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他从深渊捧玫瑰》 作者:曳杖声 文案 迟朗穿越了。他穿成了中世纪的三流魔法学院的三流魔法师。他的魔法资质为零。 不过他有个好室友。 室友长得好看。 室友脾气很好。 室友帮他多次逃脱险境。 室友毫无怨言。 迟朗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喜欢室友,然后室友帮他解决了单身问题。 很久以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室友好像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是被誉为“魔法之神”的魔法师……所封印的魔王之一。 迟朗成为了那个解开魔王封印的人。 1v1,he。 排雷:1.文笔差; 2.非正统西幻; 3.文中人物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 4.主角们恋爱脑,主线谈恋爱,没有打怪升级; 内容标签:骑士与剑 西幻 主角:迟朗,谢菲尔德 ┃ 配角:数不清的啦 ┃ 其它: 作品简评: 迟朗穿越成为了中世纪的三流魔法学院的三流魔法师,虽然他的魔法资质为零,但是他遇见了一个好室友,室友长得很好看,总是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并且多次救他于险境。迟朗渐渐地发现了自己的特殊能力,也渐渐地发现了室友的真实身份……本文描述了一个穿越者在异世界生存的故事,将主角之间的相知相爱描写得很细腻。无论是阳光善良的穿越者迟朗,还是被迫成为大魔王的谢菲尔德,都在努力地治愈着对方,他们之间相处的小细节也很很动人,值得一看。 第1章 死去的玫瑰 在剑与魔法并存的土地上,年轻人总向往着魔法的世界,以为那里无比瑰丽,因此无数的魔法学院如雨后春笋般一座座冒出来。 圣斯魔法学院不过是无数的,上不得台面的,三流的魔法学院中的的一所。 而在这所学院里,正在发生一起普普通通的事故。 宿舍区—— 谢菲尔德回到了寝室里。 这是间不大的屋子,摆了两张窄窄的床,都靠着墙。在两张床的中间开了扇窗户,窗户上刻着繁复的花纹。 窗户正对着一个深褐色的壁炉,在壁炉前摆了张小桌子。 他的室友坐在桌前。 室友叫作米迦?拉赫曼。 拉赫曼这个姓氏并非望族,只是个没落的不能再没落的贵族,因而米迦这人才会沦落到在这所三流的魔法学院里讨生活。 他们的矛盾源于死灵魔法——虽然魔法兴盛,各种教派都有,但几乎所有魔法师明面上都抵制死灵魔法,死灵系的魔法师被认为是应该驱逐出人类地界的生物。 而昨天谢菲尔德无意间发现了,米迦在使用死灵系的魔法。 谢菲尔德手里还拿着一枝玫瑰,这朵玫瑰正处于盛得最艳的时候,他向来喜欢这种艳丽得近乎黑暗的花。 他将这朵玫瑰轻轻地放进了花瓶里——仅有一枝红色的玫瑰在花瓶里垂着。 米迦抬起头,看到这一幕,身子忍不住抖了抖,“你要检举我吗?”他已经研究死灵魔法研究了很久,时常处于焦虑与恐惧之中,被发现之后甚至还有种解脱的感觉。 “如果你检举我的话,我也会把你拖下水的。” 谢菲尔德挑挑眉:“你拿什么拖我下水?” 米迦从图书馆借了本书回来,这本书也放在桌上。但他现在回想着书里的内容,只感到寒意一点点从心里冒出。 “我去翻了大陆的历史,早在百年前,魔法师和骑士们早将魔王们消灭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些还在封印中的魔王……而在这些被封印的魔王里,有个名字叫……”米迦忽然说不下去了。 谢菲尔德笑了起来:“谢菲尔德啊,有个叫谢菲尔德的。很巧不是吗?” 米迦的脸色更难看了,在他的观点里,这些魔王即使还苟活着,也应该躲躲藏藏,丝毫不敢暴露,但是谢菲尔德一点隐瞒之心也没有,他甚至连名字也没有隐藏。 “你们还不值得我隐藏姓名,即使被发现了,也伤不到我。”谢菲尔德两手撑在桌上,身体微微向前倾。 他脸上的笑容近乎温暖:“所以你现在想怎么做?你去说吧,你觉得会有人信吗?” 谢菲尔德在魔法课业上一向佼佼,对人也是彬彬有礼。 最关键的是,他长得不符合人们对魔王的一贯看法。 他有着淡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显得很耀眼,而他的眼眸是灰色的,在他注视你的时候,会让你觉得仿佛被他所深深看重一样。 谢菲尔德与人为善,从不与人起争执,但也从不与人深交,他礼貌地对待所有人,也礼貌地与所有人划清界限,总是独来独往。 学院里的人都觉得他这是优等生与贵族独有的矜贵。 “你还不值得我去检举你,你自己已经快撑不住了吧。”谢菲尔德向着米迦的方向走了几步。 米迦的脸色变了变。 “死灵魔法是如此依赖灵魂的魔法,但是你的灵魂力量已经很弱了,是用了什么禁术吗?让我猜一猜,是想复活谁吗?” 米迦不说话了,他很艰难地开口:“所以,我们相安无事吧,我不会告诉别人你的事,也请你不要检举我。” 谢菲尔德的脸上仍含着笑意:“不好意思,要拒绝这个请求了。我对你的事情不感兴趣,你尽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我并不想因为你限制我的言论自由。” 他们最后不欢而散。 谢菲尔德仍然坚持着每日折一枝玫瑰花的习惯,在三日后他再次带着玫瑰花回寝室的时候。 米迦面色平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已经消失,死去得悄无声息。 谢菲尔德并不意外,这家伙用死灵魔法的方法本来就是错误的,太过着急了,对灵魂的负担太大,以这种方式自然死去也是合理的。 而他对于这个人的死亡也没有什么悲伤之情。 然而下一刻,谢菲尔德的眼神稍稍改变了些。 他从不怀疑自己的判断,米迦的灵魂也的确被毁掉了。 他看着死去的米迦,却感觉到在这具身体里有一个新的灵魂正在慢慢地苏醒。 * 迟朗同学最近很苦恼。 身为21世纪新时代的众多大学生的一员,他本来是很快乐的,每天听听课,写写作业,打打游戏,看看动漫,没有丝毫烦恼。 但他最近总在反复地做一个梦。 迟朗同学一向牢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并且以唯物主义的心态拒绝任何鬼神之说,而他的寝室里一共四个人,室友们一个信佛,一个信基督。 他把自己的梦拿去问他的室友们。 信佛的室友微微蹙眉:“你这个,应该是姻缘快到了?” 信基督的室友冷冷一笑:“你小子大概是情人节卖玫瑰卖得太多了。” 因而,迟朗对这个两个室友能解梦不抱有任何期望。他仍在反复地做那个梦。 ——在他的梦里,是一片盛开的玫瑰。那些玫瑰的红色非常非常的夺目,以至于他醒来对于这个梦印象非常深刻。 他找到最后一个和他一样无神论者的室友说了他的梦。 这个室友愣了一下,然后说:“我这几天也一直做同样的梦。不过……我梦见的是一片废墟,地上有烧焦的痕迹。” 迟朗“啧”了一声,喃喃道:“还真是奇怪了,我们俩这真撞邪了。” 他们俩讨论了很久也没什么结论,只能放弃,暂且先这样吧,反正只是做做梦也没什么坏处。 于是在今天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迟朗同学心很大地继续睡觉。 当他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的睡姿……从趴在床上变成了平躺在床上。 * 迟朗睁开眼时,还没从自己诡异的处境里明白过来,先看见了谢菲尔德。 他自然而然地问了句:“你好……你哪位?” 但话一出口,他总觉得不太对劲,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从桌子看到壁炉,从花瓶看到墙上的挂着的画,然后默默地掐了自己一下。 这特么不是梦啊。迟朗心想。 然后他站了起来,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没多想,走到窗边往外看去。 ——白鸥在碧蓝的天空上盘旋着,远处是矮矮的,排列方正的房屋。而近处有几座红砖白瓦的建筑,葡萄藤在墙壁上层层地缠绕着。在离得最近的那栋建筑的顶端,有一座时钟。 恰巧此时时钟“当”地响了起来。 行走的人们开始跑起来,笑声从远处一直蔓延过来。 无论迟朗怎么看,他所看见的人全都不是东方人的模样,而这些建筑,以他贫乏的建筑知识也明白,怎么也不是现代的建筑、 迟朗好像终于有点明白自己的处境了,但是明白和接受是两码事。以他此时此刻的心理状态,恨不得睡一觉又回到他在现代的寝室。 于是他看向谢菲尔德,毫不拐弯抹角地问:“这是哪……” 谢菲尔德:“泽弗纳亚城,圣斯魔法学院。” 迟朗点了点头,消化着“魔法学院”这四个字。他想着,合着这地方还有非自然力量啊,顿时又生出了更多的无力感。接着他从窗户的倒映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样——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行吧,还是灵魂穿越啊。 谢菲尔德看着迟朗,这个死去又复生,并且没有任何记忆的“米迦”,心里却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兴奋感。 这种兴奋感只是因为他太久没有遇见过有趣的事情了。 而这个崭新的灵魂,只在这么短短的交流中,就让他觉得好像有了很好玩的事情。 迟朗问他:“抱歉,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迟朗又问了一遍这位陌生人的身份,尽管他也觉得这样问显得很蠢,但他实在没有收集信息的别的渠道了。 在他终于慢慢要接受穿越这个事实的时候,他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为什么别人穿越过来都有什么原主的记忆,到了他这里就什么都没有,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谢菲尔德回道:“谢菲尔德。我是谢菲尔德。” 在桌上还放着一本书,是米迦从图书馆里带回来的。 书上对于魔法师们的丰功伟绩用了大片的篇幅讴歌,将那个时代的魔法师们捧上了神坛,却只用了短短几句话带过了那些魔王。 “谢菲尔德”这个名字在一众魔王的名字里非常不起眼。 ——“谢菲尔德,擅欺诈,曾居于深渊的玫瑰庄园。” 第2章 太卑微了 在迟朗的角度,谢菲尔德并没有对他这一连串行为表示出什么疑惑。 谢菲尔德只是在说完他的名字以后,停顿了一下,微微笑着说:“平日里我不待在寝室,只是最近偶尔回寝室,却没想到米迦同学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是我疏忽了。” 谢菲尔德的话说的很得体,完全给迟朗的表现找了个完美的借口。 迟朗心里还想着自己刚刚的表现太突兀了,能不能蒙混过关都是个问题,没想到谢菲尔德如此善解人意。 迟朗随意含糊了几句,摆了摆手:“不不不,是我的错。”他说着默默记下了这具身体的名字——“米迦”。 “作为补偿的话,我是否有幸邀请你一起共进午餐呢?”谢菲尔德看着他。 他的眼神看起来很真挚,脸上也挂着笑容。迟朗却有点犹豫,他本来想独自待一会,思考一下自己现在的情况,但是转念一想,他跟着谢菲尔德去看看这魔法学院到底是什么情况也行。 “好的,谢谢你。” 谢菲尔德脸上的笑意扩大了些,然后他将桌上的一本书拿了起来:“不过我需要顺路去图书馆把这本书还了。” * 迟朗跟着谢菲尔德走出宿舍的时候,深深地觉得他答应和谢菲尔德一起吃饭的提议实在是太正确了。 要是没有谢菲尔德,他说不定连房门都出不了——这宿舍的门居然用了魔法阵,还要魔力驱动才能开门。 迟朗陷入了深深地担忧之中,依照魔法在这个地方的普及率,连房门都用上了魔法,那生活中用魔法的地方肯定特别多,那他怎么办啊。迟朗左思右想,只能寄希望于自己能有这身体对于魔法的本能记忆,不然真心有点难办。 出了宿舍楼,路两旁栽了一排梧桐树,树叶在头顶交织着,只在地上落下一些细碎的光晕。 来来往往的学生们大多都穿着黑色的长袍,迟朗估摸着这应该是这学院的统一服装吧。 迟朗觉得,谢菲尔德应该是个知名度挺高的人,因为这些来来往往的人,无一例外地,眼神都在谢菲尔德身上驻足了一下,只是没有人上前来打招呼,这让迟朗觉得有些奇怪了。 但是他没有多想,只是在想着原主和谢菲尔德的关系,按照谢菲尔德的话,他们俩应该是室友,但是谢菲尔德不常回宿舍,所以他们并不是很熟。 迟朗略微松了一口气,幸好他第一个遇见的不是原主的熟人,而且谢菲尔德这个人看起来挺不错,语气温和,笑容也多,迟朗决定试试能不能再从谢菲尔德嘴里套点信息出来。 谢菲尔德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们此时站在一个十字路口,在路口中间摆了一座雕像,雕像周围摆着一圈向日葵花。 雕像是一个老人,也穿着长袍,一手捧着本书,另一只手拿着魔杖,脸上的表情肃穆而威严。 谢菲尔德的笑容变得有些奇怪,而他又朝着这雕像做了个奇怪的手势,接着迟朗发现,所有的穿着长袍的人,在路过这座雕像的时候,都要做这个手势。 迟朗虽然不清楚状况,但也跟着做了一下手势。 等到他后来查资料时,才明白这座雕像是被称为“魔法之神”的魔法师。在魔法的领域,是没有所信仰的神的,这位魔法师之所以被冠以“神”的称号,是因为他对魔法的研究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他也是百年前封印深渊恶魔的魔法师之首 。 而他们所做的手势,正是那个封印魔法的起手姿势。 * 食堂虽然被称作是食堂,但迟朗觉得这地方一点也不像食堂。大厅里摆的全是长桌,长桌上铺着一层洁白的桌布,几盏灯间隔着摆在桌上。 用餐的人倒是挺多的,但即使是人这么多,也没有喧哗声,几乎所有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小,连用食的声音也很小。 食堂摆放食物的地方是几张桌子拼在一起的,但食物的种类不是很丰富。每样菜品的前方立了块小牌子,上面写着菜名。迟朗难以从这些菜品的样子辨认出这到底是什么食物,只能根据名字拿了个“羔羊排”和“烤鳗鱼”,这两份食物看起来都黑糊糊的。 这里的规则是拿了食物以后先付钱,迟朗的这份食物是谢菲尔德付的钱,一共二十五铜币。迟朗瞟了一眼铜币,在这铜币上也刻着刚刚那个雕像所雕塑的人。 而这也提醒了他另一件事,他还得赶紧清点一下原主的财产,然后了解一下物价,首先看看自己的温饱是不是问题。 迟朗坐在一张没什么人的桌前,而谢菲尔德坐在了他的对面。 迟朗在咬下食物的第一口,觉得这口感很奇怪,反正他吃不出来是什么,味道非常地寡淡,让人没什么食欲。 谢菲尔德问他:“你为什么会拿这两样菜?” “我看着那上面写的是‘羔羊排’和‘烤鳗鱼’啊,听名字应该挺好吃的,没想到味道这么奇怪。” 谢菲尔德笑了笑:“你所说的两样菜是皇室用餐,在学校里是不会有的,名字一样而已,这两个不知道是用什么肉做的。” 迟朗艰难地点了点头,顿时不想再吃了。 谢菲尔德也没把心思放在吃上,以迟朗的表现而言,不像是这个学院的人,甚至也不是这个国家的人,那和米迦有什么关系吗。 他继续试探了一句:“你不经常吃食堂,不知道这些也正常。” 迟朗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你知道我不经常吃食堂?”这个“我”指的当然是原主。 谢菲尔德将餐具放下了,擦拭了嘴,笑意很浓:“你不吃食堂的事情应该同年级的人都知道吧。” ? 迟朗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去年的新年夜,大家都参加晚宴,只有你一个人要回宿舍……说回去吃黑面包。”谢菲尔德说的有些犹豫,“然后大家一打听,都知道米迦同学,长年不吃食堂,在宿舍里屯了一箱又一箱黑面包。” 打扰了。 迟朗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黑面包一听就是比食堂这些食物,还要黑暗的食物啊,为什么原主会囤积黑面包啊。 “问这个问题好像很失礼,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为什么米迦你会对黑面包情有独钟?” 我也好奇啊,迟朗想。他支支吾吾:“因为……因为它……它,其实吃多了觉得味道还是挺不错的。” 谢菲尔德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回答,只是心里又补充了一条,这人应该和米迦没有什么关系。那是因为魔法的原因来这里的吗。 谢菲尔德:“下午的课是‘魔法原理的公式研究’,记得早点去教室,菲尔老师不喜欢学生迟到。” 这是什么课啊,迟朗更加茫然了。这门课的名字他都听不太明白,那就更别说听懂这门课了。 事实证明,他的确听不懂这门课。 * 迟朗唯一庆幸的事情是他听得懂这个世界的话,也能看懂文字,只是其他东西他实在是学不明白。 比如“魔法原理的公式研究”这门课。 迟朗在听了一下午的这门课之后,总结了一下,这门课应该是门数学和魔法相结合的课,可能是由数学知识来推导魔法公式什么的,虽然他也不明白这两者能有什么关系。 迟朗同学也是有着丰富的数学知识的,但关键的是,这所魔法学院面向的是十五岁至二十二岁的学生,一共八个年级,迟朗现在是五年级生。而在魔法学院之前,还有六年的通识教育,教一些基础的魔法知识。 迟朗学这门课的难度,大致相当于他在现代直接跳过了小学初中高中,然后开始学习高等数学。 在这个下午,尽管谢菲尔德是个乐于助人的同伴,对于迟朗的问题能够耐心地解答,从来没有流露过不耐烦的意思,但是迟朗问了很多很多问题以后,实在不好意思再去打扰谢菲尔德了。 太艰难了。 他想放弃这门课了。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在下午的课结束之后,他们还有一门晚课——“观星与占卜”。 迟朗觉得“魔法原理的公式研究”这门课虽然他听不懂,但他大概知道这门课讲的是什么。但是“观星与占卜”他就真不明白了。 一群人坐在草坪上,然后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师问他们:“你们看今晚的夜空,从这些星星里看到了什么?” 我除了星星还能看到什么啊????? 迟朗盯着这片星空,星星还是很好看的,其他就没有了,然后他就在课上睡着了。 然后老师很严厉地批评了他,并让他写一份关于“观星与占卜”的论文。 太艰难了。 他想退学了。 在迟朗终于结束了一天的课程,身心疲倦,只想回宿舍睡一觉的时候,谢菲尔德向他告别:“我应该要去图书馆查些资料,可能也不回寝室了,你先回去吧。” 迟朗刚想说“好”,然后打了个激灵。没有谢菲尔德,他要怎么打开那个刻着魔法阵的宿舍门啊。 于是他几乎是立马追上谢菲尔德的步伐,说:“我和你一起去图书馆吧,然后一起回宿舍,这样……行吗?” 谢菲尔德先愣了一下,不过还是点点头:“可以是可以,不过为什么?” “因为我……我……我……啊,我想和你一起回宿舍。” 太卑微了。 我连寝室门都进不去。 完全没有任何的魔法知识,那就不是因为魔法的原因会出现在这里。谢菲尔德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不过他的面上仍然在温和地笑着。 第3章 穷且不学无术 圣斯魔法学院的图书馆很大,差不多占了整个学院的五分之一的面积。魔法师们崇尚知识的力量,而图书馆向来被认为是知识灵感最活跃的地方。 这里堆放着各类魔法书籍以及学生们的优秀的作业。 谢菲尔德走向的是“魔法阵”的区域,他从书架上随意抽取了一本书,便看了起来。他拿书的动作实在太随意,让迟朗觉得他真的只是随便拿了本书。迟朗小声问他:“你都不用挑一挑的吗?” 谢菲尔德挑眉:“不用,这些书我以前都看过了,只是最近有了些新的想法,想映证一下。” 迟朗听完对谢菲尔德的评价加了条——优等生啊。 不过他自己也没闲着,在图书馆里找了些杂书。这些杂书包括这片大陆的历史书,地理知识之类的,对自己的处境大概了解了一下。 他所在的这个城市,大概位于这个国家的东边,气候不错,交通也不错,什么方面都不错,一个普普通通的城市,而国家和势力分布之类的,迟朗只随意看了几眼,他觉得这个离他太遥远。 而其他的方面,迟朗觉得这地方与他以前所了解的西方幻想世界差不多,有不同的种族,剑与魔法都盛行,工业发展程度和十七十八世纪差不多。 迟朗只是大概翻了翻这些书,最后他决定找时间把这些杂书都看一遍。他现在的第一愿望是能回到现代,第二愿望是好好在异界活下去。 以他今天听课的体验来说,魔法的教学应该是从小开始的,他如今很大可能在魔法上不会有什么作为了,所以他得试着找找别的出路。 迟朗在偶然间抬头的时候,看见了谢菲尔德。不得不说,谢菲尔德在人群中很容易被注意到。他的淡金色的头发,被灯光一映,仿佛连发丝尖也在微微闪着一样。刚巧这个时候,谢菲尔德也抬起了头,他显然是个很喜欢笑的人,笑起来时眼睛是弯弯的月牙状。 迟朗眨了眨眼睛。 谢菲尔德问:“要回去了吗?” 迟朗点了点头,他非常想离开这个魔法氛围异常浓郁的地方。 谢菲尔德瞟过了迟朗所拿的书——《德约塞帝国通史》《泽弗纳亚城周边地理图鉴》《初阶魔法》……他真心实意地觉得好玩了,一个看起来完全不懂得魔法,也不了解这个大陆的人,到底为了什么目的来到这里,又要怎么在这里生活下去。 * 回到寝室以后,迟朗发现了三件事,好事情是他找到了自己的入学申请书,终于知道了原主的名字怎么写,而入学申请上还有原主的身份,是个小贵族,家在离这里老远老远的地方。他暂时不用担心和原主的亲人见面的问题。 坏事情是他在找到入学申请书的时候,顺便找到了自己的钱包,发现他自己现在穷得真实,只有一枚银币加十五枚铜币,大概够吃一周的食堂吧。 他翻箱倒柜地找了许久,最后终于无可奈何地接受了事实——他也许真的只有一枚银币和十五枚铜币的资产。 还有件不好不坏的事情。 迟朗在角落里发现了原主囤积的黑面包。两箱黑面包,整整齐齐地堆在角落里。他拿了一块出来,尝试着用手掰了掰,居然没能把这面包掰断。面包还可以这么硬,他也算长见识了。 他这个时候仿佛明白了原主囤积黑面包的原因——实在是贫穷啊。黑面包怎么也比食堂便宜,而且一箱黑面包,怎么也够吃一个月了。 迟朗拿着他仅有的财产,没有丝毫的安全感,开始思考自己的温饱问题。 肯定是不能天天吃黑面包的,他需要别的食物,但是他没有钱。 他躺在床上,长吁短叹,说了句:“我要赚钱啊。”他坐起身,问谢菲尔德:“你知道校内有什么……有报酬的工作吗?” 谢菲尔德正躺在床上看书,他的声音很轻:“约得老师的助理,或者去帮菲尔老师收集花球兽尾巴……如果你想快点赚钱的话,可以帮别人代写作业,画魔法阵,完成一些魔法历练任务之类的。” 可是我连自己的作业都写不明白啊,迟朗继续问:“有没有什么……” 谢菲尔德注视着他。 迟朗努力在谢菲尔德迷茫的视线中咬牙继续说:“类似于工地搬砖,捡垃圾,帮别人跑腿之类的活。” 谢菲尔德先是一怔,然后又是嘴角上翘了起来。 迟朗的声音弱了下去,补充道:“就是……不怎么需要脑子的工作。” “你所说的那些工作我不了解……不过还真有份符合你要求的工作……炼金术士勒斯醉心研究,天天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需要一个人每天给他送饭。” 迟朗眼睛一亮。 谢菲尔德:“这项工作不怎么需要动脑子,不过需要你有强壮的体魄和永不屈服的内心。” 迟朗:“为什么送个饭还要扯到体魄强壮和内心强大啊?” “因为这位炼金术士做的魔法实验比较危险,他最近不知道在研究什么,险些将实验室给炸了,之前给他送饭的两个学生都被误伤到了。” 迟朗又躺了下去,内心挣扎了许久:“没关系,无所畏惧,我明天就去接这个工作。” 谢菲尔德低声道:“但你这个时候应该不用想着兼职的事情,快到期末考核了,你可以等期末考核之后去学院外找找工作。” 迟朗又坐了起来,他仿佛被一桶冷水给浇到了底,哆哆嗦嗦地问:“期末考核?”然后打着哈哈说:“啊,原来还有这回事,我都快忘了。” 他完美地表现出了一个穷且不学无术的小渣滓的形象。 谢菲尔德还是很善解人意,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迟朗却犹犹豫豫地问:“我也忘记了,如果考核不通过,或者很差劲,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吗,比如退学之类的。” “不会的,”谢菲尔德的语气很柔和,“像我们这种高年级生,学院一般不会让我们退学的。只要你不是……所有课都不通过的话。” “那那那那那那……那还好吧。”迟朗表面上撞出了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心里却愁云惨淡,他觉得那些仿佛天书一样的科目,他真的可能全都都学不明白。 室内一时间安静下来,迟朗又将这间寝室打量了一遍,目光落在了桌子上。他往常并不是个心细的时候,这个时候有意把大脑放空,却发现了些细节。 这张木制的桌子,只有左边很干净,而另一边上铺满了灰尘。 他忽然想起来谢菲尔德之前说的话——“我不常待在寝室里”。 “谢菲尔德,你平时不在寝室,一般是在什么地方啊?”迟朗完全是下意识地问出了这句话,不过他觉得不妥当又加了句,“你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吧,我也只是随口问一下。” 他琢磨着自己怎么也得学点基础的魔法,起码把打开房门的方法学会,不能每次都靠着谢菲尔德呀。 “一般的话……在图书馆吧,可以用冥想代替睡眠的话,也就不用浪费时间睡觉了。” 迟朗在自己的大学里时,一向对“浪费时间睡觉”这种说法嗤之以鼻,然而此时在这所魔法学院,他却由衷地对谢菲尔德生起了些敬佩之情。 “你看起来好努力。”他干巴巴地称赞,联想到谢菲尔德在图书馆的表现,觉得谢菲尔德肯定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然后鼓起勇气问了句:“你能不能……帮帮我的期末考核?比如解答一下我的也许很简单的问题,比如猜测一下期末考核的内容是什么……” “你很担心不能通过吗?” 迟朗几乎要含泪点头,他对这个世界什么都不了解,如果能待在学院里,当然还是要比待在外面好,前提是他不能被退学。 谢菲尔德合上了书,低着头,眼睛看着地面,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这方面没必要帮你。”然后他一抬眼,眼睛里映着光,笑着说:“考核的时候我可以帮你。” 迟朗恍惚了一下,没太明白。 作弊可以说得如此正大光明吗? ”期末考核本来就是考魔法上的能力,如果能用魔法达到作弊的水平而不被其他人发现的话,那说明魔法能力已经过关了。所以,作弊即合理。” “米迦……你不知道这个吗?” 迟朗觉得谢菲尔德叫他的名字的时候,总有一种调侃的意味,总将“米迦”这个名字强调发音。 也许是他的错觉吧。 “这样吗?先谢过你了。”迟朗又觉得有了谢菲尔德的帮忙,他应该不至于被退学那么惨。 谢菲尔德:“其实之前不常待在寝室,是觉得很无聊……” 迟朗没能明白他的意思,顺着他的话说:“当然无聊啊,寝室里没有吃的也没有玩的,只能睡觉。” 谢菲尔德笑起来:“晚安吧,早点睡吧。” 但是我现在好像找到了很好玩的事情,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第4章 工地搬砖 接下来的几天,迟朗仍然按照自己的课表去上了课。虽然他听不懂课,并且心里也明白难以在短时间内把这些课程学明白。 但是作为一个,此前完全没有接触过超自然力量,对于电影和小说里所描述的魔法充满向往的少年来说,他仍然怀着一点对于魔法的期待。 比如期待一下学会一些基础的魔法。 但他还是想错了。 他辗转去找了一本《魔法入门》的书,这是一种最基础的魔法书,只讲关于魔法的基本规则和冥想方法,附带有几个零阶的魔法。 可是迟朗永远也感受不到书上所描述的“魔力”。 他甚至在按照书上所说进行“冥想”的时候,睡着了。 依照他对于原主的了解,原主肯定是会用魔法的。为什么他就用不了呢。 迟朗看着这本《魔法入门》的书,觉得在看一本天书,自己什么也学不会。他看着窗外的雪景,有一丝丝地羡慕之情。 ——窗外有着雪。 明明是七月,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整个学院却被白雪覆盖着。 * 迟朗第一次看见飘雪的时候,他和谢菲尔德正在图书馆里。 虽然谢菲尔德答应了可以帮他作弊,但是迟朗认为诸如“魔法史”“怪物图鉴”这类的课,他还是可以靠着伟大的天朝学生的死记硬背天赋学下来的。 于是他也加入了图书馆期末复习大军中,放弃了正常的课程。 他先看见了一小片雪花,慢悠悠地往下落,贴在了图书馆的窗户上,然后在阳光下融化了。而后是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折射着阳光,将整个学院铺满了。 这番奇景在图书馆内引起了轰动,几乎所有人都被吸引了目光。 迟朗:“为什么会下雪?” 谢菲尔德也蹙了蹙眉:“应该是元素暴动吧。” 迟朗默默消化着这个听不懂的名词,又听见别的学生说了一句:“是元素系的克洛怡老师的元素暴动吧,我记得这位老师最近在研究冰元素这方面的魔法来着。” “那应该没错了,这雪最多过几日就化了。”谢菲尔德看向迟朗。 迟朗此时全部心神都在窗外的雪上,他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下落的雪,脸上呈现出一种既憧憬又茫然的表情。 “你很……喜欢雪吗?” “不是,”迟朗摇了摇头,“我就是觉得……那位老师好厉害……魔法真厉害……” 而我只是个连寝室门都开不了的小菜鸡。 * 迟朗除了在图书馆里的学习,其余时间便是在校外的酒馆打工。 谢菲尔德看出了他的经济窘迫,并且很友好地表达了可以给他一些经济援助。迟朗挣扎着拒绝了,在学院周围逛了几圈之后,他竟然真的找到了一份自己可以勉强做做的工作。 在学院外不远的酒馆里,老板正在招募帮工。 这间酒馆并不大,门口挂着一副脏兮兮的招牌——“希望之家”,而酒馆内的地面也像是许久没有清洁过一样,全是左一条右一条的黑乎乎的痕迹。 迟朗推门而入的时候,先看见的是一位老太太。老太太身上围了个围裙,脸上笑眯眯的。 “你好,我听说您这里在招帮工是吗?”老太太有些诧异:“你是圣斯魔法学院的学生吗?” 迟朗点了点头。 老太太的表情有些古怪。 和老太太聊过之后,他才知道这家酒馆之前的两名帮工也是学院的学生,只是这段时间都回学校复习期末考核去了。 只有他因为贫穷,还要来打工。 而他的工作是,白天去外城区买新鲜水果,因为酒馆每天还会提供一些新鲜果汁,而晚上他需要在酒馆内帮忙端茶递酒结账洗杯子。 那位怀特老太太答应每天给他一个银币的报酬。 果然是廉价的劳动力。迟朗只感慨了这一句,便开始了他的酒馆——图书馆——寝室三处跑的生活。 他的每一天从早上六点开始,拿着一块黑面包便出寝室。他需要步行穿过小半个内城区,去买一些新鲜而便宜的水果。等到他把一箩筐水果扛回酒馆的时候,差不多是八点。 接着他便奔赴图书馆,在图书馆里待到下午五点,然后再去酒馆帮忙。晚上酒馆关门的时间完全取决于客人,因而迟朗这几天处于睡眠极度匮乏的状态。 虽然他每天累得半死,睡眠缺乏,饮食不好,对前路还是茫然无措,但是金钱给他的安全感渐渐洗刷掉了一些在异世的忧虑感。 不过他很苦恼另一件事。 他每天回宿舍的时间很晚,而他又进不了宿舍的门,只能让谢菲尔德给他打开。所以他几乎每天都要将谢菲尔德从睡梦中吵醒一次。 他觉得谢菲尔德真是个脾气很好的人,被吵醒了也没有流露出不高兴。迟朗越发坐立难安,觉得自己的行为很不妥当。 这一日他又是在深夜回到的宿舍。 那位克洛伊老师的元素暴动还没有完全结束,整个学院仍是白雪纷飞。 迟朗站在他的寝室门前,迟迟没有敲门。他盯着门上那个魔法阵,将手覆了上去。 谢菲尔德教过他好几次这个魔法阵的驱动方法,迟朗也相信驱动这个魔法阵并不是难事。但是他的确感受不到魔力的所在,所以他没办法打开这扇门。 迟朗想着今日在图书馆里见到谢菲尔德,他的眼睛下都有了些青黑。 愧疚之意遏制了他敲门的动作,迟朗一个人走到楼梯口,坐下来,想着在这里将就一下算了,等到了六点,去买完水果,到图书馆里去趴着再睡一会。 但是他睡不着,脑海里闪过无数的念头,迟朗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 他走下楼梯,等走出这栋宿舍楼,找了处空地。 此时没有下雪,但是积雪很厚。迟朗同学开始堆雪人。 他想起今天遇见的一个客人。 这个人给迟朗留下的第一印象很深刻——他的头发是红色的。 迟朗看见他第一眼,心里就想,这人一定很桀骜不驯。 这哥们儿进酒馆先点了十瓶最贵的酒。 迟朗:“十瓶?” 红毛怪斜睨他一眼,十分桀骜不驯地点了点头。 迟朗给他摆了十瓶酒,红毛怪拿起一瓶就开始灌。只是他立马将喝下的酒吐了出来,嚷嚷着:“这什么酒,这么难喝?” 怀特老太太的笑容有些凝固,迟朗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只是红毛怪一边说着难喝,一边将十瓶酒全喝完了,而且是以极快的速度。 喝完之后,他开始发酒疯。 十分桀骜不驯地发酒疯。 这个时候只剩下了他一个客人,迟朗就盼望着他赶紧走,于是在他身边晃过来晃过去。 红毛怪盯着他:“你说,为什么她不喜欢我?” 这种一听就是中二少年的青春疼痛问题,迟朗很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于是他说:“没关系,你还会遇到更好的人。” 红毛怪很硬气:“我就喜欢她啊,“然后他又很忧伤,“我都帮她把她所有科目的笔记整理好了,但她说我不是幻术系的,说我们俩没有共同语言,然后她和一个幻术系的小子在一起了。” 迟朗:“你也可以……找一个你们系的……然后在一起。” 红毛怪还是盯着他,然后“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堆呕吐物。 迟朗面色僵硬,还是认命把地上那一滩不明物体给收拾干净了。 红毛怪还在说着他的故事。 “我想转到幻术系了。” 迟朗:“你想转就转,勇敢地追求你的爱。” 红毛怪:“可是幻术系的魔法太没意思了,还是元素系好玩。” 迟朗:“自己的兴趣也很重要,你强行……” 红毛怪:“还是魔法好,我以后不谈恋爱了。” 红毛怪仿佛突然想通了一样。 迟朗:??? 行吧。迟朗觉得终于解决了这个红毛怪的感情问题,然后红毛怪开始唱歌。 歌声也一言难尽。 这一唱,又不知过了多久,迟朗终于快要忍不住他的歌声洗礼的时候,红毛怪睡着了。迟朗麻利地把东西收拾好,把酒馆的门一关,干脆把红毛怪留在酒馆里了。、 迟朗想着红毛怪的所作所为,悲从中来,在地上堆了一个雪人。他是想象着红毛怪的样子来堆的。 堆好之后,迟朗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然后握紧拳头,朝着这雪人打了一拳。 “打死你个红毛怪,”迟朗小声说,“傻逼不配拥有爱情。” 在红毛怪雪人身上出完气之后,迟朗感到自己身心舒畅。他又拿了根树枝,在雪地上写字。他望了望天空,顿觉诗兴大发,想勉励勉励自己,他用汉字写下了这样一句话—— “人生得意须尽欢。” 这种时候看见汉字真是件幸福的事情。 谢菲尔德站在寝室里,他从窗户往外看,正巧可以看见迟朗。 以他的警觉性,自迟朗站在寝室门前时,他便感觉到了。 只是迟朗没有敲门,他也没有主动地去打开门。 他从迟朗堆雪人开始看,看着他辛辛苦苦堆好雪人,又一拳一拳地将雪人给毁了。然后他看见了迟朗在雪地上写的东西。 谢菲尔德很确定那是一种文字而不是什么无意义的符号。 天空中又开始飘起小雪,谢菲尔德的身上透出一种阴郁的气息,他微微眯了眯眼,拉上了窗帘。 * 迟朗后来还是在楼梯口睡了一会,只是他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谢菲尔德站在他身前。 谢菲尔德脸上有淡淡地笑意,语气却有些冷淡:“你今天别去外面了,在寝室里睡觉吧。” 这句话被他说出了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谢菲尔德给他拉开了寝室的门:“我会帮你给怀特太太请假的。” 迟朗还想说几句。谢菲尔德抬了抬手,面色柔和了一些,语气也很温柔,让人一听就觉得仿佛三月和暖的微风迎面而来。 “如果你不睡觉的话,我不会帮你的期末考核的。” 作者有话要说: 金手指在比较后面出现,卑微仔会成长的√ 第5章 冬天里的一把火 迟朗醒来时已是日暮时分,他寻思着出门去找点吃的。但他一推开门,便撞见了谢菲尔德。 谢菲尔德手里拎着一个袋子,袋子奇异地鼓胀着,总之这个袋子与谢菲尔德的画风格格不入。 谢菲尔德将手贴在了门上的魔法阵上,然后魔法阵的纹路一点点消去了。 谢菲尔德将魔法阵给毁掉了。 然后他略略倾着身,几下子在门上装了一个锁。 他隐在阴影里,手指骨节分明,连装锁的动作也做得很流畅。 迟朗微微有些恍惚,他问了个最想问的问题:“你这样把魔法阵毁了,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迟朗之前恶补过圣斯魔法学院的校规,在校规里规定过不能以任何形式毁坏学院布下的魔法阵,所以迟朗才有这一问。 谢菲尔德没在意:“这种小事,不会有什么惩罚。相比之下,我还是希望米迦同学能好好睡觉啊。” 迟朗很诚恳地道了谢,本来也想帮忙一起装锁,但谢菲尔德拦住了他的动作:“你看着就好了。” 迟朗也不好直接离开寝室或者回床上躺着,他只能没话找点话说:“我记得学院的公共魔法阵的绘制还是比较严格的,一般来说学生自己很难毁掉吧……” 诸如这类寝室门的魔法阵,学院是派了有实力的魔法师来绘制的,若是能随随便便破坏,那学生的安全得不到保障,但是迟朗看着谢菲尔德很轻松地毁掉了这个魔法阵。 “因为我……这学期选修过‘魔法阵进阶’这门课,所以对魔法阵了解比较多。”谢菲尔德停顿了一下,又露出了惯有的那种笑容,“也因为我很久之前,曾经被人用魔法阵给打败过,记忆犹新,所以下决心一定要把魔法阵给学精。” 谢菲尔德笑起来是很好看的,他也从没有给笑这个动作附加过负面的情绪,比如说他从来不冷笑或者嗤笑。他的笑容看起来没有一点阴霾。 但他的说话的口吻有时冷淡得过分,极其疏离地与别人拉开了距离。 在相处的这段时间内,迟朗偶尔会听他说一些他过去的事情,每当谢菲尔德提起他过去怎么样的时候,他说话的口吻就会给人以冷漠的感觉,好像和别人离得非常远。 但迟朗觉得这挺正常的,每个人都有些不愉快的记忆,于是他也没有多想些什么。 当然绝大部分时候,谢菲尔德还是一个可以说是态度很温和的好室友。 “外面的雪化了,你出门的话可以少穿点了。”谢菲尔德提醒他。 迟朗疑惑:“不是说还要过几天才会化吗?” 谢菲尔德:“因为有个元素系的魔法师,由于失恋了,白天的时候用了数十种火系魔法,把这些雪给融化掉了。” 迟朗懵了:“他失恋和把雪化掉有什么关系吗?” 谢菲尔德:“听说是他喜欢的人很喜欢雪,但是和另外一个人一起看雪。”这熟悉的感觉。 迟朗试探着问了句:“他是不是红头发的,然后他喜欢那个人是不是幻术系的?” 谢菲尔德有些诧异:“你认识元素系那个家伙吗——乔伊斯?” 迟朗想着那不就是昨晚那个傻*吗。 “不认识,我只是随便问问。”迟朗感叹道,“不过这人也太……”迟朗难以找到一个准确的形容词,“他能想出把雪融化这种办法,我还是挺佩服他的。” 谢菲尔德的目光移向了窗外,他看着一点雪的痕迹也没有的景象,笑着说:“是挺愚蠢的。只会用魔法来把雪给化了……如果喜欢的人喜欢上了别人,直接把那个别人给处理掉,不是更一劳永逸?” 谢菲尔德的词用的很模糊,迟朗一时间不太明白“处理”这个词的意思,他下意识地往好的方面理解。谢菲尔德说的意思应该就是打败情敌吧。 * 经过这件事,迟朗对于红毛怪的印象就此凝固了——一个不谙世事的,脑子里缺根筋的,脾气差的中二少年。 他与红毛怪的重逢是在宿舍楼下。 天色很暗,迟朗刚刚从酒馆里回来。 乔伊斯此时一扫之前在酒馆里的颓唐,站得笔直,右手搭在腰间。 迟朗想绕过他走过去,乔伊斯却喊了他一声——“喂”。 乔伊斯叫住这个人纯粹是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 但是迟朗并没有理会他,装作没听到,继续向前走,可他刚往前走了几步,他的脚下的土地腾起了丝丝的火焰。 他忽然想起来谢菲尔德曾说过这家伙是元素系的。 “我让你转过来呀。”乔伊斯很不耐烦地说,接着往迟朗这边走了几步。 迟朗无奈下转过了身,乔伊斯这才看清了他的模样——“啊,我记得你。“乔伊斯的脸色忽而有些难看,“你是那天那个酒馆的……” 迟朗面无表情:“啊,我的确在酒馆打工,但是酒馆每天的客人非常多,所以你是哪一天的客人吗,我完全不记得你了。” 乔伊斯咬牙切齿:“你把我扔在那个脏兮兮的酒馆地板上,让我在地板上睡了一晚上。” 迟朗在心里“咦”了一声,他记得当时红毛怪是靠在椅子上睡得呀,也许是他自己睡觉的时候滚地上去了吧,不过看着红毛怪的表情,他很识趣地没有把自己的猜测说出口。 迟朗向后退了一步:“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如果是酒的问题,你应该去找怀特太太。” 乔伊斯一脸狐疑:“你最好什么都不记得。”接着他威胁了一句:“你要是把那天晚上我说过的话说出去,我就像今天融化雪一样,把你烧了。” 他其实对于自己在酒后说的话记得一点,无非是怀念那段过往的恋情,今天清醒过来之后,乔伊斯忽然就放下了,觉得过去的自己好蠢。 迟朗仍然面无表情:“我不记得。” 乔伊斯暂且结束了这个话题,问迟朗:“你是这个宿舍的学生?” 迟朗点点头,却听见乔伊斯说了句让他毛骨悚然的话——“你认识米迦?拉赫曼吗?你知道他住在哪吗?” 迟朗还寻思着这名字好耳熟,一瞬间反应过来这就是原主的名字啊。他干脆利落地否认:“不认识。” 乔伊斯面色有些不善,嘴里嘟囔几句:“这家伙躲什么啊?”语气很埋怨。 迟朗心里一惊,弱弱地问:“我可以问一下,你找他干什么吗?” 乔伊斯忽然脸有些红,也很干脆地拒绝了他的问话:“不关你的事。” 迟朗心里闪过很多奇奇怪怪的念头,他觉得乔伊斯此刻的表情,和昨天晚上他喝醉了回忆他的心上人的表情一模一样。 迟朗及时打住了自己的脑补,又问了一遍:“啊,我想起来我好像听说过这个人……等我想想啊……你就说一下你找他什么事呗。” 乔伊斯瞥他一眼:“不告诉你。” 天啊你不要以这种傲娇的口吻说话啊,我好害怕。 迟朗继续坚持:“你是找他帮忙?你说出来我说不定可以帮你找找别的人……” 终于在迟朗的坚持不懈之下,乔伊斯不耐烦了。 “你真的太烦了,”乔伊斯的脸还是有些红,支支吾吾,扭扭捏捏,就在迟朗觉得乔伊斯会说出什么石破天惊,毁灭他的世界观的话的时候。 乔伊斯:“我给了他五十个银币,他答应帮我写三篇论文,老师都在催交论文了,他还没给我。” 迟朗:??? “这种事情你脸红个屁啊。”迟朗第一次说出了心中的话。 乔伊斯也很生气:“那不是脸红!我只是对于别人代写论文感到一点点的不好意思。” 迟朗不想和他吵这个:“那你们约好的时间是多久?就他把论文给你的时间。” “这周末。如果他不给我,”乔伊斯压低了声调,有意做出一副凶狠的样子,“我把这栋宿舍楼给烧了也要找到他。” 迟朗又往后退了退:“你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怎么会让他给你写论文。” “他在公告处的留言啊,说可以代写论文……他好像特别缺钱,那段时间发了很多公告。”乔伊斯还是有些气闷,“我后来问了我同学,他们说一般三篇论文只需要三十银币,但是米迦收了我五十,他要是写得不好……” 威胁之意尽在他没有说出口的话中。 迟朗低着头,敷衍地回答他:“我试着帮你找找他吧……也不一定找得到。”就算找到了,这个“米迦”也不会写你的论文啊! 我连自己的论文都没写明白啊! 迟朗最后还是询问了一番乔伊斯的论文题目,乔伊斯虽然觉得这个人很奇怪但还是回答了。在回答的同时继续埋怨并威胁了一番那个米迦?拉赫曼。 迟朗回到寝室之后,又一次纠结了,他到底是还给乔伊斯五十银币,还是胡编乱造,以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创造三篇论文。 第6章 期末考核 红毛怪乔伊斯正式对米迦.拉赫曼下达了通缉令,全学院都知道他们俩关系不好, 故事还要从迟朗代写的那三篇论文开始。 迟朗自然是听不懂乔伊斯的课的,他也不会写论文,他只能胡编乱造。 但是他胡编乱造出来的东西他自己都不忍直视,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想把这三篇鬼东西交给乔伊斯。 这个时候迟朗遇见了谢菲尔德。 谢菲尔德将他那三篇论文从头到尾读了一遍,然后谢菲尔德开始笑,笑得很开心,像看见了什么非常好玩的东西, “你的原理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也难为你能把一句话用不同的方式说这么多遍。”谢菲尔德总结。 迟朗听到谢菲尔德的评价,更不敢把这个鬼东西交给乔伊斯了,他觉得乔伊斯真的会把他给人道毁灭。 这个时候谢菲尔德找出了他以前的论文,将这些论文稍微改了改:“我以前写过这三篇论文,把我以前的改一下交给乔伊斯就可以了。” 迟朗又感动了:“这样不会对你有影响吗?” “没关系,我和他的老师不一样,不会发现的。” 故事如果到这里结束就很完美了。 当时迟朗看着谢菲尔德写的那三篇论文,越看越觉得字好看,他抱着谢菲尔德的字真好看的想法睡了一觉。 等醒来之时,他迷迷糊糊地把论文交到了乔伊斯的信箱里。 很久之后他才发现,他在迷糊之中还是交的自己那三篇论文。 …… 迟朗辗转打听到了乔伊斯的状况,听说乔伊斯的老师勃然大怒,然后将乔伊斯的这三门课都判定为了不合格。 …… 于是迟朗这几日更加躲着乔伊斯了,好在很快就到期末考核了,乔伊斯暂时没有时间来找他。 * 期末考核的第一天天气很好,阳光从窗外洒进,在地板上铺了层金黄的光晕。 迟朗正在整理自己的魔法袍,而谢菲尔德刚从外面回来。 谢菲尔德总是会起很早,然后从外面摘一只玫瑰回来。 在寝室的花瓶里永远插着一只玫瑰。 今日谢菲尔德也摘了一只玫瑰回来。他径直地走到迟朗的身前,弯下身,将那朵玫瑰别在了迟朗的衣襟上。 阳光洒在谢菲尔德的身上,他的眉眼全部被阳光洗刷过,看起来有种美好的接近虚幻的感觉。 迟朗心里颤了颤。 好吧,他承认自己就是个卑微的颜控,和谢菲尔德在一起时,他常常会有种恍惚的感觉。 迟朗往后退了一步,想问谢菲尔德这是啥意思,但他张了张嘴,一时没有问出口。 谢菲尔德露出一个笑容,轻轻地说:“在我的家乡,玫瑰是……祝福的意思。希望你能取得好成绩。” 他的声音也很温柔。 * 迟朗到教室的时候,还处于一种有些恍惚的状态,但是他一看见乔伊斯,整个人打了个激灵。 他埋着头,但是乔伊斯还是注意到了他。乔伊斯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本来还是想问问米迦.拉赫曼的下落,但他注意到了迟朗的姓名牌。 参加期末考核的话,必须要携带姓名牌。 迟朗还没来得及收起自己的姓名牌,乔伊斯先一步看见了他的名字。 迟朗完全不敢抬头了,他只听见乔伊斯一个一个字地喊出他的名字:“米――伽――” 乔伊斯重重地拍了拍迟朗的肩膀,冷笑着说: “干得漂亮啊米迦,祝你考试顺利!”然后乔伊斯面色铁青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时不时还回头对迟朗笑一笑。 迟朗忐忑不安地等着考核的开始。 期末考核分为两部分,第一部 分是笔试,第二部分是实战。笔试部分和迟朗从小到大经历过的考试差不多。 只是考试的规则很奇怪—— 1.若试卷被毁掉的话,则此门课成绩记为合格; 2.不能携带任何与考试科目有关的任意物品; 3.考试教室设有魔法屏蔽(即所有魔法削减),你仍可以使用魔法,但不能使用暴力; 4.作弊行为完全由监考老师来判定。(此条规则优于前三条)在这种奇怪的考试规则下,迟朗见到了令他瞠目结舌的景象。 这门考试就是传说中的“魔法原理的公式研究”。监考的老师是位女老师,留着长长的海藻般的头发。 “我是幻术系的碧芙丝,由我来监考这门考试。在考试之前有同学给我送了我一直没找到魔法材料,我觉得这样的同学很很优秀,值得通过这门考试。当然,也祝愿其他的同学也能通过这门考试,无论以什么手段。” 要不要把接受贿赂说得这么光明正大啊!迟朗想。 立刻就有学生问道:“老师我现在给你五十银币,可以让我过关吗?” 碧芙丝微微一笑:“老师不接受这种庸俗的贿赂哦。” 迟朗:…… 迟朗由于什么都不会,所以他基本处于观察别人的状态。他看着几个人完全坐在一起,桌上摆了本书,他们开始抄书。 碧芙丝显然是注意到了这一幕的,但她没有任何反应,显然这几个人就是之前贿赂她的人。 碧芙丝忽然朝着另一边的角落里看去:“那边的同学,你们好像作弊了吧,请现在离开考场吧。” 迟朗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里的几位学生都坐的端端正正,桌上只有一张试卷,迟朗是没看出来哪里作弊了。 但是在碧芙丝的话说完后,那里的景象忽然改变了,好像是在他们桌上凭空地出现了几本书。 碧芙丝笑起来:“我可是幻术系的老师啊,你们在我监考的考试,用幻术系的魔法作弊,也太瞧不起我了吧。” 几位幻术系的学生垂头丧气地离开了,碧芙丝在他们离开时还拥抱了每个人:“好好练幻术系的魔法吧,下次加油。” 迟朗收回了视线,其他人的作弊手段他就不太看得出来了。 反正在他眼中,除了那几个贿赂老师的人在正大光明作弊,其他人都规规矩矩的,看不出有用什么魔法。 迟朗将心思回到自己的试卷上的时候,一张纸条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桌上。 这张是纸条突兀地在半空中出现,然后再落在桌上的。迟朗将纸条展开,上面的笔迹是谢菲尔德的笔迹。 迟朗往窗外看了看,谢菲尔德正站在窗外,对他笑了笑。 迟朗开始将纸条上的答案,抄到自己的试卷上。 碧芙丝往他的方向看了看,又看了看窗外的谢菲尔德,喃喃道:“空间魔法啊……也不违反规则。”她移开了视线。 迟朗写完自己的试卷的时候,感受到了一道视线。他抬头找了一圈,发现这视线正来自于乔伊斯。乔伊斯挑了挑眉,然后又冷笑了一下。 迟朗被他的笑容给吓到了,他急忙起身去交试卷,但是起身的时候在地上踩到了一个东西。这东西像是个折纸,迟朗把他捡起来后,艰难地辨认出了这是个青蛙折纸。 之后这个青蛙折纸在他的手上立了起来,一跳一跳地从迟朗手中跳走了。 迟朗看着这个青蛙折纸慢慢地跳到桌子上,跳过了这一张长桌上所有人的试卷,在每个人的试卷旁都停留了一会。 好吧,他明白了。 他猜想这大概又是哪个大佬的作弊手段吧。 乔伊斯看到迟朗起身交卷了,也站起来去交卷。 迟朗的手抖了抖,但更令他惊讶的是,乔伊斯交的是白卷。 乔伊斯的试卷上干干净净,和发下去的时候没什么两样。迟朗已经在心里脑补出了乔伊斯的心路历程,不会是因为那三篇鬼论文给他的打击太大,然后他决定放弃所有的考试了吧。 接着他听见乔伊斯对碧芙丝老师说:“碧芙丝老师,如果我的试卷被毁掉了,那我的成绩是合格的吧。” 碧芙丝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对。” 乔伊斯扬了扬下巴,很自信地走出了教室。 在他走出教室的那一秒,他的试卷上忽然窜起了火苗,几下就将这份试卷烧毁了。很奇怪的是,这火一点也没有烧到其他的试卷。 碧芙丝像是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还有些开心地说:“元素掌控力还不错嘛。这下又可以少批改一张试卷了。” 迟朗:…… 他心里也对乔伊斯的实力有了评估。第一条考试规则看上去非常地简单,简直就是让所有的学生把试卷撕了就完事了。但实际上,所有的试卷都是用特殊的材料制成的,并且在考场里会有魔法屏蔽,依照学生们的魔法实力,基本上是不可能将试卷毁掉的。 迟朗视死如归地走出了门,乔伊斯就站在教室外等着他。 “米迦?拉赫曼,”乔伊斯站在他身前,脸色非常地阴沉,“你知道因为你我损失了什么吗?我的五年的全优保持不了了,而且还被我的导师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然后那三门课下学期还要重修。我的朋友们,还有……我的前女友和她的现男友全部都在看我笑话。” 其实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吧,迟朗低下头:“抱歉,非常非常抱歉,我把钱赔给你……” 乔伊斯蹙着眉说:“第一,你当然要赔我那五十银币。” 迟朗慢慢地点了点头,接受了原主的债务。 “第二……第二……”乔伊斯说了半天,也没能说出第二点要让迟朗干什么,他明明很生气,但是却找不到什么惩罚的方法。 迟朗回想起乔伊斯的威胁,又想起乔伊斯貌似是个凶残的元素系的魔法师,对自己的身家性命充满了担忧。 乔伊斯最后说:“你那三门课也不准通过考核,我没有通过的课你也不准通过。” 迟朗:! 迟朗迅速地点了点头,实际上他是很惊讶的,他真没想到乔伊斯能提出如此……一言难尽的要求,不过他也不在意自己的成绩。迟朗心想着这总比被乔伊斯用元素系魔法给折腾一番好。 “但是我这学期只读了你那三门课里的一门……”言下之意是只有一门能不通过。 乔伊斯理所当然:“那你就下学期选这两门课,然后给把它们弄成不合格。” 迟朗以点头表示明白了。 “不行啊。”迟朗听见了谢菲尔德的声音。 谢菲尔德从拐角处走了过来,他没有看乔伊斯,只向着迟朗笑了笑:“我答应过米迦同学,要帮他拿全优的。” 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乔伊斯显然是认识谢菲尔德的,他轻哼一声:“谢菲尔德,我奉劝你不要插手我的事情。今年的实战是元素系的主场,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也通不过考核。” 谢菲尔德:“通不通过是由我自己决定的,以你的实力,还做不到。” 乔伊斯的脸色很难看,他看向迟朗:“你到底答不答应?” 迟朗心里很想答应的,只是谢菲尔德将手搭了他的肩膀:“米迦同学,你最近这么多天都待在图书馆,为什么要为了这种理由,来抹杀自己的努力。” 迟朗只好说:“乔伊斯……不然你换个让我补偿的方法?” 乔伊斯却什么也没说,哼了一声,转身离去了。 第7章 同归于尽考试法(一) 乔伊斯扭头走了之后,迟朗仍然觉得很过意不去,他看向谢菲尔德:“谢菲尔德,你为什么要那样说?”他们之间明明没有说过“全优”的事情。 谢菲尔德:“你一定要让我说原因的话……因为我想让你得‘全优’。”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调和神态都无比放松,只是目光沉沉,让人看不清他心中所想。 谢菲尔德往楼下看,那里种着一小片玫瑰。 “今年的考核不同于往常,得全优的人除了奖学金以外,还有一项特殊的奖励。”谢菲尔德低声说,“金钱和知识被视为修行魔法必不可缺的两样东西,所以学院会奖励所谓的‘知识’。” 奖励知识,难道送一堆书吗……迟朗很怀疑这个奖励。 “玛格丽特大魔法师住在泽夫纳尔城郊外的魔法塔里,如果这次能得全优的话,可以向她提出一个问题。” 迟朗这几天也是恶补过基本常识的,玛格丽特这位预言系的魔法师,向来被称为是“全知全能”的魔法师,通晓过去与未来。玛格丽特很早之前就已经不参与俗世纷争,她站在魔法的顶端,以一种孤独者的姿态俯瞰着所有的魔法师。 这样一个被写进魔法教科书的人物,居然就住在泽弗纳尔城外。 “她住在泽夫纳尔城外吗?”迟朗问。 “她最近才到的泽弗纳尔城,因为她的预言魔法察觉到了一些事情。”谢菲尔德笑着说,“她觉得,也许那些曾经被封印的东西又跑出来了。” “被封印的东西?”迟朗想着自己曾看过的小说,“比如圣剑什么的吗?” “不,是深渊的魔王。” 迟朗点点头,虽然他听说过“魔王”这个名词,但他潜意识觉得这是离他很遥远的事情。所以他问:“这和我得全优有什么关系吗?” “我想让你帮我去问一个问题。” 这逻辑就更奇怪了,谢菲尔德既然有得“全优”的能力,为什么不自己去问玛格丽特。迟朗含蓄地向谢菲尔德表示了自己的疑惑。 如果这么早和玛丽格特见面的话,就太无趣了。 谢菲尔德:“因为规定只能问一个问题,如果请你帮我的话,我就可以问她两个问题了。” 迟朗很疑惑这样的规则:“只能问一个?她真的什么都能解答吗?” “没错,只要你能问出来,并且她愿意回答的话。” 迟朗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玛格丽特什么都能解答的话,是不是也能解答……有什么办法能够跨越位面,让他回到现代。 然而这念头只一闪而过。 听了谢菲尔德的解释后,迟朗立刻就答应了他的请求:“所以你要让我问什么吗?” 谢菲尔德脸上的表情很温柔。 “该怎样解开魔王的封印?” 迟朗属于交卷比较早的人,这个时候大部分人还在教室里作答,走廊上除了他们俩以外没有别人。 迟朗听见自己的声音:“为什么……要问这个?” 今天他问“为什么”的次数过于多了。 谢菲尔德靠近他,迟朗总觉得谢菲尔德应该又去摘过玫瑰。他的衣服上有着淡淡的玫瑰花香。他在迟朗耳边说:“因为我是那些被封印的魔王之一。” 迟朗的心跳漏了一拍,甚至在有一瞬间他的大脑是空白的,他无意识地在看着阳光下飘扬的粉屑。 谢菲尔德直起身,看着迟朗这副表情,很轻松地笑道:“开玩笑的……我只是对于封印这方面的事情很感兴趣。” 迟朗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 ”米迦你对这个不感兴趣吗,你不觉得解开封印这种事情听起来很热血沸腾吗?” 迟朗坚定地摇了摇头:“只在传说里热血沸腾。发生在主人公身上叫传说,发生在我这类平凡人身上叫作传说故事里的插曲。” * 接下来几日的笔试,迟朗有的靠着自己的死记硬背做完了试卷,有的靠着谢菲尔德的帮忙也出色地完成了。在笔试结束离实战考核中间有三天的休息时间。 迟朗这才弄明白实战考核的规则。由一个派系的学生来“出题”,其他派系的学生完成他们的挑战就可以了。圣斯学院有许多的魔法派系,魔法之途上可以随便地选择钻研的方向,哪怕这个派系只有你一个人,也可以自称自己是这个派系的。 而实战的出题方只在人数较多的主要派系里按顺序轮流,今年恰巧轮到了元素系。其他系的学生如果通过挑战则此项记为合格,前百分之十通过的人记为优,而元素系的成绩由通过人数占总人数的百分比来计算。 迟朗还是趁着三天的休息时间到了“希望之家”小酒馆内。他现在身上只有几个银币的身家,还是趁着有空多赚点钱为好。 怀特太太注意到他进来,也没有管他,而是在桌子上清点钱币,一边清点一边小声碎碎念。 “米迦啊,你怎么又来了,考试不还没考完吗?” “三天后还有实战,实战完了考试就结束了。” 怀特太太一边把钱币收进柜子里,一边对迟朗嘱咐:“你记得考完了早点来酒馆里,那天的客人肯定多,可以多给付你一点报酬。” 迟朗点点头,怀特太太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你们今年是哪个系的主场?” “元素系。” 怀特太太先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怎么好,不过也比变化系好,那见鬼的变化系考试。” 迟朗:“变化系的实战考试怎么了?” 怀特太太:“那一年他们考试内容,真是过分。让其他人把泥土变成银币,然后来酒馆里买酒,如果我没有辨认出来,他们就通过考试了。” 怀特太太越说越气:“简直是不可理喻,白白让我损失了好多酒。那群变化系的小子还嫌弃我老眼昏花,魔法知识忘光了,连这也认不出来。” 迟朗也觉得这个考试规则有点过分了,怀特太太斜睨了迟朗一眼:“你是什么系的?” 迟朗沉思了一会:“我……什么都学……”什么都学不明白。 “所以从那之后,要是让我知道了哪个人是变化系的,出十倍的钱我才卖给他酒。”怀特太太开始擦拭柜台。 她犹豫了一会,对迟朗说:“我今天做了些烧鹅,你待会带一点回去吧,算是祝你考试顺利。” 迟朗有些惊讶,怀特太太平时非常抠门,舍不得买肉,舍不得买新衣,每天热衷于数自己的钱币,把迟朗的劳动力压榨到了极致。 “我之前遇见过一次元素系的主场,很多年前了,一般酒馆里的学生讨论考试的时候,都说轮到元素系的主场比较难,要遭些罪,你好好考就行了……”怀特太太开始了絮絮叨叨模式。 这已经不是第一个说元素系的主场难的人了,谢菲尔德也说如果是元素系的主场,那这个实战考核往往粗暴,不怎么需要动脑子,但对魔法掌握的要求高。 迟朗最近在路上碰到的人,也讨论着说元素系的主场难。 越是这样,迟朗越觉得不安,他还时不时想起乔伊斯,总觉得自己会过不了考试。 一般来说,不好的预感总会成真。 比如迟朗在考试的前一天,走在校园的路上,觉得周围的人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他在睡前终于忍不住向谢菲尔德说了这件事:“今天好奇怪啊,我感觉走在路上,别人都在有意无意地看我……” 他本来只是当做一件校园奇闻讲给谢菲尔德听的。 谢菲尔德:“不奇怪。” 迟朗的心“咯噔”一下。 谢菲尔德笑着看向他:“乔伊斯说,只要他们能让我们两个人通不过考核,其他人他全部让他们通过。” 真?同归于尽。 迟朗目瞪口呆加胆战心惊:“不可能吧,乔伊斯可以不管他自己的成绩,元素系的其他人也陪他一起?” “我猜测的话,有两种可能,第一,乔伊斯应该负责了一部分的考核,只是让他们通过他负责的那部分,第二种的话……乔伊斯在元素系里声望挺高的,加上元素系都是群精力旺盛的魔法师,愿意陪他一起闹也说不定。” “那只是第一种可能还好。”迟朗开始祈祷了,又向谢菲尔德道了歉,“对不起啊,要不是我把给乔伊斯的论文弄错了,也没有这些事了。” “没关系。”谢菲尔德的声音很轻,但他的话莫名让迟朗觉得平静了下来。 “会通过的,你只需要相信我就可以了。” 第8章 同归于尽考试法(二) 迟朗躺在床上,诚恳地建议道:“如果明天实在情况凶险的话,你就自己去完成考核吧,不用管我,我们加起来战斗力为负数啊。” 谢菲尔德挑眉:“为什么是负数?” “你想啊,如果把你的战斗力记成一,我的战斗力是负五,加起来就是负数了。”迟朗对于自己战五渣的实力还是很清楚的。 谢菲尔德:“你还是一点魔法也用不出来吗?冥想也做不到?” 迟朗愧疚地移开了视线:“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没关系,”谢菲尔德仍然很温柔,“你可以把我的战斗力稍微想高一点,比如十之类的。” 迟朗:“那个乔伊斯的战斗力是多少呢?” “乔伊斯……也许在‘一’附近吧。” 迟朗:“……也不用把别人说得这么不堪一击吧!”他看着乔伊斯一副暴躁老哥的样子,感觉乔伊斯实力应该还是不错的。 谢菲尔德勾了勾嘴角:“我只是说实话。” “谢菲尔德,”迟朗忽然叫他,“这段时间多亏你帮忙啦……很感谢你,等考试结束后,我请你来酒馆喝酒吧……我现在钱不是很多,所以只能在‘希望之家’那家酒馆里……如果你愿意的话。” 迟朗说这个提议的时候其实很心虚,因为他在“希望之家”酒馆打工的缘故,所以他也尝过怀特太太酿的酒,味道绝对不能说好。 但他这几天辛辛苦苦也只赚了几个银币,在“希望之家”请客已经是他能做得极致了。 他满怀期待又忐忑不安地看向谢菲尔德。 谢菲尔德也是知道迟朗的经济状况的,没有直接答应:“等通过实战考核再说吧。” 迟朗的眼睛瞬间黯淡了几分。 “如果因为我的实力不够,而没有通过的话,还应该我请你才对。” “不用不用,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迟朗忽然迟疑了一下,其实他觉得谢菲尔德对他非常好,好的让他都有些疑惑和不安了。 他本来以为谢菲尔德是对每个人都这样好,但是他这段时间观察,谢菲尔德在这学校里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朋友。 “这段时间真的很感谢你,”迟朗又道了声谢。 谢菲尔德:“其实对我来说都是举手之劳,你不需要这样感谢我。”他做这些确实是因为无聊。玛格丽特已经来了泽弗纳尔城,而他在泽弗纳尔城的事情也快完成了,对于谢菲尔德来说,圣斯魔法学院里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所经过的这五年也不过是他漫长生命里平平无奇的五年。 迟朗的出现算是给他的生活带来了些新奇的东西。谢菲尔德回忆着这几天的事情,他从来没有和迟朗这样的人相处过。 他觉得迟朗的处境并不好,迟朗他不会魔法,没有钱财,在学院的生活也是前途未卜,谢菲尔德没有也在这样的处境里生活过,他一直都是将自己置于从容不迫的境地,从不允许陷入到窘迫的境地。 但他总能在迟朗身上感到一些向阳的力量,尽管他很讨厌这种力量。 也许迟朗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哪怕他什么魔法也不会,他也没有怀疑过自己能在魔法学院里好好生活下去的能力,。谢菲尔德觉得即使自己也没有帮过迟朗,迟朗也不会被退学,甚至可以在学院里过的很好。 迟朗将被子盖过了头:“我先睡了,我要用我接下来所有的运气来祈祷明天顺利通关,要是过了我就在‘希望之家’庆祝,要是没有过,我就天天诅咒乔伊斯再也追不到他的心上人,并且告诉怀特太太乔伊斯是变化系的,让他再也喝不到便宜的酒。” 谢菲尔德的眼睛里有了些笑意,他虽然经常笑,但是很少笑意能达眼底,但这个时候,他无缘无故地觉得心情很好。 * 迟朗第二天醒的很早,在他洗漱完毕并且准备出门先买点食物回来的时候,谢菲尔德叫住了他。 “别出去,”谢菲尔德盯着窗外,“考核已经开始了。” 唉?迟朗也跟着往窗外看了看,只是往常窗外的景色都非常清晰 ,此时却像蒙上了一层布一样,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 “也不要开门了……”谢菲尔德顿了一下,“这里冰元素很活跃,我没有猜错的话,外面的走廊已经全部被冰冻住了。” 迟朗:“这就开始了?那这考核到底是考什么?” 谢菲尔德:“现在还不清楚,总之先到宿舍外吧。”然后他朝着迟朗伸出了手,“只能用些特殊手段下楼了。”他所谓的“特殊方法”是指从窗户下去,他们住在五楼,迟朗看了看高度,然后沉默了。 直到谢菲尔德握住他的手,迟朗内心对于这样出门还是抗拒的,谢菲尔德低声又说了句:“相信我吧。” 人类向来对于天空有着热切的渴望,魔法的领域也一样。虽然魔法师们前仆后继地钻研浮空术,但现阶段他们也只能用元素系里的风元素魔法来暂时达到“浮空”。 谢菲尔德的浮空术却用得很好。 迟朗感到自己像是踩在一团云上,一点点地向下落,在这短暂的被风包裹的时间里,他感受最深的却是手上的触感,他一直以为像谢菲尔德这种笑容很多的人,手也应该是很温暖的,却没想到感受到的是冰凉的触感。 落到地面后,谢菲尔德没有急着解除风元素魔法。迟朗仍能感到微风规律地拂在他脸上。 而在他们的脚下,原本看起来很平整的土地,忽然凹陷了下去,而且凹陷得非常深,一眼望不到底。 “元素系的惯用伎俩。”谢菲尔德解释道。 他话音刚落,那座修在教学楼顶端的钟忽而响了起来,这钟声不同于平日里的钟声,此时更像是百灵鸟的叫声,在平静的早晨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迟朗一眼就看见了乔伊斯站在那座钟的旁边。 乔伊斯的红发实在太瞩目了,以至于隔这么远迟朗也能一眼认出他。 乔伊斯站在那座高高的建筑物的最顶端,也用了风元素的魔法,将他的声音传给了所有人。 他将考核的规则介绍得言简意赅:“能到礼堂的人过关。” 从宿舍区到礼堂并不远,迟朗还在奇怪考核的内容,却忽然发现周围的景象变了。学院还是原来的学院,只是在这些树木、地面和建筑上多了些别的东西。 他们所在的这块区域,又飘起了雪。这雪和上次元素暴动时的雪差不多,都来得毫无征兆,迟朗正注意着天空中的飘的雪,动了动脚步,又感觉到脚下是软的——他们正站在厚厚的雪层之上。 “果然很粗暴,只拿个元素领域来就布置完自己的主场了。”谢菲尔德也看见了周围的景象。 雪本身并没有影响,除了让迟朗觉得有些寒冷。只是他们每往前走一步,就会凭空地,从四周的雪里冒出来一个个小雪人。 这些小雪人大概只有迟朗的膝盖那么高,却走得很快,几步走到他们的身前,然后做出了一副龇牙咧嘴的情状。 这些小雪人造不成什么威胁,迟朗开始还觉得好玩,谢菲尔德也只是抬抬手便融化了这些小雪人。 可是随着步数的推移,迟朗觉得不太对——这些雪人在慢慢地变大。意识到这一点后,迟朗再往前走只觉得胆战心惊,按照这种推移速度,他们最终会遇见多大的雪人? 雪人已经慢慢地超过了迟朗的身高,谢菲尔德倒是没表现出什么为难,仍然是抬抬手就将它融化了。 在迟朗走到第十步的时候,四周的雪人没有出现,只在前方慢慢地钻出了一个两层楼那么高的雪人,这个雪人的脸上还带了一个高顶帽。 它向着他们走来时,连地面都在隐隐震颤。 迟朗想往后退,只是他却怎么也迈不出向后的步伐,虚空中有无形的力量禁锢了他往后退。 他猜想去往礼堂的路,应该是不能往后退的,这也许也是规则之一,只是乔伊斯没有说。 大雪人来得很快,它出拳也很快。它的身躯明明是雪做的,在挥出拳时也有携带着阵阵的风,几乎是在迟朗眨眼间就到了他的眼前。 他能感觉到拳风冷冷,但以他的反应速度,也只能接受到雪人出拳了这个信息,而要让他再做出躲避的动作,他却反应不过来。 但迟朗到最后也只感觉到了一些水溅到了他脸上。这个巨大无比的雪人,霎时间融化成了水,空中还停留着它的虚影,下一秒水便齐齐地往下落了。 迟朗看向谢菲尔德。谢菲尔德举着右手,他的右手上跳动着一些火苗。 迟朗又才反应过来他还和谢菲尔德的左手牵着。 在这静谧的一刻,虚空里又传来了两声破风声。 从远方的某处向他们两人射出了两支箭,谢菲尔德用的是空间系的防护魔法,即临时开辟别的空间来接收这种外来的利器。 然后他将这两支箭打量了一番:“是附魔系的杰作吧,看来已经有人想对我们俩动手了。”他随意将箭只丢在了地上,往着钟的方向看了看。 乔伊斯仍然站在那座钟的旁边。 “他要一直在那里看着所有人吗?”迟朗感叹,“也不嫌冷。” 谢菲尔德:“乔伊斯是精通火元素的魔法师,而且……站在高处本来就是寒冷的,孤独而寒冷……”他停住了话头,起了另一个话题,“继续走吧,时间越久人就越多了。” “那个……也是元素系做的吗?”迟朗指了指另外一个方向。 在那个方向,出现了两条蛇,用蛇来形容也许并不准确,因为它们的身上还有着凸起的鳞片。 “不,是召唤系。”谢菲尔德眯起眼,“这两个还是很好解决的,比较麻烦的是他们召唤出那些生物……” “做好准备吧,接下来一定会有层出不穷的别的派系的魔法……而且不好甩掉他们,因为还会有预言系的人一直用魔法窥测我们的行动。” 而他们才刚刚走出十步。 第9章 同归于尽考试法(三) 迟朗本以为接下来的路程全都是在雪地上,可他们拐过一个弯后,却看到了不一样的景象。如果不是这场考核的话,这里原本有一条长廊。而现在,冰雪在长廊前停住,而长廊顶被树叶覆盖,两旁的圆柱上密密麻麻地缠绕着藤蔓。 以长廊的入口为界,一方是风雪交加,另一方是枝叶繁茂的林中世界。 “只是简单的木系魔法,”谢菲尔德只看了一眼,“直接进去就好了。” 长廊被树叶遮得密不透风,连一丝阳光也透不下来,迟朗莫名觉得有些压抑。圆柱上缠绕的藤蔓原本是静止不动的,却在他们踏进长廊后,缓慢地动了起来。 藤蔓从圆柱上探出了身子,向着他们的方向伸展过来。 谢菲尔德低声念了一段咒语,第一次做了魔法手势。他还是很贴心地向着迟朗解释:“这木系魔法虽然不厉害,但是很麻烦,被藤蔓缠上了很烦。” “所以我就用了个简单的时间魔法。”谢菲尔德一边向前走,一边对迟朗说。 迟朗往后面看去,在他们的身后,长廊两侧的藤蔓已经缠绕在了一起,而他们身旁的藤蔓却是静止在了半空中,等他们走过之后才开始动。 “这段路还是得牵着手,不然时间魔法不会作用在两个人身上。” “啊,我不介意的。”迟朗说,“只要不影响到你用魔法就好了。” 这条长廊在往常只需要几分钟就走完了,这个时候却变得无比地漫长。在被绿色包围,几乎没有光的这段时间里,迟朗的内心却渐渐地宁静了下来。 他总觉得和谢菲尔德在一起的时候,世界都变得宁静了,在这里是这样,在图书馆时也是这样。他还挺喜欢和谢菲尔德待在一起的时间的,做事情的效率都要高出不少。 他唯一觉得奇怪的是谢菲尔德的手真的好凉,不像是正常人的温度。 迟朗也渐渐猜出了这个期末考核的规则,应该是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不同的元素魔法来阻碍他们到达礼堂。 而他们走出长廊时,迟朗猜测应该会遇见新的元素魔法构成的领域。 只是他们看见了一片玫瑰园。 恍惚中迟朗觉得自己又穿越了。玫瑰园里玫瑰开得很好,在玫瑰园的边际是生锈的栅栏,而天空变成了灰色与黑色交杂的颜色,阴阴沉沉。 只是这幅景象只持续了两秒钟,两秒过后他们眼前又是学院的景象。 “刚刚那是什么?”迟朗问。 谢菲尔德:“幻术系的魔法,不过这种魔法只有在特定的情境下作用才大,像这种情况,一般人都知道是假的。” “那个地方是哪里啊?”迟朗觉得即使是幻术系的魔法也应该是有规律可循的,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这样一片玫瑰园。 谢菲尔德低声道:“我曾经住过的地方。” 迟朗想了想,觉得平日谢菲尔德也喜欢摘玫瑰回来,顺口问了句:“你很喜欢玫瑰吗?” “是挺喜欢的,”谢菲尔德笑了笑,“我觉得它很漂亮……我以前无聊的时候,很喜欢看玫瑰花开,在阴沉的天空下,看它的花瓣缓慢展开,就像看见了自己的未来。” 这话说得颇有深意了,反正迟朗是不太明白,他问谢菲尔德:“未来?” 永远向着黑暗生长的未来。谢菲尔德想,只是他没有回答迟朗,只说:“继续向前吧。” 迟朗自顾自地说:“我也挺喜欢玫瑰的,”他回忆起现代的事,稍微含糊了一下说辞,“我小时候缺钱了,就和朋友们一起去卖玫瑰……” “我很少遇见对我说喜欢玫瑰的人。”谢菲尔德笑着说,“我以前遇见的人,每次到我的玫瑰园里,都非常害怕。最后有一个不害怕的老头来了,然后把我的玫瑰园烧了。” 迟朗:“这也太过分了吧,那人和你有仇吗?” 谢菲尔德的目光看向了另一个方向,迟朗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只听见他说:“所以我很讨厌元素系里的火系魔法,但又不得不把这一系的魔法学到精通。” * 迟朗算是把元素系里的各种魔法都见识了一遍,走出长廊之后,是风系魔法的领域,风刃成十字状在天空中反复地出现,而风刃场过了后是噼里啪啦的雷电领域。 但迟朗这一路走得很轻松,谢菲尔德用着他口中很简单的“时间魔法”,将这些元素系的魔法都停滞了。迟朗在一个绝对安全的领域,近距离地看到了元素系魔法的模样。 他又陷入了对于魔法的向往之中。 在这路上,他们还遇见了数十只来自于召唤系的未知生物,数不清的从远处飞过来的附魔武器?以及时不时出现的幻象。 迟朗甚至在幻象里看见了现代的景象,幸好这个景象出现的时间很短,他自己都没怎么看清,谢菲尔德也只是瞥了他一眼,什么也没问。 谢菲尔德停住了脚步,从他们现在的位置,已经可以看到礼堂的屋顶了,只剩下短短一段路,但这剩下的路程,是乔伊斯所布下的元素场。 乔伊斯也站在他们身前,他从那座时钟旁下来之后,便来到了布置的元素场,过了他的元素场,就到礼堂了。 迟朗和谢菲尔德是最先到达这里的人。 乔伊斯的语气很不善:“居然是你们,谢菲尔德,我不是那群废物,能被你用那么简单的时间魔法就解决了,”他又看向迟朗,“记得早日还我那五十银币。” 迟朗的好心情又被破坏了,他心里算着要给怀特太太打多久的工才能还清。 乔伊斯的元素场和刚刚那些不一样,就连迟朗这样一点魔法也不懂的人,也能察觉到。 其他的元素系魔法都有区域的局限性,要么局限在地面,或者是长廊,再或者是在虚空中,只有乔伊斯的魔法,好像铺满了整个世界。 而且其他的元素场都是多个人共同合作布下的,但乔伊斯只有一个人。 乔伊斯确实精通火元素的魔法。 一道接一道的火焰从天空中斜斜地落下,看上去就像是一场巨大的流星雨。 这些火焰没有对地面和其他的建筑物造成损坏,在期末考核的时间内,学院里的所有建筑物都会有魔法阵来防护。 谢菲尔德仍然很从容,他用了水系的防护魔法,在他们的头顶布了一层薄薄的水膜,这些耀眼的火焰熄灭在了他们的上方,并不能伤到他们。 而迟朗一直注视着这些下落的火焰,就像是一场声势浩大的火焰雨一样,他觉得这个景象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火焰和光总是吸引着人的目光。 等迟朗稍稍从火焰里收回眼神后,他发现谢菲尔德的表情不太对。 谢菲尔德的脸上没有笑意,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了近乎冰冷的表情。他看着这些火焰,就像在回忆着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 然后谢菲尔德转身看了乔伊斯一眼,乔伊斯站在火焰场的外面,也在往他们的方向看。 他们两人的眼神交汇了一瞬,然后谢菲尔德露出了一个并不愉悦的笑容。 在他们两人对峙的时候,迟朗却注意到头顶的水膜出现了一道裂缝,这道突兀的裂缝一点点扩大,最后这水膜……碎了一块。 而下一道火焰又急速地落下来了。 迟朗拉了拉谢菲尔德袖子:“谢菲尔德,这个……” 谢菲尔德似乎真地陷入了某种极其负面的情绪中,没有听到迟朗的叫声,他始终面色冰冷地看着乔伊斯。 在那火焰就要落到他们身上时,迟朗看谢菲尔德没什么反应,只能将他往另一边重重地推了一下,但这一推,他自己的身体就不可避免地往前左边倾了倾。 加上他低估了火焰落下来的速度,他几乎来不及躲闪,这火焰落到了他背上。 这个世界只剩下了“痛”字。 乔伊斯的脸色变了变,他立即停下了这个元素场。按照学院的规定,在期末考核中,学生们也许会受点轻伤,但不能受重伤。如果伤势太重,那就是出题者的责任。 乔伊斯看迟朗这副模样完全不是伤势轻微的样子。 他跑过来之后,只看了一眼伤势,然后咒骂了一句:“他身上为什么连一点防护魔法也没有啊?” 一般魔法师会在自己身上布下基本的防护魔法,这样即使受到袭击也不会伤太重,还能有还击的能力。但迟朗的身上没有任何的防护魔法,是以一个普通人的身躯硬生生受着火焰的炙烤。 谢菲尔德是知道原因的,但这个原因不能告诉乔伊斯,所以他只能保持沉默。 乔伊斯一时不知道该担心自己还是担心迟朗,他急急忙忙地用了治愈术,并且质问了谢菲尔德:“你为什么不用治愈术啊?你离他这么近。” 不过时间太过紧迫,乔伊斯也来不及多说几句,他把迟朗搀着到了学院里的医务处。 在这整个过程里,谢菲尔德甚至没能插上手,也没有说过话。 为什么不用治愈术? 谢菲尔德看着自己的手,神情在阳光下看起来,有一瞬间茫然。 因为他不会。 他也不需要会。 自己受伤的时候他不需要用治愈术,因为只有记住伤口,才能更好地还击回去。 至于别人,他从来没有想过为别人用治愈系的魔法。 * 迟朗在受伤的时候就已经昏过去了。 乔伊斯把迟朗送到医务处以后,只觉得事情真麻烦。要是让学院老师知道有人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不知道要受什么罚。 迟朗趴在医务处的床上,乔伊斯看了他一眼,咬牙说:“啊,这家伙要是好过来,我就不计较论文的事了,钱也不让他还了,这样他能不能在老师面前替我辩解辩解啊。” 乔伊斯觉得这真和他没什么关系,谁能想到迟朗身上一点防护魔法也没有。而且一般的学生,如果没有能力在火元素的领域存活的话,应该在前面就被淘汰了,怎么也走不到这里来。 能到这里的,即使不能通过乔伊斯的元素场,也不至于受这么重的伤。 他在医务处里转了几圈,又回到了元素场的地方,谢菲尔德已经离开了,火焰雨仍在下着。乔伊斯心烦意乱,他又想到了之前谢菲尔德那个眼神,在迟朗受伤之前,他们在虚空里交汇的那个眼神。 他觉得谢菲尔德那个时候想杀了他。* 在期末考核结束的这一天,迟朗没有实现请谢菲尔德喝酒的愿望,也没有去帮怀特太太的忙。 这个晚上学院里很热闹,几乎所有人都在欢呼,年轻的魔法师们奔跑在校园的道路上。 而迟朗睡在医务处里,什么也不知道。 乔伊斯又去了那栋教学楼的天台,去到了那座时钟的旁边。 他并不意外地在那里看见了谢菲尔德。 谢菲尔德恢复了平时的状态,先是笑了一下,然后问他:“你和休伯特是什么关系?” 休伯特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起过了,人们在谈到这个人的时候,更愿意以“魔法之神”的称号来称呼他。 乔伊斯冷笑:“那你又是谁?” 谢菲尔德:“暂时是无名之辈,对你今天所用的魔法很感兴趣……那个火焰雨,那是休伯特研究出的魔法吧。” “这种火系魔法很常见。” “不会错的,”谢菲尔德笑了笑,“虽然形如火焰雨的火系魔法非常多,但只有休伯特的火焰是以这样的节奏往下落的。” 乔伊斯沉默了。 “那么,你和休伯特有什么关系?休伯特的魔法研究成果现在还没有公开,你是怎么学到的?你是他的后人?” “不是,这是我偶然找到的他的手稿。”乔伊斯凭直觉说了实话。 “你该庆幸你不是,”谢菲尔德盯着他,“不然我会烦恼,怎么不留痕迹地杀了你。” 时钟响起来,楼下的世界喧嚣无比,而他们站得这个地方,却安静得诡异。 等时钟响完后,乔伊斯问了他想问的问题:“你今天,那个时候,是想杀了我的吧。在你看见这个魔法之后,你就已经想杀我了。” “没错。” 乔伊斯自嘲地笑了笑:“所以今天,与其说米迦他救了你,不如说他救了我,要不是……我应该当时就被你杀了。” 乔伊斯之所以说的如此笃定,是因为他看到谢菲尔德的眼神的时候,感受到了他的杀心,而且那个时候,他自己几乎生不出反抗之心。 那个时候乔伊斯就明白,谢菲尔德的实力绝对是高出他一大截的。 谢菲尔德转过身:“这么说也对。” * 谢菲尔德还是踏进了医务处,他这五年来都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他看见了迟朗,以及迟朗趴着的,并不优雅的睡姿。 他现在心情很复杂,重新看见休伯特的魔法令他觉得厌恶,而迟朗的行为又让他陷入了另一种烦躁的情绪中。 他想起第一次看见玫瑰花开的时候,他心里有一种美满的愉悦感,那时候他还没有对生命漠视到如此地步,他仍然觉得生命是美好的,玫瑰是向阳的。 很久很久之后,他将玫瑰园搬到了深渊之底,喜欢上了黑暗里的红色玫瑰。 迟朗的举动,有一瞬间把他拉回到了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玫瑰花开的日子。 但也只有一瞬。 于是谢菲尔德去图书馆里找到了最基础的魔法书,把治愈术的咒语背了下来。然后对迟朗用了治愈术,他的魔法水平比乔伊斯高,所以此时用了治愈术之后,迟朗背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 这是他第一次用治愈术,也许也是最后一次。 谢菲尔德替迟朗拉上了被子,他的动作很轻。 他想,无论是黑暗里还是阳光下的玫瑰,都是他的。 他的玫瑰。 第10章 梦想破碎 迟朗差点以为自己会一梦回到现代,可他醒来时仍然看到的是寝室里的壁炉。然后他看见谢菲尔德站在他的床边。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玫瑰花香。 迟朗眨了眨眼,好像才回忆起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啊,你没什么事吧?” 谢菲尔德怔了一下,他极其缓慢地,微微地笑了笑:“我没什么事。”他没有想到迟朗醒来的第一句话会问这个。 迟朗的脸色忽然变了变,整张脸皱起来,弱弱地叫了句:“谢菲尔德……” “什么事?”谢菲尔德走近了几步。 “你你你帮我看看……”迟朗转过了身,指了指自己的后脑勺,“头发,头发啊,那天头发有没有被烧到啊!” …… 谢菲尔德沉默了好一会,生硬地回他:“没有。” 迟朗也觉得自己的动作有点浮夸,解释了一句:“见谅……我们家乡的人都对头发比较在意。” ……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迟朗终于想起来关心关心自己的处境。 “离期末考核的话,过了三天。” 迟朗:“完了……怀特太太会杀了我的……她不知道要扣我多少钱……”他哀叹完,又问:“那天虽然我失败了,那你的考核通过了吗?” “乔伊斯上报结果的时候,说我们都通过了。” 迟朗非常惊讶:“乔伊斯……他居然会……” “米迦,”谢菲尔德打断了他,以谢菲尔德平日里的作风,是不至于这样打断别人的话的。 “你不问一下自己的伤势吗?” 迟朗顿了一下:“我觉得自己还好吧,现在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和平时的感觉差不多。” 谢菲尔德的语气不是很好:“是吗?要不是治愈魔法的话,你应该会死在乔伊斯的魔法下。” 迟朗觉得“死”这个词语有些刺耳了,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不过谢菲尔德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说的话不太妥当,他将视线移向了窗外,又露出了平时的那种笑容。 “抱歉,我的话说太重了。而且那天本来是我的错,是我分神导致防护魔法有了差错。”他说,“既然你已经没事了,那我就先出门了。” “谢菲尔德,”迟朗叫住了他,“我觉得我有必要解释一下。那天那个火焰落下来的时候,我是觉得它会伤到你,所以把你推开了……但是我没有料到会让自己受伤……” 他说得有些乱,只是谢菲尔德一直注视着他,很耐心地听他说完了。 “我不是抱着即使让自己受伤,也要救下你的想法,受伤是因为我自己不小心……所以你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 迟朗觉得自己应该解释清楚,他既然没有过舍己救人的想法,就不应该让谢菲尔德这样误会。 “我明白。”谢菲尔德微微笑着说,“你好好休息吧。” * 自那天和谢菲尔德的对话之后,迟朗这几天都没看见他。 迟朗有时候会觉得有些孤单,但更多时候又陷入了对金钱的渴望之中。怀特太太对他的遭遇表示了同情,但在金钱上仍然扣了他的酬金,而迟朗还惦记着欠乔伊斯的五十个银币。 在一个阳光明媚,微风和暖的下午,迟朗心情还不错,如果没有遇到乔伊斯的话。 “等这个假期结束我再把钱还给你吧。”迟朗遇到乔伊斯的时候,本来想绕道走,但乔伊斯一直跟了上来。 期末考核结束之后有两个月的假期,迟朗是打算这个假期再去找一些兼职的。 乔伊斯却拒绝了他的提议:“不用了。你不用还给我了。” 迟朗一脸狐疑地盯着乔伊斯。 乔伊斯别过脸:“对不起……然后,谢谢你。” 迟朗往后退了几步,乔伊斯说“对不起”还勉强能理解,说“谢谢”实在理解不了。迟朗深觉自己和乔伊斯脑回路不一样。 乔伊斯看着迟朗:“你的伤还好吗?” “还好吧。” 乔伊斯把积攒在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你那天身上没有防护魔法……后来我用治愈术的时候,也觉得你身上一点魔力也没有……” 迟朗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没有流露任何的情绪:“前段时间受了些伤……然后,然后,然后……” 乔伊斯期待地等着他的“然后”。 “然后我就不会魔法了。” …… 气氛一度有点尴尬。 乔伊斯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压下了火气。他虽然觉得迟朗这个说辞非常不靠谱,但是他猜测迟朗应该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理由。 “所以你现在没有任何能抵御魔法的手段?” “……差不多吧……” “你要不要,跟我去一趟教堂?” 哈?这什么鬼发展?迟朗又往后退了几步。 乔伊斯:“我有一个骑士朋友在教堂职守,我可以问问他,你能不能跟着学一些剑术。”他停顿了一会,“我只是希望以后自己用魔法的时候,不用担心会随手把你给杀了。” 迟朗的眼睛亮了亮,他心里又燃起了对于拥有超自然力量的希望,飞快地点了点头:“什么时候去?现在吗?” * 于是他们那天去了泽弗纳尔城里的教堂。 教堂修在城中心,教堂外围了一圈的银橡树,而在茂盛的树叶交错中露出了教堂的白砖。 迟朗一路上其实是有些激动的,在他见识过魔法的魅力之后,也为自己不会魔法感到了一些遗憾。既然来到了一个剑与魔法的世界,他始终还是向往着能掌握一些超自然力量,起码有一些战斗力。 魔法师的力量来自于对自然界中能量的掌握,而骑士们的力量源于信仰。骑士们本质上归于教堂管理,由信仰光明之神而被赋予力量。 乔伊斯把他那位骑士朋友叫了出来。 骑士先生穿着银白的轻甲,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迟朗,皱了皱眉:“你看起来没有什么剑术的天赋啊。” 一针见血,字字扎心。不过骑士先生还是没有马上放弃他。 他把迟朗带到了据说是新入门的剑士们练习的地方,和迟朗比划了一番。 迟朗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 骑士先生又皱了皱眉,还是没放弃他。 骑士先生又把迟朗带到了教堂里,带着迟朗做了一下午的祷告。 迟朗在这充满神学气息的氛围里,昏昏欲睡。 最后骑士先生得出了结论,迟朗同学剑术上难有作为,神术上天赋平平。 迟朗从教堂里出来的时候,垂着头。他身心俱疲,只想回寝室去躺着。 乔伊斯看他脸色不太好,也猜到了结果,不过乔伊斯也不会安慰人,他只能说着诸如“你可以回去再试试魔法”,“走上理论魔法的研究道路”之类的话。 “你不懂,”迟朗的语气很沧桑,“这种感觉就像是,你本来期待着自己玩的是一个打怪升级换地图的游戏,现在游戏变成了废柴养成加赚钱还债。” “心理的落差感啊。”迟朗感慨了一句。 乔伊斯没听明白他的意思,闷闷地道:“那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天色已暗,迟朗打了个哈欠,“去酒馆吧,看今天怀特太太忙不忙?” 乔伊斯:“别垂头丧气啊,我们去喝酒吧。” 迟朗:“你请客吗?你请客我就陪你喝。”他实在太穷了,而且心情不好,不想请乔伊斯喝酒。 * 乔伊斯答应了请客的要求。 迟朗挑了成色最好的几瓶酒出来,在桌上摆了一排。今天再次接受了自己废柴的事实,迟朗的心里有一丝丝地郁闷。而在酒馆里,这一丝丝地郁闷又被成倍地扩大了。 他是抱着喝醉的想法的,今天把郁闷发泄了,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而平日里脾气很不好的乔伊斯,此时态度还算可以,作为一个酒友还是合格的。 ——如果乔伊斯没有看见他的女朋友的话,这将是一个完美的夜晚。 乔伊斯的动作忽而停了下来,他直直地看着酒馆门口的方向。 而迟朗往那个方向看的时候,看见了两个人。他先看到了谢菲尔德,谢菲尔德仍穿着他那身魔法袍。然后迟朗才看见了他旁边的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将头发编成了辫子,走进来的时候刚好笑着在对谢菲尔德说话。 只有他们两个人。 女孩子走进来的时候也注意到了乔伊斯,还偏头向乔伊斯笑了笑。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笑容也很美。 只是乔伊斯的脸色越发臭了。 迟朗看了看乔伊斯,又看了看那女孩:“你认识吗?” “前女友。” 迟朗拿酒的动作停了一下,他觉得这个场面颇有些尴尬:“不然,我们换个地方?” “不,”乔伊斯拒绝得很快,“就在这里。” 乔伊斯和他女友的故事给迟朗留下过深刻的印象,迟朗此刻什么也不敢说,默默地替乔伊斯满上了酒。 迟朗一边注意着乔伊斯的状态,一边心里控制不住地开始脑补乔伊斯,他女友以及谢菲尔德之间的恩怨情仇。 难道那天期末考核的时候,乔伊斯和谢菲尔德那个不友好的对视,是因为情敌见面?迟朗又觉得不太对,因为乔伊斯之前说他女友不是和一个幻术系在一起了吗? 爱情故事太复杂了,迟朗决定不再想了。 乔伊斯喝酒的速度一如既往地快,迟朗的酒杯已经空了,他准备去里间再拿一点酒出来。在他起身的时候,旁边有人将他的酒杯拿了过去,然后替他倒满了酒。迟朗往左边看了一眼, ——是谢菲尔德。 谢菲尔德将那杯酒递给他,轻轻笑了笑:“你之前不是说要请我来喝酒吗,今天既然碰上了,不然就今天吧。” 大哥,你能不能看看这什么情况啊。迟朗:“……不太好吧……乔伊斯,你说呢?” 迟朗拼命地给乔伊斯眼神暗示,然而乔伊斯没有理会他,只是盯着那个女孩,放下了酒杯——“好啊,我不介意。” 迟朗:…… 于是他们开始了四个人的喝酒之旅。 他们选了张四人桌,谢菲尔德和迟朗面对面坐着,乔伊斯和她女友面对面坐着。那女孩叫做黛娜。 迟朗本来以为会很尴尬。 …… 一开始的确是很尴尬的,乔伊斯盯着桌面,黛娜一直喝酒,谢菲尔德看着迟朗,但他们都不说话! 迟朗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一个话题——他问了一道期末考试的题。 接下来就不尴尬了。这三个人抢着回答完迟朗的问题以后,开始讨论魔法问题。 迟朗:…… 他们从“魔法原理的公式研究”讨论到“魔法学史”,再讨论到“某某老师最新的研究课题”,迟朗全程处于迷茫状态,还要装出一副听得很认真的样子。 为什么,他们要在酒馆这种地方,这种场合讨论学习?迟朗一边想,一边默默地喝着酒。这不是让他喝个酒都要笼罩在学习的阴云下吗 ? 第11章 离我远一点 酒馆里点燃了油灯,昏黄的灯光洒在旧迹斑斑的木桌上。人不是很多,大多是魔法学院里的学生,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 待夜色彻底降临时,迟朗他们旁边的一桌有位魔法师开始唱歌。他随身带着一把手摇风琴,边拨动着琴弦,边轻轻地哼唱着。 歌声很悠扬,渐渐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黛娜侧耳听了一会,笑着说:“是‘云端之梦’哎,当初学院里风靡的求爱之歌。还是你当时唱的好听一些。” 这话一出,乔伊斯的表情变得很奇怪,有种说不出的伤感。迟朗默默地低头喝着酒,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等那位魔法师唱完歌后,黛娜跑过去借过了那把手摇风琴,清了清嗓子,也唱了一首歌。 黛娜的声音听起来很清越,歌声有种隔得很远的空灵之感。不知道她唱的是什么歌,虽然她的歌声很好听,但是听起来也让人觉得悲伤。 “这是什么歌?”迟朗问这话的时候头已经有些晕了,他觉得自己之前喝果酒喝得太多了。 “家乡的歌曲,我也不知道名字。谢菲尔德,你知道名字吗?”黛娜看向了谢菲尔德。 谢菲尔德摇了摇头。 迟朗问他们:“你们是来自一个地方的吗?” 黛娜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没错,算是一起长大的吧。” 之后黛娜又唱了几首歌,无一例外地都很好听,乔伊斯还是一副深受情伤的模样,迟朗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每当酒杯空了,谢菲尔德又会给他满上。 迟朗觉得很奇怪,平时他觉得怀特太太的酒不怎么好喝,今天却喝得停不下来。 迟朗又拿起酒杯的时候,手抖了一下,然后酒洒在了袖子上,他本来想起身去拿点纸擦一下,但是他整个人有点迷迷糊糊的,起身的动作做了几次都没有站起来。 谢菲尔德先站了起来,他拿出了一张白手帕,俯身将迟朗袖子上的酒擦干净了,他从袖子擦到迟朗的手。 迟朗看着那张洁白的手帕沾上了酒渍,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他很想说大哥你不用擦,我自己去找点纸就好了,但是他心里的想法,在这醉醺醺的状态里,难以传达到动作上。 谢菲尔德做完这一切之后,问他:“你喝醉了吗?” 迟朗听不到他在说什么,或者是听到了而大脑不能反馈出信息,所以他只是一脸茫然地看着谢菲尔德。 谢菲尔德笑了笑,对黛娜和乔伊斯说:“那我先带他回去了。” 黛娜的表情有些讶异,她看着谢菲尔德将迟朗扶起来,在迟朗说话含糊的时候还凑近了耳朵听,然后注视着他们俩走出了酒馆。 “没想到谢菲尔德居然……”黛娜嘀咕了一句,“他看起来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乔伊斯问她:“你还喝吗?” 黛娜转头看他:“喝啊。” * 走出酒馆后,被凉风一吹,迟朗稍微清醒了一点,他能感觉到自己半靠在谢菲尔德身上。 现在是假期时间,学院里人不多,此时也很安静。星星布满了天空,这条路显得明亮而萧索。迟朗:“谢菲尔德,你假期为什么不回家啊?” 谢菲尔德:“家离得太远了。” 迟朗语重心长:“离得远也要回家啊,我以前上学的时候离家也远,但我天天都盼望着回家。” “米迦,”谢菲尔德盯着他,“你家在哪里?从泽弗纳尔城到那里要多久?” “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迟朗有些沮丧,“我也不知道要多久,我觉得永远都到不了。” 谢菲尔德站在他身前,他背后是漫天的星光,他轻轻地笑了一下:“我能不能有幸知道你的名字呢?” 迟朗还未能完全领会到这句话的含义,在酒精的作用下也没有明白自己的情况。 “名字?” “对,你的名字。” 微风慢慢地拂过,迟朗心里隐隐觉得自己应该说的是另外一个名字,但是他完全想不起来另外一个名字是什么。 于是他慢慢地,慢慢地回复:“迟……朗。” 谢菲尔德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的发音,他笑着问:“你是东方人吗?” 迟朗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迟朗很诚实地回答:“我也不知道。我做了一个梦就来了。” “什么样的梦?” “玫瑰,一片美丽的玫瑰。” 谢菲尔德怔了一下,然后他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隐了。 他松开了手,转身朝着前面走了几步,然后又停了下来。 他们此时又走到了学院里的那座雕塑前,那座“魔法之神”的雕塑。谢菲尔德看着这座雕塑,像是透过这座雕塑看到了遥远的过去。迟朗小跑了几步,跟了上去,他看见了谢菲尔德阴郁的表情。 在醉酒的情况下,迟朗完全是随本心说话:“谢菲尔德,你为什么每次走到这座雕塑的时候,心情看起来都很不好?” 他老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只是没有问过谢菲尔德。 谢菲尔德没有回答他,迟朗之前关于梦境的回答激起了他心中一些不好的回忆。 迟朗凑过去,伸出手,然后在谢菲尔德的脸上戳了一下。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笑一笑吧,”迟朗嘀咕了一句,“你不笑的时候我都不敢和你说话。”迟朗自以为自己找了一个很不错的理由。 谢菲尔德抓住了他那只还没有移开的手,问他:“迟朗,在你心目中我是什么样的人?” “很好的人。你看你,长得也好看,成绩也很好,最重要的是,乐于助人,”迟朗认真地说,“我很喜欢和你待在一起。” 谢菲尔德笑了笑:“我之前跟你说的,关于魔王的事情,是真的,没有开玩笑。” 迟朗不是很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所以,不要把我当成什么好人。”谢菲尔德笑得很温柔,“我很想靠近你,但这只是出于好奇,但是你最好离我远一点,明白吗?” “不然你会很不幸的。” 迟朗凭直觉点了点头,虽然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点头。 谢菲尔德的心里忽然涌上了些许失望,他没想到迟朗能答应得这么快,不过他很快压下了这种失望的感觉。 在表面上,他仍然习惯性地保持着他的笑容。 那座雕塑仍矗立在星光下,谢菲尔德再看了那座雕塑一眼:“明白就好,那我们回去吧。” 迟朗磨磨蹭蹭地,慢慢吞吞地朝着谢菲尔德靠近了些,然后飞快地伸出手,又在谢菲尔德脸上戳了一下:“你还是笑起来好看。” 然后他又飞快地收回手,向后退几步,站得端端正正,催促道:“回去吧,回去吧。” 谢菲尔德朝着迟朗走了一步,迟朗往后退一步,谢菲尔德又朝他走一步,迟朗再往后退一步。 谢菲尔德停了下来,他很无奈地笑着说:“我又不会做什么。” 然后他问:“你现在真的是醉着的吗?” 迟朗点了点头,虽然他觉得自己无比清醒,只是他心里偶尔会闪过一些,这样做不妥当的念头,但这念头很快就在昏沉沉的大脑里消失不见了 谢菲尔德尝试着再往他的方向迈了一步,迟朗还是很快地往后退。 谢菲尔德停住了脚步,他转身朝着宿舍的方向走过去了,迟朗却跑过去跟上他。 “谢菲尔德,我想给你唱首歌。”他拉了拉谢菲尔德的袖子。 迟朗曾经吐槽过乔伊斯醉酒后的歌声,但他自己的歌声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把一首歌唱的调都没有了。 谢菲尔德只能停下来,笑着问他:“你在唱什么?” “我家乡的一首歌,把它唱给你。”迟朗隆重地向谢菲尔德介绍了这首歌,“你也许听不懂,它的名字叫《魔鬼中的天使》,其他歌词都不重要,只有一句歌词适合你。” “就是我刚刚唱的那句——‘你是魔鬼中的天使。’” 夜空上星河在闪闪地流动。 第12章 炼金术士勒斯 也许是星光太温柔了,谢菲尔德感到自己的心也触动了一下,他低下头刚想说点什么。 迟朗又开始唱那首歌了。 再动听的话语在这样的歌声下听起来也渐渐变了味道。 终于在迟朗第三次唱到“你是魔鬼中的天使”的时候,谢菲尔德对他说:“闭嘴。” 耳朵终于清净了。 迟朗很听话,他没有再唱歌,他只是嘴里仍然在嘀嘀咕咕,叽里呱啦,不知道在说什么。谢菲尔德沉默着将他拉回了宿舍里。 迟朗忽然指着地面上:“谢菲尔德,你快看,只有一个影子哎!” 他们的影子几乎重合在了一起。 谢菲尔德好不容易把迟朗安顿好以后,自己也躺下了。但他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他只是盯着天花板,心里有一种急切的想去映证什么的欲望。 所以他一晚上没睡。 当迟朗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谢菲尔德先是友好地道了早上好,然后装作不经意地问:“你昨晚……” 迟朗打了个哈欠,他现在头有点痛,茫然地回:“昨晚怎么了?我喝醉以后应该没干什么吧?” 谢菲尔德几乎要绷不住笑容了:“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迟朗瞬间清醒了:“不记得……我应该没干什么吧……我记得以前喝醉的时候,我朋友们都说我喝醉了也很遵纪守法。” 谢菲尔德微笑:“没做什么,你只是唱了一会歌。” 迟朗深刻体会过自己作为灵魂歌手的卑微,诚恳地低下头:“啊抱歉抱歉,我喝醉了有时候就喜欢唱歌……” 谢菲尔德打断了他:“没关系。”他站起身,走到迟朗身边,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然后他伸手在迟朗的脸上戳了一下。 迟朗僵硬了一下,听到谢菲尔德说:“但是你以后最好还是不要喝醉了。” 好的。迟朗想。他总觉得今天早上谢菲尔德有点不对劲,但又看不出来哪里不对。 谢菲尔德已经走到了门边,忽然又转过头来问他:“你平时喜欢给别人唱歌吗?” 迟朗飞快地摇了摇头,他还不至于主动去丢人现眼。 “那你喜欢戳别人的脸吗?” 迟朗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应该没有这个癖好。 谢菲尔德笑了笑:“很好。” * 因为是假期,学校里学生走得差不多了,很多兼职空了出来。迟朗又找到了很多兼职,比如说帮某某老师照看一下他的猫,帮某某教授的手稿重新整理一遍,反正他是能干什么就干什么,以赚钱为第一要义。 所以他暂时没有时间思考谢菲尔德的不对劲了。 他也想和谢菲尔德去泽弗纳尔城到处玩一下,但当他和谢菲尔德提起这个想法的时候。 谢菲尔德:“我每天要去歌剧院,你要一起去吗?” 歌…剧…院啊,迟朗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番,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这个提议。他对于歌剧这方面不太感兴趣,更重要的是, 歌剧院的票好贵qaq。 所以迟朗将自己的光和热几乎全部献给了金钱,在工作之余,他就到图书馆继续看这片大陆的资料,过得也算充实。 在他所有的兼职工作里,给那位炼金术士勒斯送饭算是一份最奇怪的工作。 炼金师士勒斯整天泡在实验室里,几乎不出门,学院里见过他真容的人都很少。 迟朗第一次去的时候,连实验的门都能没进去。 他敲了敲门,接着从实验室里传来一道沙哑而低沉的声音“把饭放在门口吧。”这声音听起来像是个老人发出的。 迟朗将饭放在实验室门口,然后慢慢地往回走,他走了一长段距离,再往回看,那个实验室门仍然没有打开,地上有一个孤零零的饭盒。 迟朗好几天都是这样,将饭放在实验室门口就走了,他觉得自己就像个探监的。 直到有一天他敲门的时候,没有听到里面的回应,迟朗虽然觉得奇怪但也将饭放下了,但他第二天去的时候,仍然没有听到勒斯的回应。 迟朗又控制不住开始脑补了,一时间他脑海里闪过无数现代的新闻,什么“单身男子独居公寓,离奇死亡无人发现。” 迟朗想着这位勒斯先生天天不出门,真要出什么事了说不定真没人发现。他又敲了一下门,这次的力道稍微大了一些,然后他尝试着推了一下门。 这扇木门竟然一下子就开了。 迟朗走进了勒斯的实验室,这间实验室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 进门后,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地上全是散乱的零件和脏兮兮的垃圾,而实验室中只有一张巨大的桌子和一把椅子。 这张桌子几乎占了整个实验室二分之一的空间,上面堆满了各种物品,从药剂到书籍再到散乱的笔和渣屑。 而在这桌子的右边的边缘,趴着一个人。 这人的整个身体都趴在桌子上,全神贯注地看着他身下的书籍,一手撑着身子,另一只手在草稿纸上演算着什么。 “你好,请问……”迟朗尝试着开口。 “别打扰我,正到关键时刻!”这个人看起来非常暴躁,没有再搭理迟朗,而是一直在草稿纸上写东西。 迟朗等了好一会,这人忽然把草稿纸桌下一扔,笔一甩,从桌子上站到了地面上。 他抬起头来,脸上布满了皱纹,并且他还在皱着眉:“你是那个送饭的学生?” 迟朗发现这位勒斯先生头发已经全白了,只是他的头发看起来稀疏而干枯,头顶上更是没有几根头发。 “对……您一直没回应,我怕有什么事,所以进来了。” 勒斯从他手中接过了饭,大手一挥:“行了,你走吧,走的时候顺便帮我把那些垃圾扔一下吧。”说完勒斯又坐到了椅子上,一边吃饭,一边又拿出了一叠新的草稿纸,几乎狂热地在草稿纸上写东西。 迟朗觉得勒斯使唤起他来也太顺手了吧,不过他还是按勒斯说的把地上的草稿纸捡起来,准备当作垃圾扔了。但他看到草稿纸上的东西的时候,愣了一下。 这张草稿纸上画着一把火枪,这把枪并不长,握把处的弧度也不大,它的扳机也在枪面上凸出来一块,看起来更像是件工艺品而不是……杀人的利器。 迟朗将这张草稿纸匆匆扫了一遍,大多数是一些数据的计算,偶尔掺杂了几句话,但是勒斯的笔迹太潦草了,迟朗着实没认出来是什么字。 “你晚上过来的时候,顺便把收发室里我的报纸取过来吧。”勒斯对他说。 迟朗应了声“好”,低头继续捡了几张草稿纸,他在捡的时候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就像是他以前玩鞭炮的时候,那股火药的味道。 这间实验室很潮湿,一直弥漫着一股木头腐朽的味道,还有些奇奇怪怪的臭味,所以迟朗这个时候才闻到,在这众多的味道中竟然还掺杂着火药的味道。 迟朗又打量了一下勒斯,勒斯仍然在专心致志地做他的工作,丝毫没有分心给迟朗。 走出实验室后,迟朗仍在想着勒斯。勒斯被称为炼金术士,平日里也只负责魔法药剂的制作和一些魔法材料的加工,可是他居然在研究火枪。 这让迟朗莫名有一种从魔法世界脱离出来的感觉。 他走到收发室,去找到了写着勒斯名字的那一摞报纸,他又在报纸上看到了火枪的图案,但是他看不懂报纸上的字。有些报纸是专供给某个群体看的,在报纸上会用一些幻术系的魔法,不让人随便窥测到其中的内容。 迟朗只能将这份他看不懂的报纸又送到了勒斯那里。但他仍然对这份关于火枪的报纸很感兴趣,迟朗观察到勒斯将这张报纸看过之后,随意地将它扔在了地上。 于是迟朗将这份报纸和其他废弃的草稿纸一起捡起来,以扔垃圾为理由把它们带出了实验室。 * 迟朗在这种事情上只能找谢菲尔德,他在睡觉前将这张皱巴巴的报纸递给了谢菲尔德,想让他翻译一下。 谢菲尔德接过了报纸:“这是《魔法研究报》,你想知道哪部分的内容?” “关于那个,火枪的。” 谢菲尔德给他复述了一遍报纸上的内容,大概讲的是关于火枪射速提升的一个假想方案。迟朗在大学时读的专业是机械制造方面的,也因为兴趣旁听过不少武器工程方面的课,所以这个时候居然听懂了这个方案在讲什么。 可喜可贺,他居然能听懂《魔法研究报》上的内容。 “你对火枪感兴趣吗?”谢菲尔德问他。 “还好,”迟朗有些懵,“它的战斗力怎么样?和魔法比的话?” “如果给火枪附魔的话,倒是可以伤到魔法师,但是火枪的射速太慢了,如果真的发生战斗的话,魔法师完全可以在子弹出膛之前把持枪者杀了。” 射速,火枪的射速……迟朗觉得自己有必要去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火枪的发展水平了。他心里隐约有了一个念头,虽然这念头还不明晰。 “迟朗。”谢菲尔德叫他。 迟朗的动作顿了一下,谢菲尔德为什么…… “你那天喝醉的时候,说自己的名字叫‘迟朗’。” 迟朗开始编理由:“啊……那是因为我有个亲人是东方人,所以也给我起了个东方名字。” 谢菲尔德的眼睛很亮,他问:“那我以后能叫你迟朗吗?” “……行吧。” “这个名字更好听。”谢菲尔德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开始正式进入胡编乱造加yy模式。 第13章 肝命时刻 迟朗心里有了对于火枪的想法之后,到图书馆里翻了资料,也把市面上的报纸都买了回来研究。 但是这些文献上对于火枪的描述寥寥无几,仅限于某某战争中用了火枪,火枪造成的危害等,没有对于火枪现阶段发展水平的叙述,也没有火枪的原理之类的内容。 更多关于火枪的更深层次的内容,还是在那张《魔法研究报》上。 迟朗猜测应该是有一群魔法师在研究火枪这方面,但是研究的人不多。 他有点想进入这个研究的小团体。 想来想去,他只有从勒斯这里打探一下。 这天,迟朗在将饭菜送给勒斯以后,打探了句:“勒斯先生,我之前在公告处看到过你留的公告,你发布过一条招募助手的信息……” 实验室里仿佛有着亘久不化的木头腐烂的气息,勒斯将头埋在厚厚的文献里,听了这句话,缓缓地抬头看了迟朗一眼。 他已经老了,眼睛有些浑浊,这样看过来的时候却让迟朗打了个激灵,仿佛连心里的想法都被看透一样。 勒斯冷笑一声:“你又是魔法学得不好的人吧。” 他怎么知道,迟朗继续说:“……我确实在魔法上学得不太好,但是我之前看到过您的草稿纸,对于火枪这方面……” “年轻人,”勒斯打断了他,“我遇见过很多你这样的学生,在魔法上资质平平,打着对于火枪感兴趣的名头,向来我这里当助手,好混个毕业文凭。” 他的眼睛眯了起来:“——你们连魔法那么简单的东西都学不懂,居然对我说,要来探索科技的秘密。” 勒斯的话让迟朗升起了一些愧疚之情,在来到这里之后,他在学业上确实不算很用功,一方面因为他接受了自己不会魔法的事实,另一方面也是他不愿意抛弃以前的知识体系,去接受一个新的知识体系。 “您不如让我试试吧,如果不行的话,您随时辞退我?” 勒斯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你说你对火枪感兴趣,为什么?想拥有力量的话,魔法不是更简单吗?” 迟朗犹豫了一下,回答:“因为我身体的一些原因,现在用不了魔法……” 勒斯哼了一声,从迟朗身上移开了视线,又看向了他身前的文献。 “但是在这段不会魔法的时间,我愈发地体会到魔法终究只是少部分人的东西,无论魔法师们再厉害,那也只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上的力量,而这种力量,没有天赋的人连窥探一下都不可能……” “但是火枪这种东西,还有其他的科技,它们最大的魅力就在于,它们赋予了普通人力量,这种力量可以让普通人也能够保护自己,不必等着魔法师或者骑士们来拯救自己。” “很动听的话语,”勒斯又抬起了头,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虽然我并不完全认同你。” “——有些时候,拥有魔法的力量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算了,不说这个,”勒斯站起了身 ,“你勉强打动了我,你既然说想学这方面的知识,就先从这些开始吧。” 然后勒斯走到了角落里,那里堆着一摞几乎和他一样高的旧书,向迟朗招了招手。 “你先把这里面的书全部给我自学一遍,然后再说其他的吧。”勒斯说。 迟朗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张了张嘴:“这些都是什么书?” “火枪的发展史,弊端,提升射速精度的可能性,以及火枪作用在各种怪物身上的效果,还有些杂七杂八的……时间期限就定在半个月后吧。” “你最好还是学快一点,用比你认为的最快还要快的速度……毕竟,这个世界上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新的知识出现,在你还在苦苦研究这些基本知识的时候,别人已经在创造新的东西了。” “你必须一刻不停,才能追赶上别人。” 勒斯回到了他的桌前,边走边说:“另外,我会给你找一个钟表匠和一个锁匠,你好好跟着他们俩学一学,提高一下动手能力,顺便学一些机械工艺。” “好。”迟朗只能答应。 “最后,努力在进入魔法研究会吧,有些资料魔法研究会严禁给外人看,我也不方便给你看。我的这些书你也不能带出实验室。” “好。” “话说,你叫什么来着?” “米迦?拉赫曼。” “你是米迦?拉赫曼?我记得叫这个名字的人还欠我五个银币。那次我教的魔法药剂课,向我借了五个银币买魔法材料。” 怎么又是欠钱啊,原主到底有多少没处理好的金钱关系啊。 好在迟朗这个时候有了一点积蓄,刚准备还清这个小债务,勒斯又说:“不用还了,我还不至于向学生要这么点钱。” 之后勒斯就没再说话了,他并不在意迟朗,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学生了,一开始踌躇满志,后来往往都放弃了这项研究。他给迟朗看的资料也只是最浅显的资料。 于这项研究而言,宁愿少一些庸碌无为的人,多一些真正愿意付出的人。 迟朗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到勒斯再说话,他抬头一看,勒斯又投入到他的工作中去了。 迟朗站了一会,也走到角落里,拿了本书开始看。 假期里酒馆的人流量少,怀特太太最近已经不让他去酒馆帮忙了,所以迟朗晚上的时间也可以待在这个实验室。 他向来不是一个学习很刻苦的人,一直看书不能坚持很久,迟朗是看着天色差不多暗了,就准备向勒斯告辞,但是他走的时候,勒斯仍在全神贯注地进行他的工作。 迟朗慢慢地晃回了宿舍区,他先是去找乔伊斯玩了一会牌,最近这段时间他倒是和乔伊斯熟了一些,玩过之后,迟朗又慢慢地晃回了自己的寝室里。 谢菲尔德还没有回来,应该还在歌剧院里。 迟朗在床上躺了一会,毫无睡意,忽然又想起了勒斯,想着他说的关于“知识”的话,迟朗内心觉得良心不安,给谢菲尔德留了张纸条,又跑到了实验室里。 勒斯还在工作,他表现出了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专注和认真。迟朗盯着他那头稀疏的白发,默默地找了个地方继续看书。 这个时候迟朗才体会到勒斯是一个多么认真和拼命的人。 实验室里的时钟每隔一个小时会报时一次,当时钟指向12点的时候,迟朗准备回宿舍,而勒斯仍然保持着他那副全神贯注的模样。 而迟朗第二天一大早来到实验室的时候,勒斯又开始了新的工作。迟朗对勒斯的作息时间表示了深深的好奇。 然而很快,迟朗也不得不和勒斯一起保持同样的作息时间。 当他认真地看完一本书后,才意识到,如果每本书的知识容量都有这么多,而他要在半个月内把它们看完,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且他白天的时间还不能完全用来看书,他既有兼职工作,还要跟着锁匠和钟表匠学手艺。 加上迟朗还受到了勒斯的刺激。迟朗有一份兼职工作是帮老师整理档案,他无意间看到了勒斯的资料——勒斯今年已经七十六岁了。一位七十六岁的老人,尚且能够如此地努力。 于是他开始提早到实验室的时间,以及延后离开的时间。 奇怪的是,他不觉得疲惫,他获得了一种心理上的满足感,就好像自己在学着真正有用的东西,真正能够在这个世界立足的知识,这比金钱带来的安全感更为强烈。 * 终于到了某一个深夜,迟朗也不知道学到了什么时候,在迷糊之中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是凌晨三点半,他发现勒斯躺在桌子上,和他看了一天的文献资料一起入睡。迟朗这个时候意识到勒斯竟然一直是睡在实验室里的。 迟朗站起身来,由于刚刚睡觉的姿势不对,此时浑身酸痛,他打着哈欠,想了想还是回趟寝室吧。 他走出实验室门后,在走廊的拐角处遇见了谢菲尔德。 凌晨三点半,他在实验室门口不远处遇见了谢菲尔德。周围的墙壁泛着黄色,这个地方也没有星光和月光照进。 谢菲尔德穿着燕尾服,眼神永远温柔,像是黑暗中唯一的亮色。 “你……为什么在这?”迟朗问他 “我从歌剧院回来以后,在寝室里等了一会 ,没看到你回来,有些担心,想过来看一看。” 迟朗有种漂浮起来的感觉,就像他喝酒之后,处于将醉未醉时候的那种不真实的感觉。他有些不自在:“其实不用过来的,在学院里也不会有什么事……不过还是谢谢你。” 谢菲尔德:“你还要回寝室吗?” “回啊……回。” 他们走进了夜色里,夜晚的风拂在脸上凉凉的,但迟朗并不觉得冷,他觉得自己从没有这么清醒而浮躁过。 “迟朗,”谢菲尔德叫了他的名字。 即便这个名字是喝醉的时候不小心告诉谢菲尔德的,但迟朗觉得这也不是件坏事。 在这个地方,能听到别人叫自己的真名的机会已经很少了。更何况,谢菲尔德叫他名字的时候,总能让他有种被重视的感觉。 “你想去看看玫瑰花吗?”谢菲尔德问他。凌晨三点半的玫瑰。 第14章 萤火虫之夜 “被夜风一吹,清醒了很多,回去也睡不着,不如去看看玫瑰吧?”谢菲尔德提议,“学院里的玫瑰园晚上有萤火虫,你看过吗?” 迟朗摇了摇头。 “凌晨三点半,说不定还有零星的萤火虫,愿意去看看吗?” 谢菲尔德的声音很轻,好像不仔细听就会消散在夜风里,他的脸上的笑容很真挚,让迟朗觉得,不接受他的邀约仿佛是什么罪过一样。 “”好啊。”迟朗答应了他,他刚刚睡了一会,现在也不是很困。 玫瑰园在教学楼的中央,美名其曰让学生们在穿梭在知识的殿堂时,也能感受自然的芬芳。 夜色很深,玫瑰园里只有不断的虫鸣,和间或的风拂过叶子的声音。 他们沿着蜿蜒的小路往里走,周围全是玫瑰的清香。 “你最近看的歌剧好看吗?”迟朗想找一点话题,但在这种环境中,不自觉地压低了音量。 “还不错,听说过几天会有一部很久没有演过的歌剧重演,我现在比较期待这个。”谢菲尔德的声音也很轻。 “我还挺羡慕你的,”迟朗低着头,“我这几天在勒斯先生那里当助手,每天都好累啊。你知道勒斯他有多么拼命吗?我几乎没看见过他出实验室的门……” “我知道。”谢菲尔德似乎笑了笑,“他在我所见过的魔法师里,算是对于知识最狂热的人之一,从某种角度说,他挺值得敬佩的。” “不过我觉得这几天挺充实的,”迟朗开始总结,“你说人是不是很奇怪。我以前……有大把时间学习的时候,学得不认真,现在学不懂了,反而很想学习新的知识。” 谢菲尔德是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迟朗几乎能把自己的感受都和他说,而谢菲尔德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听众,他会始终和迟朗保持眼神交流,而且不会流露不耐烦。 他们已经走到了玫瑰园里的长廊处,但还没有看见萤火虫。 “看来今天没有萤火虫了。”迟朗看着周围的玫瑰,玫瑰们全都隐在黑暗之中,只有几朵被月光照着。 不过他也不觉得遗憾:“也没关系,可以改天再来看。” 迟朗忽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人说话的声音,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楚,紧接着谢菲尔德忽然拉着他的手,带他躲到了长廊的后面。 迟朗稍稍一挣扎,谢菲尔德将手搭在了他的背上:“别动。” 迟朗不敢动了,他的背部忽然僵硬了起来。 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从小路的尽头迎面走过来了一对情侣。 那女生小声地抱怨着:“都跟你说了,已经三点半了,不会有萤火虫了,一般都是晚上七八点来看的。” “七八点人太多了。”那男生挠了挠头,“没有萤火虫,也有玫瑰啊,玫瑰也是好看的。” 那女生有点不太高兴,但向前走着走着,那男生递给了她一只玫瑰。 她的脸红了红:“好吧,原谅你了。” 然后他们开始接吻,在月光之下,在玫瑰丛里,接吻。 迟朗收回了视线,他对于这种场面怀着一种难为情。 迟朗不太确定,谢菲尔德是不是轻轻地笑了一声。 好在这对情侣没有亲很久,迟朗再看过去的时候,他们俩正拉着手看着对方笑。 谢菲尔德忽而轻轻地念了一段咒语,他的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仿佛只是随意用了个魔法。 像是梦里一样,从玫瑰丛里飞出了几只萤火虫,它们的光和月光比起来并不耀眼,但这点微光却无比地吸引着人的目光。 慢慢地,萤火虫一点点地飞出来,在玫瑰花的上方漂浮着,整个玫瑰园的半空都泛着微光。 就像是星星落下来了一样。 那对情侣显然很高兴,男生说:“你看吧,还是有萤火虫的。” 女孩子似乎嘟囔了几句,不过也笑得很开心。 他们又在萤火虫的包围里,交换了一个吻,然后牵着手离开了。 迟朗终于能说话了:“这是你干的吗?” “一个小小的幻术魔法而已。”谢菲尔德看向了那群萤火虫,“但是很美丽,他们也会更开心吧。” “更重要的是,邀请你来看萤火虫,总不能让美景失约吧,”谢菲尔德的眼睛里泛着光,“虽然是假的,但景色给人的愉悦是不会变的。” 迟朗看着这群萤火虫,觉得……或许有那么一两只,飞进了他自己的心里。 这条路并不长,他们很快就走到了尽头,迟朗心里有点隐隐的失落。 谢菲尔德:“以后还可以再来的,学院里的玫瑰花期很长。”他临走时从玫瑰园里折了一朵玫瑰。 * 迟朗和谢菲尔德往宿舍区走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宿舍区有些嘈杂。 越往他们那栋楼走,说话声就越大,等走到楼下的时候,迟朗先是看到了一大群人围在宿舍楼下。 现在的时间应该差不多四点左右,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迟朗走进人群里,想往里面看一看。 谢菲尔德又拉住了他:“别过去,先听听别人怎么说吧。” 迟朗停下了脚步,他又往四周看了看,竟然看见了乔伊斯。 他拉着谢菲尔德过去,问乔伊斯:“发生了什么啊?这么多人?” 乔伊斯的表情很复杂,他紧紧地皱着眉头:“有人出事了。” 他用的“出事”的这个词,在这种语言里,是“死”的稍微委婉一点的说法。 乔伊斯看了一眼谢菲尔德,又将视线投向了人群里:“你们楼的,那人三点半的时候忽然出事了。” 迟朗听到“三点半”这个时间,略微觉得有点不舒服:“什么叫忽然?” “据他室友说,那人在睡梦里大叫了一声,然后忽然就没有呼吸了。” 人群中让出一条路,几位魔法师将尸体搬了出来。迟朗往尸体处看了一眼,那个死去的人面色平和,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乔伊斯低声说:“基本可以确定是死灵系的魔法,灵魂方面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用在这个人身上。” “简直是……”乔伊斯找不到什么话来形容,有点颓败地说,“没有把我们所有人放在眼里,堂而皇之地在学院里,在有防御魔法阵保护的寝室里,杀掉了一个人。” 尸体虽然被搬走了,但人群还没有散去,似乎有一层阴云笼罩在了这里。 三三两两的人从迟朗他们身边走过,还伴有他们的讨论声:“听说那个杀人的死灵系法师,是正大光明地从宿舍大门进去,一点掩饰都没有……” 他的同伴:“真的吗?” “真的,就那个人的室友,醒来的时候,看见了那个死灵法师,但那个死灵法师没管他,然后就走了。” “……” “真的吗?”迟朗小声嘀咕着。 “大概率是真的,”乔伊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谢菲尔德:“话说你们为什么会这么晚从外面回来?” “我从实验室里回来,谢菲尔德来找我的。”迟朗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凉意。 他出实验室的时候,正好是三点半,而他和谢菲尔德遇见的时候,最多过了五分钟,如果按宿舍到实验室十分钟来算的话,谢菲尔德应该是三点二十分从寝室里出来的。 他们俩,是不是从某种程度上,刚好和那位死灵法师错开了。 “那个人死的时候,是刚好三点半吗?”迟朗问乔伊斯。 乔伊斯一脸莫名:“我也不知道啊,也不太确定吧,差不多那个时间。” 谢菲尔德在这整个过程里没有说话,这时候似乎有些歉疚地笑了笑:“抱歉,我之前没说,我在寝室里时,按习惯做了预言系魔法的练习,是感觉会有不好的事情,所以才来找你的。” 这似乎解释得通了。 “不过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迟朗总觉得太巧合了,如果没有遇到谢菲尔德,他直接回到宿舍的话,说不定正好会和那位死灵法师碰上。 谢菲尔德还提出了去看玫瑰的想法,就好像是,为了让他避开与那位死灵法师碰面一样。 谢菲尔德也看到了那具尸体,他只是瞟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令他比较在意的是暗中窥测的视线,那个死灵法师不知道怀着什么样的想法,仍在暗处,没有离开这里。 谢菲尔德看了看人群里的,被月光照出的影子,心里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那个死灵法师躲在了影子里。 谢菲尔德并不想管这件事,他对于这位不速之客不感兴趣,也不想说出“死灵法师还藏在这里”的话,因为要解释他能发现这个死灵法师这件事,很麻烦。 谢菲尔德只是对于这位不速之客的视线有些在意。 迟朗将头转向右边,还在往人群那边看,谢菲尔德忽然拿手贴在了他的脸上,轻轻地把他的头给回归了正向。 “别看了,回去睡觉吧。”谢菲尔德俯身对他说。 迟朗向乔伊斯道别后,将谢菲尔德从乔伊斯旁边拉开,小声地问他:“谢菲尔德,你其实是知道有死灵法师要来,所以才来找我的吧?” 迟朗是如此地信任他,谢菲尔德笑了笑:“算是吧。当时预言系的魔法结果是,”他的语气忽然有些冷,仿佛抱怨一般——“有人在窥探我的玫瑰。” 只是他后面那句话说得很轻,在嘈杂的背景音里并不突出。 第15章 机械时间 明明在这么嘈杂的环境里,迟朗仍然准确地捕捉到了谢菲尔德的声音。 他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几乎觉得自己听错了。 谢菲尔德将手从他的脸上移开了,转而握着他的手,将他的手掌摊平,在他的手上放了一枝玫瑰。 那枝谢菲尔德刚刚从玫瑰园里摘下的玫瑰。 谢菲尔德再轻轻地掰着他的手指,将他的手指一点点弯上,让他攥住了那枝玫瑰。 “替我把它拿回去吧。”谢菲尔德笑着说,“我要去见见那位死灵法师。” “不会有事吗?” “没事的,他只是个无名之辈。”谢菲尔德握住了他的手,声音里带着笑意,“请你好好照看我的玫瑰。”谢菲尔德朝着那影子处又看了一眼,死灵法师已经离开这里了,但能猜到他去哪里了。谢菲尔德理了理自己的袖子,慢条斯理地朝着夜色中走去。 * 迟朗回到寝室时,先把枯萎的玫瑰丛花瓶里拿出,将这枝新折的花插了进去。 他的脑海里在反反复复地回放,那句“我的玫瑰”。 玫瑰啊玫瑰啊玫瑰,他现在看到玫瑰花都觉得心浮气躁。 人果然不能过得太舒适,太舒适了容易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在他解决了金钱的烦恼后,不自觉地,开始思考更深层次和更高远的追求。 迟朗躺在了床上,拿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他在床上滚过来滚过去,又把头从被子里探出来。他先喝了一杯水,然后去洗了个澡,并且平心静气地看了一会书。 他又去躺下,然后又坐起来,做了一个眼保健操。 并且向他的眼睛虔诚祈祷。 求求你了,人都不在,你能不能不要浮现他的脸了!可争点气吧。 他一闭眼,眼前总浮现出谢菲尔德的笑容。无论是融入夜色里的,还是白天被阳光所映的笑容,都从近乎黑白的记忆里割裂出来,成为彩色的存在。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幸运,在这个世界里,第一个遇见的是谢菲尔德。 迟朗还是坐了起来,深呼吸了几下,开始看书。 睡不着,迟朗想,我,好像,有点,喜欢他啊。 * 迟朗在寝室里待到了七点,谢菲尔德没有回来,他只能在寝室里留了张纸条,然后出了门。 外面晴空万里,所有的建筑物都被罩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微光。 真好看,就像谢菲尔德的发色一样。迟朗想。 他一边克制住自己继续胡思乱想的心思,一边慢悠悠地走到了学院外的钟表店。 据勒斯的要求,他跟着这里的一位钟表匠学习。 钟表店很小,只在一面墙上放了几座种,而在柜台上摊开了几只怀表,每一只都不相同。 在这个时代,手工做的怀表有种精致的美感。 店主带他到里间的工作台,由于迟朗前几天已经在这里学过理论知识了,今天是开始真正的动手操作。 他需要拿着镊子,再带上单眼的放大镜,从零件的打磨开始。 迟朗拿着这块怀表的时候,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的时间。然后他再低下头开始做手上的工作。 迟朗觉得很不对劲。 钟表匠还在向他解释着什么,他却一点也听不见说话的声音。更准确的说,他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他能听到这只怀表上指针转动的声音,和它的齿轮间摩擦的声音。 迟朗再把表拿到眼前看,他的眼前呈现出了这只表的构造,从表盘到齿轮,所有的零件仿佛都变得清晰,只要他凝神,甚至能看到齿轮的边缘微微的不平整。 迟朗也理所应当地发现了这块怀表坏掉的原因,在某两个齿轮相接处卡住了。他拿着镊子,好像本能一般,开始做修复工作。 这种本能,像是吃饭喝水一样,完全不用思考该怎么做。 然而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多久,迟朗很快眼前又变得模糊,再一眨眼,怀表还是那个怀表,但他却再看不见任何的零件,也不能清晰地听见指针转动的声音。 耳边的世界又趋于嘈杂,他听见钟表匠问:“咦,你怎么已经开始修了?我还没有讲完。” 钟表匠探过头来,说:“你镊子放的这个地方是对的,只是……” 迟朗已经没有心思再听他说什么,他猛地抬起头看了眼时钟,大概过了一到两分钟的样子。 两分钟,在那过去的两分钟里,他所经历的那个诡异的状态,像是他的幻觉一样。 迟朗拿着这块表,完全无法回忆起自己是如何进入那个状态的。而他现在无论怎么凝神,也不能回到那种状态里。 这一天,迟朗试了很多种方法,也没能回到那种状态中。但他很清楚,在那短短的一分钟或者两分钟里,他能看清这块怀表的构造,也知道该怎么修好它。 而这个时候,他的动手能力却马马虎虎,修表的动作非常非常慢。 * 迟朗思考着这个问题回了学院,他先去了趟实验室,意外地发现勒斯换了身衣服。 勒斯这种长年不出实验室的人,衣服看上去永远脏兮兮的,这个时候却很整洁,他还梳了梳他那稀疏的头发,理着他的领子。 “您要出门吗?”迟朗问他。 勒斯的眼神看上去有些倨傲,他淡淡地回了句:“去歌剧院。” 咦?迟朗觉得有些奇怪,却又见到勒斯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七天后……有一出很好的剧目,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迟朗觉得更奇怪了,虽然他之前也听谢菲尔德说过关于歌剧院的事,但根本没想到勒斯这种人也会去,还邀请他一起? “不了,我这几天大概都要在钟表店里多待一些时间。”迟朗想早点把今天那个状态搞清楚。 “也好,”勒斯开始整理他的袖子,“早点把基础知识学好,早点进入魔法研究会。” “魔法研究会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要怎么进去?” 勒斯又瞥他一眼:“年轻人,不要总想着向别人问,有些能自己弄明白的问题,就自己去弄明白。求知欲之所以是美丽的欲望,就在于他迫使你去探索知识。” 迟朗低下头,表示自己的愧疚之心。 勒斯总会说一些奇奇鬼怪怪的话,有些时候迟朗还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些道理。 “前一个问题不回答。怎么进去倒是可以给你透露一点,”勒斯打了个哈欠,“只要你能提出任何,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新奇的东西。无论是成品,还是什么猜想,被他们认可了就可以。” 勒斯说完这句话后,向他撂下一句“离开实验室时记得关门”,然后离开了实验室去歌剧院。 迟朗也没有在实验室里多待,他慢慢地走回寝室。其实他的心绪很杂乱,一会想着魔法研究会,一会想着勒斯为什么要去歌剧院,一会又想起了今天的在钟表匠那里的事情。 在这纷繁杂乱的思绪之中,他又想起了谢菲尔德,他很想把这些事情都和谢菲尔德说一说。 * 迟朗并没有在寝室里见到谢菲尔德,只有谢菲尔德留下的一张字条——“无论是谁邀约,这几天请不要去歌剧院。” 奇怪的纸条,而且出现在勒斯对他发出邀约之后,就像是谢菲尔德知道勒斯会邀请他一样。 迟朗还是更信任谢菲尔德的,他将纸条小心地折好,然后夹进了书里。 直到迟朗入睡,谢菲尔德也没有回来,而他早上醒来时,也没有看见谢菲尔德,但他确定,谢菲尔德是回来过的。 因为花瓶里新换了一枝玫瑰。 迟朗去了钟表店里,这一次在拿起怀表之前,他特意记住了准确的时间。然后他再拿起了怀表,意料之中的,他又看到了这只怀表的构造,耳边只剩下指针转动的声音。 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重新做一只和这个一模一样的怀表。 但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很久,他再次脱离出来之时,又看了一眼时间。 一分钟多一点点,除去掉一些判断和看表的时间,那他处于那种状态的时间,差不多是在一分钟。 迟朗将怀表放下,据他的判断,他应该一天只可以进入一次那样的状态。 虽然在那种状态下,他对于怀表可以用无所不知来形容。 但是一分钟有什么用呢?一分钟即使将一块表修好了,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福至心灵般的,迟朗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果不只是对于怀表生效呢? 于是迟朗第二天的时候,去锁匠那里找了一把锁。在拿起锁的那一瞬,他清楚地看到了锁的内部构造。 虽然也只有一分钟。 根据他现在的信息推测,这种能力,一天只有一次,一次只有一分钟,对于锁和钟表都生效。至于对其他的机械产物生不生效,他还需要验证。 虽然不知道一分钟能干什么,迟朗想,姑且先把这种状态称为“机械时间”吧。 嗯,如果,只对锁和钟表有用,他就再把它改名为“锁与钟表的急速一分钟”。 第16章 子弹的轨迹 迟朗回到了实验室里,这时已是深夜。这里依然杂乱,地板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每天都会有新的黑糊糊的脚印添上去。 屋内没开灯,勒斯趴在桌子上,他很瘦,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具骷髅一样。 桌上一向是堆满了书和废纸,此时却空荡荡的,显然是勒斯清理了一大片区域出来,然后在桌上放了一个架子,在架子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一把火枪。 迟朗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走近了几步,俯下身来观察。 这把枪上没有金属弯钩,所以不是火绳枪,再结合这个时代的工艺发展水平,这应该是把燧发枪。 “怎么,看出什么来了吗?”勒斯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他的语气有些颓丧,“这是我做的。” “射程有多远?射速呢?还有精度如何?” “一两百米吧,精度不确定,”勒斯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射速,不都取决于你的装弹药的速度吗?” 和他的信息全都对上了,迟朗想,应该是燧发枪没错了。 “想去看看它的威力吗?”勒斯问他。 勒斯将他带到了地下室,边走边说:“地下室里是用永恒之石做的墙壁,你尽可以在这里测试枪支的威力。” 勒斯用了个照明术,将地下室的全貌显了出来。地下室很大,尽头的墙壁离他们的位置,至少隔了四百米,这也非常地空旷,只在墙壁上有几个弹痕。 “虽然不用担心会伤到你,但我还是建议你,最好把耳朵捂上,我可没有多余的力气来给你用隔音魔法。”勒斯把枪举了起来,然后往前走去。 迟朗跟着他向前,勒斯先是把弹药装填好,他手上的动作很慢,就连装填也差不多做了一分钟左右,他很费劲地把枪举起来,几乎是咬着牙按下了扳机。 迟朗的注意力完全在出膛的子弹上,尽管他捕捉不到子弹的轨迹,只能看到一片浓烟在前方弥漫开。 即使他捂着耳朵,也能听到巨大的声响。迟朗跑过去,这面用“永恒之石”做成的墙壁,上面只有一个淡淡的弹痕。 勒斯用了光亮术,将这弹痕和他所站的位置间,用一条光线连接起来,这条线偏斜得很厉害。这也在意料之中,毕竟燧发枪的精度还不算高。 迟朗也才把视线移到勒斯身上,发现勒斯的状态不太对。勒斯弯着腰,微微地喘着气,手几乎要握不住枪把了。 “你还好吗?”迟朗跑过去问他,“这后坐力……” “我没事,只是没有预料到后坐力比以前大了……也许是因为我比以前更老了,所以才觉得后坐力更大了。”勒斯苦笑着说。 “你想试一下吗?会装弹药吗?”迟朗从勒斯的手中接过了这把燧发枪,勒斯站得离他远了些。迟朗在接过枪的一瞬,忽然问勒斯:“现在几点了?” 勒斯拿出怀表看了一眼:“十二点二十分。” 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迟朗最近对于这个时间非常得在意。 他拿起这把枪,并没有感觉到之前拿着钟表和锁的感觉。 讲道理,燧发枪也可以属于机械造物的一种,如果可以把它用到精通…… 迟朗怀着这样的想法,在开始装填弹药的时候,清晰地听到了一声指针转动的声音,这声音来得非常突兀,他看向勒斯,勒斯却像什么也没听到一样。 迟朗再将视线投向这把枪的时候,又再次看清了枪械的构造,他甚至知道该如何装填好弹药,所以他手上的动作比勒斯快了许多。 他也做出了最标准的拿枪的姿势,直到他按下扳机,迟朗甚至都没有分神给耳边的,巨大的声响。 他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了——他能看清子弹是如何从枪管里冲出,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然后打到了墙壁上。 而且他没有感受到任何后坐力。 勒斯再次将弹痕和迟朗的位置间,连了一条线。迟朗所打出的这一枪,精度虽然比勒斯要好一些,但仍然有很大的偏移。 燧发枪并不是精度高的枪,看来即使是他有“机械时间”这种能力,也不能仅仅通过动作,来提升枪械本身的上限。 迟朗又听到了一声指针转动的声音,他隐隐地猜到这“机械时间”的一分钟已经过去了。 “倒是比我打得好一些,”勒斯眯起眼,“你装弹的速度很快,看你好像也没怎么受到后坐力的影响,以前用过枪吗?在军队里待过?” “差不多吧。”迟朗含糊了说辞。 “不过精度始终是问题,如果不能再提升精度的话,就只能在射速上再下功夫,魔法研究会倒是有人提出了奇奇怪怪的方案……”勒斯随口说道。 迟朗动了动嘴唇,没有说出口。虽然他知道提升精度的方法,但他不确定这个世界里,有没有人已经提出这种方法了。 “机械时间”对于枪械的使用是生效的,迟朗几乎可以确定,在制作枪械的时候,“机械时间”也会生效。那么,他就有信心做出他所了解的那种工艺。 看来下一步,的确应该尽快进入魔法研究会,好好看看这个世界枪械的发展水平。 * 谢菲尔德走在石板路上,天空中飘着雨,他撑了一把伞。 夜空暗沉沉,这里也没有任何的光,, 他低估了那位死灵法师的能力,准确的说,低估了他的逃跑能力。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再怎么样他也不能逃了。 火光迎着雨水,照亮了这处小巷,除了雨声再没有别的声音,一切都静悄悄地,在隔音魔法的作用下,周围的居民什么也不会注意到。 谢菲尔德用着火系魔法,火焰自地面上腾起,包围住了那位死灵法师。 死灵法师蹲在墙角,面色被火光映得通红:“追我这么久?也该停下了吧。” “只是说几句话,我对于你要干什么不感兴趣。”谢菲尔德回他。 火焰像是波浪一样,一层高过一层地,朝着死灵法师而去,却在刚刚要烧到他衣角的时候猛然停滞。 “你绝对不可能是魔法学院的学生。你甚至不用吟唱……瞬发魔法,就连那位魔法之神,二十岁的时候也做不到吧。” “关于我是谁,这种问题没必要讨论,”谢菲尔德微笑着说,“我只是来提醒你,最好不要踏足内城区,圣斯魔法学院今后也不要进去。” “——不然我就亲手杀了你。” “话不要说太满,”死灵法师怪笑了两声,“你虽然比我强许多,但这世界上,还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 火焰蔓延到了他的周围,他脸上仍然是副古怪的表情。 谢菲尔德笑了笑,轻声说:“我改变主意了,还是现在解决你比较好。” “唉?你能感受到的吧,那家伙身上的灵魂的力量,远远超出其他人,简直是死灵系最佳的施法材料……” 下一秒,这位看不出年龄的死灵法师,就被火焰给吞噬了,他甚至连尸骸也没有留下。 死灵法师并没有死。 谢菲尔德脸的眼神冷了下去。 据他推测,这人早在之前就已经另外找了一具身体,然后对自己用了死灵魔法,一旦这具身体被毁掉,他的灵魂会马上在那具身体里复生。 接着他将以一副全新的,没有人认得的面孔再次出现。 当初谢菲尔德是亲眼看着米迦?拉赫曼死去的,所以他能确定迟朗不是因为死灵系的魔法,而来到米迦的身体的。 雨没有丝毫要减小的迹象,而且夜也还很长。 * 谢菲尔德回到寝室时,他的衣服上沾了些雨水,他将伞靠在了门边。 他慢慢地解着袖扣,顺便将怀表拿出,压在了桌上。 桌上向来只有一个花瓶,此时却多了些纸条,一张叠着一张―― -“今天那位钟表匠说我有天赋。我本来觉得自己特厉害,马上就可以靠做钟表发家致富了,结果他说‘等你坚持到我这个岁数,你肯定是位大师’。” “他都六十岁了啊!” -“你找到那个死灵法师了吗?没有事吧?” -“乔伊斯和黛娜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不是我八卦,是乔伊斯他每次在我面前拽得跟什么一样,说着再也不谈恋爱了,转眼就跟着黛娜去了。” -“我发现勒斯的头发又少了几根……不行,感觉这样写出来,显得我好幸灾乐祸。” -“如果你今天回来了,不用来找我。我要和勒斯一起研究到天亮!他太可怕了,他都不会累的吗?” …… 谢菲尔德将这十多张纸条都看了一遍,他将它们叠起来,并且把褶皱给捋平了。 他几乎能想象到迟朗写下这些纸条的样子,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就记下来。 他暂时地从黑暗里走出来,仿佛沾染在茫茫雨色里的血腥味,都被阳光给洗刷干净了。 他拿着这些纸条,似乎还能感觉到它们主人的温度。 谢菲尔德背靠着桌子,他的左手在桌上慢慢地敲打着,右手拿着纸条。 他轻轻地,亲了一下最上面的纸条。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个长长的作话: 1.燧发枪:在历史上是十七世纪中叶普遍使用的,因为这里有魔法和神术嘛,研究机械的人应该没有那么多,就假定科技发展得慢一些吧。 2.燧发枪的装填:它是前膛枪(就是子弹从枪管口装进去,我们现在看到的枪是后膛枪,子弹从枪械后面装进去)。 装填的时候“弹”和“药”是分开的,就是在前膛枪的扳机的上方,有一个“火药池”,在这里放火药,然后从枪口的地方放子弹。 (那个时候的子弹没有壳,子弹和火药一起用纸包着的,接着需要把这个用纸包着的东西咬开,,咬开,,把火药倒一部分进‘火药池’,然后其他全倒进枪管口,再把弹丸放进去。)。 放好弹药以后,要用一个叫作“通条”的东西,就是个金属管,然后在枪管里击打,让子弹和枪管紧密结合,这样它不会掉出来。 可想而知,装填速度很慢了,而且是单发的,打完一枪就要装子弹,所以射速很慢了。 3.我没有在正文里写这个装填的过程,,我怕大家看得云里雾里,,以后他们用燧发枪的过程就是这样的,, 4.关于计量单位,我用的是“米”,虽然1799年法国才开始第一个 用“米”这个单位,,这里就人为设定一下已经用“米”这个单位了吧, 5.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懂,没看懂也没关系,你们没看懂肯定是我解释得不好呜呜呜!不会有大篇幅的介绍枪械的内容的,,,后面就是主角装*了! 请大家不要因为这个弃文qaq 第17章 魔王诞生之日 迟朗找到了近期魔法研究会的报纸,并且劳烦勒斯替他解读一下上面的文字。 但勒斯对于除了研究以外的事情,没有任何的兴趣,只摆了摆手:“知识是有灵魂的,用你的心去感受它。” ???迟朗盯着这些报纸看了半天,也没能听到什么心灵上的感召。他只能凭借自己出色的识图能力,连蒙带猜地认出了一些机械造物。 勒斯提供的信息是——要进入魔法研究会,必须提供一些新奇的东西。 迟朗这几天都在琢磨这件事,除此之外,每天的“机械时间”用来练习那把燧发枪。 他的那份整理档案的兼职还没有做完,他还得花时间把这个做完。 这个假期过了之后会有新生来报道,他得把现在的学生档案再归一下类。 迟朗在这其中看见了谢菲尔德的名字。学生的档案是一张薄薄的纸,所以他一眼就看见了谢菲尔德的信息。 信息很详实,包括谢菲尔德的家族,他入学时的成绩,还有一次期末考核的成绩,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迟朗唯一觉得有点奇怪的,是谢菲尔德只入学了一年,他是直接进入的学院的第五年级。 迟朗的目光忽然瞥到了生日那一栏上。 他是怀着一些不可告人的心思,看向那一栏的,但看了之后却又很庆幸自己看了。 谢菲尔德的生日,在四天后。 四天后,迟朗模模糊糊记得四天后有个什么事,但就是想不起来。 他的灵魂一下子被分成了三个,一个还在思考魔法研究会的事情,另一个已经开始想着谢菲尔德的生日,剩下一个却还持着一些怀疑的心态。 * 档案室在学院里最偏僻的一栋楼,平日里罕有人来,迟朗走出档案室的时候,没想到能遇见乔伊斯。 乔伊斯显得很,怎么说呢,很装模作样。 他穿了一双皮靴,鞋面上干干净净,而他的魔法袍显然是新熨过的,没有一点褶皱,就连他平日里胡乱翘起的红头发,此时也显得很柔顺。 “……你跑这里来干什么?”迟朗走过去,对着他的装扮“啧啧”了两声。 “等人,反正不是来找你。”乔伊斯一开口,又变成了以往的那副欠扁的样子。 迟朗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出意料的,看到了走在二楼走廊上的黛娜。 迟朗拍了拍乔伊斯的肩膀:“不是我说你,你觉不觉得自己很像个……跟踪狂啊?” “我只是来送张票,打听到她在这里才过来的,不是跟过来的。”乔伊斯扬着下巴说。“随你怎么说吧,那我先走了。”迟朗并不想留在这里看他们的故事。 “你等等,等等,”乔伊斯吞吞吐吐地说,“我这样穿没问题吧?脸上没有脏东西吧?” “没有,今天你就是学院最帅。”迟朗顿了一下,“你就不能直接跟她说吗?你那么喜欢她……” 乔伊斯的脚尖无意识地点着地面,他低着头:“我不喜欢她了,只是觉得有点不甘心。” 行吧,你要嘴硬就嘴硬吧,迟朗再次拍了拍乔伊斯的肩膀:“加油。” 乔伊斯的手里攥着一张票,迟朗定睛看了一会:“你这是歌剧院的票吗?哪天的?” “四天后。” 迟朗终于想起来,当时勒斯邀请他一起去看歌剧的日子,也是四天后。 “那到底是什么剧目?为什么你们都那天去?”迟朗很疑惑。 “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是讴歌魔法师之类的,只是那天来演出的歌剧团比较有名。” 他们这说话的时间里,黛娜从二楼走了下来,她依然扎着辫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你们在这里有事吗?”黛娜看到了他们。 乔伊斯偏着头,连眼神也没和黛娜对上,只把票递出:“别人送了我两张票,我身边就只有你喜欢看歌剧,想了想还是来给你吧。” 黛娜接过了票,很给面子地笑了笑:“什么时候的?” “四天后。” 迟朗一直在注意着黛娜的表情,他很难形容黛娜此刻的表情,就像是喜悦的心情霎时中断,笑意还未上升到眼底,就开始慢慢消失。 “我那天刚好有空,那就去吧,”黛娜将票反复看了几遍,“居然是讲魔法之神休伯特的呀,那就更要去看看了。” 黛娜在提到“休伯特”这个名字的口吻……和谢菲尔德是一样的,都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感。 “这个歌剧团挺会挑日子,很好,在四天后演出这部……”黛娜点了两下头。 “四天后……是什么日子?”迟朗问她。 “可能没多少人知道吧,我也是之前翻杂书的时候发现的,”黛娜轻声地说,“是魔王诞生之日。” 迟朗微微愣了愣神。 * 乔伊斯显然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他只问黛娜:“那我们那天在哪里见?” “演出前我会在歌剧院门口等你的,一直、一直在那里等你,你来找我就可以了。”黛娜垂着头。 迟朗默默地往后站了几步,不想听这两个人腻腻歪歪。 乔伊斯却只是干巴巴地说了几个字:“那好吧。” 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没有下文了。 他们俩沉默了好一会,黛娜才抬头说:“四天后见吧。”然后她转身离开了,长辫子贴在身后,风微微地吹起了她的发丝尖。 迟朗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第三次拍了拍乔伊斯的肩膀:“好自为之吧。” 乔伊斯瞟他一眼:“你那是什么表情?” 迟朗:“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只能露出这样的表情。” 乔伊斯当即拨乱了自己头发,站姿也松懈下来:“每次我们说话到最后,都是这样。” “这真怪不了人家,你至少得说点什么吧,比如说‘我来等你’之类的,”迟朗很无奈地说,“你那样回复,指望黛娜和你说什么啊?甜言蜜语懂吗?” 迟朗学着勒斯的口吻:“年轻人,路还很漫长。” 乔伊斯:“说得好像你很会一样。” 迟朗:“起码比你好,谢谢。而且我要那什么谁,肯定直接说的” 乔伊斯:“那是因为我直接说没有用。我当时还去学了风元素魔法,也没有用。” “这和你学风元素魔法有什么关系吗?”迟朗很好奇。 “传音啊。”乔伊斯理所当然地说。 迟朗现在对魔法的理论知识了解更多了,他打量着乔伊斯:“我记得,风元素魔法传音的话,好像不是指定对象的吧……” 乔伊斯沉默了,他很慢很慢地说:“所以当时大概整个元素系和幻术系的人都听到了。” 迟朗不知道该同情乔伊斯还是同情黛娜:“那后来呢……” “后来我跟黛娜说只是我晚上喝醉了,实际上并没有那个意思……”乔伊斯回答。 迟朗:…… 这样说,黛娜会更生气的吧。 乔伊斯从怀里拿了一块黑乎乎的石头出来,仿佛自暴自弃了一样,把他的故事全说出来了:“我后来就对着石头说了……” 迟朗觉得这应该是块磁石,他觉得乔伊斯这种想法很好:“它是能记录声音吗?你把你自己的话录下来也好……”好好听听你自己是有多么傻。 “但是都没用,所以就这样了。”乔伊斯沉着脸。 迟朗:“年轻人,虽然我也不太懂,但你说话的技巧不太对吧。” “你来教?”乔伊斯斜眼看他。 “教错了别怪我,打个比方吧,反正我会这么说,”迟朗往左右看了看,“我实在不能把你当作我喜欢的人,就对这石头说吧。” 迟朗从乔伊斯手中接过了石头,想起了谢菲尔德:“我最近做梦都会梦见你。” 乔伊斯以为迟朗会说出什么非常感人肺腑、引经据典的语句。 迟朗本来是想说很多话的,他想起了好多画面。 第一次见到谢菲尔德时,他倚在窗边,被阳光所映着的那个笑容;图书馆里谢菲尔德的不经意的抬眼,还有虽然只是幻术的,萤火虫纷飞的夜晚。 甚至有一些迟朗以为自己不记得的画面,都浮现在了眼前。 但是话到嘴边,他又觉得,如果真的面对谢菲尔德,他大概只说得出一句话。 “我很喜欢你,我们能在一起吗?” 迟朗把石头还给了乔伊斯。 乔伊斯:“你这说得不比我好到哪里去。” 迟朗:“起码我表达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我猜你肯定是拐弯抹角,最后一脸桀骜不驯地对她说‘喂,要和我在一起吗?’” 乔伊斯居然没有反驳,他又沉默了一会,忽然对迟朗说:“米迦,你刚刚用魔力隔断了吗?” 魔力隔断?迟朗摇了摇头:“我现在不会魔法。” 乔伊斯举着那块石头:“我刚刚是不是没说……这不是磁石,是魔法石,你不知道吗?” “所以?魔法石有什么问题吗?”迟朗寻思着自己不会把这石头弄坏了吧。 “你真不知道?它以前是我们作弊用的……就是一个人考完之后,在外面给我们报答案。” 迟朗仍不太明白,他觉得乔伊斯的表达能力堪忧。 但表达能力堪忧的乔伊斯,磕磕盼盼地还是解释清楚了:“我们每个人都会带一块刻着同样魔法阵的魔法石,能通过它听到外面那个人说的话。” 好的,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了。迟朗心里划过这样的念头。 “我刚刚好像启动了魔法阵,因为我一直在用着魔力阻断,所以他们听不见我说的话,但是这石头在你的手上的时候……” 迟朗垂着头,朝着乔伊斯竖起了两根手指:“两个问题。第一,这魔法石不会人手一个吧?第二,声音清晰吗,就是说你们听魔法石里的声音,能判断出说话的人的身份吗?” “以前很多……现在不知道用的人多不多,声音还是挺清楚的……” “你们也不会一直把石头带身边吧,应该也不会恰巧听到我说的话。”迟朗心里仍怀着一点渺茫的希望。 “不会随时带着。但是这东西,可以留声。就你可以随时用魔法,听别人以前说了什么。” 明白了。 原地爆炸吧谢谢。 第18章 真话 “你好好地,为什么要把魔法阵打开?” 迟朗很想把乔伊斯人道毁灭。 乔伊斯:“我不太会用这个啊,以前他们让我用这个作弊的时候,我经常听不到外面的人在说什么……后来我就自己想办法通过考试了。” “你不用紧张啊,你又不是在对谁说,而且谁听得出来你声音啊。”乔伊斯撇撇嘴。 “你不懂,”迟朗叹着气,“你闭嘴吧……不然我会忍不住想打你。” 乔伊斯很认真地说:“你打不过我的,在同龄人的魔法比试中,我只输给过黛娜。” 迟朗:“所以呢?” “我最近把大魔法师伊恩的手札又研读了一遍,这段时间魔法掌控力比以前好多了,”乔伊斯很高兴,“我想再和黛娜比一次,这次应该可以打败她。” 迟朗有些疑惑:“所以你约她去看歌剧是为了干什么?是我理解错了吗,难道不是为了些罗曼蒂克的氛围?” “啊,我想趁她心情好的时候,跟她说再比一次。” 迟朗:…… “恕我直言,你能和黛娜再重归于好的可能,我觉得吧,”迟朗的语气很苍凉,“大概和我微积分满绩的可能是一样的。” 乔伊斯没有听懂,露出了一副迷茫的表情。 迟朗怀着一言难尽的心情拍了拍他的肩,然后离去了。 * 迟朗在回寝室前,还去图书馆借了一本书。 他把书挡在自己的脸前,慢慢地打开了房门。 房间里很暗,窗帘被拉上,却没有点灯。 地板上只倒映着一些惨淡的光晕,门边靠着的伞有着模糊的影子。迟朗往里走去,闻到了一股酒味。 谢菲尔德背倚着桌子,手里拿着一个酒杯。酒杯是水晶杯,上面还刻着繁复的花纹,现在只剩下了一点酒。 “为什么不把窗帘拉开?好暗啊。”迟朗走过去想把窗帘拉开。 “迟朗。”谢菲尔德叫他,“你先来这边坐下吧。” 迟朗其实很喜欢谢菲尔德叫他的名字,他有种飘乎乎的感觉。他迷迷糊糊地想着,谢菲尔德的发音真标准,去学汉语应该很快可以学会吧。 迟朗坐在了椅子上。 “抱歉,我没有解决掉那个死灵法师,被他逃了。” “啊,为什么要道歉,他逃了就逃了吧,也没有规定要让你去抓到杀人凶手吧。” “他想取得你的灵魂,”谢菲尔德将酒杯放到了桌子上,“你知道吗?你的灵魂,其中蕴含的力量,是死灵法师的绝佳的施法材料。” 迟朗的心一紧。 “你还记得玛格丽特吗?”谢菲尔德非常突兀地换了话题。 “记得,要什么时候去拜访她吗?”迟朗没有忘记那位全知全能的魔法师,他也得到了全优的成绩,理应拥有一次提问的机会。 “明天下午。”谢菲尔德停顿了很久,“抱歉,我之前是怀着利用你的心思,没有考虑到你的处境,现在看来,你去见玛格丽特也许会有危险的。” “也不能叫‘利用’吧,本来全优也是你帮我得的,我帮你去问一个问题,也没关系的吧,”迟朗笑了笑,“在玛格丽特那里会有什么危险吗?” “她是预言系的第一人,通晓过去与未来……你要怎么向她解释,你的灵魂从哪里来?” 迟朗所有的忐忑与喜悦都消失了。他忽然意识到,谢菲尔德早就知道,他并不是米迦?拉赫曼。 “连那位死灵法师都能看出你的灵魂与众不同,玛格丽特会看不出来吗?” 迟朗的声音有些涩:“所以我明天不去吗。死灵法师的话,我白天也一直和勒斯待在一起,晚上你在的话,应该也不会有事吧。” 谢菲尔德将书从他脸前抽开了,笑了笑:“为什么要拿书挡着脸 ?” 迟朗想,之前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谢菲尔德的两只手撑在迟朗的肩膀上,直视着迟朗:“我不知道你来自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他仿佛自嘲般地笑了笑:“不知道你会什么时候、怎么样离开,也对别人的窥视耿耿于怀。” 谢菲尔德的眼睛里倒映出迟朗的模样,轻轻说:“所以把这些告诉我吧。” 让我知道你的过去,我才能知道如何去守护未来。谢菲尔德想。 * 谢菲尔德:“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事实上这个问题他在迟朗醉酒的时候问过,只是他怀疑迟朗意识不清的时候说错了,所以想再问一遍。 迟朗闭了闭眼,开口说:“不知道。也许是因为梦吧……关于玫瑰的梦。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离开……我的家乡,没有魔法,科技发展远远超过这里……” 他没有什么秘密了,迟朗想,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这个人了。 谢菲尔德蹲下身,拉起迟朗的手,在迟朗的手心轻轻地吻了一下。 他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状:“知道这些就够了,虽然我还有些问题想问……” “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迟朗不说话了,只是谢菲尔德一直笑着看着他,迟朗只能又拿起书挡住了自己的脸。 霎时间迟朗觉得自己的身体僵住了,他一点也动不了,就连抬一下手指头也做不到。 他看见谢菲尔德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很温柔的笑容。 然后他听见自己,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地开口说:“很好的人,很好很好的人。” 谢菲尔德的声音低沉下去:“再详细一点的感受呢?” 迟朗张了张嘴,在说出答案的那一刻,他忽然发现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所以他及时地止住了要说的话。 “抱歉,我不该这样问的。”谢菲尔德又在他的手心吻了一下。 “刚刚是为什么,我不能控制自己了……”迟朗问。 “一点小魔法,”谢菲尔德说,“如果玛格丽特想的话,也能轻而易举地问出你的秘密。” “所以,明天下午不要去了吧。”谢菲尔德笑着说。 “如果那个死灵法师进学院的话,我能察觉到,所以也不用太忧虑。” 迟朗点了点头,站起身:“我去拉窗帘。” 谢菲尔德也站起来,从背后拉住了他的手:“你好像不是很开心。” 迟朗沉默了好一会,咬了咬牙,说:“我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你应该早就知道我不是米迦了吧,而且,虽然是我把秘密告诉你的,但是——” “你刚刚的能力,只有你有魔法,能够随时窥探我的内心吧。” “实际上,你在问第一个问题的时候,我刚刚已经准备回答你了,”迟朗说得很慢,“就算你不用那种魔法,我也会回答你的。” “而且我会说真话的,我本来就觉得你人很好。” “但是你所表现出的能力,让我觉得不太舒服。”迟朗努力想准确表达自己的想法。 “你已经知道我所有的事情了,但是我对你,几乎是一无所知的,而你甚至还可以,随时看到我的内心。” 迟朗慢慢地松开了谢菲尔德的手,他心里有些迷茫。 但是下一秒,谢菲尔德又握住了他的手,他听见谢菲尔德说:“抱歉,我以后再也不会用那种魔法了,也不会让别人对你用的。” 迟朗被谢菲尔德拉到了窗户旁,一把拉开了窗帘。 窗户上映出他们俩的脸,谢菲尔德凑近了窗户,大概过了几秒钟,谢菲尔德对他说:“刚刚的魔法是瞳术,必须要直视别人眼睛才能做到。” 谢菲尔德笑了笑,将眼里的阴霾彻底掩去了:“我对自己用了这种魔法,不过由于是作用给自己,所以我还能说话,但是如果你想问的话,我会不受控制地说出真话。” “相信我吧。”他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迟朗眨了眨眼,他忽然又觉得自己有点飘飘然了。 “你有没有那种魔法石,就乔伊斯他们作弊的那种?” “除了你,我没有帮别人做过弊。” 迟朗思考了一会:“你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 “……甜的。” “酒呢?葡萄酒,蓝莓酒,樱桃酒?” “葡萄酒。” …… 自始至终,迟朗都在问一些关于喜好的问题。他没有问过谢菲尔德的身份,没有问谢菲尔德的过去,也没有问一些他疑惑了很久的事情。 问完之后,迟朗说:“我知道这些就可以了。” “我以为你会问我,是怎么知道你不是米迦的,或者,问问我的身份……”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你会告诉我的,”迟朗说,“这样,去窥探你的秘密不太好。每个人都有秘密的。” 谢菲尔德一怔,紧握着他的右手,想再吻一下手心。 迟朗迅速地将自己的左手盖在右手手心上,义正言辞:“这是什么礼仪吗?不要亲了。”实际上是他觉得有点痒,以及觉得手心有点热。 “不是礼仪。”谢菲尔德的眼底也浮起笑意,摇着酒杯,“只是我想这样做。” “不过你既然拒绝了,那我再正式请求一下吧,”谢菲尔德弯着腰,向他伸出了手,“我能吻一下你的手心吗?”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迟朗想,你站远一点最好。 好吧,你亲吧。 第19章 玛格丽特 迟朗的心中闪过了无数的念头,然而还是摇了摇头。 虽然他不觉得反感,但觉得有些难为情。 谢菲尔德走过来几步。 迟朗强撑着往后退的冲动,仍然站在原地。 谢菲尔德张开双手,略略俯下了身,拥抱了他一下。 谢菲尔德的力度很轻,恍惚中迟朗只觉得,与谢菲尔德相接触的地方都温暖了起来。 他闻到了谢菲尔德身上淡淡的酒味。 是因为酒吗?迟朗觉得在意料之中。 “要喝葡萄酒吗?”谢菲尔德又走到桌边,往杯子里倒酒,水晶杯里的酒在轻轻地荡漾着。 迟朗接过了酒杯,低头看着酒杯里的酒:“谢菲尔德,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不被玛格丽特看出来吗?” 谢菲尔德抿了一口酒说,笑着说:“你为什么想见她?我之前让你问的问题只是开玩笑的。” “因为我觉得,除了她之外,大概没有人能解答我的梦吧。” 迟朗有种预感,玛格丽特会知道……该如何返回现代的方法。 谢菲尔德轻轻地摇着他的酒杯,应了声“好”,他喃喃自语了句:“总觉得这样答应好遗憾。” 迟朗疑惑地看向他:“为什么遗憾?” 谢菲尔德低声笑着:“我是不是应该说,你让我亲一下,我再帮你的。” 迟朗:…… “但是我有我的原因,明天不能陪你进魔法塔去见玛格丽特。”谢菲尔德用他的酒杯碰了下迟朗的酒杯。 “没关系的,”迟朗说,“明天应该还会有学院其他得全优的学生,一起去的吧,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虽然不能进入魔法塔内,我可以在外面等你。” 谢菲尔德对他念了串咒语:“预言系魔法也是有限制的,我对你用的这个魔法,暂时可以让玛格丽特看不出你的异样。她也不至于对一个普通的魔法学院的学生用出高阶的预言魔法。”迟朗点了点头:“好的,”他看谢菲尔德的表情不太对,“你不用担心了。” 谢菲尔德伸手,似乎是想贴上他的脸,然而最终也只是把手停在空中,又慢慢地放下了。 预言系的魔法显示没有危险,也想不出会有理由会出事,谢菲尔德想。 但是他有种很难言的感受,很多年前,他也曾预感到有人即将来烧毁他的玫瑰园,将他永远封印在暗无天日的深渊里。那一次和这一次的感受是一样的。 “我没有担心,”谢菲尔德说,脸带笑意,但语气里带了点戾气,“已经没有人能折断我的玫瑰了。” * 第二日下着小雨,雨滴在窗户上留下一道隐隐约约的水痕,连谢菲尔德折回的那枝玫瑰上也带着水珠。 迟朗带着伞出了门。乔伊斯同为得全优的学生之一,和迟朗一起前往玛格丽特的魔法塔。 乔伊斯显得闷闷不乐,他边走边抱怨:“明明黛娜也是得全优的,但是说什么也不肯去拜访玛格丽特。” 迟朗觉得有哪里不太对,说:“等等,我们这是要走过去吗?” “当然不啊,坐马车,”乔伊斯很不屑地说,“学院太吝啬了,舍不得一点钱,连叫马车也不愿意叫到学院里来,还得我们走出学院,到路口去坐。” 迟朗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他戳了戳乔伊斯:“乔伊斯,你有没有见过什么两个轮子的,人坐在上面蹬地前行的工具?” 乔伊斯思考了一会:“没听说过。” 迟朗重重地拍了他一下,显得很兴奋:“多谢。”迟朗觉得自己知道该给魔法研究会什么东西了。 他们从学院坐马车到郊外的魔法塔,大约花了半天多的时间。 迟朗几乎要在马车上昏昏欲睡时,看到了那座魔法塔。平心而论,这座魔法塔并不美丽,它显得很古朴,外墙是灰黑色的,有几排整整齐齐的窗户,并没有什么精巧的设计。 它也不高,即使在郊外也显得不突出。 而且,这座魔法塔挨着稻田,金黄的稻田与灰色的魔法塔同时出现在眼前,让迟朗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在他的印象里,住在魔法塔里的法师应该是离群索居,不问世事的,只是这位玛格丽特法师,却选择了在稻田的中央建一座魔法塔,并在此居住。 既不过多地受到打扰,也保持着与人的交流。 今天除了他们这群魔法学院的学生来拜访,教会的人也来了这里。 在魔法塔外站着四个穿着轻甲的骑士,显然在等着什么人。 迟朗他们只能先等在了外面,从迟朗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窗户里偶然会有人影闪过。 * 魔法塔里摆设也很简单,会客室里只有一张木质的圆桌,墙上满是魔法阵的纹路,在靠窗边的一角放了一株水仙。 会客室里坐着两个人,一位法师和一位神官,而他们的谈话也进行到了末尾。 身穿白袍的神官先站起了身:“法师阁下,多谢款待,今日叨扰您了,以后的工作说不定也会需要麻烦您,先道声谢。” “你初来乍到,最好还是先了解一下泽弗纳尔城中情况,再做别的事,”玛格丽特嘱咐了一句。 白袍神官笑着答应了,他做出了一个很奇怪的动作,手指抵在了鼻尖上,而指尖在往上顶着,只是他指尖上方空空如也,所以他这个动作不免显得有些突兀和怪异。 他仿佛也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不太对,改为摸了一下鼻子,笑着说:“谢谢您。”他在转身离去的时候,忽然又转过头来问:“想冒昧问您一个问题,与我此次来拜访您的事情无关。” “请讲。” “您是否知道,有没有什么,可以穿越到别的位面的方法?” 玛格丽特没有马上回答,神官接着说:“如果您也不知道的话,或者不方便回答的话,我就……” “有的。”玛格丽特说。 * 迟朗在外边等得很无聊。 谢菲尔德说他会等在这附近,只是迟朗看了看蓝天白云,又看了看金灿灿的麦田,完全想不出谢菲尔德会躲在哪里。 迟朗把低头抬头这个动作重复了无数遍,终于看到有个人从魔法塔里走了出来。 那是位神官,看来这几位骑士在这里等着的人就是他。 迟朗没有多加打量,他稍微侧了侧身,静静地等待着这位神官走过去。 迟朗只是很偶然地抬头,很偶然地瞟了神官一样,然后迟朗发现这位神官做了一个动作。 ——他的指尖在鼻子附近扶了扶,虽然看上去好像只是摸了摸鼻子,但迟朗却联想到了另一个动作。 扶眼镜。 一位如此年轻的神官,本应该拥有神术的庇佑,不受到任何的病痛的折磨,更不会近视。而且迟朗还不确定这个世界现在有没有出现眼镜。 神官和他擦肩而过,朝着前方走去。 迟朗盯着这位古怪的神官的背影看了好一会。 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而这种可能几乎让他整个人颤抖起来。那位神官也是穿越者吗? 他问乔伊斯:“那位神官是谁?” “不知道啊,听我那位骑士朋友说,好像是新来的。” “你能帮我去问问这个人吗?信息详细一点比较好。” “好啊。”乔伊斯答应得很爽快。 * 迟朗有些心不在焉,直到进魔法塔前仍在思考着那位神官的事情。 他虽然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但仍怀有一点不切实际的希望。 他微微叹口气,打量着这座魔法塔。地上铺了张地毯,除了必要的家具,诸如桌子椅子之类的,几乎没有任何别的装饰。 墙壁上有几个小小的魔法阵,这些魔法阵画得并不完整,就像是主人偶然来了灵感,随手画下的,除此之外,满屋子都是书。 书整整齐齐地摞在书架上,书架上的木板有些向下凹陷,看起来随时会断裂掉,空气里满是木头和墨水的气息。 迟朗按照玛格丽特的传音指示到了会客室。 玛格丽特头发花白,即使在会客时,仍穿着魔法袍,她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请坐。”玛格丽特说。 迟朗坐在她对面,先自我介绍了一番,并且怀着心虚感说出自己得了全优的成绩。 “很好啊,”玛格丽特点了点头,“我喜欢听年轻人的故事,能得全优的学生,一定是在哪方面,有着非凡的表现。” “以后打算往哪方面发展呢?魔法药剂学?还是专攻实战,或者研究魔法施法手势之类的。”玛格丽特温和得像位和蔼可亲的长辈。 迟朗更心虚了,他低着头:“关于魔法研究,其实和魔法没有太大关系,就是研究一些机械造物之类的……” 玛格丽特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迟朗忽然觉得时间的流逝变慢了,他能清楚地看到玛格丽特慢慢拿起茶杯的动作,连她手指微微地颤抖都看得清,他看向墙上挂的钟,连指针的转动也仿佛变慢了。 “抱歉,”玛格丽特突然出声,将迟朗从这种慢时间的状态里拉了出来,“不小心用了下预言魔法,实在是冒犯了。” “没关系的,”迟朗说,“您看到了什么吗?” “机械造物也挺好啊,现在魔法也能与机械相结合,各个方面总要有人去研究的。”玛格丽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向了另一个话题。 迟朗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最想问的问题:“其实来拜访您,是因为我之前看书的时候,有一个小问题——” 他抬起头,略带期待地看着玛格丽特:“那书上说,曾经有种族是从别的位面来的,真的有可以跨越位面的方法吗?” 玛格丽特愣了愣,她在短短的时间里,听见两个不同的人问出了相同的问题,实在是有些巧合了。 她的眼神变得很奇怪,迟朗觉得自己的所有事情,好像都被玛格丽特看透了一般。 接着迟朗听见玛格丽特说——“抱歉,据我所知,是没有的。” 迟朗有些失望,不过没有表现出来,他又问:“那我能再问您一个问题吗?” “有什么可以解开魔王封印的办法吗?” 玛格丽特抿了一口茶,看了看窗外,就像在怀念什么一样,她再看向迟朗。 “我没有料到有人会问这个,不过告诉你也无妨。” 第20章 嘱咐 实际上玛格丽特给出的答案和没给差不多。 她说了一长串迟朗听不懂的魔法材料,只在最后说了句:“……不过即使有这些魔法材料,该用什么样的魔力循环去解开那个法阵,除了休伯特之外,没有人知道。” 迟朗怔了怔。 玛格丽特的语速很慢:“休伯特有一本魔法手札,上面记录着他的魔法笔记,不过现在已经遗失了,也许解开魔法阵的方法会在那本手札上。” 迟朗:“遗失了?连您也不知道在哪里吗?” 玛格丽特将目光投向了窗外的天空,流露出怀念的神情,说:“休伯特是我的老朋友,他不会希望我对他的东西用探察类的魔法的,所以我也不能得知那本魔法手札在哪里。” 玛格丽特将两手扣在一起:“以前倒是有传言,魔法手札流失在了泽弗纳尔城,当时几乎所有的魔法师都来泽弗纳尔城游学,想找到那本魔法手札。” 迟朗有些惊讶,以他的观察而言,泽弗纳尔城绝对不是一个魔法气息浓郁的城市,除了在学院里,他几乎没有看到过别人用魔法。 “当时的泽弗纳尔城魔法发展欣欣向荣,但是所有的事情在发展到顶点后都会衰落,随着周边魔法材料的逐渐稀缺,魔法研究无法突破,还有其他很多的原因,魔法师们渐渐都离开了。” “所以那本魔法手札是没有被找到吗?” 玛格丽特微笑着说:“那是个传言,不知真假,也许你可以试着找找看。” 迟朗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开口说:“我好像问了不止一个问题,非常感谢您,时间应该也……”这个时候,迟朗抬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时钟,忽然发现时钟好像没有动。 原来不是指针转动变慢了,是它根本没有动过。 玛格丽特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解释道:“这个钟好像有点毛病,经常上了发条,也不能坚持多长时间,你能帮我取下来给它上一下发条吗?” 这只是举手之劳,迟朗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这样的要求,他应了声“好”,去把钟取了下来。 最近他已经渐渐掌握了机械时间的用法,不至于拿到一块钟表,就直接进入“机械时间”。但是他如果精神不集中,还是会不自觉地进入“机械时间”的状态中。 比如他上发条的时候,就不小心进入了“机械时间”的状态,但是只有几秒钟,迟朗很快反应过来,让自己退出了“机械时间”的状态。 他上好发条之后,将钟又挂回了墙上,然后向玛格丽特说:“那我就先走了,今天非常感谢您。”玛格丽特一直注意着他的动作,在他提出要走时叫住了他:“米迦,我也许需要向你道歉。” 迟朗看过去。 玛格丽特站起了身,闭了闭眼:“那个钟,原本是坏的,它的发条已经坏了。” 迟朗猛然看向那座钟,但是它的指针开始转动了,在他上过发条之后。 这是为什么?“机械时间”的效果吗?他之前一直以为,“机械时间”只能让他在一分钟内,精通机械造物的使用和修复,还有这种作用吗? 那个时钟并没有转多久,迟朗看着它的时针停下来了,难道“机械时间”还能让坏掉的东西短暂地运转吗? 但是这个时候探究“机械时间”的作用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玛格丽特。 玛格丽特慢慢说着:“你是有某种作用于机械造物的能力吗?” 迟朗没有说话,实际上他面色苍白,思维几乎僵滞,也说不什么话来。 “你的身上没有任何的魔力,但我对你用不出预言魔法。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有人对你用了防护系的魔法。后来我用了高阶一点的魔法,才依稀看清了一点未来的模样。” 迟朗:“您……为什么要对我用预言系的魔法?我只是个很普通的魔法学院的学生,您不应该……” “这是我的原因,不便告诉你,所以先向你道歉,”玛格丽特的语速很慢,“但是,我想说的是,你所拥有的,超过这个时代的知识,最好不要展露于人前,也最好不要用它们,不然也许,你会很不幸的。” 迟朗没想到玛格丽特表现得如此友善,回答道:“即使您不说,我也不会展露在人前的,但是,如您所见,我没有别的保护自己的能力了,除了这些知识以外,我如果不用它们的话,才会很不幸吧。” 迟朗朝着玛格丽特鞠了一躬:“不过很感谢您的嘱咐,不管做什么,也许都会有不幸的事情的,就让我自己更有准备一些吧。” 玛格丽特无奈地笑了笑:“是啊……我不会把你的事情说出去的,这一点请你放心。” 她又看向迟朗:“不过还有件事需要提醒一下你,虽然是件小事……” “你身上的防护魔法,实际上是一种空间和幻术类魔法的结合,别人对你用魔法的时候,很容易感受不到你的存在感,魔法会缺少指向性,而转而用到另一个空间内。” 迟朗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啊,原来是这样……” 玛格丽特笑了笑:“不过对于施加这个防护魔法的人来说,你的存在感将会被放大,换言之,你也许会成为他眼中独一无二的存在,比如阳光之类的……” 迟朗“哦”了一声,向玛格丽特道了声谢,然后说了一长串“再见,祝安康”之类的话,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然后他跌跌撞撞地走下了楼梯,走出了魔法塔,还险些摔了一跤。 出魔法塔以后,雨也停了,阳光斜斜地洒在稻田上,风一吹,就像是金色的浪花在翻涌一样。 迟朗这个时候看乔伊斯也很顺眼,很贴心地问乔伊斯:“你累吗?今天开心吗?直接回去了吗?” 乔伊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你受什么刺激了?难道和玛格丽特交流之后,你改变了对世界的看法?” 迟朗心情好,不想和乔伊斯争论:“心情好而已,走吧。” 他走的时候还往四周看了看,并没有看到谢菲尔德的身影,不过这也没有影响他的好心情。 * 迟朗回学校之后,总算从飘飘然的状态里冷静了下来,他还是先去忙正事了。 他把最近要做的事列了一下表,首先是要验证“机械时间”的作用,其次开始准备交给魔法研究会的东西,最后……看能不能打探到那位神官的信息。 至于回现代的方法,如果连玛格丽特都不知道的话,也许真的没有吧,迟朗想,那就先把这个搁置吧。 迟朗想了一会,把“首先”这个词划掉了,在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前加了一条,准备谢菲尔德的生日礼物。 迟朗满意了,先去做第一件事了。 * 乔伊斯的效率却很高,不过一个下午就打听到了那位神官的消息,跑到寝室里来告诉迟朗。 乔伊斯站在门边,喘着气:“是新来的,叫拉斐尔,听说在神术上天赋极高,所以才能顶替原来那个年老的神官。” 这么一点信息判断不出什么,迟朗向乔伊斯道了声谢:“没有别的关于他更多的信息吗?” 乔伊斯的表情有点古怪了,他看了看迟朗:“我可以再帮你去打听一下。不过……你为什么要打探他的消息?” “……他长得像我以前的一个朋友。”迟朗只好编了一个理由。 乔伊斯冲迟朗笑了笑:“哈哈……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还以为……” 迟朗:“把你心里龌龊的想法收一收。” 乔伊斯:“不怪我啊,你当时那个眼神,啧啧啧,就像看见了失散多年的爱人一样。” 迟朗:…… “闭嘴吧你。” 乔伊斯还想说点什么,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过身,看见了谢菲尔德。 谢菲尔德站在楼梯口,手里拿着一本书。 乔伊斯的动作停住了,他向着迟朗摆了摆手, 迟朗低头还在碎碎念:“得了吧,你懂什么眼神啊,你能看懂我的眼神,还不如……” 他很奇怪乔伊斯没什么反应,抬头一看,也看见了谢菲尔德,迟朗莫名地升起了一种心虚感 “那我先走了,明天再给你打听。” 迟朗在心里感慨乔伊斯怎么这种时候,察言观色的功底了得。 “我今天见到了玛格丽特,她没有解答我的梦,不过你提的问题,她说缺少休伯特的魔法手札。”迟朗先把今天的事交代了。 “我知道了。”谢菲尔德拉上了寝室的门。 “玛格丽特对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预言系的魔法真能看到未来吗?”迟朗问。 “她说什么了?” 迟朗略有些不自在:“比如以后遇到不幸之类的。” “不必当真,”谢菲尔德低声说,“预言魔法是偏差最大的魔法。而且――” “我不会让你不幸的,比起玛格丽特,我希望你相信我。” 阳光从窗外洒进,在地板上拉长了他们的影子。 迟朗看着地面:“我相信你,我自己也会努力的。” 迟朗忽然感到下巴处有凉凉的触感。 谢菲尔德将花瓶里的玫瑰取了出来,挑起了他的下巴。 迟朗不得已只能和谢菲尔德的眼睛对上。 他看见谢菲尔德的眼睛弯起来,嘴角上扬,并且听到谢菲尔德说:“你能不能看我一会?” 哈?? “规则是,时间要比你今天看那个神官的时间长。” 迟朗觉得心脏要爆炸了,如果他一直这样和谢菲尔德对视的话。 “……有没有别的选择?” 谢菲尔德放下了玫瑰,略略挑了一下眉,朝他靠近了些。 “别别别别过来了,我就选这个就选这个!” 第21章 玫瑰 谢菲尔德停下了动作,问他:“为什么你表现得如此地……难为情?” 迟朗装作很镇定的样子:“正常人看见别人离这么近,都会有点不好意思吧,而且还要看着你的眼睛,我就忍不住想笑。” 谢菲尔德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轻轻地笑了笑:“所以……是因为看见我离这么近吗?” 迟朗不太明白谢菲尔德这样问的原因,只好点点头:“是的吧……” 谢菲尔德将玫瑰从他的下巴处移开了,接着把玫瑰地抵在了他的嘴唇上。 迟朗一怔,不太明白这诡异的走向,谢菲尔德眼睛弯弯:“如果看不到呢?” 然后迟朗感到眼前黑暗下去。 ——谢菲尔德用手盖住了他的眼睛。 谢菲尔德的手是冰的,玫瑰花瓣也是凉的,但迟朗的心是热的。 玫瑰花香在鼻尖荡漾着,仿佛置身于一个绮丽的梦里。 谢菲尔德俯下身,吻住了玫瑰花的另一边。 他的动作很轻,即使眼睛里一片郁色,亲吻的时候也是温柔的。 迟朗感觉到谢菲尔德的呼吸声近了又远去,但他并没有感觉到玫瑰上的那个吻。 只是这种状态下,迟朗也不知道该做或者该说点什么,他表现得很茫然无措。 他的眼睛在谢菲尔德的手下轻轻地颤抖着,然后听见谢菲尔德说:“迟朗,既然你觉得和我对视很难为情的话,要不要……我们以后都这样说话?” 迟朗摇摇头:“不不不,这样更奇怪了。” 谢菲尔德又轻声笑了笑,问他:“为什么难为情?” 迟朗沉默了一会,回答:“换个问题。” 谢菲尔德:“为什么不想看着我?” 迟朗在心里叹了口气,回答:“再换个问题。” 谢菲尔德的语气上扬:“你为什么想要知道那个神官的信息?” 迟朗用了同样的说辞:“他长得像我的一个朋友。” “那我呢?”谢菲尔德几乎贴在他耳边说的话,“我有长得像什么你认识的人吗?” 迟朗破罐子破摔地说:“没有……不会有人长得和你像的……你很特别……对于我来说。” 谢菲尔德终于移开了他的手,谢菲尔德迟朗骤然见到光明,还有点恍惚,他看见谢菲尔德伸出手,将他衣服上的褶皱理了理。 迟朗握紧了拳。 在恍恍惚惚中他想着,等谢菲尔德生日那天就表白。 *到谢菲尔德生日那天,迟朗抢先在清晨出了门,微风拂面而来,清清凉凉的。学院里的人越来越少了,迟朗一路上都没有碰到什么人。 他踩在石路上,偶尔会踩到一些落叶上,在雕塑处停住了脚步。 迟朗想起来玛格丽特所说的话,休伯特的魔法手札遗失在了泽弗纳尔城,至今没人找到。 他也没抱什么希望,只是在学院里天天看到这个雕塑,对这个人的故事有些好奇。 迟朗刚走一步,又转过来看着这个雕塑。 这座休伯特的雕塑上没沾上一点灰,每天都会有专人来用清洁术。 “休伯特”的脸上始终挂着和蔼的笑容,在看向天空。 学院解释之所以这样雕塑的原因是,休伯特一直在望着天空,像追随天空的边际一样,在探索着无尽的知识。 但是迟朗顺着休伯特的眼神看过去,“休伯特”在看着学院里的……那座时钟? “别看了,和那座时钟没关系。”旁边有人出声打断了迟朗的遐想。 迟朗看过去,这人竟然是勒斯。 勒斯手里拿着件花花绿绿的衣服,有些无奈地说着:“不知道多少人,以为休伯特的魔法手札在那座时钟里,一窝蜂地涌过去,把那座时钟几乎拆了又重组,都没能找到。” 迟朗附和了一句:“也是,连我都能看出来,怎么可能藏在那里。” 勒斯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摇了摇:“也不用这么说,越是厉害的魔法师,想法就越简单,没准真是个很普通的人能找到休伯特的魔法手札。” 他们开始往实验室的方向走,太阳已经慢慢升起来了,阳光洒在他们身前的道路上。 “今天你自己待在实验室吧,我需要外出。”勒斯的话语听起来有些模糊。 “是去歌剧院吗?”迟朗问。 勒斯点头,表情有点古怪,像是羞窘又要强行装作镇定。 “您之前布置的作业我可能要隔几天再给您了。”迟朗也有些心虚,“最近需要忙一件别的事。” 勒斯摆摆手:“这种事不必告诉我,学习上的事情你自己安排比较好,最后能通过考核就好。” * 勒斯走着走着,忽然脚下被绊了一下,他手里的衣服落到了地上。 迟朗看清了这件衣服的样子,嗯,看清之后他很识时务地收回了视线。 那是一件小丑服,花花绿绿,在胸口处有些花纹,总之,和勒斯的风格完全不符合。 勒斯这样一个每天为了研究,放弃所有娱乐,甚至连睡觉都可以放弃的人,为什么会拿着件小丑服回来? 这还不是最奇怪的事情,勒斯来到实验室之后,还在拿起了那把燧发枪,准备出门。 “你不是去看歌剧吗?为什么……拿把枪?” 勒斯的表情有点古怪:“……那天去魔法研究会的时候,有个朋友说近日城内星辉之石少了很多……” “星辉之石不是拿来储存魔法的吗?这和你带着枪去有关系吗?” 星辉之石是魔法材料的一种,可以储存特定的魔法,一般是研究新的魔法时候用的。 勒斯声音很沙哑:“《魔法材料学》第二章 第三节,我忘记是多少页了,反正有个注释写着,如果星辉之石数量足够多的话,理论上可以实现魔法全屏蔽。” “年轻人,看书看太少了吧。” 迟朗:“这……和歌剧有什么关系吗?” “要让那群神官好好看看,魔法师最重要的不在于魔力高低,而在于知识多少啊。” 迟朗觉得自己完全没听懂勒斯的话。 勒斯重重地叹了口气:“你真是太没悟性了。” “歌剧院一向是魔法师的地盘,每个月会有来自其他地方的魔法材料的交易,但是教会非要在这里插上一脚,每新来一个神官就想插手我们的交易,魔法屏蔽这种手段用了不是一次两次了。” 迟朗目瞪口呆。 “这个新来的神官也是这样,偷偷地买了很多星辉之石,他做得挺隐蔽,但是没瞒过魔法研究会。今天的歌剧院,他要是敢进来,就让他好好看看吧。” 迟朗算是明白了:“所以说……歌剧院其实类似于黑市的地方吗?不只是有魔法材料的交易,还有什么不能上台面的交易吧?” 勒斯一副“少年你知道的太多了”的表情,迟朗及时地住了嘴, “现在倒是很有悟性嘛,”勒斯哼了一声,“当然不能上台面,以前曾经出现过的交易物,比如说前任教皇的骨骸,教堂的内部布防图,如何用简单魔法破除圣光侦查……” 迟朗被呛了一下:“这么……凶残吗?” 勒斯:“当然那是别的城市的魔法师交易,在泽弗纳尔城还没有出现过这种东西。” 勒斯以一种略带得意的表情说着:“我们把这种交易的地方称为‘知识之殿’。” “这名字取得……真富有深意。”迟朗附和着。 “你要一起去吗?”勒斯问他,“大概会有些新鲜的玩意,比如说从矮人那里流传过来的火枪,他们的工艺可比我们好多了。” 迟朗心一跳:“我能跟着去吗?” “如果你想看的话可以跟着来,‘知识之殿’总体来说秩序还是不错的,但我也不能保证没有事……” 勒斯眯起了眼,用着略带些嘲讽的口气:“不过你那么怕受伤,那么怕出事的话,在研究之路上也是走不远的。” 阳光照出了空气里的微尘,这一瞬的时间似乎被拉得很长。 迟朗看着勒斯的眼睛:“那您能再给我把燧发枪吗?” 勒斯笑了笑,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在地下室里。” * 今天的“机械时间”还没有用,这样的话,如果有这把枪,那么也应该有一定的自保能力。 迟朗是怀着这样的想法跟着勒斯去歌剧院的。 不过他有些后悔。 勒斯好像有点不太靠谱,他居然没有进入歌剧院的门票。 “你们都把这里称作是‘知识之殿’了,怎么还需要票啊?那些真的是来看歌剧的人怎么办?” 勒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就让他们走呗,如果是平民,就用一些干扰性的魔法,让他们自行离去,如果是魔法师,就看他们自己愿不愿意留下来了。” “而且,门票把控很严的,一般流传不到平民的手里。” “这就是你没有票的理由吗?” “年轻人,”勒斯撞了撞他的肩膀,“不要质疑长者的智慧。” 然后勒斯交给了他一身小丑服,理所当然地说:“我们跟着马戏团混进去。” 迟朗:…… 行吧,如此清新脱俗的方法。 * 泽弗纳尔歌剧院在内城区与外城区的交界处。 它的正门口建了个喷泉,泉水从喷泉口飘洒出水来,像花盛开时一样 。他们到歌剧院时天色已经有些黑了,但这里却并不黑暗。 魔法师们对路两旁用了照明术,远远看去就像是两条星河在流淌。 花香被吹来又吹去,风是暖暖的,有种独特的夏日的微醺感。 歌剧院大约有三层楼,一层比一层更窄,它的外墙上刻着些花纹,二楼开了两扇窗。 迟朗已经能听见隐隐的音乐的声音,他留恋地看了一眼正门,无奈地和勒斯从一道小门溜了进去。 勒斯似乎对这种事情已经轻车熟路,进入歌剧院以后直接带迟朗到了马戏团的地方。 迟朗有种不祥的预感:“我们不会还需要……上台表演吧?” 勒斯扬起他那张化了妆的、略有些滑稽的白面小丑的脸,说:“你想什么呢?跟我来。” 勒斯显然对这里面的结构非常熟悉,甚至知道怎么躲开职守的守卫,他表现出了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灵活。 迟朗越跟着他走,越觉得不对劲:“其实我们不用打扮成这样吧,你知道怎么避开守卫的。” 勒斯很不耐烦:“年轻人,你就不能有点童心吗?你不觉得这样很好玩吗?我年轻的时候为了混进来,可是真的做过小丑上台表演的。” 勒斯碎碎念念着推开了一扇门。 这扇门一开,迟朗觉得仿佛进入了一个新世界一样。 地上铺满了药草,有些药草上还沾着泥土,在药草的中间是些脏兮兮的石头。房间里坐着几个穿长袍的魔法师,看了他们俩进来,也没流露出诧异的神情。 “勒斯啊,你有带什么东西来吗?”其中一人说。 “没有,我想来买些矮人他们的东西……”勒斯往屋里打量了一番,“你们这次收获很差啊。” “是啊,本来是去猎杀博古多兽,但是在那里待了一周也没遇见多少。后来还被魔法协会逮捕了,说现在博古多兽数量太少,不准猎杀,等它们繁衍个几十年再说。我们还交了罚款,亏死了。”另一个人抱怨说。 迟朗听着这番对话,默默移开了视线,原来可持续发展在每个世界都存在啊。 在桌上放着一把火枪。 迟朗走过去端详了一番,这把火枪长得和勒斯做的燧发枪差不多,但是枪口要大一些。他问勒斯和那两位魔法师:“我能拿起来看看它吗?” 得到许可后,迟朗将这把枪仔细打量了一番,它仍然有火药池,但是从枪口往里看能看到……很多根斜向下的线条,乍一看就像在旋转一样。 膛线。迟朗想。 他的心震颤了一下,问勒斯:“这把火枪要卖吗?多少钱?” 勒斯也走过来:“这是詹姆士的东西,不过这东西比我那个枪的装填速度还慢,没什么用的。” “我想买回去研究一下。”迟朗是了解燧发线膛枪的装填速度,他买这把枪是想试试自己能不能做出膛线来,以及,“机械时间”能不能缩短线膛枪的装填时间。 如果钱不够的话,就再攒点钱以后来买。 “跟我出来吧,我带你去找詹姆士。”勒斯招了招手。 再走出房间之时,走廊里已经完全变了样。 一只有三个头的动物在走廊上跑着,后面跟着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 勒斯一边向这位老太太打招呼一边对迟朗说:“那是召唤系的大师,召唤物能够存在很长的时间,所以即使遇到魔法屏蔽也不用害怕。” 走廊上还有穿着统一服装的人在搬东西,勒斯努努嘴:“那是准备去大厅里铺魔法阵的,即使处于魔法屏蔽的状态下,有些魔法阵也是可以驱动的。”迟朗:“你们准备……也太充分了吧。遭遇过很多次教会的人捣乱吗?” 勒斯:“也就几次吧,最讨厌这种没实力还想来分利益的人。” “还有很多没说呢,比如元素系那帮财大气粗的,可以用空白卷轴先储存自己的魔法……像我这种搞搞破研究的,就只有拿把枪防身了。” 迟朗有些奇怪:“既然教会能搞出类似于魔法屏蔽的东西,为什么你们不能弄个类似于神术屏蔽的东西出来。那样你们就可以贴身肉搏,大家畅快淋漓打一架。” 勒斯向他翻了个白眼。 “不行啊,”勒斯的语气有些轻蔑,“他们的力量来自于对神灵的信仰,有什么手段,能够去屏蔽他们的信仰吗?除非——” “神灵陨落。”勒斯笑了一下,“所以这就是我们和他们的不同,魔法师把力量寄托于自己的知识,而他们把命运寄托于神。” 迟朗觉得,勒斯即使穿着这身滑稽的小丑服,他说这句话时也有种说不出的骄傲和自得。 * “到了,我帮你找找詹姆士啊。” 他们走到了一个小厅里,这里人也很多,大多数人都穿着魔法袍,还有几个穿着轻甲的……咦,穿轻甲的骑士? “那不是骑士,”勒斯拍了下迟朗的头,“是几个年轻的魔法师,这几个年轻人还不错,剑术也还行,魔法屏蔽的时候应该表现会不错。” 迟朗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指着那几个人:“为什么魔法师们还要学剑术啊?用拙劣的魔法骗敌人近身,然后再用高超的剑术战胜他们?” 还有这种脏套路? “年轻人,”勒斯的口头禅又出现了,“剑术又没有规定只能骑士们学,想学就学呗,没准能研究出把魔法用在剑术的方法。” “哎,詹姆士就是那个老头,你过去找他吧。”勒斯往左边指了指,那里坐着一个比勒斯富态许多的老人,但,也没有多少头发。 迟朗侧过身,准备走过去。 “勒斯先生,”迟朗听见身后传来这样的声音,“您这身装扮险些没认出来。您来这次的‘知识之殿’,是想买点或者卖点什么吗?我还记得,您上次的魔法药剂作用非常好。” 这人的用词非常委婉,对着勒斯这身装扮也没有说什么,声音也很悦耳,语气很温柔。如果是往常,迟朗必定是要转身看过去这是何方神圣,居然能透过小丑服认出来这是勒斯。 但是,这声音非常,非常地熟悉,迟朗一时僵住了。 “哦!”接着勒斯念出了一个迟朗很熟悉的名字,然后勒斯很高兴,“你把手套带来了?那我们更不用担心教会的人来捣乱了。” 手套? 迟朗稍微侧过了脸。 谢菲尔德穿着一身黑色的燕尾服,手里拿着一双白手套,听了勒斯的话,轻轻笑了笑,慢慢地将手套带上了。 他的动作慢条斯理,表情显得很漫不经心。 他走到桌前。桌上摆了把有着十字形护手的长剑。 “噌”地一声,剑被拔了出来,剑身上闪着光晕。 谢菲尔德紧握着这把剑,微笑着说:“您这么信任我,倒让我觉得有些忐忑了,最近没怎么碰过了。” 第22章 暗降临时 迟朗的心颤了颤。 谢菲尔德和勒斯还在说着什么, 迟朗趁着他们谈话的时候找到了詹姆士。 詹姆士对迟朗的问话感到很奇怪:“你为什么想买这个……它的射速很慢的……” “因为装填方式吗?需要子弹和膛线完全贴合?”迟朗问。 “没错, 这是我从矮人那边学来的工艺……虽然它没什么用,但是在膛线上我还刻了几个魔法阵, 花了很多材料和时间,所以至少也得卖个十金币吧。” 十金币?迟朗对这个价格望而却步了, 他继续问:“膛线上的魔法阵?” “没错,”詹姆士扬起眉毛, “子弹上太难附魔了, 但枪管上还可以,这样子弹射出的时候弹道会更稳定, 而且, 子弹威力会大很多。” “就是说您把魔法用在了枪械上, 但是这样意义不大吧。如果与人战斗的话,直接用魔法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把枪械当作中间的介质?” 詹姆士挠了挠头, 似乎有点为难,最后叹了口气:“那是因为我做得不够好啊, 我曾经看到过可以连发的枪械, 就是不知道他是通过魔法阵还是机械工艺做到的。” “如果枪械可以连发的话,”詹姆士望着天花板,“那应该是比魔法效率高的,因为这种附魔枪对魔力的消耗非常小。” “连发的枪械?”迟朗重复了一遍, 他有点不敢相信, “不可能吧, 后膛枪理论上……” “再多的不能说了, 反正矮人那边,还有魔法研究会里的几个大师也许可以做出来的。” 在这个时候,从大厅的方向传来了一阵音乐声,这声音听起来很悲壮,就像是勇士出征的乐曲,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歌剧要开始了,你如果要买的话可以待会来找我,我现在需要去趟前厅。”詹姆士急匆匆地向他招了招手。 这个厅里的人仿佛受到召唤一般,都停下了对话,向着大厅的方向看了看,然后提起脚步向大厅里去。 迟朗夹在人群中,有些不知所措,他想问问勒斯接下来的步骤是什么,就看见一个穿着小丑服的人极为灵活地穿梭在人群里,很快消失不见了。 从那身材和身高来看,是勒斯无疑了。 下一刻,谢菲尔德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谢菲尔德在人群里永远显得那么突出,他拿着那把长剑,走得不急不缓,脸上似乎还挂着笑意,和迟朗擦肩而过。 迟朗觉得自己这身装扮的确有点滑稽,谢菲尔德没认出来也是应该的。 谢菲尔德向前走了几步,忽然转过头来看了迟朗一眼。 他们身旁不断地有人走过去,耳边是像蚊子嗡嗡一样的说话的声音,在这种嘈杂而所有人都显得忙碌的时候,迟朗竟然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谢菲尔德开始往回走,然而他只是目不斜视地往回走,再一次和迟朗擦肩而过。 迟朗转过身,看着谢菲尔德走到桌前,将长剑收回了鞘中。 他感到了一些失落,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这个时候和谢菲尔德见面,准备往大厅去找一找勒斯。 “不等等我吗?”身后传来谢菲尔德的声音。 迟朗顿住了脚步,他再回头看时,谢菲尔德已经将剑别在了腰间,他又将手上的白手套摘了下来,微微弯身,向迟朗伸出了手、 ——“不想和我一起去看看歌剧吗?”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迟朗甚至能看清上面细小的纹路。 迟朗望着那只伸出来的手,他其实心里有很多想说的话,但是这种氛围下,他却下意识地问:“一张票不是应该只有一个座位吗?” 迟朗觉得自己这句话破坏了气氛。 “很多人只是进来参与‘知识之殿’的,会有很多空座位,而且,就算只有一个座位……”谢菲尔德微微笑着。 迟朗还在纠结座位的问题,他仔细想了想两个人怎么分一个座位的问题,喃喃道:“……只有一个座怎么办,我站着也很奇怪,难道要我坐在你身上,不不不,这更奇怪了……我还是去找勒斯吧。” 谢菲尔德将手伸高了些,似乎被愉悦到了,连眼梢也带着笑意:“我的座位在单独的区域,可以坐下两个人……但是如果你想坐在我身上,” 他顿了一下,笑了笑:“我不介意。” 迟朗握住了谢菲尔德的手,入手即是一片冰凉。迟朗一怔,干脆把两只手都裹了上去,拖着谢菲尔德往前走。 他及时停止了这个话题:“走吧走吧,去看歌剧……我是不是应该再补张票什么的,总觉得有些良心不安。” * 谢菲尔德所说的单独的区域是一些漂浮在空中的座位,一共有十二个这样的座位,用魔法浮在大概二层楼高的地方。 他们坐上去的时候,舞台上只有一位老者在拉着手风琴。 的确有很多座位空着,乍一看上去有些冷清,迟朗小声地问了句:“他们是在哪里交易啊?这大厅里也不像是有交易的地方啊?” “地下,”谢菲尔德回答,“以前是只有歌剧结束以后,才能打开通往地下的入口,不过后来很多人嫌麻烦就取消了。” “那干脆直接开始交易不行吗,一定要加个歌剧的步骤?” “‘知识之殿’一年只有一次,按理每次的歌剧主题,都需要与这一年的魔法上的大事有关,所以要求魔法师们都欣赏一下。” 迟朗明白了,这大概相当于年度总结大会,只是有些人嫌无聊,直接开始了资源交易。 “那今年的歌剧是什么?”迟朗问。 谢菲尔德的眼神沉了下去,看向了舞台,语气颇为随意:“今年的知识之殿恰巧安排在了魔王诞辰的那一天,也恰巧在今年把休伯特的魔法手札找了回来,所以应该是个讴歌休伯特的歌剧吧。” 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迟朗来不及细想,只好问:“休伯特的魔法手札被找到了吗?” 谢菲尔德笑了笑:“前段时间听说的,休伯特的魔法手札会在这次的‘知识之殿’上出现……虽然我觉得这个消息一定是假的,但是想来看一看。” “为什么?赝品会和真品长得很像吗?” “不,”谢菲尔德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嘴角上扬,“因为有人希望我来。” * 听完这句话,迟朗觉得自己差一点点,就能把所有的事情串起来了。 霎时间他们周围一片接一片地黑暗下去,而舞台一点点明亮起来,白色的光拉长了那位老者的影子。 手风琴的声音在一个高音处戛然而止,那位老者站起身,收起手风琴,接着从幕后走出一个人,是那天在玛格丽特的魔法塔外见到的神官。 那个神官穿着白袍,与这里显得格格不入,但他手上拿着一个笔记本,当看清他手上的笔记本的时候,整个歌剧院都安静了,安静得就像是潜藏着暗涌的水面。 “如各位所见,近日偶然发现了你们所称的魔法之神‘休伯特’的魔法手札,因为是在泽弗纳尔城里发现的,所以教皇的命令是直接交给这里的‘知识之殿’。” 迟朗下意识地握紧了谢菲尔德的手。 “在来之前,我曾经去拜访了玛格丽特法师,她说也许魔王的封印有些松动,也许会用不为人知的手段来夺取魔法手札,让我务必亲手将这本手札交给‘知识之殿’。” 迟朗忽然想起了期末考核的时候,谢菲尔德曾经开玩笑说过的“魔王”的话。 “‘知识之殿’的负责人也说会妥善处理这本手札,所以我这次来只是进行一次交接,各位不必对我这个神官有太多戒意。”神官拉斐尔在台上鞠躬。 迟朗又想起,似乎一直以来谢菲尔德的手都是很凉的。 “也是抱着点微小的希望来看一看,真的会有深渊的魔重返人间吗?”拉斐尔扫视了整个歌剧院,目光在一个角落处停下了。 迟朗最后想起了魔王的诞辰与谢菲尔德的生日。 这样明显,却让他有点不太相信了。 * 他们俩的座位处一下子被照亮,在这黑暗里显得异常突兀。 拉斐尔站在舞台上,彬彬有礼地问:“抱歉,用了一下神术,希望没有冒犯到你们,我刚刚好像,在这个方向感受到了深渊的气息。”迟朗松开了谢菲尔德的手。 他好像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把勒斯的燧发枪拿出来,再把子弹拿出来。 他解释道:“啊,我之前用这颗子弹打死过深渊的怪物,一直觉得很值得铭记,所以把子弹留下了,应该是这上面残存的深渊的气息吧。” 拉斐尔眯起了眼,他只是有一瞬间,感受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深渊的气息,听这个解释也说得通。 而且据他所了解,那位魔王如果被发现了,是绝对不会找借口隐瞒自己的。 所以他又终止了神术,道了个歉,缓缓退下了台。 迟朗再次被黑暗所包围,在这黑暗里他却感受到了一丝安全感。 他感觉到谢菲尔德又握上了他的手,并且将他的手指分开,和他的十指相扣在了一起。 第23章 拉提路之枪 拉斐尔走下舞台之后, 深红色的幕布一点点被拉开了, 一束淡黄的光打在了舞台上,音乐声渐渐响起。 -年轻的法师站上舞台, 开启了他的征程。 -他走过矮人的铁壁要塞与精灵的墓地,踏入深渊的入口。 -残阳如血, 乌鸦在天际徘徊,吟游诗人还在吟唱着过往的史诗, 却无人知晓新的史诗已经诞生。 -他烧毁了玫瑰园。 迟朗靠在了椅子上, 一直过了很久,他都没有从拉斐尔的问话里缓过神来,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颤抖的, 却又从与谢菲尔德紧握的手里感到了一点安心。 他将一小部分心神分给了台上的歌剧, 将大半部分心神分给了谢菲尔德。他能听见谢菲尔德的呼吸声慢慢地靠近,最后在他的耳边感受到了丝丝的呼气。 谢菲尔德的声音无比地清晰:“你猜到了吧?迟朗, 说一说吧,你猜到了什么……” 迟朗稍微往旁边挪了一点:“你……”话说到了一半, 他又止住了嘴:“我们回去聊吧, 在这里聊不太好吧。” “那你现在想聊什么?”谢菲尔德问他。 迟朗看着台上的歌剧:“台上的关于休伯特的故事是真的吗?” “差不多吧,有些地方夸大了,比如他是三十岁的时候才掌握到高阶魔法的,而不是歌剧里所说的二十岁。” “那他为什么要进入深渊……去讨伐魔王?” “如果有人要成为神的话, 必须要有深渊的生物死去。当他死去的时候, 他就成为了魔王。” 迟朗愣了愣, 问:“为什么要烧毁玫瑰园?” “魔王住在玫瑰园里。” “那……玫瑰园能重建吗?” 谢菲尔德没有回话。 “可以的吧, 就只是栽栽玫瑰,做做修剪,你想我们学院里,那座玫瑰园根本没有过什么人打理的,照样长得很好,所以是可以的吧。” “死去的时候他就成为了魔王,那他活着的话就不是魔王了吧,是可以触碰到的,允许被人喜欢的吧。” 谢菲尔德的另一只手忽然捧上了迟朗的脸,他的呼气几乎贴到了迟朗的脸上,让迟朗觉得他好像要吻上来一样。 照明术又在他们的头顶亮起,歌剧进行到了最后一幕。 迟朗望着这突如其来的光亮,眨了眨眼,谢菲尔德的鼻尖几乎抵到了他的鼻尖上。 迟朗觉得谢菲尔德看起来是不太高兴的,就像被打扰了一样。 负责照明术的魔法师是位老人,动作有些慢吞吞的,他用着浮空术漂浮在空中,让座位一个接一个地亮起来。 他探过头来:“地下的入口打开了,你们想去的话现在就可以去了。”顿了一下,“你们在干什么呢?” 谢菲尔德回答得很快:“如您所见,我们在……接吻。” 他亲了一下迟朗,虽然只是轻轻地啄吻了一下。 * 地下的入口打开了,在两列座位的旋转着打开了一个长方形的口。 迟朗眼尖地看见拉斐尔也走了进去,拉了拉谢菲尔德的袖子:“你还有什么要买的吗?不如我们别进去吧……” 还是躲着神官走比较好。 谢菲尔德:“你来歌剧院是为什么?我不是叫你别来吗?” “啊,勒斯说会有些从矮人那边流传过来的火枪之类的,我就来看看,不过刚刚看了一把,我应该是买不起的,其他的不看也没什么……” “那就去看吧,”谢菲尔德说,“没关系的,那个神官有时候感觉很厉害,但是大多数时候还是挺普通的。” “有些时候很厉害?” 谢菲尔德将目光看向入口处:“越高级的神术越受限制,需要苦修多年才能从神明那里得到力量,但是那个神官……有几秒钟让我感受到了可以比肩红衣主教的力量……” “所以,遇到那位神官的话,还请你站在我这边,一直、一直站在我这边,保护好我……”谢菲尔德笑了笑,向迟朗做了个口型——“不然我会被发现的”。 迟朗点了点头。 入口的楼梯很长,而且是旋转式的楼梯,等走到尽头之后,这里呈现出了一幅壮阔的景象。 整个地下的“知识之殿”大约有三层楼高,头顶被做成了星空的模样,现在还在慢慢地闪动着。而眼前是圆圈形的摊位,魔法师们规定在最外围交易最低级的材料,越往里面一圈,交易的物品越高级。 而在这所有的圆的中心,是那本魔法手札。 但迟朗几乎在每一圈,都发现了火枪的踪迹。这些火枪的造型不同,精度也相差很大,但无一例外价格都很高,因为魔法师们都在上面加上了魔法阵。 迟朗不确定自己用“机械时间”能不能驱动枪械上的魔法阵。 他拉着谢菲尔德从最外围走到了最里面,在倒数第二圈的地方看见了最后一把火枪。 准确的说,是一把火枪的幻影,实物并不在这里。 奇*书*网 *w*w*w*.*q*i*s*u*w*a*n*g . c*o*m “这是拉提路之枪,我是魔法师科林的代理人,如果有意购买,请直接前去帝都的‘知识之殿’,联系到科林大魔法师。”在这把枪前站着一个小个子的魔法师,他垂着头这样说。 这把枪比迟朗所拿的燧发枪要长一些,没有火药池,而是在扳机的上方有一个长形的盖子所盖住的区域。 迟朗:“这把枪是……弹药从枪的后面装进去的吗?” 代理人:“没错。” 迟朗:“那位科林大师造出来的吗?” 这也太厉害了吧。勒斯还在研究着连膛线都没有的前膛枪,而且按照勒斯的意思,他的研究在魔法研究会里还不算滞后。 这里已经出现了后膛枪,在历史上相当于领先了一百年的科技。 代理人有些自得地笑了笑:“不是,这是科林大师屠杀金龙巴泽尔,从龙窟里得来的战利品。” 屠……龙? “实际上是矮人的炼金大师所做出来的,而且由精灵魔法所附魔。精灵与矮人向来不和,这应该是非常稀有的,两个种族合作的一把枪械了。” 迟朗觉得这玩意一定很贵,他最后问:“这么厉害的话……科林大师他为什么不自己留着?” “科林法师一心钻研魔法的至高境界,把外物视为阻碍,所以想要转手出去。” “你想买吗?”谢菲尔德问他。 “不,我估计也用不了,”迟朗想了想,还是问了一下,“我能冒昧地问下这把枪的价格大概是多少吗?” 代理人:“科林大师曾经说,拥有一百金币以上财产的人才能询价。” …… 迟朗彻底收回了对这把枪的想法, 他们这时站在靠在中心区域的地方,稍一偏头就能看见摆在中心处的那本魔法手札。 显然这本魔法手札对于到场的魔法师来说,是意外之喜。 在中心处围了不少人,几乎所有魔法师学的第一个攻击魔法,都是休伯特所改良过的魔术飞弹,休伯特属于那种不仅经常可见到雕塑,更可以在教科书里反反复复见到的人。 而他的魔法手札,可以被称为魔法领域的圣经。 拉斐尔站在一旁,旁观着这群魔法师,他似乎察觉到了迟朗的视线,竟然往这边走了过来。 迟朗下意识地往前站了一步,挡在了谢菲尔德的前面。 “你好,你刚刚所说你的子弹,是杀死过深渊的魔物的吧?”拉斐尔微笑着问。 迟朗点点头。 “能不能描述一下具体是什么样的过程呢?因为我最近在做关于深渊魔物的研究……” 迟朗:“啊,就是,我按下了扳机,然后那个魔物就死掉了。” 拉斐尔:…… “那个魔物应该是受过伤的,所以才被我捡漏了,不然是杀不死的。”迟朗补充了一句。 “这样啊,”拉斐尔似乎接受了这个答案,“我们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 谢菲尔德将迟朗的手握得紧了些。 “是的,在玛格丽特的魔法塔外。” “你是魔法学院的学生吗?不去看看那本魔法手札吗?” 迟朗摇了摇头,刚准备说点什么。 谢菲尔德将剑鞘抵在了拉斐尔的身前,他挑了挑眉:“神官大人,你在‘知识之殿’里用神术,是不是太无礼了一点?” 话音刚落,迟朗在手背上感到了一丝温热,他低头一看,手背上出现了一个淡黄色的十字架的图案。在十字架上还有些杂乱的线条。 “这是圣光探查,教会最近规定,要给所有沾染深渊气息的人都用上,不只是针对于这位……”拉斐尔稍微鞠了一躬。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悄无声息地用出神术的,还是请你中断了比较好。”谢菲尔德将剑鞘往前送了一些。 “那我也很好奇,阁下是如何做到,对神术的气息如此敏感的?” 迟朗觉得这对话再进行下去就很不妙了,拉斐尔又要产生怀疑了。 于是迟朗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里,很不合时宜地说了句:“他不是对神术的气息敏感,是对我……对我身上的变化比较敏感。”拉斐尔:…… 第24章 星辉闪耀时 谢菲尔德先笑了笑, 附和着说了句:“那神官大人, 能不能请求你把这个圣光探查,从我, 非常在意的人身上除去呢?”他但握着剑鞘的手仍没松开。 拉斐尔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勉强保持着风度, 脸上的笑容却还维持着。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在他们中间插进了一个穿着小丑服的老头。 这老头扬着头:“啊, 你们在做什么啊, 把剑鞘什么的收一收。” 迟朗认出了这是勒斯,但他没想到拉斐尔也能马上叫出勒斯的名字。 “勒斯先生, 只是与这两位朋友发生了一些语言上的争执, 并没有什么事。” 勒斯一愣:“你是怎么认出我的?”他低头把自己的装扮看了看, 的确还穿着小丑服。 迟朗也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装扮,但是刚刚拉斐尔仍然看出了他们曾经在魔法塔外见过。 “偶然学了一门与灵魂有关的神术, 加上曾经在魔法研究会见过勒斯先生。”拉斐尔解释道。 勒斯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真是后生可畏啊,我记得教会里是要到红衣主教才能学习与灵魂有关的神术吧, 不得了不得了。” “没想到有一天连一个后辈, 都能随随便便,对我的灵魂有感知了。” 勒斯好像有点不太高兴:“谢菲尔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好好招待一下这位客人, 这毕竟是‘知识之殿’呢, 不展现一下魔法师的力量怎么行呢?” “遵命。”谢菲尔德笑了笑, 将剑鞘往上移, 抵在了拉斐尔的脖子上。 拉斐尔迫不得已往后退了一步:“我也不会中止这个神术的办法,而且从魔法塔外我就注意到,这位朋友的灵魂力量看起来很特殊,和我以前差不多……我之前因为这个,可是被不少死灵法师缠上过。” 勒斯挠了挠耳朵,脸上的表情有些困惑。 从魔法塔外就注意到,而且灵魂力量很特殊,和他以前一样,这是说他们的灵魂曾经有过共通之处吗? 迟朗看着拉斐尔:“谢菲尔德,你移开剑鞘吧,我有些话……想对这位神官大人说。” 谢菲尔德把剑鞘慢慢地收回了。 迟朗握着谢菲尔德的手笑了一下:“在这里等我吧。”然后对拉斐尔说:“这边。” 他们走向了‘知识之殿’的最角落的地方,这里地上还有积尘,几乎没有人来。 迟朗先把燧发枪拿了出来,再看向拉斐尔:“说吧,神官大人,你刚刚到底是什么意思?” 拉斐尔伸出了右手:“所以第一次正式见面的话,我应该先问声好吗?” 这句话很奇怪,但拉斐尔在最后轻轻地说了句:“你好。” ——是汉语。 他仔细地观察着迟朗的反应,笑着说:“还是应该说‘hello’吗?” 接着拉斐尔用英文说了一遍:“这样的话,无论你是哪个国家,都能交流了吧?” 迟朗本来还有点紧张,但听拉斐尔说完这句英文之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熟悉的,中式英语的感觉。没错了,肯定是同乡人。 他居然感到了一些放松,然后及时制止了拉斐尔继续说英文。 “朋友,中文交流吧。”迟朗说,“你是通过那所谓的灵魂的力量,知道我是……外来者的吧?” 拉斐尔眯了眯眼睛:“是的,在我没有学习到这个神术之前,我的灵魂的力量跟你很相似。” 在知识之殿的中心处突然爆发出一阵喧哗声,魔法师们分成了两拨,正在吵吵嚷嚷着,负责人拿着那本魔法手札,显得有些焦头烂耳。 拉斐尔看了看那边:“抱歉,我现在也许要去一下那边。你有时间的话来教堂一趟吧。无论是想回忆一下过去,还是一起思考怎么……回去,或者是想知道怎么摆脱死灵法师的纠缠……都可以来找我。” 拉斐尔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向着魔法手札而去了。 迟朗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跑回去找谢菲尔德了。 谢菲尔德也看着爆发着争吵的中心处,眼神有些冰冷。 “怎么了,他们为什么突然就吵起来了?” 谢菲尔德收回了目光,看向迟朗时目光又是温柔的:“没什么,只是因为有些人想把魔法手札只给少部分人使用,但是有些人说完全公开。” 迟朗眨了眨眼:“那你想去看那本魔法手札吗?” “不想。” “拉斐尔也过去了,他好像被缠住了,”迟朗试探着问,“那要不要,我们逃走吧?” “为什么要用‘逃’这个字?”谢菲尔德的话音里带着笑意。 “不是逃吗?逃走了他就不会发现你了,走吧走吧,你走前面,我在后面掩护你。” 迟朗从后面推着谢菲尔德离开了。 * 拉斐尔往他们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将心神重新放回眼前的事情上。 在他的身前,魔法师们已经分为了两拨阵营。 “你在说什么啊?这个当然是要复刻许多本,供所有人来一起学习的。”一方这样说。 “这个随便暴露出去,让死灵法师也来学吗?精灵也来学吗?所有的种族都来学习吗?”另一方这样说。 “魔法是没有种族界限的。” 拉斐尔听了一会,也开了口:“各位……” 但他这一开口,所有人争论的焦点又移到了他身上。 “话说,你们教会,是怎么发现这本魔法手札的?”一个戴着帽子的,用面罩裹着脸的魔法师问,他为了寻找这本魔法手札已经翻遍了整个泽弗纳尔城,然后又去四处游学了十几年,最终又回到泽弗纳尔城,没有料到居然会被教会的人找到。 “其实是在一位年轻的魔法师的帮助下找到的,那位法师来自霍华德家族……” 霍华德这个姓氏一出,在场的魔法师都怔了一下,戴帽子的法师倒是没有在这个问题上为难拉斐尔了。 只是勒斯忽然问了句:“那你买那么多星辉之石干什么?不是想搞魔法全屏蔽吗?” 拉斐尔面不改色地说:“那是因为在这里发现了死灵法师的踪迹,本来想用来对付他的。” “那你买得也太多了吧。”另一位来自魔法研究会的,负责物资购买的魔法师说。 拉斐尔顿了一下,解释说:“那位死灵法师非常狡猾,可以不断地在不同的身上复生。” “如果各位不信我的话,我今日把星辉之石都带来了,用过的和没有用过的,本来是想让各位帮我分析一下这位死灵法师的……” 拉斐尔让几位骑士把几个箱子搬了上来,这些箱子闭合着,上面还有一个禁制,把箱子打开后,这些星辉之石聚在一起,还交相着发着光。 魔法师们围上前去,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当他们一起靠近的时候,有些星辉之石竟然开始消散了。它们消散之时就像是星星碎开了一样。 “死灵魔法对其他的魔法相斥性非常高,基本上不可以和其他任何一种魔法,一起用出来……所以我们只要稍微用一下魔法,这些星辉之石就会消散了。”戴帽子的魔法师说。 但是知识之殿里免不了有魔法的波动,所以当魔法禁制的箱盖被打开后,这些星辉之石全部都开始消散了。 拉斐尔理了理自己的神官袍:“现在各位可以相信我,确实没有想过,把星辉之石的魔法全屏蔽,用在知识之殿里了吧。” * 星辉流泻而出,从地下的“知识之殿”一直流淌到剧院的大厅内,接着飘散到了剧院外。 迟朗跟在谢菲尔德的后面,低着头,一步步往前走,他犹豫了好久怎么说。 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了流泻出来的星光。 星辉从剧院的正门口慢慢地飘浮着出来,散落在空中但降落的速度很慢。 迟朗停住了脚步,戳了戳谢菲尔德:“那是什么?” “星辉之石碎掉之后的景象,也许是拉斐尔想用魔法全屏蔽,但是被发现了吧。”谢菲尔德对拉斐尔抱着很大的恶意,说话的语气也很不善,并且向着最坏的方向思考拉斐尔的行为。 谢菲尔德将迟朗的手握住,在迟朗的手背上还有着那个十字架的图案。教会的圣光侦查还没有完全解除掉。 微风轻拂着,点点星辉落到了喷泉里,上涌的水花也在一闪一闪的。午夜的时钟在远处开始敲起,马车的马蹄声渐渐靠近又渐渐远去。 谢菲尔德仿佛带着一点不满一样,亲了一下他的手背。 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亲吻属于教会的十字架的一天。 迟朗望着星辉,他的眼睛里只看到星辉缓缓飘落,他开口:“太不真实了。” “星辉吗?基本上每个月都会有魔法师损坏星辉之石,所以可以经常看到的。如果你想看的话,也可以买一些回来,在天台上……”谢菲尔德说。 “不,我说你。” 谢菲尔德笑了起来:“因为身份吗?” 迟朗摇摇头又点点头:“即使这样……我可以亲你吗?” 他看着谢菲尔德:“虽然好像应该先问点什么,还要先祝你生日快乐,但是……” 星辉仿佛落到了谢菲尔德的脸上,迟朗凑上去,亲了一下。 他们被星辉包围着。 第25章 关于身份 迟朗只亲了一下, 几乎是在谢菲尔德的嘴唇上贴了一下就结束了, 亲完之后他就停住了。 “那我们现在算是……恋人了吗?” 谢菲尔德的喉结滚动了了一下,轻轻地点了点头。 迟朗不知道接下来的步骤该干什么:“那我们……回去了吗?” 谢菲尔德低笑了一声, 像是一种暧昧的嘲笑。 他将两只手贴在迟朗的脸上,“亲吻不等于贴一下, 你知道应该怎么样接吻吗?” 谢菲尔德低下身,眼睛里落着星辉。 迟朗却在这个时候往后退了一步:“我们回去再……亲吧, 这里等会勒斯他们该出来了。” 他的心跳还在剧烈地跳动着, 虽然他也很喜欢这里的环境,但还是担心着被一大群人看着。“回去……亲?”谢菲尔德拉长了语调。 迟朗觉得自己这句话并没有哪里不对, 他思考了一会, 开口:“所以我们赶快回去吧, 现在就回去,提高效率。” “坐马车回去吗?” 迟朗看了看前方, 两旁的树影交斜着,拐过前面的拐角就是素那湖, 湖上常有夜间的飞鸟越过, 这些飞鸟在飞过时会带起一道流光,是泽弗纳尔城里的一个奇景。 他既想赶快回去,又想和谢菲尔德沿着这条路走回去。 迟朗指了指前方:“我们还是走回去吧。” 他们牵手走在这条路上,地上有些落叶, 脚踩上去会有细微的“喀嚓”的声音。 迟朗晕晕乎乎的, 无意识地踩在这些叶子上, 听它们碎裂时的“喀嚓”“喀嚓”的声音。 他的脚刚踩在一片叶子上, 谢菲尔德也踩了过来,他们踩在了一片叶子上。 迟朗终于忍不住看了看谢菲尔德,谢菲尔德的笑容被树叶的阴影盖住了,仿佛熔、在了夜色里。 迟朗开始觉得自己没救了,连踩到一片叶子上都能让他大脑放空,心跳加速。 想想上次这种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还是在高等代数的考试上。 “你,松开脚,我先踩到的。”他戳了戳谢菲尔德。 谢菲尔德笑了笑,低下头,挪了挪脚。 迟朗趁着谢菲尔德低头的时候,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一本正经地解释:“你别笑了,你一笑我就很想亲你。” 谢菲尔德笑起来:“没关系。”他偏过头,在迟朗的右脸上亲了一下。 “我可以亲回来。”、 他们继续往前走,迟朗边走边小声地说:“那你以后笑一下,我亲你一下,然后你再亲我一下。” 谢菲尔德没有回话。 “好不好?”迟朗摇了摇谢菲尔德的手。 “可以啊,”谢菲尔德停顿了一下,话语里带了些诱哄的感觉,“我可以一直笑,你能一直亲我吗?” 清风习习,夜晚宁静而悠长。 * 迟朗是迷迷糊糊地睡着的,大概是因为太高兴了,一直没睡着,第二天却醒得很早,但也不觉得困。 他刚一起身,就看见谢菲尔德已经摘了玫瑰回来,往花瓶里放入了新的一枝。 谢菲尔德极其自然地在迟朗脸上亲了亲,笑着说:“早安。今天还是去勒斯那里吗?” “啊,早上好,”迟朗犹豫了一会,“我今天也许要去一趟教堂。” 谢菲尔德盯着他,替他把袖子上的扣子给扣上了:“为什么?” “拉斐尔,他也许是我认识的人。” 谢菲尔德明白了迟朗的意思,顺着握住了迟朗的手,在迟朗的眼角处亲了亲,然后是右脸的脸颊,最后在唇角上亲了一下。 “我陪你去吧,在教堂外面等你。” “不会有事吗?要不然还是……”迟朗有些担心。 “不会的,”谢菲尔德轻轻地扬了扬下巴,“被叫做魔王的话,还不至于连一枝玫瑰都不能看着。” 他看着迟朗:“怎么样?让我陪吗,让我看吗,让我……亲吗?” 迟朗觉得晕乎乎的状态从来还没有结束,他点了点头。 谢菲尔德的另一只手将门推开了,他凑在迟朗耳边:“请走吧,我的玫瑰” * 这是迟朗第二次到教堂,教堂外的银橡树仍然郁郁葱葱。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落下来,迟朗很认真地说:“那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这里比较隐蔽,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迟朗向教堂里走去,走了十几步,他又转过头来,看见谢菲尔德站在阴影里,细碎的光晕在他脸上浮动。 迟朗想了想,决定还是遵从自己的内心,他又跑回去,在谢菲尔德脸上蹭了蹭。 谢菲尔德笑了笑:“去吧,早点回来,我不会跑的。” “没事,你到处走的话,我也可以去找你。” 谢菲尔德注视着迟朗走进了教堂。 他看着教堂的尖顶,并不觉得如何敬畏,也并不厌恶,所以他脸上仍然挂着笑容。 直到一辆四轮马车在教堂门口停下。 马所用缰绳是稀有的魔法材料做成的,马蹄下踩着一个浮空的魔法阵。 这匹马根本不需要怎么跑动,马车就能行驶很远。在车的后面,印着一朵盛开在血色里的向日葵。 这是霍华德家族的家徽,这个家族已为王国征战多年,享有盛名。以血色里的向日葵为家徽,寓意浴血奋战以迎光明。 谢菲尔德看到了那朵向日葵,他的笑容慢慢消失了,过了好一会,他才移开视线。 * 迟朗被迎进了会客厅里。 他和拉斐尔分别坐在长桌的两头,在他身前摆了一杯茶。 拉斐尔先是和他寒暄了一番,然后直接进入正题:“阁下,我们要不要先表明一下身份?这样聊的话,感觉我们也没有多少信任感。聊聊以前的身份,没准能拉近点距离,你说呢?” 迟朗点点头:“不过,你别用‘阁下’这个词啊,怪怪的,可以用用什么‘老铁’‘哥们’之类的,亲切一点。” “好吧,”拉斐尔清了清嗓子,“老哥,哪条道上的?” “我住在h市。”迟朗只说了居住地点,没有提及年龄和身份。 拉斐尔有些诧异:“我也是。” 迟朗有一些怀疑,问:“你住在哪个区?” 拉斐尔说出了他住的大概位置。 恰巧和迟朗的大学的位置差不多。 迟朗有些摸不清状况,压低了声音,试探着问了句:“每次考完试以后,有一句诗。” 拉斐尔挑了挑眉。 “‘一跃解千愁’前面一句是什么?”迟朗问。 “……x大逸夫楼,一跃解千愁……” 很好。我x大逸夫楼,全校最高的一栋楼,俯瞰着挣扎在考试里的众考生。 “敢问老哥哪个系的?多少届的?”迟朗一下子觉得和这人拉进了不少。 拉斐尔说出了和迟朗一样的专业和入学年份。 “……好巧啊,我也是这个专业的。”迟朗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拉斐尔有些诧异:“你也是住第五宿舍楼的吧,几楼的?” 不会吧,这还真可能是熟人。 “四楼。” 从拉斐尔的表情,迟朗觉得他们一定又在同一层楼。 迟朗最后问:“那你住在哪个寝室,我数三二一,我们一起说。” 在三秒钟之后,迟朗彻底地觉得这个世界,好玄幻。 这个人居然是我舍友 * 在五分钟的友好交流之后,迟朗和拉斐尔重新建立了友好的革命关系。 这位看起来很拽很厉害的神官,实际上是他的那位叫宋西南的舍友。 ——也曾经和他一同做过奇怪的梦。 宋西南此人,算是宿舍里最爱干净的人,有时候洁癖得有些过分,喜欢各种杂书,上课不怎么听,考试前不怎么复习,但无论怎样都能过。就是那种在考试周也看起来无比清闲的人。 “所以,我们能来到这里的原因是,那个梦吗?”宋西南敲了敲桌子。 “不知道。”迟朗回答,“其实我才来不久。倒是你,看起来比我混得好多了。” “其实是因为……我有一种能力,在一定时间里,可以无限制地使用神术……所以在教会里做得还不错。” 迟朗惊了一下:“哇,你这个,比我厉害多了,我也有一个这样的奇怪的能力,在一分钟里面……可以加强对机械的使用。” 宋西南愣了一下:“我应该想到的,我们俩应该都有着特殊的能力。” “那接下来,你打算干什么?我那天拜访玛格丽特之后,她告诉我没有能够穿越位面的方法。” “有的,我也问了玛格丽特,她告诉我教皇也许有办法,或者休伯特的手札上有……她不告诉你,应该是因为你既不会神术也不会魔法。” 迟朗很奇怪:“既然休伯特的手札上有,你不是应该已经知道了吗?” “那是假的,”宋西南叹了口气,“休伯特以前曾经受霍华德家族的照拂,留下了不少笔记,现在的那本手札,不过是一个霍华德家族的后人所写的,那真是一个天才的魔法师……” “那你有机会接触到教皇吗?我现在在想办法进魔法研究会,以后信息渠道应该多一些,我们一起努力的话,希望能大一点吧。” “话是这么说,接触到教皇不太容易……你就这么想回去吗?如果不能回去,有别的想法吗?” “不能回去,就在这边好好生活呗。” 宋西南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事:“你昨天,在歌剧院里,是对我说了什么吧?” 迟朗想起了昨天那件极其尴尬的事。 “啊,我也许顺便谈了个恋爱。不过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可能要之后才能给你介绍。” “如果真的有穿越位面的方法吧,我也想让他看看我的家乡。”第26章 血色里的向日葵 宋西南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看着从前那个不修篇幅、整日只会学习的室友, 突然间一副陷入情网的样子。 他有种微妙的感觉, 一时间竟不知道感叹对象是个男的,还是应该提醒一下舍友,关于对方的身份问题。 “你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怎么说你也得, 也得……”宋西南纠结了一会,“请我吃顿饭吧。” “啊, 这个, 我单独请你吃吧……我们可以吃中餐。” “你会做?” 迟朗想了一下自己的厨艺:“西红柿炒鸡蛋和土豆丝。” …… “迟朗,你有遇见过死灵法师吗?”宋西南忽然问。 “遇见过, 不过运气好, 恰巧躲过去了。” 其实不是运气好,是谢菲尔德救了他。 “我总觉得他还藏在泽弗纳尔城里。” “他为什么要藏在城里?以我们以前玩rpg游戏的设定, 死灵法师不应该喜欢待在离人群较远的地方吗?” “不知道……你要不要住到教堂附近来?我还可以罩着你。” “我很忙的。而且在学院里现在还好, 他上次来过以后, 学校里的警戒强了很多。还是谢啦!” 宋西南:“你忙什么?谈恋爱啊?” 迟朗理所当然地说:“差不多吧。” 门忽然被敲了两下。 宋西南起身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少年。 他大概只有十几岁, 脚上踩着牛皮靴,脚尖正在不重不轻地点着地面。 他的神色有些冷淡, 眉宇间带着些倨傲。在魔法袍上纹着一个向日葵的徽记。 迟朗愣了一下。 他肯定自己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但感到了一种熟悉感。 “你是还有事吗?有事的话我可以先走, 明天来找你?”迟朗看向宋西南。 宋西南点了点头。 迟朗在出门的那一刻, 听到了那个看起来很高傲的少年说:“……魔法协会得出结论, 那位死灵法师的目的也许只是私人恩怨,教会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宋西南拉上了门。 “那抓捕他的优先级可以降低一些了,最近人手已经很不足了。” 宋西南换了一个话题:“伯格,你写的那个魔法手札没问题吧?” “没有问题的,他们都快把家族里烦死了,所有人都想知道休伯特的魔法手札的消息,还不如我编一本,最近消停了不少。”伯格终于体现出了一点少年人的秉性,面色上带着些自得。 他是霍华德家族这一代最有天赋的魔法师,生来即有着无限荣光,对所有的事情都带了点傲慢。 “但是魔王没有现身。” “没有现身?但是深渊里的封印的确松动了,我怀疑他用了什么方法躲在人群里。” 伯格扬了扬眉:“没有现身也好,他尽管逃出来吧,我会了结他的。” 宋西南望着这个人,又望了望窗外:“提前祝你旗开得胜了。” 伯格交代完这件事后就走了,宋西南一个人坐在椅子上。 他感到了一丝神术的气息,他的直系上司,一位红衣主教发来了神术联系的要求。 -“死灵法师的目的弄清楚了吗?” -“差不多了,是因为……” -“魔法协会发现了吗?” -“没有,他们认为只是私人恩怨……不会让他们发现的。” 阳光自窗外照进,宋西南却坐在了阴影里。他埋着头,好一会才抬起头来。 * 迟朗先是非常淡定地走出了教堂,往左右看了看,然后跑向了银橡树下。 谢菲尔德低着头,脸上表情淡漠,刹那间让迟朗觉得很遥远。 听到脚步声,谢菲尔德抬起头,他又笑了起来:“这么快吗?我以为要等很久。” “因为他好像有客人来了,我就先走了。”迟朗看了一下谢菲尔德的脸色,“谢菲尔德,如果你不想笑的话,可以不用笑的。” “我觉得你好像,一直都挂着笑容,如果不开心的话,这样也很累吧。” 谢菲尔德的目光有些飘忽,他又往教堂那边看了看,才看向迟朗:“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稍微有些不舒服。” “怎么,你和你那位朋友说了什么吗?”谢菲尔德问他。 “他说那本魔法手札是假的。” “我不是说过了吗?那一定是假的。休伯特虽然魔法造诣不错,但他的魔法,还不至于能有那么锋芒毕露。”谢菲尔德拉着迟朗往回走。 这条路上没什么人,好像所有的喧嚣都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那本手札上把魔法手势的时间减少了很多,咒语也是能缩短就缩短,这样能够在对战中短时间内获得魔法压制,但风险也很大,很容易魔法反噬。编这本手札的人,一定是个天资极高但是年龄不大的人,只有那种人,才写得出这种东西。” “你已经看过了?不过还真是这样。”迟朗点了点头,“我朋友说是霍华德的家族的一位少年写的……” “霍华德……这我却没有猜到。不过的确是这个家族的作风” “谢菲尔德,那你呢,你喜欢怎么用魔法?我看你在期末考核中,好像也没怎么念过长咒语吧。” “对我来说,禁咒之下的魔法,都没什么区别,都是很简单的魔法,但是禁咒之上……”谢菲尔德笑了笑,“已经很久没用过了。” 谢菲尔德又给了他那种离得很遥远的感觉,迟朗摇着谢菲尔德的手:“我们再去一趟钟表店吧,我有东西落在那里了。” * 钟表店的店主和勒斯是朋友,早在几天前就去别的城市了,走之前把钥匙留给了迟朗,他本来是想让迟朗能够多练习一下钟表方面的手艺。 但是迟朗最近忙于恋爱,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 谢菲尔德打量了里面一番:“这里有你的作品吗?” “这些是店主的,我才来了这里多久啊,还做不出这样的。” 迟朗在杂物间里很快找到了自己的东西,但是他犹犹豫豫地,还装作自己在找的样子。 直到谢菲尔德问他:“需要我帮你一起找吗?” “不用。”迟朗终于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谢菲尔德。 那是块怀表,上面刻着玫瑰的图样,而玫瑰占据了表面的大部分位置,表盘被放在左下角,指针看起来小巧而精致。 “这是店主的藏品,我一看到它,就觉得很适合你。算是生日礼物吧。” 实际上迟朗求了店主好久,店主才松口卖。还好由于机械时间的缘故,他能够修一些非常精密的怀表,所以攒了一些钱,并向勒斯借了钱,最后还答应在这里打工还债。 谢菲尔德笑了笑:“我以为你会把自己做的送给我。” “这东西太复杂了,如果我认真做的话,得做个一年半载,但是我校准了这块表,它本来走得快了一些的,现在已经走得很准了。” 迟朗仿佛有点激动:“如果你想让我亲手做的话,可能得等你以后的生日了,我一定做一个独一无二的,最适合你的。” 谢菲尔德将表收好以后,将手轻轻地贴在迟朗的脸上:“其实也不用走那么准的。” “为什么?啊,你也喜欢把表调快两分钟,这样赶时间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心焦了吗?” “不是,”谢菲尔德靠近了迟朗,“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迟朗沉默了一会,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为什么问这种问题?好不像你……而且不要随便插旗!” 谢菲尔德虽然没听明白迟朗的最后一个词,但还是顺从心意地把脸靠了过去:“我会把时间调静止的。” 哎? 谢菲尔德吻了上来。 迟朗感到谢菲尔德的舌尖轻轻地撬开了他的嘴唇,在他的口腔里轻轻地试探着。 钟表店里的时钟的声音像放大了百倍一样,同时传来指针转动时的“滴答”“滴答”的声音。 迟朗忽然明白了谢菲尔德的意思。 他也想把时间调静止了,要是时间能静止在这样美好的时刻就好了。 谢菲尔德结束这个长吻之后,还在一下接一下地亲着他。 迟朗终于趁着一个空隙说了一句话:“等等等等一下。” 谢菲尔德停下了亲吻,转而凑向他的耳朵,在他的耳垂上咬了一下:“让我亲一会吧。” “亲亲亲!歇一会再亲吧。” 迟朗看着谢菲尔德的淡金色的头发,上面还被阳光映着,连发丝尖都仿佛有碎碎的光。 这一刻的画面非常美,只是他却想起了在教堂里见到的那个霍华德家族的人。 他明白自己的熟悉感从哪里来了。 “谢菲尔德,我今天在教堂里遇见了一个和你头发有着相同颜色的人,啊,这颜色真好看。” 他伸手想去碰一碰谢菲尔德的头发。 谢菲尔德却往后退了几步,笑得温柔:“公平一点,你先让我亲了才能摸头发。” 大哥,你怎么能这么幼稚。 * 这头发的颜色,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深渊之人怎么能拥有向阳的颜色呢,以及,还有霍华德那个家族…… 谢菲尔德看迟朗一副纠结的样子,还是直接吻了上去。 他在这亲吻里,终于反复确定了一件事。——这是我的, 我的。 可惜再精通时间魔法的魔法师,也不能停止时间,不然他一定会把他的玫瑰困在静止的时间洪流里。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卑劣,又在假意微笑着问:“那你觉得是我好看还是他好看?” 迟朗很疑惑:“他是谁?那个霍华德的家族的人吗?” 然后迟朗说:“我都想不起他长什么样了,我是因为他和你头发颜色一样,才注意到他的。” 这真是令人满意的答案,他怎么能想出这样的答案。 谢菲尔德看着迟朗的眼睛,觉得自己骨髓里隐隐的占有欲又开始发作了。 他真想吻一下迟朗的眼睛。 ——也不对,什么地方都想亲。 第27章 魔法研究会 迟朗觉得,最近做事的效率太低了。 他仍然惦记着要进入魔法研究会,并且在观察以后,决定做一辆低配版的自行车。 ——那种木制的、极其简陋的、且不太平衡的复古版自行车,没有链条,车胎也不是橡胶的,需要蹬地前行。 在迟朗的预估里,做这个是花不了多少时间,而且他也找好了地方,就在勒斯的地下室里做。 于是他在一个晚上,满怀期待地向谢菲尔德诉说了他的计划:“……就是有两个轮,蹬地的话可以前行……” 谢菲尔德看着他:“我能去看吗?” 迟朗正坐在床上,回道:“好啊,但我们能说服勒斯让你进地下室吗?” 谢菲尔德挑起他的下巴,弯下身亲了他一下,笑着说:“我可以告诉他,我们想待在一起。” “这不太好吧。” * 第二天到实验室时,勒斯仍然埋在一大堆文献之中。 谢菲尔德凑过去,低声对勒斯说了些什么。 勒斯几乎是“噌”地一下抬起了头,看了看谢菲尔德,又看了看迟朗,脸上带着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地下室,你们要去就去吧……”勒斯仿佛极为艰难地开了口。 迟朗在走下楼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问:“你不会真给他说,我们是因为谈恋爱才一起去地下室的吧……我觉得勒斯的世界观可能受到了冲击。” “是的,他虽然很震惊,但仍然表示了理解。” 迟朗也震惊了,他想了想勒斯那副老学究的样子,觉得着实有点为难他了。 “这个理由也好,我们就名正言顺了。”迟朗摇晃着谢菲尔德的手臂。 谢菲尔德拉住他的手,在他的手心上亲了亲,扬眉道:“骗你的,我给他说的是,因为死灵法师的缘故,我必须来看着你——一直看着你。” “谢谢,”迟朗在谢菲尔德的脸上蹭了蹭,“要不是你的话,我应该很容易死去吧。不过接下来我也会努力的,有一天我也可以保护你的。” “你已经保护过我了。”在那天晚上的歌剧院里。 “啊,虽然我不太懂你的魔法水平,但是以你平时的做事风格,那天晚上表现得那么明显,即使被发现了身份,也一定能全身而退的。” 迟朗想了想:“其实我是带着私心的,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觉得如果你就那样暴露了,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承认身份……然后很潇洒地离开,然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 谢菲尔德的眼神变了变,他开口:“迟朗……” “不说这个了……如果你以后有什么原因不得不离开的话,能带上我吗?” “无论是去深渊,还是去别的地方,我会努力变强,不给你拖后腿的。” 地下室这一段路明明是黑暗的,谢菲尔德却仿佛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置身于阳光底下。 他曾经极其高傲地,带着不屑的口吻说过厌恶阳光的感觉,到最后却还是像臭虫一样附在悬崖的边缘,希冀着有阳光拂过。 迟朗往下走了两步,发现谢菲尔德没跟上来,他又跑回去:“不是吧,我只是说说的,你别真的走啊。” 迟朗又开始摇着谢菲尔德的手:“别走别走别走,不要走,留下来吧,我会对你很好的,喜欢我一下好不好?” 谢菲尔德握住了迟朗的手腕,把他的手腕抵在了墙壁上,再朝着迟朗的嘴吻了上去。 这是一个很有侵略性的吻。 迟朗能够感觉到谢菲尔德微凉的舌在他的口腔里一点一点地舔舐着。 他仿佛浮在云端,只有嘴唇上的触感是真实的。 等到谢菲尔德终于结束这个吻时,迟朗还在轻轻地喘息着。 他们之间的气氛沉默而暧昧。 谢菲尔德的眼神极具压迫性,他伸出手,缓慢地解开了迟朗的魔法袍上的一颗扣子。 迟朗握住谢菲尔德的手:“还没做正事……” 谢菲尔德眼里的郁色一点点褪去了,他先是笑了笑:“抱歉。”然后将迟朗的扣子扣好,替他理了理衣襟,然后指着手腕的地方问迟朗:“有压到吗?抵在墙上的时候痛吗?” “没什么感觉,不痛的……”迟朗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走吧,你不是想看我把那个东西做出来吗?” * 迟朗前一天晚上把工具和材料搬过来了,也从实验室里搬了两把椅子下来。 他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你就坐在这里看书,然后我早点把这个东西做出来。” “好。”谢菲尔德答应得很爽快。 迟朗在之前大概画了几张图纸,他按照图纸上开始动手。起初,他还会时不时地看一眼谢菲尔德,他们的目光会有短暂的交汇。 起初只是互相看一看,相处得还算相安无事。可在他偶然间停下动作,想歇一会,看谢菲尔德看入神之后。 谢菲尔德干脆放下书,走过来,把他抵在椅子上,和他交换了一个吻。 迟朗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谢菲尔德又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没关系。” 接下来迟朗几乎只要一抬头,谢菲尔德就会吻他。 迟朗被亲得迷迷糊糊的,谢菲尔德却还在他耳边说着:“你比较喜欢怎么亲?是一直啄吻还是……虽然我觉得你看起来都挺喜欢的。” 谢菲尔德的语气里带了些笑意。 “停停停,”迟朗终于暂时摆脱了意乱情迷的状态,他痛心疾首地摇了摇谢菲尔德的肩膀,“我们不能再这样了,你看看时间啊,一个上午快过去了,我才干了点什么啊。” 谢菲尔德嘴角微微上扬,又靠近了些。 迟朗阻止了谢菲尔德的动作:“要好好看书,好好学习,提高效率,不能这么荒废时间,明白吗?” 谢菲尔德直起身,手指在椅背上敲了两下,温柔地笑着:“好。” 迟朗还有点诧异他为什么这么容易就放弃了,试探着说:“这几天都不要这样亲了,我们规定一下,一天只能亲两……三次。” 他伸出了三根手指。 谢菲尔德把书拿出来:“好……那三次后还想亲怎么办?” 迟朗:“谁先亲谁是狗咯。” 谢菲尔德笑了起来,连牙齿也露了出来,显然被乐到了,答应得却很快:“好啊。” 迟朗:“那今天已经不能亲了。” 谢菲尔德没有理他。 行吧。 迟朗开始做这辆自行车。 只是他时不时地仍抬起头看看谢菲尔德。 谢菲尔德坐在椅子上,翻着书,表情专注而冷淡。 迟朗看着谢菲尔德翻书的手指,再看到他规整的袖口,目光再往上移,又看到了谢菲尔德的侧脸。 谢菲尔德朝他微微笑了笑,继续很认真地看书。 迟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了。 * 在迟朗强行提高专注度的这种方法下,再加上“机械时间”的帮助,他很快把这辆低配版自行车做好了,并把这个交给了勒斯。 勒斯一脸不屑地说:“你这个没什么用的,谁不会用浮空术似的……” 然后第二天迟朗就在学院里目睹了勒斯,骑着这辆自行车,蹬地蹬得很欢快。 …… 勒斯表情还是很不屑:“我就试试看你这东西有没有危险,免得交了个危险物上去。” 在大概三天后,迟朗收到了魔法研究会的邀请函。 这封邀请函很朴素,是在一张白纸上写着“欢迎阁下加入魔法研究会”,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装饰。 但在背面上,有两排魔法家族的家徽的图案,排在第一个的,是一朵向日葵,但背景却是血色的。 迟朗收到邀请函的时候就去了魔法研究会。 魔法研究会离学院不远,占据了两栋楼,外表看上去只是两栋普通的居民楼。 迟朗敲了两下门,没人应,但他能听到里面隐隐的喧哗声。 他推了一下门。 一进门首先看到的是两摞高高的纸,每一摞前都站着一个人,埋着头在纸上写着什么。 旁边围了不少人,起哄着:“这么多张草稿纸了,他们谁能先放弃,已经从海因斯魔法演算到近代魔法了。” “还是哈尔阁下厉害一点吧。”迟朗绕了一下路,避开了人群,想找找他该到哪里报个道。 他刚往里踏了一步,有位大腹便便的魔法师拍拍他的肩:“别乱走,踩坏魔法阵就不好了。” 迟朗低头仔细观察了一下地面,地板上杂乱地排列着魔法阵,有些只画了一半,有些已经模糊得看不清了。 “有时候想到魔法阵,找不到地方画,就在地上画了,在纸上画要缩小比例,总觉得不太舒服。” 好吧。迟朗点点头,踮着脚尖避开了这些魔法阵。 他走得小心翼翼,忽然从他的脚边跑过去两只猫,后面跟着两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大喊大叫着跟着跑了过去。 “啊,又召唤错了。” “你们两个,又把我的魔法阵弄花了,我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 迟朗回头看了看,又战战兢兢地向前走。 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暂时能落脚的地方,辨认了一下门牌,在一扇门前敲了敲。 “请进。” 迟朗再次推开门,却见到了一片星空。 天花板和墙壁都是深蓝色的,遍布着星星,一个留着长长的胡子的魔法师坐在星空之中。 “你好,我是新来的。” 长胡子转过头来,拿出放大镜,透过放大镜打量了迟朗一番:“哦!你是叫迟朗的那个来着吧。” “对,我可以进来吗?”迟朗怕自己又不小心踩坏了什么。 长胡子念了一长串咒语,星空的景象慢慢地消失,房间呈现出本来的样子。 迟朗这才发现长胡子坐在地上,在他身边还放着一只烤鸭。 长胡子咬了一口烤鸭,含糊不清地说:“你应该是机械部的,我带你过去吧。” 他胡乱地用袖子擦了擦嘴,打了一个饱嗝,领着迟朗往外走。 他一出门,横空飞来两只蝙蝠撞在他脸上,长胡子开始叫嚷:“啊,你们两个,又把什么奇怪的东西召唤出来了。” 之前那两个小孩站在楼梯上,很生气地说:“我们按照咒语来的,倒是你,又在背着我们偷吃些什么啊。” 长胡子哼唧两声,插着腰往外走:“外面是自由活动区,所以闹腾了一点,你不要被表象所欺骗,其实我们的魔法研究会没有这么乱的。” 迟朗微笑着附和着他的话。 他说着打开了一扇门:“机械部应该在这边来着。” 门一推开,里面有两位年轻的男女牵着手,眼看就要亲上了。 长胡子:“你们干什么啊!这是什么时候啊,怎么能干这种事情!罚款罚款,这个月都没有钱了!” 长胡子很生气地关上了门,气鼓鼓地说着:“这是个例,个例。” 他又打开了一扇门,从里面传出了一阵香味,像烤熟的面包一样的香甜的味道。 长胡子更生气了:“你们居然擅自使用火系魔法,在这么神圣的地方,烤面包吃。而且,居然不给我送过来一点,罚款罚款!没有奖金了。” 迟朗看着长胡子又合上了门。 长胡子朝他挤出一个笑容,又推开了一扇门,这次终于是机械部的门了。 * 机械部仍然延续了外面乱糟糟的风格,地上全是散乱的零件,靠着墙的架子上摆了不少枪械,墙上挂着奇形怪状的钟表。 而再往里走一点,地上摆了两架火炮。 长胡子只靠在门边,没往里走,迟朗却往里走了一步。 一颗子弹朝着他迎面而来,迟朗仿佛又陷入了“机械时间”的状态里,他能看清这个子弹是如何打过来的,但是他却动不了。 仿佛被锁定了一般。 子弹擦着他的脸飞了过去,打在了外面的自由活动区。 一阵巨响从身后传来,接着浓浓的黑烟冒起。 长胡子有些无奈:“伯格,你好歹对新来的伙伴温柔一点吧。” 那个曾经在教堂里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手里正拿着一把枪,枪口还对着这边。 他扬了扬下巴:“抱歉,手滑了,不过……你是怎么躲过去的?” 第28章 求知欲 “这是从矮人帝国流传过来的枪械,而且以我的枪法……”伯格没有再说下去, 但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迟朗忽然升起了一种被冒犯的感觉, 他的神色也冷下来:“小朋友, 随便朝人开枪,可不是礼貌的行为。” 伯格随意地将枪放在了架子上:“你如果再用那种称呼叫我的话, 我会用魔法好好招待你的。至于礼貌――” 他微微笑了一下:“你大可以向我开一枪,这样就扯平了。” 迟朗指了指架子上的枪械:“我能借用一把吗?” “请便。” 迟朗挑了一把线膛式的燧发枪,他在装弹的时候并没有用“机械时间”,他的动作看起来缓慢而笨拙。 伯格脸上挂着一副怜悯而高高在上的表情。 迟朗将枪口对准了他,然后开启了“机械时间”。 时间的流逝变得极为缓慢, 子弹从枪口里慢慢射出。 “咔擦”一声,虚空中仿佛有个时钟转动了一下, 子弹同时到达了伯格的身前。 这位眼高于顶的少年眼里有了些错愕,并且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子弹到他身前。 他很狼狈地躲开了,子弹却仍然打在了他的手臂上。 迟朗把枪在手里拿了一圈,毫不心虚地说:“这才是真正的枪法。” 伯格在用着治愈魔法,但由于子弹的材质,他手臂上的伤没能完全愈合, 只是止住了血。 他抬起头, 扯出一个笑容:“所以, 针锋相对暂时结束了……欢迎你的到来,米迦阁下。” “我是伯格, 伯格.霍华德。” 迟朗:“你就不用假意惺惺地要和我握手了吧。” 伯格面不改色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带着些跃跃欲试的口吻:“看你的枪法好像很不错, 要不要和我比一下?” “现在吗?在这里?”迟朗还真不怕和这家伙比枪法。 “这里空间太小了,去城外……” “不用去城外,可以去我的实验室的地下室,那里由永恒之石做成的墙壁,随便你们怎么比。”勒斯从门外走了进来,以挑衅的语气朝着伯格说的这句话,并且向迟朗使了一个“你要是赢不了就完蛋”的眼神。 看来伯格这家伙确实不太得人心啊。 “那明天比吧,”伯格注视着自己手臂上的枪,“我需要去找一把精度不怎么好的枪,来和你比。至于你,可以在这架子上面随便选。” 迟朗看向了那个架子:“不用,和你用一样的就行。”然后他在那架子上看到了那把科林大师屠龙的战利品——拉提路之枪。 迟朗觉得有种从灵魂深处,升起的战栗感。 伯格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笑了笑:“怎么,机械部刚买到的,你想用吗?” “不,这样就没意思了,太容易打败你了。”迟朗回他。 伯格的眼神冷了下来。 长胡子看着气氛不太对,终于站出来缓和了一下:“走吧,新人,我再带你去看看别的地方。” 迟朗跟上去,在离开机械部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伯格一眼,仍然注意到了他衣襟上的血色向日葵的徽记。 “伯格就是那样的,毕竟是那个家族的,年龄又小,脾气也大了点。”长胡子絮絮叨叨着。 “他是机械部的吗?”迟朗看着木制的地面。 “不,他差不多所有的魔法研究都想参与一下,在所有部门下都挂了名。” 迟朗:“……还真是挺厉害的啊……” 长胡子撇了撇嘴:“都是太年轻了啊,年轻,以为凭着天赋能把所有东西学透,还是找一个方向专精比较好啊。” 他回头看了看迟朗:“你要记住啦,魔法研究会里你搞什么研究都行,只是要坚持搞下去。不管是什么领域,始终保持求知欲,不要以为自己什么都明白了。” “求知欲才能使我们不断超越自己。”长胡子的语气忽然变得很欢快,他推开了一扇铁门,“来,看吧,我们的后勤部,食物研究的极致。” 迟朗跟着他走进了后勤部。 这里面很温暖,似乎有着源源不断的热气从地面冒出,而在房间的正中央,用架子架着一只被打理好的羊,而几位魔法师在念着咒语,用火系魔法烤这只羊。 迟朗往其他方向看了看,几张桌子上摆着黑漆漆的食物,和一堆锅碗瓢盆。 后勤部的魔法师们很热情,迟朗拒绝了他们送给他的黑漆漆的食物,但还是被塞了一堆锅碗瓢盆。 “这些都是新打造的,拿回去用吧。” 于是迟朗第一次来魔法研究会,是抱着一堆厨具离开的。 * 寝室里。 谢菲尔德在桌前坐着,他手上在翻着一本书,书的首页上画着一朵向日葵,这讲的正是霍华德家族这百年间的发展史。 他看得很入神,脸上的表情却很冷淡。 窗户被扣了两下,谢菲尔德抬头,看见黛娜趴在窗户边,她正在敲着窗户,示意让他打开。 谢菲尔德用了一个小魔法,窗户慢慢地打开,黛娜从外面翻了进来。 “你为什么要从窗户进来?新乐子吗?” “不是,”黛娜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走正门的话,我不是怕别人看到,然后告诉你的小玫瑰吗?” “玫瑰”这个词显然取悦了谢菲尔德,他笑了笑:“所以你来找我是为什么?”黛娜看清了他在翻的书:“就是来问问,你现在想做什么?” “不知道。” 黛娜觉得这不可思议:“你也有会说 ‘不知道’吗?按之前的计划,教会,魔法协会,霍华德家族,所有角色都到齐了,你怎么还不开场?” “突然觉得没意思了,”谢菲尔德将书合上了,“就让他们以为魔王是个胆小鬼吧。” “你让玛格丽特察觉到你的行踪,让教会的人去了深渊,现在连霍华德的人也来了,你大可以报报仇,再全身而退,这不是你一直所希望的吗?” “休伯特已经死了,至于其他人,也不是很重要。我不是很想破坏好心情。”谢菲尔德站起身,走向了窗边。 他看向窗外:“我的好心情回来了,你可以再从窗外翻出去了。” 黛娜看着谢菲尔德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她躲在门后看着,迟朗从楼梯口处走了过来,他的怀里抱着一大堆锅碗瓢盆。 谢菲尔德迎上去,笑了笑:“你买这些干什么? “不是,他们送的,”迟朗扬起头,“我还买了甘薯,谢菲尔德你会火系魔法的对吧?” “会的,”谢菲尔德将他手中的东西接了一些过来,“你先把东西放下吧。” 黛娜一闪身,从窗外翻了出去。她还是第一次听见谢菲尔德有如此耐心和柔和的语气。 迟朗将东西放好了,很期待地看向谢菲尔德:“你能烤甘薯吗?能的吧!明天还可以买一些肉回来。” 谢菲尔德先拿帕子把迟朗的脸擦了擦,然后把东西理了理,从里面挑出了红薯。 他尝试着念了段咒语,火光从他的手心里冒出来,甘薯浮在火光上,然后在迟朗期待的眼神中,变成了黑糊糊一团。 迟朗不知道应该心痛甘薯,还是安慰一下谢菲尔德:“是我太天真了,不是所有的火系魔法都能烤甘薯的啊……你别丧气,多练练就好了。” 谢菲尔德没有把火光散去,他的侧脸被火光所映照着,显出了一点温柔的意味。 迟朗有些心猿意马了,他想去偷亲一下。 谢菲尔德微微笑着,眼疾手快地阻止了他的动作:“你之前不是说一天只能亲三次吗?今天已经满了。” 迟朗:“……不能通融一下吗?”他看起来可怜兮兮的,连说话的声音也软软的。 谢菲尔德心里生出了点恶趣味,逗他:“不是你定的规则吗?那就遵守吧。” 迟朗怏怏地低下头,趁着谢菲尔德还在研究那一大堆东西的时候,飞快地在他的唇边亲了一下。 迟朗往后退几步,先服了软:“对不起,我输了,我是小狗,我们不要弄这种规则了,好不好?” 谢菲尔德挑眉,向迟朗的方向走了一步。迟朗下意识地往后退,脚抵到了床边,猝不及防之下他坐到了床上。 谢菲尔德靠了过来,他的身上带着些玫瑰花的香气。 迟朗又有些陶醉了,他被谢菲尔德吻住了,仿佛沉浸在了玫瑰的幻境里。他慢慢地,慢慢地往后仰,被谢菲尔德压到了床上。 谢菲尔德吻得很温柔,一直从他的唇边吻到耳垂边,然后,一下,一下地咬着他的耳垂。 迟朗睁大了眼,他看见谢菲尔德已经完全俯下身,把他困在了床上。他试着推了推谢菲尔德,却感到谢菲尔德从耳朵往下亲,吻到了他的脖颈上。 “别……”迟朗非常地难为情,他觉得浑身都酥酥麻麻的,更重要的是,他感受到了自己的欲望。 这么近的距离,谢菲尔德肯定也知道了他的变化。 迟朗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睛,小声地说:“真的不能再亲了。” 他感受到谢菲尔德的手在他的脸上碰了碰,接着一直往下。 …… 过了好一会,迟朗的大脑放空了一瞬,他轻轻地喘着气,意识有些迷离,他又睁开眼,看向谢菲尔德。从他的角度,谢菲尔德的后面是天花板。 他却好像看见了星空一般。 他所爱的人,身上有着玫瑰的淡淡的香味,和他在一起时,仿佛永远在星空下,所有的路都是明亮而浪漫的。 迟朗还是很不好意思:“你要不要……我帮你?” 谢菲尔德好像笑了笑:“不用了,不过……以后我们睡一起吧。” 第29章 无地自容惹 迟朗:“可以。但我觉得……太快了吧……我们已经要过渡到肉体关系了吗?” 谢菲尔德舔了一下他的耳廓,声音低沉:“我想离你近一点。” 迟朗感觉自己的心瞬间就被击中了, 他伸出手戳了戳谢菲尔德的脸:“如果……一定要肉体关系的话,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谢菲尔德好像僵硬了一下, 然后停下了亲他的动作。 谢菲尔德直起了身,他拿出手帕在慢慢地擦着手, 但他一直看着迟朗,嘴角是上扬的。 迟朗被这样的眼神看着,觉得身上又有些热。他坐起来,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啊,那当做我什么也没说吧……我们把这个跳过去, 聊点别的吧。” 谢菲尔德凑近他,在他的耳边轻轻说了句:“宝贝, 你是在求欢吗?” 迟朗哑声了,他觉得有些无地自容,想反省一下自己为什么这么…… “求欢的人,是不是应该自己主动一点?” 主动一点。 主动一点。 难道要先把衣服脱了? 啊,不行,还是太快了吧。 迟朗埋着头, 头越埋越低。 谢菲尔德在迟朗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还是放过了他的玫瑰。 “睡吧。” 迟朗愣了一下。 谢菲尔德轻轻地捏了一下他的脸:“不然你真的想肉体关系?” 迟朗以为自己会睡得很不踏实, 然后浑身僵硬地度过一个晚上。 事实上在他纠结,要不要两个人盖一床被子的时候, 谢菲尔德极其自然地替他盖住了被子。 “你睡觉……穿这么严实的吗?”谢菲尔德问他。 迟朗“哦”了一声,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但他忽然抬起头盯着谢菲尔德:“但是你别脱衣服。” 谢菲尔德挑了挑眉:“为什么?” 迟朗拿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头,忍着巨大的羞耻心说:“我怕我会控制不住我自己。” 谢菲尔德笑了很久,他的笑声隔着被子不停地传进来。 迟朗感觉浑身发烫,觉得以后再也没法面对谢菲尔德。 他感到被子往下陷了些,谢菲尔德的手隔着被子在抚摸他的脸。 然后谢菲尔德隔着被子亲了他一下。 迟朗有些迷醉了,直到谢菲尔德再把被子掀开,他去洗漱了一番,也仍处于微醺的状态里。 他就在这飘飘乎的状态里睡着了。 * 迟朗睁开眼时,并没有见到谢菲尔德的睡颜,他打着哈欠坐起来,看见谢菲尔德靠在门边。 谢菲尔德正在穿靴子,他理了理裤脚上的褶皱,穿好后,注意到了迟朗的视线。 “怎么了?一大早就盯着我看?” 迟朗点着头:“我就是觉得……你长得真好看。” 谢菲尔德想走过来几步,迟朗急急忙忙地伸手:“你别过来……我我我觉得我眼睛里可能有眼屎……让我保持一点形象吧。” 谢菲尔德:…… “那我在外面等你?” 迟朗飞快地点了点头。 * 待迟朗走出房间后,他问谢菲尔德:“所以我们要去干什么吗?” “你今天有事吗?” 迟朗忽然想起来和那位伯格小朋友,约了枪法的比试。 “我好像需要去和一个霍华德家族的人,比一下枪法……”迟朗有些后悔,他现在一点也不想离开谢菲尔德。 他带了些期待:“不然你和我一起去勒斯的实验室吧?” 谢菲尔德朝他勾了勾手指,迟朗朝着谢菲尔德的方向走了几步。 “抬头。” 迟朗很听话地抬了抬头。 谢菲尔德挑着他的下巴,吻住了他,并且吻的异常用力,甚至带着些凶狠的感觉,还在他的嘴上咬了一下。 迟朗觉得自己的唇角应该破了点皮。 谢菲尔德在亲完之后,又抱住了他,轻轻地摸着他的头发。 “抱歉,是不是太用力了?” 迟朗觉得这个问题非常羞耻,他过了好一会才回答:“没关系的。” 谢菲尔德牵着迟朗下楼的时候,表情一直淡淡的,看不出心情好坏。 “那你做完你的事情,来图书馆里找我吧。” 迟朗有些失落:“你不和我一起去吗?”说完话后他就反应过来:“是不是因为霍华德家族有什么办法能感知到你啊?那你还是别去了,等我来找你。” 谢菲尔德没有说话,看向了另一个方向。迟朗从后面拉了拉他的手:“你别不高兴……其实……其实,你那样亲我,我也不反感的。” “我那么喜欢你,即使你稍微……粗暴了一点,我还是很喜欢你。” 谢菲尔德沉默了一会,反握住迟朗的手,微笑着说:“迟朗……你最好,以后都不要说这种话。” 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盖住了迟朗的眼睛:“也不要用这种很信赖的眼神看着我。” 他的声音好像很遥远:“我没有原则,所以你最好有原则一点。” “比如我现在,”他在迟朗的耳边说着,语气有些轻佻,“很想把你,压在玫瑰丛上——做爱。” * 迟朗到勒斯实验室的时候,伯格已经到了。 “你为什么脸这么红?”伯格很疑惑。 迟朗搪塞过去了,直接进入正题:“你不是要比枪法吗?来吧。” ”希望你别输太惨。”伯格走向地下室。 迟朗:“我们能不能赌点什么东西?” 伯格停下了脚步。 “如果我赢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的家徽的由来?” 迟朗觉得在提到霍华德家族的时候,谢菲尔德的表现很奇怪。但以他自己能接触到的资料里,根本没有霍华德家族的详细记载。 “如果你输了,你就要在魔法研究会里给我打杂,时间期限半年吧。”伯格答应了这个提议。 地下室里依然很暗,只在墙壁上有两个光点。 他们俩手中拿的都是线膛式的燧发枪。 “看到墙上的光点了吗,朝着那里打,一共三发子弹。” 伯格开始装填子弹,迟朗看着他慢吞吞的动作,犹豫着以这种速度的话,在“机械时间”内他可能打不完三发子弹。 “没有规定要一起开枪吧?我可以先开枪了吗?” 伯格的动作顿了一下,面色有些不善:“随你便。” 迟朗放心了,他握着这把枪,开始了“机械时间”,时间的流逝又变慢了。 在伯格极其慢的装填动作里,他抢先完成了自己的三枪。线膛式的燧发枪的精度还不够高,他的子弹最终没能完全打到光点上。 但是离那个光点也很近了。 这个时候,伯格才完成第一发子弹的装填,他将枪对准墙,缓慢地按下了扳机。 “我输了。”伯格说,“愿赌服输,我会告诉你。” 迟朗怔了一下。 伯格仍然开始装填他的第二颗子弹,尽管他的第一发与光点处偏离非常远。他的每一枪都比之前的要靠近光点,但是没有超过迟朗。 “真是不可思议。”伯格喃喃道。 迟朗忽然有点心虚了,如果没有“机械时间”的话,他肯定是比不过伯格的。 伯格将枪放下了,指了指自己衣襟上的徽记:“你想听这个的由来吗?” “大概是战争的时候,先辈觉得这个徽记与战士们的精神状态比较符合,就这样用了……虽然这样说有些矫情,但我们家族的人,确实是以向日葵的昂扬的姿态来勉励自己的……” 迟朗听了半天,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只觉得伯格看起来不善言辞,吹自己的家族也能吹得天花乱坠。 “对了,这个徽记是改过的,以前家族的徽记不是这个,好像是玫瑰来着,是后来才改的。” 玫瑰。迟朗在心里念了一遍这个词。 * 图书馆里弥漫着一股木头混着墨水的气息。 这个时候图书馆里没人。迟朗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自己的重重的脚步声。 他看见谢菲尔德正在从书架上拿书。 迟朗走过去,抱住了谢菲尔德,轻轻地靠在他的背上。 谢菲尔德笑了笑:“为什么这么突然?”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很想,和你,有身体接触。” “今天,我赢了那个伯格,他其实也挺厉害的。魔法研究会的人说他什么方面都会……” 谢菲尔德取下了架子上的书:“不应该高兴吗?为什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长胡子说魔法最重要的是求知欲,他说伯格虽然脾气差,但对任何事情都能抱有求知欲,所以他年纪轻轻就很厉害……” 谢菲尔德停下了动作,把迟朗的手解开,在他的手指上亲了几下:“你这么夸别人?” “伯格他……头发的颜色和你一样,有时候我会想,你和他一样大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为什么会有这么漫无边际的联想?” “霍华德家族的家徽,以前是玫瑰。” 第30章 梦中情人 “他说得没错,求知欲是魔法师最重要的品质, 失去了这个, 将会……一事无成。”谢菲尔德说。 迟朗:“我不是说这个, 我是想问,你和霍华德家族……曾经有什么渊源吗?” “渊源?在成为魔王之前, 我身上大概流着这个家族的血。” “成为魔王之前?”迟朗心里涌起了有种没来由的忧伤,“为什么会成为魔王呢?” “不记得了。”谢菲尔德笑了笑。 迟朗有些失落,他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记得……你只是不想告诉我吧……”说完他又觉得自己这样说不太妥当,忙小声地补充了一句:“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点。” 谢菲尔德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在迟朗面前一直表现得彬彬有礼,态度温和, 很少展现自己阴暗的一面。 他尽可能地使自己显得真正像个温和的青年,没有过苦大仇深的过去,这样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占有他的玫瑰。 但偶尔有那么几秒钟,他会清楚地认识到这都是假象,就像是裹着污秽的七彩的肥皂泡,等到终有一天被戳破, 他的卑劣和不堪将无处遁形。 然而在下一刻, 迟朗拥抱了他, 并且靠在了他的身前。 迟朗的右手轻轻地拍着谢菲尔德的背,他小声嘀咕着:“没事啦, 有什么事都过去了,如果你想告诉我, 再告诉我吧。” 谢菲尔德感受着迟朗拍在他背上的触感,他的心忽然变得很柔软,然后无可抑制地涌起一个念头,他很想试探一下迟朗的底线。 他递给了迟朗一本书。这本书看起来很新,是最新一版的《休伯特传记》,基本上每位魔法师入学时都要读一遍。 “这本书上对休伯特的描述是,他成功地封印了魔王,阻止了来自深渊的恶意。” “你知道,他为什么没有杀死我吗?” 迟朗莫名觉得谢菲尔德此时的表情有些悲伤。 “因为杀死魔王的代价,是成为新的魔王。” 迟朗屏住了呼吸,他觉得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种巨大的悲伤感隔着重重的岁月席卷而来。 “所以,是你杀死了上一任魔王吗?” “是的。” 窗外的天空很阴沉,地面上映出惨淡的光,迟朗忽然感觉到谢菲尔德反手抱住了他,将头埋在了他的颈窝里。 迟朗小心翼翼地问:“那成为魔王后,你的朋友、家人或者别的认识的人呢?” “我失去了他们。”谢菲尔德低声说,“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没办法离开深渊,等我能离开的时候,外面的世界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而我,在外面转了一圈,发现只有深渊才是我的容身之所,所以我又回去了。” 迟朗问:“那你这次……是为什么出现在了这里?” “我对于教会和魔法师协会没有任何恨意,但是既然他们想杀我,那我也有报复的权利。” “在遇到你之前,我曾经想过,如果到最后走投无路的话,可以死在他们手上。这种痛苦,总该在他们身上再延续下去。” 迟朗说心绪很杂很乱,他只能笨拙地说着:“你相信我,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不是只有打打杀杀,我觉得像勒斯那样一直一直研究一个东西,也是很快乐的,你可以找到新的支撑你走下去的信仰……” 谢菲尔德打断了他的话:“迟朗……你现在是我的信仰之光。” 这本应该是一句很动人的话。 迟朗却很坚决地挣脱了谢菲尔德的怀抱,他拉着谢菲尔德的手,让谢菲尔德坐在了椅子上。 他摸着谢菲尔德的头,轻声说:“不是,没有谁能成为另一个人的信仰的。把你的信仰压在我的身上是很不可取的行为。” “我没办法排解你的痛苦,要是我运气好一点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把我的运气分一半给你,这样你以后就会很幸运了。” ”啊,不对,虽然我运气差,还是可以把我的运气给你,两个人的不幸好像也没有那么不幸了……” 迟朗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会陪着你的,我们可以不用管什么霍华德呀,还有玛格丽特,还有,嗯,记不住名字了。有这么多有趣的事情,一定会有让你重新信仰的事情的。” 不会有了,谢菲尔德想。 只是眼前这个人确实让他觉得未来是明媚的。 他迫切地想要做点什么,来证明这个人是属于自己的。 谢菲尔德问:“我可以吻你吗?” 迟朗回答得非常快:“可以啊。”说完后他又想起什么,补充了一句:“但是你亲归亲,你不要……不要动手,就你……规矩一点亲。” 谢菲尔德站起来,先从额头上开始吻他,然后吻到鼻尖上,最后在他的唇齿间停留了一会 迟朗在这细碎的吻里,恍恍惚惚觉得谢菲尔德还是有些悲伤的。 他很想把这悲伤驱逐掉,他说:“深渊冷吗?如果不冷的话,我也可以陪你去的……其实冷也没关系,多带点衣服也行。” 第31章 最后的晚宴谢菲尔德望着他:“很冷,非常冷。” 迟朗耷拉着脑袋, 还是说:“那好吧, 冷也没关系。” “但玫瑰园里是温暖的, 所以——我会用所有的方法来温暖你。”谢菲尔德的吐字很模糊,声音也小, 听起来含糊不清,显得有些暧昧。 迟朗看着谢菲尔德的眼睛,忽然偏头往旁边看去:“你能不能,脑海里不要那么色情?” 谢菲尔德愣了一下,然后笑起来, 笑声持续了好一会,他的呼气不间断地拂到迟朗的脸上。 他在迟朗耳边说:“我是说, 我可以一直为你用火系的魔法……倒是你,想到什么方面了?” 谢菲尔德握住迟朗的手,笑着说:“说一说呗,想到了什么?” 好吧。 好吧。 原来只是那么单纯的意思哦。 迟朗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每次他想得少一些,谢菲尔德就看起来想法很多, 他稍微联想一下, 谢菲尔德的想法就很简单。 他拍着谢菲尔德的肩, 语重心长地说:“我们约定一下,以后你要是有那方面的联想, 麻烦你明说,不要含含糊糊, 我也猜不到,要是你没有明说,我就用字面意思来理解你的话了。” 谢菲尔德拉着迟朗的手,让迟朗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他又笑了笑:“那方面的联想?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以后肖想你的时候……也要告诉你吗?” “比如我想……” 迟朗无地自容了,他低着头,拉着谢菲尔德的衣服,小声地说:“闭嘴,别说了。” 谢菲尔德没有为难他,只是又笑了笑:“好的,你抬头吧,我不会想,也不会说了。” 迟朗将头埋得更低了,他几乎是立马接上了谢菲尔德的话茬:“不行……想还是要想的。” * “两位朋友,可以稍微分开一下吗?”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迟朗抬头看时,黛娜站在离他们隔着一个书架的位置,正在敲着书架。 “我是不是不该打扰到你们了?如果你们还有情话要说,我可以过会再来。”黛娜双手抱胸,斜靠在书架旁。 “是啊,”谢菲尔德的声音有些低沉,“所以,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可以以后来找你。” 迟朗想了一下利弊,对黛娜说:“黛娜,你有什么事吗?还是……现在说吧,基本上都要说情话,你很难遇到不说的时候的。” 黛娜将两封请柬递给了他们:“我尽快说完吧,这是玛格丽特的聚会,差不多泽弗纳尔城的魔法师都会去,霍华德家族也会有人去。这次考核得全优的学生都收到了邀请函……” 提到霍华德的时候,她看了一眼谢菲尔德。 “去不去随你们吧,我只是来送一下请柬……”黛娜的口吻带着点揶揄,“行了,我走了,你们想干什么干什么吧。 黛娜做事简直干脆利落,说完就转身走了。 迟朗接过了请柬,他没有急着打开看,看着黛娜的背影,好奇地问:“话说,黛娜知道你的身份的吧,你们是在深渊认识的吗?” “不是,她曾经是骑士团的,”谢菲尔德停顿了一下,“也曾经是我的未婚妻,在我没有离开霍华德的时候。” 迟朗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未婚妻?” 啊,他有点难过。 “但是我还没有去深渊的时候,她已经想退婚了,只是没有成功。” “后来她也来深渊讨伐我,不幸死在了那里,于是我用了点死灵魔法,让她以亡灵的身份活了下来。” “想退婚?迟朗心里的不爽一下就消除了,他竟然还很不恰当地,有一点点同情谢菲尔德:“哎,看来你那个时候魅力不是很大嘛,居然还被退婚。” 谢菲尔德挑起眉,笑道:“你在听到‘未婚妻’的时候,是吃醋了对吧?” “那不叫吃醋,”迟朗尽力地解释着,“是谁都会有点不爽吧,我们交换一下,你也会不爽的。” 谢菲尔德点着头,问迟朗:“所以你也说一下,你和你那位神官朋友原本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大概就是“我们都觉得自己很菜但是称呼对方为大佬”的商业互吹关系,以及有着岌岌可危的表面父子情谊, 迟朗觉得很对不起宋西南,他要暂时败坏一下宋西南的名声了。 “其实,我们也曾婚约在身……” 谢菲尔德笑了笑:“你也太不会说谎了……不过你说对了,的确是有点不爽。” 他吻了吻迟朗的嘴唇,再沿着脖颈一直往下亲,停在了锁骨上方。 迟朗心跳得很快,然后他很敏锐地察觉了谢菲尔德的动作,抢先握住了谢菲尔德的手:“说了不能动手的……这里可是图书馆!” 谢菲尔德继续着亲吻的动作,迟朗觉得自己几乎要失去脖颈上的触觉了。他很不争气地,又意乱情迷了。 然后他听见谢菲尔德微微笑着说:“你不让我动手的话……那你,能自己,脱一下,衣服吗?” 迟朗:…… * 即使是回到了寝室里,迟朗的脸上还是很烫,他一想起那一幕就不自在。 这个时候,谢菲尔德出门摘玫瑰花了,今天早上,谢菲尔德居然很罕见地忘记了去摘玫瑰,可见恋爱确实影响巨大。迟朗有点开心地想着。 但下一刻,他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虽然当时他拒绝了谢菲尔德的请求,但是他觉得,如果不是在图书馆里的话,他说不定,会答应的。 不对,他一定会答应的。 他会把自己献给魔王。 并且心甘情愿。 迟朗无意识地抚摸着手中的请柬,他将请柬打开,意外地发现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有一行字: 我来找你,希望你开一下窗。 落款是黛娜。 迟朗有点奇怪是不是黛娜把请柬给错了,这张纸条是给谢菲尔德的,而且,为什么要开窗? 在他这样想的时候,窗户被叩响了两声。 黛娜在窗外,敲着窗,示意他打开一下。 迟朗立即把窗户开了,伸出手,想拉黛娜一把:“你为什么翻窗来?小心一点啊。” 黛娜却很灵巧地翻了进来,一点也不需要他的帮助。 “我刚刚看到谢菲尔德去那边了,所以赶紧来找一下你。” “找我?有什么事吗?” 黛娜点了点头:“你应该知道谢菲尔德的身份了吧,包括霍华德……” “是的。” “站在谢菲尔德朋友的角度,我觉得有件事很有必要告诉你,一件他大概不会告诉你的事情。”黛娜说得很认真。 “请讲。” “谢菲尔德是因为杀死上一任魔王,而成为魔王的,当时谁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代价。” “我知道的。”迟朗的声音有些涩。 “而且,虽然他成为魔王之后,他的魔法几乎一夜之间强大了很多,但是,他失去了求知欲。” “说得通俗一点,就是他再也没办法研究禁咒以上的魔法了,他的魔法,将永远被禁锢在禁咒之下。” “禁锢?” “他没办法思考那之上的魔法,也用不出来,但是那之下的魔法他很容易达到了精通。” “从那时起,他对魔法的热爱就消减了,到最后魔法只成为了他杀人的工具。” 黛娜抿了抿嘴唇:“怎么说呢,我曾经见过他读书时的笔记本,在第一页上写着,‘我永远认为魔法是美丽的’。” “我想,他曾经也是把魔法当作信仰的吧。” 迟朗很难过。 黛娜:“当时的帝都,天才们诞生的速度比消逝的速度还快,即使这样,他也是佼佼者……等他从深渊出来之后,天才们陨落,魔法昌盛的时代落幕,曾经远远比不上他的人,也踏进了禁咒的领域。” 过了好一会,迟朗才问:“所以这才是他回到深渊的原因吗?” “不完全是,但这是令我觉得很悲伤的原因。” “他这次来泽弗纳尔城,虽然嘴上说着是想报复一下教会之类的,但是隔了这么久,仇恨都快记不清了,休伯特也已经死了,谢菲尔德他是想报复谁呢?” 迟朗有了一个很不好的联想。 “他是渴望着死亡的。我可以劝说他,但我阻止不了他。” 迟朗听见自己开口:“……明白了。我……不会让他死的,我会保护他的,我会和他去很多很多地方……” “很感谢您能告诉我这些。” “该说‘谢谢’的是我,”黛娜像放下了什么事情一样,“总算解决了一件忧心事。” 她又想起了什么,笑着说:“不用在意我曾经是他未婚妻那件事,我当时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想退婚的。” 迟朗:“好的。” 黛娜:“其实对于深渊里的人来说,如果不是怀有仇恨的话,死亡是唯一的诉求。而我,其实不是很愿意接受,这个附加在身上的亡灵魔法的。” “但我喜欢的人已经死去了,已经快没有人记得他了。如果我也不在了,那没有人能证明他曾经那么耀眼地存在过了。所以就这样活着,直到亡灵魔法永远失效的那一刻吧。” 黛娜最后向迟朗行了一个鞠躬礼:“所以,也请你好好保护自己。” * 黛娜走后,迟朗在寝室里等着谢菲尔德回来,他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盯着花瓶里的玫瑰。那枝玫瑰已经有些蔫了,花瓣向下垂。 玫瑰迟暮而将凋谢的时候,看起来总是让人不太舒服。 谢菲尔德推门时,就看到的是迟朗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怎么了?为什么我一出去一会,你就看起来不高兴了?” 迟朗想起黛娜的话,闷闷地说:“是啊,现在你一离开我身边,我好像连开心的时候,都不是很开心了。”他往谢菲尔德那边看,有些惊讶:“你没有折玫瑰回来吗?” “玫瑰花总有凋谢的时候,但是我现在找到了完全,属于我的,在我眼里,永远的玫瑰。” 迟朗又开心了,他问谢菲尔德:“你愿意带我去深渊吗?” “是的,我愿意。” 迟朗想了想:“那如果有可能的话,你愿意和我去我的家乡吗?” “愿意的。” 迟朗停下了问话,他心里有些微醺,跑上前去拥抱了了谢菲尔德。 谢菲尔德笑了笑:“怎么又不说话了?” 迟朗不说话,他只是觉得“愿意”这个词,好像,婚礼啊。 第32章 想喝酒 迟朗问谢菲尔德:“你有酒吗?” 谢菲尔德从柜子里拿酒,问他:“为什么想喝酒?” 迟朗摇摇头, 哼哼唧唧两声, 向谢菲尔德伸手:“给我吧。” 谢菲尔德将酒倒进杯子里, 将杯子摇晃了一下,, 说:“这是‘暮色之梦’,别多喝了,很容易醉的。” 然后迟朗接过酒杯,一口把它喝完了,再把杯子给谢菲尔德:“再倒一点吧。” 他小声地说:“我喝得是不是太粗鲁了……但是这样快一点喝醉。” 谢菲尔德点点头, 手搭在椅背上,示意让迟朗站起来, 再将椅子换了一个方向。 这时椅背靠着桌子,谢菲尔德再让迟朗坐下。 谢菲尔德将袖子撩起来了些,他又开始往酒杯里倒酒,带了点笑意问:“还是慢慢品酒比较好……你想学一下怎么喝吗?” 迟朗对于品酒这方面一知半解,但他现在的首要目的是喝醉,所以他拒绝了这个提议:“改天再学吧, 我现在……” 谢菲尔德:“很快的。”他微微仰着头, 慢慢地喝了些, 等他放下杯子时,杯壁上沾着些淡紫的酒滴, 而杯底已经空空如也了。 迟朗看了一眼:“你这喝得也不对吧……” 谢菲尔德微笑着,吻住了他的唇。 ‘暮色之梦’, 以这种方式被送进了迟朗的嘴里。 谢菲尔德偏偏吻得很慢,迟朗能感觉到这酒在舌尖荡漾出的微甜的味道,但他却不敢肯定,这是因为‘暮色之梦’本来的味道,还是……他的心理作用所致。 他闻到了一点葡萄的香味,朦朦胧胧,像隔得很远,被笼在薄雾里的幻景。 “味道还行吗?”谢菲尔德问他。 “马马虎虎,”迟朗尽力维持着面无表情:“我喝醉了。” “所以,这么想喝醉做什么?” 迟朗:“因为喝醉了,所以接下来的说的话,明天醒来我都可以不承认,你也不能嘲笑我。” 谢菲尔德笑了笑:“好啊,你说吧。” 迟朗很小声地问:“你能再多喜欢我一点吗?” 谢菲尔德靠近他,笑着问:“你想怎么喜欢,要做什么吗?比如每天给你送玫瑰花?” “不是的,因为我想给你写一本传记,但是写作对我来说太痛苦了,我以前被逼着写论文,每天都很焦虑,所以我要讨一点报酬。”迟朗的语气很认真。 “如果你再多喜欢我一点,我也就能给你写本传记了。” “抱歉,”谢菲尔德拒绝了他,“我已经不能再多喜欢你了。” 迟朗垂着头:“行吧,就算这样,我就……我就勉为其难给你写一本传记吧。” “仰望星空的时候,视野是受限的,不能奢望看到所有的星星,这是件不可避免的、遗憾的事。“ ”可以的话,我想用所有的时间,来喜欢你。” “但在那些,还没有遇见你的时间里,想起来有些遗憾,我不能有这样,喜欢你的美好体验。” 迟朗的大脑迷糊了,如果刚刚只有几分醉意的话,现在是醉意被扩大了无数倍。他自认想不出这种话来,更别说写了。 “不行,你必须把在纸上这句话写下来,还有你以前说的好听的话,我一定会好好保管那张纸,我会每天翻看的——我不想忘记这种时刻。” 谢菲尔德:“那你为什么想写传记?” 迟朗:“……在休伯特的传记里,你是被打败的一方,还被认为是邪恶的一方。那我给你写一个以你为主角的,美好的传记。” “今天先写梗概。” 谢菲尔德凑过去看了一眼,虽然迟朗很快收起来了,但他仍然看到了几行字。 “谢菲尔德是一个很好的人。” “有一天他遇见了迟某。” “然后谢菲尔德成为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最后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为什么不把我们的名字放在一起,要这样写自己的名字?” 迟朗:“因为这是你的传记,不能喧宾夺主。用“迟某”能降低我的创作欲望,直接写‘迟朗’的话,我会忍不住写成恋爱日记的。” 谢菲尔德的语气有些无奈:“你这样,我又会忍不住想亲吻你的。” 迟朗很震惊:“这好不像你啊,你不是一向想亲就亲的吗?” 谢菲尔德的眼神变了些,眼里的笑意散去了,变得非常有侵略性。 “我总要思考一下,如何使每一次亲吻比上一次更美好。” “好的,你一定要好好想。” 迟朗写得很入神,一边写一边问谢菲尔德问题,把梗概写得七七八八了,他完全不想睡觉,最后是被谢菲尔德硬拉到床上的。 谢菲尔德的动作实在太干脆利落,不给他一点挣扎的机会,迟朗忍不住说:“我好不容易这么有创作激情,你就让我再写一会吧。” “睡觉了。” 迟朗:“可是现在也不是往常睡觉的时间啊?” 谢菲尔德的语气却很温柔:“既然喝醉了些,就早点睡吧,不然明天会很不舒服的。” 迟朗:“可是我不困。” “那就躺床上休息吧。” 迟朗眨眨眼:“你是不是想做不和谐的事?” 谢菲尔德没说话。 迟朗问了好几遍,还一直用手戳着谢菲尔德的手臂。 谢菲尔德也许是被他吵到了,将他的手腕扣在了床上:“闭上眼睛,别说话。” 迟朗闭上了眼睛,然后听见谢菲尔德说:“然后数一下我们亲过多少次了吧。” 迟朗在这种数数中很快睡着了,他的呼吸声很均匀,即使在睡梦里,嘴角也微微上扬了一些。 谢菲尔德也闭上了眼,他毫无睡意。 他曾经梦见过和迟朗做爱。 但是当身体的欢愉到达极点之后,他却觉得很悲伤。 迟朗会很听话的,在梦里,即使被他如何无礼地对待了,也一点不会拒绝。 但是他心里所残存的,那些偶然涌上心头的,意难平的想法和仇恨,连同那些黑暗的过往一起,始终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 他遇见了可以包容他的人,但是却忍不住想要更多的东西。 在那样意乱情迷,完全沉浸其中的时候,他也许会很粗暴地对待这个人,好像能通过这样,来将那些阴霾给发泄掉。 可是一想到他喜欢的人,也许会被很粗鲁地对待,谢菲尔德又感到无比心痛。而这样的心痛,足以将他的欲望封锁。 * 玛格丽特的聚会定在三日后,迟朗犹豫着要不要去,但想着,既然已经决定,不和霍华德家族的人有交际了,那就不去了吧。 他还去找了一趟宋西南,交流交流感情,顺便谈一下他在魔法研究会里,找到的关于传送魔法的信息。 宋西南这种没心没肺的人,居然看起来心事重重,眉头紧皱着,十分焦虑不安。 他对迟朗说:“如果找到了能够回到现代的方法…… 迟朗的眼睛亮了亮:“真的吗?” 宋西南:“真的……但是那个魔法阵,是坏的。” 迟朗愣了一下。 “可以修复吗?不能修复的话,再想想别的办法?” “那是休伯特留下的魔法阵……没有人能完全修复这个魔法,除了他自己。” 迟朗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了。 “既然这样,那就算是没办法修复了吧,或者我去魔法研究会里问一下,还是我们找找别的路吧。” 宋西南笑了笑:“也不用着急,好在你也在这里,我们还能唠唠嗑,如果回不去的话,我们就各自努力吧。” 接着他们又一起回忆了一下过去,迟朗还想起了宋西南的两个前女友,叹口气:“你当年在我面前秀恩爱的时候,也没有想到风水轮流转吧。” 宋西南:…… 迟朗问:“你会做什么中餐吗?我想学一学。” 宋西南:“……你想干什么?” “……我就是馋了。”迟朗面对着宋西南狐疑的眼神,还是坦白了,“事实上我想让他也尝一下,没有吃过鱼香肉丝辣子鸡麻婆豆腐跳水鱼水煮肉片的人生是不完美的。” “可他万一吃不了那么辣怎么办,口味不统一好难受。”迟朗又纠结了。宋西南:…… 然后他面带微笑说:“我会泡方便面——你不如发明一下方便面,让他尝一下吧。” 迟朗:…… 宋西南将手摊在桌子上,深吸一口气:“你喜欢的那个人,是叫谢菲尔德吗?” 迟朗的心一紧,但这个显然是瞒不过去的,他点了点头。 “他是那个深渊里的魔王吧?” 迟朗坐直了身子。 他们此时是在教会的会客厅里,坐在长桌的两端。 迟朗稳住了心神,笑着说:“你敢信吗?我们学院里,一共有四个人叫这个名字,大家也知道那个深渊魔王,平时都把这个当玩笑说的。” 他相信宋西南和他的友谊的,但是他又不敢有一点点冒险。 宋西南也笑了:“真的吗?” 迟朗:“……而且以我这种路人甲的属性,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遇见魔王吧。我觉得我大概一辈子都接触不到深渊的事情的。” 宋西南看着迟朗,点了点头。 他那张陌生的脸上,依稀露出了点迟朗所熟悉的表情。 “是啊,其实他是不是魔王,我也没办法知道……但是,总有人能知道的。”宋西南拍了怕迟朗的肩膀,“等我的好消息吧,我会把那个魔法修复的。” 第33章 再临 迟朗有些惴惴不安,他将话题扯到了别的方向上:“对了, 最近还有那个死灵法师的踪迹吗?” 宋西南一怔, 回答:“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迟朗点头:“那就好。” “你最近一般待在哪里?” “我?魔法研究会吧, 去打打杂什么的。” 宋西南的嘴唇动了动,但最终也只是说:“那你小心点。” * 谢菲尔德仍在研究用火系魔法烤面包。 “你这个也……火太大了吧, 你应该去看看魔法研究会里,他们是怎么用火来做食物的。”迟朗评价了一番。 谢菲尔德垂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我向魔法研究会递交了申请,明天应该就可以去了。” 迟朗第一反应是:“不会被发现吗?” 谢菲尔德按着他的肩,把他按到了座位上, 说:“你偶尔也,相信我一下吧。我在这学院里待了一年, 也没被发现。” “如果我不想被别人发现的话,他们是发现不了的。”谢菲尔德说这话时稍微扬了扬下巴,神态间夹杂着些自信的锋芒。 迟朗被晃了晃眼,他几乎移不开眼睛,问:“那你是什么部门?和他们一起研究魔法阵吗?” “不,”谢菲尔德极其自然地说, “去学一下厨艺。” 迟朗有些诧异, 他以为谢菲尔德会去魔法阵之类的。他伸出手, 抱住了谢菲尔德,他把头靠在谢菲尔德身上, 拍拍他的背:“那你一定要好好学!” 第二天,迟朗终于如愿以偿地和谢菲尔德一起去了魔法研究会。 迟朗一手去敲门, 另一只手还和谢菲尔德牵着。长胡子恰巧把门打开,将他们俩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表情充满了狐疑。 迟朗有点莫名地紧张,倒是谢菲尔德微微笑着问:“您能稍微侧下身,让我们进去吗?” 长胡子觉得这两人的气氛怪怪的,但也说不出哪里奇怪。 魔法研究会里仍然很吵闹,大厅里还是堆得高高的草稿纸,地面上布满魔法阵。 迟朗小声地提醒:“你不要踩到这些魔法阵上了,等你往前走了几步,大概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生物跑出来,你只要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就行了……有两个小男孩经常做召唤魔法。” 迟朗走在谢菲尔德前面,几乎是踮着脚尖,脚步很轻,走得非常慢。 谢菲尔德几步并作一步,走到了他前面去,半蹲了下来。 “我背你过去吧。” 长胡子还跟在他们后面,迟朗感觉到长胡子的眼神又奇怪了几分。他犹犹豫豫地拒绝了这个很有吸引力的提议:“我自己还行,再走几步就没有魔法阵了。” 谢菲尔德仍然保持着他的动作,语气里含着笑意却也很坚决:“来吧,相信我吧。” 迟朗趴到了谢菲尔德的背上,将头完全买下去了。 谢菲尔德倒是走得很稳当,他踩到魔法阵上,在他的脚底泛着微光,这些魔法阵一点也没受到影响。 到走廊前时,迟朗小声地说:“我们应该要分开走了,我要去趟机械部。” 谢菲尔德:“你能陪我去趟后勤部吗?” 迟朗:“好啊,不过你先放我下来吧,这里没有魔法阵了。” 谢菲尔德侧过脸,说:“那你先亲我一下。” 迟朗往左右看了看,飞快地在谢菲尔德脸上亲了一下,颇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然后谢菲尔德将他放了下来。 “你很担心被别人发现吗?关于我们。”谢菲尔德问他。 迟朗:“不是……但是这种亲密的动作还是私下做比较好……”他看见谢菲尔德的脸色仍没有转好,又加了句,“你……亲吻和被亲吻的时候都很好看,我不想让别人看见。” 谢菲尔德怔了一下,收敛了笑意,面无表情地也在迟朗脸边亲了一下,然后说:“明白了,在这里的话,我会尽量面无表情地亲你的。” 他把门推开了,笑了笑:“那我先走了?” 迟朗此时却有点不舍,想着又有好一会见不到谢菲尔德,今天在这里也亲不了几次。他提议说:“不然我今天和你一起在后勤部吧。虽然我也不会做食物,但是我可以口头指导你。” 谢菲尔德丝毫没犹豫:“那来吧。” * 假期快结束了,圣斯魔法学院里开始有学生回来。学院里显得比往常吵闹了一些。 宋西南穿着一身黑袍,在这些学生里显得并不突出。 他站在休伯特的雕像前,正在等人。 阳光给地面洒了一层光辉。他低着头,盯着地面。 忽然有阴影罩住了这层光辉,有人站在了他的身前。 宋西南抬头后,发现这是位老人,他的背有些弯,脸上满是皱纹。 老人正在努力地仰着头打量休伯特的雕塑。 宋西南看了看雕塑,又看了看这位老人,恍惚之间有种穿越了时间的感觉。 他问这位老人:“我们立刻去那里吧,我的时间不多了,得回教会了。” 宋西南将这位老者带到了学院里的那座大时钟旁,他们站在天台上,风迎面而来,将衣袍吹得高高的。 天台上除了时钟之外什么东西也没有。 这位老者慢慢地念了段咒语,他的声音已经很沙哑,吐字也有些不清,但当他念咒语的时候,连风也停息下来,似乎也不忍吹走这段蕴含着澎湃的力量的咒语。 在地面上逐渐显出了一个魔法阵的图案,只是这个魔法阵是残缺的,还没有被完成。 “你还能完成这个魔法阵吗?” 老者颤巍巍地说:“当然可以,我在深渊里也完成过,不然你以为你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宋西南的瞳孔微缩了一下:“在深渊里?” “是的,作为补偿,你们不也拥有了无与伦比的神术力量和机械能力吗?” “你是想让我们杀死他吗?替你完成未竟的任务?” “不是,我只是发现深渊里,比较能激发那个魔法阵,就恰巧做了一个,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但是我已经突破了魔法的界限,到达了更深层次的时间和空间,它们不允许我能够窥探这种奥秘,所以我的寿命才会那么短。” “那你,现在还能完成这个魔法阵吗?会被时间和空间的规则所制裁吗?” 老者笑了笑,很自信地回答:“当然可以,即使是这样的身躯……但是我必须要提醒你,这个魔法阵,即使修复了,也只能有一个人可以离开。” 宋西南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这位老者已经开始修复这个魔法阵,他的动作已经变慢,眼睛也有些浑浊,修复起魔法阵来却又仿佛回到了从前的日子。 他很快修复好了这个魔法阵,抬头说:“既然已经完成了,那我们之间也就两清了。你替我遮掩,不让魔法协会发现我被死灵法师复活,这份人情,我也不欠你了。” 宋西南:“应该这样,但是你,接下来要干什么?你虽然现在还有自己的意识,但是再过段时间,你就会被他完全控制了吧。” 老者:“我把他杀了……做完该做的事,就再离去吧。” 宋西南看着这位老人一点点走出了他的视线。他并不清楚这位老者会有什么样的未来,却没来由地觉得有些悲哀。 他将视线放到这个魔法阵上,手紧握着,只要他踏上去,就可以离开这里,什么也不用再想,回到他循规蹈矩的生活里去。 但是。 迟朗还是有权力知道这件事的。 宋西南转过身,走下了楼。 * 迟朗觉得自己大概没有厨艺天赋,他的手上沾满了面粉。手下的面团仍然奇形怪状,而且有点黏腻腻的,乍一看有点恶心。 而谢菲尔德已经把面团做成了方形,而他身上一点面粉也没沾上,衣服很干净,仍然显得很从容。 迟朗看了看自己的手,看了看谢菲尔德的脸,慢慢地伸手在谢菲尔德脸上蹭了一下。 ——谢菲尔德没有躲。 迟朗只停顿了一下,继续把面粉往谢菲尔德脸上蹭。 他似乎发现了一件极其好玩的事情,并且仔细端详了一下谢菲尔德的脸,说了句:“你现在好丑。” 谢菲尔德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只是微微低了下头,用了一下清洁术,那些面粉的痕迹便一点也没有了。迟朗眼前一亮:“你也给我用用清洁术吧,我这样太难受了。” 谢菲尔德笑了笑,反而将更多的面粉将他脸上蹭了些。 最后,谢菲尔德拍拍他的头,说:“你就这样吧,我觉得你这样好看。” 迟朗:…… 忽然传来了几下敲门声,开门后,门外站着长胡子。 长胡子的表情有些凝重,看着他们:“都出去一下吧,来了位客人。” 迟朗这样子肯定是没办法出去的,他对谢菲尔德说:“你先去吧,我把脸弄干净。” 谢菲尔德笑了笑,走出了门。 迟朗转念一想,他待会还要弄这个面团,又会弄得很狼狈,还是先把面团弄好再洗脸吧。 他大概揉了一会面团,谢菲尔德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么快吗?还是规定每个人必须去啊?之前有客人来,也可以躲在这里面的啊。如果要去,你对我用一下清洁术吧。” 谢菲尔德没说话,脸色很冰冷,一直以来他身上的那些温和的气息,仿佛一瞬间荡然无存,也或者是,他失去了伪装的能力。 他走上前,手指一寸寸地抚过迟朗的脸。 迟朗感受到脸上冰冰凉凉的,知道这是清洁术的作用。 他问:“为什么脸色这么……” 他话说到一半,开始往外走,谢菲尔德也没拦他。 迟朗走到门边,往外看,他第一次发现魔法研究会里竟然有这么多人,挤成一片。 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站在中心的那位老者。 任谁每天从学院的雕塑旁走过,也会知道雕塑长什么样子的。 ——是休伯特。 第34章 玫瑰色的绮梦 休伯特站在大厅里。 这个事实让迟朗觉得毛骨悚然。 外面很安静,就像是乌云不动声色地聚拢, 只等待着最后的那一道闪电。 休伯特挺直了背, 笑了笑:“一晃这么久过去了, 再来到魔法研究会,也挺令人感慨的。” 长胡子站了出去, 他微微欠身:“请问您是要……” 休伯特挠了挠头,这个动作稍稍削减了他身上凌厉的感觉,他笑着点点头:“我只是想起以前太匆忙了,还有关于魔法的研究内容没有写下来。” “能给我一些纸笔吗?”休伯特问。 长胡子伸出手:“请您跟我来。”他像其他人使了一个眼神,大家都若无其事地散开了, 只是仍时不时地有视线扫到休伯特的身上。 迟朗转过头,谢菲尔德仍站在原地, 一动不动。 他跑过去,握住谢菲尔德的手,谢菲尔德的手一如既往地冰冷,迟朗努力地想要使他温暖起来。 渐渐地,谢菲尔德用上了火系魔法,他的手指慢慢变温暖, 这让他又显得柔和了些。 谢菲尔德轻声地说:“没事的。” “他是谁?休伯特不是应该早就……” 谢菲尔德很平静地说:“死灵魔法。” 迟朗:“不是吧……那他的目的是什么?还有, 之前那个死灵法师……” 谢菲尔德:“十有八九是被那位所复活的。” 迟朗觉得胆战心惊, 干脆把谢菲尔德拉到了角落里,又在谢菲尔德的唇角亲了亲, 开口:“不然你现在趁着他不在大厅,赶紧走吧。” 谢菲尔德:“没用的, 这么近的距离,他已经发现了。” “事实上,我想去和他见一面。” 迟朗说不出任何阻止的话,他知道谢菲尔德对于休伯特这个名字耿耿于怀,于是他只闷闷地说了句:“那你,小心吧。” 谢菲尔德将迟朗的手抬起来,吻了吻他的手心,眉目又柔和下来:“我不会有事的,我已经不会让休伯特伤到我了。” “有什么我能帮你做的吗?”迟朗问。 “待在这,等我回来吧。”谢菲尔德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亲。 * 休伯特坐在桌前,正在纸上写着东西,他的记忆是模糊的,但对于魔法的记忆却很清晰,他一边写着一边唠着嗑:“可惜当时太匆忙了,没把这些东西留下来,总觉得有些可惜。” 长胡子站在一旁,看着休伯特写下的内容,犹豫了一下:“您所写的这些,其实已经被研究出来了。” 言下之意这并不值得休伯特再写下来了,这些魔法知识已经不是新知识了。 休伯特有些茫然,喃喃道:“已经过去多久了?” 长胡子:“您指的是?” 休伯特:“距离我死,过去多久了?” 长胡子已经很少有紧张的时候了,他把魔法学得马马虎虎以后,就开始在魔法研究会里管理事情,向来心态平和、从容不迫。 休伯特似乎意识到,这对于长胡子来说,是有些难以接受的,他十分善解人意地解释了一遍。 “如你所见,我已经被某位死灵法师给复活了。” “我知道魔法领域里不允许死灵魔法大张旗鼓地出现,我在复活之时将那位死灵法师杀了,但是我杀不了我自己,想着魔法研究会,便过来了。” “既然这样,你能不能帮我去找一个叫谢菲尔德的人过来。” 长胡子在愣神之时,门又被敲响了。 敲门的人敲了五下,间隔的时间听起来都差不多。 谢菲尔德推门走进了长胡子的房间,他看向休伯特。 休伯特对长胡子说:“再帮我拿本《休伯特传记》过来吧。” 休伯特让长胡子走出房间之后,将描述他自己的传记打开了,他翻书页翻得很快,一直翻到了他进深渊将魔王封印的地方。 “这个封印,难不倒你的吧。” “是难不倒,只是花了很多时间 。” 而这却使他永远停留在了他的时间里,他在深渊解魔法阵的时候,他的父母和朋友几乎全部都离开人世了。 休伯特将这一页撕了下来,喃喃:“这一页把我太过美化了,事实上,我故意地,让你去做了对上任魔王的最后一击。” 谢菲尔德笑了笑:“过去就不必再提,你现在回来做什么,揭穿我吗?如果你能够住嘴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一些死灵魔法的信息,你把施法者杀死了,现在应该快撑不住了吧。” 休伯特摇摇头:“不,我没想过这样活下去。我也不知道会被这种方法复活,只是想为魔法再尽最后一份力。现在的话,我应该会找个地方慢慢再次死去吧。” 谢菲尔德忽然觉得这个休伯特,与他记忆里的那个人,相差太多了。他记忆里的休伯特,曾经是他的朋友,他们相约一起去深渊,最后的结局却是他成为了魔王,而被好友封印在了深渊里。 他曾经恨过这个人,发誓想要报仇,等他拼命从深渊出来后,他是被时间留下的人。 而这个休伯特,奋力地混进魔法研究会,居然只是为了把自己以前的知识交代一下。 谢菲尔德点点头:“那我就没什么说的了,祝你……死亡愉快。” 休伯特叫住他:“很抱歉。” 像是光穿过了漫长的时光,穿入了他的心中。时间已经将他的仇恨模糊了,再见到休伯特也也能心平气和。 “总要有人杀死魔王的,如果我们交换一下身份,我说不定也会那么做。”谢菲尔德说,“永别吧。” 谢菲尔德又回到了后勤部里,迟朗仍在和那个面团,嘴里不断地说着话。谢菲尔德凑近之后,才听见迟朗在反复地说着:“老天保佑啊,保佑啊,千万别有事啊,不然我得英勇献身了,啊不对,英雄救美。” 谢菲尔德的手指在桌上扣了扣。 迟朗立马就看向了他,眼睛一下子变得很亮。 他看见迟朗跑过来,似乎是想伸手抱抱他。但是迟朗的动作做到一半又停下了,他犹豫地看着手上的面粉。 谢菲尔德微笑着:“没关系的。” 迟朗几乎是扑进了他的怀里,反复地问着:“怎么这么快?他是没认出你吗?我就说,太好了太好了,我们先回去吧,我还是担心。” 谢菲尔德本来想亲亲迟朗的额头,再温柔地安慰他一会。 然后,迟朗很煞风景地,拿手在他的背上蹭了蹭,将面粉全糊到了他的衣服上。 谢菲尔德:…… “毕竟你也会清洁术,就这样吧。”迟朗向后躲了几步。 谢菲尔德眯了眯眼,笑着说:“过来。” 迟朗摇着头。 谢菲尔德无奈地说:“我给你用清洁术。” * 休伯特的到来似乎也没有激起任何的涟漪,迟朗旁敲侧击地从长胡子那里打听了一番,据他说休伯特又独自离去了。 他能够存活的力量源自于死灵法师,而那位死灵法师已经死了,所以休伯特也活不了多久。 迟朗这天在回寝的时候遇见了宋西南。 宋西南站在那座雕塑旁,仿佛和夜色融为了一体。 “你为什么待在这?大晚上的,很吓人的。”迟朗走过去。 “魔法阵可以用了,回到现代的。”宋西南说。 迟朗:“这么顺利吗?可为什么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宋西南:“只能让一个人回去。” 迟朗愣了一下,然后思考了一会:“那你,回去吧,毕竟也是你找到的……而且我,也不能一个人就这样回去的。”宋西南握着拳:“事实上,我希望你能回去。” 迟朗觉得有点奇怪了,他问:“”为什么?” 宋西南垂着头,声音有些干涩:“在现代,我并不是什么很出色的人,每一天都是在重复上一天,而我在这里,因为那个特殊的神术力量,我也成了举足轻重的人物。” 迟朗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想了一会:“本来回不回去都是由你自己决定的,如果你不想的话,就留在这里吧。” 迟朗像想到了什么很开心的事情,笑起来说:“我再没有找到能两个人回去的方法之前,我都不会离开的,如果你不离开的话,我们俩可以一起钻研中餐。” 宋西南闭了闭眼,说:“但是我又害怕,再不回去,我会变成令我自己厌恶的人。” 迟朗:? 宋西南:“死灵法师之所以能复活休伯特,并且不被魔法协会发现,是有教会在做遮掩。” “复活休伯特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他是魔法师啊。” “当然有,如果他留在了魔法协会,总有一天人们会知道魔法协会允许死灵魔法的存在,并且愿意和亡灵一起生活,他们会害怕的,这是打击魔法协会的威望的时机。 “而且那位死灵法师,从理论上说,是可以操作休伯特的行动的,这样,也不会增加魔法协会的力量,甚至可以增强教会的力量。” “最后才是,我也能让休伯特修复了那个魔法阵。” 迟朗勉强听懂了宋西南的意思,才说:“教会和魔法协会本来就有竞争关系,你这么做也无可厚非。但是,复活已死之人是不太对,也没有问过他想不想再活过来,而且他还要接受第二次的死亡……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说什么。” “但是,你既然选择留在这里,以你在教会的身份,就接受这些吧……但我又希望你不要接受,我不希望有一天和你,也有分道扬镳的一天。” 迟朗拍了拍宋西南的肩:“很感谢你还是把魔法阵的事情告诉了我。” “不会的,不会有分道扬镳的一天的。”宋西南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保证。” * 迟朗告别宋西南之后,回到了寝室里。 房间里一点光也没有,窗帘将窗户遮得密不透风,只能闻到一阵玫瑰花香。 迟朗刚往里踏一步,便感到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是谢菲尔德。 迟朗由着谢菲尔德将他拉到了窗边,这个过程里谢菲尔德没说一句话。迟朗有些懵:“这是在做什么?” 谢菲尔德吻住了他,用右手挡在他的后脑勺上。在这黑暗之中,迟朗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谢菲尔德的轮廓。 谢菲尔德放开他以后,迟朗几乎是立刻说:“你以后,最后给自己的脸,时刻用一个照明术,我看着你的脸,心情会很好很好的。” 黑暗里传来谢菲尔德的轻笑声,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只想看着我的脸吗?” 迟朗觉得这句话和“你只喜欢我的脸吗”是一个意思,他觉得回答“是”有点渣,回答“不是”好像有点太中规中矩了。 他晕乎乎地想了一会,憋出一句:“不不不……我还喜欢……喜欢……” 说什么? 我喜欢你对我很温柔?啊,这也太肉麻了吧。 我喜欢你的厨艺?啊,太违心了,总把面包烤糊的厨艺吗? 我喜欢你的心灵?有点假吧,不够打动人。 迟朗一闭眼,咬牙说:“我还喜欢你的肉体。” 多好的答案,既俗又雅。 迟朗正沾沾自喜中,听见谢菲尔德回了一句:“好巧,我也是。”迟朗这时彻底找不到回什么话了。 谢菲尔德忽然伸手将窗帘拉开了,这时是深夜,抬头望着天空,能看见一颗颗星星连缀在一起,一路蔓延到天空的尽头。 迟朗:“哇,我刚刚回寝的时候都没发现,真好看。” 谢菲尔德没有说话,揽住了他的肩膀,他们靠在一起,一同看着窗外的星空。 迟朗开始讲今天的事情,无非也只是一些琐事,比如伯格今天又怎么发脾气了,长胡子如何偷吃食物。 “……听说休伯特离开了。” “对,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你还恨他吗?” “……不知道,隔了这么久,仇恨已经记不太清了。” 迟朗看向谢菲尔德的眼睛,在这星光细碎的窗边,他竟也觉得星辉落进了谢菲尔德的眼睛里。 “那关于过去的事,你还记得什么?” 谢菲尔德吻了吻他的眼角,轻轻地说:“不记得了,就算还记得,也只是一些模糊的片段。” “但我记得现在,从遇到你开始,记忆从没有这么清晰过。” “如果我还想会什么魔法的话,”谢菲尔德望着窗外,“希望每一天,都能和你走在星空之下。” 迟朗也望向了窗外:“没关系的,即使没有星星,即使是下着雨,即使弥漫着雾,你的眼睛里也是有星星的。” 他听到了一阵钟敲响的声音,是学院里的大时钟,这座时钟的历史很老,此时就像个迟暮老人一样,正颤颤巍巍地发着声音。 这钟响一下一下地敲在迟朗的心上,他在心里默默地数着钟响,却又不可避免地感到了细微的失落,等到钟声响完,他总会有些怅然若失,就像是彻底告别了昨日一样。 谢菲尔德:“到第二天了。” 迟朗:“真好,今天也是美好的一天。” 谢菲尔德又亲了亲他,事实上迟朗一向没有什么意志力,很容易被亲得晕头转向,分不清东西南北。 他迷迷糊糊地坐到了床上,伸手在床单上摸到了玫瑰花瓣。 在他的身下,铺着一层玫瑰花瓣。这个认知让他的心震颤了一下,连带着被谢菲尔德吻过的地方也变得火焰拂过一样。 谢菲尔德忽然停下了动作,迟朗嘟囔了几句:“你为什么停下了?” “也许会很痛的。” 迟朗:…… 他不知道怎么回复,这个问题实在让他觉得难以启齿,但他实在有点难受。 “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如果真的很痛的话,你能……多亲亲我吗?被你亲的时候,我几乎不知道自己是谁……这样就好一点……” …… 时钟隔一个小时就会响一次,谢菲尔德听着钟声,觉得那些过往的仇恨,仿佛离他越来越远,就像是隔着越来越多的雾霭。 失去这些过去,并不让他觉得恐慌。 他在新的绮梦里,忘掉了所有的曾带给他不快的事情。 他的所有,被另一个人所接纳了,包括他的虚伪的假象和腐烂的内心。 …… 谢菲尔德能感觉到,迟朗已经困得睁不开眼,意识有些模糊了。 在结束的时候,他在迟朗耳边说了些话。 迟朗分辨不了他话里的意思,没办法给出回应,他只是用最后的力气,亲了一下谢菲尔德的唇角,然后笑了笑——“晚安。” 谢菲尔德仿佛又听见了钟声,“咔哒咔哒”的,他的心变得很宁静。 他无法抑制他心里的遐想——他将永远为他的玫瑰,披荆斩棘,直至生命尽头。 第35章 番外1.开学日 迟朗迷迷糊糊醒过一次,那大概是拂晓之时, 有几缕霞光从窗外照进来, 漂浮在了谢菲尔德的脸上。 谢菲尔德还熟睡着, 这是迟朗为数不多能看到谢菲尔德睡着的样子,往往都是他醒来时, 谢菲尔德已经穿戴好,一副已经从容不迫、准备好出门的样子。 迟朗很珍惜这样的时刻,他凑过去,在谢菲尔德的脸上亲了一下,这使他得到了一种偷亲的快乐, 然后他又靠在枕头上闭上了眼睛。 窗帘被风吹得略略飘了起来,时钟响起的声音隐隐传来, 偶尔会有从楼下传来的大笑声,间或有一些不知名的小鸟的鸣叫声。 迟朗很喜欢这样悠闲的时刻,接下来什么事情也没有,而忧愁和顾虑都已经远去,他可以睡到很晚很晚,哪怕一直沉溺在这样的梦里也可以。 * 迟朗再次醒来之时, 阳光已经铺满了整张床。 他往谢菲尔德那边靠了靠, 发现那边已经空了。他抬眼往门边看去, 谢菲尔德正靠在桌前,穿得整整齐齐, 笑着看着他,仿佛看了他很久。 “现在……”迟朗开口之后, 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很沙哑。 谢菲尔德怔了怔,问他:“要喝水吗?” 迟朗点了点头。 “那稍等一下吧。”谢菲尔德早就倒好了水,但是此时水已经有些冷了,他又用火系魔法将水温热了些,再把水递给了迟朗。 谢菲尔德用手碰了碰迟朗的脸,然后摸了摸他的头发。 迟朗却想着,谢菲尔德的手一向是凉的,但自从昨天回来之后,他的手就一直很温暖,是因为一直在用火系魔法吗。 总之,这个早晨似乎与所有的早晨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一个普通的、平平淡淡的早晨。 ——如果能忽视掉他身体上隐隐的酸痛的话。 谢菲尔德又接过杯子后,问他:“你觉得痛吗?” 来了。终于还是要直面这个不太和谐的问题。 迟朗又缩回了被子里,他拿被子虚掩了一下脸,闷声说:“就有一点一点一点痛……还是挺好的……”他的尾音到最后已经翘了起来。 谢菲尔德身子微微向前倾,两手撑在了床上,笑了笑。 “——什么叫挺好的?你这种说法,会让我觉得你说得很勉为其难。” 迟朗深吸一口气,开口:“就是听舒服的,挺爽的,还想再来很多次那种……不,很多也不行,一般的次数就行了,您满意了吗?” 谢菲尔德只是亲了亲他的额头:“很满意了,穿衣服吧。” 迟朗:“……你转过去一下?” 谢菲尔德这倒没有为难他,转了过去。迟朗慢慢地扣着扣子。 谢菲尔德忽然笑着问:“你以前起床都是先穿裤子再穿上衣,今天是先穿上衣?” 迟朗的动作停了一下,他觉得很难为情:“……你别说话了。” * 他们的生活还是很和谐的,迟朗觉得谢菲尔德吧,虽然有时候话会说得很过分,但他的动作非常温柔。 温柔得让迟朗很不好意思地觉得,他希望谢菲尔德可以再用力一点。 当他在某个白天,又很不好意思地、委婉地向谢菲尔德表达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之后。 谢菲尔德听完后,摸了摸他的头,将眼神里的暗涌压了下去,温温和和地笑着:“好的。” 迟朗觉得那个夜晚很漫长。 他的眼角渗出了泪水,谢菲尔德很轻柔地舔舐着他的泪水,但是他的力度丝毫没有减轻。 嗯,除此之外,他们就没有波折了。 谢菲尔德似乎迷上了烤面包烤饼干这些事,也跟着他天天往魔法研究会里跑,迟朗去机械部里,而谢菲尔德去后勤部里。 后来黛娜也和他们一起来了。 但是,谢菲尔德不肯给他吃那些饼干。迟朗就算是用尽了浑身解数,也没能尝到谢菲尔德做的任何一块饼干。 每次他问起饼干的事情,谢菲尔德就会吻他,直到把他亲得晕晕乎乎,再也没办法想任何事情。 后来黛娜似乎实在看不下去了,给了迟朗一块烤好的饼干。 迟朗尝了之后,觉得这饼干虽然味道粗糙了一点,糖放多了一点,其他还好,不算好吃也不算难吃。 他问黛娜:“这味道还行吧,那他为什么不给我尝啊?” 黛娜:“这是我做的。谢菲尔德做的,嗯,大概比这个难吃十倍。” 迟朗想象了一下难吃十倍的概念。、 “唔,你明天能在学院里帮我点忙吗?大概就是接待一下新生之类的。我和谢菲尔德说过了,但是还是再来问问你吧。”黛娜问他。 迟朗终于意识到,假期快结束了,虽然这个假期并没有作业,他仍然感到了一种要开学的紧张感。他的快乐的、无忧无虑的、没羞没臊的假期就快结束了。 “可以啊,不过我能帮什么忙吗?”迟朗问。 “什么也不用做,在那里撑场子,彰显一下学院的风度就好了,”黛娜把自己的饼干收起来,“我今天再烤一点,明天送给新生们。” 第二天,迟朗和谢菲尔德去了学院的门口,说是大门,其实学院与周边的建筑相当于是融合在一起的,这道大门也只是有一块刻着‘圣斯魔法学院’的石头。 他们一共十几个人,待在一块石头旁,身前只有几张桌子,显得颇有些凄凉。 迟朗在这里等了许久,也没看见人来,有些奇怪:“那些来的人,都不走正门的吗?那他们是怎么进学院的?不用来签到吗?” 黛娜:“因为很多人不会走进来啊。” 她话音刚落,在桌前的一段路忽然向上凸了些,一些泥土溢了出来。 然后迟朗眼睁睁地看着,越来越多的土往两边溢出,一个人从土里冒了出来。 这哥们抖落了一下身上的泥土,递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然后鞠躬九十度:“派克。” 黛娜见怪不怪,往他的纸上戳了一个章,很亲切地说:“同学,元素系的宿舍楼在东边最里面一栋,你应该自己可以找到的……这是给新生的小饼干,你拿着吃吧。” 派克同学维持自己鞠躬的动作,接过了纸和饼干,又往土里钻了进去。 地面上留下了一个坑,十分突兀,显得他们这群人更加草台班子了。 乔伊斯也来了,主动说:“我来补吧……只是居然有饼干,我没吃早餐,能给我几块吗?” 黛娜递给了他几块方形的饼干。 但是乔伊斯是这种一向缺根筋,不懂拐弯抹角,并且平日里在吃食上从不委屈自己的人。 他刚咬了一口:“哇,黛娜,你这饼干哪里买的?也太难吃了吧。” 黛娜斜瞥了他一眼,神态语气都无比自然,说:“哦,我做的。” 乔伊斯:“……好像也不是很难吃,我刚刚味觉出问题了。” 迟朗拍了拍乔伊斯的肩膀,从黛娜手里接过了一块圆形的饼干,说着:“你这太夸张了,味道还行的,”他也咬了一口,忽然说不下去了,保持着咀嚼的动作,停顿了一会。 黛娜:“真的很难吃吗?” 迟朗含糊不清地说着:“不不不,就是比那天的,糖放多了点,还多放了点盐。” 谢菲尔德接了句:“圆形的是我做的。” 迟朗忙咽了下去,然后又拿了几块圆饼干:“……没关系,我就喜欢糖多盐多的食物。” 迟朗和乔伊斯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了一下,在那一刻,迟朗终于觉得他和乔伊斯,也有能够通过脑电波沟通的一刻。 “请问,碧芙丝老师的办公室的怎么走?”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一道怯生生的女声传了进来,迟朗往声音来处看,那里站着一位很瘦弱的女孩子,留着棕色的短发,身子前倾着,整个人都绷紧了。 迟朗不知道这个地方,乔伊斯和黛娜一向也不去老师办公室,一时间这里竟然安静了下来,最后还是谢菲尔德说:“往前走,遇到岔路左拐,拐过第三个弯,在门前栽着两株橡树的楼里。” 那女孩子“啊”了一声,不断地道谢,脸也红了一下,然后小跑着离开了。 黛娜在后面问:“同学你不盖章吗?” 她又跑回来,递出自己的通知文书,迟朗瞥到上面的名字写着“艾拉”。 艾拉又道了声谢,低着头走了。 “肯定是你长得太丑了,把别人吓跑了。”迟朗对乔伊斯说。 乔伊斯:“肯定是你表现得太凶了,把别人吓跑了。” 谢菲尔德用手帕擦了擦迟朗嘴边的残渣,轻轻地说了句:“他也不用对别人太温柔。” 乔伊斯觉得这里氛围怪怪的,往旁边躲了一步,只是黛娜也神色冷淡,他只能将视线投向远方。 此时蓝天白云,阳光正好,微风拂来,远处传来“踏踏”的马蹄声,几名少年骑着马缓缓靠近,戴着兜帽的少女如幽灵般飘过,霎时间又寒风呼啸,几个孩子从风中降临。 新生们用着各种方式来报道,还有位幻术系的学生,看他们这里太寒碜,给他们用了一个幻术的魔法,使接待处看起来整齐有序了一些。 但下一刻又来一个风系魔法的新生,将桌上的纸吹得七零八落。 迟朗弯腰捡起纸张,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勾了勾谢菲尔德的手指,在这乱糟糟的情形下,他竟也觉得这个时刻是如此地美好。 * 走在回寝的路上,迟朗在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他刚刚得知了自己新学期的课程表,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是预言系的,面对这门是玄之又玄的学派,他觉得有点焦虑。 “其实,如果你不想学这些课程的话,可以直接退学的。”谢菲尔德看着他,“我也不用学这些。” 迟朗:“不不不,长胡子说,必须要在学院内毕业,不然他就不让我去魔法研究会了。” 谢菲尔德:“那也没关系。如果你实在通不过的话,我可以帮你的。” 迟朗停下脚步,下了非常大的决心,说:“不,我要自己努力,考成什么样就什么样吧。” 他叹了一口气,拉着谢菲尔德的衣袖:“你不能对我这么纵容,你要严厉一点,比如督促我好好学习。” 谢菲尔德挑挑眉:“比如每天叫你早起,然后陪你学习到深夜吗?” 迟朗的眼睛亮了亮:“比如……如果我考不到优的话,那一周就不能做不和谐的事了。” 迟朗觉得自己非常聪明,颇有些沾沾自喜:“对,就这样,我肯定特别有动力学习。” 谢菲尔德看着他,眼神有点晦暗不明,他低着头笑了一下:“这是惩罚你,还是惩罚我啊?” 第36章 番外2.日常 回到寝室以后,这到了迟朗一天中最喜欢的时时间。 晚霞将室内映出一种昏黄的色感, 就像是泛黄的老照片一样, 一切都被蒙上了温柔的轻纱。 迟朗先把一副棋盘拿到桌子上, 仿佛献殷勤一般地把椅子拉开,对谢菲尔德说:“来吧, 来吧,继续下棋。” 谢菲尔德也陪他一起坐到了桌前。 这里棋的规则和国际象棋略有差别,而迟朗,作为一个半吊子五子棋爱好者,对于这类棋不太会, 但偶然和长胡子下过一次之后,他觉得这棋蛮好玩。 虽然谢菲尔德的水平比他高很多, 迟朗仍然乐此不疲地和谢菲尔德一起下棋。 迟朗思考着下一步怎么走,随口抱怨一句:“你偶尔也让让我呗,天天这种碾压局,我总有一天会厌倦的。” 谢菲尔德点头:“好。” 然后迟朗很轻松地取得了胜利,他又对谢菲尔德说:“你也别放水得这么厉害呀,很没有成就感的。” 谢菲尔德拿起了一枚棋, 手指在桌上轻轻点着, 说:“你想我怎么做可以直说。” “你最好表现的, 和我的水平差不多,或者低一点点, 这样打败你就容易多了,而且会很有成就感。” 迟朗看着谢菲尔德的表情, 继续说:“都是这样的,你不能一开始就很强,要让我能慢慢变强,这才是标准的大师的成长道路。” 谢菲尔德落下了那颗棋。 迟朗已经败势尽显,只听见谢菲尔德说:“我以为你会说什么让我改一下规则之类的。” “改规则就不好玩了,而且你也不会接受改规则吧。” 谢菲尔德将手指尖点在了自己的国王棋上,在规则里“王”被吃掉就失败了。 ——“如果规则是,你可以用我的王后棋杀死我的国王棋,那我,接受这条规则。” 迟朗的手抖了一下,他不小心把几颗棋碰倒了,也记不起它们原来的位置,索性说:“算了,这局已经输得差不多了,下一局吧。” 但他左思右想觉得不太对劲:“然后国王再让王后陪葬吗?这样也只是平局啊……不对,我的意思不是……反正你不能这么称呼我。” 谢菲尔德向他伸了伸手指:“把棋给我吧,我来重新摆。” 迟朗把手中的棋递过去,谢菲尔德收好棋之后,在迟朗的指尖上亲了一下。迟朗飞快地收回了手,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对于谢菲尔德的行为,感知越来越敏锐,就连这样一个亲吻,也让他觉得心被触碰了一下。 他们下棋,一直从夕阳时分到月影朦胧时。 迟朗打了个哈欠,慢慢地收着棋,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谢菲尔德聊着天。“你知道吗,有天下午在魔法研究会里,他们召唤出了一个非常……非常丑的生物,那两个小朋友都哭了,长胡子好像也很怕,他一边忍受着害怕一边哄着小朋友,太辛酸了。” 迟朗每次都有很多话和谢菲尔德说,好像所有的事情,只要是讲给谢菲尔德听,这件事就多了一些色彩。 而谢菲尔德回他:“我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召唤的生物总是觉得面目可憎,久了就不喜欢用召唤魔法了。” “不过现在想想,当初应该把召唤魔法练好一点……”谢菲尔德靠过来,“说不定,能够早一点把你召唤到我身边了。” 迟朗的动作停滞了一瞬,他拍了拍谢菲尔德的肩,然后用力地摇晃了他两下:“醒醒,你那时候召唤,我说不定还没出生。” 他们这样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床上去(),迟朗在被窝里打着哈欠。 等到一个话题结束的时候。谢菲尔德又听到了一次钟声,他笑着问了句:“要做吗?” 迟朗有点困:“可是我有点想睡觉……”他的眼睛几乎要闭上了。 谢菲尔德在他的眼睛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然后开始亲吻他的嘴唇,往常谢菲尔德绝不会亲得如此缓慢,这个时候却把时间拖得很长。 亲完后,谢菲尔德接着低声说:“要做吗?“ 迟朗清醒了,他心里升起一团火,把困意全驱逐了:“明天有事吗……魔法研究会,好像也不是很重要。”谢菲尔德又亲了他一下。 迟朗的眼睛亮起来,嘟囔着:“那来吧。” …… 以这样的方式度过夜晚,所以他们俩几乎每天都起得很晚。 迟朗每次睁开眼,再看看时间,都有种堕落的感觉,他反思:“谢菲尔德,我们真的不能这样了,要开学了,生活要规律啊,早睡早起。” 谢菲尔德也没有起床,他向来是个自律性极其高的人,最近仿佛也变得不在意时间了一样。 “你想早起的话,以你需要下棋的时间,和聊天的时间,再加上……的时间,”谢菲尔德笑着说,“你起码得下午四点就开始玩。” 迟朗想了想,下午四点就开始玩,这好像也有点堕落,但是让他削减任何一项娱乐的时间,他都有点舍不得,所以他的脸色仍然有些苦闷。 迟朗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决心洗心革面,从今天开始上进,不能荒废时间,他慢悠悠地把衣服穿好了,看见谢菲尔德还躺在床上。 “你怎么比我还懒?快起床。” 谢菲尔德的头发有些乱,但即使这样他也看起来姿态从容。 谢菲尔德伸出了手臂,笑着说:“是啊,不是很想动了……不然……你帮我穿一下衣服?” 迟朗当然没有接受这个要求,他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并且在出门之后还一直说着谢菲尔德。 “你都多大的人啦,连自己穿衣服都不会吗,这样惯着你,你是不是以后连脱衣服也要让我帮你脱了?”迟朗压低着声音说。 谢菲尔德替迟朗理着袖口上的褶皱,一边说:“这不是很公平吗?反正你的衣服也是我帮你脱的,你也从来没自己主动脱过啊。” 迟朗:“……那是特殊情况!” 谢菲尔德慢慢地点着头,像是接受了迟朗的说辞,他在迟朗唇边亲了一下:“可是我觉得,你也很想几乎脱我的衣服。” 行吧。说不过他。迟朗又一次哑口无言,关键谢菲尔德每次说的话,都能刚好戳中他心里的想法。 他们俩鬼鬼祟祟地溜进了怀特太太的酒馆里。 谢菲尔德还很奇怪:“为什么你要缩着头,这样进酒馆?” “别看我,你走前面,我躲你后面。”迟朗躲在谢菲尔德身后溜进了酒馆里,到最角落的地方坐了下去。 迟朗拿手比了比谢菲尔德的头,问他:“你能不能……把你的头变大一点,你不是会变化系的魔法吗?可以做到的吧!” 谢菲尔德:…… “你这是在躲谁啊?” 迟朗一想起这件事就很郁闷,他垂着头:“还是你的错。我之前和怀特太太说好要在那天来酒馆,开始新学期的工作,但是前一天晚上,你……你勾引了我!然后第二天我就睡过了,后来我就把这件事忘了。” “然后乔伊斯告诉我怀特太太很生气,就差没写上‘米迦与变化系崽子不得入内’了,我又在新生里找了一个人去帮怀特太太的忙,但我现在还不敢见她。” 谢菲尔德笑了笑:“那你好好躲着吧,等一会人多了,她应该发现不了你。” 黛娜作为高年级生,要稍微协助管理一下元素系的一个新生班,就在开学前先请他们聚一下,顺便把迟朗他们俩也请过来。 乔伊斯不知为什么也混了进来,他也鬼鬼祟祟地坐在了谢菲尔德和迟朗的对面。 “你们好,我绝不打扰你们,我就在这里待着。”乔伊斯说。 迟朗忽然想起来之前黛娜对他说过的话,心里对乔伊斯有点说不出的感觉,恰巧这个时候谢菲尔德被黛娜叫了过去。 迟朗便问:“你当初是说黛娜是你的前女友?” 乔伊斯:“怎么忽然问这个?我难道还会乱说吗?” 迟朗:“……不是,你对女友怎么定义的……我觉得你们也许可能理解不一样。” 乔伊斯睁大了眼睛:“都亲过了难道不算吗?虽然是喝醉了之后亲的。” 迟朗:“……除此之外呢,你们就没别的……了吗?” 乔伊斯:“没有了吧,后来她又不理我了,这就算分手了吧。” 迟朗把桌前的食物递给了乔伊斯:“吃吧,你多吃点,开心一点。” “我真是不明白,明天就有新生的入学考试,他们居然今晚还来喝酒。”乔伊斯碎碎念着。 “那你明天没事吗?” 乔伊斯很努力地回想着,恍然大悟似地说道:“哦!我明天,要监考。” 迟朗:“……不如你们一起醉倒在这里,然后你给他们都通过算了。” 乔伊斯朝着右边指了指:“你看。” 迟朗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怀特太太,他惊了一下:“我觉得待在这里也不靠谱了,我还是去找谢菲尔德吧。” 他慢慢地往谢菲尔德的方向挪,刚刚他就注意到谢菲尔德已经和黛娜说完话了,只是站在人群里,没回到位置上。 他好不容易挤到谢菲尔德身边,问他:“有什么好喝的吗?为什么我以前在这里的时候,从来没看到过这些酒。” 谢菲尔德指了几种,笑着说:“黛娜的珍藏,这几种都还不错,但是度数比较高。” 昨天的那位新生艾拉同学,正站在谢菲尔德的身边,正在请教一些问题。她几乎是立刻就发现谢菲尔德的神色变了。在迟朗没有过来之前,谢菲尔德虽然脸上也挂着笑容,但是笑容很格式化,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没怎么变。 但在迟朗站过来之后,他脸上的表情生动了很多,那些冷淡疏离的感觉骤然消失,连说话的语气都很有温度。 她听见谢菲尔德笑着说:“慢慢喝吧,小心一会又喝醉了……虽然你喝醉了我也不介意。” 然后谢菲尔德转过来,看着她:“请问你还有什么问题吗?”态度挑不出毛病来,神色也没有不耐烦,但语气一下子疏离了很多。 “没有没有了。”艾拉低着头,“谢谢您。”她向外走了好几步。 等她再往回看时,谢菲尔德和迟朗好像在争一瓶酒,这瓶酒里只剩下了一点酒。谢菲尔德把酒瓶举得老高,然后抢先把酒喝了下去。 他微微俯下身,把酒朝着迟朗的嘴里送了过去。微光打在他们的脸上,就像是他们依偎着光一样。 艾拉之所以能确定酒被这样喂到了迟朗的嘴里,是因为在他们唇齿相接的地方,有一些酒滴在往下落着。他们亲得很入神,但位置站得比较偏,在人群里也没有引起多大的注意。 艾拉只看了几眼,脸红了红,不敢再看了。她心里的那一点点绮思也荡然无存了。 * 谢菲尔德在替迟朗擦着衣服。 迟朗还抱怨着:“你好幼稚啊,还和我争酒喝。我要去再拿一点过来。” 谢菲尔德笑道:“我帮你拿吧。” 迟朗:“不,到时候酒又在你手里,万一你又不给我喝怎么办。我去拿,这样我可以偷喝一点。” 迟朗握着谢菲尔德的手,把他的手规规矩矩地放在了身体两侧,再开口:“你好好地在这里站着,等我回来啊。” 谢菲尔德没忍住笑了笑,迟朗向前走了几步,又转过头,对他做口型——“站好啊”。 迟朗躲着怀特太太的目光,找到了黛娜。 黛娜把酒递给了他,意味不明地说:“我以为你现在会有点不高兴。” “为什么?”他天天吃好睡好,性生活也和谐,真没什么不高兴的事情。 黛娜将目光投向人群里,笑了笑:“刚刚来这里以后,已经来了七八个向我打听谢菲尔德的新生了……男女都有。” 迟朗不明所以,“哦”了一声。 “不过我告诉了他们实情,让他们最好还是熄了这份念头。” “哦。” 黛娜觉得他的反应很奇怪:“你不在意这些的吗?” 迟朗:“啊,其实对他有好感的人应该挺多的吧,我一直都这么觉得。”迟朗往回看去,他透过重重的人群看见了谢菲尔德。 谢菲尔德站在人群里,却显得很寂寥。 “你看,我觉得,他明明长得也挺好的吧,性格也挺好的吧,学习也挺好的,还有家务应该也还可以……他叠的被子可整齐了!” 迟朗想了想,继续说:“感觉他也不缺钱,但有时候我就觉得,他被……过去给限制住了,显得很孤独,有时候还会有一点点不自信。” 黛娜怔了一下,没说话。 “有时候他会说一些话,就会说自己不是很好的人,即使我已经那么肯定他了。”迟朗慢慢地说,“其实有这么多人喜欢他,我就可以对他说,即使不是我,也会有很多人喜欢他,愿意接受他的……” “他可以更加,自信一点。”迟朗向黛娜笑了笑,然后说了声“再见”,就往谢菲尔德那边走过去了。 谢菲尔德接过酒瓶,摇晃了一下,挑眉:“你还真偷喝啊。” 迟朗很得意地说:“对啊,对啊,这是好不容易给你留下的。” “你不会醉吗?” 迟朗:“还好吧,我现在可清醒了。” 谢菲尔德笑了笑,语气向上扬了一些:“你能再亲我一下吗?” 迟朗摇着头:“人太多了。” 谢菲尔德摇晃着酒瓶:“如果你亲一下,这些酒都给你喝?” 迟朗眨了眨眼睛,伸手,将谢菲尔德的衣领往下拉,谢菲尔德的头不得已向下垂了些。迟朗在谢菲尔德的唇角碰了一下,然后把酒瓶夺了过来。 他又想睡觉了,元素系的新生们好像在玩什么游戏,有些闹腾,但谢菲尔德陪他坐在椅子上,迟朗又觉得他的周遭是安静的。 “他们在玩说真话的游戏,你要玩吗?”谢菲尔德问他。 “真话……不,不说。”谢菲尔德的背靠在了椅子上,连眉梢也带着笑意:“说一下吧。” 迟朗其实很喜欢谢菲尔德这副懒洋洋的神情,他也很喜欢谢菲尔德的这种笑容。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其实吧,我更喜欢……更喜欢啄吻,不喜欢亲那么长时间。” 谢菲尔德没想到是这个:“为什么?” 迟朗:“就有一次,我打嗝,可难受了,然后你又亲我,我又不想拒绝……后来更难受了,我那个嗝,就好像卡在半中央一样,就出不来,好难受……” 谢菲尔德几乎是大笑了出来,迟朗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如此爽朗的笑容。他止住笑声后,亲了亲迟朗的脸:“你应该那个时候就和我说的,我下次会注意的。” 迟朗:“然后你就会比现在笑得还大声。” 最后迟朗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感觉到谢菲尔德把他背了起来,然后往寝室里走。 夜晚的风有些凉,迟朗稍微清醒了一些,夜空里只有几颗疏星。迟朗又闭上眼,放任自己继续睡。 谢菲尔德的脚步停了一下,迟朗没睁开眼,问他:“怎么停下了?” 在谢菲尔德的身前,是休伯特的雕塑。谢菲尔德忽然发现,自己再看到这座雕塑的时候,心情已经很平静了,那些从地底里伸出来缠绕着他的藤蔓,好像都在阳光的照射下死去了。 “没什么,”谢菲尔德笑着说说,“你都醒了,自己下来走回去吧?” 迟朗仍然闭着眼睛:“睡着啦。” * 让迟朗在床上躺好后,谢菲尔德在给他轻轻地擦着脸。 迟朗的眼睛又睁开了一条缝。 谢菲尔德停下了动作,笑着问他:“你还没睡着?” “不是的,”迟朗解释道,“今天睡觉前还没有亲亲,所以还不能睡。” 谢菲尔德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就像一片羽毛拂过一样,让他的心也好像羽毛一样柔软了。 “睡吧,晚安。” 第37章 番外3.金钱关系 谢菲尔德起得很早,他起时天刚蒙蒙亮。 迟朗不太清醒, 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歪着头问了句:“你为什么起那么早?” 谢菲尔德伸手, 又将他的眼睛给盖上了。 “你好好睡吧,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能起床了。” “所以你到底去干什么?”迟朗的眼睛贴着谢菲尔德的手, 他觉得自己又要睡着了。 “让我去监考新生的入学考试。” 迟朗笑了几声,往被子里钻:“那你去吧哈哈哈哈,监考应该很容易的吧,反正按照考试的那个规则,权力不都在你手里吗?” 谢菲尔德:“也不是, 如果一场考试里通过人数太多的话,监考人员会受罚的。” 迟朗“嗯”了一声, 然后说:“那你就严格一点吧,不要见到别人贿赂你就答应啊。” 谢菲尔德笑了笑:”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打动我。” 迟朗探出头说:“那你能申请以后监考我的考试吗?这样我可以贿赂你了吧!可以打动你吗?”他说完这话,又觉得自己有点不要脸,通过考试的方法,已经从作弊上升为了贿赂监考人员。 “算了吧,算了吧, 你还是不要有监考我的考试的机会比较好……”迟朗又叹口气。 “为什么?” “……这样我总觉得, 我们好像有不正当的肉体关系一样。” 谢菲尔德:…… * 这群新生入学之后, 别的还没学会,考试作弊倒是已经学得像模像样了。 谢菲尔德已经识破了好几个幻术系的魔法, 并且将几只召唤生物给赶出了考场外。 他脸上带着笑容,动作不急不缓, 一一打量过考场里的学生。他恍惚中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只是个来帮老师监考的高年级的学生——他已经快要融入进了这样平凡的生活里。 谢菲尔德将目光移向最后一排,那里坐着一排幻术系的学生,正埋着头,奋力地写着试卷。 “把最简单的幻术魔法的咒语也念错,这比交白卷还过分了,还是离开吧。” 他又往左右看了看:“预言魔法也不能让你们直接预言出答案的,还是想想别的魔法吧。” 新生们手中的动作没有停,依然是在好好地写着试卷,但是暗地里魔法的动静越来越大。谢菲尔德将目光投向窗外,如果不是魔法的动静过大,他都愿意让这群人通过。 只是公然使用魔法石,这个方法有点太拙劣了。 谢菲尔德看着那个使用魔法石的少女,她显然不太会用,胡乱在上面按了一下。 接着从魔法石里传来声音:“……博古多兽的可持续发展条约于今年9月2日签订……” 是这次试卷的答案。 但是这声音非常大,她前后排的人几乎都听见了。 这位少女手忙脚乱地继续操纵着这个魔法石,魔法石闪烁了两下,仍然在播报着答案,只不过播报的是别的科目的答案。 谢菲尔德走上前去,向她伸出手:“把魔法石给我吧,还可以不追查你的同伴的责任。” 少女咬着牙点了点头,只是她的手指不小心又滑过了魔法石的下端。 这石头开始放着其他的话,是一些它以前的主人曾经闲聊的话之类的,而在这些杂乱无章的话语里,谢菲尔德清楚地听到了那一句—— “我很喜欢你,我们能在一起吗?” 这句话是迟朗说的,在很多天之前的那个午后,他被乔伊斯坑了一把,而在魔法石里保留下来了这句话。 谢菲尔德听出了这是谁说的,在他的记忆里,迟朗应该不会对别人说这句话,那么,这句话是对谁说的就显而易见了。 他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好,就像是看到了一幅画着玫瑰花的名作,将花盛开的那一瞬永远地定格了下来。 谢菲尔德收回了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你继续考试吧,只是你刚刚用魔法石的咒语是错的,所以接下来还是不要用比较好。” “您不把这个收了吗?我还可以考试吗?” “考吧。”谢菲尔德轻声说。 他看了一眼时钟,觉得时间过得还是太慢了,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回到迟朗的身边,于是他敲了敲桌子,笑着说 :“离考试结束还有125分钟,但是我不是很想等下去了。” “我看有些题你们也不会做了,不如提前交卷吧。” “即使不会做也不想提前交卷”的心理在每个世界都是共通的。谢菲尔德说完这话后,并没有人起身交卷。 他的眉毛扬着,眼神飘忽不定,又加了句:“提前25分钟的话,多算一道题的分,现在交的话,就是多算五道题的分了。”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一下,表情有些迷惘,只有谢菲尔德仍然微笑着看着他们。 几分钟后,谢菲尔德拿着一大摞卷子,关上了教室的门,完成了他的监考工作。 迟朗见到他的时候,还惊了一下:“我只听说过提前交卷的,几乎没看到过连监考人员都能提前监考完的。” * 迟朗时常跑到宋西南那里去唠嗑。 他常常觉得很无聊,撺掇着宋西南:“不然我们弄一副麻将出来吧,提神醒脑,还益智。” 宋西南:“……你不是很穷吗?别一会输光钱了。” 迟朗想了想也对,后来在他们俩的商量中,他们终于找到了一种能玩的游戏——狼人杀。 东拼西凑地,迟朗把自己认识的人乔伊斯、黛娜、伯格、勒斯和长胡子全叫上了,然后宋西南也找了一些人。 他们组了一个十二人狼人杀局,基本上每隔几天就出来玩。 迟朗其实不擅长玩这个游戏,他时常处于——“这位说得好有道理”“咦,这个人也说得好有道理”的状态中。 但是这些都不能磨灭他的热情,他永远也忘不了自己作为一匹“金刚狼”,最后带领狼队走向胜利的那种快感,和玩三国杀以内奸身份获胜的感觉是一样的。 但是,他觉得自己就算再不会玩,也还是有一些脏套路的。 比如第一局,他和宋西南都在狼人阵营里,他们在夜晚商量好了自刀骗药套路,然后迟朗死于第一夜。 女巫在第一夜居然没有救他。 太神奇了吧,迟朗环顾一圈,没想到真有人无师自通,看穿了他们的把戏。 剩下的事情和迟朗就没有关系了,显然宋西南也很懵,但是开局就死一匹狼,后来狼队也很惨地输了。 女巫是勒斯。 迟朗问他:“你当时为什么不救我?”他觉得勒斯哪怕说出看面相这样的玄学也可以啊。 勒斯:“年轻人,看你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即使是同一阵营的,不需要你,我们也能赢。” 迟朗:…… 后来迟朗明白了,和新手讲逻辑是没有用的。 他们这个新手老手混杂的狼人杀局,到最后已经演变成了恩怨情仇局,比如大家都被乔伊斯给坑过一两局之后。 长胡子在第一局便含泪说:“不管怎么样,我们先把乔伊斯投出去吧,他如果是狼能带崩全队,如果是好人,他能把同伴投出去。” 专注拖后腿的乔伊斯,以绝对性的优势被放逐公投。 * 谢菲尔德一直在划水,他赢得不多也不少,发言无功无过,在狼人杀里显得天赋平平。 倒是迟朗和宋西南两人在同一阵营的时候,常常说得天花乱坠,假话也说得有模有样,他们俩以前一起玩过不少狼人杀局,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迟朗和宋西南又一次被同时分到了狼人阵营,他们俩也不玩套路了,就规规矩矩地打,但是另外两个队友,一个乔伊斯,一个勒斯,自带“带崩全队”buff。 偏偏迟朗的发言也聊爆了,他的左右全都已经认定他是狼,他也觉得自己肯定要被投出去了。宋西南这个时候混在好人阵营里,还没露出破绽。 谢菲尔德是张平民牌,开口:“我们可以来分析一下最后一匹狼了……” 虽然谢菲尔德在之前的狼人杀中,表现并不怎么样,但是这一刻迟朗看着谢菲尔德的眼睛,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谢菲尔德一定知道宋西南的身份的。迟朗把身份牌翻了过来,飞快地说:“我自爆。”自爆即直接进入夜晚,其他的人不能再发言,也没有投票环节。谢菲尔德的发言就这样强行终止了。 谢菲尔德偏过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迟朗莫名地有些心虚。 宋西南不负众望地,埋伏到了最后,像孤胆英雄一般带狼队赢了。 谢菲尔德在后面的发言表现平平,让迟朗觉得刚刚只是他的错觉一样。 只是结束的时候,谢菲尔德在他的右脸上亲了一下:“下一局加油。” 这一局里,迟朗摸到了预言家牌,他已经好久没有摸到这个牌,把查杀用到了伯格身上。 在警长公投的时候,谢菲尔德在他的前置位,笑着说:“我是预言家牌。” 迟朗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看向谢菲尔德,谢菲尔德的笑容依然温和,只是他在有条不紊地盘逻辑。 到迟朗发言的时候,他硬着头皮上的,他自认为自己的发言一般般,没有特别有煽动性。 但是很多人站他边,就连乔伊斯也说得很有条理:“迟朗这次发言挺好的,逻辑也顺,我肯定站边他的。” 乔伊斯用了“肯定”这个词,像他这种向来理不清逻辑,墙头草两边倒的人,居然说铁站边他。 迟朗觉得这肯定不是乔伊斯忽然开窍,认出了他预言家的身份。 而是他们在玩倒钩,让狼队的人站边真预言家,混淆好人的视线,毕竟这种多人站边他的行为太像是狼队抱团了。 迟朗这位真预言家最后被好人认为是狼,早早地被投了出去。 谢菲尔德被做实了预言家的身份,他的发言没什么好指摘的地方,只是有一点,他把归票宋西南的轮次提前了:“归票的话,这局先出神官先生吧,他的发言很好,但是作为平民,没有那么高的视野……” 最后是狼队获胜。狼队几乎刀刀落神,可以用大获全胜来形容。最后身份揭晓的时候,谢菲尔德和乔伊斯的身份都是狼。 乔伊斯一脸无辜,指了指谢菲尔德:“他让我这么做的。” 迟朗有些欣慰又有些忧伤,他对谢菲尔德说:“你居然也会脏套路了。” 谢菲尔德把牌收起来,嘴角上扬着:“不是,早就看会了,只是觉得让你赢的话,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迟朗拍着他的肩膀:“有点狂啊小伙子,看不出来你还是隐藏的狼人杀大佬?那你为什么突然又想赢了?” 谢菲尔德笑笑没说话。 迟朗开始觉得,他们玩得也许不是同一个游戏。 谢菲尔德开始了他的屠杀之旅,两手交叉着放在桌上,永远从容不迫,说话时带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表现得好像他有上帝视角一样。 他在好人阵营的时候,有过第一轮发言裸点四狼的经历,在狼人阵营的时候,倒钩和硬刚都玩得炉火纯青。迟朗在之后的局没有和谢菲尔德同阵营过,每一局都输得很惨。 但是迟朗又觉得自己无可救药。有一次谢菲尔德拿到了女巫牌,盘出了迟朗的狼人身份,一开始他的语气还是很冷漠的。 直到最后一句话,谢菲尔德忽然看向迟朗这边,笑了笑,说:“宝贝,交牌吧,别逼我毒你。” 好吧。迟朗想,他都这样子说了,我干脆直接认输算了。 虽然他每一局都被谢菲尔德无情地碾压,但是他看着谢菲尔德的脸,听他慢条斯理地理着逻辑,居然也生出了一种“他好帅”的感觉。 唉,输得不冤枉。 新的一局开始。 迟朗几乎是心如死灰地又揭开了这张身份牌——狼人,然后心如死灰地看了看他的狼同伴。 咦! 谢菲尔德! 迟朗的眼睛亮了亮,他向着谢菲尔德笑了笑,觉得自己快要喜极而泣。 然后这一局,谢菲尔德聊爆了,最后直接认狼被抗推。 迟朗好像明白了,他就是不想让我赢吧。 太过分了吧。 他们走回寝室的时候,迟朗显得很颓丧,他小声地说着:“你就那么不想我赢啊,太过分了吧,毫无游戏体验。” 谢菲尔德拉住他的手,迟朗这个时候反应很快,伸手捂住了谢菲尔德的嘴。 “你别想用亲亲蒙混过关,我还是很伤心。” 谢菲尔德笑了笑,眼睛几乎弯成了一条缝。 迟朗:“我怎么感觉……你的眼睛越来越小了?是因为笑多了吗,快,停止你的笑容。” 谢菲尔德:…… “那我放开之后,你不能亲我,你最好想一个好理由。” 谢菲尔德点了点头。 迟朗松开手之后,谢菲尔德仍然贴到他的脸旁,在他的唇角碰了一下。他眯起了眼睛,语气也有些不善:“我们都在狼队的时候,你也没有自爆过来救我吧。” 迟朗:“……那能一概而论吗?我那个时候自爆,我不是在救你,我是在殉情啊。” 他想了好一会,终于想起了自己狼人自爆的那一局,然后哈哈大笑说:“你不会是……吃醋了吧?千万别,我救他是出于父亲的关怀,而且那一局不救他,剩乔伊斯和勒斯,完全不可能赢的啊。” 谢菲尔德:“不是,“他侧过身拥抱了迟朗,“你和那个神官在同一阵营的时候,常常让我觉得,你们之间有一种谁也融入不进去的氛围。” 迟朗又觉得很难受:“对不起,我以后尽量不……” “你没必要说‘对不起’,”谢菲尔德说,“我常常觉得很遗憾,没有和你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所以——你能教教我别的吗?” “什么?” “你们所熟悉的领域。”让我离你更近一些吧。 迟朗愣了一下:“你真的要学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开始了带谢菲尔德浪迹的生活。 首先他教会了谢菲尔德博大精深的麻将技术,然后从uno牌到斗地主,他所能想到的牌类游戏,几乎全部教给了谢菲尔德。 谢菲尔德学得不快,他们和勒斯常常一起玩斗地主,但勒斯的技术也很差,到最后,迟朗居然成了最大的赢家。 原来他最终要靠玩斗地主发家致富吗? 迟朗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问谢菲尔德:“你缺钱吗?” 谢菲尔德大概能猜到迟朗的想法,随口回了句:“缺啊。” 于是迟朗磨磨蹭蹭地,又把钱币推到了谢菲尔德的旁边,脑袋一抽,说了句:“就当做是那啥的酬金吧!” 谢菲尔德挑了挑眉,接了他的话茬:“我就只值这么点钱吗?” 迟朗:“……那再加一点?”然后他发现他又变得很穷,并且还欠了谢菲尔德很多钱。 “我觉得,我们现在不是不正当的肉体关系了,”迟朗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我们是肮脏的金钱关系。” 谢菲尔德忍着笑意,去亲了一下迟朗的耳垂,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迟朗幽幽地叹口气:“……可是我没钱了。” 谢菲尔德若有所思地说:“那今天就不做了吧。” 迟朗“噌”地从床上坐起来,然后去找了一个本子,他把本子弯成了筒状,然后抵住谢菲尔德的脖子:“不行,我要劫色。” …… 第38章 番外4:年终考核(一) 当迟朗得知这学期的期末考核是预言系的主场时,他是震惊的。然后他也被委派了任务, 必须加入到预言系的期末考核里。 他一直觉得这是门玄学, 而现在他要用这门玄学去考别人。 冬日已至, 迟朗走在路上的时候,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 雪花在他的手里很快化成了水, 在寒风里消散。迟朗扯了扯谢菲尔德的袖子:“你看,下雪了。” 谢菲尔德抬头,望了望天空,细小的雪花在风里几乎看不清。迟朗趁这个时候,很快地在谢菲尔德的脸上亲了一下。 谢菲尔德看着他, 他们又相视着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雪花越飘越大, 簌簌地飘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迟朗仰头感受着这雪花落在脸上的冰凉的触感。 谢菲尔德撑开了伞,黑色的伞面阻挡住了雪花的飘落。 迟朗看向谢菲尔德,看着他头上的雪花:“……你这样好像有着满头的头皮屑啊。” 谢菲尔德眯了眯眼,用了个清洁术,他的头发上的雪花就消失干净了。 迟朗笑了两声:“不要反应那么大嘛, 即使你有那么多头皮屑……我也不会嫌弃……不对, 还是会嫌弃的。” 他们离开寝室的时间很早, 这是在迟朗强行坚持早起不堕落的结果。刚开学的时候,他每天早上都起得很晚, 后来他勒令谢菲尔德第二天早上叫他起床。 “有点困。”迟朗说。 谢菲尔德无奈地笑了笑:“你晚上又要做那么晚,早上还要早起, 总归是难以兼顾的。” “……所以?” “二选一,你是要晚上晚一点,还是早上早一点?”谢菲尔德扬了扬眉毛。 迟朗摇着头:“不不不,都要都要,”他的手指贴上谢菲尔德的嘴唇,“你不要这样笑……那么晚还不是因为你,你好像个……好像个狐狸精!” 谢菲尔德:“狐狸精?” “就是一种整天到晚,脑海里只有不和谐的事情的生物。” 谢菲尔德“哦”了一声,侧过身,很自然地吻上了迟朗的嘴。他迎面带来了些寒意,但这个吻却是热的。 而迟朗的脑海里噼里啪啦地一阵烟花爆炸,他本来就有点困,不是很清醒,这个时候更不清醒了。 他听见谢菲尔德笑着说了句:“按你的解释的话,你用‘狐狸精’来形容我……其实我觉得还挺贴切的。” 伞很大幅度地偏了偏,几片雪花打在了迟朗的脸上。 谢菲尔德的手从他的脸上抚过,把这些雪花给擦干净了,笑着问:“你怎么也没什么反应啊?这么呆,也不冷吗?” 迟朗恍然大悟似的,摇着头:“不冷……我还有点热。” 谢菲尔德还想说句话,但在他们的身边传来了两声咳嗽声。谢菲尔德几乎是立刻挡在了迟朗的身前,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是勒斯。勒斯的表情很古怪,盯了他们半天:“……年轻人,你们这么早起床,就为了在这亲?” 迟朗:“不是……”这只是偶尔情况,大部分时候他和谢菲尔德还是不会在人前太亲密的。 勒斯的整张脸似乎都皱住了,雪花飘在他的头上,也没有营造出头皮屑的质感,因为勒斯根本没有头发。他开口:“不是很懂你们年轻人啊,要亲在寝室里亲完了出来呀,在这里亲,又冷又冰,风吹雨淋的……就不是很懂。” 勒斯一脸纠结地往另一条路走去了。 勒斯是一个月前知道他们俩的事情的,在得知他俩的关系之后,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诧异的情绪,除了抨击了一下迟朗在实验室待的时间越来越少以外。 他只是很不耐烦地说:“……哎,就这种恋爱还要跟我说?我还以为你什么跨种族爱上了一个精灵或者矮人一样,虽然我不看好跨种族恋爱,但是还是可以给你一点建议。” 迟朗诧异了:“听上去,您好像很有经验?跨种族恋爱,您是爱上了精灵还是……” 勒斯把他的书拿出来,书的封面上写着“魔法研究xxx”:“这是我的所爱,这也算是跨种族了吧。总而言之,我需要每天都把它读一遍,始终信任这上面的内容,时不时加点笔记,不要让爱意消减。” 勒斯的表情很悲伤,虽然嘴上在说着他与这本书的爱情,但是眼睛没什么光彩。 迟朗递过去几张纸:“……您是真的曾经爱上过精灵吗?要不要擦擦?” 勒斯:“尽你最大的努力去爱吧……在有限的岁月里。” 有限的岁月里。 迟朗在心里重复了一遍,他看着勒斯,无从得知勒斯的过去,但却忽然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悲伤。 * 迟朗和谢菲尔德到教室的时候,教室里人不多,他们找到了平时常坐的位置,那是在窗户边上。 迟朗趴在桌子上,打了个哈欠:“等上了课你再叫我吧,今天比往常困一些。”他趴了一会,又觉得桌子实在太硬太冷,又慢慢地往谢菲尔德身上靠着了。 自从听过勒斯的话之后,迟朗的想法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是个连跨种族恋爱都允许的地方啊,那他们之间的恋爱也不算什么了吧。 迟朗望着窗外,雪花纷纷扬扬落在窗户上,然而阳光一出来,细碎的雪花就融化了。 他莫名地觉得有些难受。 “你是要参与预言系的考核?”谢菲尔德问他。 “对,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考核别人,我觉得我到时候肯定得不了优。 “没关系,我教你一些预言系魔法的知识吧。” * 然后他们练习预言系魔法的方法是饺子。 迟朗对于现代的食物有种莫名的怀念,特别是现在期末也快到了,期末考核结束之后是这里的新年。 一想到新年,迟朗就在魔法研究会里把饺子皮给弄了出来。 他和谢菲尔德包了些皱巴巴的饺子,虽然丑是丑了一点,但是迟朗还是很高兴地把它们煮了下去。 他是在一锅里煮了韭菜馅的饺子,另一锅是白菜馅的饺子。 然后他把韭菜的放到右边的盘里,白菜的放到左边的盘里,问:“来吧,你知道哪一盘是白菜馅的吗?” 谢菲尔德只笑了一下,指了指左边。 迟朗:“你这不是猜的吗?真的是预言魔法?” “对,预言系里的侦测魔法的一种。” 迟朗低着头:“我还是想不出我要怎么考核别的系的学生。不然我让你们都通过好了,牺牲我一个人的分数,成全你们所有人的分数。” “听起来我自己都快感动了,”迟朗把韭菜馅的饺子挪到自己面前,笑着说,“我吃这一盘,你吃那一盘。” 谢菲尔德没有吃过这种食物,再加上他还没有学会筷子的用法,他只能拿着勺子慢慢地吃。 只是迟朗一直观察着他吃饺子的动作,眼神直勾勾的。 谢菲尔德:“你也想吃白菜馅的吗?” 迟朗把头摇得飞快,抱着自己的盘子:“不不不,你吃……我只是想看着你吃。” 谢菲尔德顶着迟朗的视线,依然吃得慢条斯理,只是在吃到一个圆圆的饺子的时候,他刚咬下一口,就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苦味,他皱了一下眉。 迟朗笑起来:“你是不是吃到了那个很苦的饺子,我特意往那里面加了一点料,所以很苦。” “你不能怪我啊,”迟朗开始吃自己的饺子,“你看,我们一人一半饺子,二分之一的几率你撞上了,只能说都是命运的安排。” “预言魔法没有告诉你吗?” 谢菲尔德:“它不能预知到这些的,最高深的预言魔法的范围也是很窄的,它只能估计一件事的结果,而在这其中的插曲,是不能预估到的。” 迟朗含糊不清地说:“你会很幸运的,饺子是庆贺新年的,你已经把明年的苦味都吃下去了,明年你会很幸运的。” 谢菲尔德当然看出了这是迟朗故意做的,他的心已经无数次地为这个人而柔软了,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窗外风雪很大,屋内的壁炉里的火光在摇曳着。 迟朗把自己的饺子吃完,心满意足地打了一个嗝,然后说:“你等我刷个牙,我们才能亲亲……刷了牙好像也不行……” 迟朗很遗憾地说:“今晚还是不要亲了,我现在嘴里全是韭菜味,我怕你留下心理阴影。”但他说完之后,也觉得自己的说法有点恶心,不知道为什么把自己给逗笑了,在原地傻笑了一会,才起身去洗盘子。 “这个你用清洁术我总觉得不干净,我还是再洗洗吧……”迟朗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往外走。 谢菲尔德望着他的身影,听着风雪的声音。 我已经很幸运了。他想。 * 迟朗后来又拉着他站到窗户旁,看窗外的雪慢慢降落。 “这些雪大概多久会化啊?” 谢菲尔德:“全部化掉吗?大概三个月后吧。” 迟朗的表情有些怅惘,谢菲尔德以为他是怕冷,笑着安慰他:“我可以一直用火系魔法的,这三个月不会让你觉得冷的。” “不是,我只是觉得时间好短啊,”迟朗看着谢菲尔德,“魔王的生命到底是有多长啊?如果我不能活那么久怎么办?那么你要用死灵系的魔法吗?亡灵的身体是什么样的啊,还会觉得冷吗……” 谢菲尔德瞬间就明白了迟朗的意思,他伸手,很用力地抱住了迟朗,仿佛想通过这个拥抱来传递一些难以言说的想法。 “我会用魔法和你一起变老的,然后再和你一起死去。”谢菲尔德说,“亡灵也是被时间遗弃的生物……当初我用在黛娜身上,是因为她还有未完成的心愿和执念。” “亡灵也有消散的一天,我不忍心让你忍受第二次……的痛苦。” “但是,我会帮你实现所有的愿望的。我没有办法改变最终的尽头,但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希望你的人生没有遗憾。” 迟朗:“……那你呢?” “我的人生已经没有遗憾了。” 谢菲尔德注视着迟朗的眼睛,说:“别害怕未来。我在你身边。” 他俯下身,在这个风雪来势汹汹的夜晚,亲吻了他的玫瑰,希望至少这个吻的温暖,可以贯穿这一生。 第39章 番外5:年终考核(二) 这一次的期末考核迟朗没有觉得手忙脚乱,他这学期本来学得也比较认真, 实在不会做的题就不管了。 这个考场的监考老师非常严格, 要求考生们要么能用出高阶的魔法, 要么就好好考试、不能作弊。迟朗听了这个要求,觉得自己好好复习真有先见之明。 他把卷子摊在桌子上, 盯着空白的几道题,大脑开始放空,想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似有所感地抬头往窗边看了看,恰巧看到了谢菲尔德。 谢菲尔德向他笑了笑。如此似曾相识的画面。 迟朗又看了看自己的试卷, 确定都不会做了,起身把卷子交了上去。那监考老师把这张卷子翻来覆去看了一遍:“这就不做了?” 迟朗:“不会做。” “不会可以再试试能不能用出高阶魔法嘛。” 迟朗很诚实:“也不会。” 监考老师眯了眯眼, 视线在迟朗和谢菲尔德之间反复徘徊了一下:“可以让你的……亲属代用魔法。” 迟朗一听这话,被自己的口水呛了呛,摇着手弯着腰出了考场的门。 他习惯性地往谢菲尔德怀里钻:“你知道吗,那老师也太……开明了吧……他居然说可以让我的……也就是你,帮我用高阶魔法,让后他让我得优。” “你没答应?” “我当然坚决地拒绝了他, 我不为名利所动。” 谢菲尔德低下头问他:“那什么能打动你?” 迟朗拍了拍谢菲尔德的脸:“也许……你的美色吧。” 他们走出这栋教学楼之后, 眼前已经是白雪皑皑的一片, 在平地上突兀地立起了几道雪筑成的高墙。 乔伊斯站在高墙下,和一群元素系的同学, 在这里辛辛苦苦地用着冰元素魔法。他们需要用冰雪筑就一个迷宫,作为这个期末考核的内容。 迟朗走到乔伊斯的身边, 给他送了杯热水。乔伊斯的脸色很苍白,整个人冻得哆哆嗦嗦:“我就不明白了,明明是你们预言系的主场,怎么苦活还是元素系的人做?” 因为预言系的人大多都只是神棍啊,嘴上吹得天花乱坠,实际啥也不会。迟朗想着,回答乔伊斯:“我可以帮你,但是不用魔法的话我也不知道能做成什么样……不过你为啥不给自己用用火元素魔法啊,都冻成这样了。” 乔伊斯:“算了吧,你考试的时候给我放放水就行了……火元素魔法,我也想啊,但是火元素魔法和冰元素魔法,完全是不同的运行规则,我要是一起用,搞不好会“砰”地一下爆炸的。” 迟朗:“行吧,你好好加油,我回去准备下一门考试了。” “米迦,”乔伊斯忽然很大声地叫他,但声音又慢慢地小了下去,“你如果到时候在迷宫里,能让我和黛娜遇见吗?” 乔伊斯挺直了身,脸上的神色显得认真:“新年都要到了,我最后总要勇敢一次吧,我要对她直说了,如果不成功,我就放弃喜欢她了。” 迟朗还是第一次看见乔伊斯这种神情,说:“我可以试试……加油。” * 这些雪筑的墙越来越高,直到和学院里那座时钟齐平,远远看去,就像是雪把整个学院给掩埋了。 迟朗望望天空,连天空也显得逼仄起来,他笑了笑:“我感觉我们就像是被雪埋起来了一样。” 谢菲尔德站在他身边:“想去上面看看吗?我可以用风元素的魔法带你看看这个迷宫的样子。” “不用了,就这样被雪埋着也挺好的。”迟朗说,“只要想着等这些雪消融的时候,就是春天了,好像也不觉得很难受。” 谢菲尔德也望着天空:“等考核完了,假期你有打算吗?”他停顿了一下,“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可以去稍微温暖一点的城市……” “去深渊吧,”迟朗的眼睛很亮,“沿着你之前到深渊的路径,再去帝都吧,就是霍华德家族在的地方。”“不是新年吗?就和过去告别吧。”迟朗拉住了他谢菲尔德的手。 “……好。” * 迟朗去了怀特太太的酒馆里。起初他去找怀特太太的时候,被这位老太太给数落了好几天,后来还是让他留在酒馆里了,还给他涨了工资。 怀特太太一枚一枚地数着银币,把这些日子的工钱结给了迟朗。 迟朗:“您数错了吧,多了五枚银币。” 怀特太太瞪他一眼:“就当是年末的奖励吧,拿去让你自己过个好年吧。” 迟朗愣了愣,然后笑了笑:“谢谢。” “这学期你们的期末考核是哪个系的?” “预言系,这回我是考核别人的那一方了。” 怀特太太:“唉,那你能预言出我的儿子会回来吗?他去了帝都的骑士团,天天去猎杀这个魔兽,猎杀那个的,也不向家里报个消息。” 迟朗推开了酒馆的门,外面仍在飘着雪,他正准备着说他预言不出来,但话到嘴边又变成了:“风雪这么大,他会回来陪您度过的。假如我的预言魔法不幸失效了,他也希望您是温暖着度过新年的。“ ”所以……把您的炭火换好一点的吧,每天也不要喝剩下的冰果汁了,提前祝您新年快乐。” * 魔法研究会的假期很早就开始了。 伯格跳上马车,马上就要离开泽弗纳尔城回到帝都。在离别之前,他也只是冲着迟朗“哼”了一声,说:“明年我的枪法一定可以超过你。” 长胡子和迟朗是最后收拾东西关门的人。 长胡子拍着迟朗的肩:“我很欣赏你这种行为,明年偷偷给你加鸡腿。” 迟朗:“……话说为什么魔法研究会放假这么早?比我们学院里放假还早。” “因为太冷了,大家都不务正业了,天天就钻研着,怎么更有效地用火系魔法让自己温暖起来,还不如放假了。” 迟朗觉得这个理由还能接受。 长胡子又补充了一句:“这样我也能少发点工资了,想想还是划算的。” 迟朗:…… “明年加油啊。机械部的终极目标是,赶超矮人的机械技术啊。”长胡子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人类的命运在你们的手里啊。” 迟朗:…… “就这样吧,”长胡子向迟朗道别,“去过一个好吃懒做不务正业醉生梦死的年吧。” 迟朗还给勒斯送了点食物过去,勒斯自从不去魔法研究会以后,基本上断绝了户外活动,迟朗时不时还有点担心他。 勒斯仍然埋头于研究,迟朗就随口问了句:“您老人家准备怎么过年啊?” “当然是和知识为伴。” 意料之中的答案,迟朗想,只是他转身想走的时候,勒斯叫住了他。 “年轻人,我把魔法研究会里那把拉提路之枪申请到了,但是我不习惯用它,想来想去就只有给你了。” 迟朗盯着勒斯,笑着回:“谢谢。” * 期末考核是迷宫的形式,占据了整个学院的右半边,在开始建造迷宫的时候,学生们的活动范围就被限制在了学院的左半部分,而且禁止使用浮空术。 而元素系参与迷宫建造的同学要参加别的考核。 走出迷宫对于魔法师来说不难,只要用一些侦测魔法就好。而迟朗他们这些预言系的学生,需要在每个岔路口,用魔法干扰其他魔法师的探测,不让他们那么轻松地找到正确的路。 这个迷宫不能容纳所有的人,所以考核分了好几场,迟朗恰巧被分在晚上的最后一场。 所以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一个三岔口,冻得瑟瑟发抖。几乎每个人在他这个岔路口,都找到了正确的路。 迟朗觉得自己应该要得零分,因为没有人会走错。 乔伊斯在经过这个岔路口的时候,还同情地问了句:“我进迷宫前,才临时学的侦测魔法,我没走错吧” “没走错。” “那有人走错吗?” “没有。” 乔伊斯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飞快地离开,去找黛娜了。 迟朗垂着头,又听见了踩在雪地上的脚步声。他心神一动,抬头看见了谢菲尔德。 他跑过去,把谢菲尔德拉住:“你别往前走了,在这里陪我吧。” 谢菲尔德笑着问:“你不让我通过考核吗?” “你想想,你通过的话,可能就只有我一个人零分了,但是你陪我在这的话,我们两个人都零分,这感觉就好多了。” 雪下得稍微大了些,谢菲尔德陪他站在这之后,迟朗觉得温暖了许多。 “在你之后还有多少人啊?” “不多。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也可以用些魔法,让他们找不到正确的路。” “也不用,我只要不被退学就好,还是让别人考好一点吧,”迟朗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如你带我溜走吧,我感觉我在不在这里,结果都是一样的。” “去哪里?” “去那个时钟旁吧,正好可以看看他们都怎么通过这个迷宫的。” 于是他们到了学院里那座钟的旁边,在这里临时搭了一个帐篷,然后从寝室里拿了些食物和水。 从高处往下看,迟朗发现这些魔法师虽然时常走到岔路上,但基本上多绕几个弯,又能成功地找到出口。 每个人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特殊的正确的路。 等最后一个人走出迷宫后,雪下得没有最初那么大了,而是慢慢地飘着,从容而优雅地降临到这片大地上。 筑成迷宫的雪墙忽然开始摇晃,像是要坍塌一样。 谢菲尔德紧紧抓着他的手,也看着那摇摇晃晃的雪墙。 如预想一般的,雪墙一道接一道地往下倒,但是在倒下的一瞬它们全都碎成了如灰尘般大小的雪花,远远看过去,就像是裹着雪的烟花在不断地降落一样。 人群也先是沉默了一会,接着爆发出一阵接一阵的欢呼声,年轻的魔法师们开始用着元素系的魔法,火花夹着电光在空中摇曳着,忽而又吹来一阵风,将这些火熄灭,但转瞬又燃起了更旺盛的火焰。 魔法的盛宴在考核后正式拉开帷幕,迟朗和谢菲尔德坐在帐篷里,看着雪的飘落。 “他们这样子,应该会欢呼整夜的吧。” “上学期也是,不过你喝醉了,所以没感觉。” “那我们也不睡了吧,在这里等日出好了。”迟朗想了想,“我们就这样,你给我讲一个故事,然后我再给你讲一个故事。” 谢菲尔德的神情很温柔:“你想听什么?勇者征战的故事吗?” “不,从你小时候的故事开始讲吧,我也讲我的故事。” “什么故事都要讲吗?”谢菲尔德的眼里满是笑意,“包括我很小的时候暗恋过的人?” 迟朗:“不,这个就不用……不对啊,你小时候暗恋的人能记到现在?” 谢菲尔德一时间回不上话来,迟朗很得意:“谢菲尔德同学,像你这种欺骗的行为是不对的,所以你要亲我一下,然后继续讲你的故事,不能说谎。” 谢菲尔德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问:“那你说谎了呢?” “我没有什么好说谎的,我的生活很平淡的,很少有什么热血沸腾的体验,”迟朗注视着谢菲尔德的眼睛,“我来这里之后,遇见了很多人,和他们结交都让我觉得很幸运,在这其中,你是我最大的幸运。” “所以我现在觉得每个明天都很值得期待了。” 谢菲尔德用着魔法将风雪阻拦了一些,然后拿手擦了擦迟朗脸上的小雪花,慢慢地凑近迟朗的脸,很轻很轻地去亲他。 “迟朗,我每次亲你的时候,都觉得很遗憾,因为亲吻的这一秒再也没办法重现。但是也觉得很期待,因为在下一秒,我还可以继续亲吻你。” 人群的欢呼声渐渐远去,钟声淹没在风雪的声音里,然而迟朗连这么近的雪落的声音也听不见。他仿佛只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日出快一点来吧,风快停下吧。他想。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炸裂了,他好像没办法容纳这么多的爱意,但他又不想少喜欢一点谢菲尔德,只担心时间长了,风把他的爱意吹散了。 也许是心理作用,风似乎真的小了一些,雪仍在下着。 他们依偎在帐篷里,等待着日出。 第40章 番外6:宋西南的故事 宋西南穿越过来时,是在帝都桑斯特的贫民窟里。天空逼仄, 雨水不断地往下落, 整个世界仿佛只被困在了眼前。 他看着水沟里映出的陌生容貌, 第一次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他的新名字叫作拉斐尔,他很快地接受了这个名字, 开始了在贫民窟里的生活。他的这具身体是个单身汉,独居在这里。 这里的生活并不安逸,他只能通过大量的劳动来换取微薄的钱财,还常常经历保护费三连、被抢劫、恶意哄抬食物价等一系列不可控因素。 宋西南常常会生出一种他是来到这里做苦力的感觉,在这里, 他没有过去没有朋友没有梦想没有前路也没有未来。 直到那次的教堂礼拜。即使这么贫穷,贫民窟里的大多数人也会坚持这个礼拜的习惯。 但即使是在这样的世界里, 宋西南也不相信神灵,他冷眼旁观着那些神官脸上慈悲的神情,和这些平民在浑浑噩噩中仿佛得到救赎的神情。 他清楚自己的首要目标是离开贫民窟,这里的治安很差,随时有抢劫和凶杀发生,而无论是魔法协会还是教会, 对这些事情都不怎么管。在这样的世界里, 平民的生死甚至比不上一卷魔法卷轴。 他第一次踏入教堂, 是因为和一位魔法学徒起了争执。那位学徒雇佣他解剖一些魔法生物,但工作完成后, 却没有给他酬金。 后来那位学徒磕磕绊绊地用出了召唤魔法,一只两头的怪物追了宋西南整整两条街, 他迫不得已跑进了教堂里。 宋西南浑身狼狈,身上很多伤,右边的膝盖上还划了一个大口子。那位向来微笑着的胖神官走上前来问他:“看起来受了很多的伤啊,你需要帮助吗?” “您能……给我用一下治愈的神术吗?”宋西南不能受伤,他一旦受伤几乎会失去所有的工作,而他现在的钱财还不能坚持到他自然恢复的一天。 胖神官的表情略带怜悯,但是眼神却很漠然。 就像是在犹豫着要不要救一只蚂蚁一样。宋西南想。 “你没有信仰光明神吧,我在你的身上没有感觉到信仰。”胖神官说。宋西南愣了愣。 “你没有信仰的话,即使我帮了你也对我没什么好处。”胖神官“啧”了一声,又离开了。 宋西南坐在教堂的角落里,蜷缩成一团。天空又开始下着雨,外面仿佛被一层化不开的雾气给笼罩住了。 他想着如果自己走出去的话,是先被那位魔法学徒给收拾了,还是先被大雨淋湿,在伤口恶化的情形中一点点死去。 杂乱纷繁的思绪在他的脑海里缠绕,他却听到了教堂里的祷告的声音,他注视着教堂里的穹顶,那些杂乱的思绪忽然消失了。 他的右手覆在了伤口上,灵魂却仿佛已经脱离身体,注视着这个还在挣扎的自己。 下一刻,他的右手上闪着白光,膝盖上的伤口在这白光下慢慢开始愈合。 教堂里还在祷告,人们还在祈祷着美好的明天,宋西南在这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右手握紧了拳。 好像找到我自己的信仰了。他想,这将是我的安身立命的之本。 * 宋西南后来测试了自己的神术的力量,他每一次只能使用1分钟。但是1分钟已经足够了,凭他浅薄的知识,尚且还不能预估出自己的能力能达到多强。 但他凭借着这个,成为了教会的一名见习牧师。 在他以一个见习牧师的身份进入教堂的时候,那个胖神官已经完全认不出他了。 他们这些新一批的见习牧师,都垂着头,排成一列,依次走上前去听胖神官的安排。 那位胖神官看着宋西南,微笑着问他:“拉斐尔,你要遵守教会的戒律,始终保持自己的信仰,神会祝福你的。” “好的,我会始终信仰着神明的。”宋西南回答。 我信仰我自己,他想。 * 教会的生活比在贫民窟好多了,起码他不用担心温饱问题。每天只需要做一些祷告,练习一下神术,出门的时候注意一下神官的慈眉善目的形象就可以了。 他表现得像个温和有礼的神官,对所有前来祷告的平民都很耐心。 在这种麻木的、机械式的重复的一天里,宋西南却开始感到迷茫了。他既找不不到回去的方法,又对于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留恋。 他默默地练习着自己的神术,在一个普普通通的白天,找到了那个曾经想杀他的魔法学徒。 魔法学徒的脸上呈现出灰白的颜色,他喃喃着:“……不要杀我,不要……起码不是这个时候。” “我不想杀你,只是来讨回我的酬金,顺便,那天我身上的伤口,也应该还给你吧。” 学徒哆哆嗦嗦地从他的口袋里拿着钱,但是钱不够,于是他又说:“我进房间找,你你你在这里等我。” 宋西南看着这位学徒面色苍白地转过身,在走进房间的时候还摔了一跤。 这个反应实在是太奇怪了,宋西南心神一动,跟在了他的后面。 然后,宋西南看见了躺在了地上的一个少年。 他倒在血泊里,闭着眼睛,不知生死。宋西南只看见了他的衣袍上的向日葵的图案。 魔法学徒注意到宋西南后,很激动:“你可以当做什么也没看见,我多给你点钱,你拿了钱就什么也别说……否则,我就算拼命也要……你也不想和我拼命吧……” 宋西南本来也不打算管这件事,他心里的那点同情心早就已经消失殆尽了,而且他也不确定能在1分钟内打败这个魔法学徒。 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他已经不愿意去帮助别人了。 宋西南在转过身的那一刻,忽然想起了那个向日葵的图案,是霍华德家族的家徽。 他心里隐隐地冒出了一个念头,在这个念头还没有成形之前,他抢先用出了神术,和那个魔法学徒打了起来。 这位魔法学徒的确是红着眼,不要命似地用着魔法回击着他。 宋西南感到神术力量失去的前一秒钟,用神术把这个魔法学徒给困住了。他抬了抬手,还是放弃了杀人的念头。 在这个道德低于力量,法律如同虚设的世界里,他虽然已经变得有些麻木,但仍给自己设定了一些底线。 他知道不杀这个魔法学徒,也许会后患无穷,但是如果跨过了他自己的底线,也许他会坠入更深的深渊。 宋西南带着这个少年离开了魔法学徒那里,他先是给他简单做了一下伤口处理,然后静静地等待着夜晚十二点的来临后,再用治愈的神术。 宋西南对这个少年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救了你,我需要霍华德家族帮我一个忙。” 那个少年的表情先是茫然的,他还来不及向宋西南道谢,就听到了这样一句话,他明显是怔住了。 宋西南:“你应该是那个家族里比较重要的人吧,所以,帮我一个忙吧,不用向我道谢,我们就算扯清了。” 这个少年脸上怔忪的表情褪去,他扬着下巴:“我是伯格,你想让霍华德家族帮你什么忙?” 宋西南简单地说了几句话。 伯格答应得很快,几乎没有犹豫,他撑着身子站起来:“就这么点事情吗?你可以再多提点要求,霍华德的名声还是好用的。” 他走了几步,腿一软又跪了下来,伯格感到自己的头非常沉重,他咬着牙问:“你们神官的治愈术这么没用吗?” 宋西南尝试着又用了一下治愈术,他对于自己的能力还是很自信的,只是看着伯格这副虚弱的样子,迟疑地问了句:“你是……因为饿了才这样的吧?” 伯格的脸白了白,他还是在做着无意义的反驳:“不是,我……” “去吃饭吧。”宋西南带着伯格去了家小饭馆。 这位来自霍华德家族的少年,对于这些低廉的饭菜表达出了强烈的不满:“你们神官的生活标准就是这样吗…这也太难吃了吧……” 宋西南不理他。 “你……不问一下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吗?你们不是一向对于魔法师的动静都很好奇吗?”伯格看着他的眼睛。 “但是我不好奇。”宋西南说。 魔法师和神官的争斗,在他的眼中,是让他快速晋升的好机会。 “那个家伙在研究死灵魔法……还想用我的身躯研究……”伯格还是说了。 他们走出饭馆的时候,又开始下雨,宋西南虽然能用神术隔断这些雨,但是神术时间并不能坚持到他走回教堂,所以他准备等雨停了再回教堂。 伯格看了看雨,又看了看宋西南,偏过头:“谢谢。” 声音小得几乎让宋西南觉得是幻觉。 “虽然你也要求让霍华德家族帮你的忙,但还是道个谢吧。” 伯格不再看宋西南,他的脸上浮起了一层红晕,他向来嚣张跋扈,说话时永远带着锋芒,并不习惯说如此柔和的话。 “先走了。”他跑进了雨中,连魔法也没有用。 大雨冲刷着整个世界,似乎将白天的污渍也洗刷得干干净净,宋西南看着那个在雨中向前跑去的少年,直到他消失在视线里。 * 魔法领域的大师科林,于月夜独自屠杀银龙。消息传回来时,整个帝都都在震颤,魔法的名声空前高涨,就像是一壶煮沸的水,随时要冲出壶盖一样。 宋西南请求霍华德家族帮自己寻找能够跨越位面的方法,所以伯格常常来找他。 只是伯格对于屠龙这件事却显得有些不屑:“他倒是赚够了名声,烂摊子却还要别人去收拾。” “龙会来复仇吗?”宋西南问。 伯格的眼神变了变,他的脸上已经少了很多少年人的朝气,显得很阴郁。 “可能吧,不能让它们到人类的地界啊,这才是最麻烦的事情……”伯格叹了一口气,然后又露出那种很张扬的笑容,“反正你们这群神官只要龟缩在帝都就行了,我们会用魔法解决的。” “教皇已经下了命令,让我们可以参与竞选,到边界去阻止龙的侵袭。”宋西南说。 “不要去,这一届教皇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他只会用他的手下的性命去堆他的功绩。”伯格回答得很快。 “我报名了,明天就启程,”宋西南瞥了一眼伯格,“这是好机会啊,如果只在教会里熬资历的话,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晋升。” “如果我能在这次表现好一点,说不定职位一下子就升上去了。”宋西南没有在伯格面前掩饰过自己的想法,他一直都把自己渴求权力的心表现得明明白白。 伯格:“我真是不懂你,为什么这么在意……”话说到一半,他又起了另一个话题,“那我明天也会出发,希望在战场遇到你可不要怪我抢了你的功劳。” 伯格的眼睛在这个黑夜里亮得惊人,他说:“你看着吧,我会用魔法把那些龙全部打败的,赌上霍华德家族的荣光。” * 霍华德家族是魔法世家,但是在家族建立之时,家族里也有人参与到骑士团里的,甚至到现在,霍华德家族的后辈也被要求学习剑术,但是不得再进入骑士团。 他们的先辈曾经驯服过龙,为这个王国征战多年,但是在战争结束的时候,银龙的领袖阿尔克率先背叛了他的主人,其他的龙纷纷效仿。 那群先辈们在经历过浴血奋战后,却受到了自认为是亲密伙伴的袭击。从此以后,霍华德家族再不准后辈成为骑士,彻底断绝了驯服龙的可能。 伯格果真做到了他所说的,在这场战争中,成为了最闪耀的一颗星星。霍华德曾经的耻辱,终于在这场战争里洗刷了。 火焰自龙的背脊上开始燃烧,它的身躯在火光里融为了灰烬。伯格站在龙的下方,任凭那些灰烬洒落在他的身上。而他的脸上还有些血迹,他忽然往宋西南这边看了一眼,笑了一下,朝宋西南做了个口型。 -“我做到了。” 宋西南维持着他温和的人设,给伤兵用用治愈术,他的神术在那个1分钟里几乎是无敌的,所以他也很快被教会的高层注意到。 更何况,回到帝都以后,伯格还极其嚣张地放出话来:“那些神官来战场是干什么的?有个叫拉斐尔的一直在用治愈术,但是我们的治愈魔法比他们的神术强多了吧。” 魔法协会的人越是讨厌他,教会内就对他越重视。宋西南本来神术就用得挺好,再加上伯格有意无意地表现出对他的厌恶,所以宋西南很快晋升了一个职位。 * 接着他接到了去泽弗纳尔城的任务。大魔法师玛格丽特预言到了魔王的出现,但是那里的魔法协会并不能很好地解决这个问题,所以需要教会的帮助。 这是明面上的任务,暗地里,他还接到了调查死灵法师的任务。 伯格交给了他一本休伯特的魔法手札,说:“把它交给知识之殿的话,其他人也不会再对霍华德家族有什么想法了。” 宋西南接过了这本魔法手札,道了声谢。 伯格摆摆手,说:“我也会去泽弗纳尔城的,到时候再说吧。” “关于穿越位面的魔法,有结果了吗 ?” 伯格的动作顿了一下:“在已知的文献里,只有休伯特知道……但是总有一天,我会超过他的,我也能研究出那样的魔法。” 宋西南把一切都计划得很好,包括那位死灵法师主动找上了门。死灵法师是因为他的灵魂有种特殊的力量而注意到他的。 他和那位死灵法师达成了协议,由死灵法师负责将休伯特复活,而宋西南代表教会这边帮他遮掩,使不被魔法协会的人察觉到。 以他对于那位魔王的了解,魔王谢菲尔德是绝对不会隐藏自己的行踪的,只要稍微挑衅一下,魔王的踪影也无所遁形。 等他把这两件事解决,他应该可以进入议会了。宋西南想。 来到泽弗纳尔城的第一天,宋西南站在教堂里,往窗外看,看着阳光铺满街道,一切呈现出一片和暖的景象。 全都计划好了,等角色们登台吧。他想。* 超出他计划之外的,是那个穿越者。 他在拜访玛格丽特之后,在魔法塔外遇见了那个灵魂的波动和他自己极其相似的人。 宋西南感觉到自己的精神稍微振奋了一些,他就像是个濒死的病人,在呼吸几乎中断时,扑面而来了春天的气息。 他迫不及待地想和这个人说点什么,来缓解这条路上的孤独感。 歌剧院里是魔法师的盛会,神官常常被排斥在外。宋西南自认为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还将星辉之石买来弄碎了,来表明自己绝无和魔法师作对的心。 他必须要找到魔王,亲手了结他。 他确实在歌剧院里感觉到了深渊的气息,他几乎可以抓到那个魔王了,但是之前那个穿越者却保护了那位疑似魔王的人。 教会的对外形象是温和的,不能表现得非常强硬,也不能因为疑似魔王这一点就随便抓捕一位魔法师,所以宋西南暂且放弃了魔王这件事。 他把目光放到了这位穿越者身上。 结果对于他来说,完全出乎意料。 宋西南没有想到这位穿越者是他认识的人,还是他的室友,曾经一起共患难的好朋友。即使过了这么久,他的这位朋友也看起来一点没有变。 “如果真的有穿越位面的方法的话,我也想让他看看我的家乡。” 迟朗已经是一副完全沉浸于恋爱的模样。宋西南每每看到迟朗,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在现代的时候他压根没想到过,迟朗谈恋爱是这个样子的。 但是他在心里又隐隐地有了一些羡慕,迟朗仍然还保持着良好的秉性,而他的心态却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宋西南询问了关于魔王的事情。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和迟朗一人坐在长桌的一边,中间似乎已经隔了很远很远。他还是问出了那句很不恰当的话:“你喜欢的那个人,就是魔王吧。” 迟朗很紧张,他是个不善于说谎的人,所以宋西南很容易地识破了这个谎言。 但是他却心软了。当初寝室里的其他两位舍友逃课,迟朗在老师面前也是这样紧张地帮他们遮掩的。 宋西南只是觉得有些难过,他理智上理解迟朗没有告诉他真相,但是情感上又对于这份不信任而感到难过。 但是他已经阻止不了休伯特的复活了,教会的高层也已经知道这件事,就等着休伯特的复活,然后再将这件事公之于众。 对于死灵魔法的恐惧已经深入平民的内心,这个消息一出,对于魔法协会的威望打击是必然的。 宋西南独自坐在长桌前,迟朗走后他就一直一个人在发呆。 伯格坐在了桌的另一侧,他看起来心情也不是很好,皱着眉问:“那个叫谢菲尔德的学生,是魔王吧。” 宋西南却笑了:“你不也还是学生吗?为什么故作老成地这样称呼别人?” 伯格:“但我不想揭发他。”他的侧脸隐在黑暗里,话语里透着些惆怅。 “为什么?” “在霍华德的先辈里,也有一位谢菲尔德。但是不允许提起他的姓名,我以前曾经问过父亲,还被责罚过。”伯格的语气又平静下来。 “他以前是霍华德的人吗?现在想来,你们还真的挺像的。” “像?头发的颜色吗?” “不是,是那种什么事情也不放在眼里的姿态。”宋西南说,“是因为你们都对自己的实力很相信吗?” 伯格:“也许吧……我曾经看到这个人的资料,在家族的书库里,我本来还觉得很奇怪,既然这个人已经被家族除名了,那为什么还要留下他的资料……” “但是在我看到他的资料的时候,我有了答案……那样一个天才的魔法师,我们家族里面的那些老头子们,也不忍心毁掉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吧。” “但是你们还是改掉了家徽的图案,以前不是玫瑰吗?” “家徽是肯定不能用玫瑰的了,这样就和魔王站到一个阵线上了……但我真的好奇,他为什么要成为魔王?难道是成为魔王能够对魔法研究更有益吗?”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任何的理由能打动他,让他走上魔王的道路。”伯格盯着桌面。 “你……是怎么猜到他是魔王的?” “直觉。但是我不会告诉魔法师协会……那样的魔法师,即使必须要死去,我也不希望我有促进这个过程。” “所以,选择权在你手里了。如果教会执意要抓他的话,我也无能为力了,”伯格看着他,“你不是急着晋升吗?眼下是最好的机会。” 有时候拥有选择权并不是什么好事。 宋西南看到休伯特的时候,仍在想这个问题,他其实忍不住问了句:“您之前所封印的那个魔王……是一直都在深渊,从一开始就是魔王吗?” 休伯特摇了摇头:“不是,我们一起去的深渊,讨伐上一任魔王。只是在最后的时候,我忽然停手了,就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然后我把最后的选择权交给了他。” “我常常回想起那一幕,在谢菲尔德他念出最后一段咒语的时候,上一任魔王死在了冰霜里……同时,那个天才的魔法师也永远死在了那一刻。” “他成为了新的魔王。”休伯特捂着脸,“我实在太害怕了,太害怕了……我就逃出了深渊,但是他们告诉我魔王是必须要封印的,不能纵容深渊如此猖狂……” “所以我又回到了深渊里,把他封印在了那里。” 宋西南沉默着,不知该说什么。 休伯特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远方:“抱歉,和你说了这么多,在活着的时候我没有机会说出这些话来……名利永远地束缚着我,我不能有任何的污点。” “您的话也帮了我很多,”宋西南说,“我们明天在圣斯魔法学院里见面吧。” * 宋西南终于得到了回到现代的方法,但他却没有使用这个传送法阵。 他想着他至少应该把这个告诉迟朗,如果哪一天迟朗他想独自回到现代了,起码这里还有条退路。 休伯特告诉了他死灵法师死亡的消息,宋西南将这个消息上报了主教。 主教语气温和,继续问他:“有魔王的消息吗?” “没有,泽弗纳尔城里没有魔王的踪迹,而且魔法协会又派人去深渊里看过,发现深渊的意志已经弱了许多了……所以他们怀疑,魔王已经陨落了。” 后半句当然是宋西南胡说的,只是深渊的意志确实很大程度上反映了魔王的意志。如果谢菲尔德能始终心情平和,或者干脆天天恋爱脑,那深渊的意志也可能一直这么弱下去。 “是吗?”主教已经信了一大半,“既然这样,你这个新年就可以回来了,差不多能赶上新年的考核……只是那位休伯特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这样我们可不好办啊……” 后面主教说了什么,宋西南已经听不清了,他只看见窗外的雪纷纷扬扬飘落,将地面上所有的过往都掩埋掉。 离开泽弗纳尔城之前,他收到了迟朗送来的一盘饺子。 “宇宙无敌韭菜味,你肯定喜欢,就别讲究那么多了,有饺子吃就不错了。”迟朗说。 “回到现代的魔法阵在学院里的那座时钟旁,我把启动的魔法阵的方法都写在纸上了,你就算不会魔法也可以启动……如果你想回去就回去吧……也可以到帝都来找我……” “再见。” “……再见。” * 宋西南仍然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天开始启程返回帝都的,他马上又可以再升一个职位,接着便是……他的脑海里大概有着对于未来的想法。 只是他的车在半路上一辆马车被拦了下来。 那辆马车上有着向日葵的图案,伯格从里面探出头来,“切”了一声:“教会连马车都这么慢。”然后那辆马车又开始往前飞奔而去。 坐在宋西南身边的神官都有些愤愤不平:“这家伙也太过分了……真是……魔法师怎么尽是这种人……” 宋西南没有说话,他看车轮在雪地上留下的痕迹。痕迹很深,但是雪也会把它们掩埋掉,过往所有的痕迹都不复存在。 就像是他现在,仍然可以摒弃过去,向着未来而行。 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