们都拖了进去，隔几天又将九临宗的几个修士拖了进去，然后消失个无影无踪？ “我想问问……”看他们各自沉思，柳宇晗带的那个名为许凡的小修士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打断了他们，“那个凡人想带我们去哪里？” “哎？”他这一问，前面三个思索任务的人才缓过神来。 “谢师弟，你长得比较讨喜，不像我们几个，你去问问。”柳宇晗撤去了屏障，对自己的另一个师弟说道。 不过他说完很快意识到自己说得哪里不对，看了旁边的两位女修一眼，连忙补充道：“我说的是我和江道友，不是说两位姑娘。” 被盖章“不讨喜”的江祈渊看了整个人都有些圆滚滚的谢修林一眼，又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模样，淡然地接受这个评价。 不讨喜就不讨喜吧，他觉得苏婉不喜欢这一种。 被差遣去打听情况的谢修林不知道一会的功夫师兄就给自己招了一波仇恨，他很快就达成目的折返，向几人解释道：“他说是要带我们去云海宫开的客栈，再走一会就到了。” 对于此处有云海宫客栈之事，几位大宗门出身的修士都感觉不可思议。 这个城池与云海宫的驻地相隔甚远，基本与逸景门和九临宗的间隔差不了多少，他们在这里开客栈，未免也太过离奇。 但等几人到目的地一看，发现比起客栈本身，客栈的开设地点已经很是寻常了。 他们眼前的建筑与其说是客栈，倒不如说是宫殿，就连苍阳国的王宫，都没有这里那么气派。 它只有两层的客房，但从外部一眼看过去，却比江祈渊的三层主阁还要高出许多。 那凡人到了门口就不敢再进，谢修林摸了块灵石给他，谁知本来已经没有那么恐惧的凡人顿时跪了下来，连连磕头求他饶命，最后还是云岚上前，将那块掉到地上的灵石捡了起来，换了一颗金珠。 “多谢仙长。”看到金珠，这人才镇定了下来，千恩万谢地走了。 许凡见此偷偷看了她一眼，很快又低下了头，感觉自己心脏跳得厉害。 “愣什么呢，快进来。”柳宇晗等了半天，发现落了一人，连忙扬声唤道。 许凡脸色通红地发现自己居然发了好一会呆，连忙往里面跑，进门的时候还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顿时脸上更热了，想抬头看看云岚的表情，却只看到对方的背影，正失落间，却被眼前的环境震了住。 他本来以为这间客栈的外部已经够奢华了，谁曾想内里更是精巧。无论是摆件还是桌椅，在逸景门只有金丹以上的峰主才会摆上那么几件，这客栈居然就这般大大咧咧地摆了出来。 “这风格当真是似曾相识。”看了眼四周的奢靡，江祈渊不禁感叹道。 苏婉和云岚去救那些被绑女修的时候也上过赵绯的飞舟，闻言也是认同地点了点头。 他们甚至不负责任地想，看来陵阳门和云海宫暗通曲款是真的了，毕竟风格都这么相似。 “店家，可有客房？”因为众人均已辟谷，柳宇晗开口就问客房。 他固然想直接去调查师弟失踪之事，可从踏入降玥府以来，周遭的事情无一处不诡异，他需要认真思索一下其中的矛盾之处。 “有，诸位请。”一看他们的态度，店主就猜到他们恐怕是其他府的大宗修士，对他们很是客气。 他将几人带到了二楼的中部几间客房，随后便恭敬的退下，剩下的几人在门口站了半晌，互相对看了许久，最终由江祈渊决定，进了他的房间。 “我们要不要先看看这个房里，有没有我们的师弟住过的痕迹？” 等最后一个人也进入了客房，江祈渊就用神识粗粗查探了一遍，然后取出一个防护法器将整个房间都与外界隔离了开来。 他这话是对着柳宇晗说的，后者恍然，连忙应声。 其他几人见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也没有坐在一旁闲着。许凡对阵法的了解比较多，就和谢修林一组查探有没有阵法使用过的痕迹，苏婉想了想，便和云岚研究有没有丹药残余。 他们本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可在这般仔细谨慎的检查之下，竟还真让他们找出了一些东西。 那是一道干涸的血迹，就位于椅背。因为颜色相仿，众人也看不出来，还是苏婉移动椅子的时候，手镯上的莲花变了一下色才让她发现异常。 几人看她取出药汁，都好奇地聚拢了过来。只见她将那药汁往椅背上一浇，原本暗红的血迹瞬间泛蓝，从椅背的顶端，一直延伸到椅脚，看着就仿佛有个人靠在椅子上受了重伤一般。 “这……其实也可能是修炼走火入魔？也跟师弟们不一定有关系吧？”眼前的场景委实太过诡异，谢修林感觉心里毛毛的，强行安慰自己道。 苏婉也不笑他，只是研究了一下房间的格局，接着往前几步，将剩余的一点药汁往窗框上一泼，与之前类似的蓝色荧光再一次浮现在窗框上。 “如果血里没读，这光应该是绿色的。”她的声音很轻，却仿佛在屋内的人心中都炸了一个惊雷。 虽然不一定与他们宗内的失踪修士有关，可这……毕竟是云海宫开设的客栈。 是真的那么巧，有一个修士在此处毒发，紧跟着就从窗边逃出客栈，还是说……他就是在这间客栈里中的毒？ 第65章 客栈与胡鬼林 客栈之外, 那个记录了他们信息的传音符已经化成一道流光，急速地往云海宫飞掠而去。 客栈之内，几人看着另一间客房内的蓝色荧光, 良久发不出一语。 他们已经检查完隶属于他们的所有客房，其中大部分都没有问题，只有一开始的那间与这一间里有着不少血迹。 而第二间房的修士看样子甚至来不及逃跑，因为从血迹的分布来看, 他最终是被人拖着带出了这个房间。 “……如果他们也是这样在另外的城池遇到这样的事情，那悄无声息地失踪也不是不可能。而云海宫会找不到, 想必是他们内部出问题了。” 在发现了第一个房间的异状之后, 柳宇晗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所以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直接在江祈渊的基础上又给房间加了一层法器屏障。 江祈渊斟酌了一下, 将自己的怀疑含糊地透露了一句：“我之前历练的时候遇到一点事，我觉得可能跟云海宫有关，所以我才接了这次的任务。” 整个事情牵扯的人太多，没有证据之前，他只能适当地将自己的那一部分说了出来。 柳宇晗一愣, 他抬头迎视着对方的眼神, 发觉对方的眼中没有丝毫的犹豫, 仍是一如既往的清正, 心中顿时了然这事不全是对方的猜测。 他素来相信江祈渊的人品和能力, 既然他已经有所准备, 那么直接将决定权交给对方就好：“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江祈渊不喜欢擅自决定, 可是对方说了，他也不会推却：“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先去胡鬼林一趟。这个客栈毕竟是云海宫的地盘，我们既不可能挖地三尺来找线索，他们也不太可能留有线索，胡鬼林就完全不同了。之后我们再分析一下情况，然后去任务里他们失踪的地点。 “我也不怕与你说，不管最终能不能找到人，我都想借机查一下云海宫的情况，包括他们不能举办这次大比的原因，恐怕问题也不像他们说得那么简单。” 柳宇晗虽然更倾向于将事情报告师门，私下查探这种事……也罢，试试也好。 两人都已决定，那么第二日天亮之后，他们便准时出发。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了心事，他们再看店主时，总觉得对方的笑意颇有些阴气森森的。 柳宇晗看着他脸上虚伪的笑容，临时起意，上前一步问道：“店主，你可还记得三年前，是否有两批东域的年轻修士来这里住过？” 柳宇晗一边说，一边盯着他的脸。 其余几人闻言都顿下脚步，跟着看了过去。 店主的笑容一顿，皱了皱眉，仿佛真的思考了起来：“这我可不记得了，大概是有吧。虽然这里东域来的人不多，但降玥府的其他修士还是很多的，三年前的事情我实在没有印象。” 听了他的话，柳宇晗应了一声，没说信也没说不信，转身就走。 店主被他甩了脸色，表情微微扭曲，发觉苏婉看过来时，又换成了之前的假笑。 仿佛刚才的扭曲只是苏婉的一个幻觉。 因为是东域的飞舟，所以从传送阵去往胡鬼林的路上，他们刻意回避了那些城池，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尽管江祈渊三人对失踪的同门不甚了解，但逸景门失踪的人里有柳宇晗的亲师弟，他对于那几人的性格，心中还是比较有数的。 他一直站在甲板上，定定地看着飞舟下方的景致。他们经过的路途里，绝大部分都是渺无人烟的荒漠，剩下的都是一些普通的山林，没有半点奇异的景致。 别说他的师弟，连谢修林看了这些都不会产生什么游览的性质。 不需停顿，他们的行程便快了许多，不到四日的功夫，飞舟已经到了胡鬼林边缘。 胡鬼林的在降玥府的性质与平岚府的云断山脉类似，某种程度上甚至更危险一些。 因此除非突破到了筑基期，不然少有人敢到胡鬼林历练。 他们跃下飞舟的时候，周围的人也不多，有三两个小队的修士看了他们一眼，很快就都散开了。 “先服下吧。”眼看着逸景门的三人就要往里走，苏婉连忙喊住了他们。 柳宇晗看她又变出了一个瓷瓶，心中不免好奇：“苏药师，恕我冒昧问一下，你的储物戒里到底有多少瓷瓶？” 昨天苏婉拿出那种奇怪的药汁已经很神奇了，没想到今天还有别的丹药，她这是准备了多少东西出发？ 苏婉仔细想了一下，答道：“上千个总是有的，但很多都是空的。” 今天的这几粒丹药都是她昨晚炼制的，至于昨天的药汁本来也只是最普通的毒性鉴定剂，并不能代表她的储备。 江祈渊看她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这好像还是第一次有人把这个问题问出口。 “不止吧，表妹你出门前不是特地在城里又买了八百个吗？”他一直觉得苏婉靠不同的瓷瓶来认药的爱好很神奇，大部分的炼药师不都是在白瓷瓶上刻名字吗？ “这重要吗？”苏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后者连忙回道不重要，表情要多严肃有多严肃。 柳宇晗觉得牙有点疼，谁知一回头准备分药的时候，正看到许凡小声地向云岚解释胡鬼林的事情，只剩谢修林站在一旁傻站着，顿时感觉牙更疼了。 这群人真的靠谱吗？ 不过腹诽归腹诽，这临时组成的一个小队还是非常靠谱的。他们稍稍缓和气氛之后，看着即将踏入的历练区，脸色不自觉凝重起来。 别看胡鬼林以“林”命名，事实上它也是一片连绵的山脉，一座座山峰之间同样有着较为平坦的谷地，只是各处谷地内都或多或少地生长着一片片的胡鬼木。 许多人阶、黄阶凶兽都以胡鬼木的果子为食，因此来这里的修士以猎兽和磨炼自身实战能力的居多。 他们一路走来，遇到的修士基本都是散修。 这些人多是筑基期的修为，一看到他们，连忙低下头退让，生怕惹得这两位金丹真人发火。 等到他们越靠近胡鬼林的内部，见到的修士也越来越少，倒是凶兽与之相反，出没得更加频繁。 第50节 柳宇晗负责开路击伤凶兽，云岚等三人负责善后。有了这几人的通力合作，他们的路途可谓很是顺畅。 江祈渊和苏婉则负责专心致志地查看周围，他们固然找到了不少修士遗落的物品，可惜没有一样是出自两宗之内。 “再往里走可就是黄阶凶兽区了，我们是要进去还是外围再看看？”一直这般行进了五日，他们终于停下来稍微修整。 柳宇晗再一次服下了苏婉提供的祛毒丹，皱眉问道。 江祈渊也是沉默，胡鬼林太大，他们找不到线索实在太过寻常。可是……难道找不到就放弃？ “你们不用想了。”两人正在各自烦恼，苏婉凝重的音调直接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她的手心上悬浮着一枚令牌，上面有一个古语的“临”字，正是他们九临宗内门弟子的专属令牌。 “这枚令牌是在右边那棵树下发现的，我试着倒了一点鉴毒剂，那里也隐约有蓝光。” 苏婉的话语，打破了几人内心最后的一点侥幸。 就连与失踪的那些修士素不相识的云岚，闻言也露出了一丝凝重。 “所以，接下来你们准备怎么办？”苏婉看着眼前的几人，异常冷静地问道。 三日前，云海宫。 云海掌门一边把玩着手上那枚传音符，一边闭着眼，仿佛正在养神。 跪在地上的几位修士见他不发一语，互相看了一眼，上半身匍匐得更低了。 “柳宇晗、江祈渊……你们说，你们怎么就能掳人掳到这两大宗头上呢？”也不知过了多久，云海掌门终于开了口。 跪在他前面的金丹修士连忙告罪，头险险抵到了地面：“求掌门责罚。” 云海掌门睁开眼，看着这三人战战兢兢的模样，也没有发怒，反而笑了起来：“你们觉得，接下来该怎么办？” 明明他的语气不像是要发怒的样子，却听得他们更害怕了。 一开始开口的那位修士也不敢不答，他竭尽全力思索了半晌，试探着说道：“抹除证据？然后找人盯着，让他们无功而返？” 云海掌门听他思索了半晌才想出这么个主意，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修士好不容易抬起的头瞬间又低了下去，整个人发抖得越发厉害。 “虽然你们开始办得蠢，后续更蠢，想出的解决法子更是蠢上加蠢，不过能吸引到这两个人过来，也算歪打正着。这两个天之骄子命还真好，我派去的人筹谋了那么久，都没能把他们弄死，这回来了，他们也就不用想着回去了。” 云海掌门似乎在自言自语，可跪着的几人却不敢真的当他是在自言自语，而是努力地将他说得每一个字都刻在心里。 “拿着我的令牌，去请裘长老带着几个金丹修士一同出发，务必将逸景与九临两宗未来的顶梁之才，诛杀在这里。” 云海掌门的声音很冷，冷到三日后祖青的内心依然发着毛。 他跟着裘慷几人站在飞舟上，看着不远处即将抵达的胡鬼林边缘，内心泛起了一丝空落落的难过。 他见过这两个人，清雅、大气，对战的时候，更是凛然如同山巅的雪。 他打从内心羡慕这两个与阴暗的自己截然不同的人，现在动手杀死他们，真的能达成掌门所说的一切吗…… 自己怎么越来越怀疑了呢？ 第66章 追杀 那曾是一片生长着胡鬼木的谷地，有一些温和的凶兽, 甚至在周围驻有几个小小的巢穴。 然而此刻, 这块谷地上别说凶兽和巢穴, 就连一棵完整的胡鬼木都看不见。大片的胡鬼木被各类法器击成碎屑，又被火属性的功法燃烧得一片漆黑，随着修士的打斗践踏，这些黑色的痕迹落在土地上, 形成一个个难以褪色战斗烙印。 “你们云海宫这是不要脸了？”柳宇晗用手背擦了下脸上的血，神色分外的难看。 他们才进入胡鬼林的内围, 看发现第二枚令牌的影子, 无数火球就从天而降，昭示着之前的修士失踪之事与来人有着说不清的关系。 如果不是他们早有防备，恐怕当时就死在了这里。 “不愧是宗门大比的头两名，还真是难缠。”云海宫一共来了三个金丹一个元婴，如今说话的正是那位裘慷。 他阴恻恻地看着缠住自己的两人，心里盘算起了一会胜后怎么折磨这两人才好。 他本以为这是手到擒来的任务, 没想到开场一个照面的功夫，他们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合力重创了一个金丹修士。 随后也不再多管，而是干脆利落地把剩下的人都丢给其他人对付，全心全意地缠住了自己。 “毕竟修道也修心, 满肚子阴谋诡计的人，修为难以提升, 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哪怕对方威势惊人, 江祈渊也依然有余力谈笑，“我其实很好奇，这位长老如此阴暗，真的不会心魔缠身吗？想必元婴期已是你的顶峰了吧？” 江祈渊说话，可不像柳宇晗那么怒气冲冲。 他的语速只比平时快了半分，换了不熟悉他的人应该连这半分也听不出来。 但偏偏是他这不动如山的神色，让裘慷怒不可遏：“小子找死！” 随着他这饱含怒气的一声厉喝，他那铺天盖地的攻势尽数往江祈渊那里袭去。 江祈渊手腕上的那个防御法器应声而碎，他整个人也飞出数十尺，重重摔在了地面。 裘慷还待补刀，柳宇晗却抓准时机，用手上的□□引来一道贯穿天地的雷霆，正正劈在对方的头顶：“走！” 裘慷被这突如其来的大招骇得一惊，不得不撤回所以的攻势抵挡，恰在此时，江祈渊飞身而起，一手一个抓起苏婉和云岚，与逸景门的三人一同，窜入了传送符生成的空间缝隙之中。 裘慷发觉自己被耍，顿时怒不可遏，可是那缝隙已经消失，他只能狠啐了一口：“找！传送符能跑多远，不把他们找出来，你们也不用回去了！” 那位元婴老祖是如何地将气撒在同宗修士身上，那个早早被重创一直在浑水摸鱼的祖青是如何地送了一口气，几人都不得而知。 他们只是燃了一个微小的火球，靠在地道的墙壁上，努力得恢复着自己的灵力。 这短短一个时辰的打斗，他们不仅损失了好几个黄阶法器，几人也已经伤痕累累。如果不是对手严重低估了苏婉的战斗力，恐怕江祈渊和柳宇晗再怎么能拖延，剩下的几人也是凶多吉少。 “苏药师真是……深藏不露、深藏不露。”柳宇晗看着眼前这个模样温和无害的女修，心中感叹不愧是江祈渊的未婚道侣，这“表里不一”的情况，还真是一脉相承。 倘若没有苏婉不间断的诡丹毒丹的支援，想必他们早已跟那片胡鬼木一样，化成飞灰了。 苏婉也不居功，她大致看了眼众人的伤势，心中有数，将许凡的伤药递给云岚，让她负责上药，自己则给江祈渊处理经脉的损伤。 “柳道友哪里的话，凭你和表哥的修为，想跑总是能跑的，若不是你们拦住了那位老祖，我就是有再多的诡丹好用，也是回天乏术。” 在场几人里，伤得最重的就是江祈渊和许凡。前者是为了引开裘慷的注意力，后者则是剩下的人里功法最为精深的，一直忙着救场。 “谢……谢谢……”看到云岚来给自己上药，许凡低下头，整张脸都红透了。 可惜此处光线昏暗，云岚也没有留意到他的神情，闻言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也比平时温和了许多：“若不是你，我这半桶水的功夫大概都看不到明天了。” 云岚虽是剑修，但她的剑法偏向于勇往直前，遇到修为远甚于她的修士，几乎可以说是毫无招架之力，如果不是她本身功底不错，又有以往被追杀的经验，恐怕连被救都没有机会。 许凡连忙摇头，动作剧烈地险些将云岚的手挣开：“云姑娘你很好！我从未见过那么厉害的剑修，我……” 苏婉刚处理完江祈渊的事情想过来问问需不需要自己接手，看到一脸茫然的云岚和满心激动的许凡，镇定地调转了头，装作自己只是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她默默回到江祈渊身边坐下，看着他低垂的眼帘，轻握住了对方略显冰凉的手：“别自责了，又不是你在追杀我们。” “不错不错，”柳宇晗确认完了谢修林的情况，绕过了那边磕磕绊绊不知解释什么的许凡，刚走上前关心江祈渊，就听到苏婉这么一句话，跟着安慰道，“如果不是和你一起出来，又被你提醒了云海宫之事，指不定我连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别想那些为什么没有告诉师门这种无聊的问题了，不如来想想我们这是在哪里。” 他们所用的这种强行转移的传送符极难绘制，就算是玄阶阵法师一年也不知能不能绘出一张，所以他们手头上，一共也只有两张。 传送符有距离限制，柳宇晗催动的时候只想着往地下跑，因为他觉得那里说不定有凶兽打通的地道，比较不容易被捉到，可谁知他们传送是传送了，这地方……怎么一点都不像普通的洞穴，还有铺好的石壁？ “我看过了，这里要么是没有被发现的传承之地，要么是废弃的洞府，我倾向于后者。”柳宇晗正在想着这安慰不知有没有效，江祈渊却突然出声，吓了他一大跳。 后者看了看这人与平时没有任何区别的表情，怀疑地望了苏婉一眼。 自责？他怎么看不出来？都悄无声息地把周围分析了一遍，像是失落的样子吗？ 苏婉先是笑容不变，等她回过头看向江祈渊时，瞬间将笑容收起，冷冷地望着他：“然后呢，还有什么？” “啊？”江祈渊被她这么一看，方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若无其事地咳了一声。 他真的只是不小心走神了而已，不是故意的。 “先往前走，看看这里有没有可以用的东西，说不准我们一个不小心，就遇到了一个迷镜天，顺利回去了。” 江祈渊的表情很是诚恳，但苏婉还是漠然地手抽了回来，率先起身往前走去。 前者连忙追上，等苏婉停了下来等待其他人，他才顺势重新牵回对方的手：“我错了。” 对上他疲累又担忧的双眼，苏婉就算有再大的气也消了，更别说她本来就没多少的气。 她摇了摇头，点亮一个小火球，示意对方看眼前的石壁：“你看，这一片的石壁是不是跟之前的不太一样？” 经苏婉这么一说，江祈渊才留意到石壁上的变化，凑上前去细看，过了一会，柳宇晗也跟着凑上前，可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不对。 “你看出什么来了？”柳宇晗回头问道。 江祈渊摇了摇头，是与之前的不同，可是……实在没发现什么规律。 既然没有发现，他们也只能继续往前走。 这一路上石壁的花纹换了好几种，一直等他们到了一个空旷的广场，这有花纹的石壁才彻底消失。 许凡根据常规地宫的布置，推断这里应该是类似于门前空地的存在，推开那扇石门，里面应是庭院。 而根据构造，这扇石门应该没有什么机关。 柳宇晗看江祈渊，后者点头。反正他对机关没有什么研究，许凡说是，那就是吧。 “我来。”看许凡傻乎乎地就想上手去推，柳宇晗连忙拉住了人。 学习人家那边的筑基修士，他的师弟要傻也不能是这么个傻法，太丢人了。 不过许凡并没有判断错，柳宇晗小心翼翼推开大门后，确实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除了看不到广袤的天空，他们眼前所见的就像是一个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废弃庭院，蛛网密布，杂草丛生，还有一面巨大的石制画壁，伫立在庭院的中央。 苏婉环视了一圈这庭院的布置，怎么感觉……有点似曾相识？ “这不是降玥府的风格吧。”江祈渊皱眉说道。 柳宇晗肯定地点头：“不错，这更接近我们东域的风格，但又不太像……” “这是衡源中世界的风格。”在场的几人都在冥思苦想间，苏婉突然开口冒出了这么一句。 她也不理会众人惊诧的目光，神色镇定地走上前，长袖一挥，将石壁上的蛛网尽数扫了个干净：“救我的那位炼药师曾留下一本杂闻，里面有提到衡源中世界的宅邸洞府。据记载这些宅子的主人都习惯在庭院摆放一面画壁，当中记录着他们认为自己最值得书写的功绩成就。” “那我们看看吧。”江祈渊也没有质疑苏婉的说辞。 他上前一步，在画壁周围点了无数个小火球，光线正好够他们看清上面的内容。 众人先是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旁边的文字记录，又仔细研究完上面的画，神色都不禁一变，掩饰得不好的，如谢修林，看完之后，甚至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这上面的记载，当真是……闻所未闻。 第51节 第67章 画壁 画壁上记载的, 是一个异常悲伤的故事。 宅子的主人是一个元婴散修, 他为了寻找突破的机缘四处游历。可谁知机缘没找到, 却在一处秘境中跌入空间缝隙，再醒来时, 已经身处此方小世界。 如果说元婴散修在衡源中世界是需要稍微谨慎的存在，那么在安河小世界, 他们便是一群只要不得罪死大宗门, 就能够横行无阻的高人。 于是这位散修度过了非常快活了一段时光，他享受着众星拱月的待遇，无论走到哪里, 都有人恭恭敬敬地唤他一声老祖，将最好的资源让出来给他。 可时日长久, 他却有些慌了。 他本就不是天赋型的修士，落入此方小世界的时候，他已有六百余岁。在经过几十年短暂的愉悦生活之后，他恍然发觉，自己离寿元尽头只剩下不到三百年的时间。 那之后他开始放弃一切外物, 全心全意地修炼。但不知为何，原本还看得见摸得找的化神壁垒, 在此方小世界中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那个境界从不曾存在过。 他不断尝试，从满怀希望到日渐绝望, 等到最后五十年, 他开始游历各府, 看能不能找到前人确切突破的记录。 最终他悲哀的发现，前人所谓的突破，不过就是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已，无论是宗门还是亲族，都没有收到过他们一丝一毫的消息。 “所以他造了这个地宫，催眠自己一直身处在衡源中世界不曾离开过。而这座宅子也是仿他早年的住所建造，那时他的亲友、友人，他不可一世的梦想，都还陪伴在他的身边。” 末尾一行的内容有些模糊不清了，还是江祈渊仔细辨认完才勉强转述出来。 在场的人里，年纪最大的也不过五十余岁，那些字里行间的悲伤与绝望，对这些年纪轻轻的天之骄子来说，都还太过遥远，无法感同身受。 但其中蕴藏的隐晦信息，哪怕他们再是年轻，也能够深刻体会到其中的可怕。 “柳师兄，这位老祖的意思是，我们门派的长老们，我们以为他们突破到了中世界，但事实上，他们是陨落了？”谢修林小声地嗫嚅道。 柳宇晗知道他是想起他的师祖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张口了半天，发现对于这个问题，他还真是无法解答。 “倒也不尽然，”眼看着逸景门的两个小修士都很是失落，江祈渊安慰道，“按照画壁的记载，这位老祖最终留在了这里，但倘若他当真在此陨落，为什么此处会完好无损，而且遍布蛛网？” 为什么完好无损？这和老祖是不是留在这里有什么关系？ 谢修林满眼茫然，倒是许凡，瞬间领悟了什么：“江前辈的意思是，如果他的尸骨在此，要么能够庇佑此地，要么就会引来凶兽的觊觎？” 江祈渊向来喜欢聪慧的修士，闻言赞许地点了点头：“不错，反正我们都要看看里面有没有记录这个地宫位置的卷轴玉符，完全可以顺便看看这位老祖是不是当真陨落在此。说不定他放下一切执念之后，反而突破了呢？” 看着眼前两个小修士瞬间由失落变成振作，江祈渊也放下了心。 他感觉自己说服别人的功力又精进了不少。 除了这两个明显失落的人，其他人表面上看着云淡风轻，但主要还是因为他们生性豁达，并不是没有当真。 江祈渊的解释给了他们一个明显的方向，眼神或多或少都亮了些许。 唯一例外的是苏婉，她努力回想了一下以前是否有小世界的人突破到中世界，但不知是不是时间过了太久，她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自己是否看到过此类的讯息。 她皱了皱眉，自己的记忆力……按理不会那么差啊。 可惜如今时间紧迫，她只是稍一走神，很快便参与到了搜查之中。 不出江祈渊所料，这里确实没有那位老祖的遗骸，甚至于也没有外人来过，看样子他们似乎是第一批到达这里的修士。 “不过我运气不错，找到了这个。”虽然没有发现其他有意义的东西，但柳宇晗还是非常满意地取出了一根卷轴。 他小心地将卷轴展开，而后伸手在右下角一点，整个地宫的构造就浮现在了半空中。 “这地宫有另一条秘道通往胡鬼林的外围，我们完全可以隐匿修为，伪装成普通散修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逃走。之后兵分两路，一半人回宗门报信，另一半人留下暗中查探。” 柳宇晗拿出的卷轴，着实让其余人松了一口气。 不用正面对上就好，他们可没剩多少个好用的防御法器了。 “行，那我先拜谢一下这位老祖，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之后的事情怎么分配，我们路上详谈。”江祈渊说完，就对着主屋恭恭敬敬地下跪，行了一个大礼。 其他人也有此意，纷纷跪下行礼，而后各自翻出长辈留给他们傍身的隐匿气息的法器，绕往另一个通道。 地宫内发生的一切，裘慷一无所知，他正在地宫外大发雷霆，恨不得将胡鬼林内的所有修士都杀死。 查查查，查什么查！将所有修士都杀死的话，还愁里面没有两个天才？ 可偏偏他不能那么做。 胡鬼林有那么多历练的修士，甚至不乏其他两个大宗的，他们现在固然是跟云海宫在一条船上，但万一里面有些不能动的人，出事之后让他们鱼死网破，投奔流音府怎么办？ “看什么看，不想死就快滚！”发觉眼前的几个筑基修士还敢看自己，裘慷简直怒不可遏。 那几个修士胆战心惊地连连鞠躬，趁他不说话匆忙跑了，至于跑了之后他们是腹诽还是诅咒，那裘慷就管不到了。 比起火气冲天的裘慷，负责另一个区域巡查的祖青态度就温和得多。 他也不急，慢吞吞地查着，查完就放人走。 此时距离江祈渊他们逃走已经有两天的功夫，他之前受到的重创也好得差不多，甚至有心情哼一段小曲。 “等等，你们是哪里来的？”他刚哼完一段，眼前就出现了一行六人的小队。三男三女，看着不像是大门派出身。 “回真人的话，我们都是散修。”答话是中间那个瘦弱的散修。 他似乎受了伤，一边回话一边咳嗽，祖青随意瞄了一眼，视线落在其中一人腰间的时候，表情微微一顿，然后假装无事发生地挥手让他们快走。 “走走走，不想死就早点离开这里。”祖青的语气似乎有些不耐烦。 那个小队的人连忙鞠躬，其中一个女修搀扶着瘦弱男修，两人一起步履蹒跚地走了。 祖青一直看着他们，看得最后的一人背后都发了毛，生怕自己会暴露。可对方却只是这么望着，一直等他们彻底离开胡鬼林，也没有喊住他们。 “好险好险，我差点以为那个云海宫的人认出我们了。”出了胡鬼林，几人也不敢大张旗鼓地取出飞舟，只能用散修最常用的疾行符赶路。 走了好半天，眼看着胡鬼林与他们已经有了好一段距离，谢修林才拍着胸脯大喘气道。 江祈渊摇了摇头，想着对方苍白的面容，轻轻叹了口气：“他其实认出来了。” 江祈渊的话吓得谢修林险些蹦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怎、怎么会？” “他确实认出我们了，”这回出声的是柳宇晗。他撸了下谢修林的头发，扭头看向许凡，“许师弟，你说呢？” “啊？”见问题突然抛向自己，一身女装的许凡险些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才意识到柳宇晗在问自己对于祖青的看法，“他……之前围攻我们的时候，虽然说是说被你们重创了，但我总觉得他没有尽力。” 许凡对这个修士还是有很大印象的。 似乎是受了伤的缘故，那个人有些力不从心，招式的威力也远不如其他人。 “……哎……希望他不会被发现吧。”江祈渊叹息了一声，默认了许凡的说辞。 其实从最开始的重创，他就意识到祖青有些手下留情，事后四人的伤情更验证了这一点。 这样一个心存善意的人，为何偏偏加入了云海宫？ “柳道友，这是我之前炼制的一些毒丹和解毒丹。之后你想什么时候走，走哪条路都不必告知我们，以免我们被抓之后，不小心泄露你的行踪。”苏婉一边听着他们的交流，一边从储物戒中取出仅剩的几枚毒丹。 苏婉这话题转得太快，让柳宇晗整个人都一顿，好一会才点了点头。 “表妹说得对。还有，柳道友，不管你看到什么，哪怕云海宫威胁把我们挫骨扬灰，你都要装作没看到。除了将消息亲自带回去，其他事情你都别管。”江祈渊也取出一半的法器交到了对方手里。 柳宇晗将法器与丹药都小心收起，他看着身边的几人，努力将那些浓郁的担忧都收敛起来之后，方才开口回答：“我知道，我会回来的。” 他的嗓音很是低沉，却异常地有力。 江祈渊笑了笑，与他对拍了一下手掌，然后扭过头，继续赶路。 希望……一切顺利吧。 第68章 潜伏 靠近云海宫的城池里, 没有黑夜和白天之分。 哪怕是在夜晚, 整座城池里依然有无数的修士来来往往。 商铺房檐下的明光符，不仅照亮了街道的每一个角落，也照亮了这些修士忐忑而又期待的脸庞。 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只是来此购买丹药和法器, 但另一部分人却是希望就此长住, 获得一步登天的机会。 这些人找了所谓的“万事通”，谨慎地打探着城池里每一家店铺的幕后主人, 试图评估出投奔哪里更有前途。 至于幕后之人的性情如何？这又哪里是他们可以知晓的, 不过是一场豪赌罢了。 “哟, 小七小九, 你们还没找到亲人呢？”城池里一处偏僻的小巷中, 两个样貌普通的修士正垂头丧气地走进一间客栈之中。 客栈的店主看到他们两手空空地回来, 不禁有些同情。 “还没呢, ”答话的是那个瘦弱的青年，似乎是长期修炼过度的缘故, 他的脸色是不健康的蜡黄，精神也算不上好，“哎, 也不知舅舅去哪了，他之前传信回来，明明说已经有门路了。” 他颓然得坐了下来，双手撑在桌子上抱住了头：“再找不到, 恐怕我们就只能回去了。” 见他那么难过, 他旁边的女修连忙劝解道：“我们才找了五天呢, 说不定他们已经被哪位真人看中，带进去做了个仆从？” 这女修也是其貌不扬，属于扔出去一看就知道是散修的类型。 他们两人是五日前的夜晚刚到的云溪城，还没进城门，就被这满城的光亮吓了一大跳。 他们也没有财力在主街入住，兜兜转转大半天，才在一个巷子里找到这么一家比较便宜的客栈。 “店主，我们之前也不好意思问，可我们实在是没法子了，只能冒昧问问你。你知不知道这城池哪里有能让我们接任务的地方？可否引荐一下？”这间客栈空旷旷的，也没有第四个人的存在，因此问出这个问题的，自然只有那个女修。 她知道每个门派下属的城池里都有这么一个所在，只要按时完成任务，就能延长外来散修的停留时间。 店主没想到他们那么执着，他小心翼翼地看了门外一眼，发现并没有人路过，便走上前小声地劝到：“这里……哎……你们找不到人就快走吧，年纪轻轻的，干点什么不好？留在这里干嘛？” “我们这不是走投无路了吗？以前年轻不懂事得罪了人，只能留在这里寻求云海宫的庇护了，”女修说话的时候，也跟着颓然了下来，“哎……店主，你就告诉我们，我们不会透露出去的。” 看着两人希冀的眼神，那店主迟疑再三，终究还是叹气着答应了他们的请求：“隔壁那条街区，有一家挂着红灯笼的关门店铺，明日未时，你们到那里扣三频一缓总共四下的门，会有人指引你们的。” 店主说完，摇了摇头，自顾自地走回了柜台前。 罢了罢了，萍水相逢而已，他们要跳火坑，就让他们跳吧。 这两位修士似乎并不知道店主复杂的内心，他们千恩万谢完，就上楼回到了客房里。 那男修谨慎地将门关好，再回头时，眼神里哪还有半分刚才的颓废。 别说阅人无数的店主了，就是街边随便一个稍有见识的修士，看到他这清正的眼神，都不会相信他是一个落魄的散修。 “去吗？”看他关好门，他前方的女修也回过头，轻声问道。 她的腕上有一个手镯，上面附着一朵小白花，赫然便是苏婉。 第52节 “去。”既然那女修是苏婉，另一人自然是江祈渊了。 他们与柳宇晗兵分两路之后，便带着另外三人日夜不停地赶到了云海宫势力外的一座城池里。 嘱咐完他们在那里躲好，苏婉二人就伪装了身份，化名来到云溪城找寻那些失踪的修士。 可惜他们找了几天，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倒是刚才回来的路上，听到几个散修的议论，顿时让他们想起自己遗漏了什么。 既然云海宫一直在四处掳人，那送到他们门前的散修，他们又如何会放过？ 果不其然，看那店主欲言又止的模样，他们这些有门路的修士，是知道有散修失踪的消息的。 就是不知道这些人是否还活着。 两人做好决定，便各自躺在床上，睁眼等待天明。 虽然心中有事，但修士的夜晚总是格外短暂，他们还有很多头绪没有理清，清晨的阳光就已然透过窗棂，落在了屋内。 苏婉二人收拾了一下东西，付完最后一天的房费，只等子时一过，就准时出发，前往那间灯笼店铺。 负责开门的是一个老人，他扫了眼生面孔的两人，也没有问什么，侧身就让他们进去了。 与九临宗那边大敞着门明码标价的任务楼不同，这家店铺一进来就是昏昏暗暗的，任务的接付地点也是在小隔间里。 他们略显局促地坐下，很快就有人进来盘问他们的信息。 “姓名，来历。” “元七，萧九，小九是我的表妹，我们都是何堪城的散修，前来投奔舅舅，可是没找到人。” “什么修为，什么灵根？” “我是筑基中期，木水双灵根；表妹是筑基前期，木火双灵根。” “打算在云溪城逗留多久？”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想一直留在这里。” “行，我知道了，我去看看有没有适合你们的任务。” “多谢前辈，多谢前辈。” 江祈渊千恩万谢完毕，就目送着那位修士关门离开。 他已经编好了一堆故事，可谁知道这里的盘问居然那么简单，让他准备好的内容都全无用武之地。 因为是在别人的地盘里，两人也不敢多做交流。 他们低着头，装出战战兢兢等待结果的样子，不一会，刚才出去的人又猛地推门进来，看他们虽然吓了一跳，但依然老老实实地坐在座位上，内心很是满意。 他们最需要的就是这种老实人。 “刚好有适合你们的任务，跟我来吧。” 似乎是惊吓过度，两人的表情更加惶恐了。 他们小心翼翼地跟着对方的步伐，不敢快也不敢慢，头也不抬，压根不知要被带去哪里。 他们只隐约感觉到自己似乎出了院子，上了一艘飞舟，略有些焦急地抬头想问些什么，却被狠狠地一瞪，好不容易聚拢的勇气又消散了。 “人齐了，走吧。”刚才盘问他们的声音又再次响起，不过这回是跟另外的人说。 苏婉二人只觉脚下一个震动，飞舟已经飞了起来。这回他们再不抬头也不正常了，只能鼓足勇气，小心地张望了一下。 他们如今是站在一艘飞舟的甲板上，周围还有不少跟他们一样茫然无措的散修。 这些散修看着都比较年轻，最小的还没有成年，看他们期待而又惶恐的样子，应该也不知道自己即将去做些什么。 “待会到了地方，你们不要多说，也不要多问。这是我们为掌门准备的六百生辰大礼，你们好好完成，我们这些内门弟子不会亏待你们的。”飞舟即将落地的时候，舱内的几位云海宫弟子都走了出来。 因为甲板上设置有屏障，外部的光线均无法穿透。他们这些人也不知道自己在甲板上站了多久，只知道这些云海宫的人让自己准备下飞舟，就拾掇好了一个接一个地跟上去。 跟这些看了也看不懂的散修不同，江祈渊非常了解大门派周边的地形。 他打量了一下周围繁茂又不太昂贵的灵植树木，估摸着这里应该是云海宫的蓄兽山，刚好位于云海宫的护宗大阵之外。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确认自己的想法，就被带入了一个地宫。 这地宫很亮，全不似他们上次误入的那般阴暗。不少散修都忍不住四望，完全搞不懂他们怎么会到这样的地方。 江祈渊跟着扫了一眼地道的墙壁，这花纹……有点眼熟啊。 “别看了别看了！一会还要去拜见老祖呢。”发觉这些人的步伐变慢，其中一位金丹修士当即喝道。 江祈渊和苏婉对视了一眼，又不动声色地别开，心中也不算紧张。 只要他们不露出马脚，哪怕对方的检查再细致，他们也不认为对方能够发现两人的伪装。 不过事实证明他们还是多虑了，并没有人认真检查。 柳宇晗和江祈渊逃跑的消息虽然已经传回，但云海宫只以为他们逃回了东域，排查要点主要集中在边城，完全没有料到他们竟然跑到了这里。 负责地宫建设的元婴修士自然没有接收到要注意可疑人员的消息，因此他也只是例行扫了一眼，没发现什么不对，就挥手让他们下去了。 “听清楚了，你们以后就住在这里。一日一轮值，到时间了会有人带你们去完成任务的地点。除了这些房间以外，你们哪里也不能去，如果被我们发现谁到处乱走，试图窥探我们宗门的秘密，别说任务的奖励，就是你们的小命，也得交代在这里。”刚才那位驱赶他们的金丹修士又带着他们到了居住区，威严恐吓道。 看这些散修的脸色都被吓得煞白，纷纷惶恐地保证绝不乱跑，这位金丹修士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嘛，老祖也说了，只要这个任务完成得好，你们就能正式成为云海宫的居民，懂了吗？” 这一根大棒加一颗甜枣的举动效果显著，其他人闻言也不再好奇别的，连声担保自己会认真努力。 江祈渊二人混在人群中毫不显眼，他们一边附和，一边回忆着自己进来时看到的景致。 无论是一开始看到的花纹，还是刚才路过的那段通往黑暗的阶梯，都让他们感觉自己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 只是这般的接近真相，也不知是他们的机会，还是他们的催命符？ 第69章 地牢与秘密 地宫的正中间, 是一个巨大的、光滑的坑洞。 坑洞的中心是一个小的峰体，像是某种特殊的锻器材料。而峰体周围则延伸出九条锁链，一直连接到坑洞的外围。 除此之外, 每条锁链的正下方, 都对应着一个长长的凹槽。凹槽周围有一些凌乱的线条, 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只能依稀分辨是由锻器工具刻意开凿出来的。 而那些被以完成任务带来的散修, 工作就是用灵力一点一点将那个峰体磨成平台。 第一天来的时候，好些散修还不明觉厉，等到自己真的上手了，方才发觉此事是何等的艰难。 也不知这到底是什么材料，竟让他们用足了灵力, 才只能磨上一分。 江祈渊和苏婉是第二批被带出来的, 看着那个已经初具雏形的峰体, 虽然不似其他散修那般轻视, 但也弄不清到底是什么材质。 不清楚材质, 灵力输送就要慎重了, 万一不小心暴露…… “表哥，你说我们勤快一些, 能不能多争取一个名额？”因为是在别人的地盘, 苏婉要传达信息，也只能借演戏来完成。 她装作满怀憧憬的模样, 一边说, 一边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角。 江祈渊一低头, 就看到她手镯上那朵变色的白花，心中微定。 是毒就好，总比其他不知名的损伤令人放心。 “别异想天开了，能准时完成工作，就烧了高香，哎。”看他们还有心思说话，另一个早他们好几天进来的修士不禁打击道。 他的面貌看着与普通修士并没什么两样，但苏婉不着痕迹地低头看了眼他的手，只见几抹淡淡的红色已经悄然染上了他的指尖，恰好与这块峰体的颜色类似。 “多谢这位道友，我们……唉，这不是想着云溪城那么好，希望亲人也留下来嘛。”被打击了一通，江祈渊也不恼羞成怒，而是顺着他的话叹气。 那个修士看了眼他们身上陈旧的外袍，猜想两人的身份应该与自己相差无几，之前仅有的一丝不满也消了，失落地摇了摇头：“别想了，好好干活。” 他说话的时候，稍微往旁边让了让，让两人能够留在一处。 都是前途渺茫的散修，能稍微帮帮，就帮一下吧。 苏婉看出他的好意，感激得道了谢。 她缓步上前，试探性地对着峰体放出了一丝灵力。 因为提前做好了准备，苏婉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指尖上，随着她的手指轻触上峰体，一抹极轻的刺痛感瞬间蔓延了开来，却很快又消失不见，其速度和程度，甚至不如灵力释放带来的疲倦惹人注意。 苏婉又看了眼腕上的白花，见它没有继续转为黑色，稍稍放下了心，也对江祈渊点了点头。 这几年她除了炼药，也花了大功夫跟素心草沟通，只要对方不变成黑色，那么毒性就可以彻底根除，至于会对身体造成的损伤，苏婉自问自己还是有办法解决的。 “你们两个磨蹭什么？还不快点干活？”看他们半天还不动手，监工的金丹修士有些不耐烦了。 江祈渊连忙道歉，回道：“马上，马上。” 他一边说，一边运了灵力开始研磨。那金丹修士也看不出他到底有没有尽全力，见他的效率和其他人差不多，就踱步去了另一侧。 江祈渊顺势跟着他的身影看了眼坑中凌乱的线条，又看了看自己手下要求被磨成平台的峰体，心底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也不知柳宇晗到底来不来得及，他总觉得，这峰体磨成平台的那一刻，就是地宫中众多修士的殒命之时。 也许是因为日夜不停的缘故，峰体的雕琢速度比江祈渊预想得快了许多。 等他们第三次从坑洞中离开时，那个峰体已经与平台相差无几，只需再过半日，应该就能彻底成型。 事已至此，哪怕想不出万全之策，两人也只能直接上了。 苏婉先是在他们居住的隔间里燃了安魂香，待几人陷入昏睡之后，便与江祈渊一同溜出了隔间。 他们隔间外看守的人并不多，仅有的几个，靠着匿息丹以及江祈渊金丹期的神识也能轻松躲过。 因此不出一会的功夫，他们就到了初来时看到的那条漆黑阶梯旁。 这条阶梯并不长，往下走一层楼的高度，再经过一个转角，就化为了平地。 苏婉二人也不敢冒进，侧耳倾听了半晌，方才小心翼翼地上前，靠近那片暗光摇曳的区域。 那是一大片的囚牢，两人粗粗看了下，约莫有二十间，每一间都关押着十个左右修士。 前方的囚牢里，那些修士还比较正常，只是有些神志不清；但到了后半段，就出现了明显的血腥味，里面的修士，不是奄奄一息，就是四肢不全。 两人越看眉头蹙得越紧，耳边若有若无的□□声，搭配上这阴气森森的地底，莫名带给他们一种踏入坟墓的感觉。 而且不知是因为有陷阱还是云因为海宫对自己下的药太过满意，这片囚牢里空荡荡的，一个守卫都没有，他们一路走来，更没有发现什么阵法机关，就好像这里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所在。 “避开那些不认识的人，我们直接找逸景门和宗里的人。”场景再是诡异，他们也不可能原地退出。 江祈渊当机立断，带着苏婉直接走到了第十间的牢房前面。其中关押的修士都比较年轻，受了一些伤，但并不算太严重。 他们茫然地睁着双眼，有人坐着发呆，有人来来回回地走，那提提踏踏的脚步声，让胆子小的修士听了，恐怕会忍不住行成小小的心魔。 第53节 江祈渊一把拉了自己最相熟那个师侄上前，按着他坐下。 苏婉握住他的右手腕，将他的五指摊开，果不其然，在他的指尖，不仅看到了之前的红色，甚至这颜色已经沿着他的手腕，蔓延了半个臂膀。 苏婉在他手上轻轻割了一刀，等血液落下之后，滴上自己曾在那个诡异客房里用过的鉴毒剂，等到颜色开始泛蓝，她不禁抬头，与江祈渊互望了一眼。 看来那个客栈里失踪的修士，也是云海宫的手笔。 苏婉轻闭了下眼，强迫自己不要多想。她取出之前泡过素心草的小瓶清水，随手按住这个小师侄的肩，一下将清水倒入了他的口中。 也不知她是怎么做的，那师侄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无声无息地仰头，温驯地将液体尽数喝完。 江祈渊望着对方喝完后蹙紧的眉以及痉挛的手臂，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手腕。 看着真疼。 不过疼是疼，但效果也极其显著。 还没到一盏茶的功夫，小师侄的眼底的血丝就开始慢慢褪去。 江祈渊连忙用术法封住了他的嘴，等对方彻底清醒过来，确认了眼前的人，方才重新松开。 “怎么回事？”哪怕对方醒了，江祈渊也不敢出声，只能取出一个小卷轴摊放在地上。 小师侄一看上面浮现的字也了悟，伸手点了上去，将意识灌输到了纸面。 “回师叔的话，我们与逸景门人在胡鬼林遇到有人暗算散修，于是多管了一下闲事，然后就被捉来了。” 小师侄也很懂此时说话应该简洁，一句话便将前情介绍完毕。 江祈渊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这帮小子，还真能耐了，他就说云海宫的人怎么这么蠢，十大宗门的人也敢捉。 “之后呢？你们还知道什么？” “我路上听他们说，好像是要拿我们这些双灵根单灵根的修士血祭，以开天路，而地宫建造的则是一个巨大的开天路的阵法。但后来我们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其他事情就不太清楚了。”小师侄虽然情绪激动，但卷轴并不能反映他的情绪，所以书写出来的依然是方方正正的文字。 江祈渊看着上面的词皱起了眉，血祭？天路？这是什么东西？ “那这地牢为何没有驻守的修士，你们可清楚？” “这……可能是有内应？我只知道云海宫掌门来过，与前面不知哪间牢房的修士说过话。” “什么？”江祈渊的手没放开，心中所想一下就浮现在了纸上。 云海宫的掌门偶尔会来，那平台即将完工的时刻，他岂不是也会到来？ “不愧是九临宗最杰出的金丹修士，你猜得不错，本座确实会来。”江祈渊的手还没来得及松开，一道低沉的男声就在他耳边炸起，随后一道凌厉的掌风瞬间击中了他的胸口。 江祈渊手心的圆球应声碎开，他整个人也被撞飞到了牢壁上，好一会才站起身来。 云海掌门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还有扶墙而起的力气，越发肯定这样的天之骄子不拿来祭天，实在是暴殄天物的一件事。 “对了，另一个人呢，去哪里了？抛下你们逃了？” “吕掌门你猜？”发觉对方没有再出手，江祈渊也猜到了对方的成算。 见他临危不乱，甚至还能风度翩翩地笑出来，云海掌门当真觉得可惜了。 如果他是自己宗内的人，自己肯定是要把对方选为宗门继承人的，有那么一个聪明的弟子，自己又如何会被那些蠢货气个半死？ “对了，这两个都是你的师侄？九临宗当真底蕴不凡，居然有那么多单灵根的天才。” 云海掌门说话的时候，随意地扫了地上被他的威压镇得动都不能动的修士一眼。 江祈渊心中一跳，眉眼微敛，很快掩饰住了自己的情绪。 这人是将苏婉也认成了之前被捉的修士？ 第70章 生与死 看到自家掌门带人从牢中押解出了三个清醒的修士, 负责地宫安全的几人都有些瑟瑟发抖。 尤其一位筑基修士，他一眼就认出其中的两人正是自己从任务楼里引荐进来的，吓得当时就跪在了地上。 吕飞频环顾了一眼坑洞周围惶恐无措的散修以及自家宗内的修士，不禁冷哼了一声。 一群废物。 不过等他再转过头来看向江祈渊时，又收起了不屑，重新挂上了那虚伪和煦的笑容。 “江贤侄，本座虽不曾去往大比, 但也听回来的人说起你是何等的风姿卓然, 不如卸下面具, 让我宗里这些小辈看看自己到底放了什么人进来？” 江祈渊虽然没有被绑，但他周身经脉都被吕飞频用特殊功法封了住, 跟普通炼气修士也没什么区别：“吕掌门过誉了。晚辈懵懂无状, 闯入这个禁地, 主要还是想看看自家调皮的师弟去了哪里, 实在没有欺瞒贵宗子弟的意思。” 他一边好声好气地道歉，一边运了一点灵力将面上的仿真面具扯了下来。 有去过大比现场的, 看他这张脸, 当即反应过来自己放了什么人进来，骇得也跟着跪了下去。 江祈渊全然不管他们是什么样的态度，他对吕飞频行了一礼, 笑容格外地真诚：“吕掌门, 我来此真的只是为了带逸景门与九临宗几个不成器的小辈回去。不如你就将他们交给我, 我一定回去好好代长辈教训他们一顿, 如何？” 吕飞频还从来没有见过敢在他面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 笑容登时一顿，审慎地打量了江祈渊一眼。 他听说过这个金丹修士的名头，这人和柳宇晗可谓是两宗最杰出的一代弟子，不过在他收集到的信息里，江祈渊正直得有些愚钝，如今这个……莫不是柳宇晗假扮的吧？ 江祈渊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都遭到了质疑，他看着眼前已经打磨完毕，开始散发出幽幽红光的平台，心里寻思着有没有可能将苏婉他们送出去。 他们还年轻，未来还很长，如果自己的命能换苏婉活下去，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对了吕掌门，既然平台已经打磨好了，不如让我先血祭？这血祭可是有什么时辰之说？还是将所有人一起推进坑洞就可以了？”江祈渊的语气非常良好，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在挑衅。 吕飞频看他一句话就戳破了自己的谋划，让在场的散修都陷入了混乱之中，笑容变也未变。 倒是聪明，可是比自己低了一个大境界，他再聪明又能如何呢？ “本来是准备了另一个单灵根金丹散修的，不过有了你，那自然比那散修好。说起来，同一个师尊教出来的，为何你师父和师伯性格截然不同，你和你师兄性格又截然不同？”吕飞频说着，看他有所反应，故意停顿了一下，方才接着说道。 “如果你师兄能跟你一样聪明，就不会不知道我差人把他准备下的药换了。可惜呀可惜，他虽然不知道，但还是临阵心软，悄悄把药倒了一半。不过这样也好，当初你死了，这尸身的作用，可没有活人来得大。”他一边说一边笑，好像真的是在庆幸一般。 江祈渊表情一僵，动作也跟着停顿了一瞬，师……兄？ 吕飞频心中得意，看对方震惊的模样，之前韩濮脱离掌控的怒火，连带着也消了一些。 “先押他上去，时间差不多了，王鼓，你先把东西点起来。”吕飞频一发话，镇守此处的那个元婴修士便取出一支造型诡异、宛若枯树枝般的香点了起来。 苏婉看着那株巨香，心中咯噔一跳，可是他们明显已经清醒过来，再装中毒被发现更糟，只能装作茫然恐惧的样子，木木地站在原地。 周围的散修中先是传出一阵嘶喊，紧接着那喊声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 小师侄壮着胆子抬起了头，只见前方除了云海宫的修士，那些散修都被一脚一个地踢进了坑洞里。 坑洞里的散修时而清醒，时而迷糊，但不约而同的，都不再发出什么声音。 小师侄看着他们来来回回挣扎走动的模样，顿时明白这些人是怎么了，也是……跟他们之前被捉一样，要用来血祭的？ 看着这些散修都被推进坑洞，再看陆陆续续有牢房里的人被带了出来，站立在平台中央的江祈渊似乎终于发现自己无力回天，整个人都颓然了下来。 镇守的那个元婴修士上前，取了一把木刀在他手腕上一割，殷红的鲜血便沿着他的手腕，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平台上，汇成一个跟坑洞中乱线一般无二的符号。 苏婉低垂着眉目，似乎已经吓呆了，但无人看到的地方，她的指尖已经深深嵌进了肉里，经脉中的灵力也翻涌不停。 一群混账…… “这两个修士……我看看，既然是九临宗的人，先别丢进去了，让他们看完为了救他们特地来此的江贤侄是何下场之后，再扔进坑里，岂不更加有趣？”吕飞频也留意到了一旁木愣愣的两人，挑眉说道。 在场不知有多少个元婴修士金丹修士，这两个筑基修士，难道还能翻了天不成？ “还有，王鼓，你别把口子割太大，让血流的速度慢点，效果应该更好。” 吕飞频话音未落，江祈渊腕上的伤口又一次愈合了。 王鼓低声应是，走上前后，割的动作稍稍轻了一些。 可也不知是不是血液容量已经到了极限，随着几滴新鲜的血液落下，这块用红色晶体雕刻成的平台便开始散发出幽幽的暗光。 这些暗光升起之后，流动着蔓延到了坑洞的凹槽之中，霎时间，无数藤条一样的红光就从那些凌乱的线条里伸出，攀附在了坑洞修士的腿上、腰上。 江祈渊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脸色越来越惨白，却不知道自己的脸色甚至比他们的还要难看。 吕飞频异常满意地欣赏着这血光漫天的情景。他眼看着这大阵即将成型，也不再掩饰，一把拉下了身旁的机关。 只听得一片轰隆隆的响声，他们脚下的土地开始震动，整个地宫也缓慢地往上升起。 不一会的功夫，他们头顶的黑暗便彻底散开，露出一片昏暗的天空。无数的云层往中间堆积，隐约有电光在那片云层里生成，继而传来了闷闷的雷声。 小师侄这才发觉地宫的位置应该是处于云海宫蓄兽山的下方，尽管此刻周围已经没有了他们蓄养的凶兽灵兽，只剩下十余个高阶修士，在周边围拢成一圈。 “可准备好了？”吕飞频看他们都到了，沉声问道。 云海宫一共有四个元婴修士，包括掌门，此刻他们都已经站在了这里。 人群里的裘慷看着半跪在平台上的江祈渊，神色变幻，简直难看到了极点。 他在外面千辛万苦地寻人，谁曾想这人居然直接潜伏到了他们的地宫里。 “回掌门的话，林中大阵已按照那位修士遗留下来的图谱绘制完毕，随时可以开启。”回话的是一个苏婉从未见过元婴修士。 她话音落下之后，就随意地扫了坑洞中的修士一眼，很快又移开，仿佛看到的不是什么散修，而是一群蝼蚁。 吕飞频点了点头，他让众人根据阵法的分布站好，接着出手将苏婉二人也打落到了坑洞里。 血光汇成的藤条瞬间缠上了苏婉的脚踝，但谁知刚要触碰上，就仿佛被什么力量震慑住一般，逡巡着不敢上前。 可惜在场的众人都没有留意到这边的情形，唯一关注此事的又是之前那位祖青。 他的眼皮狠狠一跳，却很快别开脸，跟着站好，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苏婉根本没有留意到自己身上发生的异状，她死死地盯着平台上那个人影，看着对方的身影摇摇欲坠，几乎就要支撑不住，自己眼中也逐渐泛起了一丝决然的神色。 表哥……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吕飞频也扫了江祈渊一眼，看对方紧闭的双眼，只以为这人再无还手之力：“开始吧。” 随着他一声令下，坑洞中的修士也跃到了坑洞外，跟围拢着的高阶修士一同，捻起了手诀。 江祈渊只觉灵力的流失速度跟着加快，金丹也有了涣散的迹象。他抬起头扫视了一圈，周围那些修士的身上都笼了一层异常的灵力，接近于元婴巅峰，仿佛下一瞬就要经历化神雷劫。 而越发暗沉的天空也证实了他的猜测。无数电光雷鸣在云层中堆积，天地灵力瞬间变得浓郁起来。 眼看着自己就要支撑不住，江祈渊不再犹豫，厉喝一声，一条木龙倏然在他背后浮现，将平台上的血都吸入了口中。 霎时间整个阵法都停止了运转，将劈欲劈的天雷也随之一缓。 吕飞频猛地回头，一个巨大的手掌在瞬息之中就扼住了那条龙的颈部。 第54节 只听得一声痛苦的嘶吼，那条龙瞬间消散，江祈渊也再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形，摇晃着倒在了地上。 “本想让你安安稳稳地死，看来你是不领情了？”哪怕只是被耽搁了一会的功夫，吕飞频眼中的怒火都险些化为了实质。 他对上江祈渊那毫不退避的眼神，顿时了悟刚才的示弱都是他装的，就为了在最后的关头拖延一瞬。 “难道吕掌门想弄死我，我还得感恩戴德不成？”江祈渊知道自己的举动是在螳臂当车，可让他束手就擒，却是万万做不到的。 他轻扬了一下唇角，也不管眼前的景致开始模糊，始终冷冷地凝视着眼前的人：“逆天而为，必遭天谴，吕掌门可知道这个道理？” 吕飞频才不想再跟他废话，但他抬起的一掌还未来得及劈下，好几黑影就在空中炸开，化成一片诡异的绿雾，让他不得不运足灵力逼散。 等这些毒雾彻底散去，一个女修的身影已经闪现在了平台上，匆匆忙忙将一堆丹药塞进了江祈渊嘴里。 她的周围还有一道道流转的白光汇成的屏障，可以抵挡元婴修士全力的三击，一看就是江祈渊特地留给她的。 “你就是那位神秘的炼药师？”将渗入体内甚至能对自己造成不良影响的毒素驱逐出去之后，吕飞频哪里还反应不过来这个女修到底是谁。 苏婉也不搭理他，只是颤抖着取出一瓷瓶清水，强迫江祈渊将药吞下去。 “……表妹，我看你以前挺聪明的。”好不容易将药咽了下去，江祈渊不由得苦笑出声。 他本来已经想好了，只等苏婉一跃而起，他便将自爆金丹，将这人彻底送出元婴修士的攻击范围。 苏婉也没有搭理他，只是低着头，轻轻摩挲着他手腕上的伤口，一直等到两声巨响接连撞上屏障，方才低声地说道：“要死就一起死吧，我不想再走了。” 她想活下去，她一直等很想活下去，可是她不想再被另一个心魔缠住了。 她人生的前二十年每天都战战兢兢，生怕这身体什么时候就支撑不住；她不想人生剩下的几百上千年，经历比以前更深的痛苦，每天翻来覆去，除了想起自己抛弃他的那一刻，再想不出其他的东西。 “……好吧。”看着她黯淡的眼神，江祈渊一下就心软了。 他强撑着坐了起来，将人护在了怀里，让自己背对着吕飞频：“那，总得再给我一次保护你的机会。”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江祈渊反而平静了。被发现的时候他其实就觉得自己之前的计划都是异想天开，只是不试着拖上一拖，他总是不甘心的。 只可惜虽然拖了这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但柳宇晗还是没来得及赶回来。 “既然那么想找死，就一起死吧！”随着吕飞频的又一下攻击，苏婉带着的最后一个防御法器彻底破碎，化成了齑粉，消散在了空气中。 苏婉也不慌张，更没有闭上眼。她只是定定地看着江祈渊，仿佛想将对方刻入心里。 “我……” 苏婉正准备说些什么，就被一道破空而下的霹雳打断。她还以为是吕飞频的攻击，谁知光芒过去之后，自己和江祈渊竟都还安安稳稳地坐着。 她正疑惑间，寻思着是不是劫雷提前落下，谁知空中响起的不是雷鸣，而是一声愤怒的低吼：“吕飞频，你这老不要脸的。你欺负我徒弟也就罢了，还敢欺负我徒弟媳妇，你是找死吗？” 第71章 破阵 这声怒吼的尾音还未落尽，苏婉和江祈渊已被一道柔风卷起, 送到了大阵外。 陶鸣曲远远看了眼奄奄一息的徒弟, 胸中的怒火更是滔天。 他好不容易捡了个那么乖巧的小徒弟，为他有没有好友、有没有道侣操碎了心, 如今历尽千辛万苦，徒弟好友也有了、道侣也有了, 居然差点被这个老匹夫打得魂飞魄散，他想一想都要发疯。 相较之下, 越昂就冷静得多。 他还未到时, 就感觉周遭灵力不对, 一到这里, 看清了场下的情形, 哪里不知道是那个阵法在作祟？ 他也不管这阵法是干什么的，左右不是一个好的阵法, 毁了不就成了？ 于是在陶鸣曲轰轰烈烈地找吕飞频算账的时候，越昂已经一个狂风下去，将坑洞外元婴以下的修士都扫到了一边。 失去了阵眼的阵法运转速度瞬间减慢, 可是坑洞中的血光藤蔓却未完全消失。 越昂有些迟疑地看着场中的情形，这个应该怎么办？直接把人卷起来会不会不太好？ 不过越昂却忘了自己虽然能犹豫，但跟着来的还有另一个师父，他可犹豫不得。 逸景门的执法长老一看自己的徒弟陷于坑洞中，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一下就将那一片人都扯了出来。 空中打斗的吕飞频抽空看了场下一眼, 发现自己宗内的修士都畏畏缩缩, 不敢与来人对战，甚至任由他们将阵法毁得七七八八，一口血差点哽在了喉中。 这一群废物。 “别走神啊！”高阶修士对战，哪容得片刻的失神。吕飞频走神的瞬间，陶鸣曲一刀砍破了他的防御，将他整个人都砸到了地面，霎时便扬起数尺高的尘土，连带着林地上绘制的阵法，也随着他砸落的动作被震乱了一半。 眼见得对方还要乘胜追击，吕飞频含恨地吐了一口血，终于开了口：“如果我记得不错，那么多元婴修士过来，可以视为流音府对我降玥府的入侵。” 吕飞频颠倒是非的本事简直一流，陶鸣曲气得还想再打，却被越昂拦了住。 “吕掌门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我没有徒弟，所以小江和我的亲子也没有什么区别，你这动手杀人，可不就是相当于与我有弑子之仇？这等不共戴天之仇，我不能来找你报？更何况他可是我师兄亲徒弟，坑里还有一个柳长老的徒弟，回来求救的甚至还是柳长老的亲儿子，你说你一下子跟我们三个人都有弑子之仇，吕掌门，你这可是要遭天谴的。” 越昂的嘴皮子可比陶鸣曲利索得多。而且他怕吕飞频听不见，这一段话直接拔高了音量，方圆百里都可以将他的话语听得清清楚楚。 看他这般打脸云海宫，底下的那些云海修士心中气愤，却敢怒不敢言。 这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对面元婴修士的数量比他们多，更重要的是，越昂是整个安河小世界元婴期的第一人，离突破至化神只差一步之遥。 而云海宫虽有四个元婴修士，但实力最高的吕飞频，也就堪堪与陶鸣曲打个平手，其他人更不用提。 如今越昂的控诉也是句句在理，吕飞频只能咬紧牙，默默将事情认了。 “既是为此事而来，如今诸位贤侄都已无事，几位道友是不是应当先行离开了？”吕飞频也不管有没有人信他的说辞。 反正云海宫是第三宗门，他们还能为了几个小辈，毫无证据地灭了自己不成？ “离开自然是应当离开，”见江祈渊已经有人接手，苏婉乘着法器上天，站在了陶鸣曲身后，“可离开之前，吕掌门是不是应当解释解释，何谓血祭开天路？而且倘若阵法成功，安河小世界的灵气岂不是要汇两成以上到降玥府？其他府的修士怎么办？如何突破？” 看江祈渊伤成那样，苏婉当真是憋了一口气。狐假虎威又如何？早晚都是一家人。 陶鸣曲只是懒，可他并不笨。苏婉说到一半，他就知道对方是在借题发挥，等她话音一落，马上顺杆子往上爬。 “小苏说得不错，这等事关我安河小世界生死存亡之事，你必须给我们一个合理的交代。” “而且……”越昂看陶鸣曲说话了，也跟着慢悠悠地开口道，“小江和小柳怎么说手上也有十宗弟子令，小门派的人不知道，难道吕掌门也不知道？吕掌门能不能说说，这两个小辈到底犯了什么罪？贵宗无事杀人可是想将我们两宗的脸都踩在脚下不成？” 越昂条理清晰，每一句话都让吕飞频轻易推脱不得。 苏婉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她大概明白江祈渊胡编乱造的本事都是跟谁学得了。 被这几人连番逼问，吕飞频气得心血翻涌。 都怪裘慷那没用的东西，如果不是他没把这两人处理干净，他们如今已经整府突破到上界了。 他暗自气恼着，又咬牙看了眼场中的阵法。平台未碎，其他都可以再来，只要将这些人先打发过去…… “对了，”苏婉一眼就看出了他眼神的游移，马上乖巧地对着几位赶来的长辈说道，“那块红石有异，触碰红石之人，指尖都会染上红色，后期会蔓延上整个手臂。如果再佐以操魂木制成的香，能让中毒者整个人都丧失神智。” “这位是……”苏婉这么一个筑基修士，混在他们里面着实有些奇怪。柳醉一开始还以为她只是江祈渊的未婚道侣，如今看来，倒不全是？ “这是本次大比炼药师组的魁首，我们宗的新任客卿，苏婉苏药师。”黄阶炼药师虽然名义上只与金丹修士享受同等的待遇，但地位还是高上许多的，在宗门事务中也有发言的权利。 柳醉登时了悟，他听柳宇晗说过这个姑娘：“那苏药师，这毒可有解？” 他刚才一冲动就将小徒弟直接带了出来，所幸那血光因为没了阵眼，离地一定高度后就自行消散，也没有造成什么后患。 “一个两个我尚且有别的方法处理，可这那么多散修……不研究清楚那平台是什么材质构成，我也无从下手，更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苏婉低下头，满怀忧虑地说道。 他们的交谈没有设置屏障，吕飞频哪里会听不见？他死死盯着煽风点火的苏婉，眼里简直要冒出火来。 刚才是她碍事，如今又是她，一个小蝼蚁，居然能惹出这么多风波来。 “等等！”眼看着几人听了苏婉的话，就要动手将那平台挖出，吕飞频也顾不上其他，当即开口阻拦他们，“诸位难道不想知道，我云海宫为何要布置这一阵法吗？” “那你就说啊。”陶鸣曲彻底不耐烦了。 云海宫是个大宗门，他们现在也不能拿吕飞频怎么样，只能将这诡异的阵法毁去，至多再由云海宫推一两个元婴修士出来将所有责任都担下，余下的事还得等十大宗门集合之后再慢慢商讨。 陶鸣曲心疼自家徒弟，看这老匹夫一千一万个不顺眼，这般的惩罚他哪里能甘心？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吕飞频看了眼另外两个不发一语的元婴老祖，知道事已至此再不能含糊，只能努力煽动道：“诸位难道没有想过，为何这么多年来，我们都没有收到过中世界前辈传回来的讯息？” 吕飞频反问完，自顾自地将故事说了下去。 据他所言，他在因缘巧合之下，在一处秘境中发现了一位中世界流落至此的修士遗留下来的卷轴，上书有认为此方小世界修士都无法突破至化神期的猜测。 吕飞频自恃少年天才，哪里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可惜他百费周折，也没找到前人突破后遗留的讯息，慢慢便相信了这一事实，于是开始寻找可以突破这一壁垒的方法。 苍天不负有心人，几百年后他终于找到一个秘法，上面写着只要通过一个阵法将天地灵气都汇与一府，就可以让该府整个都转移至中世界，那么不能突破之事，自然迎刃而解。 因此他制定计划，遍寻府内双灵根或单灵根的修士，将他们捕捉至此，接着用那个阵法引出他们体内的灵力，借此将云海宫弟子都伪装成即将突破化神期的架势，从而将天地灵气都引来此处，最后在劫雷落下之前彻底开启大阵，以达成他的目的。 之前他们不愿承办大比，也是为了避免让其他宗门的人发现他的计划。 “如今事情败露，我只想问一句，难道诸位不想突破？这次试图借江柳二位来当阵眼是我的不对，那下次我们换一人就好了，逸景门和九临宗也完全可以带着门人前来我降玥府，大家一同前往中世界，岂不是很好？”吕飞频越说越激动，仿佛已经看到了阵法成功的那一幕。 陶鸣曲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这人怕不是疯了吧？ 苏婉听他这么一说，终于将地宫和他们之前误入的那个洞府联系起来，难怪地道的石壁有类似的花纹，感情还是那位修士在秘境里又遗留了一份手稿造成的？ “修行修行，修的不仅是境界，还有自己的心，”听了吕飞频一大段的描述，越昂也没有动心，只是冷冷地反驳，“这些散修中说不得有日后能飞升之人，因为一己私欲，断送他们的前途，用他们的骨血来为自己铺路，这与邪魔又有什么分别？以后罪孽加身，心魔缠绕，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突破。” 越昂的话音未落，陶鸣曲便连连点头。 其他几位老祖虽然没有明说，但显然也是赞同他的意思。 如吕飞频这般，当真是魔障了。 “更何况这些散修也不仅仅是你们降玥府的吧。”无论是双灵根还是单灵根，都是及其罕见的天才，这么多天才还要没有宗门没有靠山，靠自己突破到筑基以上，区区一个降玥府，哪来的那么多人？ 从吕飞频对那个什么逆天大阵的描述来看，越昂几乎可以推断这些散修是云海宫分别从三十六府里捉来的。 被越昂毫不留情地反驳拒绝，吕飞频的脸色当真是黑如锅底。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两个高高在上，自以为正人君子的宗门。 “反正这晶石是我云海宫的东西，价值数个灵矿，你们无权带走。”吕飞频也是怒极，干脆跟他们撕破了脸，“如今是在我降玥府的地界，你们想如何？” “我们想如何？”陶鸣曲反问道。 来的路上，陶鸣曲便与柳醉商议好了，只等陶鸣曲一使眼色，两人便飞掠上前，将裘慷逼至空中，联手与对方交战了起来。 其他的云海宫修士想要动作，却被剩下的几人拦了住，越昂更是迈前一步，站在了他们前方。 “是啊，我们不能如何，可我们废了你们一个元婴修士，你们又能如何呢？”越昂冷笑了一声，漠然地看着吕飞频，“你觉得我们会蠢得相信，这件事成之后，对其余三十五府没有损伤吗？” 第72章 血光 越昂最后这段话, 才是两大宗门迅速派了那么多元婴修士来的真正理由, 哪怕吕飞频再是说得天花乱坠，几人也不会相信这等诡异的大阵如果真的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会对其他府没有任何损伤。 第55节 吕飞频被这话一噎, 准备好的其他说辞都不得不咽了下去。 越昂说得不错, 根据他找到的那个记载，一旦阵法成功，其他府别说再难有元婴修士，恐怕连金丹修士的数量都会迅速减少。 可是这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几人一看他词穷也猜到了什么, 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虽然他们都觉得这个什么逆天大阵的最终结局就是将云海宫的所有人都被雷劫劈死，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想到整个小世界都被吕飞频算计他们就觉得恶心。 “其实……我觉得只要把这块不知道什么做成的东西毁了就行了吧？”另一位九临宗的元婴修士开口说道。 越昂点了点头, 是这么个理。 “说起来……我好像是在古籍上见过类似于苏药师描述的东西，虽然具体功能记不太清了，但我隐约记得这个东西至刚至硬，除了灵力慢慢磨成粉末之外, 唯一将它粉碎的办法就是让被吸收了大半血液的那个修士亲自出手，但是后续会有什么结果……我也不太清楚。”这回说话的是逸景门的元婴修士。 苏婉愣了一会，还未来得及答话，身后已经有人出声：“不必管后续，先毁了再说。” 这熟悉而又虚弱的男音，自然便是江祈渊发出来的。 他轻咳了一会, 接着刚才的话尾说道：“大概是因为它吸收了太多我的血液, 我总觉得……只要我们将其粉碎, 那些修士的毒也会随之而解。” 苏婉本来气已经消了一点，一听他这毫无顾忌的语气，马上火气又上来了。 可是这事也不仅仅是为了他自己，苏婉就算再生气，也只能保持沉默，站在了一旁。 江祈渊本来就只是虚弱，服下苏婉给的丹药之后，灵力没有继续流失，整个人也就好了许多。 他认真地分析着利弊，全然没有留意到苏婉的神色：“最坏的可能，也就是被这石台反噬了，但这个可能性很小。毕竟这个东西本质是矿，而不是有生命的凶兽。况且，根据那吕掌门说的话，这东西非常珍贵，只要我们毁了这个，可以暂时不用担心短时间他会再进行一次阵法血祭。” 江祈渊说得很有道理，就连越昂也没办法反驳。 他轻叹了一声，看了眼打得天昏地暗的三人：“去吧，趁你师尊没空。” 越昂的性子和陶鸣曲截然不同，他始终认为应该尊重晚辈自己的选择而不是干涉。 江祈渊点了点头，对苏婉笑了一下，也没有多说什么就落回了平台上。 吕飞频一看他拔出剑，就知大事不妙，还未来得及动手，越昂就已经闪身立在了他的面前：“回到刚才的话题，我们商议了一下，觉得吕掌门说得很对。这价值连城的宝物我们确实不应当带走，万一让其他宗门误会我们私吞，那我们如何说得清？不如就此毁去吧。” 越昂的话让吕飞频惊怒异常，但看对方跃跃欲试的模样，他也知道这个人跟剩下两人不同，只要自己一动手，他就能趁机暗下杀手。 因此只能咬碎了牙，目眦欲裂地看着江祈渊双手握住剑柄，将所有灵力都灌入剑中，重重地向下插入了平台。 霎时间，风云色变，一阵仿若厉鬼哀嚎般的声响从整个坑洞中传来，无数血光冲天而起，想缠绕上江祈渊的全身，却被一股诡异的力量拦了住。随着那把剑越插越深，那血光突然疾速地流动起来，然后不约而同地涌入了江祈渊的体内。 苏婉一惊，下意识地就想冲下去，谁知她脚步未动，那些来不及涌入的血光瞬间飞速窜起、缠绕，敏捷地没入她自己的躯体之中。 她只觉整个身躯都要被这股强大的力量撑破，脚下的法器也失去了控制。 如果不是旁边的元婴修士见势不好，连忙在她脚下添了一片云彩，恐怕她当场就能从空中摔下去。 江祈渊完全不知道他和苏婉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觉得有一股与自己同根同源的力量涌入了体内，让他不自觉就开始炼化起来。 可惜这力量好像有些桀骜难训，他强忍着经脉内那有如无数飞刃切割般的痛楚，靠着意志不断炼化那些入体的力量，好让它们彻底转化为自己灵力的一部分。 这无边的痛楚让江祈渊不由得闭上了眼。大滴大滴的汗水沿着他的脸颊留下，可惜还未滴落到地面，就已被那股异常的能量蒸腾得无影无踪。 好在这痛苦都是值得的，只是短短那么一会的功夫，江祈渊就感觉自己的经脉拓宽了好几倍，原本金丹初期的境界也接连突破，很快到达了后期。 苏婉缓慢地睁开了眼。 不知为何，那股力量一开始很是暴戾，她倾尽了所有的灵力都险些压制不住，但是很快的，这力量却温和了许多，等到最后，她无需分神压制，都能用全部的精力将那力量转化为自己的灵力。 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她睁眼的时候，已经距离金丹期只差最后一步突破的距离，倘若不是她从未突破过，不敢冒险，否则当初迈入金丹初期也不是没有可能。 苏婉从闭眼到睁眼，花费的时间比江祈渊少了许多，因此睁眼之后，还能看到那平台一点一点变小，最终彻底消失的场面。 她猜测那诡异晶石的力量会冲到自己这边大概还是因为阵法运转中自己冲上去的缘故，想必那个时候自己磕破了哪里，有那么几滴血混了进去。 “前辈，那些修士如何了？”确认江祈渊只是在提升境界，苏婉也不再担忧，扭头问身边的两人。 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等景象，在内心暗叹这两个小家伙也是因祸得福。 “无事，随着小江不断吸收那些血光，他们身上也有血雾挥发出来，被风一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据唐药师所言，除了一小部分之前就伤势过重的，其他大部分修士的身体都没有大碍，只要修养一段时间就好。” 听到这里，苏婉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她抬头看去，原本聚拢的乌云一点点散了开来，电光雷鸣也随着乌云的消散而变得无影无踪。 阳光落下的那一刻，平台的最后部分应光而碎，化成无数飘飞的粉末，整个坑洞也龟裂开来，再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哎哎？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一直在高空打斗的陶鸣曲这时才降落下来，他看着场中天翻地覆的变化，心中惊奇。 苏婉看向他手上拎着的裘慷，这人元婴已碎，经脉俱断，哪怕能活下来，以后也没办法修炼了。 “没事了。”苏婉笑着答道。 不过等她再看走过来的江祈渊时，脸上的笑容迅速褪去。 哟，那么厉害呢，就让他一个人好好厉害吧。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看着被扔到脚下的裘慷，吕飞频气得面目扭曲。 他本来离成功只差一步之遥，都是这些人，败坏了他的好事，不然他此刻已经身处中世界了！ 越昂无所谓地哼了一声，这人不要脸起来，还真是天下无敌。 “吕掌门，这事可不是就这么算了。如今报的是私仇，待我们查实你们云海宫做了什么之后，自然会召集其他宗门，一起商议对你们的惩处。” 越昂说着，取出一个飞舟抛至空中，将那些从坑洞里救出来的散修都转移到了飞舟上，自己也站立了上去。 吕飞频恨恨地看着这飞舟远去，却不知道一直被压制得无法喘息的云海宫修士里，有人望着这一幕，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悄悄笑了起来。 阴谋结束了啊……真好。 飞舟没有走传送阵的路线，而是先绕道接了云岚三人上来。 柳宇晗之前已经先去寻了他们几人，如今六人会和，看着大家都安然无恙，他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哎，江道友，你这是又突破了？”柳宇晗打量完江祈渊，颇为惊奇地问道。 江祈渊其实也没太搞懂情况，不过吸收血光之后除了使出来的功法带了些奇诡红色之外，对于他的身体确实没有什么影响，他也只能以后再行研究。 “算是因祸得福？我也不太清楚。” “那实在是太好了。”柳宇晗释然地拍了拍他的肩。 六个人里，柳宇晗才是压力最大的。其他人都把大部分的防御法器都留给了他，生怕他路上遇险，他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回去，回来的时候总是担心来不及，差点被给他弄出心魔来。 “苏药师的状态看着也不错？” “嗯，也快突破了。”苏婉的语气很是温和，听着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两样。 江祈渊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一直等到众人和乐融融地交谈完，各自回房的时候，他才迟疑地问道：“表妹，你是不是不高兴？表妹？” 看苏婉全不搭理自己，头也不回地走了，江祈渊简直一脸茫然。 好像是自己惹她生气了，但问题是……到底是哪里，呢？ 第73章 冷战 一直等九临宗和逸景门各领了一半受到波及的散修回去安顿, 一直等飞舟进了九临宗，江祈渊都没搞懂苏婉到底在气些什么。 没有搞懂的后果, 就是苏婉更加生气了, 两人直接进入了冷战模式。 “……云姑娘, 你说，表妹到底在气些什么？”因为事情迟迟得不到解决, 江祈渊不得不找云岚询问一下女修的心思。 云岚满脸茫然地回望，生气？苏姑娘有生气？没有跟她生气啊。 江祈渊跟她对视了片刻, 长吁短叹地走了。 好吧，他不应该跟剑修讨论感情的问题，许凡之前依依惜别到就差没说要留下来，云岚都没明白对方在想什么，自己何必再去问其他的呢？ “小江，我觉得吧，苏药师脾气那么好，她生气了, 自然就是你做得不对, 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越昂万万没想到此生还有机会见到江祈渊向自己请教修炼以外的问题，感觉很是兴奋。 江祈渊难得没有察觉到他的跃跃欲试, 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师叔说得不错, 可我就是想不出来是哪里做得不好。” 虽然在越昂面前，苏婉依然是礼数周到的乖巧晚辈, 不过经江祈渊那么稍稍描述了一下, 他也大概懂了苏婉为什么生气。 不过嘛……这种事情, 说出来有什么意思呢？ 越昂心里想着，面上就慈祥了起来：“小江啊，师叔老了，你看我也没有道侣，这种事情我怎么会清楚？你才是和苏药师最熟悉的人。实在不行，你去问问苏药师也不是不可以。” “也对，多谢师叔。”江祈渊满腹心事地来，又满腹心事地走了，让越昂在被云海宫的事情烦心之余，感受到了久违的快乐。 他笑着摇了摇头，小辈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嘭！” 寂静而又明亮的炼药房里，又一次传来了炸炉的声音。 苏婉面无表情地看着丹炉上升起的白烟，挥手将半成品清理了干净。 其实严格来说，过了最开始那段时间她已经不生气了，毕竟江祈渊没事最重要，而且修为得到了提升，也算是因祸得福。 可是他的反应……实在是，迟钝得令人发指。 而且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他就算没意识到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也不要紧，自己可以跟他说，但前提是，他先跟自己说话啊，他没说话自己怎么顺着台阶下？ “表妹？你炼药出来了？”江祈渊正站在副楼的门口复习着道歉的方法，一回头就看见苏婉从里面走了出来。 苏婉点了点头，正准备从他面前路过，却被江祈渊踏前一步拦了住。 “小九……你……之前被血光提升了境界，你的身体有没有什么不适？”江祈渊想了许久，感觉还是这个切入点更为合适。 苏婉看着他关切的眼神，沉默良久，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还好，没什么事。” 苏婉一开口，江祈渊就松了一口气。 他想了很久，将当时的事情一样一样还原，再将自己和苏婉的身份对调，终于想出了可能出现问题的地方。 “对不起，我之前决定去试着毁坏平台前，不应该不跟你商量。”既然想出问题来了，江祈渊就老老实实地认错。 苏婉终于被他这无比认真的模样都被逗笑了，她伸手给对方，江祈渊轻拉了她一下，两人一起坐到了栏杆上。 “我并不是什么都想管，你做的决定也没有错，换了是我恐怕也会这么做，可是我会担心。这种可能有危险的事情，你应当先跟我说。” 因为一直很有默契，所以除了怎么解决事情和修炼难题，他们始终没有怎么认真沟通过。 以前当然是没有问题，可是往好处想，以后他们说不得要一起度过千万年，遇到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难道也跟以前一样不需交流吗？ “是我的错，我以前总是觉得，应当尊重别人的决定，可是我忘了，我如今做的决定会影响到彼此，那么太过尊重反而是一种疏远和自大。” 第56节 苏婉一看他这一副反省的模样，也猜到这些日子他可能始终在纠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心也跟着软了。 他有错，自己又没有错吗？ “其实……到后面我已经不气之前的事了，可是你就算没有想明白也可以跟我说。你顶着这张脸跟我撒娇，难道我还能接着生气不成？” “啊？”江祈渊被这段毫无道理的话唬得一愣，不过他学得很快，马上领悟了苏婉话中的精髓，“好。” 他回答得异常爽快，爽快到苏婉都不禁侧目。 苏婉想了想，他们之间好像也没有说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解决了这件事情之后，整个心境都开阔了起来。 “反正我以后有什么不对你也直接跟我说，毕竟我们是要一起飞升的。”苏婉说到后面，表情越发的温柔，连带着眉眼里也带了些笑意。 江祈渊侧头一看，心跟着软了下来。这时候别说是这种小事，就算苏婉要他以后不再修炼，恐怕自己也会答应她。 “好。”他的回应很短，却异常的坚定。 苏婉听着轻轻晃动了一下腿，然后抬起头，望着那澄澈如洗的苍穹。 “表哥，我觉得我可能差不多要突破了。” “什么？”江祈渊被她这话吓了一大跳，连忙拉着人下来。 苏婉也不再多言，直接席地而坐，开始吸纳周围的灵力。 江祈渊连忙闪开了一些，站在了灵力影响的范围之外，眼神担忧地看着远方打坐的身影。 虽然知道苏婉的积累没有问题，可是他还是……很担心。 苏婉的突破，本就是水到渠成的问题，因此也没有花费太长的功夫。 九临宗的众人一看那金色的劫云，再看那劫云汇聚的方向，就知道是苏婉要突破了。 不解的、惊叹的、艳羡的，众人议论纷纷，但绝大部分人还是喜悦居多。 江祈渊的命啊……这真是外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而深受众人艳羡的两人，一个守在最近的地方，另一个则一边对抗雷劫，一边将体内流散的灵力引至丹田，压缩成金丹。 比起普通修士的二十七道雷劫，炼药师等人的九道雷劫显然是轻松很多。 苏婉早有准备，倒也不觉得有多难应付，主要还是压缩金丹的过程因为第一次有些不适应。 江祈渊看着这九道雷劫很快劈完了一半，很快又全部劈完，而苏婉依然只有衣摆有一些焦黑，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 他怎么觉得，看苏婉这九道雷劫，比当初自己的二十七道难熬多了？ 随着最后一道雷劫彻底落下，空中的云朵也随风散去。 苏婉将最后一丝游离的灵力也压缩完毕，闭眼“看”着那浑圆而完美的金丹，露出了一丝释然的笑意。 重生以来，她一直觉得自己在之前的老路，无论是黄阶炼药师还是筑基修士，都是曾经到达的高度，如今成就金丹，她终于感觉自己获得了新生，原先笼罩在心灵深处若有若无的桎梏也随之消散。 “成功了？” 苏婉一睁开眼，就看到守在一旁的江祈渊，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嗯，我先去换套衣服。陶长老之前一直担心血光会对我们有什么不利，差点没骂越长老，我们去告知他一声。” 江祈渊认真看了半晌，实在没看出有什么问题，就放心地站在门口等她。 苏婉也尊重他的师尊师叔，对他来说，实在是太令人高兴的一件事了。 “小苏啊，你看，这个呢，是防御法器；这个呢，也是防御法器；这个就不一样了，这个是一个一次性攻击法器……” 陶鸣曲并没有留意到外部的变化，因此苏婉二人的到来，让他非常的意外。 不过还好他早就准备了给苏婉的突破礼，也不手忙脚乱，只是有些絮叨地介绍道。 “师兄，我觉得你可以挑重点说，苏药师还要回去休息呢。”越昂一看他这架势，担心他没有半个时辰介绍不完，连忙打断了他的话。 陶鸣曲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自己跟人小姑娘说这么多做什么。 “那乖徒弟，我先把储物袋给小苏，你回去好好给她介绍。” 陶鸣曲在帮徒弟增进感情的路上，向来是异常机敏的。 越昂闻言失笑，他以前可万万没想到他这个师兄也有思维那么清晰的时刻：“先回去吧，好好巩固一下境界。等云海宫的调查开始，还有很多事情要你们帮忙。” 长辈发话，两人就点了点头，手牵手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时正好看到韩濮进来。 也不知之前发生了什么，这回韩濮看江祈渊也没了之前横眉冷眼的模样，反而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走了进去。 江祈渊回头看了越昂一眼，后者对他一笑，又点了点头，他就知道越昂是故意先打发他们走的。 看来之前的事情，师叔还是知道了。 第74章 转场 不涉及生死挣扎的时候, 普通修士的时间是过得非常快的。 苏婉感觉自己只是协助了一下调查，然后跟江祈渊到附近出了几次小任务，就已经度过了四个冬天。 韩濮的事情已经彻底了结, 在给江祈渊道完歉后, 他自请去担任传送阵下一任的守卫者，之后恐怕还会去凶兽肆虐的几个城池驻守，许久之后才会回来。 而韩濮父亲的事情，说来也跟陶鸣曲几人没有太大关系。 韩父的天资极其一般，虽然身为上任掌门的徒弟，但他直到百岁都才筑基后期, 心灰意冷之下，就离开宗门, 选了个小城池，只当自己是一个普通散修。 再后来成亲生子, 韩父也没有告知过门派中的师兄弟。 因为很小就被上任掌门捡到, 韩父获取资源的本事比起散修只会差不会好，想要突破更是无从谈起。他感觉自己都要被心魔吞噬了，一直到最后一次冲击金丹前，他方才了悟散修这条路比之前的掌门弟子更不好走，于是将宗门信物交给了道侣，让她将两人的孩子送回九临宗。 而他在这最后一次失败的尝试之后，彻底陨落。 陶鸣曲几人一直以为师兄是出去寻找机缘, 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为了躲避他们。 所以他们多少对韩濮有移情作用, 在陶鸣曲收徒之后, 对他关怀备至，没有一样资源会少了他。 韩濮的天资比韩父好了许多，在几人的关怀下也没有像韩父一样养成自卑的性子，哪怕后来收了个江祈渊，他对师弟也非常的友好。 陶鸣曲和越昂总体来说还是心很大的，不然也不会师兄是历练还是躲他们都没有看出来。尤其是跟韩濮比较亲近的陶鸣曲，他只知道两个徒弟关系好，压根没有注意到江祈渊突破之后，有人胡编乱造了韩父是因为天资不够所以被牺牲给几人让路的事情给韩濮知道。 事情听到这里，江祈渊已经知道韩濮对自己的所有负面情绪因何而来。如果说他们两师兄弟有什么特别相似的地方，大概就是……容易……被骗，他师兄当初说恨不得他去死他不就信了吗？ 毕竟同一个师尊教出来的。 但韩濮虽然越来越嫉妒，也怀疑自己会不会同样成为师弟的垫脚石，可他依然只想看江祈渊摔个跟头而已。所以他给江祈渊准备的单纯只是会封印对方一年灵力的毒丹，等到下手的时候，又想了想一年会不会太久，最终将下的药直接减半。 “……是师兄能干出来的事情。”将整件事情听完之后，江祈渊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越昂拍了拍他的肩，摇头叹息了一声：“也幸好他迟疑了一瞬，不然无论是你的性命，还是云海宫的阴谋，都会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无人知晓真相。” 韩濮的事情，其实很难处理，说他残害同门吧，他本来也没这个打算。最后还是江祈渊决定将此事当做没有发生过，等韩濮回来，他们依然是当年的同门师兄弟。 “那云海宫的事情，最后是怎么解决的？”苏婉走在小城池的街道上，听江祈渊概述完之前的事情，平静地问道。 韩濮的事情他自己决定就好，毕竟他们才是亲人。 “最后的处理结果是将吕飞频的修为打落至金丹期，让那位女长老继任掌门，两百年内其余门派不得与云海宫有任何交易。至于降玥府另外两个知情不报的宗门，也各有五十年的禁交易期。”江祈渊说着，神色里有些无奈。 严格来说，云海宫的处罚还是基于最后找到了那个阵法的原始资料。如果不是那资料上记载阵法会对其他三十五府造成极大的影响，恐怕这件事情只会不了了之。 散修的命自然不值钱，而他和柳宇晗的命……也只值一个元婴修士，仅此而已。 苏婉跟着叹息了一声，利益啊……“那陵阳门是怎么回事？” “陵阳门之所以能拿到那个功法，是因为他们才是找到那大块峰体的人，”江祈渊觉得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当真是天道注定，“赵绯是找到这个峰体的人，她同时也得知了云家传承之事，然后隐瞒了此事。所以云家之事，确实与其他人无关。” 这个最终的结果，也不知道对云岚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江祈渊觉得，应该还是好处居多吧。不用再担心其他，云家剩下的人也可以重新开始他们的生活。 “这样也好，”听完之前的事情，苏婉很是唏嘘，不过……她扫了一眼周围的凡人，目露困惑，“对了表哥，你确定那个门派来接我们的人说得是这里？” 虽然在流音府，凡人的待遇比起其他府不知好上了多少，但一个小门派的任务，怎么会选在这个地方？ 江祈渊也四处打量了一下，这附近应该刚好是凡人中的平民区，大部分人都行色匆匆，实在不像是跟这次任务有什么关联。 “我也不清楚，应该……” “前辈好！”江祈渊正准备说的“不是”二字被一阵喜悦的惊呼打断，只能默默咽了下去。 他回头看说话的人，是一个筑基修士，约莫刚突破不久，而且因为跑得太过匆忙，颇有些气喘吁吁。 江祈渊挑了挑眉，这个小门派的修士对肉身的锻炼不够啊。 “敢问两位……前辈，可是九临上宗来的？”那小修士停下来后，一打量就发现两人深不可测的修为，连忙低下了头。 他们看着外貌跟自己差不多大，但带来的威压却比掌门还可怕。 他在心里暗暗叫苦，门派原本以为来的最多是个筑基修士，所以才派他来迎接，现在这不是……得罪人吗？ “对，把你们遇到的事情详细说一说。”江祈渊也不会跟他计较这些虚礼。他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如果他记得没错，报上来的是修士离奇死亡？ “好好好，真人这边请，我们一边走一边谈。”小修士说话的时候，不由得拿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 苏婉上下打量了他一样，这门派可真够凉薄的，死了一个同门，提起来却全无悲戚之色，却不知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 那个小修士也没意识到苏婉的眼神，不然恐怕冷汗更是没办法停了：“死的是长老的一个徒弟，筑基修士。这位长老的修为是金丹初期，正在闭关，脾气有些暴躁。所以我们想请上宗帮忙查清事实，不然掌门担心长老出关之后……会迁怒此地无辜的凡人。” 在流音府三大宗门的管辖下，是不允许发生修士欺凌凡人的情况的，更别提屠戮。 可是那位长老性情暴躁，他们门派害怕之后闹出事端被九临宗问责，所以想着不如一开始就让他们来处理。 苏婉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心思，也没挑破。 很快，两人就跟着小修士绕过一个街道，进入了另一条小巷中。 这条小巷只有两人宽，江祈渊都落后了一步没有跟她并肩走，可见此处有多么地狭窄。 “就是这里，那位师兄的尸身就是在这里被发现的。”巷子走到一半，小修士就停了下来，侧身靠在墙壁上，指着前方的地面说道。 跟着的两人看了一眼，这尸身早就搬走了，周围也没有人家的院门，怎么看都看不出奇怪的东西来。 “对了，我想问一个问题，你跟你那位陨落的师兄，关系是不是不太好？”看对方一直满不在乎的模样，苏婉好奇地问道。 那小修士没想到她观察力那么敏锐，尴尬地笑了笑：“前辈说哪里的话，我们都是同门师兄弟，怎么会……” “你觉得在这里糊弄我们有意义吗？”还不等他说完，江祈渊就打断了他的话。 小修士吓得瑟瑟发抖，连忙道歉：“是晚辈的不是，是晚辈的不是。这位师兄……” 小修士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牙照实说了：“不仅是我与他关系不好，门内很多修士都和他关系不好。他自恃自己师父是长老，觉得自己肯定能突破到金丹期，所以往日里也对我们颐指气使。我倒是还好，我有一位相熟的友人因为天赋一般，至今还是炼气六七层的修为，所以那位师兄没少言语侮辱他，还差他到处干一些吃力不讨好的活。” 第57节 他说到后面，也跟着气愤了起来。师父是金丹长老就了不起吗？他还是没有靠山的小修士呢，现在都筑基期了，说不定以后自己也能成就金丹。 苏婉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种性格啊，那倒是不怪他凉薄了：“继续，这最近的凡人人家是在哪里？最近的修士人家又是在哪里？” 苏婉说着上前一步，取出鉴毒剂泼到了地上。 小修士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泛出了淡淡的蓝光，这是什么？ 江祈渊看了眼那蓝光的颜色，比之前降玥府见到的淡上很多，看来毒性一般。 他又看了那小修士一眼，这人是不是太呆了？ 小修士被这么一瞧顿时想起苏婉之前的问题，连忙答道：“回前辈的话，最近的凡人人家是在我们刚才见面的那条街道上，最近的修士人家应该是在更外面的主街道上。” “嗯，”苏婉听完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瓷瓶收了起来，“没事了，我们先去那些凡人家里问问。” 第75章 修士？凡人？ 对于凡人来说，苏婉和江祈渊, 远远没有那个小修士来得可怕。 毕竟他们看着年轻, 长得又好, 笑容更是亲切，而且还没有穿着小门派的服饰, 怎么看都是个好脾气的人。 “三位仙长可有何事？如果是那天晚上的事情, 那我们确实什么都没有听到。” 他们一连探访了五家，都是一样的说辞。不过这第五家出来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他眉宇间颇有英气，看着几人的眼神也不如之前的那般畏惧。 “那位死亡的修士, 你以前有没有见过？”苏婉没有接着他的话回答，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 少年犹豫片刻，点了点头：“见过。” 小修士听到这话倒也不意外，他师兄时常在城池里出没，见过也不稀奇。 “那……你可知道，他残害了哪个凡人？”苏婉这话一出, 小修士和少年都吓了一跳。 那小修士想着这个问题如果真的是肯定的答案，那这些凡人肯定早报上来, 哪里还需要…… 他还没想完，眼前的少年就东张西望了一番, 然后再次点了下头。 小修士心中一惊, 为何这些人以前没说过？ “你们不问, 他们为何要说？而我们问了, 他又如何敢不说？”说实话, 猜通了此间的关节之后，苏婉和江祈渊其实都不太想管这件事。 任务上虽然写着离奇死亡，但那人八成是咎由自取，若不是他有一个厉害的师父，谁管他是死是活？ “仙长真是慧眼如炬……”少年讷讷不敢言，后退一步让他们进来。 看这两位外来仙长的模样，恐怕一时半会是不会走的了。 招待几人坐下之后，少年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那位……仙长，他喜好女色，三年前隔壁有一位姑娘因此自杀，后来与她相依为命的兄长安葬完人之后，就不知所踪。” 少年说完，似乎发现自己的话可能会引起误会，连忙补充道：“不过肖大哥只是个凡人，此事不可能是他干的。” “他是不是当过药僮？”苏婉没说信还是不信，接着问道。 江祈渊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苏婉，认真起来的表妹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吸引人。 少年完全不懂这问题和他们要调查的事情有什么关联，只是三人都是修士，他不懂也只能照实说：“是的，他一直想成为低阶药师，但是苦于家贫，又是个凡人。” “前辈的意思是，这事是那个凡人做的？”听到这里，小修士再听不出苏婉问话的意思，他也不会被派来接待九临宗来的修士了。 虽然那位筑基修士是被凡人的刀刺入丹田所杀，可他们一直都以为这只是凶手糊弄他们的障眼法。 苏婉笑了一下，也没有应声，只是再问了少年一句：“你觉得，那个修士该不该死？” “该死！”再是谨慎的少年人，哪怕是凡人，也免不了有一腔热血的时候。 凭什么他们无辜的凡人死了就无处申冤，凭什么一个该死的修士陨落了就没完没了地骚扰他们？ 苏婉闻言低笑出声，回头看向江祈渊：“表哥，如果当真是这个凡人下的手，我们保下他吧。” 苏婉这话吓了那个少年一大跳。他原本以为这两个人只是有经验的散修，怎么还敢当着门派弟子的面说这般大言不惭的话？ “还用我们？”江祈渊调笑道，“就算只有你一个人，他们还敢不卖面子不成？” 看两人云淡风轻的样子，再看小修士一副不敢反驳的样子，少年不由得相信了他们的说辞。 他又偷偷看了那个小修士一眼，小声地说道：“我真的觉得不是肖大哥干的，但我知道肖大哥失踪之后去了哪里。” 虽然不是肖清干的，可是只要他有动机，到时候那个所谓的金丹修士来了，他照样难逃一死。 少年想着，既然如此，不如将他的下落告诉眼前的两人，至少他们看着都是好人。 “那还真是多谢你了。”苏婉笑盈盈地答道。 小修士跟在一旁没有多言，只是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这些金丹修士做决定，哪有自己这种人置喙的余地？ 肖清的躲藏地点其实很好找，哪怕没有少年的带路几人也没有花费多久的功夫。 也不知他当真不是凶手，还是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小修士敲了那破庙的门之后确实有人开门，而且无论身形还是样貌，都与少年的描述类似。 见到几人，肖清也不慌张，反而有一种“终于来了”的解脱感。 “诸位终于发现人是我杀的了？难得难得，花费那么长的时间，那么多的功夫，居然还没有放弃。”肖清的言语间颇有些不屑于嘲讽。 小修士正待指责他不知好歹，却被苏婉伸手拦了住。 “你说得有道理，不过我很好奇，那个毒确实能让一个筑基修士短暂昏迷不假，事后也很难查出来被发现，可是你怎么让他中毒的？” 肖清没想到这些人找到自己的第一步居然不是直接动手，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 不过反正都要死了，死前炫耀一下自己的手段也无妨：“也很简单，我知道他喜欢在那个小巷里欺侮少女，于是我就在地上放了一方绣帕。绣帕是双层，里面有透明的毒针。” 完全对其他女修没有兴趣的江祈渊听到这个答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为什么一个修士看到地上有手帕要捡起来，还是用手捡起来？ 苏婉一眼就瞥到了江祈渊困惑不解的眼神，脸上笑容不变，眼底的笑意却更浓了一些。 嗯，虽然平时跟这个不解风情的表哥在一起会有点郁闷，但他对其他女修也是这样就很让人放心了。 “你很聪明啊，我有一个想法，你要不要跟我们回……”苏婉的话还没有说完，空中就有一道灵力，直冲她身前的肖清而去。 江祈渊冷哼了一声，长袖一挥，瞬间就将那道灵力打散在了空中。 “道友当着我的面动手，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 虽然对方的目标不是苏婉，可是一想到那道攻击的落点与苏婉相隔那么近，江祈渊的整个语气就都冷了下来。 三年的功夫已经足够他将之前吸收的灵力充分化为己用，如今金丹境界以内，几乎没有人是他的对手，更别提眼前这个只有区区金丹初期的天资普通的修士。 黄厄本来只是确认了小修士的位置，可来的路上刚好截留了他发回给门派的讯息，当即怒火中烧，一飞到半空就只想把那个凡人弄死，哪里顾得上留意旁边的是谁。 如今被江祈渊这么一招击破攻势，他方才意识到旁边还有两个修为不逊色于自己的人。 “没有留意到道兄的存在，是我的过失，可是我为自己的徒弟报仇，难道道兄也要管吗？”修真界以修为定称呼，所以哪怕江祈渊比他年轻，他也只能一口一个道兄地喊着，不然就要喊前辈了。 江祈渊可没有让开来的打算：“那位小兄弟，你要不要说说你杀的那个人，到底做了些什么？” 肖清一看两边对峙，再想起苏婉刚才温和的态度，瞬间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如果有机会活下去，谁会想死呢？更何况他妹妹临死前求他答应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完成。 肖清一下决定，就干脆利落地将事情说了出来。大部分都跟少年的描述并无二致，甚至还补充说明了受到残害的凡人不止他妹妹一个。 黄厄恼羞成怒，在他说完后当即反驳道：“那又如何？区区几个凡人罢了，我徒儿天资卓绝，难道还抵不上几个凡人的命？” 江祈渊最烦这种话，当初他和苏婉没有修为的时候，那些修士也成天是这么一副别人命如草芥的嘴脸：“呵，那按照道友的说法，区区一个筑基修士罢了，别说他该死，就是他不该死，我要保下凶手，你又能奈我何？” 他的脾气是很好，但同样的，他要做的事情，也几乎没有人能够说服他。 苏婉笑眯眯地看着“仗势欺人”的江祈渊，觉得他冷面的样子也非常好看。 “你……”黄厄万千话语哽在喉中，吐不出一字。 他说得不错，他是九临宗的人，而且是个金丹后期的修士，他想做什么根本不是自己能管得了的。 “而且，我希望道友记得，九临宗庇护贵宗的前提，是贵宗要遵守我们的准则。不欺压凡人，不屠戮凡人。我虽然只是个小小的金丹修士，但在宗里还说得上话，需不需要我回去好好跟宗里汇报一下这件事？”江祈渊一边说一边笑，似乎当真是在询问他的意思。 黄厄的话语一噎，这个责任他可担不起。 江祈渊本来还想着如果他当真要为徒弟报仇，自己还是可以想想其他的办法了结两人的恩怨，毕竟师徒情深，对方再该死也没有拦着师父不让报仇的道理。 但看他连这点魄力都没有……想来这感情也很是一般。 “小兄弟，走吧，过些年再带你回来看看你的邻居们。” 江祈渊这话一语双关，小修士听着冷汗淋漓，连忙代为点头。 因为有三人，江祈渊也不好再跟来时一样和苏婉同乘一柄飞剑，只能取出飞舟扔到半空中。 临走时他又想起了什么，对两人说道：“不好意思，不小心忘了，代我向贵宗掌门问好，请他原谅我的无礼，下次来时，必当亲自拜访。” 江祈渊说完，就直接提着肖清飞到了甲板上。 苏婉早他一步上来，见他上前，毫不吝啬地夸赞道：“表哥真帅。” 江祈渊也不客气，笑着应道：“那全靠表妹教导有方。” 肖清站在一旁，有些茫然地看着这两人。这两个真的是修士吗？怎么跟他以前遇到的完全不同？ 而且，他们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可塑之才？ 第76章 讯息 肖清身为凡人, 固有他家境贫寒的因素在, 在同样的，也跟他灵根一般有关。 区区四灵根的普通凡人, 纵使费尽了力气, 也难以筑基, 何必白花这心思？ “哦, 所以你决定不修炼了？”苏婉非常有耐心地听完了他一长串的废话，近乎冷漠地问道。 肖清被她这满不在乎的语气刺得心里一痛，红着眼低下了头。 “我……并非不想修炼，只是我的天赋那么差，我……” 苏婉听他讲了很长的一串, 内心毫无波动。 她其实不太喜欢迟疑脆弱的男修, 尤其是在这种问题上。于是听他还想再讲，当即打断了他的话。 第58节 “我不想听你抱怨这些，我只问你一句, 你要不要修炼？” “要！”苏婉好声好气说话的时候, 肖清还有心思迟疑，可她一旦冷下语气, 这回答马上就不迟疑了。 苏婉点了点头, 有决定就好：“我会想救你, 只是单纯地心中一动, 觉得你这样有炼药天赋的、有血性的人, 不应该为那种人偿命。但是你灵根有限, 能修炼到什么程度我也不好说, 所以我也不会收你为徒，最多指点你一二，给你在九临宗附近的城池谋一个永久居留的身份，其他的一切，全靠你自己。” 既然不打算将对方带在身边，苏婉就不会盲目地给人希望。 肖清闻言猛地抬起了头，此话当真？ “怎么？觉得不好？”苏婉看他突然激动，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自己刚才给他希望的时候他半死不活，如今倒是生龙活虎了起来。 “并非如此，多谢两位仙长再生之恩，肖清永世不忘！”肖清刚才迟疑，纯粹是因为他以为两人对自己寄予厚望，亦或是想利用自己完成一些见不得人之事。 结果两人居然只是单纯兴起，就生了拯救一个凡人的心思，他如何能不感恩戴德？ 如果修士都是如此之人，他妹妹又怎么会死？ 苏婉感觉自从遇到江祈渊之后自己没见到几个想法正常一点的人，也不去计较他到底怎么想的：“我与表哥商量过了，你如果愿意，就与两位筑基修士同住，他们也是毫无家世背景的散修。还有……我没有灵力的时候还炼不出你那个毒丹呢，你要知道，炼药师的进阶与修士不同，只要你会炼丹，那么哪怕是四灵根，最后突破到金丹、甚至元婴，也不是没有可能，不必自轻。” 苏婉自问尽职尽责地说完，就丢了一本《灵植总览》、一储物袋的各式普通药草、以及一个炼丹炉到他手中，然后挥手让他下去。 江祈渊看着她对自己的“谆谆教导”很是满意的模样，突然觉得陶鸣曲也不是很离谱了。 难怪苏婉一直对陶鸣曲的放养方式没有任何意见，敢情她自己的更有特色？ 将肖清交给张家兄弟之后，两人就准备回执事堂交付任务，可惜一进山门，就发觉门派中的氛围很不寻常。 平日里兢兢业业的外门修士如今都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往后方张望之下。 江祈渊心中好奇，就牵着苏婉的手跳下了飞剑，走上前也跟着他们望了一眼。 “你们在看什么？”江祈渊兴致盎然地问道。 那几个修士被他吓了一大跳，差点没蹦上天，被反应极快的江祈渊用功法拉了住。 “见过师叔祖，见过苏药师。”发现吓到自己的是谁之后，几人也不敢抱怨，而是连忙行礼。 江祈渊摆了摆手，抖什么，自己有那么可怕吗？ 苏婉看他们抖也觉得有趣，他们怕江祈渊什么呢？按理江祈渊一开始应该跟他们差不多大，长得又那么好看，应该自小有好感才是，难道单纯是因为他修为高？ “回师叔祖的话，是中世界来人了。”他说不抖，小弟子们就不敢抖了，全身僵直地回答。 江祈渊确实不可怕，但他修为高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掌门或者长老。 苏婉听到这里心中一动，中世界？哪个中世界？ 不过不管是哪个中世界，没有征召，两人都不会擅自前去。 他们交完任务后直接去了陶鸣曲的驻地，没等多久，后者就同越昂一起返回，看到大厅坐着说悄悄话的两人，略有些意外。 “你们这次的任务完成得很快啊。” 可不是很快吗？他们只去了一趟，然后当天就把人给带回来了，这速度能慢到哪里？ “师尊，师叔，听说中世界来人了？” “是，”越昂也不跟他卖关子，摇头笑道，“想那吕飞频筹谋几百年，还为此断送了云海宫数千年来的基业，哪知道他筹谋的前提都是假的，当真是……讽刺至极。” 吕飞频所说的事情，对于他们这些元婴修士来说全无影响是不可能的，可是大概是他的修为更接近化神期的缘故，他冥冥中总觉得吕飞频说得不对，化神修士也不会陨落。 只是这种事情，他就没必要跟一个已经走到那一步的修士说起了。 “之前我们与中世界的屏障确实出了点问题，导致他们传来的信息触及到那层屏障后就会自动燃成飞灰，但是去往中世界的化神修士都没有经验，以为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所以没有多想，”陶鸣曲接着说下去，“不过这回云海宫引发的灵气异动在屏障上方开了个口子，中世界的人去查探修补，方才发现不能传消息是屏障出了问题，已经修补好了。” 陶鸣曲的解答让两人都是一愣，尤其是江祈渊。 他蓦然想起那会在平台上，血液一点一点地流干的感觉。那时候他眼中的整个世界都在一片寂静中由彩色变为黑白，再变得一片昏暗，仿佛摇摇欲坠一般，随时都能崩塌。 不过也无所谓了，经历过生死，对他的修为也算是大有裨益。只是可惜了那些惨死在云海宫手上的散修。 “两位长老，我可不可以冒昧问一个问题？”苏婉的心神同样很乱。 她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将自己死而复生的事情告诉江祈渊，又觉得告诉了也没意义。他们相遇的时候她就是她，没有白晚婉存在过，但她那无数层叠的谎言，有时候会突然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想说，却怕说了对方会以为她是邪魔外道，尽管无论怎么想，江祈渊也不是这样的人。 可她就是忍不住患得患失。 “那么客气做什么？”陶鸣曲一直都觉得苏婉太客气了，只是她和江祈渊尚未结成道侣，自己也不好意思让人改口，“你问。” “与我们此方世界相连的，是哪个中世界？”苏婉这话问得古怪。 陶鸣曲也不是多心之人，她问了，就照实回答：“落入空间罅隙的修士是各个中世界都有，但是与我们相连的，也就是元婴修士突破会直接抵达的，就是衡源中世界。” “多……多谢陶长老。”苏婉的回答颇有些心神不宁，这回别说江祈渊，越昂都看出来了。 不过江祈渊摇了摇头，越昂也就当无事发生过。 “其实还有一事要与你们说，”越昂看了眼苏婉，发现她的情绪还算稳定，便接着说道，“为了弥补他们的疏漏，中世界的几大门派决定，五十年后暂开天路，未满两百岁的元婴修士，可以直接通过天路进入中世界；但如果是炼器师、炼药师这类修士，只要达到玄阶，便不拘境界。” 这个消息无异于惊天巨雷，落在两人心上，也落在了其余十大宗门核心弟子的心里。 前往中世界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里会有更浓郁的天地灵气，有更多的突破机缘，哪怕危机四伏，但相对应的，也有可能得到化神修士的指导。 只是……这一举措也同时意味着此方小世界最顶尖的天才不会再在这里停留多久，哪怕数量可能没有几个，但也值得大宗门好好取舍了。 九临宗倒是没有强留他们的意思，陶鸣曲也没有强迫徒弟留下来的想法，左右日后他都是要突破到化神的，总会再见。 “我们流音府的三宗商议了一下，五十年内，长开三宗秘境，让你们这些有望突破的金丹修士去修炼，至于能不能成功结婴，就看你们自己。” 这三宗秘境的开启很是耗费资源，以往的五十年内，最多开放二十年。 如今这么做，虽看起来吃力不讨好，但从另一方面，并不是每个金丹修士都能那么快成就元婴，三宗长开秘境之后，哪怕进去的弟子不能突破，或是岁数超了，也能因为有那么大一颗胡萝卜在，加快他们的修炼速度。 “好，徒儿知道了，”江祈渊心中已有了决断，只要还要回去跟苏婉商议，“还有一事，如果中世界的修士能随意出入，那岂不是对我们此方世界的安全有极大的威胁？” 听到江祈渊这与众不同的问题，越昂露出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不必担心，能来此方小世界的最多是金丹修士，而且来了没有突破到化神也不能再回去。况且通路上有人值守，不会对我们的安全造成威胁。” 江祈渊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影响就好。 第77章 天路 三宗秘境的入口, 除了即将进去的金丹修士, 还有不少他们的亲友长辈。 江祈渊的师尊和师叔倒是没有来，陪在他身边的，只有苏婉一人。 看着依然有些心神不宁的苏婉，江祈渊叹了口气, 然后上前，紧紧将人揽入了怀里。 “等我们去了中世界，你再告诉我？” 江祈渊总觉得对方的心神不宁都来源于自己，看对方几次欲言又止, 他想了又想，终究还是没有像之前说得那样直接发问。 “好, 我会努力突破，到时候把一切的事情都告诉你。”苏婉眷恋地回抱住人，轻声说道。 其实只要江祈渊问, 她总是会说的, 只是对方能再给她一点时间犹豫，能相信她没有藏着别的心思, 她还是非常高兴。 “注意休息，遇到什么问题就去找师尊或是师叔。”听苏婉笑了，江祈渊也就放下了高悬的心。 他轻拍了一下对方的后背, 等苏婉松开手后, 无师自通地低头在她唇角落了一吻,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 就迅速抽离, 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苏婉哑然失笑，对他勾了勾手，等对方靠近之后，一下揽住他的颈，仰头重重吻上了他的唇。 “这样才像话，你胆子那么小做什么？”苏婉好半晌才松开，松开之后陡然想起他们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瞬间脸就红了。 江祈渊低笑出声，伸手理了理她鬓角垂下的发：“别怕，我早就设了屏障，除非是我师尊那样的元婴老祖无聊地动用神识查看，不然是没有人能看到的。” “那就好，”苏婉拍开他的手，眼看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便将他轻轻一推，“万事小心。” 眼看着苏婉不再心神不宁，江祈渊终于放下心来，愉快地跟她招了招手，迈步走进了秘境之内。 柳宇晗远远看着他从屏障中走出来，再看脸上红晕未消的苏婉，想也知道他们做了些什么。 他一边摇头一边轻啧，跟着进入了秘境。 万万没想到，有了未婚道侣之后，江祈渊居然是这么样一个画风。 三宗秘境内有无数虚幻的凶兽，也有无数虚幻的阵法。众多修士一踏进去，就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拼杀之中。 江祈渊踏出又一个幻阵之后，望了望手上刚刚正在滴血的剑，又抬头看了看那片澄澈到近乎虚幻的天空，轻舒了一口气。 拼杀的时候其实很难感觉到时间的流逝，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到底度过了多长的时间，几个月？几年？还是十几年？ 可惜不管过了多久，三宗秘境也只有在天路开启的两年前才会迎来第一次开启，纵使他突破了，也只能耐心地继续修炼。 九临宗内，苏婉又淡定地炼完了一炉丹药。 她刚从寰茵宗参加完一场炼药师的论道大会回来，不得不说，与不同的炼药师交流，还真是受益匪浅的一件事，尤其是玄阶炼药师的指点，让她不得不感叹对方炼药思路之妙。 她也估摸着，再研究几年，自己应该就可以开始尝试炼制玄阶丹药了。 “姑娘，陶长老又送来几样玄阶灵植。”因为江祈渊不在，云岚就住了过来，此处因为有阵法加持，灵气比门客居住地高了许多，所以这几十年过去，云岚也成功突破到了金丹期。 “好，我一会亲自去拜谢。”苏婉翻看完那几个玉盒，招手示意云岚坐下。 后者也不推脱，缓缓坐了下来。 “你当真不与我们一同前去？”玄阶炼药师可以带一个金丹修士同上中世界，苏婉本来想把这个名额给云岚，却被对方一口回绝。 苏婉始终觉得可惜，思前想后，忍不住再问了一遍。 云岚听她这么说，无波的面容上升起了一丝清浅的笑意。 她起来行了一礼，将自己的打算全数告知：“云家只剩我一个修士了，现今我也算有点实力，等姑娘离开之后，我就准备回去云家，完成我年少时梦想，守着云家，护着云家，一直到我陨落的那一天。” 云岚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浮起了数十年来苏婉都不曾在她身上看到的极其温柔的神色。 苏婉蓦然想起她们初见之时，云岚眼中的稚气与坚定，纯粹的让她心生向往，可如今经年过去，她的眼中，最清晰却是那无言的冷寂。 “那许凡的追求，你也不准备答应了吗？” 在借机往九临宗跑了几次之后，许凡正式向云岚告白，但遭到了云岚的果断拒绝。 许凡也没有再烦她，只是告诉她自己愿意等，等她打开心结接纳自己的那一天。 这些年来，云岚虽然没有与他联系，但也会时常想起那个年轻的修士在降玥府保护自己的眼神，那么的明亮，明亮得让她想要逃避。 云家已经没了一大半，她是云家最后的守护人，这么多年过去，说不定云家有了新的孩子，他们或许可以修炼，可以重新让云家成为当年的云家。 她十岁进入主家时就答应过，要保护云家到最后，哪怕听她说这话的大长老和族长夫人都不在了，她也会履行自己当初的约定。 第59节 更何况……凡人的一生，能有多长？ 纵使有苏婉的延寿丹，他们也只剩下一百多年的时间，她想在大家还活着的时候回去，然后告诉他们，当年那个对所有的悲剧无能为力的云岚回来了，云岚会用毕生守着大家，不让一切的悲剧重演。 这所有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甜蜜，却是别人的负担，她要何等的狠心，才会去要求一个前途无量的修士将未来虚耗在那里。 所以，她从未想过答应，哪怕对方真的很好：“等我离开之后，我再传讯告诉他。”云岚这么说，便是彻底断了许凡挽留她的机会。 苏婉长叹了一口气，罢了，她自己决定就好，云家已是她最深重的心魔，纵使去了中世界，这心魔也只会越来越重，最终将她反噬。 “多谢姑娘，”看苏婉叹气，云岚就知道她同意自己的选择，站起又行了一礼，“我先在这里祝姑娘与公子得道飞升，恩爱美满。” “谢谢，”看她高兴，苏婉也释然地笑了起来，“传承中玄阶以下的部分我已经默好，你随时可以带走。” 苏婉其实并不介意将所有的内容都复制一份交给云岚，只是后者完全不想要后面的内容。 倘若以后她们云家真的出了个天才炼药师，修炼到黄阶也能拜入大宗门了；倘若黄阶都修炼不到……那等自己陨落之后，这传承只会是个祸患。 “那姑娘，我先去修炼了，你有什么事传讯给我。” “好。”苏婉对她笑了一下，凝出一面水镜整理了一下仪容，便唤来秋鹤往陶鸣曲的驻地飞去。 如果不是她自问道心还算坚定，恐怕这些年在那么多珍惜灵植的轰炸之下，早就忍不住飘飘然起来，以为江祈渊非自己不可了。 二十年后，天路之下。 天路的连通之地，是流音府的一处偏僻山脉，这座山脉因为没有灵植凶兽，所以一直都称得上是人迹罕至。 不过这一日，周遭云气翻腾，无数强大的威压将方圆百里都尽数覆盖，普通野兽瑟瑟发抖，更有直觉灵敏的，早在数十年前就已迁离了这片区域。 陶鸣曲和越昂最终还是来了，虽然该说的该交代的都已经说完，但自己养那么大的徒弟师侄，还是想送一送，毕竟那么多年不能见……不对，好像对越昂来说最多也就百年不见？ “祈渊，师兄祝你早日飞升，天高云阔，自由自在。”大概是陶鸣曲传讯的缘故，韩濮也准时出现在了这里。 江祈渊看着他容颜依旧，却仿佛变了一个人般沉稳而内敛，眼眶一热，不自觉就低下了头。 “……我们会再见的。” 韩濮听着他低沉的声音，突然就笑了起来，像小时候一样伸手揉了揉他的头，然后取出一个储物袋塞到了他的手里。 “你的修为都比我高了，不要再像以前一样，那么傻谁都信。”韩濮说完便退回了陶鸣曲的身后。 后者看了眼让他有些认不出来的大徒弟，心中微涩。 说到底还是他这个师尊没有尽责，所幸大错没有铸成，他们两个都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诸位前辈、道友，时辰已到，还请踏入阵法中。”从中世界来此传讯的是一位金丹后期的修士，哪怕他如今已突破到元婴期，也没有资格跟着回去，只能指引着这些天之骄子踏入阵法之中。 苏婉环看了一下四周，熟人其实并不多，踏入阵法的相熟者更是只有一人。 “江道友，苏药师，我们又见面了。” 大概是被之前降玥府的事情刺激，柳宇晗的修炼速度大大提升。 不过五十年的功夫，他居然也从金丹初期突破到了元婴期，赶上了这次的天路。 “好久不见。”江祈渊客气地点了点头。 不过苏婉看他脸上微不可查的笑意，知道对方见到柳宇晗，心情还是非常不错的。 “江道友你怎么这般不热情……”柳宇晗话音未落，一道通天彻地的白光就从苍穹而下，连通了这片区域。 苏婉只觉眼前的一切都被白光笼罩，霎时间周遭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剩下。 就在此时，熟悉的温度爬上了她的手心，一道温和的声音重新在她耳边响起。 “我在。” 苏婉看不到对方，却能感受到从相握的双手间传来的温度，心底那丝迷茫就仿佛轻烟一般，被风一吹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也笑了起来，低声回了一句：“我知道，你一直都在。” 又一年后，苍阳国边境，傍晚时分，一位风尘仆仆的女修推开了一间小院的门。 她看着院中欢快跑动的孩童，看着院中收拾东西的老人，以及那个熟悉的女子，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 “姐姐，我回来了。” 第78章 中世界 衡源中世界, 有一个名为安河盟的组织。自安河小世界突破的修士，可以选择依附于安河盟, 也可以选择加入衡源中世界的大门派。 安河盟由安河小世界的修士建立，优点是盟内有不少化神修士，实力强大，盟内也没有任务制度；缺点是安河盟受其他大宗门制约，除了亲传弟子, 以及亲传弟子的亲传弟子, 不得收其他门人。 所以安河盟虽然驻地辽阔, 但里面空荡荡的, 什么都没有，资源也只能全靠自己获取。 这种情况也意味着, 安河小世界这一批元婴修士, 以及混在其中的苏婉和另一个被阵法师带上来的金丹修士, 一进入中世界都必须做出一个抉择。到底是选择加入安河盟, 资源全靠自己获取，最多有前辈分他们一些；还是选择加入大门派, 获取他们的资源, 但相对应的，也要承担大宗门弟子的责任。 他们在犹豫如何选择，大门派的人也同样在观望。 这一批修士跟以前的不同, 他们才元婴期, 收入门内之后有更长的时间培养他们对宗门的忠诚度, 而不仅仅是收为那种护宗长老那般守护者式的存在。 “这里可是有两位文修？能否告知我们是哪两位？”对于其他修士大门派还需迟疑, 但对于炼药师、阵法师这种则是完全不需要犹豫的。 一看场内有两个金丹修士，宗门负责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暗自思考着自己有何筹码。 “夏缘，玄阶阵法师。”率先出声的是一个中年男修。 苏婉看他说话，也跟着迈前一步，行礼道：“苏婉，玄阶炼药师。” 苏婉一站出来，在场众人都是一惊。 金丹期的玄阶炼药师，这是何等的天纵奇才？他们此方中世界里这等天才之人都凤毛麟角，更别提她是从小世界来的。 一时间场上暗潮汹涌，众人各展其能，都想把苏婉拉到自己的门派。 当中有说自己门派能提供最好的资源的，哪怕是玄阶灵植也有分配；有说自己门派待遇好的，每一颗玄阶丹药价值多少灵石；也有说自己门派实力强大的，化神修士的数量多，能保证她在衡源中世界横在走。 …… 苏婉听他们说着说着互相瞪眼，心中好笑的同时也有些恍惚。她记得以前她在苏家的时候，苏家家主为了搭上一个大门派的外门弟子都费尽了心思，如今自己站在这里，不需说话都有无数人上来拉拢。 果然修真界……还是实力最重要。 众人看她有些笑意，以为有门，正准备再行努力，谁知苏婉又行了一礼。 “抱歉诸位，我与道侣早已决意加入安河盟，多谢大家的厚爱。”苏婉这一出惊呆了众人。 有不死心的试图说明自己宗内到底能给多少资源，却被大笑的安河盟修士打断。 “小女娃有眼光！虽然我们……嗯……比较贫穷，但是各类灵植还是有一些收藏的。”安河盟来此的修士跟其他门派不同，直接来的是安河小世界出身的化神修士。 因此哪怕其他门派被打断心中不满，也只能干瞪眼了。 但姜遂虽然高兴，也知道不能得罪太过的道理，所以他也没多得意，只是上前询问苏婉：“小女娃，你这年纪轻轻就有道侣了，不知是哪一位修士这般幸运？” 因为刚进入中世界，在场高阶修士众多，苏婉二人也不好太过放肆不尊重人，于是就松开了手，只是站得近了些。 江祈渊听到这个问题也不觉难堪，反而自豪地笑道：“见过前辈，晚辈名为江祈渊，元婴初期。” 如果说对于文修的争夺是明面上的，那么对于普通修士的打量则是在暗地里一直没有间断。 各大门派来此的负责人眼光都相当毒辣，哪怕看不出具体年纪，也能看出他们谁的年纪更轻。 其中江祈渊就是他们觉得最有潜力的人选之一，各自还想着一会要许诺他什么条件，结果一转眼他就踏前一步，走到了苏婉身边。 姜遂也是一愣，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其实也对，那么厉害的一个炼药师，道侣自然也最可能是奇才式的人物。 “你们太有眼光了！”姜遂不知道是在称赞他们看上对方，还是在称赞他们看上安河盟，总之就是称赞。 他认真表达了一通欢迎之情，然后趁各大宗门震惊之余，迅速说了一句：“不知还有没有哪位修士想加入安河盟？虽然我们资源不多，但是我们制约也少嘛。如果日后你们的亲友上来，大家完全可以再续以前的同门缘分。” 他说完这句，就后退了开来，不再干扰其他门派拉人。反正该说的都说了，他们还是低调点的好。 其他门派见他没有嘚瑟，暗地里的不满也消了。他们拉人的手段也不似姜遂那般简单粗暴，而是先向那位阵法师介绍自己门派能给文修什么好处，再向其他修士一一说明自己门内的顶尖功法有哪些，一时间场面很是热闹。 苏婉与江祈渊一同享受这喧闹中的难得清静，心情大好：“表哥，你觉得柳道兄会去哪？” 看好柳宇晗的人在大门派中也不占少数，不过他们没有再如之前拉苏婉那般明显，都是暗地里使劲，生怕别家看出自己看好谁。 江祈渊跟着打量柳宇晗的表情，笑答：“我猜他会跟我们成为同门。”进行过那么多次的对决，又在三宗秘境里碰面过几次，江祈渊对柳宇晗的性格还是比较了解的。 他性子洒脱，不喜欢受制约，以前的逸景门他是年轻一辈最有天赋之人，宗门和师门都不会要求他要如何行事，如今加入大门派，岂不是会让他很不适应？ 更何况，如自己和柳宇晗这般的人，总是有野心的，他们希望能创建属于自己的功法。大门派的功法固然好，但也只是起个参考作用，这种参考完全可以在实战中获得，未必要去大门派的藏功阁。 “那我们便等等看。”苏婉也同意他的看法。 达成一致后两人便好整以暇地在一旁说着话，一直等到半个时辰后，他们才闭口不言，因为大门派的来人都退出人群，开始默立一旁。 苏婉环视了一遍同行修士的眼神，心知他们都已下了决断。 果不其然，场面一安静，就有人开始下决定，第一个就是那位阵法师：“多谢诸位厚爱，我决意加入雪焰门。” 雪焰门的名号苏婉很熟悉，是衡源中世界相当有实力的老牌宗门。这个门派的人一开始也没有向她大为拉拢，而是专注于夏缘，看起来势在必得，如今结果出来，不出意料地打动了对方。 在夏缘之后，跟着的几个修士也决定加入大宗门，这些门派苏婉同样听说过。 她看着被选择的大门派负责人一副异常满意的模样，不由得感慨他们这些不足两百岁的元婴修士确实是香饽饽，想必中世界之人愿意开天路补偿，多少也存了给自己门派拉拢人才的心思。 柳宇晗是最后一个出声的，他先是对向他百般许诺的宗门负责人行了谢礼，再缓缓开口道：“我决意加入安河盟。” 大概是因为这批都是元婴修士的，所以加入安河盟的修士很少，在柳宇晗之前，也只有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修选择了安河盟。 但对于姜遂来说，收获四个修士已经意外之喜，一点都不觉得失落；对于其他宗门来说，信心满满而来的也大多收获了一两个修士，心中还算满意。 不过嘛……意外之喜是好的，但没有准备华丽的座驾就有些尴尬了。 姜遂看着那些大门派一个两个的代步法器都异常拉风，稍有些不好意思地取出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飞舟抛入空中。 他一直做的都是空手而归的打算……实在是没有准备多余的东西。 “好了，来吧，我先介绍一下安河盟。”毕竟是个小事，姜遂略为感慨之后就将其抛在了脑后。 他先是给飞舟设置好路线，然后喊了四人一起到舱内，开始入门介绍：“元婴修士的寿命为一千岁，化神修士的寿命为四千岁，所以每千年，从安河小世界突破到此的化神修士都约有四五人，那么累计起来就有十三四人。” 在场四人都是大宗门出身，对这个情况有所了解，闻言也不惊奇，只是点了点头。 姜遂很喜欢这四个人不骄不躁的性格，见此继续说明：“但因为有大宗门招揽，所以安河盟的化神修士往往只有五六人。但包括我们前辈收的徒弟，我们自己收的徒弟，以及徒弟的徒弟，整个安河盟的人数还是比较多的，但也没有过百。” 没有过百对于大宗门而言是一个什么概念？安河小世界十大宗门的核心弟子，其中性子比较张扬的，门客都说不定都有百人，所以安河盟的人数，与大宗门一对比，就可以约等于无了。 “我觉得挺好的。”率先对此进行回应的是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修，其余几人也纷纷点头。 第60节 平时他们师门人也不多，七八十人的宗门也没有什么值得介意的。 “哈哈哈，好，”姜遂感觉自己真是捡到宝了，迫不及待地想带他们回去给同门看一下。可惜当初为了安全，天路的出口设置得离传送阵很远，所以他们还是只能慢慢飞，“对了，一会从传送阵出来，要不要先去路上的城池看一看？” 第79章 苏婉 姜遂说做就做，既然问了, 看到有一个人点头, 当即决定调整路线, 在传送阵后的第一个城池停了下来。 衡源中世界的风格还是比较统一的, 用姜遂的话说, 衡源中世界的七十二府，城池风格都很相近，只有各大门派内部, 会有截然不同的风光。 “……看来那位修士就是衡源中世界来的哎……”柳宇晗落地之后，四下打量了一会, 与苏婉二人说道。 江祈渊跟着点头。确实如此，他们误入的那个地宫主人应当就来自于此方中世界：“表妹, 你觉得呢？表妹？” 江祈渊连唤了几声, 苏婉才心神不宁地回过神来。 她强扯嘴角笑了笑，跟着附和：“不错。” 柳宇晗虽然性情豪爽，但也不是没有眼色之人，一看苏婉神色不对, 就体贴地将空间留给了两人，快走几步追上了前面的姜遂和另一位修士。 “姜前辈, 戚道友，你们在谈什么, 可否让我也加入？” 柳宇晗一走, 苏婉便觉得周围一下空旷了下来, 哪怕四周的人流还是一样的多, 但她就是无端生出一股安静感。 她挽住江祈渊的手，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感觉每走一步，都能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心跳。 “表哥，我答应过来了中世界之后就将全部事情都告诉你的，对吧？” 苏婉是贴着他说的，江祈渊本来点了点头，后来意识到她看不到，便温柔地应了一声：“是啊，你说过，怎么，想现在说？” 从肩膀上传来的问话声，与平日里听到的完全不同。 苏婉觉得有趣，嘴角不自觉便扬了起来：“那倒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当然是等到了盟里我们两个再悄悄说。” “嗯？”不知道是不是江祈渊的错觉，他总觉得自己从三宗秘境出来之后苏婉放松了许多。不过对于这样的变化，他向来是乐见其成的。 “从这里到安河盟的驻地还有很远吧，我看你还要忍非常久。” “哎呀，忘了，”苏婉仿佛真的刚刚想起来般惊讶道，“要很久的话那一会我们回飞舟上再谈也可以，反正也没什么区别。”虽然飞舟上有姜遂这么一个化神修士，不过苏婉觉得对方应该不至于那么无聊用神识探听小辈聊天。 更何况江祈渊也有元婴期的修为，有没有神识还是能发现的。 江祈渊觉得她应该一开始就是这么个打算，前面只是在撩拨自己，不禁失笑：“好好好，你说得都好。” 他们虽然说话的声音很低，不过那气氛却是骗不了人的。 柳宇晗中间有些担心他们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发现……算了算了，自己一个没有道侣的，关心人家做什么。 徒增伤悲。 玩笑开够了，心情也变好了，苏婉终于有心思静下来好好看看这座城池。 这座城池其实她见过，在很多很多年前，她还是个真正的小姑娘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在城池里买过很多的灵植，可惜虽然她常常出门，但她很少有时间好好看看这个地方。 她印象最深的只有苏家那个院子，以及自己的炼药房，还有从苏家往几家大的灵植铺子的路线，其他的一切，都朦朦胧胧，时日长久之后，就再也想不起来。 所以云阳城才是她认真看过的第一座城池，虽然一开始小心翼翼，但自从江祈渊来后，她就开始记得那卖油纸伞的小铺子、记得安宅前面那家点子摊，记得云阳河边的落日，也记得暮色四沉之后，院子里那喧嚣的人气。 那一切真实而温暖，全不似以往那般如水中月，镜中花。 苏婉经常会想，其实这一切都是江祈渊带来的吧，因为他自己才能很快地从那份过于小心翼翼的谨慎中挣脱出来，有资本奋斗一把。 更别说如今两人已经确定了关系，她再看到这个城池时，也没有重生前的那般焦虑不安。 “表哥，等我们走过前面那条街，转角的地方就会有一个很大的灵植铺子。”安静地走了片刻之后，苏婉突然开口说道。 江祈渊有些惊讶地低头看了她一眼，不过没有说什么，只是轻笑了声：“好。” 前面带路的人走得很快，所以两人的速度也慢不到哪里，很快就走完一条街。 江祈渊下意识地往转角的地方看去，那里果然有一家灵植铺子。 江祈渊表情未变，反而伸手揽住苏婉的肩继续往前走。 反正不管她说什么，把人留在身边才是正理。 苏婉早就知道他应该能从自己的话语里猜出些什么，不过她也没想到这人会是这样的反应。 她低下头，掩饰住了自己飞扬的神色，再抬起时，又变回平时那个神色温和的炼药师。 “小江小苏，别磨蹭了，来，我们看看这家铺子有没有什么好买的。”姜遂看他们半天不过来，忍不住回头招了招手。 苏婉笑着回了句“来了”，拉着江祈渊快走几步迈了进去。 虽然过了很多年，但这个店好像一点都没变啊。 从灵植铺子出来，他们就继续往前逛。 这个城池并不大，能入姜遂眼的东西也没多少，所以不到半日的功夫，姜遂便带着他们将最繁华的街道走完，几人一同回了飞舟中。 他们每个人都得了一个小的储物袋，是姜遂给他们的见面礼，四人互相看了看，也没有回绝他的好意。 城池逛完，该交代的也交代完，姜遂素来不是多话之人，告诉他们剩下的飞行时间后，就挥手让他们散去。 柳宇晗和戚惊林选择站在甲板上看底下飞过的广袤土地，顺便切磋切磋功法，苏婉则和江祈渊回了房中，设置一个小屏障，开始了关于过去的坦白。 苏婉说得很详细，从她出生开始讲起，并将苏家、刚才的那座城池、她捡到的手镯、炼丹后回神却发现自己身处于云断山脉的整个二十余年都悉数告知。 江祈渊一直认真听着，时不时紧锁眉头。 苏婉看着他的表情，不自觉揪出了袖子。 说不紧张是假的，毕竟这件事情，怎么听怎么像邪魔外道。 “表妹，那你可有什么不适？这么多年来，会不会觉得哪里不对？”江祈渊没太看出她在紧张，一听对方说完，他就拉住对方的手，有些急切的问道。 苏婉眨了眨眼，泪水突然就落了下来。她连忙用手背擦去，胡乱地摇了摇头：“没事，如果不是那段记忆太过完整，我又没有白晚婉的记忆，我会以为一切都是我做的一场梦。” 江祈渊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哭，想也不想地就将人抱在了怀里，轻拍她的背安慰道：“别哭，有我在呢，有什么事我们一起解决。如果白晚婉还在，我也可以再给你或者她找到重塑肉身的办法。” 江祈渊一直很不解风情，比如现在，他连苏婉为什么落泪都完全没搞清楚。 但他就是单纯地觉得，有什么事情他们都可以一起面对，总之一切的困难他都不会让对方一人承担。 苏婉其实设想过他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但那是她最好的幻想。如今看对方真的是这么觉得，险些忍不住又落下了泪：“你抱得太紧，我喘不过气来了。” 苏婉这一声又像抱怨又像撒娇，江祈渊没有反应过来一下就紧张得松开了。 松开之后他才想到，对方是修士啊，为什么会喘不过气来？他又没用灵力？ 不过一看苏婉的笑容，他就觉得……算了算了，这种小事，不用纠结。 “不适倒是没有，我觉得白姑娘应该在之前就已经……”提到白晚婉的时候，苏婉还是不可避免地黯然了一下。 江祈渊也用灵力查探了一下，发现她的身体确实没有任何异常，如果不是苏婉自己说，他根本不会往那个方向去想。 “但……我觉得，事情未必如你想得那么简单。”确认对方没事之后，江祈渊的分析能力又回来了。 大概是关系到苏婉的安全，他感觉自己的思路从未如此清晰过：“你看，你一直以为这个手镯是你的那个，但是，这个手镯怎么会准确地从中世界跟着你的魂魄来此？毕竟魂魄跟实物不是同一类的东西。而且，为什么那么巧，白姑娘也有那么一个手镯？” 江祈渊的问题一直是苏婉所疑虑的，但也许是当局者迷，她怎么也想不出其他的可能。 江祈渊示意她将手镯给自己看看，打量了半天，虽然从中分析不出什么，但他却灵光一闪，想到了另外的可能性：“表妹，你说，会不会这手镯其实有一对？一只在白姑娘手里，一只在你手里？所以白姑娘也未必有事，她只是代替你成为了苏家那个炼药师。” 江祈渊说着停顿了一会，又补充道：“既然我们知道了苏家在哪，你也不必着急，等我们在安河盟安顿下来之后，便回苏家查探一番，看看事情到底如何。” 他担心更多的还是苏婉的安全，至于苏婉所谓的重生之事，倒没有给他产生什么不适。 从相遇开始与他在一起的就是眼前这个苏婉，又不是中间换了人，他有什么好介意的？ 苏婉看他这镇静的样子，心中的石头终于彻底放了下来。她轻勾住对方的手指，晃了晃，柔声应道：“好，都按表哥你说得办。” 第80章 安河盟 虽然没有分析出事情的全部真相, 但将最深的秘密说出之后, 苏婉也不再患得患失, 开始完全自由地和江祈渊相处。 中世界的风物与小世界不同, 苏婉二人抱着学习的心思，时常站在甲板上看下方的风景，偶尔与柳宇晗他们闲聊一二，时日长久, 倒还真让他们发现了隐藏在平静生活中的趣味。 而且大概是之前五十年分别太长的缘故，他们总觉得早前相敬如宾的态度太过疏远, 这一番觉悟之下, 两人说话行动, 不自觉便亲密了许多。 柳宇晗看他们时不时牵手靠肩说悄悄话的举动看得牙疼，不过他在逸景门见过更腻歪的道侣, 江祈渊和苏婉的举动实在称不上是过分。 他一开始不习惯，主要还是觉得这样的江祈渊太过陌生, 不过看久了，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尤其那个家伙对自己的态度跟以前也没有任何分别。 戚惊林对他们两个的相处模式倒是没有适不适应之说, 他外表看着冷漠, 其实只是不善言辞。 而且他非常好说话，他的好说话跟苏婉等人的通透不同, 他是天生性格就如此, 哪怕表面看不太出来, 但心里乐呵呵的, 跟谁也不生气。 柳宇晗总感觉自己是与三个圣人在同一条飞舟上，衬托自己性情特别暴躁。 但明明他在宗门里，是脾气很好的人啊，师弟们都这么说，不这么说的被他邀请来对战几次之后，自然而然也跟着这么说了。 因为四人想法一致，都不在路程中拘泥于修炼，所以一趟行程下来，彼此之间都熟悉了许多。 他们的这一趟行程，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中世界的疆域比小世界辽阔很多，但中世界不同的府间有传送阵，所以哪怕天路的终点与安河盟相距甚远，他们花费的时间也比小世界中短了数倍。 仅仅不到七日的功夫，他们就已成功到达安河盟外。 大概是最早建盟的那批修士多数来源于流音府，安河盟的驻地位于海上，是一座浮于空中的巨型岛屿。 岛屿共分两层，第一层是山脉丛林，里面种植豢养着灵植凶兽，第二层则是一座庞大的城池，由风格截然不同的区域拼合而成。 那些区域或是恢宏的宫殿群，或是婉约的园林，亦或是幽深的密林，每个人兴趣不同，驻地的风格就不同。 “我们的盟主是轮值，每千年比试一次，修为最高的那个负责当盟主。所以这也直接造成了每次的比试大家能放水就放水，毕竟谁也不想当盟主。”姜遂一边说一边感叹道。 想要权势的修士从一开始就不会选择安河盟，会来这里的都是对俗务比较懒散，想要一心修炼的人物。 对他们来说，盟主这个职务……实在是太可怕了，就算他们没有几个人，也没有几个门派需要维持关系，那也很可怕啊。 说到这里，姜遂还是非常自得的。幸好上一次他预料到了对面的放水力度，不然就被坑了，他才不想当什么盟主：“这边，就快到了。” 飞舟穿过一片又一片风格不同的区域，最终在一个小山坡上停了下来。 这个小山坡一点都不陡，不仅不陡，还因为所占区域过大，走上去就跟平地没有什么两样。 第61节 坡顶上有好几间茅草屋，非常的简朴，据姜遂介绍，这是盟主的住所。 盟主的……住所？ 四人面面相觑，突然觉得以前自己门派的长辈们都非常的……大众化？ 江祈渊在内心默默跟陶鸣曲道了个歉，他不该觉得自己的师尊特立独行的，跟安河盟的修士比起来，他实在是太平平无奇了。 “盟主，我把我们的小修士带回来了。”姜遂扣了扣门，等对方应声之后，就推门将人都带了进去。 苏婉本来以为会喜欢草庐的应该是个看起来很朴素的修士，但事实恰恰相反，这个盟主是个一看就很……高贵的人？ 他的外貌看起来是四十岁左右，剑眉星目，法衣也相当的华丽。一定要用见过的人形容，大概是更接近云海宫掌门的风格，当然，他完全没有对方的阴鸷。 “怎么，很好奇我为什么住在这里？”杨忧也有两千多的岁数了，只一眼就看出了这四个人在想些什么。 他们连忙答“不敢”，杨忧一笑，也没有解释这件事：“我看姜长老的口才没有本事把你们忽悠进来，都说说吧，为什么来我安河盟。” 杨忧只是简单地往椅子上一坐，就无端给人一种他坐在玉座上的感觉，这个草庐也仿佛瞬间变成了恢弘的大殿。 他的气场很强，虽然收敛了，但几人还是能感觉到明显的威压。 “回盟主的话，晚辈苏婉，是玄阶炼药师。我觉得中世界又没有天阶炼药师给我拜师，那我去哪里又有什么分别？所以就跟着我的未婚道侣来了。”他们的回答是按照之前加入安河盟的顺序，第一个回答的就是苏婉。 苏婉不想、也不敢在这么一个人面前编造理由，便将自己的想法如实相告。 杨忧笑了一下。这小女娃倒挺高傲的，不过这么说也没错。如果她自己有奇遇有把握，那么成为地阶炼药师不过是时间问题，不一定要拜师。 “回盟主，晚辈江祈渊，是苏婉的未婚道侣。我认为自己在小世界的师门都很好，师尊师叔也待我很好，所以不准备再拜师。而且我相信他们早晚会突破到化神，就想在这里等他们。” 江祈渊作为一个元婴修士，如果不准备拜师，那么去大宗门就没有太大的意义，对方也不会将资源倾斜给他。 更何况他也想要创造属于自己的功法。 杨忧闻言看了他一眼，又看了苏婉一眼，这一对小道侣的性情倒很是相仿。 两人答完，就轮到戚惊天了。他行了一礼，缓慢说道：“晚辈戚惊天，不敢隐瞒盟主。我不善应付他人，一直以来都是凭天赋被门派众人包容。中世界天才如过江之鲫，我这资质平平的，去大门派坏处应该比好处大得多。” 资质……平平？这四个字说出来，不仅杨忧，连其他几人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不到两百岁的资质平平的元婴修士……好吧，他开心就好。 最后一个回答的则是柳宇晗。他本来想修饰一下自己来这里的理由，可是其他人都实话实说了，他也只能默默地把自己老底掀了：“……我觉得江道友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而且安河盟人少，想必大家应该比较相熟。我来了这里，既能时常找江道友切磋，又能时常找其他同门切磋，这日子岂不是非常美好？” 江祈渊没想到这也能扯到自己身上，感觉背后一凉。 说起来……柳宇晗确实很喜欢找他比试，不然他们两个宗门的人，在区区十余年间，也不可能比试那么多次了。 不过以前受制于宗门，这比试频率还不算高，江祈渊也没有多想，如今被柳宇晗一提，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未来是不是有点黑暗？ 看他们四个说到后面都有些不好意思，杨忧朗声大笑了起来。 他们的理由，还真是有趣。 “你们也不必介意自己的理由普通，”杨忧也不是来给他们下马威的，问完了笑完了，他就开始说正事，“来安河盟的修士，每个人的理由都比较有趣。固然大家都是想找一个清静的地方修炼，但除此之外，他们都有自己别的想法。” 杨忧说着，稍稍停顿了一下：“我勉强算是你们的前辈，会问这个问题，是因为我觉得，修士修炼，不必拘泥于任何一种形式，也不必拘泥于一种性格。中世界很多大门派都觉得修士想登上大道，要的就是绝情绝欲，全心修炼，我觉得这都是假的。 “只要你们有自己的道心，勤加修炼，那么性情如何，你们爱好如何，又有什么关系？恰恰相反，保留有自己原本的心性，才更容易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条路。” 跟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杨忧的神情威严而温和，就像他们师门里的长辈一般。 他知道天路之事，但他没想到会有那么多小修士来这里。但既然来了，他作为被信任的对象之一，自然要对这些晚辈尽职尽责。 苏婉几人都不是自以为是的人，听杨忧这么说，当即行礼应是。 修士突破到化神期时，都要寻找到自己的道，他们以前只有朦朦胧胧的想法，经杨忧一说，每个人都有了或多或少的感悟。 杨忧看他们都听进去了，温和地笑了起来：“我已经唤了我徒儿前来，一会他会带你们去你们的驻地。盟里虽有执事堂，但杂事是没有人管的，所以你们只能自己从仓库取了材料，自行决定自己的驻地风格以及建造住所了。” 杨忧说完，便挥手让他们下去。 这些东西只能点到为止，全看他们能不能自行领悟到安河盟让修士自己建造住所的含义了。 第81章 现在与过去 江祈渊看了一眼仓库中琳琅满目并且一一分门别类的好的材料, 感觉头有点疼。 他大概知道为什么一路上会看到不少修士的房屋是直接由石头砌成的了, 因为用石头来砌最简单啊！ 苏婉对这些东西还有点兴致，她在所有材料前转了一圈，看了眼仓库中一些缩小的模型, 心中隐隐有了想法。 不过等她转了一圈再回去，另外三个人依然站在那里发呆。 他们看着一个房间的储物袋,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表哥, 我们是一人造一半？”苏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江祈渊笑着捉住了她的手, 点了点头。虽然他看得头晕, 不过他还是知道安河盟让他们自建是为了什么。 “好。”苏婉说完便自行取了一堆材料, 然后站在门口等他。 江祈渊又呆了好一会, 才走上前，干脆利落地取了一堆各式各样的东西, 然后同情地看了眼依然发呆的两人，走出门外和苏婉一起商量他们接下来的驻地部署。 一直等他们商量完, 另外两人才走出来, 由盟主弟子领着，依次到达了他们的驻地区域。 另外两人觉得驻地好不好处理不知道，真的动起手来之后, 江祈渊还是觉得这件事情挺有趣的。 毕竟他是和苏婉两个人一起绘图, 然后一起用灵力调度，累了还能随便丢块石头出来并肩坐一坐, 继续商议他们居住的主楼该怎么布置。 根据两人的构想, 他们的驻地是建立在草地上一个别院, 除了中间那个别院之外，周遭都是草地，日后还能自行种植一些喜欢的树木。 江祈渊催生完草种，看着这片仿佛建设完一大半的驻地，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草地真是一个有趣的东西，难怪大部分修士的驻地前面不是草地就是丛林，因为真的……省事。 而中间那个别院，苏婉主要负责院落，江祈渊负责主楼。 苏婉的院落灵感来源于最开始的安宅里那个夕阳下的小院子，中间还夹杂了她以前在苏家的院子风格。 她还在主院里种了一棵漂亮的树，树下布置了一个花架。 江祈渊负责的主楼部分建造得跟苏婉之前住了五十多年的地方差不多，完全参照九临宗他自己的驻地建造，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内里布置更为温暖。 至于其他，则是按照标准的世家院落来构建。有布置了阵法的练武场，有小阁副楼，还有一个清澈的宽阔池塘。 江祈渊只催生了一片白玉莲，其他的东西，要等之后再添置。 别院建完的那天，柳宇晗还特地来围观了，言语间满是对苏婉的称赞。 江祈渊？他怎么想都觉得这个别院和江祈渊没有什么关系，如果只是由他来，大概跟自己一样，几个主楼，再配上一片演武决斗场吧。 江祈渊觉得这个推测还真是无法反驳，没有道侣跟有道侣这怎么能一样呢？他们这是要两个人住的，要有两个人各自的活动区域，要有两个人一起的活动区域。 如果他也没有道侣，这些东西完全可以删掉，可不就剩下柳宇晗说得那些了吗？ 不过嘛，玩笑归玩笑，从三家风格截然不同的驻地中，他们也明白了安河盟此举的深意。 每个修士都有心中温暖的眷恋的地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自己怀念什么，才能认清自己的道途，不容易被心魔侵蚀。 想通之后，四人的心境都有了一定的提升，只可惜还不等他们继续研究，苏婉和江祈渊就惊觉自己建造花费的时间最长，第二日已经就要参加入门宴会。 所幸盟主弟子特地传讯给他们，让他们什么都不用准备，第二日夜晚准时到举办宴会的地点就好，不然，他们两个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让他们紧张不已的安河盟入门宴会，真的就是一个……宴会。 举办宴会的地点位于一个宫廷别院中，院中放了几十张桌子，每桌两人，座次也已安排妥当。 苏婉和江祈渊到得并不算迟，可惜同门到得比他们还早。 这些人看似高高兴兴地聊天，其实都有些心神不宁，东张西望，不知道在等些什么。 “来了来了！”随着他们一阵惊呼，无数装满菜的小碟子从宫殿里飞了出来，依次落在了满张桌上。 之前还心不在焉的众人瞬间正襟危坐，看得新来的几人满眼茫然。 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有所不知，别看我们这些修士都已经辟谷，但是美食如同美妙的功法，都是让人心旷神怡的存在。这些菜色都是我们一位化神长老亲自烹饪的，只有他心情好，又赶上盟内有大事，他才会下厨。你们别看我们激动，其实盟主和其他长老更激动，只要菜色一上，他们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肯定会悉数到场。” 看出了他们的困惑，江祈渊旁边的一位元婴修士耐心科普道。 苏婉二人对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安河盟会有这样的修士，倒也是寻常。 不过他们之所以那么冷静，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动筷。等盟主与长老入座完毕，宣布开宴之后，两人才明白这些人的激动之情来源于哪里。 这些食物虽然有灵力，也能滋养他们的经脉，但这些在那至尊的美味面前，都是无足轻重的。 很快，这些菜色都被众人风卷残云般的消灭干净，江祈渊抬头看了心满意足的杨忧一眼，总觉得对方办这个宴会的目的，完全不是为了欢迎他们的入门，而纯粹是为了蹭这些菜色。 “好了，宴会也结束了，接下来就到了大家送小同门入门礼的时候，”杨忧说完，就挥手在空地中央布置了四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写了他们对应的名字，“我之前已经把他们的功法属性都告知大家了，有准备的都放上来。” 看着众人习以为常的架势，又看了看直接被转移到桌上的无数个储物袋，最后看了眼一个迈着小短腿的奶娃娃抱着四个储物袋上前，认认真真地将每个袋子都细心放好，苏婉感觉自己温和的笑容都要绷不住了。 为什么入门礼每个人都要给？每个人都要给就算了，为什么这个刚刚修炼的奶娃娃也要准备礼物？这是安河盟的……特色？ 将入门礼收集完后，这场入门宴会正式宣告结束。 杨忧的大弟子贴心地给他们又准备四个储物袋，将所有的入门礼都放了进去，然后满脸笑容地将这些袋子交给了四人。 他们还好了，修为最低的都是金丹修士，见多识广，自己刚入门的时候还是个贫穷的十多岁的小散修，看到这个架势，差点没吓懵。 “对了苏药师、江道友，师尊说你们这两天什么时候有空，就去找他，他有事交代。”将储物袋递给两人的时候，严魏云突然想起了什么。 两人心中困惑，却还是行礼道谢，拿着他们的储物袋，取出飞剑往驻地飞去。 为什么又是盟主？哦不对……好像安河盟处理所有事情的都是盟主一个人…… 得了杨忧的传唤，两人自然是第二日上午就准时到了草庐前。 杨忧好像很久没有遇到效率那么高的修士了，听到敲门声还愣了一会，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找他们来的。 “苏药师、小江，我找你们来主要是想跟你们说说炼药师在中世界赚取灵石的方式。”一般而言，到了玄阶的炼药师，身边都有数不清的门客，诸事有门客代劳，但是安河盟的现状，别说不可能替苏婉招揽了，就算苏婉原来有，恐怕也只能遣散。 所以杨忧只能将两人一起喊过来，把事情都给他们说清楚。 在衡源中世界，到达玄阶之后，炼药师都可以在药师盟会那里领取一个法器，这个法器是一个羊皮卷轴，卷轴上会发布的最新的求药信息。炼药师根据信息炼制完丹药后，可以将丹药交到药师盟会的分部负责人那里，直接从那里领取丹药的报酬。 至于手续所需的灵石，都由发布信息的修士提供，与炼药师无关。 “这个要炼药师本人去领取才有效，基本大一点城池都有药师盟会的分部。我们盟还是比较贫穷的，所以苏药师，很抱歉，可能你需要自己去赚取灵石。”对于不能给苏婉提供更多的灵植资源，杨忧还是不太好意思的。 第62节 不管怎么说，苏婉这个炼药师加入安河盟，对他们盟内的修士，都有着数不清的好处，可惜他们盟内的现状，注定了他们不可能像其他宗门一样保证她一心炼丹。 “盟主言重了，我觉得这样很好。”苏婉笑着答道。 说完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迟疑着问：“盟主，这次出去，我们有一些私事要处理，不知可否多外出一段时日？” 苏婉本来想安顿好之后再去苏家查探一番，如今刚好有机会，她就想干脆一次处理完。 杨忧失笑，她说得哪里话：“当然，你们完全是自由的。我们安河盟是庇护你们，不是约束你们。不过你们要先去魏云那里领一些传讯符，每次外出前传讯给我，遇到危险也第一时间告知，其他的都不用担心。” 得了杨忧的首肯，苏婉便彻底放下心来。她与江祈渊向对方感激地行了一礼，然后推门走了出去。 药师盟会……苏家……希望这一次外出，能把一切都解决吧。 第82章 找茬 安河盟没有统一的盟内服饰, 即使有，苏婉和江祈渊也不喜欢穿着它们四处晃悠。 所以他们一落到附近最大的那个城池的时候, 穿着朴素法衣的两人看起来就像是普普通通的散修, 除了模样好看了些, 并没有什么特别惹人关注的地方。 因为修为高的修士更多的缘故，中世界的散修待遇可比不上小世界。 中世界境界最高的是化神修士, 小世界境界最高的是元婴修士。可是，同样低了一个大境界, 中世界的元婴修士就远远不如小世界金丹修士的地位了。 尤其是在一些大的城池, 很多小世家背后的关系都错综复杂的情况下, 哪怕江祈渊和苏婉一人是元婴期一人是金丹期, 看起来也不像是得罪不了的样子。 “玄阶炼药师？小姑娘，你这是还没有睡醒呢？”药师盟会的分楼负责人还没来得及对苏婉的话做出回应，一队刚进来的修士就嬉笑道。 苏婉看了眼说话人身上华丽的法衣，又看了眼他身后那几个身着统一侍从服饰的修士，并不想惹事, 就转过头继续和负责人说话。 “哎，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呢？”发觉苏婉不搭理，那个修士顿时有些不满, 一下就想上前。 江祈渊往苏婉的方向走了一步，手中长剑横起，挡在了她的面前。 “这位道友, 不要理我的道侣太近, 谢谢。”江祈渊不生气的时候, 看着性情很是软和，那修士也以为他只是个普通朋友才会那么放肆。 结果江祈渊话也不多说，直接握了法器在手，让那修士顿时有些骑虎难下。 “你……你可知我们公子是谁？”看他直接出剑，那修士的侍从也吓了一跳，连忙威胁道。 江祈渊被这小家子气的撂狠话笑到了，轻飘飘地打量了眼前面的几人。 嗯，修为最高的才金丹后期。 “如果是我惹事在前，那这句话你们对我说还有些道理，可是先动手的好像不是我吧？对着前辈，没有一丝一毫的尊重，我倒不知这是哪个世家大族的风范？” 发觉对方只是蠢，而不是真的想打，江祈渊又将剑收了起来，漠不关心地将注意力转移回苏婉身上。 那修士气极了，本来找茬的傲慢，瞬间变成了被忽视的怒气：“我可是黄阶炼药师，来这里做品级认定的。在药师盟会里看不起炼药师，你这岂不是将整个药师盟会都踩在了脚下？” 听到那修士的话，江祈渊有些意外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原本以为会挑衅的人很蠢，没想到他急了还能有那么快地反应？ “……凡事都讲究顺序，是你先在药师盟会无端挑衅一个可能比你厉害的炼药师，难道不是你不将药师盟会看在眼里？”如果不是担心药师盟会觉得江祈渊举动过火，苏婉还真的不想搭理这个年轻气盛的小娃娃。 不过嘛，能看到江祈渊拔剑冷脸，苏婉还是很高兴的，姑且算这人做了件好事，不然她可没那么好的心情陪这人聊天。 那修士还想说些什么，被身边的人扯了一下。他本来有些不乐意，也不知身边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又打量了两人身上的法衣一眼，不得不咽下了这口气。 苏婉有些惊讶地看了眼突然哑火的人，回头望向江祈渊。后者指了指身上的法衣，摊了摊手，苏婉顿时了悟应该是对面的人看出了什么。 如果她记得不错，这两件法衣应该是一位化神女修送的，看着很低调，但防御力非常高。 他们出门前思考了一下，觉得既然对方都送了，他们也第一次外出，那么不穿也太矫情了，没想到还能帮他们省去一些麻烦。 “苏药师这边请。”分楼的负责人一直暗中打量他们，等看到那群新来的修士偃旗息鼓，只是低声叨叨着“再有钱也不可能是玄阶炼药师啊”，他心中就大概有数了。 他确实觉得这两个人气度不俗，但是开口就问怎么领玄阶卷轴未免也太……罕见了一些。 不过看他们两个条理清晰、不卑不亢地回讽那位修士的样子，怎么也不像定位不清的模样。 既然如此，他就按照最高的配置来接待了。 玄阶炼药师的考核，因为涉及到炼药手法的缘故，外人并没有资格进去观看。 分楼负责人将她带了进去，留下雇佣的凡人在外便又原路折返，态度诚恳地向在外等候的几人道歉。 那修士冷哼了一声，却也不敢不给他颜面，只能冷着脸坐了下来。 他倒要看看，那个女修是不是真如她所说，是一个玄阶炼药师，如果不是……呵呵。 “有劳。”虽然眼前的只是一个金丹修士，但江祈渊的态度还是非常良好。 他温和地笑了笑，也寻了张椅子坐下，开始闭目养神。 玄阶丹药而已，他完全没有担心的必要。 苏婉炼制丹药的速度一向很快，哪怕是玄阶丹药，她也只花了一个昼夜的功夫，就顺利炼制完成。 留守的凡人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丹药出来，对着分楼负责人点了点头，证明确实是当场炼制的。 “苏药师是想我们私下里验证丹药的药力，还是就在这里？”这十多个时辰过去，分楼有人想验证玄阶炼药师身份的消息不胫而走，一下就引来了很多人的围观，将这个大厅都塞得满满当当。 药师盟会固然可以将人都驱逐出去，但是这里面不乏背景显赫之人，他也不好做得太过。 苏婉看了眼周围或站或坐的修士，也不愠怒，反而愉悦地笑了起来：“就在大厅吧，大家做个见证也好，也方便我打出名气不是？” 不管苏婉这玄阶炼药师的身份是真是假，光看她这温和的姿态以及金丹期的修为，就算是黄阶炼药师也是前途无量了，更别提她如今毫不胆怯，想来已经有了□□分的成算。 一时间那些坐着的修士也不再矜持，纷纷站了起来，跟其他人一起向大厅正中央的丹药测试仪走去。 “苏药师？”那负责人将丹药放上去之前，又看了苏婉一眼。 后者笑着颔首，示意他继续。 那负责人心中有了把握，分外谨慎地用一方绣帕包裹着丹药，放到了测试仪上。 在场修士大多目不转睛地看着丹药，生怕错过一丝见证玄阶炼药师诞生的机会；只有江祈渊看着苏婉，认真寻思着一会要让她先休息还是直接去苏家。 可惜那测试仪出结果的速度太快，他还没来得及想出个结果，前方已是一片纯正的紫色闪烁，人群中顿时爆出一阵欢呼。 “这……这……不知这是何丹药，苏药师可要将它卖给我们？”那分楼负责人在药师盟会待了两百年，很少见到紫光那么纯正的丹药，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个炼药师根基很稳，更说明这粒丹药品相极佳。 苏婉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她看了眼那个找茬的修士，对方目瞪口呆地望着测试仪，仿佛深受打击一般。 她感觉这人有些好笑，真是孩童心性，自己跟他计较什么？ “自然可以卖，如果盟会收的话。我们一会私下谈？”苏婉此举，也是为了向药师盟会示好，毕竟以后她的丹药八成都会交到这个负责人手里，提前处理好关系总没坏处。 “多谢苏药师。”那负责人也是人精，一听她这话心中更舒畅的。不是每个分楼都能遇到玄阶炼药师的，他还真是撞大运了。 眼看着两人已经商议完毕，旁边的修士都有些按捺不住。他们认真打量了一下苏婉与江祈渊，看着确实像是散修，一时间心思蠢动起来。 “苏药师，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世家？” “一边去一边去，你们这种小世界有什么好加入的，不如加入我们城主府？” “城主府最近不是刚收了一位阵法师么，还有资源给这位苏药师？” “要你管，我们城主府财大气粗不行吗？” …… 苏婉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的几个修士已经吵了十余个回合。 她有些失笑，想说话，却被江祈渊拦了住：“我来吧。” 在场的人有不少修为比苏婉高，哪怕她身为炼药师地位高，江祈渊也怕这些人激动起来不讲道理。 “多谢诸位的厚爱，我与道侣是安河盟中人，不加入其他势力。” 江祈渊的话一出，四周一下变得静悄悄的。一开始找茬的那个修士更是错愕地打量了他们一眼，安河盟？既然是安河盟他们穿成这样晃荡？哦不对，就是安河盟的人才特别喜欢装成散修四处晃荡。 “失礼失礼，打扰打扰。”江祈渊看他们半天没有反应，还寻思着要不要补充些什么，谁知他们只是没有反应过来，一回过神，立马一溜烟地行礼告辞。 到底是哪个混蛋说他们是散修，害他们白跑一场，早知道这两人是安河盟的，他们才不来凑这个热闹呢！ 苏婉看着眨眼间就空荡荡的大厅，迷茫地看着江祈渊一眼。 他们还没搞清楚衡源中世界的局势分布，只以为安河盟是个比较厉害的组织，怎么现在看来……不仅仅是比较厉害那么简单？ 第83章 时间线 杨河苏家，是一个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小家族。哪怕他们是杨河城最大的家族, 可杨河城这个地方, 在府里都排不上名号, 更别说在衡源中世界了。 苏家的家主也不过金丹后期的修为, 如今寿元已近三百岁。百余年前他就开始寻思着怎么才能勾搭上大宗门, 可惜那么多年过去，此事依然没有任何眉目。 “家主, 有一位元婴修士与一位金丹修士前来拜访, 说是故人。”苏崔正在烦恼自己孙儿的修炼天赋时，管家突然带着一份拜帖走了进来。 苏崔原本皱着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眼神也微微一亮。故人？难道是他哪个友人突破了元婴期？ 可惜他接过拜帖一看，只看到两个陌生的名字，兴奋的心情顿时消弭了不少。不过会规规矩矩递拜帖的，应该也不是什么仇敌，他思索了一瞬, 还是决定跟管家一起将人迎接进来。 “欢迎两位光临苏家，不知可有何事是我能帮忙的？”苏崔本来只是一般的恭敬，可是一眼瞄到苏婉肩上别着的纹饰, 那五分的恭敬顿时变成了十分。 苏婉看着他的容颜, 总觉得有些恍惚, 家主原来……是长这样吗？她怎么觉得有些记不清了？ “家主不必多礼，我们来此, 是想来探访故人。”苏婉恍惚了一瞬, 很快就回过了神, 温和地答道。 苏崔心中大定，连忙侧身请他们去了大厅，一直等对方坐下，管家上好茶，他才小心地问道：“不知这位……苏药师与江前辈，是来寻什么故人？” 苏崔的性情，与苏婉记忆中一般无二，可是自从苏崔说话，苏婉就感觉到了一种微妙的违和感。 虽然这世上同名同姓之人不少，可是……一眼看到还是会心思动摇一下吧，怎么苏崔全程若无其事的模样？ “我曾在七十年前，于杨河城中受苏家一位女修的帮助，我听闻她身体不好，恐会早夭，如今炼药有所成，就想回来看看能不能帮她一二。不知她现在如何？”这个说辞是苏婉早就想好的，也避免了暴露自己的危险。 可惜苏崔的反应与她想象得差别太大，他想了半天，满眼都是茫然：“这……苏药师确定那姑娘是我苏家之人？我苏家七十前，好像并没有过这样一位女修。” 苏家主家旁支有名有姓的修士，苏崔还是认识的，他印象里七十年前没有这样一个人啊。 苏婉努力打量了他一会，想看出他是不是在说谎，可惜哪怕她把苏崔看得坐立不安，也看不出对方的神色里有一丝撒谎的意思。 “可能是表妹记错了吧，”看到苏婉因为对方的话陷入了一瞬间的慌乱，江祈渊当即站起来，连忙替她接话，“那差不多这个时间里，苏家有没有身体特别不好的年轻女修？也许是那个呢？” 江祈渊一边说，一边上前安抚地拍拍苏婉的肩，后者勉强一笑，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 苏崔怎么可能不记得她呢？自己是他的亲侄女啊。 第63节 听了江祈渊的问话，苏崔仔细想了想，然后面有哀色地叹息了一声。 “苏家确实有过一个身体很不好的女修，就是我侄女。她出生没多久就遇袭，我兄长与嫂子为保护她伤重不治。” 苏崔的话，与苏婉曾经告诉江祈渊的一般无二。后者听得更困惑了，既然如此，那他刚才？ “但是……”苏崔也看出了江祈渊的困惑，无奈地苦笑了一声，“但是我那个侄女是一百三十年前生，约莫百年前一次外出历练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也派人去寻过她，全无一丝线索，所以我猜测她可能是陨落了。她身体不好，出生的时候就有人断言他最多活五六十岁，所以苏药师问，我才没有将她说出来，想来并不是同一人。” 这个答案大大出乎了江祈渊的预料。他原本以为，来苏家无外乎两个结果：白晚婉没有重生，白晚婉重生了。谁知来这里一问，别说白晚婉了，好像连苏婉的记忆都是错的。 难道说苏婉记错了？还是她重生的时候时间流速出了问题？ “那苏家主，敢问你那位侄女有何特征？”江祈渊思考了片刻，继续问道。 苏崔觉得自己在对待侄女的事情上还是很问心无愧的，也不怕这两个人这奇怪的提问：“她名苏晓安，炼药天赋极佳，哪怕身体素质不好，她也能在筑基初期达到人阶炼药师的品阶。她性情有些软懦，不善言辞，也不喜欢与人交流，平日里甚少出门。” 苏婉越听，越觉得迷糊。这苏家看着不像是炼药世家，从她进大门起也没有闻到药香味，怎么那么巧，那个苏晓安也是个炼药师？ 可惜虽然有疑虑，但是看着苏崔哪怕不安但依然坦荡的眼神，苏婉不自觉用指尖抓了下另一只手的背：为什么会这样…… “不知两位所寻之人可还有其他特征？苏家虽不才，但在杨河城中还算有几分薄面，可以代为寻人。”苏崔看他们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暗暗叫苦。 越是修为高、品阶高的修士，脾气越是诡异。别看他们现在好说话，可那是建立在他们有恩人要找的份上，这万一他们发现没找到人是源于他们记错了，将怒气发泄在自己身上怎么办？ 苏崔在这里惴惴不安，心慌意乱的苏婉也没力气在那边演戏了。 她晃了一下站起身来，紧紧攥住了江祈渊的手，仿佛想攥住自己身边的唯一真实。 “抱歉，苏家主，是我们打扰了，请容我们先告辞。” 苏婉虽然有些失魂落魄，只是如今的情况，其实也没有比她预想的最坏情况坏多少。 她甚至苦中作乐地想，世间没有苏婉其人，那不是比苏婉是被家族中人害死的好太多？也省得她担忧自己会不会暴露。 “两位说得哪里话，以后如果还想寻人，欢迎再来苏家。”看苏婉没有发怒，苏崔已是惊喜万分，哪里会觉得对方打扰。 而且他也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这两人看着就出身不俗，说不定是哪个大门派外出历练的弟子，他交好一些也没坏处。 只是……就是不知道到底那个幸运儿是谁呢，居然曾经对玄阶炼药师有恩？ 一直到夜幕降临，苏崔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此时的苏婉已经坐在飞舟的甲板上，望着暗沉沉的天空发呆。 江祈渊设置好了返程路线，也回到甲板上坐下，看她坐得太正，不由得便伸出手，将人揽在了怀里。 苏婉感觉自己坐得好好的，突然歪了一下，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后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江祈渊，紧皱的眉头忍不住稍稍舒展了一些。 他最近倒是会哄人。 “表哥，你说我到底是谁呢？我没有白晚婉的记忆，留下来的关于苏婉的记忆又是假的，我都不知道除了你，我身边还有什么是真实的。不对，说不定你也不是真实的，只是我的一场梦罢了。” 苏婉说着又笑了起来，不过笑得却满怀苦涩。 饶是谁，突然发现自己坚定不移相信的东西，在一夕之间崩塌，恐怕反应都很难比她冷静了。 江祈渊拍着她的背安慰，然后伸出手，将她的手腕握住，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会动，所以真的。” 江祈渊这话还真逗笑了她。苏婉干脆伸手环住他的颈，将侧脸贴在了他怀里，静听那心跳的声音。许久之后，方才闷声问道：“表哥，你会不会觉得我是怪物。” 如果旁边的不是这个人，而是另外的朋友，苏婉觉得就算苏家的事情不如她愿，她也不会有一丝脆弱的情绪。 可是旁边的偏偏就是这个人，让她不由得脆弱，不由得怀疑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就算你是怪物，那也是我的小表妹，大不了我与你一起做怪物。”江祈渊温柔而又坚定地回答。 苏婉闷笑了一声，虽然依然不太高兴，不过被江祈渊这么一哄，之前那种虚幻感已经消散了不少。 不是苏婉就不是苏婉吧，反正苏婉也不曾拥有什么，只要她重生后拥有的一切都是真的就好了。 “对了表哥，你旁观者清，你觉得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苏婉也没觉得自己真是怪物，她只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如今冷静了下来，倒可以认真地和江祈渊讨论这件事。 江祈渊还是有些担心她的情绪，不过对方不愿意抬头，也就由得她去了：“我有一件事其实挺奇怪的，安河盟在中世界那么有名，为什么云海宫事后，你会不知道那个修士所言是不是真的？那个修士就更奇怪了，如果他是中世界来的，为什么会不知道安河盟？” 自从确定安河小世界的前辈都飞升之后，江祈渊就觉得很奇怪了，更别提来了这里之后他得知了安河盟的地位。 “其实我在想，会不会是因为你们去了小世界，所以你们的记忆都被天道篡改了？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在？” 江祈渊的问题，让苏婉整个人都愣了一下，不至于吧？ 江祈渊也只是随口那么一说，他总觉得苏婉之前告诉他的事情，和苏崔说得故事中有些微妙的联系，可惜他一时还想不出来。 “要不我们还是先看星星吧，我想不出来。”发觉苏婉已经爬起来，定定地看着自己，江祈渊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他这回还真没多想，看着苏婉难过的模样，他哪里想得了那么多。 苏婉终于失笑，一把抱住他的臂膀，重重地将头靠了过去：“好啊。” 不管苏婉是真是假，既然身边的人是她触目所及唯一的真实，那她就会牢牢地抓住，不让对方逃走。 况且，车到山前必有路。说不定等她回到安河盟，翻了翻藏书，就发现了这件事的线索呢？ 第84章 求药者 回到安河盟的时间，比苏婉他们一开始预想的早了许多。 两人本来还想随便逛逛, 不过收到杨忧的传讯, 他们就改变了行程，直接返回安河盟。 安河盟一如既往地静悄悄, 偌大的一个岛屿上看不到几个人影，习惯了其他城池人来人往的气氛，苏婉二人总觉得自己进了一个空无一人的鬼城。 “回来了？”苏婉二人刚走到山脚下, 还在思考要不要爬上这个小土坡，杨忧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苏药师, 恐怕有事需要你帮忙。” 虽然杨忧已是化神后期的修为，但对着盟中晚辈，态度一直都很好。 苏婉并非自傲之人, 连忙回了一句：“盟主客气了，有何事直接吩咐。” 看着眼前两个还没有被那些不守规矩的晚辈带坏的小修士, 杨忧心中很是满意：“有一个故人听闻我们安河盟新来了一个玄阶炼药师, 就带着病人上门求药, 恐怕要劳烦苏药师一二。” 杨忧说完, 想起自己好像漏了些什么, 连忙补充道：“如果能够炼制丹药，苏药师可别忘记敲他一笔。虽然他是散修, 但他的富裕程度, 啧啧。” 听杨忧与对方相熟, 甚至还能进行调侃, 江祈渊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他以前总以为自己心思旷达，但最近他越来越觉得，他的心性并没有自己以前以为的那样好。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担忧自己会不会护不住苏婉，他总觉得，对方那么好，炼药能力那么高，万一自己能力不够…… 但江祈渊却不知道，苏婉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她总觉得自己从未帮过对方什么，遇到什么事情都是江祈渊挡在前面，什么都是他替自己操心。 如果没有这个人，她根本不可能摆脱被多年死亡持续威胁的阴影。 所以她总是希望自己的境界提升能够快一点，然后赚取非常多的灵石，接着换成法器，将对方保护得严严实实的。 杨忧可不知道自己的几句话直接造成了柳宇晗日后不断陪练的悲剧，他只是在前面带路，引着两人到了一处华丽的水晶宫殿之中。 这座宫殿两人虽然是第一次踏足，但他们却对这个地方印象深刻。原因无他，因为这个宫殿实在是太精致了，与盟内其他驻地的风格都差了很远。 之前入门宴会的时候，两人还准备猜猜这是哪个修士的住所，可惜……他们只匆匆扫了一眼前辈，注意力就完全被晚宴和入门礼吸引了住，完全没有心思细看那些人。 但今天一遇这宫殿的主人，两人都觉得，就算那天他们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打量了所有人，也猜不到谁是正主。 因为这个修士真的很普通，她长得不难看，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清秀，但看着就像凡人小姑娘一般，没有一丝一毫的威慑力。 如果不是他们那天远远看了这人一眼，恐怕……他们实在难以想象，这是一个化神期的修士。 “乐师姐，他们来了。”杨忧笑了笑，神色间有着无法遮掩的恭敬。 乐凌清点了点头，上前认真打量了一下两人。 苏婉觉得自己应该紧张，因为能够修炼到威压完全收放自如的人，无论怎么想都是应该敬畏的对象，可是……苏婉的内心实在升不起一丝的恐惧。 乐凌清看着难得地笑了笑，她果然还是喜欢小姑娘，不会像师弟一样，长大后一点都不可爱。 乐凌清心中所想，杨忧一概不知，不然他只怕是要当场灵力逆行，吐出一口血来。 不可爱？不就是他为了不被乐凌清无穷无尽的“爱的教导”折磨，所以拼命修炼，然后赶上了对方的境界吗？如果不那么做，他哪还有机会活蹦乱跳？ “虽然对面也是一个化神修士，不过别担心，他打不过我们，所以可以治就治，不可以治也直说，不用怕他刁难。”乐凌清的声音也好听，温温软软的，就是言辞间不自觉流露出来的霸气，让人隐约可以从中窥探到她的真实性格。 “好，多谢乐前辈。”苏婉笑着跟她道谢，然后几人一同走进了一个偏殿之中。 这水晶宫不仅外形巧夺天工，内部陈设也相当地精巧，一眼就看得出布置之人花费了很多的心思。 这处偏殿也是同理，他们一进偏殿，就看到极其华丽的玉床上躺着一个男修，旁边还站着另一个，正在研究玉床上配饰。他听到脚步声，一下回过了头。 “苏药师？久仰。”说话之人看着像个书生，说话也文绉绉的，全没有乐凌清事先提醒得那样可怕。 不过乐凌清也是多虑了，一旦涉及了病人，苏婉眼里只分有关人士和无关人士，没有恐惧害怕之说。 “柳前辈，这病人是何时出现的症状？还有什么其他症状？”苏婉也不跟他客套，稍稍一礼后便上前，一边检查一边开门见山地提问。 柳飞本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此，毕竟他决定要找的那个地阶炼药师不是那么好见的，路上寻一些玄阶炼药师看看，说不定还有其他的机会。 但苏婉一开口，柳飞的心态就彻底改变了。 别看着小姑娘年纪轻轻，但炼药师必备的沉稳与专注，她一样都不缺。 心中有了信心，柳飞的讲述自然清晰了很多，甚至有些之前看起来没有用的东西，在苏婉的问话之下也不知不觉讲了出来。 苏婉听他讲了一刻，点了点头，又重新查探了一遍，心中有了成算。 “我是有一些想法，但因为我也是第一次见，所以不能确定。所以……”苏婉迟疑了片刻，接着说道，“可能需要的灵植分量会有点多。” “无妨无妨！苏药师尽管开口。”柳飞还以为她要说些什么，听到这个答案瞬间放下了心。 灵植不重要，只要能治，多花费一些东西算得了什么。 苏婉看他毫不迟疑，心中更定，取出一枚玉符就将自己所需的所有灵植极其特点都录入了进去。 这两人的关系那么好，想来刚才的讲述也不用担心他遗漏什么信息。 “虽然目前这位道兄没有性命之忧，但还是希望前辈能在一个月内筹集到灵植，不然恐怕拖延得时间太久，对道兄的身体会造成损伤。” 苏婉话音刚落，柳飞便将玉符先递给了杨忧。 杨忧很想打他一顿，可惜来者是客，他又是盟主，只能面无表情地将玉符接过。 “有三种我们盟的库房里有，不过你是外盟之人，价格要算双倍。”查看之后，杨忧毫不客气地回答。 柳飞很是开心，灵石乃身外之物，不打紧，不打紧。 杨忧“看”完玉符之后，就轮到乐凌清了，后者的速度比杨忧还快，毕竟她穷，灵植这种东西她已经送了好些给苏婉，自己可没剩下多少。 “一种，算你原价。”乐凌清让苏婉不客气，但自己还是留了一些良心。 第64节 柳飞喜出望外，连忙将玉符重新接过来：“那还烦请乐道友的徒儿帮忙照顾小徒，在下感激不尽。” “快去快去！”一听柳飞又开始咬文嚼字，乐凌清就觉得牙疼。 柳飞才不搭理她，他客客气气地苏婉道谢，约定好归来的时间，这才匆忙出了殿门。 乐凌清和杨忧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又看了看床上躺着的人，良久，终于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苦笑了一下。 “你们先出来吧，有些事情，我们还是得跟你们交代一下。” 苏婉和江祈渊出来之后，便被他们带到了大厅，由杨忧开口，将事情的起因经过都向他们说了一遍。 苏婉一开始还有些不解，病人的事情如何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可是听完杨忧的全部陈述，她才领会到对方说这个的意图。 根据杨忧的描述，他们是在安河小世界遇上的柳飞，但柳飞跟他们不同，他并不是此方小世界之人，他是从衡源中世界流落而来的。 他虽然看着像个书生，但实力确实没得说，性情也好，于是一番历练下，三人便结成了好友。 后来他们与柳飞前后脚突破，相约在衡源中世界相见，可谁知再见面时，已过了数百年。 也是重见的时候他们才知晓，柳家被仇家找上了门，死伤过半，其中包括柳飞唯一的女儿。 “所以他回来后便报复了回去。但敢在中世界做如此事情的人，怎么可能是没有靠山的修士？柳飞这一通报复，自然与这些人结了仇。因此哪怕他是化神修士，也没有哪个宗门想趟这趟浑水，他更不想连累我们，就一个人独自流落。一直到百年前，才收了这个徒弟。”杨忧说着，心情很是复杂。 柳飞怕连累他们，一直很少与安河盟交往，可是这次涉及他的徒儿，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偷偷摸摸地上门救助。 杨忧不是怕事之人，安河盟也没有人会认为对方不该留，只是这等有风险之事，他们还是应该与小辈说清楚。 “盟主不必担心我，这不是有你们在吗？”如果说苏婉之前还有些不太确定安河盟是否适合自己，可经此一事，她彻底确定，安河盟是最适合他们的地方。 无论是他们的道义，还是他们对小辈的尊重，这些东西，都是世间罕有的。 “难道盟里还会不管我与表哥的安危不成？” “哈哈哈，说得好！”听完苏婉的话，乐凌清忍不住抚掌赞叹。 她想得果然没错，这个小姑娘真是太可爱了！ 第85章 仇敌 虽然不知道柳飞一个月到底能不能回来, 但苏婉还是有条不紊地开始了自己的工作，也不担心浪费灵植。 不仅如此, 她还用半成品的药液实验了几次, 当然，不是在伤者身上直接实验。 除此之外, 她还认真研究了一番药师卷轴。 尽管发布任务有一个基本的起步价, 但依然影响不了无数需要求药的修士的热情。 苏婉将整个卷轴放大, 只见上面密密麻麻都是任务，她一眼看过去，新上的大多比较快被接走，旧的倒是都留着，残留最久的，是求一个地阶丹药的任务。 “哎……也不知是何人, 竟这般执着。”苏婉看了一眼，与江祈渊感叹了一声，就将这个任务滑过了。 地阶丹药……这种东西, 她看了也没用。 苏婉没有担心柳飞回来的时间，事实证明, 她不担心是对的。 第二十六天的时候，柳飞风尘仆仆地回来, 一回来就传讯唤来了苏婉，交代完毕后, 就踏空而起, 重新退出了安河盟。 苏婉微微一怔, 心中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可惜她只是金丹修士，柳飞的恩怨，实在不是她能够干预的。 “如何？”三日后，乐凌清看着苏婉神色疲惫地推门回来，激动地问道。 苏婉笑了笑，难掩神色中的亮光：“幸不辱命，我觉得能解决他经脉问题的成功率应该有八成。” 别看苏婉给的概率只有八成，但柳闻的情况，这种概率就是地阶炼药师都不一定能担保。 乐凌清心中大定，差自己的徒儿接过丹药，喂给了柳闻。 最终的药效表明，苏婉的八成确实不是自大。柳闻将丹药咽下去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开始不自觉运转起灵力，半个时辰过去，他已然睁开了眼。 “感觉如何？”苏婉看他稍稍一晃神后，神色就陡然凌厉起来，也不害怕，依然冷静地问道。 柳闻并没有因为苏婉的示好就放松下来，他依然绷紧了身体，四下环顾，似乎在找着什么，一直等他看到乐凌清，他的表情才稍稍有了些变化，仿佛急切了起来：“前辈，我师尊呢？” 乐凌清跟柳飞的这个徒弟并不算太熟，虽然尽心尽力帮忙了，但多少还是有些担心对方会不会不值得柳飞付出那么多。 不过如今看对方一睁开眼，没有担心自己先关心柳飞，她对这人的观感瞬间好了很多。 “你师父大张旗鼓地收购灵植，自然是被仇家发现了。不过有杨……我们盟主陪着，想来没有什么修士能从他们手下讨到便宜。”乐凌清差点就将“杨师弟”三个字脱口而出，好险才咽了回去。 柳闻听到这话却并没有放心，反而挣扎着想要起来。 “不准动！”苏婉一看他动，神色就冷了下来，低喝了一声，“你师父千辛万苦就是为了给你寻灵植，如果你不先把身体的事情解决了，难道你还要你师父再去寻一次？倘若再寻一次……恐怕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刚好在安河盟了。” 对于不听她话的病人，苏婉向来没有什么好脸色。 江祈渊跟着点了点头，表妹说得不错，是这么个道理。 柳闻本来还想不顾一切地冲出去，可听苏婉这么一说，他一下就不敢动了。 不错，如果不是他不小心，如果不是他轻率，又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 倘若他没有受伤，柳飞根本就不需要冒险，更不可能被仇家发现。 江祈渊看到他就像一个被戳破的水球一般，瞬间焉了下来，心中不免有些同情。 他看向苏婉，苏婉绷着脸，并没有扭头看他。 “其实只要你不运转功法，一个时辰之后就能出去看看，如果你……” “多谢药师！我一定听凭药师吩咐！”一听到她的补充，柳闻的眼神马上亮了起来，与刚才绝望的仿佛并不是同一个人。 乐凌清也不怪苏婉盲目许诺。她可不像柳飞一般，施恩不图报，柳飞做了多少，就应该让柳闻知道多少，因此就算苏婉没有开口，她也会代为询问。 这一个时辰对柳闻来说当真是度日如年，可惜他答应了苏婉好好休养，就只能坐着一动不动，焦躁而又耐心地数着时间。 苏婉看他两眼放空，也不管他在想什么，只是取出一个更漏，放在了一旁。 等更漏显示时间一到，苏婉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已经鲤鱼打挺，瞬间站了起来。 “时间到了，前辈、药师，敢问我师尊在哪？” 看着他满怀期待的眼神，乐凌清看了眼苏婉，确定对方同意之后，便领着他们走到殿门口，抛出一只飞舟，然后挥袖将对方扫到了甲板上。 苏婉二人看了眼被高抛起来的人影，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连忙牵住对方的手自行跃了上去。 这种小事，就不牢乐凌清这个大能费心了。 “杨盟主，你这三番四次为这人出头，是你的意思，还是安河盟的意思？”另一头，被杨忧妨碍了多次的寻仇修士终于忍不住了，开口诘问道。 杨忧默默望天，这个问题，他并不是很想回答。 “我不知道诸位有何恩怨，但按照常理来说，这附近的海域都隶属于我们盟，在我们的地盘上先动手，我是不是也能问问你们是不是不将我安河盟放在眼里？” 上一个问题不能回答，但不代表杨忧不能找到新的问题来掩盖上一个。 对面被他噎得一滞，这话确实有些道理。 “我看你们安河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区区排名三十余的门派，你们有什么资格与我们叫嚣？”有人被唬住，自然有人更为不满。 他奉师尊之令前来追杀柳飞，如今任务没完全已是满肚子火，更别提杨忧对他们还一点都不恭敬。 杨忧本来在笑，听到这话，神色一下难看了许多。 区区安河盟？这人蠢起来，实在是太可怕了。 不过也难怪，如果不是蠢成这样，怎么会选在安河盟动手？ “我……” “我说，你们能不能要点脸，既然觉得来我区区安河盟的属地上是委屈了自己，那就别来啊，我们没求着你来吧？”杨忧正准备开口，一道女声就从远方传来。 她的音调甚是嘲讽，与平时简直就是两个人。 杨忧闻言默默把自己的话都咽了下去，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柳飞虽然觉得这样不好，但也跟着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虽然后来又悄悄挪了回去。 没办法，即使乐凌清化神之后就特别和善，特别亲切，可以前一同历练时留下的 心理阴影，大概此生都难以消除。 “你又是何人！”之前说话的人被乐凌清这么一通嘲讽，当即怒上心头，上来就要开打。 这回柳飞和杨忧都不掩饰了，齐刷刷后退了好几里，顺便把飞舟也一起带上。 “师尊！”柳闻看到柳飞安然无恙，开心得几乎要飞起来。 柳飞连忙捂住他的嘴，示意他不要出声。 “好好看戏。”柳飞小声说道。 跟着来的几人都一头雾水，除了乐凌清的徒弟一直保持着谜之微笑。 嗯，看看就好，看看就懂了。 柳闻向来听话，倒是江祈渊正准备开口提醒什么，前方就直接打了起来。 这对决的速度很快，无数绚丽的招式不断撞击到飞舟上，如果不是有两个化神修士在，恐怕这飞舟顷刻间就要支离破碎。 而打得速度快，自然也就意味着结束的速度更快。 几人刚看得目瞪口呆，外面的对决已然结束，那个挑衅的修士一下从高空中坠落，如果不是他同伴将人接住，恐怕当真会掉进海里。 乐凌清看着他们，也没有再下狠手，只是冷哼道：“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回去打听打听，安河盟是什么地方，岂是你们两个化神修士就有资格挑衅得？” 乐凌清说完，拂袖回了飞舟上。 柳飞一下松开了手，和杨忧一起，认认真真地称赞起对方修为又精进了不少。 乐凌清很想动手教训他们，可惜晚辈在，要给这两个家伙留点颜面。 “苏药师，这样以后他们也不会留意到你了，”之前吓唬了两人，乐凌清还是觉得不太厚道，今天这一出，主要还是为了把仇恨拉过来，以免这两个小家伙被记恨，“对了，柳飞，苏药师将你徒儿救回来了，你不用好好感谢感谢人家？” 乐凌清一提，柳飞才猛然意识到柳闻已经没事了，惊喜地揉了下他的头，将那头发揉得乱糟糟的。 柳闻看他高兴，也不在乎自己丢不丢脸，跟着愉快地笑了起来。 柳飞看着徒弟依然那么傻，确认了这是原来的不假，连忙对苏婉行礼，取出一个储物袋就想递给她，却被苏婉制止了住。 “报酬之事不急，我另有一事，想征询柳前辈一二。” 第65节 第86章 半个真相 苏婉有求, 柳飞自然无不照做。 柳飞与安河盟的关系已经暴露，他们索性也不再掩饰，直接回了盟内。 其他人对苏婉要问什么一点都不好奇，柳闻虽然好奇，但他也知道轻重，不会干扰恩人与师尊的对话。 因此最后, 留在那偏殿的, 便只有两……不对, 三人。 江祈渊其实有想过要不要给苏婉留一点私人的空间，可惜苏婉自己并不想要。 事情牵涉到自己的前尘过往, 她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像往常一样那么冷静，甚至比起寻常修士更不如。 所以她需要一个可以让她完全信赖的人，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未来又该如何去做。 “不知苏药师想了解些什么？我必定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虽然自己的修为更高，但柳飞对苏婉很是尊重。 他身上的书生意气很浓, 哪怕现今已是化神修士也同样是如此。苏婉作为救柳闻的恩人, 自然也是他的恩人，他不尊重才是不可能的。 苏婉也不拿乔，恭恭敬敬地问道：“晚辈因为一些私事，想请教一下柳前辈之前前往小世界的事情，不知可有冒犯之处？” 苏婉的问题大大出乎了柳飞的预料, 不过他意外归意外, 不经犹豫就马上点了点头：“苏药师请问, 我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柳飞的回答很是坦荡，言辞间也没有不满回避的意思。 苏婉见此心思稍定。虽然柳飞有阴影她可能也会继续问下去，但对方没有阴影更好，她可不喜欢欠江祈渊以外的人的人情。 “我想知道，柳前辈是清醒进入得小世界，还是无意识进入得？” “无意识进入得，我当时是在一个秘境历练，误入一个传承，等我清醒过来就已经在安河小世界了。”柳飞并不好奇苏婉为什么这么问，他只是认真地将自己的所有情况都告诉了苏婉知晓。 苏婉点了点头，接着停顿了片刻，一直到江祈渊握住她的手，她才微闭下眼。 而再睁开时，那些犹豫都从她眼中褪去，盛下的只有对真相的渴望：“那柳前辈到了小世界之后，可对中世界有什么印象？或者说柳前辈有没有发现，自己在小世界时，对于中世界的理解跟以前可有什么区别？” 她的问题有点拗口，柳飞听了好一会才明白她的意思。 他先是一怔，而后想了什么一般地皱起了眉头，好半晌才舒开。 “苏药师不说，我倒是没有印象，如今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饶是谁突然发现自己的记忆好像不知道被谁控制，下意识地回避了一些存在，心里都会有些不舒服，柳飞也不例外。 不过现在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他尽力将那时候的情形都还原清楚。 “我到了小世界之后，脑海中关于中世界的记忆好像……突然就模糊了。我记得很多东西，记得从小生长的小院，记得友人，但是如何突破到化神期，以及中世界是否有小世界突破的化神修士，这两个跟修炼至关重要的信息都全部遗忘。” “恕我无礼，敢问柳前辈回来之后，你的故人对你的记忆是否出现了误差？比如不认识你之类的？”苏婉继续问道。 柳飞自然不会跟她计较这种事情，他努力回想了一下故人，虽然心中依然隐隐作痛，但时间终究还是……伟大的。 那么多年过去，他已经不再有当年痛彻心扉的感觉了。 “并没有出现这样的问题，虽然遗留的故人并不多，但是他们都还认得我，也没有发现我有什么异常。” 柳飞这次的答案，证实了苏崔的回答不管真假，都和天道的干涉无关。 天道干扰了小世界与中世界的联系，哪怕有中世界的修士遗落到此，但会影响此方世界平衡的记忆都会被过滤，不过这种过滤看样子是可逆的，只要回到中世界去想，那就可以想起来。 可既然如此……为何苏婉至今想不起安河盟？难道有问题的真的不是苏崔，而是她？ “最后一个问题，柳前辈你在小世界中，除了关于修炼的记忆模糊，其他的有没有被篡改？”上一个问题的结果，苏婉和江祈渊早有预料，也算不得意外。 左右之前的矛盾只有三种可能，要么她和苏崔一真一假，要么两个人都是假的，要么两个人都是真的。 如今看来……最后一种的可能性不大。 小世界的记忆，对于柳飞来说委实太过遥远，如果不是他记忆力好，恐怕还真想不起当时的情况。 “没有，我记得的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没有新增或者删减记忆。” 天道虽然控制着修士的修行，但要具体到篡改每一个修士的记忆，未免太过无聊了些。 苏婉闻言心中一空，感觉之前高悬的断头刀终于落了下来。 果然是她的记忆有问题啊。 在等待柳飞寻药的过程里，苏婉又回忆起了小时候遇到的一个大会，她请江祈渊外出帮自己证实过，那个大会的举办时间，应当是百余年前，与苏崔的说法完全对得上。可是……苏崔回忆里的那个人，真的不是她啊…… “多谢柳前辈。这几个回答便算你还了我救人的情吧。”苏婉不想解释这个答案对自己有多重要，她也不可能解释。 江祈渊看她情绪比之前稳定很多，也无声地松了一口气。 不介意就好，其他的事情他们可以一起慢慢解决。 可惜柳飞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听苏婉这就想告辞，连忙打断她的话：“不管苏药师怎么想，我自己答应过的事情，我肯定要做到。我勉强算是一个地阶锻器师，你们两个一人选一个本命法器，我给你们材料的清单，你们去收集，收集完找我，我免费帮你们炼制。” 苏婉到了嘴边的拒绝，被“地阶锻器师”和“本命法器”两个词震得无影无踪。 她看了眼身边的人，正好捕捉到对方松气的表情，心中一软，当即应了下来：“一言为定。” 救命之恩的牵扯是世间最难算清的，对方一定要还回来，还是用这么吸引人的方式还回来，苏婉真的……无法拒绝。 她这回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杨忧和乐凌清都说他富裕了，这么一个锻器师，怎么可能贫穷？而且他一介散修，能扛住一个大宗门的追杀，背后没人是不可能的。 想来那些门派虽然避嫌，但柳飞锻器水平那么高，吸引他们搅搅浑水，时不时给他通风报信，还是可以做到的，全当在柳飞面前刷个好感了。 柳飞很满意她的果断，他先让江祈渊取出以前的法器，认真研究了一番，然后又让对方演练了一套功法。 等江祈渊练完，他也不评价，轮到让苏婉重复上一个流程。 苏婉的本命法器早已决定是炼丹炉，主要演练的还是炼药手法，柳飞研究了一下之前的炼丹炉磨损程度，心中大概有数。 “你们先回去吧，三日后我将图纸送给你们。”柳飞一边说，一边将人送到了门口。 他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不禁摇头轻笑。 后生可畏啊，他们两个的本命法器自己还真未必炼得好，可是既然答应了，不管可能性多大，肯定都要炼好的。 一个月后，芸城拍卖行。 苏婉刚交完两个玄阶丹药的任务，便与江祈渊一同穿上了匿息法衣，跟着进了拍卖行中。 今日的拍卖行有一个拍卖大会，只有金丹期或者以上的修士才能参加。 而且大部分人都只能坐在大厅里，没有资格进入雅间匿名拍卖。 “两位仙长，这边请。”一看到苏婉递出的令牌，领路的修士一震，当即将语气放得更诚恳些，脚下也不着痕迹地转了个方向，将两人领到了雅间。 “下去吧。”江祈渊不喜欢别人伺候，看他站在旁边，就挥手让人下去。 对方也不敢跟他争辩，毕恭毕敬地退了下去，轻轻关好了门。 苏婉还是很喜欢这个待遇的，没有层出不穷的俗人骚扰，让她感觉身心都顺畅了许多。 江祈渊接过她手中的令牌看了一眼，心中感叹安河盟的化神修士真是心大。 这样一个令牌，也敢随便送给一个刚入门的小辈，就不怕他们一时冲动，在拍卖行惹是生非吗？ “表哥，你？惹是生非？”江祈渊不知不觉就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听得苏婉笑个不停。 他不闷就已经能让自己烧高香了，还惹事生非呢？ 真有这么活泼，自己倒是很乐意给她善后，让她也享受享受那种财大气粗的感觉。 “啊，拍卖要开始了。”江祈渊非常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他总觉得苏婉最近老是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让他有些脊背发冷，可他怎么观察，也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第87章 拍卖行 芸城拍卖行的拍卖会向来举办得相当随性, 最短的时候，甚至只间隔了一个月就举办了第二次拍卖会。 这家拍卖行的各个分部遍布整个中世界, 不过能达到芸城这个规模的, 还是少之又少。 所以芸城能成为一座大的城池, 不仅仅得益于安河盟, 也得益于这家拍卖行。 芸城拍卖行的规矩非常有趣，在开始拍卖之前, 谁也不知道这场拍卖会有什么东西，加上每次参加都要支付一笔不菲的灵石, 所以对于大部分修士来说，要从中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都是相当拼运气的事情。 毕竟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一整场都没有需要那个东西的人, 完全可以低价拿下；运气不好……那完全就是灵石打了水漂, 进去逛个一圈而已。 所以这些修士每次参加拍卖会前, 都会犹豫再三，生怕自己选错。 不过对于少部□□家不菲的修士们, 这个问题从来就不需要考虑, 他们完全可以时不时去看一看，不用担心入门费。 不过嘛, 身处每一个包厢的贵客，都需要付出一样东西加入拍卖之中, 这样东西拍得的所有酬劳都归那贵客所有。 这个举动看起来很为贵客着想, 但事实上, 这些东西都会说明来源于哪一间包厢，如果太过不值钱，后续又还想参与拍卖，就会收获数不尽的嘲讽。 因此，大厅里参与拍卖的不少修士，不是为了拍卖行，而是为了那些贵客的藏品来的。 “有趣，有趣。”听完留音符中的这个规矩，江祈渊抚掌而笑。 不过他很快意识道，自己从小世界带来的东西都不怎么值钱，储物戒中也只有同门送给他的入门礼，这一转手就拿来拍卖……是不是不太好？ 苏婉看了他一眼，嘴角一扬，自行望向桌上那个石台。她稍稍想了想，还不等江祈渊思考完，就将一个小瓷瓶放了进去。 这次的小瓷瓶是淡粉色的，上面有一朵小小的桃花。江祈渊只来得及惊鸿一瞥，都没看清背面的花纹，那瓷瓶就已经被传送走：“这是什么？” 虽然两人如今时常腻歪在一起，但不知为何，现在跟苏婉在一起的时候，江祈渊发现自己就只想看着对方笑，只想和她一起发呆，或者手牵着手站在飞剑上，看看那波澜壮阔的海域，至于炼药和修行……这种事情，一个人的时候慢慢研究就好。 所以江祈渊已经很久都没有了解过苏婉最近在炼什么丹药了。 “玄阶延寿丹，第一次的成品，不过品相还不错。”这几天苏婉好好研究了一下什么丹药比较受欢迎，就为了让自己能多赚一些灵石，好给江祈渊收集本命法器所需的材料，最后研究的结果就是……延寿丹吧，挺受欢迎的。 “那我倒是很期待能卖出什么价钱。”江祈渊非常捧场地说道。 苏婉他们的提交速度并不算快，因为等他们提交完成后没多久，拍卖会就正式开始。 开头的几件都是比较普通的法器，虽然也有黄阶，但品相一般，对于在场这些金丹以上的修士来说，实在有些鸡肋。 最后的结果也跟法器的价值相符，并没有几个人参与竞拍，最后的价格，就是普通法器的价格，再多也没有了。 台上的主持人对此情况，以及台下的一片嘘声，完全没有丝毫的忐忑。 她笑意盈盈得看了眼递上来第四样拍卖品，再触上旁边放着的玉牌，心中顿时有数，笑意瞬间更深了一些。 “看来这次的贵客们早已做好了准备，如今我们就上第一件，也就是三号厢贵客提供的拍卖品——一套完整黄阶阵法。” 主持人的话音刚落，台下先是一片寂静，随后就爆发出一阵激烈的讨论声。 第66节 别看都是文修，但阵法师炼制一个成品，可比锻器师和炼药师难得多，更何况是一套完整的阵法，而不是阵法的一部分。 之前他们安河小世界的宗门大比，阵法师只要能炼制阵法的一定部分就算成功，所以苏婉二人对于阵法的昂贵程度，还是非常了解的。 “这人实在是大手笔。”看着这套阵法最终拍出了二百一十个中品灵石的价格，苏婉不禁咋舌：“可惜不知个人到底是专门来贩卖这个阵法的呢，还是心有所愿要展现一下的财力呢？” “我们来赌一赌？”江祈渊开玩笑道。 苏婉轻哼了一声，冷漠地别开了头。 才不跟他赌，每次都输，没有意思。 没有成功忽悠到苏婉的江祈渊不免有些小小的失落，哎，还想赢些彩头的，可惜可惜，自己的目的都被苏婉看穿了。 他们两个在这边眉来眼去，下方的大厅已经开始第二件藏品的拍卖，这也是一件黄阶法器，但胜在造型别致，很符合女修的爱好，所以最终的价格也甚为可观。 “我们今天一共就来了三个包厢的贵客，前面两样大家已经知道了，这第三样嘛……想必很是出乎大家的意料。”第二件藏品结束，很快就进入了第三件。 这回主持人脸上的神色很是飞扬，话语里也卖了些关子，显然是对这个拍卖品很是满意。 “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是什么？” “是啊，别卖关子了！” …… 主持人刚说完，台下就冒出一片起哄声。 看着他们激动的神色，主持人心中更 很是满意。 她也不再卖关子，而是直接将答案说了出来：“一号包厢的贵客提供的是一粒玄阶延寿丹，或可为炼气修士延寿五百年，为筑基修士延寿四百年，金丹修士延寿两百年，元婴修士延寿一百年。虽然用了一次之后不突破不能用第二次，但……它的价值想必不用我多说大家也清楚吧？” 主持人说着说着，自己都动了想将这枚丹药拍下来的意思。 玄阶延寿丹是玄阶丹药中配方很难获取、炼制也非常困难的一种丹药，大部分情况下，甚至只有地阶炼药师才会炼制。 然而地阶炼药师何等地珍贵，如何会炼制那么多的玄阶延寿丹流出？因此每一颗玄阶延寿丹，都是有价无市的。 苏婉对于自己丹药的价值很是好奇，听主持人介绍完，连忙坐直了身体。 只见台下一扫之前的热烈，变得许久未曾发声，大部分人都互看了一眼，心中估量着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加入这粒丹药的竞拍之中。 “一百中品灵石。”台下的人顾忌，包厢里的人可不顾忌。 二号包厢的修士率先开口，定了一个底价。 “二百中品灵石。”跟着开口的，是三号包厢的人。 台下有人终于忍不住了，跟着加价道：“二百四十中品灵石！” “三百。” “三百二十！” “四百。” “四百一十……” “五百。” 三号包厢的人叫价毫不客气，很快就将价格翻了两番不止。 台下的人估量了一下自己的身家，只能默默退出了这个战斗，买不起买不起。 “他倒是财大气粗。”苏婉本来想着，一颗玄阶延寿丹能卖两百中品灵石就不错了，没想到居然那么昂贵，当真是意外之喜。 不过可惜的是这个丹药确实很耗费灵力，她半个月炼制了一粒，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速度了。 “那都是表妹的丹药效果太好。”江祈渊自然而然地称赞道，就像当年刚认识没多久的时候那样。 苏婉回头看了看他的双眼，明明是随口而出的话，但从他纯粹的眼神里，苏婉清楚地看出，对方是真的这么想。 这么好的一个人……自己一定要好好赚取灵石养活他。 苏婉这心思只浮动了一瞬，就被她遮掩了下去，完全没有被江祈渊发现。 后者认真地看着接下来的拍卖品，寻思着要拍什么给苏婉才好。 虽然自己的身家很穷，可是拍一两样东西，还是可以做到的。 不过大概是天道垂悯，知道他的贫穷，一直到倒数第三件拍品，都没有出现适合苏婉的东西。 江祈渊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失落还是应该高兴，怎么想拍个东西都那么地百感交集？ “不怕，还有两件，表哥加油！”苏婉看他郁郁寡欢的模样，反而开心地笑了起来，心情愉悦地鼓励道。 江祈渊想着也是这么个理，就点了点头。 大概是时来运转，接下来的那件拍品真的让江祈渊动了心思，可惜感觉不适合苏婉。 那是一块黑黝黝的矿石，看着像是普通的黄阶炼器材料，主持人也说没有什么特殊，但江祈渊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小莲说拍下它。”江祈渊还在思考，苏婉就突兀地开了口。 江祈渊意外地回头，小莲？ 苏婉将手伸了出去，只见手腕上那朵白色的小花已经变成了兴奋的红色，看样子很是喜欢那个东西。 “那就拍。”江祈渊当即拍板。 虽然不是苏婉想要的，不过嘛，小莲想要也跟苏婉想要差不了多少了。 第88章 交易 因为是黄阶材料的缘故, 参与拍卖的人也不算多。而且这些人好像都是锻器师，看着就是真的想拍来用。 耳听着江祈渊加的价已经超过这材料本身的价值，他们不自觉看了一号包厢一眼，悻悻然地放弃了加价。 虽然这贵客未必会记得他们，但……整个中世界也不会有人没事就去得罪能拿出玄阶延寿丹的人的，既然公平竞争不过，那就只能算了。 江祈渊怀着满腔的热情想为苏婉拍一些东西回来, 结果最后只花了三十二块中品灵石，感觉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些失落。 总觉得这个故事很残酷…… “乖，不要难过, 我给你把下一个拍下来。”苏婉看着他难得的小表情, 实在忍不住悄悄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江祈渊感觉眼角一跳，这什么坏习惯, 都跟谁学的？ “当然是跟你学的！”苏婉看懂了他的眼神, 当即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如果她记得没错，早在苍阳国的时候江祈渊就喜欢摸她的头。 江祈渊听到这句话很是震惊，不过他仔细想了想，不得不承认……似乎确实是这样的没错…… “不过, 这感觉真的不赖，”苏婉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 然后心情很好地报出了第一个价, “一百中品灵石。” 苏婉一出声, 原本还有些热火朝天的竞拍顿时一静。 之前拍那个黄阶材料也就算了，毕竟不怎么昂贵，人家贵客买来玩玩也有可能。但现在拍玄阶锻器材料……难道对方不是炼药师，而是一个锻器师？ “一百二十。”接话的是二号包厢的修士。 苏婉也不在意，跟着继续道：“一百五十。” 虽然每个包厢都会将修士的声音进行处理，听不出他们本来的音色，但语气中的情绪还是可以分辨出一二。 苏婉的声音分明毫不犹豫，势在必得，二号包厢的修士想了一会，也不再跟她竞争。 对方放弃了拍卖，台下的众多修士自然也跟着缄默不语。 也不是他们阿谀谄媚，可是苏婉开口前这材料只要八十中品灵石，她这几句话的功夫就番了一倍，他们哪有那么丰厚的身家。 “恭喜一号包厢的仙长，这最后一样拍卖品就归你了。”主持人没想到这一轮拍卖结束得那么快。不过快也没有什么不好，只要能拍出价钱，一切都不是问题。 江祈渊看着苏婉心满意足的模样，又想了想自己那可怜兮兮的三十二块灵石，突然觉得自己的压力比以前更大了。 可惜苏婉这回并没有发现他的忧郁，她心情很好地将江祈渊拍下的材料收好，再把自己拍的塞到了他怀里。 接着她就哼着小曲，披好匿息法衣，牵住他的手就准备离开。 “等等！”两人刚走出门，就有一道男声喊住了他们。 江祈渊先停了脚步，回头望去，只见那人也笼罩在黑色的匿息法衣里，看不出到底是何修为。 不过……从方向上来看，这人好像是刚才拍下延寿丹的那个人。 “两位道友请留步，在下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这人的态度很是诚恳，看不出是故意还是本性。 苏婉也回头打量了他一眼，思忖片刻，点了点头：“走吧。” 不过是卖了一个玄阶丹药、又买了一点东西而已，她相信能坐得起包厢的人不至于为了这种小事杀人夺宝。 从偏门出了芸城拍卖行，秦木便在前面带路往北走了一段。不过他也没走远，只绕了半圈就在一个小巷中停下，挥手布了结界。随后他也不多说，而是率先脱下了法衣，以示诚意。 “在下秦木，元婴后期，是一位阵法师，不知两位可还有玄阶延寿丹？我可以用一则信息交换。” 江祈渊没有说话，苏婉笑了笑，开口问道：“什么消息？” 对方的修为固然不低，不过嘛，不是化神修士，那她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毕竟自己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炼药师了，她储物戒里藏了多少诡丹毒丹，恐怕江祈渊都不清楚。 更何况，她最信赖的人还在身边呢。 看着苏婉高傲的态度，秦木也没有生气。 本来按照规矩，在拍卖行这种地方截人是完全不合理的，苏婉二人能跟着来，已经是给了他天大的颜面。 “倘若我看得不错，你们拍下最后那个材料，是想锻造木属性的法器，那木灵砂的消息呢？你们想不想要？” 木灵砂，是一种地阶的炼器材料，在柳飞提供的清单当中，是获取难度最高的一种材料。 两人本来还在想，这东西要怎么解决，如果靠拍卖获取的话，未免也太过昂贵了些，如今竟然送上了门？ “我倒是可以给你提供一粒玄阶延寿丹，不过……这地阶材料可遇不可求，价值完全不对等吧？”既然对方给了消息，苏婉也没必要吊着人家。 秦木闻言眼神登时一亮，马上回答道：“只是消息，并不担保一定有。传闻那木灵砂在一处秘境里，不日便会开启。如果能找到，那我们找到那个材料之后，我分毫不取，秘境里获取的其他东西我们三等分；如果没有，我就按照之前的拍卖价格购买这个丹药，如何？” 秦木的话，可谓是诚意之至。 苏婉看了江祈渊一眼，见后者点了点头，她便笑着答道：“好，二十天后，芸城北门见。到时候我先给你延寿丹，你给我二百块中品灵石，等找到了木灵砂，这灵石我就退给你，没找到你再补上。” 第67节 “一言为定！”秦木本来还想着回来才能拿到丹药，万一自己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却没想到这两人那么好说话，瞬间喜上眉梢。 “一言为定。”这回出声的是江祈渊。 他一边说，一边将法衣也取了下来：“江祈渊，元婴初期。” 虽然比对方高了两个小境界，但一看到江祈渊，秦木就知道这人的实力并不比自己差多少。 毕竟无论是他的眼神和气质，都昭示着这是一个不容忽视的人，更别说对方是个普通修士，而不是他这样的文修。 “多谢告知，告辞。”苏婉没有摘下帽子，秦木也没有问。 他跟着告辞完毕，就撤去结界，顺着西面的路绕出了小巷子。 他一直想找两个同伴一起去探索那个秘境，看看能不能找到替师妹延寿的法子，没想到竟然在拍卖行遇到了。 看来他的运气果然不错。 秦木回去做了什么，苏婉不知道也不关心，她只是安静地炼药，其他的一切都交给江祈渊来处理。 等她终于将那延寿丹炼制完毕，她也不问江祈渊做了什么准备，只是跟着他一起往芸城北门飞去。 他们到达得很准时，虽然……秦木好像早已等在了那里。 与秦木同行的还有一个筑基期的女修，模样看着似乎比秦木还衰老一些，但从神态上来说，这人显然比秦木年轻。 “久等。”苏婉一落地，就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瓷瓶。 这个瓷瓶跟上次的一模一样，素雅清丽，一看就出自同一个店铺。 秦木之前看到江祈渊的时候已经很惊讶的，这回看到苏婉更是惊讶不已。 这两个人的年纪还真是年轻，尤其苏婉，看着还像是一个炼药师，难道…… “阁下就是芸城新认证的玄阶炼药师？”观察了一会苏婉的年纪与修为，秦木灵光一闪地问道。 苏婉没想到自己还挺有名，也不掩饰，直接点了点头：“如果最近芸城只新增了一位炼药师的话，那确实是我。” 苏婉一承认，秦木就知道眼前的两人是什么来头了。 他也算有点门路，知道安河盟之前新增了四个修士，其中三人是元婴期，一人是金丹期，寿元都不足两百，是天之骄子式的人物。 他本来还想着有没有机会见见，没想到那么巧合。 “这是二百中品灵石。”既然苏婉已经将丹药取出，秦木也不迟疑，直接将准备好的储物袋递了出去。 苏婉接过，随手塞给了江祈渊，仿佛那不是两百灵石，而是两块灵石一样。 后者莫名地感觉心里一塞，看苏婉什么都没有注意到的样子，叹了口气，默默将灵石收下了。 他总觉得自己的脸皮越来越厚了，当年还能说那是苏婉给他的护卫报酬，现在…… 哎…… “小云？小云？”秦木喊了旁边的女修几声，对方才反应过来，连忙抬起头看他。 秦木握住她的手，小心地将瓷瓶放到了她的手里。 “我也不知道秘境会去多久，你一切小心。” “嗯，师兄你也是。”那女修轻轻应了一声，转身往城里走去。 临走前她还回头看了苏婉和江祈渊一眼，看他们有说有笑的样子，心里升起一股近乎窒息的难过。 为什么她那么没用呢……如果她的天赋更好一些，她就能像那位炼药师一样，长伴在心上人身旁了。 第89章 闯关 秦木所说的秘境, 是一处闯关秘境, 又或者通俗一点解释, 是上古修士自行设计，存放自己毕生所收集的全部资源的地方。 闯关秘境有些有传承, 有些没有，但不管有没有，闯关秘境都非常罕见，而且一旦通过，就会有巨大的收获, 因此很受修士青睐。 可惜这类秘境进入的契机往往都是靠修士阴差阳错获得, 无迹可寻, 全靠运气。 秦木也是一样。他有一次卖阵法给别人, 对方差了几块灵石, 就用一个小材料充数。他也没多想，回去仔细一看, 竟意外发现了闯关秘境的存在。 这秘境五年开启一次, 他去试过，费尽心力通过了第一关。但看第一个的设置，明显后面会更难，最好需要两到三个人，于是他只能悻悻然地退了出来。 他是小门派出身，整个门派的元婴修士就他一个, 金丹修士也很少。他一直在纠结怎么才能找到合适的人, 毕竟这个秘境感觉还是有不少东西的。 他也更不是没有担心过这两人见财起意。不过他自恃离开的法门在他身上, 只能赌一把，所幸这两个人都是安河盟出身，他对安河盟的修士，还是比较放心的。 “哦？按照秦道兄这么说，安河盟在此方世界名声不错？可我之前看一些人很怕我们，还以为安河盟无恶不作呢。”因为路程实在太无聊，江祈渊便开始跟对方闲话起来。 秦木失笑，这又从何说起？ “安河盟的修士大部分品性都很好，而且大家都知道安河盟不能对外发展，所以比起那些大宗门，借着安河盟的名头仗势欺人的修士会非常少，因此大家也不怎么怕他们。 “但是吧，安河盟虽然人少，但是化神大能一点都不少，与那些大门派大多各自为政的情况不同，安河盟的修士一旦出事，整个盟都会成为他的后盾。 “好像是几百年前，那会安河盟还比较低调，除了大门派，很多小宗门小世家都不太懂你们的情况。那会有一个小弟子外出历练被人无端欺负，四肢都被砍断了。等他被人好心救回后，安河盟直接出动了三个化神修士，到那个世家门口，由那个弟子的师尊出手，当着全城所有人的面，将那几个动手的人的经脉一寸寸打断。 “那个世家是有化神大能不假，不然小辈也不敢这么猖狂，可一个又顶什么用呢？那之后，就没有人敢小觑安河盟，他们也开始不再那么低调。” 秦木的解释很是详尽。他倒是不怎么怕安河盟的人，毕竟对方虽然护短，但还是非常讲道理的。 “到了。” 安河盟的事情刚说完，飞舟就停了下来。 苏婉走到甲板边缘，只见下方是一片嶙峋的石阵，看着已有一定的年头。 “这地方倒是隐蔽。”既然不好降落，三人便直接踩着飞剑落了下来。 江祈渊打量了一会四周，这地势崎岖、怪石丛生的地方，有这么一个石阵倒也不稀奇。 秦木赞同地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我们现在进去？” 苏婉二人也不是来游玩的，听秦木开口，当即便应声，然后跟在秦木背后，往石阵的中心绕去。 “是不是我的幻觉，这个石阵不是普通的石阵吧？”到了石阵中心，江祈渊犹豫地问了一句。 秦木大笑着点头，这人的感觉太敏锐了：“是，不过它纯粹是一种迷阵，没有什么大用，只不过嘛，修士一踏入很容易就被带偏，绕不到真正的中心。” 秦木说得轻巧，可这个阵法，居然只用了最普通的石材，就能将元婴修士都迷惑，未免也太过精妙了。 “这里，江道友，你扶住我，然后再捉住苏药师的手。”秦木不太喜欢跟人谈阵法，眼看着地方已到，马上转移了话题。 江祈渊按照他的意思行动，刚准备完成，眼前便是一黑，而后又很快亮了起来。 “第一关是冰原狼？”睁开眼后，触目所及，就只剩下一片茫茫冰原，还有十只虎视眈眈的冰原狼。 秦木一看狼的数量，就知道自己猜测不错：“是，但我不知道这是真是假。我五年前来闯第一关的时候，也是这么多。” 秦木并不隐瞒任何关于秘境的消息。 江祈渊闻言点头，顺手取出了法器：“那一起上吧。” 前路渺茫，虽然秦木一个人也能打过，但能省点力气还是省点力气来得好。 大概是由于出身的缘故，秦木平日里都是独来独往，很少与人联手，偶有一次，都需要他花费很长的时间去适应。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江祈渊的木灵根，秦木总觉得对方和自己的合作非常顺利，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将他之前花费了一天一夜的冰原狼彻底解决了。 苏婉看着他诧异的眼神，心中与有荣焉。 那是，江祈渊什么人？见面侃几句就能让人引为知己。只要对方不自卑退缩，江祈渊就是一个非常好交流的人，打斗的时候也是同理。 “先说好，第二关我也没进去，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我得到的机缘有提，这个闯关秘境一共有四关，依照春夏秋冬四季设立，每通过一关，就能得到这个关卡对应的特色材料，我上次已经通关过一次，获得的是冰原木。” “嗯，”江祈渊对他这段话并没有什么反应，看他半天不动作，还困惑地回头，“怎么了？秦道兄需要休息？” “噗，”苏婉看他们两个各自一脸茫然的模样，实在忍不住笑出声，给他们打圆场，“我们不需要冰原木，而且它跟我们也没关系，秦道兄不必在意。” 苏婉这么一说，江祈渊才反应他想跟自己表达什么，当即有些哭笑不得。 他和苏婉怎么看也不像是斤斤计较的人吧？ “抱歉，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秦木最喜欢跟这种人打交道，好相处，反应快，自己不用解释，他们就都懂了，“我们继续？” 秦木说着，便跟苏婉他们一同，抬起脚，往前方的光圈中迈去。 这回他们眼前黑暗的时间更短，如果不是前方景致大变，他们都要以为自己只是眨了个眼。 “机关傀儡阵？秦道兄，你上次不自己来，当真是亏大了。”一看清眼前的东西，江祈渊就不自觉调侃道。 苏婉准备丹药的这些天，他实在太过无聊，没忍住就把藏书阁内的杂书都看了一遍。 根据杂书记载，这机关傀儡阵很容易影响周围的环境，特别要小心树叶石头等小的东西。 “这样的？”江祈渊刚提醒完，苏婉便指着前方问道。 这回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红枫树林，纷纷扬扬的树叶被风吹得铺了厚厚一层红叶。 至于那四十九个小木人，自然是放置在中心的红叶上，稳稳当当地准备迎接第一波攻击。 秦木一看这阵势，确定自己也能解决，可世事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 “共同破关的话要三个人，或者我一个人也行，但可能要好几天，你们选哪种？” “一起吧。”这回回答的是苏婉。 “好。”秦木也不跟他们客气，见他们同意，当即颇为顺手地指使起他们来。 苏婉还是第一次破阵，紧张之余，更有点兴奋。 江祈渊将满腔的安慰默默咽回肚子里，好吧，他不该担心的。 而事实也证明，他确实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秦木的破阵能力很强，任务也完全是按照他们的修为分配，不会出现将人置于险境的情况。 他和苏婉只需要按照对方说的走位、停顿、攻击，那么哪怕他们对阵法一窍不通，也能轻轻松松得将这些傀儡人解决。 “佩服，佩服。”两个时辰后，江祈渊看着一地不会动的傀儡，连声感叹道。 秦木闻言连忙摇头。 哪里哪里，如果不是这两个人的专注度高到令人发指，这个阵法根本一点都不好破好吗？ 苏婉才不搭理他们的客套。她自顾自地给江祈渊擦完汗喂完药，就率先上前检查光圈旁新增的箱子。 另两人见此也快步上前，由江祈渊出手，快速打开了木箱。木箱跟上一关的一样没有任何攻击性，只有一本薄薄的纸质阵法大全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第68节 “秦道友你先收着，我们继续。”一看对方似乎想说些什么，苏婉连忙制止道。 秦木默默闭上了嘴，好吧。 “休息还是继续？”东西收好之后，秦木迟疑着问道。 江祈渊思索了片刻，又看了看几人的精气神，还是觉得继续比较好。 “一鼓作气吧，既然没有受伤，就不要多犹豫，毕竟我们也不知道这个秘境会不会限时。” 江祈渊说得不无道理，另外两人都点头认可。 因此他们只是各自服了丹药，等灵力恢复后，就又一次踏入了新的光圈中。 第90章 海底城 第三关的场景, 很是出乎三人的预料。 他们一踏入光圈, 之前的场景就飞速褪去，重新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蔚蓝的海域。 他们踩在沙滩上，带着海水咸味的海风从远方吹来, 将他们的衣袍卷起, 在翻动间留下了哗哗的声响。 海浪一波又一波地打来，漫过他们的鞋背，却被一层若有若无的灵气隔开, 没有打湿鞋面分毫。 苏婉看过安河盟领域的海，那里的海水并没有那么平静。 起风的时候，海浪能卷得很高，将一些普通凶兽都送到海面。 有一次正值暴风雨，他们闲来无事, 就坐在海岛边缘的一座高山上眺望。 他们的背后是安河盟的灯火, 静谧而祥和；但他们的前方却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与风雨，海浪的声音、凶兽的嘶吼声，片刻不曾停歇地都传入他们的耳中，让苏婉仿佛重回解毒的那一天，甚至感受比那一天更为直观。 比起这无穷无尽的天地，他们这些修士委实太过渺小，哪怕修炼到了化神、渡劫, 那种感觉, 恐怕也依然存在。 换了旁人, 恐怕会心怀怨怼，丛生心魔，但对他们二人来说，这种感觉并没有什么不好。 超脱天地与翻云覆雨并不一样，他们只是想不被束缚，并不是想掌控这个世界。 所以……切实感受天地的广阔，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不错的体验。 可这回的海域不同，他们的眼前的辽阔与平静，并没有给人一种浩渺之感，反而有一种诡异的不适，就好像这一切都是死的，所有的危险都隐藏于平静的外表之下。 “两位觉得，这一关我们要怎么做？”秦木沿着海滩绕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能将视线落在了眼前的海域上。 苏婉和江祈渊跟着走上前，前者蹲在地上，捧起些许海水，细细观察了一番。 “等我一个时辰。” 苏婉一边说，一边将炼丹炉取了出来。 秦木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席地而坐就开始炼药，整个人除了震惊就是震惊。 炼药师炼丹不是要有一个安静的环境吗？不是要事先焚香祷告吗？怎么苏婉？ 江祈渊看着他的表情，心中升起一股微妙的自得。 苏婉这种纯粹属于常规操作，他已经习惯了。 “好了。”苏婉说等一个时辰，就真的只让他们等了一个时辰。 时间一到，她就收手，将新炼制的丹药与海水混合在一起，形成一个漂浮的水球。 江祈渊凑上前去看，那丹药很快在水里消融，随着它的消融，海水里分离出无数的黑色丝线，贴在了水球的边缘，似乎奋力地想逃逸出去。 “毒？” “差不多吧，这个原理有点复杂。”苏婉一言带过，也不知是不想和江祈渊解释，还是不想和秦木解释。 她思考了一下，取出之前的一个瓷瓶，将里面的丹药分给了另外两人。 “信我吗？信我就先服下，我觉得我们要完成的任务应该在海下。” 苏婉这句话基本是对着秦木说的。 秦木看了她一眼，只是轻叹了一声，便将丹药扔到了口中。 “我既然决定跟你们来了，就是听天由命了。”秦木也不说什么自己欣赏他们的套话。 左右一个人来危险，跟人来也危险，跟着自己的直觉走才最重要。 “那走吧。”苏婉对此只是挑了挑眉，并没有表示赞同或反对。 每个修士性格不同，如果她是秦木，还真不会邀请陌生人一起闯关秘境。 三人一下水，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从海面上他们看到的水下是一片暗沉，偶然游过的黑影也似乎只是海底的凶兽。但一没入水下，之前所见的东西就完全消失不见，剩下的是与海面上看到的截然不同的景象。 没有凶兽，没有游鱼，有的只是一片寂静，与一座恢弘的海底城。 确认周围没有其他，江祈渊就握住了苏婉的手。后者看向他，微微一点头，两人便对秦木传了音，率先往那座海底城的方向游去。 那座海底城远看还比较残破，大概是被海水侵蚀的缘故，它一些尖角的地方已经崩坏。 但靠近一看，这座泥土搭建成的海底城结构还是相当精巧的。无论是门还是窗，都还清晰地留在上面，推动的时候，会有一串水泡噗噗地往上冒。 江祈渊伸手轻触了一下门上的结界，不仅没有受到任何的攻击，手还无所觉地穿透了过去。 他回头看了眼两人，将信息传音出去之后，脚下一蹬，整个人就越过了结界。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结界的背后并没有什么危险，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甚至连海水都没有。 不错，这座海底城的结界里，一丝一毫的海水都没有。 “走吗？”秦木看他进去后就站着一动不动，就跟着蹬了进来。 他缓缓打量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回头问苏婉。 跟在他后面的苏婉也看了一眼周围，不自觉皱了下眉，怎么感觉那么奇怪。 “再等等，要不先把这个也吃了？” 也不是她多心，她总觉得进入这个空间之后，素心草就突然陷入了沉睡。 虽然看着跟以前没有差别，但有备无患总是不错的。 “也好。”江祈渊接过那个瓷瓶，率先倒了一粒出来，再将它递给了秦木。 秦木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八面玲珑的大门派弟子，感觉很是新奇。 江祈渊看懂了他的表情，心中也很是无奈。 他知道自己修行中的缺点，就是太过求稳，虽然现在已经好了很多，但还是……忍不住。 “走吧。”看他们已经将丹药服了下去，苏婉感觉心里那若有若无的不详感终于消去。 她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手腕，附着在手镯上的素心草似乎突然活了过来，轻轻动弹了一下。 她手指一顿，不着痕迹地低头看了一眼，手镯上的素心草哪里还有刚才死气沉沉的模样？ “我们刚才中毒了？”秦木的反应比苏婉还快。 江祈渊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这话从何说起？ 秦木也能理解他们没有感觉，斟酌着词语解释道：“我觉得这个原理应该跟外面的石阵一样，你们看，这里有三个门。” 秦木说话的时候，他们已经绕过一个转角，到了第一个分岔路口。 眼前的分岔路口一共有三个门，左右的门大，中间的门小，几乎只容一人通过。 “如果我猜得不错，那毒应该会给我们造成幻觉，让我们怎么看也看不到中间那扇门，绕来绕去，都会绕进另外两个。” 秦木这么一解释，两人都懂了。 苏婉若有所思地又看了素心草一眼，所以刚才出问题的不是它，而是自己？那股不详的感应该也是它在提醒自己，这么一想倒是说得通了。 至于门的选择……既然之前幻觉的目的是为了让他们看不到中间那扇门，如今他们也只能往中间走了。 “好短。”他们迈过那扇门后，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穿过了那条短短的甬道。 甬道的尽头是一个小的房间，房间里堆放着不少人阶黄阶的材料。 最妙的是这个房间的墙壁上有无数黑色的花纹，其中一块明显构成了一个小门。 “还真是一脉相承。”他们也没有挑太多，只是在那些黄阶材料中随便选了几种便继续往下一个门走。 他们也分不太清自己走了多久，又走了多少房间，只记得中间苏婉给他们补充过一次丹药。 而且这些房间的风格也截然不同，有些的门绘制在墙壁上，与花纹融为一体；有些门远看是一幅壁画；更有些门看着像是一个柜子，打开来又有一层，要连开两层才能进入下一个房间。 “……苏药师，如果没有你的药，估计没有人能走到这里。”一直等他们走到最后的那个大殿，秦木才终于忍不住感叹道。 只要他们中了幻觉，那么根本就绕不出这个海底城，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只会幻觉越来越深，然后越来越焦躁，接着彻底迷失在这个海底城里。 “过奖过奖，不如我们去看看这一关最后给的是什么？”虽然一直在数不清的甬道阶梯中穿梭，但清醒状态下的他们还是能分得清自己已经走到了海底城的最高处。 这个殿里也不似之前的那般有着诸多摆设，而是空荡荡的惨白，除了最中间的木箱，什么都没有。 因为这回是苏婉的首功，所以由她第一个上前，负责将木箱打开。 这回里面放着的是几个小玉盒，玉盒里各存了一株灵植。 江祈渊看到这关的奖品之后，眉头不自觉蹙了起来。 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什么那么恰好，第二个关卡给的阵法秘籍，第三个关卡给的灵植？ “别想了。”苏婉不用看也知道他在担心些什么，将玉盒拿起来之后就拍了拍他的肩。 她也觉得这秘境太过神秘，但既然到这里都没有什么问题，他们也只能走下去了。 江祈渊看他们两个都没有什么异状，只能点了点头，将自己的不安压下，与他们一同往前方浮现的那个光圈里走去：“但愿如此吧。” 第91章 沙漠与丛林 在踏入光圈之前, 江祈渊以为下一个关卡会出现在一片郁郁葱葱的丛林里，又或者按照第三个关卡的风格，也可能出现在海岛上、天空中。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 从光圈中出来, 他们面对的居然是……一片光秃秃的沙漠。 “其实我们到的是第三关的延续吧。”苏婉看了眼头上的炎炎烈日，异常冷静地问道。 第69节 秦木最不擅长处理的就是这种空旷的地形，一眼望过去除了茫茫沙漠什么都没有，就像刚才他在沙滩上的时候一样, 简直一脸茫然，直到进了海底城才好些：“我也不清楚……我没来过。” “我倒是有几分猜测。”江祈渊倒不似他们两个一般茫然。 他单膝着地, 然后手指轻轻地划过地面的细沙。随着他的动作，他划过的部分细沙都移动到了外部, 手下只剩一个小小的坑洞，以及藏在坑洞里的种子。 “如果我们能将这一片沙漠的种子都催生成灵木, 那么这个关卡肯定能通过, 但……嗯……”江祈渊说着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苏婉顺着他的视线往周围看去, 这一片茫茫不知几百里的沙漠, 种子又不知埋在哪里, 江祈渊再怎么擅长木属性的功法，那功法也不是专职种植灵木的, 而是以攻击为主。 所以，要想彻底解决这一片沙漠, 没有一年应该是完不成的, 可他们真的有这个时间吗？ “……我们还是先分析一下情况吧。”江祈渊也看完了周围, 将种子重新埋回沙漠里，假装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地站起来。 他们到目前为止，一共遇到了四个关卡，如果算上秘境外的那个石阵，那一共就是五个。 其中石阵是**阵，如果有阵法师在，那么根本不需要费力，纵然没有，认真研究发现不对劲之后，也未必不能通过。 第一关是冰原狼，难度不高，如果他记得不错，好像有一只头狼？他们打败头狼之后，剩余狼的攻击力似乎会随着时间的推进而降低不少。 第二关是机关傀儡阵，有阵法师也很好解决，没有阵法师倒也不是不能硬扛。 第三关是海底城，有炼药师的话并没有什么难度，没有的话……应该是考验修士的意志力。 既然如此，那么第四关也应该有一个诀窍，哪怕没有木灵根修士，也能通关的诀窍。 “水？”三人分析之后，苏婉犹豫着说道。 催生种子的方向肯定是没有错的，那么关键会不会是除了木属性能催生，水也能催生？然后两者存在差异，他们就能比较了。 “分别试试？”江祈渊提议道。 既然两种方法都可行，那么应该用水球催生才是没有走捷径的硬扛。 他的建议另外两人都认同，反正现在没有什么线索，就算后续有阵法需要，那也得等前面几株灵木催生出来再说。 于是三人便稍稍隔了十尺，开始寻找沙漠里的种子，找到之后，自行开始催生。 江祈渊找到的这个似乎是一株大型灵木的种子，他用了万木回春诀，等全身灵力消耗完一半，这株灵木才刚刚发芽。 而他后方用水球的两人，催生的都是小小的草状灵植，跟他花了差不多的时间，那草状灵植却已经基本成型，但……什么东西都看不出。 江祈渊无奈地回过头，服下一颗补气丹继续手上的工作。 是他运气好，还是这些种子根本不是实物，这谁又说得准呢？ 一直等到两个时辰之后，江祈渊才堪堪催生完第一株灵木。 这株灵木很高，约有百尺，抬起头的时候，树冠称得上遮天蔽日。 另外两人已经各自催生完了两株灵植，他们看了眼自己的，又看了看江祈渊的，不约而同地放弃了第三株的工作。 这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啊，为什么他们还要继续？ “这树冠……是不是指向一个方向？”江祈渊也停了下来，认真打量自己的这株灵木。 苏婉在远处跟着看，好像确实是有一个明显的方向？ “那我继续了？”既然思路对了，江祈渊也不再迟疑，继续手中的工作。 他示意另外两人可以到一旁休息，接着自顾自地重新开始催生。 他平时也会用这种方式来辅助攻击，但催生的都是小型灵植，这还是他突破到化神后第一次催生灵木，感觉跟平时差别还挺大的。 苏婉看他乐在其中，对秦木招了招手，喊他到树下休息。 秦木虽然很不好意思，但他看了眼自己催生的普普通通的小灵植，又看了眼江祈渊催生的大型灵木，默默收起了自己的愧疚之心。 反正就算他跟着一起催生，也没有什么用，那不如休息好了。 夜幕很快降临，天光也很快重新亮起，等到第二日傍晚的时候，江祈渊已经催生完九株灵木。 这九株灵木相隔甚远，树冠的方向并不相交，但很明显的，那些方向延伸出来的线条，又围拢出了一个更小的空间。 江祈渊不再纠结，直接在那个空间的中点找出一个种子，淡定地继续催生。 另外两人见此也停止了休息，聚拢过来耐心地看着他手下的种子生根、发芽，然后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这回的树冠没有再出现指示性地方向，它生得很完美，完美得好像一株假树。 “你有什么想法？”看着这株灵木，苏婉很确定通关的重点在它上面。 江祈渊从看到这株灵木就开始思索，一直到苏婉问话思索了很久，他才隐约有了想法。 “幻象，表妹，你给我之前的那个丹药，我先吃了试试。”如果说每个关卡都有什么相通的地方，那大概就是阵法与幻象了。 苏婉觉得他在异想天开，可是自己炼制的丹药反正没有毒，他要也就直接给他了。 江祈渊镇定地将丹药服下，再定睛看去，只见这株灵木下蔓延出了无数的细线，将整个沙漠都连接了起来。 他心思稍定，干脆将手放在树干上，不住地输入灵力。 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一直等到第六个时辰过去，沙漠中突然有无数的灵植灵木破土发芽，转瞬间就成长完全，将沙漠彻底覆盖成一片绿洲。 随着沙漠的消失，江祈渊手下的那株灵木也化成万千点绿光，没入了周遭的草丛之中。 而原本灵木生长的地方，也出现了一个跟之前一模一样的木箱。 “最后一关？看来是不是木灵砂就在此一举了。”看着木箱出现，秦木终于松了一口气。 江祈渊之前的六个时辰，完全一言不发，周围也没有变化，他心中又是焦虑又是担忧有异变，却不敢说出来。 如今安全解决，还真是一件好事。 “但愿吧。”江祈渊勉强地扯了一下嘴角，感觉自己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 苏婉不解地上前握住了他的手，江祈渊强迫自己对她笑了下，定下心神，打开了眼前的木箱。 这回木箱出现的是几种木属性材料，其中铺了半个箱子闪闪发光的，正是木灵砂。 秦木看他将木箱里的东西都收好，拿出滴血认主过的一个小令牌，询问两人：“我们这就出去？” 江祈渊看着他和苏婉毫无所觉的眼神，只希望是自己想多了，但当他跟来时一样扶住秦木之后，等了半盏茶的功夫，眼前的景致都没有任何的变化，他就知道，自己的预感才是对的。 “怎么回事？”秦木万万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失声问道。 他上次就是这样没有踏入光圈直接传送出去，为什么这次不行？ “大概这并不是一个闯关秘境吧。”预感成真，江祈渊反倒不再那么不安。 他一手揽住苏婉，一手拍了拍秦木的肩，然后定定地看着周围的景致。 “而且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只有我感觉到不安，而你们没有？我们的区别是什么？” 江祈渊的发问，让另外两人一下陷入了深思。 确实如此，从海底城开始，江祈渊就感觉有些异常，可当时他没说，他们自己也就没有感觉。 等到了木箱出现，江祈渊的不安迅速扩大，他们也依然毫无所觉，这到底是什么原理？ “灵根？”沉默许久之后，秦木突然想到了什么，“我研究阵法的时候发现，不同灵根的修士对于阵法的感应会有微妙的区别。我们三人的灵根各不相同，只有你是木属性灵根，所以，会让你不安的，会不会是什么金属性的东西？” 秦木的分析让两人醍醐灌顶。 江祈渊又看了眼周围郁郁葱葱的草木，闭了下眼感应它们的存在，然后开口修正道：“也许那种不安不仅仅是对我，还针对这些灵木，不然为什么我催生成功之前，这感应那么微弱？” 第92章 困兽 在《上古名录凶兽篇》中有记载，海中常有一头统领海域的凶兽, 名为蜃蝠, 其状似龙而非龙，背上有翼, 脚上有尖刺，全身附着赤红色的鳞片, 刀剑难以刺入。 它虽然生活在海中, 但大部分时候都会选择在陆地上觅食。它也不吃修士，反而喜欢食用各式灵木。 “这凶兽听起来危险性并不是很高？”秦木有些不解地提问。 因为闯关秘境的特殊性, 三人找的都是各式上古典籍，以查看可能存在于秘境中的危险，这一通对比之下，好像只有蜃蝠最符合情况。 江祈渊感受了一下周围灵木的情绪, 也不知是不是这些灵木都是他催生出来的缘故, 他总觉得自己能感应到的东西比以往多了数十倍。 风吹过最边缘灵木时的声音、它们的情绪、它们渴望的害怕的东西……所有的一切都清晰地传入了江祈渊的识海之中。 江祈渊感受着它们的恐惧, 将它们与自己心底的不安对比，总觉得……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只是这样，为什么这种凶兽会销声匿迹, 只是出现在了上古名录中？” 江祈渊还没说话, 苏婉就提出了相反的意见，“而且只是这样的话, 一手构建这个秘境的修士, 也没必要将它困在这里吧。” 苏婉说的问题, 都是江祈渊想过的, 不过因为感应到的特殊情绪，他的推测比苏婉更多一点：“我觉得，它可能是食谱变了。” 江祈渊这话一出，另外两人都惊讶地回头看他。尤其是苏婉，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就难看起来，猛地捉住了他的手。 江祈渊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却没有隐瞒自己想法的意思：“可能是秘境的特殊性，我能感应到这些灵木对于那蜃蝠的恐惧。不仅如此，我自己感受到的不安，与它们的情绪几乎一模一样。它们是因为在蜃蝠的食谱上所以才会这般，那么合理推测，我会这样，也是因为，我在它的食谱上。” 江祈渊感觉自己现在的情绪有点接近那次对战赵绯的时候，明明对方的实力远高于自己，可他已经知道对方是谁，知道对方想做什么，那么他就不会恐惧，反而很是清醒。 “如果这样的话，也可以解释表妹刚才的问题：为什么上古修士要将它封印起来。从各种细节上来看，秘境的主人说不定是一个阵法师，阵法师囚禁凶兽的本事很强，但未必有本事诛杀，倘若刚好他即将陨落，那么很有可能，他只是单纯将这个凶兽囚禁在这里，然后等待千百年后的修士来完成当年他没有完成的事。”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苏婉真的觉得江祈渊的分析非常有道理。 不过……越有道理就越可怕，因为上古名录中记载的都是天阶凶兽，他们这三个，加起来最多称得上一个地阶凶兽，让他们去对付蜃蝠，这不是明摆着找死吗？ “要不我们还是想想怎么离开吧。”苏婉面无表情地看着江祈渊。 后者叹了一口气，往前一凑，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别担心，反正大不了我们就一起死。” 苏婉看着他认真而又专注的眼神，实在没忍住伸手将他的脸推开。 说得什么话？谁想跟他一起死？ “我可没有做好死在这里的准备。更何况我们收集了那么多珍贵的材料，你舍得我还舍不得。” 苏婉虽然没有顺着他的话接，但刚才被他这么一蹭，也实在没办法继续刚才的焦躁心情。 不得不说，最近她一直在怀疑江祈渊是受了谁的指点，不然为什么遇到什么事情也不再跟她讲道理？她自己也是，只要江祈渊用那温柔的表情看着她，她就感觉，好像对方做什么都能被原谅一样。 其中原因，也许是因为最近他们两个刚进入中世界，所以有点水土不服？ 秦木万万没想到这两个人这种环境下居然还能眉来眼去打情骂俏，一时间总觉得自己其实……也不是他想象得那么容易看开？ 苏婉和江祈渊可不知道自己给秦木造成了多么大的冲击，他们这一番交流完，就准备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回蜃蝠上面。 可惜上古名录的年代太过久远，他们也没办法从中获取什么有用的线索，只能按照常规的流程来。 只不过他们想按照流程来，那蜃蝠却未必会按照他们的想法行动。 他们的计划刚刚商议完毕，整块土地就开始震动。 第70节 无数灵木倏然倒地，与它们的尖叫悲鸣声一同，如万千利刃刺进了江祈渊的识海之中。 他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脚上也站立不稳，如果不是苏婉反应快，及时扶住了他，恐怕他已经跪在了地上。 “怎么了？”苏婉焦急地问道。 江祈渊努力地摇了摇头，将视线上移到了空中。 只见那些原本高大得可以遮天蔽日的灵木都已经倒地，露出了远方的天空。 空中有一条龙形的巨兽，有单翅，另外一边秃了半截，似乎是被谁斩断。 苏婉心中一凉，这等庞大的凶兽，让他们怎么对付？ “别着急，它没办法过来。”虽然识海的刺痛越来越明显，但习惯之后江祈渊也没觉得特别难受。 这只蜃蝠虽然威势惊人，但它的周身似乎被一条条半透明的锁链捆住，并不能靠近他们，只能在翻动间将整块土地搅动得面目全非。 “这是，这是天阶锁魂阵！这个秘境的主人竟然是一个天阶阵法师！这，这……”秦木也看清了蜃蝠身上的锁链，整个人突然激动了起来。 如果不是他还勉强有些理智，恐怕已经忍不住冲上前去一窥那阵法的真容。 江祈渊跟他不同，他没有看出这是什么阵法，他只看出那些锁链虽然有些老旧，但短时间内并不会彻底崩毁。 可即使如此，他们也不像是能打败这只凶兽的样子。 “小心！”江祈渊心中一突，已然高喊出声。 只可惜他的喊声与蜃蝠的嘶鸣声同时到达，让他来不及看苏婉，就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不仅是他，苏婉和秦木也在嘶鸣声到达的一瞬间丧失了神智。 苏婉只感觉识海一痛，随后那树木倒地的丛林便飞速地从她脑海中消失。 她想捉住，可伸出手却感觉不到手在哪里，甚至连江祈渊的身影也被一点一点强行从她识海中剥夺。 她想要喊叫，想要挣扎，但那股力量委实太过强大，很快就掠夺了她对于记忆的全部控制权。 她发现自己变小了，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女童，迈着小短腿走在街上，旁边还跟着一个筑基修士。 这个女童非常可爱，可是听着她喉中发出的奶声奶气的声音，苏婉就知道这人绝对不是自己。 因为这个女童太过乖巧，乖巧到近乎怯懦。 本来由她拿着的一个小小的储物袋，现在已经被旁边的筑基修士抢去。 他开心地查看着里面的灵石，回头又看到女童眼巴巴的眼神，就从路边的地摊里随手挑了个手镯，付了几块灵石之后丢给了她。 “别想跟族长告状，族长给的灵石就那么多，你如果敢说，看族长会不会把你赶出去！”那筑基修士危言恐吓道。 苏婉虽然知道自己不是那个女童，但她好像能感受到那个女童的心情。 女童知道这个修士私吞了叔父给自己买礼物的灵石，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紧了怀里的手镯。 就算只是几块灵石换来的，这也是她收到的第一个贵重的礼物。因为她知道，叔父给的那个储物袋里，有非常非常多的灵石，所以，这个手镯也值那么多的灵石。 因为女童一直死死地抱着这个手镯，苏婉想看也看不清，只能暗自焦躁。 刚才惊鸿一瞥之下，她发现这个手镯很像苏婉的那个手镯，也像白晚婉的那个手镯。 可惜她正要看清的时候，一股强大的拉力就把她从女童的身体里拉出。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童的身影越来越小，周围也越来越暗，就像在穿过一条黑暗的甬道。等她再回过神来，她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片丛林里，江祈渊也正昏迷不醒地躺在她的身边。 她顿时顾不上其他，连忙把江祈渊扶起抱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抬头看向天空的蜃蝠。 它好像比起刚才稍稍虚弱了一点，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谢谢你了，小莲，就是下次如果能把时机把握得更好就好了。”苏婉再一低头就看到手镯上活跃的小白花，哪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清醒的。 她很想看清女童的手镯跟自己的是不是同一个，但没有看清也没办法，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气运不行？ 素心草看她没有责怪自己，兴奋地又跳了跳。 苏小婉真好，长得又好脾气又好。可惜它自己目前能力不够，不然它就可以把江小渊一起唤醒了。 苏婉可不知道素心草已经给他们起了绰号，她看着怀中彻底昏迷的江祈渊，心中满是忧虑。 也不知道他会看到些什么，又能不能自己走出来…… 第93章 虚幻与真实 “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黑暗中, 有一个人正在麻木地行走着。他看不见来路, 看不清去路，不知道自己是谁, 好像唯一留给他的, 只有这片黑暗。 可尽管如此，他也不想停下，哪怕是维持机械的动作，他依然不断朝前走着、走着。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的眼前终于有了光明, 他有些不适地睁开眼，发觉这世间正纷纷扬扬地下着雪。 他全身都动弹不得, 最后一丝的热气都仿佛要从他身上离去，可周围人群来来往往, 却没有一个人为他停下。 不过就在他最后一口热气即将消散的时候, 他终于忍不住运起最后一丝灵力，暴起抢了摊贩上的食物, 然后急匆匆地甩下一块灵石就跑。 那个破口大骂的小贩顿时被吓得哑口无言，连忙四下张望了一会, 慌慌张张地把灵石塞进了自己怀里。 有了这一块灵石, 他下半辈子都不用出摊了。 身后发生的一切, 江祈渊无缘得知, 他只是自顾自地拢紧了身上的破烂法衣, 强撑着一步一步往城外走。 他受够了, 他不想面对这些修士, 他也不想面对任何人，他只想好好的、一个人安静地恢复修为。 出了城门之后，天色很快暗了下来，他看着雪越下越大，有些昏昏沉沉地想，其实自己最初就没有必要被师尊捡回去吧。 如果没有被师尊捡回去，他一开始就会冻死在那个冬天里，不会有师尊，也不会有师兄，更不用经历所有的温暖都在瞬间破灭的绝望。 他一边不着边际地想着，一边踉跄地走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感觉这片黑夜才是他的归宿。 就像他遇到师尊前一样。 可惜，黑夜终究会过去，雪也终究会停。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这些荒野上流浪了多久，只知道日升日落的周期，已经在他面前重复了无数次。 他的修为恢复得并不算太慢，大概是没有了期待，以前深植于骨髓的优柔也跟着慢慢从他的肉身中剥离。 每当他的心更冷硬一分，修为的恢复就会更快一分，到了后来，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还剩下什么情绪。 至于他彻底恢复金丹修为的那一天，也是一个大雪天。原本想杀人夺宝的修士看到埋伏的人突然变成了金丹老祖，吓得瑟瑟发抖。 江祈渊也没有看他们，他只是轻轻挥了一下衣袖，那些修士就被袖风带得在地上滚了一圈。 他轻嗤了一声，也不屑于跟这些人计较，踩上飞剑，就准备往最近的城池飞去。 虽然不想，但他总是要去找师兄讨一个说法的。 后来的事情，江祈渊总觉得光怪陆离到近乎迷幻。 如果说之前的一切他还能勉强理解，可是等“自己”开始返回九临宗，他就恍惚着觉得，这个人好像并不是“自己”。 这个人太狠了，回去直接找了韩濮对决，虽然最终并没有下狠手，但很多东西还是就比破裂，再也无法修复。 之后大概就是云海宫之变，虽然失败了但还是造成了大规模的灵气失衡。 他在一个又一个的事件中奔波，修为也越来越高。 但他总觉得自己越来越暴躁，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正在从他生命里消失。 这种感觉从他跟韩濮对决就开始了，一直到后期孑然一人，俗务缠身，这种感觉才越发强烈。 他开始思考，这个人也许确实是江祈渊，但这个人绝对不是他。 “你醒了？”江祈渊坚定了念头之后，便瞬间被拖到了另一个虚空。 他睁开眼，属于他的全部记忆刹那间就重回到了他的脑海中。 江祈渊有些防备地看了眼前方一袭青衫的男修，他是真人还是幻象？ “不要害怕，”似乎发现了他的防备，那个青衫男修只是笑了一下，没有做多余的动作，“我应该已经陨落了，这只是我残留的一缕神识。我真的很抱歉将你拖进来，但是只有木灵根的修士才能彻底杀死那只蜃蝠，我也没有办法。” 因为这话实在太过虚伪，男修也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你用得什么法器，但这把剑是我跟一个锻器师换来的，天阶法器，我一直未曾驯服。如果你可以让它认主，那就可以用它当本命灵兵；就算不能，当一把普通的剑威力也是不错。当然，最重要的是它是那蜃蝠的克星。”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个男修的身影也变得变得透明起来。 江祈渊低头望了眼自己手中的剑，没有应承也没有反驳。 男修的虚影叹了一口气，却没有责备他，只是不放心地继续叮嘱道：“它待会应该会再把你拖进一个幻境，许诺各种东西给你，你千万不要答……”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整个虚影便彻彻底底地消失不见。 而随着他的消失，整个空间也开始崩塌。江祈渊伸手挡住了眼，再缓过神时，眼前竟又出现了跟刚才一模一样的人影。 只不过这回的人没有穿着青衫，而是穿着一身红衣，看着比之前艳丽了许多。 “你是不是要说你才是真的，刚才那个是蜃蝠的虚影？”一看到眼前这人，江祈渊就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对面的人影似乎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愣了一下，才开口道：“他跟你说了些什么？是不是跟你说杀了我一切就结束了？” 这人说完，也不等江祈渊回话，继续喃喃自语：“也是，我作为残存的阵眼，只要杀了我，它自然就解困了。你要好好想想，它一解困，你和你的伙伴们就……” 这人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柄利刃就穿胸而过，将他整个人都刺了个对穿。 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江祈渊沉着而冷静的正脸，怎么也想不通会有人没听完情况就直接下手。 “你的戏演得不够好。”江祈渊略带嘲讽地补充了一句。 随着他这句话落下，眼前人的表情顿时狰狞起来。他想挣脱，想攻击，却被那把剑牢牢地插中了心脏，分毫也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那把剑不断地吸食着自己的生命力。 江祈渊近距离地看着这人影慢慢扭曲，最后化成了一团龙形黑雾，不断地在他耳边嘶声尖叫着，表情依然没有丝毫的变化。 直到这团黑影彻底消失，这个空间也开始崩塌，他才忍不住揉了揉耳朵。 听得有点疼。 苏婉等了很久，久到她都有点发抖的时候，江祈渊终于轻轻动了一下。 苏婉险些跳了起来，所幸她还记得人在自己怀里，因此只是强忍激动地将人扶好。 于是江祈渊刚一睁眼，看到的就是苏婉难掩激动的神色。那熟悉的表情与笑意，让他忍不住伸手，将人死死勒进了怀里。 “我回来了，谢谢你。”江祈渊的动作粗鲁，声音却有如呢喃耳语一般，温情地让人心动。 苏婉刚好听清了，可是她也不知道对方在谢什么，只知道江祈渊似乎心情比自己还激动，因此跟着他的动作将人回抱住。 “表哥，你怎么……”苏婉的话还没说完，一晃眼就看到空中的蜃蝠慢慢消失，骇得所有话都噎在了喉中。 第71节 “怎么了？”江祈渊终于抱够了，松开手顺着苏婉的视线望去，正好看到那蜃蝠彻底消失的一幕，“所以说谢谢你嘛。” 因为秦木也跟着醒了过来，所以江祈渊并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给苏婉使了个回去再说嗯眼色。 其实那个修士从开始就给了他们提示，幻象、阵法，其中一个是说明他的能力，那另一个自然是关于蜃蝠的提醒。 陷入幻境的最开始他确实分不清真假，可是他一直记得自己有要守护的人，幻象里的形单影只绝对不是真正的他，所以他才能清醒。 至于后来，那还得多亏了最后一关的感应。 青衫修士给他的感觉确实危险，但危险不等于不安；但红衣修士恰恰相反，他不危险，却让自己重新体会到了之前的异状。 更何况最后，是蜃蝠自己说漏了嘴。 “光圈又出现了，我们走吧，说不定就出去了。”看着草地上的光圈，江祈渊不自觉开了个玩笑。 谁知秦木马上点了点头，接话道：“确实是要进去，我在幻境里看到出口了。” 秦木的话，让江祈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他最近的运气是不是太好了一些？要不要也去集市淘些东西？ “走吧走吧，别耽搁了，我怕到时候秘境会崩溃。”苏婉看他又想走神，轻推了他一把。 江祈渊脚下一个踉跄，险些直接迈进了光圈里。苏婉看他瞪自己就是想笑，谁让他发呆。 “好好好，听你的。”江祈渊哪里拗得过她。 不过临行前他还是回头看了眼蜃蝠消失的地方，在心中默默为那个青衫修士惋惜。 其实他什么也没做，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个修士千万年前就准备好的，只可惜……这人无缘等到这一刻。 第94章 真真假假 离开闯关秘境, 触碰到外界灵气的时候，三人都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因为一关一个木箱恰好适合他们的缘故, 他们也没再继续分配，而是当做银货两讫, 各自返程。 江祈渊没有说自己得到了天阶法器的事情, 就像秦木没有问那只蜃蝠怎么消失的一样。 有过利益牵扯, 他们还是形同陌路比较好，这样对彼此都安全。 “表妹, 你在想什么？”江祈渊本来想跟苏婉说说自己遇到的事情, 可是一离开外人，苏婉就有些心神恍惚，直到他设定好路线，苏婉也没有回过神来，让他颇有些担心。 “是遇到了一些事情, ”苏婉其实也没有到江祈渊以为的那个恍惚程度, 只不过在这人面前，她不愿意多做伪装罢了, “我好像看到了另一个人的故事。” 苏婉说着, 便将自己看到的所有事情都复述了一遍。 从那个小女孩的故事，到自己的故事，她全部都详详细细地转述给了对方知晓。 江祈渊听着听着皱起了眉，怎么感觉……和自己的遭遇有一些不同？ “其实, 我也遇到了幻象。”江祈渊也搞不太懂事情的缘由, 为了方便分析, 就将自己的遭遇先说了一遍。 苏婉闻言稍稍定了下心神，才好听他的话，不过越听，越觉得心疼。 江祈渊所看到的幻象，大概就是没有遇到自己的未来，毕竟那个人的性格无论怎么看，都和江祈渊本人异常相似。 不管是手下留情，还是灵气混乱后四处平息事端，都是江祈渊能做出来的事情。 “怎么了？突然又不高兴了？”江祈渊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说完之后苏婉恍惚是不恍惚了，但直接进入了心疼模式。 苏婉摇了摇头，也不解释，只是将头靠在他怀里，半晌才重新松开。 没什么，只是想到他那么光芒万丈的一个人，要毫无修为地面对那些捧高踩低的人，有些难受而已。 “所以，你幻象里的一切是可能发生的，只要你没有遇到我。然后那个人也确实是江祈渊不假。但……我的呢？我不遇到什么人，都不会变成那样吧？” “也许那个人根本不是你，”苏婉这次的描述，终于让江祈渊把脑海中那些模糊的念头串联了起来，“那个女童应该是真正的苏家族长的侄女，然后不知为何，你的记忆与她的记忆混合在了一起。所以苏家族长说得是真的，你说得也是真的。” 江祈渊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更温和一些，意思更委婉一些，生怕苏婉接受不了。 苏婉其实也早有这方面的猜测，听江祈渊概括出来，她倒没有对方想得那么激动。 毕竟她跟眼前的人一样，讨厌未知，但不讨厌需要面对的艰难。 “所以……我到底是谁呢……”苏婉长舒了一口气，仰头看向那片蔚蓝色的天空。 没来中世界的时候她反而不会想那么多，那时候她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江祈渊是真心实意对自己好。但一来中世界，她就发现自己以为的真实很可能是假的，江祈渊也可能因为她的来历不明而疏远，这种反差，让她在炼丹的时候都会时不时走神。 “其实……表妹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从一开始，就是白晚婉。”江祈渊低声的话语，无异于一声惊雷，落在了苏婉的心上。 她错愕地回过头，只见江祈渊的神色虽然很是小心翼翼，但却没有太多的迟疑，显然这个想法，已经在他脑海中持续了很久。 倘若换了一个人，说不定苏婉还会以为对方压根没有把自己当初的话当一回事，以为对方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自己重生的事情，但现在这个人是江祈渊，她就完全没有办法这么恶意揣测他。 因为她知道对方是相信过的，只不过从苏家开始，一切的事情都变得太过复杂，他才会回头想想事情的起点，是不是当真如自己所说的那般。 “你说得对……”既然不生气，苏婉就能顺着他的思路回想，越想越觉得他的猜测其实是问题的最优答案。 如果按照她就是白晚婉的揣测，她所遭遇的应该只有三件事：死亡、重生、丢失了之前的记忆。至于中间那段混乱的记忆，也许是什么传承，也许是真正让她活过来的缘由，更糟糕的是也许确实有那么一个“苏婉”，她想重生，但魂魄却被自己吞噬了。 如此这般的话，无论是她的记忆还是其他人的记忆都能对得上号，再没有之前时间错乱的异常。 “可惜已经离开了苍阳国，不然我还能仔细查查白晚婉的生平。” 接受了这个想法之后，苏婉越来越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必要过度纠结过往。左右不管是苏婉还是白晚婉，现在的她一直都是想为“两个人”活下去，那么自己是哪个又有什么重要的呢？总比来历不明的魔修要来得好吧。 江祈渊看她终于想通了，残留在她身上的最后一丝阴霾也彻底散去，心中的喜悦之情难以言表。 她能看开能高兴就好。 “对了表妹，刚才忘了说，我从秘境里得到了这个法器。” 既然苏婉的事情已经解决，江祈渊也可以说说自己的境遇了。 那段回忆除了让他更坚定守护身边的人、守护他珍视的一切温暖之外，对他来说委实无足轻重，他更想说的是自己从秘境中带出来的那个天阶法器。 苏婉很少看到他这种略带兴奋的样子，一下跟着好奇了起来。 哦？法器？ “那个秘境的主人说，这是一把天阶法器。”随着江祈渊话音的落下，一把剑就静静地躺在了他的手中。 苏婉凑上前去观看，伸手想摸一摸，可还没来得及动手，这剑上就光芒一闪，一个四五岁的半透明男童就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更可怕的是两人还没震惊完，男童已经开口了：“我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跟我一样的小伙伴了，可是为什么她还那么小，你们不养她的吗？” 虽然男童话里话外并不算太客气，不过听着他奶声奶气的语调，又看看他干净单纯的眼神，两人也不可能跟他生气，反而哄着他问道：“谁？你还有伙伴？” 这个男童明显是剑灵，还是有灵智的剑灵。他们这两个小穷修士，哪里来的另一个能催生出灵智体的法器，甚至连有灵智的东西都没…… 等等，他们手上好像是有一个有灵智的东西？ 仿佛察觉到几道同时盯向了自己，本来就有些胆小的素心草瞬间就被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她一直很乖啊，还把苏婉从幻境中拉了出来，这些人看自己做什么？ 剑灵哪里看不出她有些怕自己，整个人顿时焉了下来。不过他也只失落了一会，很快又重新振作。 “我告诉你们怎么养素心草吧，这样她就能快点长大了。” “你还知道怎么养素心草？”剑灵的话大大出乎了江祈渊的预料，他本来以为这个男童的思维水平就是小孩子，能哄好就不错了，没想到还有新的收获。 “那是自然，也不看我是什么年代来的。”被江祈渊这么一反问，男童更加的得意洋洋。 用他的话来说，苏婉手镯上的素心草还没成年，等她成年之后还会进行二次分化。 如果她一直受的是丹药灵植的气息熏陶，会陆陆续续变得能解决一切的伤病，还有一些不算毒的迷药。 而如果她一直受的是其他修士的熏陶，就会演化出毒性来，能制作各种毒丹。 如今既然苏婉已经是炼药师了，素心草也很明显地认她为主，那么就只剩下第一种方式才适合她。 男童念了一长串的灵植名，苏婉连忙将它们都记下来，准备按照他的说法，多处理这些灵植，让升腾的药香充分熏陶她的手镯。 同时最令人高兴的是，名单里有两样灵植苏婉已经就有，从闯关秘境拿出来的，正适合给素心草用。 男童看他们友好互动，整个人都是焉焉的，仿佛托付一般将素心草交给了苏婉。 “我刚化形，不能在外面久留，你们一定要好好照顾她啊！等她能接受我了马上叫我！” 男童提醒完，身影便一溜烟地消失不见了。 江祈渊这才想起自己本来是想看看法器好不好的，怎么都跑那么偏了？ “哈哈哈，没办法，谁让他小呢。不过能沟通就好，以后认主也方便。”苏婉看着江祈渊郁闷的样子，柔声安慰道。 出现这个男童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证明了这个法器的价值。 江祈渊叹息着点了点头，默默认同了她的观点。 算了算了，就算不认主也没什么关系，反正白白获得的。 第95章 小徒弟 在遇到那个剑灵之前，苏婉都不知道素心草还需要培养, 更不知道培养之后, 她会演化出人形。 不过既然知道了, 她肯定不可能放着不管, 只能专心致志地开始炼药。 看着旁边休息足够又冒出头来的剑灵一脸专注的样子，江祈渊感觉很是抑郁。 为什么他想要小伙伴要自己陪着发呆？本来苏婉彻底放下过往之后, 他都准备带着对方好好出去游玩一番, 看看小城池的风光。结果因为这小家伙横插一脚, 他就只能在甲板上默默看着飞舟往荒无人烟的野外飞去。 “主人, 你说要多久小莲才能出来？”可惜剑灵并没有看出他悲伤的心思, 依然满怀期待地问道。 江祈渊看着他天真无邪的眼神, 万千话语都哽在了喉中。 这小剑灵虽然懂的很多，但人情世故方面一窍不通。听说苏婉是他的道侣，小剑灵也不多想，傻乎乎地问能不能认他为主。 他能怎么办？自然就只能答应了，毕竟送上门来的天阶法器，谁推出去谁傻。 所以……他自己的剑灵造成的后果, 他也只能自己认了。 “别看了别看了, 你先休息吧, 没那么快。”随着时间的推移，剑灵不仅没有放松，反而更加紧张了。江祈渊有些无奈, 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苏婉的炼药速度是很快, 可是即使再快, 要积累够足够的药气，也不是三五天就能够完成的啊。 “好的主人。”江祈渊一开口，剑灵就乖巧应声道，跑回另一个房间继续睡觉。 第72节 大概是因为认主了的缘故，这个剑灵的形态也不再半透明，而是直接凝成了人形。 他和苏婉没有经验，也不知这是什么情况，只能叮嘱他千万不能暴露身份。 江祈渊看着他跑动着远去的背影，苦笑着摇了摇头。 如今对方已经化出人形，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再让他们藏起来的道理，可是……这两个小娃娃的身份，该怎么解释呢？ 秋末，安河盟。 时隔一年，江祈渊和苏婉重新返回了他们的门派内。 虽然在这个岛屿上待的时间并不长，可不知为何，一回到这里，他们就有种归家的释然感。 “盟主，在吗？”一回到盟内，两人就恪守礼节，先到了杨忧驻地的山坡下报备。 随后一阵暖风飘来，他们就知道杨忧是让他们上去了。 “见过盟主，我们回来了。”一看到杨忧，两人就认认真真行礼道。 前者还来不及让他们不要那么拘束，两人的身后就突然冒出两个小小的脑袋。 其中那个男孩穿着红衣，女孩穿着白衣，都是四五岁的年纪，胖乎乎圆滚滚，分外地惹人喜爱。 “见过盟主。”因为被事先叮嘱过，两“人”看到杨忧，也跟着行礼。 杨忧看到这两个奶娃娃当真被吓了一跳，如果不是时间不对，他都要以为这两人出去一趟不仅把道侣大典办了，还连孩子都有了。 “坐吧。” 虽然杨忧的笑容很好，但他看着这两个小娃娃的时候内心还是带着点审视。 他的神识覆盖了自己的整片驻地，可这两人上坡时他却完全没有留意到他们的气息，当真是奇怪。 江祈渊和苏婉早就料到他会怀疑，但是没办法，不给他们一个明面上的身份，以后两人的来历更解释不清楚。 毕竟……有灵智的法器和灵植，可比来历不明的小孩惹眼得多，也危险得多。 “盟主，其实事情呢，是这个样子的，”既然下了决定，那么杨忧再是觉得两个孩子不对，江祈渊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这是我们在路上捡来的两个小娃娃。他们好像是同一个小家族出来的，他们家族遇到了一点变故，两人在外流浪，相依为命。我和表妹看着他们那么可怜，于心不忍，就想着要不干脆把他们带回来，当做亲传弟子收了。” 他们信任杨忧，也信任安河盟，可毕竟不是至亲至信之人，他们还是没有告诉对方两者真实身份的打算。 杨忧闻言点了点头，也没说信还是不信，只是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这两个孩童：“他们叫什么名字？是什么灵根？” “我叫江怀林，木灵根；我妹妹叫苏雨莲，也是木灵根。”江祈渊还没出声，男童就已经脆生生地答道。 江祈渊闻言尴尬地笑了笑，连忙替他补充：“我和表妹重新给他们起了名字，至于灵根，我们也只是大概估量，不能确定还有没有其他杂灵根。” 两个单木灵根确实太过显眼，可他们再聪明都好，都不是修士，没有天生的灵根，也只能按照两人的情况自行模拟。 江祈渊和苏婉都是单灵根，这两个小家伙自然也只能模拟出单灵根。 “哦，过来吧。”杨忧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苏婉二人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能对两个娃娃招了招手，牵着他们走出了小屋，来到了屋后的一块草地上。 除了杨忧，其他人都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看到眼前的情景，苏婉的惊讶之情不比两个小娃娃少多少。 他们的眼前立着一块巨大的玉璧，看着像是测试灵根的法器，但不知为何，上面不是光滑的，反而雕刻了一幅巨型的山水画。 画上山明水秀，云烟缭绕，其风光的美丽，不像此间，倒更像是仙境一般。 杨忧顺着他们的眼光看去，轻轻咳了一声：“私人爱好。” 本来这块玉璧确实是光滑的，可是他总觉得那么大一块玉石耸立在这里，什么内容都没有，岂不是太不美观？因此他确认了不会损害法器的功能后，就自行在上面雕刻出了一幅山水画卷。 “盟主好画功。”江祈渊真心实意地称赞道。 “盟主好画功！”江祈渊话音未落，两个娃娃也跟着大声说道。 苏婉简直想捂脸，说好的不随便说话呢？怎么一不留神他们又这样了？ “哈哈哈，”也不知是被他们的语气取悦，还是被两个孩子认真的表情取悦，杨忧也不再紧绷，而是大笑了起来，“把手放上去吧，我看看情况。” 一听杨忧这么说，就知道他已经应下两人入门的事。 可惜两个娃娃并不知道他话里藏了什么意思，更不知道苏婉二人听了这句话大松了一口气，只是排好队依次将手放了上去。 别看这玉璧上的浮雕除了笔法精妙之外没有太大的特别，但光芒一亮起，就会发现这想法是何等的肤浅。 因为江怀林模拟的是单木灵根，所以玉璧上只有山间以及描绘草木的地方亮了起来。这亮光给玉璧笼罩了一层淡淡的绿色光晕，有深有浅，清淡而不庸俗，仿佛瞬间给这块玉璧注入了生命力，让人隐隐有种身处幻境之感。 四人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的震撼难以言表。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美的法器，而且这种美与品阶无关，就是单纯的、惹人心动的美。 杨忧也很久没有用过这块玉璧，这回看他们一脸沉醉，心中还是非常满意的。 其实这玉璧最好看的时候是鉴定五灵根的时候，可惜他们盟内没有五灵根的修士，自然也无法窥得这画壁最绚烂的一瞬。 不过嘛，单灵根也有单灵根的美，而且每个单灵根修士造成的情景也不会完全相同。 就像同样是单木灵根，江怀林手下最生动的就是山间孤峰，大气而凛然；而苏玉莲手下最生动的却是溪边草地，仿佛刚染了一层水汽，朦胧却又美好。 杨忧看完两人的情况，心中也有数了。他抬头望向略有些紧张的两人，半晌，长叹了一口气：“你们自己小心，我就先记下他们的名字了。” 杨忧这话说得两人心惊肉跳，他们迎上前者的眼神，就知道他猜出了其中有所猫腻。 不过杨忧还是没有点破，更没有问，这让他们很是感激。 “多谢盟主，我们会的。”苏婉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杨忧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挥手让他们下去。 他其实搞不懂那两个小家伙是什么，只能肯定他们不是修士。苏婉和江祈渊在外也是能独当一面的修士，他相信两人自有分寸。 两个小娃娃可不知道这一番对话就是默认了对他们的庇护。他们只知道两人应该是可以光明正大地留下来了，就开开心心地手牵着手，蹦蹦跳跳地在前面走。 江怀林的性格本来还是很稳重的，不过苏雨莲一化形，他的性格不知为什么就越来越向对方靠拢，到现在几乎已经变得跟对方一样傻。 他们一边跳一边打量着周围的驻地，感觉这个地方的风格真是好生奇怪，跟之前路过的城池完全不一样。不过奇怪归奇怪，他们还是非常喜欢这里，因为在这里跟他们藏在自己本体里一样安心。 “也不知我们任由他们这样，到底是对是错。”看着他们兴奋而愉悦的背影，苏婉的眼中难掩忧虑。 他们的本体和以前一样存在着，功能也并无差别，所以他们两个也可以看成是独立于本体外的个体。 这样发展下去的话，不知道他们最终会变成什么样的存在。 江祈渊倒是没有她纠结，看她一直紧皱着眉，忍不住伸手揉了揉。 “别想太多了，他们年纪可比我们大得多。” 江祈渊的话毫无道理，但苏婉就是莫名其妙地被说服了。 是啊，反正这两个孩子，应该比她厉害……吧？ 第96章 同门 清晨, 天色刚刚亮起。 熹微的阳光落入了屋内, 与药炉下的火光一同, 照亮了苏婉的侧脸。 她的炼药进程刚好在此时进入了尾声，只见她轻轻一收，最后的手诀就已经拈完, 炉盖也随之飞起, 露出里面的白色丹药。 她笑了笑，将丹药收入一个黑色的小瓷瓶里，然后站起身，推门走出了屋外。 今天天气真好。 演武场上，江祈渊正在被江怀林教着如何练剑。 后者虽然年纪小, 但板起脸来还是非常严肃的, 江祈渊也不因为他是剑灵就心怀不屑，而是认认真真地根据他说得修改自己一直以来的剑招, 很快从中体会到了对方指导的精妙。 江怀林虽然干什么都全靠本能，但他因剑而生，对剑的感悟，哪怕江祈渊是个元婴修士, 也是远远及不上。 “小林，又监督你师父练剑呢。”苏婉走过来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眼前这副有趣的场景, 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江怀林被她这么一摸, 原本凌厉严肃的表情瞬间散去, 又变回了那个奶声奶气的小孩子。 “师娘, 小莲呢，还在睡觉吗？” 与江怀林的勤勤恳恳不同，苏雨莲每天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能醒，而且刚醒来的时候都是懵懵的，任他们说什么她也一副懵懂的样子，虽然看着傻气，但简直不能更可爱了。 “她自然是还在睡觉的，别着急，一会就起来了。”苏婉一开始其实很担心苏雨莲的状态，生怕是她之前频繁炼药伤到了对方的根本，不过江怀林却说没事。 他自己那么有精力是因为他是剑灵，主杀伐，但素心草本来就是灵植，哪有灵植成天动来动去的？ 这个理由当真是无懈可击，苏婉一下子就被说服了。 “对了小林，我们一会要出去，你们两个要注意安全，不要到处乱跑，知道了吗？”既然苏婉来了，那今天的练剑训练也算是结束了。 江祈渊马上收起之前那副谦逊的样子，上前就把江怀林的头发一通好揉。 后者怨念地看着他，这师父什么毛病？摸就摸了，还要把他头发弄乱。 苏婉非常喜欢看他们互动，见江怀林这头发乱糟糟的样子拼命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两个小娃娃的缘故，她总觉得江祈渊的性格也越来越生动了，不再像刚认识的时候那样，温和而端方，完美得令人疏远。 “下次他再乱揉你就给他加课，让他挥一年的剑，然后跟他说这才是正路。”苏婉在旁边出着主意，听得江祈渊心惊肉跳，连忙拉住她不让她说了。 江怀林倒是没听出她在开玩笑，闻言认真思索了一下：“不行啊师娘，这样练剑没有好处的。” “……好吧，你说得对。”如果是江祈渊这么说苏婉还能玩笑一通，可是轮到江怀林总让她觉得自己在欺负人家孩子。 说起来她最近一直在想，江祈渊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副模样，陶鸣曲逗他，他就绷着小脸完全听不懂…… 啊，真可爱。 江祈渊不知道她又走神到哪里去了，眼看着时辰已经差不多，弯腰轻拍了江怀林一下，一件事一件事地叮嘱他小心。 江怀林严肃地点了点头，他知道的。 虽然苏婉和江祈渊非常不放心，只是这两个小家伙既然已经化出实体，也只能任由他们成长，而安河盟，已经算是最好的环境了。 不过这也是他们第一次离开两个娃娃，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一路上苏婉忍不住叹息了几次，总觉得自己提前体会到了带孩子的心情。 “江师弟，苏师妹，你们来啦。”江祈渊二人到的晚，一到场地，早到的十余人就挥手跟他们打招呼。 不过一般人也没有那么雀跃，只有柳宇晗，一看到他们两人，说话的语气都忍不住要飞了起来。 江祈渊对于他不放过任何一个喊自己师弟机会的行为很是无奈，这什么奇怪的爱好？ “见过各位师兄师姐，哦，还有柳道友。”江祈渊笑眯眯地跟几人打招呼，到了柳宇晗这边，马上转了口风。 第73节 后者轻哼了一声，反正他年纪大，他就是师兄。 其他同门看着他们两个这样子，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容更明显了一些。 他们最怕的就是其他大门派那种趾高气扬的修士，之前安河盟化神以下的修士都是小小年纪就在这里长大的，突然来了四个，他们还有些担心来人的性情，不过现在看来，这些人的性格都很好。 “本来按照常规的流程，你们入门之后的第一个活动应该比较温和一点。但是你们修为跟我们也差不多，所以那些虚的我们就不讲了，”开口的是一个长相可爱的女修，不过苏婉总觉得，这个人跟乐凌清有种诡异的相似，“直接加入我们的比赛吧！” 女修说完，剩下的人纷纷附和，然后召出飞剑往海面上掠去。 剩下新来的四人一脸茫然，只能也快速跟上。 比赛？什么比赛？ 不过他们的茫然，在降落到沙滩上之后，就彻底演化为呆滞。 这与其说是一个比赛，不如说是历练，谁能在七日内捕获最多的凶兽，就谁赢。 不能下水，不能飞到海域上，用凡人的说法，大概就类似于……钓鱼大赛？ “师兄师姐们不厚道啊，不提前告诉我们干什么，我们不是连钓具也没有吗？”看着其他人各自拿出适合比赛的法器，柳宇晗低声控诉道。 不过他很快发现并没有人附和他，回头看去，只见戚惊天已经悄悄地去找前辈讨教，而苏婉和江祈渊已经商量着取出了一个奇怪的法器，连忙停止感慨，开始思考自己的法器里有没有适合这里用的。 但他不管怎么想……都感觉，好像并没有这种东西。 而另一头同样是新人的苏婉和江祈渊，却一点也不为此事感到为难。 他们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坐下，一人负责试验法器，一人负责……炼药？ 苏婉总觉得自己此举是在作弊，不过既然他们也用诱兽粉，那自己炼制一些效果更好针对性更强的，想必也不算过分吧？ 因为是炼制新药，所以花费的时间有点长，一直到第二日太阳下山，苏婉才刚把药粉炼制完成。 等待的时间里，江祈渊已经将那个法器彻底研究完全。这个法器看着像一根笛子，却被笛子粗犷很多，中间能塞满药粉，本来的作用是用于引走凶兽。 江祈渊试了一下，只要角度控制得好，他完全可以将这个东西操纵得飞出很远，然后一边倾倒药粉一边将凶兽都引回来。 “那我们开始？”苏婉四处看了看，很多同门的旁边已经堆积了不少凶兽。 只有柳宇晗和他们两个旁边孤零零的，什么都没有。 江祈渊假装没看见一般地将视线绕过柳宇晗，认真点了点头：“好。” 那些修士不将凶兽收起来，本来也是为了靠着血腥味吸引更多的凶兽前来。不过第三天他们就发现，吸引来的凶兽不仅没有变多，反而变少了。 他们都是老熟人了，比赛前就猜到对方会用什么手段，按理应该不会影响那么大的啊。 “其实你们都忘了，今天来的人里，有一个炼药师，”乐欣，也就是一开始说话的那个长相可爱的女修，故作深沉地说道，“还是个玄阶。” 她这一补充，周围各自试探的修士都呆立当场，连忙往海滩的另一头跑去。 这片沙滩很大，他们为了不互相干扰彼此相隔非常远，经常只能看到周围的两三个人，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有人已经一骑绝尘了。 不过他们预想得再厉害，也没有亲眼见到情况时来得震惊。 苏婉已经把药效控制得很少了，但尽管如此，一个全新的、针对海兽的诱兽粉的威力还是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江祈渊一开始看到黑压压的一片凶兽整个人都错愕了一瞬，随后当机立断地传音给柳宇晗，表示只要他帮忙，可以分一部分给他，顺利拉到了对方联手。 于是其他人找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威势十足的枪法与剑招联手击杀凶兽的场景，血光漫天，几乎看不清他们到底身处何处。 苏婉也没有在一旁看热闹，而是磨碎了好几粒丹药，往水里一倒，还未进入战局的凶兽被这可怕的气息一熏，连忙后撤，很快就消失不见。 没有了不停歇的后援，江祈渊和柳宇晗身上的压力顿时减轻了很多，却也等到两个时辰后才彻底将引来的凶兽击杀完全。 江祈渊终于可以将剑收起，看着周遭血腥而又混乱的场景，不免长叹了一口气。 下次还是做好准备再试验吧，这效果也太可怕了。 那些同门看着这堆积如山的比他们加起来都还要多的凶兽，不约而同地上前问他们累不累，要不要现在就回去休息，比赛不重要还是身体重要，那态度简直要多诚恳有多诚恳，仿佛不是因为差距太大而想提前结束比赛一样。 苏婉和江祈渊都看出了他们的意思，好笑之余也没有拆穿他们的意思，只是乖巧的应是。 “不行，我们还不能走。”其余人正高兴自己说服了当事人提前撤退，海滩边却传来了另一道男声。 众人回头看去，说话的正是杨忧的大弟子，只见他低头看着海滩上的凶兽群，神色分外地凝重：“既然苏师妹的诱兽粉药性那么强，引来了那么多的凶兽，那为什么没有一只玄阶？还是苏师妹你处理过了？” 他的话是看着苏婉问的，心中到底还残存着一丝希望。 然而苏婉并没有顺着他的希望解释，反而微微皱起了眉：“我没有处理过，按照目前的药效，是会吸引不少玄阶凶兽的。” 苏婉话音刚落，晴空中就响起了一道惊雷。 那些先入门的人互相对视，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样的震惊。 这不可能啊。 第97章 海兽异动 因为不确定海里的情况, 他们也不敢贸然下海，只能让几个人先回去转告杨忧, 然后由杨忧的大弟子, 也就是魏桦带着剩下的人查探情况。 其他人虽然不是炼药师，不过基本都有金丹期的修为。安河盟情况复杂, 他们外出历练的机会比起小世界来的几人只会多不会少, 处理起这种事情来也是有条不紊，很快就将任务分配完毕, 开始行动。 苏婉和江祈渊主要负责查验海水的成分，不过一番忙碌下来，当真什么异常也没有发现。 没有毒，没有多什么灵植残渣，什么都很正常。 其他人的发现也是如此。 凶兽的尸体上除了他们留下的攻击痕迹外别无外伤，也没有任何中毒的痕迹, 就好像真的只是诱兽粉没有起作用一样。 “所以……我们现在是下水还是等盟主的消息？”众人全部查探完毕后，江祈渊便迟疑着开口问道。 一时间热火朝天的下水讨论为之一滞, 魏桦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 说得非常好，这些家伙就是难以管教, 每天都想着抛开长辈自己出去冒险。 江祈渊一看大家的反应也知道自己说得可能有点问题，只能假装若无其事地没有看懂。 他本身就不是喜欢冒险的性子, 尤其等一个传讯一来一回的功夫, 也耽误不了多少的时间。 “哎……江师弟, 你是不知道啊, ”发觉新来的几个师弟师妹有些懵懂，另一个男修当即唏嘘着走了过来，想跟他们控诉一下杨忧的行径，“盟主什么都管，每次出门都要传讯给他，我们想偷偷溜出去都不行，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这男修的话还没有说完，空中就传来了一道低沉的男声。 这男修浑身一抖，连忙低下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说过。 他们怎么跑得那么快？这么一会的功夫就把盟主都带回来了？ 杨忧冷哼了一声，他们以为自己想看那些东西吗？有了这个规矩他们都还没个消停，如果没有，他可不知道这些人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现在什么情况？”冷哼完了，杨忧就回头看向魏桦。 倘若异常发生在别的区域，他也不会来，就当是让这些小辈历练了，但是这片海域虽然向来平静，但海域之下情况复杂，一不小心就是全军覆没，他也不可能平白让这些晚辈冒险。 “回师尊，我们都查过了，一点异常都没有，跟以前一模一样。但是，就是没有一只玄阶以上的凶兽。”魏桦神色凝重地答道。 往常在他们的诱兽粉的作用下，都尚且有玄阶凶兽上岸，更别说这次苏婉还做了一个新的出来。 杨忧沉思了片刻，看了看几人：“除了你们几个，剩下的都先回去。” 杨忧点的是新来的四人以及魏桦，其他人都被他赶了回去。 虽然四人不熟悉情况，但他们跟安河盟长大的其他人不同，没有那么无法无天，遇到什么事情都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只想着参一脚。 “……是，盟主。”眼看着这场好戏自己又不能参与，其他人颇为幽怨。 不过杨忧的话他们也不敢不听，只能恹恹地回去了。 眼看着其他人都走光了，杨忧才开口继续分配任务：“柳宇晗和戚惊天，你们留在岸上接应，另外三人下水。” 杨忧的决定下得很快，显然是早有准备。 几人点头，由魏桦领着，分成两拨行动。 杨忧站在海滩上，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紧皱的眉迟迟没有舒展开。 他倒是不觉得这趟行动会有危险，他只是感觉，这次的异动……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 对于苏婉和江祈渊来说，这是他们的第二次下海，而且杨忧在附近，所以比起上次，他们的紧张之情少了很多。 这片海域的海水跟他们在秘境里遭遇的并没有特别大的区别，都是一片干净的暗色，不过区别是这里有凶兽游来游去，海底也有摇曳的灵植，看着相当的生机勃勃。 因为已经服过药，这些凶兽并没有发现他们，他们跟着魏桦潜出了很远，甚至到了往常魏桦所知，有凶兽聚集的地方，但依然一只玄阶凶兽都没有发现。 “魏师兄，往常这片海域的黄阶凶兽，也是差不多吗？”苏婉传音问道。 魏桦本来没太留意黄阶凶兽的事情，被苏婉一问，心中大骇，往四周望去，果然连黄阶凶兽的数量也少了不少。 “去海兽巢穴？这路我熟。”魏桦说完，才发现自己的话里不小心暴露了什么，顿时有些尴尬，不过被海水隔着，苏婉二人也看不出来。 江祈渊也没想到这个师兄看着特别沉稳，竟然私下也喜欢跟同门一起到处转悠，顿时对安河盟的修士性情又有了更为深刻的了解。 魏桦所说的凶兽巢穴位于一处海沟之中，周遭有一些发光的灵植，倒也无须他们另外准备亮光。 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却发现这里比他们想象得还要空荡荡，只有几只低阶凶兽在游弋。 魏桦的心一点一点地下沉，连带着脸上也遮掩不住忧虑之色。 这事情比他们想得眼中很多啊。 “苏师妹，怎么样，查出什么了吗？” 带着苏婉，是为了让她检测海水的成分，不过苏婉一路上试了几次，都没有发现异常，到了这里也是同理。 魏桦闻言叹了口气，从海沟中浮起，看了眼远方更深的海域。 前面已经完全出了安河盟的领地范围，他们没有那个实力再往前走了。 这回的查探花费了他们三日的功夫，再回来时杨忧依然坐在海滩上。 他虽然修为很高，但没有动用灵力的时候威压其实并不强，尤其是此刻并不在安河盟里，他看着也温和了许多。 这些高阶修士威压强大时都是令人冷汗直冒，但威压弱时却大多是仙风道骨，令人心生向往。 不过魏桦对这种场面已经免疫了，看也没看，只是走上前低头汇报：“师尊，我们查到了安河盟海域的外围，依然一只玄阶凶兽都没有发现，而且别说玄阶了，黄阶凶兽也少了很多，但更低阶的变化就不大。” “知道了，回去吧。”杨忧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他站起身，在早已准备好的传讯符内注入灵力，只见几道流光闪过，这些传讯符已经消失在了天际。 他看着乖乖跟在自己后面的几个小辈，半晌，轻轻叹了口气：“你们乐师叔也出海了一圈，同样什么都没有发现，我之前已经把可疑之处传给了各大门派，所以，你们都要小心。” 第74节 杨忧说着，突然停顿了一下：“魏桦，不要再让他们偷偷乱跑了。” 魏桦没想到话题突然就转到了自己身上，更没想到自己做的事情杨忧早就知道了，耳根一下有些红。 不过看着杨忧难得凝重的表情，他也知道现在不是任由他们玩闹的时候，连忙应声：“知道了，师尊。” 杨忧作为一个化神修士，他的预感可比几人强得多。 江祈渊和苏婉回去之后一直有些不安，之前杨忧的表情，实在是不得不让他们多想。 因此哪怕一个月来盟内依然风平浪静，但他们总觉得这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征兆。 “西南，有杀气起。”一日午后，几人正在教苏雨莲怎么模拟修士的引气入体，江怀林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 苏婉和江祈渊对看了一眼，那把高悬于他们头顶的利剑，似乎终于落了下来。 事实也不出他们的所料，第二日，杨忧就将所有人都召集起来，神色之间，看不到平时的一丝温和。 “自淮江府东北岸，一直到修岳府，有地阶凶兽领着无数海兽犯边，吞食残杀修士、凡人，各大门派紧急征调金丹以上的修士，前往那里驻守。我们安河盟由乐凌清长老带队，你们想去的都可以报名。不过你们要想清楚，这次的危险，可不比以往。” 杨忧的声音低沉而压抑，众人听着，心神都为之一凛，知道此事不是玩笑。 不过就算危险，他们也想去。他们是修士，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其他修为更低的人就这样无故惨死？ 杨忧看他们那坚毅的表情，脸上的凝重之色终于稍减。 “都想去的话，就抽签吧，有一半人要留下巡视周围的城池。还有，可能会有几个人要与其他门派联手，深入敌穴，查探情况。”杨忧说完，其他修士都纷纷应是。 眼看着他们被魏桦带领着下去抽签，杨忧与没有闭关的几个化神修士对视了一眼，在这片沉重中，不自觉浮起了一丝清浅的笑意来。 不管结果如何，他们总是为自己盟内有这样的弟子而感到骄傲的。 第98章 潜入任务 苏婉和江祈渊只出了一人去抽签, 抽到的结果是参战。 柳宇晗也同样抽中了，只有戚惊天并没有中签。不过他也不像其他修士那样幽怨，反而很是平静。 两边都是任务，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 杨忧并没有直接宣布潜入任务的人选, 他让魏桦记录名册之后，就分别留了几拨人来谈话。 苏婉几人是同一拨，那些长老也没有离去，而是定定地看着他们, 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我听说云海宫的事情是你们揭露的？”杨忧也同样打量着他们，突然开口问道。 三人有些意外, 不过当初的事情闹得那么大，传上来也不稀奇。 “回盟主的话, 是他们潜入，我负责回去报信。”柳宇晗率先解释道。 不过解释完毕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但是如果盟主想选人潜入的话，我想申请一起。”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 柳宇晗也已经放下，但是听说有这个机会, 他还是希望能跟两人一同前去。 江祈渊看了苏婉一眼, 点了点头，后者便上前一步，笑道：“是, 因为之前我们遇到了一些事情, 所以对于伪装略有些心得。如果需要人选, 我觉得我和表哥还是比较合适的。” 苏婉没有将话说死，但也明白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杨忧点了点头，他也猜到这几个人会同意：“我们安河盟一共会出四个人参与潜入任务，另一个是你们乐欣师姐。” 目前盟内的小辈里，最擅长演戏的就是乐欣和魏桦，不过乐欣与她的师尊更像，又护短又擅长坑人，而且在其他门派中也有不小的名声，所以最终他们还是决定让乐欣带队。 “你们三个都跟她一起，今晚就启程。” “是，盟主。”听他没有多解释，三人也没有问，只是恭敬行礼后便退下。 几个从安河小世界突破而来的化神修士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都有些怀念，也有些反思自身。 看着他们不卑不亢、不骄不躁的模样，他们就不由得开始审视自己对盟里的小辈是不是太过放纵溺爱。 安河盟虽然不算大门派，但也绝不是小门派，盟内又没有多少明争暗斗，所以这些人的性子总是特别的……散漫？ 这次的抵御凶兽事件，虽然危险很大，但也能好好磨磨他们的性子。至于更重要的任务，自然不可能给他们试手，只能交给靠谱一点的晚辈来。 毕竟这三个人不会看到一点风吹草动就迫不及待地上去动手。 既然要潜入，那苏婉二人也不可能放着两个小家伙留在这里。他们传讯给杨忧说是要将两个小家伙送到城里寄养，杨忧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 走完了这个流程，江怀林和苏雨莲都散去实体，重新回到了本体之内。 “这是盟主和长老准备的，你们各自收好，以防万一。”从城池里赶回去之后，正好就是出发的时间。 乐欣没有多问他们去了哪里，只是等他们一回来就将早已准备好的东西交到了他们手上，然后一边领着他们上飞舟，一边跟他们讲解道：“潜入的事情会分组完成，大概两个门派一组。除了组内成员以外互相之间并不知道其他人的身份，以免出差错，毕竟……到了玄阶以上，凶兽基本都有灵智了，甚至可以幻化人形。” 别看乐欣表面上不怎么像听话的人，但她和魏桦都是安河盟最靠谱的两个小辈。 苏婉听她这么解释，对于一些情况也心中有数了，不过她还是有些事情不太明白：“那我们怎么潜入？” 乐欣本来还不明白杨忧的想法，因为这三个人跟她比起来年纪小得多，又不熟悉中世界的情况，这么危险的任务怎么也轮不到他们。可是一听苏婉这么问，又看另外两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顿时了悟为什么杨忧会选择他们。 “修士内部有人倒戈，但不知道跟大门派有没有关系，所以我们的潜入计划其实危险性很大，因为对方很可能提前得到消息。因此我们一开始就是隐匿气息，后续再伪装成那些内鬼，查探实情。” 乐欣说完，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严肃了，连忙补充道：“不过别担心，我们查不到情况也没什么，因为一般就是查不到的。” 乐欣的补充说明很是出乎他们的意料。不过对方也是一片好意，因此虽然自己并没有担心，但还是非常顺从地应了声“是”。 乐欣对他们的态度很是满意，要的就是这种队友：“你们先去休息吧，没那么快到。” 她的话音落下，自己就先转身走了。 余下的三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对视了一眼，各自回了房。 最终他们与另一个门派的汇合地点，是在淮江府的一个小镇外。 那里渺无人烟，他们也是花了好一会的功夫，才找到提前到达的那几个修士。 “安河盟，乐欣、江祈渊、柳宇晗、苏婉。”乐欣看着眼前一水的男修，不禁挑了挑眉，当先介绍道。 这几人也知道自己的队友是安河盟的人，不过没想到带队的竟是乐欣这个鬼见愁，更没想到有这个名号的乐欣，外貌竟是那么的无害，一时间都有些怀疑传闻。 “九曲门，王留、欧阳越、冯修、许江竹。”九曲门领头的也是一个元婴中期的修士。 三人在来的路上听乐欣说过，九曲门是此方中世界排名前二十的大宗门，门内修士的品性不错，掌门更是为人敦厚，不然也不会被分配到和他们一组了。 乐欣向来吃软不吃硬，看他们态度尚可，对着她和苏婉也没有什么轻视，自然不介意给他们一点颜面：“不知几位道友可有计划了？” “计划谈不上，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先了解一下每个人的特长，再来一起制订。”王留同样很是客气。 他之前也担心安河盟的人脾气会不会不太好，现在看来，倒是比另外的那些大门派的人好相处的多。 不过……换个角度想想，脾气不好的估计也不会被派来执行这个任务，不然岂不是一不小心就会暴露？ 既然王留没有独揽大权的打算，乐欣也不会跟他客气，几人就坐下开始商讨情况。 他们商讨的时间并不长，毕竟消息得到的不完全，最终也只是确认了一下队友的情况，确定了潜入的地点，就开始各自换装。 他们都带了易容丹，服下之后样貌都有所变化。不过安河盟这边的易容丹都是苏婉提供的，效果比较奇特，那易容效果跟换头也没有区别。 乐欣招出了一个水镜，看着镜中自己成熟的风情，感觉非常满意。 看来回去之后可以向苏婉多采购一些这种东西。 “既然大家都已经换装完，那就出发吧。”看完了苏婉提供的丹药的效果，九曲门的人顿时明了应该怎样对待这个修为最低的女修。 虽然炼药师的战斗力不怎么样，但他们执行的是潜入任务，有这么一个人在，他们的安全性只会大大提升，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苏婉出事。 乐欣让苏婉提前准备易容丹的目的也正在于此，看到他们识趣，心中也很是满意。 她向来不怕对手强大，最怕的就是队友愚蠢，不过现在看来，她的每个队友都很靠谱。 从他们这里出发，大概两日的功夫就到了战线边缘。 因为突然袭击的缘故，海岸线边缘的很多城池已经彻底沦陷，变成由凶兽控制着修士驻守。 这些凶兽虽然大多是海兽，但到了人阶以上，海兽就已经能长期停留在陆地，所以每个城池里，都能看到这些奇形怪状的凶兽在街道上行走。 它们一边走一边不怀好意地看着城池里残余的凡人修士，饿了就随意抓过一个人来撕碎，然后塞进嘴里吞下。 还是新鲜的血肉好吃。 江祈渊本来不太明白这些凶兽留着那么多人做什么，结果这个场景一看，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转过身，不想再面对街上的场景。 其余几人也是悲愤不已，恨不得冲上去将人救下来，可是这不是他们的任务，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沉默地隐匿在这个小屋里，跟江祈渊一样，连街上的场景也不敢多看。 乐欣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幸好来的是冷心冷情的自己，否则换成那些个同门，看到这些恐怕已经忍不住冲上去了。 “夜晚分开行动？天亮了回来这里？”看清了城中形势之后，王留便传音问道。 几人都是点头，认可了他的方案。 苏婉理所当然地跟了江祈渊一组，分到了城东，只等夜幕降临，就开始行动。 “也不知盟内其他人怎么样了，有没有可能推进防线把这些人救下来。”等到只剩自己人的时候，苏婉终于忍不住低声说道。 江祈渊回头看了她一眼，哪怕面容不同，但对方的眼神依然跟以前一样明亮：“我们也未必不能偷偷救点人，先查探，回去再跟他们商量救人的事。” 江祈渊的话很简短，说完就握住苏婉的手，也不再出声。 苏婉一直还担心他的情绪，听他不仅没有失落，反而连两全之策都想好了，心中大定：“好。” 第99章 人？兽？ 大约是吃饱了, 夜色降临之后, 两人在街上躲藏着查探时, 虽然见到了凶兽, 但没有再看到它们食人的场景。 两人不自觉松了一口气，借着夜色，避开那些巡视的凶兽，一个街区一个街区地寻找线索。 也许由于城东是凡人区的缘故，活下来的人比较多。他们一路走过, 都能在那些看似破败的房屋中，发现小心翼翼藏在柴房或是地窖中的人。 他们也没有去打扰这些人，只是沉默地继续往前搜查，一直到了子时，他们选的这条路线即将走完，他们才发现第一个异常。 “这是凡人还是凶兽？”他们正准备绕过一个房子的时候，脚步突然一顿, 视线都转移到了旁边的屋子里。 这是一个破烂的房屋，虽然破烂, 但看得出墙面窗棂还很新, 明显是因为最近的意外才损毁的。 街边有微弱的明光符, 光芒透过窗棂落入了屋内，将整个房子分割成了光明和黑暗两个部分。 而在那黑暗的, 光芒无法照到的角落里, 一团黑影正在那里蜷缩着。如果不是他们有神识, 恐怕根本没有办法发现。 但也正因为他们有神识, 他们才意识到这团黑影的情况是何等地离奇。 第75节 从他们收到的灵力反馈上看，这团黑影应该是个毫无修为的凡人，但偏偏从形状上看，这团黑影又有收起的翅膀和长长的毛尾，怎么也不像是一个人。 正在他们犹豫间，他们查探到的灵力又发生了变化。 他们能感觉到屋内的黑影慢慢有了灵力，就好像……突然变成了一只……凶兽？ “……进去。”江祈渊终于忍不住传音道。 苏婉点了点头，跟着他一同，抓住风吹木门的时机，一闪身就进了这间简陋的房子中。 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那个黑影颤抖了一下，蜷缩得更小了。 因为靠近的缘故，苏婉和江祈渊能明显看出，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团黑影的轮廓越来越不像一个人，也越来越像一只低阶的凶兽。 两人心中都是一惊，还为反应过来，就看到那个黑影艰难地往前爬了爬，指甲刮在地面，留下刺耳的嗞呀声，也留下一道道暗红的血印。 “杀了我……”这团黑影不知道眼前是不是真的有人，他只是用尽了最后的理智，爬到了明光符能照到的地方。 两人这回彻底确认，这团黑影真的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年轻俊秀的男人。 他的脸上已经慢慢覆盖了鳞片，眼睛也开始转变成猩红的兽瞳，可在那逐渐癫狂的红色中，依然残留着他作为人最后的渴望。 “杀了我……我不想变成怪物……”黑影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沙哑又难听。 他近乎绝望地重复着同一句话，双手不住地试图剥下手下的鳞片，可是不管他怎么剥，那些鳞片都好像长在了肉里一样，只留下了一滴滴鲜血，沿着他的指尖……不，爪尖落到了地面。 就在他即将彻底绝望的一刻，他看到了一把剑，以及拿着剑的一个人影。 该怎样形容这个人影呢，虽然他背着光，自己完全看不出他的容貌，但他能感觉到，对方是何等的清雅出尘，就好像是他年少时见过的“仙人”一样。 他不自觉伸手紧紧抓住了这人的衣摆，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求求你，杀了我……” 他的音调骤然拔高，夹杂着无法言说的狂热与喜悦。 江祈渊蹲下身，听着他重复不断的嘶声哀求，对上他绝望又挣扎的双眼，在他彻底演化成爪子的手不自觉松开衣摆的一瞬，终于忍不住闭上眼，手中长剑一送，全然没入了对方的胸腔内。 “谢……谢谢……”剧痛来临的那一刻，那团黑影蓦然松了一口气，然后开心地笑了起来，隐约可以看出之前清秀的模样。 他本来以为自己也要跟那些人一样，变成无知无觉的怪物，没想到居然在临失去意识前，能等来这么一个救他的人。 他仰头看向江祈渊，眼中没有对他晚来的抱怨，更没有恨，有的只是对这世间浓浓的眷恋：“我……好想他们……”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在这里戛然而止。 苏婉也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看着地上躺着的那个人不人、兽不兽的存在，心中升起了比白天更为浓重的窒息感。 比起死别，她更怕故人不再是故人，变成自己再也不认识的陌生人。 而比起死亡，大部分人也更害怕变成一个无知无觉的凶兽，只知道残杀。 “我们将他带到郊外，撒入河流之中吧。”苏婉说话的时候，一团暗沉的火焰已经缠绕上了地上的人影，很快就将他整个人烧成了灰烬。 江祈渊轻叹了一声，挥手将骨灰收起，已是默认了苏婉的打算。 “换条路回去吧，时间也差不多了。”江祈渊一边说，一边重新隐匿了气息。 苏婉有些迷茫又有些难过地看了这个房子一眼，将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再将江祈渊的衣角割下收好，同样服下了匿息丹。 她本来是想找到线索的，可现在她都不知道，接下来的行程里，她还希不希望再看到这样的线索了。 最终他们的行程里，还是没有发生第二段插曲。 他们沉默着回到了出发的那个屋子里，其他人也早他们一步，顺利地返回。 每个人的心情都算不上好，毕竟看着那些低阶的修士与凡人在城中战战兢兢地躲藏着，任是谁的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交流情报的时候，江祈渊和苏婉都没有把路上的遭遇说出来，而其他人也不知是没有遇到还是同样不愿意说，都没有提出同一条信息。 他们各自交换了些无足轻重的情况，就按照门派重新分成了两组，各自选了一件房间“休息”。 “我们查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一离开九曲门的人，乐欣就当先开了口。 苏婉和江祈渊闻言对看了一眼，心中稍安。 乐欣也是一样的立场就好。 “虽然那些凶兽看起来是为了食物才将这么多人豢养，但……我们路上遇到了好几个凶兽，它们也发现了屋子里有人，可是它们并没有将人吃掉，反而找了另外的食物。” 跟苏婉和江祈渊一路都没见到凶兽进食不同，乐欣和柳宇晗是见了，可正因为见了，他们才分外的困惑。 按照白天的所见所闻，这些凶兽的习性本不应如此。 “其实……我们看到了一个更怪的事情。”让江祈渊确认了九曲门的人没有办法越过他们的神识偷听他们讲话之后，苏婉眉头微蹙，讲起了他们在路上的遭遇。 乐欣本来还想着让他们帮忙分析自己遇到的奇怪情况，可谁曾想跟这两人比起来，自己的发现只算是寻常，一时间都有些愣了。 “所以，乐师姐，综合我们遇到的事情，我怀疑，那些凶兽留下人，为的并不是食用，而是将他们同化成凶兽。” 江祈渊的声音很冷，好像冬日里悬崖边上凝成的冰刀一般，一下扎入了几人的心脏之中。 乐欣的脸色一片煞白，紧皱的眉头迟迟没有松开过，她定定地看着两人，重复了一句：“你们确定？” “我们确定。”这四个字是苏婉和江祈渊一起说的。 乐欣也不是不信他们，只是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听了他们斩钉截铁的回答，思虑半晌后，终于有了成算。 “我们恐怕不能将消息告诉九曲门的人，而要自己私底下将消息传回给盟主。” 凶兽无故犯边，屠戮凡人修士的事态确实严重，但从每个大门派没有倾巢而出就可以看出，这件事情还不到生死存亡的地步。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所有事情的起因，真的只是因为凶兽心性大变而已。 如果苏婉和江祈渊所说不假，他们要面对的问题根本就不是诛杀凶兽，而是远比诛杀凶兽更为复杂的问题。 别说九曲门不能信，乐欣甚至觉得自己也不能信，苏婉和江祈渊知道了，最好谁也不告诉才安全。 “乐师姐，这回恐怕得你回去了，”江祈渊说完，见对方似乎张口想反驳，难得打断了对方的话，“表妹一走目标太明显，而且要发现真相必然需要她的在场。她在我自然也会在。至于柳师兄，暂且不说心魔的事情，他对中世界的了解，也远远没有你清楚，让他出去，一不小心就可能发生意外。” 江祈渊的话语条理清晰，让乐欣想反驳也无从反驳得起。 她瞪了这三个人一眼，半晌，知道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沉默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我会找机会出发的。” 乐欣话音刚落，柳宇晗就觉得这个场景异常地熟悉，而且不知为何，他有种预感，这次的阴谋不比上次的简单。 “乐师姐小心，我们会商量着来。” 不管熟悉与否，事已至此，他们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这几天相处下来，乐欣对他们还是很放心的，看他们提前表了忠心，也强扯了一下嘴角，上前拍了拍他们的肩：“你们也小心，我会早点回来。” 第100章 第一个背叛者 他们的休息时间并没有很长, 短暂的商议之后, 便重新回到了大厅里。 乐欣也没有跟他们说自己要走, 倒是江祈渊, 提出了帮助那些凡人逃跑的构想。 “加速地道的挖掘？”王留对他的建议很是惊讶。 江祈渊点了点头，昨天除了那件事情之外，他也确认了确实有不少凡人在偷偷地挖着地道：“不错，我们可以在地下伪造出一条年代久远的地道，诱使那些凡人和低阶修士挖通，能多逃几个是几个吧。” 江祈渊的话让在场的好几个人都有些心动。 对于他们来说, 伪造这么一条地道也花费不了多长的时间, 他们现在白天都不敢轻举妄动, 如果充分利用这些时间来帮助那些人逃亡，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几人说干就干, 确认好地道走向之后，就开始了伪造工程。 这工程异常地乏味，不过除了九曲门年纪最小的许江竹, 其他人都适应良好。 “所以当年为什么要跟凶兽签订协议呢？如果没有这个协议，直接让长老出马，就能把一座城的凶兽都给灭了。”正午的时候, 许江竹终于忍不住低声抱怨道。 王留瞪了他一眼，这说得什么话。 “如果没有这个协议，约定秘境之外化神修士和地阶凶兽都不得参与纷争, 否则视若开战的话, 你以为一出事, 那些低阶修士和凡人还有活命的机会？” 许江竹天赋高品性也没问题，就是被他师尊惯得说话做事完全不考虑大局，全凭自己意气行事，不够沉稳。 就好像这个协议，几千年来衡源中世界能维持相对稳定的环境，都得益于当年的那个协议，许江竹的想法完全就不是一个大门派修士应该有的。 “是，师兄。”被教训了这么一下，许江竹只能恹恹地道歉。 他还是觉得这种协议没什么好签的，不过王留说重要，那就当做很重要吧。 安河盟的人都对王留教育同门没有什么兴趣，听了也假装没听到。 他们的修为都不低，哪怕不是土灵根，挖起地道来也是得心应手，因此不到半日的功夫，他们已经堪堪将地道的尽头延伸到了这座城池的边缘。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继续回地上查探吧。”王留估算着时间，感觉差不多之后便停了下来。 几人也默认按照昨天的分队，返回地面之后，就各自消失在了夜色中。 苏婉仰头看着眼前已然亮起的明光符，良久，低低叹息了一声。 希望这黑夜，早点过去吧。 也许真的是昨晚运气特殊的缘故，这一晚苏婉二人也没有再遇到正在转化的凡人。 他们小心地铺开灵识，偶尔还能在黑暗中听到挖地的声音和压抑的啜泣声，但再多却是没了。 “也不知乐师姐怎么样了。”这一夜的查探无功而返，苏婉也不知道是应该开心还是应该难过。 江祈渊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乐师姐修为那么高，会没事的。” 他的话音未落，表情就是一凝。 苏婉也一眼看见了门口的血迹，连忙取出药水洒上，然后翻墙进了屋内。 只见柳宇晗的半条手臂上已经可见森森白骨，他正咬着牙，努力地消除周围大面积的血迹。 “你们回来了？”柳宇晗正想着是要先处理血迹还是先处理伤口，结果一抬头就看到苏婉二人回来，当即松了一口气。 苏婉快步上前，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发现并没有中毒之后，就放下了心，嘱咐他直接吞服生肌丹。 柳宇晗本来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事，就是两边都要处理有点忙不过来，如今他们回来，倒是完全不用担心了。 “我回来的时候……嘶，遇到了玄阶凶兽巡街，四处试探修士。我也不敢暴露，就只能装作是个低阶修士，幸好它不喜欢吃人肉，只是撕了我半条手臂的肉，发现我‘死’了之后，就把肉丢在地上走了……嘶……” 柳宇晗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因为那生肌的痛楚轻嘶了好几声。 江祈渊听着都觉得手有点疼，这人的忍耐力可真好。 “怎么突然就有玄阶凶兽出现了？”苏婉皱眉思索着。 第76节 玄阶凶兽的地位很高，轻易不会参与巡视，怎么那么巧，他们刚来没多久，这高阶凶兽就开始那么谨慎了？ “我怀疑……”江祈渊的话还没有说完，院子里又传来几声微弱的呼吸声。 他们停住话头，扭头看去，发现九曲门也只回来了三个人，一时间双方都愣了。 他们互相对看，竟是谁也不愿意先说话。 江祈渊知道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只能对柳宇晗使了个眼色，然后率先开口解释：“乐师姐与柳师兄在路上遇到了玄阶凶兽，两人装死骗过那凶兽之后，乐师姐觉得情况不对，就先跟了上去。” 他们本来的借口听起来更生硬一点，完全没有这个自然。如今有了更好的理由，江祈渊自然而然就换了一个。 王留对于这个借口没有丝毫的怀疑和疑问，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一直等到柳宇晗手臂上的肌肤重生完毕，几人都以为他们不会解释的时候，王留才嘶哑着嗓音开了口。 “冯修是个叛徒，他把我们出卖给了凶兽。” 安河盟的三人看九曲门人身上深浅不一的伤口，还以为对方也遭遇了凶兽，心中想着那个瘦弱的男修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意外，完全不敢开口询问，却不曾想听到的是这么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柳宇晗的表情控制没有另外两人好，整张脸上都写着震惊。 什么？叛徒？他们只是单纯地为了安全不信任九曲门的人，但真的完全没想到 过对面的四人里居然真的会有叛徒。 柳宇晗震惊的脸色让王留有些难堪，只是最耻辱的事情已经说了，后面的事情也不再像之前一样那么难以启齿。 “遇到凶兽的时候，我们以为他是走丢了，匆匆忙忙地靠着小竹新得来的一样法器脱困，就想着去找他，谁曾想我们隐匿身形，发现的却是凶兽质问他，为什么没说有这种法器存在的场景。他一听我们全身而退，就有点慌了，开始四下张望。” 带来的三个人里，最让王留觉得可靠的就是冯修，可没想到现实却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冯修很小就入了九曲门，到底为了什么会做出这种事？ “那看来地道不能再用了，我们也要马上转移阵地。”对于九曲门有人背叛，江祈渊的反应冷静得多，却也愤怒得多。 他确实不意外有人会背叛，但他真的没有预想过这个队伍里会有人背叛，这样那些凡人……被知道了逃跑意图的凡人，到底会面对何种的境遇？ 苏婉的想法倒是与他不同：“我们之前不敢救人，不就是怕打草惊蛇耽误任务吗？既然有了叛徒，我们怕什么打草惊蛇？蛇都完全出洞了。我们还不如先发制人，直接收复这座城池。” 苏婉一语点醒梦中人，其他人撤退的脚步都为之一顿。 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那你们可以联系到乐道友吗？她跟踪得怎么样了？”苏婉的建议完全可行，王留很快就顺着她的话思考下一步计划。 苏婉的表情不变，完全没有圆一个谎言的心虚感：“不能，我们出门前就约定好了，一旦走散，彼此之间就不再联络，避免被自己人捅刀。” 柳宇晗看苏婉一边说，江祈渊一边点头的样子，只能竭尽全力保持着自己的表情跟他们同步。 他们两个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叹为观止。 王留完全被他们的演技骗过，听他们这么说，还觉得很有道理。 如果不是他们试图找冯修，然后发现了对方的阴谋，恐怕对方传一个讯过来，让他们去哪里哪里，他们都会跟着照办。 “不愧是安河盟，有远见。”王留真心实意地称赞道。 江祈渊也不客气，微笑了一下：“过奖。不过虽然不知道乐师姐在那里，但我们也可以大致猜一下那些玄阶凶兽聚集的区域。城东没有出现玄阶凶兽，城南出现了一只，你们那两个区域的分布如何？” “嗯？我们出现问题的时候已经会合了，是在城西与城北的交界处，但后来看到冯修的地方，是在城西，”能被派出来领队执行潜伏任务的都不是蠢材，江祈渊一说，王留就明白了，“我们去城西？” “走。”柳宇晗不善撒谎，苏婉修为还是偏低，因此乐欣走后三人组的决定也只能由江祈渊来做。 王留点了点头，与安河盟的三人微微拉开距离，然后快速地往城西赶去。 虽然依然保持组队，但信任这种东西，一旦有了第一次背叛，后续恐怕就再难重建起来，哪怕欺骗他们，并不是身边这些人。 第101章 外援 凶兽不比修士, 虽然有了智慧, 但依然认为自己高人一等, 坚信同阶修士都不是自己的对手，因此它们并没有太过刻意地掩藏踪迹。 几人循着之前分析出来的路径，很快找到了那些凶兽的落脚点。 也许是因为有一半凶兽被冯修引着去找了他们, 这个落脚点里并没有太多的凶兽。 几人远远地估摸了一下，那个放大版的院子里大概有三只玄阶凶兽, 十余只黄阶凶兽, 剩下的人阶凶兽, 则是一眼看去都没办法数清。 江祈渊估摸着双方的战力，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有得必有失, 虽然玄阶凶兽跟元婴修士的境界差不多，但因为它们远没有修士的智商, 所以相对应的，数量上也会远远多于修士。 “直接上？现在不杀, 恐怕以后……”柳宇晗也清楚要想凭借他们几个剿灭这些凶兽的难度有些大, 可一旦错过这个机会, 那些离开的凶兽折返，他们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我是会跟你一起上的, 至于王道友……你们可以自行抉择。”哪怕战力不平衡，江祈渊还是想试上一把。 而且……也不是真正得太不平衡，毕竟他们还有苏婉。苏婉的实力, 可不像外人以为的只能炼制辅助性丹药那么简单。 王留看着他们无所畏惧的神色, 苦笑了一声：“你们都去, 出了叛徒的九曲门人还能临阵脱逃不成？” 从理智上讲，他觉得他们不应该这么做，但是从情感上讲，他还是希望这么做的。 他一直表现出来的都不是一个热血的人，他作为他们那一脉的大师兄，必须承担起自己应有的责任，可在内心深处，他又何尝不想像师弟们一样，肆意妄为一把？ 临出门前，他的师尊跟他说，安河盟的人虽然总被传不好相处，但很适合他。他一开始还不明白，如今倒是明白了。 “那好，”时间紧迫，苏婉也不说虚的，在九曲门的人同意一起行动之后，她就将几枚泛着诡异绿光的丹药直接扔进了院子里，“上。” “啊？”王留还没反应过来，那三人就已经取出法器，在丹药触及地面化成一片浓郁绿烟后的一刹那，联手发出了威势最强的一记攻击。 只听轰地一声，眼前颇为完整的院子就变得破碎不堪，大部分的人阶凶兽，连同部分黄阶凶兽，都来不及哀嚎，就已经化成了飞烟。 “王道友，等他们冲上来后，你们再来一次联手。”江祈渊冷静地补充道。 他们要的就是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并不管阵势与否。 王留听着他的话，看着不远处反应过来的玄阶凶兽开始震动着翅膀冲上前，也不多想其他，同样取出法器准备迎战。 那些凶兽本还有些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扛过了这波威势十足的攻击，正准备上前碾压这群恼人的修士，谁曾想它们刚上前，另外三波强力的攻击已然冲到了它们的面前，让它们避闪不及，身上留下了明显的伤口。 王留看那三人已经追逐着凶兽落到了院子里，直接开始进攻，回头也跟自己的同门对视了一眼。 欧阳越和许江竹都点了点头，几人便跟着苏婉他们落地，自行认领了不同区域，开始逐片击破。 也不知是受了伤的缘故还是其他，这些凶兽似乎比之前他们遇到的同品阶凶兽好对付得多。无论需要攻击还是躲避，它们都会稍稍迟钝一瞬。 有了这么一瞬的破绽，这些天之骄子们击杀起凶兽来可谓是相当的得心应手，自己还未挂彩，院子里留守的低阶凶兽已经死得七七八八，活着的高阶凶兽也伤了一半。 江祈渊知道是苏婉的丹药起了作用，也不惊奇，手上的剑招更快，几乎化成了一道道虚影。 虽然跟着江怀林改练的时间并不长，但这一番实战下来，他已经隐隐可以感觉到自己对剑的把控更加得心应手。 对面的凶兽越来越少，几人也没有再刻意分配。修为最高的三个各挑了一只玄阶攻击，剩下的都负责清扫其他凶兽。 他们大多还是第一次在那么大密度的情况下战斗，随着战斗的持续，或多或少会有些不适应，而且因为时间的推移，外部的凶兽开始不断回援，对他们的后续进度也产生了很大的干扰。 那几只玄阶凶兽本来心比天高，只想着把这些放肆的修士碎尸万段，但慢慢地，它们已经开始转变想法，连攻击都少了很多，只是连连闪避，希望自己能拖延久一点，拖到外出的凶兽都回来。 这几个修士没有一个傻的，哪里能看不出它们的打算，一时间攻击更加得狠了。 “小心！”江祈渊举起长剑，自上方斜劈而下，瞬间就将自己负责的那只凶兽劈成了两半。可他还来不及喘气，一回头就看到一只黄阶凶兽绕到苏婉背后想对她下手，连忙招出万片光刃向前，逼退了来者的进攻。 苏婉轻舒了一口气，回头对他笑了一下，很快又重新扭过头专心对付眼前的两只黄阶凶兽。 幸好这几个看起来本来就是凶兽，不然…… 但苏婉还没想完，空中就落下数道凌厉的剑招，直冲他们几人而去。 几人心中都是一惊，还以为是冯修回援，谁知抬头一看，见到的并不是修士，而是一只带着翅膀半直立的凶兽。 它的周围并没有剑，所谓的剑招应该只是风刃。 九曲门的几人见状长舒了一口气，看来只是一个折返的凶兽，并不是大部队。 可他们松了气，安河盟的几人却没有，他们死死盯着那只凶兽，越看越发觉这只凶兽的身上有残留的修士痕迹。 这只凶兽用起翅膀来并不熟练，明明没有被诡丹影响，但躲避起来却跟吸入了绿烟的凶兽差不了多少。 而且最重要的是，它的风刃攻击并不想其他凶兽一样是从口中发出的，更像是……从爪子间释放出来的。 “你们小心，我来对付这个。”眼看着场中局势趋于稳定，只要再过半刻种的功夫就可以将这些凶兽尽数杀死，江祈渊无论如何也不能这新来者横插一脚。 他招出飞剑，踩着飞到了半空，直接与这只新来者战到了一起。 这只凶兽的学习能力很强，一开始打得磕磕绊绊，甚至还受了不少伤，但很快就调整了过来，与江祈渊打得旗鼓相当。 后者本来只有七分的怀疑，如今看着它越来越熟练的攻势，那怀疑已经转化成十分的坚定。 这不是凶兽，这就是修士转化成的……怪物，而且应当还是元婴修士转化出来的。 “住手，你甘心吗！”江祈渊压低了声音喝道。 虽然对手的模样更接近凶兽，但肯定了猜测之后江祈渊根本没有办法下狠手，他想知道，这个家伙到底还有没有神智。 可惜他的愿望似乎要落空了，无论他怎么出声留手，对面都无动于衷，那对硕大的眼球中，也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情感。 没有修士的情感，也没有凶兽的嗜血和暴虐，它的眼神就好像提线木偶的一般，泛不出一丝一毫的涟漪。 “那就恕我僭越了。”几番交流都得不到回音，江祈渊也不抱希望，用尽全力地跟对方打了起来。 这个“人”很难对付，既有凶兽的鳞甲护着，悍不畏死，又有修士的学习与调整能力，一招接一招，打得江祈渊都颇为棘手。 苏婉打倒又一个黄阶凶兽的间隙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心中的忧虑越发的浓重。 看江祈渊的表现，对面确实是一个人，那对方到底怎么变成凶兽的，又到底为什么会被控制？ “需要帮忙吗？”就在江祈渊为他们拖延出来的时间间隙里，王留也击杀了自己负责的那只凶兽。 他飞上半空，看着眼前对峙的两者，传音问道。 江祈渊摇了摇头，他们的目的不是这个：“辛苦王道友，你帮忙结束下方的战场吧，我估计那些凶兽要回来了，到时候我们先撤。” 眼下不是深根究底的时候，他们只能按照原来的计划来。 王留点了点头，是这么个道理。 “撤！”江祈渊所处的位置高，王留下去没有多久之后，他就一看到远方飞来几团黑影，连忙高声喊道。 他的对手还想纠缠，但江祈渊的实力虽然没有办法碾压它，但从它手底下全身而退也还不是什么难事，因此只是虚晃了几个剑招，就抽身而出。 那个“人”怒吼了一下，完全想不通为什么还没有分出胜负，这个厉害的对手就要走。 它还没打够呢。 第77节 可惜江祈渊确实回头看了它一眼，只是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让它根本不知道对方在透过自己在看些什么。 它感觉内心突然焦躁起来，就好像有些重要的东西被它忘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可还不等它追过去，江祈渊的气息就消散在了地面的转角处。 他走了。 第102章 第二个背叛者 这是一个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农家小院。 院子里有石磨、有水井, 凡是普通人院子里有的东西，这里大多都有。 不过这个院子里的人似乎已经离开了很久，所以里面的东西虽然完好，但已经落满了灰尘。 甚至在某些时候, 还能看到好几只虫子在院中的石板路上爬过。 几人进入这个小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平凡却又清冷的样子。 之前撤退之后，他们就没有再刻意选择落脚点，只是在巷子里随意挑了个没人的院落就走了进去。 他们之前战斗的动静太大, 尽管没有对周围的建筑造成多少破坏, 但却吓得那些凡人都躲了起来。 江祈渊的神识能感觉到周围的房屋里都有人，可那些人却完全蜷缩了起来, 一动也不敢动。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应不应该继续之前的计划，他实在是有些担心冯修告密。 江祈渊在想着心事，王留也同样在想着心事。 经过刚才的一番并肩战斗之后, 他对这几个人的防备弱了许多, 可是……他也意识到了，乐欣的行踪根本就不像江祈渊说得那样。 他们有事情瞒着自己, 这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可是到底瞒着他什么, 又为了什么瞒着他, 却非常值得人思考了。 “其实, 我们觉得……”苏婉几人互相传音之后, 还是决定违背最开始的任务指令, 直接跟王留说道, “现在的情况, 我们谁也不相信谁，要不我们还是各自行动吧。” 杨忧一直觉得他们沉稳可靠，其实也不尽然。他们遇到了想做的事情的时候，安分程度不会比安河盟的那些修士好多少。 不过……乐欣走之前没有叮嘱他们后续要怎么做，想必也是清楚，安河盟的修士，不管看起来怎么样，都不是会认认真真听话的人。 王留听完她的话，沉默了一下，半晌，方才长叹一声，脸上浮起一丝怅然若失的笑意来：“你们说得也对，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王留的声音仿佛低声低喃，也不知道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其他人。 许江竹似乎还想辩驳些什么，却被王留抬手止了住：“就这样吧，你们也小心。” 王留说完，对几人行了一礼，当即站起身，领着剩下的二人离开了这个小院。 苏婉他们静静地看着这些人消失，等完全感知不到他们的气息之后，便回过头，准备与两人商量接下来的行程。 可她还未开口，就看到江祈渊脸色一变，拍地而起，直往外冲去。 她和柳宇晗连忙跟上，还没绕出巷子，就看到不远处有一道火光冲天而起，那阵势和灵力，明显是王留发出的。 苏婉心中微慌，很快又定了下来，他们不是庸人，会没事的。 事实也确如苏婉所想，在欧阳越猝然发难之后，王留不仅没有陷入死亡的阴影之中，甚至反手一个大招逼退了欧阳越，然后伸手将许江竹一拉，堪堪躲过了对方的进攻。 他眼神冰冷地看着眼前这人，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一般：“为什么？” 他想问冯修，可是冯修没有当面背叛；他以为自己再也没机会问出口了，却不曾想这个愿望那么快就实现了，当真是天意弄人。 欧阳越也没料到他对自己早有防备，本来的三分挣扎与愧疚，看着他冰冷的眼神，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本来想好好算计一番那三个修士，可偏偏你听了他们的话，说什么分道扬镳，那我可不就没有装下去的必要了？” 他的声音异常地狂妄，许江竹看着他，感觉自己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前一刻他还在跟这人抱怨，安河盟的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谁知后一刻，对方就想让自己死。 所以哪里是安河盟的人的错，分明是他自己……太过愚蠢。 “我也不多与你们废话，好好享受这最后的自由吧。”欧阳越说完，手上便衔着两个小圆球，猛地朝他们掷去。 两人想躲避，可避开之后，那圆球却仿佛有追踪功能一般，从背后以更快的速度向他们飞来。 王留经验丰富，一看这架势不对，当即用灵力扫飞这个圆球，再发出一击让它在空中爆炸。 可许江竹却没有他那么快的反应，他虽然又躲过了一次，却还是被重新加快折返的圆球触到了衣袖，随着这个触碰，圆球瞬间爆炸，很快红色粉末就沾了他半条手臂。 “走！”但就在许江竹犹豫要不要直接将附着了粉末的肉割下来的时候，虚空中伸出一双手，将他拎着迅速后撤。 仓促间他回头看了王留一眼，王留倒是没有人被拎，而是自行跟着苏婉浮现出来的身影撤退。 “就这里吧。” 他们也没有跑多远，就绕进了另一个巷子里的空屋。王留看着比上一个小院更多了几摊血迹的所在，心中默然无语。 不过既然是救命之人选的，那就是这里好了。 “我看看他的情况如何。”苏婉随手点燃了一个小香炉，便扣住许江竹的手腕，将那被粉末溅射到的手臂拉了过来。 王留跟着过去看了一眼，只见那粉末不像死物，倒更像是生灵，一点一点地钻入许江竹的皮肤下，然后催生出一片诡异的红肿。 “忍着。”王留和许江竹还没看出个所以然，苏婉就异常平静地说了两个字。 随后她相当熟练地取出了一把小刀，将许江竹被感染的部位自顶端往下，划出一个巨大的口子，然后灵力一运，就将那些暗红色的鲜血逼了出来，装到了几个大的瓷瓶里。 许江竹受过更重的伤，但还没有哪次会像这次疗伤一样，那么像……剥皮现场。 “想什么呢？举好。王道友，不知可不可以麻烦你包扎？”苏婉又往割开的口子里倒了一些透明的液体，回头对王留说道。 王留点头，连忙接手了包扎任务。 苏婉看着许江竹颈侧浮起的诡异花纹悄然褪去，心中稍定，终于有空看刚回来的江祈渊：“没事吧？” 对着江祈渊，苏婉的声音可不像刚才那般冷漠无情，而是温柔了很多。 后者笑了笑，走上前从背后环住她，然后看了眼坐着的两人：“没事，对面看出我早有防备，打了一会就撤了。” 看了九曲门的情况，他们更坚定了隐瞒真相的打算。 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这九曲门出来四人，其中竟然就有两人叛变，他们到底是一开始就有了打算，还是中途被策反？亦或者他们门派内部，有长辈…… “我们先一起行动吧，”王留包扎了很久，另外三人已经歇息了好一会儿，看他过来，就让了一个位子给他坐下，“不过就当是两个小队临时合作，我们都不需要交代彼此的行程，只是单纯为了安全。” 苏婉的语气很温和，温和到哪怕有点出尔反尔的意思，让别人听到都很难发火。 王留知道他们怀疑自己，可他们九曲门这一出出意外别说外人了，连他自己都怀疑，所以眼前几人的防备，他完全可以理解。 “好。”王留又看了一眼疲惫睡去的许江竹，点头答应了。 怀疑就怀疑吧，安全最重要。 “对了，之前那个圆球……”苏婉正准备和他说起日后要小心那种圆球，可惜她话还没来得及出口，空中就一前一后飞来两道传讯符。 江祈渊和王留各接了一道，打开之后，空中就浮现出了两份一模一样的讯息。 “各城池及门派内部均出现了叛徒，自收训即日起，潜入任务作废，各人自行决定留下或是去往前线，诸事自由。万望小心身边人。——安河盟杨忧（九曲门谢凛）留。” 几人看到这个消息，心中都是一紧。 他们本以为九曲门情况特殊，谁曾想竟是所有大门派都出现了这种情况？ “也不知是何等的诱惑，才能让这些天之骄子背弃门派，做一个叛徒……”柳宇晗喃喃自语，将众人心中的疑惑都说了出来。 是啊，究竟是何种诱惑，才能让这些大门派的弟子叛出师门？而且如果都是普通弟子也就罢了，各大门派选出执行潜伏任务的，无不有内门弟子往上的身份，区区几个地阶凶兽，真的能做到这一点？ 他们在疑惑的问题，他们门派的长辈同样在困惑。 安河盟还好些，只出现了一例金丹修士外叛情况，长老之间气氛也不算紧张，但其他门派就不一样了。剑拔弩张，互相怀疑，更有一些排名稍稍靠后的门派，已经出现了内乱。 “也不知那几个小家伙怎么样了。”杨忧站在木屋门口，仰头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自言自语道。 他总觉得这些小家伙能带回来了不得的消息，可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们能够安全回来。 第103章 血腥的序曲 每个地方都有风。 有些地方的风是危机四伏的，就像云断山脉的风, 苏婉藏在洞穴里的时候, 每一次起风都让她感觉离危险更近了一步；有些地方的风则是咸的，就像安河盟山顶上的风, 永远都带着点波澜壮阔的意味；有些地方的风说不清道不明，就像苍阳国都郊外瀑布边的风，带着水汽以及蓦然心动的感觉, 突然烙在了她的心上。 不过，苏婉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般令人作呕的风, 风中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就好像有无数的冤魂在风里嘶吼, 然后带着他们所有的不甘，消散在了远方。 “螳臂当车, 不自量力。”又一个大招落下的时候，江祈渊撑起的防护罩终于支撑不住, 完全破碎。 被护在防护中的凡人受此灵力的重击, 瞬间死亡了一大半, 剩下的虽然还活着, 但也都是趴伏在地上, 奄奄一息, 再无救回的可能。 江祈渊回头看了一眼，本就因灵力使用过度而有些惨白的脸色更是在一瞬间变得毫无血色。 柳宇晗实在忍不住了, 看他还要再战, 飞身上前直接一枪扛住了他的剑, 然后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走吧，我们救不了他们。” 这九个就像魔咒一般，让江祈渊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愣在当场。 他有些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人，又转过身去看因受伤退在后方的苏婉，半晌，终于迟疑着点了点头。 柳宇晗松了一口气，挑飞了冲上来的一只黄阶凶兽，然后扣住他的手臂便将他往后方带。 苏婉看他被说服，也最后看了尸骨横陈的战场一眼，狠下心跟上了他们撤退的步伐。 这是他们接到掌门传讯的第三天，也不知那些凶兽是不是接到了类似的消息，它们不再想着留着城里剩下的人，而是直接开始了大肆的屠戮。 他们试图从凶兽的手里救人，但是藏身在城里的凶兽、以及外援凶兽的数量实在太多，不仅怎么杀都杀之不尽，而且每多杀一只，血腥味就会让那些凶兽更加残暴。 城池里的人越来越少，藏起来的、试图逃走的，一个接一个，被都凶兽撕了个粉碎，血流成河，血腥味几乎弥漫了城池里的每一个角落。 江祈渊最终还是打通了那条地道，这座城池里的第一波人大概就是沿着地道逃走的。 不过郊外也有不断驰援的凶兽，这些人到底能活多少个下来，依然是个未知数。 而这些人逃的逃，死的死，只剩下最后一批自行聚集在城东。 江祈渊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走，可是他没有办法放下这些人不管，只能强撑着丢了好几个防护法器，试图将这些人护下来。 “欧阳越说得没错，我确实是……不自量力。”一直到了野外，几人方才停下脚步，坐下来开始调息。 他似乎有些失神，低着头，轻轻呢喃了一句。 苏婉也没有安慰，只是坐在他身边，静静地握住了他的手。 也许在外人看来，江祈渊太过优柔寡断，不过她知道，这人只是对无辜的生灵都抱有敬畏之心罢了。 第78节 “我们接下来去哪。”苏婉不说话，柳宇晗自然不会僭越，因此一直到半盏茶后江祈渊自己出声，周围都静悄悄的，没有丝毫的动静。 只有从远方吹来的风，夹杂着微弱的血腥气，时刻提醒着他们这场异动到底是何等的残酷。 至于江祈渊……他其实也不是脆弱。他所修的功法是木属，又在闯关秘境中与那些树木共情，遇到之前的屠城事件，难免会有些……失控。 如今救不了人，对他而言固然不是什么开心愉快的事情，但也不至于让他一蹶不振，毕竟只有这场动乱早点结束，剩下的人才更有可能活下来。 “我想继续执行潜入任务，柳师兄，你呢。”苏婉思索了片刻，开口答道。 九曲门的人在接到门派传讯之后就走了，他们需要回前线找到同门汇报情况，因此现在还是只剩下他们三人。 柳宇晗也没有犹豫，听完苏婉的话，当即附和：“我也想继续。” 虽然潜入势必会面对更多更让人难以接受的画面，可是凶兽数量那么多，他们三个去了前线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能勉强多杀几只凶兽而已。 但倘若他们能弄清楚为什么修士会被转化成凶兽，想必更能发现这一切背后的阴谋。 “好，那我们来选下一个要去的地方。”江祈渊说着，就将一副详尽的地图铺展了开来。 这地图上绘有双方的占领区域，红色是敌方，绿色是己方，红绿不断交叉变幻，可见当前局势的胶着。 柳宇晗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副陌生的地图，语调微微拔高：“这是什么？” “这自然是乐师姐看我稳重，交给我的。”江祈渊理所当然地答道，不出意料地收获了柳宇晗的白眼。 刚经历之前的情景，说他没有丝毫的感觉是不可能的，但……没有哪个修士会永远沉溺在过去，他也不会。 苏婉仔细看了眼这地图，分清了他们所处的位置后，就用手指在上面划拉了一条线：“我们沿着这些城池，一路往后，抵达他们的大本营。” 苏婉的建议可谓再危险不过，但另外两人都毫无意见。 能穿过最多的城池，查看最多的情况，这条路线确实合适。 三人既已决定，在灵力恢复九成之后，便开始整装出发。 他们经过的第一个地方是一个小村落，村落里没有人，但也没有血，大概都是逃了。 第二个地方是小镇，镇子外有不少凶兽活动。不过因为镇子太小，凶兽的数量并不多，而且大多是行动不便的低阶凶兽。 三人粗粗看了眼，很快不忍心再看，直接撤出了这个小镇。 那些凶兽……那些没有意识的时候依然不自觉想回家的凶兽，到底是什么身份已经非常明确了。 至于第三个地方，他们停留的时间就长了很多。 这里也是一个大的城池，从位置分布上来看，应当有其他门派的人来过这里。 而事实也证明，确实有其他门派的人来过这里，因为他们在这里见到了一个……熟人。 熟人是那个他们之前见过的擅剑的……“修士”，他们看着他的模样，实在不愿意用凶兽来形容他。 这个人一直在跟其他玄阶凶兽打架，有时候下得手重了，甚至会给那些凶兽带来非常致命的伤口。 有些玄阶凶兽知道他的身份，干脆联合起来试图镇压他。 一个不听话的人，留着还有什么用？ “表妹，能不能让他恢复神智？”江祈渊看着眼前重伤的人，皱眉问道。 凶兽联手的后果，就是那个修士身受重伤，被随意丢在了一个角落任其自生自灭。 三人寻了个机会悄悄靠近，然后将人伪装成自行逃跑的样子偷了出来。 苏婉认真研究了很久，中间甚至暗中和苏雨莲沟通了一下，但依然一无所获。 这个人确实是中了药不假，但不是那种常规的毒，所以哪怕是素心草的汁液，也无法将情况逆转。 不过恢复神智……“我试试。” 苏婉说试，另外两人就停下来留给她试。 江祈渊和柳宇晗每日都是留一个人保护她，另一个人负责潜入城内查探消息，这几日下来，还真让他们找到了一些东西。 修为低的修士，尤其是凡人，被异化之后往往没有自己的行为逻辑，也就偶尔有个回家的执念，但玄阶凶兽一声嘶吼，他们就会听从控制。 但越往高阶，就越不受控制，但也不会视凶兽为敌。只有这个修士极其少见，就好像在他眼里，修士是敌人，但凶兽也是敌人。 “我查到了！”听完江祈渊和柳宇晗分析出的情况，苏婉灵光一闪，发现了这个修士的异常。 那些被异化的人都是整个识海被毁，残留的仅仅是身体的本能，但这个修士不同，他的识海虽然支离破碎，但依然是他本人的，只要修复…… 有了炼药的方向，苏婉也不再迟疑，直接取出了丹炉。 柳宇晗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她炼药了，不过每次看，他都会忍不住在内心感叹一波江祈渊的运气。 如苏婉这般心思纯粹的天才炼药师，几乎可以说是每个门派都想争夺的瑰宝，但她就是一心一意和江祈渊在一起，对名利毫无执念，实在是令人艳羡不已 “每天看你们这样，我都想找个炼药师道侣了。” “嗯，好，加油。”江祈渊敷衍地挥了挥手。 换了个别人跟他说，说不定自己还会有危机意识，觉得对方是看上了苏婉，不过柳宇晗…… 算了吧，担心这个，还不如担心他会不会突发奇想又想找自己对决呢。 第104章 异化人 任子烨是飞潋派一个普普通通的内门弟子, 哪怕他的修为高, 天赋好，他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内门弟子。 他是凡人家出身，父母、兄弟，在他突破至元婴前早已化成了一抔黄土, 他又不擅长奉承与经营, 所以他一开始就没有拜师，后来也就没有长老可以依靠。 他不喜欢权力，不喜欢灵石，唯一的爱好大概就是抱着他的剑，辗转在无数的秘境里, 完成一场又一场的战斗。 而这次海兽犯边的任务, 在其他门派本来是轮不到他这种人负责潜入的, 不过潜入任务太过危险，飞潋派那些长老的亲传弟子都不愿意去，最后只能由他带着几个同样没有什么背景的修士, 来了这个凶兽聚集的地方。 然后……队友背叛，他的意识就陷入了混沌之中, 只隐约记得有一场战斗, 他遇到了一个很厉害的人, 那个人看他的眼神，有种莫名地熟悉感, 跟门派里那些人完全不一样, 就好像真的把他当成一个人, 为他难过一样…… “醒了？”苏婉看着这个人的眼神不复刚才凶兽般的猩红，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任子烨有些迟钝地看着她，随后视线微微移动，一直到了江祈渊身上方才停下。 苏婉一看他有了反应，就知道自己的丹药生效了，高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每次直接在人身上试验新药，她都有点担心自己方向错误反而把人害了，如今没事就好。 “你记得我？”江祈渊看着他的表情，也有些意外。 任子烨点了点头，总觉得哪里不对，直到他试图开口，发出的不是原本的声音，而是嘶哑的兽吼，他才终于意识到，他好像……已经不是人了。 “抱歉。”听到对方口中的嘶吼，江祈渊当即致歉道。 任子烨似乎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又不是他们造成的，道歉做什么？ “我试试传音。” 几人正在犹豫间，任子烨突然又出了声。不过这回没有再响起兽类的嘶吼，而是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了一个温和的男声。 “可以听到，”江祈渊也镇定地用传音回答，“你可以说说当初发生了什么？又有什么感觉吗？” 他的提问乍听起来有些冷酷无情，完全没有考虑对方的接受能力。 不过任子烨却并不因为他的态度生气，反而很是高兴：“当时是……门派里有人在我们闲聊的时候蓦然反水，将几个圆球掷下。紧接着空中就弥漫起了一片红色烟雾，沾了大家半身。” 他说着，伸出手看了一眼自己兽类的爪子，似乎在回忆那天的情景：“后来……应该是之后第二天，我们开始慢慢变得焦躁，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被分了开来，当天夜里，就开始了异化。 “至于过程……记不太清了，就感觉痛倒没有多痛，只是好像有不知名的东西试图把你全部美好的回忆、全部的自我都从识海中剥离。再后来就不记得了，只是隐约记得和这位……道友交战的事情。” 他并没有说自己能记得那段事情是因为江祈渊眼神的缘故，那一刻他的眼神，诡异地和自己记忆里友人的眼神重合了起来。 哪怕他是修士，哪怕他那么强大，但在告别友人的时候，那个人的眼神里，也是百感交集，就好像在心疼未来千百年他一个人的踽踽独行。 他的回答完全验证了苏婉之前的思考方向是正确的，甚至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既然一开始的攻击是针对识海，只要识海不破，那么进程是不是会减慢？ “其实，我在出事之前，有一个想法，”看他们各有所思，任子烨也没有停顿，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按照常理，这批凶兽都是以海兽居多。海兽的品阶高了固然可以上岸，但是……也没理由都能飞吧。既然如此，我们与其在这些城池里纠缠，为什么不干脆下海呢？” 任子烨话里的意思他们确实没有想过，一时间几人都愣了。 苏婉想了一会，觉得他的话确实有道理：“表哥之前试过，我们传给乐长老的消息没有任何被拦截过的痕迹，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把加强识海防护的法子传给她，然后直接下海。” 从时间上推算，乐欣应该已经返回了安河盟。盟内人才辈出，推算出识海的事情也不是什么难事。既然如此，他们继续自己的任务就好。 “那我带路。”看到这些人认可自己的观点，任子烨更高兴了。 他震动着翅膀，等几人将消息传回去之后，就领着他们一路往海边飞去。 他其实感觉得到，异化之后他的情绪少了很多，也不复之前的心思繁重，倒更像是个孩子，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他已经不是修士了，就像当初凡人的时候一样肆意地活着，也没有什么不好。 淮江府的海域不比其他，大概是因为海兽异动的缘故，这一片海水异常浑浊，海面上甚至漂浮了一些红色的异物。 海水里也有血腥味，虽然很淡，修士也无法察觉，但苏婉查验了一下，这血液的含量确实不低，不过也没有其他的毒素。 但是……尽管没有其他的毒素，他们一下水，还是发现了很大的不同。 这片海是死的。 近海区域什么都没有，没有凶兽，没有灵植，浑浊而昏暗，就好像幽深的牢狱一般，一直等他们潜游到深海，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才稍稍淡去，隐约可见一两个其他生灵。 “这个位置应该是地图的尽头了，乐师姐临走前说过，地图的尽头是完全属于海兽的地盘，就像我们的大城池一样，我们是无法查探信息的。” 发觉前方又是一个海沟，江祈渊便取出地图又看了一遍。 也许是之前的信息起了作用，也许是因为别的，从他们下海的第一日开始，凶兽的防线就收紧了很多，好几个城池也都收了回来。 不过整体局势依然胶着，所幸对面凶兽的数量，没有再大规模增加。 “那继续走吧。”柳宇晗看了眼前方无穷无尽的黑暗，无所谓地说道。 有没有地图什么的，他们以往去秘境哪有什么地图？ 江祈渊看着这几人，包括苏婉都一脸“快走，别废话”的样子，感觉很是无奈。 他终于隐约理解陶鸣曲看着他的时候，到底是什么心情了。 不过他们再是催促，江祈渊还是强迫他们停下来修整了一会才继续往前。 沿着那片海沟往下，海兽的数量慢慢多了起来，不过看到的也只是一些普通海兽，而且是完全没有攻击力的那种。 第79节 它们以海底灵植为食，就像最普通的游鱼，逍遥自在，全不知外面的天翻地覆。 不过它们虽然温驯，也有兽类最基本的习性，尽管潜游的几人服了匿息丹，但它们还是能模糊感知到危险。 它们一感知到危险，就不自觉地想着高阶海兽寻求庇护。 可是这片海域里哪里还有高阶凶兽，它们躲着躲着，就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去路，犹豫了很久，方才选定一个狭小的洞穴，继续下潜。 苏婉看着它们恐惧慌张的模样，难得有一些心虚。 不过他们也没办法，不用这种方法，怎么找到线索？ 事实证明，这种厚颜无耻的方法确实有用。他们一路跟着那些小型海兽穿过重重洞穴，越过一个又一个荒凉的区域，终于在一处沉船边停了下来。 一靠近这里，他们就知道自己赌对了，但……赌对的结果也是惨痛的。 感觉到周围浮起那丝若有若无的灵力波动，他们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被下面的那只高阶凶兽发现了。 “进来吧。”正在他们犹豫是要后撤还是前进的时候，他们的识海中直接传来了一道男声。 他们互看了一眼，最终还是决定放弃挣扎，直接往沉船下方游。 别看从上面观察，沉船周围都是一片黑暗，但越过沉船，入眼的就是就是一片温和的光亮。 那些海兽也不躲了，在这片光亮里各自找了个角落安静地蜷缩着，仿佛回了家一般。 不过这几人却没有留意到这些，因为他们一下来，视线就完全被眼前的人吸引住了。 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他正面对着几人站在那里，白发委地，青衫飘扬，面容间有种无法言喻的清逸脱俗，全无一丝一毫的杀气。 就好像山间的风，就好像冬日的雪，可以觉得他像修士，但无论如何也不会觉得他像凶兽。 “你不是凶兽。”看清了他的模样之后，江祈渊异常肯定地说道。 那人笑了笑，稍稍打量他们之后，点头认了他的话：“你猜得不错，我确实不是凶兽。” 第105章 灵兽 这九千世界的兽类, 大致可以分为三种。 其中数量最多的是普通兽类，它们和凡人一样，没有灵力, 就像水中的游鱼, 山间的野兔，它们固然没有战斗力，但因为没有价值，所以也不会被修士大肆捕杀。 这第二种自然就是凶兽，凶兽根据品阶分为天、地、玄、黄、人、普通凶兽六类，玄阶以上可以化为人形，但多数会残留有兽类的特征, 只有这天阶与地阶凶兽化形之后，方才与人无异。它们有些没有价值, 不能锻器也不能炼药，这一类除非被天敌所食, 不然安全得很，另一类则全身各个部位或多或少有那么一些价值，能用作材料, 这些凶兽的数量往往会少很多。 以上两种兽类每个修士的一生中都见过很多，并不足为奇。但第三种却截然不同，有时候一方世界甚至不存在一只，那就是灵兽。在一些小世界中喜欢将没有攻击力的凶兽也称之为灵兽, 但这是不准确的, 真正的灵兽生来就有玄阶以上的修为, 它们攻击力强大却不好战，能统领凶兽却不嗜血，与修士、凶兽二者的关系都很好。 苏婉曾经好奇过，这世间是否当真有灵兽存在，倘若存在，又是什么模样。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灵兽，会是在这样一处暗无天日的地方，跟灵兽的传说截然不服。 “在想什么？”看他们的表情各自风云变幻，青麟觉得有些好笑。 苏婉几人连忙摇头，这青麟起码是地阶灵兽了，就相当于化神修士，甚至地位更高，他们怎么敢乱说话？ “也罢，你们不想说就算了，我说吧，”青麟确实是灵兽的性子，甚至比寻常化神修士更好说话，“虽然不应该打击你们，但你们能找过来，是因为我撤了周围的幻境屏障。” 青麟也不跟他们兜圈子，开门见山道：“这片海域，大概有十只地阶海兽，也许是受我的影响，它们的性子都不怎么嗜血，反而有些傻乎乎的，每天都跟我后面，要尊我为妖王。在我的管束之下，它们从不无端骚扰修士，只是静心修炼，一直到……一年前。 “一年前它们的脾气开始变化，变得暴躁易怒，不过它们怕我担心，始终瞒着我，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青麟说着，缓缓闭上了眼。自那之后他想方设法禁锢了其中的八只，但依然有两只外逃，它们召集了连通这片海域的其他海兽，一同上岸，攻击修士的城池。 如果没有说谎，那青麟话语里的信息量当真是非常大了。苏婉迟疑了一会，低声问道：“前辈的意思是，这一切的背后都有修士在搞鬼？” “你们不是早有推测吗？”青麟挑眉反问，他侧过头看了任子烨一眼，仿佛能看出这人异化之前的模样，“虽然这么说可能不太好听，但是凶兽嗜杀归嗜杀，却大多是心思单纯之辈，这种刺激凶兽暴躁异变，刺激修士异化成凶兽的手段，只有修士才能做得出来。” 青麟也不是找他们来抬杠的，看着几人被他一句话说得哑口无言，态度又软了下来：“我感知到你们当中有炼药师，才将你们引了过来，我有方子、材料可以解决地阶凶兽被影响的问题，只要你愿意炼制足够的丹药，给那些地阶凶兽服下，它们就会恢复神智撤退。其他的就是你们内部的事了。” “此话当真？”虽然刚才被青麟说了那么一通，但苏婉也不觉得被冒犯，反而很是认同他的话。不过自己身为修士，也只能假装没有听到。 青麟看他们完全没有因此心生隔阂的样子，不禁失笑，这些孩子，倒是心思通透之人：“自然当真，不过你们既然已经来了这里，在结束之前我就不会让你们离开，毕竟我只剩一个孤家寡人，实在禁不起折腾。而要炼制完这些丹药，恐怕要一两年的功夫。” “无妨，”江祈渊轻拍了一下苏婉的肩，在她旁边站好，“反正我们也左右不了大局，倘若能解决源头，一切都好说。” 听江祈渊这么说，柳宇晗也是点头。如今地阶凶兽还没有开始动手，所以形势尚且可控，修士凡人的伤亡也不算太严重，不然等它们真的下场，跟化神修士打起来之后，恐怕用“生灵涂炭”也不足以形容局势。 “不过前辈，我还有一事求教，你了不了解我们这位朋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有没有复原的办法？” “这我还真没办法，不过据我所知，异化是不可逆的。倘若地上没有他生存的空间，他要不要来我这里？我可以教他化形。”青麟对任子烨这种尚有神智的异化人，总有种近乎温柔的亲切。 他看任子烨有些迟疑，缓缓笑了起来：“不着急，等这位姑娘炼完药再告诉我决定不迟。” 话分两头，苏婉他们在海底开始炼药，杨忧也见到了回来传信的乐欣，从她身上得知了潜藏在危机下更为见不得光的阴谋。 从大规模反叛事件中就可以看出，凶兽大规模攻击的背后一定有幕后操纵者，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幕后操纵者比他想象得还要阴暗可怕无数倍。 “能联系到苏婉他们吗？”两个月后，淮江府前线，乐凌清看着城墙底下又发动攻势的黑压压的一片凶兽，低声问道。 “回师尊，还是联系不上。”乐欣有些自责得低下了头。 乐欣返回前线已经一个多月了，只从九曲门的两人那里听说了他们留下的消息，再多却是没有了。 乐凌清叹了口气，看着眼前血腥的战场，想着背后不曾间断的阴谋，也没有责备她：“安河盟没有几个听话的人，你就算没出来送信，八成也跟他们一样去完成你们觉得对的事情了。” 乐凌清的猜测可谓一语中的，但她完全没有想到，这几人即将完成的事情，可比她想象得厉害得多。 她只是站在那高高的城墙上，看着下方的血腥厮杀，信守承诺地将手背在身后，没有协助那些或伤或死的小辈一分。 生死由命，这一切，她也无能为力。 苏婉炼药的速度跟青麟预想得差不多，一共花费了一年半方才炼制了足够的丹药。 这种丹药的炼制并不复杂，但对天赋和专注度的要求非常高，如果不是苏婉，换了另外一个玄阶炼药师，恐怕拿到丹方也束手无策。 “有劳。”青麟也不担心她下黑手，拿了丹药之后就进了沉船内部。 几人这才知晓，上面的与其说是沉船，倒不如说是青麟的巢穴，里面锁着那些失控的地阶凶兽。 他们互看了一眼，感觉内心起了一片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静。 他们就这样跟一群地阶凶兽比肩为邻了一年多？虽然有青麟在，但想想还是很害怕。 不过等青麟出来之后，这种情绪反而淡了很多。因为这些化形出来的凶兽，跟修士的模样真的没有什么差别，甚至外貌 更为憨厚，完全看不出它们的品阶之高，高到想弄死自己，就跟弄死地上的蚂蚁一样容易。 “我可以借一个小家伙给你们，让它陪你们去找那些地阶凶兽，你们觉得如何？”青麟柔声问道。 苏婉他们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会以为他要暗杀自己，听他这么说，自然点了点头：“有劳。” 青麟也很满意他们的态度，语气更加温和：“那子烨决定了没有，是留下来还是跟他们走？” 这一年多来，青麟没少教导任子烨，在后者眼中，他是除了少时的亲朋外，对自己最好的人。 不过化形之事不是一朝一夕能够领会的，所以他仍旧只是凶兽的形态：“我想陪他们一起解决这件事，然后再回来。” 尽管不能化形，但这一年的教导也不是白费的，至少任子烨可以直接说话了。 青麟点了点头，他决定了就好：“那我等你们，小五，他们就交给你了。” “老大放心。”青五的原形不知道是什么模样，但人形是个五大三粗之人。 他站在青麟身边，看着就有三个对方这么大，听他那么认真地喊“老大”，这场景的冲击感实在有些强烈。 青麟笑了笑，将一枚玉牌递给了苏婉，然后传音道：“此事算我欠了你恩情，这枚玉牌有我的气息，以后你们遇到灵兽凶兽都可以出示周旋一二。” 青麟说得客气，但苏婉从苏雨莲异常雀跃的反应中猜到这绝对不是凡物，恭敬地收了下来：“多谢前辈。” 苏婉说完，青麟便挥了挥手，让青五领着他们出去。 这几个修士虽然年纪小，但完全能独当一面，哪像自己带着的…… 青麟一边想，一边回头，就心塞地看到那七个化形之后人高马大的凶兽木楞楞地站在那里，头仿佛都要埋到沙子里。 “你们啊……让我怎么放心突破？”青麟看着他们，实在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灵兽的寿命是修士的数倍乃至数十倍，他一手将这些家伙带大，教他们化形，天赋差的已经化成了白骨，沉睡在这片海底，天赋好的……也只有这几个了。 他本来觉得他们不需要自己担心了，可一不留神它们就中了招，这让他如何放心得下？ “不过，我给你们找了个托管人，我看他品性不错，只要我们好好待他，他也会好好待你们的。”青麟固然是因为喜欢任子烨才帮他，但多少也有自己的私心。 这些凶兽本不应该毫无血性，但受他影响都养成了灵兽的性子。等他突破之后，这些家伙怎么办？ 他这么想的时候，选择性地忽略了眼前这些都是有翻江倒海之能的地阶凶兽。在他眼里，这些都是自己刚拣到时，被欺压得无法还手的小兽而已。 第106章 重见天日 从青麟的洞府到淮江府最近的海岸, 一共需要六七日的时间。 离开青麟之后, 青五就像变了一只兽一样, 虽然还是与之前一样的外貌，但是那种显而易见的憨厚迅速从他脸上褪去，整个人都凌厉了许多。 “看什么？老大脾气好，我可没那么好。不过你们修士有一句话说得好，‘井水不犯河水’，事情不是你们造成的, 我也不会迁怒到你们身上, 但你们也别想着算计我们凶兽, 毕竟你们加起来也打不过我。”青五发觉柳宇晗在打量自己, 没好气地说道。 他自以为暴露本来面目会让这些人忌惮，甚至想好了怎么威胁任子烨回去不要乱说。不过他却诡异地发现，他不再伪装之后, 这些人反而松了一口气。 可不是松了一口气吗？一想到堪比化神修士的高阶凶兽一副乖宝宝的模样, 他们就觉得背后发凉, 现在这样挺好的, 很正常。至于脾气暴躁……他这脾气对于化神修士来说都是好的，更别说对于凶兽, 看来确实是受了青麟很大的影响。 “不知前辈可有联系那些其他……高阶凶兽的法子？”苏婉险险将脱口而出的“人”字咽了下去。 青五也不介意他们是修士还是凶兽，只要青麟说了，他们也没有什么让自己不舒服的地方, 自己自然就会按照计划来：“大部分都可以, 走。” 刚才那一段话说完后, 青五再回复的内容就简短很多。 在陆上说话的感觉不太好，真是烦人。 青五的感应，首要条件还是距离。 第一只地阶凶兽的距离很近，只有半日的路程，他也没有隐藏，就直接拿了丹药大大咧咧地闯了进去。 几人刚听说他想法的时候还有些担忧，大概是不自觉受了青麟的影响，所以他们忍不住服了匿息丹就跟在对方后面，结果他们发现……他们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 要论心机，或许青麟养大的那些凶兽都很一般，但要论实力……他们看着青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翻了一只地阶凶兽，直接将丹药塞进对方嘴里，突然思考起青麟到底是不是地阶灵兽。 他这养崽子的能力有点凶残啊。 藏匿在这座城池里的地阶凶兽恢复神智后也不像青五那样好说话，但谁让他打不过青五呢？只能默默地号召这座城池的低阶凶兽撤退。 于是等青五回到苏婉他们面前，看到的就是整齐划一的欢迎场面，心中很是满意。 他们知道自己厉害就好。 第80节 也许是因为青五的实力确实高，也许是因为幕后黑手没有反应过来，所以他们一开始的行程非常顺利。 那张地图上的红色以非常快的速度少了一角，但另外的一些区域，红色反而更浓了，看着就像是幕后黑手已经开始行动。 而被困二人组之一的青九，在他们扫荡式地搜寻下也已经被救了出来，直接被青五打发了回去。 看着他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就心烦，偏偏青麟老是因为这样特别关心他，他们背地里没少揍这个家伙。 “这里情况不对。”又到了一个城池前，青五准备进去的时候，江祈渊伸手拦住了他。 青五斜觑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个修士竟然这么胆大妄为，不过救凡人的事情完全不急，反正出事了也是这些人的问题。 眼前的城池他们很肯定他们没有来过，就算来过，杀红了眼之后也不是每只凶兽都愿意无欲无求地离开的。 但这座城池却像是被人处理过一般。 它里面空荡荡的，一只凶兽都没有，打开地图之后，地图上也可以看出很明显地空了一个小点，小点范围内既没有红色，也没有绿色，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莫名其妙地从这里消失了一样。 而且不仅这个城池，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接连遇到了好几个类似的所在。 “为什么找不到！”一座空荡荡的城池外，青五忍不住一拳锤到了城墙上。 这是一座小的城池，城墙也没有用什么稀有的材料，不需要有灵力，青五这么随心地一锤，就锤出了一个深坑，整座城墙也有些摇晃。 他们附近海域的凶兽都聚集在淮江府这一带了，但他为什么就是找不到青七？ “要不……前辈你去找你要找的？我们自己行动就好？”任子烨试探着问道。 青五焦躁地看了他一眼，眼底的红色有些浓，显然是心中愤怒。 “不用。”他话是这么说得，但眼神显然不是这么想得。 苏婉和江祈渊又研究了一会地图，感觉从地图上来说，之前的老方法他们接下来恐怕都不能用。 “前辈，这是留给青七前辈的丹药，青麟前辈那里也还有。之后的那些地阶凶兽好像都聚集了起来，我们也不准备继续了，打算先回前线。”从海底上来，他们已经赶路了两个月，解决了一大半的地阶凶兽，剩下的那些基本都位于修岳府的城池之内，而且颜色很乱，他们准备回去再说。 “哦。”听到不是为了自己，青五非常冷漠地应了一声，但眼底愤怒的红色却淡了许多。 苏婉搞不太懂他的情绪，索性也不想了，反正他们问心无愧就好。 “任……道友，我们也就此别过吧。”苏婉说完之前的那段话，回头发现任子烨似乎有些欲言又止，轻轻叹息了一声。 任子烨也知道，比起凶兽，修真界才是最看重种族的地方，他如今人不人兽不兽，就算没有青麟，凶兽接纳他的可能性也比修士大。 所以，他清醒过来的那一刻就知道修真界不会再有他的容身之处了，不过他也不难过，反正这修真界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地方。 “告辞。”任子烨说着，用凶兽的躯体行了个修士的礼，动作看起来异常地滑稽。 苏婉几人却没有笑，也没有同情，只是认认真真地回了一个同样的礼。 任子烨开心地笑了起来，对他们点了点头，转身跟着满脸不耐烦的青五离开。 “我总觉得我们会再见面的。”看着远去的两者，柳宇晗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 “我也觉得。”江祈渊顺着他的话应声道，也不问他为什么。 苏婉好笑地拍了他一下：“别想了，回去吧。” 没有了地阶凶兽的领导，低阶凶兽的战斗力与之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乐欣早已接手了安河盟前线的指挥任务，而且因为安河盟战斗力过于彪悍，周遭一片的指挥权都转移到了她的名下。 两个月前她就发现凶兽后方好像失了火，虽然也可能是阴谋，但那又怎么样呢？有机会不利用就是犯傻，只要能多收回一座城池就是一座。 所以这两个月来，他们已经把战线往前推了一大段，收回了不少城池，不过城池里的人大概已经在他们的手底下丧生，所以收回的都是空城……对，那些人确实不是在凶兽手下，而是在他们修士手下然后丧生。 其他门派的掌门应该也收到了杨忧关于此事的传讯，不过……他们好像并没有把事情告知给前线的门人。 只有安河盟召集了前线弟子，在他们立了心魔誓之后就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了他们，所以这一年多年，安河盟的弟子当真可以称得上是战斗在水深火热之中。 好几个修士因为受不了已经退出了战场，剩下的人内心则是更为坚定。 如果异化的人有意识，他们会留手；可是如果没有……他们宁愿杀了这些人。 就算他们自己变成了没有意识的凶兽也是一样。 乐凌清看着盟内的小辈按照他们预想的方向成长，见识了世间的残酷，慢慢成为一个道心更为坚定的人，总觉得一点都不高兴。 没有修士的成长是应该以凡人的牺牲为代价的。 “师尊，你看看谁回来了！”乐凌清正在屋内走神，一道欢快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 她失笑喊了声“进来”，感觉自己这徒儿真是越来越一惊一乍了。 不过等她一抬头，她发现自己也有些压抑不住的高兴，原因无他，因为苏婉他们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师尊，你可知道为何后方会出现大批大批凶兽撤退的情况？”看到他们平平安安，乐欣实在难以掩饰自己心中的喜悦。 乐凌清哪里用猜，一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事情是苏婉他们办的：“先坐下吧，具体事情好好说说。” 她一边说，一边给房间布下了结界。 苏婉看了一眼后退的两人，无奈地接过了汇报的任务。 这两个家伙，一点都不友爱。 苏婉的陈述里，隐瞒了青麟的身份，只是将他描述成了一只即将突破的地阶凶兽，其他倒是没怎么变。 乐凌清听完她的陈述也没有追问丹药的事情，只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另一件奇怪的事情上：“你们是说，有好几个地方变成了空城？” “对。”这也是苏婉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 他们可以理解修岳府的凶兽聚集，但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会出现几座城池变成空城的情况，就好像……这座城池上突然开了一个门，将它们全部吞噬了一样。 “我知道了，我会处理，你们先去休息吧，休息好了让欣儿带你们去前线。当然，你们想回门派也行。”乐凌清确认完也不多留他们，抬手就撤去了屏障。 一座城池彻底变成了空城？这描述……怎么感觉有点熟悉呢…… 第107章 死亡 天色已经亮了起来。 清晨的阳光落在屋顶上, 落在大街上，晕染出一片安静祥和的氛围。 前提是这里不在前线的话。 只要是在前线, 那么哪怕是在城池里, 晨曦落下的时候也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安宁，有的只是空气中始终未曾消散的肃杀气息，从天黑到天亮, 从天亮到天黑，循环往复，从不曾消散过。 江祈渊靠在房门外的柱子上，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那个小池塘。 因为城外不断发生杀伐的缘故, 原本池塘里的小鱼都死了, 只剩下一池死水, 沉默地留在那里。 那水非常的清澈, 清澈到里面什么都没有, 清澈到近乎诡异。 江祈渊有些走神地想，虽然自己没有发现，但是青麟的影响确确实实是存在的。 在那幽深的海底, 哪怕没有杀气, 带来的压抑感也不会比这前线弱上多少，更何况那片海域还被污染过。 但是他们在那里待了一年多，从来没有过任何不适的感觉, 恰恰相反, 他在那里仰望沉船的时候, 感觉那里是他平生所见最为安静祥和的地方之一。 仿佛世间所有的罪恶, 所有的争斗与杀戮都从他生命里褪去，在其中发生的生与死，也好像只是这世间最寻常不过的事情。 他喜欢这种感觉，却因为太过自然而没有意识到这一切因何而来，直到他来了前线，感受着这里连空气中都弥漫的煞气与死气，方才知道之前的宁静，都是青麟带来的。 那他是不是也可以呢？如果他也可以做到，是不是可以减缓那些凡人受侵染的速度？ 苏婉走出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江祈渊倚在柱子上走神的场景。 在此方中世界，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元婴修士，但这一刻，他站在这里，却仿佛给这个院子都上了结界一般，带来了超乎寻常的宁静感。 苏婉不知道这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实，不过，无论是哪个她都很享受这种感觉。 “突破了？”虽然没有听到脚步声，但不知为何江祈渊就是知道苏婉来了。 他回头看去，只见对方一步一步地走过来，身上的气息比起之前，又有了微妙的变化。 苏婉点了点头，抿唇笑了：“嗯，金丹中期。” 虽然是因为日夜不停新丹药才迅速累积了修为，但苏婉还是觉得自己的境界提升太快了些。她本来只是想休息一会，谁料到不知不觉就突破了一个小境界。 “本来还在犹豫我是留下来还是一起去的，现在看来只能一起去了。”境界提升得那么快，苏婉也只能多实战锤炼一下。 “嗯，打不过了找我。”江祈渊也不会跟她说一些诸如“你不需要修炼我会保护你”之类的话，这种话对于修士来说是傻而不是浪漫。 苏婉点头应好，挽住他的手臂慢步往城墙边走去。 如果遇到尚且清醒的异化人，她该怎么办呢？ 苏婉一路上想了很多，但到达前线之后她发现自己所想的一切都毫无用武之地。 因为凶兽实在是太多了。 当不间断的凶兽一只接一只地出现在城墙下，血腥味与嘶吼声一起蔓延的时候，就连修士都会受到影响，控制不住自己骨子里的嗜血，更别说凶兽。 就算它们一开始只有五分的暴戾，被这么一刺激也会变成十分。 而异化人……本身的暴戾程度就很高。 苏婉杀第一个异化人的时候，看着那个人巨大的瞳孔里血色慢慢褪去，唇边勾起一丝诡异的满足的笑来，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双手的颤抖。 知道真相之后，异化人其实并不难认。低阶的异化人行动比普通凶兽更为迟缓，玄阶的异化人则是灵智更低。而且看得久了，也能发现他们与凶兽瞳孔情感的微妙不同。 苏婉本来以为异化人的数量会比凶兽多，但事实上异化人的数量比凶兽少很多，可越是如此，杀死异化人的时候，带来的冲击感就越大，就好像她亲手杀死了无辜的凡人一样。 “苏师妹，你没事吧？”乐欣一直在不远处关注着苏婉，看她杀完一只凶兽突然停了下来，就猜到她遇到了什么。 她其实并不同意江祈渊带着苏婉来这里，炼药师的突破跟修士不一样，苏婉根本没有必要经历这些。 可人家是未婚道侣，她作为一个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没事。”苏婉也没想到自己脆弱至此，心中有些无奈。 她一直觉得自己挺狠的，不像江祈渊…… 苏婉一边想，一边跟着乐欣后撤了一段，再望向江祈渊。 对方正好将一把剑刺入一只凶兽体内，然后头也不回地继续单挑下一只黄阶凶兽。 如果不是苏婉知道江祈渊的法器使用习惯，恐怕她根本看不出刚才被杀的是一个异化人。 “难道是我太执着了？”看着江祈渊无波无澜的表情，苏婉不禁喃喃自语。 明明两人之中，他才是更为心软悲悯之人，怎么这次那么冷静？ 第81节 苏婉的用词确实不错，江祈渊虽然杀了凶兽，也杀了异化人，但他的内心着实平静得很。这倒不是因为他突然心冷了硬了，而是他终于意识到，这世间的生与死，有如春花，有如秋月，纵然惹人目光，但本质也不过是平凡之物罢了。 既然他认为自己是对的，那他所做之事也同样是寻常之事，只要他没杀错人，那他就没有多想的必要。 大概是想通了，心境也有所提升，江祈渊所用功法的杀伤力增强了不少。 他的实力本就不俗，杀伤力提升之后更是如虎添翼。 周围也有别的门派的修士发现他了，暗自思忖他是什么身份功法竟强大至此，不过转头一看，后面跟着的是乐欣，顿时什么好奇心都没有了。 安河盟的修士，战斗力近乎诡异的强大实在再正常不过，正常不过。 江祈渊被人看惯了，也不在乎看他的是人还是凶兽。 他握着手中的剑，没有用任何的群体攻击功法，只是用着最基础的剑招、最基础的柳叶飞刃，灌注了全部的灵力，一下一下地打到了眼前的对手身上。 乐欣本来只是顺着苏婉的视线看他，但这一看之下，注意力就被他所用的招式吸引住了。 她知道新来的这四个小师弟师妹都很厉害，但她之前只亲眼见过苏婉的本事，其他人的倒是还没怎么看过，如今看来，他们的优点，远远不止自己所想的心性坚定那么简单。 她看着江祈渊，总感觉自己看到了刚入门的时候，化神期的乐凌清教自己如何修炼的场景。 明明只是最基础的招式，可是在他手上，却仿佛生出了无数的变化。 江祈渊自己倒是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残存了最后的希望，希望不要误伤任何一个残留有意识的异化人。 青麟之前给任子烨检查过，用他的话说，只要还有意识，那就还有挽回的可能；但如果没有意识，也就意外着识海完全破碎，哪怕还活着，也等于已经死了。 可是他这般专心致志，一个一个地辨别，还是不得不悲哀地承认，任子烨真的是唯一的例外。 “抱歉，安息。”又将剑近距离地插入一只异化人胸口的时候，江祈渊终于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他的语气与其说是悲伤，倒不如说是怅惘。 也许不是每个人都是任子烨，知道了自己变成凶兽还能坦然接受，但对于活着的修士来说，总是希望多一点人活着的。 苏婉远远地看着他，感觉之前动摇的内心也跟着平稳了下来。 最开始的时候，江祈渊对于凶兽和异化人的处理，多少还是有些不同的。 因为他没有办法维持长时间的专注度，所以一开始，他只能给异化人留了全尸，凶兽则多攻击了一些，但到了后来，就连凶兽他也一样减少了攻击的次数，跟异化人一样，只要是玄阶以下，都争取一击毙命。 他无比地清楚自己是谁，自己要做什么。 这些凶兽固然是异类，但这一次的入侵，它们也不过是被利用的棋子罢了。 “乐师姐不用陪我，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苏婉总觉得每多看一眼，自己就会对江祈渊多一分爱恋。 他的缺点很多，比如带她来就是带她来，看她没有危险就是不多管，可偏偏他能给自己带来的东西，远比那些无足轻重的缺陷多得多。 乐欣看着她闪闪发亮的眼神，摇了摇头，无声地笑了起来。 她是没怎么遇到乖巧的小师妹，所以真把苏婉当小姑娘了，但其实对方无论是能力还是心性，都不比自己弱。 “那你自己小心。” “是，乐师姐。”苏婉看她也开始了战斗，定下神，看着眼前最后出现的一波凶兽，也取出了一把剑。 既然无法救回，那她就跟江祈渊一样，尽量让对方最后的死亡不那么痛苦吧。 第108章 终点？起点？ 凶兽的进攻并不是持续不断的，一开始数量比较多, 进攻更为频繁, 往往三五日就有一波, 不过等苏婉他们回来之后，这进攻的频率差不多已经减慢到了半个月一波。 苏婉他们之前出城的时候刚好赶上的是这一次进攻的开始, 所以战斗的时间并不短。 大概是因为战斗已经开始进入尾声的缘故，这一次出现的玄阶凶兽比以往多了许多。 高阶凶兽的增多自然也就意味着战斗难度的加大, 苏婉本来想的只是用法器战斗, 到了后面被逼无奈，只能丢出诡丹来协助自己。 她一直都知道离开了诡丹她的战斗力不行, 但没想到她还是低估了诡丹对她的帮助。 看看旁边同样是金丹中期的修士算不上游刃有余但也不至于束手无策的模样，苏婉就感觉分外的汗颜。 不过这一次进攻结束之后, 后续的凶兽进攻, 苏婉的战斗倒不像第一次那样局促，更别说最后一场进攻。就算是乐欣，看着她手起剑出的模样, 也不得不承认如果苏婉一开始就是这样的战斗力，恐怕她根本不会想要担心对方。 “怎么了？”战斗结束之后，江祈渊陪着苏婉站在城楼上，听着长风卷起墙头上旗帜的声音, 又看了看她沉郁的表情，轻声问道。 凶兽的最后一波进攻结束的时候, 距离两人返回前线刚好过了一年。 这一年里, 前线的修士分了两路, 一半留守不断推进后最前端的防线里，另一半在化神修士的坐镇下，绕道修岳府，开始逐个逐个收复城池。 苏婉和江祈渊没有再去冒险，他们一直负责留守，但手上沾染的鲜血，却一点也不比强攻的那组来得少。 尤其是江祈渊，他本身修为就高，这一番厮杀下来战斗力更是强大，所以……死在他手上的凶兽异化人，可比死在苏婉手上的多得多。 “就是在想，幕后黑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苏婉看着远方天际落下的血色夕阳，心中并没有大战结束之后的喜悦。 不谈别的，仅仅是修士这边在大战中的陨落人数，就非常的多。 有时候开始战斗前，还和他们笑着打招呼的人，在战斗结束后就再也不会说话，留下的唯有残缺不全的冰冷尸体，用死亡前最后的表情，冷漠地面对着他们。 苏婉看过一个男修，在战斗结束后跪在地上哭的场景。 他前方的地面上躺着的是一个本来容貌异常艳丽的女修，光彩照人，之前还问苏婉能不能炼制玉肌丹。可如今她脸上所有的生气与娇艳都消散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一分惨白，一分死气，以及八分临死前的眷恋与不甘。 那个男修看着她，不敢伸手，也不敢离开，就那样孤零零的一个人守着。 他的哭声并不高，低低的，嘶哑而绝望，就好像所有的快乐，都在这一瞬间，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了。 或许以后他能走出来，或许不能，但不管未来如何，在这一刻，他都觉得自己被世间抛弃了。 修士所谓痛彻心扉的悲伤其实是一种很飘渺的情绪，年岁渐长，生离死别见得多了，他们就很难像凡人一样，有那么丰富的情绪。 一旦有……那背后的情感，就好像风暴夜里的海域，众人只能看到海面上波涛汹涌，却谁看不清这波涛之下，悲伤到底有多么地深。 江祈渊听着她的话，干脆跟她背对背靠着，一人看着城外，一人看着城内。 对于大战的结束，他觉得自己与其说是高兴，倒不如说是……释然，毕竟之后不会再有那么多人死去了。 可这放松也仅限于一瞬，苏婉在想的事情，他也在想，而且越想，越觉得背脊发凉：“乐师姐传回来的信，是不是说他们没有遇到地阶凶兽？” “不仅是乐师姐，”苏婉说着，轻轻叹息了一声，“任道友传回的信里，也说他们根本没有找到青七，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苏婉总觉得这一次的事情跟数十年前的云海宫事件异常的相似，不过这回消失的不是修士，而变成了凶兽。 这种巧合，不由得让她多想，当年的事情，那么大的动静，巧而又巧出现的所谓“让整个府飞升”的阵法，真的是小世界自己有的吗？ “说不定还真的是跟我们想得一样，”苏婉的想法之前就跟江祈渊交流过，他虽然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苏婉的想法确实非常有道理，“好像乐长老他们明天就回来？我们去问问他们？” “嗯。”苏婉应了声，然后撤去力道，全心全意地靠在他背上。 只要这人一直在自己身边就够了，只要他一直都在…… 乐凌清的回归很是准时，她回来，也就意外着这次大战可以宣告结束了。 但是她始终心事重重，不仅仅是她，但凡知道这次凶兽攻击内情的，也知道异化人事情的，就不可能觉得事情到此结束了，更别说那些无端消失的地阶凶兽。 “你们是说，之前导致小世界与我们重新相连的那次变故？”听完苏婉的话，乐凌清皱紧了眉。 云海宫的事情他们只大概听说过，具体的事情并不清楚，听苏婉这么一说，确实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而且，这种感觉，她好像……“我想起来了！” 乐凌清突然拔高了音调，吓了几人一大跳。 乐欣跟了她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她有些失态的样子，心中本来就颇为浓重的不安更是扩大了几倍。 “我先通知杨师……盟主，你们等我一会。”事情紧急，乐凌清当场取出了一枚传讯符，闭眼将讯息都灌输了进去。 她的动作很快，几人感觉话音还未落下，她就已经将传讯符丢了出去：“好了，我……” 可是她的动作再快，也不及意外发生的速度快。 眼看着传讯符刚飞出去，他们脚下的整个地面就开始震动，紧接着一道闷闷的轰鸣声自远方而来，仿佛从海边一直传过来一般。 周遭的灵气有一瞬间的紊乱，草木疯狂生长，很快就将一个清雅的小院覆盖得如同山野密林一般。 乐凌清的脸色微微一白，她闪身到了门前，猛一下推开了门。 只见一道暗红色的光芒冲天而起，灵气又起了一次波动，一切的一切，无不昭示着她的猜测全部成了现实。 “看来不用我传讯师弟也会知道了。”乐凌清走神的时候，不自觉地就带上了私底下对杨忧的称谓。 她叹了口气，回头看向依然茫然的几人，开口解释道：“秘境现世。” 乐凌清说着，干脆取出飞舟抛至空中，等设置好路线，方才跟他们详细说明：“这个动静应该是有传承或者是秘境初次现世，一般而言，这种现世要么是有人机缘巧合触发，要么就是……用一些特殊的方法强行开启，就像你们之前遇到的那个云海宫大阵也是一样。我之前想说的，就是我看过类似的开启方法，不过年代久远，我反应得太慢了。” 乐凌清多少还是有些自责的。不过多思无异，事已至此，想好后续才是。 “本来就算是秘境突然现世，各大门派也会有秩序地派人进去，但现在各大门派内部离心离德，甚至有些连掌权人都换了，这种情况下……呵。”乐凌清说着便蓦然冷笑了一声。 她气幕后黑手，可她同样也气那些门派里浑水摸鱼的人。 一群化神修士，当年也都是天之骄子式的人物，不说光风霁月，好歹也都是心性坚定的人物。怎么如今一个个都在阴谋里游走，是活得太长了心性都变了吗？ “那师尊，我们现在怎么办？直接进去？”乐凌清的飞舟飞得很快，停下来的时候，周围并没有到多少人。 不过有名有姓的大门派倒是都到齐了，大部分都是化神修士带队。 面对这些心思重重满怀防备之人，乐凌清不禁轻嗤了一声，什么德性。 “去做什么？去送死？”乐凌清没有传音，所以这句话与其说是说给乐欣听得，倒不如说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周围那几个化神修士才不管她是讽刺还是什么，镇定地笑道：“乐道友可要说话算话。” 苏婉看着他们那不管心思如何，表面都一副谦逊温和的模样，心中有些意外。 不过，仔细想想也有几分道理，除非当真天纵奇才，一帆风顺，不然能达到化神修为的人，怎么可能是连伪装都不会的蠢人？ “安河盟确实不准备插手，我们就看看。”被堵了那么一句，乐凌清也不生气，那温和的笑意，怎么看都像是在说“我看看你们怎么自寻死路”一样。 苏婉几人也不介意其他门派那些小辈同情的眼神。他们完全认同乐凌清的话，这个秘境的现世显然跟幕后黑手有关，而那个人或者是那些人能为了这个秘境弄出那么大的声势……那么就充分说明，这个秘境显然不是他们这些人能承受得起的，他们有这个自知之明。 “师尊看！那里出现了一个漩涡！”一片暗潮汹涌间，突然有修士高声喊道。 他前方的化神修士回头瞪了他一眼，嚷什么嚷。 乐凌清看他们那副蠢蠢欲动的样子也是好笑，侧过身做了个姿势：“既然诸位都想去，不如，先请？” 第82节 第109章 沙漠绿洲 虽然乐凌清已经做出了“请”的姿势, 但是她不争, 不代表别人也跟她一样不争。 在场的元婴化神修士众多, 随着他们的对峙又来了不少的人。各个门派之间泾渭分明，谁都想第一个进去，却谁都不敢第一个进去，一时间僵持在了那里。 乐凌清看了眼海上的漩涡, 带着几个小辈又走远了一些，那里看似是秘境入口，但她总觉得跟这个秘境的神秘程度太不匹配。 “你们真的不去？”一位与乐凌清还算比较熟悉的小门派长老，看到她居然远远躲开，实在忍不住走过来问道。 乐凌清看着他也有些心动的样子，心中有些遗憾, 面上却不显，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这些小家伙太冲动。” 该提醒的已经提醒了, 其他的也没有必要说那么多。 平白无故背了“太冲动”的锅的乐欣一脸无辜, 她想对听话的师弟师妹表达对于这个不靠谱师尊的控诉, 谁知一回头, 就看到江祈渊神色凝重地看着天上又抵达的一只飞舟, 低喃了一声“快了”。 “什么快了？” “数量。”江祈渊的声音因为心思太过沉重而显得有些冷冰冰的。 在场如今在场有九十八名修士，只要再来一名…… 江祈渊还没想完，就有一个小型的飞剑冲了过来。 随着飞剑上的这个修士踏上这片海滩, 海面上宛若人间仙境般漂浮的海岛上突然亮起了一道光。 这光是那么的微弱, 飞来的速度又是那么的快, 众多修士还没反应过来, 这道光已经在他们的脚下绘出了一个奇怪的巨大符号。 乐凌清眼皮一跳，想拉他们出了这里，可之前的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更别提之后了。 那光也不给他们退缩逃离的机会，画完最后一笔之后，与他们之前所见同源的暗红色光芒就自那个阵法的最外围开始亮起，瞬间立起了一个屏障，随着光芒大盛，晚来的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屏障内的人，随着光芒一同消失在了原地。 而海上那座看似秘境的巨型小岛，也随着这些人的消失，消散得无影无踪。 这些没赶上的人心思各异，但都不约而同地给门派里传了讯息。 一个能让化神修士失踪的秘境……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被强行传送到秘境里的乐凌清没有闲暇去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有闲暇去思考杨忧知道消息后会是何等的着急。 周遭的光芒一亮起，她就直接取出了本命法器，往前一步挡在了三人面前。 等光芒重新暗下，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就是一片茫茫的沙漠，并非所有人都在这里，但这里也有三四波人。 他们各自握了法器在手上，但全不似乐凌清那般试图替自己门下的弟子抵挡随时可能会有的攻击。 “我们走。”乐凌清看清了那些人的模样，心中狠狠一跳。 这些人她之前没有在秘境外见过，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是本来就在这个秘境里的人？是别的地方传送过来的人？亦或者根本不是人？ 几人也不问为什么，乐凌清说了，他们便照做。 于是等那些人收拾好情绪上前的时候，乐凌清这行人已经没入了突然塌陷的流沙之中，再一次凭空消失。 江祈渊不知道他们的运气是好还是坏，这么一会的功夫又换了位置，不过他看了看周围空无人影的又一片小沙漠，心理估摸着这运气还是可以的吧。 苏婉没想到他们从流沙中出来会直接到这么一个地方，她以为陷进流沙里，下一步就是直接进入不知名的地宫，然后遭遇数之不尽的机关。 “这个湖泊真漂亮。”沙漠里一般会有绿洲，但因为黄沙漫天的缘故，这绿洲的范围往往不会很大，这一片绿洲也是差不多。 而且这片绿洲周围甚至连树都没有几棵，只有中间那个小小的湖泊，可偏偏就是这样，苏婉也能一眼看出它是何等的美丽。 乐欣不太懂一个湖泊而已有什么特别的，苏婉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就好像……自己在哪里见过一样。 “我们先梳理一下事情。”用神识扫了一遍，确定周围没有人之后，乐凌清就在湖泊边随便挑了个石头坐下，开始跟这几个年轻人交流。 他们虽然年纪轻，但脑子灵活，分析问题的速度也不会比自己慢上多少。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是，这个秘境是什么秘境？” “我觉得是传承秘境。”乐凌清的话刚说完，江祈渊就冷静地接口道。 前者意外地看着他，这是怎么推测的？ “能炼制出之前那些丹药的必然是炼药师，最大的可能是地阶炼药师，只有这样，她才能认识足够多的大门派修士。” 炼药师到了玄阶之后，其地位就很是尊崇，更别提地阶炼药师，那几乎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柳飞虽然不是炼药师，但他同样可以作为最好的例子，不然凭他一人，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地在一个大门派的追杀中安然无恙地活下来？ “乐长老，这样一个修士，什么才能打动她？什么才值得她做下这丧尽天良之事？我觉得除了传承，其他的可能性都非常非常的小。”江祈渊虽然没有用肯定的语气，但根据他的性格，这语气对他来说已经相当的确定了。 乐凌清赞同地点了点头。不错，地阶炼药师要什么资源会没有？能打动对方的，怎么看也该是一个传承，或者说应该是一个天阶传承。 天阶传承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境界的突破，意味着寿元的极限会从四千岁瞬间变成一万岁，意味着……所有人都要看你脸色，你就是这方中世界，甚至到了大世界后，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 “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了另一个东西。” 乐凌清想起的，是在她住所中的一本古籍，古籍年代久远，上面记载着各种奇奇怪怪的神秘的东西，其中就有一章是秘境章，当中记录了很多独特的秘境。 她记得那里有一段内容，说得是此方世界的一个秘境里有天阶传承，那个秘境从未现世过，没有人知道它在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它会怎么出现。 乐凌清第一次看的时候感觉上古修士杜撰起小故事来也不是很有天赋，如果是从未现世的秘境，这写书的人怎么会知道有这个秘境的存在，还有那么一个传承？ 所以她只是当看个乐子，看完就丢到了一边，可现在仔细想想，那书中的记载，好像与这个秘境的情况很是相似。 苏婉听着他们的话，也是若有所思：“如果是地阶炼药师的话……她应该伪装成了元婴修士。” “不仅仅是幕后黑手吧，”乐欣不像他们那么沉重。她坐在地上，一边闭眼感受着微风轻拂发梢，一边缓慢补充道，“我们还没确定那些地阶凶兽是活着被控制了还是被血祭了，说不定他们也伪装成元婴修士了呢？” 乐欣说得轻松，听的几个人却是表情一僵。 乐凌清对她的话倒没什么感觉，就是对她的态度简直无言以对，每次一没外人她就开始懒散，这都什么毛病。 苏婉本来有些神经紧绷，看她们的神情一下就笑了。 她回头看向江祈渊，后者正看着那澄澈美丽的湖泊，不知在想些什么：“表哥？” “我觉得，这个湖泊……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江祈渊把自己的经历都在识海中都过了一遍，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自己到底在哪里见到过它。 苏婉一愣，他也见过？“我也这么想，可是我们只一起去过一个沙漠吧，那里没有湖。” 苏婉说的也是江祈渊想的，就算加上幻境，他也没经过太多的沙漠场景，而且这么小的湖…… “有人来了。”几个小辈还在说话，乐凌清突然轻声提醒。 苏婉当即坐直了身体，乐欣也睁开了眼，虽然看着还是平日里那副娇俏的模样，但见过她放松时候的样子，就不会觉得她现在的心情有多好了。 来的是一行五人的队伍，没有化神修士，都只是元婴或者金丹。 他们似乎是从沙漠的另一边过来，跟从天空中掉下来的他们截然不同。 这群人看到前方有人，先是大喜，然后发现乐凌清的修为，喜悦的笑容顿时凝固在嘴角，整个人都畏缩了起来，却又不敢走，只能僵硬地上前行礼。 “都是生面孔啊，哪里来的？”乐凌清的语气很是温和，但修为太高，听在那些人耳朵里就跟催命没有什么差别。 他们颤颤巍巍地行了个礼，由他们当中境界最高的人上前一步，小声解释道：“我们是负责潜入任务的修士，后来不知怎的，突然就到这里了。” 第110章 敌人，朋友 这些人说完便又低下了头, 也不敢乱看。 乐凌清挑了挑眉，这个答案倒是很完美, 就是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就像之前看到的那个完全眼生的化神修士一样：“毫无征兆直接就出现在了这里？” “这……”大概是看乐凌清没有跟他们发火，那几人胆子也大了些, 不再抖了, 说话比之前利索了许多, “确实毫无征兆, 一定要说的话, 倒是那些凶兽好像得到了消息，突然仰头看向了远方，然后我们就感觉眼前一黑, 再醒来时，就是在这片沙漠里了。” 那个人说完，似乎自己也觉得这个回答太过敷衍, 只能想了又想, 开口补充道：“真的！我们在这片沙漠里走了十天了，一直没有走出去。” “十天？”江祈渊闻言皱起了眉。 他回来之后一直都有在观察地图，最后一次的城池群体失踪，应该是发生在半年前, 半年后就没有再出现这种情况，只有那些地阶凶兽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失踪的。 这些人……如果是假的, 为何要编造一个转眼就会被戳穿的谎言？可如果是真的……那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乐凌清也觉得他们的说法很是奇怪, 不过她没有表现出来, 只是接着问：“所以呢，你们是准备跟我们一起，还是自行离去？” “如果前辈不介意的话，我们想跟随前辈。”领头的那人低声嗫嚅道。 乐凌清点了点头，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重新回了石头上坐下。 乐欣看他们惶惶不安的样子，上前笑道：“师尊这态度，便是同意了，不过她老人家虽然脾气好，但你们也要知道分寸，不要跟得太近才是。” 乐欣的模样生得可爱，修为又没有那么高，她一笑，那些人便感觉心放下了一半，连忙点头。 他们知道分寸，绝对不会去打扰乐凌清的。 对于这些人来说，遇到了乐凌清这一行人，就意味着情况好转了很多。 不过对于乐凌清他们来说，多了这几个跟班，跟以前倒是没什么区别。 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那些人不敢问，更不敢质疑，就老实地、远远地跟着这些人。 他们在沙漠里走走停停了很久，也没有急着出去，因为苏婉在炼丹，等她终于炼好，给自己人都分了一粒服下之后，这个队伍才开始正式地往沙漠外走。 这片沙漠确实很辽阔，他们往同一个方向又走了十天，方才堪堪走到沙漠的边缘。 沙漠的边缘是一片草原，毫无过度，就是那么突兀地，被一条无形的边界制约着，一边荒芜无物，一边生机盎然。 那些人看到这片草原心中很是高兴，乐凌清等人则是心中无感，只有苏婉，看着这片盎然的绿意，心中隐隐约约生出了些不祥来。 “娘亲，这里有危险。”就在苏婉看着毫无所觉的众人，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太多的时候，她的识海中突然传来一道软糯的声音。 苏婉眼皮一跳，如果不是这声音太过耳熟，恐怕她会以为自己见了鬼。 “你怎么可以直接这样跟我对话了？哦不对，这不是重点，你说有危险？”苏婉走神了一小会，方才反应过来苏雨莲什么意思，连忙问道。 那道声音停了一会，好半晌，才犹犹豫豫地回答：“是的吧，现在倒是没有毒，不过我就是感觉，之后会出现问题。” 苏婉不用看，听苏雨莲这声音也知道她的意识体现在是何等纠结的模样，一下便心疼了：“不用确定不用确定，你提醒我就很好了。小莲，之前我炼的那个丹药，你觉得有用吗？能不能解决这个可能出现的毒？” “可以的。”苏雨莲这话没有犹豫，非常肯定地答道。 苏婉彻底放下了心，能解决就好，其他的不重要。 “谢谢小莲，那我们来聊聊天吧。”事情确认了，也转告众人可能会有危险之后，苏婉顿时有了闲情雅致逗她。 江祈渊有些奇怪地看了苏婉一眼，她在干什么？怎么觉得在跟人传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片草原位于腹地，从他们进入这片草原起，就陆陆续续遇到了很多人。 小部分修士还是比较眼熟的，他们在进秘境前就见过，不过大部分…… “表妹，你说这会不会是我们的幻觉？”江祈渊站在苏婉身边，低声问道。 第83节 自从人一多，他们就没有再继续向前，而是停在了这里。 如今他们所处的区域是一片开着小红花的草地，这片草原每一块区域花都截然不同，但草却又是同一种草，没留意到的时候还好，留意到之后就感觉分外的诡异。 苏婉认真研究了很久，也没研究出这是什么品种，问了苏雨莲，她也答不上来，让苏婉顿时有些怀疑这些草是真是假。 虽然苏雨莲不见得认识每一种灵植，可在这个秘境里不认识，苏婉就有些怀疑真实情况了。 除了她，其他人都没怎么关注这些小红花，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修士身上，彼此防备着。 江祈渊总觉得眼前这些人的分布未免太规律了一些，仿佛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平衡，只要一有外在因素，这个平衡就会轰地一声，彻底崩坏。 “天黑了。”乐欣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 江祈渊抬头看去，只见一直没有白天黑夜之分的秘境像是突然间就进入了黄昏。天光一点一点暗下，就像入夜一般。 几人心中都是一跳，再看周围那些人，却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变化一般，专注地防备着其他人。 乐凌清看了眼场上的另外三个化神修士，他们的眼神很正常，他们的表情也很正常，可是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这些人就好像一只只的木偶，只要轻轻一扯线，就会跟着动起来。 她想直接带着几个小辈离开，可她还来不及动作，天色就彻底暗了下来。 他们的正上方跳出一个巨型火球，这火球高悬于天际，重新将周围照亮。 随着这个火球的出现，空中也传来一道雷鸣，在场众人就仿佛接收到讯息一般，瞬间行动了起来。 火光、电光、剑光……各种各样的光芒招式瞬间迸发，整块区域都陷入了混战之中。 乐凌清自虚空中抽刀而出，随着一串刀身撞击在灵气中发出的低低的破空音，四周就出现了一层细密的防护网，将她带来的几个小家伙都护在了里面。 “乐长老，我们怎么办？”江祈渊轻声问道。 眼前的局势是一片混乱，所有人都仿佛杀红了眼一般，不分敌我地开始混战，包括他们之前带来的那几个修士，也加入了战局，与同行的伙伴厮杀了起来。 化神修士也与他们战到了一起，但不知为何，他们的战斗力远远不是化神期的修为，只隐隐比元婴修士略高了一筹。 江祈渊看着场上的血腥厮杀，心中固然无奈，却不像之前那样会有想救这些人的情绪。 大概他们都是修士，没有几个是比自己弱的，对于这些人，他好像以前就没有太大的保护的心思，更别说在固守前线一年多之后的现在了。 乐凌清看了会场上的局势，又看了眼头顶那个巨大的火球，当机立断道：“我们走。” 现在打得不厉害，他们也没留意到这边，正是他们离开的绝佳时机。 几人闻言都听话地应声，她说了算。 不过他们退是退了，可惜刚退出战局没有多远，众人就周身一凛，有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 “阁下是谁？”乐凌清沉声问道。 那火球照亮的范围似乎有一个限度，他们退出战场后光亮就迅速地暗淡了下来。 所以他们如今依然身处于黑暗之中，只有背后有熹微的光芒。 随着乐凌清的话音落下，眼前的黑暗中跳出了几个小火球。 火球包围着一人，青衫白发，一看就是化神后期的修为。 他的眼睛是竖瞳，不像是人，倒更像是……凶兽。 乐凌清看清之后，脸色霎时间难看了起来。 这是被控制的其中一只凶兽？ 不过这只凶兽的气势虽然恐怖，可他走出之后，却并没有动手，反而有些……偏执地看着苏婉二人。 江祈渊心中一跳，陡然而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个人难道是？ “青七？”苏婉想得也跟他一眼。 她试探地喊了一声，然后取出之前青麟给她的玉牌给他看。 那双猩红的双眼里闪过了一丝迷茫，又闪过了一丝挣扎。他周身的气势虽然越来越可怕，却始终没有对他们动手。 看他这样的反应，苏婉二人哪里还确认不了这人的身份？他肯定就是青七。 “乐长老，能不能麻烦你想办法，让他把这丹药服下？” “好说。”乐凌清看他们的反应，也隐约猜到了这只凶兽的身份。 她正面接触过的地阶凶兽有过那么几只，战斗力强的也有，可都没有这么强的威压。 自己如今又带着几个小辈，能不开战自然是不开战的好。 第111章 苏醒的青七 乐凌清从来没有和地阶凶□□过手, 如果不是现在情况紧急，她还真想和眼前这个青七分出胜负来。 她虽不自负，但也从不自轻, 安河盟上上下下，能勉强和她打个平手的也就只有杨忧一人，更别提其他门派的化神修士, 能充当她对手的简直寥寥无几。 从安河小世界突破到这里那么多年了，她都没怎么酣畅淋漓地对决过，偶尔有几场对决，对方的实力也是一般。 这青七就不同了。他不仅修为高，路子还和修士截然不同。乐凌清见猎心喜, 恨不得与对方大战个八百回合, 解解手痒。但迫于形势，她只能遗憾放弃，心里却暗自寻思着, 如果下次遇到别的地阶凶兽，她可以试着邀请他们打一架，看看是不是会比跟修士对决有趣。 不过这次虽然不用分个胜负，但打斗还是必不可少的。 青七固然没有主动攻击他们, 但这是因为有熟悉的气息在, 他不会贸然动手，可这不代表他可以容忍一个强大的修士靠近自己。 因此一时之间, 场上还是打得天昏地暗, 不过青七到底有些神志不清, 又不太习惯人形，最终还是落了个下风，被乐凌清抓住机会将丹药塞进了他的口中。 丹药一入口，青七就很想将它吐出来，不过凶兽的本能告诉他，这个东西对自己有好处，一番权衡之下，他便默默将东西咽了下去。 乐凌清见状也马上收手，后退了一段安全的距离不再招惹他。她本来还想着如果对方不依不饶自己要用几分的实力才好，却发现对方完全恪守礼节，没有再动，心中的好奇简直要将她淹没。 这么有理智讲道理的凶兽，到底是怎么养成的？ 那丹药生效很快，青七很快发现这丹药确实能让他恢复神智，之前的威压也跟着散了七八分。 苏婉见状长舒了一口气，她还怕进入秘境之后青七又中了新的什么毒，之前的丹药不再有用，现在看来有效就好。 不过这丹药生效的时间很长，他们不可能一直站在这里。苏婉想了想，向乐凌清提议先撤，反正青七应该会跟上来。 事实也确如她所料，青七看着他们往另一个方向离开，犹豫了一会远远地跟了上去。 乐凌清几人的速度并不快，跟之前沙漠中行进的速度相差无几。大概是队伍里有一个化神修士，背后又缀着一个地阶凶兽的缘故，他们这一路的行程都甚是安全，没有任何人或是凶兽敢来打扰他们。 等六个时辰过去，苏婉估摸着丹药完全生效之后，他们就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等青七。 虽然青七之前失去了神智，但恢复之后，那段记忆还是存在的。 不过嘛，他也没有花多少的时间去纠结于被控制的事情，他只是快走几步，赶上了苏婉等人。 对他来说，其他的问题，都不如苏婉之前拿出的那枚玉牌重要。 他追上的时候，乐凌清看了他一眼，然后让开了几步，给他和苏婉二人留了单独的谈话空间。 她知道苏婉和江祈渊肯定隐瞒了一些事，比如那个丹方，比如那枚玉牌，但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她相信这两人的分寸。 “那枚玉牌是哪里来的？”青七也不管其他人有没有回避，他只认拿着玉牌的苏婉，一上前便直白地开口问道。 江祈渊礼节性地布置了一个小小的隔音屏障，然后上下打量了一眼青七。 不得不说，青麟真的是一个……奇妙的存在，不仅能带出青五那样的凶兽，还能带出青七这样一眼看过去居然能用风流倜傥来形容的凶兽，当真是……匪夷所思。 “玉佩是青麟前辈赠我的，因为我炼制了那些丹药，”苏婉也没有兜圈子，直接回答了他的问题，“我们因为机缘巧合，下了你们居住的那片海域，被青麟引着到了沉船处。他与我做了个交易，他给我提供丹方，我炼制丹药，解决地阶凶兽被控制的问题。” 苏婉的语气很是冷静，毫不因为他越皱越紧的眉而恐惧。 “其他人呢？”青七接着问道。 他倒不是因为苏婉的话而皱眉，他只是想到了那几个没有良心的家伙。如果就他不在的话，恐怕他们会毫无愧疚地把所有责任都推到自己头上。 苏婉不知道他居然想得那么远，听他问，就照实地说了：“其他八位前辈都被青麟前辈留下了，只有你和另一位青九前辈来了陆上。之前我们遇到青九前辈，他已经服下丹药，恢复神智回去了。” 听到这里，青七就知道自己的猜测应验了，心中一片绝望。 他一直都最听话，青麟也最喜欢他，那几个家伙除了看青九不顺眼就是看他不顺眼，这次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想想回去之后青麟可能会觉得他不好，他就觉得眼前一黑。 “青七前辈？”看他似乎突然悲伤起来，苏婉试探着唤道。 青七被她这么一喊顿时想到现在不是在意这些事情的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早点出去才是正事：“外面的是你们的长辈？喊她过来，我有事跟你们说。” 青七知道青麟的存在越少人知道越好，对他们的举动倒也还算满意。 苏婉看他似乎比青五还好说话，神色也是一松。 江祈渊撤去了屏障过去喊乐凌清，后者没想到这只凶兽居然能像修士一样考虑问题那么周全，顿时对他更有兴趣了。 不知道离开秘境之前还有没有机会再打一次？ 青七再像人，他也不是人，看不出乐凌清发亮的眼睛背后到底在想着什么。不过他对于修士的事情也不怎么在意，看不出就不看了：“控制我的是一个女修，一个境界并不低于你的女修。她的目的是找到藏在这个秘境里的传承。” 青七说完，似乎感觉自己没说什么有用的东西，想了想，补充道：“我进入这个秘境的时候……可能是因为境界比较高，所以我发现了这个秘境的一些，怎么说，规律？这个秘境共分为九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有一个很诡异的地方，会迷惑生灵，自相残杀。当每个区域的诡异点都被血液侵染之后，秘境就会有第二次变化，至于会变成什么样，那我就不知道了。” 别看青七以为自己说得没有什么用，但他第一句话说完，乐凌清的神色就已经变得非常难看。 她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了。 可还不等她消化这个消息，青七又丢下了个第二个重磅信息。这回不仅是她，另外几个小辈脸色也变了。 第二次变化？如果他们猜得不错，那不是……快了？ 他们猜得确实不错，一个时辰之后，秘境的天空又重新亮了起来，只是头顶的苍穹，却不再是湛蓝的颜色，而变成了一片诡异的红。 从脚下的地底深处，跟着传来了轰隆隆的响声，沉闷而遥远，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周围的灵力波动很大，好像有东西要来了。”乐凌清铺开神识感觉，却发现自己的神识似乎被限制，最远只能覆盖到三尺远，跟没有也没什么区别。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收回神识开始用本能感知。 江祈渊和乐欣都将苏婉护了起来，他们没有说话，只是抿紧了唇防备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 青七看了他们一眼，也在一旁站好。他虽然不喜欢修士，但这几个人好歹算是对他有点恩情，他留下来帮帮忙也不错。 这秘境确实没有让他们失望，这一片风雨欲来的压抑并没有维持多久，空中就传来一片片爆破声，一只又一只奇形怪状的半透明生物从中浮现了出来。 他们脚下的草地上也有不少土地在翻动，从中冒出了不少黑色的生物。 这两拨东西的形状相似，看着像是同一种生命体，可是它们既不像凶兽，又不像人，没有头，只有一个身体，有四肢，没有尾巴，虽有个大概的球形，却并不稳定，跟中世界的其他生灵完全不是一个体系。 “……它们可能是虚空兽。”就在几人努力思考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该如何对付的时候，青七突然开了口。 第84节 几人闻言都有些惊讶，其中最惊讶的当数乐凌清。什么？虚空兽？这是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它们虽然看着像有实体，但其实并没有，打散了也不算死亡，反而会重新汇聚，然后继续进攻。” 青七说完，众人只觉眼前一黑。 他这说还不如不说呢，不说他们还觉得没那么可怕，说了之后…… 他们看着眼前铺天盖地的虚空兽，想想它们居然还不会死…… 真是让人斗志全无。 第112章 故地 众人还从来没有经历过那么憋屈的一场战斗。 空气中、草地上飘散着无数虚空兽的残骸, 半透明的、黑的, 它们被打散之后转瞬间又悄然移动, 很快就重新聚集。 虚空兽的战斗力并不算太强, 如果换成是凶兽，这么一些数量他们几人还不放在眼里。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 虚空兽的攻击模式与他们早年遭遇过的所有生灵都不一样。它每被击散一次, 就会对周围的空间造成一次动荡的冲击, 这个冲击灵力根本无法防御, 而且会直冲入修士的识海之中，对识海造成直接的损伤。哪怕因为虚空兽本身的战力问题这损伤并不严重，可这无穷无尽的数量，时间一长，就连乐凌清都有些难熬, 更别说其他人。 “这重生果然有限度。”也不知重复战斗了多久，眼前的局势终于发生了变化。看着场上终于开始减少的虚空兽, 挂彩半身的乐欣完全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喜悦。 虚空兽的冲击不完全是对识海的, 只不过一开始他们的识海没有怎么受伤，能轻而易举得躲避，可后面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所以几人之中，只有苏婉和青七的伤势轻一些。 江祈渊确认他们毫无计划的打法终于生效, 也没有得意忘形, 依然一丝不苟地按照之前的速度来：“乐师姐, 速度。” 经江祈渊这么一提醒, 乐欣才发现自己有些过于兴奋了, 连忙将速度重新调整回来。 攻击太快的话群体死亡就会对他们的识海造成密度过大的冲击，所以他们只能保持一个比较适中的速度。 乐凌清本来想提醒自己的徒弟要注意不要得意忘形，可她还没出声，江祈渊就替她说了。 她见此笑着扭开了脸，也不再管他们。 虽然他们是小娃娃，但性格还真是一点也不像。 随着虚空兽的消失，他们的周围渐渐扭曲出一个裂缝，裂缝的另一端连接着一片未知的区域。 他们看了半晌，还是决定先休息，等所有人都恢复完毕后，方才一起踏入了那个缝隙之中。 这条黑暗的通道并没有多长，他们走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重新看到了那片带着红色的诡异光明。 这是一个熟悉的终点，他们在这里聊天了好一会，苏婉和江祈渊甚至商量了一下这里他们是不是曾经见过…… 这里就是他们前些日子经过的那个小湖泊。 “如果我们一开始就留在这里没走，说不定就不用经历刚才的战斗了。”苏婉看着那片波光粼粼的湖水，苦笑着感叹道。 再次见到这个地方，她终于可以确认自己真的见过这里，那种直觉也是正确的，可她就是不知道在这里见过。 江祈渊沿着这个湖泊绕了一圈，越绕眉头越紧。 这附近的灵气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就好像……带了点他自己的气息一样。哪怕因为周遭的灵气浓度非常高，这种熟悉并不明显。 可是他什么时候丢过灵气？有这回事吗？ 乐凌清就在一旁看着他们各自思索，也不打扰他们。 青七站在那里发呆，认真思索着回去跟青麟道歉的方式。 这种复杂的东西交给他们修士研究就好，青麟教过他们，人也好，兽也好，都要有自知之明，不该做不会做的事情都要少做。 “要不我们坐下来修炼试试？”乐欣没有发现熟悉不熟悉，她只是感觉这里比起上次来的时候，灵气浓郁了很多。 不过她也只是开玩笑的，没想到江祈渊听了她的话，真的坐了下来，开始将周围的灵力吸收到自己的体内。 乐欣被他吓了一跳，正准备阻止，苏婉已经握住了她的手，对她摇了摇头：“没事，他自己有分寸。” 苏婉的语气温和，听着真的像是对他的信任。 乐欣又看了一眼，迟疑地点了点头，好吧。 而江祈渊也没有让他们等待多久，他毕竟只是试试，不是真的要修炼，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就重新睁开了眼。 他本来有些激动，一看苏婉那面无表情的样子，顿时有些心虚，小心翼翼地上前解释道：“我错了，不过，我发现我们是在哪里见过这里了。” 江祈渊这话一出，苏婉也不置气了，颇为意外地看着他。 真的见过？ 江祈渊点了点头，然后牵着她的手到乐凌清那边坐下，开口说道：“我们在安河小世界的时候，曾经去过一个地方……” 他的语速不快，话也简短，很快就把他发现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确实没有在沙漠里走过几次，他会觉得这里熟悉，也不是因为沙漠，而是单纯因为这个湖泊，或者说这个湖泊的形状。 “那是一个没有任何凶兽的密林，当中充斥着与外界一般浓度的灵气，但是里面所有的生灵都没有境界，它们温和乖巧，也没有多少的戾气。”江祈渊一开口，苏婉就意识到他在说哪里，错愕地睁大了眼。 是那里？ 江祈渊看着她点了点头，不错，就是那里：“那个地方没有名字，但我们称其为隐月林，当中有一个山湖，面积很大，约莫是这个湖泊的十数倍，但是那个山湖的形状与这个湖泊一模一样，这也是我们为什么会觉得熟悉的原因。我刚才吸纳灵气的时候感知过，这里的灵气给我的感觉，确实与隐月林的灵气是一样的。” 如果换了别的地方，江祈渊恐怕不一定能记住灵气的特征，但隐月林不同。他在那里了悟了普通生灵的璀璨与平静，更在那里筑基，对于那里的灵气，印象相当的深刻。 “没有生灵有境界？”只这一句话，就足以让在场其他几人惊讶了。 有些地方因为灵气匮乏，周遭的生灵确实不会有境界，但灵气与外界一样的地方却没有生灵有境界，那就太奇怪了。 “所以，我可不可以大胆地猜测一下，”苏婉对小世界比他们熟悉，听到这里不自觉就将以前发生的事情联系了起来，“这个地方有虚空兽，它们中很大一部分是从空气中直接出现，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是另一个空间的生灵？所以，这个秘境或许也是同理，它跟中世界相连，但同时也跟隐月林处于一个有交错但不为我们修士所知的空间里。” 苏婉说着，微微停顿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一些别的：“那云海宫的事情也好解释了，幕后之人本来的想法应该是引起灵气异动，让这个秘境现世。但这件事被我们干扰，所以她只能另想她法，在衡源中世界故技重施。” 苏婉的揣测听着匪夷所思，但确实是最合理的推断。 乐凌清始终坚信，没有任何一个高阶修士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也没有一个地方的异常是没有原因的。很多东西看似是毫无干系的巧合，但其实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你们修士真复杂。”青七也认真听了，听到后面忍不住感叹道。 他其实没怎么听懂，只知道幕后黑手好像制造了很多麻烦。 听着他的感叹，江祈渊不禁苦笑。 可不是么，修士……真是复杂，为了一个秘境，为了自己所谓的传承，能将无数的生灵的性命践踏在脚下。 “等等，先别说话。”乐欣本来还想再问他们些什么，却突然被乐凌清抬手制止。 几人抬头看去，只见半空中又出现了一个裂缝，裂缝中有几个修士掉了出来，也是一身的狼狈，看伤痕跟他们之前的差不多。 这些人有些熟悉有些陌生，青七扫了一眼，对乐凌清摇了摇头。 里面没有地阶凶兽。 “乐长老。”对面来的并没有化神修士，只有几个元婴修士。他们似乎是大门派出身，看到乐凌清也没怎么害怕，反而上来大方地行了一礼。 乐凌清点头，视线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不过想想幕后之人的本事，就算她真的在里面，外人恐怕也发现不了。 “你们先修整一下，应该还有人会来。”乐凌清说得简单，来人没听懂却也不敢多问。 他们顺着乐凌清的意思寻了个地方坐下开始修整，又过了半天，空中陆陆续续又掉下来几人，隐约已有了三九之数。 几人感觉情况已经差不多了，果不其然，人数凑齐没有多久，那小片的湖泊就开始沸腾，无数看不见的细丝从水中升起，缠绕上每个人的躯体，将他们体内的灵力强行抽了一部分出来。 江祈渊也察觉出了那细丝的捆绑，不过它们准备抽取灵力的时候，似乎发现了什么，动作轻柔了很多，还在他脸上蹭了蹭。 “我们是要下去？”看到湖面变成了一个不透光的镜面，镜面的另一端显露出来的不再是湖底而是一片漆黑，有修士忍不住小声地问道。 乐凌清看了他们一眼。包括她在内，最后到达这里的一共有四个修士，他们都佯装什么都没听到，不想当这个出头鸟。 这个秘境太诡异了，他们之前在外面有多兴奋，现在就有多谨慎。 “自然。”乐凌清说着，拎着几个小家伙直接把他们丢了下去。 与其落在后方面对隐藏身份的幕后黑手，还不如他们自己先走。 第113章 入门试炼？ 踏入漩涡之中后, 众人本以为再出来看到的会是一片血腥的场景，毕竟整个秘境的现世, 都充斥着无数的阴谋与厮杀，可谁知他们一晃眼出来，眼前却是一座巍峨的山门，周遭鸟语花香, 着实是一副人间仙境的模样。 所有人都是在同一个地方出来，再没有其他的出口, 因此一时间这群人又互相对看了一眼，表面和和气气，内里在想什么就不为人所知了。 “此乃山门, 诸位请。”众人正在思索接下来怎么办的时候, 前方的空气中突然走出了一个人。 他的身形半透明, 说话也有些飘忽, 看着显然不是一个活人。 众人顺着他的话看去，只见巍峨的山门后有一道绵延入云端的石阶，是大门派收徒时常用的通天梯。 新人弟子要入门, 第一件事就是要登上通天梯, 只有这样，才能验证他们的毅力。 在场几人中大门派出身的并不少，他们看到通天梯, 心中便是一个咯噔, 检查之下, 发现自己身上果然一丝灵力也没有残余。 还有人想问来人其他的问题, 但抬头看去，那个人影已经消散，哪里还能找到他们之外的其他人？ “走。”江祈渊伸手，与苏婉十指相扣，然后一同往台阶上走去。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是传承，那除了顺着那人的要求做，他们还能怎么样？ 有人开了头，其他人也不犹豫了，争先恐后地踏上了石阶。 他们中最年轻的恐怕就是苏婉二人，剩下的修为最低也有元婴期，起码也有两三百岁的年纪。对他们来说，就算以前有过相同的经历，记忆也早就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模糊，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在踏上通天梯的一瞬间，都很明显地发现，他们现在受到的压力比当年大得多，也不知道是通天梯的缘故，还是他们自己的缘故。 苏婉和江祈渊倒没有多余的感觉，他们一个自小被捡回门派，根本不需要经历入门试炼，另一个除了安河盟都不算正经的大门派弟子，没有了过去的对比，反而没有压力。 他们只当这一切是试炼，再是难熬，也一步一步地走上去，很快旁边除了青七，就只剩下一两个外人能跟上他们的速度。 “你不觉得难受吗？”扪心自问，如果只有自己一人，恐怕完全不会有现在的速度，所以苏婉看着青七，还真是有些好奇。 青七顺着她的话感知了一下，摇了摇头：“我在海底长大。” 青七的意思特别明显，苏婉一下子领悟了。 可不是吗？身处深海每时每刻都在遭受巨大的压力，上岸才会不适应，这通天梯对他来说应该完全没有问题。 “那青七前辈要不要先跟我们一起？等我们追不上你了你再先行上去？”大概是受了青麟的感染，江祈渊不自觉也会担心对方的安全。 第85节 青七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陪着你们，不用先上去。” 他知道青麟的脾气，如果苏婉只是跟他完成了交易他是不会把玉牌送出去的，更不会在他们身上留下极淡的灵兽的威压。 青麟喜欢他们两个，他自然会保护一下，反正两个修士，也不可能长住海底跟他们争宠。 他们在这边和乐融融地说着话，另外那几个第一梯队的修士就不怎么好受了。 随着高度的增加，他们感受到的威压也越来越大，这种直接作用于肉身与识海的压力非常少见，少见到他们甚至控制不住让汗水浸透了他们的法衣。 太难熬了，不是年少时那种满含希望的忍耐，而是多年之后已身居高位的对于境界的渴求。 那些修仙路上的不甘，那些对于突破的渴望，那些纠缠的心魔，都化成比原始威压更为沉重的枷锁，仿佛在将他们拉入黑暗的深海之中。 每个人都是这样的感觉，不过心思不坚定的人感觉难受，但心思通透的反而会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历练机会，不仅如此，他们还开始思索，为什么传承的主人会设置这么一个通天梯。 江祈渊和苏婉早停止了说话，他们扣着对方的十指，各自一步一步地向上迈进着。 江祈渊并没有就历练不历练的问题想太多，他想的是这个通天梯的风格跟秘境的开启方式的风格未免相差太远。 自从进入漩涡以来，他们也算度过了一个多时辰，但他并不像之前一样能感知到那么强的戾气，反而自湖边那无形的丝线缠绕上自己开始，他就感觉到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就好像有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拉锯一般。 江祈渊没怎么受影响，不代表苏婉也没有怎么受影响，她虽然稳住了步伐，但眼前总是不自觉冒出许多虚幻的影像。 她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谁的记忆，记忆里有两个容貌相似却又不尽相同的女童在截然不同的两个院子里奔跑着，她们的脸上都有着相似的单纯。 后来她们慢慢成长，变成了两个容貌清秀的少女。她们的生活环境都不算太好，不过她们的脸上倒是没有多少的戾气，更多的是一种天真的小心翼翼。 再后来的画面就开始模糊，只隐约分辨出其中一个少女外出历练，不小心掉进了时空的缝隙里，再睁开眼就是一片渺无人烟的郊外。 “表妹？”江祈渊感觉她的情绪有些不稳，握着自己的手也越来越紧，忍不住低声唤道。 这通天梯固然已经走完了一大半，但后面的压力只会更大，她如果深陷幻境之中，之后那段历程怎么办？ 苏婉本来也意识到了这是幻境，在影像开始模糊的时候就准备拼尽全力挣扎而出。 但是有了江祈渊这一声呼唤，她便不需要再多费力，眼睛一闭一睁，就已经从那混乱的幻影中逃离。 “你没事吧？”苏婉一睁开眼，就担心地问道。 江祈渊笑了笑，也没说他没有陷入幻境，只是说了句“没事”。 苏婉看他也不像是有事的样子，扭头去看其他人。 青七依然百无聊赖地走着，全无一丝的不对，周遭几人的脚步倒是明显慢了下来，细看之下，便能发现他们禁闭着眼，大滴大滴的汗水自他们额间落下，仿佛被魇住了一般。 苏婉不自觉回头想看一下乐凌清，看过去却是一片茫茫白雾，什么也看不到。 “长老和师姐自己有分寸，别担心。”江祈渊看她的神色，轻声安慰道。 苏婉点头，她知道。 两人这一番交流完，便继续往上走。如果说前面的路程花费了一半的时间，那这最后的一点路程就花费了剩下的一半时间。 苏婉踏上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感觉大脑都有些空，整个人累得恨不得就地躺下。 “恭喜三位，请稍等，一个时辰后我们进行下一项历练，”苏婉还没来得及喘气，与山脚下所见一模一样的人影又重新站在了他们面前，“作为第一波到达的奖励，我可以告知你们一个线索，记住，‘一直往前，不要回头’。” 他的话音刚落，人影又重新消散了。 苏婉和江祈渊面面相觑，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可惜还不等他们想清楚这是什么，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很快过去。 经过一道通天梯，原来三九的人数已经去了一大半，剩下的只有十人。 乐凌清上来倒是上来了，不过慢了一步，她也无所谓，就站在一旁，看着青七带着小家伙往前走。 果然年纪大了，执着的事情也多了，如果早个几百年，恐怕她破除幻境的速度不至于那么慢。 第一关是通天梯，那么按照入门流程，第二关自然就是查验灵根。 会在这个秘境出世时第一批到达的都是各大门派位高权重之人，另一波执行潜入任务的也是精挑细选的未来栋梁，他们不是双灵根就是单灵根，因此这查验灵根的环节，可以说是索然无趣的很。 但过程无趣，不意味着结果也无趣。 “木、火灵根的进入下一个关卡。”验完了几人的灵根，领路人直接宣布道。 刚才有些自得于自己的灵根颜色颇为纯粹的一个修士登时就有些生气，直接开口质问：“凭什么？” “不凭什么。”领路人的笑容淡淡的，语气也异常的平静，但这份平静在那人看来却有如嘲讽一般。 他试图动手教训一下，可还没来得及近身，他的身影就被突然出现的黑洞吞没，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们继续吧。”领路人看着他消失，表情变也不变。 青七和乐欣都不是木、火灵根，自然不能跟着去，他们看了眼离去的五人，难得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接下来，就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第114章 囚牢与女孩 领路人在前方无声无息地走着，五人也在后面悄无声息地跟着。 苏婉试着在识海里唤了苏雨莲一声。对方并没有回话, 也不知是没有接收到自己的传音, 还是陷入了沉睡。 在进秘境之前, 苏婉就将她的本体换到了手镯的内侧, 以免被幕后之人发现。 所以现在别说外人了, 就连她自己也没办法低头看出素心草的本体有没有发生变化。 请不到外援，那就只能自己分析。 也许是跟乐凌清一样的原因，通过通天梯的化神……境界者只有青七一人, 而青七因为灵根不符合, 所以在场的五人, 除了苏婉，都是元婴修士。 其中有三位女修，两位男修。 按照他们在湖泊边等待的时候乐凌清告诉他们的话, 那个幕后之人是衡源中世界最为德高望重的一位炼药师。 她修为高，人品好，甚至连模样也非常的秀丽, 仰慕她的人各个门派都有，乐凌清之前还真没怎么想过是她。 不过既然很大可能是她，那么就更要防备了。一个表面上济世救人的炼药师, 背地里不顾生灵涂炭只为了一个传承，她是觉得她是炼药师, 心魔对她的影响不大才能干出这种事吗？ “诸位到了。”那道清正的男声将苏婉从沉思中拉了出来。 她三人都看了一下, 但还是什么都看不出, 谁都看着像好人, 谁都看着不像好人。 江祈渊知道她的想法，安抚性地碰了碰她的肩。 苏婉心中稍松，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往领路人出声的地方看去。 只见前方有五个地洞，每个地洞下都是一段长长的石阶。 “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你们想要的消息里面的人都知道。你们各选一个，接下来各凭本事吧。” 领路人说完，又像之前那般瞬间消失，也不管他们如何分配。 苏婉和江祈渊也不和他们争，等三人都下去后，方才各选了一条地道走下。 虽然这里看着阴暗，但没有他人，对两人来说反而是安全的。 地道之下，是一个阴暗的囚牢，囚牢里关着两个人。 一个是女修，看着是母亲，她死死护着自己怀里瑟瑟发抖的小家伙；另一个就是她怀里似人非人的女孩。 苏婉不知道别的囚牢里是不是也是这样，但她知道自己眼前所见的那个小孩子应当是颇为少见的半兽。 半兽由高阶凶兽和修士所生，一般都只会有一方的血统，但理论也可能出现带有双方特质的存在。 这种存在不仅仅在种族上难以被双方接受，最重要的是，半兽的药用价值极高，不少地阶甚至天阶丹方都提到了可以用他们入药，所以半兽的生存可谓是相当艰难。 苏婉以前喜欢找人试药，不过都是两厢情愿的买卖，她也不会强迫别人答应自己，更不可能将对方作为药材。 可惜她不这么做，有的是人这么做，自从接触的人越多，苏婉就越知道这么做的炼药师不在少数。 “给我们恢复了筑基期的修为？”苏婉低头看了眼自己手心上升起来的小火球，再看因为被这小火球吓得瑟瑟发抖的两人，若有所思。 看来这是要他们刑讯逼供？就是不知道那领路人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真的……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忍住不动手。 “要不你们跟我说说你们是谁吧。”苏婉看她们分外害怕的模样，终于还是在牢门外坐了下来。 谁爱刑讯谁刑讯，没有证据的话她才不干这种事。 苏婉的“说说”，就真的只是聊天。 对面一开始非常害怕，时间一长，倒是好了许多。 苏婉中间也试探着问过她们情况，不过她一提对面就瞬间绷紧，警惕地盯着她。 苏婉自己对这个传承也没有太大的执念，试过之后看她们不说也没有什么失落的，由得她们去了。 “那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聊到后面，苏婉干脆伸出手，摸了摸那个女修的手腕，是真人的触感不错。 她很好奇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形式的存在，真的人？还是记忆残像？又或者说自己是在幻境之中？ 那女修看她确实不勉强，也不介意跟她说一些无足轻重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当时我和宝儿准备去投奔我的一个亲戚，但半路上遇到了袭击，再醒来就已经关在这里了。” 这女修并没有说假话，她确实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会天降横祸，不知道为什么宝儿的身份会暴露。 苏婉听着也是叹息，等她情绪稍稍平复，方才接着问道：“那你们在这里待了多久？” “从宝儿这么大的时候，”女修说着比划了一下，发觉怀里的小家伙把自己抱得更紧了，就低下头安抚地亲了亲她的头顶，“我倒是没有什么，可是宝儿还那么小，都没怎么看过外面的世界，我就觉得很难过。” 她说着，险些控制不住眼泪，连忙别过头将眼泪擦干，不让孩子和苏婉看见。 她怀里的“宝儿”似乎有所感觉，伸出兽类一般的毛绒爪拍了拍她的脸，似乎是在安慰她。 “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我能不能活着出去，可是我觉得，只要活着还是有希望的。” 苏婉也不说什么自己可以将人救出来之类的大话，她觉得自己是救不出来人的，但是，什么也不说好像也不符合她的风格。 女修听了她的话，脸上倒是有了些笑容：“你说得对。活着就有希望。” 苏婉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另一个囚牢里，江祈渊也面对着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不过在隔壁害怕苏婉的那个小女孩倒是不怕江祈渊，反而抱着他的腿，要听他讲外面的故事。 江祈渊如今是真不在乎这个传承，更不可能为此刑讯两个无辜的人，况且…… 他总有一种诡异的直觉，如果真的刑讯了，反而会被彻底从传承的人选中排除出去。 “哥哥？”那个女孩虽然外貌上半人半兽，但声音还是普通小姑娘的声音。 第86节 江祈渊回过神，看着她因为没有见过光而分外苍白的皮肤，心一下就软了：“好，讲故事，你要听什么故事？” 江祈渊的声音清亮而温和，虽然不是在和那个女修说话，但那个女修听着，面容上也慢慢浮现了笑容出来。 她从江祈渊形容的故事里，看到了自己年少的过往，看到了自己曾经经历的美好，同样看到了……自由。 “谢谢。”江祈渊讲完一个故事的时候，女修突兀地谢道。 江祈渊笑着摇了摇头，没事，他的所作所为，其实也只是在自我安慰，但求心安而已。 因为他知道，这两个……并不是真正被困的人。 黑暗总是特别容易模糊时间的界限，尤其是那种死寂的黑暗。 苏婉有些分不清自己在这片黑暗中待了多久，也许是境界被压制了连带着感知能力也受到了影响，她在想自己到底是在这里待了十天，还是一个月？ 囚牢里的两个人对她的防备已经弱了很多，也能主动跟她说说话，问她是谁，问她来自哪里，但是再多的却是没有了。 苏婉也不介意，就那样跟她们聊着天，偶尔想想江祈渊是不是安全。 “天亮了。”苏婉刚用火球捏出一个小兔子给小女孩看，那个小女孩突然就说了这么一句。 这一句虽是孩童的声音，却不是孩童的情绪，仿佛带着跋涉过千山万水的疲惫，又带着无穷无尽的悲伤与绝望。 苏婉一开始以为她们是记忆幻象，但相处久了却是将她们当成了真人，如今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违和的话，她才真切意识到，这确实只是幻象。 随着那个女孩的话音落下，周围的场景开始模糊，黑暗连同黑暗里的人都逐渐地消失。 苏婉有一种恍然间从梦中醒来的感觉，扭头看去，只见自己和其他人都站在一块草地上，周遭没有地牢，没有女修与孩子，所有的一切，确确实实是幻象一场。 “表妹。”江祈渊一看到她，瞬间从那种恍惚的情绪中挣脱了出来，跑过来将她拦在了身后。 苏婉这才发觉，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另外三人满眼猩红，面目狰狞，不难看出他们之前做了什么。 “你骗我！”眼看着领路人重新出现，一个身着白衣的女修终于忍不住吼道。 她跟另外两个人还有些区别，那两人有些陷入了魔障，她却自始至终都是清醒的。 “是啊，你蠢，怪得了谁呢？”这回领路人没有再维持他那平和的表情，而是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来。 他看着白衣女修，就像看着脚下一只小小的臭虫：“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如果说白衣女修是癫狂，领路人就是纯粹的邪恶。 他一边说，一边将片片鳞片状的虚无从他周身撕下，很快就露出了里面那个面容苍白的女修。 苏婉和江祈渊看着她的面容，心中都是一怔。 她是……囚牢里那个小女孩？ 第115章 传承的人选 白衣女修那三个字一出, 她的身份就昭然若揭。 另外两个修士目瞪口呆地看着领路人, 或者应该称其为陶灵灵, 伸手远远一点，白衣女修身上的伪装就迅速消去，露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容来，心中都是巨震。 这……这不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炼药师吗？ “你竟敢骗我。”白衣女修显然有些癫狂了。 她又重复了一遍, 手上捏了枚丹药，攻击却不是往陶灵灵那边去的, 而是掷往了那两个修士的方向。 苏婉瞳孔一缩, 顿时明白了那是什么, 想冲过去阻止，可陶灵灵却笑盈盈地挡在了她和江祈渊的面前。 “人各有命，变成凶兽，是他们命不好。”陶灵灵的声音软绵绵的, 还带着明显的笑意。 苏婉脚下一顿, 想绕过她, 但还不等她再动作, 那两个修士已经哀嚎起来, 不到片刻的功夫，已然转化成了凶兽。 大概是凶兽不受修为禁锢的缘故, 两人变成凶兽之后，直接有了玄阶的境界。 陶灵灵见此, 冷哼了一声, 长袖一挥, 那两个异化人都乖乖地退了开来，暴露了后面那个正准备撤退的人。 苏婉和江祈渊知道她狠，但他们没想到她居然前一刻还愤怒癫狂，后一刻就冷静撤退，对这人的能屈能伸简直感到惊叹。 该说不愧是能狠下心用无数生灵献祭秘境的人吗？对别人狠，对自己也不遑多让。 见走不了了，那白衣女修若无其事地抬起头，看了苏婉和江祈渊一眼。 “两个小家伙，你们藏在她背后，可知道她是谁？” “我们不知道她是谁，不过我们知道，你肯定是没有她可信，杨大药师。”在乐凌清告知他们之前，苏婉就已经听说过这杨洛的名字。 传闻她不仅擅长炼制丹药，还擅长炼制诡丹，苏婉曾想过要不要去拜见，不过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陶灵灵听她那么识趣，唇边的笑意更加明显，落在这杨洛眼中，却是如同挑衅一般。 她是进秘境后才遇到的陶灵灵，对方似乎被困在这个秘境里，她与这人做了个交易，对方把传承的线索告诉她，她帮助对方出来。 她以为对方困在这里千万年，心中早已是无穷无尽的恨意，绝对是诚心跟自己交易，可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敢骗自己！ “其实吧，我也没骗你，你刑讯之后，不是确实从那个女孩口中问出了传承的所在吗？”陶灵灵看着她，不自觉又笑了起来。 她确实没有说假话，那个女孩是知道传承怎么开启的。但重点是，传承怎么开启不重要，重要的是最终继承传承的人选还是由陶灵灵自己决定。 “这不可能，秘境的开启需要那么多生灵，为什么传承的试炼那么平淡？”杨洛也不是蠢，她会相信陶灵灵的话继而开始刑讯，也是因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个秘境现世所需要的东西是何等的血腥。 所以她才会相信，传承的获取也是同理，之前的通天梯和灵根测试只是个障眼法，最后的一关必然是血腥凶狠的。 大概是耍了人一通心情好，陶灵灵也不介意友善地给她回答了一下：“这自然是因为，秘境如何现世是我决定的，传承却不是我留下的。” 陶灵灵说完，也不打算跟她接着废话，捏出一个虚空就想把杨洛丢进去。 谁知杨洛早有防备，一闪身就避了开来，不仅如此，她身上的修为很快攀升，迅速回升到了之前的境界。 “既然人是你选的，那我就逼得你不得不选为止。我能刑讯出结果第一次，自然也能刑讯出第二次。” 杨洛说着，直接与陶灵灵交手了起来。 随着她这一步的动作，不远处又接连传来几声兽吼，想来是她早就准备好的丹药，在那些修士体内发作了。 不过那些异化人又或者说是被她控制的地阶凶兽并没有按照她的想法冲上来。 她动作一顿，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最终落到了苏婉二人身上：“是你们？”她这回这句话，倒还真充满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苏婉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这件事确实算跟她有关，不过能成功，主要还是青七和乐凌清的实力够强。 “多谢前辈解除对大家的境界限制。”苏婉恭恭敬敬地道谢。 她知道，乐凌清能得手，必然是因为陶灵灵解除了限制。 陶灵灵见状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她解除境界限制本来只是想让那些修士几方混战，没想到在这两个家伙的搅和下，事态居然平息了下来。 “好说，好说。”陶灵灵也没说自己原本的打算，苏婉道谢，她就顺着应了。 杨洛眼见得再无援手，心中暗恨，只能继续跟陶灵灵对打。 但她再怎么能筹谋都好，整个秘境都在陶灵灵的控制之下，哪怕境界低于自己也不可能输，更别说她的境界……竟比自己还高。 “你有渡劫期的修为？” “不然这里怎么会有天阶传承？”听杨洛这么说，陶灵灵当即反问。 杨洛被质问得哑口无言，她说得确实不错，不过自己以为，这个秘境是在中世界，所以里面最多会有地阶凶兽或是化神期的守护者，所以她一直有恃无恐，可是她万万没想到…… “你在想为什么一个中世界会出现天阶凶兽？”陶灵灵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那边的小江哥哥，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被她小江哥哥地一喊，江祈渊整个人都呆住了。陶灵灵又是噗嗤一笑，看着他的眼神里是说不出的怀念。 真像啊……跟那个人真的好像。 苏婉听到她的称呼看了她一眼，扫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怀念，结合之前的囚牢，顿时对这个传承的主人有了猜测。 不过她还有点不明白，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她为什么要将秘境的现世条件设计得那么血腥？ 苏婉思索的时候，江祈渊也开口了：“这个秘境不是中世界的秘境，我猜它应该连通了对应的大世界、衡源中世界、安河小世界。” 江祈渊的话一出，杨洛先是怔愣，继而更加的狂热。 连通了大世界？那岂不是意味着她就算得不到传承，只要找到另一个出口，就能直接去大世界？ “但是没有机会了啊，像你这样的人，我怎么会让你有得偿所愿的机会？”陶灵灵一眼看穿了杨洛的想法，柔声说道。 二人只见她说话的功夫，就在周遭召唤出了无数的虚空兽，不过外貌却与他们之前所见的有些不同。 不仅如此，这批虚空兽的自爆或者说死亡跟之前的那批不同，并不会对修士的识海造成伤害，但会直接炸出黑色空洞来。 杨洛眼看着自己周围的空间缝隙越来越大，停手不是，不停手也不是，想退开，却被牢牢禁锢在了陶灵灵划出的空间里。 一时间冷汗淋漓。 为何如此！她花了那么长的时间，怎么可能会输？ “这速度有点慢啊，”眼看着杨洛为了避免被拖进虚空已经停手，任由那群虚空兽不轻不重地攻击着，陶灵灵还真是有些烦，“速战速决多好？” 她说着，双眼一闭一睁，原本与常人无异的双眼瞬间变成了兽类的竖瞳。 “别玩了。”她的声音低低的，却有极强的穿透力，直接传到了那些虚空兽的意识之中。 它们瞬间停止了攻击，球形的身体开始不断膨胀，在杨洛错愕的眼神中，集体爆炸，将周遭的区域都变成了空间缝隙，一下就将她拉入了其中。 陶灵灵终于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解决了。 另一边的青七和乐凌清好不容易解决完那些异化人和地阶凶兽，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杨洛被吞噬的场景，一时间险些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空间缝隙分为两种，有些是单纯的空间通道，但更多的是能将修士彻底摧毁的虚空。 在虚空里修士的修为会一点点下降，随着境界的消失，肉体会急速老化，然后彻底死亡。 “呀，你们的朋友来了，给你们告别的机会，一刻钟？够不够？”看到来人，陶灵灵又笑了一声。 她发觉几人防备地看着自己，倒也不生气，只是盯着苏婉问道。 “你跟我去继承传承，我送他们出去，不要他们的命，如何？” “好，”苏婉回答得非常爽快。不过她很快发现了江祈渊瞪着自己的眼神，连忙心虚地补充道，“表哥可不可以与我一同去？” 陶灵灵看着他们，沉默半晌，方才重新笑了起来：“我本来就要送他东西，要一起就一起吧。” 陶灵灵没说送什么，有没有危险，两人也没有问。 他们走过去跟乐凌清道别，后者并不想让他们冒险，但他们加起来都打不过陶灵灵，也只能让他们冒险。 “万事小心。”最终乐凌清还是只说了这么一句。 第87节 苏婉和江祈渊点头，他们会的。 第116章 传承之主 苏婉和江祈渊是直接被丢进传承之地的。 这个地方某种意义上和他们在闯关秘境里遇到的那个海底城差不多, 第一条通道走完就是左右两扇门。 不过这里也有与海底城不一样的特点, 那就是这里的通道真的只是通道，里面有不灭的火把照明，就仿佛他们帮凡人逃离时制作的那条地道一样，异常的简单。 苏婉想了想陶灵灵说的“一直往右”，不太确定她到底是真的给的奖励，还是一开始就决定好了人选。 “表哥, 我们走哪边？” “听她的吧。”江祈渊思考了片刻答道。 如果真的是海底城那样的形式，他们按照陶灵灵的话走只有一条路, 可不按照她的话走却有千万条路，怎么看也是按照她说的走比较划算。 苏婉闻言点头, 她也是这么想的。 “对了表妹, ”既然决定了路线, 他们就开始动身, 江祈渊走着走着，突然想到一件事，“你觉得, 这个秘境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早就有想法了吗？还问我？”苏婉斜觑了他一眼。 他这个问题问得可没有多少水平，之前看他的表情，明显已经有了猜测。 江祈渊失笑，他确实早有想法：“我猜, 留下这个传承的人, 就是当初从囚牢里把她救出来的人, 一个名门正派的修士。” 他的猜测并非毫无依据。 按照陶灵灵自己所说, 传承的主人和她是两个人，那么传承里的安静祥和显然来自于那个人。 而那个囚牢场景的场景，怎么看都是陶灵灵自己的过往，那么，一个安静温和的修士，与年少的小女孩之间的关系，最可能的就是救赎。 是那个人将她从黑暗中拯救了出来。 苏婉看他因为自己的反问而一本正经地回答，心中也是有些好笑。不过她完全同意这人的看法：“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后续呢？如果陶灵灵被救，为什么还会变成现在这样？在那个修士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婉问是这样问，但她心中隐隐觉得，是无比悲伤绝望之事，才会让陶灵灵露出那样的表情。 江祈渊正准备回几句，但随着他们转完了第九个转角，他们感觉整个人都仿佛被拖入了一个大的幻境里。 他们看了眼自己的手，半透明的，再伸手摸了摸对方，都从对方的身上穿了过去。 不仅如此，周围有很多人，那些人也明显看不到他们。 “薛药师，你又来了？”他们正在思考这到底是哪里的时候，周遭多余的繁杂突然变得模糊起来，只有一个地方还残留有清晰的影像。 他们走过去，看到的就是一个身着月白色法衣的年轻男子，正在与一个守卫模样的人说话。 该怎样形容那个男子呢，他的模样只能说是俊秀，但他的气质却分外的温和，有如天气晴朗的清晨里山间起的风，让人不自觉就感到舒适。 薛郁笑了笑，将手中的传音符递给了那个守卫：“掌门已经答应我将里面的两个人放出来交给我。” 守卫虽然早有此料想，但真正实现的时候还是有些无奈。对门派那么大的贡献，他却用来救两个无足轻重的人，何必呢？不过，这就是薛郁的性格吧。 “薛药师，你请。”确认了传音符，守卫也不拦他，带着他走了进去，很快又从中多带出了两个人，赫然就是苏婉和江祈渊在囚牢里见到的那个女修和陶灵灵。 他们心中顿时了然，再看薛郁时，就知道他应该就是这个传承的主人了，那么接下来应当是两人的往事？ 他们的猜测很快成了真，故事确实沿着时间线慢慢发展了下去。 不过这场景是断裂的，往往跟着薛郁，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另一个时间节点里。 从这些幻象里可以看出，薛郁真的是个非常好的人，他名义上说自己想用半兽炼药，事实上却从未对陶灵灵动手过一次。 他教对方修炼，替对方收集有关半兽的所有讯息。然后陶灵灵也慢慢长大，修为越来越高，成为了他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也是实力最强的守护者。 苏婉看着陶灵灵眼中的孺慕慢慢转化为深刻入骨的爱恋，薛郁却无知无觉，不自觉就替她叹了口气。 不过看她毫不后悔的样子，想必也是甘之如饴。 同样随着时间的推移，薛郁最终以化神之身，成为了一个天阶炼药师。他受人敬仰，所有人求他都是恭恭敬敬，但他对每个修士的态度自始至终都是一般地温和。 后来……后来一场波及所有修士的瘟疫开始流行，不少渡劫期的修士也受其感染，他们不知从何处得知了陶灵灵的身份，胁迫薛郁用她来炼药。 薛郁知道这丹方根本跟半兽毫无关系，果断拒绝了他们的要求，然后偷偷地将陶灵灵送走。 而陶灵灵……如果会听话也就不是陶灵灵了，她表面上听话，事后却偷偷摸摸地回来。 苏婉和江祈渊看到这里，已经预料到结局，不想再看。 可是在这个空间里，一切都随着薛郁和陶灵灵走，哪里容得他们不看？ 悄悄回来的陶灵灵本来是想给薛郁一个惊喜，像以往闯祸一般撒娇着告诉他自己不想离开他，可她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却是重伤濒死的薛郁。 他浑身上下都是伤口，身上的血已经快要流干了，整个人呈现出了一种诡异的白。 他看着陶灵灵跌跌撞撞地跑向自己，什么修为都忘了，就像当年那个小女孩一样，摔倒了无数次又爬起无数次，眼眶突然间红了。 他好像在那一刻，终于明白了这个傻姑娘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别哭了，你帮我做一件事好不好？”薛郁很想抬手拭去她的泪，可经脉完全断裂的他却没有了一丝的力气。 他轻轻地出声，看着陶灵灵疯狂地摇头，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这个傻瓜。 “在我藏东西的那个暗格里，有一方玉简，里面刻录了我全部的炼药心得，你替我找一个徒弟，乖乖的、听话的徒弟，然后把所有的东西都交给她。找到之后，你就自由啦，你换一个名字，去哪里都好，不要再让别人知道你的身份，好好修炼，好好成仙。不要……” 薛郁的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连带着那最后他不希望对方报仇的愿望。 陶灵灵低头看他那张熟悉的脸，再也压抑不住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声。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那么傻，别人用他出生的小门派威胁，别人用她来威胁，他就乖乖地以身祭药？自己可以为了他去死的啊……只要他好好活着、只要他好好活着…… “然后我就开始替他找徒弟，”幻境到了这里就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冰冷而凄厉的声音，“可是人总是会变的，当初那些修士，不少都是他救过的，他们求他的时候说了什么？最后他们又做了什么？所以我找了很久，干脆不找了，我要制作一个秘境，在秘境里找，没有合适的，我就全部都杀了，再等下一次开启。” 陶灵灵虽然没有说为什么要将秘境的出世条件设置得那么血腥，但苏婉隐约可以猜到一二。 她本就为世人所弃，是薛郁救了他，但那个温暖明亮的人最终还是死在了修士的手上。 她恨，恨不得将所有人都杀了，可她偏偏信守着对薛郁的承诺，更不想给薛郁找一个阴暗的、忘恩负义的徒弟。 所以整个秘境呈现出了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 “你不能对不起他。”眼见得幻境开始褪去，苏婉二人的眼前重新浮现出一个朴素的房间，陶灵灵的声音又重新响起。 苏婉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正准备回话，眼前却浮现出了一道幻象，跟他们之前看到的薛郁一模一样的幻象。 “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收一个小徒弟，如果你愿意，就拜我为师，不愿意也没什么，反正我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这个幻象跟他们之前见到的那些不太相同，没有神智，显然只是一个留影。 “不过，如果你真的愿意当我的徒弟，我希望你能好好修炼。能成仙最好，不能也没什么要紧的。但最重要的是你要记住，这世间诸事很难尽如人意，但不管如何，你无愧于心便好了。” 这段话说完，薛郁很清浅地笑了一下，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值得怀念的事情，轻声呢喃道：“也不知……灵灵那个小家伙成仙了没有……” 最后这句说完，他的身影便如烟消散，留下的只有地上那枚成灰的玉符，以及刻录了他所有炼药心得的一方玉简。 苏婉看着他消失的方向，长叹了一声。她明白为什么陶灵灵会对江祈渊的态度那么的温和了。 因为江祈渊和薛郁，真的有种微妙的相似。 “我不会对不起师尊的。”好半晌，苏婉方才低声回答了陶灵灵之前的问题，显然已是认了薛郁的身份。 她走上前，先是恭敬地行了拜师大礼，然后将玉简拿起，一道柔和的光瞬间将她笼罩。江祈渊下意识地伸手捉住了她，很快也被那道光卷进去，等光芒消散之后，哪里还有他们两个和玉简的影子。 “成仙？”这片空旷与寂静持续了很久之后，一道身着红衣的熟悉影子才在房间的角落慢慢浮现。那人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泪水便止不住地从眼眶里落下，“你知道吗？从你死的那刻起，我便心魔缠身，永远不会有成仙的机会了啊……” 第117章 苏婉其人 天色渐渐黑了, 苍阳国都白家的一个偏僻的院落里, 一个小姑娘正开心地坐在一位女修的怀里吃糖葫芦。 她吃得很慢，吃了一半就把剩下的递给抱着她的女修，想让她也吃。那女修笑了笑，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块，然后重新把它塞到了小姑娘的手里。 “娘吃了，你自己吃。”女修和小女孩说话的时候, 声音温柔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女孩确定她不吃之后，便小心地举起糖葫芦, 继续慢慢地吃完了。 “娘，我吃完了！”把最后一块吞下之后, 女孩开心地拍了拍手, 向女修展示那根干干净净的竹签。 女修见此有些忍俊不禁, 将竹签拿过来放到了桌上, 接着就将自己腕上的手镯取下，小心地扣到了女孩的右手上。 “晚婉，这是娘小时候就带着的, 已经陪了我很多年了。明天你要去验灵根，之后就要开始修炼，娘现在就把它给你，希望它也能保佑你。” “嗯！等我成为了一个厉害的仙人, 我就让娘亲过上好日子！”小女孩看了手镯一会, 只觉得自己戴着挺好看的, 再多却是不懂了。 不过不管懂不懂, 她都笑眯眯地应道。 女修被她逗乐了，低下头亲了下她的脸：“小傻瓜，你知道什么是仙人吗？” “仙人……仙人就是很厉害，然后能带娘去吃好多好吃的人！”小女孩想了半天，认真地回答。 女修又是一阵好笑，好半晌方才笑完：“好，晚婉怎么想都行。不过，你要记得一点。” 女修说着，语气稍稍沉了下来：“无论如何，都不要违背自己的本心，不要做伤天害理之事，知道吗？这个手镯……千万不能给其他人，必要的时候它能保你一命，哪怕之后你或许谁也不记得了……” 女修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轻，小女孩也听不懂，她只知道女修说得都是对的，认真地点了点头。 嗯，她记得了，她不会把手镯给别人的。 场景一转，眼前出现的似乎一个法器内的空间。空间里站着一个伤痕累累的女修，她的脸上被凶兽所伤毁容，嗓子也沙哑得发不出声音。 “你当真选好了？你可以在这里等五十年，然后带着记忆重生回你死亡的那刻；也可以在幻境里度过二十年，然后只余幻境的记忆重生。你确定你要选第二个？” 一道嘶哑的声音自各个方向传来，乍听着分外的可怖，但那位女修却全无一丝害怕的情绪。 她摩挲着腕上在自己濒死前又飞回来的手镯，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她选第二个，她空活了那么多年，除了修炼什么都不会。与其带着记忆回去，不如到幻境里重新历练一次。 那女修下了决定之后，场景中快速闪过的就是一个名为苏婉的女修的人生。 这段经历的前面几年有些模糊，后面越来越清晰，等到最后，已经完全分不清是幻境还是现实。 而场景的最后一幕，则是云断山脉里，一个重伤的女修睁开了眼。 她困惑而迷茫地看着周围的场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她低下头，看到了自己的手镯，感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势，缓慢地笑了起来。 第88节 单火灵根，没有不可逆的伤害……真好啊。 真正的苏婉置身于这些场景里，像局外人一般看完了所有的一切，然后极缓、极缓地叹了口气。 她轻抚了一下腕间的手镯，脑海中闪过的是她看到的第一幕场景。 原来那就是她的母亲啊，一个温柔的、充满爱意的人。而后来那所谓的二十年幻境，其实也是手镯记录的苏韵在衡源中世界的过往…… 可惜苏韵那么好那么厉害的一个人，落入安河小世界之后本就不稳的识海再次受到了损伤，终身无法再炼药，不然她也不至于被白父所骗，嫁给那个人渣。 “苏婉这个名字，还挺好的。”想了想自己无意识中给自己起的名字，苏婉悲伤而温柔地笑了起来。 她想起自己在苍阳国都的所作所为，也不知道对这阴差阳错的一切该说什么才好。 最终她还是亲手给自己报仇了，真是……有趣，有趣。 “所以，你把我表哥带去哪里了？”等眼前的所有场景彻底散去，苏婉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那卷玉简。 应该是玉简上沾染了薛郁这个天阶炼药师气息的缘故，她碰上玉简的那一刻她曾经历的那些幻境束缚都被瞬间破解。 她之前所追寻的真相，苏婉的真实身份都以暴风骤雨般的姿态，措不及防地降临在她的眼前。 但她发现自己已经不在乎了。比起苏婉是谁，比起白晚婉是谁，她更关心的是，被一起拉进来的江祈渊到底去了哪里。 那玉简自然是不会说话的，苏婉无奈地将其收好，刚收起来，周围的场景就是一变，她感觉自己好像到了一个……小村落里？ 而且这还不是修士的村落，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凡人的村落。 “姑娘，你打哪里来啊？”苏婉正茫然地思考这到底是幻境还是真实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道男声。 她下意识地就想调动灵力防御，可谁知丹田处却空空如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灵力可以调动。 她又感知了一下，异常悲哀地发现，她这境界是又被压制了。 “姑娘？”看她半天不回话，旁边那个中年男人又喊了她一声。 苏婉闻言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这个男人的模样乍一看甚是敦厚老实，前提是他能好好地把他那包藏祸心的眼神收好。 “张老六，你又想干什么呢？快滚快滚。”不过令苏婉可惜的是，她取丹药的动作刚进行到一半，旁边就飞来一把扫帚将那中年男人打了开来。 她若无其事地将动作停住，扭头去看赶过来的人，只见来人是一个中年妇人，约有四十多岁的年纪。大概是因为操劳过度的缘故，她脸上的皱纹也有些明显，不过从那隐隐的风韵中，还是可以明显看出对方年轻的时候是一个实打实的大美人。 张老六本来还想跟来人理论，结果一看清来的是谁马上就闭嘴，灰溜溜地走了。 这谁都能得罪，郑翠意可得罪不起，她可是村长家的儿媳妇，还有个在城里考秀才的儿子呢。 “我叫苏婉，多谢姐姐相救。”苏婉想了半天，只能想出这么个比较合适的称谓，毕竟她顶着这张脸，喊人“姑娘”或者“妹子”都不太合适。 但就算喊了“姐姐”，郑翠意也被她逗笑了：“姑娘喊我翠婶就好了，什么姐姐不姐姐的，我没那么年轻。” “……好。”对方这么要求，苏婉也就只能这么认了。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四周，顺便感知了一下周围的灵气浓度。这里不说完全没有灵气，但那一点灵气浓度……修士要修炼到炼气七八层估计都悬。 “敢问翠……婶，不知这里是哪个地界？” 苏婉本身长得就没有什么攻击性，长期炼药的缘故更是将她的气质感染得分外温和。 换了旁人问这样的问题郑翠意只会觉得警惕，但苏婉问来，她却完全没有多想。 “这是九山村的地界，最近的一座城是寒阳城，姑娘你是从哪里来的啊？来找人？找谁啊？”郑翠意一迭声问了好几个问题。 这么一个大姑娘，到处乱跑还是很危险的。 苏婉简直要被她这些问题打败了，她确实能编能造，但是她不当凡人已经很久，完全不记得凡人到底怎样表现才比较正常。不过郑翠意后面的问题给了她灵感，她马上收起笑容，略显失落地垂下眼帘：“回翠婶的话，我……我之前家中遭难，所以我就出来找与我指腹为婚的表哥。” 苏婉身上的这套法衣虽然在修士当中已经非常低调了，但在凡人看来还是华贵非常。 不过苏婉的话说得好，她是出来找有婚约的表哥，想必是之前特意置办了这套衣服，看着也不算太违和。 “那你表哥在哪里？姓甚名谁？”看苏婉那失落的样子，郑翠意当即就有些心疼了，赶忙问道。 “我表哥名为江祈渊，是寒阳城中人，不过我之前去寒阳城中找过，他们说没有这个人，也不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苏婉说着，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我就想，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会不会流落到了周围的村子？所以我就来了。” 苏婉完全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郑翠意的话也解释不了这里是哪里。 不过那玉简是真的，陶灵灵对他们，尤其是对江祈渊没有恶意也是真的，联想到她说的“有东西要送”，大概就是跟这个世界有关？ 可惜的是她也拿不准江祈渊到底与自己隔了多远，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对了，不知翠婶家中可有笔墨？我想将表哥的模样画下，翠婶能不能帮我问问有没有人认得他？作为回报，村中有什么疑难杂症也可以找我，我还算是略通一些歧黄之术。”苏婉用的是问诊时候那种柔和的语气，修士听了也会觉得舒心，更别提郑翠意这个凡人。 她听着苏婉的话更加不可能怀疑，当即满口应下：“回报什么的不重要，你先画，画出来我帮你问问。” 看着那么清秀的一个小姑娘为了找未婚夫婿跑了那么远，又从寒阳城来到这么个小地方，郑翠意心中的怜惜简直快要泛滥成灾。 她暗自寻思着，只要那江祈渊没有对不起苏婉，那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要帮苏婉找到人。 第118章 瘟疫 寒阳城来了个厉害的女大夫, 这是附近几座城池都知道的消息。 这个女大夫生得温婉秀丽，对病人的态度也好, 并不因贫穷或是富裕差别对待，收的钱也少，最重要的是，她治病救人的本事出神入化，少有她治不了的病。 不过嘛，她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 每天能治病的人数有限, 也没有开店收徒的打算。否则按照她这风格, 早就被寒阳城的医师联手驱逐出去了。 “苏姑娘回来了？怎么样，今天收集到江公子的消息了吗？”苏婉一踏入小院, 郑翠意就凑上来，紧张地问道。 那天见过苏婉笔下江祈渊的画像之后, 郑翠意就建议她到寒阳城找人，因为这样一个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出现在任何一个小村庄都会造成轰动, 她不可能没有收到一丝一毫的消息。 苏婉听了她的分析也觉得有道理, 干脆启程去了寒阳城。 郑翠意寻思着苏婉一个单身小姑娘在外必然会有诸多不便, 况且她儿子也在寒阳城，索性跟她同路来照顾她。 苏婉对一些俗事也实在不怎么擅长, 便领了她的好意, 默默记在了心里。 反正她的丹药那么多, 报恩总是有机会的。 “没有他的消息, 说不定……他根本不在这里。”看着郑翠意紧张的模样，苏婉很想有好消息告诉她，不过事实就是没有消息，她也没办法。 她到寒阳城行医已有半年，名声已经彻底打了出去，每日都有数不清的人争抢她的就医名额。 可惜她都是随机抽取，并无特例。除非有人能提供江祈渊的消息，那倒是可以不用凭借运气，可就算如此，她也没有收到一丝一毫真实有用的消息。 郑翠意看她似乎并不急，还以为她是死心了，自己反倒急了：“苏姑娘，我看你那么好的一个人，也只有你表哥才配得上你，你千万别死心啊，说不定、说不定……” 她说不定了半天也没说出些什么，只能干瞪眼。 苏婉忍不住笑了一下，她没有死心，是真的不紧张而已。 她已经和苏雨莲确认过，这里确实是一方世界，并非幻境，江怀林也安全得很。 对，没错，在她和江祈渊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苏雨莲和江怀林偷偷交换了灵体的一部分，就和本命灯类似，能知晓对方安全与否。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单纯是半年没有消息而已，她如何会放在心上？只不过会担心对方到底有没有来这个世界罢了。 不过这里都是凡人，消息要传出去的时间也比较久，她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再等一段时日。 “翠婶放心，我不急。”苏婉说着，优哉游哉地将自己的药箱放下，又换了一身装束准备出城看看药草。 郑翠意看她那真诚的笑意，一时间也分不清她说的是真心，还是强颜欢笑。 苏婉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性子太奇怪了些。 苏婉这一等，又是两个月的功夫。 时间入了夏，早晨众人排队的时候天气还好，但到了正午，时常都是瓢泼的大雨倾盆而下，伴随着电闪雷鸣，将所有的热浪都从地面卷起，蒸得人头晕。 苏婉确实没有开店的打算，可几次突变的天气之后，城主府就差人特地给她腾出了一个临街的小铺子，也不收租金，只要她走的时候归还给城主府就好。 “最近这天气好奇怪，以往暴雨之后气温都会下降啊。”苏婉刚给一个病人开完药方，在等待下一个人就医的间隙，郑翠意就走上前来，有些担忧地说道。 苏婉对凡人的身体状况还是比较了解的，但对这些非异象的天气就没有什么研究了，看郑翠意这么说，她站在自己的角度想了想，皱眉问道：“那这种天气，会多发什么病症？” “这我也不太清楚，就是一些小病，不太严重。”九山村很少外人，村里的男男女女也是身体健壮得很，很少得病，苏婉这问题可是完全问错了人。 不过她也没意识到这些，郑翠意这么说，她就以为是自己多想了，恰在此时，下一个就医的人也走了进来，苏婉也放下了这件事，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眼前的人身上。 术业有专攻，凡人那些事情，她还是不要自己强行代入多想比较好。 一月之后，万里之外的该国国都里，国君召了一人入宫。 来人身姿挺拔，看到国君也不下跪，只是微微点头，当做是行了一礼。 “平威将军，你可知道，从北河城往南，连续几座城池，都爆发了大规模的瘟疫？” “我知道，不知君上有什么打算？”来人也没有因为国君免了自己的跪礼而变得骄纵。他半年前什么态度，现在见到对方依然是什么态度。 那国君看他这副模样，心中也是满意。 性子怪异就怪异，只要对自己恭敬就行，左右不过一把刀罢了，还能翻上天不成？ “你领兵去北河城，哦，再带几个医师，看看事态如何。能救则救，救不过来就一把火把染病的人都烧了吧。” 听到国君这般无情的话，来人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那招眼的容貌，不是江祈渊又是谁？ 他轻笑了一下，也没有抗辩些什么，只是点头领命：“好。” 话分两头，这国君准备派人解决瘟疫，这几座城里的人也不可能坐以待毙。 寒阳城的一栋小楼里，寒阳城所有有名的医师就都汇聚在那里，一起商讨这次的疫情。 他们寒阳城的瘟疫，是从半个月前开始大规模爆发的。 这病也不是寒阳城始发，而是探亲的人和游商从北河城带过来的，开始的症状与普通的风寒没有什么区别，很多人连就医都懒，更别提特地找那些名医。 所以等这群有名有姓的医师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这个疫病已经蔓延了大半个城池。 “苏姑娘，你看这可怎么办啊？这病来势汹汹，北河城往国都的路都已经彻底封死，好几个城池都开始封城，我们寒阳城虽然没有封城，但也快了。”事情紧急，寒阳城的医师也顾不上之前对苏婉微妙的排挤，同样将人邀请了过来。 苏婉也不是没有研究过这疫病，但奇怪的是，这疫病跟她之前接触过的各种病症都截然不同，就算是修士用的丹药也全无效用，所以她也只能从头开始研究。 “这我也还在研究……封城倒是不要紧，城里的药草储备应该还是够的吧？” “不是这么回事啊苏姑娘。”看苏婉那毫无所觉的样子，好几个医师都急了。 他们一直没有在明面上对苏婉做什么，除了城主府的庇护，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苏婉真的太奇怪了。 她口口声声要找人，但他们也看过那个人的画像，怎么看都像个世家贵公子，这种人物，怎么会找了大半年还找不到？而且，她也没有凡人的欲望，不求名，不求利，很多事情也不怎么了解，就如此刻。 “封城确实不要紧，但问题是，一旦瘟疫没有办法解决，这被封的城池的人，全都难逃一劫，要被一起烧死。” “烧死？”苏婉这回是真的惊讶了。 第89节 他们确实感染了瘟疫不假，但也没有什么攻击性，好端端地为什么要烧死？ 这凡人都在想些什么？ 看苏婉这表情，就知道苏婉是真不知道这些事。那些医师也有些无奈，其中比较年轻的一个，就耐心地替她讲解：“国君应当已经准备派人来负责处理此事了，按照常理也会带着医师。但是国都那些医师吧，养尊处优惯了，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我们自己。 “而且如果运气好的话，遇上一个心善的负责人，他还能给我们宽限一些时日，也会认真甄别染病与否；但运气不好的话……对方可能一来就动手，反正只要完成了国君的任务，他就不算违命。” 那医师说着，自己也苦笑了起来。 三十年前有一个偏僻的小镇也爆发了瘟疫，当时处理此事的就是一个将军。他完全不听人的劝阻，把城门一关，一把火将里面就将整个镇的人都一起烧死。 虽然十余年前北部的另一次瘟疫负责人没有那么疯狂，但谁知他们会分配到什么样的人？ 苏婉看他们的表情也不是在开玩笑，心中也是微沉。 不过她好歹也比这些人年长了很多，这次的事情也还远远不到生死存亡的地步，她便定下神，柔声宽慰道：“这些事情也不是我们能把控的，只要我们在国君派来的人到来之前找到治疗瘟疫的法子，想必来人也不会执意要将人都处死。毕竟那等丧心病狂之人，也还是少数。 “所以诸位，我们不妨讨论一下，怎么样才能最快找到解决瘟疫的办法？我对疫病没有研究，之前其他城池爆发的疫病，是怎么解决的？” 被苏婉这么一说，其余人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有心思细腻的早就准备好了那些资料，苏婉一说，他就把那些书籍全部拿出来，迅速翻到对应的页面摊好。 “请看，这些、这些、这些，都是以往的疫病处理方式。” 苏婉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上面所书确实是之前的疫病处理方法，而且是她从来没想过的方法，瞬间有了一些启发。 如果按照前人的这种方式，他们也许真的能在事情无法转圜之前解决此事。 第119章 将军与医女 大军来得速度，比那些医师预估得还要快上许多。 北河城主刚收到飞鸽传书没有多久, 平威将军已经带着大军兵临城下。 不过这年轻的将军也好说话, 没有派大军围城, 更没有下令放火屠城，他只是让城主出来交代一下情况。 这城主本来还有些战战兢兢。如果是平时，他自然不怕这种官位的武将，可问题是这并不是平时啊，万一对方一个生气，就放火了怎么办？他们一反抗可就成了叛乱, 他背不起这个责任。 不过等城主进来一看到江祈渊的脸，原先的紧张瞬间被惊讶所取代。 这张脸…… “怎么, 赵城主在哪里见过我？”发现对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江祈渊也不生气，反而替他斟了一杯茶。 赵勤被他这么一喊，顿时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是何等的失礼，连忙低下了头。 不过这一来一回的功夫，他原本的紧张也消散了不少。 毕竟如果江祈渊真是那位的话, 那屠城方面倒是不用怎么担心了。 “不知……将军可是姓江？”既然有所成算，赵勤便也不多犹豫，试探着开口问道。 江祈渊挑眉，嘴角不自觉就勾了起来。 看来不用再找了, 该说苏婉不愧是苏婉吗？ “赵城主如何得知此事？可是有一个姑娘在找我？” “是是是, ”看江祈渊不仅没有生气, 反而一副心情愉悦的样子, 赵勤知道自己赌对了，“是寒阳城的苏药师，她那医术可是出神入化，众人为了她那一个求医名额可是打得头破血流……要想让她开恩多诊断，只有给她提供你的消息才成。而且这次瘟疫，我听说寒阳城的医师已经有了治疗的方向，所以江将军可不可以稍待？目前的事态还没有到无法控制的地步。” 赵勤先是形容了一番苏婉如何如何厉害，以衬托她的情深，再委婉地表示苏婉也在城里，看他能不能多宽限一些时日。 江祈渊还是很喜欢跟这些凡人打交道的，尤其是这个没有修士的地方，这些凡人都有趣得很。 “她现在还在寒阳城？” “对对对，她还在。”江祈渊应声，赵勤更是大喜。 不过对方也没有完全按照他的想法来，该问的问完了，又绕回了之前瘟疫的事情上。 “我知道了，所以赵城主，你可不可以说说，北河城的瘟疫到底怎么爆发的？” 大军抵达北河城外的消息，飞快地传了出去。 这次士卒的人数不少，领队的更是一个实权将军，周遭一时间都有些人心惶惶，如果不是来人迟迟没有动作，恐怕半封的寒阳城里大部分人已经开始四散奔逃了。 “苏医师，我们将军有请。”因为要查找瘟疫的解决方法，苏婉已经暂停了每日的接诊，改成了四处接触病人。 而这一日她刚出门，两个士卒就将她拦了下来，恭恭敬敬地说道。 “将军？平威将军？”大军抵达的消息传来之后，寒阳城消息比较灵通的人就聚在一起将领军之人的生平都汇总了一遍。 这平威将军是一个实权将军，原来似乎只是一个小兵，但大半年前救了国君，获得了恩赏。后来也不知做了什么深得国君信任，一路青云直上，几个月内就有了如今的地位。 关于他性情的各种传言都有，有说他阿谀谄媚的、刚正不阿的、贪财好色的……不过倒是没有特别暴戾的说法。 加上他只让大部分军队驻扎在了北河城外，再分兵去各个城池外驻守，命所有人在事情解决之前都不要离城，众人心中便都松了口气，对他满是赞许。 但即使如此，苏婉也不知道这人怎么会想见自己，难道他有些什么奇怪的病症？ “是。”苏婉问的不是什么机密，那俩士卒就照实答了。苏婉也不为难他们，只回去跟郑翠意说了一声，就跟着他们往城外走。 也不知道这将军是什么病症，国都没有好的医师？ “病症？原来苏药师是这么以为的？”寒阳城外也分配了士兵驻扎，苏婉出了城，就直接被带到了大帐中。 这平威将军也不知什么毛病，苏婉来了也没出来见人，而是站在屏风外，隔空与她对话。 苏婉还以为他有些讳疾忌医，看他不出来也认认真真地问话，谁知说着说着，也不知哪个词戳中了他，那平威将军突然笑了起来，语气也不复之前的清冷。 苏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定神一看，只见屏风后出来一个人，未披甲胄，是一身文雅书生的装扮。 他看着苏婉错愕的神色，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然后挥手让帐内的人都下去，自己一步步走上前，在苏婉三步外站好。 “表妹觉得，我可能得了什么病？相思病？” 江祈渊这话一出，苏婉再忍不住大步往前，锤了他一下，然后伸手紧紧地揽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了他的颈间。 前者也闭上了眼，将人死死扣在了怀里，附在她耳边呢喃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也不知是不是撤去了伪装，江祈渊后面这句比起之前，语调也不再轻挑，反而满是一种低沉的沙哑。 他固然相信江怀林说的她们没事，可这担心的情绪又哪里会是一句没事就可以抹消的？ 他有时候甚至会想，把那杨洛关在虚空里靠不靠谱？对方会不会出来？ 如果不是他性子还算疏阔，恐怕这段时间都要消瘦得不行了。 “你来多久了？”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抱了很久，苏婉才觉得自己的心稍稍安定下来，不再如一开始那般，如无根的浮萍似的在水面上虚浮着。 她之前确实没把这平威将军往江祈渊身上想，因为对方的性格，怎么也不像是会去当官的。不过如今冷静下来再思考，这入朝确实是找人的最好方式。 有了权，哪里还怕找不到人？ “差不多九个月。”江祈渊被那光芒笼罩之后，再睁开眼就发现自己置身于荒郊野外。 恰在此时，周围有一队侦察兵路过，看到他大喜，把他带回了军营，然后他就莫名其妙地被安上了个士卒的身份。 他本想着找个机会逃走，不过听说他们之后要被调遣去护卫国君，他顿时改变了主意。 这凡人的地界想找人，哪里有比有权之人更方便的？ 而如今的事实也证明，他的想法完全是正确的，虽然他还没开始找就遇到了，也不能否认他的决定是何等的英明神武。 “那时间线差不多啊……感觉我们应该是同时被拉进来的。”苏婉对比了一下两人的时间，并没有发现什么误差。 江祈渊看她又开始思考，终于有空认真地打量她，这仔细一看还真发现了些许的不对劲。 “表妹，你觉不觉得……你头发长了一点。” 自从突破至金丹期，苏婉就没有再让自己的容颜继续变化，所以逻辑上来说，她的头发也不该变长或变短。 苏婉自己倒没有留意过，听到江祈渊的话，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上了……对方的头发。 “你的是不是也是？” 这一番对话之后，两人都陷入了微妙的茫然。 容颜突然改变的原因有很多，具体是哪一个还真不好说，要一条条分析……恐怕到天黑都分析不完。 最后还是江祈渊打破了僵局：“先不说这个，瘟疫的事情怎么样了？我倒是可以拖延一些时间，但我观察了一下带来的那些医师，他们恐怕帮不上忙。” “这你不用担心，再给我十天就行，这次瘟疫不算严重，只要研究出对症的方子，不会出现大规模的死亡情况。”提到瘟疫，苏婉的表情稍稍严肃了一些。 他们之前最担心的也不是瘟疫，是屠城，不过既然国君派来的负责人是江祈渊，那这种情况也不会发生了：“我有点好奇，你怎么会答应这个任务？难道事态解决不了，你真打算屠城？” 这也是苏婉没有把平威将军列为江祈渊的可能人选的原因之一。 因为这个任务，无论如何也不像是他的画风。 江祈渊失笑，这个任务他确实很反感，但他接总比别人接好：“我听说他们凡人有一句话叫做‘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反正那国君管天管地，还能管我怎么执行他的命令？大不了抗命就是，我又不在乎当不当这个将军。” 那国君把他当刀，他又何尝不是将他看成一个略有权柄的普通人？ “不过现在嘛，你能解决瘟疫，那我也不用反叛了，还可以趾高气扬地回去复命。说实话这个身份有时候还是挺有趣的，我看到时候我带你回去，他们的反应会更有趣。” 他们两个之前也伪装过凡人，但那时候他们成日里都小心翼翼，生怕暴露了些什么。这次却完全不同。 他们虽然没有了修为，可很多东西还是可以用的，比如苏婉一个诡丹砸下去，一个军队都不是她的对手，所以……他们完全可以开开心心地玩，啊不对，历练一下。 苏婉看到他那飞扬的神色，九个月来心中微小的不安终于烟消云散：“好，我们一起回去。” 只要跟他在一起，不管这里是哪里，不管要在这个世界停留多久，她都不在乎。 第120章 回朝 有了江祈渊的默许, 苏婉感觉一直高悬于自己头顶上的利剑终于消失。 不仅如此, 他还带来了北河城瘟疫爆发的第一手资料，把很多医师们想不通的东西都一并解决了。 让他们安心之余, 也大大提高了他们的兴奋度。 在这一切的推动下, 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寒阳城的医师终于研制出了这场瘟疫的对症药。 苏婉抬起头, 看着阳光落在院子里, 感觉心情异常的好。 问题解决了啊, 那些凡人……也可以不用死了。 第90节 “瘟疫的事情, 全靠将军宽容，让我们来敬将军一杯。”事情彻底结束之后，寒阳城的城主便做东，请了江祈渊和立功的医师来。 他一看到江祈渊那张脸便是一愣，再看他和苏婉那亲密的模样，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既替苏婉高兴, 又有些难以言说的遗憾。 他本来还想着，如果苏婉要找的那个人已经死了，他完全可以让自己的儿子侄子什么的给她当未婚夫婿嘛, 只要她看得上，随便她挑。 毕竟有那么一个厉害的医师在城里，作用可是无可估量的, 这些日子寒阳城多了那么多大人物, 可不都是被苏婉吸引来的？ 不过既然人家找到了未婚夫婿, 那就算了吧，他是有点小心思，但棒打鸳鸯的事情他可干不来。 “此间事了，苏医师可是准备去国都？”其他医师可没城主那么多的百感交集，他们看到江祈渊眼睛就亮了，一桌饭的功夫里都没少献殷勤。 苏婉人品好，医术也好，但她的存在总是衬托得他们有如蠢驴一般的无可救药，如今能走那就走吧。 苏婉也没因为他们截然不同的态度感到失落。对于修士来说，这些情绪都算不了什么，只要他们没有做出什么残忍的事情，这些小心思小嫉妒实在无伤大雅。 “是，既然找到了表哥，那我自然是要跟他一起回去。” “对，是这样没错，这些日子仰仗诸位照顾表妹，我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几个月的功夫，已经足够江祈渊把凡人的语言习惯学个十成十。 就连苏婉看着他这副模样，险些都要以为他真的是那个性情豪爽的将军。 “我们收拾好东西便会启程，诸位不必相送。而且我也将事情如实地记录了下来，会与国君汇报。”江祈渊说着，又将茶杯举起，权做告别。 他留的时间已经很长的，再待下去，恐怕那国君的怒火就要烧到这里来了。 返回国都的路上，苏婉和江祈渊是骑得同一匹高头大马。 说是说高头大马，但这马比起驯化过的凶兽可小得多，骑在上面颠簸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异常亲密的感觉。 苏婉也不在乎那些士卒偷偷打量的眼光，她就坐在前方，握住江祈渊的左手，让他环住自己的腰，然后自己将身子后仰靠到了他的怀里。 不用担心修炼的日子，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挺好的。 没有修士的国都，自然与有修士的国都截然不同。 苏婉踏足这座城池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地方实在是热闹，而且是那种容纳于小巧精致的地方里的热闹。 苍阳国都很大，四大世家的任何一座本宅都比这个国都大上很多，更别提后来他们去的那些地方。 它们越变越大，烟火气也越来越小，苏婉有时候都会感觉安宅只是自己漫长修士生涯中的一场梦，它与自己的一生格格不入，除了带给她一个江祈渊，其他的一切都仿佛是水中的花，镜中的月，看得到却摸不着。 但如今到了这个小国都，苏婉却突然意识到，她在安宅所经历的一切，其实都是真的。 不仅真实、而且还很温暖。 “伞。”去王城复命出来之后，江祈渊便带着苏婉漫步到了这个国都最繁华的大街上。 今日正是晴空万里，别说雨，连云朵也没见到几丝，但江祈渊还是非常认真地买了一把伞，将两人罩在了伞下。 “你还记得呢。”苏婉被他拉着去了一个小铺子，还以为他要干什么，谁知他直接进去买了把伞出来。 而且买就买了吧，他还直接把伞撑开，罩在了两人的头顶。 之前有一次从九临宗出来执行任务，夜里他们坐在飞舟上看星星，聊着聊着就说起了自己第一次心动的情形。 苏婉说自己第一次心动是在那天的郊外，风吹起水汽的那刻看到头顶的那把伞，就蓦然而生出一种心动。 当时江祈渊好像没太听懂，苏婉也不当回事，没想到他居然过了那么久还记得。 “哪怕我不懂，可是那么重要的事情，你说过我自然就会记得。”时间久了，遇到的人多了，江祈渊也知道自己很多时候是真的不解风情。 但即使不懂，他也会认认真真地记得关于她的一切事情。 “表妹。” “嗯？” “等我们见到师尊，我们就举行道侣大典，如何？”江祈渊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扭头看着她，认认真真地说道。 苏婉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惊讶的同时，脸上不自觉浮起一丝笑意来。 “好啊，那我可要你自己准备。” “这是自然。”江祈渊虽然也在笑，但眼神里满满当当地都是认真，似乎要她看清自己到底有多坚定。 苏婉被他这眼神盯得脸颊有些发热，连忙伸手将他推开了一些：“好好说话，把伞收起来，青天白日的像什么话。” 江祈渊看她发红的耳根也知道她是害羞了，笑眯眯地也不戳穿，反而听话地将伞收好。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她答应了。 “前面有一家……成衣铺子，我们去看看？”江祈渊想说的本来是药草铺子，到了嘴边却想起那些同僚时常念叨在嘴边的话，临时改了口。 苏婉抬头一看两家相邻的店铺，哪里不知道他差点说漏嘴什么，嘴角扬起的幅度更大了一些。 “嗯，也好。表哥是要买几套书生装扮，还是更喜欢侠士装扮？” 他们一边说，一边往店里走，惊呆了路过的几人。 他们都认识江祈渊，哪里不知道这个国君身边新受宠之人对女色有多疏离。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难道是他传说中的未婚妻子？ 这不能够吧，他不是被派出去解决瘟疫了吗？怎么带回了一个姑娘？ 江祈渊带回一个姑娘的消息，在国都里不胫而走。 苏婉总觉得有种场景复现的味道，但不同的是，这回的人可不像九临宗的同门那般克制，更不怕江祈渊，路上偶遇的、上门看热闹的、上门打探消息的……应有尽有，不一而足，让苏婉简直叹为观止。 不过从中也可以看出，江祈渊在这凡人的地界人缘还是挺好的。 苏婉一边看他连轰带踹地把人赶出门，一边心情甚好地研究他的这座宅子。 其实江祈渊性格真的很好，以前是他修为太高，普通修士见了他都不由得自惭形秽，敢跟他说话的都没有几个，更别提交往了。 但如今大家都是凡人，江祈渊虽然长得好看了些，武力值高了些，但大家都是两只眼睛两只手，他也没比别人多出一只手来，自然不会像以前那般被人疏远敬畏。 “其实我大概猜到陶前辈要送你的是什么了。”江祈渊花了好一会的功夫，才把所有人都送走，但一进门，就看到苏婉解了发，丈量了一下头发的长度，然后握着发尾若有所思。 江祈渊上前从她手中接过长发，专心致志地束好，再心满意足地走到她旁边坐下：“是什么？” “平凡吧，”苏婉说着，感叹自己这回出门的运气实在太好，不仅得了个师尊，还跟着江祈渊蹭了回这种难得的经历，“对于你、包括其他年少结婴的修士来说，你们的道途都太过顺遂，以至于凡俗人的情感对你们来说都太过遥远。而你们要想成就大道，总是要多经历一些的，她相当于送你一个完整的轮回，从年轻到衰老，这样你后来突破就能更有把握。哦对了，我应该是顺带的。” 苏婉最后一句话补充得特别多余，江祈渊看着她，她也看着对方，良久，还是苏婉先绷不住表情笑场了。 如果没有那段过往，说不定她真会吃醋，可是见证了那段过往之后，她就知道这世上是没有人能取代她师尊在陶灵灵心中的地位的。 哪怕只是替代品也不行。 “那还挺有趣的，”江祈渊倒没有想到这一层，听她说完也觉得应该是这个意思，“那我要不要试着混一个权倾朝野的大将军职位？” 江祈渊对于这些事情向来接受良好。 反正当初和苏婉一起的时候什么人没装过，做一个凡人而已，小意思、小意思。 第121章 王朝更迭 十年后, 北肖国都。 天色已经亮了，天空也慢慢染上了碧蓝的颜色。 国都里的小贩都已经在街上摆好了摊位, 他们或是认真地摆弄着摊位上的东西, 或是懒散地看着来往的行人, 但无论哪种, 一闲下来都想聊天。 “听说了吗？大将军今日要回朝了。”昨日刚过节, 今天早起的行人并不多。这条街上的小贩忙完手头的事情, 东张西望了一会, 发现没有几个人，就瘫下来聊开了。 说到这北肖国的大将军，也是一个神奇的人物。他十年前突然因为救了国君而成名, 然后一路青云直上，到现在已经坐上了大将军的位子。 他出战的次数不多，但只要他出战, 基本没有败的，最不济也能打个平手。 而且…… “那苏姑娘也会跟他一起回来？她什么时候开诊？明天吗？我们要不要去抢个位子。” 那大将军身上的传闻颇多, 其中最受关注的莫过于他身边那位红颜知己苏婉的故事。 这苏婉刚来国都的时候, 众人还以为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也许是江祈渊的未婚妻，也许是他的亲人，也许是他的红颜知己, 谁知道是什么身份呢？除了心悦他的深闺女子打听清楚后伤心垂泪之外, 其余大部分人存的都是看热闹的心思。 可谁知这苏婉不仅不是个普通人, 还是个医师, 医术登峰造极的医师。 自她医治好了几个被国都久负盛名的医师都确诊无药可救的普通人之后，她的名声就传开了，而且她跟其他医师不一样，找她看病不需要拼财力拼物力，只要运气好就行。 这谁家还没几个身体不太好的人，反正找苏婉看病不贵，就当买个心安也行。 所以苏婉在的时候，有空的人都会在清晨去她的小铺子前面抽个签，左右不费什么功夫。 “十年过去了，苏姑娘风采依旧，实在是让人羡慕。” “谁说不是呢？可是我就不懂了，这大将军和苏姑娘吧，明显是，嗯，那种关系，为何迟迟不成婚？听闻将军府上她的待遇就是正经夫人的待遇，那几个侍从为了喊‘姑娘’还是喊‘夫人’都打了好几架，他们倒是一点也不急，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若是大将军真不想娶她，说一声便是，有的是人心悦苏姑娘。”这回发表高见的是一个卖包子的。 众人虽然摄于权威没怎么附和，但心中也都是同意。 倒是有一卖菜的听了不服气，反驳道：“说不定人家另有成算。他们两个那般好的人，岂是我们能理解的？” 这人是被江祈渊和苏婉救过命的，最听不得别人编排他们。 众人没想到还有这么个人在，当即止住了话头，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 虽然这卖菜的人品不错，但谁知道他会不会私下去告密好博取两人的信赖？惹不起惹不起。 这段街上的小插曲江祈渊和苏婉都不知道，他们刚跟士卒一起用完了早饭，准备拔寨出发。 苏婉刚来的时候，那些士卒不是没有意见，但苏婉救活了一个伤重濒死的人之后，他们就闭上了自己的嘴。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自己的命更重要呢？反正他们反对不反对，江祈渊都会带着人的，那还不如假装无事发生过呢，省得得罪了苏婉。 “怎么，表哥不想回去？”苏婉如今已是三十余岁的模样，容貌比起当年，更是添了些成熟的风韵，不过那气质倒还是一如既往地平和。 她勒马踱到江祈渊身旁，看他望着崖下广阔的平原，调笑着问道。 江祈渊也是点了点头：“是啊，开始的时候觉得有趣，不过时间久了还是会有些厌烦。还是这国都外好，天大地大，什么事情都我一个人做主。” 他的情绪谈不上多消沉，就是有感而发而已。说完便轻勒了一下缰绳，示意苏婉跟自己走。 “回去吧，指不定有多少人在戳我小人呢，抱怨我把你带走了。” 江祈渊说着，回头对她粲然一笑。 苏婉心中有些无奈，不过更多的还是始终萦绕心头的喜悦。 她喜欢江祈渊这般飞扬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好看。 这段时日的国都平静得好，除了继承人的问题外没什么大事。 江祈渊之前请命出去清剿匪患，也是不想卷进这无聊的继承人争夺之中，不过他没有想到自己清匪的速度太快，也没想到那些匪徒如此地不堪一击，所以他异常忧伤地发现，自己回来的时候，那几个皇子还是没有斗出个结果来。 第91节 北肖国君固然忌惮他，不过江祈渊没有子嗣，这忌惮也强不到哪里去。 而且他完全没有培养亲信的意思，久而久之，国君也信了他是个纯臣，所以继承人的事情，他没少找江祈渊旁敲侧击打听他的想法。 “君上何必想那么多？”刚交完任务又被留了下来，江祈渊就知道这国君要找他聊继承人的事情，索性也不避讳了，干脆直白地回答，“国君你自己想要什么，便选什么样的人。你想要自己最心爱的儿子坐拥江山，便选最心爱的皇子；你想要北肖千秋万代，便选最贤能的皇子；你想要北肖开疆扩土，便选最有野心又能用心的皇子。你总是有最放不下的，按照那个方向选人便是，左右不过是唯亲唯能而已。” 其实要江祈渊自己说，这事闹成这样就是这国君他自己弄出来的。 他早早选好继承人，按照他希望的方向培养不就完了吗？还闹这么一出。 北肖国君一直没从他嘴里听到有关继承人的半句实话，知道他不想卷进去，可是他实在找不到更纯臣的人了，就只能从江祈渊身上下手。 而对方也确实没让他失望，他想要什么……他固然都想要，但他总会有一个最想要的。 “下去吧，赏赐已经到你府上了。” 北肖国君一想通，就迫不及待地挥手让他下去。 有时候有一个无欲无求的臣子，其实也挺好的。 江祈渊听他的话回到府里的时候，苏婉正在研究国君赏赐的药草。 凡人有些方面还真是比不上修士，比如收集东西这方面，她积累了很久，依然有好些药草没有见过。 “怎么？又问你哪个皇子好？”苏婉一看江祈渊那表情，就知道他被问了什么问题，总觉得有些好笑。 当年九临宗也是有那么一两个心怀不轨之人暗地里挑拨江祈渊和池崖的关系，可是他们却不知道，江祈渊对于掌门之位是真的半点兴趣也没有。所以现在跟这么一个人讨论继承人的问题，可不是对牛弹琴吗？ “久了也还好，我都习惯了，就是希望他们不要因为争权夺势，搞得生灵涂炭吧。”到了这里那么久，有些事情江祈渊也想通了。 他可以理解别人想要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只要不试图改变他就好。 “不过尽管我是这么希望，但我总觉得，这国都……怕是要变天了。” 他话音刚刚落下，几刻前的晴空便突然被乌云覆盖。 随着一道道惊雷响起，暴雨也随之落下，可以想象得到街上那些小贩是何等地手忙脚乱。 江祈渊揽着苏婉，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雨景，不自觉地，替即将被卷进乱潮的平民百姓叹了口气。 人心啊，从来都是比风云更加变幻莫测的东西。 江祈渊的猜测很快应验，随着国君最新一道关于继承人的命令的下达，四皇子突然率领大军入城，控制了整个国都。 大将军府外也被兵士戒严了起来，不准他们外出，府内的侍从莫不人心惶惶，也只有两个主人，还有闲情逸致在那里喂鱼了。 “国君密旨，召你二人入城。”可惜有些人太过惹眼，想清闲都清闲不了。 一日清晨江祈渊刚起来练剑，苏婉也在一旁观看，一个黑影就突兀的出现在院子里，取出令牌，低声对他们说道。 江祈渊看了他一眼，也认不出他是谁的人，只能无奈地放下手中的剑。 那黑衣人看他没有试图带武器，神色微微一松，正落入苏婉的眼里，不禁让她生出了一股微妙的同情。 大概是因为陶灵灵怕他们无力自保，特地动过动过手脚的缘故，所以他们即使不能用灵力，也还是可以调动储物戒里的东西。这江祈渊的储物戒里……可放着一把天阶法器呢，就算用不了灵力，那锋利程度，也没有凡兵是他的对手。 这么说起来……他们要不要干脆把江怀林和苏雨莲喊出来？让他们也在这个世界好好地玩耍一番？ 苏婉一边走神地想着，一边和江祈渊进了宫，眼前所见，正是两方人马对峙的场景。 其中一方是国君和五皇子，他们这边的人不多，寥寥几个也只是忠心耿耿的侍卫。不过这些侍卫的武力值高，宫中又还藏着许多机关，所以那么多天下来，他们还能勉强维持着安全。 另一方则是四皇子和十皇子的人马，他们的人马固然多，但大多被分配到了国都各个臣子的宅邸外驻守，带进王城的也不多，不过他们这边有一个奇怪的黑衣黑袍之人，光看那阴沉的模样，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江祈渊二人一路走来，发现并没有人拦住他们，顿时了然应该是两方达成了什么协议，进大殿一看他们各居一侧，更加确认自己应该是被当成什么筹码了。 “国君，三位皇子，不知召我们来，有什么事？”哪怕看出了自己棋子的身份，江祈渊也没有丝毫的惊慌。 他施施然行了一礼，就拉着苏婉在一旁站好，那表情里既没有紧张，也没有好奇，看得四皇子不免牙痒痒。 就是这个人，软硬不吃，如果不是他不愿意替自己说话，他哪里会沦落到今天反叛的境地？ 第122章 螳螂与黄雀 大殿之中, 三方人马各据一侧，彼此之间泾渭分明。 江祈渊和苏婉明明是人数最少的一方，但却是最不紧张的一方，他们看着眼前的众人, 仿佛在看着一群小孩子胡闹。 “君上与四皇子不妨说说, 达成了什么协议？”看着两方截然不同的表情, 江祈渊真的很好奇他们到底为什么会推自己出来挡剑。 毕竟不管怎么看，这两者之间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自己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抹平他们之间的隔阂？ 四皇子肖肃阴测测地打量了他一眼，率先开口：“我与父君保证, 只要他将你交给我处置，我便留五弟一条性命, 让他做个安稳的城主。” 他说话的时候, 不仅看着江祈渊, 甚至还颇有意味地看了苏婉一眼。 江祈渊的笑容一顿，哦, 他很不错啊，成功戳到了自己的愤怒点。 那五皇子肖悯生怕他误会, 看他脸色不太好，以为他信了四皇子的说辞，连忙解释：“这只是我和父君的权宜之计, 我们只是想让你进来帮助我们而已。”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 四皇子明显想置他于死地, 肖悯就不信了，他还能袖手旁观不成？ 苏婉眼看着肖肃的成竹在胸，在肖悯的话音落下之后转瞬变成了不可置信，实在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她本以为有胆子发动叛乱的人应当更聪明一点，可现在看来，怎么比普通人还蠢？ 纵使他觉得肖悯蠢到会相信他放过一马的话，那北肖国君也不可能这么愚昧啊，他们这么说，自然只是想瞒天过海，不动声色地在对方眼皮子底下将帮手拉进王城。 肖悯看着肖肃的表情，同样冷嗤了一声。当他傻的吗？江祈渊固然不会阿谀奉承，但他也没有二心，自己又如何会把仅剩的翻盘机会亲手抹杀？ “大将军，我可以担保，只要你将反贼诛杀，我和我的子孙都不会动你和你的家人，只要你们不做谋逆之事。” “一言为定。”江祈渊既没有说自己不需要也没有说自己想要别的，肖悯这么说，他就这么应了。 肖肃被他们两个的对话气得直发抖，他们怎么敢，怎么敢…… “我之前早说了，他们的话信不得，你偏不信我的。”正在这时，肖肃旁边的黑衣人缓缓开了口。 他的声音异常沙哑，仿佛吞过炭伤了嗓子一般，听着让人有些不适。 那肖肃经他这么一说，也想起了什么，顿时抖也不抖了，只是恶狠狠地瞪了肖悯一眼。 他想起来了，自己之所以那么有恃无恐，是因为有大师在，大师一定能把他们都一网打尽。 本来他还想着留肖悯一个全尸，现在看来，这般阴险之人，不碎尸万段实在难消他心中之恨。 黑衣人这么一掺和，其他人终于将视线转移到他身上，也不理会肖肃到底是个反应。 江祈渊一直觉得有点奇怪，这四皇子固然野心勃勃，但他并不是城府特别深的人，会走到这么一步，身边必然有人唆使。 他之前还以为是一些老人，现在看来，应该是这个人的手笔。 “敢问阁下，那混账许诺了你什么？我可以双倍给你。”北肖国君也一直在观察这个黑衣人。他总觉得这人像他在书中见过的那种人，可是他不能确定。 那黑衣人听他这么说，阴测测地一笑，抬手一指，前方一个侍卫的衣角就着起火来。 紧接着他长袖一挥，其他侍卫又被突如其来的大风扫得摇摇晃晃，过了好一会等他收手之后方才停下。 黑衣人看他们惊惧的目光，得意洋洋地笑道：“我这般神鬼手段，要的便是扬名立万，还有什么比帮助改朝换代更扬名立万呢？” 他说得兴奋，江祈渊看了苏婉一眼，也从她眼里看到了万分的……无言以对。 他们进殿之后一直在防备着这个人，担心他有什么奇怪的手段，谁知……竟是一个炼气三层左右的修士。 这炼气三层，说好听点是修士，说难听点不过比凡人强了那么一点点，他们不能动用灵力之后便没怎么把人往修士上面想，更何况区区炼气期，完全没有威压，他们又怎么认得出来？ 这边江祈渊给自己认不出人找了七八个借口，那边国君那方的人马都被骇得无法言语。 这，这是什么？世间竟有这样的人？ 北肖国君还是在场众人中最有见识的，他看到黑衣人的动作，便知道自己刚才的猜测是对的，不由得升出一丝绝望来。 修士与凡人何止云泥之别，听闻他们修士最厉害的有呼风唤雨之能，他们凡人哪里是对手？ “老四，你五弟从未对你下手，你为何要如此绝情？”眼见得对付不了，国君话头一转，对着肖肃哀哭道。 肖悯是他最宠爱的儿子，他想保他做国君就是为了他的安全，他怎么也没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 苏婉看他的脸色说变就变，为了肖悯竟能拉下脸和肖肃周旋，顿时对这人高看了几分。 她一直不太喜欢这个国君，毕竟对方自始至终存的都是利用江祈渊的心思，她知道世事如此，但心中终究是不舒服。 不过现在看来……他也未必如自己想象得那般毫无可取之处。 “哈哈哈，现在想来求我，晚了！罗先生，你就先拿我那五弟试试手，我看着他就心生厌恶！”肖肃完全不理会国君的示弱，扭头就对黑衣人请求道。 黑衣人又是一声阴笑，很快又在手心上燃出了一个巨大的火球，趁众人反应过来之前，挥袖就将那火球砸了过去。 这火球的速度飞快，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根本来不及躲闪，眼看着它就要将肖悯整个人笼罩，一把剑突然从斜地里窜出，挥动之间，竟将那火球劈成了两半。 “阁下是不是忘了我？”火光之外，一个人缓缓地抬起头，迎着黑衣人错愕的眼神，扬起了一丝清浅温和的笑意来。 他明明没有修为，可是在场却分明从他的笑容里感受到了远比黑衣人更重的威压。 如山岳、如浪涛一般，压得人只想跪倒拜服。 “你，你不是凡人？”黑衣人牙齿打着颤，无法相信自己竟然会在这里失手。 自己调查过，这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而且是个明明上过那么多次战场，生死一瞬间都从来没有用过一招一式功法的普通人。 江祈渊看他们都被压得喘不过气，思虑之后便挽剑于身侧，将那外放的气势收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自己的威压，好像又强了些。 “阁下你想多了，我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是你学艺不精而已。”如果江祈渊没有说最后一句，恐怕众人还真的会相信他的话，不过等他最后一段说出来，他那嘲讽的意味已是昭然若揭。 果不其然，江祈渊说到这里还不算完，意犹未尽地补充道：“如果我猜得不错，阁下不过是炼气三层而已。炼气三层是个什么概念？就是多几个厉害点的凡人都能打死。” 江祈渊的表情非常诚恳，诚恳到那些侍卫都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手中的武器。 因为同为武者，加之江祈渊性格好的缘故，这些王城里的侍卫对江祈渊可谓是钦慕得很，他这么说，众人便这么信了。 其实认真想来，他说得也不错，不过几个火球而已，看他之前蓄力那么久，想必刚才的大火球也不是一直能发的。 黑衣人眼看着他几句话就扭转了局势，怒上心头，却不敢开口，只能又重复了一遍：“你到底是谁？” 不过江祈渊显然不打算把问题回答第二遍，他后退一步，挑眉示意其他人上，自己会负责牵制黑衣人，谁知那黑衣人被他的态度所激，不按常理出牌，竟忽视了他，径直往苏婉那边冲去。 侍卫中有受过苏婉恩惠的不免一个惊呼出声，但江祈渊却无动于衷，甚至连挑眉的兴趣都没有。 没有灵力的情况下，苏婉的自保能力可比他好多了，这人为什么要自寻死路呢？ 众人对江祈渊表现的不解，在苏婉将丹药砸出去的那刻就获得了解释。 第92节 那丹药一接触到黑衣人，就炸出了一片红色的烟雾，很快将那黑衣人覆盖。 众人只听得一阵凄厉的嘶吼，从高昂渐渐变得低沉，等到雾气散去时，原本的嘶吼已经变成了微弱的□□。 随后众人便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在地上蜷成一团，衣袍、皮肤都腐蚀了大半，隐约可见四肢上的森然白骨。 “不好意思，这个真的是效果最轻的了。”苏婉同样非常诚恳地道歉了一声。 他们从凶兽战场下来后就进了秘境，出了秘境就到了这里，所以她能找出这么一颗丹药，真的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毕竟那么多年前的丹药是真不好找，而且她想着经过那么多年的功夫，药性应该多少也挥发了一些，没想到还是那么可怕啊。 “哎，罪过，罪过。”江祈渊毫不意外地看着黑衣人的结局，轻叹着摇了摇头。 所以说为什么中世界元婴以上的修士大多非常识时务，因为没有带脑子的早早就被他们自己害死了。 “好了，你们还看着干什么？还不动手？”江祈渊感叹完，发现那些侍卫还僵在那里，疑惑地反问。 这群侍卫顿时如梦初醒，看着前方已经被骇得丧失了斗志的对手，握紧武器就冲了上去。 他们本来已经做好了死战到底的准备，看到那个黑衣人更是觉得自己再无活路，谁知……谁知这一切，就这么，无波无澜地结束了，就好像做梦一样。 “国君，四皇子，既然局势已经得到了控制，那我和表妹便先行告退。”眼看着四皇子和十皇子已经被缚，江祈渊非常识趣地行礼告退。 这凡人的家事，还是交给他们自己解决就好。 至于那个黑衣人……江祈渊和苏婉一直等回到了府里，也没有再想起他来。 第123章 千年 那是一条长长的、光芒微弱的通道。 通道的这头是那个灵气稀薄的世界, 通道的另一头却不知是哪里。 或许是衡源中世界？又或许不是？谁知道呢。 江祈渊和苏婉走在这条通道上, 每走一步, 他们的容貌就年轻一分, 等到他们抵达通道尽头的时候, 那容颜已经恢复到了他们进来时候的样子。 严格来说, 肖悯并不是一个特别好的国君, 他有心机，却不够深沉, 有判断，却不够果断, 江祈渊看着他，也知道上一个国君选他是因为宠爱而已。 但他也有好的地方，他的身上总是带着一丝悲悯，对于普通人的悲悯。 所以哪怕他其他地方再有问题, 他也称得上是一个不错的国君。 而在北肖国的那几年, 江祈渊和苏婉有时候也会想，自己是不是太相信陶灵灵了, 也许一切并不可逆, 等百年过去，他们的生命也会真真切切地走到尽头。 所以等谋逆的事情了结之后没几年, 他们就请辞离开了国都, 一边游山玩水, 一边打听与修士有关的事情。 不过这方世界, 还真与他们一开始的推测相符, 修士的极限，确实是炼气六七层不假。 他们偶尔也会慌，毕竟他们真没想过自己会如凡人一般在区区几十年间衰老死亡；但他们又不是特别慌，毕竟这种情绪苏婉其实经历过，江祈渊在那个下雪的夜晚也经历过。 所以他们感受更多的，与其说是慌，倒不如说无能为力。 那种不管他们做什么，未来都不是由自己做主的无能为力。 不得不说，这还真是绝无仅有的体验。 “陶前辈还挺狠的。”苏婉站在通道的尽头，苦笑着说道。 未知既充满希望，也分外地让人恐惧，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 “她也真不怕我们变得惶惶不安，畏首畏尾。” “那也跟她没关系吧，会变成这样的修士，活得越久死得越惨，在这里死，好歹算是个善终。”江祈渊说得残酷，但苏婉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很对。 与其被凶兽分食，被亲友背叛，还不如满身荣华富贵地老死，除了死法不太修士，的确也没什么不好的。 “说起来，表妹，你之前从云家的传承出来，不知道通往哪里的时候，想的是什么？” 苏婉刚牵上对方的手，江祈渊就来了这么一句。 前者扭过头，却见对方的神色里并没有恐惧与犹豫，只是认认真真地看着自己，心底又不自觉柔软了下来。 “在想一定要和你再见，不能让你空等我那么多年。” “那，现在就不用担心了，”江祈渊知道苏婉刚才的话只是说说而已，也不是真的不安。但他始终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无论哪里，我都陪你一起。还有，你很好，非常非常好。” 无论说情话还是聊修炼，江祈渊总是能把各种旖旎的话语说得分外严肃。 苏婉忍不住又笑了一阵，停下来之后，方才温柔地点头应声道：“好。” 她其实不害怕，也不执念，因为她最在乎的，已经在她的身边了。 苏婉话音落下之后，两个人便一同迈步，跨入了通道尽头的光芒之中。 不管前路是什么，他们跟北肖国，都彻底告别了。 而哪怕他们离开了，北肖国的国史里也隐晦不详地留下了他们的信息。 一千年后，当新任国君看到关于他们的记录时，已经分不清他们是普通人还是传说中的修士。 不过，是与不是又怎么样呢？他们已经这个国家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 他们两个的故事不仅留在了北肖国的传说里，在飞岳大世界，这两个名字更加的如雷贯耳。 在九临平原外的小镇子，就来了几个人，他们风尘仆仆，虽不至于衣衫褴褛，但也只是因为法衣的缘故，不然看起来还真没比外出干活了一天累瘫的凡人轻松。 不过这样的人客栈里的修士见多了，看到他们感叹了一声又是来求药的就不管了，继续自顾自地交流着修炼心得。 来人也不负众望，在门口稍稍整理了一下，进来坐下之后便唤了小二问道：“不知苏药师这些日子在不在平原里？如果不在，我们又要去哪里打听？” 大概是因为临近了自己的目标的缘故，这些人说话的时候语气里怎么掩饰都盖不住自己心中的激动。 小二看了他们中带着的那两个小孩一眼，看来需要丹药的是这两个娃娃了。 “苏药师在哪里，岂是我们可以打听的？你们若需要求药，就到镇子北边的那个两层小楼里，将请求挂出，如果运气好，苏药师当场就能看到，甚至还可能唤你们前去。但是哪里有几个人会有这么好的运气？所以你们还是要做好准备，如果苏药师对这些不感兴趣，你们还是早做打算吧。” 苏婉的规矩是地阶以下的丹药不接，地阶及以上的除非修士当真有疑难杂症不然她也不接。而且纵使她感兴趣了，如果上门打不过她身边那两个少男少女，她也不会接。 所以会上门来求药的，不管外貌如何，最起码也都有元婴期的修为，更多的则是化神期，对待这些人，哪怕客栈背后势力再庞大，也不会轻易地看不起人，反而会好声好气地解释，正如此刻。 那群人听了这些，神色都为之一松，看来这苏药师还真是如传说中一般的好说话。 还记得这苏药师和他的道侣名声初显的时候，一个还是化神修士，一个也只是地阶炼药师，短短八百年过去，他们竟然都成功突破，让他们一下从有点名气，变成了在整个大世界都很有名气。 如今无数的散修皆以他们为楷模，只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如他们一般，触摸到飞升的门槛。 得到想要的消息之后，这群人又坐着休息了一会，赏给了小二一个中品灵石就走了。 小二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不禁摇了摇头。 这天阶炼药师哪里是那么好见，那等云端之上的人物，他们哪有那么好的运气呢？ 而小二口中“没有那么好运气”的这群人，在去小楼里提交了申请之后，居然真的在当天收到了回复。 这几人拿着小楼管事给他们的卷轴与令牌，一直到走上了九临平原都还有些晕乎乎的，不敢相信他们居然真的得到了回应，甚至那位高高在上的炼药师竟然还愿意亲自见见这两个小家伙。 “师兄，你说我们是不是在做梦？”其中一个抱着孩童的修士，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和旁边的人确认道。 他身旁的人被问了第三十遍，实在不耐烦了，抬手往他头上就是一招呼，这没完没了是不是？ “两位前辈都是性情极好的神仙人物，答应我们有什么稀奇的？你与其想是不是做梦，倒不如想想一会见到他们怎么才不会失礼。” 其他人本来也都与那个修士一样的想法，现在被这最年长的人一提醒，瞬间醍醐灌顶。 是啊，他们当中只有一个化神修士，那些渡劫大能哪个不是大门派高高在上的人物，他们最多也就远远看过一眼。 如今要近距离和对方接触，不做好准备这么行？ 为首的那个修士眼看着这群人瞬间从无法自抑的喜悦跳转到无法自抑的紧张里，感觉心有些累。 他这都带了一群什么人出门啊。 九临平原是一片异常广袤却又异常普通的平原，有灵气，有灵植，有凶兽，但是没有村庄，没有小镇，更没有城池。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形，是因为这片平原完全隶属于两位大能，这两位大能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是什么身份，众人只知道如今的他们一个是天阶炼药师，一个是自创功法的渡劫大能，还是一对道侣，旁的信息就不了解了。 而且他们不开宗，除了之前就在的两个小徒弟外也不收徒，处理杂事的修士倒是找了几个，可那些人也对他们死心塌地，半点消息也不泄露。 不过有找过苏婉求药的修士，离开之后倒是大肆吹捧了一番他们两人是何等的仙人之姿。那些修士互不相识，大多是此方世界里小有名气的人物，看他们那心驰神往真心实意的模样，众人也都信了，不少略有境界的散修更是将苏婉当做了求药的首选。 毕竟其他天阶炼药师、乃至地阶炼药师都是大门派的，有那么一个散修炼药师，对他们来说是何等的有利啊。 这群修士一边努力回忆着了解的两人讯息，一边疯狂地紧张不已。这紧张着紧张着，他们就走到了一块碎石地的边缘。 他们对照了一下卷轴，确认是这个位置不错之后，便迅速聚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把那个令牌抛到了半空。 只见那令牌一抛，碎石地的边缘就瞬间亮起一圈屏障，等令牌一触到屏障，就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他们所有人都拉了进去。 他们错愕地抬起头，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半空中突然出现了一座巨型浮空岛，正暗自感叹间，几只秋鹤就从岛上盘旋而下，停在了他们面前。 “不愧是大能……”一想到这些阵法需要多少灵石来维护，那些修士就忍不住失神地呢喃。 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像这两人一样，没有门派也那么富裕啊…… 第124章 云端 这是一座非常普通的浮空岛。 这里虽然灵植灵木众多, 风景也相当的清幽, 但对于飞岳大世界的修士来说, 这实在是没有什么稀奇的，毕竟那些中型门派里, 金丹修士的住所都不止那么朴素。 但除了这些表象之外，有些东西却是很多门派都比不上的。 比如萦绕在空气中那淡淡的高阶丹药的药香味，让人久久不动的境界也为之一松；比如练武场隐约传来的肃杀剑气，让人心神一凛, 眼前恍惚间闪过无数的刀光剑影。 “多谢前辈指点。”几人就在这样的环境中一路被秋鹤载着飞到了浮岛上的待客大厅里，一入大厅，还没抬头看，便先行了个大礼。 纵使对方是无意，但这一路飞来，他们的受益比寻常修炼数十年还多，如何能不感激他们？ 苏婉也见过不少年轻人，受益的不少，但那么真情实感地感激他们的可不多，对他们的好感瞬间提升了不少。 不过她好感归好好感, 该有的规矩一样也不能少：“想找我炼药可不便宜, 你们这是做好准备了？” 苏婉固然可以心软, 可世间悲惨之人那么多, 她又哪里心软得过来？ 那些修士听她这么说, 神色大喜, 这苏药师果然如传说中那般好说话。 为首之人听了更是连忙答道：“自然自然, 我等虽不知两个孩子得了什么病症，但我们搜集到了两株地阶灵植，还备好了上品灵石，若是不够，我们可以将孩子和一位师弟留下，我们再出去找。” 第93节 这两个孩童都只有炼气期的修为，按常理报酬用到黄阶灵植也就够了，但是找天阶炼药师出手，跟找那些人阶炼药师哪里一样？ 这报酬也是他们打听过按照大门派的天阶炼药师标准后决定的。 “这倒不急，”只要对方是真心实意想救人，苏婉还是比较好说话的，“怀林呢？又被雨莲拐去哪里玩了？” 苏婉前一句还是对下面的人说，后面一句却是扭头对江祈渊说。 后者无辜地转移开了视线，他怎么知道。 “表哥！”这句话的音调虽高，但苏婉还是顾及了他的面子用了传音。 他怎么又放他们出去玩了？ 被这么一喊，江祈渊只能无奈地将视线移回来。这小孩子出去玩玩，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传讯给他们了，他们应该只是去了小镇上，马上就回来。” “你又觉得他们是小孩子？你见过几千岁的小孩子？你自己还没他们大呢。”苏婉一听他这语气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得瞪了他一眼。 江怀林平时还好，每天都一本正经地认真修炼，就是每次苏雨莲那个小家伙一撒娇，他就什么原则也没了，直接跟着人跑，不知道是随了谁的性子。 如果是随了江祈渊的还好，可是江祈渊那个木头，还不如江怀林会讨人欢心呢。 “这他们两个傻成那样，我也不可能把他们当成长辈啊，何况平时你也没少偷偷给他们做小点心。”江祈渊就不明白了，这一个灵植化形，一个法器化形，为什么都那么爱吃点心，还时不时跑去和苏婉撒娇。 她现在说自己说得好听，这两个小家伙一撒娇，她还不是一样顺着他们来？ “……你这是连他们的醋也要吃？”苏婉没想到自己做的事情居然被戳穿了，当即倒打一耙。 江祈渊感觉自己真的很冤枉啊，他没有吃醋，他只是客观陈述了一下事实。 “你太令我失望了。”看到江祈渊还想反驳，苏婉连忙惋惜地感叹了一句，打断了他的话。 江祈渊想好的话被她打断得一顿，正在想接下来回什么还好，两道人影就从厅外跑了进来。 “师尊、师娘，我们回来了。”江怀林一进门，也不看有谁，就先拉着苏雨莲行礼。 前方两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暂时停止了彼此间毫无意义地传音。 苏婉又端回了自己那副温和疏离的模样，对着苏雨莲笑道：“上次怀林替你打了，这次轮到你了。” “啊？”因为江祈渊是直接传讯给的江怀林，苏雨莲只是被拉着回来，乍一听到苏婉的话还有些状况外。 不过紧接着她就看到厅里站着的另外几个人，瞬间反应过来他们是求药的，只能委委屈屈地应道：“好吧。” 她实在不知道苏婉在想些什么，她的本体是能解百毒的素心草啊，为什么要那么残忍地让她去跟人对战，这是她天生的短板好吧？ 不过尽管苏雨莲并不喜欢和修士对决，但她也知道苏婉是为了自己好，确认了自己真要上场之后，便转过身，对来人行礼致意。 “苏雨莲，金丹初期，不知是哪位要与我对决？”因为江祈渊和江怀林都是练剑的缘故，苏雨莲干脆也跟着他们一起学了剑。 几人看着眼前这个执剑的少女，又听她说了“金丹初期”，震惊之情实在难以言表。 她这才几岁啊？ 不过想想他们出现的时间，再想想苏婉的身份，这震惊又淡了许多。 大概是苏婉的丹药的作用吧，他们才看起来那么年轻。 “我来吧，请苏姑娘赐教。”来人互相对看了一眼，决定由他们当中性情最沉稳的那个金丹女修出来对决。 不管怎么说对面都是苏婉的徒儿，他们也不可能真的下死手。 因为是金丹期的对决，又有江祈渊在场，所以他们也没特地去练武场，而是直接选在大厅外的空地对决。 别看苏雨莲非常地不擅长这些，但她的剑招功法都是从名师那里学的，如果对面的女修不是经验丰富，还真招架不住她。 而且因为本体的缘故，苏雨莲打斗的时候心思特别稳，不会因为自己优势或劣势而心思浮动，那女修总感觉自己不是在跟一个修士，而是在跟一柄剑对决。 不过她到底经验丰富了些，苏雨莲又不喜欢下狠手，所以一个时辰后，这场对决还是以女修的胜利告终。 “承让。”那女修的神经绷得很紧，见自己终于赢了，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这一放松之下，方才发现自己受得伤比对面可严重很多。 苏雨莲虽然输了，但身上基本没有伤口，顶多法衣划破了些。 “还行，怀林，你带雨莲下去，告诉她哪里错了。”虽然苏雨莲输了，不过这个对战结果江祈渊还是很满意的。 他和苏婉一直以来的宗旨都是希望这两个小家伙能够自保，无论什么情况，都应当以保全自己为先。 苏婉看了这场对决之后，神色稍霁，看来他们虽然放纵了苏雨莲些，但也没落下对她的教导。 “既然赢了，那这请求我就接下了，你们选两个最熟悉孩子情况的人跟我去炼药房，其他人去客房修炼吧。” 苏婉说着，便取了枚符纸出来捻成了粉末。 很快就有两个修士进了大厅，将不需要汇报情况的修士都往客房引去。 “我去练武场，有事喊我。”江祈渊看她已经将事情分派完毕，轻声笑道。 苏婉点头，嗯，她知道，不会有什么事的。 将人带到炼药房后，苏婉就开始询问情况 一番沟通以及取血实验之下，她也心中有数了。 这两个小孩子的情况跟她预想得差不多，严重是严重了些，但也没到自己处理不了的程度。 所以很快的，三天后苏婉就差人将那群修士重新喊回了大厅，将两枚丹药交给了他们，让孩子当场炼化，有什么问题她也好补救。 不过苏婉到底还是苏婉，她虽然未雨绸缪，但问题什么的依然没有发生。这群人看着纠缠两个孩子近十年的痛苦转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可以说是喜极而泣。 这些年他们找过很多炼药师，但见了他们的没有办法救孩子，有办法的也许并不屑于见他们，他们找啊找，终于等到了今日。 “这是我等的命符，日后苏药师有什么驱使，我等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按照苏婉说的支付了报酬之后，为首那人想了想，还是将自己和两个师弟的命符递了上去。 此方大世界的阵法师发明了一个很有用的玉符，名为命符，命符与修士的性命相连，将它交给了谁，就相当于承诺向谁效忠。 苏婉挑了挑眉，这算额外报恩？也挺有意思。 “行，我收下了。”对方有心，苏婉也没有拂了他们的意，接过命符就自行收好。 因了命符的存在，这里的炼药师可不仅仅是地位高，势力也是庞大。 他们身边或许没有很多的人，但他们的手上的命符，可比其他高阶修士来得多。 几人看她收下，心中也是一松。 他们固然是想报恩，但也是存了跟对方攀附关系的心思。他们不求苏婉庇护他们，他们只希望自己下次遇到什么事，能有机会早来找苏婉。 如今苏婉收下，他们就安心了。 第125章 神秘拍品 有胆子来找苏婉求药的修士其实并不多, 能让她看了有兴趣的更少，所以大部分时候, 她的灵石来源, 都是外出拍卖所得。 所以等来人离开之后, 苏婉又留了两个“徒弟”下来看家，自己带着江祈渊启程前去参加一场十年召开一次的拍卖会。 苏雨莲看着两人手牵手悠悠远去的身影, 结结实实地叹了口气，眉目间总算有了些许符合她年纪的沧桑。 能说了算真好啊，想跟喜欢的人出去玩就跟喜欢的人出去玩，哪像她，偷偷摸摸带江怀林出去买个东西, 都要两个人打掩护。 运气不好的话，回来还要被苏婉加训，这是多么令人悲伤的一个故事。 而被苏雨莲认为是出去玩的两个人, 他们也确确实实……是出去玩的。 他们从那方凡人世界出来之后, 因为顺利完成了一个轮回, 境界各自跃升了一个大境界, 但此处如果是化神散修那未必能保住一个天赋卓绝的炼药师，所以在刚来的数百年间, 江祈渊和苏婉修炼起来可以说是比以前更加地夜以继日。 如今好不容易都有了突破, 自然是要多走一走, 了解了解此方大世界的情况, 毕竟渡劫期到飞升, 要花费的时间可长得很。 大概是以前经历的缘故, 他们也不喜欢大摇大摆地出门，依然非常地热衷于隐藏身份，装作两个普普通通的元婴修士。 既然是元婴修士，那自然只能乘坐飞舟。所以他们都是为了符合身份考虑，绝对不是因为他们想在飞舟上聊聊天，谈谈心。 这十年一次的拍卖会参与人数众多，境界最低的也要求金丹初期。 苏婉他们是散修，这身份刚刚好，不至于被过分看轻，但也不引人注目。 不过嘛，什么时候都会有那么一些自以为是的人，苏婉进场的时候，一个元婴修士就险险撞到了她。 但江祈渊的反应快得很，人一过来，他就伸手将苏婉往自己怀里带，避开了那个人。 “看什么看？你们知道我师尊是谁吗？”被两人同境界修士盯着，那人立马虚张声势地嚷嚷道。 江祈渊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哦，他有师尊，自己好害怕啊。 “钱涵，为师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出门在外，要低调。”场面正胶着间，三人的背后传来一道无甚诚意的声音。 苏婉回头看了眼来人，不禁感叹大世界的修士心性真是比不上中世界。 像在中世界，元婴修士带着两个徒弟，是没有几个人敢那么高调的。 江祈渊并不想跟这种人多费口舌，拉着苏婉便往他们分到的座位上走。 他寻思着，倘若对方恼羞成怒，暗算于他们，他岂不是能顺便赚些灵石？ 这人好歹是个化神修士，应该不会太穷吧？自己也好买些东西回去。 不过令江祈渊失望的是，那个化神修士表情扭曲了一瞬，却没有再发作。 他脾气再不好，也知道这种有恃无恐的人不能轻易得罪，谁知道他们背后有没有什么大能撑腰？ 这一段小插曲苏婉二人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们坐好之后，便看着前方玉璧上罗列的拍卖品，思索有没有哪些是自己用的上的。 苏婉之前也委托了两枚天阶丹药五枚地阶丹药来出售，正是这次拍卖会最大的噱头，列在名单的最后一位。 往上的倒数第二位是一柄地阶法器，看着性能不错，场内不少人应该也是为它而来。可再往上却是一个不知名的符号。 说到法器，之前柳飞答应他们的本命法器在他们进入那个传承秘境前就交到了他们手里，是非常好的地阶法器。 经过他们那么多年的蕴养，已经隐隐有了突破至天阶的趋势。所以对于其他的法器，他们还真没特别大的兴趣。 倒是那个不知名符号所代表的东西，他们还有点好奇。 就在他们研究这些的时候，拍卖会也正式开始。 因为不是在给贵客的包厢，所以体会到的东西也与之前不同。 比如能看到那些修士眉来眼去的表情，显然是在传音。 也有些不喜欢传音的，就小声与身边人嘀咕现在这个报价到底值不值得。 江祈渊看着这些人一分一毫算计得清清楚楚的模样，感觉很是亲切。他和苏婉刚遇到的时候，算得也是这般清楚，毕竟那会穷。 他们在看热闹，上方包厢中的人同样在按兵不动。 第94节 没有了这些人的竞争，前面的拍卖进行得非常热闹，短短一会的功夫，已经拍出了数千上品灵石的高价。 苏婉不得不承认，这个拍卖会那么有名确实有它有名的资本，前面拍出的那些东西，不少都是非常罕见的珍品。 “想必大家也好奇，这倒数第三样拍卖品到底是什么？”随着前面的物品拍卖完成，主持拍卖的修士也笑盈盈地重新开始了介绍。 上方包厢中不少懒洋洋瘫着的修士瞬间清醒了过来，坐直了身体直直地盯着台下，他们可是听说，这场拍卖会最后三样都是难得一见的奇宝。最后两样他们看到了，确实当得上“奇宝”二字，可这倒数第三件…… 那主持者看众人都来了兴致，也不卖关子，拍了拍手，便有人抬着一个黑漆漆的铁笼走了上来。 那铁笼里应当是个活物，众人都能明显看到它在振动，却不知里面的是什么？ “诸位请看。”主持者说着，便扯住黑布的一角，用力一掀，露出了藏在里面的东西。 “凶兽？”苏婉身边的人看着那个白白的团子，疑惑地呢喃了一声。 苏婉眼皮一跳，感觉到了微妙的违和，这…… “恐怕大家会觉得，这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凶兽，但如果是普普通通的凶兽，我们又怎么敢带来这里呢？”台下的议论纷纷，主持者听在耳朵里，却不以为意。 她笑了笑，从旁边的托盘中取出一个奇怪的红色哨子，轻轻一吹，那个白团子就凄厉地叫了起来，很快当着众人的面，变成了一个拥有完全人形的□□少年。 “众所周知，只有地阶凶兽才能拥有完全的人形，大家也感觉到了，这只凶兽只有玄阶，那为什么它也有人形？” 主持者的话说到这里，在场不少见多识广的修士都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什么，眼底顿时闪过一阵狂热。 大部分情况下，确实只有地阶凶兽才能变成完全的人形，但也有少数几种凶兽在玄阶的时候就有这个能力，这些凶兽各有各的特点，如果他们记得不错，原型仿佛白色团子的，应该是…… “不错！这正是一只寒凌兽，可以认主，认主后可以替命一次！”随着主持者这一句解说落下，普通席上关于这只凶兽到底是什么的热热闹闹的讨论瞬间为之一滞。 可以认主，可以替命的凶兽？这价值可是不可估量啊。 “不过嘛，因为这只寒凌兽只有玄阶，所以对于化神期的修士来说，也只能替命一次，所以我们拍卖会便将它放在了倒数第三。” 主持者笑眯眯地解释道，看起来要多诚意有多诚意。 苏婉看着那只惶惶不安的凶兽很快变回了原型，皱紧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来。 “表哥，我觉得……这只不是寒凌兽。”苏婉看了很久，迟疑着传音道。 后者点了点头，那双平和的眼里不自觉闪过一丝悲悯：“确实不是寒凌兽，不仅不是寒凌兽，他恐怕都不是凶兽。” 江祈渊说着，不自觉闭上了眼。 能完全化形的兽类便已经有了和修士差不多的灵智，如何能作为替命的工具？ 更何况他根本不是寒凌兽啊。只是……若让人知道了他的身份，他还不如做一只寒凌兽呢。 苏婉听着他的话，险些控制不住自己剧变的表情。 她又猛地扭过头看向那只缩成一团的小兽，好半晌，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表哥，我想拍下他。” “那就拍吧。”江祈渊并不意外苏婉会有这样的决定。 自他们在青麟那待了一年多，出来之后对于凶兽的态度就友善了不少，更别说如今这只压根就是和青麟一样的灵兽。 一个尚无自保能力的灵兽如果让人知道了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恐怕比起陶灵灵的境遇，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说，我会不会重走师尊的老路？”苏婉说的师尊，自然是薛郁。 当年薛郁为了保陶灵灵，一个天阶炼药师落得那个下场，她如今虽然跟对方境界一样，但还未必有他那么厉害。 “不会。”这两个字，江祈渊几乎是斩钉截铁说的。 决定是他们一起下的，有什么后果他都会与苏婉一起承担，而且他的直觉告诉他，他们不会沦落到那个地步。 “好。”苏婉也不废话，顺着江祈渊的话，只应了那么一个字。 她知道自己这是在拉江祈渊下水，可她真的没有办法对着这只灵兽坐视不理。 而且她也清楚，江祈渊恐怕……跟她想的一样。 如果成为渡劫修士了还要处处违心，那他们修炼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第126章 仗势欺人？ 苏婉参与竞拍的时候, 除了上方的包厢外，已经没有其他修士掺和, 所以她一开口，周围的目光都聚拢在了她的身上。 苏婉也没有让江祈渊恢复境界，只是镇定地继续参与拍卖。 反正她不差灵石，除非上面有大门派的天阶炼药师, 不然她可不认为有人能拍过她。 后续发展与她所料的确实无二。等她拍到一千上品灵石的时候, 只有两个人与她竞争，等她拍到一千五百上品灵石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放弃了竞拍的念头。 说到底, 这只凶兽是不是真的寒凌兽还不好说, 就算真的是寒凌兽, 也未必有传说中的作用, 倘若那个受伤不是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 反而是只要受伤就会转移，那自己岂不是很亏？所以众多高阶修士对此还是持观望态度的。 不过有人持观望态度, 自然有人不满, 他本来对这个东西势在必得, 结果突然杀了个女修出来, 但偏生他带的灵石并没有对方多，只能黯然放弃。 他长那么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现在在拍卖场不能动手, 等出去了…… 苏婉可不知道有没有人包藏祸心, 她坐下来之后, 明显感觉到普通席里不少人都在暗地打量她。 “估计他们在想我们付不付得起那么多灵石。”这明显不对的气氛江祈渊也感觉到了，不免调笑道。 苏婉也跟着笑，就算她没带那么多灵石，等最后一件拍卖品拍完了也有了。 “我再想出风头，也得看看场合不是？没有灵石我敢这么玩？”苏婉也没有用传音，就只是小声地回着江祈渊的话。 原本心生异动的修士听到这里也跟着犹豫了起来。她说得对，没有灵石的人要坑骗也不会选在这样的场合，同样的，没有倚仗的人也不敢这么张扬。如今他们只是看起来普通，背后说不定是什么背景。自己有什么心思还是放下为好。 在这一番暗潮汹涌下，地阶法器也顺利拍卖完成，最后出现的就是苏婉委托的七枚丹药。 为了不让药性流失，主持者只将玉盒掀开了一条缝，然后迅速合上，尽管如此，众人也闻到了一股沁人的丹香。 “这是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天阶炼药师委托我们行拍卖的，地阶丹药少见，天阶丹药在大门派外更是稀有，所以我们会将丹药一枚一枚分开拍卖，大家只需专注自己想要的那枚即可。”主持者说得好听，但他们这么做的本质可不是为了修士考虑，而是这样拍卖能赚取最多的灵石，他们也能获得最多的抽成。 不过他们什么目的不重要，修士知道他们怎么想也不重要，只要这拍卖对自己有利，他们就不会反驳，毕竟可没有几个人能一口气买下那么多丹药。 他们竞拍得热火朝天，苏婉和江祈渊却没参与，只是在席上观察着。 特别是苏婉，她眼看着几枚地阶丹药拍完自己就已经收回了刚才一半的成本，又看着天阶丹药拍完又赚取了不少灵石，心中很是满意。 看来她以后还得继续好好炼丹才是，毕竟不受约束地拍卖东西的感觉还真挺舒服的。 “烦请诸位没有参与竞拍的先行离场，获得了拍卖品的客人则到前方来，我们会核验身份，大家一手交灵石，一手交拍品。”拍卖顺利结束，主持者在心底算了算这场拍卖自己能获得的分成，感觉很是高兴。 实在不枉费她辛辛苦苦做了那么多的准备。 不过……她又看了眼上前来的苏婉，内心不免感叹：同样是元婴修士，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实在是云泥之别了。 为了方便客人携带，那只白团子被换到了一个小铁笼里。狭小的环境让他很是暴躁，一直试图冲撞出来。 但是等苏婉一接手，他的挣扎幅度就小了很多，等苏婉喂了他一枚丹药之后，他就便只抱着丹药舔，也不再挣扎了。 主持者看得惊奇，他们之前养了这只团子那么久，可没见他那么乖巧过。 “这清心丹对凶兽也有用？” 听到主持者这句话，白团子仗着毛长，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他才不是被清心丹收买的，这个人身上有同类的气息，虽然很淡，但他感觉得到；更何况这可不是普通的清心丹，是地阶清心丹啊！也不知她是怎么伪装的，外人都看不出来。 “我随手给的，告辞。”苏婉领了号码牌，跟江祈渊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个出口，便径直走了出去。 为了修士的安全，这个庞大的拍卖场设有诸多出口，虽然不见得真能保护拍卖了货品的修士，但能多保护一点还是比没有保护来得让人安心。 “表妹，你猜有没有人拦我们的路？”从通道里往外走的时候，江祈渊突生出和她打赌的冲动。 苏婉将装白团子的笼子交到了他手里，由他负责抱着，自己则两手空空地往前走。 “我猜有。” 之前参与拍卖的人还好说，最后一个放弃的人明显有着非常重的戾气。 他会干出什么来自己都不稀奇。 “我也猜有，那你觉得他们会在哪里堵我们？” “出城之后吧，出城一百里？” “那我可没那么乐观，我猜出城五十里。” 两人说完，对视一眼，又是一阵好笑。 他们也不急，在城里转悠了一圈，买了些之前就准备买的东西，才晃晃荡荡地走出城门。 结果出乎两人意料的是，他们才刚出城二十里，后面就有人冲了上来对他们进行袭击。 江祈渊连法器也没取，只是用长袖轻轻一甩，那些攻击就仿佛撞到了无形的屏障上，消散得无影无踪。 白团子在他手上都没感觉到太大的晃动，不过那气氛还是感觉得到的，不禁慢悠悠地看了来人一眼。 噫，修士要作死真是谁都拦不住，这两个人明显不是表面流露出来的那么简单，更何况，他们给的丹药真好吃啊。 白团子在美滋滋地抱着丹药啃，苏婉看了他一眼，不自觉露出些笑意来。 等她看完这些，又伸手进去揉揉他毛茸茸的头后，方才放了点注意力在来人身上。 来人一共有五位，其中修为最高的是一位化神修士，另有两位元婴修士，两位金丹修士，刚才出手的正是当中的元婴修士。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他们聚集全力的一击，不仅没有对两人造成损害，甚至还被他们轻飘飘地化解了。 那个化神修士的脸色当即难看起来，不过他又想了一下，猜测应该是法衣的缘故，他分析了会什么人能穿得起这种法衣，语气稍稍好了些，不过依然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我乃平江门核心弟子，若是你们肯将寒凌兽双手奉上，你们之前的冒犯我就既往不究。”那化神修士说完，自以为自己态度已经很好了，这两人应该感恩戴德才是。 谁知回神一看，其中一人在低头把玩着一株小小的灵植，另一人在认真地看着她把玩灵植，顿时怒上心头。 “你们可知我曾师叔祖是何人？我给你们脸，你们可别不要脸。”火气一上来，那修士就忍不住撂狠话。 江祈渊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段话他有点耳熟，他记得……之前试图来安河盟找茬的人，对着乐凌清也是这么说的，后来……那人就被乐凌清打得落花流水。 自己自问不一定有他那什么曾师叔祖那么厉害，但是对付他，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吧？ “表妹，你听说过平江门有什么特别出名的人物吗？” 苏婉正研究灵植到关键的地方，想着能炼成什么丹药对白团子有用，就被江祈渊打断了，没好气地打了他一下：“这我怎么知道，每天那么多事，我都忙死了。” 苏婉虽然打了他，又在抱怨，不过语气也没有多生气，反而像是撒娇。 江祈渊闻言认真点了点头：“说得也对，每天那么忙，记住前二十的大宗门已经不容易了，如何能把所有门派都记住？这不是太难为我们了吗？” 第95节 江祈渊觉得自己当了十多年的将军，最不好的一点就是跟同僚学得一点也不低调。 比如现在这种情况，以前他会觉得没必要和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晚辈计较，现在却觉得看对方大惊失色的样子更有趣。 哦不对，对方也不一定是晚辈，万一年纪比他大，修为比他低呢？ “你……你们！”那化神修士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敢这样侮辱他的宗门，眨眼间便从丹田里唤出本命灵兵，将全部灵力汇于其上，准备发出攻击。 江祈渊依然两手空空，看他那招式将所有人都笼罩，脸上笑意未减。 “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有跟化神修士打过了，毕竟大部分化神修士还是很聪明的，知道什么人好惹，什么人不好惹。” 江祈渊说着，在那铺天盖地的威压覆盖过来的一瞬间，就凝灵力于掌上，横扫出一片掌风。 这掌风看着普通，但在接触上对方攻击的刹那，就将全力的一击彻底绞碎。 那化神修士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一只手已然握上了他本命灵刀的刀刃，轻轻一用力，那把灵刀就成了七八段，他也呕出了一口鲜血瘫软在地，异常恐惧地看着江祈渊。 第127章 未知 “前……前辈……前辈饶命，是我眼瘸, 是我愚昧, 前辈饶命。”江祈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重伤在地的那个化神已经讨饶了起来。 他带着的那群修士更是吓得连忙跪下，跟着一起请罪。 江祈渊看了他们一眼，幽幽地叹了口气：“年纪大了, 耳力不太好。刚才你们说什么来着？双手奉上？既往不咎？给脸不要脸？” 江祈渊一连说了好几个词, 每说一个, 那些人就抖得更厉害一分，等三个词说完, 他们几乎已经抖成了筛子。 苏婉听到他的第一句话, 就从灵植中回过神来, 看了他一眼。 他也不亏心, 根据自己的观察，那个化神修士起码有两千五百余岁，这过了上千年, 怎么这家伙装老人的习惯不仅没改掉, 反而还有点变本加厉的趋势？ “前……前辈……”江祈渊这么说，那些人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只能一边牙齿打颤，一边继续求饶。 江祈渊热闹也看够了, 威严也立足了, 终于冷哼一声, 缓慢开了口：“我今天心情还好, 就先放你们一马，不过……” 他扫了眼一个识趣的元婴修士召出来的全部身家，语气微微一顿。 那化神修士终于醒悟了过来，连忙把自己带着的东西一股脑全部也从储物镯中移动了出来。 “前辈，权作赔礼、赔礼。”在飞岳中世界，如果在野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想赔礼必然是要把全部身家送给对方的，只要对方收了，那就是此事了解，放过他们一马的意思。 那化神修士也是害怕过了头，完全没有留意到这点，如今反应过来，自然是按照这个规矩来办。 江祈渊毫无欺负小辈的自觉，他大致看了眼，那些法器什么的他们应该还是留了几个，但也没太过分，倒是灵石，好像一个都没留：“滚吧，回去告状也好，干什么也好，但你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万一我心情不好，一不小心动个手，想必你曾师叔祖也不至于跟我拼个你死我活，毕竟曾师侄也不止你一个对吧？” 江祈渊的笑容仿佛真的是在为他着想，看得那化神修士又是一抖。 他们门派只有一个渡劫期的太上长老，轻易不问世事，他也只是打着对方的旗号出来，自己修为也不低，哪里知道会惹上不该惹的人？ “不敢不敢，多谢两位前辈不杀之恩。” 他话音一落，便爬起身来，各踹了地上的四人一脚，等他们起来，就一起飞速地往城里逃了，逃走前连看也没看被丢在江祈渊脚边的本命灵兵一眼。 江祈渊摇头，这灵兵还真是遇人不淑，自己虽然折断了它，可没碾碎它，只要蕴养一番，还是可以用的。 “我没想到，表哥有一天也会那么高调了。”等人走了，苏婉也跟着把灵植收了起来。 她用灵识查探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人之后，方才从江祈渊手中接过白团子的囚笼，然后将他放了出来，塞到江祈渊怀里抱着。 江祈渊低头和怀里的白团子对视了一眼，后者眨巴着眼睛作可爱状，江祈渊失笑，动作熟练地揉了揉他的头。 “没办法，我们越是强势，心怀叵测之人越是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一个渡劫修士，也不好跟小辈讲道理不是？” 他说着，又召出飞舟，提前启程返回九临平原。 他确实不怕事，但抱着这么一个烫手山芋，还是早点确定它的身份为好。 一回到他们的大本营，白团子就迎来了新的两人的围观。 江祈渊随手把他交给了江怀林，看着对方手忙脚乱的样子，油然而生出一股优越自豪感。 “爹爹，你这是哪里弄来的灵兽啊。”不需要他们问，苏雨莲看了一会，就忍不住一边摸毛，一边好奇地问道。 白团子震惊地抬头看他们，却发现江祈渊的表情一点也不意外，显然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你们怎么看出来的？”白团子没有变成人形的时候，说话也是软糯的孩童音。 江祈渊是渡劫修士也就罢了，这两个小修士怎么…… 不对，他们…… “你们是什么化形？”大概经历不足，白团子还不明白什么事情是可以问什么事情是不可以问的，脱口便点破了两人的身份。 所幸也没人跟他计较，苏雨莲反而笑眯眯地说：“你猜啊。” “好了别玩了，”看苏雨莲隐约有逗上头的趋势，苏婉连忙打断了她的话，“我们并没有恶意，只是以前曾经受过你同类的恩，所以不忍心看你被当成工具买走。” 为了证明自己话语的真实性，苏婉取出那枚玉牌，在他面前晃了晃。 那白团子瞬间变成了人形，扑过去看那枚玉牌。 “嗯？真的是一位前辈的，他在哪？”同样是变成人形，但和之前比起来，他的身上自带了单衣，年纪看着也小了几岁，想来之前还是按照凶兽伪装了一番。 不过苏雨莲看着对方一化形就有少年人的模样，不禁委屈地扁了扁嘴。 怎么她化形就是一个小孩子，对方一化形就有那么高了？ 还是江怀林好，跟她一样。 “……”江祈渊也不是故意要偷听，只是为了隔绝外界的窥视，所以他在整个大厅里都设置了屏障，这也导致里面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监控之中。 他听着苏雨莲和江怀林抱怨，又听着后者严肃地表示自己也笨，修炼也慢，全靠苏雨莲鞭策，成功地将后者哄得破涕为笑，顿时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才好。 当他不知道呢，江怀林从一开始就能化成成人，只不过他知道苏雨莲这种化形出来应该是小孩，才特地变成那副那样子的。 可不是什么修炼也慢。 “他是我们在另一方世界遇到的，并非这里。不过他修为那么高，可能也早就突破来到了这里，但去了哪里我们就不知道了，”因为知道灵兽的品性，苏婉也没有隐瞒他什么，直白地开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自己回去会有危险再被抓吗？” 苏婉可不知道江祈渊听了江怀林哄小姑娘的话语正在自我反思。 她安抚着因为自己的话语骤然失落的白团子，也可以明白对方为什么难过。 “我……我可以留下来吗？还有，你们可以跟我一起去救那些凶兽吗？” 白团子——哦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叫做白途安，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问道。 问完他还想自己的话是不是有歧义，连忙补充了一句：“就是全靠你们决定，如果对你们有危险我自己去就好了，不会让人知道跟你们有关的。但如果没有危险的话，可不可以跟我一起？” 如果对方没有玉牌，白途安是怎么也不会跟他们说起这些的，但看到玉牌，他就不自觉将对方当成了自己人。 “你先说说，说完我们再看有没有危险，我们量力而为吧。”江祈渊也没有一口应下，但如今这个回答已经足够让白途安惊喜不已。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语言，挑重点讲述：“当时是有好几个化神修士闯入了我们栖身的山脉，发现我之后大为惊喜，试图捉我。我想跑，但是其他那些家伙修为还不如我呢，我跑过去，万一他们也被发现了怎么办？所以我就往外跑，跑着跑着被他们捉住了。” 白途安说的时候，话语里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微微耷拉着头，懊恼自己为什么能力那么差。 “从我被捉到现在，大概就两个月，那些修士拿了不少灵石，在花完前不一定会回去，但花完之后就不好说了，所以我在想，早点去的话，可能……还好？也许不会有人发现？” 白途安想得并没有那么多，但江祈渊却知道其他修士查到他们是迟早的事。 毕竟这片大世界的渡劫修士没有几个，如果只是一个寒凌兽还好，毕竟当时没有人认出是灵兽，如果…… “那些是什么凶兽？” “恩……寒凌兽、白木兽、水华兽，还有一些我不知道你们这里叫什么，灵兽倒是只有我一个。” 白途安每念一个名字，江祈渊就面无表情一点，等他说完，都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这件事。 如果他记得不错，这些凶兽都是寒凌兽那种特别少见的凶兽，血脉里也有突破至天阶的实力，所以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聚拢在一起？ 江祈渊这么想，就这么问了。 白途安沉默半晌，迟疑着回答：“这……我大概是千年前有的记忆，有记忆之后就越来越多凶兽来了我身边。不过因为我喜欢管这管那，比较有攻击力的都受不了跑了，剩下的这些都是脾气比较好的。” “……看来你的本事比起你的前辈还是差了那么一些。”江祈渊听了许久，最终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当初跟着青麟的那些地阶凶兽，他虽然没有看过原型，不过好像很多都是特别凶狠的那种。 “是吧，我也觉得。”白途安对这个言论毫不介意，反而认同地点了点头。 他们灵兽都有传承记忆，像他这样会被修士捉到的，确实是很没用没错。 第128章 试探的人 虽然白途安身边那么多的凶兽换算一下就是数不尽的灵石, 但一贫如洗的江祈渊还是没有垂涎他们。 不仅没有垂涎, 还去帮着白途安解决了凶兽的问题, 江祈渊觉得自己当真可以称得上是无欲无求的典范了。 “我觉得自己是个神人，浑身散发着光芒那种。”帮白途安将朋友转移之后, 江祈渊站在苏婉身边，感慨万千。 苏婉被他的不要脸小小地震惊了一下，不过也不得不承认, 他说得对。 那么多稀有凶兽他们两个确实护不住，如果引来觊觎别说凶兽了, 连江怀林和苏雨莲他们也未必护得住。 所以他们也只找一个更安全却又离九临平原不远的地方, 将他们都转移过去。 “表妹，你还念念不忘呢？”江祈渊感慨完就收回了神, 准备思考如果有人上门要如何应对，不过他看向苏婉的时候，发现她似乎还在想些什么，有些吃味地挑了挑眉。 白途安指挥那些凶兽迁移的时候，为了方便重新变回了白团子, 而寒凌兽本体也确实是白色的团子，不过毛色稍微深一点。至于其他不怎么有攻击力的凶兽，原型也多以可爱为主。 所以他们几乎就是看着一个团子领着一群团子跑上了飞舟，又领着跑了下去, 那感觉, 真的是很刺激了。 “我就摸了一下！你还抱了白途安那么久呢。”苏婉坚决不承认自己的行为太过幼稚。 这么多团子都在自己的飞舟上, 她就摸了一下已经非常克制了好吗？就当做收了他们的船费。 “好好好, 就摸了一下。”看苏婉的情绪趋势，江祈渊连忙顺着她哄道。 苏婉轻哼了一声，本来就是。 他们进行这番无聊的争吵的时候，江怀林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苏雨莲已经去睡了，她虽有了金丹期的修为，但还是需要之前的作息。 “师尊，师娘，如果之后有人来，我们要不要回避？” 两人其实也没就刚才那个问题讨论多久，等江祈渊说完那句之后他们基本就是四目相对，内心感慨自己真是越来越无聊了。 所以等江怀林喊他们的时候，两人都还有些小小的心虚。 第96节 “也不用刻意躲着，能回避就回避，回避不了就算了，省得让他们怀疑我们心中有鬼。” 除非运气非常不好，不然江祈渊并不认为当时没有认出白途安身份的修士回去一番描述之下，能让长辈反应过来这是灵兽。 灵兽有号令百兽的本事，只要能驯服培育到天阶，简直是一股无法忽略的力量。 而无法忽略的力量背后就嗯代表着无休无止的欲望，力量越小，欲望越少，他们只希望如果真的有试探的人，对方也是将他理解成寒凌兽。 大概是拍卖会上散场的人回门派家族需要时间，又或许是去那个山脉捉住了白途安的修士们灵石的消耗速度并没有他们想得那么快，所以足足一年的时间过去，九临平原依然没有迎来可疑的访客。 只可惜该来的总是会来，一日江祈渊在照常练剑，防护阵法突然被惊动了一下，他将神识释放出去，看着几个修士正等在那里，为首的一人模样威严，应该就是触动他阵法的渡劫修士。 感知到阵法中有灵识爬出，那个渡劫修士抬头看了一眼，扬声说道：“和陵门太上老祖何泳，前来拜访两位道友。” 人已经到了这里，还老老实实地敲门等待，江祈渊也不可能将人赶出，只是捻了三道信息，分别往苏婉他们手上送去。 “道友请。” 信息传完，江祈渊就出现在了防护阵前，唤来秋鹤给那几个小辈，自己领着他踏空往岛上走去。 何泳看了眼下方的浮空岛，这里虽然看着朴素，但其中阵法套叠，每个房子的布置都有特殊的道理，更有清淡的药香萦绕其中，瞬间知道这两人不管从哪里来，都不可以小觑。 “此方世界的渡劫修士与各类天阶文修之间都有联系，除非是新突破的散修。那日小徒看你们前路被拦，本想上前帮忙，谁知二位自己将事情解决了。小徒回来就跟我说了这事，我还想是哪位道友，我怎么好像没有听说过，后来找人一了解，是我闭关导致从未拜访的两位。我寻思着，自己没有拜访过未免太过失礼，徒儿又与你们有缘，不如趁这个机会，前来交流一番。” 别看这人外貌严肃，像是不苟言笑的模样，但说起话来却是分外的委婉。 江祈渊微微一笑，这种程度的试探而已，谁不会呢？ “我与表妹自小青梅竹马，沉迷修炼，想到自己突破时间那么短，唐突拜访未免失礼，就想等巩固修为之后，才拜访诸位。” 按照凡人的标准，他和苏婉算后来相识，但按照修士的标准，他们绝对称得上是青梅竹马了。 何泳闻言点了点头，这个说法倒是无懈可击：“不知我有没有机会见到苏道友？” 苏婉虽然没有出过风头，但一个天阶炼药师的身份，本来就带给了她最大的风头。 如果不是她有一个渡劫期的道侣，两人又态度明确地表示不依附任何一个门派，那她恐怕早就被各大门派威逼利诱着选一个靠山了。 “自然，贵客来访，如何有不出来之理？”江祈渊还没来得及回话，一道清亮温和的女声就从门口响起。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一个模样清秀的女修站在那里，看着不像是天阶炼药师，倒更像是一个大门派出身气质上佳的核心弟子。 其实不仅仅是她，江祈渊也有这种感觉，他们的模样实在是太年轻了，而且不喜欢外露威压，这种人……稍稍观察便知道他们是何等的奇才，前途无可限量。 “不知道友前来，除了拜访可还有什么是我们能帮忙的？”苏婉只是不喜欢表露威压，不代表她真的像他们以为的那样是个小修士。 她看着何泳，也不惊慌，更没有见到修为比自己高的人的畏惧。 何泳没想到她会先提这些，又打量了他们一会，开口说道：“实不相瞒，我听闻阁下拍下了寒凌兽。我另有一徒弟，不日要启程前往一处秘境，我担心他的安危，所以冒昧前来看看看能不能请两位割爱？当然，灵石绝对不会比你们之前出的少。” “我们当然很乐意帮忙，”江祈渊回答得很是爽快。不过他这么爽快的话一出，何泳就知道后面必然有转折了，“但是不巧了，我们那两个不成器的徒弟不日恐怕也需要外出历练，尤其是雨莲，她平时就懒，还不爱修炼，所以我们才特地拍下这个给她。” 江祈渊非常镇定地在外人面前“诋毁”着苏雨莲，说得要多诚恳有多诚恳。 何泳本来就不是一定要拿到这只凶兽，他来这里本就另有成算：“那不知令徒可在？能不能让她把寒凌兽抱来让我瞧瞧？我以前也没见过，如今认认，说不定出去之后，刚好能碰上呢？” 何泳这话，可以说是将他的心思明摆出来了。 如果他们两个真是元婴修士，拍下了一只寒凌兽他根本不会多想，但作为两个大能，他们拍下这只寒凌兽，就值得让人深思背后的含义了。 江祈渊和苏婉早料到会有人上门试探，左右他们没证据，自己就是有钱，所以给徒儿一掷千金，怎么，不行？ “雨莲她……” “师尊！”苏婉正准备说话，一道娇俏的女声又从门口传来。 苏婉眉头一跳，下意识地瞪了江祈渊一眼，谁知后者也是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不按照他们商量好的行事。 “见过前辈。师尊，团团好像生病了，你帮它看看呀。”苏雨莲礼节性地给何泳行了个礼，然后就抱着一只白色的团子冲到了苏婉面前。 苏婉接过团子一看，居然还真是一只寒凌兽，顿时明白恐怕是白途安送来的。 “你是不是又喂他吃太多了？我说过多少次，不能喂他吃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苏婉观察了一下，这只寒凌兽长得还真和白途安的原型一样，就是看着没有他那么机灵，反而有些呆呆的。 苏雨莲不高兴地轻哼了一声，他们不感激自己也就算了，编出来的理由居然还偷偷贬低了她一通，真是一点都不友好。 “道友你看，这寒凌兽被我徒儿养得那么好，可见是非常珍惜的。你要不就看看，到时候再找？”苏婉说得异常真诚。 何泳也不是真的要和他们翻脸，说到这个份上，他便看了徒弟一眼，见他点头，又用神识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确认这确实是一只玄阶凶兽，身上也没有其他特殊的地方。 “多谢两位道友体谅。”既然确认过没有什么异常，何泳也就放下了之前的怀疑。 根据他的观察，就算这只凶兽真的不普通，估计也只是有特别的药用价值，为了一只玄阶凶兽得罪两个大能，这笔买卖可不划算。 “今日冒昧前来，多有打扰。之前我还好奇传说中的两位是何等人物，今日一见果然非凡，想来飞升不在话下。对了，这是给两位徒儿的上门礼，”何泳一边说，一边取出了两个储物袋交到了苏雨莲手上，“因为徒儿的事情紧急，我就先行离开，看看其他地方能不能找到别的寒凌兽，告辞。” 何泳说完，便准备转身离开，不过离开之前，他又停顿了一下，对着两人意味深长地提醒了一句：“两位固然情深似海，但成婚与否对于其他想挖人的大门派修士而言还是不一样的。” 他这句话说完，再没停顿，真的就带着徒弟告辞离开。 苏婉和江祈渊对看了一眼，松了口气的同时，难免升出了更多的忧虑。 这人虽然是第一个试探的，但好歹还遵守规矩，对他们也没有恶意，以后的就不好说了。 而且……他们对外说是道侣，其实是为了避免麻烦，实际上还真的没有举行大典。 如今听他这么一提醒，看来有些事情，确实不能再继续拖下去。 第129章 前奏 如果苏婉和江祈渊的境界不高, 那么举行道侣大典, 邀请三五个亲友作个见证也是可以的。 但他们如今的境界地位已经那么高了，就意味着哪怕他们在此方世界里没有认识几个人，举行道侣大典的时候, 哪怕是请陌生人也必须请上一波，不然就意味着他们对彼此不看重。 他们并不是太在乎虚名的人, 可这大典只有一次，在他们眼中对方又值得最好的，所以, 最终他们还是决定，按照常规的礼仪来，昭告天下，哪怕来的都并非善类，他们也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心意已决, 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动摇他们半分。 “修士真复杂啊。”苏雨莲一边布置着浮空岛，一边摇头感叹道。 明知道可能会有危险, 他们为什么还要这么做？难道这种仪式感很重要吗？ “其实也还好，虽然他们两个有时候喜欢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但他们还是属于非常简单的两个人吧。”因为是在认真交流，江怀林也难得没有同意她的看法。 苏雨莲想了想, 是这么个道理：“嗯, 也对, 他们两个是挺笨的。” 因为笨, 所以才会给他们一个徒弟的身份，江祈渊也没有强求江怀林做他的灵兵，抹杀他的天性；因为笨，所以才会去救那些灵兽凶兽。 “我可真是谢谢你的评价了啊。”苏雨莲刚说完，身后就冷不丁地传来一道幽幽的女声。 苏雨莲吓了一大跳，手上的东西都没有拿稳，还是苏婉给她接住的。 “怎么，心里有鬼，看到我吓成这样？” “娘亲！我怎么会心里有鬼呢。”苏雨莲连忙抱住她的手臂撒娇，生怕她找自己算账。 苏婉背后一凉，她这什么语气。 “好了好了，这点评价我还不至于说你。”难得遇到他们正经地思考修士的事情，苏婉也不可能泼他们冷水。 她顺着两人的思路思考了一番，干脆跳到旁边的石栏杆上坐下来：“我们会举行道侣大典，也不全是因为说作为修士要怎么怎么样所以我们这么做，更重要的是我觉得，表哥他那么好，我总是想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 “不过这也只是我的想法，不一定是其他修士的想法，他们中的很多人，修为不高也举行盛大的大典，有些是因为利益，他们需要这么一个仪式来宣告两人的成婚让他们的关系牢不可破；有些是想让亲友见证，让在意的人看到自己最幸福的时候；也有些纯粹是无所谓，反正身边大部分修士这么做他们也就这么做了…… “修士的想法确实很复杂，但是你们也不用想太多，正因为他们复杂，所以什么性格的都有，你们只要特征模拟得好就行，不用改变性格。” 听苏婉骤然和他们说这么一番话，两个小伙伴意外之余，认真地将她的话记在了脑海里。 苏婉看他们听话也是一阵笑，伸手揉了揉他们的头。 是自己和江祈渊把他们带入修士的世界里的，所以她总是忍不住操心许多。 不过操心归操心，她也不会拦着他们让他们万事小心谨慎，只要他们知道修士的世界是什么模样，不过分自大就好，其他的一切还是得由他们自己去探索。 “对了，师娘，如果大典真的跟我们想得最坏情况一样，有人出来找事，那我们怎么办？”看着苏婉一脸慈爱的模样，江怀林有些不好意思，回到了之前的话题，“而且你们一直没有举行大典，不也是想等亲友来吗，如今是不打算再等了？” 江怀林总觉得自己是剑灵，要担负起更大的责任，比如照顾苏雨莲，所以他非常想知道修士到底是怎么想的，日后才不至于露馅。 “嗯？想那么远？”苏婉没有瞒他们，因此他们会知道这些事情并不稀奇，但江怀林的疑惑担忧，却超出她的预料了。 “挑事就挑事嘛，难道因为有人挑事我连一个大典都不能给表哥了？那多可怕啊。反正我准备了一堆诡丹，谁要来找茬，那就做好前路断绝的准备。” 苏婉可不会让人有破坏她大典的机会，敢闹事？那就要付出代价。 听到苏婉提诡丹，另外两人表情都是一僵。 自从提升到天阶之后，苏婉的诡丹就很难找到实验对象，那怎么办？自然只能自己人上。 江祈渊还好些，他本来就是修士，又有渡劫期的修为，受到的伤害并不重；他们就不同了，苏婉经常对着他们的反应思考自己的诡丹能不能改造得连灵植法器都受影响，这针对性的研究让人想起来都瑟瑟发抖。 苏婉可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让两人对可能存在的找茬修士充满了同情，她在思索江怀林的第二个问题该怎么回答。 “其实表哥与我商量过，我们本来就打算这几年就成婚。也不是不等，而是我们很奇怪。按照杨盟主和乐长老的修为，我们都这个境界了，他们没理由还没突破。所以我们猜测，可能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天地法则在里面。”说到这里，苏婉多少也有些失落。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她也同样把陶鸣曲当成了自己的师尊，更别提江祈渊和对方的感情有多深。 他一直心心念念让江祈渊找个道侣，如今找到了，也准备成婚了，他却不知道在哪里。 “没办法，随缘吧。” 苏婉这话，便是她和两个小家伙在大典前最后一次关于事务准备之外的谈话。 接下来的时间，几个人都忙得很。 江祈渊被丢出去研究要把请柬送给哪些人，布置浮空岛的事情苏婉半点也没给他插手的机会。 他的内心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看到江怀林同情的眼神之后这感觉更强烈了。 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在意。 左右苏婉不能把他卖了，别的问题不需要太担心。 江祈渊被分配到的任务可以说是最简单也最轻松的，不像另外两人，简直忙成了陀螺。 不过忙确实忙了点，但两人非常地乐在其中。 苏雨莲的爱好是在岛上布置各种好看的灵植，谁也不知她都是从哪里弄来的。苏婉看着那些稀有的灵植，内心有些蠢蠢欲动，不过想了想江祈渊，她还是忍住没有把那些灵植拿去炼药。 江怀林的爱好则是……设计各种各样的剑气表演。他把自己的剑气融于小阵法中，释放出来的效果便如凡人的焰火一般。这到处飞来飞去的灵力换了旁人恐怕会非常地无言以对，不过苏婉和苏雨莲看着他示范的效果，却由心底感到赞叹。 真好看啊，又好看又有趣。 而远在千万里之外，随着江祈渊的消息外传，很多修士都知道了这场大典的消息。 第97节 最近这几百年，化神修士的道侣大典都不多，更别说渡劫修士的了，虽然听说一方只有化神的修为，但化神的天阶炼药师……跟渡劫修士也没有什么区别。 “哟，你们听说那场大典了吗？听说是两个散修？你们说那些大门派会不会让人去啊。”修士的生活素来乏味的很，凡人的爱好他们大多没有兴趣，所以能娱乐的也就只有聊聊跟修士有关的八卦了。 “如果邀请了会去的吧。虽然他们声称不打算加入大门派，但是这方世界才多少渡劫修士啊，这万一他们偏向了哪个门派，岂不是对其他的门派不美？所以应该都会去的。”这话是一个理智的人分析的，众人听得都连连点头。 不错，很有说服力。 “那他们会送什么贺礼？”这话又是一个好奇心强的人问的。众人听了这句，眼睛一亮，大多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 有猜测稀有灵植的，有猜测灵石的，也有猜测普通物品的……每个人想法不同，越是讨论，就越是兴致盎然。 但在角落里，有几个人却是满脸阴沉地听着他们的讨论。 他们的修为有高有低，但整体实力加起来在此方大世界已算不俗。 他们听着那些人的讨论，眼底有些掩饰不住的阴狠，尤其听到后面称赞两人天赋的内容，神色更是难看。 “走！”不过他们却不敢在众目睽睽下爆发，只能强压怒气离去。 这茶楼的小二看着他们，心中异常地困惑，怎么感觉他们的情绪那么奇怪。 “你好啊。”不过茶楼的小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学会不多管闲事，所以他也没有多管，只是看了眼他们就收回了视线。 可惜他刚准备走，后面就有一人喊住了他。 “小娃娃，你知不知道刚才那几个是什么人？还有，那两位大能的道侣大典什么时候在哪里举行？”被喊住的小二一回头，看到的就是两个坐在窗边的人。 他们的气质截然不同，但都让人感觉很是亲切，不会生出畏惧之心。 “这……”小二虽然有些防备，但在开口那人温和的语气下，还是将这些不算秘密的事情说了。 那两人听完点了点头，也付给了他灵石，起身就出了店门。 “奇怪……”小二一边往柜台走，一边挠了挠头。 他的记性不错，所以每个人进门时他都会有印象，但刚才那两个人，他怎么感觉自己完全没有发现他们进来？ “难道是我刚才低头放灵石的时候进来的？”思考半天之后，小二喃喃自语了那么一句。 应该也只有这个解释了，不然他怎么会没有印象呢？这两个又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 第130章 道侣大典 道侣大典的时间是在两人开始准备的两个月后。 不管来不来, 收到了江祈渊添加有神识的请柬之后，大部分门派都给了回应。 苏婉看着大典还没开始就多出来的一堆贺礼，心里想的是这大门派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 反正贺礼送到了, 到时候找一个报礼官把所有的贺礼都报一遍, 也就相当于他们来了, 也不会得罪人。 “诸位，这边请。”大典的当日，江怀林早早就在九临平原的南面候着。 九临平原虽然宽广，但它的南面却同样是一个更加宽广的平原。 有提前到来的修士, 飞舟都停在了那里, 没有擅自进入两人的领地。 “你是江道友的高徒？还真是英雄出少年。”九临平原的事情就算之前那些修士不了解, 但是这次请柬发出去，稍微有心的都了解了。 所以也不会有人计较是一个金丹期在这里迎客, 毕竟这已经是地位最高、修为最高的徒弟, 其他……修为最高的估计也只有筑基期。 当然，今天是大典, 他们会找一些人来帮忙也是正常的，但是这些人不管境界多高，都没有江怀林亲自出马来得妥帖。 “是的, 请。”江怀林说着, 引着这第一波人上了一艘飞舟, 然后自己走了下来, 催动阵法让飞舟飞走后, 重新抛出一艘放在了旁边。 这次要见得人多, 这里又比较远，他们自然都不放心苏雨莲自己来，自然只能他来了。 浮空岛虽然不大，但停泊这些飞舟还是绰绰有余。 苏雨莲在岛上等着，等飞舟一停好，她就笑意盈盈地带着这些人往演武场改造的大典地走去。 不管是有能力的散修，还是大门派中门派派来的修士，他们刚到九临平原的时候都觉得这里未免太过平凡荒凉了些，与那两位大能的身份不甚相符，甚至在内心也多多少少有轻视他们的意思。 散修毕竟是散修，哪怕突破到了渡劫期，也依然是散修，身家底蕴，还是不能跟大门派哪怕是核心弟子相比的。 不过这些想法在下了飞舟的一瞬间就变得支离破碎。 这里是看似平凡不假，但其中的布置无一处不显露出他们的底蕴。 其中一个散修看着在自己储物佩里躺着的自己视若珍宝的灵植，如今同一个品种却被随随便便地布置在了浮空岛上作装饰，顿时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 修真界固然有财不露白的道理，但是这些东西在所有来客的面前都过了个明面，除非他们所有人都加起来抢夺，不然就会被其他没有参与的修士门派嘲讽排挤。 可一来这些修士不可能为了这种事情联手，二来这么点东西联手之后也不够修士分得，所以如今这么“炫耀”反倒是好事。 毕竟两个身家不斐的修士还是比两个身家普通的修士难对付的多，一般人也不会去冒这个险。 他们一路走来固然十分惊讶，但直到到了大典举办地，这惊讶程度方才到了巅峰。 不愧是大能啊，居然连大典法衣都用的地阶法器，这豪气冠云的程度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别说散修了，就是那些大门派的修士结侣都没有那么铺张，黄阶法器的灵衣已经是顶天的配置，更遑论地阶。 不过虽然浪费了些，但定制的地阶法衣的效果确实非寻常法衣可以比拟。 江祈渊本就生得好看，如今被这大红色的长袍法衣一衬，更是有如谪仙一般，光彩夺目。 苏婉虽然只是清秀，称不上倾国倾城之姿，但她修为高，气质好，配上这专门设计过的法衣，同样地让人赞叹不已。 说到底，作为修士，只要不太过难看，样貌都是身外之物，道侣大典上还是修为气质相配更为要紧。 他们两个本就气场相合，如今配上这两件大红的法衣，自然显得有如神仙眷侣一般。 “诸位，请入席。”如果说刚才只是让来客对他们的气质有了认识，如今江祈渊这一开口，来客就对他的实力有了更高的认识。 同样是说话，不同境界的修士能造成的效果截然不同，江祈渊这就是最厉害的一种，虽然没有威压，却已经对人造成了影响，让人不自觉跟着他的话走。 江祈渊最终发出去的请柬不算太多，答应前来的更少，所以第四次飞舟之后，江怀林就已经引完了所有来客，跟着飞舟一起准备返回浮空岛。 “小娃娃，你过来。”不过他刚上飞舟没多久，就有一个人对他招了招手。 江怀林先是一愣，回头看去，霎时间瞳孔微微一缩，一边向他们那边走，一边不动声色地想着到底怎样才能把消息传回去。 那两人都不是小年轻了，尤其是比较高的那一位，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发现了。 不过他也是恶趣味，并没有戳穿这个小家伙，而是若无其事地套话道：“我听说今日举行大典的两位是青梅竹马，感情非常好？” “自然，师尊和师娘的感情非常好。”江怀林再是防备，对方问了他也不可能不回答。 不过回答完之后，怎么接后续的话倒是可以斟酌：“不知两位前辈从何而来？与谁相识？需不需要我安排一下座次，你们好闲聊一番？” 江怀林这话一出，两人就知道他确实是江祈渊教出来的了。 不过这小家伙看着年纪不小，但说话做事却远不如对方当年那般滴水不漏啊。 “不必，我们只是散修，与其他人也不熟。”那两人说着，取出散修请柬在他面前晃了晃。 江怀林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再要求他们把请柬打开来看，只能暗恨自己在上飞舟前不仔细，没有发现两人的异常。 “那便好，我和师妹年纪轻，很多事情处理起来还不成熟，希望没有怠慢诸位前辈。” 江怀林这话是对两人说的，也是对飞舟上其他人说的。 他说完也没有再听后面这些人对自己的议论，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浮空岛，眉目间虽然有些担忧，但更多的却是对于危机的跃跃欲试。 说到底他终究是一柄剑，又有哪柄剑会不喜欢战斗的呢？只是希望局势能够控制住吧。 等到江怀林将最后一波来客带回，道侣大典便正式开始。 按照常理，这主持道侣大典的应该是两人的长辈或是朋友，不过他们都这个境界了，长辈什么的……最后自然还是只能由江怀林硬着头皮上。 “合兰宫，送地阶法器一件，祝苏道友和江道友道途顺畅。” “霏阳门，送地阶灵植五株，祝苏道友和江道友早日共同飞升。” “燕随门，送……” …… 江怀林念了很久，才把这个名单念完。 那些前来捧场的被苏婉收了命牌的修士以及大部分散修听着这些名单都赞叹不已，内心也非常地羡慕。 这么多奇珍异宝，让他们找，找到死也未必能找到几样。 不过他们没有多想，苏婉和江祈渊却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 里面送的大部分东西都很正常，哪怕那些散修，为了面子上好看起码也会送出玄阶的灵植。正因为此……为什么会突然跑出一个黄阶阵法？虽然珍贵程度上差不多，但这也太想得开了吧？ “是那两个人？”江祈渊对苏婉传音道。 在大典正式开始之前，江怀林就告诉了他有两个渡劫修士到场的消息。 不过对方座位远，他也不可能在这种场合使用神识，远远看了一眼也就罢了。 “走一步看一步，事情还没发生，我们就好好继续我们的事。”该准备的已经准备了，苏婉也不会去想太多。 除非那五位渡劫修士都是同一个目的，不然情况应该不至于应付不来。 不错，除了后来江怀林发现的两人，还有三个门派是由渡劫修士负责前来道贺。 “恩。”江祈渊应了之后，便不再传音。 他轻理了一下衣摆，然后站起身来，优雅地对前来的众人行了个道谢礼。 “今日是我和表妹的道侣大典，非常感谢诸位的见证。我们两个识于微时，那么多年，都是由对方陪着一起从炼气期突破到现在这个境界。 “我们遇到过很多的意外，共历生死，以前的磨砺没有将我们分开，以后的意外也不会，我今日请天道见证，在此立下誓言——若有一日我负了她，便让我心魔缠身，永生不得再修炼。” 江祈渊这誓言虽然短，但对于修士来说，却是最严重的了。 苏婉听着也不害怕，跟着站了起来，五指交叉，扣住了他的左手：“我苏婉九死一生过，在我眼里，没有什么权力与利益是值得我背弃他的。我同样在此立誓，倘若有人要伤他，便是与我为敌，天地之间，哪怕到我死，我都不会放过敌人。” 他们两人的誓言都没与对方商量过，为的就是给对方一个惊喜，所以江祈渊完全没料到对方说的会是那么霸气十足的话。 台下那两个身份不明的修士听着两段对比不免轻啧了声，这家伙不行啊，明明是个渡劫大能，但跟苏婉比起来他就像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苏婉和江祈渊说完誓言，便高举起交握的那双手。 他们周身最纯正的灵力都沿着对方的手指、手臂缠绕，渐渐笼罩了他们的全身。 等到灵力的光芒散去，他们的契约便算是成了。 第98节 “我们……”契约成了，江祈渊就开口，准备宣布进入宴席。 可他话刚出口，人群就起来三人，打断了他的话。 “之前是两位的结契仪式，所以我们没有多说什么，但契约已经结成，两位也可以和我们谈谈其他的事情了吧？” 这说话的三人，赫然就是另外三位渡劫修士。 场上一阵骚扰，有不少人站了起来，但更多的却是一脸茫然地坐在席上看着他们。 “不知道友们想谈些什么？”江祈渊早料到这个场面，不过他没想到这三个人居然已经达成了共识。 只是……不知另外两个，是不是也跟他们一样也是来找茬的。 第131章 棋局 不过等了那么小一会, 那两人也没有动作。他们混在人群里, 仿佛两个普普通通的元婴期散修。 江祈渊又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不过站起来的修士已经将那边阻拦了个彻底。 江祈渊并没有怀疑那两个人不是渡劫期的修为。 江怀林不是修士, 所以他观察一个人用的方法和寻常修士不一样，正因为此，再是高阶的修士作出的天衣无缝的伪装，在他面前都会露出破绽。 只是不知道那两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又是不是他们的敌人。 不过……江祈渊看了眼发难的三人，在心底轻叹了一声，决定暂时放下对那神秘人的怀疑，先专注于解决眼前的局势。 那三人听他之前的语气，又看他脸上没有太大的表情, 感觉很是意外。 他们以为，自己猝然发难, 这两个人应该很慌乱才是。 可看他们的样子, 却似乎并没有怎么生气, 顿时心中一突。 难道这一切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毕竟没有哪个渡劫修士是好相与的人物，他们或许城府浅了些, 但绝对不蠢。 不过人都已经得罪了, 现在再退缩, 未免太迟了些, 只是手段倒是可以再柔和一些。 “我听闻, 你们收容了十余只珍惜凶兽？”第一位开口的渡劫修士乍一看是一个老人, 不过细看之下就能发现他眼含精光, 所谓的外貌，只是单纯的外貌罢了。 江祈渊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回道：“这如何可能，我和表妹不就在拍卖会上拍了一只寒凌兽吗？难道它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自己生了一堆孩子？这不能够吧？” 他虽然说得有些惊奇，但明显是含了些嘲讽的意思。 那老人皱眉观察了他半晌，最终不得不承认，不管是真是假，从他的表情里都看不出什么。 “并非寒凌兽。”第二个人又说话了。他看起来是三十岁出头的年纪，一身法衣分外的奢华，看着不比今日举行道侣大典的两人低调多少。 不过人嘛，总是不能进行相比的，他不穿得那么奢华还好，毕竟渡劫修士看得是气势，但他一穿得那么奢华，众人就不免将他与江祈渊相比。 别的不好说，但这位新晋的渡劫散修，模样是真的好看啊。 不少清楚自家门派都想拉拢苏婉的女修看着江祈渊那张脸，非常明白她为什么宁愿选一个散修当道侣也不要加入大门派。 这么好看又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换她们也宁愿选这个散修啊，看着心情多好。而且进了门派天天炼丹，能交流的都是些中老年模样的人，哪里有在外边自由自在？ 她都天阶炼药师了，又不缺灵石，有的是人买她的帐。 第二个人可不知道他说话的功夫自己已经被比较了个遍，他微微停顿之后便死盯着两人的表情，试图从两人脸上看出一丝破绽来：“还有白木兽、水华兽……” 这两种凶兽的稀有程度与寒凌兽相仿，不过比起寒凌兽，它们甚至更招高阶修士垂涎，因为它们可以帮助修士提升境界。 江祈渊当初一听说那些凶兽的名字，就知道事情难办。他倒是想袖手旁观，也得过得去自己心里这一关，并且抹消青麟对他的影响不是？ 所以对于最终确实有人发现这一点，他一点都不激动，就是有点意外：“这话从何说起？我有那么多凶兽，还能高调地请大家来？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江祈渊一边说一边笑，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苏婉也站了起来，语气里也没有被冒犯的不耐：“三位道友也知道，我是一个炼药师，如果真得了那些凶兽，我肯定见猎心喜，将它们变成了材料，然后炼成丹药出售。毕竟十多只呢，不是一两只，我们两个也不需要那么多啊，可是你们有听说这些丹药在市面上流通吗？” 她说得其实跟江祈渊是一个意思，反正不管怎样，这件事情那么不合理，正常一点的修士都不会做的，他们怎么可能会这么傻？ “如果没有线索，我们自然不会打扰两位，只是之前捉住寒凌兽的那个小队，在同一个山脉发现了另外两种凶兽留下来的毛发、脚印等等，总不是虚假的吧？而且它们都神秘地失踪了，从它们食谱上的灵植生长情况来看，明显是在你们拍到了寒凌兽之后没有多久就突然集体消失，难道这是巧合？”第三个质问的人可不像前面两个那么温和。 他背后本就有一个大门派，虽然是大门派里偏弱的，但也是大门派了。这次的事情就是由他起的头，拉拢了一些中小型门派的人试图给两人施压。 “我如何知道这是不是巧合？指不定是那个小队的人伪造出来框你们的。就算不是，道友又如何知道真相不是他们自己将那些凶兽集体转移，转手卖给了更大的门派，却又怕其他人发现，所以找了个替罪羊？ “寒凌兽好歹是凶兽，我们如何能在那么多时间内不仅驯服它，还让它带我们去它老巢？就算去了吧，我和表妹就两个人，也没那么本事把那么多凶兽都带走啊；如果能带走，那起码也得五六个渡劫修士，对不对？” 江祈渊丝毫没有被他的言论影响到。对方说得固然有理，但破绽也是非常明显的，只要他们不知道灵兽的存在，就完全解释不了自己为什么能一下子带走那么多只狡猾的稀有凶兽，他们的理由自然站不住脚。 何况那个小队……会做这些事的小队，难道真的很可信？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这些人就不会像之前那样齐心。 恰在此时，苏婉好像有些看不下去了，走出来说道：“要不这样吧，岛上只有一只寒凌兽，为我徒儿所有。你们想找，就服下我炼制的地阶丹药。如果找到了这只以外的，它们就归你们；如果找不到，那就任由地阶丹药发作，大境界降低一层，如何？” “好！”那三人还没应声，席上就有一人大声喝彩。 众人将视线移过去，只见说话的似乎是一个元婴修士，他正抚掌大笑，显然对苏婉的建议满意得很。 “不过有一点缺失，就是这地阶丹药吧，也不便宜，三位前辈是不是应该付了灵石再服用？” 乍一听到他的话，那个大门派修士就想发作。不过他一眼看去，却发现自己看不透这人，霎时间心中一凛。 这人什么来路？ 苏婉虽然觉得他的态度有点奇怪，不过只要他们两个不要掺和，自己和江祈渊的准备还是足够对付三人的。 “灵石倒是不必，区区这种价值的丹药我还出得起，也不至于为了这种事和道友闹得不愉快。就是不知道，三位道友敢不敢赌呢？” 苏婉语气虽好，却仿佛句句都在讽刺。 另外两人还好，但那大门派的修士当即便怒了，唤出本命灵兵，显然是想用武力胁迫他们的架势。 “道友，你这么干可不太好吧？”他拿出了本命灵兵，江祈渊自然也跟着拿出。 他看了眼每张桌子上都有的小小的灵植，又看了看若无所觉的“大能”，语气微微愉悦了起来。 “说起来，道友你想不想知道，我们藏了什么手段，防止有人在大典上闹事？” 他话音刚落，一道藤蔓就冲天而起，将那个修士整个人困在了里面。 后者不屑地冷哼一声，区区地阶灵植，想束缚住他？ 可他再要挣扎时，却发现那灵植不仅没有粉碎，却越捆越紧，而自己能调动的灵力突然变得和当年元婴期时一般。 “这是我的成果之一，”苏婉笑盈盈地解释， “毕竟一个炼药师，炼制出一些药汁引导灵植变异，也是正常的本事，对不对？” 苏婉一边说，一边看了眼那些站起来的修为不如自己的修士。 那些修士偷偷打量了一眼那位大能的模样，纷纷假装自己只是站起来看风景，一时间坐下了一大半。 还以为大门派的修士有多厉害呢，还不如两个散修，他们是有多蠢才会跟对方来闹事。 “那这两位道友呢？也要试试吗？”苏婉的语气也没有太咄咄逼人，反而像是规劝。听得那两人更加捉摸不透，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其实哪里是捉摸不透，是苏婉真心想要规劝。事实上那个被绑缚者所感受到的元婴修为只是幻觉，由那灵植催生出的幻觉，真正压制他的是江祈渊的灵力。 但对方毕竟与江祈渊的修为相差无几，哪怕不是直接动手，他也最多只能压制四人，再多却是控制不了了。 不过这唬人的效果还是很明显的，另外两人一番思索后，互相对看了一眼，对苏婉和江祈渊行了个致歉礼，跟着坐了下来，。 “那我们便继续宴席，这位道友，你看如何？”苏婉看他们坐下，就知道这一波的局势算是控制住了。 被绑缚的那人见此情景，还能如何？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吞，愤怒地点了下头。 可这愤怒到底是对苏婉，对他自己，对那小队的成员，又或者是对其他人，那就不得而知了。 第132章 蜜糖 有了之前那段插曲, 宴席的氛围瞬间变得平静而温馨起来。 每个修士的脸上都挂着诚挚而愉悦的笑容, 仿佛刚才发生的不是一段异变，而是一幕友爱得不能更友爱的祝福场面。 江祈渊可不管他们在想什么, 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分成了两半，一半负责理智地防备着所有人, 另一半飘在半空中, 找不到一个可以降落的地方。 苏婉中间看了他好几次, 每次看到对方那看似平静里遮掩不住的傻乐, 都让她也不自觉跟着脸红。 也不知道他在开心着什么。苏婉心里想着，却不知道她自己的表情在苏雨莲看来同样甜得人牙都要倒了。 她现在算是知道自己刚出世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可以称得上是无波无澜了, 哪像现在，往他们中间丢一团纸，恐怕那纸也会跟着燃烧起来。 宴席持续的时间约有半日，按照常理，结束之后来客是可以在浮空岛留宿的。不过他们两个只是散修, 这浮空岛也只有寥寥几座建筑，哪里容得下那么多人？便都由江怀林一一送走了。 但是能被送走的自然是愿意走的, 他们有些理亏, 有些不敢趟这趟浑水, 有些不敢对大能提出要求……这些人占了修士的绝大部分, 剩下的, 自然是弄不清来路与缘由的人。 发觉眼前仅剩两个外人, 江祈渊终于从那恍惚的情绪中稍稍回过神, 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他们身上。 这一转移, 就发现了微妙的不对劲。 他隐约能感受到这两人确实是渡劫期的修为，但不知为何，对着他们，自己不仅没有防备，反而有种隐隐约约的……亲近？ “哈哈哈，傻徒弟，小苏也就算了，你到现在还没认出我？”江祈渊正觉得有什么东西要从迷雾里挣脱出来的时候，那两人中较矮的那个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江祈渊一惊，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两人在脸上一划拉，瞬间恢复了本来的容貌。 “不过，傻徒弟，你这什么本事啊，都两千年了，你才给人家小苏一个道侣大典，你丢不丢人啊。” 江祈渊的满腔喜悦，被他这一连串的嘲笑搞得一下变成了无语。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陶鸣曲，看得对方都有点心虚了，方才冷哼一声：“也不知该怪谁。我和婉婉在这里没有长辈，本来想着吧，随便等等你和师叔也就突破了，要不了多长的时间。可是谁知道我都渡劫期了，师尊你还没有突破。” 江祈渊一边说，一边摇头，那一本正经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得越昂有些失笑，只听得他继续说道：“然后我想着，这万一，师尊你天赋有限，是吧，你这几千年不突破，难道我等你几千年不成？师叔我虽然不担心，但是你不突破，他肯定是会压着境界陪你，那我也没辙啊。” 江祈渊越说，陶鸣曲的头就越低。 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徒儿那么乖，徒儿媳妇更乖，肯定是想让他来参加两人的道侣大典，这么说来，确实是自己拖累了他们。 苏婉看他还真有点内疚，连忙打圆场：“师尊，你别听表哥他瞎扯，我们纯粹是想着化神期的大典不够热闹，不如等到现在，昭告天下，方才圆满。” “小苏你不必安慰我，我都知道的。”陶鸣曲虽然神经粗，不过该知道的事情还是知道的。 江祈渊说得是不是实话，他如何能不清楚？只不过对方确实是开玩笑没有怪自己。 “对了，之前的贺礼是为了掩人耳目，我要给你们的贺礼才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陶鸣曲一拍脑门，就将储物佩中准备好的东西取了出来。 别看他之前只是在中世界，但他收藏的好东西可不比苏婉和江祈渊少。 两人看着这地上一堆珍惜法器、阵法核心以及各类材料，深深怀疑他是不是扫荡了整个衡源中世界的秘境传承。 第99节 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哈哈哈，你们的师尊从小就以运气好著称，不然也捡不到你啊。”越昂一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大笑着打趣。 陶鸣曲外出历练时的运气固然好，但再好哪里有捡到江祈渊好？那才是真的让人羡慕不来。 “好了，贺礼什么的都不忙，你们不是还有徒弟吗？让徒弟陪着我们就行，你们两个先回去修炼吧？” 虽然如今修为差不多了，但这两个毕竟是小辈，越昂也不可能真的为老不尊开玩笑开得太过，说了一句之后也就不说了。 苏婉本来不觉得他的话有什么，前提是没有苏雨莲在一旁问“这个时候修炼什么”的话。 苏雨莲可不知道自己只是问了一个小问题就上了苏婉的黑名单了，她只是看着江怀林有些僵硬的表情，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苏雨莲事后会被如何清算没有人知道，就像他们也没有人知道那两个家伙是真的去修炼了还是真的去修炼了。 他们离开没多久，陶鸣曲便带着两个徒孙一起去逛九临平原，准备逛个七八天才回来。 老了老了，就不要在这里空等年轻人了。 而在浮空岛的另一头，两人的卧房处，随着木门的关闭，周遭倏然起了风。不是寻常时候的那种风，而是灵力流动带来的风，带着点轻柔与缱绻，不是任何一个季节，却又像任何一个季节的风。 这风吹拂了很久，一直等五六日后才停下。又过了一两日，感觉到外出的几人回来，他们才从房间里出来，开始处理练武场的布置。 越昂一看到他们之间的氛围就挑了挑眉，等他们回头看，眉头又恢复了平时的弧度。 “师尊，师叔，我们有事想与你们商讨。”苏婉二人相处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在外人看来，他们之间的氛围比起之前，还是有了很明显的变化。 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溺水的感觉。 况且也不仅仅是氛围，苏婉的修为也明显比之前高了一个小境界。 陶鸣曲看着此情此景简直称得上是老泪纵横，遥想当初，他还担心江祈渊没人要呢，如今道侣大典都举行过了，真好。 “说说说，有什么直接说。为师高兴，你们说什么都行。”陶鸣曲可不像越昂，会怕他们不好意思，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办法掩盖自己内心的喜悦。 苏婉看着他们的表情脸颊上微微一红，不过也只是微微罢了。 “事情是这样的……” 苏婉开口，一五一十地把之前的事情告诉了两人。 他们一开始还没当回事，越听到后面，越觉得这两个家伙的担子真是大。 不过渡劫修士嘛，胆子大也正常。 “之前的事情倒是不要紧，愚蠢的已经打了先锋，如今被你们挡了回去，想必那些精明的短时间内也不会再打你们的主意，只要不被他们发现灵兽，其他什么都好说。”提出观点的是越昂。 他们之前来的路上遇到的就是那个捕兽小队的成员，可惜他们发现得晚，那些人已经将消息卖给了大门派。 他们不知道多少人被煽动，所以只能隐藏身份静观其变。 至于那个小队的人？确认没有什么价值之后就被他们随手处理了。 苏婉和江祈渊的道侣大典，他们盼了多少年才盼来这个，如何能让小人破坏？ 至于对方的恨意为什么那么深，大概还是嫉妒吧，多年前苏婉二人和他们曾在秘境中见过一面，还以道友相称，可如今他们却是高高在上的大能，自己依然是个到处接任务的小队成员，如何能不恨？ 更何况那些找不到的凶兽还真有可能是被他们带走的。 “所以师叔认为后续应该如何？”越昂的分析不无道理，江祈渊沉思了片刻，认同了他的话。 越昂自然不会介意他们依赖自己，他停顿了一会，把自己一路上早就有了的想法告诉他们：“你们有没有想过，开宗立派？” 开宗立派是一件大事，不过仔细想想对他们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在安河小世界金丹修士都可以创立门派了，他们什么修为？ 越昂看两人听进去了，也不逼着他们给答案，反而换了个话题：“之前的事情先不急，我们突破到化神之前，云岚差人给我们捎了信，我们一直留着想等见到你们再说，不曾想一晃眼那么多年过去了还没见到。元凌云也捎了，不过他后来也突破到了化神期，我们在安河盟重逢，他就重新又写了一封。” 越昂说着，就把三枚玉符都递给了他们。 苏婉伸手接过，小心地收好，准备回去再看。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故人的消息了，如果不是年轻时候的记忆太过鲜活，恐怕他们只会以为那是所有梦境中非常微不足道的一个。 “师叔，你说安河盟？杨盟主和乐长老不是应该早就突破了吗？为什么我没有在这方世界见过他们？”确定他们认识安河盟的人，江祈渊就把多年来的疑问直接问出了口。 他都能突破，他就不信那两个人会不行。 “这应该跟渡劫修士的人数有关。化神修士哪个中世界多哪个中世界少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但渡劫修士的影响就不一样了，他们应该是直接去了另外的大世界。” 他们两次都不是正经突破，所以没有感觉，但越昂能明显感觉到两次跨世界突破时感受截然不同。 被投放到大世界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在虚空中停留了很久，好像天道正在计算应该把他们丢去哪里平衡力量一般。 “那就好。”听到他们没事，四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担心那么久，如今知道他们顺利突破而不是陨落，实在是再好不过的消息。 第133章 开宗立派 前些日子刚举行道侣大典的两位修士准备建立新宗门的消息, 很快传遍了整个大世界。 不过嘛，他们这个门派和其他门派还是有很多不同的, 目前已知的有：他们会指导小弟子, 但不收徒，连记名弟子的名分都没有；没有月例，收支自负；没有伺候的人；而且敌人可能不少…… 可尽管缺点一堆, 这个新成立的宗门还是让非常多的修士都蠢蠢欲动，尤其是那些不缺灵石的世家大族，几乎都动了将族中子弟送过去试试的意思。 这新宗门不仅仅是一个渡劫大能一个天阶炼药师的问题，更是三个渡劫大能的问题。 他们第一次收门人想必也不会收太多，这一旦选中，那可就都是能得到大能亲自指导的福分。 至于危险……富贵尚且险中求，何况修士呢。 而苏婉他们决定设立宗门的原因，也有一方面正在于此。 散修的势力到底太过薄弱, 遇到很多事情未免被动。他们要修炼，要准备飞升, 哪里有那么多的功夫天天想着如何防备那些明刀暗箭？ 倒不如自建一个宗门，做自己的靠山, 也让那些灵兽凶兽有一个栖身之所。 不过既然他们的谋划那么危险，一旦外露便是众叛亲离的下场，所以那些小弟子不仅要认真挑选，还得他们愿意才成。 “你是自己想来的还是其他人让你来的？”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收门人, 最基本的宗门流程还是要的。 不过他们的门槛设置得并不算太高, 所以通过了前期关卡的人数并不少。 江祈渊也不急, 就坐在那里，看着前面站着的年轻男修，问了第一个问题。 “他们让我来，我自己也想来。”这个人也是诚恳。就像当初江祈渊他们不敢隐瞒杨忧一样，他更加不敢隐瞒江祈渊，老老实实把事情都说了。 “为什么？” “因为没有更好的机会了。我的天资是好，但这个世上天资好的人太多了，像我这样的人，最多能突破到元婴期，天道垂青的话也许可能突破到化神，但我不想这样，”那个人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但他也没有掩饰自己的理智，“不过，也不是说一定要怎么样，就算最后真的不能突破也不要紧，但我希望我的修仙之路是有希望的，而不是茫茫看不到头。” 江祈渊他们的一致意见是不要选择太年幼的，所以通过前期关卡的最年轻的也有二十余岁，这第一个人自然也是同理。 江祈渊对他这个答案还算是比较满意，他点了点头，看着对方低下的头，又问了第二个问题：“如果有人用奇珍异宝诱惑，比如天阶的法器、天阶的丹药，又或者是突破到渡劫期的法子，然后让你出卖本门的利益，你会如何？” 如果是在别的情景下，这个问题倒是不难回答，轻易就能含糊过去。 但如今面前坐着的是渡劫大能，场内似乎还有一个隐藏的阵法，那人只觉自己内心深处最深的欲望也被勾了起来，眼前出现了诸多的幻影。 “我……我会很心动，可是背叛了本门之人，哪会有其他的宗门收留？又哪里过得了自己心魔这一关？”这人本来想把答案修饰得更加完美，可是多重压力之下，他只能把这真实的想法和盘托出。 江祈渊一直在用神识观察着他周围的灵气变化，发觉他并没有陷入太深的幻境，对他越发地满意。 “好，不过可别怪本座没有提醒你，这个宗门可能会得罪很多人，远远超过你的想象，你要留下来，就要做好准备；如果不愿意也可以走，反正令牌在这里，不离开就去找到后山选一个房子，离开的话就把它挂在随便哪棵树上，自行离去。” 为了这些可能会来的弟子，江祈渊他们还是对九临平原做了很久的处理。处理完之后的这块区域看起来已经和中型门派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除了外观简陋了些。 第一个人接到令牌大喜，跪下行了一个大礼之后就出门寻找后山。 江祈渊的最后一句话他听懂了，可是他不在乎。 与其毫无希望地走到寿元的尽头，成为一个自怨自艾心性扭曲的修士，他还不如为了自己的境界赌一把。 江祈渊这里在问人问题，另外三人同样在另外的地方问着那些通过了前期试炼的修士以及零零星星的几个凡人问题。 修士还好，这几个凡人是真的一点都没有修炼过，他们孑然一身，却通过了诸多关卡，与这些资质不错的修士站在一起，等待未知的结局。 他们四人彼此之间都没有商量过，每个人的问题都各不相同。 苏婉对这几个凡人非常感兴趣，之前还在想能不能轮到，谁知一抬眼这一波走进来的刚好就是，便坐直了身体，认真打量起眼前的人。 因为是凡人，比起修士来更难感觉到大能带来的威压，所以来人虽然觉得周围有点阴森森的，但也没多想，只是搓了搓手。 “你怎么突然想修仙了？”对于凡人，之前的很多问题都不适用，因此苏婉问了她一个新问题。 那姑娘也不怕她，听她问了自己问题，就抬起头看她，然后行了一礼。 “我要报仇。” “报仇？”苏婉把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不自觉想起了当初自己指点过几次的那个人。 按照寿元，他应该早就死了，不过陶鸣曲说，他临死前，还是非常地感激苏婉他们。 “如果报不了呢？又或者有人以报仇为筹码，逼你背叛本门呢？” 苏婉没有多问是什么仇，她只是看着坠入幻境的小姑娘，极缓地问了那么一句。 她的手上拿着一面镜子，从镜子里能看到那个小姑娘所见的幻象，只见她眼前先是急速闪过了血光漫天的场景，很快又褪去，显现出了两个持着刀的人。 他们在狰狞地大笑着，手上的刀已经被鲜血染红。 很快场景又转换，是一些模模糊糊的光，光里有人在说话，也有人在笑。 苏婉隐约能猜到这就是小姑娘幻想中的门派，看着她闭眼落泪的模样，隐约猜到了她的选择。 果不其然，她从幻象中睁开了眼，苦笑了一声，答道：“倘若我因为自己的事，把其他人也变得和我一样悲惨，那我与他们还有什么区别？” 苏婉看着她，沉默半晌，终于还是轻轻笑了下，抛给了她一枚令牌。 一天下来，她已经看了好多人了，不过这还是她丢出的第二枚。 她知道，他们试图庇护那些没有攻击性的凶兽的想法固然对门下弟子会有危险，但是弟子们能从他们身上获得的好处也不会少，所以她不会愧疚，也没想过愧疚。 一连花了三天，四人方才把所有通过前期试炼的人都筛选了一遍。 留下来的人算不上太多，约莫有三十来人，修为最高的筑基期，修为最低的……没有修为。 他们倒也低调，就算是世家出身的，也没有跑去选高处的小木屋，而是统一选了山腰的茅草房。 第100节 “因为人少，我们最近也没有闭关的打算，所以你们还是归我们管的。”江祈渊把所有人都喊到了山脚边的演武场上，开始给他们讲最近要做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是他……自然是另外的几个人都不愿意当掌门，这个头衔理所当然地落在了他的头上。 “不过有一件事我要提前说明一下，我们四个人，最慢的一个，也是五十岁前就突破了金丹，所以对我们来说，我们未必理解得了为什么你们会修炼得那么慢，传授方式也不一定对，你们要多自己摸索，”既然已经入了门，江祈渊也懒得一口一个“本座”自称着，总觉得喊得自己垂垂老矣，行将就木，“所以，好好修炼，打坐就去小木屋，那里灵气比较充裕。” 江祈渊也没有给他们搞什么入门仪式，反正这个新宗门就那么几个人，不用半刻钟就能认完。 不过他也没有对这些新弟子太过苛刻，交代完毕之后，就把江怀林和苏雨莲给他们留了下来。 虽然不是修士，但他们模拟的修士可是连渡劫期大能都看不出破绽，教导这些小弟子足够了。 不过如果江祈渊能够看到多年以后，这群弟子都养成上天入地无所不敢的性子，恐怕他就不会把这些人交给这两个家伙了。可惜他本事再大，也预见不到未来，所以现在的他非常放心。 这个新的宗门某种程度上是普通门派和散修盟的结合体，除了弟子外苏婉收到的那些命符的主人也相当于这个宗门的人。 苏婉也传了消息给他们，不愿意的可以把命符领回去，愿意的留下，不过最终还是没有一个人把命符要走。 他们傻吗？这个宗门不制约他们，只让他们挂名，除非他们脑子进了水，不然为什么要和苏婉撇清关系？ 第134章 霖雨门 霖雨门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门派。 说它不大, 是因为它的人并不多，与那些动辄数万人，加上附属城池数十万人的宗门相比, 这几百人的数量实在不够看。 但说它不小, 自然是因为这个门派有着四位大能, 无论是数量还是实力, 都比得上最一流的大宗门了。 但与霖雨门的规模有所差异的是, 它在散修中的口碑可不像大门派那般毁誉参半，而是一面倒的赞誉。霖雨门修士少, 也不会有人打着宗门的旗号外出招摇撞骗，这是多么难得的大门派啊。 除此之外, 世家大族也多站在他们这边。 这些大族本来就不缺底蕴，只是族中少了能帮忙解决任务的人，霖雨门的元婴修士脾气好, 也不拿乔, 更不要别的, 什么等级的任务就是什么等级的灵石价位, 简直是理想中的合作人选了。 更别说还有一个苏婉，一个最顶尖的炼药师, 不仅顶尖而且炼好的丹药都不自留，只要他们和霖雨门保持友好关系，就能内部竞拍, 不需要经过拍卖行。不过相对应的, 苏婉在外面的拍卖他们也不得参与, 将机会留给散修，避免盲目地哄抬价格。 “哎，弟子们能出去接任务，你能卖丹药，我感觉自己一点用都没有。”又是一个夜晚，江祈渊仰躺在苏婉的腿上，看着头上的星空，长吁短叹。 苏婉低头看着他，然后伸手戳了戳他的腰：“有用啊，不是你和师尊师叔，我们哪里敢做这些事？” “嗯，我和师尊师叔，我才是顺带的吧。”本来就长吁短叹的江祈渊，听到这句更加忧愁了。 苏婉被他逗乐了，怎么修为越高，他越是小孩子心性，这是觉得不用伪装所以放飞自己了吗？“你够了啊！再这样我就真把你毒回元婴期，让你也跟他们一起出任务。” “这可不行，”江祈渊想也不想地反驳道，“那我怎么保护你。” 他的音量并不高，甚至还带了点漫不经心。 回复元婴期的修为固然好玩，不过霖雨门如今也算是半站在风口浪尖上，他怎么敢轻易削去一大半的修为。 苏婉看着他依然平静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表情，戏谑的眼神一下温柔了起来。 江祈渊正好看星星也看累了，翻身就要坐起来，不过还没坐好，一双手就圈住他的颈项，随后轻吻上了他的唇。 “在我眼里，你是这世间最厉害的人。”苏婉吻的时间并不长，在江祈渊正准备回揽过她的时候就松开了。 后者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怨念地看着她呢，还是该感动地看着她。 “别想了，我们还有事情做呢。” 苏婉看也不看他幽怨的表情，说完轻推了他一把就跳下了屋顶。 江祈渊默默地叹了口气，感觉修士也不容易。 不是修炼，就是处理事务，明明寿元那么漫长，但也没觉得有多少慵懒清闲的时候。 苏婉口中的“事情”，是去给白途安送一些隐匿气息转换体质的丹药。 灵兽的苏婉还没研究出来，不过那些凶兽的她倒是已经研究得差不多了。 只要那些凶兽能够改变自己的体质，对修士没有重要的用途，那么就算被发现，他们也还有伪装生还的余地，能安安稳稳地突破。不过相对应的，因为丹药中掺杂了灵兽的血，所以服用了这种丹药的凶兽戾气会进一步化解，哪怕日后突破了，也很难生出主动攻击修士的心思。 “谢谢，日后你们有什么需要，我万死不辞。”看着手上的丹药，白途安的内心欣喜异常。 不过他也没打算将这东西的作用隐瞒，那些凶兽愿意吃的吃，不愿意吃想保留兽性的就走，他是真没那么大本事长期庇护那么多凶兽了。而且现在主要不是他自己的问题，而是这么多年的安稳全靠苏婉二人照料，他实在不想给两人增添麻烦。 苏婉对他的誓言并没有放在心上，她看着密林里滚来滚去的那些团子，脸上浮起了一丝温和的笑意：“也不单单是为了你。我查证过了，这些凶兽早年也是到处都有的，后来作用被发现，它们就开始被大肆捕捉、虐杀，为修士成就了一个光辉璀璨的时代。但万事万物，盛极必衰，那个时代结束得很快，之后修士的突破越来越困难，也是他们的报应。 “事已至此，他们还不想着专注自身，好好修炼，反而想赶尽杀绝，如此行径，有违于我认同的道，我才不介意管上一管。 “况且……他们那么可爱，我总归是不希望看着他们整个族群，因为修士的贪欲，最终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的。所以，不用道谢，更不用许诺我们什么。” 白途安的修为确实不高，但他灵兽的气质在那里，修为再高的人见了，也会忍不住将他当成朋友交谈，何况他们两个是真把他当成了朋友。 他听了苏婉的话，再看这两人，总觉得他们比自己还要像无欲无求的灵兽。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修为高，有无欲无求的资本。 “不管为了什么，我还是要多谢，其他的我也不给你们压力。”白途安想着想着，还是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语气更郑重了些。 苏婉哑然，半晌还是认真地应了。 行吧，他这么想自己也没必要不认。 交代完正事，几人本来还想聊会天，不过一道流光又传到了江祈渊的手上。 他皱眉轻点，那道流光上的讯息便飞速窜入了他的脑海中。 “怎么了？”发觉江祈渊的脸色不太好看，苏婉柔声问道。 前者重新睁开了眼，眉目间有些微隐藏不住的嘲讽。 “有小家伙被欺负了，怀林刚好在，就出手把人捉了，带回了门派里，现在对方的长辈上门讨要。”江祈渊不是气江怀林惹事，而是觉得那些大门派未免太肆无忌惮了一些。 当初道侣大典他们就敢直接发难，如今又没递拜帖直接讨人，完全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又或者并不是不放在眼里，而是又一次借题发挥呢？ “白道友，那我们先告辞。”苏婉听他说了之后，也意识到了对方的想法，干脆利落地和白途安告辞。 白途安自然不可能拦他们，他向两人告别，然后带着丹药往密林里走，一边走，一边抬头看了眼阴云密布的天空。 “修士的世界啊……哎……” 因为陶鸣曲和越昂不在，江祈渊本来以为自己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会是一片狼藉的情况，不过回来之后他发现……自己还真低估了那些小家伙招惹是非的本事。 他们也不跟那试图抢走人的渡劫大能来虚的，直接启动了宗内的阵法，把他困在了原地。 “……阵法启动要灵石的，你们下一个任务的灵石集体扣了。”江祈渊一看这场面，就先来了这么一句。 本来还觉得自己挺厉害的一群人瞬间就焉了，“哦”了一声后就把阵法解除了。 那个大能万万没想到这些人敢这么干，阵法一撤就想动手，不过被江祈渊一个闪身把攻击都尽数化解。 “这位道友是想做什么？来屠我们的门派？”江祈渊一看他那扭曲的表情，就知道他是真的想置那群小家伙于死地，顿时冷哼一声，也不给他留脸了。 这些大门派的亲传弟子都有本命灯，人活着还是死了一清二楚。如果江怀林真把人杀了他上门来找事还说得过去，但如今是对方先惹事，技不如人被捉了，他的师长有什么脸大摇大摆地趁着所有人都不在的时候上门？ 这上门的人确实是想试探，顺便借题发挥，所以才看准了几个大能都不在的时候上门。 但谁知江祈渊和苏婉根本没有走远，不仅没有走远，他们门下的弟子还不害怕自己，甚至敢启动法阵，让他一时之间都有些气昏了头。 不过他高高在上惯了，意识到了如今的局面，也只是一甩袖放弃了攻击，要他道歉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我看不如这样吧，”苏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对他的实力也有了预估，“这位道友，你与表哥打一场，你赢了，就把那个惹事的小辈带走，你输了，刚才阵法启动消耗的灵石就道友你出，如何？” 苏婉说得分外轻巧，仿佛只是在说今天快下雨了一般。 江祈渊闻言在一旁点头，这个主意不错。 “荒唐！”如果换了别的渡劫修士，这人未必不会同意这件事，但江祈渊…… 谁不知道这位百年前凭借一己之力斩杀了一位入魔屠城的渡劫修士，他是疯了才会跟对方打？ 江祈渊对他这个回答很失望，打一架啊，之前也有很多找事的，但都在百年前他和入魔修士打了一架之后消停了，如今再打一架，说不定又能消停上百年，多好的买卖啊。 “那道友想如何？”苏婉看出了江祈渊的失望，但对方大小也是个渡劫大能，自己也不可能逼着对方给江祈渊打，只能接着问。 说起来她突然想起，以前江祈渊不爱打架啊，明明爱打架的是柳宇涵吧。 “给我道歉，给我徒儿道歉！还有……” “不可能。”那人话还没说完，就被江祈渊直接打断。 是，他是可以不在意对方这么做，他也可以忍可以道歉，但是霖雨门不能。 人善被人欺，他们一软，霖雨门日后只会更加艰难。 第135章 未来 那人完全没有料到江祈渊的态度会这般强硬。 根据他收集到的情报, 霖雨门的修士都很好说话，也没有渡劫修士的架子，所以他才会让徒弟挑衅外出的霖雨门弟子，他好借题发挥，到霖雨门内暗查一番。 因为他真的觉得, 霖雨门肯定有秘密, 不然不可能短短四五百年的功夫, 第一批入门的修士就都陆陆续续突破到了元婴期, 之后再收的那一批门人也是各个天资不凡, 让人嫉妒不已。 但他没想到，别说暗查了, 他连这宗门什么样子都没看清，就被困在了阵法里。 江祈渊看他脸色难看, 也知道事情该到此为止了。 他保持着神色间的倨傲，不过语气倒是温和了许多：“这位道友，霖雨门从来都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不过，看在阁下一心为了徒儿的份上, 我们也不是不能将徒儿还给你, 只是以后莫要再踏入霖雨门的范围内了。” 江祈渊这话听起来看似诚恳，但怎么想都有些微妙的不对。 那个修士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可是他又想不起来。 他寻思着自己确实不想和江祈渊打, 而且反正都查不出什么来, 走不走也都一样, 便迟疑着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不过等他带着徒弟离开了霖雨门，他才蓦然反应过来，这不对啊。 那些小辈把他困在阵法里，完全称得上是以下犯上了，但开始就被江祈渊那么一搅和，他完全忘记了要讨个说法，更别说等到后面，对战、灵石这么一通闹，他都忘了有这么一回事。 但他现在想起来也没用，难道他还能回去讨个说法不成？因此只能迁怒地瞪了徒弟一眼，转身就回了飞舟内。 话分两头，霖雨门内，参与了此事的弟子都低着头，在江祈渊面前站了一排。 自从江祈渊接手了掌门的位子后，苏婉又变回了之前那个温和好说话，万事不管的炼药师。 倒也不是因为忙不过来，而是她特别喜欢看江祈渊明明不生气却要板着脸教训人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有趣。 第101节 就像此时，她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江祈渊把这些人吓唬地头也不敢抬，之前因为炼药生出来的烦闷，在看到他认真的表情后，就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 其实，她有时候也不太懂这些小家伙怕江祈渊什么呢。对他来说，什么事情没有见过，什么险没有冒过，这群小辈做的事情、招惹出的麻烦，比起江祈渊自己，还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生气？有什么好生气？不过是作作样子罢了。 他人好，又温柔，哎……每次两人相处的时候，她一发现对方不说话，就有点想逗他。 苏婉一边想一边感叹现在的年轻人抗压能力真的不行，完全忽视了江祈渊在她面前跟在别的修士面前完全不是同一个性格。 而且她已经突破到渡劫期了，其他人修为最高的也就元婴后期，面对江祈渊，哪里轻松得起来？ “你们觉得，你们哪一步做得最错？”江祈渊看了他们很久，看得他们冷汗都流下来了，方才缓慢地开口。 排成一排的七八人面面相觑，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本该站在首位的江怀林，谁知他们看过去的时候，原本的位置上已经空无一人，不知跑去了哪里。 “别看了，”江祈渊就猜到他们会推江怀林出来，早就让他到一边待着，“不要成天怂恿着你们大师兄给你们兜底，你们自己有什么想法自己说。” 江祈渊的后半句还好，前半句可真是让这些人无语凝噎。 他们真的没有怂恿大师兄啊，很多事情都是大师兄带的头，可偏偏不知道为什么几位长辈都觉得大师兄和大师姐一样单纯，真是令人费解。 不过……他们偷偷看了被赶到不远处树下的江怀林一眼，把怨言都咽到了肚子里。 这个事情他们可不敢跟长辈们乱说。别看他平日里一本正经，但他整起人来那花样可是层出不穷，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乱来。 “回掌门的话，我觉得……应该是不该把那位前辈困在阵法里？” “不对不对，怎么不该把他困在阵法里？不困住他万一他发起疯来，我们谁拦得住？我觉得我们不应该放他进来，应该在外面就把他困住。” “……这都是虚的，其实我们一开始就不应该招惹那个家伙，他分明是有意混进来的。” “但不是我们招惹他啊，是他招惹的我们吧？难道我们不还手？我觉得我们应该捉了人之后就传讯给掌门。” …… 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江祈渊听着他们讨论，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由得他们越分析越起劲。 他静静地看着这些年轻人，感觉有靠山真的很好啊，哪怕曾经是个身负血海深仇的凡人，在经过时光与岁月的沉淀，在亲手报完了仇之后，还是可以重新来过。 他们肆意而飞扬，敬畏自己却并不恐惧自己，他总算明白了当年为什么师尊他们会对自己那么宽容。 因为这么鲜活的生命，谁又舍得看到他们黯然消沉的模样？ 不过他如今再怎么能保护他们都好，他总会有些时候是顾忌不到的。 这群人聪明是聪明，但有时候心思太浅，不多让他们清醒一下，谁知道日后他们会落个什么下场？ “答案还挺多，怀林，你觉得是哪个？”不知什么时候，江怀林又重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前者抬起头看他没有什么表情的脸，轻咳一声之后，开始给这些人总结。 “我觉得其他都还好，我们最大的错应该是我们不该把他带回来。他动手我们不可能不回应，而大能来了后续也很被动，怎么做都不对。所以我们最应该做的，就是解决大能出现的隐患，不应该把他招惹过来，给他借题发挥的借口。” 江怀林是法器化形，有他的缺点，但自然也有他的优点。 他不太容易被外界影响情绪，同一类的问题，在他眼中答案就是同样的，不管外物怎么影响，他也很难被动摇。 江祈渊对这个答案还是很满意的，他看着众人若有所思，神色也稍稍舒展开来。 “你们大师兄说得不错，那位大能一来，你们的后续就完全被动，不管怎么做都是错的，所以你们最大的错，是不应该让他有机会来。” 江祈渊的语气并不重，但异常地认真。 他看着这些人的头越来越低，良久，还是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 “都去冰窟待一年，一年后再出来。怀林，你两年。” “是。”他的话音刚落，众人便点头应是。 他们知道自己招惹出来的事情很大，哪里敢讨价还价，应声之后都纷纷召出自己的飞行法器，争先恐后地往冰窟飞去。 这个处罚已经很轻了，他们飞快点说不定江祈渊还没那么生气，万一他一会反应过来，加重处罚怎么办？必须快点飞。 这一段小插曲就像以往的无数个小插曲一样很快过去。 江祈渊保持着自己修炼的频率和速度，自己空闲苏婉又忙的时候，他就出去找贩卖情报的组织收集一些消息。 此方大世界有三家非常有名的情报组织，其中最大的那个势力庞大，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大宗门，如果不是之前他在诛杀那个入魔修士的场合里因缘巧合救了那楼主的独子，恐怕他也没那么容易从这里获得一手的消息。 “楼主刚好在，江前辈，要不要上去与他叙叙旧？”这次江祈渊跟往常一样，本来想买了情报就走，却不曾想他刚接过情报，管事就对他行了一礼。 江祈渊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他在？ “好，多谢管事告知。”虽然这个管事的境界比自己低，但江祈渊对他还是非常客气的。 他往前走，踏入法阵，一转眼就传送到了第五层。 这情报楼的第五层和一层不一样，并不空旷，反而是寻常人家的那种常规摆设，江祈渊到达的时候这情报楼的主人正坐在那里泡茶，看到他上来，也不招呼，只是顺手拿出了另一个杯子给他斟茶。 “我本来以为我够劳碌命了，没想到你这堂堂一派掌门，拿个情报也要自己跑腿，简直比我更加劳碌命。”江祈渊能和这情报组织搭上，固然是因为救人的缘故，不过能拿到那么多一手情报，还是因为他和这楼主性情相投，关系不错。 “我们门派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是个小作坊，不值一提。”江祈渊这话让别人听了，会不会呕血三升不知道，反正沈疏听了，就觉得他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小作坊？霖雨门虽然跟大门派没有牵连，但背后与多少世家大族织起细密的关系网，恐怕也只有他这个楼主才清楚。 “不跟你掰扯这些，有一件事，情报里没写，我本来想过些天特地找你说，不过既然你来了，我就顺便告诉你好了。” 江祈渊很少见到他那么认真的模样，也收敛了表情，静待他接下来的话。 情报？什么情报值得他特地告诉自己？ 第136章 秘闻 沈疏给的与其说是一个情报，倒不如说是一个未经证实的秘闻。 两百年前在华戾海的东南, 有一处秘境现世。为了避免整个大世界的修士都过来分一杯羹, 周遭的宗门世家都隐藏了消息，只告诉了几个势力最为庞大的大宗门。而霖雨门想当然地不在会被告知的行列里, 所以江祈渊自然不知道这件事。 可谁曾想，秘境开启后不到十日, 这处秘境突然关闭，在众多驻守的修士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失踪的人里有不少大门派被寄予厚望的弟子，他们的长辈如何肯善罢甘休？但无论他们怎么找, 就是找不到一丝一毫关于那个秘境的线索。 这些长辈里有不少大能，他们找不到线索, 世间便没有人能找到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些人的本命灯并没有因为这一个意外而熄灭。 “然后就过了二十年。”沈疏的脸色略有些凝重，也不知是想到了那些失踪的人，还是想到了后面要讲的那个秘闻。 大概是两个月前，那个秘境跟消失的时候一样，毫无预兆地重新现世。虽然当年失踪之人的本命灯陆续熄灭，但终究还是有人活着的，这秘境重现，不少宗门也准备派人去接自己门下的弟子回来。 不过他们的人还没有出发, 那些活着的弟子就匆匆忙忙地返回了门派。没有人知道他们与自己的长辈说了些什么, 只知道那日之后, 这些门派的氛围就都凝重了起来。 “……这你也能打听到消息？”江祈渊听他说完这么一大段话，感觉最匪夷所思的是这种情报他也能弄到，他这是连大门派也安插了眼线？ 沈疏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他到底会不会捉住重点？ “好好好，你继续。”江祈渊也不是故意打岔，他就是很好奇这些消息怎么传出来的，反正沈疏特地来找他，总不可能因为他的打断就不说。 沈疏也是要被他气笑了，不过，他还就喜欢这样能和自己开玩笑的朋友，就像一个活人一样：“……根据他们从秘境中得到的秘闻，因为千万年前大肆屠戮凶兽，此间的灵气已经失衡，除非有灵兽现世，获得他们的帮助，沟通凶兽与修士，共同摆下大阵，重铸灵气平衡。否则，这方世界，不会再有修士飞升。” 沈疏对于这个秘闻，其实并没有其他渡劫修士那么上心。倒不是他不相信，而是因为那个秘境里所记载的消息，在修士很难达到飞升的境界点，或者渡劫失败时，他就早有推测了。 江祈渊对这个秘闻相当地意外，不过意外的方向倒是跟其他人不同：“沈兄，你这特地告诉我，是为了让我放弃修炼，与表妹好生游山玩水？” “……”如果说之前沈疏只是面无表情的话，听到这里他就是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的意思是，你要做好准备。这个消息在大能中瞒不住，他们会因为这个消息做出些什么事情来都不好说，总之……万事小心，你自己也多调整一些。毕竟这个秘闻是真是假不好说，到你寿元终结前会发生什么变故也不好说。” 沈疏虽然说得毫无破绽，换了别人恐怕江祈渊也就信了，但是……他这个楼主特地告诉自己，说明消息的真实性起码有九成。 “得了吧，我又不是你的小徒弟。放心，就算你告诉我实话，我也不至于入魔。”江祈渊直接戳穿他善意的谎言。 沈疏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这什么人啊。 “对了，表妹刚炼了一粒丹药，我底价卖给你如何？它的作用很多的，比如说……” 明明被瞪，江祈渊却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他继续着自己的推销，听到后面，沈疏也忘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开始思考起这个丹药的作用。 这听起来真的很不错啊…… 从情报楼里出来，江祈渊也没有再去别的地方，而是径直回了霖雨门。 江怀林看他一边走神一边上了观云峰，连续几天都没有下来，心中略有些担忧。 出什么事了？ “还没下来？”苏婉从炼药房出来，正准备找人，就看到了路过的江怀林。 听他说完之前的事，苏婉感觉有些惊诧，让他去忙自己的事情之后，也跟着上了观云峰。 数百年的时间过去，霖雨门的门派驻地已经和之前大不相同。 除了最早的门派雏形，霖雨门的空中多了一连串的浮空岛，它们并没有完全脱节，而是用粗大的铁链相连，一个岛高过一个岛。 其中观云峰就在最高的那座岛上，虽说不上高耸入云，但坐在峰顶，吹拂过来的也同样是凛冽的寒风。它们从远方的平原，或者是更远方的高空越境而来，带着些冰冷与萧索，让人分外地清醒。 苏婉到达山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江祈渊就站在山顶上，没有说话，没有修炼，就这么静静的站着。 他身上的气质倒是跟平时没有太大的不同，看不出难过，也看不出压抑，一定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倒应该说是，多了一点超凡脱俗？ “表哥，你境界又提升了？”前些年她把丹药给白途安的时候，作为回报，对方也给了他们自己传承记忆中对修炼有用的残缺功法，所以这些年，江祈渊的修为一直有在提升，不过突然突破……还真是有点意外。 江祈渊回过头，看到苏婉的时候，表情一如既往地温和了下来。 苏婉确定地看了下他的眼神，没有看到什么阴霾，终于松了口气。 江祈渊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是有人跟她说了什么：“是怀林？他又煽风点火了？” “煽什么风啊，你一言不发，他不是担心你吗。”苏婉才不顺着他的话说。他明明很喜欢江怀林，怎么每次都要打击他。 江祈渊被反驳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地把她拉到树下，手指轻点拂开了石头上的灰尘：“坐吧。” 看江祈渊这架势，苏婉猜到对方有话要跟自己说，顺着他的意在石头上坐了下来。 接着对方也坐下，看着远方的山峦，长舒了一口气：“前些天沈疏告诉了我一件事。” 江祈渊的叙述很详尽，沈疏怎么告诉他的，他就是怎么告诉苏婉的。 苏婉的反应跟他差不多，也没有多震惊，一定要说的话，应该是……意外？ “如果我们没有救下白途安，是不是这方世界就没有灵兽了？” “不知道，不过就算有，恐怕也没人能找到吧，毕竟沈疏都觉得是没有人能找到灵兽了。”江祈渊的修为突破，固然有之前的因素，但更多的，是他恍惚间明白了天道终究会为万事万物留一线生机。 至于这生机能不能把握住，就看生灵自己了。 “我有时候在想，表哥，你是不是……天道的亲生儿子。”苏婉听了最后一段，也知道他怎么几天的功夫就突破了。 想想自己好不容易追上他的修为，结果还没得意多久呢，却又被他远远甩下，真是令人悲伤。 第102节 “……你这话就有点过分了啊，你这一个人顶得上一个中型宗门的赚取灵石的能力，说别人可不太对。”江祈渊唉声叹气，似乎在为自己被冤枉鸣不平。 不过看苏婉笑着推了他一把后，他又收起玩笑的口吻，认真地解释之前的话：“我不是开玩笑，我是一直觉得，你比我清醒得多。哪像我，从遇到你开始，就反复地重复自己之前走过的路，重复以前有过的想法。生、死、修炼，想看透，却始终看不透。” 苏婉没想到他会说这些。对她而言，江祈渊一直都是特别厉害的人，无论是修为还是自创功法，无论遇到什么事，他都从来没有退缩也没有动摇过。 所以她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会给他带来压力，明明在她的认知里，这么想的人应该是她才是。 苏婉这么想，便这么问了。 江祈渊有些失笑：“我也不是压力吧，就是敬佩，感觉你比我清醒。” “不能说清醒，”苏婉想了想，回答，“我觉得是因为我比你冷漠。我知道什么是我要的什么是我不要的，作为炼药师，能救人就救，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我的责任。但表哥你不是炼药师，你很容易就比我心软。” 炼药师看过的无能为力会比其他修士多很多，所以很难像江祈渊一样纠结于生死。 江祈渊听了点头，倒也是这么一回事：“先不说这些了，这件事，我们要不要告诉白途安？” 这么多年的功夫过去，白途安也已经突破到了地阶。 地阶的灵兽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投奔自己的凶兽，所以他早些年已经带着那些凶兽离开了九临平原。 苏婉想着自己也有一段日子没有见到他了，也不知道那丹药后续会不会造成什么负面影响，当先应声：“找，至于后续如何，由他自己定夺。” 第137章 恩怨 落梅山脉是隶属于霖雨门的众多山脉之一。 每个门派建立之后, 在门派驻地之外, 都会有不少受他们管辖的山河林地, 这些地方有些是为了本门弟子外出历练购买，有些是周遭的城镇为了寻求庇护将土地划归给门派, 也有些是门派之间的交易、或者是与门派里的大能交易而来。 落梅山脉就是一个中型家族和苏婉购药之后交易给他们的。 落梅山脉距离霖雨门较远, 周遭渺无人烟。整个山脉的边界处都有一圈淡淡的白光, 修士轻轻触碰，就能得知这片区域隶属于哪里。 霖雨门虽然算不上大门派, 但整个大世界, 尤其是在散修中少有没有听说过它的，所以别说这里本身就没有什么人来了，就算有人来了，也不会冒着得罪一个门派的风险特地跑进去玩耍一番。 因此白途安和他的凶兽们在这里过得安稳得很，远离了九临平原, 就算同样还是在霖雨门的庇护之下, 但这种荒郊野岭，谁都能进去, 就算身份暴露了，也不会给霖雨门带来太大的麻烦。 不过白途安倒是没有想过, 突然就来了这么一个机会, 让他可以不用再担心身份暴露的机会。 “其实这个秘闻, 还真有可能是真的。”听完江祈渊的话, 白途安陷入了沉思。 不过他刚沉思没一会, 两只寒凌兽就爬了过来, 跌跌撞撞地往他的身上爬。他跟这两只寒凌兽对看了一会，到底还是败下阵来，忍不住把它们抱在了怀里，不自觉地抚摸起它们的毛。 江祈渊和苏婉就这样看着他揉，一个人单纯在看，另一个人……真的很想自己上手，可惜那些寒凌兽并不搭理她，她就只能这么遗憾地看着，一直等到那些寒凌兽心满意足地不再折腾，趴在他腿上开始睡觉，白途安才继续之前的话题。 “因为按照我的传承记忆，这一方大世界曾经死过一只灵兽，被修士害死的。而灵兽本身有着平衡天地灵气的作用，虽然我不知道怎么起这个作用……”白途安说着，虽然有些难过，但并没有因为前辈的遭遇而对修士生出什么异样的心来。 毕竟灵兽的本性就是如此，记仇不记恩什么的那就不是灵兽了 江祈渊还是第一次听说这里出现过灵兽甚至有灵兽死亡，他那天找沈疏问过灵兽的事，在对方的情报里确实没有过灵兽的记载，那看来当年的事情知道的人也不多，想必又是一场见不得光的阴谋和残杀了。 “至于他们想找灵兽……逻辑上来说，每个世界最多会有三只灵兽，但也可能出现一只都没有的情况，你们之前说的青麟前辈，应该是突破去了其他的大世界，所以我没有感应到。也就是说，他们要找，大概就只有我这么一个。”白途安说到这里也没有自得，就跟江祈渊一样，他觉得这些事情有点好笑。 当初那些修士把他当成了寒凌兽，想用自己来给他们替命，如果不是江祈渊和苏婉一时冲动把他拍了下来，以他自己的本事，现在只怕早就死了。 如果自己真的死了，此方世界应该真的不会再有修士能够飞升。 “突然觉得自己还挺伟大的。”苏婉看白途安有些百感交集的表情，开了个小玩笑活跃气氛。 不过白途安没太听出来，认真点了点头，倒让苏婉有些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 太正直不好，真的。 江祈渊难得看到她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样子，心中好笑，最终还是替她解了围：“反正，我们来这里也不是想用我们之间的情谊压你，让你做出什么决定……” “可是，哪怕是为了你们，我也会那么做的，”江祈渊的话还没有说完，白途安就直视着他的双眼，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修士总是想飞升的，不飞升的话寿元只有万年，而我们灵兽却有十万年。你们飞升了，我还可以安慰自己，故人在远方安好；不然你们因为我的缘故直到寿元终结也不能飞升，或者渡劫失败，那接下来的几万年我都只会愧疚。” “但这并不是你的缘故啊。”江祈渊也被他的思维逻辑惊呆了。 这怎么就成了他的缘故了？ “哈哈哈，如果不是我能感受到你们没有恶意，恐怕我都要以为你们是故意以退为进，吃准了我会答应这件事所以才这么说的了。”白途安在传承记忆中读取了很多关于修士的记载，他自己突破到地阶之后也出去见过很多的修士。 天真的修士不是没有，可是到了他们两个这个境界还那么天真的倒还真是少见。 不过也不对，他们两个也不能叫做天真，应该就是单纯地有自己的底线罢了。 “江大哥，你可以把这件事往好了想。只要渡劫大能想飞升，他们就得供着我；他们同意了，底下的人再是心思蠢动又有什么用？况且，杀了灵兽一次会难以飞升，杀了灵兽第二次呢？会不会连渡劫期都突破不了了？而且既然要求我，那我多要点要求，也不过分吧。” 听着白途安说出这种很修士风格的话，江祈渊有一瞬间的错愕，不过很快，又变成了恍然。 “你说得对。”他觉得自己也有点当局者迷，如果白途安不是他们的朋友，恐怕这些交易他早就想到了。 白途安看他明白过也是好笑，重新抱起了一只睡得迷迷糊糊的寒凌兽开始揉。 正事谈完了，手痒。 “不过这得等我突破到天阶，可能还要几千年的功夫。你们先修炼，如果我天赋不行，在你们寿元终结前不能突破，那我就提前为你们出山；如果来得及，那就等那时候再和修士交易，如何？” “好。”江祈渊想了想自己师尊师叔的年纪，也只比自己大了几百岁，白途安的约定对他们毫无影响，便应承了下来。 不过应承完后，他又觉得哪里不对。 本来他们就是来让白途安自己决定的啊，为什么要问他们好不好？ “正事说完了，让我们在这里住几天，怎么样？”苏婉一直没有说话，白途安还以为她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也没有问她。现在她突然这么说，白途安愣了一下，以为她想在这里寻个清静，自然是应好。 江祈渊斜觑了她一眼。她哪里是不感兴趣，她明明是对那两个团子很感兴趣，感兴趣到都不想管别的事情了。 “那真是太好了，我也可以给他们检查检查。”得到了应允的苏婉可以说是眉飞色舞了。 至于江祈渊在瞪她……什么？这个人是谁？她真的不认识啊。 两千年后，霖雨门。 霖雨门有两个掌门，一个正掌门，修为高，但不太管事，只是充当门派的定海神针；一个代掌门，负责门内事务，劳心劳力，时不时还要为那几位大能鞍前马后地跑腿。 这个悲催倒霉的人，自然不会是江怀林，后者早就以自己天赋不够，需要外出历练为由，带着苏雨莲跑了。 开什么玩笑，让一把剑接手一个门派，亏他们也想得出来。 “掌门，我觉得这个代掌门我真的做不来。”每年一次的例行对话又重新开始，江祈渊研究着手上的请柬，假装自己并没有听见他说什么。 “小韩，这是谁送来的？” 虽然不知道江祈渊是不是在转移话题，不过韩久素来敬重他，他问了自己，自己自然不可能不回答：“回掌门，是涵江宗的一位太上长老送来的，跟沈楼主的差不多前后脚到。” “哦？那我先看看，看完再去找你。”江祈渊说得非常认真，认真得都看不出来他是故意忘了之前那个问题，还是无意忘了之前那个问题。 韩久点了点头，默默走了。他总觉得自己会不会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江祈渊不会是故意敷衍他的那种人……吧？ “你又欺负小韩了？”韩久一走，空气中就显现出一个人形来。 江祈渊摊了摊手，她也好意思说自己：“表妹，看到人一来就躲起来的可是你，不是我，你这么怪我不太对吧？” 如果苏婉会因为他这么一句话就羞愧，那她也不是苏婉了。 她根本没有把江祈渊那句话当回事，走上前，拿起那个太上长老送来的请柬打开看了看：“我又不是掌门，你才是掌门，我躲他天经地义，跟你那不是一回事。” 苏婉一打开请柬，映入眼帘的就是硕大无比的“邀”字。 邀的后面又列了她和江祈渊两个人的名字，看来是要让他们一起去。 “这是为了什么？沈楼主给你的传音符上有没有说？”看到这个请柬，苏婉收起了之前的轻松愉悦，皱眉问道。 “还能是什么事，就两千年前的事呗，他们忍不住了。”江祈渊读取完传音符上的信息，就习惯性地把它搓成了齑粉。 这些家伙比自己想象得还能忍啊，都两千年了，才开这么一个会。 第138章 泾渭 请柬上写的地址, 是一处荒凉却又辽阔的沙漠。 大会的联合发起人是此方世界排行前十的宗门的太上长老, 每个门派负责一部分的请柬分发，也各自独自调查沙漠的安全, 其他大能来了, 也可以自己再翻一遍，以免暗藏什么阴谋。 陶鸣曲和越昂虽然也在另外两份请柬的邀请之列, 但他们都没有来。其中越昂正在闭关，陶鸣曲放心不下, 就留了下来。 反正徒弟有媳妇了，修为还比自己高, 他这个师尊有什么好操心的。 没有了他们两人，江祈渊和苏婉自然只有和沈疏同行，他们也意思意思地检查了场地一番，就在空中挑了一块地坐好。 没错, 坐好。江祈渊往沙漠里丢了颗种子，然后那颗种子瞬间长大成一个有巨大伞盖的绿色植株, 沈疏往上面放了桌椅，然后拿出一个茶壶三个茶杯, 给他们泡起了茶。 “其实我本来只是想随便坐坐的。”江祈渊舒舒服服地靠在铺了棉絮的软椅上，一边喝着上好的茶，一边感叹道。 苏婉也轻抿了一口，点头表示同意。 沈疏环视了一圈, 对比那些或是大气或是奢华的座驾, 以及凝重的气氛, 感觉他们确实是太悠闲了些。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我都只有两三千年好活了，不像你们，还年轻。” “……你不说我都想不起你比我老那么多……”江祈渊听了他这一番论断，突然想起他们还真算是忘年交。 沈疏默默闭上了嘴，懒得跟他说这些。 “不过，你也别放纵得太厉害，你如果努力，未必只有两三千年。”江祈渊这话说得含糊，但沈疏什么人物，听他这句当即就错愕地看向他。 不过江祈渊被盯了半天，也没有继续说，只是笑了笑，夸起了手中的茶。 沈疏又看了他一会，终究还是别开视线没有再问。 他们这茶一喝就是好几天，等到第三日，人才陆续到齐。 整个大世界的渡劫修士不过百人，除去一些闭关的，到场的约莫有六十人。 负责主持的就是涵江宗的那位太上长老，他先是看了沈疏一眼，然后开口说道：“相信这件事情，大家已经都从自家门人，又或者是沈楼主那里得到消息了。” 被当众点名，沈疏也不怕，只是拿起茶杯，对他遥遥敬了一下。 他是生意人，这些大门派的人想瞒，但没瞒住能怪谁？自己行动太过明显，还要怪他卖消息？更何况他也不是主动卖的，这些都是大能，他们上门要，自己难道还能不卖不成？ 不过沈疏认了，未必每个人都想认：“何道友，你这话从何说起？我们这些小门派的只知道你们大门派两千年前开始动作不断，只知道两千年后你们什么也不说突然就喊我们来召开了这次大会，你这内涵不断，不清不楚的，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万一沈楼主理解的和你们要说的不是同一件事呢？”说话的这人是个阵法师，虽出身于中小宗门，但他是此方世界唯一的天阶阵法师，全凭一己之力撑起了一个门派，他说话，可没有人敢无视。 何畅明知道他是在找事，但他说得确实也有道理，只能咬了下牙，尽量平静地把事情复述了一遍：“事情还要从两千两百年前说起……” 何畅说的内容，与沈疏给的情报并没有什么出入，唯一多的，大概就是这两千年来，他们确实苦寻无果，找不到灵兽消息的事实了。 “所以，诸位有什么想法？” 第103节 沈疏给其他人的情报里，自然不包括他认为找不到灵兽这一点，所以乍一听到何畅那话，不少人虽然有所准备，但都还是愣了一下。 联名发起此次大会的修士倒是早知道这些。他们先是装模作样矜持了一番，等有人提出意见之后，便开始把自己早已准备好的想法灌输给其他人。 绿色“伞盖”上的三人并没有参与这热火朝天的讨论，苏婉冷眼好些人说到利用欺骗高阶凶兽时控制不住的微微扭曲的表情，只觉内心一片冷漠。 这就是所谓的大能，幸好，她从小就知道有些人畜牲都不如，不然现在可得气死了。 “几位的观点，我可不同意。”就在江祈渊看不过眼准备开口的时候，刚才那个出头的阵法师又冷冷打断了他们的话。 他已经达到渡劫后期多年，按理没有人比他更急，但再急，也不是这些人说出那种话的理由。 他明明记得这些修士以前见到的时候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虽然有各种各样的毛病，但终归还是坦荡的。 是这两千年的无望逼疯了他们？还是多年的伪装终于伪装不下去了？ “根据那个秘境里的讯息，对应着时间，我查阅了一下出事之时上下两三千年的资料，发现了一点东西。”那阵法师说之前的话语的时候，虽然脸上都是讥讽，但因为他的容颜偏老，看着依然还是仙风道骨。可说到这一段时，愤怒的火焰瞬间席卷了他的双眼，将他整个人身上的平静都燃烧成了灰烬。 “会发生这件事，与其含糊其辞地说是大肆屠戮凶兽造成，倒不如说是那些修士，狼狈为奸，为了突破，以替对方找到救命恩人和救世为名，将一只已经突破到天阶，与修士无异的灵兽骗到阵法里，把他分食而尽。 “他手下的凶兽感受到他的哀嚎，前赴后继地来救他，可他们哪里知道，这一切那些修士早就谋划好了，他们不仅想要那只灵兽的力量，也想要那些凶兽的血肉。 “所以，他们先是以放跑半兽、令瘟疫无药可解为罪名，逼死了灵兽要找的那个炼药师，紧接着，再用之前的借口，诱骗那只灵兽踏入陷阱之中。” “灵兽到底意味着什么？在座有哪一位不清楚？他们也清楚，可他们还是敢，因为欲望蒙蔽了他们的双眼，他们以为所谓的平衡天地灵气之说是假的。但后来呢，事实证明传说都是真的。事到如今，你们不想着如何正正当当地找到灵兽，坦荡地与凶兽谈判，又想着重复当年的那一套，诸位是嫌渡劫期的修为太高了吗？” 这个阵法师一开始的语气还比较平稳，说到后面音调却越来越高，语速也越来越快。 明明已经看过了，但说起来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荒唐。他从未如此刻一般，为自己修士的身份感到羞耻。 如果说其他人只是被这个话镇住，各自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那苏婉和江祈渊听到这里就是完完全全的错愕了。 苏婉想起了那个温柔的幻象，又想起了那个被疯狂与执念纠缠的姑娘。 她一个人守在秘境里，就那么过了几千几万年。 “这……这不是没找到灵兽吗？我们也只是商量看看有没有别的方法，王老你也别……” “我觉得王老说得对。”有一个中型门派的修士蓦然出声打断了何畅的话。 苏婉认得那人，那个修士脾气非常好，比江祈渊还好，就算是门下的弟子闹矛盾，他也是当和事佬。 他从不出头，什么也不管，这大概是他突破到渡劫期以来第一次反驳同辈的意见，而且还是打断别人的话直接反驳。 “我也觉得王老说得对。”苏婉一开口，就相当于给霖雨门下四个渡劫修士都表明了立场。 沈疏无声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释然：“我也同意王老的话，我们是修士，毕生所求是找到自己的道。大家的道固然不同，但我觉得，不管是哪一条，都应该固守本心，就算不能自始至终问心无愧，最起码也不能活得跟见不到光的小虫一样。我们要找凶兽合作，就得堂堂正正地找。” 沈疏开口之后，剩下的人也纷纷站队。 何畅脸色难看地看着那些中小门派的修士几乎一边倒地支持王林彦，恨得牙都咬疼了。 他们装什么清高？他就不信了，这些人真的不在乎能不能飞升。 “其实……我也觉得王老说得有道理。”一片静默之后，十大门派里也有人开始倒戈。 很快地，与会的修士就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而且支持王林彦的明显比支持何畅的多上许多。 见此情景，王林彦满腔的怒火终于稍稍平息了下来，江祈渊和苏婉对看了一眼，也默默点了点头。 幸好大部分修士不管有没有私心，都还算清醒，不然他们可得劝白途安不要带着那些团子冒险。 “既然大家立场不同，不如你们商量下怎么搞阴谋，我们商量一下怎么和凶兽谈判？当然，也顺便商量下如果有灵兽怎么改计划，看最终谁能说服谁？”发泄完了，王林彦又恢复了之前的高人模样，抚须建议道。 何畅又被他暗讽了一通，心中恼恨，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按照王林彦说的，先和跟自己立场一致的修士商议了起来。 第139章 所谓告别 最终商议的结果, 自然还是以王林彦为首的温和派获得了主动权。 那些大门派的修士毕竟要脸，而且大世界不比小世界, 在大世界中, 哪怕是小门派也是根基深厚, 以霖雨门为例, 它第一批的弟子中，有不少世家大族的本家继承人, 虽然入了门派, 放弃了本家的一切, 但血脉的联系, 岂是说斩断就能斩断的？更别提那些传承了数万年的小门派。 不错, 在此方世界那些传承了数万年的也可能是小门派，因为更小的在这里并不算是一个门派，有了宗门的称号, 就意味着它们真的都是一方巨擘。所以在人数完全不占优的情况下, 哪怕偏激派的修士背后势力更大, 他们也不敢逆着大众的意思。 根据王林彦的方案，是由他和沈疏出面, 去找那几个声名在外的天阶凶兽，与他们商议摆大阵的事情。 苏婉和江祈渊除了之前商议的时候替灵兽又争取了一些特权外也没有多说什么, 安安静静的，就像两个乖巧的晚辈。 可惜他们两人的事迹这些修士心里都门清, 所以这副乖巧的伪装看了也就看了, 没有人会当真, 反而会思考他们是不是和王林彦有什么交易。 临散场时沈疏又看了江祈渊一眼，后者对他点了点头，然后挥了挥手。 沈疏看着他虽然极浅却异常明晰的笑意，再想起他之前的话，心中陡然升出一丝希望，飞升的希望。 没有哪个修士是不想要飞升的，如果有正途能飞升，他自然高兴得很。 王林彦和沈疏再次给他们传消息，是在半年后。随着消息一起来的，还有一份盟约的草案。 盟约的签订人共分为三方：修士、凶兽、灵兽。看到这份盟约，不少已经在思考几千年后该怎么交代后事的修士都有些失态。 不过这些人并不包括苏婉二人，他们毫不意外地把盟约草案放下，然后看着一只偷偷潜伏进来的白团子，当着他们面重新变成了人形。 “江大哥，苏姐姐，你们这门派的防御不行啊，如果我不是好人，那岂不是危险了？”别看这只白团子的原型小小的分外可爱，化形之后也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但她全身上下没有残留一丝凶兽痕迹的模样，昭示着她的修为已经到达地阶了。 “因为你没有恶意，所以没有触发大阵，不然哪那么容易让你偷跑进来。”苏婉看她跑过来，就给了她一颗小小的丹药。 那个小姑娘马上乖巧地接过，小心翼翼地塞进了嘴里。 嗯，甜的！ 苏婉看她眯着眼睛一副享受的样子就好笑，正准备抬头跟江祈渊说这孩子也太实诚了，说吃就吃也不问问是什么。 不过她定睛一看，就发现江祈渊一脸幽怨地盯着自己。 “表妹，我记得你之前说你很忙，没有时间烹饪兔腿……” “……”被江祈渊这么一提醒，苏婉陡然想起来是有那么一回事。 那天他们闲来无事追忆往昔，江祈渊就提出想再试试当年苏婉亲手烹饪的兔腿的滋味，不过被后者无情地拒绝了。 又要买配料又要去找没有任何灵力的普通兽类，真的很麻烦啊，她很忙的。 “这个是以前做的，真的！” “嗯，好吧，你说是以前就是以前。”江祈渊摊了摊手，表示她说得都对。 苏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什么叫做她说是就是，明明是真的啊。 “对了，桐雨，你怎么来了？途安让你传消息？”江祈渊本来就只是想逗逗苏婉，自然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 他看小姑娘已经把那甜丝丝的丹药彻底炼化，就开口询问她的来意。 “嗯！白老大让我转告你们，有什么放不下的现在就先交付好，不然你们参与了大阵的启动之后，恐怕就没有机会再回来了。”桐雨是原样复述白途安的话，丝毫没有发现这句话听起来有多么地惊悚。 不过苏婉和江祈渊清楚白途安的性子，如果真的有危险他肯定不会让桐雨来传话，那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是…… “这速度是不是有点快……我还没准备好。”苏婉不由得喃喃自语了一句。 自从遇到江祈渊，她总觉得自己的修炼之路未免太过顺遂了些，好像什么都没来得及做，自己就已经到达了梦寐以求却并不怎么敢多想的高度。 江祈渊本来也有些混乱，不过看她那迷茫的样子，反倒冷静下来了：“别想太多，说不定真的是有危险呢？” 这句不算安慰的安慰瞬间让苏婉平静了下来。 说得也是，万一真的是有危险呢…… 两个被白途安传来的消息打得措手不及的人只能飞快地开始准备……“后事”。 他们先是跟陶鸣曲交代了一番，两个推测都说了，后者并没有他们这般意外，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听到了。 “你们一路走开，遇到了多少事，救了多少人。这次就算是危险，想必也能化险为夷；而如果真是你们推测的那样，那大概就是天道给你们的馈赠吧。” 陶鸣曲看得可比他们清多了。 他们遇到了多少危险救了多少人，自己在安河小世界的时候清楚，自己到了衡源中世界也听杨忧他们说过。 这两个家伙或许真的觉得自己运气好到离奇，但事实上……应该说是他们胆子大到离奇。 陶鸣曲毕竟是长辈，又是旁观者清，这么几句下来，两人的怔愣也慢慢消失，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嗯，师尊说得有道理。 他们走的时候陶鸣曲认真地跟他们道别，脸上的笑意喜悦而真诚。 两人看着看着，只觉得哪怕是为了让他和越昂能平静愉快地修炼，自己也得全力协助白途安完成大阵的布置。 不是为了所有人，是为了那些值得的人。 陶鸣曲好处理，小辈们就不好处理了，其中第一个不好处理的就是江怀林和苏雨莲。 看着他们把本体分别还了回来，苏雨莲整个人都呆了，险些就要哭出声来。 “好了好了，你哭什么。”苏婉没怎么和他们提危险的事，也很庆幸自己没提，不然苏雨莲恐怕就不是想哭那么简单了。 “可是，可是我们说过的啊，我和怀林只是暂且出来玩，我们自己本身还是你们的所有物，会跟着你们……” “雨莲！”江祈渊难得对她用了那么重的语气。 后者被吓了一跳，回过头迷茫地看着他。 江祈渊一看她那惊慌不已的模样，自己先心软了：“别说那样的话，从我另寻本命灵兵开始，怀林就清楚，我和表妹并没有把你们当成我们的附属物。你们是独立的，你们会有你们自己的一生。我不知道你们会不会渡劫，会不会飞升，我只知道你们的一切都应该由你们自己走出来，明白吗？” 他这话既是对苏雨莲说的，也是对江怀林说的。 后者虽然一直比苏雨莲清楚他的打算，但有些事情，他作为法器化灵，到底不敢奢望。 “乖徒弟，我应了你的师尊之称，就是真的把你当徒弟啊。” 江祈渊说着，第一次伸出手，像抚摸孩子一样，轻轻摸了摸江怀林的头。 江怀林蓦然感觉有一份本不该属于自己的酸涩涌上心头，他跪下，对着两人结结实实地行了个大礼。 苏雨莲也被他通红的眼眶吓了一跳，跟着跪了下来。 苏婉和江祈渊对看了一眼，没有阻止他们，就任由他们把大礼行完。 “好了，出去玩吧，记得，要好好修炼，才没有人能欺负你们。”苏婉对他们最后只交代了这么一句。 自己和江祈渊不可能庇护他们一辈子，他们以后是福是祸，只能由他们自己走出来，幸好他们和自己一样，有可以完全信赖的人陪着。 “接下来就是……咳咳。”说到最后要面对的人，苏婉轻咳了一声，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仅是她，江祈渊也同样不好意思。 第104节 他们……是不是太狠了点…… “什么？正掌门？掌门！苏长老！你们没有跟我开玩笑吧？”听到江祈渊和苏婉的话，韩久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其他没有陨落的跟他一同入门的几人看着他欲哭无泪的神情，内心深表同情，当然，也仅此而已。 霖雨门必须有一个人当掌门，是韩久的话他们自然解放了，好，好得很。 “你们也别幸灾乐祸，即日起，你们都是霖雨门的长老，门内一应事务，由你们共同完成，有什么大事，也是你们一起决定。”江祈渊话音未落，厅内就是一片死寂，随后，萦绕在厅内的幽怨更深了几分。 韩久看着他们悲伤到难以自抑的表情，突然也不是特别难过了。 门派里的四位大能他支使不来，可剩下的不是大能啊，只要他们可以…… 江祈渊可不知道自己逼得一个老实孩子马上就要无师自通掌握坑伙伴的技能。 他看着眼前的这些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苏婉也走到了他身边，替他把没有说出口的话说完：“没有了我们，霖雨门的路会难走很多，所幸师尊师叔他们还在。在他们飞升之前，你们要成长为可以支撑一个门派的人啊。” 苏婉的声音很是温和，就和平时一样。 其他人先是一愣，然后收起脸上诸多不同的表情，齐齐应了声是。 他们会的，这里不仅仅是他们的门派，也是……他们的家。 第140章 最后的大阵（正文完） 最后的大阵, 是白途安定的。并不是每个人都相信他，比如何畅, 他就觉得将修士的命交到一只灵兽身上并不可信。 尽管这只灵兽的人形，看起来跟普通的修士并没有两样。 但何畅还是觉得，对方会为他的前辈报仇。 “这个大阵一共也只需要八十一个生灵来启动，分一分，也就等于需要四十个渡劫修士，何道友你不参与也是没有问题的。”王林彦看着一脸阴沉的何畅, 抚须笑道。 盟约的草案给每个渡劫修士都看过一遍之后，便由王林彦负责，一个一个找了没有闭关的修士印上自己的神识。 之前就参会的修士自然重新聚集到了一起, 与凶兽那边的负责人一起商议大阵的部署事宜。 相较于修士这边的泾渭分明, 那群天阶凶兽对白途安可是敬重得很。 白途安在盟约上印上自己的神识之后，那群天阶凶兽看也不看细则, 就跟着把自己的神识也印了上去。 王林彦看着他们那边的态度, 心中油然而生出微妙的羡慕。 这种信任感真好啊, 可惜, 修士里很难有这种感情了。 除了何畅坚持白途安其心必异之外, 还有几个人也不愿意参与到大阵中。不过在场的修士人数足够, 即使没有了他们，也有其他人。 最后定下来的阵法总共分为三层站位，位于阵眼的是白途安, 苏婉和江祈渊以及另外两个天阶凶兽则位于第二层, 至于原因…… “我需要二阴二阳四个互相信任的次阵眼来负责压阵。”白途安随意地解释了一句, 也不管别人信与不信。 那两只凶兽如今也是人形，如果不是他们的表情不像修士一般同时夹杂着喜悦与怀疑，恐怕还真没有人能看出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 也不知是不是白途安提前跟他们说好了，这两者对苏婉二人的态度还是非常友善的，他们互相比较了一下彼此的灵力纯度，心中各自有数。 其他第三圈的修士和凶兽倒是没有那么复杂，他们各自错开站位，等他们站好了，白途安便割破手腕，殷红的鲜血沿着他的手腕很快就滴落到了地面。 只见他的血落在地面的那一刻，一个泛着淡金色光芒的复杂纹路便以他的站位为中心，迅速扩散了开去。 王林彦没有参与到阵法之中，不过他的理由和何畅他们不同，他留下主要是为了看看阵法有没有什么问题好即使修复。 这整片草原上的阵法纹路都是白途安一人画的，其他人没有见过，王林彦自然也没有，所以他一眼看到那个复杂的纹路，心中便是一惊，随之而来的是压抑不住的狂喜。 作为一个阵法师，有生之年居然可以得见上古大阵，就算是死，对他而言也是无憾。 阵中人倒是没有他那么狂喜，或者说没有心思睁开眼去留意周围的变化。随着白途安的一声令下，他们或是割了手腕，或是割了手心，又或者割大腿的也有。全身上下，每个人所用血液的部位都各不相同。 而随着他们的鲜血一同注入那纹路中的，还要他们身上最纯粹的那部分灵力。 有些修士感觉到源源不断的不受控制的灵力流失，心中便开始发慌了，下意识地想留住灵力，却不料反而流失得更加迅速。 场外的何畅看着他们光芒忽隐忽现中苍白如纸的面容，眼底不自觉就闪过一丝嗤笑。 他就知道这个阵法有问题。 不过同样是灵力流失，有人慌了，自然也有人不慌。 比如苏婉和江祈渊。 对于第二圈站位的四者来说，他们脚下的纹路都是直接沟通对面人士的，所以哪怕闭着眼，苏婉也能直接感受到，江祈渊的灵力在自己的脚下缓慢游动了一圈，然后噗嗤一声散开，化入了天地之中。 她感觉自己进入了玄而又玄的一种境界之中，仿佛有一个虚无的自己从阵法中飘起，浮到了半空。 她俯身看去，只见以阵法为中心，那片金光如同夏日清晨的阳光一般，迅速蔓延了整片草原，又接着往无边无垠地其他地方扩散。 草原尽头的金光很淡，淡到几近于无，更别说更加遥远的地方，但是苏婉知道这金光是在的，不管快还是慢，这片金光终究会带着他们这些人血脉中的灵力，渗透到此方大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恍惚间苏婉明白了江祈渊之前说的，感应到了周遭生灵反馈的生命共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重新“飘”回了自己的身体里，闭上眼，静静体悟着那片蔓延开来的已经看不见的金光所带回的，所到之处的所有生灵给予他们的情绪反馈。 那些情绪是那么的愉悦，虽然也许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兴奋，但他们意识深处的喜悦还是不受控制地沿着那片金光的来路，爬过了阵法之中。 苏婉感受着他们的欢欣鼓舞，唇畔不自觉便露出一丝笑意来。 真好啊，这种纯粹的喜悦情绪，就像冬日的阳光，就像春的风，都是同样那么的美好。 不仅是她，场上不少修士凶兽苍白的面容上也浮现出了隐约的笑意。 江祈渊也是同理。 不过因为功法的缘故，他感受到的与旁人些微的不同。 他不仅能感受到那些生灵的喜悦，他还能感受到他们蓬勃旺盛的生命力。这生命力与他们此刻的状态无关，只要他们未曾放弃，依然倔强地活着，他们的生命力就分外的旺盛。 他喜欢这种感觉。 他们闭眼体悟，看起来不过是须臾之间，但事实上，外界已经过了九天八夜。 他们身上的伤口依然维持着最初的模样，一滴滴鲜血持续不断地流出、落下，融入阵法之中，让他们的脸色越发的苍白。 不过苍白之中，有另外的东西回馈到了他们身上，或许是其他生灵的感激，或许是此方世界的感激，谁知道呢。 夜幕降临的时候，白途安睁开眼，静静地看着阵法中的所有生命。 他们或许各怀心思，但他们踏入阵法的那一刻，他们就会被迫感知其他生灵的喜怒哀乐。 这是一种近乎洗脑的感知，能模糊人本来的性格，让他们心动，让他们心软。这是灵兽性格的来源，他不介意让其他生灵也感受一番。 这也是他设置这个阵法最重要的私心。 不过……除此之外…… 白途安看了眼位于第二圈站位上，脸色分外苍白的四者，心中的喜悦慢慢飘到脸上，转化成了清浅的笑意。 这四个站位要求互相信任，心思纯粹，他们不仅是付出者，也是那些反馈最重要的接受者，其他人感受到的大部分情绪都是由他们传达。 所以，他们直观感受到的东西比其他人多得多，同样也危险得多。 情绪太过繁杂，总是会混乱人的认知，让人不知自己是谁，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白途安能感受到他们身上的威压又比之前强了许多，已经到达了临界点，只要这个阵法完成，天道将馈赠落下的那一刻，他们就能免去渡劫，直接飞升。 只是不知道……飞升之后的世界，又是怎样的呢…… 白途安一边看着天空，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等到天光大亮的那一瞬间，他回过神，运全部灵力于掌心，而后重重地往阵眼一拍。 霎时间阵法的运转速度陡然加快，一个巨大的光球笼罩了整个阵法区域。 这光球越来越亮，亮到极致时，整个光球蓦然炸开，化成点点碎片，如同下了一场金光璀璨的雨。 “下雨了？”阵中的苏婉睁开眼，伸手接住了一道光的碎片。 她感觉自己的心情很好，好到仿佛身处于那遥远的过去，自己睡了一觉初醒，看到江祈渊坐在窗前看书。 清晨的阳光落在他身上，然后他回过头，对着自己微笑。 “大概是的吧。”江祈渊也走了过来。 他其实有些忘了自己在哪，周围好像有点熟悉，又好像有点陌生，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苏婉。 他走上前牵住对方的手，几千年的过往有如浮光掠影一般在他们的眼前呈现。 随着光芒越来越淡，他们终于记起自己在哪里，眼底不由得闪过一丝错愕，很快又释然。 看样子成功了啊…… 不过他们还没感叹完毕，周遭的空间就开始扭曲。 他们看到了扭曲的空间外或是喜悦或是嫉恨的脸，还有旁边与他们一同置身于扭曲空间中的两只凶兽。 “你们怕吗？”那两个变回了原形的凶兽突然开口问道。 苏婉笑了笑，摇了摇头：“怕什么，只要我还清醒，我就不怕。” 她的话音未落，整个空间就彻底扭曲。她感觉那个熟悉的人把自己护在怀里，接着黑暗倏然降临，又很快散去，光芒亮起时，眼前又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总觉得要再一次重新开始了。”江祈渊望着眼前的世界，在苏婉耳边轻声呢喃了一句。 后者笑着掂起脚，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贴着他的耳畔低语：“那就重新开始吧。” 她是真的不害怕未知，只要江祈渊在，只要她自己在，她就什么都不怕。 而且，她相信希望，从重生的那刻起，她就坚定不移地相信着。 第141章 番外一 这是一处巍峨的山峰，峰顶有一座小凉亭, 一个人正坐在那里, 闭着眼, 感受寒风拂面带来的清冷。 他的容貌俊秀, 大概是青年成丹的缘故，看起来只有二十七八的年纪。不过他满身寒霜, 看着分外的生人勿进, 反而让人轻易能看出他不是如同外貌那般年轻。 不过，他睁开眼看着远处的云彩的时候，神色会温和许多，隐隐约约，仿佛可以看到少年人的神色。 “师尊！你看我这丹药炼得好不好！” 第105节 山顶上的人听到那娇俏的女声, 微微一愣，很快又回过神来，回复了之前威严的模样。 “我说过，没事不要上来。”这人的声音冷冷的，已经听不太出年少时的飞扬。 他看少女不以为意，神色发冷，又重复了一遍：“事不过三，再有下次，你可以直接走了, 本尊这里庙小, 容不下你！” 如果有男修的故人在这里, 听到这样的话想必会惊讶到怀疑他是不是被人夺舍。可惜他没有故人在这里, 从数千年前开始，他身边就没有故人了。 那少女吓了一跳，显然没想到元凌云会突然发这么大的火，眼看着他转身就要走，少女连忙拉住了他，被他一瞪，却还是强忍着威压，颤颤巍巍地开口说道：“师尊，我到底哪里不好，你说，我改。但我是真的心悦你啊，而且我天赋也不低，我……” “那跟本尊又有什么关系呢？”元凌云觉得自己最大的错，就是不应该在入门大典上一时恍惚，就把这个小姑娘收到门下。 过去的事情终归是过去了，那些离开的人不会回来，也不可能回来。 “师尊，我……”少女没想到他竟然是这般反应，一时间有些后悔，可是话已经说出口，再退缩也没用，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我觉得我真的很好啊，也有很多其他的师兄师弟喜欢我，师尊你当初收我为徒不也是看我是个可塑之才，那为什么不能……” “本尊只是看你像我已逝的道侣，所以才收你为徒。”少女还没说完，元凌云就打断了她的话。 他看着那张年轻的脸瞬间由满怀希望变得错愕绝望，没有心软，只觉得内心一片平静。 “本尊即日起要闭关，你好自为之吧。”元凌云说完，没有责备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捻了一道传音符给掌门，然后背过身，一步一步地往闭关地走。 他不是怪这个小姑娘，只是……这种毫无希望的事情，应该结束了。 火雁门的闭关地在每个人的驻地旁，一般都是设置了防护阵的一个小岛。 元凌云以闭关为名进入了小岛之后，也没有修炼，只是从储物佩中取出去了一支玉箫，然后坐在那里发呆。 他其实隐约感觉到小徒弟对自己的心思，只是两人无论年纪还是修为都差了太多，他没有多想，以为是自己思念萧悦太深所产生的幻觉，谁知……居然是真的。 “……为什么会来这么一出随意的飞升大世界，不然我还可以找大哥问问怎么办……”元凌云自言自语抱怨的时候，眉目间又隐约有了当年的风采。 他看着玉箫，然后将它抵在唇前，闭着眼开始吹奏。 对他来说，渡劫期应该已经是巅峰了，飞升这件事与他无关，不过所幸他还是成为了一个天阶炼药师，不然还真是荒唐。 他口口声声只想着修炼，到头来，却还是放不下当年的事情。 “这漫长的一生啊……”吹奏完一曲，元凌云便将玉箫收起，躺在草坪上笑。 笑着笑着，他也笑不出来了，只能轻叹了一声。 他其实也算不上后悔，也不是心魔缠身，只是……当初拿不起，如今放不下。 仅此而已。 两千四百年前，寰茵宗下，六花城。 平日里繁华的六花城主街上，如今却是静悄悄的。街上虽然有人，但大多不敢大声说话。 在这条主街的尽头，本来有一座雅致的小楼，可现在那座小楼已经烧成了一片漆黑。 有外来的人本就被这城里压抑的氛围感染得战战兢兢，如今走到尽头，看着这一片废墟，心中更是迷茫。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又对了一下地址，没错，是这里啊。 就在这外来人迟疑的时候，旁边刚好有一人经过，他连忙拉住来人问道：“哎哎，这位道友，我可不可以问一下，这凌云楼是出什么事了？” 那路人被他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发现是个路人不是寰茵宗的人，稍稍松了口气。 他四望了一下，发现周围人不多，便凑上前低声解释：“出事了呗，有穷凶极恶之徒上凌云楼求药，被萧楼主识破了，不肯替他联系元前辈，然后对方一怒之下就出手毁楼，抢了丹药离去，萧楼主重伤，在寰茵宗呢。” 这段话的信息量很大，彻底震住了这个求药的外来人，让他也不自觉压低了声音：“可是，这萧楼主不是元前辈的……” “是啊，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整座城都战战兢兢的？元前辈现在是寰茵宗地位最高的老祖，他的人在六花城出了那么大的事，谁开心得起来？” 这路人说得烦躁，不过他又看了眼已经毁了的小楼，烦躁之情渐消，继而升起了微妙的同情。 其实要说惨，谁能有萧悦惨？明明与元凌云关系亲密，却只能在六花城里为他开一个小楼，如今……甚至连善终都得不到。 也不知道寰茵宗内，现在是什么光景。 在这人的想象之中，萧悦的事应该惊动了整个寰茵宗，但事实上，寰茵宗上下确实都知道了这事，但他们并没有机会知道元凌云到底是什么心情。 因为他把人带回自己的大殿之后，就关闭了殿门，隔绝了所有窥探的机会。 “公子，你也该突破了。”而殿内的气氛，同样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沉重。 萧悦靠在床上，看着在桌前研究新一种丹药的丹方的人，很突兀地开了口。 大概是身为修士的缘故，她的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口，只是略显苍白的脸色，昭示着她所受的伤并不轻。 “……不要说话，好好休息。”元凌云难得没有跟她笑，只是沉默地回了这么一句。 萧悦叹了口气，从床上爬了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他的背后。 “表哥……”似乎是很久没有喊过这个称呼的缘故，萧悦说出口的时候不自觉就带了些生涩的意味，“别费力了，本来我就四百多岁，差不多寿元也到了尽头，仔细想想也没有什么亏的……” “还有延寿丹。”元凌云并没有回头，只是继续低头看着丹方，但他看了半天，视线还是落在同一个地方，连移动也不曾移动过。 萧悦看着他几乎无法压抑住悲伤的侧脸，突然觉得也许自己真的不该来。 她总是那么的自以为是，以为陪着他就好了，反正自己也不要求他什么，却从来都没有想过，几百年的追随，他又不是没有心，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到寿元的尽头无动于衷。 “你该突破了，你已经拖了那么多年，是我对不起你……”萧悦说到后面，感觉自己简直虚伪得可笑。 如果不是她，对方说不定在开天路的时候就已经去了中世界，哪里会在这个地方一拖再拖？ “如果……你真的不高兴的话，陪我回苍阳国看看，我们到处游玩一番，好不好？”明明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说，但萧悦总觉得要控制不住自己发抖的嗓音。 她想放弃了，不是因为他不好，而是自己舍不得。 舍不得他在把漫长的岁月，虚耗在自己的身上。 元凌云终于回头，看着她哀求的眼神，突然用手掩住脸，半晌，方才缓缓松开，抹出了一丝微弱的笑来：“好。” 他没有再坚持，就好像一个经过了长途跋涉的人，在又一个岔路口，终于放弃了前进的勇气。 他可以给萧悦拖延出几百年的寿命来，甚至可以帮她再成就元婴，可是……之后呢？让她在旁边，继续看着、陪着自己？ “我陪你去，不对，我们一起去。” 两千三百九十二年前，安河小世界，苍阳国都。 国都外有一座小山，山上有一个别院，因为设置了阵法的缘故，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 别院的后山山顶有一个小的凉亭……不对，是本来有一个小的凉亭，如今凉亭已拆，那里只剩下一个墓碑。 墓碑前站着一人，他的头顶风云涌动，显然是即将经历雷劫的前兆，不过他却动也未动，只是看着墓碑上的字，蹲下身，又轻轻擦了一遍。 “如果真的有轮回……你千万不要再遇到我了。开开心心的，当一个普通的小姑娘。” 他的声音很低，低到没有任何人能听清。 眼看着头顶的雷劫即将劈下，这人终于叹了口气，抛出法器一踩，瞬间遁出了百里地，不让雷劫影响到这个别院分毫。 而随着他的离去，那墓碑上的字也终于显现了出来。 萧悦之墓。 ——道侣元凌云立。 而雷劫加身的时候，元凌云又想起了年少时的萧悦。 那个时候她拿着一条长鞭，开心而张扬。 他突然觉得心口一痛，也不知是雷劫带来的，还是他自己造成的。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情，可他知道，接下来漫长的岁月里，不会再有人那么傻傻地陪着他，帮着他了。 他也不会再为任何一人，心痛难忍。 这是他的报应，他喜欢这个结局。 第142章 番外二 云阳城的云家，是苍阳国的第五大世家, 也是苍阳国都外唯一的大世家。 不为别的, 只因为云家有一位元婴老祖。 这在整个苍阳国内……不对，哪怕算上整个平岚府, 她的地位也是无人能及。 说起这云家，也是命途多舛得很。 当年的云家也是云阳城的一大家族，虽然与现在不能同日而语, 但在云阳城还是举足轻重的。 谁知云家不知怎么的招惹上了一位金丹修士, 一夜之间，满门的修士都被屠尽, 只余下几个没有修为的凡人，在云阳城主的周旋之下, 得以保全了性命。 再后来, 那几位没有修为的凡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消息灵通的倒知道他们去了隔壁的小镇, 开了个小铺子度日。 有以前的仇家想赶尽杀绝，最终还是靠着云家这些年结下来的善缘化险为夷，最终云阳城主再次出面，给了他们城主令牌庇护他们。 当时很多人不解云阳城主的选择，云阳城主自己也不懂, 因为这不是他决定的, 是族中那位金丹期的太上长老决定的。 那太上长老也没有跟他解释, 只是在他听命离开后, 方才撑不住威严的神情, 呕出了一口血，容颜也迅速地衰老了下去。 他的寿元即将走到尽头，可是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家族中的子弟，云家的事他知道却无能为力，正因为此，他更不想有一天他们孙家也落到这么个田地。 他早年历练的时候曾经得到一个残缺的功法，可以用十年的寿元换一个模糊的预知，他换来的便是庇佑孙家之人。 “云家……难道那个小姑娘……还活着？”等到密室重新归于寂静，那太上长老唇角的血迹也擦干，他才低下头，喃喃自语道。 除了那个失踪的小姑娘，他实在是想不出，还有谁可以强大到能成为孙家的庇佑。 最终这位太上长老还是没有看到云家起来的那一天，不过就在他陨落后没多久，云阳城即将生变的时候，云岚还是回来了。 跟离开的时候不一样，这次她是带着云家人堂堂正正从云阳城门走进来的，一直走，走到了云家的废墟前。 也许是嫌晦气的缘故，云家的废墟上并没有人再占领，云岚觉得也好，手轻轻一挥，这片废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其他人远远看着，怎么想的云岚不得而知，她只知道，发现她的修为之后，之前萦绕在身边的恶意就都消失得毫无痕迹。 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云岚的归来，直接将云阳城的局势稳定了下来。 那些阴暗的见不得人的心思重新潜伏到了黑暗之中。 云岚并不在乎这些，她唯一做的大概就是上门向帮助过云家的人致谢。 云阳城主看着眼前沉默不语的“年轻”女子，终于明白了太上长老为什么会提前这么多年陨落。 “大家本来就是旧识，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第106节 听到这句话，云岚沉默地点了点头。 她不在乎云阳城主是因为什么保护的云家，但只要他做到了，她就会记在心里。 “云家不会当城主，以前不会，在我有生之年自然也不会。” 云岚说的话，给云阳城主了一颗极大的定心丸，而事实上，云岚也确实没有违约。 至少等到四百年后，孙家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云家迅速崛起，也没有人敢动孙家城主位置的主意。 因为云岚又突破了，成为了平岚府唯二的两位元婴修士。 “你知道吗，寰茵宗的元药师突破了，去了中世界。” 云家本宅的最高处，有一座精巧的小楼。 小楼的一层是待客厅，厅里坐着两人，一个是冷漠而疏离的女修，也就是云家的元婴老祖，另一位却是一个看起来年龄与她相差无几的男修。 云岚之前隐约感觉到苍阳国境内有人突破，不过她以为只是路过历练的修士，不曾想却是一个故人。 “那萧姑娘呢，她也跟着一起突破了？” “她去世了，”许凡没有用陨落这个词，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就是单纯的不喜欢，好像修士的身份成为了萧悦的禁锢一样，“十多年前，萧姑娘被人重伤，元药师便带着她离开了寰茵宗，一路游山玩水，这般过了八年，寰茵宗就收到了他最后的一封传讯，讯息中说明了萧姑娘去世和他即将突破不再回来的消息。” 当时许凡正在寰茵宗做客，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为元凌云高兴，反而内心咯噔了一下。 他代表宗门与寰茵宗接触很多，对于寰茵宗的各大势力多少都有些了解。 元凌云在他印象里是个性情非常旷达的修士，萧悦也是一个飞扬的姑娘，他们突然横遭此事，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云岚被这个消息震了一下，脸上难得流露出一丝难过来。 自从她姐姐离世之后，她就找不到难过是什么感觉了，同样的，她也找不到与人自在的相处是什么感觉。 所以偶尔那么一些时候，她也会想起自己生命中曾经出现的故人，想起他们飞扬肆意的模样，就仿佛自己也能跟着快活几分。 许凡发现了她的情绪，稍稍一顿后，接着说道：“我来的时候，想着顺便替寰茵宗确认一下元药师是不是真的突破了，就我去了苍阳国都，在郊外看到了一座墓碑。” 元凌云与萧悦的事，他多少也耳闻一二，但并不知晓内情。他知道元凌云没有和萧悦举行道侣大典，可他没有想到，墓碑上的署名元凌云居然认了她的道侣身份。 而且自己用手轻触上墓碑时，被一股灵力隔绝了开，那灵力上承载的悲伤与迷茫，让他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也让他更加地想见到云岚。 毕竟同行过，年龄又相仿，萧悦的事情云岚还是比较清楚的。 所以听到最后墓碑那里，云岚愣了一下，也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她有时候会想，萧悦到底在执着些什么呢，只要她坚持，元凌云总是会心软的，但她还是守在后面，就那样静静地看着。 这样真的对两个人好吗？云岚不知道，就像她看见许凡来，她也猜到了对方的意思，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她已经习惯一个人守着云家了，活成当年大长老他们希望她成为的样子，把云家带到一个更好的位置，让云家的子弟可以无畏无惧地走在云阳城的大街上。 至于她自己？她好像真的没有什么想要的。 许凡看她半天没有说话，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看着她：“云岚，我不确定几百年过去，我对你到底是什么感情，但是，到那个墓碑前，感受到元药师那无法自抑的悲伤之后，我就知道，我不想像他一样后悔。我知道你想守着云家，可是这不冲突啊，你可以等到元婴期的千年寿元极限前再突破，我们一起去中世界。反正我也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人，就算要突破也是两三百年后的事情，我不介意再等一两百年。” 听到许凡的提议，云岚愣了一下。突破？在寿元结束前？她以前真的没想过这个。 她只是想着千年寿元终结她的任务也就结束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还可以继续突破，毕竟这个世界的修士达到元婴期就是顶峰了。 许凡看她真的有在想，眼中骤然燃起希望，可是他又不敢太明显，生怕给对方造成压力。 云岚抬起头看他的时候，正好看到他想忍又忍不住显得有些扭曲的表情，忍不住轻笑出声：“好啊，虽然我不知道能不能突破，不过如果可以一起去中世界的话，我们试试吧，从同伴开始。” 许凡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意思，等反应过来之后，他简直控制不住自己雀跃的内心，连忙点头。 云岚看他开心的样子，感觉好像自己无波的内心也跟着动了一下。 这种感觉很神奇，不过她觉得，这种感觉并不赖。 “太长老，我感觉你今天好像很开心。”等许凡走后，寄养在云岚这里的小姑娘又偷偷溜了进来。她抱着云岚的腿，仰头看着她。 这是云家这一辈天赋最好的孩子，从确认灵根那日起就由她教导，对云岚来说，这是云家的孩子，也是她的小徒弟。 “是啊。菡菡，太长老告诉你一件事，你要记住：以后你虽然要好好守护云家，但是你也要找到你自己的快乐啊。” 云岚把这话说出口的时候，恍惚间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 那个时候她被族长夫人抱在怀里，她给自己喂着糖，清秀的脸上是分外温柔的笑。 “岚岚，云家很重要，可是对我来说，你也一样重要，你知道吗？” 那一日的天气很好，花开了半个院子。 她含着那甜丝丝的糖，虽然听不太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族长夫人是个好人，她会听话的。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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