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公主要下嫁》 《 作者:霜露白 文案: 他哄骗着她,灭了她的国…… 第1章皇家丑事 今日,是昭仁长公主出嫁的日子。 传闻昭仁长公主赵承玉权势非常,权倾朝野,连当今圣上都对这个皇姐言听计从。想来她出嫁,那场面必定浩大,震惊朝野。 偏偏,今日京城街上寂寥静谧,甚至连个观礼的人都没有,送亲的队伍也只有稀疏的几人,无媒无聘。 天子下旨,公主出嫁,任何人不得观礼,任何人不得议论。 只因这是一桩皇家丑事,赵承玉嫁的那人不是什么高官显贵,而是一个太监,卫谏。 两日前,当朝大将军赫连南骏凯旋归来,在大殿之上向皇上请旨赐婚,要娶长安郡之女白新月,皇上立即就答应了下来。而赵承玉早就倾慕于赫连南骏,她听闻赫连南骏回朝,就立即进宫了,想让皇上将她赐婚给赫连南骏,却不曾想,还未进大殿,就听到了皇上允诺给赫连南骏和白新月赐婚。 为此,赵承玉与皇上赵承桓大吵一架,让赵承桓很是下不了台。 可任凭如何吵,赵承桓就是不松口赐婚的事。 为了逼迫他,威胁他,赵承玉气怒之下,就指了个不知殿内怒火而进来的太监,放言道:“既然皇上不愿意将本宫赐婚给赫连将军,那就,将本宫赐婚给他吧,两者,你选其一!” 说完,赵承玉连看都没看进来的那太监是谁,就愤怒的甩袖出了章德殿。 可笑的是,当天傍晚,赐婚的圣旨就送到了她的章华宫。 她的亲弟弟,当今圣上赵承桓怕得罪于赫连府,当真就不顾皇家脸面,下旨将她嫁给了一个太监。 这个幸运的太监,叫卫谏,宫中总管太监,飞虎卫指挥使,宫外设有府邸。 赐婚圣旨一下,第二日就着办了婚事,无媒无聘,一顶花轿就将赵承玉抬去了卫府。 花轿入府,府中没有酒宴,没有喜堂,免了拜堂,赵承玉直接被送去了新房。 卫谏喝了些酒,脸色略有酡红,进了新房里来,只见赵承玉已经自己揭了盖头,端坐于床榻上,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本宫有些的话要嘱咐于你,本宫乃是金枝玉叶,嫁与你是你天大的福气,你要谨守本分,若无本宫传讯,不得靠近本宫身边,本宫待人素来亲和,晨昏定省每日请安这等事以后便省了。好了,你可以下去了,本宫要歇下了。” 赵承玉眸子清冷桀骜,挥了挥手,她的眼里,卫谏只是个奴才。 “公主,今日是你我大婚之日。”卫谏道,声音清冽,他虽是阉人,但毕竟也是手握大权的人,此刻并没有对赵承玉卑躬屈膝、奴颜婢色,反而声音里带着些威慑的力道。 “怎么?你一个阉人还想与本宫行夫妻之事不成?”赵承玉冷笑嘲讽。 “成亲,好歹也该喝上一杯合卺酒。”卫谏道,倒了两杯酒,向赵承玉走过去,将一杯酒递给赵承玉。 赵承玉冷笑一声,接了酒,并未喝,而是直接倒在他的头上,狠厉说:“你也配!” 第2章公主养面首 赵承玉的心头好只有赫连南骏,卫谏只是个阉人,手中握有权势又如何? 在赵承玉看来,她是天皇贵胄,卫谏只是个奴才,他的权势那也只是主子赏赐的,她若不高兴了,赐他死便是。再来她嫁给卫谏本就是与皇上赌气,以皇家颜面来威胁于他。 只要皇上不松口,她便能做得更甚。 比如,成亲第二日,坊间皆已流传长公主挑选面首之事。 赵承玉遣人去戏院里挑选了一位伶人,又明目张榜贴出,她要挑选面首入卫府来侍候她。 毕竟昭仁长公主权势在握,不少官员很是乐意去巴结赵承玉,她这话才说出去,就有人送来了几个面目俊俏、秀朗如清风明月一般的人。 赵承玉看看这些个男子,个个俊朗风流,各有才艺,只觉赏心悦目,心情好了许多。 “只要你们伺候好了本宫,荣华富贵自然是少不了。”赵承玉道,招了手唤了跟前最近的二人上前来,将他们拥入怀中。 那二人也是聪慧机灵,一人剥了葡萄喂给赵承玉吃,一人给赵承玉捡了糕点。 卫谏带着一群手下正好回府里来,见此画面,当即阴了脸色,上前去:“还请公主自重!” “卫谏,你算什么东西?莫不成,真拿自己当驸马了?”赵承玉气愤,放开两个面首,凑近卫谏,咬牙嘲讽的声音说:“别忘了,你是个阉人,连男人都不是!” 卫谏脸色铁青,阴沉得厉害。 “公主倒是很像荡妇。”他不紧不慢的说,声音不小。 赵承玉气得脸色发青,抓起桌子上的一个苹果就往卫谏的脑袋扔去:“你放肆!本宫岂是你能妄议的!” 那个苹果不偏不倚的砸在卫谏脑袋上,但他却丝毫未受影响,只说:“看来,我是该尽一尽作为丈夫的责任。” 说了这一句话,他就走了。 赵承玉只有嘲笑。 撇了一众俊朗如玉的面首,赵承玉带了两个侍女出府了。 因为过两日就是赫连南骏和白新月的大婚之日,今日有人给赵承玉传了消息来,说白新月在金饰铺子里看首饰。 白新月是长安郡之女,一个小小的长安郡之女就敢跟她堂堂长公主抢男人,赵承玉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赵承玉将白新月拦住,傲慢与她道:“白新月,赫连将军是本宫喜欢的男人,虽然皇上为你俩赐婚,但你应当也听说过本宫的脾气,本宫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你若是识相,最好想法子拒绝了这门亲事!”说完这话,赵承玉就带着人风风火火的走了。 她可没闲工夫去理会白新月眼中隐隐的泪水。 赵承玉才回到卫府片刻,赫连南骏就拿着一柄剑杀进了卫府里,一路杀到赵承玉面前,剑尖指着赵承玉,愤恨骂道:“你这毒妇!不论你做什么,我,赫连南骏,就是死,都不会娶你!” 他气愤至极,丝毫顾不得赵承玉是长公主的身份,剑就要往赵承玉胸腹刺去,幸亏卫谏及时赶来,挡住他的剑,冷脸怒道:“赫连将军,这可是长公主,杀了她,莫说一个白新月,就是整个赫连府都会被满门抄斩!况且,你在我卫府杀人,也太不将我卫谏放在眼里了!” 赫连南骏霎时清醒,扔了手里的剑,但还满是憎恨厌恶的道:“你这毒妇,定会不得好死!” 她是如何了,又成了毒妇? 赵承玉冷笑不止。 被心爱的男人用剑指着,要杀她,赫连南骏怎就这般憎恨她? 赵承玉笑出了眼泪来,心里痛得跟刀子在一刀一刀的剜着似的。 “你去找过白新月后,白新月在金饰铺子里被人绑了,险些被人糟蹋,幸亏赫连将军及时赶到……”卫谏与赵承玉说了一番缘由。 “所以,他就认定了是本宫派人这么做的?”赵承玉问,半晌才轻笑了声,道:“这个白新月,果真是好心思!” 赵承玉用了晚膳后,卫府的好几个下人端着铜盘过来,卫府管家躬身道:“奴才见过长公主,这是大人遣奴才们送来给长公主解闷的一些玩意儿。” 赵承玉兴趣乏乏,她身为长公主,什么稀罕贵重的东西没见过,丝毫未搭理他们。 那些下人将东西放下,便就退了下去。 这才,赵承玉无趣的挑开铜盘上盖着的明黄锦布,一看到盘中摆放的东西,赵承玉的脸色骤然阴冷,一甩手就将那几个铜盘全数扫落到地上。 “卫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羞辱本宫!”赵承玉怒喝。 那些东西全都七零八落的的掉在地上,这屋中的侍女们见一眼,便就羞色别开脸去! 赵承玉好歹是堂堂北朝长公主,身份何等尊贵,卫谏竟然给她送来的是些女子闺房里那等隐私放荡的性趣之物! 不过片刻,卫谏就来了,他身后带着他的一队走狗。 他看了眼散落在地上的那些东西,随后不紧不慢的说:“奴才身有缺陷,无法满足于公主,便只要费尽心思,用各种昂贵的材料命人制作了这些玩具,但愿公主能玩得高兴……” 可不,那些东西的材料,哪一样不是价值千金。 白玉、墨玉、翡翠、纯金…… 赵承玉她可以自己做出些有伤颜面的事,可不代表别人能来羞辱她这等尊贵的公主身份。 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卫谏的脸上。 “狗奴才,本宫也是你能羞辱的吗?”赵承玉骂道。 第二巴掌就就要打下的时候,被卫谏拦下,握住她的手腕。 卫谏挺直了腰杆,比赵承玉高上许多,目光凌冽的看她:“公主,别忘了,我这个狗奴才可是明媒正娶的你,是你的丈夫!” “疼……”赵承玉抽气的喊了声,怒目瞪卫谏。 可卫谏并没有放开她,而是看了眼地上散落的那些玩具。 他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来,道:“身为丈夫,卫某应该亲力亲为的伺候、侍奉好公主。” 说完,就拽着赵承玉的手往内间寝房去。 卫谏力气大,赵承玉根本无力反抗,只朝他怒骂:“卫谏,你放肆!本宫乃是金枝玉叶,岂由你这个阉人玩弄、羞辱!” 这一屋子的侍女,对赵承玉那是忠心耿耿的。 可卫谏的那一队走狗,对卫谏也是忠心耿耿的,立即将赵承玉的所有侍女都控制住。 卫谏将赵承玉扔在床榻上后,往她嘴里塞了一粒药丸,赵承玉便觉浑身无力,神思也模模糊糊的,瞧见了卫谏的走狗将那些器物全送进了房中来,又退了出去。 她的身上很热,如烈火焚烧一般,卫谏褪了衣物,倾覆将她压在身下…… 第3章驸马送的玩耍 随后,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眼前漆黑一片,只觉得尤其舒服,似是达到了巅峰一般。 翌日早上,赵承玉才悠悠醒来,寝房一片凌乱,那些昂贵的器物整齐的摆放在铜盘里,她身边的侍女哭红了眼,她的身体酸痛无比…… “公主,热水准备好了,奴婢们伺候您洗浴吧。”侍女瑾儿心疼道。 赵承玉的身上满是青紫痕迹。 昨夜里,她们就在外间,隐约是能够听到内间寝房里的声音,想堂堂长公主竟然被一个太监折磨羞辱了一夜…… 床单上郝然一抹女子贞洁的红色印记。 赵承玉心里一痛,她虽向来跋扈嚣张,但女子总归是在乎贞洁的。 被扶去浴桶前,赵承玉又恨意的瞟了眼那铜盘里刺眼又羞辱的东西。 瑾儿冲侍女厉声道:“还不赶紧将那些碍眼的脏东西给扔了!” 卫谏从书房里出来,正瞧见赵承玉身边的侍女松儿领着府里的那几个俊俏面首往赵承玉的院子过去,他不由眉头有些紧,拦下人,问道:“你们去何处?” 松儿愤恨瞪了卫谏一眼,没好气的回道:“公主沐浴,让几位公子过去伺候。” 听此,卫谏的脸当即黑了,眼神扫过眼前这几位容貌如玉,身段姣好胜过女子的少年郎,眼中怒火便更甚。他冷声道:“我去伺候她就是!”让他的人将这几个面首全都赶了回去。 说罢,便就往浴池而去。 第4章伺候公主沐浴 赵承玉还在心中想着,自己要如何的荒唐行事,如何的来诋毁皇家颜面,更要从卫谏那儿发泄怒火。温热的池水浸泡在的肌肤上,身上的酸痛渐渐有所缓解。 听见房门打开,赵承玉一直阖着眼,只道了身:“过来吧,好好的伺候本宫!” 可脚步声只有一人。 赵承玉疑惑睁开眼睛来,卫谏已经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见到羞辱自己之人出现在面前,赵承玉立即怒火上心,光裸的从浴池里出来,拔了剑抵在卫谏的喉咙口。 “本宫要杀了你!” 她正要用力刺去,卫谏不慌不乱,只道:“明日便是赫连将军大婚之日,公主当真要此时杀了我?” 一听赫连南骏的名字,心下迟疑,她做的这些不就是为了抹黑皇家颜面,逼得她那个亲弟弟撤销赫连南骏和白新月的婚约。 若她此时杀了卫谏,便就正好成全了她那个皇帝弟弟的心思,既帮他除了一个有权有势的阉党,又挽回了皇家颜面,赫连南骏还娶到了白新月。 输的人是她。 如何她都不认输,也不能认输。 赵承玉气愤的甩了剑,卫谏看着眼前身无一物的女人,强行装着平静的模样,一把将赵承玉抱起来,将她给放回浴池里。 “奴才伺候公主洗浴。”他行了个大礼,犹如三年前的那般。 三年前的他,还只是个小太监,在各个宫里伺候。 那时,他去了赵承玉宫里伺候。 他刚进承玉宫,就被里面的管事大宫女领着去了浴池,他进承玉宫的第一件事,便是伺候赵承玉沐浴。 赵承玉是最尊贵的长公主,沐浴时是有很多人伺候的,当然也不乏太监。 他在赵承玉身边伺候了两个月,便就高升了。 赵承玉是公主,又怎会记得一个太监。 …… 赵承玉在浴池里,闭着眼睛,任由卫谏给她清洗身体。 “若你帮本宫破坏了赫连将军和白新月的大婚,本宫,尚可饶你一命。”良久,赵承玉说道。 卫谏冷冷的嘲讽道:“公主这等残花败柳之身,还在妄想赫连将军?” 赵承玉听了正要发怒。 就听得门外有人道:“大人,皇上传旨,召您入宫。” 卫谏这才起身出了浴房,换了一身飞虎官服,就骑马进宫了。 章德殿内,天子坐在龙座上,只略看了地上跪着的卫谏一眼,道:“公主嫁与你,是皇家丑事,朕为了断绝她对赫连将军的念想,朕不得不与她赌气。但此事事关皇家颜面,朕希望明日之后,爱卿能够自绝身亡,保全皇家颜面和公主的名声。” “请皇上下旨,赐死臣。”卫谏磕头道,声音中带着威慑。 这意思,赵承桓不下明旨,他绝不会自绝身亡。 可赵承桓下明旨,那皇家的颜面,可就越来越找补不回来了,他也明白他那个皇姐,脾气倔的很,若是没有如愿的嫁给赫连将军,往后指不定又会生出些什么事情来。 君臣二人正僵持着,殿内气氛甚是异常。 就在此时,管事太监江海匆慌进殿内来禀道:“皇上,卫大人,大事不好了!长公主去了白府要杀白姑娘,赫连将军听闻后,也赶去了白府,要杀公主” 第5章偏偏他不信我 白府里,白新月的胸口中了一刀,流着血,她则是虚弱的靠在赫连南骏的怀中。 赫连南骏恨意的眼神看赵承玉,恨不能将眼前这个狠毒的女人千刀万剐。 “赫连将军,你口口声声忠君爱国,忠心于我赵氏皇族,可如今你眼见皇家丢尽颜面,看我一个长公主嫁给了太监,而你,明明可以挽回这一切,却仍旧要娶你怀里的那个女人!”赵承玉愤恨道,“你便是这样忠君爱国的?” 赫连南骏的眼里只有厌恶和恨。 “赵承玉,今日新月无碍,我便看在你是长公主的份上,饶过你,若她有半点闪失,我定叫你偿命!”赫连南骏撂下这句狠话,就抱着白新月放到床榻上。 大夫很快赶到。 赵承玉红了眼眶,心冷道:“赫连南骏,你句句道我狠毒,可这个女人的心,比我狠毒了千百倍……” 恰时卫谏和赵承桓赶来。 赵承玉欲转身离去,赫连南骏却提了剑拦住她。 “新月还未醒来,你不可离去!”恨意的剑尖抵着赵承玉的心口。 赵承玉笑了笑,往前一步,剑尖刺入她的心口,鲜血染红她的一身青衫:“这,算是我还她了!” 卫谏僭越了赵承桓,快步跑进来,抱着赵承玉就迅速跑回卫府。 赵承玉很痛。路上,她道:“不是本宫伤的白新月,卫谏,你信吗?” “我信。”卫谏不疑丝毫。 “可偏偏他不信,你信又有何用!”随即,赵承玉便昏迷了过去。 她是个高傲又高贵的女子,生来顺遂,万人追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独,要不来她想要的男人。 这个高傲的公主从未像今日这般受伤无助。 除了卫谏,无人来卫府看赵承玉。 白新月伤的并不重,第二日照常跟赫连南骏成亲了。 赫连将军和长安郡之女白新月的大婚,在长安何其盛大,十里长街铺满红妆,鞭炮唢呐连天,长安百姓高兴观礼…… 卫府,冷冷清清的。 那一剑刺的是赵承玉心口,能保住性命都是卫谏紧着最好的大夫和最好的药材调养着。 赵承桓给赫连南骏主持了大婚之后,才来了卫府赵承玉。 “皇姐如何了?”赵承桓问,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姐弟,他自然心疼这个姐姐。 “回皇上,公主已无性命之忧。”卫谏回道。 “等她醒来后,将她禁足卫府,不得出门一步,否则,朕唯你是问。”赵承桓留下这句话,就甩袖离开了卫府。 他前脚才走,赵承玉就醒来了。 她早便醒了,只是不想看到这个亲手破坏了她幸福的弟弟,可没想到,却又听到了他的那一番话。 此刻,她才觉得自己已是皇家的弃子。 三两日,赵承玉已身子大好。 出了卫府去找赫连南骏,她已听闻,赫连南骏与白新月大婚之后,就十分恩爱,赫连南骏怜惜白新月有伤在身,放下军中琐事,日夜都陪伴在新婚夫人身边,鹣鲽情深,羡煞旁人。 赵承玉是小心眼的人,她得不到,又怎能便宜了旁人。 见了赫连南骏,却见不得依偎在他怀中娇弱可怜的白新月,赵承玉忍住要拔刀杀了白新月的心。 她亮出一块木牌来,问:“赫连将军,你可还记得这木牌?” 第6章将军出征 “自然记得。公主有话便吩咐。”赫连南骏道。 “好,姜地有流寇作乱,边境更有戎族人对我北朝虎视眈眈,本宫要你明日就向皇上请旨前往姜地平乱,拿下戎族人!” 戎族人乃是游牧民族,民风彪悍,骁勇善战,常年骚扰北朝边境。北朝与戎族人已经僵持数年未果,赫连南骏此番若去,至少要三五年才得以归来。 那白新月,不过是顶着个将军夫人名衔,守着活寡的女人。 赫连南骏迟疑犹豫半晌,还是为难的应下:“是!” 第二日,赫连南骏就请旨了,当日就领着兵出征了。 那块木牌,是三年前赵承玉生辰时赫连南骏所赠,那日他刚从边关征战回来,正逢赵承玉的生辰,赵承玉倒是看上了他怀中小心揣着的一支自己亲手打制的玉钗,可赫连南骏那是要送给白新月的,自是不舍得给赵承玉,于是便将随身带着的一块木牌赠与了赵承玉。 并道:“这虽只是块小木牌,但往后公主若有差遣臣的地方,尽管开口,只要不违背礼法孝义,臣必定帮公主办道。” 赵承玉原想用这木牌来逼他娶她的。 可她是堂堂公主,怎能如此胁迫于他,她要他心甘情愿的迎娶她。 赫连南骏是傍晚出征,白新月追到了郊外,一身狼狈又害怕的模样,与赫连南骏道:“将军,你带着我一块去吧!我留在京中,会死的……” 她恐慌的眼神看向坐在銮驾代替圣上送赫连南骏出征的赵承玉。 赵承玉端坐在銮驾上,威严端庄,一身华贵宫装,贵气无常。 赫连南骏警告的眼神看向她,与白新月道:“新月,你已是我赫连家的人,谁若敢动你,便是要与我赫连家为敌。” 他这话,却是说给赵承玉听的。 随即,他扬鞭策马,领着数万的士兵绝尘而去。 赵承玉送了赫连南骏出征后,再回来卫府,就见府中下人忙成一团,有知情的侍女来禀她:“公主,皇上因您出了卫府的事责罚了驸马。” 是了,赵承桓说过,不许赵承玉出卫府一步。 可赵承玉出了卫府,还将赵承桓的保护符赫连南骏弄去了姜地。 赵承玉去了卫谏房中。 卫谏正躺在床榻上,上身裸着,背上一道道的血痕,下人正给他上药。 “本宫来吧。”赵承玉道,在床榻边上坐下,接过下人手中的药,便就小心的给卫谏上药。 卫谏尚是清醒的,略有些震撼,他道:“公主纡尊降贵,奴才福薄,怕是承受不得。” “本宫听你这语气里也没半点惶恐,卫谏,本宫觉得你这个奴才用得还顺手。”赵承玉并未有半点怪罪,她冷静的慢慢道:“本宫,不想杀你了。” 接着,她娓娓道来:“南朝和陈国要派来使到长安,为保三国和平共处,怕是要联姻,本宫那皇帝弟弟,必定也有想过将本宫嫁去南朝或是陈国,以此来巩固两国世代邦交。只有你活着,本宫便能免去远嫁。” “那……公主打算让奴才活多久?”卫谏脸上带着笑意问。 “本宫嫁给赫连将军那日。”赵承玉平常的道。卫谏又笑了声:“看来奴才的命,很长。” 第7章杀鸡儆猴 白新月被请去了卫府。 这日,卫府很热闹。 赵承玉在卫府举办了个宴会,是为向长安城内的贵女宗妇们介绍她收入府中的那几位俊朗如玉的面首。 “堂堂长公主,嫁了太监,又养面首,可真是个淫荡女子,皇家的颜面都让她丢光了!” 赵承玉带着她那一众面首入得宴会厅里,就听得赵承欢气愤的说她坏话。 “怎么?承欢妹妹,你可是有什么话要对皇姐说?”赵承玉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带着威慑的口吻问。 赵承欢忙挤出一丝笑容来,一副无害又贤淑的模样,道:“皇姐,妹妹是觉得皇姐眼光好,挑的这几位面首着实俊朗的很。” “既然你喜欢,本宫这个皇姐也不小气,这几人里,你选一个吧!”赵承玉道。 赵承欢虽是公主,可生母身份卑微,也不得先皇喜爱,如今登基的皇帝又是赵承玉一母同胞的弟弟,身份自然比不得。 “多蒙皇姐厚爱,妹妹……并无此喜好。”赵承欢红了脸道,头埋得极低。 她在皇家一众公主当中因有才、温婉贤淑而得人喜欢。赵承玉这番做法,摆明了就是羞辱她。 “承欢妹妹最懂礼数,本宫赏赐给你,你该领赏谢恩才是,怎的推脱?莫不是看不上本宫?”赵承玉讽刺问道,嘴角噙着的笑意,看得赵承欢毛骨悚然。 “妹妹谢过皇姐。”赵承欢忙跪下来磕头谢恩,又随便指了个面首。 赵承玉便示意那个面首坐到赵承欢的身边去。 整个宴会上,赵承欢身边的面首是百般的贴着赵承欢,剥了葡萄从嘴里渡到赵承欢的嘴里喂她,还有酒也是如此喂…… 且不说赵承欢是个未出阁的女子,从未与男子这般亲密接触过,被此番动作惹得羞愧连连,脸红不止。 就是这整个宴会厅里的人,都是些贵女宗妇,出身名门,受礼教教养,更是不忍直视,直到羞耻。于是,大多饮了两杯酒,便道不胜酒力早早离去。 赵承玉留下了白新月,高高在上的道:“白新月,你可瞧见了,莫说是你,就连堂堂皇家公主承欢,那也是任由本宫欺辱的人,如今,赫连将军不在长安,谁还护得了你?” 白新月知晓今日这一出,赵承玉是在杀鸡儆猴,她早已有恐慌,吓得当即跪在赵承玉面前,哭求道:“长公主饶过臣妇,臣妇虽然嫁给了将军,可并未与将军行夫妻之实,此番若臣妇出了差错,将军怕是要更加恼上长公主……” “白新月,你也晓得赫连将军不在长安,他此去再回来至少几年,这么长的时间,可是会发生很多的事情。想想当初你是如何陷害本宫的?如今,本宫定不会饶了你……” 白新月面如死色,脑袋用力的磕在地面上,“求长公主饶命,当初是臣妇鬼迷心窍,但臣妇是太爱将军了,怕将军被长公主夺走……” 赵承玉没有理会她,让人送了她回赫连府。 是呢,好几年呢。 她一定会让白新月好好的体会一番陷害她,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那日,她去白府找赫连南骏,却先被人带去了白新月的房间,白新月就突然拿了匕首刺入自己胸腹,随即赫连南骏就进来了。 在赫连南骏的眼里,自然便是赵承玉要杀白新月。 赵承玉隐隐约约的有些头疼,好像要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来。 第8章赫连南骏曾爱她 “公主昏迷多长时间了?”卫谏一回到府中,就听下人说赵承玉突然昏迷了过去,他便立即赶去赵承玉的寝房。 侍女瑾儿在旁伺候着,太医也过来看过了。 赵承玉的脸色仍是十分难看,像是被梦魇纠缠,很折磨。 一会儿,赵承玉骤然睁开眼睛来,紧紧握着瑾儿的手,道:“原来他爱过我的!瑾儿,他爱过我的!都是白新月那个贱人害了我!” 目光触及到旁边站着的卫谏,她收了喜色,道:“卫大人退下吧,本宫无事了。” 卫谏目光锁着她,有些欲言又止,半晌才不甘心的退出了赵承玉的寝房。 赵承玉都想起来了。 赫连南骏曾经爱过她,三年多前,她曾和白新月一同去过边关,后来遇到了赫连南骏,本来,赫连南骏爱上的人是她,可是后来,她和白新月去了战俘营,战俘营里有一位敌军大将,宁死不降,白新月就提议用自己的身体去劝降,而后,却被赫连南骏知道,就变成了赵承玉为了招揽那位敌军大将,不惜把白新月当物品赏赐出去。 而后,赫连南骏又冤枉说她派了贴身侍女去刺杀不服从她命令的白新月,白新月被赫连南骏救下,姜儿还被赫连南骏打下了山崖。 再后来,赫连南骏被军中的奸细袭击,乃是白新月替他挡了一刀。 同时,赵承玉也受到了袭击,受了重伤,被送回了长安。 不知道怎么的,赵承玉醒来后,她就忘了这段记忆。 如今,已经忆起这段记忆,赵承玉恨透了白新月,也迫不及待的要去见赫连南骏。 “松儿、瑾儿,你们倆收拾一下,本宫要去姜地找赫连将军!”赵承玉吩咐道。 这收了东西,刚要出门,不等卫谏来拦,外头下人就喊:“大长公主到!” 大长公主,如今的丞相夫人,是先皇的亲姐,赵承玉的姑姑。 “承玉,你着实太不像话了!皇家的颜面都让你丢尽了!”大长公主这脚还没踏进门槛,就开始训斥起赵承玉来,“你自己胡作非为、不知廉耻也就罢了,竟然还去羞辱承欢,承欢自幼谨遵礼教、温婉贤淑,你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男子那般轻薄,你可让她如何活啊……” 大长公主来意很明显,是因为赵承玉让面首大庭广众之下轻薄赵承欢,为此,是来替赵承欢出气了。 赵承玉恭敬的叫了声:“姑姑。”随后,冷着声音问:“姑姑是来替承欢出气,来责罚我?” 大长公主一时语噎,她虽是赵承玉的姑姑,可如今当朝的并非是先皇,她都已经嫁了人,又生过了外姓人的孩子,如今这身份上到底不如赵承玉。 况且,权势也不如赵承玉。 赵承玉可是有护卫队以及两万亲兵、五万兵权的长公主。 “并非是承欢来找我告状,她到底是你妹妹,今日若非姑姑去了府中探望她,恐怕她已经悬梁自尽了……”大长公主解释道,语气已然低了许多。 赵承玉冷哼:“她的公主府里,奴仆数百,非要等得姑姑去看才能救下她,看来,她的公主府里那些奴仆十分不中用,对主子很不忠心。” 说罢,赵承玉就与身边的松儿、瑾儿吩咐:“瑾儿,你即刻进宫一趟,禀了皇上,选百位奴仆送去承欢公主府。松儿,你即刻前去承欢公主府,传本宫旨意,公主府的那些奴仆玩忽职守、对承欢公主不忠,全数发去罪奴所劳役!” 二位侍女,应下便就各自去办差事。 被这事耽搁了功夫,赵承玉等到第二日一早,才又与松儿、瑾儿快马赶去姜地。 第9章算计 卫谏带着一队手下策马经过承欢公主府时,便见那地一片混乱,哭天喊地的,侍女、奴才们跪在地上喊冤枉……一打听才知是让赵承玉抓着了错处,将承欢公主身边奴仆全给换掉了。 如此,这赵承欢便是日夜被赵承玉监视了。 卫谏都不得不服,赵承玉这个女人,手段尤其狠辣果断。 十三岁时,就披荆斩棘,在宫闱斗争中,把她那个十一岁的弟弟扶上皇位,并保得皇上登基六年里天下太平,政权稳固……赵承玉,绝非是个简单的女人。 可能,她这辈子最大的挫折,便是未能嫁给赫连南骏,最大的羞辱,就是嫁给他卫谏这个阉人…… 卫谏策马回了府里。 下人匆忙来回禀:“大人,长公主走了,她去姜地追赫连将军了!” 卫谏一急,这刚下马,就又立即上马,道:“去追!” 随即,一扬鞭子,驰聘而去,他的身后跟着一大队穿着飞虎官服威风凛凛的手下。 长安大街,众人见他们,避之唯恐不及,就连官员车辇见他们骑马而来,便远远让开道路。所以,他们这一路十分顺畅,才出城门,就追上了赵承玉。 赵承玉亦是骑在马上,卫谏追上去,一踩马背借力直接飞跃到赵承玉的马上,然后抢过她手中的缰绳,调转马头就往回骑。 可赵承玉又岂是那般好欺负的人,即便在马上,她也反应极其敏捷,果断,拔出靴子里的匕首就直接刺向卫谏的心口。 卫谏未躲开,依旧策马往卫府回去。 刚到卫府门口,卫谏就再也坚持不住从马背上摔落下来,摔下来那一刻,他同一脸气愤的赵承玉道:“奴才若死了,长公主恐就要被指婚远嫁了。” 说完一笑。 赵承玉更加气愤不已:“你这狗奴才是故意的,你故意不躲,让本宫伤到你!卫谏,你够狠,够有胆量!” 太医已经给卫谏包扎过。 赵承玉杀人,那必定是要取其性命的,刺的又是心口。 因为卫谏对她而言有重要的作用,所以她这一匕首,刺偏了一个公分,并未要了卫谏的性命。 不多久,卫谏清醒过来,看了看站在他床榻前的赵承玉。 “卫谏,你比本宫预想的要聪明,要狠。”赵承玉道,带有几分赞赏。 卫谏被她刺伤,不但免了阻拦她之罪,更是将她留在了长安。 而且一再用远嫁一时来威胁她。 她若不想远嫁,就一定要保住卫谏的性命。 “多谢公主夸奖,奴才从一个小太监能有如今地位,还能娶到公主,若奴才没些聪明狠劲,只怕是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早就成了一具白骨。”卫谏嘴角含着笑,回道。 正好,下人端了药进来。 卫谏道:“还请公主喂奴才喝药。” 赵承玉脸色不好看,但还是接了下人端来的药,坐在床榻边上,一勺一勺的喂给卫谏喝。 卫谏说的没错,他这一路走来,能有如今地位,全都是算计来了。 就连娶赵承玉,都是他算计好了的。 第10章赏赐面首 卫谏在床榻上躺了十日。 每日都是赵承玉亲手伺候他喝药。 卫谏好了之后,去做了一件事,从民间选了五位俊朗又极善床笫之事的面首送给了大长公主,还道:“长公主为体孝心,特地精心挑选了几位面目俊朗又聪慧听话的面首送给大长公主,这可是长公主的一番心意。” 这着实,是狠狠的打了大长公主的脸,连着丞相府的脸都打了。 可这长安城里,谁敢说养面首是淫荡无耻的行径? 那便就是说赵承玉的坏话,可是杀头之罪。 赵承玉得知此事后,噗嗤笑了声:“姑姑素来贤淑胆小的,本宫倒是能想到她那脸色,必定十分难看。” “可不,险些悬梁自尽以示高风亮节。”卫谏道。 主要还是最近丞相有些动作,与荣王那边走得近,赵承桓对丞相有些不满。大长公主哪里受得了这些羞辱,当即就进了宫里与赵承桓诉苦。 赵承桓便与她说:“姑姑,虽然承欢和皇姐都是您的侄女,并无亲疏分别,可她们与朕,却有亲疏之分,您和丞相也理应更亲近朕和皇姐一些。皇姐性子直,她给您送面首,大抵也是出于孝心和亲近之意。” 大长公主听出了赵承桓这话中之意,原来是不满丞相府近来和荣王府走得近了。 大长公主不敢再有言语,灰溜溜的回了府中。 再不敢提及此事,就是赵承玉送来的那几个面首,养在府里。 面首这事,既然开了头,赵承玉还不打算停下,又往赵承欢府里送了几个面首,也给白新月送了面首。 说来,公主养面首,这倒还说得过去。 可白新月只是臣妇,她养面首可就是真真的给赫连南骏的头上戴绿帽子。 她收下,便就是不洁。 她若是不收,便是不敬。 白新月太自以为是,觉得即便赫连南骏不在长安,赫连家的人会护着她。 于是,她将赵承玉送去的面首,拒之门外。 她想着,赵承玉顶多是降罪将她打一顿。 可她太天真了,以为区区陷害了赵承玉几次,赵承玉就是她能够拿捏得住的人。 赵承玉手上沾了多少鲜血! 哪怕是在先皇驾崩、百官围困、后宫嫔妃联合自己儿子争夺皇位时,她都连眉头没皱一下。 如今,又岂会怕了区区一个白新月? 白新月被抓去了卫府,赫连家没有一个人出面。 “白新月,你又一次落在了本宫的手上,本宫问你,三年前本宫与赫连将军相爱,你却从中作梗,害得本宫与赫连将军陌路,你可知道与本宫抢东西,会有何下场?”赵承玉勃然怒色,眼神如犀利的刀子盯着白新月看。 继而,她继续道:“你屡次陷害本宫,你可知,会有何下场?” 白新月唯一的筹码便是赫连南骏,立即就委屈中带着威胁的口吻道:“赫连将军不在长安,长公主当真要取臣妇的性命,臣妇不敢求饶。只是臣妇的死讯若是传到将军耳中,臣妇怕将军会太过悲伤……” “放心,本宫不会杀你,可你,也别想再威胁本宫。”赵承玉狠色道。 随即,唤了她养的几位面首过来。 “赫连夫人尚不知床笫之事,你们几位好好的教会她,赫连将军为国征战,太过操劳,像这等小事你们可要好好的替赫连将军做好了。谁做得好,本宫重重有赏!” 说罢,赵承玉就将一粒媚药塞入了白新月的口中,得意的出了正厅。 白新月瘫倒在地上,撕心裂肺恨意骂道:“赵承玉,我丈夫不会放过你的!” 第11章帝王之术 白新月衣衫狼狈的被送回了赫连府。 毕竟经历了那事,赵承玉以为白新月必定是要寻死了。 可谁晓得,白新月竟是平平静静的,托了几日的病,也不曾闹过。甚至除了卫府的这几人和她自己之外,谁都不知道她曾被赵承玉的那几个面首亲密伺候过。 “既然,她要诚心瞒着这事,那就让她好生瞒着吧。”赵承玉含笑道,“给她身边伺候的那丫头发话,每日给她喂一粒媚药。” 瑾儿到底心软,听此,不由皱眉提问一句:“公主,这未免也太狠了,您若是讨厌她,不如直接喂了她毒药赐死,如此,也太折磨了。” “她抢本宫的男人,屡次陷害本宫,早便该死。赫连将军出征前,本宫与他保证过,绝不取白新月的性命。她若自己悬梁自尽了,这事也就了了。不然,本宫会折磨她至死。”赵承玉道。 还有,她也得教长安城里那些别有心思的人知道,与她赵承玉作对,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赵承桓遣了宫人宣赵承玉入宫叙话。 赵承玉盛装打扮,一身瑰色长裙衬得她高贵秀丽,威严不可侵犯。 她只带了瑾儿和松儿两个丫头回宫。 章德殿内,赵承桓一身明黄龙袍坐在桌案前,另一方小桌上早已经摆好了各色小吃水果,都是些赵承玉先前爱吃的东西。 “皇姐来了。”听见脚步声,赵承桓放下的手中的奏折,抬头叫了声,往摆满吃食的小桌前来,“你往皇姑母那儿赏赐面首的事,着实让皇姑母没有颜面了,京城里闹了不少风雨。” “皇弟遣我过来,是训斥我的?”赵承玉坐下,捡了块点心塞进嘴里吃起来,“御膳房今日这糕点做的不错。” “换了个御厨,皇姐若习惯吃,朕让那御厨去卫府里给你做些点心吃。”赵承桓道,随即神色沉着,道:“南朝和陈国使臣很快就会到京城,朝中,赫连将军不在,其他王公大臣对朕并不十分敬服,皇姐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联姻自然是首选,虽然南朝太子姜元彻在我北朝当人质,可姜元彻自小就送来了北朝,他即便有个南朝太子身份,恐怕南朝并无他的立足之地,反而,南朝的几位皇子,皆有势力。为了避免南朝和陈国联合起来对付我朝,首先,得保证好南朝太子的安全,避免给他们发兵的理由,联姻之事,必定不能选承欢。承萱和承瑕二人,承瑕年纪尚轻,承萱倒是已有十五,她母妃尚在。可以的承萱去联姻,另外在从赵氏宗族里选位郡主封为公主去联姻……” 赵承玉的话才说完,赵承桓便露了轻松之色。 “看来朝中之事尽在皇姐掌握之中。”赵承桓道。 半晌,他露出犹疑之色,试探问:“皇姐打算如何处置卫谏?” “皇弟觉得这个奴才用着可顺手?”赵承玉不答反问。 “卫谏还算忠心,办事能力也不错,只是,他手里的权势毕竟太大。”赵承桓忧虑道。 赵承玉答道:“一个阉人,手里有些权势又如何?他总做不得谋反之事,再来,换掉卫谏,皇弟心里可已有适合的人选?” 赵承桓沉默未语。赵承玉继续道:“父皇曾与你我说过不少帝王之术,驭臣之道,你心里即便有要扶持的人,断也不可太过明目张胆的提拔,想要除掉的人也得先捧着,眼下你最紧要的是要等羽翼丰满,囤续实力。” 说完,赵承玉站起身来。 “那在宫中当质子的南朝太子,我去见一见。”说罢,就往质子宫去了。 第12章南朝太子 质子宫,应是叫天华宫,因为南朝太子姜元彻在此住了十五年,于是宫里的人都管这儿叫质子宫了。 姜元彻是九岁被送来北朝的。 当时的天子还是赵承玉的父皇。 这姜元彻也是个奇怪的人,自从到了质子宫后,便从未踏出过一步,也不与宫中任何人来往。 北朝这京城里,有不少的质子,是军侯王公的儿子,他们都不安分的很,使了劲儿的作妖,搞好关系,探查京城高官王族的心思动向。 这个姜元彻,着实个怪人。 说来,姜元彻今年也有二十三了,早到了成婚的年纪。 赵承桓当政后,给姜元彻赐过几个女人,姜元彻将人留下了,不过,从未宠信过任何一个女人。 布置在姜元彻身边的眼线,都能将姜元彻一顿饭吃了多少粒探查得清楚,故而,姜元彻从未与任何一个女人发生过关系,这事,赵承桓和赵承玉都知道。 这事里透着些古怪。 赵承玉已有一年多未踏足质子宫了。 她才跨过门槛进去,正好看到姜元彻眼前蒙着布条和一群女人嬉戏,还抱住了一个女人,状似亲密,从神色动作上,便可看出这姜元彻是个色胚。 一切都很正常。 殿内的人见赵承玉来,均跪下道:“见过长公主殿下。” “起身吧。”赵承玉道。 姜元彻听到声音,拉下眼前的布条,畏惧的眼神看着赵承玉,身子微弓着,叫了声:“长公主好。” “你是南朝太子,你我身份平等,不必对我如此多礼。”赵承玉道。 “是。”姜元彻仍旧很恭敬。 眼前的这人,着实个脓包废材,丝毫不像是装的。 “过几日南朝使臣就会到京城了,此番前来的,还有太子殿下的兄弟,本宫此来,便是与太子殿下说这事的。”赵承玉说道,目光一直盯着姜元彻,想要从他那萎靡恭敬的神态里找出一丝端倪来。 可惜,未果。 “是。”姜元彻仍是恭敬应下。 “太子殿下就没有什么想法?”赵承玉问。 姜元彻一板一眼的回答:“我自小生活在北朝,早已习惯北朝的生活,对南朝的人和事,都没什么记忆了。” 赵承玉的眼神落在殿内的这些貌美如花的女子身上,寻味的问:“太子殿下可喜欢她们?” “我很喜欢。”姜元彻答,还故意搂了靠近他身边站着的女人。 “喜欢便好。”赵承玉含笑着道,“明日我让皇上再给太子殿下选几个可人的宫女过来伺候。” 说罢,赵承玉便就离开了质子宫。 这个姜元彻是很古怪,虽然赵承玉看不出任何端倪来,但一国太子,总归不会是个草包,看来这个姜元彻藏得很深。 赵承玉出宫后,转身看了看这座金碧辉煌的宫闱,沉重又沉闷,权利倾轧,里面有多少算计和白骨! 正好,卫谏领着一队飞虎卫策马扬尘而来,那飞虎官服威风凛凛,格外耀眼。 他们见到赵承玉的车辇,立马在跟前停下,卫谏下马向赵承玉抱拳行了个礼。 “卫大人这是要入宫面圣?”赵承玉问。 她始终不愿以“驸马”来称呼卫谏。 卫谏答道:“皇上先前嘱咐下来的差事,办妥了,去向皇上交差。” 说完后,卫谏就上马领着人进了宫里。 赵承玉叹了声:“又有人遭殃了!” 第13章满门抄斩 飞虎卫,是赵承桓的爪牙。 具体说来,是卫谏的爪牙,专门收集朝中大臣的一些秘密,故而,卫谏虽是个阉人,可朝中大臣人人惧他。 卫谏此番呈禀的是刑部侍郎萧远安,萧远安徇私舞弊,贪污行贿,曾掉包换走过叛臣之子。 前面两桩事顶多是让萧远安落个革职问斩的罪责,可后面那一桩,便能让萧远安一家满门抄斩。 所有的证据递呈上去,赵承桓当即下旨将萧远安一家满门抄斩。 卫谏回到卫府,赵承玉正坐在凉亭里喝茶,与她的那几个面首调笑。 卫谏上前去见礼。 赵承玉示意身边的人都退下,才冷冷的道:“卫大人这是收了谁的银子,才办的这事?”“奴才听不明白长公主的意思。”卫谏揣着明白装糊涂。 “本宫对萧远安略有些了解,此人素来以严厉著称,家中一贫如洗,怎有贪污行贿?更不会徇私舞弊,至于换走叛臣之子的事,怕也是另有他人,而找了萧远安来顶罪。”赵承玉威严之中,带着些怒色,目光阴冷的看向卫谏。 卫谏恭敬的回道:“奴才只是尽本职、忠心主子,将自己查到的事奏明皇上,不敢有半丝懈怠。” 赵承玉冷笑:“三月初五,萧远安在朝堂上折子弹劾卫大人嚣张跋扈,仗着皇上宠信为非作歹,不敬臣民,更是大胆骂你是阉人!卫大人怕是为此嫉恨于心了?” “长公主一介妇人,对朝堂中的事无巨细都了解得清清楚楚,奴才佩服!”卫谏意有所指的道,气势上不曾被赵承玉压下过半分。 不过一个萧远安,赵承玉也不多计较。 萧家满门抄斩那日,赵承玉和卫谏在府中下棋。 卫谏的棋风精湛凌厉,很符合他的性格,以及嚣张。赵承玉则是有些心不在焉,落子随意,没多一会儿就输了两三盘。 她也不计较卫谏一个奴才也敢赢长公主。 这时候,卫谏的手下匆忙跑来回禀:“萧远安次子被人掉了包,上刑场斩首的只是个与萧远安次子略有些想象的死囚。” “追到直接杀了便是。”卫谏冷声命令。 赵承玉不再落子,站起来转身就走。 卫谏突然叫住她:“长公主殿下,还请您不要一意孤行,把萧厉言交出来。” 赵承玉顿住脚步,他这么快就反应过来是她救走了萧厉言。 “萧家满门抄斩的圣旨可是皇上下的,萧厉言如若活着要报复的自然是皇上。”卫谏提醒赵承玉。 赵承玉曾认识萧厉言,此人善算聪明,也曾为赵承玉做过事,她便想留他一命,若萧家当真冤枉,往后萧厉言也好替萧家翻案。 “是卫大人怕被报复吧。”赵承玉冷哼。 “是萧家当真不轨,看来,奴才应该把事情的真相告诉长公主。”卫谏叹了口气道,转身去了书房。 赵承玉也随他一同去了书房。 书房中,卫谏将几封信交给赵承玉看,说道:“萧远安是南朝的细作,他潜入北朝已有多年,目的就是为了收集北朝京城的的消息,传回南朝,以便南朝对我朝京中要事了解,而且放走反叛之臣的儿子也是事实。至于徇私舞弊、贪污等事,是皇上添的,是为掩藏萧远安的细作身份。” 信中虽然证据确凿,可赵承玉还是有些疑惑:“萧远安在朝中为官已有十年,又是刑部侍郎的位置,他在京中蛰伏如此之久,应当早已做下许多不利朝廷的事,可为何就只有他放走叛臣之子这一桩?” 卫谏未回答,只坚定地道:“总之,萧厉言不可留!” 第14章承欢公主 “卫大人怕追不到他了。”赵承玉清冷道,“前日,萧厉言就拿了本宫的手令离开京城,他快马加鞭,此时怕是早已到千里之外。” “你会后悔的。”卫谏气愤的甩袖离开。 赵承玉这个长公主能够震慑朝堂,让赵承桓对她又敬又惧,这京城里何尝不是遍布了她的眼线,各位王公大臣们的一举一动,她自然是了如指掌。 萧远安的确跟南朝有些关系,但是这些年已然断了跟南朝的联系,故而赵承玉容他活着。赵承玉救下萧厉言,也是看重了萧远安会将南朝的一些事告诉萧厉言。 虽然,卫谏已是她名义上的丈夫,但是她是北朝的长公主。卫谏如此急于陷害萧家满门,必定是萧远安手上有卫谏的把柄。 这个把柄,对赵承玉很重要。 即便卫谏是个阉人,也得防着。 松儿领了位俊朗的男子过来,那人正是赵承玉赏赐给赵承欢的面首之一。 “奴才见过长公主。”他跪下道。 “何事,说吧。” “承欢公主已与奴才有了床笫之欢,奴才特来向长公主殿下复命。”他恭敬道。 赵承玉听此一喜,道:“好,有赏!” 瑾儿便带了他下去领赏。 到底赵承欢那个谨遵礼数、贤淑本分的公主也做出了这等淫乱之事来,她既主动尝了与面首欢好之事,往后必定是要沉沦于此,看她往后还如何在人前一副清纯贞洁的嘴脸? 皇家没什么血肉亲情。 赵承玉的父皇,共有二十二个子女,公主七位,皇子十五位。也是她的父皇驾崩的早,不然,她会有更多的兄弟姐妹。 因为生在皇家,离权利近,离那个位置近,所以啊,心思也就更狠毒。 赵承玉若不对赵承欢狠毒些,那被除掉的人就是她和赵承桓了。 承欢公主府。 赵承欢哭得眼睛红红的,一副可怜又委屈的同大长公主说:“姑姑,承欢当真是活不下去了!承欢好歹也是一国公主,皇姐赏赐来这些面首,他们都是皇姐的人,昨儿夜里,就有一人……他竟偷摸爬上了承欢的床榻,险些将承欢……” 她委实难以说出那等肮脏污秽的话来,只哭倒在大长公主怀里。 大长公主瞧着也是心疼。 可她也无能为力,她自个府中也有那么几位赵承玉赏赐的面首,提到此事,她亦觉皇家蒙羞、脸上无光。 经了上一回那教训,大长公主原本是不想跟赵承欢走得太近了,奈何赵承欢的贴身丫鬟跑去了丞相府里找她,说赵承欢郁结难受,又想寻死了,这才赶来看赵承欢。 “唉,命苦的孩子啊!”大长公主叹了口气,心疼的很,“承欢,你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不如早些寻个婆家,好歹有夫家帮衬,你也就脱离这苦海了……” 大长公主安慰了赵承欢几句,便就匆匆离开了。那承欢公主府里,可全都是赵承玉的眼线,她在那儿呆着,都觉得毛骨悚然。 大长公主刚出承欢公主府,就被松儿请去了卫府。 第15章给白新月诊脉 “姑姑去看过承欢了?我与姑姑是相同的意思,承欢妹妹到了该嫁娶的年纪,姑姑觉得承欢的驸马应是什么人好?” 大长公主一到,赵承玉就开门见山的问。 想到在承欢的府里与承欢说了的那些话,甚至她都流露过什么眼神、脸色,赵承玉应该都一清二楚,大长公主面露的尴尬之色,许久才道:“我甚少关心这些,一切还得凭皇上做主。” “据本宫所知,承欢很是喜欢敬表哥,承欢可是很想与姑姑更加亲上一分。”赵承玉平平淡淡的道,也未显露出什么情绪来。 让大长公主很难摸透她的心思。 赵承玉所说的人,正是大长公主的长子,李徽敬。 赵承欢会选中李徽敬也绝非没有道理的,丞相现今在朝中也是极有势力之人,若是赵承欢嫁给了李徽敬,丞相自然就被拉到了荣王一派。 如此,为荣王造反夺位又添了一助力。 荣王,赵承嵘,乃是赵承欢一母同胞的兄长。 赵承玉遣了瑾儿拿了一方沾着血的帕子来,给大长公主看。 “这是什么?”大长公主惊恐的问。 “承欢很是喜欢我赏赐给她的那几位面首,故此,已与他们行了房。”赵承玉含笑着解释。 大长公主只觉又气愤又厌恶又替承欢难过,可到底不敢对赵承玉表露出些什么来。 她什么都没说,找了个由头,早早的离开了卫府。 赵承玉的意思很明显,她自然会跟赵承欢划清界限,更不会允许李徽敬娶赵承欢。 赵承玉正愣神时,松儿过来向她询问。 “公主,赫连二公子从南方回来了,还要继续给白新月下药吗?” “白新月如今是何模样了?”赵承玉问。 “与平常无异,好似她从未发生过那些事。”松儿答道。 赵承玉轻笑一声:“看来白新月还的确是个不简单的女人!” 随即,又吩咐道:“暂且放过她吧,既然这法子折磨不死她,是该换个别的法子了。让人去查一查长安郡,他可有犯下些什么事。” “是。”松儿应下。 赵承玉让人备了礼,去了赫连府。 到底是将军府,府邸大门口立着的两头石狮子都虎虎生威。 长公主驾临,赫连南丞和白新月早领了赫连府的家眷在府门口跪迎。 赵承玉从马车上下来,看着跪满地的人,傲然贵气道:“都起身吧。” “赫连将军出征前曾再三嘱咐本宫要好生照料将军夫人,本宫听说将军夫人近来身子倦懒,脸色不好,特意送了些天山雪莲和极品血燕窝过来给将军夫人补补身体。”赵承玉看向白新月道。 赫连南丞甚是疑惑:“嫂嫂身子不适?” “没什么,多谢长公主关心!”白新月低头道。 “对了,本宫还请了苏太医过来给将军夫人请脉。”赵承玉含笑道。 此刻,白新月脸上更显慌张之色,吓得跪了下来,道:“臣妇身体很好,并无半点不适,不必劳烦太医了。” “太医都来了,还是请请脉好,本宫也放心。”赵承玉一副尤为关心的模样。 就连赫连南丞都劝道:“苏太医都来了,嫂嫂还是让苏太医请脉吧,总归也不吃亏的,长公主放心,我大哥也能放心。” 入了府中,白新月即便是百般不愿,但又无半点办法,只能由着太医给她诊了脉。 好一会儿后,苏太医松开丝线,向赵承玉回禀:“回长公主殿下,将军夫人的脉象虚浮,应当是日夜操劳过多,缺乏休息,阴虚肾虚,好生调养,吃些补药就无碍了……” 赵承玉含笑道:“如此甚好,有劳苏太医了。” 赵承玉也不在将军府里多呆,意味的眼神看了赫连南丞一眼,便就离开了。 回卫府的路上,松儿疑惑问赵承玉:“公主,您此番让苏太医去给白新月诊脉,是为何?” 第16章有野心的长公主 赵承玉浅笑不语,松儿纳闷问道:“公主莫不是想让太医诊出白新月怀上身孕,如此一来,白新月背着赫连将军与别的男子私通,珠胎暗结,便就当不得赫连夫人了?” 赵承玉摇头:“本宫虽然是容不得白新月,可也不想让这个贱人坏了赫连将军的名声,今日一番作为,只是提醒她,可要小心些,若是怀上了孩子,也得暗中想办法流了。” 折磨白新月的方法,赵承玉有千万种,何须用这一招。 况且,这不过半月而已,就算白新月当真已经怀上了身孕,目前太医也诊不出滑脉来。 赫连南丞被赵承玉临走时那意味的眼神看了一眼,便觉浑身不自在,想赵承玉看他那眼,其中定有深意。 他这几年虽不在京城中,却也听闻过一些赵承玉的传闻,以及赵承玉对他大哥的心思。 赵承玉性情古怪,手段狠辣。 赫连南丞自诩玲珑心思,却是猜不到赵承玉今日的用意。他经过后院,远远的就见白新月心事惶惶,一脸担惊之色。 “嫂嫂怎么了?”赫连南丞过去关心问道。 白新月吓得哭了起来,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惊恐答道:“恐怕在将军回来之前,长公主定会害死我,前不久,她赏赐了好几个面首来羞辱我,那时我心高气傲给拒之门外了,之后,长公主便私下折磨我,曾放言说要将我送去青楼里……” 她一边说着,哭得更凶了,眼泪都快浸湿了帕子。 赫连南丞气愤不已,道:“嫁太监,养面首,这样的公主,有史以来,也就出了她一位!” 白新月擦了眼泪,突然认真起来,道:“她是有目的的。卫谏可不是一般的太监,他是权倾朝野,满朝文武都惧怕的飞虎使,再加上她长公主的身份以及权力,整个朝堂就在她的手里了。” “长公主素来是有野心的人。”末了,白新月强调这一句。 赫连南丞听得只觉心惊,这朝堂权利之争,他们避无可避,如果赵承玉当真安的是这样的心思,那他们赫连家逃不掉。 “二弟可得想法子,让将军早些回来!”白新月期盼的目光看着赫连南丞。 “我想办法。”赫连南丞道,随后又安抚了白新月几句。 第二日一早,赫连南丞就入宫面圣了,在南书房里与赵承桓商谈了许久才出来。 恰巧遇上进宫的赵承玉,赵承玉拦下他,道:“皇上对赫连家尤其看重,本宫也不希望赫连府出事,你大哥在姜地抗敌,府中你可要好生照料才是,尤其是你嫂嫂。” “多谢长公主关心,臣自然会照顾好府中一切。”赫连南丞躬身应下,面上恭恭敬敬。 赵承玉说了这话便走了,赫连南丞更是不屑于与赵承玉多周旋,一摆脱,就立即离宫了。 卫谏领着一队穿着飞虎官服的飞虎卫威风凛凛走来,向赵承玉行礼,问:“长公主可知道赫连南丞与皇上说了些什么?” “大抵是在他在南方的一些见闻吧,本宫这个皇弟素来对赫连家的人很是亲近喜欢。”赵承玉叹了声道。 “过两日,长公主便明白了。”卫谏未说出实情来,“皇上召见奴才,奴才先进去了。” 拱了拱手,卫谏遂进了南书房。 第17章被撤职 卫谏被停职了。 他进南书房后,赵承桓随意捡了他一个错处,说近来有太多大臣弹劾他,便暂且停了他飞使的职位,此职位交给了赵承桓身边近来略受宠信的太监宋长春。 卫谏被停了职位后很清闲,几乎每日都在府中,赏花逗鸟喂鱼。 三日后,瑾儿神色紧张的同赵承玉道:“公主,赫连将军要从姜地回来了!” “怎么回事?”赵承玉眉色一皱,问道。 “皇上三日前暗中遣了杜将军前去姜地代替赫连将军抗敌,密旨将赫连将军召回京中。”瑾儿回禀说,“皇上刻意瞒了我们的人,所以现在才得到消息。” 赵承玉何等聪明,立马反应过来:“看来,赫连南丞那日在南书房同皇上说了不少的话。不然,怎么会撤了卫谏的职,又瞒着本宫将赫连将军调回京城来?” 想到那日卫谏在南书房外同她说的那几句话,赵承玉觉得卫谏定然是知道的,便即刻去找卫谏。 “大约能猜出几分,赫连府里,我的人听到白新月说长公主极有野心,就连嫁给奴才,都是看中了奴才的权势,怕是长公主要效仿则天皇帝。这不,皇上见了赫连二公子之后,立即召奴才过去,卸了奴才的职,想来是信了这话了……” 卫谏轻松平常的道,被卸职,他倒无半分的愤恨,反倒是一副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很乐在其中。 “赫连将军回来了也好。”赵承玉道,也未太过气愤。 不过片刻,宋长春就带着口谕来了卫府。 “奴才见过长公主殿下,皇上让奴才来给长公主捎句话,两国使臣入京在即,皇上怕其中会出事,才秘密将赫连将军从姜地调回来,旁的人,皇上不放心。也让长公主殿下不要多心。” “本宫知道了,劳烦宋公公。”赵承玉应下道。 宋长春当上飞虎使后,气焰极其嚣张,素来他就与卫谏不和,此番,二人地位翻转,就更不将卫谏放在眼里。 传了口谕后,他不屑的朝卫谏翻白眼,嘲讽的口吻道:“卫公公闲赋在家,奴才们羡慕的紧。” 卫谏未理会他。 毕竟当着赵承玉的面,宋长春还有所收敛,只憎恨的眼神看了卫谏一眼后,就匆匆回宫复命了。 “先前,宋长春可是我手底下的小奴才,还唤过我干爹,对我百般奉承,才得了在皇上身边伺候的差事。”卫谏喝着酒,与赵承玉道。 “后来他得势了,便与我决裂了,想要与我争飞虎使的位子。” 后面的话,赵承玉替他说了:“为了飞虎使这个位置,你陷害他的父兄以他名义鱼肉百姓,闹出了人命,此时还闹到了刑部审理,于是,皇上将他训斥了一顿,还罚了他去刷洗宫中的马桶,这飞虎使的位置,自然就落到了你的身上。” “长公主记性真好。”卫谏嘴角含笑的夸赞道。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心狠手辣。本宫竟有些欣赏你,不过,如今宋长春得势,怕是要与你为难……”赵承玉道,眉间露出些担忧之色。 “有长公主庇佑,奴才不会有事。”卫谏丝毫没有惧怕恐慌,反倒神色淡定,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这等风轻云淡的气度,怕是赵承桓都难以相比。 第18章皇家没亲情 今日宫中处决了几个太监,都是卫谏的心腹之人。 主使的人是宋长春。 “皇上下一步要对付的人,怕是长公主您了。”卫谏得了这消息后,去与赵承玉说。 赵承玉眸色里却有几分受伤,但也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该来的总会来,皇家没有骨肉亲情,只有权利争斗。”但是,赵承玉的根基何其深厚,更何况此时赵承桓并未彻底坐稳皇位,朝中更是外忧内患,一时之间,还不会将赵承玉逼上绝路。 晌午后,赵承桓就遣人召赵承玉入宫。 “朕记得皇姐最喜欢白玉璜,南朝进贡了不少的白玉璜,色泽极好,样式也好看。”赵承桓命人端了几个金盘子上来,盘子中,呈放着好几块雕刻和色泽极好的白玉璜。 “皇姐先选些,剩余的,朕就拿去赐给后宫的嫔妃们。”赵承桓到道。 赵承玉随意的挑了两块,赵承桓召她入宫,挑选白玉璜只是由头,必定是有别的事要与她说。 “皇姐近来想必听到了些闲话,但朕想说的是,朕对皇姐只有敬重,虽然在赫连将军这事上,朕没有圆了皇姐的心意,但真对皇姐的亲近绝非任何一人能比。”赵承桓坚定的语气道,神色认真。 “母后临终前曾与朕说,这世上,与朕最亲的人,就只有皇姐了。朕一直都记得。”赵承桓继续说道,“卫谏那事,朕不是针对于皇姐,不管有多少流言,朕也一直相信皇姐。” …… 听着赵承桓这番话,赵承玉倒没什么感动,只是心中越发明白,她与这个弟弟终究是生分了。从给赫连南骏赐婚那时起,他们姐弟之间,就掺杂了权利,淡了亲情。 不然,赵承桓今日又何必来同她说这些? 白玉璜啊……洁白剔透无暇……赵承玉突然就失去了喜欢的心思。 回了卫府后,赵承玉就将从宫中带回来的白玉璜赏赐给了松儿和瑾儿。 “长公主,大人请您去书房叙话。”卫谏的手下过来跟赵承玉说。 虽说卫谏此时已经被卸了职,但依然一手遮天。 赵承玉刚到书房,看卫谏正背身手里拿着一卷书在看,很认真的模样。 听到开门的声响,卫谏回过头来,放下手里的书,道:“还有几日两国使臣会入京,期间定会发生一些事情,如今奴才被卸职,不好出面处理。” “那你想如何?”赵承玉问。 “自然是借长公主的权势。”卫谏郎朗如玉的道,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你想做什么?”赵承玉问,卫谏都要借她这个长公主的权势了,怕是要做的事不简单。 卫谏很平常的口吻道:“仗势欺人。” “看来,你对两国使臣入京的一些情况很了解,是要有所部署了?”赵承玉了然的问,半晌,她道:“不过,本宫必须知道所有的情况。” 两国使臣入京的一些事她也调查过,知道南朝的人会对南朝太子姜元彻下手,但具体的她还没有查到,目前只能让人加强质子宫的防范。 “南朝和陈国早已合谋,此番进京主要的目的是杀死南朝太子,如此来引发南朝和北朝的大战。”卫谏开口说道,“他们设定了五套刺杀计划。” 第19章卫谏,你只是个奴才 “传长公主令,即刻起,京城防卫军由我统领,保护京城安危!各城门进出都需接受盘查!”一早,卫谏就拿着赵承玉的令牌,带着他的人换下了京畿城防营的人。 随后,卫谏又带人查抄了几个商铺,对外说是那几个商铺不法经营,实则,外人看来,是卫谏看上了对方的铺子,将其占为己有。 接着,夜里又去京城最大的青楼里抓了好几个官员,全都给扔进了大牢。 接下来的两日,卫谏仍是这般雷厉风行,所到之处必有腥风血雨,惨不忍睹的事。 整个京城里,都在私下议论卫谏仗势欺人,借着长公主为非作歹,目中无人。 就连赵承桓对此都颇有微词,微服去了卫府见赵承玉。 “皇姐到底要做什么?两国使臣马上就到京城了,可此时京城里却闹得人心惶惶!”赵承桓略带几分怒气冲赵承玉发问。 “我就是要将京城这趟水搅浑了,如此,才能够浑水摸鱼。”赵承玉不紧不慢的道。 “有些事情,我与皇上都不好出面去办,卫谏这个奴才用着,也是极顺手的。”赵承玉提醒他,“皇上是天下之主,眼界和心胸得看着天下,可千万别被眼前的一些小人小事蒙蔽了双眼。” “皇姐此话,可是不满朕撤掉卫谏的职。”赵承桓冷声问。 “主子对奴才,理应是恩威并施,皇上撤卫谏的职位并无任何不对,若这京中朝官只惧卫谏,而不惧皇上,那卫谏就该除掉了。” 赵承玉此番话,将赵承桓点醒。 好在,卫谏的权势还未曾到达那一步。 其实,不在于卫谏的权势,而是飞虎卫的权势,是赵承桓太过倚重飞虎卫。 傍晚时,卫谏风尘仆仆回府里来,他还未换下一身官服,就有人来传话:赵承玉请他过去。 卫谏便又立即赶去见赵承玉。 “你立即带人去将长安郡白守义抓入大牢。”赵承玉吩咐,随手扔给他一卷证词,“这些是他的罪证。” 卫谏翻开看了两眼,提醒她:“此时此刻,长公主还将儿女私情看得这般重?长安郡可关乎赫连将军对皇上的忠心,奴才以为长公主事事以天下为重,以江山为重,原来,您看得最重的还是自己的私情!” “卫谏,你也敢妄议本宫?别忘了,你只是个奴才!”赵承玉威严狠厉道,面色显得十分不悦。 卫谏虽说了这番话,但也按着赵承玉的意思去办了,当即出府,将白守义捉拿入牢。 夜里子时时分,赫连府就来了人,要求见赵承玉,赵承玉想着是为了白守义的事,只命人说她已睡下了,让赫连府的人等着。 赫连南丞这一等,便是一夜。 昨儿夜里又下了小雨,将他一身青衫尽数淋湿,早起寒凉,他本就是个文弱书生,身子骨自不如他那个当将军的大哥好,等他见到赵承玉的时候,已冷得瑟瑟发抖,脸色发白。 还未说上一句话,便就昏迷了过去。 赫连南丞发了高烧,留在卫府里请太医来看过,他醒的也快,只是赵承玉不曾去见他,只嘱咐了下人好生照料他。 再来,他病体缠身,岂能见长公主。如此一来,白守义在大牢的事只得这样拖着,一拖两三日。 赫连南骏已经秘密抵达京城,赫连府的人立即去找他禀告:“将军,长公主将您岳父抓入了大牢,二公主前几日去卫府找长公主说情,也被长公主给扣下了!” 第20章白守义的罪证 赫连南骏一听此话,立即就提剑冲去卫府。 总之,他心里对赵承玉的认知,便是心狠手辣、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善玩弄权势的女人,此番必定是赵承玉趁着他不在京中,要对白新月下手。 赵承玉正与几位面首在一块玩闹,一人弹琴,一人画了妆唱戏,咿咿呀呀的,两人伺候赵承玉吃水果。 赫连南骏见此景,更觉得赵承玉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赵承玉,我二弟在何处?”赫连南骏一脸怒气,提剑指着赵承玉问。 下人匆忙赶来跪下请罪:“公主,奴才没能拦住赫连将军。” 赵承玉见到赫连南骏是欣喜的,哪怕此时赫连南骏恨不得杀了她,她都是高兴的。 “去请二公子出来。”赵承玉跟身边的瑾儿吩咐。 很快,瑾儿去客房将之赫连南丞请了过来,赫连南丞见到赫连南骏,喊了声:“大哥。”又朝赵承玉行了礼。 也不用他们兄弟二人说话,赵承玉就让松儿将白守义的罪证摆了出来,赵承玉道:“永恒三年,赵贵强抢有夫之妇的梁氏为妾,梁氏抵死不从,触怒赵贵,在梁氏悬梁自尽之后,赵贵前往梁氏夫家放火,将梁氏夫家十口人除外出卖货的小叔之外,全部烧死。本来证据确凿,因白守义收受赵贵的贿赂,改判赵贵无罪,而将苦主梁氏的小叔施以酷刑,判为充军流放,梁氏的小叔在流放途中,更是死于非命……” 赵承玉将这一桩陈年旧案如数道出,眼神凌厉正气,一时将赫连南骏和赫连南丞噎得无话可说。 赫连南骏和赫连南丞只能败兴回得府中,将赵承玉所说的罪状如数说与白新月听。 白新月哭着道:“我爹冤枉!我爹为官清廉,怎可能收受贿赂?分明是那梁氏与小叔私通,私情曝光,而放火烧死其丈夫,之后又将那事栽赃给赵贵……这个案子我有些印象,将军可去刑部调查此案卷宗,可定要还我爹爹清白!” 不必赫连南骏去刑部,赵承玉已经派人将刑部的卷宗以及梁氏、赵贵等人的一些生平资料都送来赫连府。 赵贵此人,跟皇亲沾些边,他的祖父是郡王,他府中妻妾无数,上个月,就抢了一个卖豆腐的女子进府里。 永恒三年,他的确在街上调戏买胭脂水粉的梁氏,并将其强硬带到府里。 另外,卷宗之上所写,梁氏死于四月二十,她夫家大火是四月十七,而赵承玉所给的证据是,梁氏死于四月十五,夫家着火是四月十七。 赫连南骏找到梁氏的墓碑,墓碑上刻的日期是四月十七日立,又去梁氏周围的邻居询问一遍,梁氏生前与丈夫恩爱有加,令人很是羡慕,而梁氏丈夫之弟,却是常年在外卖货,走南闯北,甚少回家。 看来卷宗所记载的并不是真相。 苦主家破人亡,还背上罪名,而真正的为祸者却逍遥法外。 之后,赵承玉又派人送来了好几桩白守义贪赃枉法、包庇凶手,陷害苦主的案子。 白新月到了天牢里看白守义,哭着问他:“爹,你为何要判那些案子啊?如今,怕是将军都难将您给救出去了……” “月儿,你可一定要救爹啊……”白守义拉着白新月的手,焦急的恳求她。 “您放心吧,哪怕是让女儿去给长公主为奴为婢,女儿也一定要将您给救出来!”白新月安抚他道。 第21章不救父亲 赫连府,白新月跪在赫连南骏的书房外,道:“爹爹将新月养育成人,新月理应要救他,只是,爹爹为官却包庇有罪之人,害死不少无辜的人,他罪大恶极,应当受国家律法制裁,爹爹所作所为,新月亦然不齿,还请将军不要再为了此事费神。皇上召将军回来,是有更重要的事。” 赫连南骏急忙从书房里出来,将跪在地上的白新月扶起来:“新月,你这是做什么?” “爹爹有罪,险些牵累道赫连府,新月也觉自己罪孽深重,每每想到那些因爹爹而死的贫苦百姓,新月恨不得一死已偿爹爹对他们犯下的罪孽……”白新月难过又自责的道。 “此事跟你没有关系。”赫连南骏将她拥入怀中,见她脸色苍白,满是愁容,便心疼得厉害,他犹豫许久,问:“那毕竟是你爹,我想想法子,还是能够将他救出来的,你不必太过担心。” 白新月忙制止道:“将军万万不可!我爹他罪孽深重,死不足惜,他死了,也算是对得起那些被他冤死的人。将军正是大好前程的时候,万不可因此事而落下把柄,日后受制于人。” 说罢,又伤心的哭了起来:“新月是个不孝的女儿。” 赫连南骏看不得白新月伤心,紧紧的抱着她,安慰说:“放心吧,这一点小事,还不足以成为别人掣肘我的把柄,我明日就进宫向皇上请个恩典。” “不行!这会成为将军的污名,新月并非是不知对错的人,爹爹所犯之罪本就该死,若将军当真要因为我而救爹爹,那新月只有以死向那些无辜的人谢罪!”白新月又是制止他。 赫连南骏听着,硬汉也有了柔情:“可看你这么难过,我心疼。” 白新月虽是柔弱女子,却是如此的识大体,性情坚毅,让赫连南骏对她更加是爱之护之。 赫连南骏生平最厌恨这等贪赃枉法的昏官,若非白守义是白新月的父亲,他早就冲上去杀了白守义了,更不可能有救他的心思。 …… “拦着赫连将军,不让救她的父亲?”赵承玉听人说了赫连府的情况,冷冷一笑,“这个白新月可真够心狠,不但不救自己的父亲,还拦着不让别人救。” “她为何要这般做?”松儿着实是想不明白,问道。 赵承玉清冷一笑:“赫连将军向来嫉恶如仇,最是厌恨这等官员,如若救了白守义,也是违心之举,心中生愧,会觉自己德行有失。而若他没救白守义,那必然对白新月有愧,日后只会更加的对她好,又会怜惜她无父母亲人了。在这京城里,遍地是皇亲,一个小小的长安郡着实算不得什么,她还不如舍弃了父亲,更好的坐稳赫连府将军夫人的位置,将赫连将军的心,牢牢抓在手里。” 松儿恍然,气愤道:“这个白新月果真心思深沉!要不要奴婢去提醒一下赫连将军?” 提到赫连南骏,赵承玉的眸色顿时黯然,叹了声:“他陷在情中,早被白新月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蒙蔽了双眼和心,是看不到这些的。” 卫谏刚回到府中,正好听到赵承玉落寞的语气说这话,心中颇不是滋味。 第22章公主,小心些 “奴才今日抓到了几个南朝的刺客。”卫谏特意过去跟赵承玉说话,“另外,陈国使臣派了人提前入京,想给长公主送礼。” “奴才想着长公主提前与陈国是使臣见面不妥,已然回绝了他。”卫谏继续道。他无非是想与赵承玉说会儿话。 赵承玉对此事兴致不高,只道:“这些事你自行处理就是,不必来禀告本宫。” 并非赵承玉对卫谏如此放心,而是这暗中有人会将所有的一切都禀告她听,着实无需卫谏再来这一趟。 白新月趁着天黑,又去了天牢里探望白守义,哭着与他道:“爹,女儿没用,不管女儿如何求将军,将军都不出手救您,将军还将女儿训斥了一遍,说女儿不明是非……爹,您放心,明日,女儿就去求长公主,哪怕是长公主让女儿跟将军和离,女儿都答应她,只要能够将爹救出去,女儿做什么都可以……” 白守义听白新月这般说,心如死灰,但也立即拦住白新月,叮嘱她:“月儿,你可不能犯傻,你既然救不出爹,那就算了,你的荣华富贵是赫连将军,你要牢牢抓住,切莫因为爹,而惹了赫连将军不高兴……” “爹,您养育女儿长大成人,女儿怎可因为荣华富贵而不救您……”白新月哭成了泪人,可见伤心。 白守义见着都觉心疼:“月儿,你已是赫连夫人,身份尊贵,这地方脏,你赶紧走吧……” “爹……” 白新月与白守义一番父女情深之后,又哭着被白守义赶出了大牢。 一出天牢,她立即拿帕子擦了脸上的泪痕,匆匆的回府里去。 白新月总觉得近来有些身子疲惫,恶心想吐,食欲不振,又嗜睡的很。 赫连南骏只当她是因为父亲入狱,心情不好所致,让她好好休息,一旦有空就陪在她身边,赫连南骏倒是要请大夫给白新月诊脉,只不过都让白新月给推脱掉了。 “先前长公主让太医来给嫂嫂诊过脉,说是嫂嫂平时过于疲累操劳,身子虚,如今又出了白大人那事,嫂嫂心里难受,便就病了吧。”赫连南丞道,也略显得担心。 赫连南骏拍了拍赫连南丞的肩膀,诚挚拜托道:“两国使臣入京在即,我身上事务繁多,府中之事,你多照看些。” “大哥放心。” 恰好松儿来赫连府传赵承玉的话,听了些赫连府里的事。 “奴婢见过赫连将军,长公主说愿给赫连将军一个面子,白大人顶多会被抄家革职,会留他一条性命。” 松儿传了话,便就走了。 第二日,赫连南骏不在府中,赵承玉带了个大夫过来给白新月诊脉,然后大夫开了方子,抓了药熬给白新月吃。 白新月也乖乖的吃药,什么都不说。 赫连南丞见此番情景,加上先前他着凉发烧在卫府里医治,府中下人无一丝怠慢,如今倒觉得赵承玉似乎并非是传闻中那般狠毒之人。 只是,堂堂长公主自请下嫁给太监,还豢养面首无数,着实难以让人有好印象。 瑾儿搀扶赵承玉上马车离开赫连府时,赫连南丞追了出去,迟疑了会儿,提醒了她一句:“公主,小心些。” 第23章两国使臣 大理寺那边很快定案,释放了白守义,只是将他革职抄家,免其死罪。 白府没了。 赫连南骏因为白新月的缘故,亲自去了天牢接白守义去赫连府里住着。 “往后岳父就将赫连府当做自己家一般,不必拘束,我爹常年在外征战,赫连府里,您就算是长辈。”赫连南骏道。 白新月见了父亲,自是趴在父亲怀中哭了一番。 随后,她给白守义使了个眼色后,就跪在赫连南骏面前,磕头道:“新月谢过将军救出父亲,只是对于曾经那些受冤屈的人,新月心中愧疚难当,愿意即日起去佛堂诵经念佛替父亲向他们恕罪。” 白守义自然愿意给女儿做好,也忙道:“我自觉罪孽深重,往后我定改过自新,日日吃斋念佛,向那些无辜的人恕罪。” 赫连南骏将白新月扶起来,对于白守义,心中仍有芥蒂,叹气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赫连将军说的是,只是赫连将军也是身在官场中人,京城又是皇亲权贵之地,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长安郡,哪里得罪得起那些权贵,我那个长安郡的位置也是兢兢业业胆胆战战坐了那么些年,从来不曾安稳……如今,无官一身轻,也觉自在!” 听白守义此番话,赫连南骏略有所了然,对白守义的怪罪之心减轻许多,身在官场,有多少身不由己。 赫连南骏本就繁忙,无暇管束府中之事,白新月当真和白守义搬去了佛堂里小住,身边也只是带了她从娘家带来的丫鬟翠屏。 因为白新月身体不好,在佛堂还是日日吃药调养。 十一月初六,两国使臣进京,赵承桓和赵承玉领着满朝文武在宫门口迎接,以示对两国使臣的敬意,以及对两国友好往来的敬重。 此乃,对两国是很高的礼节了。 两国使臣皆是两国的皇子,陈国的是三皇子陈羲和以及护送他前来的扬威将军,据说这个陈羲和在陈国并不受宠,其母妃也只是个卑微的宫女,而使臣当中真正有分量的人是扬威将军。 南朝的使臣是大皇子姜元昊,姜元昊是南帝的长子,其母妃是颜妃,南帝还是太子时就与颜妃相恋,后来为了继承大统南帝才娶了娘家更有势力的淳于皇后,南帝登基之后,就将颜妃接入宫中,倍加宠爱。故而,姜元昊比太子姜元彻还先出生一年。 南帝本就不喜爱淳于皇后,淳于皇后生下太子姜元彻一年之后,就积病过世。 兴许南帝并不喜欢淳于皇后生下的这个儿子,故而在北朝吃了败仗后,需要送人质到北朝,南帝丝毫没犹豫就选中了太子姜元彻。 十五年来,也甚少派人来探望、关心这个儿子,反而大加提拔重用姜元昊。 如今,南朝里淳于家族式微,太子姜元彻在北朝为人质常年未归,南朝里最为有势力的皇子当属大皇子。 赵承玉第一眼见到姜元昊,只觉此人满是狠戾之气,过于张扬,丝毫不曾遮掩他的野心。 “素闻北朝长公主不但貌美聪慧,更是胆识超人、乃是治国之才,今日一见,长公主的美貌及气度皆让本皇子折服。不过,我们这一路来,倒是听了些跟长公主有关的流言……”姜元昊略带几分惋惜,嘲讽的说:“听说,您嫁了个太监?” 说完,嘲讽的笑了起来。 第24章夜宴 赵承玉的脸色都青了。 赵承桓和身后的文武朝臣脸色也不好,都心里埋怨赵承玉:这下好了,皇家这脸面都丢到陈国和南朝去了!“如此,本宫始终都是皇家的人,不会成了外姓人,大皇子不妨让你的那些妹妹们效仿本宫。”赵承玉盈盈笑着道,面上看不出半点生气。 心里,却是将那个姜元昊骂了好几遍。 也不看看现在是在谁的地盘上,也敢这般撒野?在京中这段时间,她定要让这个姜元昊长长记性! “我这人说话就是直来直去的,长公主可别介意!”姜元昊尴尬的笑着赔罪,可那语气里丝毫没有赔罪的意思,倒是显得几分恼怒。 宫中设下夜宴,为欢迎两国使臣,可谓是下了大功夫,此番盛典几乎能与赵承玉当初被先皇诰封昭仁长公主时相比。礼乐司仪之中处处透露着北朝是何等繁荣昌盛之大国。 “果真是精美绝伦!”扬威将军拍手爽朗的陈赞,“这等歌舞,也就是在北朝才能见得!” “扬威将军谬赞了!”赵承桓愉悦的笑着道。 彰显一国之强大昌盛,极细微之处都不可大意,比如今日夜宴的歌舞、酒食,以及餐具都皆以金银玉器打造,赵承桓及赵承玉、后宫嫔妃、王公贵族、大臣的服饰配饰皆有讲究,赵承玉挽起高发髻,戴金玉牡丹冠,脖子上戴一串翠玉镶红宝石的璎珞,腰间佩戴一个金镶珠石累丝香囊以及一个白玉雕凤舞九天的白玉璜…… 就说那金镶珠石累丝香囊,做工极其精细,以金丝穿数颗东海珍珠而成,又坠以两颗祖母绿的明珠。 姜元昊心思不在歌舞美酒,目光总是落在身旁美女围绕的姜元彻身上,嘴角噙着一抹得意的笑容,一杯美酒入喉,装作亲密关怀的模样道:“看太子殿下在北朝生活得如此惬意,我也父皇以及南朝众臣也就放心了。我敬太子殿下一杯!” 姜元彻维诺胆怯,面上带着笑,忙举起酒杯:“敬大哥!” 亥时末,夜宴才散去。 陈国的人回了在京城中安排好的住处,其他王公大臣也都散去,唯有姜元昊去了质子宫里与姜元彻秉烛夜谈,一表兄弟情义。 昏黄摇曳的烛光下,姜元彻总带着几分拘谨,在姜元昊面前显得不像是一国太子,反而更像是奴才一般。 “我在北朝很好,还请大哥捎话给父皇,不必担心我。”姜元彻很低的声音说。 姜元昊剑眉微挑,冷漠的眼神看他:“大哥这年岁,难道就不想早日回到南朝?” 姜元彻苦笑一声:“我自幼被送来北朝,虽说父皇立了我为太子,但我并无政权之心,只想在北朝这质子宫里安稳老死。” “太子殿下,你可知道,只要是生在皇家的人,就没有能够逃脱得了皇权争斗的战争。既然,你无心权位,那就要做好随时为国家牺牲的准备。”姜元昊说了这句话,便就离开了。 姜元彻苦笑,方桌上刚沏下的大红袍还尚有余温。 卫府里,卫谏只着一身单衣在月光下舞剑,他本是剑眉星目,薄削的唇,透着一股子的冷漠与嚣张之气,夜色之下,更显得他阴沉深邃,让人看不透。 赵承玉从宫中回来,轿辇刚落下,看着舞剑的卫谏,觉得他举手投足之间竟然显露出霸气来,浑然天成。 丝毫不像是个太监! 赵承玉晃了晃脑袋,定是她今日见的人多了,眼有些花。 “公主回来了?”卫谏停下来,将手里的剑扔给一旁的侍从,接了毛巾擦了额头上渗出的细汗。 “卫大人这么晚了还没睡下?”赵承玉道,她喝了些酒,有些微醺醉意。 “公主还未歇下,奴才岂敢先于公主。”卫谏表露出几分恭敬来。 “你素来胆子不小的,”赵承玉看着他,目光有些飘忽,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心防松懈,她道:“仔细看你,倒与那南朝大皇子有几分相似!” 她是醉语。 卫谏脸上突显露慌意,稍纵即逝,平静如常道:“您折煞奴才了!” 第25章沉沦 赵承玉醉得深了,未曾与卫谏多言,回了寝房后,让松儿去召府中的那几位面首前来伺候。 倒不是赵承玉想男人了,是她得让人觉得昭仁长公主是个淫荡贪欢的女人,让别人以为她有很多的弱点,以为足够了解她,可以拿捏她。 褪下一身繁重的宫装,放下发髻,卸去精致的妆容,赵承玉刚躺下,外面就响起叩门声。 她以为是松儿领着那几位面首过来了,便道:“进来吧!” 房门打开,她醉意微醺,未曾刻意看向门外,卫谏到了她床榻前时,她才惊觉过来:“怎么是你?你做什么?” “自然是伺候公主就寝。”卫谏道,他手上托着玉盘,玉盘中陈列着先前他羞辱赵承玉的那些器具。 “你放肆!”赵承玉嗔怒,可她正醉着,凶怒骂出的话,竟带几分勾人的妩媚。 “来人!” 赵承玉知晓卫谏这人胆大的很,嘴上是句句自称奴才,却丝毫没有半点奴才的心思和模样,素来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她自己又抵抗不过卫谏这等习武之人,便要喊人的来,奈何她喊了几声都没半点反应。 这下,她醒了几分酒意,心中也明了了,这里是卫府,终究是卫谏的人比她的人多。 卫谏此番过来,定然早先就将她的人控制住了。 “长公主可还要再喊?”卫谏在床榻前坐下,低头便吻住赵承玉的唇。 赵承玉不过稍不留意就被他撬开贝齿,一颗清凉带着些香甜的药丸在她口中溶化,咽下。这才,卫谏才放开她来。 这药丸和上次的并无二致,赵承玉知晓接下来都会发生些什么,在仅剩一丝神智之前,她恨意的瞪着卫谏,冷漠仇恨的口吻:“卫谏,你非要本宫杀了你不成?” 卫谏拿了方丝帕覆在赵承玉的眼前,他慢条斯理的的说:“公主,您非要与虎为谋,就免不得被虎吃了。” 赵承玉身上一片清凉,覆体的衣物被尽数褪去,卫谏抚上她的肌肤,继续道:“奴才是个阉人,身体有残缺,虽然手握权势,可这心境到底与常人有些区别,因这辈子都得不到女人,便更想折磨女人的身体,既然长公主选中了奴才,那奴才就只有将那些不满和孤寂发泄在您的身上了……” …… 之后的事情,赵承玉不太清楚了,她只觉得卫谏像是发了疯一般折磨她,她身子酸痛中又有了些羞耻的愉悦。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是在浴池里,卫谏在替她清洗下身。她冰冷恨意的眼神剜着卫谏,怒色道:“你在逼本宫杀你!” “南朝使臣还在京中,南朝太子的生死如今捏在我的手中,更何况,长公主应当还有些畏惧奴才手中的权势。”卫谏不紧不慢的说,却是很仔细认真的给赵承玉清洗身体。 他的手常年握剑,有很厚的茧,手掌摩挲着她的肌肤,很细心温柔,目光中亦带着几分柔情和心疼,似乎忘了,赵承玉这满身的痕迹,是他昨夜暴虐变态折磨所留下的。 赵承玉身上无力,又被卫谏控制着,只能任由着他来。 虽说以前的时候,她沐浴时也有太监在旁伺候,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如今卫谏伺候她沐浴,她竟觉得羞耻得很。愧于面对这种羞耻,便只好闭着眼睛。 突然,赵承玉觉身体某处被填满,惊觉睁开眼睛来,怒目瞪卫谏,卫谏却更是放肆大胆,她又怒又羞,又无处挣扎,又兴许是那药性仍未散尽,片刻她就喘息连连…… “奴才虽是阉人,还是能够满足长公主的需求……”卫谏得意道,手指灵活运动。 赵承玉彻底的沉沦了下去,似是堕入了地狱,又似升上了天堂。 第26章校场骑射 赵承玉恨极了卫谏,卫谏这个奴才,抓着她的心里,将她吃的死死的。 卫谏这人,平日只是看着气焰嚣张些,却不曾想,兽性大发时,竟是这等变态。想赵承玉堂堂长公主,就连当今皇上都惧她几分,如今,却屡次遭卫谏这个奴才冒犯折磨。 她恨不能杀了他。 却又不能杀。 卫谏连着两日都未曾回府,南朝的刺杀行动已经开始,他在暗中保护姜元彻。 赵承玉遭受那等耻辱,也只是在府中休息了一日,便就去面见两国使臣,有些人藏在暗地里涌动,而她必须要在明面上同他们周旋,赵承桓是一国之君,每日要处理的朝政事物繁多,自无暇总陪着两国使臣。 “今日是何安排?”赵承玉问松儿。 松儿答道:“南朝大皇子和扬威将军要去校场骑射,皇上已经安排了京中贵族公子们做陪,公主您倒也不必前去。” 虽是如此说,但瑾儿更了解赵承玉的心思,已经替她拿了一身骑马服出来:“奴婢伺候公主换衣裳。” 等赵承玉到校场的时候,两国使臣和京城中那些贵公子们都已经在了,其中不发女子。 承萱也在。 赵承桓有意要将承萱公主赐婚给陈国皇子,自然就叫着她来作陪,也好与陈国三皇子培养些感情。 松儿远远的指了位穿着红色骑马装手持弓箭、英姿飒爽的女子,道:“那不是凝霜郡主吗?” 选中去南朝和亲的人,正是北静王之女凝霜郡主,凝霜算是一众皇亲郡主当中最有才华和姿色,性情又温顺贤淑的女子。今日校场骑射,自然是想让凝霜和南朝大皇子姜元昊有所接触。 似乎姜元昊对凝霜很满意,凝霜不但才貌出众,在骑射上也略为出色。 此时,凝霜正和姜元昊在比射箭。 原本和亲一事凝霜心里是有抵触的,皇命难违,可今日瞧着,她应当对姜元昊还算满意。 “凝霜的射箭技术越发炉火纯青了!”赵承玉过去称赞道。 凝霜略显娇羞:“长公主您过奖了,凝霜跟大皇子比起来,差得太远了!” “大皇子乃是男子,又是南帝长子,身上背负的东西多,凡事自然不能落后,他的骑射比你好是应当的。”赵承玉中正的解释。 “长公主说得极是。”姜元昊应答,脸上的神色有些焦躁,“凝霜郡主要是对骑射有兴趣,我可以传授你一些秘诀……” 说罢,他就开始跟凝霜说一些骑射的事。 看来,他对凝霜也很满意。 正好这时候他的一个侍从小跑过来,抱拳禀道:“奴才有事要跟殿下说。” 随即附耳跟姜元昊说了几句话。 赵承玉一直观察着姜元昊的脸色,在姜元昊听了那侍从的话之后,脸色就骤然变了,眉头皱了一下。 随即,他恢复常态,与赵承玉托辞道:“使者团里出了点小事,我得过去处理一下,长公主,凝霜郡主,失陪了。” 说完,他就立即离开了校场。 就在此时,有个侍卫匆匆来跟赵承玉小声禀道:“长公主,事情妥了,还有,驸马受了伤。” 第27章卫谏受伤 听到卫谏受伤的消息,赵承玉心里倒还有些解恨。 可她知道卫谏这个人,心思狭隘变态,如今保护南朝太子的事全都是他在负责,若他有什么闪失,或者将他惹怒,他难保不会尽忠职守。 他是个太监,无牵无挂,大抵想要些自尊吧。 为大局着想,赵承玉还是放下成见,回了卫府去看卫谏,多少关心一句。 赵承玉回去后,大夫已经给卫谏包扎好,卫谏没有受特别重的伤,就是手臂上被划了一刀,伤口也不深。 “听说你受伤了,我过来看看你。”赵承玉略带几分温和关心的语气道,目光里流露出的也是深深的关切。 当真是放下了许多长公主的架子。 “一点小伤,不碍事。”卫谏道,很利索的将外衣穿上,原本想自己系好腰带,奈何手伤所致,才微微动手,受伤的右手便疼,他紧皱眉头。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装的。 赵承玉上前去,放下长公主的架子,细心的帮他系好腰带,腰带上挂好玉珏。 卫谏仍是那般风朗如玉,神明爽俊,若是不知晓内情第一次见到他的人,定会以为他是个年轻将军或者贵公子,断不会觉得他是个太监。他的身上,没有太监的那种奴颜屈膝的感觉。 赵承玉刚给他系好腰带,卫谏正要说话:“我都部署好了,一切都在我的掌握……” 他的话未说完,松儿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与赵承玉道:“公主,赫连将军也受了重伤!” 赵承玉一听这话,立即撒开手,脸色一变,满脸担忧,边走边道:“立即备轿,本宫要去赫连府看赫连将军,松儿,他伤的重不重……” 赵承玉已经走远,自然未曾看到卫谏的脸色阴沉的厉害,他目光冰寒的盯着她担心匆忙离开的背影。 “爷,长公主听说您受伤,也是这般匆忙赶回来的。”旁边的下人躬身小声的道。 卫谏一拳头用力的砸在门框上,刚包扎好的伤口,又渗出了血来。 “爷,您小心伤口!” 卫谏果决的拔下腰间佩的匕首,一咬牙,用力往右手伤口上刺进去,再用力一划。 “爷!”下人惊叫一声。 赫连南骏回京城后,基本是没露面,甚少有人知道他回来了,他奉命暗中保护南朝太子的安全,今日,好几批的人出现在质子宫里刺杀姜元彻,虽然将那批刺客全歼,但他和卫谏都受了些伤。 并不碍事。 赵承玉匆忙赶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白新月在给赫连南骏上药,也不等他们行礼,赵承玉就担心的冲上前去,将白新月推开,抢下她手里的药,小心的给的赫连南骏上药。 “伤成这般,都不请大夫来看吗?”赵承玉焦急担心道,“瑾儿,你立即派人去宫中请太医过来!” “是!”瑾儿躬身应下,就要走。 赫连南骏忙叫住她:“慢着!” 瑾儿停下之后,他才与赵承玉疏离的道:“臣谢过长公主关心,臣一点小伤,不碍事,不必惊动太医。长公主亲自给臣上药,臣福薄,担当不起。” 说罢,便就冷漠的抢下赵承玉手中的药,递给白新月。 白新月畏惧的眼神看着赵承玉,不敢接。 第28章卑微的长公主 “新月突然身体不适,还是请长公主给将军上药吧!”白新月躬身道,她的脸色的确不太好。 说完,她就匆忙的离开了房中。 赵承玉略有些得意,拿了药要继续给赫连南骏上药,赫连南骏却是一皱眉,怒上眉头,一把甩开赵承玉手上的药,冷声道:“臣无碍,不必劳烦长公主!” 他如何不怒,他与白新月都已经成亲了,赵承玉还来插手,甚至他的妻子连给他上药的权利都没有。 在赵承玉惊慌受伤的顿在那儿,尚未反应过来发怒,赫连南丞就已经及时赶过来,捡起地上的药,笑着缓和气氛:“我给大哥上药好了,长公主金枝玉叶,怎能干这样的事。” 赵承玉忙擦了下眼眶里的泪,道:“想来是我笨手笨脚的,弄疼了赫连将军吧!” 这样心酸的解释,全然没了赵承玉以往那等嚣张狠毒。 此刻,她只是个被心爱的男人厌恶的女人。 明明,当初赫连南骏那般爱她,三年前赫连南骏同她说的那些话,她都记得。 赫连南骏说:“承玉,等我回京,我就像皇上求娶你。” 赫连南骏还曾说:“承玉,以后皇上和赵氏江山,我替你守护,你啊,只要守护我就好,当我的赫连夫人……” 赫连南骏说:“承玉,这是你最喜欢的格桑花,战场这边少,我曾在藏地行军打仗,那边有成片成片的格桑花,到时,我给你带回京城里种着。” …… 赫连南骏跟她说过很多承诺的话,可却除了那木牌之外,没有一句兑现。 “赫连将军若下回去藏地驻守,见到格桑花了,能带一些回京城里来给我种着吗?”赵承玉含泪笑着问,带着期盼的目光看赫连南骏。 赫连南骏突然脸色尴尬,隐晦,不敢抬头看赵承玉。 他沉默了许久后,才沉重的应了一声:“好。” 赵承玉笑了,略带着些满足。 她何时变得这等卑微了? 没在赫连府里多留,半道上,卫谏的爪牙匆忙来了,抱拳禀道:“长公主殿下,卫爷的伤口流血不止,还不让大夫看,您赶紧回去看看吧!” 赵承玉自然回府里去,见卫谏方才包扎好的伤口更深,口子更大,一直流着血,卫谏也不理会,更不让人靠近他。 因流血过多,他脸色略显苍白。 见赵承玉来,他平常道:“烦请公主替奴才上药包扎一下。” 赵承玉倒也未气恼,当真拿了药,细心的给他上药,然后用纱布包扎好,一边道:“你故意将伤口加深,不让别人管,就是为了让本宫替你上药包扎吗?何苦这般为难自己。” “赫连将军伤得可重?”卫谏不答反而关心问赫连南骏的情况。 “先前比你伤得重些,如今,你伤得要重些。”赵承玉答。 “公主去给赫连将军上药包扎伤口了?”卫谏又问。 这回赵承玉未再回答他,将伤口包扎好后,就出了卫谏的房间,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又与身边的人吩咐了几句话。 傍晚时,松儿就领了好几个容貌出众的宫女去卫谏房间,松儿道:“驸马,这几位貌美的女子是长公主赏赐给您的,算是府中的侍妾,都是极会伺候人的。”松儿本就对卫谏有些不满,他竟敢那般羞辱长公主! “那奴才就谢过长公主好意!”卫谏冷冷的道,嘴角带着讥笑,难掩此时内心的愤怒。 第29章质子宫走水 质子宫走水了。 夜里子时传来的消息。 赵承玉慌忙起身装扮好,当即坐着车辇进了宫,闹出这番大动静,两国使者又都在京中,赵承玉到的时候,赵承桓和姜元昊、陈羲和等人已经在质子宫了。 “情况怎么样?太子可有受伤?”赵承玉焦急问道。 赵承桓松了口气,神色倒不十分焦急,道:“好在太子没什么事,质子宫中也无人受伤,只是烧毁了些东西。” 质子宫的火已经灭了,姜元彻被迁至别的宫殿中暂时安置,太医也随着过去给姜元彻以及质子宫中所有的人诊脉看过。 姜元彻除了受了点惊吓外,并无别的损伤。 姜元昊上前假心假意的表露了一番对姜元彻的兄弟之前、担忧之心。 随即,他便与赵承桓发怒指责:“皇上,我南朝太子在北朝,就是这般对待的吗?今日是走水,那明日又会发生些什么?还请皇上给我们南朝一个交代,否则,虽北朝富强国盛,但我南朝也绝非是好欺负之辈!” 姜元昊态度强硬,咄咄逼人,丝毫未将赵承桓放在眼里。 今日质子宫走水一事,到底是何人所为,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这放火要姜元彻死的人正是姜元昊,如今,却又是姜元昊在这儿要求北朝给个公道。 可是,又无实据,就算抓到了放火的人,都查不到姜元昊的头上,倘若查到了姜元昊的头上,反而更加给了南朝开战的理由。 “此事,朕定当详查,一旦查出是何人所为,必定严惩不贷,判以破坏两国邦交之罪。”赵承桓威严道。 赵承桓虽是天子,气势却在姜元昊等人面前显得有些微弱。 “大皇子还请息怒,太子殿下在北朝为质的这十多年里,北朝一直以礼相待,从不曾有任何苛待,您看,太子殿下这不是平平安安、稳稳当当的活得好好的。太子殿下的安危事关北朝和南朝的邦交,本宫和皇上比大皇子更看重太子殿下的安危。”赵承玉开口道,这话虽说得绵软,可气势凌厉,话中之意反倒略有些针对姜元昊的意思。 姜元昊语噎,深知难以凭这一事为难北朝皇帝。 “我一时担心太子安危,着急了些,多有冒犯,请皇上和长公主恕罪。”姜元昊道。 随后,他去了姜元彻暂住的宫殿。 陈国使者暂且散去。 赵承玉和的赵承桓以及赫连南骏等人去了章德殿里议事。 “纵火凶手已经死了,但留下证据是指向赫连府,看来他们不但要杀太子,还想将杀害太子的罪名嫁祸到赫连府。”处理好了质子宫走水一事后,就赶过来的卫谏说道。 “我朝大多数兵力在的赫连府,不管南朝是否要挑起战争,最首要的是要清除赫连府的势力,让皇上与赫连府失和。不管如何,一定不能有任何不利赫连府的把柄落在南朝人的手里,否则,他们必定要逼皇上对赫连府下手。”赵承玉冷静的解说道。 赵承桓也认同的点头。 “奴才会安排人将所有的证据抹去,另外质子宫走水一事,奴才也安排了人顶罪。”卫谏一副胸有成竹的语气道,好似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赫连南骏略显得愤恨,怒色道:“南朝欺人太甚,我们处处忍让,但也得给他们一些教训!” 说完,就抱拳与赵承桓道:“臣请命暗中带人去教训南朝使臣一顿!” 赵承玉在想着事情,就在赵承桓要答应的时候:“下手轻点……” 赵承玉叫住他:“等等!南朝使臣团若是出点什么事,必定又要借机生事,旁边可还有个陈国使臣团看着,反倒落他们口实。赫连将军,你即刻去徐州府,将驻扎在徐州的五万精兵调入京城来驻守,以示威慑,显我北朝威武强硬态度。” 赫连南骏询问的眼神看向赵承桓,赵承桓点了头。 当即,赫连南骏就快马去了徐州府。 “皇姐是什么打算?”赵承桓不解的问。 “与其步步退让,由着他们拿捏,不如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让南朝和陈国看明白,我北朝绝非他们可欺。”赵承玉道,随即又向卫谏问:“南朝太子的安全?” “公主放心,他在很安全的地方。” 第30章威胁 赵承玉没想到,卫谏竟然将姜元彻转移到了卫府里。 宫中的那一位,自然是易容的。 姜元昊与姜元彻不过只见过几面,又甚少谈话,他对姜元彻并不了解,自然不会察觉到宫中的那位是假的。 赵承玉虽是长公主,但盯着卫府的眼线必定比赫连府少,整个京城之中,防备最为森严的除了皇宫,便就是卫府和赫连府了。 第二日傍晚,赫连南骏已经带着徐州的五万驻扎精兵抵达京城,京城各个城门都驻兵把守,严密盘查进出人员,另外将两国使者团的住处团团围住,是为保护他们的安全。 用过晚膳之后,趁着夜色掩盖,赵承玉就带着卫谏去了南朝使臣的落脚处,见到了姜元昊。 赵承玉突然来访,姜元昊甚是意外,仍是傲然的口吻问:“长公主秘密到访,可是有什么事要与我商议?还是,已经查到质子宫走水的真凶了,要来与我赔罪?” 赵承玉勾唇浅笑,道:“大皇子,我们明人不说暗话,质子宫走水,想害死南朝太子的人到底是谁?你我心中都明白,今日本宫前来,是要与大皇子说一句话。南朝太子若安然无恙,我们都还是朋友,太子若是出了事,南朝和北朝交战在所难免,所以,北朝一定会首先出击!” 姜元昊差不多听明白了些,赵承玉这是来威胁他的。 “赫连将军突然调遣数万精兵将我等住处围住,是想威胁我们吗?”姜元昊冷声问。 “近来京中不太平,自然是保护两国使臣们的安全。倘若南朝太子出了事,本宫就让你们有来无回!”赵承玉霸气的撂下这话,就带着卫谏离开了姜元昊的住处。 接下来,又去了陈国使臣团的住处。 赵承玉刚到,陈国三皇子陈羲和便与她埋怨质问:“本皇子想问问北朝拍兵将我等的住处围住,是要软禁我们吗?”陈羲和是个甚少动怒之人,此时,满脸怒色。 赵承玉赔笑道:“三皇子误会了,近来京城太乱,这些人是来保护两国使臣的,另外……” 赵承玉的目光落在扬威将军身上,提醒他:“扬威将军似乎瞒着三皇子暗下有些动作,你可千万别忘了,这儿是北朝,不管你在干什么,都会有眼睛盯着你。” 陈羲和听得云里雾里的,狐疑的眼神看向心虚的扬威将军。 卫谏的嘴角挂着抹坏笑,道:“扬威将军,伤口还疼吗?对了,我是来给您送解药的!” 说完,赵承玉和卫谏就离开了。 先前一波刺杀姜元彻,其中就有扬威将军出动,虽然,他伤了卫谏和赫连南骏,但卫谏同样伤到了他。 扬威将军自受伤回来后,虽然上药包扎过,可那伤口总是流血不止,不结疤愈合,原来是卫谏的刀上抹了毒药。 原本,他们此番来刺杀姜元彻的计划是万无一失的。 刺客早先几个月就秘密潜入了京城,可没想到,那些人竟然早在两国使臣抵达之前就已经被清除了大半,甚至陈国在北朝潜伏多年的细作都被连根拔起。 姜元昊那边的情况也是如此。 姜元昊早先就在北朝京城安插了不少暗桩,可这些人全都被清除了,只留有南朝早多年前安插下来的人还活着,姜元昊也不敢贸然联系,怕会暴露了他们。 没有办法,他们只能挺而走向,第一次刺杀姜元彻,第二次放火。 奈何,不但没有成功,反而打草惊蛇,给了北朝掣肘他们的机会。 回到卫府后,赵承玉又交给了松儿一件事:“松儿,你即刻入宫,让皇上撤掉所有保护南朝太子的人。” 听赵承玉此话,卫谏嘲笑道:“长公主觉得,您今日一番威胁,南朝和陈国就会放弃刺杀南朝太子?” “不,他们一定还会动手!”赵承玉很笃定的说,她心中已有对大局的掌控,此时,十分自信。 “那为何还撤掉护卫?” “若不让他们奸计得逞,又怎么揭露他们的阴谋?”赵承玉道。 卫谏面露赞赏之色,果真,赵承玉从来都不是个简单的女人。 第31章南朝太子死 赵承桓听松儿说起,赵承玉让撤掉保护姜元彻的人,心下纳闷的同时心有不满,但还是没有多问,让人撤掉了所有保护姜元彻的人。 如赵承玉所料,姜元昊安分了两日,只是进宫去与姜元彻说几句话,联系兄弟感情,当他察觉到姜元彻身边没有了保护的人,不由心下嘲讽赵承玉:“早听说这个长公主心思缜密,手段十分了解,如今看来,只是有些自大罢了!真以为几句警告威胁,就能让我们有所忌惮,还真自大的将保护姜元彻的人都撤走了!” 姜元昊与扬威将军一商量,两人当夜就动手了。 姜元彻死讯传来时,赵承玉正与卫谏在前厅里用早膳,两人心情还不错,在说一些民间的小话本。 “大事不好了!”宫中的公公匆忙跑来,气喘吁吁道:“长公主,南朝太子昨夜里死了,南朝大皇子和陈国的扬威将军在宫中向皇上讨要说法,您赶紧过去看看吧!” 赵承玉和姜元昊相视一笑,没想到姜元昊如此沉不住气。 宫中来的公公神色很焦急,赵承玉却神色悠然,并未急着跟公公赶去宫中,而是先回房间换了身衣裳,又与松儿交代了几句话。 这才,和卫谏带着人一同去了宫中。 “我朝太子在北朝惨死,你们欺我南朝不如北朝强盛,皇上若不给一个说法,南朝必定举国相倾,为太子殿下报仇!”姜元昊怒色对赵承桓步步相逼。 赵承桓也没料到真出了这事,到底年轻,此时略有些心慌。 多亏赵承玉及时赶来,赵承玉满面威严,让人望而生畏,不敢侵犯。 她领着一大队亲兵气势汹汹的进得大殿,道:“来人,将南朝和陈国的使臣全部控制起来,不得让他们离开一步!” 一大队的人将姜元昊压制住,这才,赵承玉冷声道:“大皇子,本宫早跟你说过,南朝太子死了,那下一个死的人,就是你。你说,你趁着太子在北朝为质,在南朝筹谋经营多年,如今那南朝帝位恐怕要拱手让给他人了!” “你敢动我一根汗毛,我父皇必定会起兵攻打北朝!”姜元昊愤恨道。 “那按着大皇子的意思,太子殿下死在了北朝,南朝并不会起兵?”赵承玉笑着反问。 “只要北朝交出害死太子的凶手赫连南骏,将赫连家族满门抄斩,南朝和北朝,依旧是友好之邦。”姜元昊略松了口气,狠毒的眼神盯向赫连南骏。 赫连南骏一身正气,虽知道害死南朝太子的人是姜元昊,可为了两国和平友好,免得再生战乱,毅然开口道:“臣愿一死!” 不等赵承桓说话,赵承玉就不悦的冷哼:“大皇子怕是不知道,赫连将军是本宫喜欢的男人,谁敢动他,就是与本宫为敌,与本宫为敌的后果只有一个字:死!” 赵承玉话落下,就让人将姜元昊和其他两国使臣都给带走关在了宫中。 赵承桓早已慌了神,殿中留了赵承玉和赫连南骏,他焦急与赵承玉道:“姜元昊已经飞鸽传书回南朝,禀明了南朝太子已死的事。现在我们又扣下南朝和陈国的使者,便是要与两国为敌,恐怕……” “皇上慌什么!”赵承玉大声训斥他:“你是天子,绝不可什么事都挂在脸上,让人揣摩到你的心思!” “朕的好皇姐,是你太自大了,非让朕撤掉保护南朝太子的人,这下好了,南朝太子死了!这些祸,都是你惹出来的!”赵承桓也不悦的埋怨道。 “皇上不必担心,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保证南朝起不了兵。”赵承玉未将实情告诉赵承桓。 此事机密,就怕隔墙有耳,那就真的要出大事了。 赫连南骏虽然看不太懂赵承玉的意思,但赵承玉毕竟是经历过宫闱斗争,还是胜利者,在家国大事的筹谋上,对她有莫名的信任。 赵承桓虽然心慌,但也只能暂且相信赵承玉,心中难免戚戚惶惶。 出了章德殿,卫谏难得一身恭敬弯腰低头在那儿候着,见着赵承玉,道:“奴才会控制住京城,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第32章送走使臣飞虎卫都被卫谏强硬控制住,成为了他的人。 宋长春匆忙的跑去同赵承桓哭诉:“皇上,飞虎卫全都只听卫谏一人的,还将京城和皇宫控制住了!” 听此,赵承桓的脸色更加难看。 赫连南骏也在,听宋长春禀报此事,心中不安,道:“皇上,长公主不会是想趁乱谋反吧?” 两国皇子在赵承玉手里,南朝太子又死在了北朝,赵承玉手上有精兵,又有卫谏帮忙,赵承玉若是此时为乱,是最好的时机。 赵承桓摇头道:“不会……她是朕的皇姐,朕的皇位都是她帮朕争取来的,她不会这么做……” 赫连南骏的脸色很严肃,拱手抱拳道:“臣和赫连府但凭皇上调遣!” 赵承玉再次去了陈国使臣落脚处,见到愤怒的扬威将军和陈羲和,不等他们开口咒骂,赵承玉就先行行了个大礼,道:“本宫此来,是向三皇子及陈国使臣们赔罪。三皇子放心,只要陈国不参与南朝和北朝的事,本宫不会对三皇子以及陈国使臣所有人动手,只是需得暂且将你们留在这儿。” 陈羲和脸上怒色消减,如以往一般温润如玉的模样。 “长公主说清缘由,在下心里也有了底。长公主放心,陈国定不会参与此事。”陈羲和朗声道,风轻云淡的,并不将此放在心上。 “三皇子,北朝这也太欺……”扬威将军焦急道。 陈羲和怒声喝道:“扬威将军,不得无礼!此次使臣团的事,全由我做主!” “多谢!”赵承玉躬身道。 她也看得出来,这个陈国三皇子性情清朗,不喜争权夺势。 这两日,赵承桓召了几位心腹大臣以及赫连南骏南书房议事,这议事的内容,赵承玉大约知道些,只觉略有心寒,到底她这个弟弟并不信任她。 她其实也害怕戳破了那层窗户纸,姐弟二人走到刀刃相见的那一步。 想着都已经过去三日了,她便进宫同赵承桓说明白了她的安排。 “南朝太子没死,真正的太子,我已派人将他送回南朝,不多日,南朝必定会有国书前来。先前未将这事告诉皇上,是以防万一,隔墙有耳,将这个消息听去,那我们的处境就危险了。” 听此,赵承桓彻底的放下了心,道:“皇姐筹谋缜密,是朕多心了。” 赵承玉叹了口气,道:“承桓,姐姐与你始终都是一家人,等你这江山坐稳了,学会了怎么当一个皇帝,姐姐就什么都不管了。” “皇姐,朕不该不信你。你放心,以后,朕再也不会怀疑皇姐了。”赵承桓道。 虽说得肯定正色,可始终难掩他片刻隐晦狐疑的眸光。 赵承玉不多说,皇家便是这样。 跟至高无上的权利那么近,怎么可能会有百分百的信任? 将两国使臣团软禁了五日之后,赵承玉让卫谏都将人放了。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南朝太子的尸首抬上殿前,与姜元昊问道:“大皇子,南朝太子身上可有什么确定他身份的标志?” “太子殿下的肩上有个月牙形状的胎记,右脚脚底有两颗痣。”姜元昊仍旧桀骜不驯道,这么长时间,赵承玉都没杀他,那必然是不敢杀。 “很好。”赵承玉点头道,给卫谏使了个眼色。 卫谏微弓着身子上前去,将那尸体面上的人皮面具揭下来,又将他肩膀上的月牙胎记和脚底的两颗痣都擦去,故意装作一副惶恐的面色道:“回皇上、长公主,这位不是南朝太子,他是安富!” 说罢,他还特意将安富的裤子扒开:“看,他是阉割多年的小太监安富。” 姜元昊顿时明白了所有,他掉入赵承玉的圈套里了,一时气愤,便将气全都撒在了奴才卫谏身上,一脚将他踢开:“狗奴才!” 此时的卫谏,倒是一副奴才模样,倒在地上,爬起来跪着。 赵承玉笑着道:“早几日前本宫就已经将南朝太子护送回南朝,太子殿下在我朝为质多年,是该回国了。没想到这个安富却敢故意装扮成太子殿下,也是他该死!” 说罢,又面对着满朝文武和南朝、陈国的使臣,大声道:“如今北朝和南朝、陈国要结秦晋之好,日后三国都是一家人!” 事已至此,姜元昊还能说什么。 朝堂上,赵承桓封了凝霜郡主为凝霜公主,随南朝使臣团去南朝和亲,公主承萱随陈国使臣团去陈国和亲。 两国使臣团在京城中已经滞留许久,而且姜元彻也已经回了南朝,他们自然也该返回各自国家。 第二日,赵承玉和赵承桓领着满朝文武将两国使臣以及两位公主送出京城。 浩浩荡荡的队伍尚未走远,赵承玉就忧心与赵承桓道:“南朝和陈国对我们虎视眈眈,在这期间,我们必须要加强操练士兵,招收新兵,为接下来的大战做好准备。” “朕知道。”赵承桓目光深远的应下。 赫连南丞匆忙赶来城门口找赫连南骏,低声与他道:“大哥,府中出大事了!” 第33章白新月小产 赫连南骏一急,跟赵承桓禀了声,就匆忙和赫连南丞赶回府里。 回府的路上,赫连南丞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赫连南骏说了一遍。 前几日,他看白新月总是在喝药,脸色也不好,还一直住在佛堂里,也不让旁人看,问她身体是如何了?她也不说,他便去问大夫,大夫脸色晦暗,只说白新月身体虚。 赫连南丞素来心细如发,总觉得白新月这病得古怪,莫不是让公主欺负了不敢说? 于是,赫连南丞便暗中拿到了白新月喝药的药渣,拿去找别的大夫来认了一下,那大夫一看,便说这药是给小产女子调理身体的。 白新月小产了?还瞒着所有人? 赫连南丞只道是白新月善解人意,怕这事大哥知道了伤心,再加上大哥近来又忙着朝中的事,无暇分心。但是,他思来想去,觉得这事,还是应当让赫连南骏知道。 当赫连南骏听到赫连南丞说白新月小产,他顿时脸色阴沉下来,但他什么都没有说,而是与赫连南丞快马赶回赫连府。 他冷着脸色赶到佛堂,白新月躺在床榻上,正由丫鬟翠屏端着药过来给她喝。见到赫连南骏,她愣了下。 不等她开口,赫连南骏稍微敛了些寒怒,声音略低沉的问:“你小产了?身子可要紧?” “没什么大碍。”白新月低着头,不敢看赫连南骏,声如细丝。 赫连南骏没有发作,也没有问什么,只表露出心疼来,到她床榻边上坐下,接过翠屏手中的药碗,给白新月喂药,细致温柔,没有丝毫的怒色。 只是,他的脸很阴沉。 待得屋中的人都出去了,白新月立马跪到赫连南骏的面前,抓着他的手哭着道:“将军,你相信新月,新月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是谁的孩子?”赫连南骏冷声问道。 白新月哭着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能说,将军,你相信新月,新月都是身不由己的……” 白新月哭得肝肠寸断,无颜见赫连南骏,整个人匍匐在地上,脑袋用力的在地上磕着:“我做了这等肮脏事,是该死了才是!只是新月舍不得见不到将军,这才苟活着……” 脑袋磕在地上“砰砰砰”的响,想是懊悔不已,想要将自己磕死在这里算了。 赫连南骏的是伤心难过不亚于白新月,此刻又见白新月在他面前这般自残,哪忍心,什么怪罪都没了,只有心疼。 “新月,你别这样,我不怪你,我不怪你!”赫连南骏将白新月从地上抱起来,心疼的擦掉她脸上的泪痕,“新月,你别为难伤害自己,看着你这样,我心疼……” 赫连南骏安抚了许久,白新月才情绪平稳下来。 “新月,你是我的夫人,都是我没将你保护好,才会让你发生这种事情,你那时候有多绝望……”赫连南骏自责的道,仰头闭眼,深吸一口气,满心的愧疚。 虽然白新月什么都没有说,但他多少能猜到白新月经历那些,定然是绝望得要死。 既然他已经回来了,那欺辱白新月的人,他定然不放过。 赫连南骏叫了翠屏问话,翠屏只知晓那给白新月看诊开药的大夫是长公主请来的,别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34章白新月寻短见 赫连南骏听此,怒火中烧,立即就冲去了卫府。 赵承玉和卫谏在说着赏赐的事,因此番卫谏立了大功,赵承桓又将飞虎使的职位交给了他,他方才换上那一身飞虎官府,威风凛凛,气势昂扬。 赫连南骏就冲进了府里,赫连南骏素来眼高气傲,一介阉人,如何入得了他的眼。 直接掠过卫谏,便冷声质问赵承玉:“长公主请了大夫给新月开了堕胎药,可都是长公主指使的?” “是本宫安排的。”赵承玉承认下来,并不狡辩。 “你为何这般做?这般狠毒?”赫连南骏怒骂。 赵承玉眼中含着受伤的泪光,嗤笑道:“我这人素来小气,怎么会容许别的女人怀上我深爱的男人的骨肉?我与你是要不死不休的,白新月她算什么东西,她凭什么跟本宫抢?” “你……简直不可理喻!”赫连南骏怒气骂道,看到赵承玉眼中有泪光闪烁,竟无法再说出些太伤她的话来。 “我是不可理喻,不可理喻的爱上你!我是何等尊贵的长公主,却为了你,将自己弄成这般田地,放下自尊,受尽屈辱……我也觉得我怎么就这么不可理喻?你赫连南骏到底是好在哪儿?” 这一激怒,赵承玉就想起之前两次被卫谏羞辱的事,心中更是感慨,情绪失控。 赫连南骏原本是想探查是不是赵承玉找人玷污了白新月,可赵承玉这话只是承认了嫉妒白新月怀上他的孩子,才找大夫去给白新月堕胎,想来,应该不是她所为。 他又被赵承玉这番情绪和真心所诉,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便只骂了赵承玉一句“狠毒”便就匆匆离开了。 毕竟,白新月被人玷污的事,不宜声张。 赫连南骏刚到府门口,就有丫鬟惊慌跑来哭着道:“将军,不好了,夫人要上吊自杀!” 一听,赫连南骏心里一紧,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跑去后院,好在白新月已经被救下,仅有一丝气息。 “新月,你怎么这么傻?”赫连南骏红了眼眶,心疼道。 白新月倒在赫连南骏的怀中,伤心道:“新月对不起将军,无颜再见将军,唯有一死,您就别拦着我了,让我死吧……” 赫连南骏将她搂在怀中,哽咽道:“你要是死了,让我怎么办?” “新月,让我们倆一起面对吧,我相信,一定是有人要害你,绝对不是你自己做出这些事的,你就都告诉我吧,我赫连南骏若是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算什么男人?” …… 在赫连南骏的一番说劝之后,白新月总算是将实情都说了出来。 “长公主曾召我去过卫府,喂我吃下媚药,让她的那些面首……” 赫连南骏听完这些,愤恨的一拳砸在床栏上,恨意的咬牙骂道:“这等毒妇,我去杀了她!” 说罢,就真提了剑要走,白新月连忙拦住他:“将军,她是长公主,不可冲动,杀她,是灭门的大罪!” “我赫连南骏的夫人,岂能由她这等毒妇凌辱欺负!”赫连南骏咬牙恨意道,“既然,我不能杀她,总有人能够杀她!” 赫连南骏放下了剑,但仍要出门,白新月担心他冲动去找赵承玉麻烦,不让他出府。 “放心,我不去找她,我进宫面圣。” 第35章杀赵承玉 章德殿内,赫连南骏跪在地上同赵承桓禀话:“皇上是一国之君,却处处受长公主钳制,如今长公主权势更甚于之前,皇上还需防患于未然,即便今日长公主并无二心,可时日一久,难免会生出效仿则天皇帝之心。” “她到底是朕的皇姐。”赵承桓犹豫道。 “皇上,战乱一起,祸及江山社稷和百姓,不可心软。”赫连南骏提醒他。赫连南骏手上有兵权,赵承桓要坐稳江山,还得倚靠,最重要的是赫连南骏忠心,但赵承玉是他的皇姐,当初他的皇位还是赵承玉为他夺来。 此事,赵承桓左右摇摆不定,难以下决定。 “皇上莫因小失大,不管如何,该对长公主有所防范。”赫连南骏提醒道。 “容朕想想,赫连爱卿先退下吧。”赵承桓摆手道,示意赫连南骏退下。 连着几日里,赫连南骏暗中怂恿了不少大臣递折子参赵承玉,提醒赵承桓,赵承玉即便贵为长公主,但也只是个女子,不可干预朝政,否则必然朝中生乱。 卫谏略动了些手脚,让他在宫中的人阻拦了赵承玉的人探听消息,故而赫连南骏联合一众大臣弹劾赵承玉,以及赵承桓对赵承玉已有忌惮怀疑之心,赵承玉都还尚不知晓。 她如今还全部心思放在赫连南骏那儿,只想着赫连南骏知晓了白新月与别的男人珠胎暗结,估摸过不了多久,就会休了白新月,届时,她就可以和赫连南骏在一起了。 陷入爱情的女子,总是会变得迟钝和痴傻,赵承玉便落入了这样的迹象里,故而宫中许久未传来消息,她都未察觉到反常。 “过不了多久,本宫就能跟赫连将军在一起,你先前对本宫那般凌辱,本宫断不能让你再活着……”赵承玉愉悦的道,一想到当初被这个阉人那般羞辱,她就恨上眉头,眼神一狠,继续道:“不过,你若能哄得本宫高兴了,本宫说不定还能饶你一条狗命!” “那长公主要奴才如何来哄您高兴?”卫谏勾唇,看似恭敬,可神态里满是傲慢。 “杀掉飞虎卫所有人,然后去冷宫里伺候那些罪妃。”赵承玉道,飞虎卫的存在,有利有弊,但终究是弊大于利。一开始虽能掣肘朝臣,但时日一久,反倒会让群臣惶惶自危,而飞虎卫的人仗势欺人,会搅得整个朝堂乌烟瘴气。 如今,飞虎卫已没有存在的必要。 杀一个卫谏容易,找一个正当的理由彻底除掉飞虎卫,难。 “长公主真是好心思!”卫谏讥笑道,“您这心心念念的替皇上筹谋,关心江山社稷,您就不怕皇上觉得您在惦记那江山和皇位?” “笑话!皇上是本宫的弟弟,他那皇位还是本宫替他争来的!本宫若要那皇位早便要了!”赵承玉气怒道。 “可皇上和群臣不这么认为?”卫谏得意道,“长公主,您不觉得宫中这几日太平静了吗?您什么消息都没有收到?” 卫谏的话才落下,松儿匆忙跑过来禀道:“公主,不好了!宫中传来消息,赫连将军联合诸多大臣弹劾您,说您要谋反夺位,此时赫连将军已经带着羽林卫前来捉拿您了!” 赵承玉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但很快镇定下来。 “别慌,本宫见到皇上说明白就没事,他到底是本宫的亲弟弟。” 卫谏却笑了一声:“长公主,赫连将军恨你至死,他此来还带有一道密旨‘若有反抗,杀无赦’。想想您对他的夫人做的那些事,他能容您活着?” “他都知道了!”赵承玉顿时了然,满心落寞和绝望。 卫谏继续道:“长公主身边虽有亲兵和数万兵权,可在卫府里,您就一百多的亲兵,还有几个贴身的丫鬟,其余亲兵在前段日子护送南朝太子回南朝,至今还未回来,另外,您手里的那些兵权,也都不在京城之中。今日,您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了!” 赵承玉从未想过,自己会这样死。 素来这京城、宫中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而今的状况,像是她被人蒙住了眼睛和耳朵,捆绑住了双手双脚,什么都做不了,逼入了绝境。 “爷,长公主,赫连将军带着圣旨已经到了府门外,要长公主出去接旨。”下人适时过来禀报。 赵承玉此时慌张了起来,感觉到了害怕。 “长公主,奴才可救您一命,只要您心甘情愿的服侍奴才,拜倒在奴才身下。”卫谏露出得意的神色来,一身的傲然卓越。 外面有即刻要她性命的赫连南骏,面前有咄咄逼人、对她百般羞辱的卫谏,她该如何抉择? 忍气吞声的活着,若是惨烈的死去? “您想想,害您至此的人是白新月,若非是白新月,赫连将军怎会想要费劲心思的杀你?长公主真愿意死了,成全白新月和赫连将军美满幸福的过一辈子?赵氏皇族的江山,您也不想守护了?” 赵承玉含着泪水,咬了咬牙。 从嫁给卫谏那日起,她这一生,就布满耻辱。 “好,本宫伺候你!” 第36章卫某也是护妻之人 卫谏脸上一喜,抱着赵承玉就往寝房去,她那一身华贵锦绣的长裙如今却让她觉得讽刺! 她是天皇贵胄的长公主啊!手上握有无双权势,曾能睥睨天下……而今,却要低声下气的受一个阉人侮辱。 “奴才这人公平的很,长公主与奴才一心,哪怕是那至上的皇位,奴才也能抢来给长公主。”卫谏一遍褪去她繁杂的服饰,一边缓缓轻声道。 那语气,却有磅礴气势。 “卫谏,我从来都觉得你这个奴才心怀不轨,看来,本宫的眼光没有错。本宫的心,从来都不在那皇位上,本宫也从来都不喜欢宫闱中的那些权位争夺,只是生在皇家,身不由己……”赵承玉落寞的道。 别人都道她野心勃勃,恋栈权位,连她一直爱护、保护的亲弟弟都这么以为。 因她是皇家长女,自小,父皇母后就要她学会披荆斩棘,为她的弟弟护住天下和江山,从五岁起,父皇就开始培养她看兵书、论语,八岁的时候,就掌管后宫,处理后宫所有事物,十岁的时候,父皇便要她看奏折,之后,父皇病重,朝中的事情大多就是她在处理。 父皇说:“朕膝下的子女都年纪尚小,唯有承玉你年长几岁,又聪明机警,朕撑不了多少日子了,后宫那些嫔妃和朝堂那些权臣都虎视眈眈的盯着皇位。朕就将江山和你弟弟托付给你,断不可让朝堂乱了,让北朝江山乱了……” 从她记事起,父皇母后就对她很严厉,父皇的身体总是不太好,还有,其他的皇子公主能够在父皇面前撒娇,唯有她,总是冰冷傲气的模样,将谁都不看在眼里。 …… 此番,卫谏是为了羞辱她,故而并没有喂她吃下那种迷情的药,只用一块黑色的方巾蒙住她的眼睛。 尽管在委身取悦于卫谏,赵承玉的神智却很清楚。 当某物炙热的进入她时,她突然一激灵,伸手便要去抓,卫谏反应极其敏捷控制她的双手。 “你……你不是太监!”赵承玉惊讶道。 卫谏能如此,自然早就编排好了一番说辞:“奴才自然是个阉人,但为了弥补自身的残缺,曾找到一位医术高人,为奴才补上了假男根,如此在床事上便与常人无异。” “一想到在奴才身下shenyin放荡的是当朝长公主,奴才便心情亢奋,激动昂扬……”卫谏得意道。此话,便是要印证他接下来的行为,如何的心情亢奋,如何激动昂扬…… 据瑾儿所说,赵承玉和卫谏从傍晚那会儿进了寝房之后,两人就折腾到半宿,赵承玉一直在难受又亢奋的叫喊,像是欢愉,又像是难受求饶,房中床榻吱嘎作响。 赵承玉晌午后才起来,瑾儿伺候她穿衣洗浴,另外告诉她,赫连南骏昨日带着兵将卫府围住一夜,都没能闯进来。 “卫谏呢?”赵承玉问。 “卫大人一早就进宫了。”瑾儿回答,小心的抚过赵承玉身上的那些青紫交错的痕迹,只觉心疼。 他倒是精力好,折腾了那么长时间,他竟然还能一大早进宫。 傍晚时,卫谏才从宫中回来,他解下身上的披风递给下人,过来给赵承玉请安。 赵承玉冷眼看他,道:“阴险小人!” 她在宫中京城经营多年,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就被皇上和赫连南骏控制住?也就是卫谏有能耐控制住她的人,让她耳目闭塞,无法得到消息,否则她怎么会走到差点被赫连南骏杀死的那一步? “你与赫连南骏连同来害本宫,又来救本宫。卫谏,本宫当真是太小看你了!”赵承玉愤恨嘲讽的说。 卫谏未曾理会这些,只是行了个礼,便于桌前坐下,平常的道:“奴才已经同皇上禀明长公主的心意,另外交给了皇上一些证据,如今,皇上对长公主再无芥蒂,长公主可放心了。” 他今日进宫,将那些弹劾赵承玉的大臣们的一些罪证呈交给了赵承桓,那些人,要么是跟赫连家有关系,要么就是曾经为非作歹遭赵承玉打压过。赵承桓本就从来都没有要杀赵承玉的心思,只是被太多的声音扰乱了心绪,待他静下心来,便也觉得皇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好。 第二日,赵承玉进了宫,见到了赵承桓,道:“陈国和南朝正对我们虎视眈眈,另外荣王也在暗中走动,养精蓄锐,筹谋叛逆。至少等朝中局势稳定下来,我就还朝于皇上,不会再管朝堂上的事。” “那赫连将军那儿?”赵承桓问,毕竟这事主要是赫连南骏挑起的。 “我不怪皇上,也不怪他。”赵承玉道,略想了一下,又说:“我会亲自去一趟赫连府。” 随后,赵承玉就出了宫,直接去往赫连府。 再见到赫连南骏,赵承玉冷静了许多,看向他的眼神也变得复杂,不再全是先前的爱慕与喜欢,毕竟这个男人,几次三番的想要置她于死地。 “本宫一直都觉得赫连将军是忠肝义胆、忠君爱国之人,难道赫连将军看不到陈国和南朝对我北朝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发兵攻打?赫连将军也看不到我朝目前能领兵出征的军士不足,国库空虚吗?还有荣王的谋反之心已昭然若揭,北朝江山已岌岌可危,赫连将军不想着如何的保家护国,保护我朝百姓安居乐业,不受战火纷扰,反倒处心积虑的编造莫须有的罪名陷害本宫,挑拨本宫和皇上的关系!赫连将军,你到底是忠君爱国之人,还是心怀不轨、包藏祸心的逆臣?” 赵承玉声声气势逼人,一脸的正色无惧,一番话,将赫连南骏说得无地自容。 本来他先前这番举措,只是因为白新月被赵承玉百般羞辱,气愤所致,连精心谋划都不曾,只是没想到会进行得那么顺利,若不是卫谏出手,他就已经杀了赵承玉了。 说赵承玉有意效仿则天皇帝,简直是无稽之谈。 “先前所为,的确是臣的不对,但是,长公主对新月所做的那些事,臣身为新月的丈夫,定然要为她报仇。臣在此保证,绝不会这等有损国家之事,但是,这仇,臣必定要报!”赫连南骏跪下道,又喊了下人来:“将我的马鞭拿来!” 片刻,便有下人将赫连南骏的马鞭送过来,赫连南骏将鞭子递给赵承玉,道:“臣险些犯下大错,请长公主责罚!” 赵承玉接过鞭子,狠了狠心,几鞭子用力的抽打在赫连南骏的身上。 她那夜受了卫谏多少屈辱,便想此时全都发泄在赫连南骏的身上,她也心疼,可她总该发泄出来,不然,怕自己憋坏了,会成为更加阴毒的人。 白新月哭着跑来拦下,跪在赵承玉面前:“长公主,您要怪罪就怪罪我吧,都是我的不好,将军也是因为我才犯下这等大错!” 赵承玉停下鞭子,冷笑一声:“所有的事都是你惹出来的!你也不必在本宫面前体现得赫连将军有多爱你,多在乎你。本宫今儿就撂下一句话,你的命,本宫要定了!” 说完,甩了鞭子,便带着人离开。 赫连南丞出来相送,她道:“你不必来送本宫,回府里去照顾赫连将军吧!” “公主,您小心些。”赫连南丞扶着她上马车,又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会儿,赵承玉愣了一下,回想起上一回赫连南丞也同她说了这么一句话,同一句话,说两遍,赫连南丞是有何深意? “赫连公子要同本宫说什么?”赵承玉狐疑的问。 “臣不便多说,长公主多加小心便是。”赫连南丞隐晦道。 前几日要杀赵承玉的那风波闹得沸沸扬扬,知情的人都觉得自那回后,即便赵承玉没死,那她与皇上之间有了芥蒂,朝中大臣亦是对她不满,往后,她断不可能还能像以往那般风光跋扈。 赵承玉定然要式微了。 可没想到,接着赵承桓就赏赐给了赵承玉和卫谏无数金银,还将东海夜明珠、半人高翡翠玉雕都赏给了赵承玉,良田万亩和徐州五万驻军的兵权。 赵承玉此番恩宠,风头正高。 卫谏不但重掌飞虎卫,还被封了三品官衔,执笔太监,掌管宫中大小事务。 正值皇后生辰,后宫设下宫宴,邀请了京中诸多贵女夫人入宫。 赵承桓登基以来,还是三年前时举办了一次选秀,那时他还尚且年幼,仅十五岁,赵承玉怕他耽于女色误国,那次选秀也只是选了五六名女子入宫。在赵承玉未出嫁之前,后宫诸事及赵承桓临幸哪位嫔妃都是赵承玉管着。 直到赵承玉出嫁,后宫的事才交由皇后打理。 如今赵承桓这年岁,既无子嗣,又后宫清冷,加上前朝和后宫关系必定是要息息相关。 为此,荣王都已立了一位正妃,娶了七位侧妃了。 这后宫必定是要扩充一番了。 今日受邀来参加皇后生辰宫宴的贵女们自然也有此觉悟,天下最富贵尊贵,贵不过天子之家,更何况,大多贵女自小就被培养着是要送进宫里侍奉皇上的思想。 今日宫宴,可谓万紫千红,人比花娇。 赵承玉刚到,就听着白新月和承欢及丞相府的两位姑娘在说她的闲话。 “她那人我们怎惹得起?我自小就亲近徽敬表哥,与姑母也尤为亲近,可如今,徽敬表哥根本就不理会我,我这个公主也日日活在监视之下……”赵承欢伤心道,帕子一直捻着泪。 “想她堂堂长公主竟然嫁给了太监,怕是有些心里问题。可真是丢尽了皇家的脸面……”李徽婷略有些鄙夷的道,也不忘安慰赵承欢两句。“我听说……长公主是想嫁给赫连将军的,只是皇上先给赫连将军和赫连夫人赐婚了,长公主一气之下才选择了卫谏,依着长公主那样的性子,怕是没少为难过赫连夫人吧!”丞相幺女李徽蓁同情的道,目光落在白新月身上。 白新月神色里露出惶恐来,与平常一样,表露出来的都是对赵承玉的恐惧和害怕。 李家姐妹俩很是同情白新月和赵承欢,赵承欢和白新月倒有些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新月姐姐,那种被羞辱的感觉、被欺压得无力反抗的滋味我与你是感同身受的,你好歹还有赫连将军为你出头,可怜我也是堂堂公主,却受尽如此欺凌……”赵承欢越说越伤心。 李徽婷偶然瞥见赵承玉在不远处,忙安慰道:“罢了,今日是皇后娘娘的生辰,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 她的话音落下,赵承玉已经到她们跟前来。 “几位似乎聊得很开心,不知是什么笑话,能否说来本宫也一同听听?”赵承玉含笑着道,眸光凌厉。 便将吓得赵承欢大气不敢出,只赔笑着小声道:“只是些闺房中的小事,说出来怕污了皇姐的耳。” 说完,惊恐的眼神偷偷的看赵承玉的脸色。 赵承玉犯不着在这种时候为难她们,一脸无趣,带着松儿瑾儿去了皇后那儿。 见赵承玉离开,赵承欢才松了口气,回了半个魂儿。 四人默契的散开,什么话都不再多说。 宫宴无趣,那些别有心思的女子自然想尽了法子在皇上和皇后以及赵承玉面前表现,愿能有幸进宫为妃。 赵承玉的着实不喜这等宫宴,来露了个面,略吃了些东西,就早早的离开了。 卫谏今日在宫中当值,宫宴那会儿,亦是在的,不过,半途中有小太监来与他耳语了几句,他就提前走了。 赵承玉经过桃花林的羊肠小道时,远远的看见前面有人,正是卫谏和宫中张太妃在说话。 张太妃推脱了银子塞进卫谏手里,小声恳求道:“我侄女入宫选秀的事就拜托驸马了。” “张太妃放心。”卫谏收了银子应下。 张太妃得偿心愿,便赶紧的离开。 等着张太妃走远了后,赵承玉才从桃花树后面出去,叫住卫谏:“张太妃找你所谓何时?” “她侄女入宫选秀,求我帮个忙罢了。”卫谏答道,“承瑕公主再过几年也要到了成婚的年纪,张太妃想着若有个侄女在后宫里,也就能在皇上那儿说上话,承瑕公主的婚事能指个好人家。再怎么也不能像承萱公主和凝霜公主那样,和亲远嫁。” 赵承玉倒没说什么。 卫谏却目光深邃复杂,顿了会儿后,看着赵承玉道:“在后宫里,长公主总得要有自己的人。” “那是卫大人的人,可与本宫无关。”赵承玉不悦道。 卫谏叹了口气:“奴才与长公主是夫妻,夫妻一体,自然都是在为长公主筹谋。” “敬谢不敏。” 说完,赵承玉就转身走了。 第二日,宫里真传出了要选秀的意思,赵承桓呢,将选秀的事交给了皇后去办,不知怎的,皇后将选秀的事全权交由了卫谏来办。 卫府热闹了起来。 好些大臣都来卫府送礼,几乎要将卫府的门槛要踏破了。 不过,卫谏素来冷脸,这些送礼的大臣连卫谏的面都没见上。 卫谏看着别厅里摆放的那些礼品,他的心腹长风一一点数介绍:“这是刘御史送来的和田玉,可以用来雕刻个印章什么的,这是翰林院章大学士送来的文房四宝,每样都是难得的极品,这是林少傅送来的紫金香炉和纹银千两……” 略一点数,且不说这些礼品中稀罕珍品有多少,就是纹银已达万两有余。 “人都如何?”卫谏问道。 “诸位大人家的千金年龄和相貌品行都属上乘,不过,此番选秀,想来最终做主的还是长公主,长公主那儿应当不会选太多女子入宫。”长风答道。 “东西都留下,选秀上行些方便,其余的,我们不管。”卫谏嘱咐道。 正好赵承玉进来,将卫谏的话都听了去,长风略显尴尬,以为赵承玉要发怒,赵承玉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只是眼睛扫了一番别厅中摆放的诸多礼品,冷笑道:“看来,卫大人捡了个甚好的肥差!” 卫谏恭敬站在一旁,不出声。 卫谏曾仗着他是飞虎使时,揽收了不少钱财,赵承玉早就知道,今日这些,不过九牛一毛。 “赫连家有个适龄女子,她是赫连将军的堂妹,是他二叔的女儿,赫连将军的二叔早年离开京城去了阜阳县当了个小县令,此番选秀主要还是在京城高官之中,对州府县这些小地方略有宽松,赫连将军也借此求皇上那儿放了他堂妹入京选秀,本宫要你,即刻带人去阜阳县将那个赫连小姐带入京中参与选秀。”赵承玉道。 卫谏听此,立即应了下来,嘱咐长风立即带人去阜阳县。 赫连家兵权在握,虽然赵承桓对赫连南骏信任有加,但是还是得有个人在后宫里才行。 赵承玉不宜出面去做这事,只有交给卫谏去做。 赵承玉已经打听过了,那位赫连小姐已经定亲了,再过几日就要大婚。 从情理上,赵承玉想放过她,但是国家江山社稷上,她必须狠心。 长风此去两三日,就将赫连南茵带到了京城。 赵承玉将她安排在卫谏的一处别院里,不过赫连南茵一到京城,赫连南骏就得知了消息,当即就去了卫府找赵承玉。 “还请长公主放过小妹!”赫连南骏虽然怒气极盛,但并未立即发作,恭敬的开口请求赵承玉。 “本宫就与赫连将军实话说,后宫之中必定要有赫连家的女子,赫连将军还请回吧。”赵承玉道,示意松儿送赫连南骏出去。 赫连南骏本就厌恶嫉恨赵承玉,此番好言相求不成,他也知但凡让赵承玉插手的事,她必定不会不择手段达成。于是,赫连南骏也不在忍耐,直言嘲讽道:“长公主这般狠毒无情,活该此生都难得所爱,活该嫁与一个阉人!”旁人说出这话,赵承玉顶多是生怒,可却是她深爱的男人说出这番话来,那是如利刃刺在心上的疼。 “枉本宫那般深爱于你,为了能够嫁与你,不惜与皇上赌气嫁给了卫谏这个奴才!可你却一次次伤害本宫,一次次骂本宫狠毒。赫连南骏,如果本宫不爱你,早该杀了你!”赵承玉愤然心伤道。 “真是笑话,长公主懂爱?臣的小妹就要与心爱的男子成婚了,皇上都免了她入宫选秀,长公主却强硬将人带进了京城里。长公主若是懂爱,就该成全她才是!”赫连南骏冷笑讥讽道。 不等赵承玉说话,卫谏便出现,一身清冷,身上披着纹有飞虎图案的披风,一身威严正色。 他道:“赫连将军这是要犯上吗?奴才知道一句话叫‘功高震主’,天家选秀,赫连将军似乎管得太多了!” “权宦阉人!”赫连南骏怒骂他。 卫谏不动声色,只一个手势,卫府中蹿出无数飞虎卫将赫连南骏团团围住,卫谏看似恭敬道:“护送赫连将军回府。” 连堂堂赫连大将军在卫谏面前,都犹如像是被握在手中的棋子。 不待赵承玉说什么,卫谏又与她躬身道:“有些人欺到长公主头上,长公主可以不计较,但奴才不行,奴才也是极其护妻之人。” 说罢,便领着他的一队飞虎卫出了卫府。 赵承玉倒是看不明白卫谏要做什么,却能感觉卫谏当真是生怒了。 卫谏此人,极不好惹,又极记恨,凡得罪过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第二日,京城里就有了许多流言,都在传白新月与诸多男子私通,还为此怀上过身孕的事。京中这些权贵都知晓赵承玉爱慕赫连将军,故而对白新月尤其嫉恨,为此,也曾赐过好几位面首给白新月羞辱她。 白新月和赫连南骏刚大婚,就请兵去了姜地,数月才回。 凭着长公主的狠毒,怎可能这几月里不会对白新月下手? 故而,白新月与诸多男子私通并珠胎暗结一事,虽说是流言,却无一人不信。京中这些贵妇们,最善看人笑话,捧高踩低,白新月得罪了长公主,她们自然都暗地里嘲笑白新月,顶看不上她。 “我弟弟纳了房小妾,是从青楼里买回来的,先前伺候过不少男人,我们又是高门大户的官家,哪里能容得下这样淫荡败坏风俗的女子,昨儿给沉塘了。”武宁侯夫人与白新月一同上街买胭脂水粉,正送白新月到赫连府门口的时候,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白新月的脸色骤然晦暗,脸上的笑容僵住。 武宁侯夫人这话,摆明了是在嘲讽她。 正巧赫连南骏从外面回来,听到这话,脸色也不善,上前去挽住白新月的手腕,温柔深情道:“出去了一天可累?” “还好。”白新月低低颔首道,见赫连南骏的肩上落了片树叶子,亲昵的替他拿下来。 夫妻二人在武宁侯夫人面前表露得好一番鹣鲽情深。 赫连南骏又冷声与武宁侯夫人道:“赫连府怕礼数不周,就不请武宁侯夫人进府坐坐了。” 武宁侯夫人无趣的离去。 武宁侯夫人刚走,赵承玉便来了赫连府,正好他们还没进府里去,赵承玉就在府门口与赫连南骏解释:“这些流言并非是本宫传出去的,本宫与赫连将军不一样,赫连将军可以不顾念旧情,处处想置本宫于死地,但本宫从来都不会做会伤害将军半点的事。” 赫连南骏冷笑,只愤恨的眼神看了赵承玉一眼,便就温柔的牵着白新月的手转身回府,他还温柔贴心的说:“外面那些难听的话别去听,我赫连府还用不着刻意去结交谁……我让厨房给你做了荷花酥……” 赵承玉不明白,白新月到底哪儿好? 卫谏在赵承玉身后追来,见赵承玉落寞伤心的站在赫连府门口,他道:“不管长公主您怎么做,赫连将军都只恨你,哪怕是杀了白新月。奴才以前认识的长公主不会这么优柔寡断、心慈手软。” “好,那就这么做吧!我累了……”赵承玉心伤的道,对赫连南骏的执着,真的让她有些精疲力尽。 回到卫府后,赵承玉好几日都未出府。 白新月的那些流言,都是卫谏放出来的,他说是替赵承玉出气,当然不只是放出些流言那么简单。 飞虎卫将赫连府团团围住,卫谏领着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冲进去,当着赫连南骏的面将白新月抓了。 “卫大人,你带人擅闯我赫连府,还想抓本将军的夫人,你可要给个说法,否则本将军可要告到皇上那儿去!”赫连南骏怒道。 “将军夫人刺伤长公主,长公主已有数日卧病在床,此乃大罪!难不成赫连将军还想包庇不成?”卫谏威严怒色道,手一挥,他的人就上前去将白新月拿下。 赫连南骏自然是要阻拦,卫谏出手同他打起来,飞虎卫趁机迅速将白新月带走。 毕竟,卫谏给白新月安的罪名是刺伤长公主,赫连府的人并不是太敢去动手。 赫连南骏不急追卫谏,立即换上朝服进宫面圣。 “皇上,新月她冤枉,如今她落在了卫谏那个阉人手里,指不定要受什么折磨!还请皇上下旨让卫谏放了新月。”赫连南骏跪在赵承桓面前恳求道。 赵承桓却道:“朕今日去卫府看过皇姐,她的确伤的厉害,簪子刺进胸口,险些丢了性命。” “可是这几日新月都不曾见过长公主,如何会是她刺伤的长公主?”赫连南骏着急道。 赵承桓示意赫连南骏起身来,他叹了口气,放下君臣的身份之差,似兄弟好友的口吻道:“赫连将军,不管皇姐是不是白新月所伤,皇姐毕竟是受了重伤,还有先前,皇姐也曾被你用剑伤过,险些丧命。她心心念念的人是你,你却娶了白新月,而她与朕赌气嫁给了一介阉人,损了皇家颜面……此事,朕不会去插手,你去求皇姐吧。” 赫连南骏无奈,离开皇宫。 咬了咬牙,去了卫府。 他见到赵承玉时,赵承玉仍在昏迷,侍女瑾儿在旁伺候。 “若是赫连将军喂公主喝药,公主一定会很高兴。”松儿端了药进来,见赫连南骏在,开口道。 赫连南骏迟疑片刻,伸手接了松儿递过来的药碗,坐到床榻边上,小心的给赵承玉喂药。 与赵承玉离的那么近,此时的她,没有半点伤害力,没有凌厉的眼神,展现出了女子的柔弱,即便到了此时,赫连南骏对她仍心有波澜,只是一想到赵承玉是个何其狠毒的女子,他便难以有好感。 “你若不是那等狠毒的性子,若三年前不发生那些事,我与你定会结成美满姻缘,也就不会再闹出这么多的祸事来。承玉……” 这些年,我心里从来都没有放下过你!这话,赫连南骏又如何说得出口? 事情演变到如今,他和赵承玉早就站在了对立面上,他爱的人是白新月,那个温婉贤淑、善解人意,为他险些丢了性命,如今又因与他在一起,而受尽屈辱苦难的白新月。 站在门外的卫谏适时的咳嗽了一声,一身冷意进得房间来,自然的抢过赫连南骏手中的药碗,冷声道:“卫某的夫人不劳赫连将军照顾,卫某这人很小气狭隘,不似赫连将军那般大方,可与人共享妻子。” 赫连南骏甚是尴尬愤怒,恨得双手紧握成拳。 一会儿,赵承玉醒来,冷漠的看了赫连南骏一眼,就吩咐松儿:“本宫不想看到让本宫心伤之人。” 松儿便不客气的将赫连南骏赶出府。 卫谏此来,喂了赵承玉喝药后,就道:“我已将白新月打入飞虎牢房,宫中传来消息,皇上不会管束此时,长公主想要如何发泄折磨她都可。” “卫谏,你懂情爱吗?”赵承玉突然问。 卫谏怔愣了一下,道:“奴才是阉人,不懂。” 他英朗的眉宇将心绪藏得很深,此时表露出来的只有一身冷意和霸气,以及一点点的恭敬。 卫谏素来事情繁忙,才与赵承玉说了几句话,就有飞虎卫进来附耳禀告了他几句话,卫谏就匆忙的领着人策马疾驰出了卫府。 像是一阵风一样。 许久后,瑾儿哄着赵承玉高兴:“公主,您昏迷的时候,赫连将军给您喂药呢,他还说,若非是三年前发生了一些事情,他就娶您为妻,结成美满姻缘了!” 听了这话,赵承玉并没有瑾儿预料的那般开心,她只喃喃道:“三年前的那些事,不就是白新月陷害本宫要将她赏赐给敌军将领,另外,好像本宫还听说那时候有敌军袭营,本宫被袭击重伤昏迷,白新月为救赫连将军,替他挡了一剑。” 所以,赵承玉一直都觉得,赫连南骏对白新月好,不过是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奴婢还有一事忘了同公主说。”瑾儿突然记起一事来,“白新月初次并未落红。” 赵承玉听此一惊,赫连南骏和白新月大婚后,的确是没有同房的,难道这二人成亲前就已经…… “派人去查一下,三年前本宫重伤昏迷离开军营后,白新月和赫连将军都发生过什么事,以及这三年来,白新月的所有事。”赵承玉吩咐道。 瑾儿应下便就退下了。 赵承玉没怎么受伤,簪子是自己扎的,昏迷倒是真的,但不是重伤昏迷,而是卫谏的药物所致,方才松儿端来的那碗药,是解药。 此番卫谏设计的就是当着赫连南骏的面,好好的教训白新月一番,甚至是将她折磨至死。 赫连南骏几乎是每日都来卫府求见赵承玉,但都让赵承玉让人将他挡在门外。 不知为何,赵承玉对赫连南骏的执着没有那么深了,好像现在的赫连南骏已不复她当初所爱的模样。 她爱的那个赫连南骏是战场上英勇杀敌的将军,是忠义侠勇的大英雄,而今,却为了一个白新月,不分青红皂白的处处伤她,甚至要她的性命,又为了白新月,而向她低声下气。 卫谏两日都未回复,却是让长风特意来禀了赵承玉:“爷去了江南,要去调查几桩案子,估摸要等三五日才能回府。” 赵承玉差人去查白新月的事,这几日来,三三两两的消息陆续传到了她这儿。 三年前,赵承玉重伤昏迷被送回京城之后,赫连南骏想将伤好了的白新月送回军营最近的怀安县,再派几人和怀安驿站的人一同将白新月护送回京城。 赫连南骏带了几人送白新月回怀安县的路上,遭遇了强盗埋伏,赫连南骏和白新月几人都被抓,强盗要杀赫连南骏,是白新月用自己的身体换了赫连南郡活命,就在赫连南骏的眼前,他亲眼看着白新月为了救他,而被十几个强盗凌辱,赫连南骏怒火上头,红了眼,提剑将那伙强盗全都杀了。 那时候的白新月是要寻死的,赫连南骏一直守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说以后定会娶她,之后,白新月就跟着赫连南骏在疆场半年多,才被送回京城来。 觉得白新月可怜吗? 不,她一点都不可怜,一点都不无辜。 赵承玉派去的人调查出了真相来,那伙强盗就是白新月买通安排的,当初她得知自己要被赫连南骏送回京城,便暗中让她的贴身丫鬟买通了几人装作是强盗,绑了他们,原本是让那些强盗要杀赫连南骏,她被那些强盗调戏,并且为赫连南骏挡刀。可没想到那些强盗见色起心,竟然改变了主意,一同奸污了白新月。 此事发生之后,白新月就立即下毒杀了她的那个贴身丫鬟。 那个丫鬟早知自家小姐不会放过她,所以,她早先将这个秘密传信给了她的一个同在白府为奴的同乡好友崔小六。白府被抄家后,白府的下人又被贩卖到各处,赵承玉的人经过几番周折才找到这个崔小六,另外,那日与赫连南骏一同护送白新月去怀安县的副将也曾酒醉时曾与其夫人透露过白新月被十几个强盗玷污一事。 “将那个崔小六保护好。”赵承玉跟瑾儿吩咐。 “还有,”瑾儿继续道:“公主和赫连将军在军营中被敌军刺杀一事,也是白新月安排人假扮的。谋害公主,战前谋害赫连将军,这里两项罪,就可定白新月的罪,判她斩首之罪。” 赵承玉轻笑一声:“她连那样的事情都设计过,这一桩事,本宫也能猜到与她脱不了关系。” 不过,赵承玉并不忙着现在就杀了白新月。 赵承玉去了飞虎牢房,见到了身形狼狈的白新月,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眉梢眼角中带着些讥讽。 “落在长公主的手上,新月不敢求生,你要杀我便杀,反正将军会恨你一辈子。而我,依然是将军心中最爱的那个人。”白新月得意道:“长公主那番苦心设计,让我被那些男子玷污,甚至怀上身孕,可您没想到新月并未因受那些羞辱自尽,将军也非但没有半点厌恶我,反而恨不能杀了您。就算此时我死了,赢的人还是我……” 白新月丝毫不惧。 赵承玉清冷的笑着:“本宫不杀你,怕脏了本宫的手。本宫会让赫连将军,亲手杀了你!” 白新月甚是不屑,别人都道赵承玉精于算计,狠毒无常,在她看来,赵承玉着实是太笨了!每次都被她设计得几乎是丢盔弃甲,险些丧命。 既然赵承玉不杀她,那有朝一日,她定会让赵承玉尝一尝这成为阶下囚、失去一切的滋味! 第37章宠爱侍妾 卫谏从江南回来,掀起了一场江南大案,涉事官员达九十八人。 江南本是富庶之地,在江南为官,那是肥差,那些官员倒是养得极肥,入到国库的银两却是极少。赵承桓之所以突然暗中派卫谏此去江南调查,最重要的还是,江南的银子,大半进了荣王的口袋。江南之地,每年那些官员暗中送去孝敬荣王的银子高达七十余万两,荣王拿到这块肥差已有四年之久。 市价上一两银子可买二十石的大米,荣王就江南这一块的收入,几乎能养上一支十万人的军队。 赵承桓岂会再容得荣王养肥,江南案一出来,赵承桓立即下旨将所涉江南案的所有官员都秋后问斩,抄家,其家眷皆贬为罪奴,流放或变卖。 官场本就关系错综复杂,江南出事,京中不少官员也受牵连,首当其冲就有吏部侍郎曾举荐过江南四府的知府,吏部侍郎也被跟着下了大狱。其他官员,或多或少都是有牵连的,赵承桓只是不好一下子将所有人一并清洗。 朝堂中诸多大臣弹劾卫谏扰乱朝堂不安、社稷不安,蒙蔽圣听,江南案有夸大之嫌,更有大臣劝谏赵承桓不可对江南官员赶尽杀绝,朝中一下子斩首那么多官员,必定会引起社稷动荡…… 为此,赵承桓在朝堂上发了一顿大怒。 朝堂中说这些话的,大多是跟荣王有关系的,没想到荣王竟然在朝中已有这么深的根基!也是,江南那等富庶之地毕竟在荣王手中四年之久。 其实,飞虎卫甚少查贪腐之事,其存在的主要作用是暗中查那些朝臣可有反心,但凡有反心,必定会有其他大罪,比如,荣王有反心,江南之地的官员都是他的心腹,江南之地的官员贪污主要是在为荣王敛财。 卫谏回到府中,府中一切太平。 “长公主呢?”卫谏跟长风问道。 “长公主去了丞相府,今日是大长公主生辰,应当要很晚才回来。”长风答道。 卫谏应了声就回了他的房中,此时已是傍晚时分,晚膳还是下人给送进卫谏房中用的。 约莫是亥时时分,赵承玉略有几分醉意回府,灯笼的光亮昏黄,照得人影绰绰约约的,路过前院时看见长风领着一女子进了卫谏的房中,那女子她识得,是她先前赏赐给卫谏当侍妾中的一人。 赵承玉只恍惚了片刻,就与路过巡夜护卫问了句:“卫大人回来了?” “是。” 赵承玉倒无别的想法,回了自己的寝房,江南案的事,她知道。江南案牵连重大,她想着卫谏至少还得暗中查询日子。 没想到他倒是早早的回府了,还召了侍妾伺候。 第二日早上,赵承玉刚起身,就听着前院那边闹哄哄的。 松儿虽是赵承玉的侍女,但并不多在赵承玉身边伺候,她主要是替赵承玉打听些周边的消息以及去执行一些赵承玉的吩咐,瑾儿心细谨慎,多为照顾赵承玉的衣食起居。 松儿过来禀道:“江南案不是有近百位官员落罪了吗?江南官职有了大量空缺,卫大人近来又得圣宠,不少闲赋未安排下官职的大人们来给卫大人送礼托关系。” 顿了顿,松儿继续道:“还有一部分是要来给公主您送礼的,全都在前厅里候着,等着见您。” “你去传句话,让人都散了,另外,你让吏部尚书过来一趟。”赵承玉与松儿吩咐。 赵承玉又想起昨夜里伺候卫谏的那位侍妾来,想着卫谏那般变态之人,怕是那女子受了不少折磨,又与瑾儿道:“赏赐几样首饰给淳儿。” “是。” 赵承玉用早膳时未见着卫谏,甚至这一上午都未见到他,府中也没有飞虎卫在,连长风也不在。赵承玉问过府中的下人,卫谏一早就去了飞虎牢房里审问江南的那些官员。 约莫晌午的的时候,吏部尚书来见赵承玉。 赵承玉问他:“吏部官员名册里,如今有多少候补官员?” 吏部尚书恭敬回道:“这几年候下的总共有二百三十六人,明年又该到开办科举的时候。” “也就是说,朝中并不乏可用之人才,江南案的那些贪官更没有留着的必要,也该给别的人挪一挪位置。”赵承玉道,又让吏部尚书给了一份候补官员的名册给她。 赵承玉略翻看了下,这其中有的人已经候补了五六年仍未安排下官职,还有人竟已候补了十多年,是她父皇还在世时就已经是二甲进士,到如今还在候着。 如今京城中甚是热闹,秀女已在陆续入宫,另外江南一案牵连官员甚广,有人到处托关系但愿能将涉案之中的亲戚捞出来,则亦有人到处托关系送礼,但愿能得到江南空缺。 赵承玉入宫去盯着秀女那边,走到正安巷时,看见一队官差拖着个秀女往罪奴所去,她瞧那女子有几分面善,模样生得也不错,便管了这一桩闲事。 “怎么回事?这不是刚入宫的秀女吗?是犯了什么事了?”赵承玉上前去问道。 “回长公主,此秀女熊氏出身江南,其父是江南的知府,江南案里被判了问斩抄家之罪,其家眷亦要被贬为奴籍。”官差为首的人回道。 那秀女跪在地上,声声泪下,凄楚可怜,她的父亲犯罪,牵连了她们这些无辜之人。也着实是可怜。 赵承玉这人,虽然历来行事狠毒,但也分是非黑白。 “她一介闺阁女子,不涉世事,她父亲贪污之罪,与她并无关系,既然她有命数进了这宫闱里选秀,那便是老天爷饶她一命,就免她罪奴身份,由她继续选秀,往后富贵荣辱,但凭天命!” 赵承玉说了这话,官差便也作罢,依命退下。 “秀女熊婉秋叩谢长公主!”那秀女跪在地上重重的朝着赵承玉磕了个头。 赵承玉提醒了她一句:“宫闱高墙里,秀女无数,你无靠山背景,难以飞上枝头,落选后还是尽早离开宫中。” 随即赵承玉就去了储秀宫里见已经入宫的秀女,此番入宫的秀女已有二百六十七人,皇后安排了教养嬷嬷教她们宫中礼法,这二百多人,个个貌美如花,身段婀娜,各有才艺,出身不凡。 不过,她们当中能被选为天子嫔妃的也就十多人,至少已有八人被内定,她们能够竞争的也就七八个位置。 “皇姐。”皇后稍晚片刻过来,见到赵承玉,她微躬身行了个礼,皇后端庄贤淑,她能被立为皇后还全都是仰仗了赵承玉。 “臣妾想,放宽些选嫔妃,多选几位入宫,只要是皇上喜欢的,便选了入宫来,封了低位采女、才人。皇上若有了子嗣,朝堂上也会安稳些。”皇后询问的跟赵承玉道。 赵承玉严肃略带几分训导:“皇上该有的子嗣乃是皇后所出,皇后该做的是加紧多给皇上生几个龙子,而不是给他的后宫里塞满女人。” 皇后低着头,显出难过来:“皇上不喜欢臣妾,臣妾也没有办法,只能大度些做些让皇上高兴的事,皇上是天子,却不像别人以为的那般恣意风发,许多想做的事,不能做,连选自己妻妾的权利都没有……” 听得她这话,赵承玉甚是厌烦,皇后这人,别的都好,就是太爱赵承桓了,哪怕赵承桓不爱她,她都愿意事事让赵承桓高兴,不过是多选几个低位嫔妃,赵承玉便也不干涉:“你是皇后,你做主便是。” “多谢皇姐!”皇后露出喜色来,躬身道。 赵承玉随后便要出宫了,半路上遇上了赫连南骏。 白新月还在飞虎牢房里关着,赵承玉也未去理会和为难她。 赫连南骏暂领了宫中禁军统领的职位,目前秀女入宫,他主要负责管束这边,怕秀女里有什么争斗龌龊。赵承玉到除储秀宫时,他便知道了,特意在储秀宫外等着她。 “新月刺伤长公主,如今,我替她还一剑,还请长公主能够放过她。”赫连南骏拔出剑便要往自己胸口刺去。赵承玉叫住他:“慢着!将军此时是禁军统领,负责着宫中皇上和众位嫔妃的安全,你若是受了伤,岂不是无人保护皇上安危?再来,刺伤本宫的人是白新月,不该你来还。” “那长公主如何才能放了新月?臣愿听长公主调遣。”赫连南骏跪下道。 赵承玉看着他,目光很清冷平静,许久才说:“她伤的本宫,她来还,本宫要你,亲手刺她一剑,只要赫连将军能下了手,本宫即刻就放了她。” 赫连南骏犹豫许久,他自然不忍心对白新月下此等狠手,但以赵承玉的狠毒手段,白新月更会受尽折磨,还会丧了性命。 “好!”赫连南骏咬牙应下。 赵承玉领着他去了飞虎牢房,白新月见到赫连南骏来时,难掩神色里的欣喜,同时也更加装得一副受尽屈辱折磨、狼狈不堪、奄奄一息的模样。 赵承玉当真没有折磨过她,甚至都不曾有半点苛待。自那日赵承玉来牢房里见过白新月后,就不曾来过,更没有交代过任何人鞭打折磨她,每日所吃的东西虽说不丰富,但也是馒头青菜管饱的。 “赫连将军,还犹豫什么?动手吧!”赵承玉冷声道。 牢房门一打开,赫连南骏眼中隐忍着心疼,但还是咬牙抽出身上的佩剑刺入白新月胸口。 白新月愕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赫连南骏:“将军……” 赫连南骏立即撒开手里的剑,接住白新月,心疼又愧疚道:“新月,我只能以这种法子救你出来!” 随即,就抱着受伤的白新月就要匆忙离开,赵承玉却叫住他,道了一句:“赫连将军,总有一日,你会亲手杀了她!” 赫连南骏只微微停了片刻,就飞一般的抱着白新月离开了。 卫谏审问了犯人经过,正好看到这一幕,他眸光微冷,不动声色,示意跟在身边的人都退下。 赵承玉在那牢房里站了许久都不曾离去。 卫谏上前去道:“这地方阴冷潮湿,长公主身份尊贵还是早些离开吧。” 赵承玉依言,和卫谏出了牢房,外面早有人备好了马车,卫谏亲自扶着赵承玉上了马车,然后自己才撩开帘子上马车。 马车并不是回卫府,赵承玉心情低沉,未曾留意到这些。 等她听到外面一群孩童唱着歌谣时,觉得好奇,才掀开车帘子往外看,见一群衣衫褴褛的小孩拉着手从他们的马车边上跑过去,嘴里唱着:“桃花飞到金屋里,赵家小孩真好命,不愁吃,不愁穿,生个娃娃当皇上……” 周围的的房屋很破烂,并不是赵承玉所熟悉的京城大道,路上行人很少,也无什么商铺,除了那几个唱着歌谣到处跑的孩子外,一些墙角街边蹲着许多的乞丐。 因见着赵承玉所乘坐的这辆豪华马车过来,许多人都躲在不远处看着。 “这是哪儿?”赵承玉问。 “京城郊外的一个小村庄。”卫谏道。 随后,他示意车夫停车,拿了车里装着东西的一个麻袋下车,也伸手扶了赵承玉下了马车。 卫谏一下来,就有许多的人围了过来,似乎看到卫谏很高兴。 卫谏将手里的那个麻袋递给其中一个年老些的瘦骨嶙峋的老头,道:“这些馒头拿去跟村里的人分了,另外招呼大家等会儿过来排队领米。” 那老头应了,就一大群的人簇拥着他走了,小孩也跑了。 赵承玉实在和迷惑,问他:“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京郊,他们之前是住在离京城二十里外的马头村,祖祖辈辈在马头村生活,几个月前,武宁侯看中了马头村那块地,想要在那儿蓄养农畜,便将马头村的人全都赶走,强行占了马头村。这些村民,无路可去,便找到了这儿落脚,搭了简陋的房子暂且住着,不过,现在这块地又被丞相府看上了,准备将这块地修建成跑马场。”卫谏感慨的说道。 赵承玉略看了一下这片的地貌,宽广,而且平坦,的确是块好地。 一会儿,那个瘦弱老头就领着村里所有的人过来了,全村的人排好了队,卫谏和马夫将马车后面绑着的几袋米搬下来,然后和马夫一块给这些村民分米。 赵承玉看着此时的卫谏,他身上不再有那种肃杀阴冷之气,不像是那个动辄就能掀起朝堂血雨腥风的权宦阉人。 他是个好人。 突然,赵承玉与那车夫道:“本宫来吧。” 便接过车夫手中的碗,她和卫谏一同给那些村民一块分米。 卫谏今日带她来这儿的意思,她很明了,卫谏虽然权势非凡,朝堂中的大臣多数惧怕他,但丞相府还不是他能得罪得起,想给这些村民一块安身立命之地,也就只有身为长公主的赵承玉出面才行。 从京郊回卫府的路上,赵承玉和卫谏没有说一句话,倒是临到了卫府门口,赵承玉才道:“本宫还是先去一趟丞相府,探望姑姑。” “奴才送长公主过去。”卫谏道。 “不必,你事物繁忙,又有诸多候补官员要巴结你我,府中怕是有不少事等着你处理。”赵承玉道,马车停下,她让瑾儿掀了帘子让卫谏下马车。 卫谏下去后,马车就往丞相府快速赶去。 自从赵承玉给大长公主赐过面首后,丞相府的人对赵承玉就是又敬畏,又憎恨,对于赵承玉的到来,十分之不欢迎。 不过,表面的礼数是要做的。 赵承玉才到丞相府门口,门房小厮便就领着赵承玉进去,又有小厮早前去通告,赵承玉未及前厅,大长公主就领着她的一众子女前来迎赵承玉。 “承玉,你怎过来了?”大长公主笑着道,仍如以往那般端庄贤淑,丝毫没有大长公主的架子。 “路过丞相府,又想起一点事儿,就顺道来了。”赵承玉含笑着道,恭敬的向大长公主微微颔首,喊“姑姑。” 赵承玉心里寻思着,建马场这事,断不能是丞相的意思,李家的两位公子里,大公子李徽敬是个文人书生,并不尚武,倒是那李二公子,勇猛好武,喜争强斗胜,素来有京城小霸王之称,想来,这要建马场是李二公子的意思。 赵承玉便就直说了:“京城郊外有块地,听说是丞相府里要建马场。本宫也看上那块地了,不知姑姑可否将那块地让给本宫?” 大长公主想来是不知道这事,纳闷的神色往自家子女看了看:“咱们家要建马场?你们父亲说的?” 李二公子忙过去拉着他母亲的手臂,撒娇道:“娘,我就是跟爹讨要了块地,建个马场跑马玩,京城里都晃荡得闷死了,郊外空气好。” 听是如此,如今赵承玉都上门来了,大长公主便道:“既然承玉看上了,那便让给承玉吧。”“多谢姑姑。”赵承玉道。 她也不多在丞相府逗留,立即告辞走了。 也不是大长公主多心,这段日子以来,她着实是被赵承玉吓着了,总觉得赵承玉但凡做什么其中都会有些缘故。赵承玉一走,她便疑惑问:“好好的,长公主怎么会来要那块地?长公主名下的田产山头、地皮不再少数。” 二公子李徽宗一脸的不悦。 李徽敬躬身与母亲道:“回母亲的话,那块地本不是我们丞相府的,二弟看上了那块地,便求了爹圈了地。为修建马场做准备,孩儿昨日和二弟去那儿看过,那儿住了不知从哪儿来的许多难民。想来,长公主是知晓了这事。” 听此,大长公主将李徽宗训斥了一顿。 她到底也是疼爱幼子,夜里时,就选了一块她名下极好的地皮给了李徽宗修建马场。 想及今日白天赵承玉都为此亲自登门来讨要地皮了,大长公主担心赵承玉会拿此事做文章针对丞相府,第二日一早,她便提了重礼去了卫府。 卫府门口停满了各色马车,大长公主的马车根本就挤不进去,停在了老远,步行过去。 卫府门房想来是换了新的小厮,见谁过来拦,即便大长公主过来,也声色威严道:“长公主和卫大人不在府内,您请回吧!” 大长公主的丫鬟甚是不满,唇舌反击道:“真是瞎了你的狗眼!这可是大长公主,长公主的亲皇姑,你这狗奴才也敢拦着!” 到底大长公主畏惧怕事,温润和色道:“既然长公主不在府内,那我明日再来,劳烦你等承玉回来时与她禀一声。” 听是大长公主,那门房奴才立即点头哈腰赔罪:“奴才见过大长公主,奴才是新调过来的,没见过贵人,故而不识得,冒犯了大长公主。” 便忙开门请了大长公主进去,一边还道:“长公主在府中,就是为了江南空缺那事,吏部的那些候补官员就都赶着来给长公主和卫爷送礼,想能占上个位置,长公主便让奴才在外面拦着。真是开罪您了!” 赵承玉正坐在院子里看书,几位面首在旁伺候。 大长公主见此不由尴尬,咳嗽一声。 赵承玉抬头看她,起身来道:“姑姑,您怎过来了?” “那块地的事,我给问明白了,是宗儿的不是,原本在宗儿知道了那儿有难民居住,便就打算放弃修建马场,没想到长公主还为此亲自过来。但终究还是丞相府的不是,我过来向你赔罪,还望你不要怪罪宗儿。”大长公主诚恳低声下气的解释,带着几分恳求的意思。 “本宫若是怪罪他,就直接让京兆尹那边出面了。既然本宫白要了丞相府看上的一块地,本宫这儿也找了一块适合修建马场的地送给宗表弟,本宫还真有点儿担心他那暴脾气,会怨恨本宫呢。”赵承玉道,表现得尚算是和气。 大长公主这心是略放了一放,但赵承玉给的地,她是万万不敢要的。 毕竟,如若赵承玉计较,那丞相府就有圈地的罪名。 卫谏今日一早就出门了,到了亥时才回府,也未去见过赵承玉,就径直的回了自己房中,正好赵承玉还无睡意,就在院子里走动走动,便就瞧见了下人领了侍妾淳儿去了卫谏的房间。 赵承玉觉得有几分意外,略怔愣的看了会,又与前院的下人询问:“卫大人很是喜欢淳儿?” 下人不敢有瞒,如实道:“爷自江南回来后,每夜都喊了淳儿夫人来伺候。” 第38章我们和离吧 夜里,赵承玉辗转反侧,心里甚多疑惑。 卫谏当真放过她了?在一个小宫女身上,他便能发泄?还是那个叫淳儿的小宫女当真十分会伺候人,将他伺候得很舒服? 第二日一早,赵承玉就召了淳儿来问话。 她先是对淳儿赏赐了一番,又十分体恤的道:“让你伺候卫大人,也着实是辛苦你了。若是卫大人有什么欺辱你的地方,尽可与本宫说,本宫不会让你受太多的罪。” 赵承玉眼神扫过淳儿,并未察觉到她的神色里有半点幽怨之色。 淳儿迟疑许多,低着脑袋不说话,像是故意要对赵承玉隐瞒。 赵承玉又厉声道:“如实说来,本宫才是你的主子!” 赵承玉狠名在外,见赵承玉发怒,淳儿心声害怕,便就全都一一道出:“驸马召奴婢夜里伺候,其实,只是让奴婢给他上药,其他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公主明鉴!想来驸马是怕公主您知道了担心……” 一听这话,赵承玉略疑,便让淳儿说得更详细一些。 原来卫谏受了很严重的伤,背部被人砍了一刀,伤口很深,回京已有这么多日,仍未愈合,也未找大夫来看过。 非要借着侍妾夜里伺候的名目来上药,不但瞒了赵承玉,连所有的人都瞒了,看来是有些事。 赵承玉原本不想戳破卫谏受伤这事,但她思来想去,她得知道卫谏为什么要瞒着,不然,她心中不安。 卫谏应当是在江南受的伤,他武艺高强,身边又有一大队的飞虎卫,其他人倒是安然无恙,偏偏卫谏受了这么重的伤? 晚膳后,赵承玉去了卫谏的房间,卫谏见到她,略怔愣,片刻勾唇笑道:“长公主如今甘愿来伺候奴才了?也是,你我本是夫妻,这些事理应多加练习,多相处才是。” 赵承玉冷眼,忍着被他羞辱的怒气,道:“你受伤了,我来看看。” 卫谏收了神色里的轻佻调笑,冷了脸。 瑾儿去解开卫谏的上衣,露出他的背部来,赵承玉便见好长一道刀痕在他的背上,又长又深,纸巾仍未结痂。她拿了药来,给卫谏上药,很小心翼翼的,随后又帮他包扎好。 “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何不找大夫来看看?在江南,到底发生了何事?”赵承玉冷声严肃问。 卫谏脸色阴沉寡默,自己系好衣服,坐下喝了口茶润喉,在赵承玉的灼灼追寻的目光盯了许久之后,他才道:“奴才干着这样的差事,看似风光无限,朝臣惧怕惶恐,但同样,他们都恨不得奴才死。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受伤是小事,也没必要到处招摇。” “当真不与本宫说实话?”赵承玉并未被他这番敷衍的话搪塞过去。 卫谏看了看满脸认真的赵承玉,有些话到了喉咙口,到底还是隐忍了下来,只冷声道:“奴才谢过长公主的关心。” 顿了片刻后,卫谏又道:“奴才给长公主找了个会功夫的侍女,叫青绣。长公主出门还是带在身边为好。” 赵承玉的目光偶然落在床榻上有一支紫檀木的簪子,应当是卫谏小心妥善的藏在枕头下面的,可能是不小心未藏好,露出了半截来。赵承玉过去,将那木簪子拿出来看了眼,雕刻的还算精美,从手艺上看,应当是卫谏自己亲手雕刻的,他又这般藏着,想来是对他而言很珍贵的东西。 “这簪子想来对你意义非凡,暂且留本宫这儿吧。”赵承玉道。卫谏望了眼那簪子,眼神略有些复杂。 赵承玉收了簪子正要走的时候,卫谏突然开口道:“那簪子原本是奴才要送给长公主的,长公主身份尊贵,这等小东西怕是看不上,奴才便就没送了。” 听这话,赵承玉突然觉得手里的紫檀木簪子烫手的很,一时不知该如何自处。 “卫谏,你是何出身?又是为何进的宫当太监?”赵承玉背对着他问道。 卫谏沉想了许久,陷入了回忆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来:“奴才是晋阳人士,自小父母双亡,跟唯一的奶奶住在破旧的城隍庙里生活,后来,奶奶生病了,为了给奶奶筹钱看病,奴才什么都做过,讨饭、偷钱。后来,听说去宫里净身当太监会给十两银子的安家费,于是,我就进了宫。” “那你奶奶呢?”赵承玉问。 “我去净身那天就死了。”卫谏低沉的答。 卫谏以为,赵承玉应该离开了。 可是,赵承玉却讥讽的笑了声,道:“本宫知道,你并未净身,什么寻求了世外名医给你装了假男根,都是唬人的,本宫又不是三岁小儿,岂能被你骗了。” 卫谏惊疑的看着赵承玉的背影,心下一时慌乱,却又似有几分解脱。 “放心,本宫会帮你保守秘密。”赵承玉说完这话,就真的要离开了。 卫谏极不死心,追了出去,问:“公主对奴才,可否是动心了?” 赵承玉什么都没说,也没停下步子,快步的走了。 今儿的夜,真凉。 有星子,有月亮,可赵承玉觉得恍惚,卫谏若真是个太监,也就罢了。可他不是,他是个真男人,没有任何缺陷,可当初为何要装作那般变态心里扭曲,来折磨羞辱她? 难道是假装是阉人太久了,太压抑憋屈了,故而也有了那般心理扭曲变态? 在赵承玉第一次察觉卫谏并未是阉人之后,她就暗中派人去调查过卫谏的身世,与他今日所说的并无二致。 第二日早上,卫谏说的那个叫青绣的侍女到了赵承玉院中,赵承玉留下了她。 若是卫谏以为派个侍女在她身边,就能知晓她的一举一动,未免太小看了她。 晌午后,卫谏过来跟赵承玉说了一番当年他在宫中偶然避开净身的事。 他入宫那年,朝中各地遭了大难,故而净身当太监的人很多,那日夜里净身,雷雨交加,负责净身的老太监林江海闹肚子厉害,那夜里连着跑了好几回茅厕,加上夜里本就精神不好,所以就把卫谏给漏掉了。 赵承玉差人去宫里净身房那边查过记录,的确卫谏净身那年的那日,是雷雨交加的天气,也的确是林江海净身的,不过,林江海于五年前死了。 荣王赵承嵘来了卫府,给卫谏送来了一份厚礼,黄金两万两。 赵承玉过去前厅的时候,赵承嵘正要离去,他见到赵承玉后,倒是恭恭敬敬的道了一声:“皇姐。” “本宫还以为荣王前来,是看本宫这个皇姐的,看荣王这般急色匆匆的要离开,想来是本宫自作多情了。”赵承玉含笑道,神色里满是警告。 赵承嵘忙道:“皇姐说笑,本王自然也是来看皇姐的,只是听说皇姐并不在府中。” “你有心了。”赵承玉未曾多为难他。 赵承嵘便告辞离开了。 赵承玉和赵承嵘其实是同岁,赵承玉只是大赵承嵘两个月,同为先皇最年长的孩子,赵承嵘是皇子,却不如赵承玉受宠受重用,赵承玉有封地有兵权,赵承嵘却只有一个王爷的虚衔,也不曾立下任何建树,就喜与京城中这些勋贵们来往频繁,另外就是广纳侧室。 他营造的是个贪恋美色的无能王爷,可他府中的侧妃却都是朝中重臣的千金。 前厅里摆着两大箱子装得满满的金子,将屋子里都照得亮堂。 卫谏收受荣王的贿赂被赵承玉撞见了,他也没丝毫慌张,反倒一副慵懒的口吻道:“江南的确是个好地方,荣王还想要,长公主觉得应当如何办?” “他还真是越发大胆了,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都行贿要江南那地儿!”赵承玉怒气道,“银子收了,事不办。江南那地儿的官员,全由本宫一人安排!” 说完,赵承玉就当即进了宫,与赵承桓要了安排江南空缺的事,给赵承桓留了十五人的位置,其他的,全会由她来安排。 赵承桓虽不满赵承玉这般霸道独揽大权,但还是隐忍着按着赵承玉的意思来办,把江南这块交给了她。 随后,赵承玉就去了吏部,调取了候补官员的所有资料。 当然,江南这么大的一块地,一时处理了那么多的官员,空缺如此之多,但凡朝中能说得上话的大臣,都会有不少候补官员前去拜访送礼,不单单只有卫府。 赵承玉离开吏部的时候,正遇上几个候补官员经过,在讨论送礼这事。 “这次空缺那么大,我可是丞相府、吏部尚书还有刘御史那儿都送了礼,礼多人不怪,这次我肯定能去江南任职,我这候了也有三年了,总算是要扬眉吐气了。” “恭喜啊恭喜!那位候了十五年的秦鹤荣,估计这辈子都得候着,这回是多大的机会啊,他居然还不去送礼结交几位大人。” “他怕是想结交,可他有那钱结交吗?” …… 几人嬉笑一番,扬长而去,都对去江南任职一事志在必得。 候了十五年的那人,赵承玉倒是有几分印象,她看过这人的资料,出身寒门,少年天才,十五岁便就考中了进士,之后就一直留在京中候补,等着朝廷派他去任职,只可惜一直都在候着,都没候到他的头上。历年来吏部考核,他都是名列前茅,按理说,但凡有空缺,应当最先选他的。 可他却一直都候着。 京郊一处偏远的巷子里,这里住的大多是些生活贫困潦倒的人,秦鹤荣在此租住已有十五年了,他十五岁少年时考中进士有多风光,如今就有多潦倒和别人嘲笑的眼光。 “我说秦进士,您还是回家里去候着吧,您这辈子就没有当官的命,就别做那样的梦了!”房子主人过来找秦鹤荣收租子,秦鹤荣又缺了她一两银子,说下个月再补上,她就不耐烦的说了起来。 想当年,秦鹤荣住进来时,她那个高兴啊! 她这屋子有个进士老爷来住,还是这般年轻的,那可是多风光的,她觉得秦鹤荣以后肯定得有大出息,不但当时免了她的房租,还将父母双亡前来投奔她的外甥女嫁给了秦鹤荣。 可没想到秦鹤荣这一候补,就候了十五年了。她也知道,这官场上的事,铁定是要用银子去打点一二,秦鹤荣成亲之后,她也和外甥女省了些钱准备着拿去给他打点一二,可没想到这个秦鹤荣自视清高,将他们的钱给拦了下来。秦鹤荣是文人,又是进士老爷,出去做别的事赚钱,怕丢了脸面。 他刚中进士那年,他的字画还有些人追捧,能卖些银子,后来就不值钱了。 七八年前的时候,这家里实在是太穷了,他姨母要跟他们收租子,这也有了孩子,他才脸皮稍厚了些,出去找了活干,当过两年私塾先生,又给人写过信,卖过字画……家里紧紧巴巴的还能过得下去。 姨母刚走,秦鹤荣的夫人张春玉便回来,怒气同他道:“江南空缺这么多,秦鹤荣你必须要去争取一下,不然,你这辈子都没当官的机会了!” “这都得看朝廷安排,我已去拜访过老师,老师说我这次有望被派遣去江南任职,你就放心吧!”秦鹤荣文绉绉的道,将这事说得十分轻淡,没有半点焦急。 他都候补了十五年了,差不多有点儿看透世事的意思。 “你哪回不是这么说的?可还不是一直在候补着。我告诉你,要是你这回还没弄上个职位,我就不跟你过了!当你死了,我带着孩子改嫁去,我去嫁对门的屠夫大春去,他都说了,乐意养着我们娘几个!”张春玉怒气道,一副强硬的态度。 秦鹤荣犯了愁了,他那平静如死水的心起了波澜,略想惊慌。 他候了这么多年也看明白了,官场黑暗,他无钱无势,有再多的空缺都不会轮上他。 可这回,都影响到他的家庭了! 去巴结位大人,至少得百两银子吧,他从哪儿去弄这百两银子? 他到外面转了一圈,也没想出什么办法来,到了天黑,实在没办法,就回去了。 刚一进院门,就看妻子领着三个孩子高兴的迎出来,道:“老爷,我就知道您有办法,刚才吏部传了话来,要您去江南当官,是个县令呢!让您明日去吏部领大印官服,尽早赶赴江南任职!” 秦鹤荣宛若在梦里一般! 还以为是张春玉说笑呢,背着手,挺直着腰往屋里去。 直到张春玉拿了吏部送来的文书,秦鹤荣才恍然过来,高兴的打了自己两巴掌。 去吏部领取了一众物品以及点了两个亲信随从后,秦鹤荣从吏部尚书那儿得知他能任职,全是长公主的意思。 他听说过长公主,只知道这个长公主权势非凡,还嫁给了当朝最有权势的阉人卫谏。 说来,他跟长公主并无半点交情,长公主能点上他,想必也未放在心上,但他既然在这京城里,也想去卫府亲自谢一谢长公主。 他知道卫府门槛极高,非显贵之人不能进入,倒也没抱能进去的想法。他就是一时脑门发热、兴致高昂的去了,没想到还真那么轻易的进去了,并且见到了长公主。 赵承玉看着跪在地上来谢恩的秦鹤荣,三十来岁的年纪,显得很清瘦,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身上穿的是粗麻布灰白袍子,已有些破旧,连束发也只是用一块青布木簪而非是玉冠、铜冠。可见这秦鹤荣的日子过得十分清贫。 赵承玉让瑾儿拿了纹银百两来赠给秦鹤荣,道:“这些银两给你当做路上盘缠,你本是长宁县人士,十五岁便就考中进士,就一直在京中候补,如今也算是衣锦还乡,得些脸面。” 说道此处,赵承玉又顿了顿,带有几分威慑的口吻道:“本宫看中的正是你的清廉之心,若你在任期间贪赃枉法,本宫定当严惩不贷。若你当真有才能,在任期间能将长宁县治理得百姓安居乐业,本宫自然会重用于你。” “多谢长公主!”秦鹤荣激动啊,他比十五岁那年中了进士还要激动! 他沉寂了十五年,终于要扬眉吐气了! 除了秦鹤荣之外,赵承玉点了不少有才能又候补了多年的人派遣去了江南任职。 江南是块肥地儿,朝中多少大臣想要在江南安插上几个自己的人,可没想到,江南的事,全让赵承玉揽了去,故而多少对赵承玉有些不满。 别说大臣,就连赵承桓都对赵承玉这般独断不满的很。 且不说江南这事,就后宫那儿,赫连南茵的事。他原本就答应了赫连南骏免掉其堂妹入宫选秀,可赫连南茵才进宫几日,赵承玉就逼着他下旨将赫连南茵封了昭仪。 赫连南茵封昭仪这事,原本还不是全然无解的,他与赫连南骏说过,仅是给赫连南茵一个名分,让赫连南茵在宫中待上一两年的,之后,再找个由头说她染病而亡,悄悄送了她出宫去,如此也算是两边不得罪。 可是,赵承玉宫中的耳目极其多,他才与赫连南骏有了这番商议,夜里,就有人给他的饮食里下了些迷情的药物,赫连南茵被送进了他的章德殿内。 他于章德殿宠幸了赫连南茵。 即便赵承玉是他的皇姐,可他毕竟是天子,处处受到赵承玉的掣肘,自己丝毫没有能真正做得了主的地方,他也着实心中郁气烦闷。 当日,他去了卫府,愤怒叱责赵承玉:“皇姐,是不是朕将这皇位让出来给你做,你便高兴了!你要一个赫连家的女子留在后宫里,朕已经留了,你为什么还不满足?” “当初本宫要嫁赫连将军,皇上亦是不顾姐弟之情,硬要逼得你亲姐姐嫁了个太监。既然已经成全了赫连将军和白新月,那本宫这恨和遗憾,便让赫连南茵来承担吧。” 赵承玉如是道,声色里没什么波澜,听不出恨来。 赵承桓以为她应当又要说出些什么冠冕堂皇的治国之道、为君之道来,听来不是,也有半分纳闷,对赵承玉有了些愧疚。 “朝中有为男儿诸多,皇姐若看上了,尽可开口。赫连将军心中有其他女子,朕也是怕即便皇姐当真嫁与了他,也不会幸福。”赵承桓愧色道。 “皇上公务繁忙,早日回宫吧。”赵承玉神色恹恹,提醒赵承桓早些离开。 傍晚时分,卫谏匆匆回来,换了一身青蓝蟒袍便服就匆匆的离开了,也没来跟赵承玉打声招呼,赵承玉与下人问了才知卫谏是去了春风十里。 春风十里是京城里最大的青楼。 赵承玉自然有消息知道卫谏曾以前是经常去春风十里寻欢的,在春风十里还包了个头牌,宠在了心尖上。 原先是觉得卫谏是个阉人,还是个又权势的阉人,便是在那种地方发泄。 如今想来,卫谏是个正常男人,兴许是真的爱那个女子吧。 因为他也未曾料到当朝长公主会突然点了他,要嫁给他。 “瑾儿,我们去春风十里。”赵承玉道。 当夜,赵承玉和瑾儿就换了一身男子装扮,去了春风十里那等热闹的寻欢场。 屋内红烛摇曳,挂着满屏的珠帘,香炉燃着沉水香,静静袅袅的,红帷幔后,赵承玉隐约能看见卫谏躺在软榻上,他身边有个容色秀丽的女子在旁替他捏着肩和手臂,极其妩媚妖娆的声音道:“爷,您可有段日子没来看红袖了,红袖还以为您娶了长公主后,就不要红袖了呢!” 有人来敲门,赵承玉悄然隐去,怕被人察觉。有人进得屋中来,与卫谏耳旁小声说了几句话,卫谏便惊然起身来,问:“她在哪儿?” 一身冷肃,面色里捎带些许慌乱。 “奴才安置好了,就在隔壁。” “我这就过去见她。” 卫谏起身便出了红袖的屋子。 房门打开,赵承玉看到门口站着的卫谏,并没显得多意外。 “卫谏,我们和离吧。”赵承玉很冷静的道,来春风十里的路上,她便是在想这事,没想到当真那般轻而易举的脱口而出了。 第39章给白新月下跪 两人面对面看着,卫谏片刻怔愣。 “长公主这是吃醋了?”卫谏打破沉默,轻笑说,面上显得很愉悦,“其实我与她……” 不等他解释,赵承玉就正色道:“你既是正常男子,又有喜欢的女子,本宫如今也不再需要有你这么个驸马挡着和亲的事,还是和离吧。” 听得赵承玉这番话,卫谏的脸色阴沉下来。 不过春风十里这个地方,他不宜跟赵承玉多说什么,只道:“这里龙蛇混杂,公主还是早些离去。” 说罢,便喊了人将他的披风拿来,与他的人吩咐了两句话,就匆忙的要护着赵承玉离开,只是他们才走到前厅楼梯上,就有个龟奴装扮的人冒失的往他们过来,撞到了赵承玉身上。 “无意冒犯了贵人,贵人恕罪、贵人恕罪……”那人哈腰点头的赔罪,甚是惶恐。 卫谏无暇理会他,要将他推开,突然,那人就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来,闪过杀意,冲赵承玉的心口刺去。幸亏卫谏眼疾手快,一脚将那人踢开。 接着,十几个的蒙面的黑衣刺客冲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要杀赵承玉。 幸而,跟随在卫谏身边的人不少,此时也冲了出来,挡住黑衣刺客,保护赵承玉和卫谏逃出春风十里。 春风十里外面早有卫谏让人准备好的马车,一出来,卫谏先护着赵承玉上马车,就在他掀开马车帘子的那一瞬,从春风十里的楼上就射出一支羽箭来,直冲赵承玉而来。 “小心!”卫谏将赵承玉往身边一拉,羽箭从赵承玉的耳际擦过。 卫谏不敢再有半分耽搁,扶了赵承玉上马车后,就迅速夺过车夫手里的马鞭,驾着马车往卫府的方向去。 刺客并未追来。 今日,有惊无险。 路上赵承玉疑惑问:“怎会突然有刺客刺杀本宫?” 卫谏心有余悸,回答道:“自从两国使臣来京后,长公主破坏了他们的计划,南朝的人更觉得长公主在朝中地位非常,就早有计划要出掉长公主,春风十里这种地方龙蛇混杂,想来其中会混有南朝细作,难得长公主送上门来,他们必定不会放过刺杀长公主的机会。” 赵承玉听此也了然,倒也有些明白卫谏给她安排了个会功夫的侍女。 “你去那种地方,怎不将青绣带在身边?”到了卫府后,已是彻底安全,卫谏怒气的责问赵承玉。 他今日着实是担心死了! 赵承玉倒是未曾理会卫谏的怒气,得知南朝有意除掉她,便就迅速的陷入了思虑之中。 刺杀是下下之策。 南朝杀她的意图,是因为她的存在会阻拦南朝攻打北朝,他们真正的目的,不是杀她,而是攻打北朝。所以,南朝除了刺杀她之外,还有别的手段。 赵承玉略微能猜到些。 心中不由略有些彷徨无措。 稳固强盛了数百年的大北朝,很快就要迎来又一场浩大的动荡了,赵氏皇族的江山到底能不能挺过去,赵承玉的心里很迷茫。 回得府中坐了片刻后,赵承玉才想起自己与卫谏所说和离一事,便又去找卫谏。 “本宫嫁与你,终究是使得皇家蒙羞,赫连将军和白新月在一起已成定局,本宫也不再执着。明日本宫会进宫同皇上说和离一事。青楼那种地方毕竟龙蛇混杂,你若真心爱那女子,找个由头将她接回府里来吧。你的秘密,本宫会帮你保守。”赵承玉道,她此刻所说的话,全属真心。 “红袖并非我所爱的女子,长公主多心了。”卫谏冷声道,算是解释。 可赵承玉已然生了要和离的心思,又怎会听卫谏这么一句解释? 其实,赵承玉要和离,心中还有别的盘算,她与卫谏都是手握权势之人,一言一语皆能震慑朝堂,她二人若是一心,便能将整个朝堂掌控在手中。就像之前赫连南骏已然说动了赵承桓杀她,卫谏竟然能以一人之力将赫连南骏的人阻挡在卫府之外,宫中那边想必也是在他的控制之中。 当然,上回之事,若无卫谏的推波助澜,断不可能进行得如此顺利。 她虽无效仿则天皇帝之心,但她与卫谏的权势联合起来太甚,难免会引起赵承桓的忌惮,天子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况且赵承桓对她早已心有芥蒂,但凡有什么风鼓吹,上回之事仍会发生。 终究赵承桓如今太过年幼,心志不够坚定,又太过宠信赫连府,加上赫连南骏又想杀她之而后快。 未免再有人拿她和卫谏手中的权势做文章,得早些与卫谏划清界限。 “但本宫已不再需要你这样一位驸马,此事就此说定。”赵承玉道。 只是卫谏又岂是能由她掌控之人? 自她下嫁给卫谏之后,所发生的那些事,她两次三番的被卫谏羞辱,真正掌控大局的人是卫谏,而非是她! “呵!”卫谏冷笑一声,“长公主想嫁便嫁,想和离便要和离,您当真觉得奴才是您那么好掌控的一个人?卫府这门,您进来容易,出去可就难了?” “此事由不得你说!”赵承玉怒斥,原本她还记着些卫谏今日救她的恩情,但此时卫谏的态度将她彻底惹怒。 “由不由得我,长公主应当很清楚奴才的权势!”卫谏声音低沉狠厉,怒色尽显。 说完,卫谏就怒气摔门而去,命人将赵承玉带去她的院子里看起来,不得出府。卫府,毕竟是卫谏的天下。 第二日早上,卫谏过来同赵承玉一同用早膳。 赵承玉想了许久,她想到一个可能,着实将自己给吓住了,卫谏既非真正的阉人,他手中权势滔天,如今又非要与她这个长公主绑在一块,可是有给你个大胆的想法? 卫谏当初也曾说过,若她想要,也可将这天下争来给她。 “你要谋反?”见到卫谏第一句话,赵承玉便如是问道。 卫谏这样的人城府极深,与他拐弯抹角不如单刀直入的问。 “长公主说笑,长公主谋反,奴才才会谋反。”卫谏笑了声道,眉宇舒开来,心情倒不是很差。 “以你的权势,为何非要绑住本宫?千万别跟本宫说你贪恋长公主驸马之位,两个权势太甚的人牵连在一起,月盈则亏,过满则溢,此理,你应当很清楚。”赵承玉认真道。 卫谏亦是很认真又深情的目光看着赵承玉,少了些许以往的冷漠,多了些莫名的缓和柔色,许久,才开口:“就不能是奴才爱上了长公主吗?” 有一瞬,赵承玉还真当真了。 片刻,赵承玉就大笑起来,道:“卫大人当真是爱开玩笑。” “奴才这人,素来强势,看上眼的东西,会想尽办法得到,长公主位高权重,身份尊贵,奴才原本是不敢肖想的,可既然老天爷让奴才得到了,奴才又怎么轻易放手舍弃?再说,奴才的女人,即便是杀了,也不会让任何男人肖想她!”卫谏恢复一贯阴狠的语气道。 顿了片刻,他继续道:“再说,长公主手里握着奴才这么大一个秘密,您说奴才能放开您吗?” 赵承玉听此,嗤笑一声,倒是她心思单纯了。 卫谏能一路走到如今地位,岂会是她说一句会帮他保秘密,他就会相信。 如今仔细想来,卫谏对她明里暗里的算计并不少,甚至强占她的身体,并让她知道他并非是阉人,这其中怕都是卫谏的算计。 那他要的是什么? 至尊的天子之位? 若真是如此,看来她真要继续留在卫谏的身边,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一顿早膳,二人吃得各怀心思。 京城司徒府。 杜司徒正与一秘客会面。 “长公主独揽江南空缺,可是将朝中大臣都得罪了。江南那地方,谁不想伸手?就连皇上有心将江南控在手里,都没能安排进人,如今,皇上和满朝文武都对长公主不满,也就江南的那些新官对她感恩戴德。贵国所求之事,很是容易啊!”杜司徒摸着下巴的胡渣说,虽然他今年已有六十,但仍精神抖擞,眼中藏匿着精光。 “如此,庞某就在此谢过司徒大人了!”一年轻男子躬身作揖,“大皇子所承诺的美女若干、金银珠宝两箱以及白银两万两明日便会送入司徒府。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说完,男子很快从一密道离开司徒府。 近来朝中又有几位大臣在下朝后于南书房里向赵承桓进言,说赵承玉独揽江南,与荣王无二,望赵承桓多加留意,提前防范。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赵承桓对赵承玉的依靠、信任到逐渐怀疑,绝非一朝一日和某一事而产生,赵承桓再如何亲近和相信这个皇姐,但也抵不过这些朝臣们日日进言。 好在赵承桓虽是意志并不坚定的君王,但还不至于糊涂昏庸,不明是非,他登基这么多年,虽无大的建树,但在用人一方面还算明智。近来虽有无数大臣让他提防赵承玉,但他也明白是江南空缺被赵承玉独揽,惹了众怒。 他虽有对赵承玉的怀疑和忌惮,但他始终记得赵承玉是他的亲姐姐,曾经为他夺下这皇位,这么多年来都在替他守着这江山。 哪怕有一日,赵承玉当真犯下大错,都是他最亲最敬的皇姐。 朝堂的风声自然早落到了赵承玉耳中,谁去南书房里见过赵承桓,都说了些什么话,她都一清二楚。这些人说什么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赫连南骏说什么。 赵承玉对自己的弟弟很了解,朝中众多大臣的话都抵不过赫连南骏说的话。 赵承玉遣松儿去赫连府送了帖子,请赫连南骏来卫府相见。 那日赫连南骏刺白新月的那一剑并不深,白新月的伤早好了,但赫连南骏对赵承玉的恨更深。此番赵承玉邀他相见,他本不想理会。 朝中的风声他自然也有所耳闻,想来赵承玉此番邀他,大多是为此事。 思来想去,他倒想看看赵承玉如今还想说什么? 求他? 他恨不能她死! 再到卫府见到赵承玉,她正在凉亭中喝茶等着他来,一身湖水蓝缕金百蝶的长裙,发髻上簪一支白玉镂金兰花簪,素雅美好,又显高贵,没有那么多的狠厉之气,让赫连南骏片刻忘了赵承玉是一个手握滔天大权,动辄要人性命的狠毒之人。 他联想到在疆场遇到赵承玉那时的场景,虽然装扮简单略显朴素,甚至还有些许的狼狈,但那是女子最美好的模样。 不过,他很快清醒过来,太多的恨堆积起来,他更明白赵承玉是个狠毒的女人。 “长公主若是求臣在皇上那儿替您说话,那您可免了。您应当知道,臣恨不得你死!”赫连南骏率先开口道。 赵承玉并未因赫连南骏此话而动怒,反而气定神闲,问:“本宫前些日遇刺,赫连将军可有听说?” 赫连南骏点头,倒有些疑惑赵承玉的用心所在。 “不久前,两国使臣入京,意图刺杀南朝太子挑起三国战事,赫连将军觉得本宫将那事处理得如何?”赵承玉又问。 赫连南骏答:“长公主智谋无双,运筹帷幄,臣佩服。” 此乃真心实意。 接着,赵承玉又问:“那南朝的用心,赫连将军以为如何?”“南朝狼子野心,势必要与我北朝一战。”赫连南骏如实答道。 “赫连将军说得很对,南朝狼子野心,势必将与我们一战,如今未战之前,他们断然不会空等,想必暗中会有手脚先瓦解我朝势力,以便开战后能将我们成功拿下。”赵承玉叹声道,面露忧虑之色。 “我朝强盛,又岂会怕了南朝?长公主多虑了。”赫连南骏硬声道,神色坚定笃信。 赵承玉的话外之音,他自然听明白了。之前南朝刺杀南朝太子时,就有意将祸水引到赫连府的头上。 两国使臣入京那段时日,定然已将北朝关系了解了个大概,又知晓了赵承玉手握权势,想来,费尽心思除掉赵承玉和赫连府,以及促使荣王谋反,如此先让北朝元气大伤,再一举进攻。 赵承玉也着实聪明,并不直言求他在皇上面前求情,而是侧面从南朝的狼子野心的事说,如此说来,赵承玉眼下不能除,即便除掉,也不能折损北朝的元气。 卫府回府时,听下人回禀说赵承玉邀了赫连南骏到府里来,此刻正在后花园的凉亭中与赫连南骏会面,并屏退身侧伺候之人。 就赵承玉对赫连南骏那番执着热忱之心,他能想到,赵承玉必定又是再向赫连南骏求爱,当即就怒气冲冲的冲过去。 “长公主若能去赫连府里跪在新月面前,向她认错,求她饶恕你,臣,兴许还能在皇上跟前替长公主美言几句。” 赫连南骏撂下这一句话便就转身要走,与怒气赶来的卫谏险些撞上。 卫谏在他面前步履略停,收敛许多戾气,显半分恭敬。 赫连南骏不屑嗤鼻冷哼一声,对这卫谏深恶痛绝更甚。 赫连南骏最后那一句话,卫谏听到了。 他看着似在沉思的赵承玉,许久,他问:“长公主当真不会听了赫连将军那话吗?” “卫谏,你说,江山社稷与本宫的尊严,孰重孰轻?”赵承玉问他,声音轻了许多,带有犹豫。 “那长公主能忍受得了给白新月那个女人下跪,受她羞辱吗?”卫谏反问道。 赵承玉不再说话,在凉亭里的呆了许久,痛饮几杯烈酒。 卫谏就站在凉亭外看着她,眼神复杂,心中纠结矛盾,像是想看看赵承玉到底能做到哪一步,是否真能为赵氏江山放下尊严和个人恩怨,或者她刚烈的选择一死。 赵承玉想过一死。 若是赵承桓再长进些,若是赵承桓的身边再多几个能人贤士,她死了也没什么。 在赵承玉对赫连南骏执着深爱时,她是将感情看得比皇家颜面重要,可此时,她已经令皇家蒙羞也未能得到赫连南骏,她的心中就只有江山社稷和亲弟弟,为了让朝堂稳固,赵氏皇族的江山不得动摇,她的那点颜面又算得了什么? 赫连南骏未想过赵承玉那等骄傲不可一世的人,当真会到赫连府在白新月面前落饰请罪。 当他看到一身青素的赵承玉出现在赫连府门口前时,他似被魇住了一般,一时未曾回神。 赵承玉跪在白新月面前,磕头道:“以往是本宫做过一些害你之事,是本宫的不对,今日本宫向你认错恕罪。” 白新月略显惶恐,神色里有难以让人察觉的得意。 “臣妇不敢,长公主快请起吧。”白新月小心慌张的道,即便现在赵承玉跪在她面前,她仍是表现得一副,她是受尽欺辱的小白兔,而赵承玉是豺狼猛虎。 赵承玉起了身来,神色里并无任何怨怼憎恨之色,唯有身为长公主的贵气和威严丝毫不减,与赫连南骏道:“本宫已按照赫连将军所说的做了,本宫相信赫连将军亦是一诺千金之人。” 一诺千金。 这四个字,赫连南骏听来尤其刺耳。 他曾与赵承玉许下过很多承诺,却全都辜负了。 此刻他只觉脸上无光,心中羞愧,着实无颜见赵承玉一般,只低下头来道:“臣都记得。” 今日赫连府里被赵承玉此举震撼到的除了白新月和赫连南骏之外,还有赫连南丞。自他回京以来,所发生的那些事,他对赵承玉从厌恶到接触几次后,渐渐有所改变,倒觉得赵承玉是至情至性之人,所做之事皆有缘由。 就说白守义一事,一开始所有人都觉得是赵承玉为难白新月,可最后查清白守义的确是罪有应得。就这一事上,赫连府反倒显得徇私了。 还有后来的两国使臣入京一事,赵承玉表现出的谋略和手段都让他佩服。 以及他大哥联合朝臣要杀她,后来她也并未借此为难于谁,还有江南空缺那一事,满朝文武都觉赵承玉是要将江南那块地方揽入自己手中,他却清明得很,赵承玉所选的那些官员,皆是候补多年,为人清廉正直又有真才实学的人。 就这事,赫连南丞绝对站赵承玉。 赫连南骏喊了赫连南丞送赵承玉出府,卫谏早已在赫连府门口等着赵承玉。 才出赫连府大门,赫连南丞躬身朝赵承玉行了个大礼,道:“先前臣对长公主有些误解,臣在此向长公主道歉,往后长公主若有用得着臣的地方,尽管开口,臣定当万死不辞!” “赫连公子言重了。”赵承玉道,上了卫谏备好的马车。 卫谏上了马车来,与赵承玉贴身而坐。 如今已入了深秋,赵承玉今日穿得轻薄,一身素衣,如何看着都觉得太显单薄,卫谏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在她的身上。 “长公主今日此番行为,以退为进,为大局而放下私心,着实让人佩服。长公主小小年纪便能在朝堂之争中夺胜,还屹立多年不倒,其心思筹谋当真是非常人所能及。”卫谏这话,看似句句是在赞赏赵承玉。 可在赵承玉听来,别扭的很。 “卫谏,你是何意?”赵承玉问。 “大丈夫能屈能伸,长公主此等胸怀谋略,奴才佩服,亦觉不及您之千千万万。”卫谏调笑着道,语气轻松,倒真有几分说笑的意思。 赵承玉不予他多计较。 她心中也知卫谏城府之深,她才是不及他千千万万。 “想去喝酒吗?”卫谏问。 “好。”赵承玉答道。 方才在去赫连府给白新月下跪请罪,赵承玉是心情无比沉重,心中也曾愤恨的想过今日她受之辱,来日定让白新月百倍偿还。但从赫连府出来,她便一身轻松,至少暂且不用担心朝臣弹劾她一事。卫谏命车夫往酒馆的方向去,这还未至酒馆跟前,就有一队跑马直冲他们而来,冲撞了他们的马车,马车里坐着的卫谏和赵承玉身形不稳,摔在一起。 卫谏最先反应是有人刺杀赵承玉,立即将赵承玉护在身后,掀开车帘子,一看,竟是丞相府二公子李徽宗和一队勋贵子弟跑马,冲撞了马车。 卫谏稍放下心,面色冷毅,看了李徽宗一眼。 “喲,原来是长公主和驸马的马车,我可真不是故意冲撞了二位!”李徽宗骑在马背上,拱了拱手,肆意的笑着道歉。 他这一脸得意嚣张,没有半点的歉意和惶恐,甚至连马都没下。 可见,他是明知这是赵承玉的马车,故意骑马撞上来的。 赵承玉在马车中坐稳,对于李徽宗这等挑衅还未放在眼里,更用不着动怒,威严厉色的训斥道:“京中大道,二公子这般横冲直撞,今日撞了本宫的马车都如此嚣张,那想来平日里定然是冲撞了不少平头百姓。本宫定要你父亲好生管教你!” 说罢,便让卫谏放下了车帘子,让车夫继续赶马车走。 方才情急之时,卫谏首先是护住她,赵承玉心下略有些感动。 虽然她跟卫谏素来是剑拔弩张,她也是极看不上卫谏这等阴险毒辣之人,但不可否认,卫谏很了解她。 酒肆里一场大醉,她似乎与卫谏喝得十分尽兴。 傍晚时分,她和卫谏才醉醺醺的回了卫府,回去之后,还与卫谏说了许多她年少的事,她渴望父皇对她多些宠爱,不对父皇选中培养,不用背负这么多…… 她渴望当个简单的平头百姓。 “卫谏,你能放下权利吗?”她醉醺醺的趴在卫谏肩头,目光似夜空中的星辰一般,仰头望着他。 卫谏不似她这般醉,倒也贪恋此时懵懂无害、没有算计的赵承玉,只道:“权势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我们都身不由己……” “不想说这个!”赵承玉似乎不喜欢听这样的话,皱眉嘟嘴道,显得特别的不高兴。 她伸手环着卫谏的脖子,朱唇递上前。 吻住他…… 那般美好,且疯狂。 第40章夫妻恩爱 寝房中一片凌乱,赵承玉醒来时都是在卫谏怀中。 她只微微动了下,卫谏便揽了揽她的香肩,低沉温雅略带磁性的嗓音问:“醒了?” “嗯。”赵承玉应声,只觉浑身酸痛,不由皱眉,动了动身子,欲起身来。 对于昨夜那场荒唐疯狂,她并无多少反应。 卫谏深情之余,细眯着眼看赵承玉,想从她的神色里察觉出她的些许情绪来,可他看到的只有娇羞和矜持,还有几分尴尬。按照赵承玉的性情,绝不会如此冷静。 赵承玉心中有赫连南骏,即便是醉酒后心甘情愿的与他同榻而眠,行了夫妻之事,但也会羞怒愤恨他才是。 她今日此番形状,莫非是潜移默化的接受了他? 想此可能,卫谏素来冷峻的脸色柔和许多。 卫谏早先一步穿戴好出了寝房,换了瑾儿和松儿进来侍奉赵承玉起身。 就不说卫谏起疑心,就连心思缜密的瑾儿都尤其疑惑,素来公主和卫大人水火不容,昨日两人喝了酒一同回来,又同房而寝,这番转变着实太大了。 “公主心中可有什么难受,说与奴婢听吧。”瑾儿给赵承玉梳妆时,关心道。 赵承玉伸手扶了扶发髻上的白玉簪子,眼神落在妆奁上放着的那支不起眼的紫檀木簪子,让瑾儿将其收好,只道:“今日起,本宫与卫谏同桌用膳,另外,本宫搬到前院去住。” “公主这是何意?”瑾儿疑惑问。 “本宫与他既然已是夫妻,他是驸马,这些都是应当。”赵承玉道,并未将她的用意告诉瑾儿。 赵承玉昨日是喝醉了,但神思也是清醒的,她做的事十分之大胆,既然她已经被卫谏占过身子,卫谏也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与他行一次夫妻之事与百次又有何干系? 她能感觉到卫谏有很大的阴谋和野心,卫谏又是城府极深的人,对付男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女人的柔情。 愿她这一步,没有走错。 在赵承玉沉思之事,瑾儿开了口,道:“既然公主和驸马要好好过,那奴婢帮公主戴上这簪子吧。” 瑾儿手里拿着那支紫檀木簪子,正要在赵承玉发髻上别上,赵承玉叫住她:“不用,这倒显得,本宫要去巴结他一般。如往常一般便好。” “是。” 早膳过后,瑾儿就吩咐了府里的下人将赵承玉的东西搬到前院卫谏的房中,此番作态,府里的人都看得明白,这是卫谏降住了长公主,长公主服软了,也认命了。 卫谏今日心情极好,在宫中当值时,总会莫名嘴角上扬。 宫中的宫女太监们私下议论着:“今日卫爷似乎心情很好,我都瞧见他笑了好几回了。” “其实卫爷笑起来,当真是个美男子。就是可惜……”后面忌讳的话,宫女可不敢说出来。 宋长春恰好来奉恩殿,听了宫女太监们的议论,卫谏春风得意,他便十分不舒坦,不悦的咳嗽两声,将已经颁发过的圣旨往架子上一扔,寻着卫谏过去了。 卫谏正翻看历年来各位皇上颁发的圣旨,就听得宋长春阴阳怪气的鼻音道:“卫驸马,好生得意。听说皇上有意让卫驸马去姜地公干,您给推辞了?” “宋公公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常伴皇上左右,应当是事事知晓,用得着听说吗?”卫谏冷笑,眉宇间略有怒色和不悦。 宋长春却是得意的很,故意大声的用他那尖细阴柔的嗓音说:“是啊,卫驸马还被皇上训斥了一顿,我听得真真的,训斥您跟长公主学了不少脾气,还真把自个儿当皇上的亲姐夫了!藐视圣上!” 奉恩殿是存放圣旨的地方,这儿侍奉当值的太监宫女不少,还有几位翰林院的编修在。宋长春那话是故意说得大声,奉恩殿里当值的人自然听得清清楚楚。宋长春虽说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在这宫中也是诸多大臣嫔妃赶着巴结的人,可到底手里没权,也没有一个当长公主的夫人,他嫉恨羡慕卫谏,也就在这口舌上讽刺卫谏几句。 宫中素来多长舌八卦之人,没半个时辰,宫里的人都知道卫谏嚣张跋扈、权倾朝野,如今已经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接着,这些话便传到了宫外,传到了朝中文武大臣耳中。 第二日朝堂上,刘御史便就上折子弹劾:“卫谏目无圣上,不从调配,阉人当权,乱我超纲,请皇上降罪责罚!” 武宁侯亦道:“长公主身份尊贵,岂能屈尊于阉人妻,请皇上赐长公主与卫谏和离,以保全皇家颜面!” 接着,诸多大臣上折子弹劾卫谏六宗罪。 一宗罪为仗势抢夺他人家财,二宗罪为凌辱良家女子发泄,三宗罪为结党营私,四宗罪为其属下飞虎卫为非作歹,属于管教,五宗罪为损坏皇家颜面,六宗罪为顶撞圣上,藐视天子,其心可诛。 …… 这些个大臣,他们弹劾一个同僚,从他们这嘴里说出来,那人必定是罪大滔天,很不得能灭了那人九族。 再说赵承桓若真要治卫谏的罪,早就治了,何必等着这些大臣们弹劾。昨日他就是一时之气,训斥过后便就过去了,谁能想一天功夫就传得满朝文武皆知,一点小事,这些人还编出了六宗罪来? 至于让卫谏和赵承玉和离一事,赵承桓早有此想法,但主要还得看赵承玉的意思,本来这赐婚的圣旨是他下的,他可不好下旨再让人和离,岂不显得他这皇上赐下的圣旨跟玩儿似的。 只要赵承玉提出和离,他便立即下旨。 今日朝上,赵承桓什么都没说,便就退朝了。 卫谏已在殿外等着,看着文武百官鱼贯而出,那些人见着他,也是恭敬十分,笑笑呵呵的,显得关系很好一般。 “武宁侯,长公主听说您家的厨子做的菜极好,想去您府上做客。”卫谏叫住正跟几位大臣说话的武宁侯。 武宁侯一听卫谏这话,脸色立马变了,惶惶恐恐。其他与他交谈的大人也纷纷对他避之不及,唯恐惹祸上身。 “武宁侯,回见啊!”几位大臣拱手与他道别。 卫谏这要去谁家做客,那谁必定是要倒霉了。 武宁侯苦着脸,赔笑道:“长公主喜欢,臣将那厨子送给长公主便是。” “这厨子去了别处,食材换了,地方换了,怕是做不出原来的味道。您且回去等着长公主凤驾驾临吧。”卫谏弯唇笑道,似心情十分好。 说完便扬长而去。 只留武宁侯在那呆站惶恐,心中直到倒霉!风中凌乱!还是有小太监提醒他,他才回神赶紧的回府准备,都准备妥当些,将长公主伺候好了,兴许能躲过一难。 武宁侯府里备下了隆重丰盛的晚宴,静候长公主驾临。 赵承玉和卫谏同道武宁侯府时,武宁侯已经领着府中所有人在门口恭迎,赵承玉道了声:“不必多礼。”便与卫谏往武宁侯府里去,武宁侯与其夫人在前为他们引路。 武宁侯夫人容光焕发,显得十分之高兴,自是有不高兴也不敢在赵承玉面前显露,经过院子回廊,才道宴客大厅,黄花梨木的圆桌上早已摆放好十几个菜盘,盘子上皆盖着银制雕刻孔雀的圆盖。 赵承玉和卫谏落座,武宁侯才命下人将银制圆盖取走,露出精美的菜肴来,武宁侯笑着同赵承玉介绍:“长公主殿下,您看,这道菜叫‘大珠小珠落玉盘’乃是用羊颈部最鲜嫩肥瘦相间的部位只取半两,用牛奶腌制,裹上鸡蛋黄油炸,又以猪骨汤熬煮两个时辰,鲜嫩多汁、又酥又松软,十分入味,好吃不上火……” 这圆桌上十多个菜肴,武宁侯是每样都详细介绍给赵承玉听。 赵承玉听着嘴角一直含着笑,等得他介绍完了,赵承玉才道:“今日本宫才知,武宁侯不止会带兵打仗,原来在厨艺上的造诣也不低。” “长公主说笑。”武宁侯谦虚道,他哪里知道这些,这不是为了讨得赵承玉的欢心,今日特意让厨子将这些说给他听,他听了好几遍才略微背下了些。 “这么多的食材,时间紧急,怕是没法子提前备下,本宫想,武宁侯府以往必定也是这般的膳食?”赵承玉问道。 武宁侯介绍的这些食材,她可都听得明白,今日这一桌子的菜,想来是宰了有五六十头的猪马牛羊,一个武宁侯,一顿饭菜便要杀五六十头牲畜,如此铺张排场,就连宫里御膳房与之相比都逊色许多。 “回长公主,臣的产业里有个牲畜场,里头养了不少牲畜,都是平常用来吃的。”武宁侯解释道,看赵承玉神色无嗔怒,这悬着的心,放下来了一半。 他话音落下,又与身旁伺候的端酒丫鬟小声吩咐了几句话。 那丫鬟依言退下后,没多一会儿就领了两位面若桃花、俊朗如玉、眉眼间风情极盛的男倌上前来,那二人躬身向赵承玉请安,于她身边候着。 “长公主,让他们二位伺候您用膳,您觉得可满意?”武宁侯小心翼翼的问,这两位伶人,他可是费了好些银子才请来的。 赵承玉冷笑一声,她瞧明白了,这武宁侯定是听了那坊间传言,知她好养面首,喜欢这种模样姣好、身段曼妙又乖巧伶俐的男子,便就特意准备了两人来伺候她。 不肖她去看,卫谏的脸已经阴沉拉长了,喝了两杯闷酒,重重的将酒杯砸在桌子上。 那一穿白袍偏阴柔俊美的男子斟了一杯酒递给赵承玉,赵承玉喝了口,着实是好酒,梨花白酿,宫中的御酒,坊间虽也有梨花白,但酿造的方子不一致,酿出的酒味道相差太多,赵承玉尝得出来。 另一穿浅靑长袍的面如傅粉、貌若宋玉潘安的男子,要替赵承玉夹菜,突然就听得卫谏直接一酒杯摔在了桌子上,他怒气站起来,如鹰凖凌厉凶狠的眼神一扫,武宁侯惊慌的不敢说话。 这儿的菜,赵承玉断然是不会吃的。 她也站了起来,一脸严肃的训诫武宁侯:“本宫听说武宁侯那畜牧场是在马头村,武宁侯将那儿的村民全都赶走了,在那儿养了这些畜生。你好贪口欲,本宫也管不着,只是这将百姓赶走,这事你办得可不妥。” 武宁侯一听,吓得立即惶恐跪在赵承玉面前,直道:“臣知罪,长公主饶命!” 武宁侯一跪,其他人也全都跪了下去,惶恐得哆嗦起来。 武宁侯继续解释道:“长公主,此事臣并不知情,这个畜牧产是臣一个远房侄儿送与给臣做寿礼。” “看在你并不知情的份上,本宫就饶你一回!”赵承玉气愤道,说完,就甩袖离去。 出了武宁侯府后,回去的马车上,赵承玉见卫谏一直沉默不语,脸色不善,以为是不满她并未为难武宁侯而不悦,她道:“你可是不满我为何没有严惩卫武宁侯?” 卫谏仍是铁青着一张脸,不言语。 赵承玉叹了声,继而道:“武宁侯所犯之罪,若是大做文章的话,必定是要斩首抄家。可武宁侯是武将,他曾为北朝立下不少功劳,当年父皇死后,嫔妃联合外臣作乱夺位,武宁侯也曾帮过我。如今,又有南朝虎视眈眈,内有荣王伺机谋反,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武宁侯虽然年老了些,但是作战经验可比那些年轻将军要丰富许多。” 赵承玉解释了这一番,仍不见卫谏脸色好转。 她也不打理他,挑了帘子往外看,夜色清凉如水,此时一轮圆月正挂当空,如今虽已是深秋,却也能听见路边大树上,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叫声。前面的闹市街,也正热闹,灯笼高挂,路边有小摊贩叫卖。 赵承玉正看得惬意。突然听得耳边卫谏冷声问:“长公主很喜欢今日宴上那两个容色出尘的少年男子?” “美好的事务,令人心旷神怡。”赵承玉道,一回头,见卫谏面色冰冷,便猜指他是起了醋意或是占有之心,立马一转神色,微微侧了侧身子,靠在卫谏的怀中。 卫谏的心突然一下跳乱了,从不曾想赵承玉会如此主动。 “长公主……这是对奴才……动心了?”卫谏燥热得有些结巴。 “你我已是真真切切的夫妻。”赵承玉道,“我是个女人,需要有男人疼爱,卫谏,你将我伺候得极好……” 后面的声音像是羞涩的吞了下去,又不甘心的从嗓子眼里冒出来,说完那话,赵承玉的脸都又红又烫。此时躺在卫谏怀中她,全然一副小女人姿态。 此等情景,二人独处马车,又是情欲渐起,卫谏着实想将怀中女子好生疼爱一番,可又怕床事过于频繁,他素来是自制力极好的人,不想因此破坏他对自己的要求,便极力忍着。 好在武宁侯府与卫府相距并不十分遥远,没多一会儿,他们就回到了卫府。 赵承玉已经搬来与他同睡。回府时辰已晚,瑾儿和松儿早早伺候赵承玉睡下,卫谏却是在院中舞剑,随后又去书房看了会儿公文,处理事情,等他再回到寝房中,已是到四更天了。 赵承玉虽饶了武宁侯性命,但还是将他罚俸降职,以示训诫。 马头村那块地,武宁侯给让了出来,家里用膳也不敢这么奢侈了,反而引以为戒,府中连续吃了一个月的粗茶淡饭。武宁侯夫人脸色都差了许多,面黄肌瘦,半月来不敢出门去与其他贵夫人喝茶说话,还有那武宁侯府的世子公子们,也是日日的去找别的勋贵子弟蹭吃蹭喝。 李徽宗的那马场已经修建好了,这不发帖子邀了京中的勋贵公子、贵女们去马场跑马玩。 赵承玉和卫谏亦在受邀之列。 赵承玉穿了一身红色劲装骑马服,红衣似火,一头长发束起,干练又显妩媚。她和卫谏骑马赶到时,马场已有许多人在,很是热闹。 赫连南骏偕了白新月、赫连南丞在,荣王、齐王、承欢都在。 看来李徽宗这面子还真大。 “这块地,还是长公主赏赐的,多谢长公主了!”赵承玉刚到,李徽宗就大声道,嗓音洪亮,可并没有真感谢赵承玉的意思。 “长公主惯会做恩威并施的事,抢了我一块地,又赏赐我一块地,您要是特喜欢讨着别人对您谢恩,我谢谢您了!以后我每日都上您跟前去谢恩!”李徽宗又说,而且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是真被丞相和大长公主宠坏了,肆无忌惮的很,天不怕地不怕。 赵承玉也不与他一个纨绔子弟计较。 其中一个世家子弟赶紧转移话题,提醒李徽宗几人一起去赛马,还有今日怎么玩才尽兴。 赵承玉给他的这块地极大,一片平地加一个山头了,平地给修建成了马场,山头那块给弄成了围猎园,李徽宗与众人道:“我们先跑马赛上几圈,然后到那围猎园里打猎,中午烤肉吃,下午狩猎了就各自回家也成,也继续夜晚围着篝火烤肉喝酒!小爷我先走一步了!” 话音落下,他马鞭子一抽,胯下马儿就疾驰奔跑,他骑的这马,可是全京城里最好的马,其他人根本就追不过他。 李二公子好骑马,又是丞相和大长公主最疼爱的儿子,故而不少人投其所好,不巴结丞相,反而来巴结这李徽宗,丞相府的马圈里都养了上百匹好马了。 赵承玉等人倒也不与李徽宗他们赛马,而是骑着马往猎场的方向去了。 不知是不是赵承玉的错觉,总觉得今日赫连南骏看她的眼神暗藏杀意。 “小心些,别离开我的视线范围,这里刀剑无眼。”进入里猎场后,卫谏提醒赵承玉。 赫连南骏和白新月同骑一匹马从他们身边经过,赵承玉撇了一眼,看到白新月便觉心里压着一团气,骂了声:“装模作样!” 赵承玉骂得可不小声,赫连南骏和白新月若是没聋的话,必定是听得清清楚楚的。他们倆似全然没听到一般,继续骑在马上,马蹄慢慢的走着。 “将军,让马儿跑快一些吧,新月好久没有感受过以前和将军同骑一匹马上肆意奔跑的感觉了。”白新月娇滴滴又羞怯怯的说。 “你身子不好,不能太快了。等以后你身体好起来,我就常带你去骑马。”赫连南骏宠溺温柔的说,丝毫没了武将的豪迈和不羁,唯有柔情万丈,拥着白新月,慢慢的往树林里去,欣赏林子里的风光,连有猎物从他们眼前过,赫连南骏都没有要拿箭射杀的意思。 “赫连将军和夫人真恩爱!”后面赶上来的人,见此场景,羡慕的感慨道。 又有人嘲讽:“什么恩爱啊!被那么多男人脏了身子,连孽种都怀了,我看这个赫连夫人就是个yin荡货色,赫连将军还很是心胸宽广,这种事也能容得下。” “也是,这种女人,早该沉塘了!她做了那般事情出来,居然还有脸面活着……” “伺候了那么多男人,与那青楼妓子有何区别?” …… 从那些白新月的流言传出来之后,白新月的名声一直都不好,京中的贵夫人和贵女们都不与她走动。虽然京中有传言说是赵承玉找了许多男人去糟蹋了她,可是,若她是个好女子,就该自尽了才是。她还苟且活着,想来也是个放荡的女子。 平白占了赫连夫人这个位置,占了赫连将军。 岂不是有人恼她,看不得她。 约莫半个时辰的样子,李徽宗与他们赛马结束,一大群人来了猎场里,就正式围猎,几人分一群的兴致高昂的往树林里四散分开。 难得出来松动筋骨,赵承玉骑射方面的功夫不差,当年也是经先皇调教过,往树林里去,瞄准一只灰兔就一箭射去,当即射中。 有了收获,赵承玉高兴起来,便也忘了卫谏与她交代,不要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她策马往树林更深处去,这外围人多,马多,马蹄一响,猎物们都往里面跑了,这儿着实没什么猎物。 她刚瞄准一只鹿,正要射箭,就有一支羽箭从深林里朝她射过来,力道极其强劲,速度极快…… 第41章夜里私会 赵承玉是根本无法避开的。 那羽箭是直朝她心口射来的,是什么人要她的性命? 赵承玉脑中闪过几个人物,李徽宗、赫连南骏、荣王、承欢、或是南朝刺客? 就在那羽箭要刺中她心口时,突然有一枚铁质暗器飞过,将要射中赵承玉的羽箭打偏,赵承玉略侧过身子,那羽箭只擦过她的手臂,略擦破了些皮。 “小心!”卫谏的声音响起。 赵承玉又感觉到背后有羽箭划破空气直冲她而来,她身体往前倾去,羽箭从她头顶飞过,此时卫谏已经赶到她身边,将她从马上接下来。“有刺客?”赵承玉心惊问道,此时处于心惊胆战之中,并未留意到手臂上的伤。 “没有刺客。”卫谏目光环视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危险了,他才稍放下心来,目光落在赵承玉受伤的手臂上,心意沉,撕了一块衣袍的布条给赵承玉简单包扎了一下。 “还是离开这儿,见你没死,想要杀你的人会不会接着动手还不知道还不会再动手。”卫谏忧虑道,眉头紧锁,差一点赵承玉就死了。 赵承玉差点被人暗中射杀的事,很快大家都知道了。他们哪里还有狩猎的心思,全都围过来关心赵承玉,最重要的是洗去自己的嫌疑,毕竟长公主在此狩猎,险些被人放暗箭射杀,在场所有人都有嫌疑。 李徽宗最先过来,见赵承玉并无大碍,松了口气,道:“想来是大伙儿射杀猎物,箭不长眼,射偏了才险些伤到长公主。” 大伙儿自然附议他这话。 片刻后,不少人都陆续赶来,赫连南骏也和白新月共骑一匹马慢悠悠的过来。 赵承玉怀疑的目光对上他,赫连南骏撇开头别开她的目光,似乎显露出些心虚来。 赵承玉想过,直冲她射来的那支羽箭,力道强劲、速度极快,而且射箭的人已经距离她很远,不然,等她和卫谏反应过来,肯定会发现射箭的人。 今日的这些人里,唯有赫连南骏武功极高,骑射之术也尤为精湛,还有,赫连南骏恨她。 不过,两支射向她的羽箭都没有标记,也就是没有任何证据,赵承玉只能吃下这个闷亏。 “二公子似乎对长公主很不满,不会是你想杀长公主吧?”卫谏凌厉的目光扫了众人一眼,随后落在李徽宗身上。 李徽宗脸上闪过心虚,紧张的结巴起来:“怎……怎么可能?这儿是我的马场,长公主出事,那我必定是要受牵连的!本公子就是再讨厌长公主,断也不会在自己的地盘动手!” 好好的狩猎,闹了这么一出,什么兴致都没了。 见大家都在这儿僵持着,荣王出来道:“皇姐还是先回府找大夫看过伤口,兴许真是无意射来的箭。” 赵承玉借此下了台阶,道:“各位尽兴玩着,本宫先行离开,今日之事,本宫既无大碍,那射箭之人,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本宫都不怪罪,各位切莫因此坏了兴致!” 说完,就与卫谏先行骑马离开了。 回到卫府中,府中的大夫过来给赵承玉重新上药包扎,好在伤得不重,箭上也没有淬毒,并无大碍。 赵承玉心事沉重,神色恹恹,晌午时吃了几块枣泥糕便就歇下了。 约莫申时才醒来在院子里走动了会儿。 接着,今日去狩猎的许多贵族公子、千金便过来卫府看望赵承玉,表现关心担忧,送了些稀罕药材和金银珠宝,大抵还是怕赵承玉被人暗箭刺杀的事牵连到他们。 赵承玉虽说是不计较这事了,卫谏还是差人去查了一番,傍晚前回府里来,笑着与赵承玉道:“看来有很多人想要长公主的性命啊!” “你都查出了什么?”赵承玉接话问道。 “长公主背后的那一箭是荣王射出,不过,李徽宗以为是自己射出的,他想给长公主一点教训,故而背后放冷箭,让长公主受伤,可惜他射出的那一箭偏了,而且还被荣王暗中发现,于是荣王又补了一箭。朝您心口射来的那一箭……” 无需卫谏说,赵承玉便道:“赫连将军射的,他曾说过会杀本宫。” “其中还有些隐情。”卫谏道,“应当跟白新月有关。” 这段时间,因为对赫连南骏放下了执着,赵承玉把主要心思都放在了跟卫谏对弈之上,赫连府的消息她并未刻意留意。 第二日早上,松儿就送来了赫连府的消息。 白新月自上回被赵承玉关在飞虎牢房之中,又被赫连南骏刺了一剑,那伤虽说是养好了。可她夜里却总是噩梦连连,每每惊醒说赵承玉要杀她,又与赫连南骏哭诉赵承玉如何折磨她,久而久之,白新月身体越来越差,半月前还因梦里惊醒,吓得跳了荷花池,等赫连南骏将她救起来,她似魇住了一般同赫连南骏说:“长公主要我去死,她不会放过我!我不能活着,不能活着……” 赫连南骏见她此番瘦弱苍白又陷入疯症惶恐的模样,唯有心疼的将她紧紧抱住,暖着她冰凉的身子,每看她眼中一丝惊恐,便就更加恨赵承玉。 请了大夫给白新月看过,说她这是心病,药治不了。 白新月那夜跳荷花池,寒凉入体,病了好长一段日子,到昨日狩猎仍未痊愈。 狩猎时,见到赵承玉那番容姿焕发、脸色红润的模样,又看怀中白新月苍白的脸色,瘦弱的身子,赫连南骏便恨上心头。 兴许,赵承玉死了,白新月的心病才能好。 于是,赫连南骏被恨意驱使,趁着赵承玉身边无人的时候,原本是要射猎物的羽箭,三分偏颇,便瞄准赵承玉射了过去。到底他还是在放箭的那一刻犹豫了,瞄准了赵承玉心口的箭在放出时,又偏了一分。 …… 赵承玉知道又是白新月在搞鬼,此时她已没有原先那般气愤,倒是有几分嗤笑。白新月这般设计,将自己折磨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赫连南骏还是未能杀了她。 “公主,不能再让白新月活着了。”松儿担忧道,“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恶了!” “现在还不能杀她,不然会惹怒赫连将军。”赵承玉冷静道,想了片刻,她又道:“不过,也不能让她太自在了。” 她附耳与松儿说了几句话。 松儿听后,露出欢喜的笑容来,就立即去办了。 瑾儿端着糕点进来,赵承玉问她:“卫谏呢?你可有看到他?” 赵承玉今儿一早醒来就未看到卫谏,以为他是去了书房里看公文,可用早膳的时候也不见他,今日他也不用去宫中当值,据她所知,近来朝中还算太平,赵承桓也未暗中指派什么差事给他。 “一早就出府了,就带了长风一人。”瑾儿答道。 赵承玉很摸不明白卫谏的心思,除了那日醉酒后二人疯狂一场,接着她搬去了与卫谏同住同床,卫谏也只碰过她一次,平常相处待她也是客气有余,亲近不足。 偶尔倒也会有些亲近,但是很快就与她表现得很疏离冷漠。 这一个多月来,两人之间的进展并未像赵承玉预料的那般进展迅猛,卫谏也未曾与她说过一句深情的话。 好似两人之前的关系只是夫妻、君臣,并无情爱。 瑾儿瞧出赵承玉心情不好,忙转开话题与她道:“公主,您尝尝这糕点,府里来了个新厨娘,糕点做得极好吃,特别精致,您尝一块。” 她捡了一块蛋黄莲蓉酥递给赵承玉。赵承玉尝了口,确实味道不错,便就多吃了两块,又与瑾儿道:“这个新厨娘的糕点做得好,赏她十两银子。” “是。”瑾儿应声,吩咐下人去了。 那厨娘得了赏赐,特意前来向赵承玉谢恩,又端了新做的糕点端上来,让赵承玉尝一尝。 “这糕点口味极好,吃着也特别,厨娘真是蕙质兰心,手巧得很。”赵承玉吃了口糕点,只觉味道极好,心情愉悦的赞赏道。 厨娘跪在地上谢恩:“长公主夸奖奴婢了,这是荷花糕,是以莲藕、莲子、荷花作为原料的,莲藕清脆,莲子清火、莲花清香,去火香甜好吃。” “你倒是极有心思。”赵承玉道,心情好,又觉这厨娘口齿伶俐,看着舒坦,便又赏了她十两银子。 卫谏傍晚时分才回卫府,回来后,也未与赵承玉见面,收拾了下东西,就匆匆的领着一大队飞虎卫走了,府里的下人来传话,说是卫谏要去姜地,快则半月能归,慢着一两月。 他走得这般匆忙,又是天黑了才去的,想来又是一桩大案。 夜色将京城笼罩在黑暗中。承欢公主府的一处隐秘的暗门,赵承欢外披一件玄色斗篷,悄悄的从暗门出来,暗门外面,早已经备好了一辆马车,承欢上了马车之后,车夫赶着马车往出城的方向疾驰。 城外十里,凉州守将耿辛绥领两万精兵回京受封领赏,此时就在城外驻扎。 承欢的马车到了凉州军驻扎的地方停下,她给外面的守将递了样信物,很快耿辛绥就从营帐出来迎她。 “臣见过承欢公主。” “耿将军不必多礼。”承欢从马车上下来,伸手覆在耿辛绥的手上,要扶他起来,“本宫与要是与耿将军密谈。” 随即,便与耿辛绥快步进了营帐,其他人都在外面候着。 赵承欢放下头上的斗篷帽子,靠在耿辛绥怀中,尽显女儿娇态,愁闷道:“半年不见,承欢好想将军……” “臣也想公主您,所以才提前来了京城,在这城外等着,就是为了能够多见上公主几面。”耿辛绥道,紧紧抱着赵承欢。 烛火昏黄,佳人在怀,长久忍着相思之苦,赵承欢此番躲避耳目夜里来这营帐中寻耿辛绥,其意明了,二人耳鬓厮磨一番,诉了相思之苦,便就情之所至缠绵于床榻之上。 一场欢爱尽了,赵承欢脸上潮红未褪,尽显妖媚,她靠在耿将军怀中,道:“如今,承欢已是将军的人,望将军切莫负了承欢才是。” 耿辛绥眼中情欲已经褪下,看了眼床榻上那一抹红,心中很是满足,他将承欢搂得更紧了些,道:“承欢公主放心,此番臣进京领赏,臣便向皇上请旨赐婚,臣定不会负你。” “不可。”赵承欢制止他,眉梢浮上愁虑,她叹了口气,道:“将军是不知道,皇上和长公主一直防着我和荣王,上回两国使臣入京,就连和亲这事,皇上都是选了凝霜封了公主去南朝和亲,为此,我倒也庆幸免避开了和亲,否则,承欢怕是就见不到将军了……皇上断然是不会将承欢嫁给任何一位将军,承欢与将军,恐怕是有缘无分……” 赵承欢同耿辛绥说了许多在京中被赵承玉欺辱的事,听得耿辛绥气愤不已,亦是越发心疼赵承欢。 “我府中全是长公主的眼线,我不宜在此处久留,明日夜里,承欢再来与将军相见。”赵承欢穿戴好后,披上斗篷,与耿辛绥道。 随即,她就立即回了府。 “琴儿,唤几位公子过来伺候本宫。”回了府后,赵承欢便去了浴池,解了罗裳锦缎,未着寸缕在浴池。 看着身上因与耿辛绥欢爱而留下的那些青紫痕迹,她就厌恶的皱眉起来,耿辛绥那等行伍的粗人,竟是那般粗蛮,将她都给弄疼了。 半年前耿辛绥入京受封,赵承欢便与他遇见过。 赵承欢貌美多才、性情又好,温婉贤淑,耿辛绥对赵承欢一见倾心,曾与赵承欢表达过爱慕之心,赵承欢自然愿意结交这等有兵权的将军,先前虽未对耿辛绥有所表达,可后来这半年里却是暗中与耿辛绥书信往来,互诉情意。 她赵承欢素来谨遵礼数,从不曾做任何逾越礼数之事,像今日这种夜里奔赴城外营帐与耿辛绥私会欢好之事,放在以往,她断然做不出来。 也多亏了赵承玉,她才能放下身段,将耿辛绥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房门磕响,几个白衣俊朗的少年鱼贯而入,衣带半解,入得浴池来,伺候赵承欢沐浴。 “哪个心狠的男人,竟将公主弄成这般模样……”一男子阴柔心疼的道,伸手抚过她身上的青紫,低头亲吻住那些痕迹。 “还是你们会疼人,会伺候人……”赵承欢舒服的呻yin了一声,放松下来,闭上眼睛享受这几人的“伺候”。 第42章长公主病 浴池里,一片糜淫。 谁能想到,素来谨遵礼教、笑不露齿、温婉贤淑的承欢公主,私下竟会是这般放荡,才对凉州守将投怀送抱,欢爱一场,回府后,就又与一众面首于浴池之中…… 尽管赵承欢在府中私生活尤其糜烂,却在外仍是表现出一副委屈可怜又十分识礼数的温婉才貌双全的模样。 朝中百官也爱将赵承欢与赵承玉相比,赵承玉养面首、嫁太监、霸朝纲,在文武百官眼中该杀该诛,个个恨她恨得咬牙切齿。赵承欢则是待人亲近、善良、有才貌,又冰清玉洁,这等女子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一国公主就该是这般模样。 立冬后,临近年关,赵承桓会召许多在外驻守的守将回京赏赐,倒不是年年都会召回京中赏赐受封,立下大功的到不计较非得立冬后入京封赏,就像是耿辛绥一般,他在凉州立下大功,剿灭盘踞在凉州为祸多年的山匪,守卫了凉州太平,后来又领着凉州兵马平定一起小叛乱,所以年中时也被赵承桓召入京中封赏。 无大功,亦无过错的守将,一般是三五年会被召入京城封赏一次,以示天子体恤臣下。 耿辛绥最先抵达京城,他到后三日,朔州守将、幽州守将陆续到达京城。 而赵承欢则是几个夜里都暗中离府,去了营帐与朔州、幽州两地守将皆欢好缠绵过。 她倒是真放得下身段。 凉州耿辛绥正直壮年,三十岁的年纪,先前娶了个夫人,不过夫人命薄,嫁过来没两年就死了,耿将军此人虽说相貌不如那些俊朗小生好看,却也是五官端正,人呢孔武有力,身为将军,身形高大魁梧,甚有男子汉气概。 朔州守将许焱本是勋贵之后,他父亲是武侯,他也是年轻有为,相貌也较耿辛绥好上许多,还尚未娶亲。 赵承欢为了帮荣王暗中拉势力,与这两位假意欢好便也罢了。 而那幽州守将周旭平,今年已有五十六,满脸的络腮胡子,脸上还有刀疤,亏得她是堂堂皇家公主,竟也能睡得下。 说来,周旭平这人不贪财,偏贪美色,赵承欢与他一夜风流,他便立即答应站在荣王阵营,他的要求便是要赵承欢这个小美人多陪陪他。 他们此番进京领赏,断不能在京中逗留太长时日,约莫七日。 赵承欢陪了耿辛绥和许焱各一日后,余下的每日夜里都去陪周旭平,她给那二位传了书信,说是府中长公主的眼线盯得紧,她不好出府。其实,却是在离他们二人驻军不过五六里地的幽州兵营帐内。 第七日,宫中盛宴款待几位守将,并为其饯行,王公大臣皆有出席。 赵承玉身子略乏,喝了两杯酒,应酬了一番,便就去了宫中她原先的宫殿里歇着。 赵承欢长袖善舞,暗中与那三位守将眉目传情,好不热闹,虽不胜酒力,但还是喝了许久,脸颊上片片绯红,娇柔妩媚,风情无限,勾得那些男人神魂颠倒。 赵承玉酒量不差,可今日这不过只喝了几杯梨花白而已,竟醉得微醺,还略有些头疼。瑾儿替她揉着太阳穴,又吩咐了宫女准备了醒酒汤送过来,赵承玉喝了之后,仍旧有些昏昏沉沉的。 “近来兴许是天气冷了,公主受了些寒凉吧,奴婢让人去准备姜汤了。”瑾儿道,手上仍是很熟稔的给她按揉着头。 赵承玉点头,但仍是因为难受而不由眉头紧皱。 宫女唐儿端了姜汤过来,见赵承玉脸色不好,道:“奴婢还是请太医过来给长公主瞧瞧。” “去吧。”赵承玉点头应下。 一会儿后,唐儿就领着太医来了,太医给赵承玉诊过脉后,也未查出她有什么病症,只道她脉象虚浮,应当是劳累受风寒所致,开了副方子。 宫宴散了后,赵承桓与皇后一同过来看赵承玉,赵承桓甚是担忧问:“朕听说皇姐身体不适,都找太医看过了,如今可好些了?” “可能是着了凉,没事。”赵承玉答,喝了药后,又暖了会儿身子,已好了许多。 “宫中有许多十分保暖的狐裘、貂皮子,都是上乘品相,朕让人送些过来给皇姐用,另外,皇姐身子不适,还是留在宫里养着的好。”赵承桓道,立马吩咐了身边的小太监去选狐裘和貂皮送过来。 皇后跟着亲和的说道:“皇姐就留在宫中吧,后宫里一下子多了那么多新人,臣妾还很管束不过来。” “我还是回卫府,那儿倒也住习惯了,你俩也不必再留。”赵承玉道。 身子略好了些,她就和瑾儿、青绣坐马车回宫,回了卫府。 宫中住了那么多年,她都倦了。 随后几日里,赵承桓特意遣了太医到卫府来给赵承玉诊脉调养身体。 这般养着,赵承玉的身子倒也好得快,只是赵承玉总觉得精神不如以往好,偶尔还头疼犯晕。 太医说这是病去如抽丝,好好调养几日便好了。 赵承玉便也未将此放在心上。 赵承玉遣了松儿送太医回宫,太医道:“不忙着,臣还要去赫连府替赫连夫人看诊。” “赫连夫人?她是怎么了?也是病了?”赵承玉佯装不知,甚是关心的问。 太医叹了口气,道:“有些疯症,前些日说是夜里见着鬼了,好些鬼缠着她,这夜里睡不好,白天吃不好,精神很差,脸色苍白得很。” “赫连府闹鬼?”赵承玉又问。 太医也并不十分清楚,只道:“前两日赫连将军还请了法师去府中捉鬼,想来当真是有鬼怪吧,臣给赫连夫人看诊时,也听得赫连府下人议论夜里也看到过鬼怪,十分之可怕。” 赵承玉听此,佯装惊怒:“京城当中竟闹出鬼怪之事来!赫连将军乃是我朝栋梁将才,赫连府出了这般的事,本宫定要过去看看!” “公主不可,您身份贵重,如今又身子才刚好,怕是……”太医说得很隐晦,后面的话,道出来便是犯了忌讳。 “本宫金枝玉叶,出身皇家,自有天家龙气庇佑,一般鬼祟见了本宫自当退避三舍。”赵承玉正色道,“本宫倒要看看是何方鬼魅作祟!” 因赵承玉坚持要去赫连府,区区一介太医又怎敢拦着,也怕赵承玉迁怒于他,便就与赵承玉一同去了赫连府。 到赫连府外,便看见赵承桓的仪仗在外候着,宋长春见着赵承玉躬身道:“奴才见过长公主。” “皇上在里面?”赵承玉问。 宋长春躬身答话:“是,皇上说赫连府闹出鬼祟,皇上是真龙天子,有龙气庇佑,鬼怪自然不敢在皇上面前放肆。” 赵承玉未与宋长春多言,同太医一起进得赫连府,府中虽无法师法器,仍可察觉有符咒遗留,朱梁、房门、白墙、回廊处皆贴有朱砂黄符,飘飘逸逸,本是庄严冷肃的赫连府还添了分滑稽可笑来。 赵承玉行至正院,就有下人领了她去后院见赵承桓和赫连南骏。 赵承桓今日一身紫白相间的蟒袍便服,见了赵承玉后,亦是亲昵道了声:“皇姐也过来了?身子可好些了?” “我无碍了,听说赫连府闹鬼,特来看看。皇上与本宫同日而来,想必任何鬼祟都该退避,赫连府总得太平了。”赵承玉后半句话乃是与赫连南骏所说,随即又问:“赫连夫人如何?本宫听太医说,是吓出了疯症?” 赫连南骏面露晦色。 正好太医至,几人便一同去看白新月。 白新月在寝房之中,五六丫鬟在旁伺候,倒是见她穿一身素白,本脸色苍白,竟然衬得脸色更白,与死人鬼魅一般,着实的将赵承玉吓了一跳,惊叫一声。 赵承桓亦被吓着,但他好歹是天子,还不至失了神色仪态,只焦急与太医道:“快去给赫连夫人看看,定要治好她的病症!” “臣遵命!”太医应下,便上前去示意随行的医女替白新月系上诊脉的红丝线。 白新月却在此时惊慌大叫,如见索命鬼魂一般:“别过来!求求你们,放过我!你们放了将军,你们杀我吧……啊,不要……” 惊慌恐惧的手脚乱打乱踢,将她身边要将她制住的丫鬟都给打了好几下。 赫连南骏听此话语,只觉心中一疼,愧疚万分,当年他们被土匪所劫,白新月便是求了那些劫匪这些话,就在他面前,亲眼历见白新月一柔弱女子被数众劫匪所凌辱玷污。 那些事,定早在她心中留下阴影,怕是一辈子难以磨灭。加之之前赵承玉又找诸多男子凌辱玷污于她,那等伤痛犹如伤口撒盐…… 她区区柔弱女子,内心怎能承受这些? 饶是赫连南骏在战场杀敌,心如铁石,又是刚硬不惧血泪的男子,却唯独为白新月,几番红了眼,含泪。 太医诊脉后,开了方子,下人便紧着去熬药了。 白新月疯症当中,怕扰了赵承桓,天子面前失仪。赫连南骏便引了赵承玉和赵承桓离开。“请过法师后,府中可还有鬼祟?”赵承玉问了句。 赫连南骏面色隐晦不语,倒是赫连南丞躬身回答:“想来是那鬼祟厉害,法师修为不够,未曾将它们送走。” “朕乃真龙天子,倒看何方鬼祟敢在朕面前放肆!”赵承桓厉声道。 几人躬身应:“是。” 离开赫连府时,赵承玉仍能听得那后院里有白新月惊恐凄厉的叫声,赵承玉嘴角一笑,也不知这白新月是真疯,还是假装。 卫谏此去姜地已有些日子,飞鸽传了消息回来。 赵承桓差他所办之事繁杂尔尔,乃是调查姜地官员隐私,并收集姜地风俗及秘辛之事,作为闲谈乐趣。他此番传信回来,是为姜地那等苦寒之地竟呈瑞兆,现吉祥之物,姜地苦水河畔因干旱所致,河床坦露出来,河床上竟有半分玉质巨石,姜地官员将此状禀呈在在姜地公办的卫谏,一行人前去一看,挖掘之下,便见其真面目,乃是一巨大玉环,玉质天成清澈,玉上刻有诸多小字及图案,事北朝诸多过往之事,其上又有几个大字写:“天下太平、赵族昌盛。” 此乃为祥瑞之兆,卫谏将此事密奏赵承桓,赵承桓已命他于姜地修建行宫,供奉祥瑞玉环。 如此,他归京之期,又要晚些时日。 赵承玉素来不信什么天降祥瑞。 姜地玉环之事,想来是人为,大抵是姜地那儿常年苦寒,又常受戎族人骚扰,还与京城天高地远的,他们便想弄些名堂出来得到重视,毕竟是出过祥瑞的地方,朝廷每年往那儿供奉的银子想必少不了,那儿的官员也该又所高升调遣。 “卫谏可有说何时回来?”赵承玉问送信回来的一个飞虎卫。 “约莫六七日应能到京中。”那飞虎卫答。 那如此说来,已经启程了。 赵承玉甚是疑惑,问:“修建行宫少则也需数月,这不过几日,他便就启程回来了?” 那名飞虎卫答道:“卫爷只是前期督查,皇上已经派遣了工部中的官员前去督查修建。” 是了,飞虎卫主职暗中监督官员动向,修建宫阁楼宇之事本是工部职责之内。 松儿上前来,躬身道:“公主,红袖姑娘到了。” 她身后正恭敬站着一位红裳罗裙的娇媚女子,正是红袖,春风十里的那位头牌,卫谏常去春风十里光顾的心头尖。 “奴见过长公主。”红袖伏地跪下道。 “红袖姑娘不必多礼。”赵承玉道,示意红袖起身,赐座,又将左右屏退,仅留瑾儿一人在旁伺候。 随后,才与红袖道:“卫驸马与红袖姑娘甚是相熟,想来也是知心人。本宫知晓驸马常去春风十里见红袖姑娘……” 赵承玉这话未毕,就见红袖吓得从绣墩上跌下来,又伏低跪在地上,求喊:“长公主恕罪,奴与卫爷并无……” “红袖姑娘不必害怕,本宫并无怪罪之意。”赵承玉起身来,将红袖从地上扶起,继续道:“本宫是想知道卫谏以往都跟红袖姑娘说过些什么?” 可红袖仍是神色晦暗,闭口不言,面露惶恐之色。 赵承玉又道:“本宫并不打听什么紧要的秘密,红袖姑娘莫要担心惶恐,不过就是些平常的话,能说之话,例如卫谏可曾与姑娘提起他喜欢些什么事物?例如此类的,本宫是想多了解些他。” 红袖仍是小心翼翼,倒也少了些恐惧。 犹豫半晌后,才怯怯的与赵承玉说起:“卫爷爱喝泸州陈酿,也曾提及奴那儿的泸州陈酿好。卫爷平日来奴这儿,甚少说话,一般就是听奴弹几首曲子……”红袖又与赵承玉说了许多,她能想起来的跟卫谏有关,便都说了。 红袖口中的卫谏此人,虽然面冷,看似狠毒,但实际上心软心善,也从未因为她只是个卖身青楼的风尘女子而轻视于她,出手亦是大方。 赵承玉听着,倒也与红袖相近了几分,又问她:“姑娘可知,男人都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红袖噗嗤笑了声,道:“男人喜欢的女子大多温婉贤淑、才貌双全,更是体贴入怀,又懂风情吧,自然不能太过强势。像是长公主这般,大多男人会惧于您的权势,不敢言爱。” 她是大胆了许多,她是青楼中生存的低贱女子,要想活得好,便要会察言观色,善洞察人心,与赵承玉交谈一番,她确能察觉出赵承玉和卫谏其实是同一种人,兴许那些位高权重之人,都喜欢将自己形容成狠毒面冷的形象,让人惧之,怕之。 赵承玉亦是心肠极其脆弱柔善之人。 “你是说……本宫只是个公主,而非女人。”赵承玉又是聪慧玲珑之人,她自然听得出红袖的话中之意。“也是,本宫太过于强势,心中所想所虑都是江山朝堂的大事,男人对本宫,只有惧和尊敬,谁敢爱上本宫?” 赵承玉与红袖一番谈话,深有感悟。 给红袖赏赐一番,又将她送回春风十里。 “长公主,皇后娘娘请您入宫。”傍晚时,宫中来了太监传话。 赵承玉略收拾一番,上了车辇就往宫中去。 虽然皇后敬她惧她,但名义上,皇后之命还是大过她,皇后特意差了人来请她入宫,她必然是要入宫去的。 路上,赵承玉与传话的太监询问:“公公可知皇后召本宫进宫,所为何事?” 太监也不瞒着,道:“是好事,皇后娘娘设了家宴,宴请长公主和宫中嫔妃和一些皇族贵女。” 太监说完,瑾儿就很伶俐的塞给了他一锭银子。 到得后宫芳华殿,已有诸多嫔妃公主及郡主在了,赵承玉方进去坐下,就听得宫人扬长了声音喊:“大长公主到!” 一众人均起身相迎。 大长公主领了两个女儿一同前来,李家两位小姐素来与承欢要相熟一些,一进来便要过去与赵承欢坐到相近的席位上,大长公主不悦的咳嗽了声,这才两人随着大长公主坐到了与赵承玉相近的位置。 人已到齐,皇后起身与众人道:“后宫里多添了几位妹妹,本宫便想办个宴会,大家都见见,也一同聚聚,联络些感情。” 这等宴会不过是众多女子相互攀比,暗中酸言酸语几句,赵承玉眼界绝非于此,更不屑与她们相争。 “皇后娘娘、大长公主、长公主都在,臣妾有一喜事,想让各位得知。臣妾已怀上身孕,太医诊过脉,已有两月了。”入宫已有两年的陈妃此时站起来面带几分羞涩道,“今日盛宴,臣妾怕是不宜饮酒。” 皇后听此一喜,眼底却难掩落寞之色,道:“此乃真是喜事,快,给陈妃换花蜜茶,此事块去禀了皇上!”虽然不是皇后有喜,但好歹也是赵承桓的子嗣,赵承玉的心情还算是愉悦,小喝了两杯梨花白。 后宫嫔妃却是对陈妃羡慕又嫉妒,本来都打算了要好好的抓着这个机会在大家面前表现一番,可谁知道却让陈妃抢了先,不管什么事怕也抢不走陈妃的风光和瞩目。 梨花白本不醉人,也不知何故,赵承玉觉得今日这酒烈得很,才几杯下肚,便觉醉意来袭,头昏脑胀。皇后见此,便吩咐了个宫女扶赵承玉回寝宫里休息。 “长公主,奴婢扶您。”宫女关心道,伸手去扶赵承玉。 赵承玉觉这声音耳熟,抬头一看,竟是……她想了会儿,才问:“是你?熊婉秋,你未出宫去?” 熊婉秋和瑾儿扶着赵承玉回了寝宫,又是端了醒酒的汤药来细心的喂着赵承玉喝下,然后伺候她在床榻上躺着,盖好被子,她看这寝宫中有古琴,便端坐一旁细抚琴弦,琴声悠扬如流水潺潺,甚是好听。在她的琴声之中,赵承玉觉头疼之症减轻许多。 好生的睡了一觉,赵承玉再醒来,已是子时。 熊婉秋仍在抚琴,不曾停下。 赵承玉已经舒适许多,让熊婉秋过来说话,她问道:“你既秀女落选,为何不回去,还留在这宫里?” “回长公主的话,奴婢的父亲问斩,家中亲人也都流放为奴,家产也被查抄了,奴婢出宫了,也是孤苦一人,怕是活着不易,不如就留在这宫中,兴许哪日就入了皇上的眼,成为后宫嫔妃。”她倒也不将自己的心思瞒着赵承玉。 “本宫看你这琴抚得极好,你可愿跟在本宫身边,抚琴给本宫解闷?”赵承玉问道。 “多谢长公主!奴婢愿意!”熊婉秋激动高兴的跪下谢恩。 赵承玉示意她起来,随后唐儿又拿了方子和从太医院抓来的药,赵承玉睡下的时候,太医过来请脉了,开了方子。 熊婉秋过去给赵承玉煎药,赵承玉喝了药后,也就在宫中歇下,此时时辰已晚,宫匙早已落下。 第二日大早,赵承玉就出宫回了卫府。 五日后,卫谏快马赶回来,回了府他也并未去见赵承玉,而是清洗一番,换了一身官服,便要进宫去面圣。 他行至府门口,正欲上马,就有下人匆忙跑来禀报:“爷,长公主近来身子总不大好,今日此时还未醒来,瑾儿姑娘着急,推门进去看了,唤了长公主好久,都未见长公主醒来!” 卫谏听此一急,立即放开马,匆忙跑去寝房。 第43章险进鬼门关 等卫谏匆忙跑来,却见瑾儿正服侍着赵承玉梳妆,赵承玉面色红润,并无半点不妥。 他怒瞪了方才那报信的下人。 下人只显惊慌之色,惶恐不安。 卫谏脸上的担忧之色敛起,换上惯常的冷漠,既然已到了这儿,他断没有转身走掉,连个招呼都不打的道理,微微躬身道:“见过长公主。” “卫谏,你何时变得与本宫这般客气了?”赵承玉侧过头看向他,问道,手里拿着那支紫檀木簪子,递给了瑾儿,道:“收起来吧。” 卫谏在那紫檀木簪子上看了片刻,随即恢复一身的冷肃,道:“奴才对长公主先前多有得罪,甚是惶恐不安,奴才在此向长公主赔罪。” “听说你在姜地一直有个侍女随身伺候,还将那侍女带回京城来了?”赵承玉漫不经心的问道。 “是。”卫谏答下,并无别的解释和神色,只躬身立在那儿。 倒是随着卫谏过来的长风插嘴解释了一句:“就是个普通女子,爷待她也不亲近,那时爷在姜地遭人……” 他还未说完,卫谏就呵斥了他一声:“我与长公主说话,何来你插嘴!” 长风便闭嘴不言。 “奴才还急着去向皇上复命,就此告退。”卫谏躬身道,便要走。 他刚出房门,就见一侍女领着大夫匆匆跑来,喊道:“瑾儿姐姐,大夫来了!” 卫谏不由又停住脚步,随着大夫进了房中,伫立未走。 大夫前来给赵承玉诊脉许久,面露疑色,又是惊异,宛若吓着了一般,不敢言语。 赵承玉见大夫此面色,便觉其中定然有事,屏退左右,屋中仅留下几个心腹之人和卫谏,才问大夫:“荆大夫诊出了什么,请明说,此处并无外人。” 荆大夫本就是卫谏的人,自然不会瞒着卫谏,如实道:“在下诊出长公主似有滑脉,像是怀孕之兆。” 卫谏已露出惊喜之色,几乎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如此说来,本宫近来身子不好,乃是有喜所致?”赵承玉问道,她并没特别高兴,卫谏是个太监,她怀了身孕,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荆大夫仍是眉头紧皱,继续道:“长公主的症状并非是有喜所致,而像是中毒,但在下也说不出个缘由来,中的是什么毒,中毒有多久,但应当不是致命的毒药。” 听完荆大夫所说,赵承玉着实大惊,她这好好的,怎会中毒? 仔细想想,她这头疼、身子不妥的毛病也有些日子了,先前太医诊过脉,说是身子虚,寒凉入体,也不知那时候是不是已经中毒? 荆大夫医术高明,前些日子也替她诊脉过,都未查出她有中毒症状。 “想来是有人在你的饮食中动了手脚。”卫谏沉着脸道。 正好熊婉秋抱着古琴过来,卫谏冷如寒冰的眼神落在熊婉秋的身上,冷声道:“这女子可是江南熊知府的女儿?” 等熊婉秋吓得腿一哆嗦,跪了下来。 “是的。”瑾儿答道。 “她父亲牵连在江南案中,父亲被问斩,家人没入奴籍,家产被查抄,她自己也沦落无处可去。这样的人,长公主也敢放在身边?”卫谏怒道,难道赵承玉完全不知道防备吗? 江南案乃是他所查出,杀她父亲的乃是皇家,她怎可能不怀恨于心? 亏得赵承玉身在皇家,又是经历过宫闱争斗的人,怎么会这般不小心? 卫谏说罢,便喊了人来将熊婉秋拿下,要将其拷打逼问。赵承玉急忙制止:“慢着,本宫相信婉秋,她不是那样的性子。她若是真恨,应当也是恨卫谏你,而非本宫。本宫从她的琴声中听得出,她是个至纯至性的女子,明是非黑白的人。” 若熊婉秋当真有害她的心思,就不会在她醉酒头疼难忍时一直抚琴舒缓她的头疼,赵承玉那时候可留意过,她的手指都被琴弦磨破了。 还有,熊婉秋若要杀她,不会只用慢性毒药。 赵承玉也怀疑自己中毒应当有些日子了,那时可还未曾接触到熊婉秋。 到底是何人给赵承玉下的毒,一时也查不出来,卫谏只能将卫府里的人排查了一番,平日里赵承玉的起居饮食都仔细着盘查。 荆大夫暂时只能写了个解毒温补的方子让赵承玉先喝两剂药,还不知中的是什么毒,只能慢慢调理。 到夜里时,松儿就来与赵承玉禀:“公主,府中新来的那个厨娘跑了!奴婢已经叫人去盯着。” “不必盯着了,她活不了,更不可能带着你安排的人找到暗中指使她的那个人,把人撤回来吧。”赵承玉略一想,便与松儿道。 松儿刚出了屋子,她派去盯着厨娘的那个侍女就匆忙回来,与她道:“松儿姐姐,那厨娘死了,我才跟了她一条街,她就被人暗杀了。” 卫府戒备森严,尤其在出了赵承玉中毒一事后,防备比以往又要森严几分,一个厨娘却能够在此时逃出去,想必是有人在外接应她,接应她并非是为救她出去,而是让她逃出去后,好下手杀她。 这样,赵承玉中毒的事就没办法查了。 “公主,这是杀厨娘那人使用的暗器。”松儿将一枚打造精致的梅花镖递给赵承玉看。 赵承玉看那梅花镖制作得十分精致,边刃有很细密的锯齿倒刺,中心还雕刻了一朵栩栩如生的梅花。若是一般刺客杀手,只要暗器用得顺手便好,而这枚梅花镖,且不说制造工艺不简单,还刻意雕刻一梅花为标记,想来此人身份非富即贵。 暗器上没有沾毒,夜色中能够一镖将那厨娘一击毙命,暗中跟着厨娘的侍女还未能发现他的踪迹,此人是在极远的地方投射暗器,眼法稳准,功夫极高。 当然,想要她性命的人,也都不是些简单人物。 “背后指使之人自然是已经知道公主已察觉下毒之事,但此事还是不宜声张。”卫谏与赵承玉道,幽冷的目光将深情藏匿得很深。 “本宫明白。”赵承玉道。 随即两人沉默了很久。 卫谏的目光也有意无意的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眼神更加复杂。 他俩的之间竟然已有了个孩子,尽管两人如今相处像是隔着万千沟壑一般,可这个孩子的出现,让两人同时慌乱了手脚,卫谏心中刻意对赵承玉筑起的高墙瓦解出一道残垣来,想要走近她,想要像平常男子那般在得知自己初为人父时欣喜狂乱,想要将她和孩子抱在怀中,呵护、保护…… 然而,他不能这样做。 “长公主,奴才是太监,您不能有孩子,您怀孕的事若传出去,别人便会以为孩子是某位面首的,于长公主的名声终究不好。”卫谏为难的开口道。 赵承玉心中一凉,他还真说得出这话来懂? 她这腹中的可是他的骨肉啊! 虽然,她也深思熟虑过,她留着这孩子不仅仅是关乎名声之事,甚至会动荡朝堂,她与赵承桓本就关系紧张,赵承桓对她也早有怀疑之心,此时她若生下一个儿子,朝中大臣想来会更加觉得她有争权夺位之心。 所以这孩子不能留,可是,听卫谏与她说出这话,她还真觉心寒。 她面色微冷,道:“本宫知晓轻重,这孩子,本宫不会留着。” 卫谏眼神中闪过挣扎心疼和犹豫,他险些控制不住自己,开口让赵承玉留下孩子,这是他与赵承玉的第一个孩子,有了孩子,他和赵承玉之间就有了个羁绊和联系,以后或许赵承玉再怎么跟他撇清关系都撇不清。 不敢在赵承玉房中多呆片刻,怕自己不忍。 他立即就走了。 赵承玉也寒了心,不曾想自己想要以色来接近卫谏,让卫谏爱上她,臣服于她,却未曾想到,自己会怀上身孕。前几次被卫谏凌辱,不知他的身份,后来知道了,她都有喝避子汤的。 老天爷戏弄,这般都还能怀上。 卫谏心硬如铁,连得知她怀上身孕,都不曾对她半分示好体贴,她想来是无法打动卫谏。 第二日,赵承玉又搬回了后院女眷所住的寝房。 瑾儿端了落子汤药来,递给赵承玉,赵承玉正要喝,就听得侍女来禀话说:“公主,赫连夫人来了,要见您。” “白新月?她来做什么?”赵承玉一疑,她没去找白新月,白新月还找上门来了。 正觉这汤药微烫,此时喝了汤药再见白新月,想必是要露出异状来,便将药碗放下。 “让药凉一凉。”便先去见白新月了。 白新月仍喜穿素白衣裙,好似雕刻得她是个纯洁无暇、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今日相见,她已不再是先前赫连府闹鬼时那般惨白疯状,而是亭亭玉立,婉约绰姿,面色虽不十分红润焕发,却显风情柔弱更惹人怜惜。 想来这些日子,她的身体已调养得不错。 “你来找本宫何事?”赵承玉轻笑。 “长公主如今看我这般好,难道就没有想在用些法子来折磨臣妇?”白新月笑着道,语气和眼神里满带挑衅。 “怎么,你是来本宫这儿讨罚的?”赵承玉道,也不知这白新月心中又打着什么坏主意,“你是要本宫罚你打一顿板子,或者让你到本宫身边来为奴为婢,又或是让本宫将你送去春风十里小住些日子?” 虽是这般说,赵承玉此时倒还未想过要为难白新月,此时还不是时候。况且,她对赫连南骏没了执着,白新月是死是活,她倒真不在意。 只是,素来白新月但凡在她面前出现,必定都藏着祸心。 赵承玉刚要叫瑾儿打发了白新月走,就听得下人跌撞跑来说:“赫连将军闯进来了!” 白新月侧身便见赫连南骏怒气冲冲的已经到了院子里,她一改方才挑衅的神色,一脸哀婉委屈,刚过来的赫连南骏当即关心的将她拥入怀中。 此刻看来,赵承玉是那等欺辱弱女的恶毒女子。在赫连南骏的眼中,赵承玉一直便是这样的人。 “没事,有我在,你不必怕,她不敢将你怎样!新月,我会用生命护你。”赫连南骏安慰着怀中柔弱好欺的白新月,他那话是说给白新月听,却更像是在说给赵承玉听。 赵承玉见白新月这番作态,更是厌恶。 却是又听得白新月凄楚道:“将军,长公主说了,先前府中闹鬼一事便是她命人在装神弄鬼恐吓于新月,如今,她又要想别的法子来折磨我,要将我送去春风十里为妓。新月深爱将军,可当真受不了这些欺辱了,还不如一死了之,也莫坏了将军和长公主的君臣之谊。您就让新月死了吧……” 她哭得尤其委屈可怜,莫说赫连南骏心疼,就连赵承玉都有些心疼,到底是什么狠毒的人将她那等楚楚可怜的女子折磨至此? 是她赵承玉吗? 赵承玉险些要认了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蛇蝎狠毒女子! 她正要开口嘲笑一番,却见赫连南骏愤恨得怒火中烧,只盛怒咬牙切齿问她:“赫连府先前闹鬼,当真是长公主让人做的?” 他目光灼灼,即便是盛怒之下,仍旧残存着些希冀,愿不是赵承玉所为,哪怕真是她所为,只要她说答一句“不是”,他亦不会对赵承玉如何,忍下这口怒气来。 “没错,是本宫所为,她心中藏了太多祸事,自然怕小鬼作祟……” 赵承玉这话还未说完,赫连南骏就气急一掌向赵承玉劈来,正打在她腹部,她虽懂骑射之术,却也只是不擅武功的女流。而赫连南骏武功高强,他这一掌又是在愤怒之下所出,未注意轻重,一掌落下,赵承玉竟被拍飞得后退数步,趔趄后,坍塌倒地。 赫连南骏出手快,旁边的侍从也未曾料及赫连南骏真敢在卫府当中对长公主动手,故而防备松懈,未能及时挡下。 那痛,如彻入心扉,将她身体里的骨头都要打碎了一般,赵承玉倒地后,腹部疼得要她命似的,脸色也是一下子惨白。 赫连南骏只在怒火上,瞥见赵承玉受伤脸色苍白,心中一痛,但他咬牙狠心让自己视而不见,不为其所动,赵承玉拥有权势,出身高贵,身边为她卖命的人的无数,白新月什么都没有了,就只有他。赵承玉蛇蝎狠毒,玩弄权势,而白新月善良无辜。 白新月是他的夫人,他必须一生一世保护她。 赫连南骏抱着白新月才出院子,仍旧远远能听到素来静谧温婉的瑾儿因极其激动担忧大声嘶喊得嗓音都变了:“快!叫荆大夫来!” 赵承玉痛得要晕厥,但她紧咬着牙,但觉自己要支撑不住了,就握紧了拳头,让指甲掐进了肉缝里,甚至渗出了血来,她都得让自己清醒。 下身已有湿稠黏糊的感觉,她知道,赫连南骏那一掌,让她免了喝那碗落子汤药。此刻她的疼痛让她的意志和神思更加清明坚定。 她是舍不得这个孩子。 虽然她与卫谏关系如冰,可这个孩子是她身上的一块肉,与她是血脉相连。 荆大夫匆匆赶来,一番忙活,让侍女给赵承玉灌了好些药,他虽医术精湛,却面对赵承玉今日之状,也不由紧皱眉头,忧思忡忡,焦躁的在房中来回踱步。 “公主现在正是危险之时,喝落子汤本就会让怀孕妇人疼痛难忍,可此番公主所经历的疼痛比落子汤更甚百倍,我已在刚才的药中加大了安神止痛的剂量,眼下就怕公主会疼得撑不过去,抑或是血崩……”荆大夫说此话的时候,额上细汗淋淋,脸色也不免苍白惶恐。 若长公主殁,不知会发生何等翻天覆地大动荡。 赵承玉痛及,加上药效发挥,渐渐昏睡过去,但昏睡之中,仍旧疼得眉头紧蹙,由是瑾儿这些侍女看着,都纷纷哭红了眼,很不得替她分担些疼痛。 卫谏一直站在门外看着屋中的一切,虽他面上无色无动,可心中早已卷起波涛汹涌,忧之,疼之,恨之。 跟在他身旁的长风见此都不由心软:“爷,您暗中帮着白新月到府里来,让赫连将军也顺利进了府里,如今发生这一切,您看着,当真不心疼吗?” “此番发展,不是对我们最有利吗?若长公主真死了,赫连府必要为其陪葬,若她还能活着,必也恨极了赫连南骏,再不会对他有半点妄想……”他自恃将这话说得冷血无情,竟不知,话落时,他已眼眶含泪。 “爷,您又何必自欺欺人。”长风叹了声,转身走了。 其实,卫谏也什么都没做,这一切也不是他安排的。他只是太了解白新月的心性,又太了解赫连南骏的为人,不过是在白新月和赫连南骏闯进卫府时,未派人加以阻拦。 他还是没能忍住铁石心肠,到了房中陪在赵承玉的身边,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她死,他一直想要的是守护她一生太平,哪怕日后这天下战火纷飞,他都不愿赵承玉受到半点伤害! 赵承玉昏迷了一日都未醒来,卫谏一直在旁照顾。 荆大夫说:“生死由天,只是老天爷多半是眷顾不来了。” 其意很明显,生机渺茫。 消息传到宫里去了,赵承桓和皇后连夜来了卫府看望赵承玉。 赵承桓此番见到赵承玉不免也红了眼眶,思绪良多,以往他的这个皇姐气势嚣张,霸道专横,是能够左右朝堂政权之人,而如今躺在那儿,脸上没了半丝血色,与死了无异。在深切的感知到他的皇姐要死了,要离开他了,他是愤怒而伤心的。 随即就下了旨意将赫连府的人全都下了大牢。 虽皇权至上,但在他心中,血性醒来,亲情胜过了这天下,皇姐于他,还有恩情。 “朕若当初就下旨赐婚于皇姐和赫连将军,断也不会发生今日这等事情,皇姐,都是弟弟害了你。承桓知道,姐姐你定是放不下承桓的,承桓年幼,还担不起这江山社稷,若没有皇姐在旁看着,您就不怕承桓犯错,成为昏君吗?”赵承桓亦是哭红了眼,没有了君王的仪态,此时就如平常家庭中的弟弟一般。 之后,大长公主也领着人过来探望过,还有王叔也都来看过赵承玉。 说来这京中的人都恨不得赵承玉死,可她真要死了,众人还是惶恐的,怕赵承玉这一死,会出大动乱。 好在,赵承玉两日后,悠悠醒了来,算是暂无性命之忧。 众人才送了一口气。 赫连南骏那一掌虽重,却是还不至于要赵承玉性命的,只因他那一掌致赵承玉小产,所有的剧痛都因小产所引起。荆大夫对赵承桓那儿说的是赵承玉因中毒长久,身子一直懒怠,本就早已伤了根本,赫连南骏那一掌才险些要了赵承玉的性命。 另外,荆大夫隐晦同赵承桓说起,赵承玉此次损伤过重,即便调理好了,往后怕是也难有子嗣。 赵承桓脸色阴沉下来,只与荆大夫吩咐了一句:“瞒着皇姐,切莫让她知道了伤心。” 赵承桓随后又遣了宫中太医去与赵承玉诊脉,得出的结论亦是赵承玉失血过多,伤及女子根本,恐怕往后再不能生育。 同样,这事,荆大夫也禀了卫谏。 卫谏听了后,沉默懊悔良久,竟不想,那是他和赵承玉之间唯一的一个孩子,却在他的推波助澜之下,没了。 冗长的静寂后,卫谏嗓子喑哑开口:“这事瞒着。” “皇上已经知晓。”荆大夫如实回答。“他不会透露的。” 等赵承玉得知赵承桓将赫连府都下狱了,便忙与赵承桓说,让赵承桓为社稷着想,放过赫连府的人,总归,她也没死。 赵承桓气已消,虽然没了要将赫连府治罪的意思,但也没有要就此放过白新月的意思。 所有的事,都是这个女人所挑起。 “长公主已无性命之忧,朕不会将赫连府治罪,但你为了一个女人就打伤甚至杀死长公主,此事,朕必定要为皇姐讨个公道。那个白新月朕可恕她死罪,但她不配再为赫连夫人,你将她休弃,朕会将她逐出京城,永不得进京!”宫中,赵承桓招了赫连南骏来说话。 听此,赫连南骏跪下据理力争道:“伤长公主的人是臣,与新月无关,还请皇上责罚臣,免新月无罪。” “她怎是无罪?若非是她挑拨是非,你又怎会出手伤害皇姐?她多次伤了皇姐,朕此番处罚,已经是看了你的面子!”赵承桓怒气道。 现如今,他甚是后悔将白新月赐婚于赫连南骏。 可赫连南骏却是跪地不起,磕头道:“臣请皇上赐臣死罪,赦免新月,长公主要杀要剐,臣悉听尊便。” 他一副视死如归的神色。 京中虽盛传赵承玉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但他还没见过,只觉有些夸张,他那一掌是使了些重力,但赵承玉也不至于伤得那般重。 “你的责罚不会轻,但朕对白新月的处置不会改变,爱卿不必再说。”赵承桓态度十分强硬坚定,丝毫不为所动。 赫连南骏见赵承桓态度如此强硬,无奈只得恳求:“还请皇上对新月换个惩处,不让臣将她休弃赶出京城。” “朕倒是听说那日,白新月是与赫连将军说,皇姐要将她送去春风十里,那即是皇姐的意思,那就这么办好了。”赵承桓总归是对这个白新月十分之厌恶,此时丝毫也不计较赫连南骏的颜面了。 赫连南骏听此,更觉羞愤,这惩罚,还不如杀了白新月。 他欲与赵承桓再求情,却被赵承桓冷恨的眼神一瞪,赵承桓气恨道:“你可知皇姐中毒多日,身子早已不好,你那一掌,不但险些要了皇姐的性命,还让她以后,恐怕再也不能生育!” 此消息落耳,赫连南骏尤其震撼!他从不曾想过这样。 甚至,他心里从不曾真的想要伤害赵承玉! 自此,他再无旁的话说,失魂落魄的出了章德殿。 他望着那白玉石阶一层层的往下,回到京城里,自他成亲之后所发生的这一切,他竟没有半点自在,半点快活。 他会想到曾与赵承玉在疆场上策马奔腾,那般恣意潇洒,畅快愉悦。 可后来,再没有过了。 白新月被罚去春风十里为妓半月,而赫连南骏被责罚杖刑一百,降职为守门兵,去看守城门一月。 大将军夫人却被圣旨所下去春风十里为妓,可不是京城中的一桩笑话。 虽说赫连南骏此时被降为守门兵,但皇上的气一过,总还是会重用宠信他,故而,即便白新月在春风十里为妓,到底无人敢去嫖。 赵承玉身体病着,一直还下不了床榻。 赵承桓此番为她能如此责罚赫连南骏和白新月,她已心感安慰。 十多日后,赵承玉身体好了许多,能下得了床榻了。 这日正好又下了雪,她由瑾儿扶着在门口看了会儿外面的雪景,总是在屋子里拘着躺着,她都觉身子要发霉了一般。 这时,下人过来禀报:“公主,赫连府二公子在外跪着,说要为赫连府恕罪,愿跟在公主您身边做牛做马。” 赵承玉似是没听见一般,并不理会。 那下人又提醒了一句:“跪了已有一个时辰了!” 第44章收内臣 “赫连二公子身子文弱,上回只是天凉跪了一夜,便就大病了。如今大雪覆盖,寒冷之至,怕是他身体撑不了多久,若真病出个好歹来,与赫连府也不好交代。”瑾儿在旁劝道。 赵承玉仍是没说话。 瑾儿目露担忧之色看她,可终究不好多说,只好默言在她身边伺候着。 许久后,赵承玉才道了声:“等他跪了两个时辰,再将他带进来吧。” 瑾儿欣喜应下,见此刻又下起了大雪,又面露忧色,到底还是背着赵承玉去与侍女悄悄吩咐,过去给赫连南丞撑把伞,再拿两块毛袄子过去给赫连南丞裹着御寒。 终于等得两个时辰过去,尽管有瑾儿好心暗中相助,赫连南丞还是冻得嘴唇发紫,人都要僵。由侍女下人们搀扶着过来给赵承玉请了个安。 “南丞谢过长公主。”话才落下,就径直在赵承玉面前昏迷了过去。 赵承玉其实还是心软的人,召了荆大夫过来给赫连南丞诊脉,又是命人将他抬到浴池去,放在温热的浴池水中,浴池里又是布上了炭火,着实温暖的很。 不消多久,赫连南丞便身子回了温,人也清醒了过来,姜汤和防御风寒入侵的药汤也端了过来,赫连南丞喝下后,身子舒适了许多。 毕竟在外受了太久的寒凉,他还染上了风寒,头重脚轻,头疼欲裂,甚是难受。 赵承玉过来与他说:“二公子养好了身体便回去吧。本宫这人很是公正,本宫受伤,与你无关,也无需你替赫连府赎罪。” “要如何考验,长公主才会留下臣?”赫连南骏着急问道。 “先养好身子吧。”赵承玉道了声,便就领着侍女们离开了。 赫连南丞养了两日,又有荆大夫这等医术精湛的人在旁的调理着,身体好得极快,但久不见赵承玉来,而他想去赵承玉那院子,也被人拦在外面,无法靠近。 为此,他甚是忧心。 “长公主并无怪罪赫连府之心,二公子为何非要留在长公主身边?”瑾儿过来给赫连南丞送些糕点,疑惑与他问道。赫连南丞负手而立,目光望着赵承玉的院子那边,正色道:“其实,在下很是佩服长公主,她虽是一介女子,其心胸和胆识不输任何一个男子,在下回京之初听过许多有关长公主恶毒的话,不过在下在京中这段时日所见,皆是长公主的长处。” 瑾儿莞尔一笑,捏着手里的帕子,语调轻松又半带揶揄:“二公子在赫连府,想来听那白新月说了许多长公主的肮脏话,这般污缸子里头,您还能觉察出长公主的好来,二公子当真是高人,比您那大哥要强上许多。” 听此,赫连南丞亦是叹气一声:“大哥只是一时被蒙蔽。嫂嫂平日里也是温婉良善的人,她所做之事想来也是害怕大哥被长公主抢了去。” 瑾儿甚是鄙夷冷哼:“本来赫连将军就是她从公主手上抢走的!” “瑾儿姑娘何以如此?”赫连南丞问。 瑾儿却是心道这赫连南丞方才替白新月说话,她也不想嚼主子的舌根,便也不与赫连南丞说赵承玉曾与她说的那些白新月曾在疆场做的龌龊事。 “总之,白新月那个女人绝非什么良善之辈,公主留她性命活着,也就是看在赫连将军的面子上。”瑾儿道。 有侍女过来唤她,瑾儿也不多在赫连南丞这儿多留,只与赫连南丞留了一句话:“公主不留无用的人在身边。” “对公主而言,什么才是有用?”赫连南丞追过问,奈何瑾儿疾步离开,并未回他。 赫连南丞琢磨了许久。 第二日晌午,天气甚好,雪后放晴,赵承玉在屋中看书。 赫连南丞懂过去请安,难得下人未拦着他,他见了赵承玉请安后,立在一旁。 不待他开口,赵承玉便道:“本宫身边不缺奴婢,着实用不上赫连二公子,你还是且回去吧。” 赫连南丞开口道:“臣也算是面朗如玉的男子,长公主若缺面首,臣愿伺候长公主。臣在外游历多年,学富五车,长公主若想听各种学识及各地风貌故事,臣亦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另外,长公主身边也该留一个赫连府的质子。” 赵承玉惊疑诧异的眼神看着躬身对着她的男子,只觉陌生,她与这赫连南丞并无来往,仅是见过几面而已,他竟能如此臣服于她? “赫连二公子虽不如你大哥威慑朝堂、受皇上宠信,却也是名满京城的有才之士。自古以来,才子皆傲骨清高,赫连二公子就这么放得下尊严?” 赵承玉这话,满含怀疑。 “臣只愿一心侍奉长公主,别无二心。”赫连南丞认真坚定道。 赵承玉仍是狐疑的眼光探寻他,道:“二公子本是朝廷的臣子,本宫与皇上一心,给皇上效力便是给本宫效力,你何以非要留在本宫身边?” “长公主身边该有人为您出谋划策。”赫连南丞答道。 “本宫从不图谋什么,何以需要出谋划策?”赵承玉又问,目光如矩,只觉这赫连南丞藏着很深的心思。 “可有不少人想害您,臣想尽自己心力能够帮到长公主,能护着您。我是个文人,也素来潇洒自在惯了,虽得皇上宠信,但并不喜官场上的明争暗斗,如今也只是想尽一些自己所能,护住自己想护之人。”赫连南丞越说,言辞越恳切,倒目光真切,不似有假。 赫连南丞说对了一句,赵承玉得要有个赫连家的人在手里。 故而,赵承玉将赫连南丞留了下来。 他似赵承玉的入幕之宾,面首,又是谋臣,总之关系模糊不清。 外人也道赵承玉留了赫连府的二公子在身边轻薄,也是为了不让赫连家好看。反正,现在赫连家已没了任何颜面,将军夫人在春风十里为妓,二公子成了长公主的内臣。 卫谏从姜地带回来的那侍女,仍是留在前院里伺候卫谏,赵承玉也不去关心留意。 就是今儿听见前院有些吵闹,最后管家给闹到她这儿来了。 “怎么回事?”赵承玉问道。 管家略微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与她说了番,原来是那侍女与府中一下人情投意合,私定终身,叫人发现了。卫府里规矩森严,侍女与下人绝不可私相授受,一旦被发现则会被杖打后谴责出府。 在前院那会儿管家便是想要杖打这二人,杖刑严厉,这二人被杖打即便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正是有飞虎卫要替那侍女求情,说是那侍女在姜地时曾救过卫谏,让管家看在这份上免了侍女的杖打,二人争辩不下,于是就闹到了赵承玉这儿。 “救命之恩,如同再造。这也不算是大错,就成全他们二人吧。”赵承玉道,并且让瑾儿拿了些银子首饰赏赐给那丫。 “既然府中有规矩,侍女与下人私相授受是要赶出府的,本宫自然不能留你们在府中,这些银子足够你们在京城或是回家乡买处房子,首饰便当是本宫给你添置的嫁妆。”赵承玉又道,其实,若不牵扯到权利斗争,她还是很喜欢成全有情人。 赵承玉心情还算是舒畅,一口气又赏了那侍女一些上好布料,又留了她一同用膳。 问起那个侍女在北地救卫谏一事来,侍女谦卑的回话:“说来也不算是奴婢救了卫大人,是卫大人先救了奴婢,奴婢才有机会救下卫大人,那时候卫大人遭人刺杀,还受了伤,奴婢将卫大人藏了起来,后来就随着给大人上药包扎,卫大人见奴婢孤苦无依,才带着奴婢回了卫府里,也算是有了个落脚处……” “原来是这么回事?”赵承玉恍然道,又颤抖着声音问:“那时,他可是伤得很重?” “伤得都要昏迷了,浑身是血。后来请了大夫来看,还发烧昏迷了好几日。”侍女答道。 竟是这般重,他回来都不曾提起半句。 赵承玉心里对卫谏的埋怨少了些,莫名多了些疼惜。 而卫谏更是内心自责。 那件事,赵承玉如今还不知道,可她那般聪明,往后是必定能够猜到的。 “今日午膳怎还没送上来?”都到丑时了,还未见午膳送上来,赵承玉略有些不悦的问道。 瑾儿神秘一笑,道:“公主,奴婢领您去厨房里看看可好?” 赵承玉只觉莫名其妙,也不知道瑾儿是在搞神秘名堂,就跟着瑾儿去了厨房那边,却见厨房里并无厨娘、厨子,连打杂的下人都不见。 烟雾缭绕里,倒是瞧见了卫谏在那儿忙活。 “你在这儿准备午膳?”赵承玉看明白了,过去问,“好好的,你做什么?” 卫谏已盛出一个菜来,递给赵承玉,赵承玉接了,看那菜相模样着实是不好看,不过闻着还算香,也不知味道如何。 卫谏一边炒别的菜,一边与赵承玉道:“公主一直想过普通人家的生活,没有那些算计在,奴才想与公主放下平日的算计,真实相处,过几天普通平常的日子。您不再是公主,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人,没有算计,身边没有事事伺候俱全的奴才。” 赵承玉看见卫谏平日那英俊的脸庞沾上了几点炭黑,还有身上那身蓝色锦袍也染了些油渍,虽看着十分狼狈脏污,赵承玉却觉内心感动。 “我去添柴。”赵承玉嘴角含笑道,便过去灶前要往里头添柴火,才靠近便觉烟火呛鼻,猛烈咳嗽起来,她平日哪里受过半点烟熏,自然一点点的烟就受不了。不过,她还是一手略遮挡口鼻眼,拿了柴火往灶里头塞进去,渐渐倒也有些适应了。 见她拿着柴火一直往里头塞,瑾儿忙在一旁叫住她:“公主,可以了,再塞,这火可要灭了,得全冒烟了。” 就这般,赵承玉烧火,一旁有瑾儿指点着,卫谏炒菜,一顿午膳便就做了出来。 午膳也不精致,不如赵承玉以往吃的那些花样多,做法复杂,也就是一个青菜,一个鲫鱼汤,一个红烧里脊便没了。 赵承玉昨日的午膳是:翡翠珍珠丸子、鲤鱼跃龙门、三参乌鸡汤、油酥松花脆皮鸭、一盅酒酿红烧肉……那些菜式很是复杂精致,今日这几个菜可是全无相比性。 但是,可能因为简单朴实,味道都不如先前的那么好,却因为是卫谏亲手做的,连她自己都有添柴加薪,那种感觉都与平常十分不一致。 好像她真的放下了许多算计和忧心之事。 “不曾想,你还会做菜。”赵承玉赞赏的夸了卫谏一句。 卫谏给她舀了一小碗的汤,很平常自然的道:“这几日跟着厨娘学了些,平常在外公办,也有在野外过夜,顶多就是打些猎物烤了吃,没想到这做菜还有那么多名堂,要注意火候,各种配料什么时候放,该放多少适量……其实这普通平常的日子也不那么好过。” 他放下了许多架子,不再像是那个在京城横行,出现便带杀戮血腥的权宦,此时就像是个普通平常的人,闲谈的说着:“我给府中的下人放了假,若非十分紧要的事,要由奴婢们伺候,其余的,我们自己做些,尝试几天。” 赵承玉看他,从未想他会有这么一面。 “用了午膳后,你要去做些什么?可有公办?”赵承玉问。 “过会儿去柴房把柴给劈了。” “哦。” 两人闲谈都是些府中琐事,却是比平常亲近了许多。 用了午膳之后,卫谏突然开口与赵承玉道:“公主与我都是算计之人,还请公主不要像先前那般为了接近我,探查我心之想,而刻意与我亲近,有些事,公主自会明白,只是如今恕我暂不能相告。我卫谏,永远都不会伤害公主。” 原来,她的那点用心全然让他知晓了。 也是,一向高傲的赵承玉,怎会突然变得没了锐气,还能真与他同住同寝,无非是她有所图谋。 赵承玉的用心,突然这样被他戳穿,赵承玉一时尴尬不已,也有些气愤,她舍弃了自尊,委身于一个欺辱过她,她并不爱的男人,不但未有所成果,反倒被他察觉。 更是因此,她还怀上了他的孩子。 赵承玉甚是气恼,便骂了他一句:“卫谏,你不过是个奴才,本宫待你好了,那是你的恩典。你凭什么在本宫面前指三道四的!” 骂罢,又冷声道:“瑾儿,今日这菜甚是不合本宫口味,你命厨子再做几道精致的菜肴送来!” 瑾儿应声退下。 卫谏也没说什么,躬身抱拳便就告退走了。 他真去了柴房那儿劈柴。 这大冬日的,他也仅是穿了件轻薄的月牙白外衫,也不见他冷,反而因为劈柴出了一身的汗。院子里就他一人在那儿劈柴,劈完一堆,就抱去柴房里放着。卫府人口多,平日用柴很多,他在那儿连着劈了有一个时辰的柴后,才回房换了一身加绒甚厚的玄色金丝纹绣的蟒袍,披了件狐裘大氅,又去见赵承玉。 “京城有个戏园子很是热闹,唱戏的都是名角,长公主可要随我一同去看看。” 赵承玉这伤养了也快有一月了,一直是在府中呆着,着实是有些烦闷。加之年关临近,京城比往日热闹许多,便就仅带了两三侍从,与卫谏一同外出看看。 卫谏早吩咐人备好车辇,车辇上备有狐裘袄子,炭火、方桌上摆着瓜果杏仁这些吃食,十分之豪华。 赵承玉随行之人有瑾儿、松儿、青绣及最近收下的熊婉秋和赫连南丞,车辇大,容下这些人都还显宽敞。 京城大街很是热闹。 “很多地方官员这时候已经派人进京给京官送年礼了。昨儿江南那边就来了五位官员给公主您送年礼。”松儿看着外面的热闹说起来。 “这些官员,要送节礼,又要送年礼,一年还有冰炭两敬,寿辰之礼、大婚之礼、添子添孙之礼,送的还不是一两位官员,一人就要送好几位。他们那些钱和礼又是从哪儿来的?无非是搜刮地方百姓商贾,用百姓的钱,孝敬了这些大官,苦的还是百姓。” 赵承玉絮叨的说起,“前些年时,皇上年纪还小,本宫与他同去丞相府里看望姑姑,正好遇见外地官员给丞相送节礼,那时便见满屋子里都是各种珍贵的东西,大多价值千金。那时候,皇上看着,居然还说官员都如此富有,送出这些礼品来,可显得我北朝国富民安,百姓都过上了好日子。其实啊,这官员越富,百姓则越穷苦……” 赵承桓甚至都还未去别地微服私访过,他不过就是偶尔出宫几次,所经之地,也是京城的繁华之所,便觉得北朝各地都与京城无差,即便不及京城繁华,那也不会相差太多。 就连赵承玉都鲜少出过京城,她是见过某些地方的贫苦,也见过灾民,但这北朝各地,到底是不是繁荣昌盛,她所知也不多。 “长公主既然是出府散心的,又何必去忧心这些。朝廷吏治、百姓是否安居乐业,非今日一朝所能改变。不如放宽了心思,先看了戏后,他日再想,莫坏了心情。”赫连南丞劝了赵承玉一句。 赵承玉问他:“你四处游历过,可曾去过极其困苦的地方?” “那倒不曾去,南丞所经之处大多是名川古迹,繁华锦绣之地,不过,即便是在那等地方,也是见过乞丐沿街乞讨、难民成群,远不如这天子脚下的京城繁华。”赫连南丞感慨道。 到了戏院后,卫谏早已安排好了极好的包厢,位置好,能清楚的看到戏院其他位置,看戏也方便。因为是在包厢里,赵承玉过来也未引起什么轰动。 戏院老板过来伺候茶水,只知道前来的是贵人,并不知晓身份,那老板也是爱吹嘘之人,见赵承玉身子娇柔,但一身珠光宝气,流光溢彩,便也说:“今儿来的都是些贵人,不瞒几位,皇子、公主、郡主、世子都在这儿看戏,可得小心伺候着,生怕个闪失就惹了几位不高兴,那可就要掉脑袋了……这做贵人们的生意是赚钱,却也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您瞧瞧那外头,坐着的都是些官。” 赵承玉自然瞧见了外面一楼大厅里坐着的都是些官员,有京官,也有外地官员,三四品的坐在前面较好的位置,五六品、七品的就要坐在后面的位置。 “可真是比朝堂还要热闹许多。”赵承玉轻笑了声道。 老板狐疑的眼神看她,试探问:“姑娘还见过皇上上朝不成?那您可是位大人物。” “说笑而已。”赵承玉道。 外头有小二喊老板过去招呼另外一个包厢的贵客,老板应了声,便就与赵承玉和卫谏拱手告罪:“那边是荣王的包厢,我一个平头百姓可得罪不起,就先告退了,诸位贵客若有事,会有专门的小二来此照料。” 说完便要走。 赵承玉问了句:“荣王也在?” “在的,今儿这般热闹,是荣王包了场,请那些位大人来看戏的。”那老板说完就走了。赵承玉将狐疑的目光转向卫谏:“今日可是你同本宫说放下身份和算计,当个普通的人过普通平凡的日子,如今,你倒说说,故意将本宫引来这戏院,是何居心?” “包厢是我前两日遣人定下的,并不知今日荣王会在宴请百官看戏。你可信我?”卫谏诚恳的道,希冀的目光望着赵承玉。 赵承玉却是起了身来,冷声哼道:“卫大人城府那般深,本宫可不敢相信。” 说罢就要领着瑾儿等人要走。 包厢的门打开,却见荣王已在门口站着,躬身与她道:“见过皇姐,方才臣见是皇姐的车辇在戏院门口停下,便此来与皇姐打声招呼。” “荣王在此好生看戏,本宫不扰了你们的兴致。”赵承玉道,她正要走,又停了下来,看向赵承嵘,问:“荣王在此宴请百官看戏,本宫要去春风十里看看,荣王可有兴致与本宫一同去?” 也不知赵承玉这是怎么想的,突然的就要去春风十里,那地方,可是赫连夫人为妓女的地方! 连跟在赵承玉身边的赫连南丞脸色都不太好。 “去与下面的那些官员说,本宫请他们去春风十里寻欢作乐。他们若是愿意去的,就一同跟着去。”赵承玉与赫连南丞吩咐。 第45章怀疑卫谏 赫连南丞只得硬着头皮下去了,叫人去嫖他嫂子,如何的讽刺。 果然赵承玉这人,心肠是有些狠毒的。 到了春风十里后,赫连南丞本着私心小声同赵承玉劝言:“长公主,嫂嫂千错万错,但她终究是赫连府的将军夫人,若真让她在这春风十里失身,赫连家脸面不好看,怕是会对皇家生出芥蒂,君臣不和,实乃大忌。长公主事事以皇上为重,切莫一时冲动糊涂!” “你既知道,又何必说。”赵承玉白了他一眼。 便就领着一众官员和的荣王进了春风十里,道:“今日各位在此尽情欢快,所有费用,本宫出了。另外,赫连将军的夫人在此为妓,诸位切莫惊扰!” 此番前来的都是外官,对京中知晓不多,即便有人听闻赫连将军的夫人在春风十里为妓,但耳听为虚,只当是旁人说笑编排的。 如今,听着长公主都这般说了,想来是真的。 一众外官已有在私下讥笑议论,堂堂将军夫人都为妓了,这赫连府的脸面着实是没了,他们还真想见见这位赫连夫人。 赫连南丞的脸色甚是难看。 赵承玉未曾理会他们,让老鸨准备了一间上好的厢房,她与瑾儿等人在厢房里歇着,又吩咐老鸨将这春风十里的姑娘们喊出来去招呼那些官员们。 卫谏则是去了红袖那儿。 其实,北朝还是不让官员明目张胆的进入风尘场所,官员身上有太多朝廷机密,而那地方又是龙蛇混杂,细作繁多,男人最容易在这温香软玉里失了分寸和理智,而将朝廷机密透露出去。 即便今日是长公主请他们嫖妓,但均不敢放肆,只与那些女子喝酒畅谈,不做其他,个个似极了柳下惠。 春风十里,白新月房中,红香罗帐,香炉中燃着沉蜜的香料,白新月一身轻纱素衣,将玲珑有致的身子裹得曼妙,酥胸半露,若隐若现。 她正于铜镜前梳妆,听得丫鬟翠屏来说赵承玉领了一大群外官来此羞辱她,她眉眼中满是恨意,手指紧紧捏着木梳。 “赫连夫人,您与长公主之间的争斗,二人必要一死,才可停歇。”坐在八宝桌前喝着茶的庞遗世平静道。 白新月恨意咬牙道:“她是长公主,即便皇上再宠信将军,到底还是有亲疏之分,首要的是护着她!” “那是因为,这次是赫连府伤长公主在先,是赫连府和长公主的争斗。如若,变成了长公主和皇上的争斗呢?”庞遗世提醒她。 白新月似有恍然,问:“若是皇上觉得长公主要抢他的江山,定会比我还想除掉长公主?” “夫人聪慧,一点就通透。”庞遗世笑道。 白新月脸上闪过得意的笑容,她所受的屈辱,必定要让赵承玉付出更加惨重的代价。 “我如今在这种风尘之所,皇上未曾下旨,还请先生助我脱离这儿。”白新月与庞遗世恳求道。 “夫人放心,长公主这么一闹,明日您便可回到赫连府。” 庞遗世说完,就趁着无人注意,离开了春风十里。 他是南朝姜元彻的谋臣,潜入京城已有一段日子,他的目的便是杀死赵承玉。赵承玉虽是一介女子,但他发觉只要有赵承玉在,北朝江山会一直稳固如铁,要想瓦解北朝的势力,一除赵承玉,再除赫连家。 他曾安排杀手刺杀赵承玉,又买通杜司徒煽动群臣弹劾赵承玉,仍未得效。好在他发觉了赵承玉和赫连府的关系剑拔弩张,而导致如此的人便是白新月,只要他对白新月善加利用,定能一举除掉赵承玉和赫连南骏。 荣王跟着赵承玉在春风十里折腾了一番,回到府中已是月上柳梢,他微带几分醉意,心思沉郁。心腹来报:“王爷,庞先生在书房等您。” 听此,荣王立即疾步往书房去,面上多添了些喜色。 “庞先生。”荣王进去书房叫道,对庞遗世显出些许的恭敬来。 庞遗世对着荣王行了礼,道:“长公主领着诸多官员去了春风十里,是看尽了赫连府夫人的笑话,皇上对赫连府仍是信任及重用,不过是碍于长公主的面子,不好轻易饶恕了赫连夫人和将军。皇上需要有个台阶下,正好这时候王爷去向皇上求情,如此也是给了赫连府一个人情。” “庞先生所说有理。”荣王点头道。 第二日,荣王便就进宫向赵承桓求情:“皇上,赫连夫人在春风十里为妓,如今已是人尽皆知,终究不太好,皇姐的身体也已经好了,还请皇上饶恕了赫连夫人和赫连将军。” 赵承桓虽有饶恕赫连南骏的心思,但是荣王求情,他不由狐疑,道:“赫连将军打伤皇姐,朕如此罚赫连府已是轻的。” “皇上,您罚赫连将军守城门倒不算什么,但是赫连夫人在春风十里为妓,如今已闹得全国皆知,昨日皇姐领了一众外官去了春风十里。这伤的不仅仅是赫连夫人的名节,而是伤的赫连府的颜面啊!这等污名是伴随一辈子的!还请皇上收回成命,避免君臣失和。” 荣王所说句句在理,赵承桓也早在为此发愁,既然听他说得句句都是为国考虑,便就应允了此事,发了旨意下去,免去白新月的责罚。 不过对于荣王,他疑心更重。 赵承桓赦免白新月的消息传出来,松儿略有些不高兴,很是替赵承玉打抱不平:“皇上当真是太宠信赫连府了,害长公主受伤,都足以掉脑袋了,皇上却是这般轻松的饶过了她。说是罚到春风十里为妓,其实只是搬到那儿住了些日子,何曾有谁嫖过她!” 赵承玉倒不似她那般激动气愤,悠闲的拿着鱼食喂池子里的锦鲤,道:“有没有人嫖她并不重要,总归玷污过她身子的男人也不少,让她在春风十里为妓,污的是她的名声,又不是她的身子。再来,我并不想至她于死地,她若是死,必定得是赫连南骏杀的,才行。” 赫连南丞过来时,正好听到赵承玉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微怔住,半晌才上前来拱手行礼:“见过公主,大哥是不会杀死嫂嫂的,公主还是放下这门心思吧。” “赫连南丞,你是赫连府留在本宫跟前的眼线吗?”赵承玉冷喝了声。赫连南丞拱手便不再说话。 “卫谏呢?”赵承玉与府中的下人问了句。 “回长公主,卫爷在前厅宴客。”下人恭敬的回道。 前厅里,庞遗世在与卫谏问道:“卫爷当真不考虑?” “在下一介阉人,在北朝已是位极人臣,又有长公主这样的夫人,当真是想不到南朝还能允诺在下什么?”卫谏笑道,这庞遗世在京城中巧舌如簧,周旋于众多大臣之间,被他们视为客卿。 他必定是有些才能的,卫谏倒想见识见识。 “如若事成,您的权势绝不会低于您在北朝的地位,封您为异姓王爷,并且大皇子会过继一子一女给您。满朝公主,随您挑选。卫爷,您意下如何?”庞遗世道,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 卫谏大笑一声:“果真诱人!不过,”他语锋一转,冷静反问:“大皇子只是皇子而已,他如何能够应允得了这些?南朝还有太子在,日后这登上南朝帝位的可不一定是大皇子。” 庞遗世笑道:“卫爷不必忧心此事。太子在北朝为质时是什么样的,卫爷应当也晓得,他在北朝为质多年,南朝朝堂已经都是大皇子的势力,大皇子的母妃颜妃又是最得南帝宠爱,等大皇子立下这等举世大功,那南朝帝位自然非他莫属。” 说道此处,他又略顿了顿,喝了口茶。 随后接着道:“卫爷恐怕还不知,太子着实太过无用,他回了南朝之后,本就不得南帝喜欢,他就自请搬去了寺庙里住着,与世隔绝。” “如此说来,那大皇子可是胜券在握,不过,卫某这人,有些不识好歹。”卫谏说完,便喊了长风送客。 赵承玉过来时,正好看到长风送庞遗世离开,进了前厅,问了卫谏一句:“那是何人,倒是不曾见过。” “南朝姜元昊的说客。”卫谏也不满赵承玉,“他在京城已久,游说过不少大臣,此人口才卓绝,提出的条件十分诱人,应当是姜元昊身边十分信任重用之人。” “南朝要入侵我北朝之心若揭,看来我们应当早做部署。”赵承玉沉想道,“你掌管飞虎卫,暗中盯着这些大臣,可知他与多少大臣有过接触?” “荣王,杜司徒。”卫谏答道。 “得进宫将此事告知皇上,让皇上知道,也好一同商议出计策来。”赵承玉道,便就立即吩咐了下人去安排车辇,和卫谏一同进了宫。 见到赫连南丞之后,她和卫谏将此事与赵承桓说了。 “此事不宜声张。”赵承桓道,他想了会儿后,示意卫谏退下,留了赵承玉在宫中详谈。 终究卫谏还是外人,赵承桓能够信任的人唯有赵承玉。 第二日晌午,赵承玉才出宫回了卫府。 卫谏正于府中舞剑,神色倒也平常,并未因为赵承桓的不信任而有半分恼色,见赵承玉过来,他才停下来,将手里的剑扔给长风,披上了黑色的狐裘大氅,过来与赵承玉道:“江南官员送了年礼过来,在正厅里放着,你去过目一下,然后抬回你的库房里。” 赵承玉随着卫谏去了前厅,看了下里头放着的几大箱子东西,心下已有不悦,这些官员去任职之前可都是两袖清风的,这才过去任职不过数月,就搜罗了这么多的金银珠宝来孝敬她? 等得瑾儿将那些箱子打开,一看,竟然是几箱子农作物,大米、笋干、红薯和栗子。 赵承玉不由一笑:“这都是谁送来的?” 瑾儿翻看礼单,笑着说:“长宁县令秦鹤荣,他还在礼单上留话说,在长宁县的日子富裕了,所以才能给长公主送来这许多的年礼。” 这个秦鹤荣,还真是别有心思。 “那就今儿府上好好的吃一顿,将这些抬到厨房里去。”赵承玉道,心情到还不错。 管家又领着几个下人抬着几个大箱子过来,放进了前厅里,躬身向赵承玉行礼。 赵承玉还以为这又是那个官员送来的年礼,正是纳闷。 卫谏开了口道:“这是我让人从府中库房里选出的几箱子金银珠宝,孝敬给长公主,你我虽是夫妻,其实却各自为政,年关时长公主需要打点的地方多,怕是银子不够使。” 管家领着下人抬进来的有三个大箱子,三个箱子打开,一个箱子装满了各类首饰、珠串、翡翠、玉佩,一箱子是装满的银子,一箱子是金子。 “这些折合银子得有五六十万两,卫谏,你可真是大手笔。”赵承玉道,嘴角含笑。 “为博长公主一笑,值得。”卫谏道,深情的目光里隐藏着些愧疚自责。 赵承玉嘴角的笑渐渐凝住,侧头看向卫谏,他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看得赵承玉有几分失神,半晌,她才问:“卫谏,你对本宫,可是真心?你爱本宫吗?” “卫谏对长公主之心,从不曾有半点掺假。”卫谏信誓旦旦的道,神色坚定,“但凡长公主想要的东西,想要做的事,卫谏都会帮长公主达成。” 赵承玉轻笑了声,摇头:“你的心就像是一团迷雾,本宫看不清。本宫知晓你定有很重要的事,瞒着本宫,故而本宫与你殊途难同归。” “所以,长公主不会对我动心。”卫谏追问。 赵承玉点头:“至少在我心中仍有疑问时,我会守住自己的心。” 从未想过,她和卫谏会如此坦诚的说这些话,两人是夫妻已成事实,她也没了要与卫谏和离的想法,甚至都曾想过要与卫谏就这么相互扶持的过一辈子。 她很明白卫谏是个有筹谋的人,不像是一个规规矩矩的臣子,甚至她隐约能感觉到卫谏的身份不一般。 他是南朝人?却又不像。 难道是陈国人? 赵承玉手上并无任何证据,全是猜测和感觉。 “本宫希望,往后你我不会站在敌对面。”说完这话,赵承玉就走了。 用过晚膳后,她召了松儿来问话:“萧厉言那边有消息传回来吗?” “他已回了南朝,今日传了信来,说是在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已有些眉目,不出意外,再过几日就能回来向公主复命。”松儿回答道,随即又问:“公主怀疑卫大人?” “萧大人的身份很隐秘,他与南朝有关系的事,也就本宫略知一二,卫谏却突然查到了他的头上,将萧家满门抄斩,而且一直都在暗中派人追杀萧厉言,他对萧厉言太重视了,好像怕萧厉言查出些什么来。” 赵承玉对卫谏的怀疑,从来都有,一开始她觉得卫谏个南朝有关系,毕竟南朝太子来京城为质时,南朝曾暗中派遣了无数的细作潜伏在北朝,至今已有十多年,有些人藏得太深了。可是庞遗世来收买卫谏,这倒是让赵承玉打消了卫谏是南朝人的怀疑。 年关临近,宫中繁忙。 卫谏也要进宫去当差,多是管一些内宫事务,及宫中太监的赏罚提拔,且算繁忙。后宫中因为多添了许多嫔妃,加之往年后宫事务及诰命夫人宗妇、贵女这些过年的赏赐都是赵承玉在办,皇后今年刚接手,还并不熟悉,就请了赵承玉入宫来帮衬提点。 “嫔妃赏赐按照往例,另外今年进宫的嫔妃再多添赏两件上好的绸缎衣裳外加一套首饰便可。宗妇贵女那儿,我往年也有列下过赏赐单子在,皇后可看着单子上来,若是家中父母兄弟有新功立下,就多添一份赏赐,没有的,就与去年相同……” 赵承玉正与皇后说着这些,皇后身边的心腹宫女绿芜来禀话:“见过皇后娘娘,见过长公主,陈妃娘娘那儿出了些岔子,闹开了。陈妃娘娘的安胎药,让人发现被动了手脚,陈妃娘娘正审问那熬药的宫女,想请您二位一同过去。” 陈妃的身子可一直是这宫中最为瞩目的,她怀的是赵承桓的第一个子嗣,前朝和后宫都尤为关注。 皇后披了大氅,一脸急慌慌的,让宫人备了轿辇,匆忙的要过去陈妃那儿。 赵承玉倒是神色平常的很,没那么着急忙慌的,轿辇上,还不忘与皇后吩咐了一句:“别人的孩子你这般着急作甚,紧要的是你要怀上个孩子,最好还得是龙子。” 皇后却是不语,只脸色略显苍白尴尬,苦笑一声。 到了陈妃的宫中,那儿已经闹开了,好几位嫔妃都在。 皇后先是过去关怀陈妃的身体,得知她并未喝下被动了手脚的安胎药,这才放心下来。 “皇后姐姐,长公主,您们可要给臣妾和臣妾腹中的孩子做主啊!”陈妃跪下来委屈的哭诉道。 虽说皇后才是后宫之主,但赵承玉在这儿,真正处理事情的权利还是在赵承玉的手上。 赵承玉询问了番事情的缘由。 月影是陈妃的心腹宫女,故而陈妃自从有了身孕后,这熬药和饮食都交由了她亲力亲为,之前都不曾出过差错,今日月影端了药来给陈妃喝,就突然有宫女过来禀她,说药渣里多了一味朱砂,孕妇若长期服用朱砂,会导致胎儿畸形或胎死腹中,而陈妃也会慢性中毒。 正好太医过来给陈妃请脉,也查探出那药中有朱砂的成分。 而月影却说,从抓药到熬药送过来,她都是亲力亲为,绝不可能有人动了手脚。 没有别人动手脚,那动了手脚的人必定是月影了。 陈妃闹的并不是要责罚月影,她不太相信月影会背叛她。 “长公主,必定是有人威胁月影所为,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将那人抓出来!”陈妃哭诉道,怒目扫过这殿内的诸多嫔妃。 赫连南茵、江才人、李昭仪、杜妃…… 她都怀疑。 此案最关键的人月影却是跪在那儿,只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她既什么都不说,这药又是她所看管,又无别的证据线索可查,那就先将这个叫月影的宫女拖出去杖打二十,随后再审再问。”赵承玉似是一副洞察一切,又像是昏庸狠毒,平常的道。 就有宫人过来要将月影拉下出去杖打,陈妃着急喊住:“慢着!” “这个奴婢是唯一相关人,不管是何人指使,那药必定是她放的,谋害皇家血脉,将她赐死也不为过。”赵承玉正色道,一脸的威严。 陈妃着了急,只道:“月影说不是她动的手脚,臣妾信她。必定是有人从别的地方动了手脚,我们都未曾留意到,兴许抓来的药本身就被动了手脚,或者是药罐上,或是熬药的水……” “那本宫要问问陈妃,这案子,你要如何审?或者,你直接指出来,到底是何人要害你?”赵承玉略有几分气怒的问。 陈妃惶恐的沉默下来,不敢再有一言。 此时,卫谏过来了,脸色略有些阴沉,拱了拱手,与赵承玉道:“长公主能否给奴才一个面子,饶过月影姑娘。” 赵承玉轻笑了声,目光落在卫谏身上,笑道:“怎么?卫谏你也牵连此事当中?” 卫谏解释道:“奴才还是个小太监时,曾得月影姑娘几次相助,算是故交,既然连陈妃都相信月影姑娘没有背叛她,还望公主不要小题大做,闹出风波来,如今正近年关,宫中诸多繁杂之事。” 说着,他又与陈妃道:“既然陈妃娘娘无事,能否暂且先放过月影姑娘。” 赵承玉一时还未想到如何解决,倒是皇后毫无徇私之心,只道:“月影与谋害皇嗣有关,岂能由卫大人只言片语就放了?只是故交,何以徇私,怕难以看在卫大人的面子上就徇私。” 陈妃听此着急,便道:“不如就将月影赏赐给卫大人当对食,卫大人可愿意为救月影一命应承下来?” 她可真是着急,卫谏虽说是个太监奴才,可却是赵承玉的夫君,而且这还是当着赵承玉的面,她便说要将月影赐给卫谏当对食。 赵承玉着实气愤,却面上毫无波澜,她倒要看看卫谏是要如何应对。 第46章卫谏纳妾 却见卫谏不急不缓,当真应了下来:“各位主子若真觉得月影同奴才是这等关系,才能看奴才的面子饶她一回,那奴才就谢过陈妃娘娘恩典。” 说罢,当真是跪了下来,对着陈妃磕了个头。 皇后无话可说,虽然皇嗣重要,但她不想得罪了卫谏。卫谏能为了这么个奴婢当真长公主的面应承下这事来,可见对这奴婢也十分上心。 下药案,着实是个悬案,也无从查起,赵承玉心情不好,只冷声与皇后道:“既然是后宫中的事,皇后做主便好,本宫就不插手了。” 说完,不悦的带着瑾儿、松儿走了。 卫谏不在后宫多留,救了月影之后,也随着赵承玉一并离开。 长长逶逶的宫墙下,赵承玉快步走着,卫谏追上她,道:“长公主生气了?” “自然!”赵承玉停下脚步来,怒目瞪他:“卫谏,你是本宫的驸马,你要讨什么妾室,可要问过本宫的意思,你今日着实太不将本宫放在眼里!” 赵承玉怒气与他争论。 卫谏苦笑了声:“就当月影是讨要回去伺候公主的婢女,为这,长公主着实犯不上生气。” 他眉眼里都带着笑和宠溺,他明白,赵承玉是恼怒,也许还有些吃醋。 “那可当不得婢女,这可是你当着本宫和陈妃、皇后的面讨要的对食,你俩就是夫妻,月影这个婢女就是你卫府的夫人,只屈居于本宫之下的卫府主子。”赵承玉怒道。当事人的月影见赵承玉生怒,忙跪下磕头道:“月影不敢奢望当什么主子,只要能留在长公主身边伺候,月影已经心满意足。”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卫府再说吧。”卫谏道,神色严肃了许多。 宫墙边上,却见几个缩手缩尾的太监宫女躲着偷听,赵承玉冷了脸色,便和卫谏、月影一同乘坐车辇出宫。 回到卫府之后,卫谏才与赵承玉道:“近来皇上去后宫频繁,后宫里已有好几位嫔妃怀上了身孕,嫔妃之间想来会有些小心思斗争。” “如此说来,月影当真是被冤枉了,陈妃的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赵承玉目光如炬看向月影。 月影低头咬唇,跪了下来,如实道:“奴婢不敢瞒着长公主和卫爷,陈妃娘娘的安胎药的确是奴婢动了手脚,而且此事是陈妃娘娘吩咐的……” 月影将事情原委一一道出。 原来,陈妃也深感后宫其他嫔妃有了身孕,知晓自己的优势不再,便想将这后宫里的水搅浑了,如此一来,兴许能将几位嫔妃拉下马,另外,她也知道月影与卫谏是相识和故交,此事一发生,她就差了宫女去告诉卫谏前来搭救月影,自然月影也不会受到牵连。 赵承玉听着这些,仍旧有些狐疑,看了看卫谏,又看向月影,问道:“今日为救月影,卫谏你能讨要她为对食,可见你二人情深义重,交情非同一般。卫谏你大权在握,怎会让她一直在后宫当个奴婢伺候人,处处看人脸色?” 到底,赵承玉是有些醋意的。 “可奴才终究是奴才,皇上也不喜宫中太监宫女对食。月影又是陈妃身边的大宫女,又不是普通的杂役小宫女。”卫谏解释。 赵承玉心中虽还有怀疑,可卫谏所说的皆是事实。 既然是真的赐给了卫谏当对食,可不像是赵承玉赐给卫谏好几个侍妾那般草率,月影入卫府,那也是皇后、陈妃和后宫诸多嫔妃看着的。 免了吹吹打打花轿将月影抬入府中,赵承玉还是命人在府中挂了些红绸,贴了喜字,给月影赏赐了些东西,又道:“府中琅嬛院空着,你就住去琅嬛院,本宫会选两个侍女、下人、粗使婆子给你使唤,多少你也算是府中的主子,另外,不必来本宫这儿请安,也不必管本宫叫姐姐,你与府中其他人一般,叫本宫长公主便好……” 赵承玉与月影交代了一番。 “是。”月影应下。 傍晚时,卫谏回到府中,又选了两个侍女、下人去琅嬛院里伺候月影。 连晚膳都是与月影在琅嬛院中用的,用了晚膳后,二人又闲聊了许久,快到子时才离开。 倒是真真的显得他与月影的情深义重。 第二日早上,府中下人又是过去琅嬛院那边,给月影送银骨炭,家具、各类首饰和绸缎,络绎不绝的,极是热闹。晌午用膳,三人一同在赵承玉这儿,月影这换了一身绫罗绸缎、发髻上插戴着玉簪步摇,这一番打扮,着实比先前那个小宫女美了几分,多了些贵气,好似她本身就是个主子,身上丝毫不见半点的怯懦与畏缩。 用过午膳后,月影识趣的退下了,留了赵承玉和卫谏相处。 侍女们都在外面忙着,连瑾儿都去忙着给府中侍女包过年时的赏赐,此时也不在屋中伺候。 卫谏难得温柔的过去抱住赵承玉的腰,低沉温柔的嗓音道:“虽我从未与你说过一句深爱你的话,但你是明白我对你的心意,芫儿。” 芫儿,是赵承玉的小名,在很小的时候,父皇母后会叫她芫儿,还是叫芫儿的她,天真快乐,受尽父皇母后的宠爱。 “你怎知我的小名?”赵承玉问,母后薨逝后,父皇便不再叫她的小名,宫中也甚少有人知道她的小名。 卫谏回忆起往事来,难得神色自在,轻松道:“三年前时,奴才还是个小太监,被分到了公主宫中伺候,那嬷嬷竟然直接将奴才拉了去伺候公主沐浴。奴才毕竟是正常男子,突然见到女子胴体,血气方刚,几乎都恍晕了过去,伺候公主沐浴时,我一直绷直了神经,我这人素来伶俐,却在那日笨手笨脚的,四肢僵硬……” 第一回见了女子身体,他连着夜里都没睡着,闭上眼睛,便是赵承玉美好曼妙的身躯,突觉鼻间一凉,伸手摸去,竟然流了鼻血。 夜里难寐,他起来又在宫中乱逛,就逛到了赵承玉的寝宫,悄悄的溜了进去,却听得赵承玉在梦魇,喊着:“父皇、母后,芫儿想你们了。” 昭仁长公主,那可是心思深沉手段狠辣的女子,却不曾想,梦魇中,她是个单纯天真,想念着父皇母后的柔弱女子。 他对赵承玉的动心,便是那时候开始的。 后来,他经常会夜里悄悄潜去赵承玉的寝宫,看她的睡颜,坐在她的床榻边上,替她掖好被子,抚摸一下她貌美的脸蛋。 嬷嬷老是叫他去伺候赵承玉沐浴,他着实是难以忍受了,才调去了别处当值。 那时候的他,正好是年少爱心动的时候,把情爱看得很重,经常冒着生死危险去看赵承玉,会放下许多很重要的事情,后来才慢慢的收了心思,去做他该做该筹谋的事情。 “难怪,那一段日子,宫人说有猫老闯进寝宫来,原来是你这只偷腥猫。”赵承玉笑着道,脸上难得竟然有些娇羞。 卫谏轻笑,难显温润。 如若心中没有那些算计,他何尝不想放下心防与赵承玉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若你不是长公主,而是个小宫女,我俩之间定会十分甜蜜,我会让你在我的呵护之下,生活得无忧无虑。”他道,神色里满是向往。 赵承玉抬头看着他,虽然她方才一时情迷意乱,但她却很清醒,只道:“你若诚心要瞒着我,对我心防重重,我会守住自己的心。卫谏,你可愿我心诚?” 她望着他,目光中带着希冀渴望,等待他的回答。 奈何,卫谏什么都没有说。 赵承玉心伤的叹了声:“到底我是长公主,难得会有人待我心诚。算了,我不勉强你。” 一时二人无话。 原看着两人之间的感情会进一步,赵承玉却又是说出这番话来,将两人之间阻隔了万水千山。他二人的身份注定两人不可能当一对普通平凡的夫妻。 傍晚时分,松儿隐秘的过来同赵承玉道:“公主,萧公子传来的信,另外说诸多事情信中不便细说,邀您今晚子时在京城被查封的萧宅见面详谈。” 赵承玉摊开纸条,只写了一句话:“小心身边之人。” “他可还有传什么话?”赵承玉问,萧厉言此番是去南朝查探,在南朝那边,她也是有许多眼线的,对南朝的情势略知一二。 可萧厉言却未将那消息传给她留给他的暗线,要么此事重大,要么萧厉言有异心? 总的说来,赵承玉相信萧厉言。 “南朝那边有细作来报,萧公子在那边所查的事情好像与南朝太子有关,但具体是什么事情,萧公子并未透露出来。”松儿答道。用了晚膳没多久,赵承玉就外出了,出府的时候遇上了长风,与长风说了几句话。 “虽街热闹,但人多繁杂,容易出危险,长公主还是早些回府。”长风躬身说道。 “本宫知道。”赵承玉应下,就带着赫连南丞、瑾儿、松儿、熊婉秋以及青绣出了府。 他们在京城大街转悠了许久,约莫快到子时时分,赵承玉才轻车简便的往被查封了的萧府而去。萧府被查封已有些日子,院子里一片萧瑟,满是落叶蜘蛛网。 远远的看见有个黑影在前面站着,赵承玉过去叫了声:“萧厉言!” 萧厉言回身过来,跪在赵承玉面前请安:“见过长公主。” “你在南朝都查到了些什么?”赵承玉直入正题问道。 萧厉言也不含蓄推辞,紧急的开口说:“此事事关南朝太子,在下这一路回来,因为这个秘密多次受到追杀,那位南朝太子……” 他正要说出真相来,突然戛然而止,“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整个人往赵承玉身上倒下来。 赵承玉立即扶住他,着急问道:“萧厉言,南朝太子怎么了?” “南朝太子……是……是……”他张嘴艰难的说着,后面的话终究是没能说出来,就断了气。 “剑上有毒。”青绣看了眼说,“是剑血封喉的毒药。” 方才黑暗之中有人向萧厉言的后背射来一支利箭,青绣为保护赵承玉的安全,故而没有去追。 此时,卫谏自黑色的屋檐之上飞跃下来,到赵承玉的面前来,神色不改,只道:“夜深露重,贼匪常有出没,还请长公主早些回府。” “是你射的箭?”赵承玉冷声问。 卫谏出现的那个方位,正好是箭射过来的方向。如若不是他,那他必定已经将那刺客抓住。 “是。”卫谏应承下来。 赵承玉顿时恼怒,冲他大声叱责道:“你可知道,他正要跟本宫说一个重要情报!你就将他杀了!你坏了本宫大事!” “萧家本是南朝细作,他即便传回什么消息,也不可信。”卫谏道,不卑不亢的,没有丝毫的懊悔之色。 只觉得他杀萧厉言,杀得应该,并无错处。 赵承玉狐疑又锐利的眼神盯着卫谏,质问:“你可是怕他说出什么不利于你的消息?卫谏,你到底是什么人?或者,你真是卫谏吗?” “奴才是卫谏。”他答。 萧厉言已死,什么情报也没有说出来,但是唯一的一点,便是南朝太子有问题,不是跟南朝有关的问题,而是跟北朝有关。 赵承玉心中猜测思索,若是南朝太子是在养精蓄锐,以草包假象在迷惑南朝其他皇子,这事与北朝无关,萧厉言断然不会冒着生死之险将这个消息送回。 那关于南朝太子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萧厉言提醒她小心身边之人,卫谏又突然出现杀了萧厉言,箭上淬毒,明显是不想让萧厉言说出什么来。 难道卫谏与南朝太子有关? 或者,他才是南朝太子? 这也不对,她与卫谏圆房同寝过,先前姜元昊所说的那两个能够印证太子身份的标记,卫谏身上并没有。他不可能是南朝太子。 如若南朝太子并非草包,而卫谏就是南朝太子的人,那一切便都说得过去了! 腊月初五的时候,丞相府宴客,主要是大长公主想给李徽敬和李徽宗兄弟两人寻门亲事,原本大长公主是想将承欢嫁给李徽敬的,可奈何赵承玉不允,李徽敬耽搁到这么大岁数,实在该早些成亲才是。 宾客满至,热闹得很,李徽敬正要去前厅里招待贵客,却是突然被李徽宗给拉到了后花园的假山后面,悄悄与他问:“大哥,是坐的那一席?” “你问这做什么?想知道,自己去前厅里看去,一人躲在这后院里,又琢磨什么坏心思!”李徽敬说他。 “给她下点药教训一番,若非她从中作梗,你与承欢公主早就成亲了!”李徽宗埋怨道,神色语气里对赵承玉满是不喜。 “休得胡说!我们与承欢公主是表兄妹,不曾有半点私情。”李徽敬训斥了他一句,略有些不高兴。 “你倆青梅竹马,一直感情很好,母亲说要去请皇上赐婚,大哥也不见你说一句你和承欢公主是表兄妹之情。”李徽宗道,硬是将李徽敬说得无话可说。 只得拿了他的酒,说替他送去给长公主。 李徽宗就洋洋得意的从后院门走了。 李徽敬摇头叹了口气。 赫连南丞过来,见到李徽敬将酒壶中的酒换掉,又换了一壶新的,过去与李徽敬打了个招呼:“徽敬兄。” “你这是……”赫连南丞疑问,指着他调换的酒。 李徽敬笑了声解释:“是徽宗那小子,想来是与长公主有些过节,想给长公主的酒里做些手脚,让长公主不自在。他还小,我哪能容他胡闹。” 说完,李徽敬脸色认真问:“南丞兄才华无双,最是不羁之人,怎会那般放下尊严入卫府,留在长公主身边当个入幕之宾?我知晓皇上也是很器重你的。” 赫连南丞叹了口气,面色惆怅。 “莫不是,你真是赫连府或者是皇上留在长公主身边的眼线?” 赫连南丞摇头,只道:“我是心甘情愿留在长公主身边。” “为何?我知道你回京之后,很是厌恶长公主,还曾与我说起过长公主狠毒、放荡,此等女子着实为恶。”李徽敬问道,他与赫连南丞是同窗,又是文交好友,即便赫连南丞在江南游历,两人也曾有书信往来。 自赫连南丞回京之后,两人也是经常相聚喝酒,谈诗论文,并说一说对朝中局势的见解。 “徽敬兄,你可曾对哪个女子动心过?”赫连南丞问道。 李徽敬迷惘,摇头,看向赫连南丞。赫连南丞神色里满是向往和希冀,他道:“我不知何时爱上了她,她是长公主,还嫁了个太监,心里念着的人却是我大哥,其实她并没有我所想的那般狠毒,因为长公主的身份,而不得不强势,如此别人才会畏惧她。说是为了替赫连府赎罪,我才自请留在她身边当牛做马,不过是我找来的借口罢了,只是想留在她身边,能够看着她,守护着她,若是她遇到什么危险了,我能帮她,保护她。若保护不了,也能与她一同面对。” 说完这些,赫连南丞的脸色尤其落寞。 毕竟赵承玉嫁的是个太监,他也有想过,近水楼台先得月。 “她当真有那般好?能将你迷得神魂颠倒。”李徽敬笑问,语气略带几分酸涩。 赫连南丞回唇反击:“她若不好,你又何必将那酒换了?徽宗那人,虽然顽劣,但还是知晓分寸的,断不会做出出格的事,酒里动的手脚无非是巴之类的。让她身体难受几日罢了,也不会留下什么首尾来,让人查到丞相府头上。” 李徽敬一时不好说什么。 赫连南丞又道:“长公主和大长公主在前厅说话,言语间似乎很是喜欢成郡王府的成襄郡主,想来你的亲事是要定下的那位成襄郡主。” 他这话落下,李徽敬又是许久未语,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赫连南丞提醒了他一句:“可要我恭喜你?” “不必!”李徽敬冷下声音道,将重新装好的酒让丫鬟送去前厅,他则是换了疾步回房。 赫连南丞一路追去,见李徽敬已经在速度的收拾细软,赫连南丞问:“你这是做什么?要出远门?” “想你已经去外面游历了几年,我也想出去走一番,正好逃了这婚事!” “你就这样一走了之?这般懦弱,连自己争取的勇气都没有?”赫连南骏不屑的道,“你若放得下丞相府公子的身份,不计较世俗眼光,不如与我一同留在她的身边。” 李徽敬无奈笑道:“南丞兄说得简单,你是找着了借口,我去,她会留着吗?她的身边从来都不留没用之人,即便我放下一切,不顾父母阻挠,不顾世人嘲笑,她也不会留我。况且,皇上本就对她心生不满,我若闹出这一出来,岂不是给她添了麻烦。不如,我去外历练段日子,有所成就,能帮上她,护住她了,再回来。” “你离京几年,我与她日日朝夕相处,你就不担心,等你回来,她已对我倾心?”赫连南丞问道。 李徽敬会心一笑:“那我便祝你们幸福。” 如今不宜耽搁,李徽敬迅速收拾了些细软和金银,换了身不起眼的衣物,就迅速的从后院离开了。 赫连南丞饶了两圈后,回到前厅里,赵承玉许久不见他,便问:“你去了何处?” 赫连南丞低声附耳与赵承玉说了番方才见到李徽敬,李徽宗给她酒中下药一事。 “如此看来,这李大公子倒是个心思细敏之人。”赵承玉夸赞了句。 虽说李家兄妹与她是表兄妹,但往来着实不多,也甚少交谈。平日她来丞相府里与大长公主说话,那几人也是离得远远的,他们倒是与承欢关系近许多。 前厅这儿正说着话,突然有个下人匆匆跑来,小声与大长公主禀道:“夫人,大公子不见了!好像是收拾了包袱离开了!” 他这话落下,随即又有李徽敬平常的随从拿着信过来呈给大长公主:“夫人,大公子说要离开京城力量两年,如今已经下江南了!” 赵承玉狐疑的眼神看了旁边的赫连南丞一眼,问:“大公子离开,可是你与他说了什么?” “我不过是去与他道了声喜,怕是他对成襄郡主并不喜欢,逃婚吧。”赫连南丞回道。 赵承玉脸色不悦,冷声道:“看来他还真是对承欢情深义重!” 第47章寺院祈福 赫连南丞不语。 今日闹的这一出,李徽敬要离府几年,李徽宗又是厌烦这种热闹,早跑去了春风十里寻欢。 给两位公子定亲的事,就这般放下。 大长公主为这事闹得伤心,宾客全都散去后,她就坐不住了,急哭了。 “他若是不想成亲,我又不逼着他,他怎就给跑了?还要离开几年,徽敬他素来也是听话孝顺的孩子,今日他这一走,不是往我的心上戳刀子吗?”大长公主哭着道,今日丞相又不在府中,她也是全然没了主意。 “姑姑,你也莫着急。我看啊,表兄这是对承欢情深义重,怕是要非承欢不娶。我也不阻拦他们了,愿意成全他与承欢,差人传信与他,让他回来吧,马上就要过年了,即便真有心去历练一番,也等过了年再说。”赵承玉道。 赵承欢做的一些事,自以为瞒天过海,其实赵承玉是清楚的,不如将她嫁了,免了她的那些心思。 大长公主却是摇头:“我断不会让他娶承欢,其中关系复杂,丞相府不能牵连到其中。” “不管如何,权当是先将他给骗回来啊。”赵承玉道。 虽然大长公主最是宠爱小儿子,可一向孝顺听话的李徽敬突然叛逆离开,她还是深受打击,满是担心:“只有如此了。徽敬他是从来未曾一人离开京城,在外面没有下人伺候着,他会不会过不好?” 一旁的赫连南丞劝慰了一句:“大长公主不必太过担心,徽敬兄不像是冲动之人,此番离开必定是他早有想法。况且外面也并非想象的那般可怕,在下一向身子弱,也是在外面游历了好些年,不也是好生生的回来了。” “也是,表兄是有才能之人,若不经历一番历练,到底眼界会有些狭隘,总是拘束在这京城之地,表兄有才能也难以表现,不如,就让他在外面历练几年,攒下些功绩,也好为国效力。”赵承玉也顺势劝了大长公主一句。 听得赵承玉都这般说了,大长公主心中略为舒坦,到底是担心李徽敬,已经派了人去将他追回,他若执意不回来,也吩咐了下人就跟着一路伺候他。想到这些,大长公主心中已没那般担心了。 李徽宗到了第二日早上才回府,一回到府中,听说大哥愤然留书离家出走了,极其兴奋道:“一向听话孝顺的大哥都做出了这等事来,看来,大哥是真对承欢公主情深义重。” “二哥,我听长公主说,愿意成全大哥和承欢公主了!”李徽蓁来与李徽宗报告这个消息,方才赵承玉和大长公主说话,她也是在旁的。 “不会吧?她能那么好心?”李徽宗显然不信。 李徽蓁又道:“不过,母亲却态度很坚决,说绝不会让大哥和承欢公主成亲。” 李徽宗恼恨的一群砸在旁边的枣树上,怒道:“我就说那个女人不会那么好心!她肯定是算到了母亲不会允许大哥和承欢公主在一起,所以才故意说出那话的。” 说完,他又要转身离开。 李徽蓁追去问:“二哥,你又去哪儿?” “我去找承欢公主,告诉她,大哥为了她拒婚,还离家出走了!”这话说完,已经不见李徽宗人影。 承欢公主府里,赵承欢听到李徽宗同她说的这些,表现出一副很高兴的模样,还道:“我就知道敬表哥待我是真心的。他为我能如此,我也断不会应允其他人的求亲。”“可若是皇上赐婚呢?你又如何拒绝?”李徽宗问。 赵承欢一时慌张,随即装作一副低落的神态来:“是啊,若是皇上赐婚,我又如何拒?” 李徽宗立即到:“我有个主意,我大哥此时还没走远,不如,公主你去追我大哥,你俩远走高飞,生米煮成熟饭了,生了孩子再回来,你是皇家公主,我母亲也是皇家的大长公主,父亲是丞相,那时候,你与我大哥的事,谁又还能阻拦?” 李徽宗此话可是很认真的,从知道他大哥是为了逃婚而离开,他便想过要撮合赵承欢和他大哥远走高飞。 可赵承欢却是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她才为难道:“我若离开京城,会不会引起怀疑,他们会明白过来我是与敬表哥私奔了,以丞相府和长公主的势力,若要将我们抓回来,何其容易!” “承欢公主,我知晓你是十分遵循礼法的人,迈不开那一步,可为了你和我大哥的幸福,你不能犹豫啊!”李徽宗着急道。 “你让我想想,我若真要走,也需要计划周全了。”赵承欢敷衍着李徽宗,面上还表现出一副很是着急在意的模样。 李徽宗也满意,这才离开了承欢公主府。 “前面闹哄哄的,怎么回事?” 往年腊月初六,赵承玉都要去迦叶寺里上香礼佛,中午前必须得到,不能误了时辰,随后要在嘉业寺里住两日再回来。 今日这才到京城大街上,前面闹哄哄的堵了她的车辇去路。 侍从前去打探过后,回来禀话:“长公主,前面李二公子和成郡王府的世子打闹了起来,好像是为了春风十里的一位姑娘争风吃醋。” 赵承玉并不想去理会这些,问:“能饶去别的路吗?” 侍从回道:“正近年关,各处路上人满为患,实在不宜马车通过,这条路已是最通畅的。” 没有办法,赵承玉只得下了马车来。 春风十里的门口已经围满了人,都在看热闹。 侍从开路,赵承玉挤进人群里,看到李徽宗和那成郡王府的世子二人在打着架,若是旁人,还是不敢惹了李徽宗的,可这成郡王府的世子也并非好欺负,他父亲在皇上跟前受重用,今年又立下了大功,根本就不怕李徽宗这个小霸王。 眼看这两人打得难舍难分,真怕这二人打出个你死我活来,闹出大事,赵承玉忙让侍从出手,将他们二人制住。 这才,赵承玉过去训斥道:“为了一个风尘女子就在此打闹,成何体统!” “是他讨打!这春风十里的姑娘本来就是身世可怜,他居然还动手她们!”李徽宗愤然道。他从承欢公主府出来,正好遇上成郡王府的世子对两个姑娘大打出手,只因为他怀疑两个姑娘偷了他的荷包,就要将两个姑娘打死。李徽宗一时看不过,也是刻意想找成郡王府世子的麻烦,就出了手。 “不管是何缘故,你二人是王公贵族,再此打架扰乱秩序,造成路上交通堵塞,都是你二人的不对!”赵承玉训斥道,然后让瑾儿拿了她的鞭子来。 对着这二人,一人打了两鞭子,道:“这事就此作罢,本宫虽不重罚你们,但也要给你们个教训。你们无功无勋,却成天在京城里惹是生非,不如,你俩明日就去赫连将军招纳的新兵营里磨炼一番,若能建下些功绩,再来耀武扬威也不迟!” 围观的众人退去。 赵承玉训诫了他们一番后,就迅速赶往迦叶寺了。 李徽宗愤恨的瞪赵承玉。 去往迦叶寺的路上,瑾儿已经跟春风十里边上围观的人打听清楚了,便与赵承玉说起来:“成郡王府的世子性情素来狠厉,他在春风十里夜宿后,说是随身带着的荷包不见了,便就冤枉了昨夜里伺候他的两位姑娘,竟然要将人打死,李二公子路过遇上了,替那两位姑娘出头,他们二人才打起来。说来,也不全算是李二公子的错。” “你可是觉得本宫罚错了人?”赵承玉问。 瑾儿含笑道:“奴婢只是想让公主知道这事的前因后果,并无别的意思。” 赵承玉解释道:“这些个勋贵子弟,在京城里横行霸道,还不如让他们去军营里历练历练。李徽敬去江南历练倒是让本宫深有感悟,等朝中的那些元老官员老去,这朝堂自然是他们那些勋贵子弟的天下了,若他们不曾历练过,没有功绩在身,如何能够撑得起这江山社稷和天下百姓。” “朝中官员,不是还有每三年的科举取士吗?”瑾儿疑惑问。 赵承玉与她详细说来:“朝堂中重要的那些官职,围绕在权利中心的,基本上是勋贵世袭,靠科考取士的官员则多是在外地为父母官,北朝共有三十六府、三百多个县郡,朝中一品大员到最小县级官员,共有三千多人,六部、御史台、翰林院、国子监、武官将领这些,还不包括宫中的那些记事官员。国家真正的大事,还是那些勋贵在办,并非他们擅权,而是,这些勋贵子弟自小就生活优越,接受的培养以及所见市面都高于其他人,故而在有些事情的见地上更有优势。” 瑾儿听得似懂非懂的,倒也晓得长公主不易。 出了京城之后,路上通畅许多,车辇一路行程快了不少。 迦叶寺不远,就在京郊的程明山上。 虽然迦叶寺不是皇家寺院,规模也不大,但因为赵承玉每年都会来迦叶寺,后宫嫔妃倒也偶尔会来几次,迦叶寺一直都受皇家庇佑。 今日一早,主持就已经领着寺中的僧人在寺外恭候赵承玉的凤驾。 幸好,一路疾驰,未误了时辰。 “一年不见,长公主仍如往常容姿焕发、凤体安康,佛祖保佑。”主持见了赵承玉后热络的道,只是微微躬身行了个佛礼。 赵承玉亦是向他躬身念了声:“阿弥陀佛,主持方好。” “一切事宜,都已准备妥当,长公主请吧。”主持道,领着赵承玉往寺内去。 赵承玉由僧人引着去了往常的禅房,她换了一身僧衣,就与瑾儿去了大雄宝殿,里面已经坐满了僧人,赵承玉找了位置坐下,亦同他们一起念经诵佛,甚是虔诚。 用了斋饭后,赵承玉沐浴焚香,又与主持和寺中的僧人一同在佛前念经祈福,此番,至第二日晨,方结束。 念了一宿的经,赵承玉也未过多休息,用了斋饭后,就与僧人一同听主持讲经。晌午后,略歇了一个多时辰,就去了藏经阁中看经书,抑或抄写佛经。 往年来都是这般。 刚进了藏经阁中,隐约看见经书架子后面,有个僧人在专注的看佛经,他身边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经书。远远的从他身形来看,既有几分懒散,却又觉得他弯腰打着哈欠的姿态很是虔诚。 赵承玉入这藏经阁时,主持与她交代了一番,说是寺里今年来了位痴僧,佛缘很深,对那些经书的领悟也极深,他甚少去大殿中与其他僧人一同诵经,却是常混迹在藏经阁中,一直看经书。 兴许是她走动步子出了声响,惊动了那位僧人,他侧头朝她看来,目光略带一份憨痴,问:“我听话当朝长公主来了寺中……” 他将赵承玉观察了许久,兴许是没察觉出她身上的贵气,问:“你是那长公主的侍女么?” 赵承玉颔首含笑应下。 那个僧人便就起身来,选了几本经书递给赵承玉,见着赵承玉后,他似乎是善谈起来,整理了下略有些松垮的僧衣,道:“你们那个长公主霸权朝堂,嫁了太监,养了面首,那等凶狠强势的女子,沾染太多凡尘纠葛,何苦装模作样的来佛家净地清修,会将佛家净地都染上晦气。”赵承玉不解,只问:“小师父何出此言?” “你劝劝她,还是免了这每年礼佛的习惯,无用,佛不会眷顾她。自她来了,我在这儿看经书都觉烦躁。” “那是小师父的心不够静。”赵承玉答道。 “因她的到来而引起的浮躁,自然是她的错过,她的身上有太重的杀伐血腥之气。”了凡和尚伶牙俐齿的说道,连连叹了一声,将他的厌恶化作无奈的叹息:“阿弥陀佛。” “自己的心不够静,却要怪在别人的身上,亏得主持说你佛缘深厚,不过是个自傲的俗人罢了。”赵承玉嘲讽他一句。 “是了,是我的心不静,是我怪在她的身上,我确实并非是什么高僧,也从不觉得我是高僧,那些俗名都是旁人说的,我只是爱看经书,爱钻研经书,我甚至都不承认自己是僧人。可只有剃度了,皈依佛门了,我才能名正言顺的看经书。不管是僧,还是俗世的凡人,都有自己想要追逐的事物,凡是有因有果,你们那长公主为何每年都要来迦叶寺?”了凡和尚问道,他目光清澈,毫无一丝杂质,像是从不曾被这俗世所扰。 看着他的眼睛,赵承玉突然信了他是一位佛缘极深的高僧。 “祈求天下太平,佛祖护佑赵氏皇族。”赵承玉答道。 “这天下人人平等,为何偏偏赵氏是皇族?佛祖佑护的是天下人,天下物,并不会因为你出身皇族就多庇护你一些,也不会因为你多捐了香油钱多庇护你一些。不管礼不礼佛,是否诚信礼佛都不重要,若你心中有佛,也无需跑到什么寺庙里来,赶着什么样的好时辰,佛都会庇佑你。而其实,佛并不存在,心中有佛,有善,便有一个无畏的心……其实,我算是一个无佛论者。” 了凡说了许多,像是好长时间没有人与他说话了,他有一大堆的话要与赵承玉说。 “你既然是无佛论者,那你,可否会遵循佛门规矩?”赵承玉又笑问,她觉得这个了凡,像是了解佛法通透的高僧,又像是个疯癫之人,所说之话,离经叛道,却也是个十分有趣的人。 “佛门规矩自然是要遵循的,这是俗世里定下的规矩,而我又是俗世里的人,并非佛,若不遵循这些规矩,是要被赶出寺庙,遭人谩骂的,人活着总还是讲究些名的。”他有理有据的道,十分认真。 赵承玉翻到了去年未曾看完的经书,找了个地方坐下看起来。 那个了凡像是当真心情烦躁,静不了心,他又凑到赵承玉身边来,带着央求的口吻:“姑娘,你与我说说话吧。” “不了,你这小僧,凡根未了,你虽读了不少经书,懂得很多高深的佛门奥妙,但缺少了一颗向佛之心,所以,你即便将这里的经书都读完了,都了解通透,你也不是佛门中人。”赵承玉正色与他道。 他便沉默的在一旁坐下,也不看经书,闭着眼睛,诵起了经文来。 直到晚膳时分,赵承玉才从藏经阁出来。 本就是一夜没歇过,晌午也只是小睡了一个时辰,接着又看了那许久的经文,正是神思倦怠的很,刚从藏经阁出来,头重脚轻的一时没注意到台阶,整个人就往前栽了下去。 正好卫谏突然出现,将赵承玉接在怀中,免了她摔在地上难看。 在这里见到卫谏,赵承玉恍惚得很,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一时未曾反应。 卫谏是第一回见她穿得一身僧衣,一头青丝全部绑在一旁,无任何头饰,素面朝天,一时看得入迷。 了凡从藏经阁里出来,打了个哈欠,道了声:“咳咳咳!佛门净地,二位注意些行为!阿弥陀佛!” 他说完,就卷着一本经书,往斋饭堂的方向去了。 这才,两人才醒神过来,赶紧分开彼此。 “你怎么来迦叶寺了?”赵承玉低着头,未曾看他,问道。 “长公主在迦叶礼佛期间,隔绝外界的消息,京中的人都晓得这个规矩,故而,他们会有些动作,我此来是给长公主传消息的。”卫谏答道。 “京中发生什么事了?”赵承玉问道。 “不忙,长公主吃些东西,然后休息一番再说不迟,并不是很紧要的。”卫谏答道,怕赵承玉还会跌倒,便过去扶着他。 晚膳卫谏并未让赵承玉吃得太饱,只是略微的吃了些,就督促她先睡下。而卫谏则是在门外守着,怕有人来打扰了她。 他知晓赵承玉在迦叶寺里祈福会很忙很累,几乎几乎都不怎么休息。 赵承玉这一觉也未睡得太长时间,一个多时辰后就醒了。 已经到了子时,卫谏才进房中与她说:“是荣王有些异动,昨日借了入宫陪伴皇上的借口,一直在宫中留着,如今还未出宫。” 荣王府的府兵都在皇宫外候着,荣王此时谋反断然是不可能的。但是一时也叫人察觉不出他的用心来。卫谏已经派人在宫中盯着荣王,刚刚宫中也传了消息来,说荣王已经安全出宫了。 “他是何用心?”赵承玉皱眉问。 “他只是在宫中缠着皇上下了许久的棋,又喝了酒,其他倒没做什么。”卫谏道。 赵承玉想了会儿,惊疑道:“他此番举措的确匪夷所思,却是一下子就将我们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有没有可能,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将我们的所有注意力都吸引走,如此,他真正要做的事,就避开了我们的耳目?” “我也是这么猜测的。”卫谏脸色严峻的道,他与赵承玉想到了一同去了,“看来,荣王会很快动手。” 赵承玉摇头:“不,他差一个机会。” 哪怕他已经有了凉州、幽州、朔州三地守将的支持,甚至他手上真有十万兵马,他也不敢贸然谋反,因为有她赵承玉在,这皇位不是那么好夺走。 况且此时赫连南骏也在京城,他至少会将赫连南骏调离,并且除掉她赵承玉,他才会动手。 灯烛之下,卫谏和赵承玉商议了许久荣王谋反一事,也未曾商议出什么对策来,只因两人各怀心思,对彼此都有所保留。 赵承玉的肚子适时的咕咕叫了两声。 卫谏看了看外面的静谧夜色,道:“我去厨房给你弄点吃的。” 厨房里还有冷馒头,卫谏拿了两三个冷馒头,带着赵承玉去了寺院后山,生了火,两人坐在石头上,用木棍将馒头串起来放在火上烤。 馒头烤得香滋滋的。 赵承玉越发的觉得饿了。 “卫谏,今日的月色真好。”赵承玉抬头看着夜空感慨道。 卫谏抬头望了下夜空:“黑漆漆的,没有月亮。” “明明有一丝丝的小月牙,方才隐了,这会儿看不到了。”赵承玉争辩道。“是啊,月色好,你可冷?”卫谏关心的问道,将自己身上的狐裘大氅接下来裹在赵承玉的身上,赵承玉就靠在他的肩膀。 此时他二人,没有身份之差,在这寺院之中,享受这片刻宁静。 第48章收买宋公公 赵承玉醒来是在她的禅房里,卫谏就在里面的软榻上躺着,细眯着眼睛养神,睡意很浅。赵承玉才起身,他便醒了。 “你先前没休息好,以为今日会睡得久些,就没有让人来惊扰你。”卫谏说道,他亲自上前去,给赵承玉拿了外衣帮着她穿好。 “昨夜,是你将我抱回禅房的?可有人晓得?”赵承玉问,这儿是佛门净地,她与卫谏这般亲密,终究不好。 “就是瑾儿看到了,没有声张,你昨夜睡得很安稳,没有梦呓。”卫谏很是平常的道,好似两人之间很是亲密。 以往,他常听到赵承玉夜里梦呓,睡得并不安稳,因为心中思虑过多。 “时辰不早了,我还要去大殿中的礼佛,不能晚了时辰,对佛祖不敬。”赵承玉道,手上动作急了许多,虽未叫瑾儿进来伺候,她自己快速的梳了头发,绑好。 此时瑾儿已经着急捧了水盆进来,伺候她洗漱好。 “公主莫误了时辰,主持那边已经派人来催了。”瑾儿提醒。 一切装扮得宜,赵承玉就急着领着瑾儿往大雄宝殿去了,早膳也不曾用。 她此番来迦叶寺礼佛,身边亲近的侍女也就只带了瑾儿和青绣两人,赫连南丞和熊婉秋、松儿则是留在了卫府。 卫谏疾步跟着赵承玉一同去。 主持已经领着寺内僧人在大殿外等着,赵承玉到来后,歉意道:“本宫误了时辰,让主持和大家久等,甚是愧疚。” “长公主像是太累了,无妨,一同进大殿做早课吧。”主持慈善的道,就引着赵承玉进去大殿,目光却落在卫谏的身上,问:“这位施主,看着面生。” 赵承玉笑着介绍:“这位是卫大人,朝堂中有紧要的事,他连夜赶来回禀本宫。” “卫施主好。”主持躬身行了个佛礼,也显敬重。 昨日藏经阁的那个了凡和尚也在大殿中,他坐在偏隅一角的蒲团上,伸着脑袋往赵承玉这边看热闹,听着主持叫她长公主,一时愣在了那儿,待得僧人们都入座在蒲团上盘腿坐好,诵经起来,敲着木鱼,仍未回神。 一旁的僧人叫他:“了凡,你又犯了痴呆?” “那女子,是长公主?”他问。 “是呢。” 了凡心中有些惆怅,他昨日当着她的面说了那么多长公主的坏话,若她是个恶毒女子,必定是要发怒责罚他了,眼下她顾忌着面子,不会对她发难,说不定等离开的时候,就会暗中嘱咐了什么人来对付他。 心中一番计量,了凡惶惶难安,今日这经也没念好。 他倒是不惧死,只是这个长公主着实让他烦闷,自她一来,他总是心不在焉的很,无法专心致志的向佛了。 傍晚时分,赵承玉的车辇凤驾就离开了迦叶寺。 看到赵承玉走了,了凡又静下心来回到了藏经阁里读佛经,连晚饭都未曾去用,还是与他略为亲近的一个僧人过来给他送了两个馒头,另外与他道:“长公主离开时,给你留了字条。” 说完,将字条交给了凡。 “天生聪慧狡黠,却凡心太燥,难得大成。” 看着这短短的一句话,了凡陷入了深思,他看的佛经比任何僧人都多,他对佛经的领悟甚至都超越了主持,可惜,他缺少一颗向佛的心。 若有了这颗向佛的心,他必定能成为高僧。 高僧,受世人膜拜敬仰,即便身死神灭,他的名讳都会留在世间,不死不灭。 赵承玉和卫谏回了京城后,荣王就带着礼物诚心上门拜访。他身后带来的还有两位僧人。 “皇姐每年这几日都会去迦叶寺礼佛,可见向佛之心,这两位高僧是本王遍寻各地找来的,想着留在卫府里,皇姐若是有什么疑问,也可随时向这二位高僧询问。 荣王身后的两位僧人对着赵承玉福身,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赵承玉问他二人:“两位可是出家之人?” “贫僧自然是。”其中一人为主,答道。 赵承玉又道:“出家之人,以佛门为家,以四海为家,怎会受人圈养?应为天下人解惑,怎只为本宫一人解惑?本宫怕留了二位,损了二位的德行,惹恼佛祖。” 其中拒绝之意很是明显,反倒还将这两位僧人说了一通。 这二人听后,甚是羞愧,不待荣王说话,他二人便道:“贫僧愚钝,经长公主一番指点,已豁然开朗,多谢荣王相遇之恩,就此告别。” 说完,还真洒脱的很,二人就这般走了。 留了荣王在那儿愣眼了,没想到他想给卫府里塞两个人进来,就这么容易让赵承玉一番口舌给说走了。不过,他片刻就回神过来,尴尬的笑了声:“本王到底是俗人,还是皇姐佛法精深。”也算是夸了赵承玉,还不算太难堪。 “迦叶寺的僧人,对佛法很是精深,对佛祖虔诚,荣王若是有心向佛,不如有空去迦叶寺里小住。”赵承玉道,随即又轻笑了一声:“不过荣王公示繁忙,怕是不得空。” 荣王的脸色更是晦暗难看,他在京城中只是个闲散王爷,甚少会有公事。赵承玉却说这话,分明是早知道他暗中动的那些手脚。 荣王离开卫府之后,回了荣王府后,又见了庞遗世,他与庞遗世道:“长公主怕是早知道我的动作,你说过大皇子会帮我夺位,可是真的?” “当然,王爷准备动手了?不过,我得提醒王爷一句,只要朝中一日有长公主在,王爷您的大事成功的几率很低,对于我们大皇子而言,只是损失一小部分兵马而已,可对王爷您而言,那失败了,可就是危及到身家性命。”庞遗世仔细分析一番后,与他说。 荣王略加思考后了,却是着了急:“皇上对长公主的姐弟之情极其深厚,这朝中弹劾长公主、暗中给皇上进言的大臣都不少,想要动摇皇上对长公主的忌惮之心,绝对不容易。” “这天下就没有哪个君王能够容忍权势大过他,让他又敬又畏的人。即便他顾忌姐弟之情,但仍会想方设法卸掉长公主的权利,只要不伤及长公主的性命,他那便是顾及着姐弟之情。”庞遗世说着,又提醒了荣王一句:“除了长公主之外,还有一人得防着。” “卫谏。”荣王开口道,“此人本就权势滔天,手里握着朝中文武百官的把柄,本宫也曾想过将他拉拢过来,只是这人城府极深,面上却是和气,送去的礼也都收了,但唯独油盐不进,怎么说都不动心。他这人虽说只是个阉人,可手段了得,凡事把自己摘得很干净,对谁都不亲近,也不刻意向皇上讨好。也是因此,皇上对他更为重用。” “我曾去见过他,他在京城重势力非常,想来早已经知道王爷与我来往的事,而我的身份他想必也很清楚。此人留着,始终是个隐患。”庞遗世忧色忡忡的道,说来对于赵承玉的忌惮,不如说他更担心赵承玉和卫谏一条心,如此想要攻破北朝实属艰难。荣王和庞遗世在对卫谏的忌惮之心上,是一致的,可却都没有办法拿卫谏怎么样。 两人都曾派人暗中刺杀过卫谏,却每次都让卫谏毫发无损的逃脱,故而对卫谏的忌惮更甚。 “说来,卫谏终究是个奴才阉人,他的权势乃是主子所给,若是皇上要培养另外一个人来替代卫谏的位置,卫谏的权势自然就会削弱。”庞遗世提醒道。 荣王也立马想到一人来,神色里难掩兴奋:“真有这么个人,皇上身边有个叫宋长春的太监,很是得宠,曾经也暂领过飞虎卫,而且此人跟卫谏有仇。只要本王暗中让宋长春得宠,让皇上栽培他,我们再将此人拉到本王的阵营来,那北朝的天下,可就完全掌握在本王的手中!” 荣王甚是得意。 第二日一早,就派出了心腹秘密请宋长春府中相见。 宋长春是个十分圆滑之人,生得也是尖嘴猴腮的模样,一双眼珠子满透露着算计,他比卫谏像奴才多了,遇着那些王公贵族和大臣也是卑躬屈膝的,虽不讨人喜欢,却也不叫人像卫谏那般招人厌恨。 他穿一身老红锦缎便服,坐一顶蓝色软轿从后门进的荣王府,恭恭敬敬的给荣王行了个大礼。荣王将他扶起来,十分之客气,道:“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本王以后还要多仰仗公公呢。” 说着,拿出了一张地契来塞给宋长春:“这是本王在京城的一处宅子,今儿就孝敬给宋公公,是先前恭亲王的宅子,当初恭亲王被抄家流放后,这宅子皇上赏赐给了本王,本王就借花献佛,送给公公。” 宋长春忙惶恐的道:“这是王爷的府邸,奴才可不敢住啊!” “卫谏在宫外设了府邸,又娶了长公主,本王觉得,如今皇上跟前的红人是公公,这宅子,才配得上公公的身份。”荣王奉承道,“本王觉得公公的才能不输卫谏,往后的发展也定会超越他。” “王爷您严重了,奴才怎比得过卫大人?”宋长春含笑道。 “只要公公有这心思,就一定能比得过卫大人,甚至是超越他,就看公公如何选择了。”荣王意味深长的提醒。 宋长春是在皇上跟前伺候的人,自然听得懂荣王的意思。 想来,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自然也略知一些荣王的用心,可是荣王相邀他却来了,这就说明他本就有心趋向荣王这边。 宋长春收了宅子,荣王又给他送了两个貌美的姑娘,随后宋长春就回了宫。 宋长春这番作态,荣王自然也明白了宋长春的意思。 年关将至,宫里和各府里都忙乱了,卫府还算清闲,无长辈、主子要分封礼品,也就是那些官员家中送礼的事,往年都是怎么办的,如今也早早就安排好了,另外后宫的事,也有皇后在操办着,赵承玉算来是最清闲的一年了。 过年前一天,皇上对长公主的赏赐已经送进了卫府,从这赏赐上又可看出皇上对这个皇姐何其看重。 过年那日,赵承桓多喝了些酒,赵承玉喝得也多,宴席散了之后,卫谏就扶着赵承玉回了寝宫歇下,因为赵承玉醉得厉害,卫谏就一直陪在赵承玉身边,细心照料着她,赵承玉喝了酒后,会头疼,身边得要有人一直伺候着,另外她身上的余毒未清,喝酒会导致头疼得更加厉害。 平日里赵承玉已经不喝酒了,也是今日过年,免不了要喝酒,赵承玉才喝了几杯。 赵承玉醉酒之后,也是浑浑噩噩的,头疼难忍,又是梦呓连连。 赵承玉此番模样,他自然不会离开他寸步。 今夜夜色很凉,虽说是大过年,到底是太冷了,宴席散了后,宫中就冷清了许多,赵承桓原本是要去歇下的,宋长春却与他说:“皇上出去走走吧,外头那雪真好,您也醒醒酒。” “也好。”赵承桓今日心情不错,便应了他。 身边就只带了宋长春一人,由宋长春领着在这宫里四处走动,偌大的宫殿里,四处都铺满了白雪皑皑,掩盖了宫城的金碧辉煌和权位气息,像是沉睡了的狮子。 赵承桓漫步走着,他今年有十九岁了,还是个很年轻的天子,可是在这天子的位置上已经坐了八年,如今这江山稳固,虽得不了皇姐的督促打理,他也并不是很喜欢皇姐对他的管束和擅权,好在,后宫嫔妃里已经有不少怀上了身孕,皇后将后宫打理得很好,皇姐在慢慢的放下权利,很快这江山将全由他指点,他会成为一个很英明神武的皇帝。 曾经那么难捱的日子都过去了! 赵承桓长叹一口气,今日感触良多。 “皇上,前面那人,瞧着像是长公主。”宋长春突然跟赵承桓指了一人,远处隐隐约约的可见有一人在。 那人是背对着他们的,又是在梅树林里,看不十分真切,却是从服饰发髻及背影身段来看,与赵承玉十分相符。 “皇姐?她不是醉了,由卫谏扶着回寝宫歇下了吗?怎会在这儿?”赵承桓心下纳闷,也未让宋长春声张,两人一同悄悄过去,在旁边的一处假山后躲着。 这近了,才看到卫谏也在,卫谏和赵承玉在说话,赵承桓离得近,也听得清楚。 “如今后宫嫔妃怀上身孕的不少,届时大臣们和皇上必定会以此借口,让本宫不得再干预朝政,将手里的权势都放下,不过,本宫会已皇后未曾怀上身孕的借口拖延着。卫谏,后面的都要看你的了。”赵承玉隐晦的道。 卫谏也是恭恭敬敬的回她:“长公主放心,江南官员已经尽是您的人,另外朝中不少官员的把柄都在奴才的手中,那自然也就是在您的手中,他们自然也都是您的人。” “皇上毕竟是本宫的亲弟弟,若他真能够老实本分的当好傀儡皇帝,本宫也不会太为难他。卫谏,即便本宫坐上了那至尊之位,也不会太为难了皇上的。本宫的谋略和手腕,不输于则天皇帝……” 后面的话,赵承桓未在继续听,他未曾想到竟会在这等时候听到赵承玉的谋逆之言,他被吓得险些跌坐,亏得身边有宋长春扶着,才不至于弄出声响来惊动了赵承玉和卫谏。 赵承桓落荒而逃,回了章德殿后,仍然怒火不减,眼神里闪过肃杀之意! “朕待皇姐,可谓是千依百顺,她没想到当真有谋逆之心!”赵承桓愤怒道。 天子之威,宋长春不敢直视,吓得跪倒在地,畏畏缩缩,惶恐不已。 许久之后,赵承桓才平稳下来,只冷声与宋长春道:“今日所听所见,不可泄露一个字!” “是。”宋长春惶恐应下。 正月初一,赵承玉在寝宫等着赵承桓过来,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来,让宫女去打探了,宫女回来回禀说,皇上去了皇后宫里,与后宫一众嫔妃在那儿说话。 赵承玉略有些失落。 以往的时候,正月初一,赵承桓都会首先来她的宫中拜年问好,随后皇后会领着嫔妃过来给她拜年请安,从来都是这样,没有哪一年变过。 瑾儿看赵承玉似乎心情不好,忙道:“如今后宫嫔妃里好几位有了身孕,皇上第一次为父,皇后娘娘又是第一年掌管了后宫大权,如今这后宫嫔妃又比往年要多许多,皇上此番先去皇后宫里,想来也是替皇后娘娘立威信,好教后宫的那些嫔妃都服从敬畏皇后娘娘。” “也许吧。”赵承玉道。 赵承玉给这宫中的宫人们封了红包,另外更宫中贵人们的红包又去点了一翻,怕出了差错。 晌午后,赵承桓才带着皇后和一众嫔妃来赵承玉宫中拜年,与赵承玉闲说了几句姐弟之间的话,说了先皇刚过世的那几年里,姐弟倆相互扶持一路艰难走过来的事。“父皇驾崩那一日,凌贵妃把持宫廷,秘不发丧,却暗中调遣了凌家兵马将京城围住,想要扶凌王登上帝位,同时,五皇叔亦是联合了朝堂大臣,以及父皇身边的內监更改遗诏,派出兵马围困京城,要夺帝位。是皇姐九死一生逃出皇宫,领着你的五万精兵一路杀进了宫中,除掉了凌贵妃和凌王、五皇叔,将父皇留下的另一道遗诏昭告朝堂,如此才将朕扶上皇位……我们姐弟年幼,多少人蠢蠢欲动的盯着,想要欺辱我们姐弟,这一切都是皇姐摆平,让朕能够安稳的坐在这个皇位上……” 大好的日子,说了那些话惹得赵承玉眼泪频频落下,竟然惹了伤心。 赵承桓也心情沉重,坐了没多会儿就走了。 赵承玉是在傍晚的时候,和卫谏出宫回了卫府。 回府的路上,又下了大雪,雪花飘着,路上又冷静,竟然显得几分寂寥。赵承玉今日叫赵承桓那一翻旧时重提的情绪扰着,心情很低落,以前的日子多难啊! 赵承桓刚登基,大臣们拉帮结派,并不真心臣服他,而是与各路皇叔皆有筹谋,先皇留下的那些嫔妃皇子,也都动作频繁的与前朝大臣联系,密谋造反。还有赵承桓和赵承玉几乎每天都处于危险之中,宫中御膳经过层层审查,送到赵承桓和赵承玉的面前,仍然可能会有毒,因为她俩中只要死掉一个,这皇位就会空出来…… 赵承桓登基的第一年里,就有三位皇子和皇叔谋反。 第二年里,两位皇叔和一位皇子谋反,另外姜地的戎族人、陈国、南朝都欺负北朝幼主新立,多番出兵骚扰。 第三年里,戎族人拿下姜地、朔州、平凉城三个城池,陈国和南朝合兵,共拿下北朝五座城池。 余下的几年里,赵承桓在赵承玉的指导下,重用赫连府、宋家等一众将门忠良,将这些城池重新夺了回来。 …… 以前的种种,她们不都挺过来了吗? 也就是这两年,日子过得安逸了些。 “皇上今日的神色似乎不对,还有说的那些话,很奇怪。”下马车时,卫谏伸手扶她下来,一边低声同她说。 “我明白。”赵承玉答道,神色很平常。 “公主已有对策?”卫谏问道。 “没有。”赵承玉说。 卫府的诸多侍妾夫人及熊婉秋都在府门外候着,连赫连南丞也从赫连府过来了,他们见过赵承玉和卫谏之后,就一同进卫府,赵承玉继续与卫谏说方才的话题:“后宫嫔妃好几位有了身孕,承桓这个皇位也坐了有些年了,他若是真想执政了,我索性放了手里的权势,急流勇退,一切都如他的心愿吧。” 赫连南丞愣了愣,对赵承玉甚是担心。 卫谏却是鹰眸锐利,面上虽不显露什么,却是一针见血的问:“长公主这未免也太洒脱,不像你平日的作风。” “难不成,你也觉得,本宫有效仿则天皇帝之心?”赵承玉笑问,“只要本宫没有那心思,那权势总归是有放下的一日。卫谏,本宫素来觉得你很了解本宫,看来,你并不懂本宫。” 卫谏听着赵承玉这话,总觉得赵承玉在筹谋什么事,在瞒着他。 或是说,他没有探查到赵承玉筹谋的事。 第49章杀卫谏 初二,大长公主宴客,一众皇亲自然都得前往给大长公主拜年。 那日李徽宗在街头与成郡王府的世子打架,让赵承玉给训去了军营里历练,虽说这李徽宗是骑射精通,又善武,可到底也是娇生惯养的纨绔公子哥,哪里吃得了军营里的苦,加上赫连南骏治军严厉,李徽宗在军营里没少吃苦头,过年当天才被放回府来,而且,只给了他三天假期,初三,又得到军营里去报道。 李徽宗被送去军营里,着实是给了赵承欢喘息的机会。 今儿,赵承欢刚到丞相府,就被李徽宗拉到一边去追问:“你怎么去找我大哥?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亏得我大哥对你情深义重,他那样的人为了你都离家出走了!” 言辞中不免埋怨的口吻。 放在李徽宗的眼里,赵承欢就该放下那些什么礼教世俗的束缚,追随他大哥而去,赵承欢放不下这些,他也就觉得赵承欢不值得他大哥爱。 赵承欢虽有几分心虚,却佯装一副为难着急又愧疚的模样,道:“并非是我不想追随敬表哥而去,徽宗,你也晓得,我那承欢公主府里全都是皇姐的人,府里一点的风吹草动,她都会知道的清楚。她虽然嘴上说了愿意成全我与敬表哥,可她心里又怎会如我的意!” 说着,又伤心起来,拿着帕子抹泪,在诋毁赵承玉的事情上,她素来不遗余力。接着又道:“皇姐未能嫁得心爱的赫连将军,而是嫁给了个太监阉人,她那性情就更加扭曲变态,更是看不得有情人终成眷属。她是见一对拆一对的,宫里那位赫连昭仪,都要在宫外成亲了,不也叫她给拆散了,送进了后宫里去。” 听赵承欢说这些,李徽宗想到自己让赵承玉给弄去了军营里受罪,就更是气愤了!一拳头打在树干上,恼恨道:“我得给她些教训!” “可别,徽宗,莫冲动连累了丞相府!”赵承欢拉住他,心中却已得意起来。 “我母亲是大长公主,她不会拿我怎样!”李徽宗道,甩开赵承欢便就往正厅里去。 赵承玉和卫谏也是刚到正厅里,这会儿同大长公主和丞相说话,丞相和大长公主坐主位,赵承玉和卫谏则是在下方的侧位坐着。 李徽宗提着剑怒气冲冲的进来,他们也没多加防范。却没想到李徽宗冲到赵承玉面前,就对赵承玉刺去,是要刺杀她一般,赵承玉躲了第一下,第二下时,卫谏已经反应过来替赵承玉挡着,与李徽宗打斗起来。 丞相见状,立即怒吼道:“你这逆子,做什么!还不快停手!” 卫谏武功高强,真打起来,吃亏的人可是李徽宗,而且这般明目张胆的刺杀长公主,那可是谋反大罪。 一听丞相训话,李徽宗立马停了手,向赵承玉和卫谏抱拳道:“方才徽宗鲁莽了,长公主将我打发去军营里历练,我跟着赫连将军的确学到了不少本事,故而一时技痒想在长公主面前卖弄一番。” “你简直胡闹!”丞相又骂了李徽宗一句:“刀剑无眼,你若是伤到了长公主可怎么办?” “爹,我注意着呢,断不会伤到长公主的!”李徽宗解释道。 这父子俩你一句我一句的,丞相也骂过李徽宗了,赵承玉还能如何?她若是发怒,也太没肚量了。她自然看得出李徽宗这是针对她而来,虽说不会伤了她,却是将她给吓着了。 “看来,成效不错,日后你跟着赫连将军好好学习。”赵承玉起身道,还带了几分赞赏的意味,丝毫未怪罪李徽宗。 李徽宗觉懊恼又无趣,赵承玉的反应让他太失望了,他这般大胆的做,却未将赵承玉吓道,反而自己还挨了一顿训。 等会儿,他爹肯定还得再教训他一顿,赏他一顿鞭子。 “敬表兄已经在江南当差,皇上重用他,只是没想到他过年也不曾回来,不过姑姑可放心,多了衙门的人护着他,他自然不会出任何危险。”赵承玉不再理会李徽宗,又与大长公主继续说起先前的话题来。 “是啊,我也是放心了,徽敬有才能,希望他在江南能够当好差,如此也算是立了功绩。”大长公主欣慰道。 李徽宗灰溜溜的走了。 随后其他皇亲都到了,赵承玉并非是八面玲珑的人,即便是大长公主设宴,其他人还是不敢过分的与大长公主和长公主攀谈,用了膳之后,赵承玉和卫谏就回了卫府。长风和松儿一同手里捧着一堆册子过来,两人一同道:“这是这几日密奏皇上的折子。” 松儿手里的东西,递给了赵承玉,长风手里的东西给送进了卫谏的书房。 说来朝堂早已被卫谏和赵承玉把控,这事不假,朝中大臣上的明折暗奏都会送到他二人跟前来过目一番。 不过,赵承玉是今日才知卫谏竟也有能力看到呈给赵承桓的所有奏折,她也只是狐疑的看了卫谏一眼,便就回了房去看松儿送过来的这些册子。 这些都是抄录本,并非是真正的奏本,赵承桓那儿或许知道一些每日的折子会有人抄录后送去给赵承玉过目,另外他批了这些折子之后,又会有人将每本折子如何批的,又会呈报一份给赵承玉。 “公主,那个卫谏是要谋反吗?他竟然敢查看皇上的奏折!”入得房中,松儿气愤怒道,“他一个阉人,这样的权势过盛了!” 连一向细腻谨慎的瑾儿都提醒赵承玉:“公主,卫大人越界了,您要早有准备,将其除去。” 赵承玉心中很是烦闷,那些折子也看不下去。 若放在以往,但凡有这样的人出现,干预朝政,有半分谋逆的心思,她定然会立即将其除去,以免祸患无穷。之所以还留着荣王,是因为北朝江山稳固了,这些年朝中皇叔皇子被除去太多,此时又尚未抓到能将荣王置之死地的证据,故而才留养着他,也全赵承桓一个贤名,并非是那种容不得皇亲的天子。 另外,北朝江山还与荣王耗得起。 至于卫谏,要不除去,如何除去,赵承桓尚在犹豫。 夜里赵承玉看折子许久,歇的晚,故而第二日起得也略晚了许多,瑾儿给她梳妆打扮好后,过来布早膳的侍女细细碎碎的闲说了两句:“卫大人去了琅嬛院里陪月影夫人用早膳,还特意吩咐了厨房中午的时候给月影夫人炖鸡汤,交代厨房那边说,月影夫人喜欢吃鱼。” “可不是,听说卫大人同月影夫人是旧相识,两人原先就好。” “老相好来了,便将我们公主晾在了一旁,不过,咱们公主可从来都是将他当奴才看的。” 赵承玉听着侍女这些嚼舌头的话,心里很是不舒坦。 略微吃了些早膳后,与下人问了,说卫谏还在琅嬛院,她便怒气的去了琅嬛院里,正好见卫谏和月影在院中说话,月影手里还捏了一团雪,调笑的往卫谏身上扔去。 卫谏不但未曾冷脸怪罪,竟然还温润的笑了! 见此,赵承玉心中酸涩,卫谏心中是有人的,至少他待月影很是不同。 “卫谏,你是替皇上探查朝中大臣的私下勾当的,怎开始看起来皇上的奏折了?你是何时开始看的?莫不是,你早就盯上了那个位置不成?”赵承玉说的话,也是直接,句句质问,她倒要听听,卫谏会如何狡辩? “我是替长公主看的,我若不了解这些,又如何防备那些想要对付长公主的人。”卫谏平静的道,脸上没有半点慌张。 好似他说的是真的一般。 真诚的像个毫无城府的人,好像他真的对赵承玉倾慕不已,为了赵承玉可以背负全天下一般。 赵承玉冷笑一声:“本宫早知你有狼子野心,只是觉得你这人对本宫尚有几分真心,也曾救过本宫,记着你那份恩情,所以一直都留着你,帮你保守着秘密。” “那长公主要如何?”卫谏冷声问,丝毫无惧。 他未想过自己那番说辞能够让赵承玉相信,赵承玉对他早有防备,按着赵承玉的性情,既然昨日亲眼所见他查阅奏折都未曾言语半句,想来是还不想戳破两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可今日却又跑来问责,怕是冲动所致,他说那番话,赵承玉是断然不会信的,只是给赵承玉一个退后的步阶。 而显然,赵承玉不退。 今日非要与他挑明了说。 理智的赵承玉断然做不出这般的事来。 “月影,你先回房中去,我与长公主说些事。”卫谏低声与月影道。 月影担忧的看了卫谏一眼,退回了房中。 看着这两人郎情妾意,赵承玉更觉得刺眼,她受他欺辱,连那样的秘密都帮他隐瞒着,虽说未曾对他彻底倾心,可到底也是待他与旁人不同,打心里将他当做了亲近的人,可卫谏却心安理得的与其他女子在她面前柔情蜜意,还伸手监视皇上,朝政。 好歹,她才是这卫府最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你权势鼎盛,本宫睁只眼闭只眼由了你,可你竟敢伸手到皇上的奏折这一处来,那往后是不是皇上下什么旨意,都要由你来决定?本宫,可不能再容你了!”赵承玉怒气道。拔出怀中揣着防身的匕首就要往卫谏刺去。 她虽知道这样杀卫谏并不明智,但她得让自己狠心,否则,她就无法将卫谏除去。 刀刃在距离卫谏的心口只有半寸时,强劲的力道捏住赵承玉的手,让她无法再使出一丝力气来,她努力挣扎,愤怒的眼神瞪着卫谏,低声叱道:“卫谏,本宫定要杀你!” “真要杀了我,才能平复你的怒气?”卫谏问道,目光深邃的看着赵承玉,不怒自威,“丝毫不计你我恩情?我们夫妻一场,虽然各自防备,但好歹也相处有半年了。” 说话间,他暗暗松了手上的力气。 赵承玉只是略微怔愣,但还是咬牙一用力,将匕首刺进他的心口,看着卫谏受伤倒地,她也只是狠心道:“不管如何我都能容你,可你有篡夺皇权的心思,我如何都不能容你活着。” 说着,躬身蹲在卫谏的身边,将他抱在怀中,难过道:“能不能活,看你自己的命数了,本宫纵然有震慑朝堂的铁血手腕,可女人,终究容易感情用事,先前对待赫连将军如是,如今是你。” 卫谏脸色苍白,尽管胸口的鲜染红了他今日那一身素青色的袍子,可他嘴角却弯起笑容来,抬手抚摸赵承玉清丽的脸庞,虚弱笑着道:“你对我感情用事,你的心终究守不住。” “本宫,会守住自己的心。”赵承玉冷漠说。 在房中的月影见卫谏被伤,急忙冲了出来,顾不得赵承玉是长公主的身份,一把将赵承玉推开,她抱起浑身是血的卫谏,颤抖的大声喊:“快叫荆大夫!快去叫荆大夫!” 一院子的下人急坏了,长风和卫谏的心腹也匆忙赶了来,一群人风风火火的将卫谏抬进屋子里,接着又拉了荆大夫飞奔似的过来,他们都在着急忙慌的救卫谏。 赵承玉一人孤寂的走开了,她像是没了自己的心一般,浑浑噩噩的走着,手上沾满了卫谏的鲜血。 “本宫是赵氏皇族的长公主,任何人和事,都大不过皇家。”她铿锵大声的自言自语。 “本宫做的是对的,瑾儿,你说是吗?”赵承玉慌声问她。 瑾儿心思细腻,扶着赵承玉回了房中洗了手,她才道:“奴婢跟在公主身边有十多年了,公主若要一个人的性命,又怎可能给他活路?匕首虽是刺中了卫大人的心口,公主刺的并未用力,怕是并未伤及心脉,府中又有荆大夫这般医术高明的人在,卫大人他,死不了。公主您有意放他一条生路。” 赵承玉已经冷静下来,解释道:“卫谏他在京中和宫中势力非凡,我若真杀了他,他的人会立即杀了本宫,还有宫中的皇上,怕也会被控制。他背后,到底是什么身份?他一人性命算得了什么,重要的是他背后的势力。” 瑾儿叹了口气,道:“原先公主为了赫连将军,将自己为难成了那般,赫连将军还为了那个白新月处处构害您,奴婢就觉得,您不嫁给他也好,您与他在一处是当真不会幸福的。您嫁给了卫大人,一开始奴婢替您委屈,可后来,奴婢是真的看得出,卫大人待您是真的好,他与您也是真的夫妻,若是平平稳稳的,这样一辈子也好,可偏偏又出了这些事……”“是啊,本宫都想过,这样平平稳稳的过一辈子也好,永远瞒着他并非是阉人的秘密,我与他不生孩子也无妨。可他,却别有用心。”赵承玉落寞的感慨道。 晌午的时候,侍女过来禀报,说卫谏无事了,教荆大夫给救了过来。 瑾儿拿了斗篷过来给赵承玉披上,问她:“公主可要进宫?” 赵承玉低头沉思犹豫。 “您与卫大人已撕破脸皮,您不打算进宫将卫大人的野心告知皇上,让皇上早日防备?”瑾儿疑惑问。 “进宫吧。”赵承玉应下。 赵承玉系好斗篷,戴上帽子,手里捧着紫金暖炉,带着瑾儿和松儿等人,刚推开门要走,长风就领着一群飞虎卫将她这院子围了起来。 长风过来躬身道:“外面天冷路滑,长公主还是留在屋子里好些,莫冷着。” 赵承玉看着那一群气势汹汹的飞虎卫,冷哼一声:“什么意思,你们是要软禁本宫吗?” “奴才们不敢,只是保护长公主,怕有刺客闯入。”长风仍旧是恭敬的道。 说完,长风就走了,留下那一群飞虎卫将这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赫连南丞今日正好回赫连府了,这会儿刚过来,他一进卫府,就让飞虎卫给控制了起来,连府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公主,眼下怎么办?”松儿焦急的问道。 “他还不敢杀我。”赵承玉道,此时她心中亦十分懊悔,她不该冲动的。 卫谏不能将她软禁一辈子,但是也不会让她将消息传出去,莫不是他准备向皇上动手了? 想及此,赵承玉心中隐隐担心。 卫谏伤得不重,第二日就能下床了。 月影一边帮他穿好外衣,整理着衣带,一边与他道:“爷,您与长公主毕竟身份有别,你们两个人注定是要站在敌对面的,是敌人,怎可能成为爱人?为了大业所成,您可千万不能对她动心,对她心软。昨日,她都能下手杀您,一旦她知晓了您的身份,更不会心软。” 卫谏紧锁着眉头,抿唇,一脸冷峻之色。 “她人呢?”卫谏问道。 “长风将她软禁在院子里,不让她离开半步。只是她手段了得,这卫府里想来她的眼线也不少,关不得她几日,依奴婢看,您还是快刀斩乱麻,眼下的时机与我们很有利。”月影开口道,她神色里并无奴颜婢膝之色,反倒多了些干练和狠厉。 “月影,这些事,还轮不到你来过问。”卫谏不悦开口。 月影便沉默的立在一旁,不再有半声言语。 卫谏喊了长风过来吩咐了几句话后,就往赵承玉住的院子去,月影忧心,怕赵承玉还会伤卫谏,提醒了一句:“爷,您要是去见长公主,还是将长风带在身边。” “不必。” 说完,卫谏就往赵承玉的院子去了。 这两日虽未下雪了,院子里的雪仍还未融化,赵承玉住的这个院子雅致,院内树木花草回廊阁楼多,别有一番江南小楼的味道,加上这雪,更多添几分柔情。卫谏想着,若是赵承玉也是个柔情的女子就好了,那他倆就不会闹到这般地步。 院门推开,赵承玉就在屋子里坐着,屋外的帘子也未放下,冷冽的风全往屋子里灌进去。 卫谏进来的那一瞬,赵承玉就略微侧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就神色平常的听熊婉秋抚琴。 瑾儿在纳鞋底,松儿和几个侍女拿着丝线和翡翠珠子穿起来,织璎珞,还有几个侍女在绣香包,这一屋子的主仆都不见半点慌张怒气,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 卫谏进了屋子后,竟觉得与外边一样冷,屋子里头连炭火都没烧。 而赵承玉平常抱着手里的紫金暖炉也早没了炭火。 “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还不快去将这院子的炭火和地暖烧上!”卫谏朝守在院子外面的那些飞虎卫呵斥道,随即又将屋子里帘子给放下。 没了冷风吹进来,略微暖和了。 “我会将外面的人都撤掉,长公主是想出府,还是进宫,都随意。”卫谏道。 这才,赵承玉起身来看向他,问:“你就不担心本宫将你的事告诉皇上?” “长公主不会。”卫谏自信笃定道,于桌旁坐下,拿了赵承玉面前的茶喝了口,微微皱眉,道:“这茶太涩,我让人送些好茶过来。” “若只是个勉强逃过净身的小太监,怎可能短短三年里就经营了这么大的势力?怎可能会有这身卓越的功夫?卫谏,你到底是谁?”赵承玉目光盯着他,认真的问。 “奴才是卫谏。”卫谏平常的答道。 “不,你是南朝太子姜元彻。”赵承玉试探的说。 卫谏笑着摇头:“奴才不是。” 他的神色如往常一般,没有半点波澜,一双鹰眸,如潭水千尺,望不到底。 这会儿,长风过来了,躬身对卫谏行了个礼:“办妥了。” 卫谏点了头,与赵承玉道:“我让长风已经备好了车辇,长公主若是想回宫,此时就可回宫,我会让长风和青绣护送你回宫。” “呵!出了这卫府,你就不怕本宫将你的秘密说出去?”赵承玉冷笑问道。 “长公主是聪明人,不会做愚蠢的事情。”卫谏很放心的道。 这卫府,赵承玉当真呆不下去了,立即就带着心腹坐着车辇回宫,长风和青绣只是将她送到宫门外,就返回卫府了。 刚进宫,还在承安门的路上,赵承玉想了许久,跟瑾儿交代了一句:“告诉皇上,按计划行事。” 说完,就乔装一番,从宫中一个暗道出了宫。 第50章贬去姜地卫府。 卫谏的书房中里,一个太监模样的人躬身在与卫谏回话:“长公主自回宫之后,就一直在自己的寝宫之中,未曾去见过皇上,也未暗中安排什么人与皇上见面,唯独只有瑾儿去见过皇上一次,讨要了皇上的一副画。那画奴才看过,是皇上先前画的一副斗鸡图。” 见卫谏沉思,脸色严肃。 那太监低声问:“那画应当不是长公主向皇上传递的信息吧?” 赵承玉是聪明的女子,既然他能够放她回宫,自然是有恃无恐,断定了她不敢向皇上说出他的秘密,她不会轻举妄动,但是这画,肯定有别的意思。 “宫中那边继续盯着。” “是。”小太监应下。 一会儿,小太监又道:“皇上经常与宋公公说话,不许其他奴才在旁,还有,皇上已经让宋公公暗中组织西城卫,与飞虎卫大同小异。” 说完这些后,太监就悄悄的离开了卫府。 一直在卫谏旁边的长风面露忧色,道:“看来皇上对爷早有防备,早想着培养他人来替代爷的位置。” “他们再怎么筹谋,最终这收网之人,是我。”卫谏从容道,一副高深莫测之相。 赫连南丞被软禁在卫府已有三日未回赫连府。 “如今还是正月,长公主便不让二弟回府,连个口信也不传回。平日里二弟回来从不曾说过什么,可我们也不曾得知,他留在长公主身边都受过些什么屈辱。”刚用了晚膳后白新月就难过的同赫连南骏抱怨了一句。 赫连南骏整理了盔甲,正要去新兵训练营,却听白新月这话,顿住了脚步。 “长公主回了宫,我进宫去看看。”赫连南骏道,他也略有些担心。 他那个二弟,心思敏捷,才高气傲,却因为他和白新月的缘故,自降身份留在了赵承玉身边,他心里也觉得愧疚。想着,进宫同皇上和赵承玉求个情,放了赫连南丞。 赫连南骏刚走,白新月就慌忙回房见了庞遗世,问他:“庞先生为何让我说这话?就这么一句话,能让赵承玉失势吗?” “不急,凡事都会有一条线引着去。据我所知,在宫中的那位长公主是假的,而真正的长公主已经前去雍州,暗中调遣兵马入京。看来京城中很快会有一场乱事。”庞遗世不紧不慢的说道,京城之中的势力盘根复杂,甚至都无需他出手,京城这趟水,很快就要搅浑。 如此,于他们是最有利的局面。 “将军一去,便会发现宫中的长公主是假的,皇上自然就会查到长公主去雍州调集兵马一事,皇上就会担忧长公主有谋反之心,便会心生芥蒂。”白新月领会过来道。 想到赵承玉很快就要从云端跌落到泥泞里,就心情大好。 “赫连将军帮助皇上平息长公主的谋反,赫连将军还能再行封赏,恭喜赫连夫人!”庞遗世恭喜道。 白新月眼角眉梢都带着喜色,谢过了庞遗世,庞遗世不宜在赫连府多留,就匆匆的从赫连府的后门离开。 副将秦越深正好有事来府中找赫连南骏,偶然看到丫鬟翠屏引着一位穿黑色斗篷,带着帷帽的男子形色匆匆的从后门离开,他略微疑惑看了眼。 整个赫连府人多繁杂,秦越深也未将此放在心上,进了正厅后,下人才说赫连南骏进宫了,不在府中,他只好留了话让下人传达他的话,就离开了赫连府。 宫中,赫连南骏和赵承桓提及赫连南丞留在赵承玉身边之事,赵承桓便就立即轻松道:“赫连将军放心,二公子那事简单,明日我挑选几有相貌的士人才子送给皇姐,将二公子换回来。” “多谢皇上,听说长公主回宫了,臣想去见见二弟,有几句话要与他说。”赫连南骏开口道。 “也好,朕去看看皇姐。”赵承桓应下来,就和赫连南骏一同去了赵承玉的寝宫。 赵承玉住的章华宫与章德殿并不远,赵承桓却被松儿拦在了章华宫外,松儿道:“公主旧毒复发,身子不适,不宜见驾,皇上请回吧。” “那赫连南丞呢?”赵承桓问。 “赫连二公子在卫府,并未随着公主一同回宫。”松儿答道。 赵承桓往宫内望了望,担忧问:“太医可有过来看过?朕还是进去看看长公主。” 松儿面色晦暗,仍是阻拦:“皇上还是请回吧。” 松儿表现得可谓是十分傲慢无礼,在宫中都敢拦着圣驾,赵承桓理应是要发怒的,但他却未表露出什么来,只是面色不悦,就走了。 赫连南骏只觉得怪怪的,未能在宫中见到赫连南丞,他也无心在宫中逗留,出了章华宫后,就告退出宫直接回了军营中。 夜里赫连南骏从军营回府后,白新月便与他问起:“将军进宫,可有见到二弟?” “二弟没有跟长公主一同回宫,他留在了卫府。不过,皇上应允了会设法将二弟送回来。”赫连南骏答道。 “将军见到长公主了?”白新月疑惑问,若是宫中出了事,赫连南骏回来不会这么平常。 赫连南骏摇头,道:“长公主旧毒复发,连皇上都没让见,松儿给拦着不让进章华宫。” “这也太奇怪了?又不是天花、瘟疫,为何连皇上都不让见?其中,莫不会有什么古怪吧?”白新月故意疑惑道,“会不会长公主根本就不在宫中?” “何出此言?”赫连南骏问,他也是觉得奇怪,只不过他一向厌恶赵承玉,赫连南丞也不在宫中,故而就没多留意。 白新月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吞吐说道:“翠屏前两日出府帮我买胭脂,说是瞧见了个跟长公主长得很相似的女子,只是衣裳传得褴褛了些。那时我并未放在心上,如今细想想,莫不是那位真是长公主?” 赫连南骏一听,便觉此事有问题,如若赵承玉当真瞒着一众人,去了别的地方,那她去做什么? “我还是得进宫一趟。”赫连南骏起身来,严峻道。 白新月叫住他:“将军,今日太晚了,明日再去也不迟。” 赫连南骏皱着眉摇头,立即喊了小厮给他拿来大氅披上,就匆匆的出府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宫中,赫连南骏将赵承玉可能不在宫中的事与中赵承桓说了,赵承桓略想了一会儿,脸色严肃,同赫连南骏说起:“不瞒赫连将军,朕过年那日夜里,听见卫谏和皇姐密谋要效仿则天皇帝,如何的控制皇宫,将朕赶下皇位。” 听此,赫连南骏大惊。 许久才回神过来,跪在地上坚定道:“臣定会时刻保护皇上,将乱臣贼子诛杀干净!”“她是朕的皇姐!”之赵承桓咬牙颤抖道,语气同样坚定。 赫连南骏未曾与赵承桓争论这些关乎血脉亲情和江山社稷的事,只道:“若长公主当真不在宫中,那她暗中离开,必定是前去雍州布置她的兵马,目前不宜打草惊蛇的去章华宫探查长公主到底在不在,臣会立即派人去盯着雍州兵马的动向。” “你去办吧,若她真的在雍州,你秘密将她带回京中就好,不必声张,也不可伤了皇姐性命。”赵承桓道,语气很是无奈。 这皇位,坐得胆战心惊。 这皇宫,孤寂冷漠。 赫连南骏离开皇宫之后,立即就去带了几个心腹高手,赶往雍州,此去雍州路程并不远,两天便能到,若是赵承玉当真已经带着雍州兵马赶往京城,那他半路便会遇到赵承玉。 赫连南骏轻车从简,带的人也不多,路上行程快很多,第二日晌午时就已经到达雍州和徐州交界。果然,在徐州城外,就有大量兵马驻扎。他派人过去探查了一番,徐州城外驻扎的兵马的确是雍州军,而且赵承玉当就在营帐里。 “将军打算怎么办?我们如何才能见到长公主,并且在上万兵马里将她带走?”有将士问道。 赫连南骏略想了会儿,让人备了纸笔,写了一封信,交给一人,吩咐他:“将这封信秘密交到长公主手里。” 身在营帐中,穿着一身主帅盔甲的赵承玉,看着赫连南骏送来的那封信,嗤笑了声,随即就给烧了。 “长公主要去见赫连将军吗?”雍州守将范平川问道。 “自然要去的,事情本宫都已安排好,本宫离开之后,你们立即撤回雍州。”赵承玉吩咐,然后就去换了一身女子装扮,身边也只带了一个护卫,就往赫连南骏与她约好的翠柳客栈去了。 她知道,翠柳客栈定然早布置好了天罗地网,等着抓她。 巳时,赵承玉进了客栈,在客栈大堂里见到赫连南骏,过去轻笑道:“没想到赫连将军为了见本宫,也能写出那些违心的话来,要休了白新月,与本宫成亲。你心中从来只有一人,那便是本宫。赫连将军,在你眼中,本宫是那般没脑子的人?” “可长公主,不是也孤身一人来了吗?”赫连南骏道,略有些心虚。 有些事,真真假假,难以说清,他自己何尝不知道,赵承玉断然不会信他所写的这些。 “算了,本宫不与你多说,让你的人出来吧,本宫随你回京。另外,雍州兵马也会回到雍州,不会闹出一丁点儿的卵子来。”赵承玉道,着实不想与赫连南骏多说。 以前爱慕着一个人的时候,只觉得他什么都好,他即便是站在那儿什么都不做,都觉得他高大伟岸,是个了不起的英雄,如今,没了那些爱慕的心思,倒也觉得平常,更懒于与他多费口舌。 赫连南骏倒是有些意外:“长公主暗中调动雍州兵马往京城开去,如今这反应是不是太平淡了些?” 赵承玉只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当即与赫连南骏回京了。 赵承玉被押回宫中后,京城里不知道从那儿传了消息,都在说赵承玉暗中潜回雍州调动兵马要谋反的事,幸而被皇上识破,如今被抓回了宫中发落。 卫府。 卫谏与庞遗世在对弈。 卫谏执着黑子许久,都未想好要落子在哪儿,锁眉深思,左右为难。 庞遗世见此,忍不住开口道:“长公主要失势了,卫大人同长公主乃是夫妻一体,想来也会跟着一同遭殃。” “庞先生今日是来看卫某的笑话?”卫谏勾唇冷声问道,眼神懒散,不见一丝慌乱。 卫谏受伤,这几日都在府中调养身体,今日庞遗世突然造访,二人便在一起下棋了。 “庞某是来救卫大人的,如今北朝皇庭这么乱,您在北朝的富贵是要到头了,但您在南朝的富贵才开始。”庞遗世分析道,神色里难免有几分意气风发,“长公主一倒,皇上的势力就少了一半,届时,荣王便会谋反,到时候不管谁赢谁输,北朝的气数已然耗得差不多,南朝和陈国再举兵来犯,拿下北朝犹如探囊取物,十分容易。” “庞先生在京中左右逢源,怕是与朝中诸多大臣都有联系,并且允诺了很大的好处,可到时候北朝真的亡了,我们这些北朝的臣子奴才,对于南朝怕也没什么用了,届时,我们手里也没了势力,莫说什么天大的好处了,南帝能留我等的性命都是开恩……” 卫谏这番话说得风轻云淡,方才犹豫不决的棋子,总算落了下来,将庞遗世的白子吃了大片。 庞遗世面露窘色,像是被卫谏说道了心坎上,心虚的很,慌乱的拿了白子随意落下。 一时气氛尴尬。 随后,卫谏又道:“这盘棋局,谁是棋子,谁是下棋之人,结局未定,一切为时尚早。” 一子落下,他站起身来,整理了下因为久坐而有些褶皱的衣袍,道:“庞先生,你输了。” 庞遗世一看,卫谏的黑子已经将他的白子全数堵死。 “长风,送客!”卫谏喊了一声。 长风便过来,对庞遗世做出了个“请”的手势。 庞遗世只得拱手告辞离去,他是姜元昊身边最得力的谋士,之前觉得他虽并非是奇才,但至少对于出谋划策,分离人心这些事做得很好,可是卫谏此人,让他觉得太过高深,他几次造访,却无一所得,反而是卫谏将他的底细吃得死死的。 庞遗世离开后,卫谏就披上大氅,让下人备了车辇,要进宫去。 “长公主的事,不会牵连到爷吗?”长风担忧问道。 “不会。”卫谏很笃定的答。 如此,长风才放心不少。 陪同卫谏进宫的路上,长风笑着揶揄了一句:“长公主暗中回雍州调集兵马来京城,怕是想以此对抗爷您的,却没想到让皇上落了她的罪。” “应该不是这样。”卫谏道,虽然这样是完全可以解释得过去,但他觉得事情不可能会这么简单。 入得宫中,卫谏先去章德殿见过赵承桓,赵承桓和几个心腹大臣在商议如何处置赵承玉,见卫谏过来,其他人都缄默看向他。 卫谏躬身跪下,磕头道:“奴才见过皇上。”略显惶恐。 “起身吧,长公主的事,与你无关,卫卿不必惶恐。”赵承桓道,语气温润,并不见很大的怒火。 “谢皇上隆恩。”卫谏谦卑的起身来,恭候在一旁。 有卫谏在,殿内的人,无一说话。赵承桓咳嗽了一声,将卫谏支开:“皇姐在章华宫,卫谏,你去看看她。” “是。” 待得卫谏离开了章德殿之后,里面才有了大臣们激烈的讨论声。 章华宫里一切如旧,连盯着赵承玉的人都没有,赵承桓不曾有任何为难她。 只是,赵承玉在见到卫谏过来时,冷了脸,道:“本宫即将成为阶下囚,卫谏,你还是莫与本宫太亲近才好。” “我刚从章德殿过来,皇上和大臣们在那儿讨论要如何处置长公主。”卫谏很平静的道,他见赵承玉穿得单薄,这章华宫里的炭火不足,并不十分暖和,便将自己身上披着的大氅解下来披到赵承玉的身上。 “那你可听到,要如何处置本宫?”赵承玉问,也不见着急慌张。 “没有,他们不愿当着我的面说,皇上将我支来了这儿。不过,长公主不用担心,我定会护着你的周全,也定能护得住你。”卫谏笃定的道,神色里没了以往的那些冷漠。 赵承玉心中还是略微的暖了一下。 她轻笑了一声:“那本宫就谢过卫大人了。” “从雍州回京,你就没怕过?”卫谏问道。 “怕,也不怕,在皇家里,发生这些事都是平常,便也没什么好怕的。”赵承玉道,她真的有害怕过,君王心思难猜。 “你暗中潜往雍州,领雍州兵马进京,是要干什么?”卫谏问道。 此时,赵承玉冷笑了声,推开卫谏,呵斥道:“卫谏,你觉得你待本宫和气亲近几分,便就能从本宫这儿来套话了?从来,你我之间,所有的示好,都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说完,将披在她身上的那件黑色大氅扔还给了卫谏。 卫谏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他刚出章华宫,就有个小太监匆匆过来,附耳与他小声说:“奴才听到了,皇上不会杀长公主,会以养病的名义将长公主送去姜地的新宫住着,姜地,也就算是封给长公主的封地。” “姜地,那等苦寒之地。十月的时候就开始下雪了,要等到来年三月,才会停,好冰封好几个月。”卫谏叹道。 等消息传到赵承玉耳中时,她大惊愤怒道:“皇上要将本宫贬去姜地?” “是的,另外,皇上还有一道暗旨,京中若无要事,长公主还是安心在姜地居住,莫再回宫了。”传话的太监答道。 “不行!本宫要去见皇上!”赵承玉着急道,要去章德殿里找赵承桓。 几个小太监出来将赵承玉拦下,先前那个传旨的小太监继续道:“皇上让长公主即刻出发,还有,皇上出宫去赫连府了,是为了避开朝中的那些大臣,长公主,您可知道,那些大臣们昨日夜里就递了折子上来,要皇上将您处死。您早些起身去了姜地,皇上也不至那般为难。” 赵承玉苦笑了声,也未为难那个小太监,吩咐了人收拾东西,半个时辰后就去姜地。 明明,先前他们说好了,只是将她软禁在宫中,没想到赵承桓竟然会将她贬去姜地。到底,她这个弟弟对她还是不够信任。 赵承玉身边也没带多少人,也就是瑾儿、松儿以及几个侍女心腹,还有几个护卫。一行十多人从宫中暗门出了宫,行迹萧索,所带的东西也不多。 今日的天气阴沉沉的,赵承玉未曾想到她会这一日,心里着实会有些怨恨赵承桓。 刚出京城,赫连南丞就赶着马车带着熊婉秋追了过来。 “长公主可得带着我们,南丞说过这辈子要给长公主当牛做马,不论长公主沦落到什么地步,南丞都不离不弃。”赫连南丞坚定的道。 赵承玉看了他那瘦弱的身板,略显苍白的脸色,心中感动,道:“你有这份心思,本宫已经知足,但你身体素来不好,姜地又是苦寒之地,你去了怕是撑不住。你是赫连府的二公子,又有才学,留在京中好好给皇上效力吧。” 说完,又看了眼从马车里下来,抱着古琴的熊婉秋,嘱咐赫连南丞:“婉秋无依无靠,你一并照顾她。” “不,长公主,我们要同您一起去姜地。”熊婉秋激动道,“婉秋这条命是您救的,您去哪儿,婉秋都跟着您。姜地苦寒,长公主金枝玉叶都能去承受,我们又怎能退缩?” 此时,远处有一骑往这边而来,马上之人,褐色大氅,骏马奔腾的极快,一会儿便在的赵承玉的马车前停下。 赫连南骏下马来,拱手恭敬道:“臣来送一送长公主。” 赵承玉看了他一眼,道:“你来的正好,将你二弟带回去吧,姜地那儿,他身子吃不消。” 赫连南骏看向赫连南丞,赫连南丞神色坚定的道:“大哥,我必定要去姜地,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希望你不要阻拦我。” “也好,那你,保护好长公主。”赫连南骏伸手拍在赫连南丞的肩膀上,今日,他没了以前的那些冷漠肃杀,又道:“也保护好你自己。” 第51章解毒 此去姜地路途漫漫,启程后的第二日就下起了大雪,为他们前去的路途又多加了许多恶劣。从京城出发,一路向北而行,途径凉州、覃城、虞城,路上耗了七天才道姜地边界。 这一路很顺利,并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京中想要除掉她赵承玉的人何其多,她此时落魄离京,没想到竟然没有人暗中伏杀,能让她这般顺利的往姜地而去。 莫不是京城中的那些人觉得她如今已如同死灰,再无翻盘的机会了? 到虞城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马车里虽然早就提前备好了炭火、狐裘棉袄等保暖的东西,却仍旧觉得冷,听说到了姜地后,会更加冷。 在虞城的时候,赫连南丞的身体就不太好了,找了凉,染了风寒,加上一路奔波劳累,已经发烧病倒了。 到了姜地行宫后,赵承玉一行人路途劳累,除了赫连南丞高烧昏迷之外,赵承玉几人也身体疲惫,多少受了些风寒。 姜地行宫比赵承玉想象得要豪华宽阔许多,修葺的金碧辉煌,他们到的时候,在行宫外恭迎她的宫女侍卫跪满了一地,有上百来人,与京城的那些公主府邸的侍从规格相差不大。 另外,赵承玉是有亲兵队的,在她离开京城后的第二日,亲兵队就和赵承桓赏赐下来的一大堆东西出发前往姜地,与赵承玉在覃城就遇上了。 “松儿你先吩咐厨房熬一大锅的姜汤送来,我去熟悉行宫的事物和人,并安排一下随行亲兵的住处。”瑾儿给赵承玉送回有地暖的寝房后,服侍了她先歇下,便与松儿分别安排行宫的事物。 松儿让厨房那边煮了姜汤之外,又让人找来了姜地附近有名的几位大夫,暂且聘下他们。 虽然亲兵随行的有大夫,但姜地气候恶劣,大夫来的路上也感染了风寒,病得正重,况且姜地这儿应当也有些本地物貌与京城不同,行医方法也会有些差别。但凡是细小的差别,也得留意着,有备无患。 瑾儿两天将行宫的侍女护卫都认清了,安排好他们都干些什么,并且将行宫的每一个地方都仔细留意查看了一番,将赵承玉在这儿的饮食起居安排得井然有序。 赵承桓的意思,是让赵承玉不要再回宫了。 赵承玉身子略好些的时候,让人将“姜地新宫”的牌匾换成了“昭仁长公主府”。 姜地是真的冷,今日没下雪了,可外面的冰冻成一片,院子里那些树干上挂满了长条的冰绫。屋子里烧着炭火和地暖,赵承玉还是裹了狐裘,窝在屋子里甚少出去。 “公主,卫大人来了。”松儿进得屋子里冷得哆嗦着道,赶紧过去炭火旁边烤了下手。 “他来姜地做什么?”赵承玉疑惑,但还是让人请他进来。 帘子掀开,卫谏进来的时候带进来一股冷气,他穿得并不厚,仍是在京城里那平常的装束,就是领口和袖口多了圈貂子毛。 他的耳朵冻得发红,过来朝赵承玉拱了拱手,道:“姜地这儿民风凶悍,又常有戎族人扰乱,你平日里多加小心,我该回京城了。” “你怎么来了姜地?”赵承玉问道,心里差不多有个答案,但是,她不敢相信。 “担心你来姜地的途中有人设计伏杀,就暗中跟着,不看到你平安抵达,我不放心。”卫谏落寞的说,目光也不看赵承玉,而是伸了手在一旁烤火。 “伤好了吗?”赵承玉声音低了下来,问道。 卫谏低头看了眼自己心口的位置,笑着道:“好了。” 随后就立即告辞离开了公主府,背影孤独,脚步匆忙,不曾回头,上马就疾驰走了。 这个府邸,原先是因为姜地出现祥瑞而建造的,可若只是个供奉祥瑞的行宫,断然不必修葺得这般宽大、金碧辉煌,而且,这府邸里有上百的侍女护卫,各个都受过宫廷礼仪教导。 多明显啊。 祥瑞是个借口。 在很早之前,赵承桓就下定了决心要将她这个皇姐贬到这等苦寒的地方来,亏得她还曾因为荣王要谋反的事与赵承桓商议,设计让赵承桓削掉她手中的势力,假意失去所有权势,不足为患。如此一来,荣王便会大意。 没想到,赵承桓早就给她下了这样的套。 “公主,姜地知府求见,送来了姜地府志及其他地方县志,给您过目。”松儿进屋子里来躬身道,屋子外躬身弯腰候着一个穿着知府官服略显清瘦的中年男人。 “请他进来。”赵承玉道。 松儿才过去支会站在外面的知府大人,那位大人才恭敬的进来。 姜地很寒冷,那知府大人已经冻得脸红耳根子红了,赵承玉让侍女将炭盆往他身边移了许多过去,他放下的府志县志也未去看,让瑾儿奉了茶后,问:“这么一大堆的书,本宫看起来费时辰,你就先同本宫说说这姜地的一些民风习俗、地理地貌。捡紧要的说。” “是。”林知府恭敬应下,就开始同赵承玉介绍起来:“姜地九月就入冬,十月开始会下雪,到来年三月后,雪才会融化,但暖和起来的话,要到四月底,六月到八月是酷暑时期,比京城的那个时分要热。也就是,姜地这儿,无春秋两季,只有冬夏。另外就是姜地的民风,有个词叫穷凶极恶,形容的便是姜地,戎族人会经常来打劫,另外有西山,西山那边常年有劫匪,日子不好过时,也会进城里打劫,长公主出行,务必要注意安全。再有,就是苦水河,那里是祥瑞玉环发现之地……” 林知府说了许多,约莫身子也烤暖和了,赵承玉才让他退下。 派人去暗中调查姜地的一些情况,闲暇时,赵承玉和瑾儿、松儿就坐在屋子里看林知府送来的那些府志县志,大略的了解了下姜地的情况。 果真是个穷凶极恶的地方! “朝廷在姜地虽有驻扎兵马,但并不多,只是为了防备戎族人入侵,虽然姜地贼匪遍地,但驻兵不会出面剿灭,这城中的高门大户都有招收武士当护院,并不管其他人的事,府衙的官兵人数怕是比西山的贼匪还少,让官兵去剿匪不太可能……” 看过县志和府志之后,赵承玉感慨的道,随后仔细斟酌思索之后,又分析道:“姜地日子苦寒,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的老百姓,就上西山当了贼匪,或者是学些功夫去给富贵人当护院。这样的匪,今日剿了,明日又能聚成一大片,要剿匪,主要还是要改善姜地的民风情况,让老百姓过上富足的生活,自然无匪。” 瑾儿为难的道:“姜地本就是兵荒马乱的地方,戎族人常年为乱,即便没有贼匪来打劫,也会有戎族人出来为祸,要让姜地的老百姓过上平稳的日子,并不容易。” 是啊,赵承玉也觉得难。 可她既然到了这儿,看到这里的百姓过成了这般日子,心里也觉得苦,她身为长公主,理应为这儿的百姓造福。 “赫连南丞的身体如何了?还一直病着吗?”赵承玉突然想起赫连南丞来,与瑾儿问了句。 “大夫看着,病是好了,只是病去如抽丝,姜地这儿又冷,赫连公子身子本来就不好,所以病得反反复复的,身体很虚弱。”瑾儿答道。 “我过去看看他。”赵承玉担心道。 她也没想到赫连南丞一个男人竟然身子会这般弱,还不如女子。他毕竟是赫连府的二公子,若真有个好歹,也不好交代。 她和瑾儿一同过去赫连南丞的房中,赫连南丞刚好喝了药,拿了一支木剑在房中舞剑,只是他毕竟是个文弱书生,那剑舞的一看便觉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儿力道。 他大哥赫连南骏是铁骨铮铮的大将军,杀敌无数,立下不少战功,高大强壮,而他,怎就身子弱成这般? “见过长公主。”见赵承玉过来,赫连南丞忙停下动作,躬身请安。 他舞剑这一会儿,出了些汗,贴身的里衣湿粘粘的。 “身体还没好,怎么不躺着?”赵承玉关心问道。 “大夫说多动动,出出汗,病会好得快一些。索性屋子里还算大,我便想着以前看大哥舞剑的招式,随意舞了下。”赫连南丞笑着道,声音里都带着些嘶哑。 “等你身体好了,本宫还是差人送你回京城。姜地的苦寒,你的身体着实受不了。”赵承玉认真开口道。 听此,赫连南丞一急,连忙跪在赵承玉面前恳求:“请长公主不要将我送回去,我可以忍受姜地的苦寒。” “可你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你若是在姜地出事,本宫难以跟赫连家交代。”赵承玉没了以往的锐气和高傲,显露出无奈来。 她已不是当初那个手握权势的长公主,这儿也不是离皇权最近的京城,她已经被踢出来了。 “在下定不会给长公主添麻烦。”赫连南丞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最后,赵承玉无奈的叹了声:“若你总是病着,连大夫都觉得你不应当留在姜地了,本宫就派人将你送回京城。” 算是松了口。 赫连南丞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随后的日子里,赫连南丞每日都会在房中舞剑,还拜了一个护卫为师傅,学些基本的功夫,强身健体的。赵承玉专门派了个侍女服侍他,病着的这些天,甚少出过房门,屋中地暖炭火更是烧得很旺,温暖如春。他那病也就好得快。 这日,天没下雪了。 赫连南丞刚出院门,就看见赵承玉披着斗篷,短靴,身边带着好几个人,像是要出门,便过去问了一句:“长公主这是要出门吗?” “嗯,来姜地也有些日子了,还未出府去看过外面。”赵承玉答道。 “长公主等我片刻,在下同您一起去。”赫连南丞道,也是急忙吩咐了他身边的侍女去给他取斗篷过来。 “赫连公子还是在府中休息,外面冷,怕你又染风寒。”赵承玉到道,又担心赫连南丞执意要去,补充了一句:“你若是再病了,本宫就真的要将你送回京城。” 果然,赫连南丞虽然露出失落的神色,却是没再坚持要去,只躬身道:“长公主注意安全。” 就目送着赵承玉一行人离开。 “这里,就是苦水河?”赵承玉望着眼前的一片平地,不可置信的问。 眼前哪里有什么河流,完全就是一片平地,冰雪已经将河面冰冻住,有几尺厚,河上的冰面上有不少来往的人,骑马拉车,毫无问题。 “苦水河那边还有长寒河,结的冰面更厚,长寒河宽长深厚,河水湍急,算是姜地和戎族的一条分界河,戎族人就是在河面结冰之后,就能直接骑马从河面冲过来,在姜地烧杀抢掠,等河面的冰化了之后,他们就不会进犯。戎族人本就比我们更耐严寒,冬日与他们开战,我们也完全占不到好处……”随行前来的当地向导愁色与赵承玉解说,脸上神色满是无奈和畏惧。 “长公主殿下,我们还是早些离开苦水河吧,戎族人随时都可能过来,他们会攻袭一些小村镇,很少会打到姜地城里。”向导跟赵承玉提醒了一句。 赵承玉此番出行,带在身边的人并不多,除了瑾儿和青绣这两个侍女,护卫也只有五六人,再加一个车夫。 且不说戎族人突然冲来,就是西山的贼匪来了,都无法抵抗。 赵承玉看了眼天色,阴郁沉黑,并不在此的久留,就带着人上了马车一块离开这儿。 在马车上,赵承玉问那个向导:“戎族人上回攻袭姜地,是什么时候?” “长寒河面入冬结了冰之后,每日都会有戎族人从冰面上骑马来,攻袭附近的村镇,三五个一队的,十几人一队的,也有上百人一队的,打到姜地城里来拿一回,是去年腊月二十五,抢了不少财物就跑了,等官兵赶到的时候,他们都跑了老远了。”向导惶恐惊慌的答道。 “戎族人这般为乱,朝廷应当早些剿灭了这些戎族人,将戎族纳入我北朝疆土之中。”赵承玉脸色沉重的道。 回城里的路上,她掀开车帘子看外面街上的房屋和行人,与京城相比,这儿太过萧索,因为太冷的缘故,街上的行人很少,倒是见到一些摆摊的小贩苦苦守着摊位,穿的也是粗布麻衣,穿的也并非很厚实,有些墙角地方,还衣衫褴褛的乞丐蜷缩在一旁,冷得瑟瑟发抖。 “前面是无忧酒馆了,长公主可要进去喝点酒暖暖身子?”向导跟赵承玉询问,“无忧酒馆的酒很好,堪称一绝,一到冬日,生意就十分好,那酒馆的老板娘,懂些药理,酿酒的时候会在里面添加些药材。” 听向导这一说,赵承玉倒是有几分兴趣,下了马车,与瑾儿几人进了那无忧酒馆。 无忧酒馆共有两层,里面厅堂很大,烧着地暖和炭火,一楼厅堂就摆了约莫有二十多张桌子,有客的桌子上都有小的炭火盆温着酒,故而,赵承玉才一进去,便感觉里头很是暖和。 客人很多,二楼和包房都已经满客,唯有一楼厅堂还空着两三张桌子。 赵承玉便与随行的人在一楼厅堂上坐下,叫了酒和几样吃食。 她闻着酒香了,觉得这酒着实酿得不错,与宫中的御酒相差不多。 赵承玉喝了几口酒,便就觉得头疼起来,她倒是给忘了体内余毒未清,喝酒就有头疼难受的症状。 “我这酒不怎么醉人,也因为担心客人喝多了会头疼,我酿酒时还特意在酒里放了一味药材,是缓解头疼的。即便客官不善饮酒,应当也不会如此头疼的?” 酒馆老板娘见了,过来纳闷的说道。 赵承玉忙笑着赔不是:“与你的酒无关,是我身体的原因,喝酒便会觉得头疼。” 酒馆老板娘探寻的眼神看了赵承玉一会儿,问道:“只要喝酒,就头疼?” “是,我中了一种很奇怪的毒,一直都有大夫开解毒方子喝着药,这毒,未加重,也未解掉,但唯独喝酒就会头疼。平常时候,身体也会有些疲惫。”赵承玉答道。 酒馆老板娘立即喊了个小二过来:“你去将我房中那瓶白瓷瓶装的酒拿过来。” 小二应下后,就匆忙的去了。 赵承玉也不知这酒馆老板娘要做什么,她此时头疼得难受,又犯恶心。 小二很快拿了酒来,老板娘斟了一杯酒递给赵承玉:“你喝一杯这个酒,看看可会有所缓解?” 闻言,赵承玉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只觉得这酒入口清甜,毫无酒味,好似甘露一般,而头疼的确有所缓解。于是再一口将酒杯中的酒全部饮尽。 “的确好了许多!”赵承玉高兴的道。 老帮娘又给她斟了一杯酒,赵承玉饮下之后,竟然头疼的症状全然没了。 赵承玉的心思何其敏捷玲珑,老板娘此番举动,她看得出来,便与老板娘问道:“老板娘可是知道我中的是什么毒?” 那老板娘笑了声,轻松的道:“这也不是什么毒,我看客官面生,应当不是姜地的人,怕是家中摆设或者误食了金棘草,这种草的毒性并不大,经常闻到或者食用会引起一些头晕、恶心的症状,若是中毒之中,饮酒的话,会将金棘草的毒性放大很多倍,但也只是头疼难受、恶心想吐。金棘草的毒性在人体内不会存在特别长的时间,随便一些解毒的食物都能解掉它的毒。我刚刚给你喝的酒里,添加了冰雪花,冰雪花是金棘草的克星,可以立即解掉金棘草的毒。” 老板娘说完之后,顿了一下,又说:“这都是我的猜测,冰雪花的功效很多,并不一定你中的毒就是金棘草的毒。” “老板娘,你可见过金棘草?它是什么样的?”赵承玉问。 “姜地的人都认识金棘草,苦水河畔,一岸长满了金棘草,对岸长满了并雪花,两种东西的气味互融合,也就什么毒都没有。”老板娘解释道。 “那金棘草,是不是就只有姜地才有?”赵承玉追问。 她中毒的事,就只是在卫府里查出了那个厨娘,厨娘一死,什么线索都没有了。以免打草惊蛇,加上她也没有中毒很深,这事,一直都没有声张去查,后来也没有察觉到有人下毒,她又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去操心,所以就将这事给放下了。 金棘草,只有姜地才有。 若是要害她性命的人,给她下致命的毒药就可,何必用金棘草? 还有金棘草这毒,能解毒的药草和食物都能解,按理说,她所中的金棘草毒应当早就解了,可怎么会还中着毒? “我这里正好有金棘草,你随我来看看。”老板娘说道,便领着赵承玉上楼去了她的房间。她从一个架子上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递给赵承玉看:“这便是金棘草。” 赵承玉以为金棘草应当是什么草吧,没想到竟然是一朵花,颜色洁白,像雪莲花一般,还有淡淡的香味。 “金棘草长得像花一样好看,不知道的人,会将它采了带回家吧,会十分喜欢。”老板娘笑着说道。 “这香味,我觉得好熟悉,好像经常闻到。”赵承玉突然皱眉道,来了姜地之后,她也经常闻到。 她的身边,仍有人在下毒。 此番来的可都是她的心腹啊!难道是姜地这儿的侍女? “老板娘,多谢你。”赵承玉向那老板娘行了个大礼。 此番酒馆一行,老板娘为她解惑甚多,她道:“今日之恩,来日必还。” 她取下腰间璎珞挂着的玉佩递给那个老板娘:“此物是我随身多年之物,我身边的人都识得,若遇上什么难处可去招人长公主府找我。” 说完,她就带着人离开了无忧酒馆。 回到府中时,已是傍晚了,赵承玉给瑾儿看过金棘草,暗中交代,她身边常接触的人和物都盘查一番,是什么香味与那金棘草的香味是一致的。 事物都很具体了,范围并不宽,瑾儿很快就查到了赵承玉的枕头里有金棘草。 “这个枕头……是从卫府带来的……”瑾儿跟赵承玉禀道。 “所以,是卫谏吗?”赵承玉神色平静的问。 第52章刺杀 “卫府防守森严,那个厨娘是卫府管家招进府里的,管家只对卫大人忠心耿耿,公主中毒的消息并未大肆张扬,一个小小厨娘却得知了,还轻而易举的逃离了卫府,出了卫府之后,立即被杀……” 还有许多话,瑾儿未曾说出口。 但赵承玉都明白。 卫谏曾来过姜地,而且卫谏有狼子野心,给她下毒,如此一来,她便会因为身体不适的原因,而难以兼顾到他私下的动作。 可赵承玉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像是卫谏所为。 “枕头的事,再细查查吧。”赵承玉与瑾儿吩咐。 随后,她靠在软榻上,手撑着额头,陷入沉思里,脸色沉重阴郁,她不希望是卫谏,但她又觉得不是卫谏,想得更深切一些的时候,她反倒希望,是卫谏下的毒。 更可能的那个人……当真会让她彻底寒心! 傍晚的时候,瑾儿就沉着脸色来了,她身后还跟着熊婉秋,熊婉秋一进屋子里,就噗通一声跪倒在赵承玉的面前,愧疚自责道:“是婉秋对不起长公主,请长公主责罚!” “怎么回事?”赵承玉问,疑惑的看向一旁的瑾儿。 瑾儿答道:“那个枕头,熊姑娘动了手脚,金棘草也是她放进去的。” 听此,赵承玉脸色不悦,气愤道:“婉秋,你为何要这样做?” 可是,熊婉秋若是真要下毒,该下剧毒才是,而她要报仇的话,也应该是找卫谏。 “有人指使你的?”赵承玉冷静下来追问。 熊婉秋摇了摇头,解释道:“前一段日子,长公主经常睡梦不安,宫中贵人给了我一个香包,里面的白雪莲香料对睡眠很有帮助,那日我见她们给长公主做枕头,便将香包里的雪莲片全都塞进了枕头里。婉秋当初得长公主相救,后来长公主又将奴婢留在身边,从不曾苛待,从不曾将我将奴婢看待,婉秋心中对长公主只有感激,从无怨怼。可婉秋却害了长公主,还请长公主责罚!” 熊婉秋是当真的愧悔,头重重磕在地上。 听她一番解释,赵承玉相信此事与熊婉秋无关,便过去将她从地上扶起,道:“本宫信你,这是你无心之过,有人利用了你。” 无需赵承玉多问,熊婉秋便将自己所知全数告知:“宫中姜贵人在选秀时,与我是感情甚好的姐妹,她选为贵人之后,得知我要留在宫中当宫女,她便将我留在了身边,多有照顾,这香包,便是她赠与我的。” 熊婉秋说着,从身上解下一个香包来,递给赵承玉看:“就是这个香包,是她亲手刺绣的。” 从熊婉秋的言语中,赵承玉看得出来那位姜贵人与熊婉秋的确感情很好。 “只是,在宫中为奴婢,还是免不了受人欺负,姜贵人又并非是位高权重,她有时候连自己都难护住,更难护住你。”赵承玉感慨道。 随后,赵承玉又想起一事来,想了想,没问熊婉秋,只道:“不用将此事放在心上,本宫也无大碍,你下去歇着吧。” 熊婉秋仍是愧疚难安:“长公主罚我一顿,或是打我一顿吧,否则,我心中难安。” “好,罚你一日不可用饭,另外抄写十卷经书,经书本宫会亲自检查,另外,扣除一个月俸银。”赵承玉应下道,“金棘草的事,你与姜贵人都遭人利用了。” 等着熊婉秋离开之后,瑾儿问道:“公主是知道下毒的人是谁了?” 她也猜出来了,事情牵涉到了宫中,便就与宫中的人有关了。 “传信去查吧。”赵承玉道,显得有些落寞受伤。 几日后,宫里那边就传了信来,姜贵人的冰雪莲是皇后所赐,那日酒宴,也是皇后安排将姜贵人的贴身宫女安排了去伺候赵承玉。 “公主,兴许这都是皇后娘娘一人的意思,与皇上无关的。皇后娘娘定然只是想让您身子不太好,如此就没法子再插手后宫的事,她便能独揽主持后宫的大权。”瑾儿如此解释安慰赵承玉。 赵承玉没说什么,沉默的看着窗外。 窗的外头仍是光秃秃的树,树干上挂满了冰绫坠子,外面一片白雪茫茫的。 一如赵承玉现在的心境,寒冷而空白。 皇后是她亲自挑选的,断不可能会因为想独揽后宫大权而用这种手段来害她,唯独,是为了皇上,皇后才会出手对付她,因为,皇后深爱皇上,可以为了皇上做任何事情。 好些天,赵承玉都足不出户,兴许是觉得外面冷吧。 其他人慢慢都适应了姜地的环境,寒冷,可吃的东西不多,即便是出门,也是一大群人一同出门,采买一大堆的东西囤积着,能吃上六七日。前两日戎族人又打到了姜地城里,公主府的亲兵和官府的兵马联合起来,将那一小支戎族人打退了。 赫连南丞一直在勤加锻炼身体,从屋子里到了院子里,练剑、举石墩,院子里跑动,甚少看到他在房中看书了。不过,经过他这般锻炼,身体应当是好了许多了,这么久以来,未曾再染上风寒。 “如今长公主就在姜地,并且设有昭仁长公主府。”庞遗世在戎族大帐中戎族首领干戈邪大王说道。 “这事,我们当然知道,那个长公主是被贬来的,府中也就几千亲兵,她早就失势了,不足为惧的!”大帐中的一名将领大声道,很是看不上庞遗世。 干戈邪沉着冷静,道:“那个长公主府虽然金银财宝无数,不过,我们不会去跟她作对。虽说是个被贬的长公主,但她若出事,北朝皇帝必定会大怒,会对我们出兵。” “大王明智!”庞遗世称赞道,“不过,有一事,大王怕是不知,北朝京城传来消息,怕是长公主被贬是假,她此来姜地恐怕是要对戎族出手,在下有消息,赫连将军不日将带兵前来姜地。” 听此,干戈邪面显忧色,沉思许久。 “那个长公主来了姜地后可老实本分的很,听说就出过一趟门!”其中有人叫嚣道,明显不太相信庞遗世的话。 “如此,才显得长公主的高深,大王应当听说过这位长公主的事迹,十三岁就突破宫权利斗争的重重阻碍将幼弟扶上皇位,这些年来更是将北朝江山和朝堂把控得稳稳当当,她绝非一般皇族妇人!”庞遗世见干戈邪面露犹豫、担忧之色,立即说出这些话来,以此扰乱干戈邪的心绪。 “庞先生是代表荣王前来,具体有什么计划,说来听听。”干戈邪道,显然已经失了分寸和判断。 “荣王希戎族能够在赫连将军的兵马到来之前,抓走长公主,并且钳制赫连将军的兵马,先行离开姜地,往藏地反向转移。待荣王事成之后,荣王愿意将姜地和藏地分割给戎族。”庞遗世说道。 干戈邪略一想,冷静下来,问:“如若荣王事败呢?庞先生,并非你诡辩几句,本王就会被你牵着鼻子走。” 庞遗世并不显露慌色,冷静自若的继续道:“若戎族将长公主抓走,钳制住赫连将军,荣王有十分把握成功。如若戎族不与我们合作,荣王有九分把握成功,但是,长公主和赫连将军来灭戎族,戎族必亡。反正届时有戎族将长公主和赫连将军牵制住,就算反应过来京城有难,也回防不及。此事,还请大王仔细斟酌!” 说完这些后,庞遗世就信心满满的离开了大帐。 干戈邪在大帐中同麾下将领们商议此事。 远在京城之中的宫墙内,杜司徒进宫去南书房面圣,同赵承桓道:“皇上,长公主在姜地,戎族人又常在姜地骚扰,若戎族人有所动向,想抓住长公主,以此要挟朝廷和皇上,不如趁此机会将戎族人剿灭。” “那杜卿以为,派哪位将军去姜地最为合适?”赵承桓思虑片刻后,问道。 杜司徒答道:“朝中行军打仗、战绩卓越的当属赫连将军,加之赫连将军曾出征过姜地,并且将戎族人打败过,只是那时候是炎热天气,长寒河并未结冰,不好直取戎族,将其拿下。” 杜司徒离开之后,赵承桓就召见赫连南骏,让他领兵十万,前去姜地,争取在长寒河化冰之前,将戎族拿下。 “将军,你带我一同前去吧!”赫连南骏收拾好一切,准备出征时,白新月拉住他,目光坚定的道。 “姜地苦寒,你身体会吃不消,况且,我此去最多两月就能回来。安心在府中等着我回来可好?”赫连南骏将白新月搂入怀中柔声安慰道。 白新月坚定的摇头,露出一脸苦色和委屈:“我一直都在府中,从去年到如今,都没有出过府,即便我不出府,仍旧会听到一些闲言碎语,说堂堂将军夫人在春风十里当了妓子,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名节对于一个女子而言,多么重要,我想不去在乎这些,可我,真的做不到……” “新月,对不起,是我没能保护好你。”赫连南骏脸上满是自责愧疚。 “我不怪将军,那是皇上下的旨,祸端源于长公主。你我都无能为力。”白新月委屈的道,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可你知道吗?我心里有怨,我想离开这儿,哪怕是几天也好,过一段没有那些流言蜚语的日子。” “可姜地苦寒,长公主也在,我担心她还会为难你。”赫连南骏心里有了动摇。 “我不去得罪了她,想来她也不敢再像在京城那般仗势欺人。”白新月道。 如此,赫连南骏也不再坚持,答应了带着白新月一同前往姜地。 京城中的那些流言,他也听到过一些,说得十分难听,不过白新月甚少出府,说的人便少许多,就是平日里上朝,其他大臣们会常以异样的眼光看他,暗中说些嘲讽的话,他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并不计较这些。 可白新月呢? 难道就让她在府里躲一辈子,从不出门吗? 赫连南骏领兵出征那日,赵承桓亲自相送,与他嘱咐了几句话。 “公主,京城传来的消息,还有卫大人的一封信。”松儿将两封信递给赵承玉。 赵承玉虽然在姜地,但京城的消息几乎每日都会传来给她,从京城飞鸽传信到姜地,差不多与偶两日,信中说,赫连南骏已经领兵来姜地。 那应该是两日前就启程了,再有两三日应该能到姜地。 另外荣王已经蠢蠢欲动,估计也会在近期发起叛变,承欢公主求赵承桓赐婚了,赵承桓同意了,还下旨赐婚,于二月初六大婚。幽州、朔州、荆州三地的守将已经暗中有异动…… 卫谏的信中,倒没有说什么特别紧要的事,都是说些他在京城中发生的事,卫府里的事,很繁琐。 “前些日和京中的几位大人去打猎,猎到了两只狐狸,纯白的狐狸皮子,很好,姜地冷,我已经差人将狐狸皮子给你送过去,注意保暖。” “皇上已经甚少给我差事干,宋长春得宠,西城卫也组建成功,就在飞虎卫的西边,我闲着便在府中看书练剑。看到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京中,一切安好,不管你信否,北朝江山,我会替你守护好。你在姜地,多自珍重。” 卫谏那样的人,不像是能写出这些长情的信来,也不知道他到底打什么主意。 赵承玉常去无忧酒馆里喝酒小酌,这儿生意好,人群往来,自然会留下不少消息。 “现在又有个长公主在我们这儿,戎族人肯定不敢轻易来犯了!”一个酒客高兴说道,前不久戎族人来犯,被官兵和赵承玉的亲兵打得落花流水,姜地的百姓都高兴不已,雀跃欢腾。 “是啊,长公主在,我们就能够过上安稳日子了。” “不过,长公主的亲兵也不过上千人,若真是戎族大部队来了,也抵挡不过,况且,他们知道长公主在姜地,会不会暗中对长公主不利?” 亦有人面色担忧问道。 此人一身书生装扮,面色消瘦,尽管他提出的问题被其他人起哄声给掩盖了住了,但他还是摇头叹息。 “那书生说得对,公主,戎族人肯定会出手伤您。奴婢担心,他们会拿下您来跟皇上做交易。”瑾儿忧心道。 “我在姜地,替身十个,谁能知道我的身份,公主府里防备森严,一般刺客都入不了其中。 “可奴婢还是担心您。我们尽快回去吧。”瑾儿小声提醒她,她总觉得无忧酒馆里的氛围不太对,而且这儿人多眼杂,赵承玉身边带的护卫也不多。连瑾儿都察觉到了问题,更何况赵承玉,此时,唯有镇定以对。 “老板娘!今日这酒,我喝着有些不对!”赵承玉大声唤在招呼其他酒客的老板娘。 老板娘听到声音往这边过来,对着赵承玉恭敬福身,问:“客官觉得哪儿不对了?” 赵承玉低声向她询问:“无忧酒馆中,可有别的通道出路?”随即大声不悦道:“这酒的味道好似淡了许多,也没先前喝得醇香了!” 老板娘先是低声回答:“我的房中有去往外面的秘密通道。”随后大声说:“客官您昨日喝的酒与今日不同,那酒,在我房中,我替您拿来!那可是我的私藏啊!” “我随你一同去!”赵承玉佯装醉意道。 老板娘未曾阻拦,带着赵承玉和瑾儿一同上楼往她的房间去。 赵承玉才一起身,就有几个酒客也跟着一起起身,还跟着上了楼。 刚进老板娘的房间,后面跟着的那几个人也冲了进去,拔出刀子对赵承玉打杀起来,就在此时,暗藏着保护的赵承玉的护卫也都从房梁上下来,与那几人打斗起来,将他们纠缠住。 “快,我先领你们去暗道!”老板娘见机慌忙说,迅捷的过去打开暗道机关,她房中墙壁上顿时出现一条通道,赵承玉和瑾儿还有两个随行的护卫迅速往通道里去,后面的那些人有暗卫纠缠,没能追过来。 老板娘房中的这条通道略长,通道的出口竟然是与无忧酒馆相隔有一里地的无忧酿酒庄。 “姜地常有土匪和戎族人为乱,我这通道也是为了躲祸的,另外也会将酒窖藏一些在通道里,也是为了避免他们来为祸的时候少些损失。您知道无忧酒馆很出名,他们常来打劫一些酒啊什么的。”出去后,老板娘跟赵承玉解释了一句。 这个老板娘,三十来岁的年纪,风韵犹存,看得出来年轻时定然是个大美人。 赵承玉来这无忧酒馆有好几回了,从来都是见这老板娘独来独往的,身边没个亲人、丈夫孩子的。 “多谢老板娘今日相助。不过,那些要杀我的人,怕是要为难你,你先随我一同避一避吧,无忧酒馆暂且放一放。”赵承玉感激道,今日,是她给无忧酒馆和老板娘带来了祸事。 还有通道也暴露了。 “刺杀我的人,他们手里的武器是弯刀,是戎族人的武器,从身量上看,个个高大凶猛,也像是戎族人。你藏在通道里的那些酒,以后怕是也保不住了。”赵承玉分析道。 老板娘未曾拒绝,随着赵承玉一同到了昭仁长公主府里。 赵承玉将她安顿好,又与她道:“公主府里还有南苑空着,虽然是不如你那个酿酒庄那般空旷,你若是不介意,可以在这儿酿酒,另外无忧酒馆那边,本宫会派几个人过去保护,一般的人闹不了事。” “多谢公主。”老板娘跪下磕头道。 赵承玉将她扶起来:“老板娘不必言谢,你于本宫有恩,金棘草之毒以及今日仗义相救,本宫会记着你的恩情。” 没多久,暗卫都赶了回来,无忧酒馆里刺杀赵承玉的那几个戎族人都已经被暗卫杀死。 但是,突然有戎族人来刺杀赵承玉,这说戎族人那里有计划要做些什么事。 “赫连将军很快就能赶到姜地,只要在赫连将军到达之前不出府,戎族人断不可能冲到公主府里来为难公主,等赫连将军到了,他们就更不敢放肆了。”瑾儿跟赵承玉说道。 赵承玉点头,为今之计,只能如此,好在,顶多再有一日的功夫,赫连南骏就能到姜地了。 “还是得知道,戎族人到底要做什么。”赵承玉叹了口气道,脸色忧虑。 戎族人杀她,这绝非是为了逞一时之快,也不是为了争夺什么财务,杀长公主,这是要与北朝彻底开战的意思? 可是,戎狄就那么些兵力,怎可能敢和北朝开战? 戎狄一直都在姜地和藏地的边界徘徊,三月化冰之后,戎族人就会迁移到藏地附近,说来,藏地那边才是他们的大本营,那边土地肥沃,也不似姜地附近苦寒酷暑,那边有牛羊和耕地,另外,藏地的驻军防守更为森严,戎族人从来都不会去攻打骚扰藏地。 入冬后,长寒河结冰,戎族人就会从长寒河上踏过,在姜地抢劫财物粮食,随后再转移到藏地附近的大本营。 也是因为常年处在两地奔波厮杀的情况下,戎族人个个骁勇善战,能以一当十,但也因为食物的紧缺,戎族人并不多。 向北朝开战,他们没有这样的胆量。 莫不是想捉拿她,然后向北朝要挟,索取些食物钱财? 反正赫连南骏此来,是要一举灭了戎族人,其余的,多想无益。 赫连南骏是在第二日傍晚时分抵达姜地的,赵承玉和姜地的官员一同去迎接赫连南骏,而且已经命人在府中设下酒宴为赫连南骏接风洗尘。 姜地城门外,赫连南骏下了马后,就往后面的马车走过去,掀开车帘子,搀扶着裹着一身白色狐裘大氅的白新月下马车里来。 赵承玉和一众官员都看傻了眼。 没想到,赫连南骏此番出征,竟然将白新月一同都带了来。 “公主。”赫连南丞在赵承玉耳边低声唤她,想是她出神许久。 “白新月她是来寻死的吗?”赵承玉笑道,“从她从马车里下来,我看到她那一刻,我便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 第53章卫谏来姜地 白新月表现得娇羞又得体大度,但凡是京中贵女的仪态礼数,她是体现得十足。对着赵承玉伏地叩首后,才由着丫鬟翠屏扶起来,并不耽误打扰赫连南骏的事情,又上了马车先行回了姜地驿站。 姜地官员早听说赫连南骏宠爱妻子,今日一见,连赫连南骏来边疆打战都不舍得跟夫人分开,又见白新月温婉美貌,也难怪能让赫连南骏对她钟爱有加。 女子就该有女子的娇羞才对,哪里像这位长公主,一身威严戾气,让人不敢举目望之。 赫连南骏与其几位副将和姜地的几位官员都一同去了公主府里吃酒宴。酒都是无忧酒馆的酒,十分醇美,菜肴因为食材的原因,有些不尽如意,但好在厨子是从京城中跟着来的御厨,做菜手艺十分了得,能化腐朽为神奇,故而,亦十分盛大。 席间更有歌舞助兴,歌舞伎也是从京城里跟着来的。 在姜地,就是百年来也不曾有这般盛宴,歌舞升平之景象。 “即便在姜地,长公主过得仍旧是骄奢淫逸,较之在京城当中,有过之而无不及。”酒宴散下后,赫连南骏因要去找赫连南丞叙话,未立即离开公主府,他遇上赵承玉,讽刺了一句。 赵承玉未曾计较他的嘲讽,不满的追问他:“怎将白新月带来了姜地?” 一提此事,赫连南骏恼羞成怒,恨意道:“还不是拜长公主所赐,她被皇上下旨在春风十里为妓,满京城里都是闲言碎语,她一个女子,名节都被长公主毁了,连门都不敢出!”赵承玉望着外面的阴冷黑夜,笑了声:“那你带她来姜地,就不怕我再伤害她?” 赫连南骏一时沉默无语,对于赵承玉的恨意,说不上深。哪怕赵承玉几次三番的将白新月害得那么惨,而他心中,其实对赵承玉愧疚更深。 他那一掌,差点要了赵承玉的性命,还让赵承玉往后都不能再怀上身孕。 之后,他又骗了赵承玉,将她从雍州带回,让她被贬到了姜地这个苦寒的地方。尽管公主府里温暖极奢,可一到外面,就冷入骨髓。 外面,还那么动荡。 他还听说了就在昨天,赵承玉还遭到了戎族人的刺杀。 “赫连南骏,你敢不敢跟本宫赌,有一天,你会亲手杀了白新月!”赵承玉看向他说道。 不等他回答,见赫连南丞已经赶过来,赵承玉就先行走开了。 兴许是在外面呆的时间久了些,赵承玉觉得身上冷,回屋子里后将狐裘裹得更紧了些。松儿从外面进来,同赵承玉禀道:“公主,这个时辰了,柳娘还未回来?” 柳娘,正是无忧酒馆的老板娘,她叫柳无忧,平日里大家都管她叫柳娘。 “柳娘出去了?”赵承玉担心问道。 “您和官员们去城门口迎接赫连将军的时候,她说要去酒馆看看,就出府了。”松儿答道,面露忧色,“外面那么乱,她是一个人出府的,我有些担心她会不会出什么事。” “派几个人出去找找,赫连将军和大队兵马来了,贼匪和戎族人不敢造次。”赵承玉吩咐,也给自己下了颗定心丸。 松儿应下就去办了。 白雪茫茫的一片的荒野,将黑夜都照得有几分明亮,其中,扎满了帐篷,帐篷外有篝火,而在最大的营帐里,柳娘跪在一个满鬓髯发的高大雄壮的男人面前。 这男人,正是戎族人的首领干戈邪。 “柳娘,你坏了我大事,如今又跑来做什么?”干戈邪粗厚愤怒的嗓音里夹杂着几许无奈。 “你派去那几个人,不是全都让长公主的人杀了吗?就算没有我放她们离开,你的人也杀不了她!”柳娘抬头目光坚毅的看着干戈邪,“现在,因为我两次帮她,她让我住进了公主府里,还将一处院子留给我酿酒。她对我很信任。” 干戈邪听出柳娘话中的玄机,两眼放光,道:“你想帮我?条件呢?” “我要见我儿子,带他回姜地。”柳娘坚定的道。 “他是我的继承人,以后会是戎族人的王!”干戈邪气愤说道。 可是,柳娘的态度很强硬,坚定,根本就不容商量。 干戈邪略想了想,如果事情真的能成,抓住了赵承玉,接下来荣王篡位成功,那按照他和荣王的约定,姜地和藏地便是他们戎族人的。 “好,我答应你,我要你将赵承玉抓来戎族,我要钳制住赫连将军的军队。”干戈邪爽快的道。 随后,还带着柳娘去看了她的儿子,那孩子才十二岁,如今夜已深,已经睡下了,柳娘只是在旁目光含着泪,慈爱的看着他,未曾惊动他。 “这是我给孩子缝的衣服和鞋子,你替我给他。太晚了,我得赶紧回去,以免被人察觉。”柳娘将东西交给干戈邪,就匆匆的驾马离开了。 等柳娘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已经是天色大亮,松儿见到她,担着的心放了下来,不免责备埋怨了一句:“柳娘你去哪儿了?你一夜未归,公主担心你出事,派了人到处寻你呢!” “让公主担心了!”柳娘愧疚的道,脸上略带几分阴晦,低落的道:“我去苦水河附近祭拜我父亲了,昨日是他的忌日。” 松儿未曾料到这事,面色尴尬愧疚:“我非有心责怪你,只是姜地太乱,怕城中还有戎族人在,会伺机报复你。” “我父亲,就是死在戎族人手上的。”柳娘又道,眼中满是恨意。 松儿安慰了柳娘几句,就去跟赵承玉禀话:“柳娘回来了,她昨日去祭拜了她的父亲,她父亲还是死在了戎族人的手里。” 另外,松儿又道:“赫连将军在姜地租了周员外的一处宅子,白新月住进了那儿,招收婢女护卫的时候,奴婢安排进了我们的人。” 赫连南骏与赫连南丞说了一宿的话,赫连南丞原先是身子那般虚弱的人,没想到竟然能忍受得了姜地的苦寒,还锻炼得身体强壮了许多,为此,赫连南骏甚是感慨。 第二日天色大亮了,他才回了驿站,接白新月一同去他租的房子里去。 虽然赫连南骏忙碌着吩咐人买下人奴婢以及府中一切应需的东西,白新月却坐在那儿一脸苦闷怨恨,不说话。 “怎么了?可是受不了姜地的天气苦寒?”赫连南骏忙碌好了之后,关心的问她。 白新月气闷起身来,道:“将军在公主府里过了一夜,我很担心,夜里一直未睡下。” “我与二弟说了许久话,二弟变化很大。”赫连南骏道。 白新月一脸委屈和哀怨,道:“兴许是将军从一开始爱过长公主,我心中会有惶恐,觉得将军还会爱上她,所以害怕将军跟她见面,害怕她会将将军从我身边抢走……将军在我心中,比我生命都重要……” 赫连南骏一改冷漠,变得目光温和,伸手将白新月搂在怀中:“我总是让你没有安全感吗?新月,你执意要跟我来姜地,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是。”白新月靠在他怀中点头道,“我害怕失去你。” “不会,我的心里永远都只有你,我唯一的赫连夫人。”赫连南骏温柔深情的道。 赵承玉从未想过,她不过是去熊婉秋那儿看了一遍抄写的佛经,再回来她的寝房中,就看到卫谏在炭盆旁边站着,伸手烤火,身上还披着黑色狐裘大氅。 赵承玉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不然,卫谏怎可能会突然平白的出现在她的寝房中。 “你怎么来了?”赵承玉过去,确定并非是自己眼花,语气疏离的问。 “赫连将军离开之后,京城中暗流涌动。”卫谏答道,侧头看向赵承玉,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不见,竟觉她消瘦了许多,“在姜地过得不好?” “还行,甚少出府,外面太冷,偶尔会去无忧酒馆里喝酒听酒客们说些姜地发生的事情。”赵承玉答道,有些漫不经心。 “你能喝酒了?毒解了?”卫谏略带几分惊喜,高兴。“解了,是无忧酒馆的柳娘解的,我中的毒只是姜地的一种很普通常见的金棘草之毒,平常解毒的食物便能解毒,冰雪花与金棘草相生相克,两物一同生长在苦水河的两岸,柳娘正是用冰雪花给我解了毒。”赵承玉细碎的说,也不知为何会同卫谏说这些无关键要的话,还说得这般繁琐多言。 卫谏亦道:“去年我来姜地公办时,见过苦水河畔的金棘草和冰雪花,这两样东西,像是名字叫混了一般。” …… 两人说了许多无关紧要的话,卫谏始终未说出他来姜地到底是要做什么,赵承玉也忘了继续去追问。 名义上,卫谏仍是她的驸马,既然他来了,自然是住在公主府里。 卫谏来姜地,也未曾透露有什么目的,故而,赵承玉也并未透他来姜地的事。 京中的情况,赵承玉大抵知道,但是姜地与京城相隔较远,消息传递难免有所延迟,赵承玉这儿收到的消息,还是两日前的。 “皇上下令,赫连将军点兵十万前来剿灭戎族人。”卫谏提醒赵承玉。 赵承玉此时回想,觉得其中有问题:“不像是有十万兵马,从营帐和人数上来看,绝不超过五万。” “我去过赫连将军安营扎寨的地方,来姜地的人马不足两万。”卫谏道。 赵承玉立即反应过来,十万兵马是幌子,让赫连南骏来攻打戎族人也是幌子,只不过是为了让荣王以为京城兵力空虚,与她被贬来姜地是一样的。 “我私下调查过,长公主和皇上恐怕是低估了荣王的实力,他暗中豢养的兵马有十五万,更有死士一万,还有南朝大皇子会借他三万兵马,目前所知被荣王拉拢的幽州、朔州、凉州三地守将共有兵马十万,而荣王所拉拢的守将,应当不止这三地。”卫谏详细的与赵承玉说起这些,明明是形势险峻、一场大战即将拉开之势,他却说得轻松如闲谈一般。 “京城之中,要乱了,这北朝天下,也将战火纷飞。” “你到底是何意?”赵承玉冷声问他,面露不悦。 卫谏总是这般,藏得极深,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和用意。 “北朝乱了,你可是要浑水摸鱼?”赵承玉质问。 卫谏呵呵一笑,抬手替赵承玉绾了一缕散落的青丝,道:“我是要渔翁得利,当然,想要渔翁得利的人不止我。南朝,陈国,甚至戎族人。” 他说得那般轻松自在,好似任凭荣王和南朝、陈国如何相争,这北朝天下,最后只会落入他的手中。 “真是妄想!北朝根基深厚,虽不如百年前强盛,但还轮不到宵小之辈瓜分。本宫即便是死,也会替父皇和弟弟守住这北朝江山!”赵承玉气势磅礴,威严狠厉道,神色坚定不移。 她的坚毅,让任何人都无法忽视。 “若真有一日,北朝落败,整个天下落入我手,我以北朝江山为聘,娶你当我的皇后,你可愿意?”卫谏很深情的问。 方才赵承玉的态度,让他为之一怔,赵承玉在他的心中的位置,很重要,重要到他害怕真与赵承玉站到对立面的那一天。 可他们倆的身份,敌对的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那一日,我会死,以长公主之尊,以身殉国。”赵承玉神色坚毅的道,她的态度犹如千金磐石,笃定不移。 卫谏迟疑了许久,甚是落寞的离开了赵承玉的寝房,直到第二日早上与赵承玉一同用膳的时候,他才下定了决心,与赵承玉道:“这一次,我不与你为敌,无论如何都帮你守住北朝江山。” 他的态度很坚决肯定。 赵承玉提唇一笑,道:“我信你。” 用完膳后,卫谏便将自己所知全数告知赵承玉:“庞遗世一直在暗中走动,我早派了人暗中盯着他,他曾去过戎族,与戎族大王干戈邪有交易,想让戎族人牵制住赫连将军的兵马,让赫连将军无法回防京城。而赫连将军来姜地,则是杜司徒劝谏皇上。杜司徒和南朝大皇子早就是蛇鼠一窝。” “所以,前几日戎族人刺杀我,并非是想抓我要挟皇上,而是为了要挟赫连将军,他们有我在手,赫连将军必定投鼠忌器不敢出兵剿灭,只能受他们牵制。”赵承玉回想过来,恍然大悟。 赵承玉的目光再度看向卫谏,大约猜到了他的来意,虽觉有些荒唐可笑,但她心中还是微微一暖。 她未戳破卫谏的来意,对于他二人而言,有些话不宜说破。 “你带了多少人来姜地?京城那边,你有何安排?”赵承玉给卫谏斟了一杯酒,问道。 “就我和长风两人,不过,昨夜我已经让长风先行回京,改变先前部署情况。”卫谏端起酒杯一口饮尽,目光深邃。 昨夜里,他思虑过后,改变了主意。 “爷,这是拿下北朝最好的时机,一旦让北朝度过这个危机,恢复了元气,我们想要拿下北朝就遥遥无期了!” 卫谏将自己改变主意的事跟长风说,交代长风立即回京改变计划,长风不甘又着急的劝谏他。 卫谏却是摇头,只道:“我想护住她,北朝江山,是她的命。权当是我这回帮她,下回夺取北朝江山的时候,心里少些愧疚。” “错过了这回,那下回又是什么时候?您在北朝待了快有十六年了,余下来,您还要待多久?一年,两年,还是又一个十年?”长风着急的反问他。 “不知道,越久越好。”卫谏痴痴的道。 素来他都是雷厉风行的,如今却变得犹豫不决,没了先前的果敢冷静,没了那些冷漠的杀伐决断。 “这北朝天下,说来,其实早在我们手中了,不是吗?”他笑着道,略显凄凉。 “不回南朝了?”长风茫然的问。 “那里……不想回。”卫谏的语气里,先前有犹豫,最后变得果决。 长风沉默了许久,外面一阵冷风吹过来,他醒了思绪,又变得冷漠起来,道:“对了,南朝太子成亲了,娶的是陈太宰的嫡长女。” “是吗?”卫谏凄冷一笑,随即恢复冷漠脸色。 长风抛出这话来,就是为了让卫谏改变主意,可卫谏仍是态度坚决:“按我说的办。若真有下回时机,我绝不会再手软留情。” 长风虽然不满卫谏在这么好的时机放弃,但还是领命连夜赶回京城。 卫谏原先的计划是想要在京城这场大乱中渔翁得利,彻底拿下北朝江山,先让荣王和赵承桓的兵马在京城交火,随后他的人再出现控制宫廷和荣王、赵承桓,从而,他就能轻而易举的拿下北朝,而且,他还有最正当的名义,就是长公主之名出师,虽说朝中畏惧和嫉恨长公主的人不少,但是对长公主忠心耿耿的人更不少。 而他此来姜地,就是为了牵制住赵承玉。 只是没想到,在与赵承玉相见后,她三言两语,便让他改变了心意。决定替她护住北朝。 毕竟,他在北朝也生活了多年,那些人都是他熟悉的人。 ……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赵承玉见卫谏沉默失神许久,开口提醒他。 卫谏这才回神过来,道:“京城那边情况很险峻,我的人会全力以赴护住皇上,但荣王手上兵马多,即便未能篡位成功,必定也不会甘心束手就擒,很有可能会领兵南下,先占据江南一带,分割盘踞,与皇上正面开战……” “如此一来,那苦的便是老百姓了!”赵承玉感慨道。 若长期以往的僵持下去,不止苦了老百姓,北朝元气大伤,兵力锐减,最后对北朝虎视眈眈的陈国和南朝便会挥军而上,将北朝彻底瓜分。 “瑾儿,替我修书一封送去陈国,交到承萱手中。”赵承玉略加一想,心中便有了主意,立即喊瑾儿。 侍女准备好了笔墨纸砚,瑾儿问:“公主,怎么写?” “让承萱先将陈国宫廷情况回信与我,让陈国乱起来,无暇顾及别处。” 随即,赵承玉又喊了松儿,与她吩咐:“同样的,将南朝的宫廷情况传回,给凝霜传话,让她稳住姜元昊,最好,给的姜元昊招惹些麻烦,一年半载的不能涉政。” 看着赵承玉这般临危不乱、井井有条的安排好这些对策,再次让卫谏叹服:“长公主如此神思敏捷,有长公主在,北朝亡不了。” 虽然卫谏这般说,但赵承玉心中并无半点轻松。 眼下最大的危机并不是荣王谋反,而是荣王谋反后的一系列祸端。 连着两日,赵承玉都处于紧绷的状态,一直注意着京城传来的消息,可这两日传来的消息都是风平浪静,荣王还尚未有动作。 好似脑中的那根弦崩得久了,又慢慢的松懈了下来。 她还未被戎族人抓走,想来,荣王还不急着动手。 “公主,白新月病了,遣了下人通知赫连公子,想让赫连公子开口从公主府里请大夫过去给她看诊。” 正用膳的时候,瑾儿过来与赵承玉禀道。 一听白新月的名字,赵承玉就不喜的很,不悦问道:“姜地是请不到大夫了吗?非要从我这公主府里请大夫去给她看诊,真不知道,她又想弄什么幺蛾子!” “那……让大夫过去吗?”瑾儿看着赵承玉的脸色,问道。 赵承玉略想了一下,赫连南骏在营地驻扎,不在城里,那宅子那儿就只有白新月一人,她初来人生地不熟,话又托到了赫连南丞那儿,不让大夫去,说不过去。 她便应下来:“让大夫过去,赫连公子也一并过去看看。” “是。”瑾儿应下,就退下了。 傍晚前,大夫回来了,赫连南丞留在了周家宅子,听说赫连南骏也从营地赶了回来。 赵承玉找了大夫过来问白新月是何病症,大夫恭敬答道:“赫连夫人是有喜了,另外,姜地寒冷,略受了些风寒。” 第54章擒贼匪 赵承玉去了周府宅子,赫连南骏已经回军营了。 白新月见到赵承玉过来,并不意外,她半靠在床榻上,眉梢里尽显得意,也未起身向赵承玉行礼,只悠悠的道:“我怀了将军的孩子,将军从来都不嫌弃我,对我很是爱护。在我与长公主的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我一直都是赢家。” 赵承玉冷笑,只不屑道:“非要请公主府的大夫看诊,是故意想让本宫知道你怀上身孕的事?白新月,太过张扬,是会死人的。” 白新月从床榻起身,走到赵承玉的面前,气势凌人的道:“今日我叫你一声长公主,着实是给足了你脸面。如今,你可不比在京城。你不过是被贬来姜地,身边亲卫不过千人,而我的夫君,赫连将军所带来的兵马十万余人,你若敢伤我一分,将军必定不会让你好过。” 赵承玉心中暗笑,白新月这个女人虽然狠毒,善装可怜陷害人,却是个局限于后院争斗的女人,她与赫连南骏同来,却未曾发觉赫连南骏领来的兵马不足两万,明明她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却还在费尽心思的争斗。 “你已经坐稳赫连夫人的位置,赫连将军恨极了本宫,而本宫也早就断了对赫连将军的念想,你仍在处处算计本宫,白新月,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说完,赵承玉便要离开。 “啪!”白新月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接着又是一巴掌,还得意的道:“将军夜里会回来陪我用晚膳,我的脸,是长公主打的。” 白新月得意洋洋,挑衅的目光看着赵承玉的背影。 赵承玉停下步子,转身来狠厉的眼神看向白新月,怒气的握紧了拳头,是当真想上前去扇白新月两巴掌。 不过,她忍下了。 只笑着威胁道:“白新月,别妄想惹怒本宫,你仔细想想,若是本宫出手,那一桩事是你能忍受得了的?” 白新月陡然想起赵承玉曾反击害她的那些事,给她喂媚药让她跟无数个男人私通、让人装鬼吓她,让她被罚去青楼为妓……她手心出了些细汗,内心惶恐不已。但一想到今时不同往日,赵承玉已经不再是那个权势在握的长公主,而赫连南骏领了有十万兵马在姜地,她便有恃无恐了。 “长公主出手之前,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应付赫连将军的责问。”白新月道。 赵承玉着实不想同这个女人多言,离开了周家宅子。 姜地这儿穷苦难民颇多,赵承玉让人准备了些厚实袄子和搭建了粥棚,今日上午要施粥,她过去看看,随后她要去见姜地的一些富商,如何让姜地的百姓有活儿干,而富商还能赚钱,另外还要去见知府,与知府商谈加强姜地的防守巡逻工作,让那些贼匪和戎族人无法单独出来犯案。 “昨日里,林府被贼匪洗劫了,死了五六个护院,林府的金银财宝丢了不少,您要过去看看吗?”从府衙出来后,松儿见天色还早,便与赵承玉询问道。 “去看看吧。”赵承玉道。 一行人便就往林府而去。 林府在姜地算是大户,府中养的护院有二十来人,听说昨日林老爷正好结了一笔大账,有一千两银子,全府里的人高兴得很,谁能想到,夜里贼匪就闻风而来,将林府打劫一空。 到了林府后,林府老爷丧着脸领着府里的人来迎接赵承玉。 “我是官府的人,特来查看,林老爷放心,官府定会全力捉拿这群贼匪,追回您失去的财物。”赵承玉温和的与林老爷道,“可否与我们说说详细情况,和府中的损失?”林老爷那心痛全显在脸上,哭嚎了一声:“我真是时运不济啊!一大窝的贼匪全都来了,平常那些贼匪作案,全都是三五个人一起,可是甚少一群人出现的。” “昨日夜里来了多少匪贼?”赵承玉问。 “大约有七八十吧,肯定是一个贼匪窝子全都出动了!不但搜刮走了我刚收回来的一千两银子,还搜走了好些珠宝玉器,连我藏在密室里的字画、和两千两银子都给搜走了!我这家底可是几乎都没了!”林老爷哭道,他一家老小也跟着在哭。 这院子里还有些乱,值钱的东西差不多都被搜罗走了,不过也还剩下不少好东西,一些上号的瓷瓶、花瓶以及一些值钱的大件都还在。 “丢失的东西折合算起来,差不多有多少银子?”赵承玉问,仔细的看着这宅子里的东西以及宅子里的人。 “折合起来,得有两万两。”林老爷回答道。 赵承玉又随意的问了几句话后,就离开了林府。回去之后,她就请了知府大人过来问话。 原来那被盗的林府与知府竟然是远亲,两家关系其实往来不错,林府这事一出,他就十分气愤,发誓要将那些贼匪追拿归案,赵承玉召他来问话,他自然十分配合。 “像这种大规模作案,一年才会出一次,上一回还是去年三月陆府被贼匪洗劫一空,所去的贼匪大约三十多人,个个武功高强,不过陆府有高手护院在,打斗了许久的时间,而且惊动了官府,官府的人赶过去后,他们虽然已经逃跑,但所抢劫的财物不多,陆府损失不过一两千两银子……” 赵承玉听林知府叙述了这些后,分析道:“这一回林府遭打劫,所去的贼人数比去年多了将近三倍,林府处于姜地最为繁华地段,左面距离一里地就是府衙,右面一公里是武行,前后更有酒馆、米行等商铺会留有人守夜,另外每半个时辰,都会有巡逻官兵经过。可是林府遭打劫非但没有惊动官府,连巡逻的官兵都未曾惊动,贼匪来去无踪,而且轻而易举的劫走了林府近两万两财物,此事,可非同小可!” 听着赵承玉的分析,知府大人亦觉得其中不简单,有太多的疑点。 “西山的贼匪虽然会暗中派人出来装作普通老百姓在城中扫点,但是他们未免对林府的财物太过清楚了,连林老爷密室里藏的东西都叫他们搜刮走了,可见……林府有他们的内奸!”知府大人明白过来惊声道。 赵承玉点头,继续分析:“林老爷密室应当是很隐秘的,若只是在林府一两个月的下人对此不会清楚,至少得是在林府当差半年甚至更久,才会对林府的一切了如指掌。” 听此,知府大人已经很愤怒了,起身来道:“本宫立即带人去将那个内奸抓出来,领兵去西山剿匪!” “慢着!”卫谏从外面进来,带进屋子一身的寒气,他解下身上的狐裘大氅扔给屋中伺候的下人,拦下知府大人。 “这位是……”知府大人见卫谏眼生,可见他气度相貌又绝非一般的人。 “本宫的夫君,卫谏,卫大人。”赵承玉介绍道。 姜地离京城远,长公主嫁了个太监的事,并非是许多人知晓。 卫谏先前来姜地肃清了这儿的官员后,林知府才调过来任职,故而,他并认得卫谏,也甚少有人知道林知府和林府的关系。 林知府对着卫谏恭敬的行了个大礼:“下官见过卫驸马。” “不必多礼!”卫谏烤了会儿手,暖和了,便到赵承玉身边的软榻上坐下,道:“知府大人可知道西山有多少贼匪?除了林府被安插了眼线之外,其他大户富商府中可有安插眼线?” “下官不知。”林知府面色羞愧。 “既然还不知情况,就不可轻举妄动,否则打草惊蛇。”卫谏冷静道。 “依驸马所见,我们应当如何才能将这些的贼匪剿灭?”林知府认真问道。 卫谏略想了片刻,道:“原先他们虽然经常打劫富户,但是人数不多,计划不周全,九死一生抢回来的财物也不多,为此,对于富户而言,损失一两千两银子只当是时运不济,做赔本了一笔买卖,根本不会为了这么一笔小钱而想要去报复贼匪,而如今他们轻而易举就抢走了将近两万两的财物,哪怕此时林老爷说出,若是两万两追回,分一万两给官府和讨伐贼匪的义士,就足以召集到近千人的队伍去西山讨伐……” 卫谏略微停顿了一下,赵承玉便接下来道:“所以,西山的贼匪早料到了这些后果,并且他们早在其他富户府中安插眼线,近几日内,他们会将城中富户一一打劫,随后卷打劫到的财物离开姜地,远走高飞。即便西山贼匪有上万人,但是若他们将姜地的富户一一洗劫,那每人也能分到上百两银子。” “没错!”卫谏点头道。 林府虽说是大户,但其富裕程度在姜地还算一般,姜地虽然苦寒,但有不少做毛皮和粮食生意的人,他们赚的才是大头,也是富得流油,家财至少是几十万两以上的。家中钱财多,所以请的护院也多,故而,贼匪并不敢去打他们的主意。 就这样的大户,姜地共有十户人家,比林府略富裕一些的富户,也有二十来户。 这些大户,目前就是贼匪的目标,他们定会立即向这些大户下手。 林知府听着这些,很是纳闷,疑问道:“长公主和驸马何以认为他们会在这几日抢了钱财后就离开西山?” 卫谏胸有成竹的分析道:“赫连将军的兵马已入姜地好几日,外面都有传言,姜地和戎族人马上要开战,战乱之下,生死难料,如若戎族人打入姜地,那富户已入戎族人的囊中,他们还能打劫什么?恐怕连他们能不能活着也不可知,自然会想着好好的赚了这一笔,赶紧离开这个苦寒之地。” 赵承玉亦道:“本宫去林府查看过,值钱的大物件和易碎的瓷瓶花瓶都未抢走,被抢的除了银子之外就是一些细软金银玉器,字画古玩,这些东西容易携带潜逃,而且容易出手,且不会在路途中破碎。” 从这么小的蛛丝马迹里,赵承玉和卫谏就能分析出这么多的东西来,让林知府不得不佩服。 “那二位觉得当下应如何办?下官会尽全力配合。”林知府心悦诚服的道,赵承玉到姜地后虽行为不多,但也足以让姜地的官员对这位长公主心生敬意。 因为,在他们的心中,皇族公主那必定是骄奢淫逸、蛮横霸道之人,很是难伺候。可赵承玉却并未显露出这些来。 “先要知道这几十户富商的府宅分布情况,知府大人尽快将姜地城的图纸送过来给本宫过目,随后才能去猜测贼匪会最近下手的是那几户人家。”赵承玉道。 林知府应下后,就匆匆的离去了。 刚到亥时,赫连南骏就怒气冲冲的来了公主府,他见了赵承玉后,便跪在她面前恳求她:“长公主若有什么不快,就请发泄在臣的身上,求您不要再为难新月,是臣负了长公主,对不起长公主,待事情结束后,臣的性命交给长公主处置!” “赫连将军,您这是为何?”赵承玉冷笑问。 今日他回府后,便见白新月满脸红肿,他如何追问,白新月都不说,翠屏心直口快,只埋怨的说了句:“长公主来过。” 白新月怕他冲动,拦住他,说:“脸是我自己打的,跟长公主无关。” 他当然知道赵承玉何等心高气傲,自然是不屑自己动手打人,定是赵承玉逼迫。 气急这下,他便来了公主府。 可到了公主府后,他想到自己曾冲动莽撞打伤赵承玉,害得她再无法怀孕,心里满是愧疚,再无法做出冲动质问她,或是对她动手的事,便只能跪下恳求赵承玉。 “若长公主对新月有什么不满,可全部发泄在臣的身上,如何都可。长公主一向以大局为重,如今京中形势不明,还请长公主暂且放下这些私人恩怨。”赫连南骏十分恳切的。 赵承玉冷笑,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赫连南骏,冷声问:“赫连将军,若本宫对你余情难忘,你觉得你今日一番言辞,会不会激怒本宫?而使得本宫更加变本加厉的对待白新月?” 听此,赫连南骏心中惶恐,更担心起白新月来。 “可是,若本宫早就对你忘情,本宫又哪来的闲心去折磨一个无关紧要的白新月?”赵承玉笑道。 说完,也未理会跪在那儿的赫连南骏,唤了瑾儿、松儿,一同去熊婉秋的房中,听她抚琴。赫连南骏跪在那儿觉得无趣,此时,他更担心白新月,便立即回了周家宅子,连夜要安排送白新月回京城。 “我不想走,将军,我想跟你在一起。”白新月一脸的仇怨。 “你如今怀着身孕,长公主恐怕恨你入骨,我在军营之中,难能保护到你,回京中才是最安全的。新月,就当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孩子,回京中休养吧,我很快就会回京。”赫连南骏为难的劝道,心中也觉十分对不住白新月。 虽然京中的情势很不明了,但是,他却并不想让白新月留在姜地。 这样,只会加深他和赵承玉之间的冲突。 “可长公主若是真要害我,那我回京的途中,她会不会派人追杀?我才怀上身孕,大夫也说了,我不宜长途奔波。将军,我会乖乖的呆在府中,尽量避开长公主。将军麾下领着十万兵马,长公主多少会有些忌惮的。”白新月神色语气里透露着不愿离开姜地的意思。 为此,赫连南骏也作罢,毕竟京城混乱,若白新月回京城,叫荣王的人扣下,那他更多掣肘。 便只好多留了几个护卫在周家宅子保护白新月,随后他就回了军营当中。 昨儿夜里,又有两家富户被贼匪洗劫,情况与林府差不多,一家在城西,一家在城东。 知府大人已经将姜地图纸送来给赵承玉过目,卫谏将图纸上那几十户富商的住处标了出来,又将地形地势分析了一遍,昨日被洗劫的两户人家,距离颇远,而且并非是尤其富有的富户,两家总共被劫走的财物约莫五万两银子,前去贼匪共有两百人,有人放风,有人控制住富户家的下人和护院,再有一部分人去搜刮财物,分工十分明确。 “林府遭洗劫,前去的贼匪有七八十人,而昨夜另外两户富商被洗劫,所去的人又增加了二三十人。这说明贼匪也很清楚,林府遭劫后,其他富户会加强人手防备,甚至官府都会对此多加留意,所以他们也加了人,而且挑选的是离官府最远的两家,即便被官府发现,等官府的人赶到时,他们也已经逃远了……”卫谏只能凭靠眼前的线索分析出这些来,不过,凭靠这些,他大约察觉出这群贼匪的背后有个人在运筹帷幄。 反倒激起他的兴趣来,将背后这人挖掘出来。 “西山贼匪的背后有个高人,但他却不知对手是谁。等着吧,他一定会送线索过来。”卫谏信心满满的道。 同样,赵承玉与卫谏也是相同的想法,她同样察觉到西山贼匪的背后有人。 可林知府是两边糊涂,完全没看出什么名堂来,明明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可赵承玉和卫谏却抽丝剥茧,把事情理得一清二楚,好似完全清楚这些贼匪要做什么一样。 林知府刚回到府衙,衙役领着位四十来岁穿着绫罗绸缎的略显臃肿的男人匆忙跑来,衙役进来便急忙道:“大人,王老爷说今夜里贼匪要去洗劫他的府邸!” 随着他来的就是那位报案的王老爷,他急得一下子跪在林知府面前,求道:“知府大人您可要帮帮在下啊,您帮我守住宅子,不让那些贼匪抢走我的家财,我愿意……拿出一万两来感谢知府大人的帮忙!” “你如何得知贼匪今日要抢劫你家?”知府大人问道。 “不瞒知府大人,我家下人有个兄弟在西山为匪,说是另一窝匪贼要来洗劫我的府邸和我府宅附近的梅老板、江老爷,那窝匪贼去找他们合作,他那兄弟听了这消息,今日下山来和他一起喝酒,酒醉后透露出来的。”王老爷如实的说道。 “你家下人很忠心啊,出卖了自己兄弟,将消息告诉了你?”林知府略有几分疑问。 “哪里啊,为了这个消息,我给了他们兄弟俩五千两。可比他们打劫我,分到的钱多。”王老爷着急又气愤的说。 林知府不敢耽搁,赶紧去公主府,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赵承玉。 一听到这个消息,赵承玉和卫谏相视一笑,卫谏指了地图上的几户人家,道:“公主府的亲兵会去这几家先埋伏好,知府大人就带着府衙的人,去王、梅、江三府埋伏。” “贼匪一个晚上要打劫六个府邸?那按照他们的人数增加,应该得出动上千人吧?”林知府略有几分心慌的道,他上任时日不长,也没什么功绩,更不曾与贼匪正面冲突过。 “知府大人放心,王、梅、江三府今夜应该会风平浪静。”卫谏道。 赵承玉指着离王、梅、江三府最远的另外三府,道:“不出意外,今夜他们的目标是这三府。” 林知府心下狐疑,他更觉得贼匪会去王、梅、江三府,尽管一直以来赵承玉和卫谏都分析得头头是道,可他们所说都是猜测而已。 今夜,林知府带着人埋伏在王、梅、江三府,他是丝毫不敢懈怠,一直睁大着眼睛,竖起耳朵听动静,从天黑等到快天亮,公鸡打鸣,别说贼匪了,就是只野猫都未见闯入。 “大人,天都快亮了,估计那些贼匪得知了消息,不敢来了!”官兵跟林知府说道。 林知府也点头:“是,肯定是这样,都打起精神来再收守会儿!” 直到天色大亮,林知府才带着人在王老爷府上暂歇息了会儿,在听着王老爷对他们的感谢,多亏得是他们,才让那些劫匪没敢出来洗劫…… 林知府正洋洋得意,此时却有个官兵过来回禀他:“大人,长公主抓到那群劫匪了,已将他们押送至府衙!” 听此,林知府立即喊了手下收工,全往府衙方向跑去。 赵承玉和卫谏带领亲兵,轻松将昨夜里打劫的三百多贼匪擒获,贼匪死十五人,伤十人,其他人都没来得及动手,就被亲兵控制住。 抓下他们的当场,卫谏就对他们进行了审问。 贼匪可比那些混迹官场多年的官员及心腹死士好审问的多,连打都没打,他们就全都招了。 西山贼匪约有三千人,匪首十人,军师一人,每名匪首麾下有三百人,其中这三百人又分属十五个小分队。不过,他们只知道自己要打劫的任务,并不知晓其他匪首麾下会去洗劫那户人家。 问出了这些,卫谏便让人将他们先全部关入姜地大牢。 林知府急忙赶回府衙,却并未见到赵承玉和卫谏,忙问府衙中的人:“长公主和驸马呢?” “他们未曾来过。” “那贼匪呢?”林知府又问。 “都打入大牢了。” 林知府点了点头,心下稍安,道:“随本官去大牢审问他们一番。” 第55章打至流产 折腾了一夜,赵承玉倦惫不已,呵欠连天,她与卫谏便先回府中休息。 “这是哪家的商队出城?”赵承玉看有一大队的商队拖着车和几十个大箱子出城,纳闷的问了句,这么一大早的,而且看这数量不少,十几个大箱子,可是笔大买卖。 “林知府说过王家和江家生意做得最大,你看那箱子上还标有‘江’字,应该是江家的。”卫谏略观察了一番,指着跟赵承玉说。 赵承玉着实疲倦,也未多理会这些,着急的回了公主府歇息。 刚到公主府门口,卫谏突然顿住脚步,总觉得有些不对,跟赵承玉道:“你先回府休息,我去找知府问下情况。”说完,就匆忙往梅、王、江三府的方向跑去。 他到的时候,林知府也刚刚赶到,一脸绝望的看着三府的凌乱狼藉,三位老爷亦是面如死灰,哭嚎满院。 “怎么会这样?”林知府一脸的不可置信。 就在林只府带人撤离,返回府衙的路上,贼匪在白天将这三府洗劫了,因经历昨夜护院们耗尽经历死守,今日白天,他们同样精力不济,贼匪到了院中,他们都还未反应过来。等财物被洗劫一空之后,王老爷才吩咐了下人去府衙通知林知府。 “知府大人,您可一定要替我们把财物追回来啊!”王老爷面如死色,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知府的身上。 林知府求助的目光看向卫谏,卫谏面色晦暗,只道:“先把院子收拾一下,点一下数,贼匪洗劫走了大约多少银子。” “您知道贼匪去哪儿了吗?”林知府将卫谏当做救命稻草一般,向他寻求希冀。 林知府才上任不久,没有功绩,可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这么大的案子,若不解决好,罢官还是小事,若严重些,可能会被下狱。 “追不回了,他们已经出城,他们总人数才三千余人,如果洗劫的财物多,可能已经带着财物离开西山了。”卫谏无奈的道,他回想起今早看到江家的商队出城,他若猜测的不错的话,那些便是贼匪以及他们洗劫的财物。 那几十个大箱子,看来财物不少。 梅、江、王这三府,不愧是做生意的,算起账来尤其的快,卫谏在这儿不过呆了片刻,三家就将大概数字整理了出来。 三家损失的银子共有三十五万两,这个数字只少不多。 卫谏也在心中暗自计算一番,西山贼匪三千多人,另外山下有眼线自然要分走大部分银子,死了的人,被抓的人,应该会有家属需要抚恤,那些当匪首的自然又要分去大半银子,余下的银子,其他的匪贼平分,到手也不过百来两银子。 还有,因为其中又有不少字画古玩玉器的,前去卖掉又存了很多风险。路途中会毁坏,出手可能会被抓,另外他们不如这些富商知晓那些东西的价值,所以去当掉、卖掉的时候,换来的价值会比先前大打折扣。 所以算下来,他们能分到的银子会更少。 “这个人胆大心细,即便昨夜里的那三家失手了,兴许还会再出手。”卫谏得出结论道。 背后那人若是个胆小之人,昨夜失手后,就应该收手的,而他却让人扮作了官兵传话将林知府给支走了,立即将梅、江、王三府打劫。 说来,卫谏和赵承玉还是算漏了他的一步棋。 先传信透露要打劫梅、王、江三府,而让官兵夜里在这三府里耗尽精力,实际上打劫了与这三府相隔甚远的另外三府,一早,消息传来时,本就精神疲惫的官兵赶去被打劫的三府,他们趁白天的时候将梅、王、江三府打劫。 谁都不会料到贼匪会在白天行动,而且,官兵和这三府的护院早已在昨夜耗尽了精力,无法抵抗,他们成功的几率增长了数倍。 “那他们接下来会打劫哪几府?”林知府焦急的跟卫谏问道。 “我得回府和长公主一同分析。”赵承玉道,就匆忙的回了公主府。 不可否认,卫谏此时没什么头绪,与赵承玉一同分析,或许会让他豁然开朗。 其实,不过区区贼匪,卫谏若真有心要拿下他们,就是他们逃到天涯海角,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但此时在姜地,仅有他一人,况且,眼下最重要的是京中之事和戎族人,区区贼匪怎能与天下之事相比。 卫谏回了长公主府后,小歇了一会儿,也未让人去打搅赵承玉。 等得赵承玉睡醒了之后,他才过去。 “王、梅、江三府被洗劫的事,本宫已经知晓了。”卫谏一来,赵承玉便开门见山道,她的方桌上已经布好了姜地的图纸,“经过昨夜,席上贼匪的首领应当已经知道插手这事的人不只是官府,还有你我。他在你我手上算是栽了一半,所以,他定会查清你我的底细再出手。” 卫谏顿时也大悟,道:“一下子这么多富户被洗劫,不管是官府和富户都会加强防守,再有公主府相助,他们接着出手很不利,所以,他们会停歇一段时间,先将财物变卖成银子。等到他足够了解我们,而且姜地的防守松懈下来,就又会出手。” “没错!”赵承玉看了眼桌上的图纸,尚未被洗劫的富户也就只有二十来户了。从周围地形上来看很明朗,但是要推测出西山贼匪下次动手的对象和时间,此时还做不到。 “他们不动,我们却能动。”卫谏豁然开朗之后,心中已有了主意,“西山劫匪大多都是姜地人,在姜地应该有家人在,消息传递很便捷,而且即便出事还能躲藏,我让知府去查其他富户府中藏的眼线,然后顺着这条线将西山贼匪的姓名都一路套出来。西山贼匪这事,就算是了了。” 说完,卫谏就遣了个下人去府衙报信了。 余下,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京中那边已经传来消息,有好几地的兵马在向京城靠拢,应该不出几日,荣王就要动手,荣王动手的时候,戎族人这边也定会有异动。 卫谏预料,荣王动手和戎族人来捉拿赵承玉的时间不会相隔两日。 眼下,赵承玉的安全最为重要。 “我们距离京城有千里之远,那边的事情,不可能由我们决策,紧要是戎族人这边。不管怎么样,本宫得做最坏的打算,戎族人当真得手将本宫捉拿住,决不能让赫连将军被他们牵制住。”赵承玉面色凝重的道。 “有我在,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卫谏的态度很坚定。 “但要防患于未然,做好两手准备。”赵承玉道,唤了松儿过来吩咐了她一些琐碎的事情。 赵承玉想过若要让赫连南骏放弃救她,这事,极其容易。 未离开姜地的白新月断然是不会放弃作妖的。 有时候赵承玉都想不明白,白新月何苦这般作? 还不等赵承玉想着法子去为难白新月一番,白新月就带着丫鬟翠屏上门了,裹着一身白色狐裘大氅,气度得宜,即便在这长公主府邸都未曾掩盖她周身的贵气和贤淑。 她未曾去见赵承玉,而是只与门房那边打了招呼,说是过来看望赫连南丞的,门房小厮自然引她去赫连南丞住的院子。 “嫂嫂不必亲自过来,我在公主府里很好,公主待我也很好。”赫连南丞看白新月过来,便觉得脑仁有些疼,并不十分喜欢见到白新月。 他更担心白新月出现,又会闹得她与长公主冲突,生出许多事情来。 “将军每日夜里都会回府,二弟也还是搬回去住吧,你总住在公主府里,到底对你的名声不好,将军对此也是很担心,只是他不好开口说起这些。”白新月忧心道,一边将从周家宅子那边带来的糕点和酒递给赫连南丞吃。 “对了,我最近跟绣娘学习女红,给孩子做了双小鞋子,顺便也给二弟和将军都缝了一双靴子。”白新月说着,让翠屏将那缝好的新靴子拿出来递给赫连南丞。 从赫连南丞倾向于相信赵承玉之后,他对白新月便没什么好感,总觉得眼前这个柔弱善良的女子有些假。 可是,白新月絮絮叨叨的全是关心他和大哥的话,心里对她的抵触又少了几分,和善劝道:“长公主与嫂嫂素来不和,如今嫂嫂怀有身孕,还是早些离开长公主府。” “不行,我去求她,让她放了你!”白新月语气坚定的道。说完,不顾赫连南丞和翠屏的阻拦,便就步伐坚定仓促的往赵承玉的院子去。 虽然已有几日未曾下雪。 可院中积雪未融,地面上仍旧覆盖着厚厚的雪。 白新月径直的在院中跪下,磕头伏地大声喊道:“臣妇白新月求见长公主,请长公主放过二弟离府!” 屋中,赵承玉撑着下巴专注的看瑾儿绣荷包,瑾儿绣工好,荷包上的鲤鱼绣得栩栩如生,鳞光闪闪,好似要从荷包上跳出来一般。 在听到白新月那矫情的声音后,赵承玉微微皱了眉,闲情逸致全被打扰。 “怀着身孕,就这般跪着,你是不想要孩子了吗?”赵承玉出门来,看了跪在地上的白新月一眼,讥讽的问道。 白新月的脸上闪过一丝心虚,立即坚定的道:“长公主恨的人是我,待我生下孩子,性命就交给长公主处置,还请长公主放过二弟。” “你有什么资格来同本宫谈条件?你若愿意跪,就跪着。”赵承玉不屑的道,转身要走。 白新月怀上赫连南骏的孩子不容易,断不会真拿腹中的孩子来冒险,顶多跪一会儿就能走。 赵承玉刚转身,白新月就大声喊道:“长公主还记得姜儿吗?” “她是你害死的?”赵承玉顿住,冲到白新月面前,愤恨的瞪着她,手扼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头高高抬起。 “没错,是我杀了她。四年前她奉长公主的命令要来教训我,我失足险些掉下悬崖,是她伸手抓住我,并将我拉上悬崖,随后我趁她未留神之际,将她推下了悬崖。”白新月狠色吐出实情来,挑衅的目光看着赵承玉。 当初,在疆场的时候,赵承玉身边带着的侍女是姜儿,正好赵承玉和赫连南骏因为白新月要委身于敌将的事上有了分歧吵架,赵承玉让姜儿去找白新月问明情况,谁知,姜儿这一去,便再未回来。 而赫连南骏却来找赵承玉对质,说赵承玉派了姜儿去杀白新月,得逢他相救,姜儿被他打下了悬崖,白新月才平安无事。 没想到姜儿被害的真相竟是如此! “本宫从未见过有你这般狼心狗肺、狠毒蛇蝎之人!”赵承玉愤恨的咬牙,像是要将跪在她眼前这个表面无害可怜的女人活剥生吞了一般。 一巴掌,狠狠的打在白新月的脸上。 赵承玉用的力道大,打得白新月扑倒在地,嘴角俨然已挂了一抹血迹。 “长公主要为姜儿报仇,就杀了我吧,但请你看在赫连将军的面子上,放过我腹中孩子。这本就是你我的恩怨,与赫连府无关,等我生下孩子,等我生下孩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此时的白新月倒是显露了些傲气硬骨出来,眼神凌厉坚决,没了以往那股子柔柔弱弱。 “让你生下孩子?呵呵……本宫是这等菩萨心肠的人吗?”赵承玉冷声道,“本宫,是要人性命的阎罗!” 说罢,立即喊了瑾儿松儿设刑,就对着白新月的小腹打。 松儿亲自执刑,那木杖承载了她滔天的恨意。 姜儿,是她的孪生姐妹,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恨白新月。 赫连南丞还存了一丝理智,急忙跪下道:“长公主,就算她做下天大的罪行,您也不能现在处置她,大哥知晓了定会怪罪您,您可一定要以大局为重啊!” 他跪下求情,心心念念,都是为了赵承玉,绝无一丝是为了白新月。 可是,无人理会他。 院中闹了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卫谏,卫谏过去,将赫连南丞从地上扶起,道:“她跟赫连南骏之间改有个了结,而且,白新月确实该死。” “可此时长公主若与我大哥闹翻,会影响到大局,长公主只是一时气愤失去了理智。”赫连南丞着急说道。 卫谏摇头,让赫连南丞不必再管。 他的一个孩子让赫连南骏打没了,而且还打得赵承玉往后都生了孩子,卫谏也想泄愤! 几木杖下去,白新月已经皮开肉绽,小腹一片的血肉模糊,她更是痛苦的哀嚎起来,脸色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下身,也渐渐渗出鲜红的血来,染红了她的白色狐裘以及她身下白雪。 白新月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连喘气都变得又缓又轻,赵承玉才示意松儿停下,她在白新月身边蹲下身来,凑近她耳边,恨意的道:“你曾挑唆得赫连将军一掌打没了本宫的孩子,你腹中的孩子,算是还了本宫的债。本宫留你一条性命,回去告诉赫连南骏,那债是你俩欠下的。记着,还有姜儿的一条性命……” 白新月恨意的双手十指插进白雪里,艰难的睁开眼睛,看赵承玉,有声无气的道:“我绝不可能让你有一丝机会跟将军在一起,我会让他恨你一辈子……” 赫连南骏已经匆忙赶来,他只愤怒了看了赵承玉一眼,就立即抱了躺在雪地里犹如死了一般的白新月,对赵承玉哽咽大骂:“滚开!” 就急忙抱着白新月出了公主府。 白新月的孩子,自然是没了。 赫连南骏日夜守在她的床榻前两日,她才醒过来,赫连南骏握着她的手,握得很紧。 “新月,我在,别害怕!”赫连南骏满满都是担心。 白新月睁大着眼睛看他,沉默了好久,才说:“长公主说,将军那一掌,打掉了她的一个孩子,所以要我们的孩子给她还债……卫谏是个太监,所以她是和府中的面首私通有了孩子吗?” 这话,更像是一根刺,刺在了赫连南骏的心上。 其实,白新月很早就知道,赫连南骏的心里,从来都没有放下过赵承玉,每日夜里,他会喊赵承玉的名字,他迷糊时,甚至会将她当做赵承玉。 赫连南骏并不擅文,却私下在书房里写了很多封给赵承玉的情诗,每次写完就烧了。 …… 这就是为什么,即便她成了赫连夫人,她仍想着要与赵承玉为敌,让赫连南骏和赵承玉之间的怨恨越积越深,深到两人再也无法放下恩怨,走到一起去。 “她是个淫荡的女人,而因为她是长公主,无人指责她,可我却受尽人唾骂,现在连孩子都没了……”白新月带有怨怼的语气说,看向赫连南骏的眼光都冷了许多。 “将军口口声声说要护我,却从来都没有将我护住过……” 将她这般模样,赫连南骏更是激动惶恐,害怕不已,握着她的手劝道:“新月,你别这样,都是我的错,现在孩子没了,以后还会有的……我们以后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会吗?她将我打成了这样,我以后还能怀孩子吗?恐怕真怀上了,也还会被她想方设法的打掉……”说着,白新月留下一行恨意的泪水。 “我可以什么都不争不抢,由着她欺负,可以忍气吞声,可是,这是我和将军你的孩子,比我的性命还重要,这口气,我咽不下去,我恨她!我恨她!” 白新月大声的吼道,可因为身体虚弱,喊出来声音嘶哑而且像是无声一样,尤其可怕。 赫连南骏什么都无法说,只能先安慰白新月不要激动,将身体养好。 赫连南骏铮铮傲骨,在万千铁骑面前流血流汗都不曾皱过眉头,可此时,出了房间后,就泪流满面。 其实,白新月以后再也怀不上孩子了。 大夫看过后说的,她能捡回这条命已经不错了。 兴许是报应吧! 他爱的女人,被他一掌打掉了孩子和以后再也无法怀上身孕,而他的夫人,却又被打得失去了孩子,也失去了当母亲的资格。 老天爷在报应他在感情上的犹豫不决,明明不爱白新月,却因为愧疚和弥补娶了她,尽管对她一心一意的好,却因为赫连夫人这个身份,而害她遭遇诸多折磨。 而他明明深爱赵承玉,却又因为自己刚直傲骨,看不得赵承玉行事狠毒,便骗自己不再爱她,处处与她为敌。 最终,害得身边两个深爱他的女人都遍体鳞伤。 “白新月的动机很明显,她在激怒公主,让公主打掉她腹中的孩子,可公主还是让她如意了。”卫谏入了屋子里,见赵承玉在喝酒,他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说道。 院子里的那一滩血迹已经清理干净,昨日又下了些小雪,将地面又覆盖上一层新的白雪,没留下半点残酷的痕迹。好似从不曾发生过那样残忍的一幕。 “我原想是直接将白新月打死的。如此,赫连将军便会彻底恨我入骨。这样一来,我若真被戎族人抓了,他就不会去救我,而是当机立断的带兵回京城救皇上。”赵承玉道,语气里有些落寞悲伤。 “即便白新月真被你打死了,赫连南骏也不会扔下你不管。他是一个将大是大非分的很清的人。”卫谏气定神闲的道。 听此,赵承玉陡然皱眉,怪罪的口吻道:“那你为何不拦下我,让我白白被白新月给激怒了?” “长公主对赫连将军还有痴心妄想?”卫谏略显不悦。 “早没了。”赵承玉道,她略有些不爽,“只是想到被白新月激怒了,着了她的道,心里有些不舒服。她此时,指不定有多得意!” “那你应该将她打死才是,左右不过一个后院女子,生死影响不了大局。”卫谏笑意浅浅,将人生死之事,说得不咸不淡,好似别人的生死在他的眼中,不过桌角尘埃,可轻松掸去。 “不,我不会杀她,但我会让赫连南骏亲手杀她,权当是我对赫连南骏的报复。”赵承玉的态度坚定,说不定以后白新月遇难了,她还会出手相救。 总之,白新月只能死在赫连南骏的手里。 第56章长公主被抓 许多事情都是白新月算计好的。 去公主府,跪在雪地里求赵承玉放过赫连南丞,都是她算计的。原本按着她所料,那时候应当会惹怒赵承玉,赵承玉定会借机害死她的孩子。 可没想到赵承玉居然当真那么多人的面,对她并不理会。 所以,她才故意说出姜儿的事情来,将赵承玉彻底惹怒,让赵承玉刑罚于她。 她早算好了时辰,那日赫连南骏会提前回来,而且早交代了下人等赫连南骏一回来就告知他,她去了长公主府。赫连南骏担心长公主会对她不利,所以必定会立即赶来长公主府。 所有的事情,都按照她的计划进行。 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怀上赫连南骏的孩子,何故用一个孩子来换取赫连南骏憎恨赵承玉? 几日前,白新月觉得身子很不舒服,下身又见了红,心中惶恐害怕,这事,她不敢声张出来让赫连南骏知道,便让翠屏悄悄的请了位姜地的大夫过来给她诊脉。 大夫诊脉过后同她说:“夫人这胎怕是保不住,夫人身子若,加上姜地寒冷,夫人一过来就已经让寒气侵体,伤了胎儿根本,夫人在前不久,可是也曾小产过?” “是的。”白新月紧张担忧的如实答道。 大夫听此捏着胡子点头:“应该是这样了,夫人的身体很弱,这一胎即便是拼尽全怕是也保不住,时间拖得越久,夫人的身体会更差,还有,夫人此后恐怕都不适宜怀身孕。” 听大夫说完,白新月的脸色瞬间煞白,这是她和赫连南骏的孩子,她好不容易才怀上,怎么可以有事? 一想到之后,她都不会再有孩子,她心中更是害怕,赫连南骏会不会因为她没有孩子而冷落她?将她赶出赫连府? 想到这些,她心中惶恐不已。 “我这个孩子,确定是保不住了?”白新月再次询问大夫。 大夫坚定的点头。 白新月稳下心神来,唤了翠屏拿了银子给大夫,还让翠屏送大夫回去。 翠屏送大夫走之前,白新月叫了她到跟前来小声吩咐了一句:“我记得出去不远有个池塘,昨儿有人打鱼,将池面上的冰化了。这天寒地冻的,路滑的很,小心别让大夫摔进那池子里,不然,可就没命了!” “是。”翠屏明白了白新月话中的意思,领着那大夫出了府门。 后来,那大夫就不小心摔进那个池塘里淹死了,尸首让人捞出来的时候,都冻僵了。 既然她这个孩子保不住了,而且以后她也生不了孩子,那她索性就将这些事全都推到赵承玉的头上,她的孩子是让赵承玉活活打没的,她也是被赵承玉打成这般,才以后怀不了孩子。 赫连南骏一定会恨不能杀了赵承玉! 可惜,赫连南骏并没有她预料的那般愤怒,这都几日了,也未见赫连南骏有半分要与赵承玉翻脸泄愤的意思,他只陪在她的床榻前,哄着她,陪着她。 赫连南骏听说了些在公主府里发生的事,是翠屏学嘴给他听的,好像是赵承玉故意找了茬,将姜儿的死怪在了白新月的头上,就气愤的命人刑罚她。 若真是这样,那的确是赵承玉过分了。 可他没资格去怪罪赵承玉,赵承玉泄愤,不是应当的吗? 还有,赫连南骏心里有些许阴暗自私的想法,赵承玉这般容不下白新月腹中的孩子,这说明,赵承玉仍旧那么在乎他!赫连南丞回了周家宅子里来看白新月,很是愧疚。 “说来,嫂嫂会经此灾难,多少与我有些干系,我实在难以心安。”赫连南丞在白新月的床榻前自责的道。 白新月露出个苍白无力的笑容来:“二弟不必自责,兴许是我命里与这个孩子无缘。” 赫连南丞安抚了白新月几句后,就去了书房见赫连南骏。 “此番我回来,是想跟大哥说一说那日公主府里发生的事情,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嫂嫂流产这事,着实怪不得长公主。”赫连南丞很正色的道。 于是,将那日的事情详详细细,无一遗漏的跟赫连南骏说了一番。 “姜儿的确是我所杀,绝非是新月推下悬崖。”赫连南骏回忆起往昔来,语气坚定的说道,不像有假。 那时候,他心情烦闷,经过那处山崖附近,正好看到姜儿一身怒气对白新月大打出手,而且招招是杀招,白新月只是个弱女子,被姜儿逼得步步后退,差一点就被逼得掉下悬崖,他才及时出现,救了白新月,但是失手将姜儿打下了山崖。 他救下白新月之后,白新月跟他吐露,是因为赵承玉逼她委身敌将的事情让他知道了,赵承玉恼羞成怒,就派了姜儿来灭她的口。 …… 赫连南骏将姜儿死的真相告诉赫连南丞,赫连南丞一脸疑色:“既然事情是这样,她又为何要在长公主面前亲口承认下是她害死了姜儿?她是有用心的,她在逼长公主对她下手,如此一来,大哥便会对长公主恨之入骨!” 赫连南丞一针见血的说出白新月的险恶用心来。 “新月她不是这样的人!”赫连南骏不愿相信赫连南丞所说的事实。“即便,她当真心里怨恨长公主,也断不会拿我和她的孩子去冒险,为此,她被打得往后都怀不上孩子了……” 所以,即便白新月有千错万错,她已经受到了最大的惩罚。 所以,真相不重要了…… 赫连南丞伸手拍了拍赫连南骏的肩膀,道:“我心目中的大哥,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眼睛里从来容不得沙子,也从来都不会这般犹豫惆怅,失魂落魄。” 说完,他就离开了周家宅子。 赫连南丞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府中正摆了小酒席,赵承玉和卫谏、熊婉秋、柳娘等人在前厅中吃酒用膳。赫连南丞快步进去,对赵承玉和卫谏施礼,掸去一身寒意,道:“今日长公主的兴致很好。” “你也找个位置坐下吧,咱们来姜地难得高兴这一回。”赵承玉笑着道,看起来,的确心情不错。 柳娘说今日是姜地的回春节,约莫再过七八天,长寒河就该化冰了,慢慢的姜地就会暖和起来,那时候没有戎族人的骚扰,姜地也会有一番好景象。 于是,赵承玉便命人摆了这一场小酒宴,府中的人同庆。 赫连南丞方落座下来,林知府也来道了一个好消息,经他追查,已经将西山贼匪留在各位富户府中的暗线都揪出来了,并且套出了一份西山贼匪的名单,还抓捕到百来个贼匪,先前几位富户家中损失的金银珠宝,追回来了大半。 不过,西山贼匪的那个军师狡猾,官兵与其交手两次,都未能捉到他。 “那个军师,居然是个女子,从容貌上看,年岁应当与长公主无差别。”林知府略有些唏嘘敬畏道,其神色语气里,对那女子也颇有几分佩服。 “一个普通女子有这等谋略,还让西山那三千多名的贼匪对她听命,这女子也是个妙人。”赵承玉赞赏道,“若真将她捉拿了,莫为难她,送与本宫来见见。” “是。”林知府应下。 于是也落座再此畅饮一番。 今日的酒,赵承玉喝得略有些多,不过,中途有人来说无忧酒馆有人闹事,柳娘早早的离开匆忙回了无忧酒馆。 到了夜里也未见回来。 半夜里,赵承玉有些头疼,唤了几声瑾儿的名字,却不见瑾儿有反应,正想撑着起来,却听房门推开,以为是瑾儿过来了。 “瑾儿,我头疼,给我水。” 柳娘倒了一杯茶递过来给赵承玉,道:“瑾儿姑娘怕是喝多了,眼下醉得沉,正好我从外面回来,听见公主喊人。” 赵承玉坐起来,喝了茶,感觉头疼略好些,关心问道:“柳娘,无忧酒馆的事如何了?” “没什么大事,就是几个喝醉酒的客人闹事,都解决了。”柳娘回答道,她从怀中拿出一枚玉珠来,递给赵承玉:“这珠子有凝神解酒之效,长公主闻闻试试看?” 柳娘善酿酒,而且她总有各种法子让喝醉酒的客人醒酒,赵承玉对此并不有疑,低头闻那珠子,果然有异香,让她觉得十分舒畅。 …… 待得赵承玉清醒过来时,她是在马车中,身上裹着厚实狐裘和袄子,马车颠簸不已,外面有人在赶马车。 天色很黑。 赵承玉完全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在这儿,但自己的处境她略有知晓,必定不是安全的。 可她到底是这么从公主府里出来的? 或者是谁那等厉害,将她从防守森严,且是在卫谏的眼皮子底下将她从公主府里绑出来的? 外面渐渐有火光照入,马车也停了下来。 车帘子掀开,柳娘就站在她的面前,柳娘道了句:“长公主,对不住了!” 紧接着干戈邪和一群高大凶猛的戎族人一拥而上,将马车团团包围住。 “柳娘,这是怎么回事?”赵承玉冷静下来,向柳娘询问。 “这里是长寒河对岸的戎族地界,是我利用回春节,在酒里动了手脚,让府中贴身伺候长公主的人都沉醉不醒,而将长公主绑来了戎族。”柳娘如实回答,无脸面对赵承玉。 “那你为何要绑本宫?”赵承玉厉声质问。 柳娘无颜回答,迅速的离开了马车附近,被一群戎族人淹没,赵承玉找不到她的踪迹。 干戈邪对赵承玉拱了拱手,略显恭敬:“早听闻北朝长公主龙章凤姿,是个十分了不起的人物,今日一见,深入敌营,仍旧面不改色,冷静自若,本王佩服。”赵承玉冷笑一声。 几个戎族人上前来,将赵承玉制住,用绳子将她手脚绑起来,然后扔到了篝火旁边。 “余后的几日,暂且要委屈长公主了。”干戈邪道,喊了个女人过来给赵承玉灌了几杯酒。 这酒灌下后,赵承玉虽觉得身子暖和了许多,可是却发觉身上的力气越来越小,最后变得软绵绵的,一点儿劲都试不出来。 “赫连将军在姜地驻军十万,你们即便抓了本宫,也难以避免被扫荡的命运。”赵承玉有气无力的道,神色却很坚定狠厉。 “目前几日,应当不会有人发现长公主失踪,等他们察觉,长寒河就化冰了,他们想要渡过长寒河可就难了。长公主你就好好珍惜能够活着的这几日吧。”干戈邪得意的大笑道。 他俨然已经将赵承玉看做一个死人。 荣王若成功登上帝位,断不可能再留着赵承玉这个前朝长公主,那赵承玉的命运就是死。那赵承玉的生死可就由他决定。 “大王,这娘们有几分姿色,好歹也曾是位长公主,不如将她赏给兄弟们玩乐玩乐!”有戎族人将领猥琐的说,大胆淫欲的眼神肆无忌惮的盯着赵承玉看。 “好!”干戈邪喝了一大碗酒,爽快应下,就要把赵承玉推给方才说话的男人。 “慢着!”赵承玉攒着力气怒色道,虚弱的声音不屑的冲他们骂:“一群莽夫!” 干戈邪被她这态度惹怒,一把揪住赵承玉的衣襟,将她举起来,横眉怒目骂道:“一个阶下囚还敢对本王不敬!信不信,本王现在就杀了你!” “杀了本宫,你何以来牵制赫连将军的兵马?赫连将军回防京城,荣王事败,戎族人杀害长公主,当朝皇上必定挥军百万前来踏平戎族人!即便,荣王事成,那本宫也是他的皇姐,仍是当朝长公主。当然,荣王自然是不想本宫活着,他就是要让本宫死在戎族人的手上,如此便更有理由挥军而来踏平戎族人!” 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段话,赵承玉有点儿体力不接,大口的喘气,也因为方才愤慨而言,此时脸色也有些苍白。 歇了好一会儿后之后,她才继续道:“大王想说荣王已经答应将姜地和藏地奉送给戎族人?戎族之所以一直能在长寒河以北的地界安居乐业,全仰仗有长寒河作为依傍,北朝大军难以渡过长寒河,可你们一旦进入姜地和藏地,犹如羊入虎口,有去无回。” 赵承玉分析的字字珠玑,让干戈邪不由心寒胆颤。 其中有将领见状,立即大声说:“大王别听她胡说,她一介妇人知道什么!不过是她在狡辩,扰乱我们和荣王的计划!” 赵承玉大笑一声:“真是可笑!本宫既然早知道戎族人和荣王之间的勾当,又怎会没有防备?你们抓了本宫又如何?若赫连将军没有被戎族人钳制,到时荣王会认账吗?你们抓本宫,只等于惹祸上身!” 听赵承玉这般放肆张扬,明明是个阶下囚,却几番话扰乱得他们心神不宁,干戈邪恼怒,一脚踢向坐在雪地上的赵承玉,赵承玉倒在雪地上,滚了一身的雪,还险些滚到篝火里。 “给本王看紧了她,另外,谁也不许胡来!”说完,拔开身上挂着的羊皮酒袋,灌了两口酒,恼火的走了。 姜地的昭仁长公主府里,天色渐渐的亮了。 瑾儿略有些头疼起身来,过去伺候赵承玉起身,进了寝房中,未见到赵承玉,只看到卫谏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张字条。 “卫大人,长公主呢?”瑾儿过去,恭敬的问道。 “她留了字条,说有要事要办,三五日便回。”卫谏凝眉严肃的道,“昨夜里我们都喝醉了,醉得不省人事。今日一早,她就不见了。门房那边我问过,是她亲自交代他们准备了马车,并且还交代了他们,切莫声张。” 卫谏沉眉思索着,脸色严峻:“莫不是她暗中回了京城,去安排京城的局势了?” “可长公主身边,从来不会不带人的,我和松儿,她定会带上一人。”瑾儿着急道,此时她心中更加担心。 “她带了柳娘。下人看见她与柳娘一同出府上了马车。”卫谏道。 听此,瑾儿略放心些,只是仍旧纳闷:“公主与柳娘要去什么地方?这般神神秘秘的。” “知道柳娘的底细吗?如今非常时期,戎族人虎视眈眈的盯着长公主,要绑架她……”卫谏面上显露出担忧之色来,今日一早,他醒来便觉得有问题,他从不曾有哪一夜会睡得这般沉,即便喝酒,也只是三分醉,装得八分醉而已。 等赶来赵承玉的寝房,未曾见到她,他便更加怀疑赵承玉出事了。 “柳娘应该不会对长公主不利,戎族人杀死了她所有亲人,她比谁都恨戎族人。这事,松儿私下查过。”瑾儿很肯定的说。 “非常时期,公主不容有失。先别张扬,我会细细去查。另外,你去周家宅子给赫连将军传个信,让他即刻领兵回京。”卫谏沉想片刻后,冷静从容的跟瑾儿交代。 瑾儿却是着了急:“长公主若真是被戎族人绑走了,那更要依赖于赫连将军,才能将长公主救回来!” “按我的意思去办!”卫谏厉声道,将瑾儿给吓着了。 瑾儿只好先听从卫谏的意思,去周家宅子传了信。 赫连南骏得了瑾儿的传话后,在书房里想了许久,迟迟未有班师回朝的意思。 他知道班师回朝,就说明京城那边已经乱起来了,但他还未得到任何风声,公主府那边就匆忙催促他离开,总觉得有些不对。 “听说京城乱了,将军为何还不走?”白新月即便只是个后院妇人,到底也听说了些消息,又看赫连南骏来姜地后,这么多天都没有对戎族人发起进攻,已经有所疑惑。 “总觉得姜地出了事,我已经派人去长公主府打听消息。”赫连南骏道,吩咐了人先去收拾行李。 很快,赫连南骏派去的人就回来了,回禀道:“长公主昨夜里一人离开了,恐怕是暗中回了京城。” 听此消息,赫连南骏吩咐了府中的人赶紧收拾行李,他去军营点兵班师回朝,不过,他还未走出周家宅子,赫连南丞就匆忙赶来。 “大哥,我怀疑长公主是被戎族人抓走了!”赫连南丞去了赫连南骏的书房,将他所知道荣王和戎族人合谋的事全数告知了赫连南骏。 “京城刚有异动,所有兵马聚集到京城,长公主就半夜失踪,着实太可疑。长公主若真要回京,断不会连身边的人都防着。”赫连南丞认真分析道。 赫连南骏凝神想了很久,脸色也渐欲严峻起来。 白新月来姜地不过一个多月,并没什么东西,一下子就收拾好了,听下人说赫连南骏和赫连南丞在书房说话,她便寻了过来催问:“东西都收拾好了,将军,我们什么时辰动身回京城?” “我先派人护送你回京城,姜地还有些事情,我得留下处理好。”赫连南骏答道。 白新月冷了脸色,一脸的哀怨,问:“跟长公主有关?” “长公主失踪,可能戎族人抓了,我得去救她。”赫连南骏如实答道。 白新月落寞的笑了声,面色里显出些惶恐害怕来,道:“这兵荒马乱的地方,即便人护送,但没有将军在身边,我害怕,害怕还会遇上四年前被土匪拦截的那事。大夫也说了我身体还未复原,不宜奔波,我还是留在姜地陪着将军吧。” “好。”赫连南骏应下来,就匆忙的和赫连南丞一同去了长公主府,和卫谏一同商议如何救赵承玉。长公主府内。 卫谏神色严肃的道:“眼下并不能确定长公主已经落入戎族人手里,但京城危在旦夕,赫连将军应该毫不犹豫的回防京城,保护皇上才是!” “荣王以为我带来姜地的兵马有十万,故而才会想让戎族人用长公主钳制于我,但是,来姜地的兵马不足两万,那八万多的兵马早就在京城附近埋伏好,我这一两万人即便回京也没多大用处,临行前,皇上也是嘱咐了我,用这些兵马保护长公主,防御戎族人趁机作乱。”赫连南骏亦是正色答道,神色里满是对赵承玉的担忧。 “那是因为你们并不知道荣王有多少兵马?我刚得到消息,荣王聚集到京城兵马将近二十五万,而京城防卫加你留下的那八万兵马以及五万雍州军,不足二十万兵力,一旦让荣王控制住内宫,那皇上就一败涂地了!荣王若得胜,戎族人还会留着长公主性命吗?在京城争斗还未出结局之前,戎族人不会让长公主有性命之忧的!”卫谏顿了顿,继续说道:“长公主那边,我去救,还请赫连将军即刻领兵回救京城!” “我不足两万兵马,回京也是杯水车薪。”赫连南骏道,一边是京城,一边是赵承玉,他终究难以放下的还是赵承玉。 “但赫连将军的作战才能以及威名,足以震慑三军。”卫谏认真道,他从衣袖中拿出一枚玉牌递给赫连南骏:“京城那边,我有不少人安排好了,你回京后,先找到长风,他见到玉牌,会安排人听从你的调遣。” “多少人?”赫连南骏问。 “两万人,个个武功高强,擅长侦查刺杀,以一挡百。”卫谏道,“只要赫连将军赶回京城,即便已败,亦能反胜。” “那你为何不回京?”赫连南骏冷眉问道,声音里带着些愤怒。 那救驾的功劳,他不想要,他想留在姜地救回赵承玉。 “我要救长公主,唯有没有钳制住赫连将军的兵马,戎族人才会处于观望状态,对对长公主有所优待。”卫谏一副胜券在握的神色。 “你在姜地有多少人?”赫连南骏仍是放不下赵承玉。 “我一人,足够。”卫谏答道。 “我给你留下五千兵马,但你务必将长公主完好无缺的救回来!”赫连南骏怒目盯着卫谏,警告的语气说道,“否则,我定杀了你这个阉人!” 说完,风风火火的离去,回了军营点上兵马就立即一行人快马加鞭的赶回京城。 第57章卫谏来救 入夜,今日的京城,比以往更加冷肃庄严,呼呼的大风挂刮着,夜风里都藏着森冷的杀意,让人陡然生寒。 赵承桓在章德殿内与皇后说话,交代着平常的琐事:“后宫怀有身孕的嫔妃多加注意一些,宫中乱起来的时候,别让她们受到惊扰。还有,若朕当真败了,后宫有一条出宫的暗道,到时候朕会让人带着你们从那儿逃出去……” “皇上,不管明日会如何,臣妾都会陪在您身边。”皇后神色坚定的道。 赵承桓握着她的手,有些话不必说出口。 他虽是少年天子,但坐在这个位置上,也被逼成了心思深沉老道之人。 “宫闱权势的变幻都在瞬息之间,朕并非眷恋权势,只是被逼到了这个位置上,不得已承担起这份责任来。但愿皇姐在姜地能够远离宫廷纷争,不受这次宫变的波及。”赵承桓感慨道。 皇姐不在他身边,他也有惶恐害怕,但他是天子,就得要有天子气度和运筹帷幄,不能事事依靠皇姐。 “皇上,荣王进宫了。”宋长春过来躬身回禀道。 “他到什么地方了?”赵承桓未曾回身,背对着问。 “刚闯过承乾门和长安门,如今到了宁安门。”宋长春略显着急的答道。 赵承桓神色不改,眸色里没有半点慌张:“宁安门埋伏有弓箭手三千,禁军三千,德胜门埋伏有五万雍州军,他一时闯不过来。” 此时的京城中已经战火连天,荣王的兵马和原先留在京城附近的八万兵力已经对峙上,而荣王则是带了十万兵马从各个宫门闯入宫中。他原本想让宋长春在宫中与他暗中联手,先将宫廷制住,哪知道宫中的情势全在卫谏和长公主遗留下的人手里,宋长春在宫里连个消息都传递不出。 京城之变,早已是明面上的事,虽然他准备充足,但是赵承桓同样准备充足。 突然冒出来的八万兵马,让他无法一时之间将京城拿下。 而京城战火一起,各地守将及有兵力的王爷们也会立即领兵前来京城回防救驾。若是,两日之内,他未能抓到赵承桓,登上皇位,那他的优势不在。 “情况怎么样?”荣王一身黄金铠甲,威风凛凛,立于一群士兵之中,冷眉肃穆问道。 “回荣王殿下,我军已突破十处宫门,东西南北四个宫门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一只蚊子都难以飞出皇宫。眼下只要突破宁安门、德胜门、乾德门,就能抵达章德殿,活捉皇上!” 听此,荣王面色大喜,一路冲来,可谓是势如破竹,他的人已经那下四个宫门,他离那个帝王之位,又近了一步。 “立即向宁安门出发,争取在天亮之前,拿下皇宫!”荣王得意洋洋,此时俨然一副稳操胜券的帝王之态。 沉重的宫门被巨石撞开,荣王领着兵马疾驰而入,四周高墙之下,一片空旷,宁安门竟然无一人抵抗。荣王正得意之时,却是一支箭矢划破天际直逼他的脑门而来,幸亏他反应敏捷,手中的剑一挥,挡开射向的箭矢。 接着,四面八方的羽箭像懂细密的玉一样,漫天撒下来,周围响起惊天动地呼喊厮杀之声,震耳发聩。荣王一时慌乱,连跟随在他身边的耿辛绥、许焱、周旭平等人都不免心慌,一时失了主意。 一群将士护住荣王先从宁安门退出,很快内宫有个小太监过来给荣王传了个消息:“宋公公让奴才来告知荣王殿下,宁安门有有三千弓箭手和三千禁军守卫,其后的德胜门有五万雍州军埋伏,此时荣王强闯入内宫已经失了先机,还请早些退出京城。” 小太监的话才落下,外面就有士兵来报:“禀告殿下,京城中的兵马与一大队兵力冲突上了,完全被钳制了,天亮之前恐怕难以拿下京城。” “报!”又有士兵急忙跑来,跪在赵承嵘的面前,“禀告殿下,潜入各位大人府邸的死士被一群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高手缠住,几乎全部惨死!” “报!”接二连三的士兵来禀告不利消息。 志得意满的荣王一下子如泄气的皮球,感觉要踏入那章德殿,坐上那个皇位,有千山万里之远。 “王爷,我们我们现今兵马仍旧充足,末将保护王爷一鼓作气杀入章德殿内!”耿辛绥豪气大义的道,一脸视死如归之色。 许焱却劝谏道:“王爷,我们优势全无,还是按照宋公公的意思,保存实力,退出京城,割据一方。” “我们还有多少兵马?”赵承嵘问道。 “我们这里还有六万兵马,将宫中四个宫门的散兵力集中起来,应该能有九万多兵马。”耿辛绥回答道。 赵承嵘在宁安门外考虑了很久,才不甘的从口中吐露出一个字:“撤!” 随即,一大队的兵马迅速各个宫门撤出。 赵承嵘精心筹备多年的谋反计划,以失败告终。京城之中因为有了荣王带领兵马回援,赫连南骏留下的那八万兵力加上京城附近的几万守军在兵力悬殊的情况下,又没有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的将军作战,此时已显劣势。 而荣王的兵马越战越勇,甚至又生了拿下京城后,再攻入皇宫的心思。 就在此时,城外高喊:“赫连将军带兵回京了!赫连将军回来了!” 赫连南骏这些年来四处征战,从无败仗,威名远扬。荣王的兵马一听到赫连南骏的名字,顿时士气就下降了三分,而对方却士气高涨。 赫连南骏从南城门进入京城,随后与长风会面,立即就商议出一套制敌之策…… 姜地,长寒河附近。 卫谏派人侦查过,完全可以确定赵承玉就是被戎族人绑走。赫连南骏给他留下的五千人,他并没有带着去救赵承玉,而是将他们留在姜地,随时准备。 戎族人也有上万,而且各个骁勇善战,就算他带着五千兵马过去,也难以跟戎族人对抗,更会加大他们的目标,引起戎族人的警惕。 卫谏一个人过了长寒河。 长寒河北岸,尤为寒冷,即便卫谏有通天本事,可一人在一眼望去都是冰雪的地方也难以支撑,他走了很远的路,都未曾找到能吃的东西,也没有能避风雪的地方。 只能沿着杂乱的马蹄印迹以及人的脚印追寻过去。 与他所料的没什么差别,戎族人是在往藏地方向迁去。 终于,在他走了两天两夜之后,终于看到了戎族人的帐篷,而且是一大片,应该是戎族人的大部队,天色渐渐黑了,卫谏的体力差不多也要到了极限,但还是拼着一股子信念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每个步子,如有千斤重。 戎族人已经在生篝火,见到远处有个衣衫褴褛的北朝人过来,立即警觉的握紧手里的武器,过来将卫谏拦下:“你是什么人?” 卫谏露出欣喜的笑容来,拱了拱手道:“在下是藏地城里宋富商家的公子,因听闻戎族华凉山有冰雪莲,冰雪莲有让人容颜永驻的功效,故而想去摘一朵冰雪莲送给未婚妻子,可不曾想,进了戎族地界后,就迷失了方向,连随行的侍从都冷死了……还望诸位大义,救我一命,送我回藏地,届时府中必定大量金银相赠。” 说完这一番话后,卫谏就再也支撑不住,昏倒了过去。 戎族人将卫谏拖回帐篷里后,立即去禀告干戈邪。 “宋富商家的公子?本王倒是听说过藏地有位姓送的富商,家产丰厚,生意遍布北朝各地,不过为人低调。反正我们也是去藏地附近,就送他一程。我们白得一份丰厚的金银财宝。”干戈邪略想了一会儿后,就爽快的答应下来,还吩咐了人给卫谏准备厚实的皮袄子和热酒热菜,专门派了两个女人过去伺候他。 卫谏小小的休息了一会儿,吃了东西填饱了肚子,又暖和了身子,便想在外面走动一下,探查情况。例如赵承玉被关在什么地方,以及他找到赵承玉之后,如何带着赵承玉脱身。 然而不幸的很,他刚从帐篷出来,就被柳娘看到了。 柳娘远远的看了卫谏一眼,她在公主府里也算是小住过一段时日,自然认得卫谏。 她躲在帐篷后面疑惑,卫谏怎么会在这里? 还被戎族人这么优待? 正好有个侍女从卫谏的帐篷里出来,她拉住那个侍女问道:“军中来了生人?” “是北朝藏地宋富商家的公子,在风雪里迷了路,求我们大王送他回藏地,说会重金相谢。”侍女答道。 柳娘纳闷的又往卫谏的方向看了两眼后,就往干戈邪的营帐过去看儿子,她进去的时候,干戈邪正和一群将领讨论事情。 见她进去,他们也未停下。 “昨日打探回来的消息是荣王已经动手,今日消息还未传回来。”其中一人道。 “但愿荣王成功。只是我们虽然抓到了这个长公主,却并未牵制住赫连南骏的兵马,不知道荣王会不会怪罪?” “反正长公主在我们手里,多少是个筹码!就算那个荣王最后翻脸,我们顶多不要姜地和藏地!”一个脾气暴躁的将军说道。 干戈邪听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了一大堆没用的废话后,咳嗽了声,示意其他人停下听他说:“荣王若败了,我们要好好来想用这个筹码能够为我们换来些什么利益。” “对,荣王要是败了,我们可以用这个长公主跟北朝皇帝交换姜地或者藏地!说来,这个娘们,还是很有用途的!” 于是,他们又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柳娘陪着儿子玩,暗中听着他们说的话。 戎族人在这儿的营地并不大,卫谏随意观察了一番,很快就找到了赵承玉被关押的一处小帐篷,帐篷旁边有三四个人把守,防备并不森严。 卫谏随便扔了块石子,守着帐篷的人就走了,并不在乎关在帐篷里的赵承玉。 他们一走,卫谏迅速溜进帐篷里,见到了被绑走有六七日的赵承玉,此时的她一身狼狈,身上穿的也不是先前的锦衣华服,而是普通的动物皮毛袄子,发髻凌乱,装扮犹如一个农家女子,面庞倒是很清丽姣好,但面色略显苍白,人还憔悴消瘦了许多。 看得卫谏甚是心疼。 “你怎么来了?”赵承玉虚弱的问道。 她虽然被抓,但一直很警觉,从外面卫谏扔石子那会儿,她就察觉到外面有人。 “自然是来救你。”卫谏说道,伸手要去给赵承玉解开绑着她手脚的绳子。 赵承玉叫住他:“别动,我被他们下了药,浑身无力,现在我们俩根本就没办法从这里逃出去。还有,柳娘在这里,别让她发现你。” “我先给你找解药。等会儿我会催促他们往藏地边境去,到了藏地边境,我们就司机逃跑。”卫谏压低着声音跟赵承玉说道。 趁那几个人回来之前,卫谏速度离开了关押赵承玉的帐篷。 卫谏掸了掸身上沾染的雪渍,找了位能说得上话的将军,催问他:“我们何时起身去藏地?我离家已久,怕是父母很挂念我。在下想早些回到家中去。” 那位将军也学着卫谏的样子拱手朝他作揖,说:“我们大军会先回王廷,随后会另外派一队人马送公子回藏地。很快就会动身,宋公子别心急。” “有劳将军。”卫谏一副感激的神色道。 一转身,他愁上眉头。 他来之前已经将戎族的地势地形图看过一遍,熟记于心,去藏地和戎族王廷将会在这个地方分路,戎族人会单独将他送回藏地,那他混进来也就没用了,一旦到了王廷,想要将赵承玉救更难了。更何况戎族王廷里就多了些权贵势力,那他们对赵承玉的处置就会变得更加复杂。 卫谏低头沉思,走的步履慢了许多,连背影显得寂寥犹豫。 有个戎族士兵从他身边匆忙经过,还不小心将他撞了一下,卫谏都未曾在意。 只见那戎族士兵匆匆跑进了干戈邪的营帐,跪下禀道:“北朝京城传来消息,荣王被围困京城,在殊死挣扎,并未顺利拿下皇位。” 听此消息,干戈邪惊吓得一下子瘫坐在虎皮大椅子上,一时忘了反应。 荣王失败,而他们戎族人却抓了长公主,一旦北朝皇帝怪罪下来,那戎族必定难逃灭亡。 “无人知道长公主被我们戎族抓了,为今之计,就是立马杀了那个女人,撇开关系。”其中一位将军提议道,眼神里闪过狠色。 干戈邪想了许久,杀赵承玉,如若事情呗揭开,北朝必定挥军而来。如若不杀她,放了她走,那北朝更会知道戎族曾荣王合谋,绑架了长公主,那必定会惹怒北朝报复,挥军而来。 左右思索之下,干戈邪下了命令:“杀!” 正好柳娘送儿子过来,听到了帐篷里的对话,心中一惊,她跟儿子说道:“木里提,你自己进去找你父王,娘想起来给你父王准备的一壶酒给忘拿了。” “嗯。”木里提应下来,就自己进了帐篷。 柳娘左右张望了一下后,就匆忙的往关押赵承玉的帐篷跑去,然后用酒引开了看守的人,她进去帐篷后,拿了一粒药丸塞进赵承玉的嘴里,就急忙给她解绑住她手脚的绳子,一边焦急道:“我知道公主怨恨我,但我也是身不由己的。干戈邪要杀你,你赶紧和驸马逃命去吧。人,我会暂且帮你们引开……” 绳子刚解开,卫谏也匆忙来了。 他想在戎族人带着赵承玉去王廷之前,冒险将赵承玉救出去,哪怕救不出去,那就一同被抓也好,至少留在她身边,陪着她。 柳娘也来不及跟卫谏解释什么,就赶紧的走了。 她刚出来一会儿,就遇上干戈邪带着人过来。 “大王,我给你准备了一壶酒,是我亲手酿造的,是北朝宫廷里的御酒,梨花白。”柳娘拦住干戈邪一行人的去路。 干戈邪推开她,怒气道:“老子只喝烈酒!” 干戈邪突然脾气转变这么大,让柳娘很是疑惑。 走了两步的干戈邪,停了下来,转身看向柳娘,接过她手里的酒,喝了两口,道:“明天我派人送你回姜地,木里提会跟我回王廷。” “你不是答应了让木里提跟我去姜地生活吗?干戈邪,你说话不算数!”柳娘怒气大骂道,伸手要打干戈邪。 干戈邪一把拽住她的手,烦躁不耐烦的冲她说道:“那也得是荣王谋反成功,将姜地和藏地划分给我们,我会将戎族王廷迁移到姜地,你自然就可以跟木里提都在姜地住着。” “姜地是戎族人的地盘,我才能跟我儿子在一起住吗?”柳娘嘶声裂肺的问道。 “没错!”干戈邪懒于理会她。 甩开柳娘之后,干戈邪就带着人往那关押赵承玉的小帐篷去。 而卫谏就在此时带着赵承玉从帐篷里逃出来,正好与干戈邪一行人打上照面,戎族人立即将卫谏和赵承玉团团围住。 “我就是看这位姑娘被绑在这里,怜香惜玉的毛病就犯了,我看她也就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子,要不,你们放了她,等到了我家,让我爹多给一份银子,权当是赎她了!”卫谏将赵承玉保护在身后,临危不乱的笑着解释。 干戈邪冷笑一声,厉声质问道:“本王刚得到消息,宋富商家的公子已经于七天前病逝,你到底是谁?” “藏地城里,姓宋的富商好几户,大王说的宋家应与我不是同一家。”卫谏仍旧冷静自若,面上不显慌乱。 柳娘跟上前来,指着卫谏说道:“我认得他,他是长公主的驸马,卫谏。” 一得知卫谏的真实身份,干戈邪当即面露狠色:“既然你赶过来送死,本王就成全你们俩,让你们到地下去做一对鬼鸳鸯!” “你要杀本宫?”赵承玉冷静狠色质问干戈邪,怒目盯着他,那等威严的气度,让干戈邪这等枭雄都心惊不已,露了半分怯意。 “京城之乱的结果应当已经出来,荣王是败,是胜?”赵承玉冷声问道。 不用干戈邪回答,柳娘就抢先跟干戈邪说道:“大王,连驸马都知道长公主是被戎族人所抓,那姜地的官员以及公主府的亲卫,还有赫连将军应当都知道长公主在戎族,皇上清扫了荣王的余孽之后,必定会派人前来营救长公主,此时若杀了长公主和驸马,无疑是将戎族人置入死地。” “你不是恨不得戎族人死吗?”干戈邪不悦看向柳娘,恼恨她将京城的结果透露出来。 “但我不想让木里提有事。”柳娘坚定说道,“还请大王善待长公主和驸马,消除长公主对戎族的恨意,用长公主的和驸马的性命,跟北朝皇帝换取姜地。” 柳娘所说,不无道理,而且是对戎族最好的决策。 干戈邪虽不想听一个妇人之言,但是,他更惧怕得罪赵承玉。 这个女人,一个眼神,以及狠厉的语气,便让他感觉到恐惧。 干戈邪让人先将赵承玉和卫谏都关押起来,柳娘自动请缨前去劝说赵承玉。 “我没有骗长公主,我的父母兄弟的确是被戎族人杀死的,我也的确恨透了戎族人,他们残虐、蛮横、冷血,是强盗土匪!”柳娘进了帐篷后,愤慨激昂的道。 那眼神和语气里,满是恨。 “不管你说什么故事,本宫都不会同意将姜地割让给戎族。本宫知道,你本身不坏,恐怕也是个可怜人,但是姜地百姓千千万万,有很多身世可怜的人,本宫不会让他们任由戎族人欺凌。”赵承玉很冷静的说。 她已经猜到,柳娘定是要与她讲一个悲惨故事。 柳娘擦了眼眶淌出的眼泪,未曾在意赵承玉此时的铁心石肠,继续倾诉道:“十五年前,戎族人大举攻进姜地,那时候我还是个刚跟爹爹学会酿酒的小姑娘,戎族人就杀进了家里,在我眼前杀了我爹娘兄弟,杀了我心爱的男人,还是王子的干戈邪见我貌美,便将我掳回了戎族,日夜欺凌……在那期间,我一直找机会想杀了干戈邪,可是没等到我杀了他,我却被查出有了身孕。 那时候,干戈邪又爱上了别的貌美女子,将我抛弃在一旁,由人看管着,哪里都去不了,更见不到他,直到我生下了孩子,干戈邪才出现把孩子给抱走了,而我仍是留在那个被人看管着的屋子里。 我在那儿被关了三年,没见过儿子,也没见到过干戈邪,后来,我费尽心机逃了出来,回到了姜地,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开了无忧酒馆,表面上每天都过得很开心,但是每天夜里,我都思念着我的儿子。 …… 我偷偷去见儿子,偶然听到干戈邪要抓长公主,可是他们从未见过长公主,不能确定长公主的身份,长公主府又防备森严,他们闯不进去,为此很是为难。而长公主却在我的无忧酒馆里隐约给我透露了些身份,于是,我便将长公主的身份透露给了干戈邪,为此,干戈邪答应了让我见儿子,还允许他跟我相认。长公主,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儿子。而你现在已经是阶下囚,为了活命,您还是将姜地割让给戎族,不要嫉恨戎族对你的不敬,如此,对你也好。如若不然,依照戎族人的凶狠,干戈邪真的会杀了你和驸马!” 赵承玉听完这些,冷笑不止。 柳娘的遭遇的确让人气愤又心疼,可是,她绝不会因为同情而妥协。 在大是大非上,赵承玉从来都不会心软,不止如此,她还心硬如铁。 “你也戎族人凶狠,姜地的百姓落入他们手里,还能活命吗?”赵承玉怒声冲柳娘指责,“本宫既然是北朝公主,能承得了富贵,同时也做好了随时为国家和百姓而死的准备!” “姜地划分给了戎族,姜地就是戎族的一部分,他们不会伤害姜地的百姓的。”柳娘强调道,但声音却颤颤巍巍的,显得并不自信。 “但姜地的百姓并不是戎族人。”赵承玉叹道。 柳娘是经历过被戎族人屠杀的事,她应当明白这些,只可惜,如今她的心里眼里只看得她和戎族人生的孩子,什么都顾不上。 “姜地成了戎族的地方之后,干戈邪答应了让木里提跟着我生活。所以,我一定会让长公主答应这个要求的。”柳娘笑着道,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意,她蹲下身来,迅捷的将一根银针插入赵承玉的脖颈。 赵承玉痛喊了一声,就昏倒过去。 第58章逃出生天 “驸马若不想看长公主受尽折磨,还是让她早些放下姜地吧。”柳娘起身,冷漠的道,随即转身走了。 被抓后,卫谏已经被喂了先前和赵承玉一样的药,浑身无力。故而,柳娘对赵承玉出手的时候,他未能阻拦住。 赵承玉好一会儿才醒来,卫谏关怀的问她:“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不舒服?” 赵承玉晃了晃脑袋,伸手摸向被柳娘扎针的脖颈,微微皱眉:“脖子有点儿麻,好似有蚂蚁啃咬一般。” 卫谏朝她脖颈看去,突然脸色大变,对上赵承玉的眼神时,他迅速收敛好惊慌的神色,恢复以往波澜无惊:“没事,你闭上眼睛,我帮你看看。” 赵承玉听话的闭上眼睛。 在这冰天雪地的敌营里,卫谏是她唯一的依傍和后盾,此时,她对卫谏百分百信任,也产生了依赖的想法。 赵承玉的脖颈上已经渗透出乌血,原本那个小小的针眼已经腐烂,嫩肉往外翻。这才不过一会儿就有这么大的变化,而且她的那个小伤口还在持续恶化、腐烂。 就像是……有蚂蚁在啃咬她的皮肤! 如此持续下去,赵承玉必定会肌肤溃烂生疮。 卫谏当飞虎使的这些年,手下飞虎卫那也是个个心狠手辣之人,五毒暗器样样精通,却是不曾见过这种毒。但好在,总是在黑暗中行走,做惯了残害人的事情,他身边搜罗了不要名医大夫,也吃过不少强身健体、能抵御一般毒药的药材。 不曾有半分犹豫,卫谏的唇凑过去,吻住赵承玉的脖颈,将她脖颈的毒和乌血全都吸尽。 “卫谏,你干什么?”赵承玉察觉到,睁开眼睛挣扎道。 却奈何卫谏将她钳制得很紧,她根本就无法动弹。 干戈邪给他喂的那使他浑身无力的药已经渐渐失效,所以他的力气和武功全都恢复了。 “好了,你不会有事了,毒都到了我的身上。”卫谏放开赵承玉,瘫软的靠在木桩上,大口的喘气,此时,他的骨血里似乎有千万只蚂蚁在游走啃咬。 但他却表现出一副轻松的模样来。 赵承玉看着卫谏苍白的脸色,心中感动不已,不管他们站在什么样的对立面上,卫谏真的在乎她的生死,也在用生命兑现他对她的承诺。 他帮她护住了赵承桓的皇位。 她很清楚,如果没有卫谏暗中相助,凭借着荣王的兵力,即便赫连南骏及时赶回了京城,也不可能会那么容易将荣王赶出京城。 “你怎么样了?” 看卫谏闭上眼睛大口喘息很长时间,且脸色越来越苍白,赵承玉动手推了推他,担心问道。 卫谏缓缓睁开眼睛来,像是没什么力气,道:“这毒可真霸道,我曾服下过不少奇珍药材炼制的解毒药丸,非一般的毒药真毒不倒我,这毒,却是让我无法抵抗,不过,因为以前那些解毒药丸的功效在,毒发会缓慢许多。” 说完,苦笑一声。 “坏事干多了,怕别人报复下毒,所以吃过很多解毒药丸,几乎是百毒不侵了。但今日还是栽了!”卫谏又道。 赵承玉疑惑的眼神看他:“所以,你给我吸毒,是觉得自己不会中毒?” “会中毒也会替你把毒吸出来,男人保护自己的夫人,不是应当的吗?”卫谏艰难又坚定地道,挣扎着站起来,“好了,现在这种处境,你不是什么长公主,我也不是京城里那个权势滔天的卫大人,别那么多心防算计。你我必须一心,才能逃出去。” 赵承玉也立即明白自己当前的处境,而且,她也明白,赵承桓不会派人来救她,一是不想救,二是无暇分身来救。 “柳娘是要折磨你,让你松口放弃姜地,这毒不但会让你肌肤溃烂,还会让你浑身都疼,有如在火上炙烤一般。你还是要装作中毒的样子来迷惑她。”卫谏跟赵承玉交代,方才,他已经受过这毒的一番折磨了。 “好。”赵承玉应下,此时她也蓄养了精神,神思清明豁然,“干戈邪看似是个勇猛的枭雄,但实际并没有什么主意,且好贪便宜,容易受人摆布。柳娘在乎的只是她的儿子,仍旧是恨极了戎族人,甚至更恨干戈邪。但柳娘这人极善伪装,难以让人看透她的心思……” 听着赵承玉的分析,卫谏接下来道:“利用柳娘离间她和干戈邪的关系,最好能利用她会的药理,杀了干戈邪,如此一来,她可以永远跟她的儿子在一起,一劳永逸,无人干涉。” 赵承玉点头。 干戈邪一行人启程往王廷的方向去的时候,柳娘又来帐篷里看赵承玉和卫谏,她看到赵承玉疼痛的在地上打滚,后颈的肌肤都溃烂生疮了,很满意。 “长公主没遭过什么难,何必要受这等苦楚?姜地是您的封地,那等苦寒的地方,您如此尊贵之身,何必要呆在那儿,回了京城,您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过着令人羡漾、出行万人随行的好日子……”柳娘憎恨的诱导着赵承玉。 “我在戎族王廷的那三年里,偶然看到了一本药理的医书,我给你下的这种毒叫‘千引子’,中毒后,你会觉得有千万只蚂蚁啃咬你全身,你的肌肤会慢慢溃烂,会疼得死去活来。这毒,我原先是打算用在干戈邪身上的,让他受尽折磨而死。只是,我现在还不能让他死,他死了的话,就会要我的木里提继承他的王位,我怎么能让我的儿子成为戎族人的王呢?我恨透了戎族人……” 趁着柳娘诉说这些出神之际,卫谏迅捷的将她制住,捂住她的嘴巴,在她耳边低声警告道:“别出声,我不会杀你。但是,我们可以合作,可以让你和木里提彻底摆脱掉戎族人!” 柳娘惊恐,胡乱挣扎。 赵承玉恢复原状,也低声与她道:“本宫即便死都不会让出姜地,但是,有一点你要明白,木里提是戎族王子的身份,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改变,即便姜地成了戎族人的地盘,你和木里提也不可能生活在一起。柳娘,你是个聪明的女人,本宫代表的是北朝,一旦戎族倾覆,木里提也必死无疑。若本宫想放他一条生路,他才能隐姓埋名同你一起在姜地生活。” 柳娘渐渐由慌乱变成冷静,也不再挣扎,只点了下头。卫谏放开了她,她起身要去给赵承玉和卫谏解开绑住他们手脚的绳子,卫谏表示不必。 “你们能逃得出去?”柳娘扔有所疑虑的问。 “有你帮忙,自然能。”卫谏肯定答道。 …… 柳娘心事惶惶的从帐篷里出来,低着头往干戈邪的大帐过去,正好干戈邪刚跟一个女人风流事了,见她过来,甚是不悦道:“怎么样?长公主松口了没有?” “没有,不过……若是将她带回了王廷的话,就是昭告天下跟北朝为敌了。”柳娘忧虑的开口。 干戈邪却毫无顾忌,反而大笑道:“虽然荣王谋反失败,但是领了十几万兵马往江南去了,北朝皇帝根本就没空搭理姜地和长公主,我也听说了,这个长公主和皇帝早已失和,她要真死了,说不定皇帝更高兴!更不可能为了她而出兵伐戎。” “那大王抓了她,留着有何用处?”柳娘不解的问。 “但这个女人在北朝那也是权势滔天的人,还有那个驸马卫谏,他居然是个阉人,也是权倾朝野的人物。还有,那个女人手里有五万雍州军。”干戈邪略有些惶恐和敬畏的说,“如今,杀不能杀,放不能放。” 完全就是个烫手山芋,干戈邪现今是后悔死了。 于是,又怪罪到柳娘的头上了:“都是你这个女人,将人给绑了过来!” 柳娘一听,气愤不已,憎恨埋怨道:“要不是你的意思,要不是为了我的儿子,我会犯得着去得罪长公主吗?如今,你倒是怪上我了?干戈邪,你好歹也是一方霸主,为人竟这般狭隘!” 如此一来,她更加坚定了要跟赵承玉合作。 干戈邪这么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他的承诺太不可信。 柳娘脑海中回想着赵承玉跟她说的话:“干戈邪死了,木里提并不一定会成为戎族的新王,干戈邪的儿子有三个,兄弟有四个,他们个个都比木里提有资格成为新王。干戈邪死在雪地里,而木里提没有及时赶回王廷,就会有人抢到先机,登上王位。而木里提需要做的就是永远消失。” “柳娘只是个市井里的小人物,长公主那样的人物,柳娘搞不定,大王还是亲自去见一见她吧。”柳娘躬身在干戈邪身边,倒了一杯酒递给干戈邪。 干戈邪接过酒杯,一口饮尽,暴虐的将酒杯一扔,恼怒的眼神看了柳娘一眼,就大步撩开帘子出了帐篷,往关押赵承玉和卫谏的地方而去。 柳娘顿了片刻后,就快步追着干戈邪过去,外面的风雪刮得她脸庞生疼。 干戈邪怒气的掀开帐篷门帘,神色里更带有几分急迫:“长公主到底考虑好了没有?如若长公主丝毫不松口,我只能杀了你们!” 他怒目瞪着赵承玉,显得凶神恶煞,可在赵承玉和卫谏面前,终究显得底气不足。别看此时赵承玉和卫谏被他所囚,但实际上他的处境更艰难,北朝可以允许他们戎族骚扰姜地附近的百姓,只派少量兵马跟他们对峙,甚至也能有和谈的退路,可若是杀了赵承玉,北朝只需发兵十万,戎族人必定覆灭。 “长公主可否保证,百年不与戎族为敌,若北朝出三十万两白银,本王愿意将长公主和驸马送回藏地!十万两也行!”干戈邪略显得有些低声下气。 “长公主的性命,自然值得十万两。”赵承玉道,点了头,算是答应了干戈邪的交易。 干戈邪命人将赵承玉和卫谏放了,并将他俩迎回有炭火取暖的大帐篷,奉为上宾,柳娘跟在后面看此情况,不由皱眉疑惑,心中愤恨,但不动声色。 干戈邪喊了柳娘去伺候赵承玉和卫谏。 柳娘给赵承玉斟酒的时候,柳娘咬牙冷声质问:“长公主已经跟干戈邪达成了交易,那长公主是不是要舍弃我?” “那十万两,本宫并不想给干戈邪。”赵承玉低声道,“要除掉干戈邪必须要有一个完整的计划。并非你一人能完成。” 这段时间,赵承玉和卫谏就已经商量出一个十分完美的计划,而且能大大削弱戎族的元气,让戎族至少在两三年内都处于内战之中,如此一来,姜地百姓至少会有一两年的安稳日子可过。 “你应该对干戈邪身边的将领有所了解,找到一位并非十分得干戈邪重用信任、且贪婪之人,这人可为我们所用。等我们快到达藏地之时,你用之前将本宫从公主府带走的办法,你拿着本宫的手令,带着木里提藏到藏地,戎族人不敢轻易进入藏地。那个时候,干戈邪必须得死。”赵承玉将计划详细的跟柳娘说道。 柳娘略想了一下,道:“有那么一个人,叫阿达木真,很是贪财贪色,能力不足,故而干戈邪并不是很重用他。” “这个阿达木真,我去周旋。一切按照计划行事。”卫谏道。 柳娘不能与赵承玉说话太久,斟酒之后,就匆匆离开了帐篷。 卫谏给了柳娘一直慢性毒药,让柳娘掺在干戈邪的酒里,干戈邪中了那种毒之后,只要情绪大变,剧烈运动,就会引发毒气攻心,暴毙而亡,且完全看不出是中毒致死。 柳娘已经将毒药掺和在干戈邪的酒里。 干戈邪在路程上故意耽搁,想趁此机会好好的奉承赵承玉和卫谏,以此讨好赵承玉。 “我戎族地界虽然冰寒,但此等风光也是甚好,百里冰封,千里雪飘,等化冰之后,我们脚底下的土地就会是一片草地,到时候这草地上会有成群成群的牛羊,亦是十分壮观!”干戈邪得意的道,“少年儿郎在这草地上策马奔腾,好不恣意风发!” “听来很是不错。”赵承玉点头道,心情还算好。 夜里,干戈邪又让人准备了马奶和戎族歌舞、烤全羊、烤牛肉招待赵承玉和卫谏,更是赠送给赵承玉一车戎族十分珍贵的药材,冰雪莲等之物。 如今,离藏地已经很近了。 总算是要甩掉赵承玉和卫谏这个麻烦,还能换回十万两白银,干戈邪送了口气,今夜里跟一众戎族将领喝得尽兴了许多。 今夜夜色很好。 干戈邪和戎族人豪饮狂欢,赵承玉和卫谏略微饮了些酒,便装作酒醉托辞离开了宴席,戎族人只嗤笑赵承玉和卫谏是北朝人,酒量哪里能跟他戎族人相比。 赵承玉和卫谏未曾与他们计较,回了他们的帐篷之后,看到柳娘偷偷带着木里提走了,赵承玉才与卫谏说:“我们也得离开,这样干戈邪失去儿子的同时,又失去十万两白银,想来会更加愤怒。此处离藏地已不足百里,我们此时赶路,应该明天就能到达藏地城里。” “不打算通知官府迎接?”卫谏问道。 赵承玉摇头,此时本来就情况特殊,而且他们对京城的情况并不是很清楚,到底荣王的处境如何,他们并不清楚,眼下不宜暴露身份。 她也想趁此机会,了解一下民间疾苦。 “今日的月亮很圆。”卫谏抬头看了看天空,今日是三月十二了。 月色将冰雪之地照耀得很亮,宛若白天一般。 “这儿的月亮更显得皎洁明亮,没有掺杂任何的杂质,比在京城中的月色,更纯澈。可惜,我们都是诡谲之人,没有那等单纯赏月的心境。”赵承玉感慨道。 “这种时候,长公主能不能放下心防,忘记诡谲这个词。”卫谏像是被打扰了意境,略显不悦。“别一副你是能放下诡谲之心的人。”赵承玉嘲讽道,她虽常将诡谲二字放在嘴边,但其实心里早放下了对卫谏的防备,倒是卫谏,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根本让人无法看清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卫谏什么都没说,伸手搭在赵承玉的肩上,抿着唇,由赵承玉撑着他走。他体内的毒仍在,柳娘留了一手,未曾给他解药,此刻他正好毒发,在月光和冰雪的映衬下,脸色更加苍白了。 “搀好了爷!”卫谏大声说道,豪迈不羁。 赵承玉不高兴努嘴回他:“在本宫面前,你也敢自称为爷,卫谏,你是奴才,你都是称奴才的!” 但还是搀扶好卫谏,两人在冰雪地上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卫谏爽朗的大笑:“爷是你男人!” “卫谏,你这般无理,待本宫回宫,定要好好教训你……”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嬉笑吵闹,却是越走越远,一路进了藏地城里,找了一间客栈住下,赵承玉又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找医馆,请来大夫给卫谏诊脉解毒。 卫谏中的毒不难解,他本身就能挨得住那种毒药的侵蚀,正好那毒药在藏地也常见,解药也常见,大夫很快就给卫谏解了毒,割开他的手腕,放出部分毒血,再包扎好,再以格桑花为药引,以及一些平常解毒温补的药材熬药服用,便可。 赵承玉忙完这些后,看卫谏的脸色渐渐好转许多,她才放心的沐浴睡下。 两日后,卫谏的暗线打听到干戈邪暴毙而亡的消息,而且打听到柳娘和木里提的下落,两人都遭藏地知府射杀。 三日前,柳娘哄骗着说带木里提去外面打猎,将木里提带着往藏地的方向而去,柳娘到了藏地之后,怕干戈邪的手下追来,于是拿了赵承玉所给的信物去找了藏地的知府寻求保护,柳娘虽说是北朝人,但是木里提一身装扮以及口音都是戎族人。 还有,藏地知府向柳娘逼问赵承玉下落,并且让她去引出赵承玉,不然就杀了她和木里提,柳娘没曾想到藏地知府居然想杀赵承玉,但是为了保护她自己和儿子,她只有将有关赵承玉的消息全数告知藏地知府,并且答应去引出赵承玉来,可是,她还没出府衙,就被藏地知府一箭射杀,她倒地尚未咽气之前,看到藏地知府抽出佩剑杀了木里提。 …… 听闻柳娘的死讯,赵承玉并不意外,只唏嘘的感慨了一声。 “你早知道柳娘和木里提来藏地,必死无疑?”卫谏冷声问道,即便此时赵承玉一身粗布麻衣,发髻上没有朱罗玉翠,仍旧自带长公主的威严和气场。 赵承玉喝了口粗茶,粗茶的涩味还是让她很不适应,略微皱眉。 “藏地知府当年是由荣王举荐来此,他的夫人还是菀妃的外甥女。一个跟荣王有如此密切关系的人,而且藏地有驻军,我不得不防。”赵承玉解释道,“况且柳娘那个人,她虽本性不坏,但她为了儿子极尽疯狂,木里提是干戈邪的儿子,而且是最中意的儿子,他没有母亲和外戚势力,对于王廷的权臣而言,木里提最好控制,所以,他们会全力找回木里提,迎木里提为王。还有,木里提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了,他自小被干戈邪培养,还能得木里提喜欢,本身也绝非是个简单天真的小王子,柳娘对木里提不了解,只把他当一个单纯的孩子,故而才想将木里提带走。而实际的木里提绝对是一个有雄心壮志的戎族王子,他注定当不了普通人,届时,柳娘会为了木里提又做出些什么残害别人的事情?” 所以,柳娘必须死,木里提也必须死。 从一开始,赵承玉设计这个计划,就不是为了救柳娘和木里提。 给柳娘那个信物,也是为了试探藏地官府。 如若藏地官府的人并未杀害柳娘和木里提,她也会让人暗中杀掉柳娘和木里提。 “其实,我挺喜欢木里提那孩子,聪明,孝顺,英勇,比他父亲干戈邪更有才能。”赵承玉道,但是,她没有恻隐之心。 房间外面响起一阵喧嚷杂乱之声,卫谏叫住走廊上经过的小二,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官府在查从北边来的人,说有戎族人细作扮作夫妻潜入藏地,在各个客栈盘查,还拿了细作的画像。”小二瑟瑟发抖,如实回答道。 第59章乞丐破庙 刚把小二打发走,外面就响起了急促又粗鲁的敲门声:“里面的人出来!” “咳咳咳……”房间里响起剧烈的咳嗽声,赵承玉拍着胸脯,粗着嗓子很低沉沙哑的声音道:“儿啊,你去看看,外面是不是有官爷……” 像极了六十老妪的声音。 而房中的她已经化妆成了一个老妪的模样,与她先前的相貌无一丝相致。 此时她手中正拿着胭脂水粉给卫谏施妆,将她打扮成一个二八风华少女。别说这么一装扮,两人都不同于先前的模样了,卫谏扮成女子竟也是十分美艳,不似平常女子柔美,他更多一分英气的美,冰肌玉骨、唇红齿白、明眸皓齿,气质高雅,让赵承玉都看呆了片刻。 酸涩的道:“卫谏,你怎么就生了这么副好皮囊!” 外面的官兵叫得不耐烦了,准备踢开门,卫谏这才移着小碎步,慌乱急忙之中仍是款款小碎步过去开门,躬身福礼:“我娘染了肺病,怕扰了官爷,故而先给我娘裹上了面纱。”声音尖细与女子无二。 他这活脱脱的就是个女子,看不出来半点是男扮女装。 官兵看到卫谏,惊艳了片刻,几人赞道:“好标致的小美人儿……” 然后拉着小二进房中检查,小二虽然震惊这二人变化得这般快,但只是震惊得张大了嘴,犹想到方才两人狠厉的眼神,却是半点在官兵面前说实话,连看二人都不敢看,一直低着脑袋。 屋子里有很浓重的中药气味。 赵承玉适时的咳嗽几声,官兵的目光被牵引过去,只见是个满头花白,面容丑陋的老妪,面上裹了厚厚的白纱,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他们皱眉捂鼻,问:“这是你娘?面纱拉下来看!是什么病来着?” “是肺痨,会传染的!”小二抢先一步回答。 赵承玉已经拿下白纱,露出白纱下面更加苍老、满是皱纹的脸来,官兵看了一眼,便嫌弃的看向另一边,最后目光又落在卫谏的身上,疑惑道:“你们是母女俩?怎么母女两个差这么多?” 卫谏故作抬手以衣袖抹了抹眼泪,道:“我是我娘在外面捡的,是娘含辛茹苦的将我养大,要不是娘,我可能就死了……” 她说得那般伤心可怜,官兵见状,也不好为难,客栈里还有人需要盘查,他们也不多逗留,只拿了画像出来给赵承玉和卫谏看:“看见这两人,赶紧来报官,这两人是戎族细作!” 那画像上的人果真是赵承玉和卫谏,只是并不十分像而已。 “好的。”卫谏娇滴滴的应下。 官兵就风风火火的去了下一个客房。 小二抹了把汗,也赶紧走了。 官兵一走,赵承玉长吁了一口气,幸亏这些官兵的注意力并不敏锐,不然定会发现她们的破绽。时间紧急,且条件有限,卫谏穿的女子衣物是赵承玉的,所以穿在他的身上,会略有些短和紧,而赵承玉的双手并没有化出有皱纹,只是化得略黑和粗糙。 但凡有点儿观察力,她二人必定会被察觉。 “客栈不宜久留,另外那个店小二也指不定会突然去报官。我们得换个妆容,去别处。”赵承玉道。卫谏满脸不悦,他堂堂大男人,平日里要扮成太监,如今又要扮成女人,而且,还有男人将那种色欲的眼光盯着他,他都想杀人了。 “画像压根不像我们倆,我们没没要乔装打扮。”卫谏道。 “这样更像是普通人,不然,以你我二人的气度和相貌,站在人群中,也太过引人注目,一看便知是人中龙凤。”赵承玉含笑着道,她倒是十分喜欢看卫谏扮作这个模样。 她这句话说得好,都那般的奉承了,对卫谏十分受用。 “既然长公主都说了这般的话,我自然得受着,也的确是你我太过出众。”他朝着赵承玉福了个女子的行礼。 赵承玉白眼瞟他,嗤之以鼻:“真是够厚颜无耻。” “那也是娘您教养的……” 二人一番斗嘴,在这客栈里又住了一宿就退宿离开了。 卫谏的人传来消息,干戈邪一死,跟随干戈邪的那些将领准备秘而不发,要先找到木里提再做打算,谁知道阿达木真却暗中将干戈邪暴毙而亡的消息传回了戎族王廷,并且拥立干戈邪最小的儿子登上戎族王位。 干戈邪的其他儿子和兄弟自然不服,戎族内乱开始。 “娘,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卫谏搀扶着赵承玉,满脸不悦,咬牙切齿的问。 赵承玉想了想,道:“我们家中本来就清贫,女儿你为了给娘治病,花光了所有积蓄,所以我们现在住不起客栈,应当是要流落街头了……” 说着,赵承玉的目光落在街角边上蜷缩着靠在墙角眯眼的乞丐。 卫谏立即明白过来赵承玉的意思,只觉毛骨悚然,道:“体验民间生活,也无需如此。眼下时局混乱,你还是要早些现身。” “别忘了,我已被贬到姜地,无旨不得入京。就当给皇上一个锻炼的机会,他若处理得不好,我再去帮他收拾。”赵承玉这话说得很是唏嘘心酸。 到底,她也是有些心寒赌气的。 卫谏不再多说什么,陪着赵承玉一起找到了乞丐们落脚的破庙里呆着,只是这里的条件如此艰难,他是个大男人兴许还能忍忍,可赵承玉素来是养尊处优的长公主,哪里能受得了这么恶劣艰苦的地方。 “犯不着这般为难自己。”卫谏心疼道。 他抱了一大堆的干草给赵承玉垫着坐,三月多的天气,藏地很潮湿,还略有些阴寒。 赵承玉坐下后,虽然觉得很不舒服,不过被戎族抓了后,她也曾过过艰苦的日子,如今倒还不算很难适应。可刚坐下一会儿后,便觉身上痒了起来。 她面露难受之色,可她是长公主,平日里端庄得宜,从不曾做动手挠痒之态,只能强忍着。又看草堆里有小虫子跳到她手背上,便觉手背瘙痒难受…… “这是……”赵承玉惊叫一声,吓得完全忘了仪态,从草堆上起来。 这一细下看,才发觉草堆上有很多这种比蚂蚁还小的小东西,跳来跳去的。 卫谏神色平常的跟赵承玉解释:“这是跳蚤,潮湿的地方特别多,这个破庙里都是乞丐聚集,经常不洗澡,长年累月的脏东西累积,就会有很多跳蚤。被跳蚤咬了,会很痒。” “这么痒……他们都还在这里住着?”赵承玉惊疑的问,地方臭点儿、脏乱点儿,她都忍了,可这有这么多跳蚤,弄得她浑身都痒,她着实有些受不了。 “痒算什么?比起挨饿受冻,甚至病死,能在这儿有个落脚、遮风挡雨的地方已经很不错了……”卫谏感慨道。 “卫谏,你以前在外公办,也曾经历过这么艰苦的条件吗?”赵承玉冷静的问他。 卫谏点了头,陷入回忆里许久,等回神过来后,只与赵承玉道:“曾落难过,与乞丐一起生活了五六日。后来得人相救,才平安回京。” 简短的一两句话,赵承玉却听得出卫谏此时心情复杂,对那段回忆带有不舍和怀恋。 随后,两人都沉默不语。 赵承玉觉得痒习惯了,倒也不惧怕、讨厌这到处都是跳蚤。 “还是找个干净些的地方落脚吧。”卫谏开口打破沉默,先前他也是故意抱了一堆跳蚤多的稻草给赵承玉,就是想让她承受不了这样的环境,而改变想法。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不过是些跳蚤,我就望而却步,那如何能够了解民间疾苦,更能深切体会老百姓的困苦,才会更加全心全意的给老百姓谋福祉。改善天下百姓的疾苦,不是朝廷拨些银子就能解决的。”赵承玉认真说道,以前她的心思放在皇权朝堂之上,可天下江山,终究是以百姓为主。 天色渐渐晚了,外面行乞的乞丐大多陆续回来了,见到这儿多了两个生人,他们只是畏惧陌生的看一眼,便各自在各自的地方坐下歇着,讨论今日都讨到了些什么东西,讨到多少银子。 “我这里有个鸡腿,等小丫回来,给她吃。”一个壮年乞丐从怀中里衣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裹的东西来,摊开油纸,满眼冒着精光的看着油纸里的一只很小的鸡腿,“庄府里小厮在后门喂狗的时候,我从狗盆里抢出来的。” 其他乞丐都围了过去,垂涎的看着那只鸡腿。 “真香!” “五天前我在府衙后门守了的两天,抢到了府衙倒出来的剩饭里吃到过两片肉。” “我有一个月没闻到过荤腥味了,给我闻闻!” …… 看他们那一大堆的人围着一只小鸡腿就那么满足羡漾,赵承玉只觉得心中苦涩。她张了张嘴,艰难的道:“我和闺女没银子住店了,在此暂时歇脚几日,冒昧打扰了。” 这才,乞丐们才把目光看向赵承玉和卫谏。 一个年老些的很是瘦弱,略有些驼背,花白胡子很长很脏乱的乞丐先答话说:“你们住着吧,不过那个位置是狗子的,等会儿他要回来,你们另外挪个位置。” 说着,他给赵承玉和卫谏指了个空着的位置。 随后,赵承玉跟这些乞丐说了几句话,渐渐熟悉了,也跟他们说了她们娘俩来找名医治病,花光了积蓄的事。 这些乞丐都是藏地的百姓,原先家中都不富裕,又遇上了天灾人祸各种原因,最后只能乞讨为生。 “大娘,您家姑娘这么貌美,去翠香院里挂牌子几日,那日子还是能过得去的。”一个年轻些的乞丐道,甚至带着些羡慕的光。 其他乞丐也附议:“那是啊,肯定不愁吃穿,兴许还能大富大贵。” 说着说着,他们就说到了自己身上,狗子的妹妹前不久卖给了翠香院,五两银子,只是狗子的妹妹生得并不标致,在翠香院里就是当个使唤丫头,第一年里是没有月钱的,但是管吃饱,她还经常把翠香院里的一些剩菜剩饭带回来给大家吃。翠香院不是什么好地方,是青楼。 那个年老的乞丐的女儿去年的时候也卖给了一个大户人家当丫鬟,平常她会悄悄的从后门那儿弄出些府里的剩菜剩饭给她爹。她只是个普通丫鬟,在府中的日子并不好过,能带出来的食物也不多,但每天一两个馒头一些咸菜倒还容易,故而,那个老者的日子过得还算舒坦。 赵承玉看他们这些人,有许多是年轻力壮的人,便不解的问他们:“你们怎么不去找些活干?有手有脚,多少能拼个住的地方,养活得了自己。” “唉,先前我们也都去找过活干,可我们这些小人物,他们压根不把我们当人看,干了活后,最后连工钱都不给结!要是去讨要工钱,就会被打一顿,狗子那腿,就是去讨要工钱的时候,叫那些富贵人家的小厮打断的。”一个乞丐哭丧着脸说。 他说完,周围的人都叹气沉默,眼眶中含泪。 委屈又无奈,被生活折磨得没有了愤怒,只有认命。 “告官了吗?”赵承玉问。 “没用,官府收了他们的银子,我们去告官,就会被打一顿。” 赵承玉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她之前盯着朝堂,即便治理严厉,却在一些小事上因为势力盘扎根错的原因,对那些大臣并不重罚。 就说武宁侯圈地一事,赶走了整个马头村的村民,肯定也是害死了不少人命,可她对武宁侯并未惩罚,只是警告一声。 可此时面对这些被权贵欺负得满是血泪,对生活无望,在底层垂死挣扎的人面前,她想将那些可恶的人严厉惩处。 一会儿后,外面进来了个杵着拐杖,一瘸一拐进来的蓬头垢面的瘦弱男人,他在赵承玉先前坐的地方坐下,然后从怀中拿出了个在地上裹过灰的馒头吃了起来。 他应该就是狗子了。 赵承玉今日就早上略吃了些东西,晌午没吃过,晚上更没吃,此时已经饿了,肚子咕噜噜的叫起来。 那个狗子抬头看了赵承玉一眼,将他手里的那个馒头掰了一半递给赵承玉:“您老人家吃吧。” 萍水相逢,甚至一句话都不曾说,他能将手里的半个馒头分给赵承玉。 赵承玉颤抖着,伸手要去接。 卫谏叫住她:“娘,我们有食物。” 赵承玉侧头看了卫谏一眼,卫谏已经从行李里翻出用油纸包裹的几个馒头和馅饼以及一块烤鸡腿。赵承玉看了一眼,没拿卫谏拿出来的东西,而是接了狗子递过来的馒头,咬了一口,道:“卫儿,你把这些吃的,分给大家吧,我们娘俩也不好白住了人家的地方。” 赵承玉从没吃过那种脏东西,卫谏是怕她吃了会肚子不舒服。 但看赵承玉吃得那般无畏和自在,虽然冷硬的馒头难以下咽,但赵承玉没有半点嫌弃。卫谏看了看她,默不作声,将手里的食物分给了其他乞丐,然后看有人在破庙外面烧水,便讨了一碗热水端过来给赵承玉。 “娘,喝点儿热水,不噎人。”卫谏关怀的道。 “嗯。”赵承玉应下,喝一大口水,然后啃一点点的馒头,即便很饿,但仍旧吃得很艰难,她几次强忍着想要吐的欲望。 天色越来越晚,外面的乞丐们都陆续回来,破庙里挤满了人。 那个小丫也回来了,她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娃。 那个男人把珍藏好的鸡腿拿出来给小丫吃。 “爹攒了有一百个铜板了,过几天就去街上给你买身干净的衣服,梳洗的干干净净,就给你送去翠香院了,让你桂香姐姐领着你。”那个男人欣慰的说。 “爹,翠香院的妈妈要我了吗?”小丫高兴的问。 “要了,二两银子,说你要是长进,还会好好调教你,以后啊,让你富贵!” “真的啊?爹,小丫肯定会好好孝顺你,让你和大家都过上好日子,我会跟桂香姐姐一样,给你们带很多吃的东西回来……” 七八岁的女娃对未来怀揣了美好的憧憬。 “小丫,你知道翠香楼是什么地方吗?”赵承玉问她。 “知道,是青楼,进了那里会让人瞧不起,很低贱。可是,我们也从来就没被人瞧得起过,只要能活着,吃上好东西就比什么都重要。” 小丫说得特别真切。 赵承玉侧开头,什么都不说了。 很晚的时候,差不多大家都睡下了,狗子的妹妹桂香来了,用木桶提了差不多小半桶的东西来,她把大家叫醒:“有肉吃了,哥,黄老伯……大家都醒醒。” 赵承玉不适应,浑身痒,又臭,本来就没有睡着,卫谏更是睡得浅,一点儿风吹草动就醒了。 大家起来看,果然有肉,就轰然而抢,狼吞虎咽起来。 桂香从衣兜里拿出一角银子来,递给狗子:“哥,今儿妈妈让我接活了,虽说我长得不好看,也比不上翠香院里的姑娘们,但多少能得个几钱银子,你把银子攒着,以后咱安个家,你给我娶个嫂子。今儿院子里剩下的肉多,我就收了,赶紧给弄回来给大家吃了……” 狗子眼中含了泪,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只紧紧的抓着手里的银子。 自古以来女子就将贞洁清白看得比性命都重要,可他的妹妹用清白换来了几钱银子,一想到桂香以后要经历的人生,被一个又一个的男人糟,换取微毫的钱财,狗子突然就哽咽起来。 赵承玉亦觉得可悲气愤,手指甲紧紧攥着,要掐进手掌肉里一般。 其他人还在庆贺桂香有了好开头,以后的日子更加有盼头了! 赵承玉起了身来,走出了破庙。 卫谏追出来,叫她:“夜里冷,本来穿得就少,别冻着了。” 说着,他将赵承玉抱着,用身体给她抵御寒风,给她取暖。 “卫谏,我们离开这儿吧。”赵承玉酸涩迷茫的道。 卫谏“嗯”了一声,随后问:“不想体验民间疾苦了?” “还不足一日,就知道了这么多令我难以接受的事情,呆到明日,是不是还会发生更多令我难以接受的事情?”赵承玉道。 “好,我进去拿行李,你在这儿呆着别动。”卫谏温和亲昵的同她说,在她额头略亲了一下,才将她放开。卫谏进了破庙之后,拿了行李,从包裹拿出几两碎银子和几十个铜板给那些乞丐:“我娘突然想起了在藏地的亲戚家的住址,就想现在过去投宿,告别各位了。她让我将这些银子给各位,买些吃的,买身干净衣裳也好。” “老夫人是位善心人。”为首的老年乞丐福手道。 卫谏没说什么,出了破庙后,就搀扶着赵承玉懂匆忙走了,找了附近的一处客栈投宿。 赵承玉洗了个澡,之前穿的衣服全给扔了,又吃了一顿好吃的,才在客栈里安稳的睡下。 “卫谏,我们还有多少银子?”赵承玉躺在床榻上,问睡在地上的卫谏。 他们从戎族人那儿逃出来的时候,搜刮了不少的金银带在身上,是为了路途上花销的。 “若是你我花销,定然足够,你若是要有大用,我前去营救你之时,就已经安排好了可能的逃跑路线,在藏地这边存了五千两的银子,可以提出来用。”卫谏如实说道。 不管什么事,他好像都能安排得妥妥当当,让人无后顾之忧。 “藏地的官府吏治是要整治一番的,可是这样的情况应当在北朝每个地方都是常见的小事。”赵承玉说完,无奈的叹息。 卫谏劝她:“别多想了,藏地的事,我们目前管不了,别忘了我们正被通缉。” “回姜地吧。”赵承玉道,然后翻了个身,睡下。 第二日,卫谏去取了些银两,又去了破庙那边,给每人发了五两银子,然后在集市上雇了一辆马车,和赵承玉一起从手里拿着他们二人画像的守门将眼前出了藏地城门,赶回姜地。 姜地和藏地,其实相隔很远,这两个地方虽然苦寒恶劣,却是地广物博,人烟稀少。 赶往姜地的第三日,他们遇上了一队商队,打着姜地王家的旗号,卫谏和赵承玉还未跟他们靠近,就整个马车都被他们包围了! 第60章卫谏嫁人 对方人多,且近看才发觉个个身形魁梧,大多是练家子。 卫谏在心中算计过如果动手的话,他的胜算会有几分。他一人是可轻松逃走,但是有赵承玉在,打斗起来,他难以护住赵承玉,恐怕会伤到赵承玉。 于是,先按兵不动。 “那姑娘不错!荣老大不是还没媳妇吗?抢了一块送上西蒙山里给荣老大当媳妇吧!”一个编着下麻花辫束发的女人洪亮的声音说道,她骑着高头大马缓步过来,又往马车里看了看,“那是姑娘的老娘吗?就一块送过去,荣老大会是个孝顺的女婿!” 说完,她豪迈大笑,跟在身边的其他人,也都大笑起来。 虽然此时身陷险地,可赵承玉仍有些忍俊不禁,竟有人要抢了卫谏去当媳妇! 此时的他们还是跟在藏地一般的打扮,卫谏扮作女人,赵承玉扮作老妪。 “张姑娘,我们快些走吧,别等姜地的知府带人追过来!”有个穿着粗布狐皮袄子的高个子男人小跑过来担忧的提醒她。 那个领头的女子挥手示意其他人将赵承玉和卫谏绑了,又将他们的马车给搜刮了一番,把卫谏带在身边急用的二百两银子和一包金银首饰全给搜刮走了。 随后一群人往西蒙山的方向赶去。 从他们说话,以及一些细微的地方,赵承玉和卫谏已经猜出这群打着姜地王家旗号的商队应该就是西山的那群贼匪。想来在赵承玉失踪之后,林知府按照赵承玉和卫谏的指点去追剿西山土匪了。 卫谏和赵承玉被关在了一辆狭窄的马车里,那马车里还堆着许多狐皮、貂绒袄子,都是做工精良,品质上乘的货色,卫谏拿了几样给赵承玉裹着,才用很低的声音道:“我观察过,马车压过的齿痕印很深,那些箱子应该是装满了东西,箱子和商队旗号都很新,应该是他们又打劫了王家一回。” “那现在怎么办?”赵承玉压低了声音问。 这群贼匪的功夫到底是有多厉害,他们并不清楚,而且对于西蒙山和姜地这边的地势,卫谏更加不清楚。 “西蒙山在藏地,进入藏地后,我们的处境恐怕会更加危险。天下百姓在受苦,我着实不想耗费半点时间和精力在别的事情上,姜地的吏治、藏地的吏治以及北朝其他地方……”赵承玉见卫谏在锁眉深思,不由显出些焦急来。 “这天下是天子的,朝堂更有百官,别忘了,你如今只是个被贬的公主,先保住性命。”卫谏提醒她,语气里略显露些许的嘲讽。 赵承玉一时无话,如今落入贼匪手中,她还得需要卫谏将她救出,有求于人,甘落下风。 一路上,二人甚少说话,除了他们休息时,会给赵承玉和卫谏送些吃食来,偶尔让她俩下马车透透风。 行程赶得很急。 大多时候,赵承玉和卫谏是靠在马车壁专心听那些贼匪说话,或许是绿林中人说话嗓门大,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这一路,卫谏和赵承玉倒是听到了不少消息。 那个张姑娘,名唤张晓芳,是半年前才到的西山,武功好,聪明有谋略,将西山的一群贼匪耍得团团转,那些贼匪对她心服口服,让她当了军师,对她言听计从。也是她将西山的那些贼匪进行分派编立职位,又督促他们勤学练习,半年时间,西山的贼匪就强大了很多,而且不再是相互纷争的乌合之众。 对姜地富商的打劫,就是张晓芳半年前就安排好了的。 原本是没打算在这么密集的时间里动手,他们是想半年,或者三五个月打劫一家,就因为戎族和姜地可能要开战的消息传开,他们才一起动手,劫了财物就离开姜地。 可没想到姜地和戎族没打起来,反而打劫了林府,引起了林知府的高度重视,以及有赵承玉和卫谏帮林知府,林知府调查出一部分的贼匪姓名住址,将他们逼得下了西山,随后又带人剿了西山,西山贼匪死伤大半,又有许多兄弟被抓,之前抢回来的财物,大部分也被官兵抢了回去,张晓芳和荣老大侥幸带着一群兄弟突围出去,逃到了藏地的西蒙山,在那儿起了山头。 这回,张晓芳也是不甘心落败,就领着仅剩的一些兄弟杀了回去,又去抢劫了王家。 林知府这回没有赵承玉和卫谏帮他分析,加上刚打了胜仗,抢回了大多被抢走的财物,正是骄傲得意,张晓芳他们抢了王家的东西都出了城了,林知府还没反应过来。 “张姑娘,荣老大喜欢的是你,你咋给他抢个媳妇?”一个瘦高个子的人不解的问他。 “我又不喜欢他。能让我喜欢的男人,那必定是英雄!”张晓芳骄傲向往的说。 “荣老大武功高强,人又是长得高大勇猛,那也算是英雄了!” “他……顶多是个莽夫,英雄是有勇有谋的!” …… 路上歇息了片刻后,他们又加紧赶路,没几天就到了西蒙山。 到了西蒙山上后,赵承玉和卫谏被安置在一处狭小简陋的房间里,那个荣老大来看过卫谏一面,当下就被卫谏的美貌所倾倒,痴痴的问:“在下荣老大,请问姑娘芳名?” “小女卫儿。”赵承玉抢先答道。那个荣老大当即双腿跪在赵承玉面前,大喊:“娘,女婿见过您老!” 随即就让人给赵承玉和卫谏换了一家大些的厢房,又是送来绫罗绸缎,好吃好喝的伺候她们娘俩。接下来,西蒙山的人高高兴兴的开始张罗亲事了。 卫谏有些急促不安:“这个荣老大不会真要我嫁给他吧?” “嫁吧,如此,我俩才可保命。”赵承玉揶揄的道,区区一群贼匪,她并没那么害怕。 卫谏愤怒:“我是男子,我们易容装扮之事,迟早会被戳破,所以,大婚之前,我们必须得逃出这儿。” “怎么逃?西蒙山的地界我们不熟悉,而且这儿都是他们的人。”赵承玉有些气急的道,故意显露出着急的神色来。 卫谏微微皱眉,细眯着眼看向赵承玉,问:“你似乎并不怕,你有主意?” 赵承玉摇头:“兴许是觉得有男人看上了你,还要娶你当压寨夫人,觉得有趣,便没那么惶恐害怕了。” 可卫谏不信,仍旧是探寻的目光锁着赵承玉,看得她十分不自在。 “不如,我现在就去跟他们挑明了我是个男人,让那个荣老大知道长公主更加貌美倾城,兴许要嫁的人就是长公主了。”卫谏故意激起赵承玉的怒气。 赵承玉又摇头,态度却是很肯定:“我觉得,那个荣老大并非是那般好色之人,他喜欢的是你的色,而不是我的色。还有,你若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可能那个张姑娘会爱上你,那这西蒙山可就要双喜临门了……” 卫谏真是被赵承玉一番话揶揄得半点怒气都没了,都这种时候了,她还这么轻松自然。 赵承玉恢复了正经,与卫谏分析道:“只要你我真正的身份不暴露,这群贼匪不会杀我们,我看得出来,他们虽然是绿林中人,但应该是侠肝义胆之士,虽然抢劫财物,但也绝非是大凶大恶之徒,如若他们杀人不眨眼的话,抓我们的时候,就算要将你带回西蒙山当压寨夫人,那也没必要留着我们这个老不死的。而且这一路来,他们虽又抢劫了几个富商路人,却并未杀害那些人的性命……” 卫谏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些,不然途中他早就伺机带着赵承玉跑了。 可现在的情况是,要他嫁人啊! 他在外公办什么危险困难都经历过,唯独这事,第一回。 “看来,你是准备要看我出阁嫁人了。”卫谏气闷的道,“那好,我便嫁了,娘可是对荣老大那个女婿很满意!” 看出卫谏着实是生怒了,赵承玉也不在玩笑揶揄他,连忙道:“看来,还是要在大婚前跟他们透露你不是女子的身份。” 卫谏却显得面色沉重,道:“那个张姑娘聪慧善于洞察,观人敏锐,我若暴露男子身份,必定会引起她的怀疑。我怕……” 怕那个荣老大当真是个贪色之人,或是恼怒之下会要赵承玉嫁给他。 “除去身份权位,你我是夫妻,身为丈夫,我理应保护好你,不受任何一点伤害。”卫谏深情的道。 赵承玉想过了,还是要早些暴露卫谏是男子的身份,这是目前来说,唯一的办法,兴许看卫谏不是女子,那个张姑娘就放他们下山了呢? 张姑娘带着绣娘过来给卫谏量身量时,赵承玉就故意说有话要单独跟张姑娘说,和张晓芳一同出了屋子,在院子里对着张晓芳跪下。 “大娘,您这是做什么?”张晓芳惊慌诧异问道。 赵承玉哭诉着道:“张姑娘,您是个菩萨心肠的好人,今日,我是着实瞒不下去了,我那闺女卫儿,她不是闺女,她是我的儿子!您若不信,可叫个小哥过来给他验身……” 张晓芳如何都未曾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准新娘子一下子变成了男人,一个那么俊俏的姑娘,居然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她未曾理会赵承玉,快步冲进房间里,抓起卫谏的手仔细看了看,这手掌很大,与男人无异,手上有茧,也不像是个姑娘家,另外身量上来看,也更可能是个男人……张晓芳抓住卫谏的衣裳前襟,用力拉开,卫谏用来伪装成女子布包掉出来,男人的身份也就被揭穿了! “好俊俏的男人!”张晓芳冷哼了一声。 卫谏冰冷的目光盯着张晓芳,让她都觉得不寒而战。 张晓芳顿了片刻后,立即转身出了屋子,抓住要进屋中来的赵承玉,将她面上一抹,便把赵承玉的人皮面具给抓下来,看到赵承玉那张倾城绝色的脸,张晓芳惊艳片刻,冷声道:“没想到二位都是这般惊艳之人!来人,把这两人抓起来!” 随即出现十几个贼匪将赵承玉和卫谏团团围住。 赵承玉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也没想到这个张晓芳的反应这么快。 当下,也只能继续伪装,她忙解释道:“我与情郎从家中私奔,怕被家里人追到,所以才装扮成这个模样,还望张姑娘能够成全我们。” 卫谏将赵承玉护在怀中,两人是相好,大伙儿都看得出。 张晓芳冷笑一声:“哼!看你二人有那么多的金银,而且看姑娘和公子也不像是贫苦人家出身,可否报出姓名、何方人士,我也好去查证一番,你说的是不是真话?” 赵承玉为了应付张晓芳,假报了名字。 可张晓芳仍旧不信她,嘲笑了声,道:“你们二人乔装打扮得如此精妙,完全能够以假乱真,而且这人皮面具,做得也是极巧,若非是普通人,怎会有这样好的手艺?” 卫谏不紧不慢的回答:“在下与玉儿早就谋划了私奔一事,故而早先就确定了二人会扮作母女赶路,所以提前找高人定制了这人皮面具。此举是为了我和玉儿的终身幸福,故而不敢有半丝破绽,确定谋划周全。” 尽管赵承玉和卫谏将这个事说得比真的还要真,但张晓芳天生敏锐,仍旧对卫谏和赵承玉并不信任,总觉得这两个人有问题。 “她说你们是姜地人氏,可你们的马车却是从藏地而来,要往姜地去。这方向应该是反了吧?” 张晓芳命人将赵承玉和卫谏先关在这个厢房里。 事情传到了正高兴准备当新郎的荣老大耳朵里,他急忙赶过来,见了赵承玉和卫谏,见到赵承玉更有女子气质貌美,的确也心动,但他知道卫谏和赵承玉是一对,倒也十分开明。 “唉!貌美的姑娘都有了心上人,我怎么想娶个媳妇这么难啊!”他叹道,“明日我就让人送你们下山,再让人给你们支些银子当盘缠。” 说完,就走了。 没想到,这个荣老大还真是个好人! 可是,这儿真正能做主的人是张晓芳。 “这两人不能放,他二人身份太可疑,虽说看起来这两人感情深厚像是一对逃难的夫妻,但是他二人装扮成这样,绝不是为了私奔。”张晓芳态度强硬的说。 荣老大纳闷了,只说:“他二人身份再可疑又如何?张姑娘,我们是绿林山匪,他们是逃难的死囚犯还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都跟我们没关系。不放了他们,难道杀了他们?还是一直将他们留在山里?” 张晓芳顿时语噎,荣老大说的句句在理,可是她也不知为何,不想轻易放了这两个人,兴许跟她天生的敏锐有关系。 “先留一留吧,让我再调查一下,况且,他们知道我们在西蒙山的事,万一他俩回了姜地去官府告发,会给我们带来不利。”张晓芳道,略有些松了口。赵承玉和卫谏等着被释放,可荣老大却过来很抱歉的跟他们说:“张姑娘不愿意放了二位,说要再调查一番,不过二位放心,西蒙山上,不会让二位受委屈。” 说完,那不舍又不甘心的眼光在卫谏和赵承玉身上来回流转,随后叹了声,离开了厢房。 荣老大一离开,卫谏和赵承玉就脸色凝重。 “被他们搜刮走的金银里可能会有几件戎族的东西,那个张晓芳一定不会放过检查那些东西。”卫谏凝着脸色道。 赵承玉也语气沉重的道:“可能还会有能代表我的身份的物件。” 卫谏从戎族那儿偷拿金银的时候,顺道将赵承玉被抓被戎族人抢去的东西,一并收了起来。虽说这儿的人不一定会认识皇室的东西,但是从其显贵程度上怕也能猜出她的身份。 赵承玉和卫谏的担心不无道理,张晓芳和荣老大争辩过后,就立即去搜了从他们马车上劫走的东西,而张晓芳所知道的比他们预料的更多。 “被抓的那些兄弟们有救了!”张晓芳高兴的道,带着人和荣老大一同去了厢房。 她将那些东西摆在赵承玉和卫谏的面前,笑着道:“我知道姜地有个昭仁长公主府邸,先前我们还失手了一次,被昭仁长公主的亲兵抓去了三百来个兄弟,不过后来,我听说昭仁长公主被戎族人抓走了。这几样东西是戎族人的物件,而另外几样,做工精细,花样复杂,普通人家和金铺子都难以寻到,应当是价值连城,出自宫中之物吧!” 说完,她看着赵承玉和卫谏。 “是不是出自宫中,我拿去金铺子里一问,大约会有个结果。”张晓芳补充道。 “没错,是宫中之物,但我可不是什么长公主,我是长公主身边的侍女,是戎族人将我当做了长公主抓了去,长公主早在好些天之前就赶回京城了,不知道张姑娘有没有听说荣王谋反,京城被围困的事情?”赵承玉并不慌张的道,既然早猜到张晓芳会发现这事,她俩自然早就想好了对策。 赵承玉指了指卫谏,继续说:“他是公主府的护卫,我俩早已暗生情愫,得知我被抓之后,他就离开了公主府前去戎族救我。他救下我之后,我俩不想再回公主府,便故意乔装打扮。” 张晓芳冷笑,道:“你说你们不想回公主府,却是往姜地的方向去?这不是自相矛盾吗?还有,他应当不是什么护卫,而是驸马吧,我听说驸马也是在姜地的。” “回姜地,是想跟在一块生活了十多年的好姐妹告别,免她担忧我。至于驸马,有一事张姑娘恐怕不清楚,长公主嫁的是个阉人,而他不是。若我是长公主,又怎会跟一个男人这么亲近?还有,长公主被抓,为何公主府的亲卫和姜地官府的人都不曾派人前去营救寻找?连驻扎在的姜地的赫连将军都带兵回京了?” 赵承玉说得句句在理,让张晓芳产生动摇,面前的两人难道真不是她所猜测的长公主和驸马? 荣老大真拉了卫谏去验身,知晓他是完整正常的男人。 “即便不是长公主,但多少是长公主府的人……”张晓芳想说,不能这么轻易放了。 赵承玉却抢先道:“你们在姜地犯下了那么多大案,断不可与官府交涉,首先林知府不会为了公主府的侍女和护卫而与你们交易,当然,我们也不会在姜地透露我们的行踪,更不可能将你们的行踪告知公主府的人。” “放了他们吧!”荣老大动了恻隐之心,“也是苦命的人,被戎族人抓了,这好不容易可以摆脱当奴婢的机会,能够跟情郎离开,也挺不容易的。我荣老大最喜欢性情中人!他们二位看着也是性情中人!” 张晓芳白了荣老大一眼,还是派人先去打听驸马的身份以及赵承玉到底是不是公主侍女。 他们虽然没有放了赵承玉和卫谏,不过在西蒙山上,倒也无人为难他们倆,甚至还允许他们在山上自由走动。 那荣老大说来,还真是个好人! 这些可都是荣老大帮他们争取的。 “其实,在这山上的日子还蛮好的,没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什么事都不用去操心。”过了几天,赵承玉感慨的说道,经过几日的相处,她并不觉得西蒙山的贼匪可怕,反倒觉得他们个个都是性情中人的大好人,荣老大、还有给他们送饭菜的小方、李阿婆,个个都是好人。 他们并不凶神恶煞。 连张晓芳都是个很有才干的女子,让这一群山匪对她言听计从,而且将他们编排得很好,就像是练兵一样,每日清晨,所有山匪都会操练,连这里的女子都会进行一些强身健体的运动练习。 “那二位可以留在山上,反正你们私奔,不是也没有地方可去吗?”荣老大过来时听到赵承玉这翻感慨的话,笑着说道,“张姑娘派去姜地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证实了二位的确只是公主府的护卫和侍女。” “山上虽好,但我们想去过无人打扰的生活,西蒙山以劫人财物为生,怕是官府的人会盯向这里,还有,藏地的驻兵比姜地要多,他们很可能会进山剿匪。”赵承玉道,这两日她多少听山里的人说过一些藏地的事。 很可能就在这几日,官府就会进西蒙山剿匪。 当然,赵承玉更清楚,官府进西蒙山剿匪,是冲着她和卫谏来的。 第61章官兵剿匪 这些贼匪迁移到西蒙山后,也曾打劫过藏地的几个商户,抢劫了约莫上万两银子。 西蒙山虽然地处藏地,但只是在藏地的一个边陲小镇,距离藏地府衙和驻兵还有千里远,所以一些小案子不太可能惊动藏地府衙。 藏地知府一直在暗中搜寻赵承玉和卫谏的下落,尽管赵承玉和卫谏一路小心翼翼,但是行迹还是被藏地知府派出的人搜查到了,于是,藏地知府借口进西蒙山剿匪,集合了上千的兵马在往西蒙山靠近。 虽然荣老大他们抢劫过商户,但是并没有暴露西蒙山,西蒙山有匪,无人知晓,藏地知府大动干戈,聚众千人而来,让张晓芳都为此疑惑。 但她并未想到是冲着赵承玉和卫谏而来,只全心的去跟其他人商议对敌之策。 “必要时,就让那个玉儿姑娘假装是长公主,至少能够逼退他们的人。”张晓芳道。 “也只能这样了,果然还是张姑娘深谋远虑,执意将玉儿姑娘他们留下来,是有用处的。”荣老大佩服的道。 赵承玉坐在山上的巨石上抬头看夜空的星星,卫谏在她身边坐着,将一支紫檀木的簪子插进她的发髻。赵承玉此时的装扮很朴素简单,粗布衣裳,发髻上也没有什么首饰簪子。 “怎么送我簪子?”赵承玉摸了摸发髻上的簪子,奇怪的问卫谏,卫谏似乎很喜欢紫檀木,先前他也雕刻了一支紫檀木簪子送她,让她给收起来了。 “我托小方下山的时候给我买了一块紫檀木,这些天里,给你雕刻了这支簪子,时间仓促,雕刻得很是粗糙,模样也不好看。”卫谏答道,伸手揽过赵承玉,让她靠在他的肩膀上。 赵承玉此时的心境是欢喜轻松的,像一个普通平常人家的女子。 对于卫谏,她没有像先前对赫连南骏那样的痴恋,只是她与卫谏有联系时,卫谏是她的夫君,如今又与卫谏在一起经历了生死,好像与卫谏关系亲密很是自然。 “不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了?”卫谏低声问道。 “今日是什么日子?”赵承玉问。 “四月初六,是你二十岁的生辰。” “是啊,今天是四月初六,我都给忘了。”赵承玉笑着道,望着远方,“以往每年的这一天,宫中都会热别热闹,为我准备的生辰宴是宫中的盛事,满朝文武百官祝贺,后宫庆贺。今日,倒是显得有些凄凉。” 也不知道今日的宫中,会是什么样的境况,赵承桓会不会想念她这个被戎族人抓走的皇姐?“可是觉得没有那样盛大的生辰宴,没有百官朝贺,觉得不开心?”卫谏问她。 赵承玉摇头,反而道:“那些不过是虚无脸面的事,就朝贺我生辰快乐的人,兴许是面上笑着,心里却想着我怎么还不死?今日,我很开心,你记着我的生辰,很用心的给我准备了生辰礼,卫谏,你待我是用心的。” 是不是爱,赵承玉不清楚。 但此时,卫谏待她情深,她很清楚。 两人回去时,卫谏去了厨房里给赵承玉煮了一碗长寿面,李阿婆瞧见了,笑眯眯的问:“是玉儿姑娘过生辰吗?” “是的。”卫谏答道。 “哟,你倆也没说,难得你们俩来这儿十多天就遇上玉儿姑娘过生辰,我让大伙儿来给庆一庆。” 李阿婆说完,就山寨的各个房间去了,告诉大家今日是赵承玉的生辰。 赵承玉正吃着长寿面,大伙儿就都来了,手上捧着东西。 先是张晓芳递给赵承玉一支玉簪子,道:“你现在也没一样首饰,这玉簪子给你。” 赵承玉看着,没着急去接。 张晓芳急了:“这是我娘给我的,不是抢来的赃物!虽说玉质不是特别好,但是也能顶二两银子了。” “这玉簪子对你有不同意义,我不能要。”赵承玉道,她看了看张晓芳,指着她胸前挂着的一串小铃铛,道:“这个挺好看的,你把这对铃铛送我吧。” 张晓芳没犹豫,将胸前的小铃铛摘下来递给赵承玉。 随后荣老大和小方等一群人都给赵承玉送了礼物,荣老大还让人摆上了一桌酒席,让大家一块儿喝了个尽兴。 其他人都喝醉了,张晓芳喝得少,在外面生了一堆篝火,看星星。 赵承玉过去她身边坐下,张晓芳看了一眼,问:“你那个卫大哥呢?平常你们俩总是形影不离的,现在他没陪着你。” “他喝多了,我扶他回去休息了。我睡不着,就过来跟你说话了。”赵承玉道,仰头望着星空,“过了那么多生辰,就今日是最开心,最肆意自在的。” “那是,你以前在宫中为奴婢,即便再得长公主喜欢,可也是个奴婢,过生辰肯定也是简单的吃碗长寿面,就算过了。今日,有这么多兄弟给你庆祝,陪你喝酒。”张晓芳道,她身边放了一壶酒,她举起酒壶喝了一口,看似很潇洒肆意。 赵承玉抿唇笑笑,问:“那你呢?我听他们说,你是半年前才去的西山,你这么有才能谋略,应该也不是普通人家出身。” “半年多前,我家被灭门了。全家一百四十五口人,全死了。我自小被爹娘养在山野间,仇人都不知道张家有我这么个人存在。”张晓芳感慨叹道,眉目间满是愁虑。 “那仇人是谁?你报仇了吗?”赵承玉关心的问道,竟不知张晓芳经历过这样悲惨的事。 以前的时候,满门抄斩她听得太多了,这四个字在她眼里,就只是一句话,从不会生出什么悲悯的心肠来,而今,从张晓芳嘴里听到“全家被灭门”这话,她感觉道到难受和气愤。 张晓芳摇头,继而道:“我不知道,我从山中回去,就看见满府的尸首,家中钱财也被当地的官府全都搜刮走了。我暗中打听官府那边调查的消息,可官府只是搜刮走了所有的钱财,不但没有去调查这个案子,反而以失火案敷衍了事。我打听了很长时间,也没查出我家跟什么人结仇结怨。所以,我怀疑可能是官府与人勾结害死了我的爹娘……” “你憎恨官府,所以机缘巧合之下,你到了西山,专门跟官府作对?”赵承玉问道。 张晓芳点头。 “你是姜地人?”赵承玉又问。 “我是藏地人,西蒙山就是我曾经生长学艺的地方。这儿我很熟悉。” “那你想过报仇吗?”赵承玉问她。 “做梦都想,可我从哪儿去找仇人呢?”张晓芳迷茫的道,眼中有恨,很快她又平复下来:“我不想让仇恨所支配。虽然,我出身也算是富贵人家,但是从小却不是生活在闺阁院墙之中,所以,我比那些娇滴滴的千金小姐要豁达爽朗许多。我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 “你这样,很让人羡慕。”赵承玉道,可惜,她没办法向张晓芳那样豁达自在,“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赵承玉起身来,拍掉衣裳上沾的杂草,回了她和卫谏的房间,卫谏并不在房中,他下山去打探消息了。 姜地那边,差不多该来人了! 那日,张晓芳派人去姜地查探赵承玉和卫谏的身份。 瑾儿刚从公主府里出来,就被人挟持了。 “姑娘可知道长公主身边一个叫玉儿的侍女?”那人问话时,还拿出赵承玉的一样首饰来给瑾儿看。 瑾儿自小在赵承玉身边伺候,赵承玉都有些什么首饰她都一清二楚,连玉儿这名字,她和赵承玉便服在外私访时,赵承玉常用的,而且,私下赵承玉也让她称呼玉儿,两人以姐妹相称。 “自然知道,这是玉儿的簪子,她被戎族人当做长公主抓走了,你可是知道她的下落?她在何处?”瑾儿着急的问道。 “她已经从戎族人手里逃脱,和情郎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此番,我是来替她传个口信,让你们不必替她担心。” 瑾儿点头,从荷包里拿了些银两递给那个挟持她的男人,道:“多谢小哥传信,这二两银子算是给您的辛苦费,另外的烦请你帮忙捎给玉儿,她在外面过日子,到处需要花银子。” 那人离开之后,瑾儿就立即喊了松儿,喊了人跟着那个男人,又安排了府中亲兵以及赫连南骏留下的五千士兵,沿途按照自己人留下的记号一路往过去。 “另外,给赫连将军传个信吧。”到达西蒙山下之后,瑾儿和松儿道,“公主在西蒙山,让他带兵过来,也免得他在藏地像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找。” 赫连南骏平定了京城叛乱之后,得到消息,赵承玉可能已经从戎族人手里逃脱,应该到了藏地,于是就带着兵马来了藏地找赵承玉,为了避免赵承玉身份暴露,被人伤害,赫连南骏并没有言明是在找赵承玉,只是将全城戒严,让藏地的人知道赫连将军在藏地。 他到藏地都有半月了,却连赵承玉的半点消息都没有。 两日前,藏地知府请了两千人去西蒙山剿匪,原来剿匪这样的事,该是他这等武将去的,但他不屑立这样的功劳,便让藏地知府领兵去了,他则是继续暗中查探赵承玉的下落。 卫谏到达山下后,很快找到了瑾儿他们的落脚处,进了房间后就问道:“你们带来了多少人?” “公主怎么样?”松儿和瑾儿同时担心问道。 “她很好,西蒙山只有百来人,他们是原先西山的贼匪,不过,他们并不坏,公主在那儿很安全。眼下最大的威胁是藏地知府带兵前来剿匪,他剿匪乃是正当,若是我们抵抗与之为敌,就变成了长公主与贼匪伙同为难官府,长公主有谋反之嫌疑。”卫谏解释道,又将藏地知府曾暗中捉拿他和赵承玉的事情与瑾儿等人说了一遍。 “我们此来的人有亲兵五百,将士一千。奴婢已经派人送信给赫连将军,赫连将军应该很快会赶来西蒙山。现今如何安排,全听卫大人的。”瑾儿答道。 “西蒙山中已经有了部署,你们先不要轻举妄动上山,先在山下制造些混乱,拖住剿匪的兵马,静待赫连南骏带人前来。我不能在山下逗留太久。”卫谏交代完这些后,就匆忙回西蒙山了。 他到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跟赵承玉说了山下的情况,就先躺下眯会儿养精神。 “卫大哥这酒量也太差了!昨日就喝了半坛子酒,今日醉到这个时辰还没起来啊!”张晓芳过来,看到赵承玉一人在院子里捡豆子,疑惑问了句。 “是啊,他酒量不好。”赵承玉笑着说,随口就编了一段故事来:“以前有一回,长公主过生辰,他没忍住偷喝了些酒,然后就躲假山后面睡了一宿,害得我和长公主到处找他,都没找着,为此,他还在假山后面撞见了后宫里一个小嫔妃和侍卫的奸情来。” “嫔妃和侍卫偷情?那可是天子的女人啊!”张晓芳被赵承玉的话引起了兴趣,坐过去帮她捡豆子,想听她说。 赵承玉接着道:“后宫嫔妃那么多,能被天子宠幸的并不多,有些人进宫都好几年了,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就慢慢寄情于别的男子了。在后宫里,嫔妃背着皇上偷情并不少见,先皇时,被揭露的后宫嫔妃与侍卫偷情就有二十来人。” “被揭露后,她们会怎么样?”张晓芳问。 “嫔妃赐白绫毒酒,侍卫杖毙,也有被打入冷宫,永生不得出。”赵承玉感慨道,这样的事,她见过太多,也处理过不少。 张晓芳唏嘘的叹了声:“还是宫外好,自由自在。” 快到晌午时,卫谏才醒来,与赵承玉一同去聚义堂里和大家一起用了午膳。 张晓芳和荣老大在组织着人做防御工事,这上山的一条路上,已经设下了无数障碍陷阱,另外这山中还有一条隐秘的羊肠小路可下山,不到万不得已,张晓芳不会将这条路说出来。 “真的不打算让大家散了,去山下找个地方安家过普通平凡的日子?”赵承玉见张晓芳从聚义堂里出来,开口问道。 张晓芳顿了片刻,应当是在思考赵承玉说的话,许久后开口道:“还没到绝路。” “从三千多人,到现在一百多人,你还没看明白跟官府作对的下场吗?没错,你在西蒙山设置了各种陷阱,底下一千多官兵打上山来,的确占不到什么便宜,可是这样,还是会两败俱伤,这一百人还会剩下多少人?三十、二十,还是几个人?他们都是因为生活所迫才不得已上了山,落了草,如今,你们抢了那么多财物,生活已经很富裕了,而且还有了一身的本事,难道还要当强盗土匪?”赵承玉句句厉声质问。 没错,她很佩服张晓芳的才能和气魄,一个女子,能让一群男人对她心悦诚服,死心塌地,但匪是匪,他们抢人财物,便是害了别人。 如若,无法将西蒙山的这些贼匪劝退,那么挥兵而来,她不会心软。 张晓芳探寻的目光看着赵承玉,她一直觉得赵承玉是个温和如玉的女子,今日,才瞧见她的霸气和凌厉,咄咄逼人,根本不是个善茬。 但是,不可否认,赵承玉所说,句句在理。 一百来人,对一千多人,哪怕她们再占地理优势,再功夫高强,打起来,仍会有死伤,哪怕只死五十人,都是极大的胜利了。 为了保全所有的兄弟,就是立即撤走。 “小方,去叫荣老大召集所有人,收拾好东西,夜晚在聚义堂集合!”张晓芳跟小方吩咐了一句。 小方应下,就迅速去了。 山寨的集合锣声响起,荣老大将张晓芳的话给传了下去后,其他人也没有什么疑问,全都立即赶回去收拾所有值钱的东西,天色刚黑,就都到聚义堂里集合了,连着赵承玉和卫谏一同都去了。 张晓芳站在台上,大声说道:“眼下,官兵要来西蒙山剿匪,我们不怕他们!但是,我们已经损失了几千兄弟,我不想再让大伙儿出事,所以,我想让大家离开西蒙山,财物都分了,以后不再为山匪,找个地方安家过日子。” “张姑娘,我们不想跟你分开,你待兄弟们好!要不您说,咱干什么,咱们跟着你一起干!兄弟们还给你当手下!”荣老大嘶声大喊道,血性尽显。 其他底下的兄弟们都异口同声的大声道:“我们都跟着张姑娘!” 张晓芳略顿了顿之后,道:“我们先离开这里。我知道一条秘密小道离开西蒙山,你们都跟我走。” 说完,张晓芳就快步领着大家往后山一处隐秘的地方而去,在一座石山面前停下,打开机关按钮,石山便有一道门打开,里面可见一条狭窄的小路,张晓芳领人往里面进去,荣老大和卫谏、赵承玉走在最后。 卫谏在进入石门之前,悄悄放了个信号弹。 石山小路蜿蜒狭长,他们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才走出石山,出来之后,张晓芳便毁了这个出口,感慨道:“当年我师傅怕被仇家追杀,费了十几年的心力弄了这么一条小道,好在危难之时逃命,现在就这样没了。” “这里是西蒙山的北面,官府的兵力都在南面,前面虽有几条下山的小路,但是不够隐蔽,可能会被官兵发现,我们要走一条隐秘的羊肠小道,背靠悬崖,地势很险。过了这条道,我们就下了西蒙山了,随后,我们离开藏地,往凉州方向去,到了凉州了,我们就彻底安全了。” 其余的人都听张晓芳的安排。 随着张晓芳往那条隐秘的羊肠小道而去,到了那儿看,前面就是悬崖峭壁,根本就没有路,张晓芳先让大家坐下休息一会儿,吃些东西填饱肚子。 随后,打着火把慢慢的摸着一块石头往悬崖下去,约莫下了两人高,她就落在了一块巨石下面,下面的巨石并不十分狭窄,约有三尺宽,上面有树木、突出的石头遮挡,谁都想不到这悬崖下面一丈多高的地方竟然会有一条小路。 到了小路之后,一行人走了约莫两个多时辰就可见天色渐渐亮了,天色大亮的时候,他们已经全部下了西蒙山,在路边的一处茶寮喝茶休息。 “张姑娘,荣老大,看来我们将在此别过了。”卫谏拱手与他们道,下了西蒙山,张晓芳他们会商议去别的地方,如此,他们的行迹自然不会让卫谏和赵承玉知晓。 荣老大也拱手道:“再会!” 还不等赵承玉和卫谏走,就听得有轰隆而至的马蹄声靠近,灰尘扬起。 来的是一大队人马! 张晓芳等人立即警觉起来,握好手里的恶兵器,连卫谏都神色严峻紧张,将赵承玉护在身后。 一大群的铁骑停下,将整个茶寮团团围住,赫连南骏骑着马过来,满脸的紧张和担忧还有几丝兴奋:“大胆贼匪,放了长公主,本将军还可给你们一条生路!” 赫连南骏冲茶寮的人喊道。 赵承玉无言以对,明明一切都很顺利,怎么半路就杀出了个赫连南骏来? 张晓芳和其他人冷漠惊疑的看向赵承玉。 “你是长公主?”张晓芳愤怒的问,被欺骗的羞愤油然而生,她一时气急,就将剑架在了赵承玉脖子上。 “张姑娘,虽然我是长公主,但我绝对没有要伤害你们的意思,你先放开我,我跟你们保证,他们也不会伤害你们。”赵承玉苦心解释道。 卫谏虽然心里着急,但也平静的解释道:“若真伤了她,赫连将军恐怕不会放了你们。你们唯一的出路,就是相信她。” 张晓芳半信半疑,但还是一把将赵承玉推出去,卫谏眼疾手快,身形一动,就将赵承玉扶助,并且带着赵承玉到了赫连南骏的身边。 “放他们走!”赵承玉厉声坚定的跟赫连南骏道。赫连南骏手势一挥,围住茶寮的士兵们退出一道口子来。 张晓芳看了看赵承玉,又观察了眼围在周围的士兵。 “张姑娘,走吧。”荣老大拉了拉张晓芳。 张晓芳没有走,还将荣老大等人叫住:“等一等。” 随后看向赵承玉,道:“也不知道会不会我们刚离开茶寮,就会出现另一派官兵围杀我们。长公主若不嫌弃,能否容我们跟着您?” 张晓芳审视犀利的眼神看着赵承玉。 “好,本宫要回姜地,诸位也都是姜地人,也好回了姜地落叶归根,至于被林知府抓了的那些兄弟,本宫会让林知府放人。” 听赵承玉这话,这些人都放了心,对赵承玉还多了些感激。 赵承玉不会真的放了他们,他们这些人,她会另有安排。 第62章安置山匪 卫谏将藏地知府剿匪的真正目的与赫连南骏说了一遍,让赫连南骏先盯住藏地知府。 一行人就直接往姜地的方向去了。 原本瑾儿和松儿带着人在山下和藏地知府带的那一千人纠缠着,他们看到卫谏放出的信号之后,就撤走了。而藏地知府立即带着人往西蒙山而去。 一路上虽无人阻拦,但是一路的陷阱就让剿匪的官兵折损了几百人,到了山里之后,西蒙山的人已经人走楼空,他们连那道石门都没有发现。 藏地知府准备让人掘地三尺把西蒙山翻个遍时,他的手下来报信说赫连南骏得知长公主在西蒙山,已经带兵前来。兴师动众而来,却一无所获,他只好撤兵去跟赫连南骏会合。 他带着人跟赫连南骏碰上面时,赵承玉等人已经离开两个多时辰。 赫连南骏是刻意在茶寮等着藏地知府。 “长公主被西山贼匪抓了?”藏地知府一群人狼狈的出现,对赫连南骏福了福礼,故作一脸担忧问道。 赫连南骏道:“长公主的亲兵已经及时赶来,将长公主救出,并且将西蒙山的贼匪全数剿灭。知府大人算是白跑了一趟。” 看看他身后带着的那一群伤兵残将,赫连南骏满眼的不屑,一座空山,连一个敌人都没有,他就损失了几百官兵。 “那下官……去给长公主叩头……”藏地知府试探的道。 “长公主已经回姜地了,知府大人还是早些回藏地吧,本将军要追去保护长公主了。”赫连南骏拱了拱手,便就一跃上马,策马扬鞭,带着手下的人往姜地的官道方向去了。 赵承玉他们在路上的行程很慢,他们刚到驿站,赫连南骏就带着人追上来了。 他们在驿站休息了一日,随后启程回姜地,一路有亲兵和赫连南骏带着将士护卫,甚是平安,刚到城门口,林知府就领着姜地一众大小官员来迎接赵承玉。 “长公主历险归来,臣欣喜若狂!臣是日夜祈求佛祖保佑长公主……”林知府是高兴的,赵承玉像是姜地的光,能帮助他把姜地治理得很好。 而且,这个长公主也没什么架子。 赵承玉未曾与林知府和其他官员多言,直接坐着车辇回了昭仁长公主府。 第二日,林知府上门来拜访,给赵承玉送了几样珍贵的药材。 “有一事,本宫要请林大人通融,姜地大牢中关的那些贼匪,能否交给本宫处置?”赵承玉开口问道。 林知府一脸苦恼,连忙答道:“臣此来就是想请长公主拿个主意的,那些贼匪吧,虽然抢劫财物,但是并未害过人命,也不是十恶不赦之徒,且财物大多数追回。他们罪不至杀头流放,一下子大牢里关上几千人,大牢都人满为患了……” “请张姑娘和荣老大、赫连将军过来。”赵承玉跟松儿吩咐了一句。 张晓芳和荣老大等人暂且住在了公主府的南苑,原先那儿是给柳娘酿酒的,赵承玉被柳娘抓走后,那儿的人都给遣走了,一余酿酒的物件都收拾了干净。 至于赫连南骏,暂且歇在赫连南丞的那院子里。 他与赫连南丞一同来了赵承玉这儿,几人都到齐了之后,赵承玉才道:“关在姜地大牢的那些贼匪,他们个个勇猛强壮,有武艺在身,比起招收的新兵强百倍,若是,我想将他们交给赫连将军来管教,随着赫连将军去征战,赫连将军意下如何?” 赫连南骏拱手答道:“他们会是一支难得的精兵,本将军素来治军严厉,定能管教好他们,若是死性不改,军法处置。” 赫连南骏算是应承下赵承玉的意思。 赵承玉又看向张晓芳和荣老大,问:“二位觉得如何?” “去从军也算是吃军饷的人,还弄保卫国家和百姓,兴许还能立下军功,成为大将军。这样很好。”张晓芳对此很满意。 荣老大也点了头,当兵总好过当匪。 赵承玉如此安排还免了他们被释放后,又会被官府以他们是山匪的罪名抓捕他们。 “另外,二位带着那一百多兄弟从西蒙山下来,若是愿意回家的,可以回家,若是想从军的,明日去赫连将军那儿报道,本宫不会干预。”赵承玉说着,最后目光落在张晓芳的身上,道:“张姑娘谋略非常,若是愿意的话,到军中当个教头或是赫连将军的副将……” 赵承玉的话未说完,张晓芳就立即答道:“长公主好意,心领了,我不喜与官府为伍。” 张晓芳这一说,荣老大便接着道:“我还是跟着张姑娘吧。” 对此,赵承玉并未为难,留了他们在公主府小住了两日,张晓芳就带着荣老大等十多个人离开了姜地,告别之时,张晓芳说要去藏地,准备调查她家被灭门的事。 给赵承玉的临别赠言是:“天下之大,但愿不见。” 张晓芳等人离开了,赫连南骏也该离开姜地,回京城。 “长公主当真不打算回京吗?京中眼下朝局动乱,有长公主坐镇,百官更能心悦诚服。”赫连南骏带有几分恳求的语气问她。 他来找赵承玉,一是为了救她平安,二来,是想让她回京城去。 现在京中的状况,他可能要长时间待在京中,等京中平稳后,他就得带兵去江南剿灭荣王等人。其实,他还是想与赵承玉见上面的,至少赵承玉回了京中,他与她多少会有些交往联系。 可她若是在姜地,那下回见面又要等到何时?以前的时候,赵承玉针白新月,对白新月做过那么多心狠手辣之事,他是恨极了赵承玉,可到了姜地之后,赵承玉对他的漠然,反倒让他心中不安起来,隐隐的害怕赵承玉与他会越走越远…… 赵承玉在城门之外停下步子,看着赫连南骏,道:“他应该知道凡是有因果,他既然选择了一人独撑着北朝江山,他就要有这样的担当,他不是个小孩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是一国之君,放眼望去的是天下、江山和百姓,而不是遇到了困难,就退一步向身边的人寻求安全和庇佑。” 此话,她说得很正气。 她心里对赵承桓有埋怨,同时,也对他给予厚望,希望他能够成长。 如此一来,她并不喜欢当一个弄权夺势的长公主。 赫连南骏无话可说,只对赵承玉道了一句:“保重!” 就带着人离开了姜地。 至于藏地那边,赫连南骏早安排了几个心腹精英暗中盯着,藏地知府在藏地多年,恐怕他与藏地的驻军都有些关系,如今江南有荣王带兵盘踞,藏地这儿只要不生事端就好。 送了赫连南骏后,刚回到府里,见大夫从熊婉秋那屋子里离开,赵承玉担忧问了句:“婉秋病了?” “病了有些日子了。公主刚回到府里,怕她生病之事惹得公主心情不好,她便一直没有露面。到底是姑娘家,身子弱,前些日子天气不似先前那般冷了,她一时贪凉,在外头多走动了些,连狐裘大氅也没披,就那样受了寒气。”瑾儿将熊婉秋生病始末都详细与赵承玉说了遍。 赵承玉听此,心下担忧:“本宫去看看她。” 说罢,便带着瑾儿去了熊婉秋住的院子,熊婉秋本就是生活在温暖的江南,故而,赵承玉吩咐了人将她这院子里炭火加得要足一些。 别处只是刚化冰,树木花草也只是抽出了些许的嫩芽来,偏她这院子里树木花草都长得茂盛许多,院中的迎春花都开了。 熊婉秋缠绵病榻已有几日,脸色苍白如纸,见着赵承玉过来,便要让侍女扶着她起身来。 赵承玉忙道:“行什么虚礼,病了就好生躺着、歇息着。本宫来看你,反让你折腾,还不如不来。”她扶着熊婉秋躺下,她在床榻上坐下,伸手摸了摸熊婉秋的额头,“还好,并不发热,大夫怎么说?这病了可有些日子了。” “病去如抽丝,其实也没什么大碍了,再喝两剂药、休息几日……咳咳咳……”熊婉秋虚弱的咳嗽道,“就是天气还有些冷,咳嗽不好。” “那便好,你好生休息,本宫就不打扰了。”赵承玉担心熊婉秋在她面前拘束,惶惶不安,便就即刻走了。 过了几日后,天气转暖和了许多,熊婉秋的病也好了。 万物复苏,姜地正好开始耕田种植,赵承玉召了林知府和姜地一众官员来公主府里,商量官府一同为百姓做些什么事,给姜地百姓一个盼头。 姜地这边,先前去当贼匪的人不少,虽然地广物博,但因为天气恶劣的原因,农耕情况并不好,富商的主要收入是做皮子生意,粮食这一块差强人意。 “去年的收成不好,很多百姓恐怕连谷种都没有存下,下官会派人去给百姓发放部分谷种,另外,下官更会身先士卒,亲自下田去帮百姓拉牛耕田,以做表率!”林知府最先开口道,他对赵承玉很是支持,甚至想成为长公主一党的人。 他围剿贼匪,解除了西山贼匪扰乱百姓多年的隐患,此事已经上表朝廷,皇上也亲自对他颁旨嘉奖,他能立下如此大功,多亏赵承玉和卫谏。 “林大人做的很好。”赵承玉点头道,她看向坐在她左下角的赫连南丞,问道:“赫连公子曾在江南游历,可有什么见解?” 赫连南丞早就准备好了一份关于农耕及姜地经济发展的详细文书,他道:“在下查询过姜地往年农耕收成的记载,也对姜地的气候有所了解,姜地严寒酷暑,又少水,基本三年就会出现一次蝗灾,在下所准备的便是关于如何解决干旱和蝗灾的对策。 姜地四到九月少雨,但是在十到三月雨雪很多,三四月化冰之后,姜地容易出现大涝。在下的想法是将这些水储藏起来,等到大旱时,便可用这些水来灌溉庄稼。西山群山众多,山与山之间,有极深极大的峡谷,先挖通渠道将水引到峡谷之中,设立好几个大水库,这样就可以将水储藏起来,再由水库挖出分水的渠道,直通庄稼地里,给苦水河开出几条支流来…… 至于蝗灾,我从姜地历年的记载中看出,出现蝗灾的那年,必定是大旱之年,水库的设立,基本可以解决大旱之事,另外,就是驯养蝗虫的天敌,鸭子、青蛙等,提醒百姓不要过于捕捉青蛙,另外,涸泽之地,乃是蝗虫滋生之地,要想更好的预防蝗灾,便是先清理好这些地方……” 赫连南丞口若悬河,款款而谈,将治理水和蝗灾的事,大概说了个清楚:“更详细的资料在下都已经整理好,长公主和各位若是觉得可行,在下就将资料呈上。” 说完,他朝赵承玉和在座的诸位拱手作揖,方才坐下。 他来姜地这么久,一直都未能为赵承玉做些什么,他费了很长时间和精力整理出这些来,总算是展现了些光芒来。 “治理蝗灾那法子,当可行?我听着都觉得玄乎。”一位官员问道,不太相信。 另外又有人道:“这开山建什么水库,挖沟渠,听着倒是可行,但是费人力啊,眼下已经在开始耕种,无暇分身来做此事,这事恐怕要放在耕种结束之后才能做。” …… 官员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对赫连南丞画的这个大饼并不十分接受,大多还是觉得赫连南丞只是个善于诗文的才子罢了,这些只是他的设想,没有考虑过实际情况。 最后还是赵承玉示意大家停下来,她道:“赫连公子提出的建议虽说执行起来有些难度,但是,这两件事办好了,就长久的解决了姜地的耕种条件,一劳永逸。这事还得尽快办。林大人,这事你今日就去落实下去,本宫会让赫连公子前去协助你,有什么需要的,尽可跟本宫说。” 赵承玉说了话,这事就定了下来。 赫连南丞随着都林知府去了府衙商议了许久,到了傍晚时才回公主府,将一些所需都跟赵承玉说了,赵承玉也当即安排下去。 目前是官兵出动一大部分去做挖渠道、修建大堤的事,另外公主府的亲兵派去二百人,赫连南骏留下了二百多人保护赵承玉的安全,也全都派了去。 赵承玉想让这事尽快办完,自己出了些银子,按照赫连南丞设定的安排,找了姜地所有的乞丐以及一些百姓前去修大堤。 赫连南丞担心百姓看中官府给赏银,全都去报名修大堤,而延缓耕种,为此调查了户籍,按照家中耕地、人口来限制,一家之中,只可报名一两人来修大堤。如此,既不耽误百姓耕种,又能让百姓赚上一些银子,并且将大堤、沟渠修好。 这事是个大工程,事情定下之后,赵承玉就派人快马加鞭送折子去京城,京城刚遭遇荣王谋反的大乱,元气重伤,为此,赵承桓只是拨了十万两银子下来,赵承玉自己出了五万两银子,姜地的富商得蒙林知府帮忙追回了被贼匪抢劫的财物,几十个富商一同出了有十万两银子,经费还算充足。 主要的还是人力,工部那边没有派人过来,赵承玉想过了,戎族那边至少这两年内不会出兵骚扰姜地,而在姜地有驻军有两万多,姜地驻军守将对赵承玉并不敬服,他更亲近赫连南骏一些,为此可能还有些恼恨赵承玉。 为此,赵承玉若是让他出兵帮忙修建大堤,他定会阻拦推辞。 “还是在下去说,那个守将曾是我大哥的副将,我去说话,他多少会给我些薄面。”赵承玉和赫连南丞提起此事时,赫连南丞立即应承下来。 因为经费充足,赵承玉和赫连南丞是准备拿出贰万两银子给姜地驻军的,他们在这苦寒之地驻守,又没有立下大功,故而除了军饷之外,并没有赏赐,故而日子过得不如那些上战场拼杀的将士。 赫连南丞去找了那守将之后,听到有两万银子的酬劳,他立马答应了下来,派了两千人来帮忙,听从赫连南丞的调度。 如此,忙活了不足一个月,就将沟渠、水库、大堤都修建好了,西山各地的雪也都融化成水,流入水库之中,免了姜地以往这个月份发大水的灾难。 “姜地百姓以后不必再受旱涝之灾和蝗灾,赫连公子居功至伟,本宫代替姜地的百姓谢过赫连公子。”赵承玉心怀敬意的道。 这事办妥之后,赫连南丞在她的眼里,的确不只是一个文人才子。 他是个有本事的人,若为朝廷效力,其权位不会低于他的兄长赫连南骏。长风从京城赶来了姜地。 暗中见了卫谏,与他说了京城的情况,严肃的对卫谏道:“爷在姜地逗留的时间也太久了,我们还有好多正事要办。爷打算在这儿陪着长公主玩多长时间?” 此前,他已经多番在信中提醒卫谏早日回京城,只可惜卫谏一直都没有回信。 实在无奈之下,他只有亲自来姜地一趟。 “造福百姓,是玩吗?”卫谏凝眉冷声问,对于长风出现,打乱了他在姜地平静的生活,有些不悦。 不过,他的确将正事放下得太久了。 长风丝毫不惧,仍是正色劝谏道:“可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京城时局动乱,我们已经放弃了一次绝佳的机会,爷,您不能迟疑了。” 卫谏凝眉立在那儿,沉默许久。 长风略显出着急来:“爷,是要放下大事吗?可您的身份一旦暴露,不管是哪儿都没有您的立足之处?长风自小跟着您,比谁都了解您的抱负和谋略,这天下之主,也唯有爷您能当得!” “容我想想……”卫谏答。 长风来姜地的事情,赵承玉知道。 她见卫谏见过长风之后,便眉头紧锁,神色严肃,像是满腹心事的模样,也不怎么与她说话,二人连用膳都不在一起。 这日,见卫谏从外面回来,便叫住他:“长风来姜地的事,本宫已经知晓了。你……应该是要回京城了?” “是。”卫谏点头应下。 “准备哪天走?”赵承玉问,“本宫让人给你准备些东西,本宫也有多月不曾回京城,也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回京城,你回去了,若遇上那些故人了,替本宫问个好。” 卫谏站在那儿,一身白衣如谪仙,周身清冷,兴许是觉得有些对不住赵承玉,目光不敢看向她,应下道:“我回了京城后,得空了会给你写信,京中的一些情况会传信给你。” “是吗?”赵承玉笑着问,心中却觉得凄凉疏离。 只有在姜地,她与卫谏才像是夫妻,不会算计彼此。 可卫谏回了京城,就意味着卫谏要将手伸到朝堂上去。 为了赵氏皇族的江山,她应该将卫谏永远的留在姜地,或者现在就杀了他,可是,跟卫谏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她没办法把卫谏当做敌人,她明知卫谏存着祸心,却无法对他下狠心。 “我明日一早离开,不必相送。”卫谏冷了声音,说完就转身回了他住的院子。 第二日赵承玉起来后,瑾儿过来告诉了她,卫谏已经在一个时辰前离开了姜地。 瑾儿一边给赵承玉梳妆,一边与她道:“公主还是得防备着卫大人,想先前在卫府时,公主得知了他有野心,却被他软禁在卫府,恐怕他此番回京,是要对皇上不利。” “本宫相信他目前不会出手。”赵承玉很坚定的道,“虽然京城发生了荣王谋反之事,惹得朝堂不安,但是,京城的消息是每日三封信的传来姜地,本宫虽在姜地,却对京城之事了如指掌,北朝虽被伤了元气,卫谏有再大的本事,也动摇不了北朝江山。” 所以,他目前不会轻举妄动。 “可他终究是有野心的,是个隐患。”瑾儿提醒赵承玉。 赵承玉叹了一声,铜镜中那张脸上布满犹豫之色,少了先前的杀伐果决。 情这个字,她动了吗? 对卫谏动情了吗? 第63章英雄救美 卫谏回了京城之后,常有信寄给赵承玉,说的仍是些京中琐事。 七月时,赵承玉去了藏地,将藏地知府捉拿,并且接手了藏地的驻军,在藏地惩治了不少权贵之人,新上任的藏地知府是赵承玉的人。 藏地的事情,赵承桓知道。 满朝文武都知道。 杜司徒去了南书房里密见赵承玉,进言道:“皇上,不能再任由长公主做大?如今江南有荣王领兵盘踞,姜地和藏地已成为长公主的地盘,长公主手里有五万的雍州军,再加上藏地驻军,不容小觑。您不如将长公主召回京城,毕竟姜地苦寒,长公主千金之躯,岂能在姜地受苦。” 除了杜司徒之外,诸多赵承桓的心腹都劝谏将赵承玉从姜地召回,连远在江南的赫连南骏都上了密折,请求将赵承玉召回京城,甚至希望赵承桓让赵承玉去江南。 毕竟江南那块的官员都是赵承玉安排的,赵承玉于他们有知遇之恩。 赵承桓应允了赫连南骏的意思,八月时下旨将赵承玉从姜地召回,其意是中秋佳节想与皇姐团圆。 时隔八月,赵承玉又回了京城,离开之时是灰溜溜凄冷,回来时,赵承玉仍旧没有大张旗鼓,刚到城门口,就见赵承桓领着皇后和几位皇亲大臣在那儿等着迎接她。 赵承桓一身紫色便服长袍,眉宇神色里比今年正月更多添了几许沉稳内敛,多了些天子气概。 他见着赵承玉时,红了眼眶,朝着赵承玉躬身作揖:“承桓见过皇姐。” 赵承玉福身行礼,道:“见过皇上。” 她的神色恬淡平静,比曾经少了许多戾气,身段比先前也略显清瘦了些,但慈善的目光当中更有睥睨天下的气势。 皇后领着其他人对赵承玉躬身行礼。 “皇上何必这么大的阵仗迎我?我回卫府便好,不必这般招摇。”赵承玉恭声道,但眉色里对赵承桓是有芥蒂心寒的,满是疏离之意。 赵承桓也心有愧疚,道:“京中混乱,朕送皇姐回卫府。先前弟弟是做过些让皇姐不高兴的事情,可皇姐相信朕,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您在朕的心中都是朕的亲姐姐,朕最亲近的人。” 赵承玉回了车辇之中,对着车帘子外的赵承桓道:“皇上是忌讳本宫权高势重,恐怕本宫早有了觊觎之心,为君臣皇家,本宫不会对皇上生出半点怨怼之心,但是以亲姐弟的身份,此事是本宫的心结,本宫目前是放不下。故而皇上也不必对本宫这般惺惺作态。”说完,她顿了顿之后,又道了一句:“皇上放心,本宫在京中会安安分分,不会再插手朝堂宫中之事。” 话落下,便示意瑾儿让人往卫府去。 赵承桓无话可说,随着马车一路往卫府去。 有皇上行走开路护送,赵承玉离开京城八个月再回来仍旧是身份尊贵,天子都对其恭敬不已,对于先前而言,从无任何改变。京中那些权贵自正月里赵承玉被贬去姜地之后,就觉得京中该换天了,属于赵承玉权势倾轧的时段过去。往后赵承玉只是个被贬的公主,即便有生能回京城来,再不可能有往日威风,且这姐弟倆定撕破脸,可谁都没料到赵承桓对赵承玉仍旧是恭恭敬敬,待这位皇姐亲厚有加。 不过,京中权贵尚在观察赵承桓对赵承玉的态度,昨日送赵承玉回府只是表面,若二人关系仍如以往,那他们自然会奉承巴结赵承玉,若赵承玉回了京中就被软禁的话,那这位长公主已是昨日旧话,昨日旧人,自然不必巴结。 卫谏不在府中,听说赫连南骏向赵承桓请求,将飞虎卫调去了江南听从赫连南骏的差遣,而原先该是飞虎卫做的事情,全都落在了宋长春的西城卫手里。 赵承桓有意要让西城卫取代飞虎卫,如此,赵承玉心中尚安,至少无需她提醒,赵承桓已经在忌惮怀疑飞虎卫了。 回到卫府的第二日,赵承玉就进了宫。 离京之前,陈妃和赫连南茵以及后宫好几位嫔妃都怀上了身孕,后宫一直有皇后照看着,但仍有争斗之事,最后也就陈妃和赫连南茵都生下了孩子,两人生的都是公主。 赵承玉进宫,便是看看两位小侄女,又与皇后说了些话。 “本宫瞧得出,皇上待你是有些感情的,虽说不爱你,但也是极其给你脸面,该留在你宫中的日子从不曾推卸过,你是皇后,应当晓得嫡长子对皇上而言有多重要。本宫不多说了,你心中明白。” 皇后对赵承玉很恭敬,听赵承玉这一番话,她甚是欣慰感激,道:“昨日皇上回宫之后,喝了好些酒,闷闷不乐的,说是皇姐待他生疏了,气恼他将皇姐贬去姜地。其实皇上是个有理想抱负的明君,他是天下之主,要顾全的事情很多,有很多的身不由己,但是有一点,皇上待皇姐比任何人都要亲。今日,臣妾从皇姐的这些话中,也听得出来,皇姐待皇上仍如先前,爱护有加……” 她说着,竟然高兴的落下泪来,是当真的欣喜,替赵承桓感到高兴。 “其实……”皇后神色语调里难藏娇羞欢喜,看了看赵承玉,道:“我腹中已有孩子,四个月了,皇上也知晓,就是担心后宫里有人生事,故而没让臣妾公开,等着这肚子着实瞒不住了,再传出来。皇姐不是外人,自然不必瞒着。” 说着,她握着赵承玉的手去摸自己的小腹。 皇后穿的衣裳宽大,不细看着实是看不出什么来,赵承玉这一摸,才感觉到皇后的小腹确实已经有些凸起,赵承玉亦是惊喜异常,道:“思虑周全总是好的,你可要好生护着这个孩子。” “嗯。”皇后嘴角含笑,神情温和。 夜色渐渐黑了下来,赵承玉才离开皇宫。 回卫府的路上,车辇里,松儿同赵承玉恭敬的禀报着:“宫里的消息,皇上有意让公主您去江南。过几日就会有旨意来。” 为此,赵承玉也理解。 “江南官员都是本宫一手提拔,本宫对他们有知遇之恩,自然他们的心里会向着本宫,荣王虽然盘踞在江南,可却不敢对江南的官员动手。” 其实,荣王带兵逃去江南之后,江南无兵马抵挡,他很顺利的占领了江南,而江南官员对他的投诚,其实是赵承玉的意思,如此才能保全江南这块地方。 荣王疲于应战,手底下本就没有多少可用的官员,故而,他不会轻易撤换掉投诚的江南官员,只要他们不反他,江南这块地方能容他占领盘踞就已经是大幸,他若在江南之地为祸,必定会惹来江南官员及富商们的反抗,如此一来,他只占有一座空城,又有何用。 况且,江南之南,是南朝,如此他背靠南朝,还能迅捷的向南朝借兵。他夺位谋反失败,如今已是叛国之人,为了谋夺天子之位,只能背水一战,不顾一切。 卖国又如何? 车辇在卫府门前停下,赵承玉下马车时却见李徽婷从府中出来,府门外还停着丞相府的马车。 李徽婷出门见赵承玉回来,过来朝赵承玉行了个礼,便就上了马车走了。 赵承玉疑惑:“她来卫府做什么?卫府之中,有与她相熟的人吗?” 瑾儿和松儿皆不知道,茫然不已。 她们刚进府门就见卫谏一身玄色蟒袍过来,脸上满是急切欣喜之色,疾步到赵承玉面前,道:“听说皇上召你回京了,我特意从江南赶回来,正好也到中秋节,等过了节后,你我一同去江南。” 前半句话,赵承玉听着心里欢喜,可后半句话,赵承玉脸色骤变:“你也晓得了皇上有意要让本宫去江南的事?” 卫谏脸色微微收敛,沉了沉,平常的道:“此事不算什么秘密,让长公主去江南,主要是赫连将军的意思,赫连将军并未瞒我。” 如此,赵承玉脸色才稍微缓和。 果然,回了京城,她与卫谏之间,满是猜忌防备。 两人在园中尴尬的站着,几个月不见,卫谏的身上又有了凌厉之气,一袭玄色蟒袍将他的阴冷狠意衬托得更甚。 “我见徽婷来了府中,她来作甚?”赵承玉问,打破两人之间的尴尬。 李徽婷是丞相府的嫡长女,名门淑女,乃是温柔贤淑才貌双全的人,平日里甚少出门,更莫说是跟一个阉人府邸的人牵扯上关系。 卫谏清了清嗓子,道:“前段日子,我于京城救了她一命,这次她听闻我回京,就上门来感谢。” 赵承玉心思敏锐,轻笑了声:“看来这恩情十分的重,本宫都是回了府中才知你回京城了,她一闺阁女子竟消息这般灵通,可见她很是将你的救命之恩放在心上,时刻想着报恩答谢。” 说罢,撇下卫谏,就带着瑾儿和一众侍女回了她的院子里。 卫谏也有些苦恼。 他从姜地回到京城之后,京中尚且混乱,仍有荣王余孽藏匿于京城,伺机报复权贵。 他领着飞虎卫在京中巡查,正好那日李徽婷带着丫鬟出府在街上挑选胭脂水粉,就遇上了荣王余孽对她下手追杀,将李徽婷绑到了城外。他知晓此事后,自然追出城相救,只是没想到城外聚集了一众叛党,个个都是荣王手下武功高强之人,为救李徽婷,他还受了重伤。 救下李徽婷之后,他因为伤势太重无法立即带着李徽婷回京城,且后面还有人追杀,便在一处农家借宿了一宿,第二日才将李徽婷送回了丞相府。 众人皆知,他是个太监,权倾朝野的狠毒之人,可李徽婷却对他改观了,之后是日日来府中照料他,直至他的伤养好。 尔后,一向养在深闺、知书达理的李徽婷在京城动乱的时候,还经常出府,因为卫谏常带着飞虎卫协助城防营的将士们巡查京城,故而,三番两次与李徽婷遇上。 丞相府嫡女恋上他这么个太监,且还是成了婚的太监,着实有些不可思议。 这种关系就像是一层极薄的窗户纸一般,虽能隐约能够窥探些影像,却又隔着一层遮羞布,卫谏刻意对李徽婷冷淡,却难以将她驱赶走。 甚至,很多人都希望这层关系的存在。 比如长风、月影。 李徽婷是丞相府嫡长女,多少可以利用李徽婷探听到丞相府的一些事情来,甚至还会有大用。 卫谏刚到月影房中,月影就忠心劝谏他:“爷又是为了长公主回京,就算爷对长公主掏心掏肺,可长公主一旦知道爷的身份和用心,还会与您亲近吗?您与她,终究是走不到一起的人。爷,您还是清醒些吧!”“是你将我回京的事告知李徽婷的?”卫谏冷声问,对月影,没有丝毫的亲近。 “是。”月如实答道,“李大小姐托了人向我打听爷的消息,奴婢便告知了她。京中有势力的权贵也就丞相府和赫连府我们还没渗透,赫连府是实在没法子,但丞相府既然有机会,爷怎能放过?” 卫谏对于月影的擅自做主很是不悦:“月影,明白你的身份和本分,我的私事还轮不到你插手做主!” 月影垂眉恭敬而立,可脸上满是怒气不甘,她道:“爷是乐不思蜀了,可我们,背井离乡多年,月影很是想念家中亲人……” 卫谏沉默,看向窗外的明月,月光皎皎,明日就是中秋节了。 “爷忘了,月影从来都不是您的奴婢。”月影凄凉的道,嘴角弯起一抹落寞的笑容,不知道她选择走的这条路,到底是对是错? 卫谏不管是任何时候,都不属于她,是她自己想要争取,不远千里而来,非要给他当奴婢,却又不想他待她如奴婢。 以前的卫谏,是冷漠的,任何人都无法靠近,甚至是冷血无情的,他眼中只有算计和利益,从无其他。 偏偏,和长公主成亲之后,他有了情,会暖人心了。 “天色晚了,爷要在我这儿歇下吗?”月影开口提醒卫谏。 卫谏回神过来,理了理袖口,忙道:“我去前院休息。” 说罢,出了月影的琅嬛院。 赵承玉亦是在房中望着窗外的皎皎明月,那么圆的月,她想起和卫谏从戎狄逃出的那个夜晚,她俩搀扶着逃亡,一边抬头看天上的星子和月亮,虽然是处在恶劣又危险的环境中,可那样的时光,回忆起来都觉静谧美好。 如今,不复存在了! 侍女同她回禀了,卫谏去了月影的房中,她不在的这些日月里,卫谏常去月影房中,府中的人都知晓这位月影夫人在卫谏心中的地位很重要,于是,月影在卫府的地位也尤其重要。 赵承玉不记得卫谏都同她说过哪些甜言蜜语了,或是都不曾说过,如今只觉得心里凄凉空空落落的很,她觉得寂寞、失落。 “奴婢听卫大人身边的长风说起,卫大人常梦中呓语叫着‘芫儿’这个名字,这是公主的小名,可见,卫大人很是在乎公主。”兴许是看出赵承玉心情不好,侍女特意说道。 “当真?”赵承玉露出欣喜之色来,她在屋中来回踱步,略有些紧张踌躇:“或许本宫应当主动些,毕竟,本宫与他是正经的夫妻,夫妻之间是需要些情趣的……” 说着,她心中就下了决定,要去找卫谏。 跟下人打听了,卫谏在前院歇着,并没有留在月影房中,她心中就更加欢喜和坚定要对卫谏主动些,就像一开始那样刻意对卫谏好那样。 刚走到书房门口,就听见书房里的卫谏和长风在说话。 “李大小姐的事,瞒着些长公主,另外,明日你替我秘密将这玉佩送给李大小姐,我不好自己出面。”卫谏在与长风交代。 长风看了眼那玉佩,道:“这玉佩是您母亲留给您的遗物,是要您日后转赠给妻子的,您当真要给李大小姐?” “她那气质温雅,很适合这玉佩。”卫谏温和的语调道。 …… 赵承玉一听这话,心中便觉酸涩怒气的很,她怀着满心的欢喜想要来讨好他,却不曾想,他那心里早有了别人,表面上显得对那个李徽婷冷漠,暗中却是早就李徽婷动了心。 一气之下,赵承玉转身就走。 赵承玉离开之后,卫谏才推开书房的门出来,站在夜色中望着赵承玉离开的背影,神色里满是落寞和不舍。 那一身玄色蟒袍将他衬得更加阴冷无奈。 他的身份,注定了不能活得自我,即便他能放下身份和所有责任抱负,赵承玉也不可能放下她的身份和责任。所以,他跟赵承玉之间,终究会有一战,他与赵承玉的结果在那一战之后。 第二日中秋佳节,卫谏和赵承玉一同入了宫里,一众大臣和权贵也都进了宫与君同庆,李徽婷亦在其列。 宴席上歌舞升平,杯觥交错,众人说着贺词,一副君臣和乐之景象。 赵承玉略喝了两杯酒后,见有个侍女过去与李徽婷附耳说了些话后,李徽婷就起身离开了宴席,赵承玉便也找了个由头离开了,一路暗中跟着李徽婷。 李徽婷在宫中梅花林的假山旁边停下,四处张望着,很是小心忐忑。 一会儿后,长风就到了,将一枚玉佩递给李徽婷,道:“今日这场合,卫大人不好随意走动来与姑娘相见,便差我将这玉佩送给李姑娘,以此感谢李姑娘先前的照料之恩。” 李徽婷捏着那枚玉佩,很是小心珍惜,脸上飘上一片绯红,小声娇羞的问:“这玉佩……对于卫大人,是不是很重要?” 长风答道:“我自跟着卫大人起,就见他常佩戴这玉佩,已有很多年了。” 李徽婷心满意足,解下腰间系着的一个紫金线镶珍珠秀莲花的香囊递给长风,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卫大人送我玉佩,我赠他香囊,劳烦长风大人替我转赠给他。” 说完,就娇羞的跑来了。 赵承玉转了一圈后,再回到宴席上,李徽婷已经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还频频爱慕的眼神看向卫谏。 卫谏斟了杯酒,递给赵承玉,目光中都带着温柔,道:“在姜地时,你常爱喝梨花白,今日喝得有些少。” “姜地严寒,喝酒暖身罢了。”赵承玉冷声道,并未接他的酒。 宴席散下,赵承桓私下与赵承玉道了江南的一些事态,希望赵承玉能够去江南一趟,协助赫连南骏解决掉荣王叛军。 赵承玉自然应允,去江南的一切事宜她都已经安排好了,从宫中离开之后,就让人准备连夜离开京城,倒不是赶时间,明早走也成,她就是不想与卫谏同行,看他一副假惺惺待她好的模样。 夜里的月亮很圆,赵承玉坐在马车上昏昏欲睡,松儿已经在跟她说着江南的情况:“承欢公主嫁的驸马在京城之乱时,就已死于战乱,如今承欢公主在江南仍旧与那几位守将厮混,他们对承欢公主可谓是很忠心。荣王热衷于拉拢江南的文人才子,江南又是地杰人灵的好地方,江南的荣王府里如今有很多有才能的幕僚,至于兵力情况,荣王的兵马尚且还有十多万,赫连将军所带去的兵马却是不足十万……” 说着,说着,赵承玉睡着了。 马车在出了京城后没多远,就突然的停了下来,卫谏上了马车来,让赵承玉靠在他怀中睡着,松儿和瑾儿相互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继续赶马车。 卫谏一直都注意着赵承玉的一举一动,自然晓得赵承玉气恼他,赵承玉离开的时候,他就离开了,一直在暗中跟着她们,感觉这时候赵承玉睡下了,他才敢现身。 “你们二人素来不洗我与长公主在一起,等她醒来,别告诉她,夜里我来过。”天快亮的时候,估摸着赵承玉该醒了,卫谏从马车里出来,与松儿、瑾儿交代了一句,就跳下马车走了。 片刻后,赵承玉醒来,喊道:“瑾儿,昨夜里,我是靠在你肩膀上睡下了吗?”瑾儿脸色微微尴尬,应了声:“是。” 第64章赫连南骏知道真相 去江南的路上,卫谏都在暗中保护赵承玉,夜里会趁着赵承玉睡着了之后,去看她。 这十多年来,他心里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建功立业,保全自己的同时争夺那个本就属于他的至尊之位。可偏偏遇上了赵承玉,对她动心,默默守护她,到如今甚至为了她而动摇了心中的理想抱负。 想要除掉赵承玉,不想让她去江南的人,太多了。 这一路,卫谏的人暗中解决了十多波刺客。 总算,赵承玉安全到达了江南。 在江南长宁县县界时,秦鹤荣早早就在那儿等着赵承玉,他见了赵承玉之后,行礼问安后,便将江南一些具体情况告知赵承玉。 “江南五省已有四省被荣王盘踞,赫连将军领兵荣王对战,拿下了四省当中的永宁、江阳二府,荣王落脚处是扬州府。其兵力大致分布在金陵府、常州府、镇江府等地…… 荣王受扬州商贾吹捧奉承,想在扬州府设立新都,在扬州登基,国号为商,是为南商,荣王旨意昨日已经送达江南各地的官员手里,连不在荣王盘踞地盘的江南官员也都收到了。不过长公主放心,江南的这些官员,都愿意听从长公主的差遣。” 赵承玉冷眉,满眼不屑,道:“他竟好意思登基称帝!行宫建立得如何了?” “动工已有一个月多,初步完成了三分之一,约莫再有两个多月就该竣工,其规模虽比不上京城的皇宫,却也有其半宏伟辉煌。” 赫连南骏就在长宁县驻扎,此番他忙着军中的事,故而没有前来迎接赵承玉。 赵承玉先随着秦鹤荣回了县衙暂且住下歇息,第二日早上,赫连南骏才来县衙见过赵承玉。 “长公主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今日军中无事,臣想陪着长公主在长宁县走动游玩一番。”赫连南骏道,深邃的目光注视着她。 赵承玉别开脸,冷声道:“本宫来江南,是游玩的吗?” 赫连南骏面露尴尬,也觉自己那话唐突了,忙解释道:“主要是让长公主适应了解一下江南,臣并无别的意思。” 这番赔罪,赫连南骏显得小心翼翼,不似他往日刚直强硬的神态。 “也好。”赵承玉应下。 瑾儿吩咐了下去,让人准备了车辇,一行人在长宁县微服私访,赵承玉扮作小姐,赫连南骏扮作少爷,二人以兄妹相称,身边随行侍女小厮三两人,暗中自然有暗卫保护。 江南的风光比京城要温婉秀丽,更比姜地要美好许多。 这一路赵承玉和赫连南骏相处很是和谐,不曾因任何事而怒目相对,对于赵承玉而言,赫连南骏居然未曾对她有半分意见,未与她起冲突,实属难得。 “此时,有些让我想起在疆场时与长公主相处的情景,好像又回到了那时候一般。”赫连南骏放松下来,甚是感慨道。 赵承玉却冷漠看他,提醒道:“往事不可追,赫连将军莫忘了,您的夫人是白新月。你我现今状况,与那时天差地别。” 说罢,便道天色晚了,带着人回了县衙里。 夜里时秦鹤荣领了几位官员过来见赵承玉,都是长宁县附近县的知县,他们与赵承玉说了些他们县里的情况,不过都不是荣王盘踞的地方,没有什么重要的消息。 赵承玉刚让瑾儿送了这几位大人离开,松儿就快步过来同赵承玉小声禀报:“公主,白新月来了江南,刚到驿站,赫连将军去接她了。” “她来江南做什么?”赵承玉皱眉问,一听白新月这个名字,她都觉得心里不舒服。 先前她在姜地,赫连南骏去姜地的时候,白新月就跟着去了,随后就又闹出那么多事情来,此番她才来江南一日,白新月就又到了江南。 这回,也不知道白新月还能折腾出些什么事情来。 见赵承玉皱眉不喜,松儿出主意道:“公主,未免多生事端,白新月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赵承玉略怔愣了一下,随后点了头:“若她生事,你便将崔小六的证词交给赫连将军吧。” 赵承玉怜悯了白新月很多回了,只要这回白新月安安分分的,她仍旧会全赫连南骏的念想,留着白新月,可白新月若是要执意作死,就休怪她狠毒了! 稍晚些,赫连南骏领着白新月来了县衙给赵承玉请安,此举虽让赵承玉很是意外,但她表面声色未动,抿了口茶,审视的看了眼跪在下面的白新月。 “起身吧,跪得久了,赫连将军心疼。”赵承玉冷声道,目光看向一旁的赫连南骏。 赫连南骏扶了白新月起来,白新月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几乎身子全都靠在了赫连南骏的身上,当真是显得太娇柔做作,赵承玉甚是鄙夷嫌弃。 “臣妇想与长公主同住在县衙,望长公主能答应,放下与臣妇先前的成见。”白新月神情诚恳的道。 这可是让赵承玉疑惑了。 赫连南骏解释道:“驿站今日夜里出了些事,无缘无故走水了,幸而火势不大,并未有伤亡情况,只是新月才来江南,驿站就出了事,她觉得有些不吉利,不想住驿站。” 另外,虽然长宁县不是荣王的地盘,但还是县衙最为安全。 因为早知道赵承玉会来,故而长宁县衙特意扩宽了许多,赵承玉此番来的人也不多,仍留有许多空房。 赵承玉想看看白新月到底要做什么,白新月若自己要寻死,她也懒得拦着。 “瑾儿,南苑的厢房还空着,你差人收拾了出来给赫连夫人住。”赵承玉向瑾儿吩咐道,随后又看向赫连南骏,问:“可要本宫派几个侍女伺候赫连夫人?” “多谢长公主,新月身边有翠屏便好。”赫连南骏答道。 赵承玉点头,时辰太晚了,她打了个哈欠,神色倦倦,赫连南骏去将白新月安顿好后,也离开了县衙。 瑾儿偶然发现翠屏悄摸的出了县衙,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随后白新月也悄悄的离开,瑾儿喊了个暗卫跟着她们。 晌午后白新月主仆倆才从外面回来,去了正院里见赵承玉。 赵承玉在桌案前看秦鹤荣呈上来的卷宗,由白新月在地上跪着,毫无察觉一般。到底是白新月先沉不住气了,开口道:“臣妇是真的想同长公主放下以往的恩怨,特意在仙客来订了一桌酒席,新月先前多有得罪长公主之处,特意给长公主赔罪。” 赵承玉冷笑了一声:“你我的恩怨,能化解吗?”“臣妇先前得罪于长公主,全是因为爱慕赫连将军,如今臣妇已知,长公主已经放下赫连将军,还望长公主看在赫连将军的面子上,放下与臣妇的恩怨。”白新月诚恳的道,十分谦卑。 “好,本宫应下你。” 赵承玉应下后,白新月才欣喜的离开。 不过,在白新月刚走出院子,瑾儿句过来附耳与赵承玉小声道:“白新月暗中去见了庞遗世,庞遗世想利用她来离间公主和赫连将军的关系,甚至想借白新月的手除掉长公主。仙客来的宴席,是鸿门宴。” “她一个后院妇人,怎跟庞遗世牵扯上关系了?”赵承玉纳闷问道。 瑾儿恭声回答:“庞遗世那样的谋士,自然是想要利用一切可能利用的关系,他在京中藏匿那么长时间,想来是知道公主您和赫连将军、白新月之间的关系。” “可白新月在本宫眼中,其实与死人无异。”赵承玉笑道,庞遗世这人的确很善于谋划,可惜这步棋子,他下错了。 第二日晌午,赵承玉去了仙客来,她到的时候,赫连南骏和白新月已经在那儿了,赫连南骏面色轻松,很是高兴道:“长公主能够放下和新月的成见,臣很是感激高兴,先前臣和新月有什么对不住长公主的地方,在此向长公主赔罪了!” 白新月也是高兴的去倒了一杯酒递给赵承玉:“长公主,臣妇向您赔罪。” 赵承玉接过酒杯,就要喝的时候,她又放开了,陶醉的闻着屋子里的香味,问:“这燃的是什么香料?真香!” 白新月面露心虚,讪讪发笑,道:“小二点的香料,我不晓得。” “那就将小二叫过来问一问。”赵承玉道,仍旧没有要喝酒的意思,差遣了瑾儿去唤小二过来。 白新月心中着急,却又担心拖延得时间久了会让赵承玉发现她的用心,此时也顾不上她的行为显露出怪异来,又将那杯酒递给赵承玉,唤她:“长公主先请喝酒,我们这边坐等着小二来便是。” 赵承玉这番接过了酒,随即却是又递回给白新月,冷冷道:“本宫担心这酒中有毒,可否请赫连夫人试毒?” 冷漠威严的眼神望着白新月,白新月被这样的目光逼迫得一脸委屈和惶恐,接过酒杯的手瑟瑟发抖,险些将杯中的酒给晃出来,她举着酒杯正要喝的时候,赫连南骏伸手截过,怒色道:“臣给长公主试毒便可!” 说罢,就一杯饮尽。 酒杯被他重重的放在桌上,他不悦道:“长公主既无和好之心,何必这般刁难于新月,原先的一切,都是臣对不住长公主,从来都与新月无关。长公主却屡次为难于她!” 此时,包厢的门被推开,瑾儿已经领着仙客来的小二来了,赵承玉转身询问他:“这屋中点的是什么香?” “就是普通的檀木香,不过这屋里,确实要香许多。”店小二答道,闻过里头的香味后,也显得是一脸纳闷。 赵承玉转而看去白新月,问:“赫连夫人订的酒席,应当是知道这香料中掺和了什么吧?” 白新月装作一脸茫然和畏惧的摇头:“我不知道。” “江南的山中有一种迷魂草,会散发幽香,使人致幻,减轻痛楚,不过,迷魂草的果实经过焚烧之后,其致幻效果是其十倍,这香里应当就掺了迷魂草的果实,不过量少。”赵承玉道,顿了顿,又道:“不过,檀木香却能略微的缓解迷魂草的效果,而酒又能催发迷魂草的药效。” 说完,赵承玉的目光看向白新月,继续道:“本宫喝了酒之后,定然会以为醉了,便会立即回县衙休息,经过县衙的路上,有一棵夹竹桃树,便会加深毒性,此举虽不会要了本宫的性命,但少说本宫也会在床榻上躺上十多日……这些话,赫连夫人,你听着是否觉得很耳熟?” 白新月茫然的摇头,辩解道:“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这些……” 说着,她趔趄的退了两步,装作一副头疼的模样,倒在赫连南骏的怀中,赫连南骏此时也觉头疼眩晕,与赵承玉解释道:“新月喝过几杯酒,我也喝过酒,若是她安排的事,怎会将自己和我给算计进去?” 说罢,就艰难吃力的抱着白新月离开了仙客来。 赵承玉摇头冷笑,她若不将所有人都算计进去,怎能撇开自己的嫌疑? 赫连南骏在行军打仗上运筹帷幄,什么人都算计不过他,怎么在看女人这上面,如此蠢呢? “崔小六到哪儿了?”赵承玉看了眼满桌子没有动过的酒菜,向瑾儿问道。 “明日就能到长宁县。”瑾儿答道。 “对了,卫谏呢?他应该也来了江南才对,他到哪儿了?”赵承玉想起卫谏来,她来江南已有几日,却未曾见到卫谏。 “卫大人去了南朝。”瑾儿答道。 “他去南朝做什么?”赵承玉纳闷。 “说是处理些私事,不过,听说南朝十分好的白玉和绚丽的四色花,李大小姐很喜欢,大抵是为了讨李小姐欢心吧。”后面的话,是瑾儿瞎编的。 她和松儿都看得出,卫谏和赵承玉不会是一路人,两人终究有一天会敌对。等到那日来临,赵承玉后悔,不如先早早的断了赵承玉对卫谏的心思,在那之前,对卫谏生出厌恶来。 “哦,是这样啊!”赵承玉垂头低落的道。 卫谏那日将赵承玉护送到江南之后,便与瑾儿道:“她来了江南,自有别的人护佑,她见了我也是要恼恨的,我在不在江南都无关紧要,我会去南朝那边打探一番消息。” 说罢,就带着长风策马疾驰往南朝的方向去了。 南朝在江南之南,亦是富庶之地,只是面积太小,素来都是些生意商贾之人,羸弱书生之类。 南朝只有三省十五州,原先也是北朝的一部分,乃是北朝先祖和南朝先祖一同浴血奋战打下了这江山,两人亲如兄弟,北朝先祖愿与南朝先祖一同治理江山,南朝先祖只要了这一块地方,此后,两国便以南朝、北朝为称,百年来都是关系友好之邦。 先祖逝去后,两朝的子孙便慢慢生了嫌隙,南朝的人觉得不公,凭什么赵氏皇族占领了这么大的一块山河,南朝富有,却土地稀少。 于是,南朝君王便开始屡次进犯北朝,但南朝士兵不如北朝骁勇善战,故而屡次落败,南朝当今皇帝姜珩焱为保南北朝的太平,于十多年前,将太子送去北朝为质子,这十多年来,南北朝相安无事。 奉安寺里,小沙弥领着卫谏往后院禅房走去,一边与他道:“太子殿下住的便是这间禅房,不过殿下回了东宫,也娶了太子妃,往后必定是不会再来奉安寺里小住。” “太子殿下可有留下些什么东西?”卫谏问道。 “有一支竹简。”小沙弥道,进了禅房里拿了放在桌子上的小木盒递给卫谏。 卫谏打开竹简,上面写了一行字:“倚红倚翠点朱唇。” “是风月楼。”长风提醒道:“倚红、倚翠是南朝的青楼,青楼女子才喜描眉点唇。” 卫谏敛眉沉着脸色,心中纳闷:“风月楼是个什么地方?” “一个很不起眼的教坊,调教的都是些风月女子,个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这些女子去了何处,却无人知晓。也甚少有见什么地方出过风月楼的名号。”长风答道,他也是一次偶然机会路过了风月楼,见这风月楼虽是教坊,却是常年关门,院落内却又传出丝竹之声,他还曾见有一女子从风月楼里出来,那身段模样都属上乘。 故而,留了个心眼,对这风月楼调查了一番。“风月楼在哪儿?”卫谏问道。 “南都。” 于是,卫谏和长风又立即赶往南都,姜元彻留下风月楼的线索,想来这风月楼里会有些玄机。 前些日卫谏在江南的时候,就接到了线人传信,让他来奉安寺一趟,卫谏原本打算让长风来办这事,正好他想回南朝来看看,便就与长风一同前往了。 南都是南朝都城,遍地都是权贵之人,不过卫谏并不识得几位。 他和长风刚要往风月楼去,就见一骑着高头大马的一壮年男子身形魁梧,看着是慈眉善目的脸面,可眼眶中那一双小眼睛透露着犀利的光。 卫谏虽未见过这人,却从这人的面目着装上大约能猜出是谁。 “这人是南朝大将军萧武乾,孔武有力,用兵如神,南朝大部分兵权就在他的手里,南帝对他都是礼遇有加,允他骑马入宫,殿前不解剑。” 萧武乾去的方向正是风月楼。 听闻他出行身边至少会带上几个随从,他这人虽然武功超群,在战场上运筹帷幄,但其实是个很贪生怕死之人,尤其是这些年,他功绩之高,又手握重权,怕南帝暗中想除掉他,不论去哪儿,身边都会带着风、雨、雷、电四个高手。 卫谏确定了萧武乾身边没有暗卫跟随,才暗中和长风一同跟着萧武乾,去了风月楼。 萧武乾只是在风月楼里听琴,喝了些酒,搂着姑娘说着哄骗的话。 怕被他察觉,卫谏也不敢跟得太近。 约莫半个时辰,萧武乾就离开了风月楼。 但风月楼里,到底有什么秘密,卫谏和长风藏匿在其中一日多,都未曾发现。 只是萧武乾跟风月楼有来往? 崔小六平安赶到了长宁县,去见过了赵承玉后,瑾儿问及何时让崔小六去见赫连南骏,还特意提醒赵承玉,此事宜早不宜迟,早些解决了白新月,也好免生事端。 虽白新月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后院妇人,虽她只是心思手段狠毒些,成不了什么大事,可往往大事就是坏在一些不起眼的小人物手里。白新月暗中与庞遗世有来往,如此也休怪赵承玉留不得她了。 “此时就去。”赵承玉道,便领着人带着崔小六去了秦鹤荣的府上。 白新月在县衙住了两日后,赫连南骏便就以怕白新月打扰了赵承玉为由,带着白新月去了秦鹤荣府上暂且住着。 赵承玉等人赶到秦鹤荣府上时,赫连南骏正端着一碗药往后院厢房去,赵承玉叫住他:“赫连将军且等一等,有些事情真相本宫要告知赫连将军。” 赫连南骏停下步子后,赵承玉指了崔小六道:“他叫崔小六,是原先白府的小厮。” 崔小六恭敬跪在赫连南骏的面前,道:“小的见过赫连将军,小的有证物和证词交给赫连将军,小的同乡翠云原先是白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她恐自己会被白小姐灭口,故而将她知道的一些真相全部告知了小的,并且留下证词证物。” 赫连南骏没大听明白,疑惑的眼神看了崔小六,又看赵承玉。 崔小六继续道:“小的状告赫连夫人,杀害翠云,四年前买凶刺杀长公主和赫连将军,更是买通一帮山匪截杀自己和赫连将军,她此举只是为了跟在赫连将军身边,可惜,那群山匪丧尽天良,竟对她施暴,为此,她恼羞成怒,怪罪在翠云的头上,将翠云折磨至死……” 崔小六呈上的翠云留下的信,信上对四年前疆场的事情描述一清二楚,甚至刺杀赫连南骏和赵承玉的刺客人数、装扮、武器都不曾落下,以及那群山匪的人数,一些人特征。 赫连南骏拿信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完全不敢置信白新月是这种人。 “在疆场时,本宫不曾要求她以身劝降敌将,还有,你们大婚前几日,本宫不曾在首饰店安排人绑了她,玷污她,本宫更不曾在白府刺伤她,这些都是她在自导自演。”赵承玉荡然道,一身正气。 “那纵容面首欺辱她,并致使她怀上身孕这事,可是长公主所为?”赫连南骏冷漠的目光移到赵承玉身上。 “是的。她对本宫做出了那么多伤害之事,本宫施以这么一丁点的报复,难道不应该吗?”赵承玉气势多咄人的问。 赫连南骏没回答,将手中的信揉成一团,差遣刚过来的下人拿去烧了。随后端着药,继续往后院厢房走去。 第65章休妻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长公主之言,是真是假,本将军会去调查。”走了两步的赫连南骏又停下来,说了这么一句话。 后院厢房里,白新月脸色苍白的躺在床榻之上,昏迷不醒。 赫连南骏坐到床榻前,小心翼翼又仔细温柔的给白新月喂药,神色如往常温柔,而他心中早已起了惊涛波澜,心里其实早就信了赵承玉和崔小六所言。 难怪赵承玉先前总说,总有一日,他会亲手杀了白新月,她定然是早就知道了白新月做的这些事。 昨日,他与白新月出去游湖,突然从湖中冒出一批刺客来,白新月为他挡了一剑,也幸亏副将及时赶来,他和白新月才脱险,将那群刺客全数灭口。 白新月这一剑伤得很深,请了好些大夫来看过,能不能活,全凭天命。 即便赵承玉说的所有事情都是真的,可白新月都已经这样了,让他能够怎么办?这时候再补白新月一剑吗? 她受伤,可是替他挡了致命的一剑,不然,今日躺在这儿的人就是他了。 赫连南骏遣了人去调查,不管事情是真是假,他都得去查个真相出来。 他此时很矛盾,希望一切如赵承玉所说,都是白新月策划的,那他爱赵承玉,从来都没有爱错过。同时,他又希望白新月不是那等狠毒之人,在他心中,永远都没办法将白新月当做狠毒之人来看待。 她是温柔善良、柔弱天真的女子。 副将秦越深拿了翠屏,又将翠屏唯一的弟弟拿下,以此威胁翠屏。翠屏对白新月也没多少忠心,不过是对她和她弟弟上了一番型,她又耐不住亲弟弟哭着喊她救命,便就全都召了。 四年前发生在疆场的那些事情她不太清楚,但是后来的事她大多知道,比如买通人绑了白新月要玷污她,以此来嫁祸给赵承玉,这事就是她替白新月办的。 还有当初在姜地白新月被打至小产的事,也是因为白新月知晓了无法保住腹中胎儿,故而命她将诊脉的大夫推进冰水池塘里,又故意设计赵承玉出手,以此将小产的事怪在赵承玉头上。 …… 除了与赵承玉之间的争斗之外,白新月到不曾做过别的坏事。 赫连南骏想到当初因为白新月,他做出了那么多伤害赵承玉的事……此时,他懊悔,也埋怨白新月,若非不是白新月,此时他与赵承玉早已是恩爱夫妻,儿女成双了。三日后,白新月醒了,也无性命之忧。 赫连南骏做不到杀了她,但是也不愿再看到她,一纸休书送与她,赠了百两银子,将她赶出府,由她自生自灭,连着京城那边,他也送了信去,让人将白守义赶出赫连府。 拿到休书之后,白新月跪在秦府门口苦苦哀求:“将军,一切都是新月错了,一夜夫妻百日恩,你我成亲已有一年,新月千错万错,都是因为太爱将军,才会鬼迷心窍,做出那些事情来。可新月都已经受到惩罚了……您不要赶新月走,我已无依无靠,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将军您了……” 白新月一直在府外哭诉,从天亮到天黑,跪在那儿不曾动过半分,可怜她身上的伤还没好,这一番激动撕扯,伤口又流血了,鲜血染红了她的前襟。 此景饶是秦鹤荣的夫人张氏那般厉害不饶人的人,见此景亦是动容怜惜,上前去与赫连南骏劝道:“饶是她犯了再大的过错,那也是将军您的结发妻子,她待你那般好,她那伤,还是为救将军您才受的,我在这妇道人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将军就突然变脸休妻,还将她赶走!” 张氏句句是指责,她是真心疼白新月,这姑娘怎么看也是个纯善之辈,原先这夫妻二人也是恩爱,白新月重伤昏迷时,赫连南骏是日日汤药伺候,可怎么一醒来,就给写了休书,要将她赶走? “我留她性命,就已是看在她曾救我的情面上,我若狠心些,都想杀了她!”赫连南骏愤恨道,可眼神里却又难藏担心。 心绪一直牵挂着府外,可又想到白新月做的那些恶事,便就定下心来,始终不愿出府门外看她一眼。 张氏还欲再说,让秦鹤荣给拦住了。 “可那姑娘要是这么跪着,身子肯定吃不消,真死在咱们府外,也是个麻烦!”不忧心白新月了,张氏立马关心起自家的事情来,出了正厅后,她就低声跟秦鹤荣说。 “差个丫鬟先将她送走,客栈定个房间,让她住些日子。”秦鹤荣道。 张氏点了头,立马喊了丫鬟去办。 可没一会儿,丫鬟就回来了,道:“夫人,她不肯走,这要是一拉,伤了她,毕竟是赫连将军的前夫人,万一赫连将军怪罪……” 瞅着这天色,估摸要下大雨。 张氏忧心忡忡的,原先还觉得将军偕夫人住进她府里来,会是件大幸事,如今看来真是个左右为难的麻烦。她急躁的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嘴里还小声道:“这可怎么办?外面的赶不走,里头的又不出去看一眼,就是为难了我们这些地位低贱的人……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突然一声闷雷,天色暗了许多,接着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张氏瞅着这外面,与丫鬟又吩咐了一句:“去府门口盯着,马车备好了,请好大夫,估摸她撑不了多久,人一晕就立马连人和大夫送去客栈。以后的事,跟咱没关系。” 没多久,外面跪着的白新月就昏倒了过去,她原想着这样来博赫连南骏的同情,赫连南骏哪怕再狠的心,对她还是有些恻隐之心的,只要自己晕倒了过去,赫连南骏肯定会冲出府来救她。 可惜,没想到让张氏抢了先,直接将她给送去了客栈。 办妥了这一切之后,丫鬟回来禀了张氏:“人在客栈安顿好了,大夫也看过,没有性命之忧,奴婢还给她包袱里塞了十两银子,客栈的房间是订了三日的。” 张氏听了后,就立即去跟赫连南骏说:“赫连将军,外面已经没人了,这么大的雨,要不要我让人出去找找?” “不必!”赫连南骏冷声道。 他收拾了东西后,就立即去了县衙,尽管披着蓑衣,衣袍还是湿了大半,他与赵承玉躬身禀道:“事情我皆以查明,的确,白新月是个狠毒妇人,我已将她休弃,并且将她赶出秦府。她虽处处谋害构陷长公主,但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她也受到过报应,再者她几次舍命救我,我实在难以下手杀她。如今,她只是一介平凡妇人,还望长公主也可饶她一命。” 听赫连南骏说完,赵承玉道:“本宫犯不着与一个庶人为难,只是,白新月此人,执念太深,怕她不那么容易放手。” “故而,臣已决定,今日就会离开长宁县,秘密潜入扬州。”赫连南骏道。 “如此也好。”赵承玉点头。 说完这些,本已无话,可赫连南骏仍是站在那儿未曾离去,望着赵承玉。 “赫连将军可还有什么事?”赵承玉问道。 “如果当初没有白新月从中作梗,你我恐怕早已……”赫连南骏心中苦涩又期盼,此时他与赵承玉之间已无隔阂阻碍。 他的话尚未说完,赵承玉就打断:“往事如烟,不可追,人活在当下。” 赵承玉待他已经冷漠疏离,赫连南骏心中懊悔又自嘲,一切都是他识人不明,不曾信任赵承玉,如今,活该他得不到所爱之人。 “臣告退!” 赫连南骏抱拳道,随即转身快步离开。 当天夜里,赫连南骏就离开了长宁县。 白新月两日后醒来,伤好了些,她便又去秦府外跪着喊赫连南骏,求他原谅,张氏出来告知她:“赫连将军已经离开了长宁,你也别跪在这儿了,他指定是不会再回到长宁府的,要寻他,你去别处寻。” “张夫人,你可知将军去了何处?”白新月拉住张氏的袖子问道。 张氏甩开她,道:“他是大将军,又怎将行程告知我这么个小妇人?” 说完,就转身回了府中。 白新月没一会儿就离开了,这一时之间她难以寻到赫连南骏的行踪,况且,此时赫连南骏又在气恨之中,即便真见到了赫连南骏,他也不会原谅她,她必须得要让赫连南骏下次见到她,就会原谅她。 白新月在长宁县养了两日的伤之后,就起身回了京城。 如今,她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她必须要赢。 女人最好的武器就是柔弱和孤苦无依,如此,才能激发男人的同情心。 她一直都运用得很好,就连上一回给赫连南骏挡剑,便是庞遗世暗中通知她,赵承玉找了个叫崔小六的白府下人要来揭发她,于是,她和庞遗世互相利用,她按照庞遗世的安排引赫连南骏去游湖,庞遗世安排了刺客,庞遗世答应了她,只会将赫连南骏重伤,而她可以借此机会为赫连南骏挡剑。不过,庞遗世算漏了一点,副将会及时带人赶来,故而,赫连南骏并未受伤。 只是成全了白新月。 若非是这份情意在,依着赫连南骏的脾气,定然要动手杀她! 回到京城之后,白守义立马就找到她,看白新月憔悴消瘦了许多,他心疼道:“我可怜的女儿,怎好好的,赫连将军就休了你?快告诉爹,都发生了什么事?” 白新月并未实情告诉白守义,只是编造了几句赫连南骏嫌弃她不能生子嗣,在江南又遇上了个貌美的女子,被那个女子迷得神魂颠倒,那女子要正室夫人的位置,赫连南骏就休了她。 白守义大骂了赫连南骏几句,随即又心疼的安慰女儿。 白新月靠在他的肩膀上,委屈的喊着:“爹,女儿舍不得将军……” 她看着白守义穿的这一身粗布衣裳,头发蓬乱,半点没有往日的富贵:“爹,女儿带你去吃顿好的,给您买身绸缎衣裳,咱们住客栈最好的房间。” 女儿这般孝顺,没有他预料得那般柔弱哭哭啼啼,白守义自然是欣慰的,和白新月一同去吃了顿好的,又买了新衣服,住上了客栈里最好的房间。这是白守义被从赫连府赶出来之后,过得最好的一日。 夜里时,白新月跟白守义道:“将军只是一时被那个女人迷惑,等过些日子,他会记起我的好来,会再迎我回赫连府的。” “如此就好,那爹也就不担心了。”白守义舒了一口气,放心下来。 白新月顿了顿后,看向白守义:“不过这事,女儿还得要爹您帮忙。” “爹能帮你什么,你尽管说,哪怕是豁出去爹这条性命,也要帮你。”白守义正色大义的道。 白新月过去桌边倒了一杯茶递给白守义,白守义高兴,一口将茶饮尽。 这才,白新月才悠悠道:“爹自己说,要豁出性命来帮女儿的。爹,等女儿再成为赫连府的夫人,女儿一定会去您坟前祭拜,给您烧很多的纸钱,告慰爹爹在天之灵。” 白新月这话才说完,白守义便觉心口如火烧般疼痛,喉咙一口腥甜,就吐出一口鲜血来。 “你……茶中有毒……”白守义怒色又不敢置信的瞪着白新月。 他怎能想到,他一向疼如生命的女儿,竟然会给他下毒,要杀他! “爹,女儿也不想你死,可是,现在将军不原谅我,我只有成为一个最可怜最可怜的人,兴许将军还能怜悯我,让我进赫连府,只要能留在他身边,我就有机会再嫁给他……”白新月眼眶中含满泪光,痛声大哭起来。 白守义抽气了几下后,就断了气。 看着白守义即便死了,那双眼睛都还瞪得老大,白新月咬牙恨恨道:“爹,女儿不会让您白死的!” 赵承玉来江南已有一月多,战事仍旧没有什么进展,赫连南骏那边传了些消息过来,扬州差不多完成,且荣王也住进了新宫里,设立朝堂,每日召见大臣上朝。 另外,荣王利用官爵来收买江南等地的富商。 为此,荣王封了丞相、御史大夫、太傅等一众官员,为此拉拢到了诸多富商为其效力,江南富庶得流油,为此,荣王现今压根不缺银子。 不缺银子,那就不缺粮草和兵马,想要拿下荣王可不容易。 “说来,荣王十多万兵马盘踞江南,又与赫连将军对峙了这么久,且不说将他拿下,那至少江南五省能夺回一半,奈何僵持了这般久,却只是夺回了一省,此事细细想来,总觉得有些问题。”赵承玉疑惑道。 而且,她来了江南这么久,也没什么成效。 她总觉得暗中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帮助荣王,阻碍他们。 “荣王有南朝大皇子派兵帮忙,另外,不是有线人传来消息,陈国四皇子也借了三万兵马给荣王,恐怕荣王的兵力不止十万。”瑾儿分析道,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虽瑾儿分析的有理,表面看似是这样,但赵承玉仍旧觉得其中有些问题。 “卫谏还在南朝?他在南朝都在干什么?”赵承玉想起卫谏来,他已经去了南朝一个多月。 “我们的人跟不住卫大人,想来他是在到处寻找南朝最好的白玉,已经四色花吧。奴婢听说,南朝的四色花很是神圣少见,若非有缘人,难以见到。”瑾儿答道。 一想到卫谏寻白玉和四色花只是为了博李徽婷一笑,她就心中烦闷。 又问:“京城可有来消息?” “有消息刚到,皇上要您回京,您在江南滞留一月多都未有所成,皇上担荣王会派人来伤害您,想将您召回,且已经下了密令,让赫连将军破坏荣王的登基大典。” “既然如此,吩咐下去收拾吧,明日我们就回京。”赵承玉道。 “是。”瑾儿应下后就出了屋子,吩咐人收拾东西。 赵承玉动身启程回京城的那日,卫谏和长风从南朝赶了回来,他身上还带着南朝最好的白玉,以及四色花。 赵承玉见到了那四色花,花瓣果然是四种颜色,十分绚丽好看,卫谏将那花好生珍藏着,日日都抱着花盆浇水,又怕它被风刮了,又怕被太阳晒死了。 两人虽是同程回京城,却是一路无话,早不如先前亲近。 回了京城后,赵承玉进了宫,卫谏去了丞相府。 丞相府里,李徽婷见到那四色花惊喜异常,再得卫谏相赠的白玉,更是高兴无比。 “丞相府虽然大富大贵,我母亲还是大长公主,什么稀罕物件我都见过,唯独这么大一块,玉质又上乘的白玉,我还是第一回见。卫大人寻来这玉佩,定是花了不少功夫。”李徽婷心中如裹了蜜一般甜,不过面上还是尚且知晓矜持,礼仪言语并无不周。 “都是偶然所得,没花什么功夫,承蒙李小姐如此看得起卫某,这等好东西也唯有李小姐出身高贵、气质优雅之人能与相配,故而才来送给李小姐。”卫谏一副彬彬有礼、神色平常的模样道,并无半分僭越及用心。 李徽婷心中只管欢喜,看着那四色花,又看那白玉,低头含羞的小声问:“长公主身份更为尊贵,卫大人定是送了更好的东西给长公主吧?” “卫某与长公主并不亲近,长公主素来为人冷漠,又高高在上,卫某的东西,她怕是也看不上眼,故而,卫某也不去讨她奚落嘲讽。”卫谏答道,神色言语里透露着对赵承玉的不喜。 “是了,长公主身份尊贵,一般俗物是入不得她的眼的。” 李徽婷说了这话后,许久,两人无话,沉默的在院中面对面站着,互相看着彼此。 李徽婷的心,扑通扑通的乱跳着,像是要从心口从喉咙里跳出来一般。 她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会这般的离经叛道,她是府中最为听话乖巧的小姐,她从来都觉得自己会听从父母的训导,之后再嫁给一个父母属意的丈夫,从未想过,她竟会对一个太监动心。 她对一个太监动心了! 李徽婷的目光越加变得灼热,盯着卫谏看,朱唇轻启,鼓足了许久的勇气,才道:“卫大人,我……我的心意……你可知晓?我想学我大哥一次。” “李小姐要离家出走?”卫谏已明知李徽婷的意思,却是故意曲解。 “不……”李徽婷着了急,她道:“自从卫大人上回救了我,小女子无以为报,想伺候卫大人,为奴为婢,小女子也义无反顾!” 这回,卫谏不再装傻了,沉了脸色,略显尴尬,道:“卫某,只是一介阉人,不敢蒙李小姐错爱……” 拒绝了李徽婷后,不等她说话,卫谏就拱手道:“卫某告辞,李小姐不必相送……” 便就快步跟逃似的离开了丞相府。等得赵承玉从宫中回了卫府,已是夜里。 为见着卫谏,下人禀了她,说卫谏在琅嬛院里歇下了。 赵承玉冷嗤:“白天会一个,夜里又抱另一个睡,原来他也是个好色贪欲之人。” 心中到底有些发寒,唤了侍女来给她卸妆宽衣睡下,对于卫谏,她是真的冷了心思,在这京中之中,儿女私情,她看开得多,尤其是卫谏藏有祸心,她更会将感情和大事分得清楚。 第二日,赵承玉用了早膳后,在院中走动,又遇上了卫谏和月影两人一副恩爱模样。 如今马上就是十月,秋风正凉,当着赵承玉的面,月影跟卫谏撒娇嚷着要放风筝,还不要买的风筝,就要与卫谏两人一同动手做一只风筝。 卫谏吩咐人准备了材料,与月影在凉亭石桌上做风筝,赵承玉无事,便就撑着手也在对面坐着,看他们倆做风筝。 她就宛若是空气一般,一言不发,也没有发怒,就那么看着。 卫谏很快就做好了一只风筝,月影高兴不已,赵承玉却是神色恹恹的问了一句:“能飞吗?” “自然能飞。”卫谏答道。 赵承玉站起身来,道:“本宫觉得,它飞不起来。” 话音落下,就抢过月影手中拿着的风筝,一下折成两半,扔在地上,就扬长而去了。 她就说嘛,肯定飞不起来。 第66章新欢 在这这京城之后,好像是赵承玉又恢复了以往高傲狠毒的性子,如今,她虽对朝堂之事仍旧了如指掌,但已经甚少插手了,便将以往用在朝堂上的雷霆手段用在了别处。 她是不甘闲着的人,查了些刑部和大理寺卷宗,若是发现了有冤屈、疑点的案子就让人重新审理,倒是让刑部官员和大理寺官员忙慌了手脚,一丝喘息的时间都没有,生怕哪儿再出了差错,叫赵承玉寻着机会为难他们。 另外,她便常在京城及周围地方四处走动,宫里她不想去,卫府她不想待在那儿,闷。 前两日,赵承玉在大街上遇见昭郡王世子懂在街上拿了摆摊小贩卖的镯子和钗子,不给钱就走,让赵承玉给训斥昭郡王世子,并且翻出他往日在京城之中白拿了多少商贩的东西,全数让他掏了银子,另外,罚他去京郊外的红薯地里帮人挖了一天的红薯。 昨日,永宁侯之子仗势欺人,与人在斗街里相赌,输了不少钱财和颜面,一时放不下架子,便恼羞成怒指使随行小厮对那人大打出手,险些将人打死。此事让赵承玉知晓后,让永宁侯之子赔偿受害者汤药费,并罚他去京郊果园里帮忙摘果子两日。 这些本就是他们有错在先,且赵承玉罚得也不重,昭郡王和永宁侯断不会生出怪罪怨恨赵承玉之心,只是将各自的儿子大骂训斥一顿,免他们惹是生非,将其关在府中禁足些日子。 当然,赵承玉不只是针对权贵纨绔子弟,只要是她所见不顺眼之事,便都插一手。 昨日处理了永宁侯之子的事情后,她在茶楼里喝茶听戏,就有两人突然起了口角,接而愈演愈烈,打了起来,为此打坏了茶楼不少桌椅茶具,还伤了几人,更甚有人趁茶楼出乱子之时,暗中扒窃,这几人都叫赵承玉给惩治了一番,那扒手更是送进了大牢里。 今日丞相府里设宴,明目很是让赵承玉厌恶,是李徽婷得了最大最好的白玉和南朝罕见的四色花,便让京城中的人来丞相府里聚一聚。 其实,京中这样的聚会基本是三两日就有一次,各种明目都有,不过京中权贵太多,尽管聚会多,但并不是那些贵女公子们经常都参加的,也就是关系相好的几户人家一块儿聚聚,关系远了,可去可不去。 赵承玉甚少去参加宴会,即便是丞相府里也难得去一两次。 这回,赵承玉去了。 大家都未曾料到赵承玉会来,故而见到她到的时候,都露出诧异神色来,还是李徽婷反应得快,立马领着一众人迎上前来躬身道:“见过长公主。” 其余人随她一同跪下,异口同声喊道,此场面甚是壮观,原本肆意自在的众人,片刻间都变得拘谨惶恐,埋着头,一动不敢动。 赵承玉矜贵大方的道:“今日是在丞相府里,你唤我一声表姐便是,其余人也不必拘礼。” 示意众人起身后,赵承玉走到院子正中呈着的白玉和四色花,故意装作一副诧异惊喜的神色道:“这就是徽婷表妹得到的白玉和四色花?果真是很稀罕的东西,本宫也还是第一次见到玉质这么好、这么大块的白玉,还有这四种颜色的花,可真奇妙啊!” 转而,她与李徽婷问道:“徽婷表妹可真是有幸之人,竟然能得到这般好的东西!可是所得?今日,你既然邀请了诸位来观赏,可不能瞒了这两样东西的来路啊!” 她一直是欣喜高新之色,未有怒色。 赵承玉所问,正是今日来的其他人所想知道,东西虽然显贵,但是东西的来路想必更有故事。 “这两样东西是我的一位朋友所赠。”李徽婷答此话时,脸颊绯红,尽是娇羞之色。 东西这般贵重,又见李徽婷此番神状,众人皆已心中明了,有人故意打趣问道:“这白玉可是万金都难以买到,可见李小姐的这位朋友应非普通之人,这四色花更需耗费时间人力才能寻到,可见他对李大小姐情深义重。这样的人物,想来在北朝都难得见到几位,不知道是……” 众人都在嬉笑猜测,猜了许多人,连赵承桓都猜了进去,却仍旧没猜出来,又去对李徽婷打趣追问,李徽婷虽已经脸红得都跟火烧云一般,脑袋一直埋着,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却也是咬紧牙关未曾透露是谁。 赵承玉一直看着他们那般津津乐道的讨论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随后目光深意的落在李徽婷身上。 就在这时,卫谏一身玄色飞虎官服,披着玄色披风,威风凛凛而来,道:“是我!” 他嘴角噙着笑,眸光温柔一路走到李徽婷身边,低声温和与她道:“不过是两件平常之物,何必故意瞒着大家是我送给你的。” 说罢,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在李徽婷的身上:“天气凉,李小姐穿得薄,莫冷着了。”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震惊又惶恐的看着卫谏,随后又畏惧的眼神看向站在另一边的赵承玉。 今日赵承玉来,已经让他们震惊,接着卫谏也出现了,让他们更加震惊,而最令人震惊的是,这两样东西竟然是未见送给李徽婷的,而李徽婷明显在谈及送东西人时,表露出的神色是春心已动。 卫谏是个太监。 而且,他还是驸马。 李徽婷可以爱上任何男子,唯独不能爱他,也不可能爱他。 但不可否认,卫谏赠送给李徽婷的东西,以及方才他的举动,再加上他的那张好面孔,在场不少未出阁的女子都对其心动不已。 可是,赵承玉在场啊。 不管这二人夫妻关系符合,但名义上卫谏是驸马,可他却当着赵承玉的面对李徽婷这般体贴入微,还送了价值连城的白玉和罕见难寻的四色花。 如此,很是打了赵承玉的脸,让她遭人嘲笑。 永宁侯长女还因为赵承玉罚了她弟弟一时有些不悦,这会儿幸灾乐祸,小声与旁边的人道:“这些日子长公主是见谁就要为难一番,我看今日,定有好戏看了!”“也是,长公主素来骄纵高贵,连皇上都得给她些颜面,对她听之任之,今日叫一个阉人这般羞辱于她,必定要发怒的。” “咱们得赶紧离得远些,躲着些才是。” “唉,李大小姐方才还说了等宴会散了,会分我们些白玉,去做簪子、玉佩呢,想来是要不成了。” …… 一群人私下说话后,还真故意躲得远了些,其他人也都十分识相,纷纷让开,原本拥攘热闹的一片地方,顿时只留下赵承玉、卫谏和李徽婷三人。 卫谏往赵承玉跟前走去,躬身抱拳,态度十分恭敬:“见过长公主。” “啪!”赵承玉一脸冷色,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卫谏的脸上,虽脸上未见怒色,却因气怒而胸脯起伏,接着,她又是一巴掌打在卫谏的脸上,道:“第一巴掌,是你不敬本宫,第二巴掌,还是你不敬本宫。” 随即,又是一巴掌打在卫谏的脸上。 “这一巴掌,是在提醒你,你只是个奴才,千万别痴心妄想!” 说完,就傲然冷色的离开了丞相府。 闹出了这么一番事情,其他人也都各自散了。 卫谏与李徽婷说了几句贴心的话后,安抚李徽婷不要害怕,他们之间是最好的情谊,并无私情。 随后,卫谏也回了卫府。 他的脚程快,虽然赵承玉走在他前面,两人却是同时到达卫府的。 一进府里,卫谏就显了怒色,与赵承玉道:“你明知道东西是我送的,又何必故意装作不知,还特意去了这个无聊的宴会?” “是担心本宫做出些什么狠毒事情来,伤害到李徽婷?她是本宫的亲表妹,本宫的姑姑的女儿,本宫怎会伤她?倒是你,极不给本宫面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东西是你送的。让那些人看本宫的笑话!”赵承玉亦是愠怒道,仍旧一身冷意。 “长公主打了我三巴掌,您的颜面找回来了。”卫谏道。 说罢,就转身去了他的书房。 赵承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气愤顿足,目光里闪过一丝恨意,怒气吩咐瑾儿:“将那白玉砸了,四色花折了,我叫她炫耀摆弄!” 瑾儿应下,立即遣了个暗卫去办。 第二日,摆在李徽婷房中的那块有八仙桌那么大的白玉碎成了粉末,而摆在她房间窗前的四色花被连根崛起,花瓣全然不见,连茎叶都被揉碎。 李徽婷见此情景,伤心之余更加惊恐,她昨夜里睡在这房中,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竟然丝毫无察,连整个丞相府的人都没有察觉有刺客潜入府中。 她惊慌得六神无主,唤了妹妹李徽蓁来,拉着她的手问:“徽蓁,怎么办?肯定是长公主派人来弄坏了这两样东西,她会不会想要我的性命?” 李徽蓁安抚她:“姐姐,你莫怕,她若是想要你性命,昨夜里就动手了,她就是想拿这两样东西出气。不过……”李徽蓁甚至疑惑不解,问:“卫谏是个太监,姐姐,你当真喜欢他?他是阉人,不是男人啊……” “我不知道,那日他救了我之后,我觉得他不是别人说的那样冷漠、心狠手辣,我觉得他是个好人,之后,越相处,我就不由自主的会想着他,我在家中绣花的时候,脑子里会突然想他,出现他那张冰冷却英俊非凡的脸,我看书的时候,也会突然想到他。即便是远远的看到他,我都觉得心里好欢喜、好欢喜……哪怕他是个太监,我都不在意。徽蓁,你知道这种感觉吗?” 李徽蓁年岁小她好几岁,情窦未开,听得懵懵懂懂的,并不明白,她茫然的摇头,只道:“姐姐,你不能嫁给他,你是丞相府嫡长女,我未来姐夫肯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但他是驸马,还是太监,你若嫁他,你就是妾。” “我不知道,以后的事情,我想不了那么长远,我只知道我喜欢他了,不可救药的喜欢了!”李徽婷激动道。 她竟不知道,她会这般大胆的说出“喜欢”这两个字。 她自小就读圣贤礼仪之书,一直以来都觉得女子应当矜持,笑不露齿,应温婉柔顺。可她竟然将这些全都抛开了,不仅如此,她还这般自然的说出,她喜欢一个太监! 她当真是没救了! “可是姐姐,爹娘肯定是不会同意的,长公主也不会同意,你换个人喜欢吧!”李徽蓁劝她,“宋王世子、章学士家的大公子他们都对姐姐很好,你要不从他们两个人里选一个喜欢,爹娘定会同意你嫁给他们的。” 李徽蓁还不懂,李徽婷便也不与她多说。 昨日之后,丞相就将她禁足了,如今她想去见卫谏,想要去与他诉说她此时的惊恐和害怕,可惜都无法前去。 “徽蓁,你帮我出府吧。”李徽婷拉着她的手,恳求的目光看她。 李徽蓁噘嘴,头一扬,道:“我不帮你!” 然后就气呼呼的走了。 在她眼里,卫谏和赵承玉都不是什么好人物,她都讨厌。 李徽婷实在没法子出去,只能望着地上的狼藉莫莫心伤,又满眼惆怅的看向窗户外面,唉声叹气。 瑾儿来了丞相府里传赵承玉的话,说赵承玉请李徽婷卫府一见,却是叫大长公主和丞相给拦下了,说是李徽婷犯了大错,已经将她软禁在府中,不好出门,他们可前去卫府给赵承玉赔罪。 “既然李大小姐不能出府,那只能公主屈尊降贵来丞相府里见李大小姐了。”瑾儿虽面上和善,却是说的话十分有威慑力。 李徽婷毕竟是丞相和大长公主的嫡长女,长公主应当不会太过为难李徽婷,故而,两难之下丞相只要应允,让李徽婷去卫府。 李徽婷得知可以去卫府,虽说是见赵承玉,但兴许能够遇见卫谏呢? 她一时高兴,立即梳妆打扮,高高兴兴的上了轿辇去卫府。 不过她盼望的事落空了,卫谏并不在府中。 赵承玉在院子中坐着,身边有侍女伺候,另有熊婉秋弹琴和赫连南丞吹笛,身旁还有三四个面容极其俊俏的男子偎着她,替她捏肩捶背,还亲昵的喂她吃东西,与她贴得极近,这一副画面,太过淫荡。 李徽婷即便未曾直视,却是耳边听着他们说的那些淫词艳语,便就从脸颊红到了耳根子上。 由着李徽婷在那儿站了许久后,赵承玉才与她的那一众面首们嬉闹完,命了众人退下,道:“徽婷表妹,本宫召你过来,是有几句话要与你交代,这卫府里的女主人是本宫,即便你与卫谏如何的情投意合,可本宫若是不答应,你是进不了卫府的。” 说着,她顿了顿,“本宫对那卫谏,也并没什么喜爱之心,不过你倆的私情,却是损了本宫的颜面,本宫不得不计较,若你真有胆子,便与他私奔去,让他放下这京中的一切,与你离开京城,到时,本宫顶多就是让皇上下旨,让本宫与他和离就是。” 说完,她起身来,故意到赫连南丞的面前,抬手勾着的脖子,姿势尤其暧昧,小声却又能让李徽婷听道的声音说:“今日夜里,你来伺候本宫吧。”赫连南丞僵直了身子,脸一下子便红了,连身体的某处都有了反应。赵承玉与他贴得近,自然能感觉得到。 瑾儿去送李徽婷离开。 看着李徽婷走远了后,赵承玉才放开赫连南丞。 赫连南丞许久才回神过来,脸上绯红未退,结巴的问:“长公主……是在……同在下说笑……” 他自然明白赵承玉只是故意说了这话给李徽婷听,他没有再问的必要,可他悸动了,他跟在赵承玉身边这么久,赵承玉从未对他有过半分想法,相处一直都进退得宜。 今日,他不想放过可能会亲近赵承玉的机会。 “自然是真的,今日夜里,你来伺候本宫就寝。”赵承玉道,神色很坚定。 赫连南丞更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心花怒放。 李徽婷自离开卫府之后,脑中就一直在想着赵承玉说的话,“私奔”这两个在她脑海中盘旋不去,父母不可能让她嫁给卫谏,而且她堂堂丞相府嫡长女,也断不可能嫁与人为妾。还有,长公主也不会允她嫁进卫府,她想要跟卫谏在一起唯一的办法就是两人私奔。 卫谏曾舍命救她,还历经千辛万苦的寻了最大最好的白玉和四色花送给她,可见卫谏待她的心意亦是十分坚定,定也是十分想同她在一起的。 回了府中之后,她就一直在盘算筹谋着私奔之事。 而卫府之中,卫谏刚回到府里,就听人回禀说赵承玉今夜要同赫连南丞同房,既然他要放开她,那她准备放开他了,两人互不干预,各尝情爱。 卫谏一时气恼,是真怕赵承玉跟赫连南丞同房,赫连南丞是那般优秀之人,若两人有了那层肌肤之亲的关系,赵承玉很有可能会爱上赫连南丞。 想及此,也顾不上其他,就立即怒色往赵承玉的院子里去了。 赵承玉正躺在藤椅上午睡,屋中无人伺候,前襟领口略微有些敞开,脖颈上留有青红的吻痕,应当是今日她故意与面首亲近时,叫谁给不小心撮了口留下的。 那些个面首只知道长公主嫁的是个太监,既然他们都是长公主的人,赵承玉同他们做戏,可他们却并不是在做戏,都在想着能有机会真的能伺候赵承玉,如此身份必定也会高一些。 卫谏一时愤怒失去了理智,倾身而下,粗暴的将赵承玉压在身下,霸道的吻下来。 仔细算起来,他与赵承玉今年都还未曾同过房,都快有一年了。 他是个正常男人,有那样的需求,特别是在占有过赵承玉之后,那种需求便得更加强烈,可是,他一直忍着,就因为两人的身份差别,不可对赵承玉动情太深,免得时日将她伤得更深。 此时,他失了理智,满脑子里就是占有她,宣誓他的主权,决不能让任何男人染指她,他压下来片刻后,赵承玉就惊醒了,惊恐的眼神看他,等明白过来他在做什么,赵承玉就奋力挣扎起来,又是大声喊着瑾儿的名字。 可瑾儿没来,她又挣扎不过,眼看就要被卫谏得逞了,便一口咬在卫谏的肩膀上,很用力,丝毫不放开。 而卫谏也像是不知疼痛一般,继续粗暴的进行他要做的事情。 直到,某处的没入,两人的身体彻底纠缠在了一起。 赵承玉松开了口,却是骂道:“卫谏,你这是发疯了吗?去找你的月影和李徽婷去?欺负本宫算什么?” 卫谏闭口什么话都不说。 接着,一阵阵快意来袭,赵承玉身子酥软了,却仍是嘴硬的很:“你待李徽婷当真真心吗?不过是看在她是丞相府嫡长女的身份,想要探知些丞相府的消息,可笑她还真爱上了你……” 赵承玉还在说:“她估计在计划着跟你私奔呢,而你却在跟另一个女人缠绵恩爱。卫谏,这枚棋子,你打算怎么弃掉呢?” 卫谏恼怒了:“这种时候,你偏要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是我伺候得你不够卖力吗?” 说完,便用唇堵住赵承玉的嘴。 那日丞相府一闹,倒是给了京中权贵妇人们一些谈资。 比如,李徽婷那等温婉知礼的女子,竟然会喜欢上一个太监,似乎还与太监互许终身了。 比如,李徽婷为此惹怒了长公主,白玉和四色花都叫长公主给毁掉了,还将李徽婷叫去训斥了一顿。 一个是丞相府嫡长女,一个是京城里手握大权还是长公主驸马的太监,这事,足以让她们津津乐道一年。 为此,经历这事后,李徽婷的名声也差了许多。 大长公主原本是想着趁早给李徽婷寻门亲事,也好绝了她的心思,却是门第都不及丞相府的好几户人家,都婉言拒绝了此事。 之前追着李徽婷,对她很是喜欢的几位公子,也是对丞相府避之不及。 第67章白新月回赫连府 十月初五,扬州新宫大貌已成,赵承嵘一身明黄龙袍,衮冕金饰,垂珠十二旒,一身威仪,气势昂扬的往金銮殿上走去,上龙台,坐于殿中的龙椅上,殿内下方立满二三十身着玄色货朱砂红官服的大臣,恭恭敬敬,跪下道:“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中龙椅之侧另设有一雕龙刻凤的金座,端坐着赵承欢,她一身鎏金黄宫装,头戴百鸟朝凤的凤冠、镶珍珠十八枚,她今日这一身装饰看来眼熟,正是赵承桓登基之时,赵承玉被封为昭仁大长公主当日的装扮,当时赵承玉所戴凤冠镶嵌的珍珠也仅九枚,她偏要多上一倍数量,以此盖过赵承玉。 此时,赵承嵘和赵承欢兄妹正是得意,殿前太监正在宣旨封赏,正读到封赵承欢为昭阳长公主时,突然殿外传来一声巨响,惊得这满殿的文武官员惊慌不已,此时却见一侍卫匆忙跑来道:“皇上,不好了,承阳宫塌了!” 承阳宫修建得基本要竣工了,这处还是赵承欢的寝宫。 这话一出,赵承欢惊得从金座上站起来,怒声叱责道:“速去替本宫重新建好了!若是有一点让本宫不满意,本宫砍了他们的脑袋!” 大殿中的臣子已经有些戚戚巍巍,惶恐不安,在小声讨论:“皇上登基当天,承阳宫塌了,我觉得这是不祥之兆……” “可不是吗?我捐了二十万两银子,才换来这个二品官,就是想过过官瘾,真怕出事,把性命给丢了……” 这边,他们还未议论完,接着又有侍卫来报:“豫章宫走水了!” “后宫里蹿出一群黑色妖猫,吓坏了一群娘娘们!” “三皇子殿下夭折了!” 一大片的噩耗铺天盖地而来,殿中的大臣们个个吓得魂不附体,四散逃去,整个大殿内就只留下赵承嵘和赵承欢兄妹两人。 赵承嵘气怒的脸色变得狰狞可怕,唤了人来,恶狠狠道:“去,把暗中搞鬼的人给朕抓来!折磨死他们!诛其九族!” 原本一场登基大典,虽说是仓促简单了许多,完全无法与京城皇宫里历代皇帝登基大典相比,但是,也未曾想到会变成一场荒唐的笑话!…… 赫连南骏破坏了赵承嵘的登基大典之后,就立即动身回了京城,进宫面圣,简略的跟赵承桓禀说了这些事,听得赵承桓都笑得前俯后仰,甚是开心。 赫连南骏已听闻京中近来的传言,躬身向赵承桓进言:“京中谣言沸沸扬扬,皇上何不趁此机会下旨解了长公主和卫谏的夫妻关系,以全长公主的颜面和皇家颜面,皇上此举亦可显得对长公主姐弟情深,是在为长公主出头。” 赵承桓探寻的眼神看着他,许久后,才问:“这些事,该是言官的职责,赫连将军怎么关心这些事?对了,你夫人没有同你一起回京?” “臣已将她休了。”赫连南骏谦卑的答道。 他又将事情始末都与赵承桓说了一遍,赵承桓听此甚是感慨和愤恨,只叹:“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话用在白新月身上太贴切了。” 夜里,赵承桓去了皇后宫里,他与皇后说了此事。 皇后心思纯善,听此却是一喜,道:“此乃是好事,赫连将军主动提及让皇上下旨解除皇姐和卫谏的关系,他如今也已休妻,想之前皇姐被戎族人所抓,他不远万里奔赴前去营救皇姐,可见赫连将军的心中并非不是没有皇姐。不如,皇上趁此全了皇姐和赫连将军的美好姻缘?” 赵承桓却是摇头,心思沉郁,见识与皇后这后宫妇人不同,赫连南骏此时虽忠心耿耿,他也相信皇姐没有争夺帝位的心思,可这世间的人和事,除了信任之外,还有防范。往后会发生些什么事情,谁都料不到,可若是当真让皇姐和赫连南骏成亲,赫连南骏的心自然会偏向赵承玉一些,此时赫连南骏是忠臣,可往后,谁能料想他不会有争夺帝位的心? “皇上还在防着皇姐?您到底是不信任她。”皇后叹了口气道,略显得失望,“其实皇姐待皇上,至真至诚,毫无怨言,如若,哪天皇姐真要同皇上争夺这皇位,皇上会杀了皇姐吗?” 赵承桓毫不犹豫的摇头:“哪怕皇姐杀朕,朕都不会怪罪她。” 皇后犹豫了许久,看着殿中那摇摇晃晃的烛光,就如这北朝江山一般,正处于风雨飘摇当中,好像瞬息间就会覆灭。她坚定道:“其实,皇姐比皇上更有治国的才能。” 听此,赵承桓并未生怒,反而接话道:“皇姐若是男子,定会是位明君,只可惜她生了女儿身,父皇定然也觉得十分可惜。父皇膝下皇子那么多,个个年幼,朕虽是嫡子,但父皇能将江山交给朕,还是因为皇姐的缘故,父皇知晓有皇姐辅佐,朕能当好这个皇帝。” 皇后看着赵承桓,良久后问:“那皇上打算成全皇姐和赫连将军吗?兴许有了爱情家庭,皇姐的心思就会大多放在丈夫儿女的身上,而同时,赫连将军成了皇亲,是皇上的姐夫,自然对皇上会更加忠心。” “皇后说得也是道理。”赵承桓赞同。 不过,顿了片刻后,他道:“但朕似乎看着皇姐对赫连将军已经不如先前那般执着了。皇姐和赫连将军之事,还是顺其自然吧,若是他二人真情投意合,朕不会再阻拦。” 皇后一听,面露喜色来,激动躬身道:“谢皇上。” 赵承桓忙伸手扶她:“你怀着身孕,别动不动就行礼。” 两人倒也似柔情蜜意的,自从皇后怀孕之后,赵承桓就常来她宫中看望她,虽不曾说过什么恩爱的话,却是交流多了,赵承桓渐渐便也对皇后有了些亲近。 又说赵承玉自那日在午睡时被卫谏强硬欺负之后,两人的关系从互不理睬变成了剑拔弩张的对峙,但凡见面就要吵上几句,卫府里到处充满着火药味。 卫谏方才从月影的琅嬛院出来,就与赵承玉遇上,赵承玉挡在他面前,嘲讽道:“本宫听说李大小姐被丞相和姑母禁足在府中,着实可怜,想邀她来卫府里住上一段日子,也叫她看看卫谏你是如何的宠爱别的女人。你说,她好歹也是丞相和大长公主的嫡长女,若她嫁过来,还要屈居在一个小宫女之下,多委屈。” “奴才今日才知,长公主竟是这般伶牙俐齿。”卫谏嘲讽的恭维,语气不善。 “在你这等长袖善舞,阳奉阴违的小人面前,本宫是黔驴技穷了而已。相较于你,随意就能将人玩弄于手掌,本宫着实不及。”赵承玉愤然道。 “奴才惶恐,若有让长公主不悦之处,还请长公主见谅。”卫谏道,眉目恭敬。 “本宫这满腔的怒气,自然要撒出来,卫谏,你知晓你是奴才便好,本宫近来身子不适,月影既然是妾室,主母生病,她应当侍奉在侧,不过,本宫身边不喜用不亲近的丫头使唤,明日就让月影去迦叶寺里为本宫诵经祈福,斋戒半月。” 赵承玉将这火气撒到月影身上去。 她所说句句在理,月影无法推辞,只得躬身跪下应是。 卫谏一脸恼恨,道:“我看长公主身体强壮,声音洪亮,不像是病了。” 赵承玉不再理会他了,真病还是称病没有争执的必要,反正她的目的达到了,她就是要让卫谏不自在,将月影从他身边支开。 赵承玉走开后,月影才起身来,她低声同卫谏道:“爷,长公主将我支走,还望爷这段日子里能够稳定心神,狠下心来同长公主断得干净些,你与她终究不能走到一起。” “我明白。”卫谏沉着声音道,脸色阴郁。 可是情已经动了,只要有赵承玉在的场合里,他的目光会不由自主的看向她,感情这事,从来只会忙着当事人,而别人看得清清楚楚。 就好如赫连南丞对赵承玉的深情一般,以及赫连南骏对赵承玉从来都不曾忘情,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若他与赵承玉只是普通平凡的人,就好了。 是夜,卫谏离开了卫府。 他悄悄潜入丞相府里,到了李徽婷住的院中,李徽婷在高阁之内从窗户往外望着,手撑着下巴,突然她见得卫谏就在对面的树上藏着,立即露出欢喜不可置信的表情来,低声唤:“卫大人,是你吗?这不是我在做梦?” 卫谏压低了声音道:“你先退开一些。” 李徽婷忙退开几步,卫谏轻松一跃,进了李徽婷的房间。 李徽婷见到他,好生欢喜:“我就知道卫大人会来看我,你心里定然也惦记着我。” 卫谏退开两步,与李徽婷隔出些距离来,他一脸歉意道:“因为卫某的唐突,害得姑娘受损,还遭禁足,卫某实在过意不去,便特意过来给姑娘赔罪。” “我喜欢你,你知晓,你对我就真没有半点情意吗?我不信!”李徽婷气急道。 “卫某只是一介阉人,是个太监,奴才。” “不,我都不在乎!你送我白玉,送我四色花,为了我费了那么多的心力,我不信你对我没有情意,既然你我情投意合,如今,你又何必用这样的身份来拒绝我?”李徽婷一口气说了好多的话,她心中既有指责,又有伤心难过,但同时更多希冀。 卫谏沉默不语。 李徽婷继而又道:“你不必在意那些身份虚名,我也不在乎这些名利,卫谏,我们私奔吧!我都计划好了,我私下攒了些银子在外面的钱庄里,用的不是我的姓名身份,另外我偷了我爹的令牌,下个月初五,就会有守将入京,丞相府里也会有盛宴,届时,我们就逃出京城,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生活。” 她说着,将令牌交给卫谏:“这块令牌,我爹不会去检查,他不会那么快发现,即便发现了,也不会知晓是我偷的。” 其实,私奔这种事,不该女子来做。可是卫谏有顾忌,放不开他的身份,这事李徽婷就自作主张了,她就是要逼一逼卫谏,想要争取属于自己的幸福。 自从她看上卫谏之后,便觉京中其他男子如何都比不上卫谏,就更加的瞧不上别人。她觉得卫谏好,便也以为别的女子定也会觉得卫谏好,否则,为何长公主偏要嫁给了卫谏? 这般好的男子,她若不加紧些动作,岂不是叫别人抢了去?卫谏看看手中的令牌,这令牌对他而言,很重要,随后,他又看向眼前这个心思单纯,全心全意都扑在情爱上,为此,不仅不在乎他是个阉人太监的身份,还愿意为了他背弃父母和放弃锦衣玉食的生活。 他满心愧疚。 他紧握手中令牌,心中暗下决定,日后,定好好补偿她。 “好,下月初五,等我来接你。” “当真?”李徽婷欣喜雀跃,抱住卫谏的脖子,就大胆的凑上唇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我就知晓,你定对我有情意!” 卫谏在丞相府没有多逗留,在李徽婷依依不舍的目光里,卫谏消失于黑暗之中。 回了卫府后,他正好经过赵承玉的院子,听到屋子里传来几声她的咳嗽声,听着她很是难受,他心里也难受担忧起来。 忍不住想要进她屋中看一看她,想与她说一句:“芫儿,我们不怄气了,我们和好吧。” 脑中就立马想起两人的身份,以及将来要敌对,便狠下了心来,转身回了自己的前院。 他唤了侍女过来问话。 侍女道:“近几日天气转寒凉,长公主是有些着凉,一直咳嗽。” 原来她是真病了,并不是在装病为难月影。 卫谏关心问道:“找大夫看过了没有?严不严重?” “大夫开了药,但是咳嗽好得没那么快。”侍女如实的答话。 卫谏点头,又与那侍女吩咐:“府中有些珍贵的药材,莫要舍不得,全拿了去给长公主,她原本身子不弱的,在姜地那等苦寒的地方也没怎么病过,连被戎族人抓走之后,整日风餐露宿,受尽折磨虐待,她也没怎么病。” “是。” 话说卫谏虽没去过赵承玉的院子一步,却是每日都要差侍女过来回话,将赵承玉每日情形都详细说与他听,今日喝了多少药,可有抱怨药苦,又咳嗽了多少次,面色可好些了……诸多琐事都要侍女详细说与他听。 得知赵承玉已经不怎么咳嗽了,他才放心下来。 又一日,卫谏在院中练剑,刚好赵承玉过来,赵承玉便寻了借口说卫谏冲撞了她,要罚卫谏,愣是亲自执着鞭子打了卫谏十鞭子。 事了,却是傍晚时担心的让侍女送了药过去给卫谏。 瑾儿不免提醒她:“卫大人本就是习武之人,身边自然都带着极好的金疮药的,又有荆大夫在,公主让人送药不是多此一举。” 终究啊,她心里也记挂他,担心他。 “瑾儿,我不咳嗽了,明日,我们出府看看吧。”总得找些别的事情做。 如此,赵承玉和卫谏即便同住在卫府里,两人却是不再见面,又恢复以往相安无事的状况。 又有守将入京,赫连南骏这几日有些忙,应酬颇多,今年进京的守将常桂是他带出来的兵,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人,这番,进京了,自然要与他喝上几杯,来往一番。 今日,他刚和常桂要往京郊去跑马一番,就遇上了两个恶霸拉扯一个姑娘,要将那姑娘拉扯到尾巷之中实行欺辱,那姑娘是抵死不从,正与之挣扎,却奈何柔弱女子无力,身上衣裳都叫他们给撕破,露出了些春光来。 常桂和赫连南骏又是血气方刚、忠勇大义之人,如何看得这番场面,当即二人就出手将那恶霸教训一番,救下那姑娘。 当赫连南骏转身去看那嘤嘤哭泣的女子之时,愣住了,道:“白新月,怎么是你?” “新月谢过将军救命之恩……”白新月哭泣道,话未说完,就整个人恹恹歪歪的往赫连南骏身边一倒。 赫连南骏自然伸手接住她。 此时的白新月满身狼藉,一身粗布衣裳,面色苍白,一看那模样就知是受了不少苦。 待得白新月醒来,赫连南骏才问她:“你怎么会弄成这般?你父亲呢?” 他本不想管,可见白新月这般狼狈,且大夫来看过,说白新月面黄肌瘦,恐怕有些日子没吃上东西了。他不由动了恻隐之心,才留了下来,问清事情真相。 赫连南骏一问,白新月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哭了许久之后,她才哽咽道:“我爹死了,他被赶出了赫连府后,我们俩没地方去,他又是过惯了富贵生活,一下子从天上掉到地上,他一时接受不了就得了重病,没几天就过世了。爹死了之后,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活着,别人都欺负我,将军给的银子叫人给抢了,后来,他们好多人都欺负我,我什么都不会做,打也打不过他们……经常被那些恶霸流氓欺负……若不是今日得将军相救,我恐怕就死在他们的手上了……” 白新月说得很是可怜,但凡一个有同情心的男人,都该同情怜悯她,恨不能去照顾她。 可赫连南骏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道:“我差人给你买处院子,买两个丫鬟伺候你,再给你些银子。” 说完,赫连南骏就要走,白新月却是拉住他的衣摆,哭着道:“我在京城的那些名声,将军不知道吗?没有赫连府的庇佑,他们会将我欺辱至死的,将军若真这般狠心的看着新月死,今日又何必救我?给我买宅子、买丫鬟,给我银子,将军不是在救我帮我,不过是让自己心里好受些罢了。” 她眼眶中满是泪水的望着赫连南骏,见赫连南骏面露半丝犹豫,就紧接着道:“新月已经悔过了,不敢再奢求将军还会爱我,成为将军夫人,将军若真要救我,就带我回赫连府吧,哪怕是为奴为婢,新月都感激将军。偌大的赫连府,当真容不下新月吗?” 她那样痴痴的眼神望着赫连南骏。 赫连南骏终究是个大男子,而白新月是个柔弱女子,男人保护女人天经地义,而且,只是让白新月去赫连府,赫连府那么大,留她一处废旧的院子住着便是,主院不让她去,与他从不相干。 如此,赫连南骏点了头。 见赫连南骏点头,白新月高兴不已。 白新月又回了赫连府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赵承玉的耳中,连瑾儿听此都不忿道:“赫连将军真是糊涂,那白新月诡计多端,如今回来指不定又要使什么坏心眼。” 第68章私奔 松儿将外边传来的消息详细毫无遗漏的跟赵承玉说了一遍,赵承玉不由嗤笑:“赫连南骏确确实实糊涂,这般容易就叫白新月给哄骗了,她若真是那般柔弱好欺,那她又是如何从江南回到京城的?最为艰难危险的一路平平安安的,银子也没叫人抢,却是在到了京城之后,就被抢了银子,受尽了欺负。” “公主,要不要去提点赫连将军一两句?”松儿问道。 赵承玉摇头:“算了,那是他的事情,本宫就不多事了。想来白新月回了赫连府后,也会安分下来,她终究还是因为太爱赫连南骏。” “奴婢觉得,公主还是得防着些白新月。”瑾儿思索着道。 “赫连将军虽然已经休妻,可这休妻的事并未昭告出来,没几人晓得,白新月又被接回了赫连府里,赫连将军真能将她当做个婢女使唤吗?已经被休掉的妻子留在府中当婢女,这话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编排些流言蜚语出来?怕是,白新月回了卫府,顶多是变成了个不受宠的夫人。”瑾儿细细分析道。 对此,赵承玉很是赞同。白新月是什么样的人,她早已经提醒了赫连南骏,赫连南骏要如何对待,那便是赫连南骏的事情了,与她并无关系。 也真如瑾儿分析的那般,赫连南骏带了白新月回府之后,当真与她道:“西边偏院空着,你就住去西郊,丫鬟、婆子,月银用度不会短了你的。暂且,我不会对外说我已休妻之事,你仍有赫连夫人之头衔,但我会尽快给你寻一门好人家,让你嫁过去。” “多谢将军,将军如此厚待新月,新月做牛做马都会报答将军。”白新月感激道。 当日她就搬去了西边偏院,赫连南骏也是安排了好几个下人过去伺候,一切用度与先前无异。 不过,自从白新月回到赫连府后,赫连南骏便就甚少回府里,要么就在军营里宿下,即便回去也是夜归早出的,从不曾与白新月碰面,连她的事都不过问半分。 白新月也安分,一直未曾出过西边偏院,也不生半点事情,日子依旧过得锦衣玉食。 她与赫连南骏有一辈子呢,不急着这时候生出些什么事情来,扰得赫连南骏不痛快、恼恨她。 月影从迦叶寺回来,见赵承玉和卫谏的关系并未有半点进展,心中轻松。不过近来赵承玉的脾气并不好,故而月影不会出现在赵承玉面前,惹她不高兴。 卫谏常会夜里悄悄潜入丞相府里与李徽婷说话,差不多将他想知道的丞相府的消息都知道了清楚。 “卫大哥,明天就是初五了,明天夜里,我在这儿等你。”阁楼闺房之内,李徽婷一副小女儿姿态抬头看着卫谏道,她满心里都藏着期待和激动。 明日,她将要做一件极其大胆的事,要与一个太监私奔。 卫谏的眸光不敢看向她,转而望着窗户外的月色,烦闷的“嗯”了一声,便就一跃从窗户飞出了阁楼,连与李徽婷告别一句都不曾。 第二日,丞相府设宴,宴请一众丞相的门生,很是热闹。 因为李徽婷这边一直以来都是安安静静的,都不曾听她闹出过什么事来,每日该吃该睡,该看书弹琴都不落下,为此,丞相府下人对李徽婷看管得松懈许多。正好李徽宗从军营里回来,还担心大妹被困了那么久心情不好,特意从宴席上带了李徽婷爱吃的栗子糕和桃花米酥来看她。 “大妹,二哥来看你了!”李徽宗跑上阁楼,看李徽婷一脸慌张的模样,像是在藏什么东西。 “大妹,你藏什么?”李徽宗凑过去要看。 李徽婷忙挡着,神色慌张:“没……什么……”随即话题转开,问:“二哥你怎么来了?” “给你带了你爱吃的糕点,特意过来看看你,怕你闷着。现今大哥不在家中,我总得多疼疼两位妹妹。”李徽宗感慨道,把糕点递给李徽婷。 “二哥在军中,定是受了赫连将军挺多教训,二哥以前养尊处优,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要什么有什么,平常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军中可不那么自在了……” 李徽宗从去年被赵承玉打发去军中锻炼后,就甚少回来,有时候得空回来,也顶多吃上一顿饭就又回了军中。李徽宗每次回来都黑了许多,瘦了许多,想来是在军中受了很多苦,为此大长公主可心疼了。 “刚开始,我都很死了长公主,恨不能杀了她,后来跟在赫连将军身边,确实学到了许多东西,有一回,赫连将军带着我们去村子里给老百姓耕种,我第一回感觉到粮食种出来多么不容易,我们也就是命好,投了个好胎,才生下来就有锦衣玉食、奴仆成群的好日子。若不是爹爹和母亲的身份尊贵,别人惧我、怕我、敬我,全是因为我的身份。若除去身份,我并无任何能让人敬服的长处,明白这些后,我都觉羞愧!再想想以往总仗势欺人,更让我无地自容……”李徽宗感慨说道。 “看来二哥改变了很多。”李徽婷笑着道。 “那你觉得二哥改变得是不是更好了?更有担当和责任心了?”李徽宗笑问。 李徽婷摇头,却又点头:“二哥不再是纨绔子弟了,但是,不再像以前的那个二哥活得恣意潇洒,意气风发。我觉二哥现在不自在。” “明白的东西多了,有了担当,会觉得肩膀上承载的东西多了,会有思虑,会计较对错,会度量之后再做决定……” “以前的二哥断然不会说出这些话来,这些话,倒是很像大哥能说出来的。”李徽婷道。 李徽宗痞痞一笑,道:“那你,想不想让二哥带你出去玩一圈?” 说完,就打开窗户往外看了看:“咱们从这儿逃出去,府中到处在忙着,我们可以玩到夜里子时前回来。” 李徽婷摇头说不去,随意的拿了一个绣样开始绣花,道:“我不闷,二哥你自己去玩吧,徽蓁肯定要找你玩。” “好,那你好好呆着,明儿我跟母亲说,放你出来。我去找小妹了。”李徽宗说完,他就不走寻常路,从窗户跳了出去。 夜色渐渐临近,一直到彻底黑了下去。 丞相府前院热热闹闹,灯火通明。李徽婷早收拾好了包袱,抱着包袱在窗户前等着,急切的望着窗户外的黑夜,心里想着下一刻就看见卫谏的脸。 自从李徽宗来过那一趟之后,再无人来打扰李徽婷。 从戌时,等到亥时,再从亥时到子时,丞相府里的宴席都散了,灯火都熄灭,连下人都就寝休息了,李徽婷没能等来卫谏。 她心中越发的着急担心,怕卫谏别是出了什么事? 不然,他肯定不会忘记他俩的约定。 她急得身子都颤抖起来,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砸。 外面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一片一片的落在地上,雪下得很大,很快将地面铺上一层银白,李徽婷看着窗户外面,空无一人守着。 兴许是今日宴会,大家都喝得太过尽兴了,忘了守着她这儿。 她咬了咬牙,望着窗户外面,她扯了房中幔帐垂挂,顺着幔帐缓慢又小心翼翼又害怕的慢慢往下面去,她这阁楼与地面有三丈多高,摔下去能摔死人。 好几回她都感觉自己双手双脚无力,要松开幔帐了,但咬了咬牙,拼命的抓着幔帐,慢慢的,慢慢的,往下。 经历了好久之后,总算,她安全的落在了地面上,却是撇头一看,阁楼的门并未锁着,应当是二哥来了之后,故意没有锁,让她自己能够出去。 可笑,她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和勇气,冒了那么大的险。 不过,她还是笑了笑,心中轻松了许多。 今日府中巡夜的人很少,她轻松躲过了巡夜的人,悄悄的从后门出了府,就一路向卫府狂奔而去。 路滑,她跌倒数次。 但不计较疼痛,只满怀着希望和担忧往卫府而去,她就怕卫谏出事了。 到了卫府门口之后,看着府门口挂着的那两个大红灯笼,有些害怕上前去叫门,她在府外踌躇犹豫许久,咬了咬唇,发觉唇很凉。 想搓手,手很凉,浑身都冷,冷得她瑟瑟发抖。终于,上前去叫门了。 卫府的小厮很快来开了门,请了她进去。 好似别的府中的人都早已歇下,唯独卫府里的人全都清醒着,像是夜还没到临一般,还在忙着事情,府中也是一片灯火通明。 “卫大人呢?”李徽婷被下人领进暖房里暖了身子,又喝了热茶,始终不见卫谏来,便与小厮问道。 “卫爷在伺候长公主,奴才领您过去。” 李徽婷觉得迷迷糊糊的,自己怎么来了卫府,卫府的人待她也和气,甚至还领着她去见卫谏,卫谏今日没有出任何事,也没有去见她,与她私奔,她应当是愤怒的,可她心里却带着期待,想着马上就能见到卫谏了,她不想在什么事都不明了的时候就恼了卫谏,她可以去跟他问清楚。 他今日未去,定是有什么苦衷。 一路跟着小厮到了赵承玉的院子里。 她就在屋子外面站着,未进去,看着屋子里的人,小厮也未进去禀报。 “荆大夫,我来喂药。”荆大夫端了药过去,卫谏就开口道,接过荆大夫手中的药,由赵承玉躺在他的怀中,很小心翼翼的给赵承玉喂药。 今日赵承玉落水了,还被石子磕到了额头,流了好些血,如今正昏迷着。 李徽婷就在外边看着卫谏那般小心又温柔的模样,心被刺痛了,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 一会儿后,赵承玉就醒了,她看了卫谏一眼,艰难又虚弱问道:“你怎么在我这儿?” “你受伤又落水受寒了,你往外面去,好歹也将瑾儿带在身边,今日若非是有侍女路过看到,你这条命恐怕就没了!”卫谏心疼又责备道。 “是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把。”赵承玉道,怀疑的眼神看向卫谏,“今日,不是你同李徽婷私奔的日子吗?你怎么没去?” “即便我同你示好,你也要对我冷冰冰的不成?如今你受伤生病,身体弱,我们就先放下恩怨,心平气和一些可好?”卫谏甚是无奈的道,扯了锦被给赵承玉盖严实了些,伸手抚过她一头青丝,替她绾好散落的发丝,神色动作亲密无间,宛若恩爱夫妻。 “我身边自有瑾儿她们伺候,不必你费心。卫谏,你将自己当做什么了?想要与本宫亲近,就与本宫亲近,想要与本宫疏远,就与本宫疏远?”赵承玉冷声道,对他此时的柔情温柔,十分抗拒。 “你身体弱,不许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卫谏半带命令的口吻道,他将赵承玉放下躺着,“你好生休息,我今夜就睡在偏殿,有事你叫我一声。” 说完,给赵承玉掖好被角,起身,整理了下略有些褶皱的衣摆,往外面走去。 正好看见站在门口的李徽婷。 卫谏的步子快了些,跨出门槛后,就往一旁的偏殿去,李徽婷一路紧跟着他。 “我今日未能去赴约,忘了遣个人同李大小姐说,对此,卫某很是歉意。今日李大小姐来了,卫某顺便告知李大小姐,私奔之约,卫某不敢赴,曾经因为卫某的一些举措,让李大小姐会错了意,卫某很是过意不去。”卫谏神色冰冷,态度冰冷,连说的话都显得冷漠无情。 站在这儿的是李徽婷很久以前听说过的那个狠毒无情的飞虎使卫大人,不是她这段时间以来认识的那个卫大哥,送她白玉和四色花、会夜里从窗户跳进阁楼里陪她说话的卫大哥…… “亲口答应会和我私奔,怎么会是我会错了意?亲口说喜欢我,要和我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生活,怎么可能是我会错了意?卫谏,难道你只是在玩弄我吗?”李徽婷哭着道,又是受伤的大笑起来,像是在嘲讽自己。 “今日,我怎么都等不到你来,以为你出事了,我就用幔帐从窗户垂下来,顺着幔帐慢慢往下爬,你知道吗?那时候我好害怕,可是我又觉得我好勇敢,我为了爱你,可以什么都不顾、不在乎……可是,我爬下来后,居然发现,我禁足的阁楼的门居然没有锁,二哥今日来看我,他特意给我留了机会出去。原来我觉得自己付出了那么大的勇气,原来是我自己走错了路,走了一条荆棘险路。就在我来的路上,我都还在心里想着,等我见到你了,我定要将这事说给你听,让你嘲笑我两句‘你这个傻姑娘’,同时又会很感动……” 说着,哭着,哽咽着,她再说不话来,只蹲在地上抱着双腿哭,一副很可怜的模样。 卫谏心中愧疚难当,看着她这般模样,他心里也很难过,许久后,才嘴唇微动,很轻的说了一声:“对不起……” 看着她这番模样,原本是个贤淑温婉的才女,却因为他的利用,而让她的性情一下子改变了那么多,卫谏终究无法再冷着心,将他身上的狐裘大氅接下来给她披着,又道:“我让人送你回丞相府,忘了卫谏,卫谏只是个阉人,他给不了你幸福,当不得你的夫君。我会替你寻一位极好的青年才俊,会十分爱你、疼你、宠你……” 李徽婷紧紧抓着身上的狐裘大氅,那大氅盖住了她衣裙上的泥尘脏污。 她抬头看着卫谏:“可是,卫谏,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我知道,你今日没来,今日说对我无意的话都是有苦衷的,我相信你。” 说着,她的目光看向赵承玉的屋子,变得狠厉复杂,“都是她!定是她逼你,为难你!她是长公主,怎会允许别人同她抢?这一切都是她逼你的!” 见李徽婷突然怪罪到赵承玉头上,且又看她此事是气极、羞愤极,因此性情而有些改变,卫谏便也不再与她多言,让长风将李徽婷暗中送回了丞相府。 李徽婷是颗棋子,已经无用,随时可以弃掉。 可卫谏却不再似以往那般冷血无情,对她有愧疚之心。一个女子,那般全心全意的,不顾一切的去爱一个男子,而这个男子却只是利用她,哄骗她。 这事若是发生在别人身上,他会去杀了那个男子,可如今,那个男子就是他。 若不冷血无情,就无法成大业,而成大事者,必须看得长远,不拘小格,若这么些小事,他就耿耿于怀,那又能做得了什么? 长风回来后,将卫谏的狐裘大氅也带了回来,交给卫谏时,道:“李姑娘原本执意要留下,说她好睹物思人,下回见到爷后,亲自还给爷。奴才知晓爷的心思,故而任她如何求,都没有给留下。” 一件狐裘大氅而已,其实,给她就给她吧。 长风刚退下,隔壁的赵承玉就唤了卫谏。 卫谏担心赵承玉有紧要的事,赶紧担忧的往赵承玉房中跑去。 赵承玉此时精神已经好了许多,她自己坐靠在的床榻上,方才卫谏和李徽婷说的话,她全都听见了。 她冷声道:“显然,是你的人故意让我受伤落水,如此便拖住你,有理由不去同李徽婷私奔。” “从未想过去,不赴约便是不赴约,何须找什么理由,我都打算好了,今夜里去长风下棋练剑,到了该睡的时辰就睡下。”卫谏平静的回答。 “可是没想到,李徽婷那种受礼教熏陶的温婉女子竟然会不顾一切跑来卫府找你。”赵承玉道。 卫谏沉默不语,今日的心情很是烦躁糟糕。 这回,赵承玉认真起来,脸色凝重,道:“终归是惹出的祸事,虽然你接近李徽婷是有你的目的,可这后果,却是要你我一同承担的,李徽婷那性情,我今日是瞧得很清楚,为了你,她不再柔弱。既然事情已经闹成了这样,尽早找个人让她嫁了。” “我会给她挑个家世很好的男人。”卫谏答道,让李徽婷嫁人这事,他与赵承玉的想法是一致的。 “卫谏,你是个玩弄权势的人,站在高位的人,按说,本宫与你可能会成为敌人,不应当提醒你什么,但此时,你我尚未撕破脸面,如今还是夫妻一体的关系,故而,本宫必须得提醒你,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李徽婷只是你筹谋算计里很微小的一个,你若是对她就心存愧疚,心软,那么,你得对多少人愧疚?你说说,这些年,死在你手上,被你害死的人,有没有无辜的人?” 无辜的人,有成千上万吧。 “多谢长公主提醒,我,豁然开朗了。”卫谏道,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赵承玉。可赵承玉却是厌恶的别开脸,不理会他。 赵承玉可以与他谈谋略算计,唯独在私情上,厌恶他,要与他远离。 她倒是心里对什么事都很明白,分得明白,算得明白。 月影来同卫谏请罪,说出是她派人暗中将赵承玉推入水中的,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想要试探一下,若是赵承玉真有伤损了,卫谏是否还能够硬着心肠,与她一直冷漠相对。 结果,卫谏做不到。 “以后真的开战了,您永远都无法对长公主下手,甚至长公主有一丝损伤,您都可能为了她放弃这么多年的筹谋。爷,以前您是真的冷血心肠,长公主也是冷血心肠,可您,却想去温暖她的心。您暖不了她,真的开战,您会输得一败涂地。因为,同样的假设里,您会为了长公主而放弃一切,而长公主,在她心中,赵氏皇族的江山,高于一切。” 卫谏望着天上的皎皎明月,心中惆怅为难。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给李徽婷赐婚的事很快安排了下来,卫谏随意选了京中一位门第和年纪相貌都与李徽婷相配的男子,赵承桓那儿有人周旋劝说,立马就下了旨意。 这道赐婚圣旨,还是卫谏亲自去丞相府宣读。 第69章旧案 卫谏骑着骏马,一身黑色飞虎官服显得威风凛凛、庄严又肃穆。 李徽婷和丞相府上下就跪在他面前,他念着旨意:“赵侯之世子赵嘉忠孝仁义、温良敦厚、相貌堂堂,乃卓绝栋梁之才,今察丞相嫡长女李徽婷品貌端正、秀外慧中、贤良淑德,二人乃是天造地设一对,为成佳人之美,朕特赐婚二人成锦绣良缘,择日成婚,愿其姻缘美满,百年好合,子孙绵延……” 念完之后,卫谏亲手将旨意递到李徽婷手中,李徽婷抬眸望着他,只觉他眉眼清冷,对她毫无一丝情意,她略带哀怨憎恨的问:“卫大人,可有什么话想同我说?” “恭喜。”卫谏吐出这两个字来,转身无情陌生,道:“卫某还要去侯府传旨,告辞。” 说完,跨上骏马,一扬鞭,带着一队人飞扬驰聘离开丞相府,往侯府而去。 依旧如曾经那般肆意威风,让人为之仰望退避畏惧,他还是那个心狠手辣的卫谏。让李徽婷动心的那一番情爱痴恋,此时看着,像是她的一场幻梦。 可此时的李徽婷,不想就这般嫁人,尽管卫谏与她那般疏离陌生,待她那般冷漠,她仍旧想在这场梦里挣扎,挣得属于她的情爱归宿,而不是就那么轻易认命,嫁给一个她根本就不熟悉、不动心的男人。 赵承玉出府时,被早躲在一旁守着的李徽婷冲撞出来,拦住赵承玉的去路。 眼前的李徽婷半点没了先前名门淑女的模样,到有几分悍妇、怨妇之态,她对着赵承玉怒声指责:“都是你做的对不对?你以权势逼他,原本那日他是要来找我私奔,是你故意用受伤来拖住他,还故意给我赐婚,拆散我和他,都是你害的!” “你是年纪到了,该嫁人了。”对于李徽婷的顶撞怒骂,赵承玉未曾放在心上,只风轻云淡的道。 看着李徽婷此时疯癫之状,她没由来的生出些怜悯之心来,到底从头到尾都是李徽婷无辜得很,遭卫谏这么一番戏弄利用,却还对卫谏情根深种。 “对了,你真觉得卫谏待你情深义重?十分爱你?”赵承玉问她。 “他当然爱我,他跟我在一起时,从他的眼神里,我就看得出他爱我。”李徽婷认真而又自信道,挑衅的眼神看着赵承玉:“长公主,恐怕您这一生,也就只能依靠着权势来压迫于人,我诅咒你,终有一天,失去权势,被别人打压,你在意的东西都将离你远去!” “你……不得无礼!”连瑾儿都听不下去了,怒声冲李徽婷训斥道。 赵承玉却是神色不改,并不见生怒,只道:“本宫从不害怕失去一切,也并不在乎现今拥有的一切。好生回府里去候嫁吧,别在外面疯疯癫癫,说些胡话,若是叫赵侯府的人听见了什么绯言绯语,总归于你以后的日子不太好过。” 说罢,坐上轿辇往府外的风雪里去了。 李徽婷愤恨又落寞的在风雪覆盖的地上垂头走着,白新月经过,观察了许久,追上她:“李大小姐留步!” 李徽婷停下步子,看向她,躬身道:“赫连夫人好,我仪容略有失态,就不与赫连夫人多说了。”转身便要走。 白新月却又叫她:“你我都是可怜之人,李大小姐若不介意,可愿意去我那儿坐坐,说会儿话。” 前面不远就是赫连府,李徽婷虽与白新月交涉不多,但想起当初可是很同情白新月总遭到赵承玉欺负,如今两人都恨上来了同一人,便心中自然的对白新月更亲近了几分。 想白新月在此处将她叫住,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进了赫连府后,白新月一路领着李徽婷道她住的西边偏院,李徽婷一路上充满了疑惑,直到了白新月屋子中坐下后,趁着丫鬟去沏茶的空挡,李徽婷才试探的问:“京中的人大多都知道赫连将军待夫人情深义重,恩爱无比,怎么夫人住的院子……” 白新月没刻意瞒着李徽婷,叹了口气,满脸哀怨,道:“不瞒李大小姐,我已失宠许久,将军见都不愿见我,由我一人在这偏院里孤独终老。这一切都是长公主害的。在姜地时,我不过言语顶撞了她几句,她明知我怀有身孕,却还对我执以杖刑,硬生生的打掉了我腹中孩儿,还害得我终身不孕。” “她也太狠毒了!”李徽婷听此,气得脸色发白,手紧抓着椅背,对赵承玉的愤恨又加深了许多。 “若非是我陪在将军身边久了,多少知晓些将军的心思,以柔弱试之,才勉强得以留在赫连府中。”白新月继续哀声诉苦,以此博得李徽婷的信任和同情。 柔弱者和受害者,更容易博得信任。 白新月不过三两句话,便让李徽婷对她又同情又信任,当下就已经开始姐妹相称。 对于赐婚的事,白新月给李徽婷出了主意,让她先嫁,嫁了之后,尽量的营造出自己婚后如何的不幸,她那丈夫是如何的混账禽兽,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受尽屈辱的女子,她是大长公主和丞相之嫡长女,此时不同小可,连赐婚的皇上都须得受埋怨,对于暗中引导此事的赵承玉定也会有所影响,如若卫谏真的爱她,对她有心,都会更加同情怜爱她。 …… 白新月与李徽婷说了许多,李徽婷只觉受教,难怪白新月能够让赫连将军对她死心塌地,连长公主都输在她的手上。 过年之前,赵侯府和丞相府就将婚事给办了,李徽婷一身红妆嫁去了赵侯府,她出身高贵,赵侯府也是眼前皇上重用的人,这场大婚,办得十分热闹。 “总算是了了一桩事,卫谏,说来这事你欠着我的人情。”赵承玉抿了一口茶说道,神色轻松了许多,“你我这样的人,是遭万人唾骂恨得牙痒痒的人,平生做的亏心之事死千百次都不足以恕罪。” 卫谏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敛眉,玩味的口吻道:“你时时说起这些话,可是害怕我对李徽婷有恻隐之心,怕我真对她动情?心里有些吃味了?” “哼!”赵承玉冷哼,嗤之以鼻:“不过是在提醒你,你是个十恶不赦之人。往后定会有报应。” “彼此彼此。”卫谏笑道,对此并不放在心上,看赵承玉还真有些恼羞成怒的模样,他故意后悔叹道:“说来,李徽婷着实无辜,她是个很好的女子,我对她,也的的确确有些不忍和放不下。” “那你就娶了她入府里来,我定不拦着。不过,你想必不会做这样的蠢事,你能筹谋到如今的权势,何其不容易,若是你一个太监公然要娶丞相府嫡长女,想来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千里之功,溃于一女子,着实蠢得很。”赵承玉不屑的道,并未被卫谏的话牵着走。 卫谏叹了声,晦暗的眼神看着赵承玉,轻笑自嘲道:“其实你不知道,我的确是个蠢人。” 触及他那灼热的眼神,赵承玉别开脸,不再与他多说。两人闲暇难的安静的在一起品茶,随意几句话还是说得不欢而散。当赵承玉起身要走的时候,长风过来神色严肃禀道:“皇上派了西城卫要去查办赵侯府,此次,是动了雷霆之怒。” “所谓何事?”赵承玉和卫谏同时诧异问道。 长风答道:“是后宫的一位贵人参了赵侯爷一本,具体情况,奴才并不清楚。” “本宫立即进宫一趟!”赵承玉道,连去换一身宫装都不曾,就换了瑾儿、松儿等人。 卫谏亦道:“我也进宫去看看。” 夫妻二人为了从一桩事,却是不同心思,一同进了宫。 宫中的人行色匆匆,个个显露惶恐之色,据说赵承桓是第一回发了这等大怒,生怕受其殃及,故而个个惶惶不安。赵承玉找了个在赵承桓身边伺候的宫人询问,听说是后宫的梅贵人同赵承桓禀了一桩陈年旧事,大约是八九年前先皇在世时的事情了。赵承桓听了那事之后,就气愤的将殿中一应东西全都砸了,正巧碰上一个小太监办事出了点差错,竟然直接让人将那个小太监杖毙,当日批的奏折,不管大罪小罪,全都留了个“斩”字。 “今日的那些折子里,有许多大人就是德行有失,未曾管教好下属,犯了些错,罪不至死,可皇上还是批了死罪,若是罪孽大些的,批了满门抄斩、株连之罪……”小太监忧心的与赵承玉道。 “如此下去,那他与暴君有何不同?”赵承玉冷眉怒色道,又与那太监吩咐:“今日的那些折子先压着,别往下发。等明日皇上情绪平复了,再让他重新审理一遍。” 小太监应下正要去,赵承玉想了想,又将他叫住:“等等,折子还是送去内阁,让诸位内阁大臣一同审理,皇上的情绪怕是这两日难以平复。这两日的折子,一同送去内阁吧。” “是。” 小太监退下之后,赵承玉去了章德殿里,殿内到处都是撒在地上的折子和茶杯碎片,连赵承桓先前最爱的一块玉佩都砸在了地上。而赵承桓,却是坐在地上,喝酒。 “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变成这副模样?”赵承玉把折子捡起来,关心的问他,并也丝毫不计较,与他一同坐在地上。 “皇姐。”赵承桓落寞无助的看向赵承玉,眼神里满是受伤和难过。 “告诉皇姐,发生什么事了。天大的事都能过去,都有解决的办法。”赵承玉安慰他道,伸手怕在他的肩膀上,将地上那块碎了的玉佩捡起来,“这玉佩还是父皇送给你的。” “皇姐,你觉得父皇是个英明的天子吗?”赵承桓问道。 赵承玉回想着父皇还在世事的事情,道:“父皇在位十五年,在此期间里,他让戎族人不敢越过姜地为乱,并收复了曾被南朝占领的三座城池,还与南朝、陈国达成和平共处的局面,并且韬光养晦,重用贤臣,远奸佞,像是赫连将军、李丞相等人都是父皇提拔起来的,父皇在位期间,百姓安居乐业。父皇唯一的不好,便是好色了些,后宫嫔妃无数,致使后宫争斗不休,母后早死。” “如此说来,父皇算是个好皇帝,至少比我有用得多。可是,九年前,齐云县灭县惨案及西北军打败仗一事,父皇在此事上办理得并不妥当,那事,明明是赵侯爷指使,可父皇非但没有将赵侯爷查办,还敷衍处理此事,且一直重用赵侯爷。”赵承桓甚是痛心和怀疑的道。 就连他都一直不清楚此事,一直重用赵侯府,交与赵侯府不少兵权,并将赵侯当做心腹待之。可曾想那赵侯却是个奸佞狠毒的小人,能为一己之私屠杀整个县的老百姓。 “当年那件案子,我略听说了些,父皇查过,为此还处理了不少官员,斩杀有二十来人,后来这事实在是牵连甚广,故而,父皇才没有彻底查下去。怎么,这事竟然跟赵侯有关?我记得赵侯那时并不在西北军。” 当年,西北军去与戎族人交战,奈何西北军将领指挥失误,害得西北军遭戎族捕杀,并且全军被俘虏,当时,戎族的王要西北军去屠杀齐云镇百姓,西北军为了活命,便向齐云县的百姓下手,将整个齐云县两万多人全部诛杀,戎族人正得意之时,西北军趁机反扑,重伤戎族人,最后戎族人逃走,而西北军瞒下了被俘虏和屠杀百姓一事,只将屠杀百姓的罪名推给了戎族人,他们虽有护佑不利之罪,但也重伤了戎族人,功过相抵。 后来,齐云县有残余的活口奔赴京中告状,却多次遭人刺杀,不过这事最终还是让先皇得知,先皇大怒,便差了人去调查此事,后来将西北军的一众将领全数斩首,西北军流放。派去齐云县调查的钦差还查到了些东西,都与先皇说了,而先皇却将钦差杀了。 齐云县的事就这样尘埃落定了。 先皇为何会突然杀了钦差,当时的传言是钦差查到了更重要的事,当时先皇不想再查下去,故而,便让此事就此终止。 “齐云县被灭,西北军大败,都是赵侯的一己之私造成的后果。而父皇明知道了此事,竟然还包庇赵侯。”赵承桓痛心道,“原本负责运粮草去西北军的赵侯,他在路上戎族人所绑,他为保其性命和得到戎族人的珠宝相赠,便出卖了西北军,连灭齐云县都是他的主意,齐云县有一处金矿,齐云县的知县大人与他曾是同窗,此事,知县大人写了两封信进京,一封给他,一封递交给父皇,而赵侯看到信之后,就将呈给父皇的那封信给截了下来,随后,他暗中前往齐云县,与知县大人商议要将金矿纳为私有财物,那齐云县的知县刚正不阿,未曾与他同流合污。于是,他便生了毒计,向先皇请旨去给会经过齐云县的西北军押送粮草,再暗中除去知县大人,好独占金矿。他被戎族人所抓,透露西北军的情报,让那个西北军灭了齐云县,此乃是他早就算好的计策……那么大的一个金矿,他一人自然难以独占,这其中便又牵扯到朝中诸多位大臣,他们怕此事败露,故而对齐云县残存的人大肆追杀,但凡是知晓金矿的百姓,都难逃一死……为了一个金矿,他们所杀之人有四五万……” 还有许多事赵承桓没有说,比如这些年来,齐云县残存的那些人一直在暗中搜寻有关占了金矿的官员,并将他们的恶行全部详细记载,并且搜寻到了许多证据,并将此事交与巡抚大人,巡抚大人看过这些之后,大怒不已,并且答应定会将这事呈到御前。 可惜,巡抚一家很快就被人灭口,巡抚临死之前,让齐云县的的证人去找他的妹夫帮忙,护送他们进京告御状,巡抚的妹夫是开武行的,平日里走镖,整个武行镖局的人打算护送证人带着证物进京,路上,他们遇到了无数次的追杀,四处周折逃亡,历经半年多,几乎所有人都被灭口了,唯独只有一人活着,并且顺利进了宫,改了名字,换了身份。 这些事情,赵承玉并不知晓,况且那时候,她也年幼,对于朝政之事插手的不多。 “父皇知道赵侯是为了占有齐云县的金矿,害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可他未曾处置赵侯,还对他重用。” 赵承玉起身来,回忆起来道:“齐云县被灭后第二年春,新上任的知县上密折说在齐云县发现金矿,父皇大喜,对齐云县令嘉奖一番,并将其擢升为知府。金矿没有落在赵侯手里,而是落入了父皇的私库,第二年,父皇将金矿的收益转移到我的名下。直到如今,齐云县的金矿,朝廷仍旧不知情,那些名为占有金矿的官员,不过只得金矿的收益甚少,真正独占了金矿的人是我。” 不然,她凭什么能有办法在父皇驾崩之后,突破重围,斗败所有的人,将赵承桓抚上皇位。她又如何有能力掌控这么多年的朝堂,都因为,她有金矿,源源不断的银子。 如今,齐云县的那个金矿,差不多挖空了。 “所以,害死齐云县百姓的人,还有我和你。对吗?”赵承桓冷笑问道。 赵承玉脸色凝重的与他道:“如今旧事重提,既然已经闹出了动静来,我不插手这事,但是,这事,你定要处理得当,万不可牵连甚广。罪魁祸首、为恶最多的当属赵侯,就将赵侯处置了吧,其余之人,最好不要被牵连出来。” 说完,她就出了章德殿。 去了后宫里,找了个宫女领着她去那个梅贵人的住处。 当初选后妃的时候,她还真不记得有位姓梅的女子被选上。 她便问身边的宫女:“这位梅贵人是何时封的,什么样的出身?” “回长公主,梅贵人是皇上今早所封,她原先就是个宫女,不过先前选秀她是在的,只不过没有被选上。今儿不知怎么的就跟皇上搭上了话,皇上当即封了她为贵人。” 这话说着,便已走到梅贵人的寝宫外,一身穿粉色宫装的女子就在外面跪着。 赵承玉走到她面前,她恭敬道:“臣妾梅氏见过长公主殿下。” 她跪着,脑袋磕在地上,面朝地面,赵承玉看不到她的模样,亦不知她的神色,只是听着声音洪亮无畏,知晓这并不是个畏惧怕事的女子。 “本宫记得,齐云县先前有位知县叫梅远山,你与他可有关系?”赵承玉问道。 “那是家父。”地上的梅贵人答道。 “起来吧。”赵承玉道,自行进了屋子里,梅贵人在她身后跟着进去。 赵承玉坐下后,宫女立即奉了茶过来,赵承玉喝茶不语,梅贵人便于她身旁站着,恭恭敬敬,却毫无畏惧。 许久之后,赵承玉才道:“能参与后宫选秀的女子都是出身富贵之家,你父亲虽是齐云县令,但那也是多年前的事,你是以何身份混进宫里的?” “西北巡抚之女杜秀盈。”梅贵人答道,此时虽不知这长公主的用意,但她还是详细说起此事来:“当日我们逃到京城之中,一路保护我的人都死在了赵侯派出的爪牙手中,正好,我无意穿入杜秀盈的房中,而杜秀盈却正与情郎相会,叫我撞破,于是,他们二人私逃,求我扮作她的身份进宫选秀。进宫对于我而言,十分重要,我自然应允了她,于是,我以她的身份进宫选秀,虽然未曾被选上,但我还是以宫女的身份留在了宫中,只是即便进了宫,想要见到皇上,并且让皇上听我说话,能看我的证物都很难,我在宫中观察了一年多,才抓到了机会……” 赵承玉就好像是在听故事一般,听着梅贵人诉说这些,等得梅贵人说完,她无趣的打了个哈欠。 “你所呈的证物,证词,控告赵侯之外,可还有其他人?”赵承玉问道。“武宁侯、丞相、、杜司徒……总共有二十八人。”梅贵人道。 “皇上的态度是要严肃处理此案,可这个案子当真是牵连太广,所有的祸事都是赵侯引起,且派出人追杀你们的也是赵侯。”赵承玉提醒道。 “长公主,齐云县死了几万人。”梅贵人态度强硬的提醒赵承玉。 “本宫知道!”赵承玉烦躁气恨道,神色里,已有了怒气,“梅贵人,可千万别不知好歹!” 第70章放权 尽管赵承玉盛怒,可梅贵人亦是丝毫不惧,坚毅的目光直视着赵承玉,道:“臣妾进宫这些日子,亦听说过长公主也是刚正不阿之人,对贪官污吏从不手软,尤其是在姜地和藏地对贪官污吏的惩治更是赢得两地百姓交口称赞,歌功颂德。明明那么些那么该死,长公主却要对他们包庇?是因为他们是高官,是皇亲吗?” 赵承玉正色强硬道:“没错,就因为他们是高官,本宫不会轻易动他们,你眼中看到的是个人私仇,而本宫要顾及到朝堂江山,多番权衡,他们该不该死。这些人都是朝堂重臣,他们若全都被问罪,那就是这个朝廷有问题。还有,他们被问罪了,他们的事谁来干?一个折子呈上来,他们的一个决定,就关系到诸多百姓相关的事。去年江南水患,丞相上折子奏请皇上批下五十万两赈灾银子,他亲自送赈灾银子去江南,开设粥棚,治水,修建大堤,为此救下江南数以万计的百姓。前年,江阳府贼匪为患,也是丞相亲自领兵三千前去江阳府剿匪,还江阳百姓安居乐业的生活……许多事,本宫不一一西数,朝中这些大臣们,为国家百姓造下的福祉何止那么几桩……” “长公主的意思,便可以计较他们害死别人的过错,齐云县的人还有那些护送我进京告御状的人都白死了,因为他们都无关紧要。”梅贵人嗤笑道。 “本宫和皇上未曾想过放过赵侯,其他的一些人,也会有所惩罚。”赵承玉缓和了语气道,又提醒梅贵人:“梅贵人,不是所有的事是你想做就能做到,谁都有身不由己。你若事事都要分个是非黑白,那本宫告诉你,这满朝文武、宫中的所有人,都该死。本宫、皇上,都曾犯下过该死的罪。” “本宫十三岁那年,父皇驾崩,诸多王爷围困皇宫,后宫嫔妃为祸,本宫那一年为扶着皇上顺利登基,所杀之人,何止千千万万,整个京城都被染成了红色。” 赵承玉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走了。 只留了梅贵人愣在那儿。 卫谏在宫中打听了一圈之后,与赵承玉碰上面,眼下宫中京城,明面上飞虎卫已经被宋长春的西城卫压了一头,他未曾去得章德殿里见到赵承桓,他与赵承玉问道:“怎么样?皇上是何意思?” “赵侯府的人已经全都下了大狱,应当是要满门抄斩,另外涉案过深的官员也会被牵连,依着皇上现今的雷霆之怒,应当会被砍头吧。”赵承玉落寞无奈的道。 卫谏略显担忧,道:“李徽婷刚嫁入赵侯府没几日,她又是大长公主和丞相的嫡长女,皇上可有放过她的意思?” “很不巧,此事连丞相都有被牵连在其中,但丞相位高权重,皇上经我劝过之后,应该不回去动丞相,但总得要罚,想来是要用李徽婷的性命来罚丞相府。” 听此,卫谏更加忧虑,想着办法如何能将李徽婷救出来。 “其实,李徽婷死了更好,一个已经没用的棋子,还留着,难免哪一日会反咬主人一口。”赵承玉提醒他。 可卫谏,是摆明了心思要将李徽婷救出来。 大长公主也匆忙入宫了,见着赵承玉,恳求道:“承玉,你可要救救徽婷啊,她才嫁过去,而且这门婚事还是皇上赐的,是皇上将她往火坑里推啊……” 大长公主哭得满脸都是泪,感觉她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姑姑,此非我所能为。主要还是要等皇上消了气,想明白,毕竟齐云县可是被屠城了。”赵承玉无奈的道。 “赵侯一府的确该死,可这事跟徽婷没有关系,她是才嫁过去的。”大长公主道辩驳道,满脸的着急。 “可这事,跟丞相有关系。” 此话一落,大长公主当即愣住,震惊又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赵承玉,许久未回神过来。 赵承玉劝道:“姑姑还是别去见皇上了,您不妨回府与丞相商议如何来救徽婷。丞相手里有一道先皇留下的令牌,可调遣五千黑虎精英,这些年,黑虎精英一直都听从丞相的指令,可黑虎精英往年来一直都是天子暗卫。” 被赵承玉这样点明白,大长公主也不再迟疑,立即出宫了。 卫谏暗中握了握拳头,心中犹豫。 赵承玉看向他,问:“怎么了?我可是给大长公主出了主意如何来救李徽婷,丞相对几个子女很是看重,定会愿意拿令牌来换李徽婷。” “你是知道令牌在我手里?”卫谏冷眉问道。 赵承玉轻笑一声:“凭你的势力,丞相里的一般消息,你必然有办法知道,没必要再去利用李徽婷探消息,想来你觊觎的就是丞相手里的黑虎精英,毕竟黑虎精英能以一敌百。” “我去把令牌还回去。”卫谏说了一句,就立即快速出宫,背影消失在宫墙之上。 赵承玉望着,叹了声,她要趁着这件事,帮赵承桓收回一些属于皇权的东西,彻底巩固皇权。 这两日,赵承玉去了好几个府邸,总共替赵承桓收回了五万兵马和三十万亩良田。 赵侯一府满门抄斩,涉案较深的武宁侯问斩,武宁侯府的人全部贬为罪奴,男子流放,女子卖为官婢、军妓等。 李徽婷被赦免,由大长公主接回了丞相府。 李徽婷又在阁楼里从窗户往外看,她习惯了这样。 夜色静谧,卫谏一身玄色蟒袍,从窗户飞进了她的房间里,站在了她的面前。 李徽婷满脸欣喜,一头栽进卫谏的怀中,她高兴道:“你是来看我的,你心中放不下我?” 卫谏冷漠的将她推开,道:“我先前接近你,利用你,就是为了得到那块令牌,如今令牌我已暗中还给了丞相,丞相用令牌换了你出来,如此,我与你互不相欠,再见是陌路,李大小姐,好自珍重。” 说完,他便转身要走。 李徽婷抓住他的衣袖:“我不许你走!” “放手!”卫谏声音冰冷。 李徽婷不放,反而双手环住他的腰,恼怒又埋怨道:“你说互不相欠,就互不相欠?我被你伤透了心,还被嫁了人,我的名声在京城糟糕透了。而你呢,你只是什么都没有得到,也什么都没有失去,明明就是你欠我……” 卫谏冷漠掰开她的手,迅捷的从窗户跳出去,消失在黑夜里。 李徽婷不甘心,对着窗户外大声喊:“来人,抓刺客!有刺客!” 顿时,整个丞相府热闹起来,小厮们敲锣打鼓,一大群的人往这边过来。 卫谏回到府中,甚是狼狈,赵承玉见他此番模样,知晓他是去了丞相府里见李徽婷,不悦的嘲讽他:“我就同你说了,没用的棋子,留着会是祸害。” 卫谏两步上前,拥住赵承玉,赵承玉一时愣住,未曾料到卫谏会有此举动,好一会儿才回神过来,用力挣扎:“你干什么,放开我!”“让我抱一会儿。”卫谏低声却又有力道的声音道。 “你……你……怎么了?难道是受了重伤?荆大夫……”赵承玉惊慌道。 “没事,我没受伤,丞相府里的那些酒囊饭袋还伤不了我。”卫谏制止她叫荆大夫。 “那你为何这般?”赵承玉纳闷问道。 “我不想争权夺势了,也不想争什么天下,只想跟你在一起好好过日子,琴瑟和鸣。在姜地的那些日子,是我最开心自在的日子,这些日子,故意与你生疏,我心里很难受。”卫谏喃喃道,很认真很认真。 “你在说笑。”赵承玉冷了声音,要将他推开。 卫谏却是紧紧抱着她不放,继续道:“李徽婷原本是个温婉贤淑、深受礼教束缚的女子,她却可以不计较一切的去追求自己心中所爱。还有你,虽然在齐云县被屠城那一事上,仍旧想着顾全大局,死了几万人,却只牵连了几人。可你心里还是痛恨这事的,很为齐云县那些无辜死去的人不值,你也想杀了所有害死他们的人,可却又不能这样做。因为你是长公主,保护赵氏皇族的江山,是你的责任。所以,你我总是因为责任而互相针对,想要在一起,除非有一方妥协、放手,既然你不会妥协,那就由我来妥协好了……你已是长公主,权势非凡,我往后便都依靠着你,我再争什么权势也不过尔尔。” 赵承玉沉默了很久,空气一度很安静。 许久之后,赵承玉才温和的声音道:“我暂且信你。” “好了,该去清洗一番,换身干净的衣裳了。”赵承玉推开他,就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里。 这段日子,卫谏的确已经很少插手朝堂的事,而且京城皇宫里宋长春的势力渐长,有些盖过了卫谏。同时,赵承玉自己也在逐渐放下她手里的势力,如果卫谏今日之话,皆出自真心,那过一段日子后,她就打算和卫谏离开京城,去外游历些日子。 卫谏清洗过后,换了一身月牙白锦袍,一支白玉冠束发,仪表堂堂,衬得他神色更是清冷寡淡,他穿白色锦袍的次数不多,比平日里穿玄色蟒袍和飞虎卫官服少了许多沉重冷漠,此时的他,更像是个翩翩公子,似清风明月。 “爷,是放弃了?” 刚进书房,长风跟着进去问道,刚才卫谏同赵承玉说的那番话,他自然都听到了。 卫谏冷静自若的道:“自然是哄骗长公主的,如此一来,我放下了权势,长公主便会更加放心的放下手里的权势,北朝只要在长公主手里一日,就难以拿下,只有长公主彻底无权无势了,我便能轻而易举的拿下北朝。” 说到这儿,卫谏敛眉愁上心头,好一会儿才道:“我与她终究会站在对立一面,也注定会亏欠她一回,会遭她嫉恨,在那天来临之前,希望我与她能有些美好的回忆,往后,我会事事依她、顺她,疼她、爱她,求她原谅我。” “爷还是不放弃这段感情?”长风问道。 未曾得到卫谏的回答,长风半信半疑道:“也不知道爷这回是哄骗属下,还是哄骗长公主。” 说完,长风就离开了。 赵承玉再入宫中时,在安定门遇上了梅贵人,梅贵人并不是刻意来寻赵承玉的,二人是偶遇。 赵承玉想到梅贵人那样有仇报仇的性子,怕她会生出什么事来,便将她叫住:“梅贵人,本宫想与你说会儿话,就去你宫中吧。” “好。”梅贵人躬身应下,领着赵承玉去了她的住处。 宫女奉了茶之后,梅贵人抿了口,不等赵承玉先开口,她就道:“臣妾不要什么赏赐和册封,只想讨个公道,长公主若不能说服臣妾,就别觉得臣妾不识好歹。” “这件事的处理,本宫知晓你不满意,但是罪魁祸首的赵侯和武宁侯都已经被处斩。赵侯府的所有人被斩首,其实,除了赵侯该死之外,赵侯府里其他的人该死吗?有些只是后院妇人,对此事完全不知,还有是刚降生几个月的婴孩,他们也不该死。还有武宁侯府的人,男子充军流放,要去很远的苦寒之地去做工打战,这一辈子都无法回来,他们还不算是最惨的,惨的是武宁侯府的女人,终身为奴,一大群如花似玉的姑娘,一直都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她们从来都没做错过什么,却要被送到军营里当军妓,被一个个的男人发泄羞辱,直到死。” 赵承玉说完,看向梅贵人,梅贵人沉默不语。 赵承玉又问道:“你觉得他们会怨恨谁?皇上是一国之君,虽然是皇上下旨才害得他们如此,可世人甚少会去质疑天子,反而,在他们心里,憎恨的人是你,是你害得他们家破人亡,受尽屈辱,他们只要还活着,就会日日夜夜的诅咒你。可是你,更没有错!” “臣妾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惧怕这些。”梅贵人面无惧色的道。 赵承玉无奈的叹了一声:“本宫一希望这朝堂之中没有贪官污吏,个个都是刚正不阿的忠臣、清官。本宫也愿天下大同,百姓安居乐,无贼匪小人,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可这样的境况,根本就不能有。” “那些高官的命,就是比平常百姓的命值钱,臣妾听得明白。臣妾好歹在宫中待过一段日子,知晓权衡利弊,长公主和皇上所为,都是从大局出发。但,长公主不明白我心中的痛和很,我亲眼见到爹娘死在我面前,亲眼看到整个齐云县里都是尸体,亲眼看着镖局五六十个人护送我,却一次次被官兵围剿,看着他们一个个在我面前死掉,那种痛,那种恨,我无法释怀。就是那赵侯、武宁侯死上万次,都难以消除……”梅贵人愤恨激动的说道。 说罢,苦笑一声:“他们一条命,只能死一次,死不了一万次,我这心头之恨,这辈子都消不了。” “本宫向你保证,如若那些大臣,再犯上大罪,本宫和皇上定不会再姑息。”赵承玉略被震撼道,也不计较梅贵人同她这般无理说话。 “长公主放心吧,他们即便是全死了,都无法消除我心中的恨。我也不会去做什么什么不应当的事,往后,我只是个普通的后宫女子,不管朝堂之事。”梅贵人冷静下来,低声道。 “皇上会给死去的那些人一个交代,让镖局那些人的后人过上安稳的好日子。”赵承玉道,其实,赵承桓已经派人去办了,那些护送梅贵人入京而死去的镖局兄弟,每人发千两银子抚恤,另外齐云县更是被御笔提字,赐银子五十万两,追封已过世的梅远山为忠勇侯,至于齐云县那些无辜死去的人,赵承桓下旨昭告天下,让天下人为那些亡魂斋戒、停歌舞笙箫三日,另外又请了寺庙的和尚去齐云县做法三天三夜。 梅贵人也知晓这些,故而,才没有那么重的心结。 赵承玉今日进宫,主要是去见赵承桓。 从梅贵人那儿出来后,有太监过来禀报赵承玉:“长公主,皇上下朝了,在南书房批阅折子。” “好。” 赵承玉便带着人往南书房去,进了南书房后,赵承桓见赵承玉过来,露出笑容来,亲切道:“皇姐怎来了?” “来同你说些话。” 赵承桓示意赵承玉在一旁坐下,又喊了宋长春奉茶上来。 “多谢皇姐这番筹谋,让朕从那些大臣手里夺回了些权利来。”赵承桓很是感激的道。 赵承玉抿了一口茶,就将茶杯放下,她语重心长的道:“我会渐渐将手里的权利都放给你,以后不会再过问朝堂的事,这段时间以来,我已经是甚少过问朝堂的事,你处理得还算是很好,如此,我也就放心的放权了。皇权巩固,你是明君,朝堂自然稳固。好生记着为君之道,要权衡掣肘朝臣之间的关系,卫谏已经在放权,我对朝堂的忧心又少了几分,不过,对于阉人,可用之,不可重用,需得制衡他们的势力。” “皇姐教诲,朕记在心中。”赵承桓恭敬而又感动道。 赵承玉将雍州军的兵符交给赵承桓:“此后,雍州军不再只听从我一人号令。” 赵承桓神色激动,此时他对赵承玉只有敬佩和爱护,真心实意的将她视作长姐,道:“朕还尚且年幼,处事经验不足,还望皇姐放权给朕之后,能够留在宫中一段时日,朕在朝事上若有不明白之处,也好请教皇姐。” “好。”赵承玉应下来。 放权不是她说一个“放”的字,就能放下来的,既然要放权,那就得让满朝文武先敬赵承桓,而后再是她这个公主。往后,恐还得设计一出实情来,才能让赵承桓真正的坐稳皇位。 赵承玉出宫时,又下起了雪来。 她刚走出宫门,就看见卫谏撑着一把油纸伞在她车辇前等候,便问:“你怎么来了?” “见下雪了,特意来接你。如今我是个闲人,总得要寻些事情做,我觉得来接你回府,是很重要很有意义事。”卫谏说道,他收了油纸伞,搀扶赵承玉上了马车,随后他才上去。在回卫府的路上,两人在马车中闲谈许多事情,都是些生活琐事,没有一桩与朝堂相关的。 “戏院里来了位名角,唱白娘子尤其好,我今日去听了,明日我俩一同去听。” “好。” “还有玉春坊的糕点味道很不错,这边转一圈过去,我买些糕点给你。”卫谏又说。 赵承玉一样应了下来,吩咐了车夫在前面转去玉春坊买糕点。 “你有些武功底子,明天起,你同我学一些简单的招式吧,防身也好,强身健体也好,让赫连南丞跟着一块学。” “那我可要叫你一声师傅?”赵承玉调笑问道。 “你若非要叫,那我也就只有勉为其难的应下来。”卫谏笑着答。 二人一路你一句我一句,相处轻松融洽。 夜里时,二人自然共睡一榻,恩爱缠绵,美好得像是梦境一样。 赵承玉也觉得这一切像是梦,只盼望着这个梦能够做得长久有些,晚一些再醒来。 第二日,二人同去戏院里听戏,回来时,地上的雪很厚,又勾起卫谏的一番诗情画意,想起府中梅园里的梅花开得正好,便命了人准备酒菜和烤肉,就与赵承玉一同,还唤了熊婉秋和赫连南丞一同去梅园赏梅,吟诗作画。 熊婉秋弹琴,赫连南丞吹笛,偶尔念几句咏梅的诗句来,卫谏在一旁舞剑,而赵承玉则是摊开宣纸,执笔画着眼前的梅花。 几人相处这一幕,更像是一副绝美的画作。 后来的时候,赫连南丞还真将此景作了一幅画,送给了赵承玉。 腊月十二那日,卫府里办了盛宴,正好李徽敬从江南回来了,赫连南丞极其盛邀他前来,李徽敬便就答应了下来,不仅他来了,还将他的妹妹李徽婷也带了来。 赵承玉本来心情还不错,再见到李徽婷出现在她面前的那刻,骤然脸色阴沉了一下。 李徽敬观察敏锐,躬身赔罪道:“徽婷自夫家出事后,一直闷闷不乐,我才带着她出来走动散心,没有扰到长公主的雅兴吧?” “还好。”赵承玉冷冷答道。 第71章荣王死 宴席上,李徽婷闷闷不乐的喝酒,倒也一直安安静静的,为曾说什么胡话、胡闹。 今日这场宴席,人到也不多,请的都是些亲近些的人,赫连府、丞相府、几位公主、郡王世子之类的人,卫府也是甚少办宴席,故而今日能来卫府,大家还是深感荣幸。 虽说是赵承玉设下的酒席,但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李徽敬身上,李徽敬去了南方,这趟回来变得善谈许多,也很是乐意将在江南的一些见闻说与大伙儿听。 同样,赫连南丞亦是很高兴,一直与李徽敬说个不停。 倒是招呼曾与这个东道主,反而像是个陪衬。 “想那承欢公主,原先是个温婉贤淑的女子,待人和气,自从荣王在江南称帝之后,她也被封了昭阳长公主,性情乖戾,听说早已与荣王部下的那些将军们厮混成风,近来,她竟是胆大的在江南寻容貌才学居俱佳的公子哥填充她那承阳宫……此时被江南的一些文儒批判,她大肆宣扬说,早有长公主开了先例,她又如何做不得!” 此话到底牵连到赵承玉,李徽敬看了赵承玉一眼,道:“臣无意冒犯长公主。” “酒中闲谈,不必过于惶恐,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本宫不会怪罪!”赵承玉道,又笑了笑,与众人一同喝了杯酒,还参与到他们的闲谈之中来,问:“承欢既然要效仿本宫,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招一位太监驸马?” 说俺,打趣的眼神看向卫谏。 卫谏只是尴尬的笑了笑,举起酒杯,自己喝了一杯酒。 谁曾见过赵承玉和卫谏会是如此和善之人,众人便也都不拘束了,这话说得也越发大胆起来。 “长公主的那些面首,据说也是个个容貌绝色、身段婀娜,能将女子都比了下去。能否让我等都见见?”其中有人问道。 赵承玉爽快应允下来,唤了人去将那些面首都带上来,让他们一人弹琴、一人吹笛,三人跳舞,五人都是绝世容颜,一身白衣飘飘似谪仙一般,清冷孤绝。看得众人都目瞪口呆,个个称赞不已。 一曲结束之后,赵承玉便这几人都退下了。 随后,大伙儿又听李徽敬说江南的见闻,李徽敬只说了几句江南新朝的事,就转移到了江南富商做生意之事上,还有江南的才子佳人,十分精致好吃的小吃…… 最后的时候,大伙儿就谈到了皇上要选派几人跟着赫连将军去江南办事,李徽敬已经是被点了名要去的,只是年前回来一趟而已,其他人听李徽敬说了这么多江南之事,都蠢蠢欲动,想往江南一行,历练一番,兴许还能挣得个功名。 便都向赵承玉和赫连南丞恳求,希望赵承玉能够在皇上面前提一提他们的名字,赫连南丞能够跟他大哥说一说。 酒过三巡,夜色半深,其他的人路陆陆续续的都告辞离开。 李徽敬让人先送了李徽婷回府,他借口说要与赫连南丞再说会儿话留下。 厅中只剩下了赵承玉和卫谏还有李徽敬,他回府虽还没两日,却对于发生在李徽婷身上的事十分清楚,因此对卫谏很是嫉恨,冷声质问卫谏:“卫大人如此玩弄于舍妹,到底是存了什么心?” “李大公子,这儿是卫府,卫某的地盘。想要替你妹妹出气,先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那么个能力!”卫谏冷声道,此事在他那儿已经过去,并不想多纠结于此。 他比赵承玉想的要无情得多。 李徽敬气恼不已:“你害得她至此,就这么想算了?” 卫谏懒得跟李徽敬争执,喊了长风送客。 李徽敬被长风领着下人强硬的送出了卫府。 他回了丞相府之后,李徽婷在他的院子里等着他,给他送来一盅醒酒汤:“大哥在宴席上喝得有些多,这回来路上又冷,吹了风会头疼的,喝碗醒酒汤,会舒服许多。” “大哥没用,不能替你出口气。徽婷,相信大哥,大哥一定会让卫谏那个阉人付出代价!”李徽敬坚定的道,他也是愧悔,要是他在府中,断然不会让妹妹做出这些事来,任由了卫谏哄骗。 李徽婷叹了口气,道:“也怪不得他!他与我说了,接近我只是在利用我偷出父亲的令牌,他要那令牌有什么用?无非是长公主让他这么做的,要怪也只能怪长公主,而我只是个深闺后院里的女子,不过是他们权术争斗的牺牲品。他们不会在意我……” 说着,伤心的抹了抹泪。李徽敬见此更觉心疼:“妹妹放心,只要有大哥在的一日,断不会再叫你和徽蓁任由别人欺负了。” 此事到底与长公主又没有关系,李徽敬没想寻个明白,心里也大多认定了如此,赵承玉本就是生在权术争斗旋涡之中的人,赵承玉做什么样的谋算,谋算任何人,他都不会生出埋怨之心。 只恨自己不够强大,不能护佑她。 无法让她不用殚精竭虑的去做这些伤害别人的事。 “过了年后,大哥要去江南,能不能带着我一同去?总拘束在这京城里,我心里很是烦闷,我也向往江南那样的地方,吴侬软语。”李徽婷希冀的眼神看着李徽敬。 李徽敬犹豫了片刻后,就答应了下来。 整个腊月及过年,赵承玉和卫谏都十分的清闲,在京中四处游玩,还请了戏班子在卫府里唱了好长时间的戏,赵承玉也如其他京中权贵命妇一般,常与各家妇人们走动,也会去凑凑别人家的热闹,什么赏梅宴、名画宴、琴棋书画茶会等等。 过年那日,她和卫谏进宫中与皇上一同吃了年夜饭后,就早早的出宫回府了,二人在街上逛了会儿灯会,再晚些时候,卫谏就抱着她坐到屋顶上去,看着满天空的绽放的烟花。 那样的日子,真好! 正月初五,赵承桓就密旨遣了赫连南骏、李徽敬等一众权贵子弟前去江南办事,同时赵承玉和卫谏也一同前行。 江南是熊婉秋的家乡,熊婉秋自然也跟着一块去了,赫连南丞、青绣等人都一同去了。 这一路的人,热热闹闹。 赵承桓此番的意思,是要一鼓作气将荣王等人彻底剿灭。耗了那么长时间,南朝和陈国没讨到半点便宜,而且此时南朝和陈国都处于内乱之时,不可能再给荣王支持,而荣王的这些人,本就做的是谋逆叛乱之事,心中没有正气,故而军心不稳,心中惶惶。只需一场败仗,就能将他们彻底击溃。 其实,荣王这些人早该被拿下了,可却拖延至今,想来当初卫谏在江南协助赫连南骏,也不知道是不是给赫连南骏帮了许多倒忙。 还有,白新月是不是也曾暗中透露过消息给庞遗世? 江南的官员都是赵承玉的人,江南各个地方的消息都已经全部传到赵承玉这儿,甚至荣王所有兵马的布防,再加上李徽敬在江南时,也曾收集到不少消息,甚至说通了一个校尉投诚。 赫连南骏带着兵直奔天河城,就有人打开了城门迎他们进去,片刻之间就将所有的守城将士都拿下,占领了天河城。接着,他不曾歇息片刻,就又立即带兵去顺利的拿下了三座城池,直逼扬州。 在扬州新宫的荣王得到连都四座城池的急报时,急火攻心,一下子吐出一口血来,喊人赶紧去拦住赫连南骏的兵马。 而承阳宫里,赵承欢还在得意洋洋的与新挑选来的面首缠绵不休,听得宫女焦急说赫连南骏要打过来了。 她冷哼了一声:“不过就是大意了些,丢了几座城池而已,我们占领的地方有江南四省,他打了那么长时间都未能打下来,如今我们都根基稳固了,他更没可能打得下来。去告诉皇上,让他不要心急。” 宫女匆匆慌慌的去了。 赵承欢也没了兴致,推开趴在她身上伺候她的面首,让那面首伺候她穿衣,就让人喊了耿辛绥、许焱、周旭平来她宫中见她。 他们三人的驻军虽在其他地方,但他们人却是在扬州。 很快,他们三人都到了承阳宫里。 “如今大家都是在一条船上,不管你们有谁懊悔也好,憎恨本宫也好,都无济于事。只有守卫住了新朝,诸位才有荣华富贵和权势。今日,本宫好好的伺候你们三位一番,本宫私下也知晓你们都有这想法,想让本宫一夜侍候你们三人……” 说罢,赵承欢便动手解开衣襟,在他们三人面前毫无顾忌的宽衣解带,无丝毫羞怯,很是平常。 女子姣好妙曼的身躯呈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一时还尚未回神,赵承欢便就娇媚个勾住一人,轻拉开他的腰带,其他二人,便迫不及待的宽衣解带,周旭平一身横肉凶狠,一把将赵承欢抱起往床榻上而去。 赵承欢本就是个淫欲放荡之人,她自初尝云雨之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此番在江南,修建她的承阳宫时,就特意命人将她的床榻打造得十分宽大,足以容纳七八人。她在此,也是常让四五个面首一同伺候她,故而此时这床榻上有他们四人,仍是很空余富足。 …… 一番云雨之后,赵承欢满脸餍足,躺在耿辛绥的怀中,她应允了许焱,待打退了赫连南骏的兵马之后,她就嫁给许焱,给许家一个驸马头衔,应允了给耿辛绥生个孩子,应允了会送一众美女给周旭平。 三位守将穿戴整齐之后,便就立即赶赴前线领兵对抗赫连南骏。 岂料赫连南骏领着兵马一路势如破竹,连续攻破好几个城池,不到十天的功夫就将江南四省夺回了三省,如今只剩下一省了。 周旭平战死。 许焱和耿辛绥退守回扬州,扬州新宫内,一众当朝新臣劝谏赵承嵘投降,或是逃离扬州,去向南朝大皇子求助。 赵承嵘犹豫不决,原先他还觉得自己是何等厉害的枭雄,而如今败得如此不堪,他已经没任何主意,看着这朝堂里群臣涣散,个个惶惶不安,却没有一个真正有主意,敢站出来去领兵抗敌的。 最重要的是,他也没多少兵了。 连许焱都劝道:“皇上,降了吧!” 他是有私心的,他本就是权贵之后,若是降了,皇上多少会看着些他祖辈的面子,饶他一命,可若是一直跟着荣王,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看赵承嵘还在犹豫,许焱眼中闪过一丝狠意,三两步跃上金鸾台,手中的剑一挥,立即砍下赵承嵘的人头,大声喊道:“造反的是荣王,如今我要带领大家向赫连将军投降,在场诸位,若有不降的人,便是与我为敌,与赫连将军为敌!” 这些臣子本就是乌合之众,都是些商贾花银子买的,如今见大势已去,连赵承嵘都死在了许焱手里,就一下子都一哄而散,逃出新宫了。 耿辛绥到底还有些人情,他也是真的对赵承欢动过心。虽然后来知道真相后,很是伤心,但此时,他不能弃赵承欢不顾。 眼下败局已定,他不会过多挣扎,立即向承阳宫而去。 新宫里乱了,那些宫人太监到处拿着东西逃命,宫中但凡值钱些的东西都叫他们给卷走了。 消息还没那么快传到承阳宫,耿辛绥进了承阳宫里,就听得女子娇喘、shenyin之声,还有几个男子的喘气声,大床的幔帐之内,隐约可见的几具光luo的身躯纠缠在一起,上下起伏。 “公主。”耿辛绥在幔帐外跪下,抱拳道:“宫中乱了,荣王已被许焱所杀,赫连将军的兵马马上就要杀过来了,您随末将离开吧!” 床帐内的人,停下了动作。 片刻后,赵承欢怒气出来,身无片缕的站在耿辛绥面前,怒声道:“混账!本宫要你们去拦住赫连南骏,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荣王已死,公主快去逃命吧!” “王兄死了?他死了,本宫给你生个儿子,再扶你儿子当皇帝啊!”赵承欢怒道。 耿辛绥忍着最后一丝同情,道:“公主,您就别再做这些美梦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赵承欢怒极,突然拔了耿辛绥腰间的佩剑就一把将跪在地上的耿辛绥劈成两半。床榻上的面首见此,惊慌大叫,有人不顾未穿衣物,就赤脚下床要奔逃出去。 赵承欢难着剑大声吼道:“谁赶走!本宫就杀了谁!本宫是昭阳长公主,谁也不敢将本如何!” 说罢,还朝地上耿辛绥的尸首啐了一口:“没用的东西!本宫让你挡住赫连南骏的兵,你来带本宫走,本宫要是带你走了,那还是长公主吗?” 赫连南骏的人很快攻入了新宫,许焱带着赵承嵘的人头来投诚,赵承玉领着一队兵马往承阳宫里去了。 她道的时候,赵承欢还在床榻上与她的面首欢爱,地上耿辛绥的血迹都凝干了,他的尸首也发臭了。 “咳咳!”赵承玉不适的咳嗽,屋中难闻的臭味,使得她不由捂着鼻子,“承欢妹妹,如此见客,也不太雅观。” 她出声提醒床榻中的人。 那些男子听到有人声,丝毫不顾,就从床榻上落荒逃出,赵承玉见他们出来,不由皱眉,别开了眼,那几人才不顾这些,快速的逃出承阳宫。 赵承欢被人用一床锦被裹着,她披头散发,像个疯婆子一样,可没半点公主的尊贵。 “是你赢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赵承欢大笑着道,恨意的眼神瞪着赵承玉。 “好好的公主不当,非要当一个荡妇!”赵承玉冷嗤,到底赵承欢也是父皇的女儿,是赵氏皇族的公主,却如此行径,她都觉得有些丢了赵氏皇族的颜面。 正在赵承玉与赵承欢说话之时,李徽宗从人群里冲了出来,提剑要杀赵承欢:“我杀了这个荡妇!她玩弄我大哥的感情,我们让她哄骗了如此之久!” 赵承玉叫人拦住了李徽宗,道:“将他送去军中当军妓吧,用一个公主去慰劳士兵,也算是恩赏。” 说完,她就领着人回了赵承嵘上朝的大殿里。 赫连南骏已经收拾好了一切,所有的叛将都被捉拿,至于那些商贾换的大官,全都逃走了。 赵承玉看着这金碧辉煌的大殿,一路往那龙椅而去,一步一步的上台阶,随后像是累了一般,竟然在龙椅上坐下了,殿中的人看得惊出一身虚汗,皆垂头或侧目,噤声不语。 好一会儿后,赵承玉才从龙椅上下来,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军营之中,赵承欢被扔进了一处阴湿的大帐内,接着有十多个士兵进去,很长时间之后才出来,最后一个出来的人跟赵承玉报告说赵承欢已经晕死过去。 “就这样,每日十五人,直到她死。” 赵承玉冷漠说完,就转身走了。 卫谏在她身侧,笑着道了一句:“我以为你会一刀了结了她,没想到,你还是如往前一样狠毒。” “那么死,不是太轻易了吗?”赵承玉笑着道。 江南被肃清了荣王为乱之后,正是需要整顿的时候,赵承玉回京中无事,就暂且留在了江南,而赫连南骏带着兵马回了京城复命。至于跟着他一同来的其他权贵子弟,赵承桓安排他们来可不是让他们给赫连南骏当帮手的,是要他们在战后治理好江南。 赫连南骏临行之前跟赵承玉吐露:“这次行军的容易迅捷,反倒让我十分怀疑当初在江南时,我领军攻打荣王等人阻碍重重,每次用兵像是早先就被对方知道了一般,虽不至于大败,却未能占到半点好处。” “我将卫谏留在了江南,你回了京城之后,也多番留意些白新月。”赵承玉提醒他。 “白新月曾与庞遗世有过来往。”赵承玉道。 赫连南骏应下后,就与赵承玉告辞离去,不过他转身之时,面色凝重。 等得赫连南骏领着兵走远了之后,卫谏才意味深长的道:“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在龙椅上坐下了,看来又有什么盘算了。” “荣王叛乱已除,姜地近几年不会再受戎族人骚扰。尽管发生了这场大动乱,却并未伤及到北朝的根本,我该将权势都交给皇上了。不是我离开京城,他就能树立威信,彻底的将朝堂掌控在手中。剿灭了荣王,再剿灭一个大权在握的长公主,那这朝堂里旁落的权势就都到了他的手里,他又树立了一个更大的威信,如此,朝臣更会臣服于他。” 赵承玉叹道,握着卫谏的手,想能够感受到一些他给的安全感。 “上一回,皇上将你贬去姜地,还暗中给你下毒,这些事你都放下了?万一这一回,皇上会真要你性命呢?”卫谏问她。 赵承玉道:“我很是害怕会这样。但是,这些都是个人之事,而真正的还朝于他,是国家大事,我分得轻国事和个人小事的轻重,所以不怕死,即便死了,我也认。” 说着,她将卫谏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也是因为害怕,我才想握着你的手,希望会觉得安心一些,不那么害怕。卫谏,你可千万别负我,别骗我!” 不然,她定会恨死他,甚至杀了他! “天气冷,起大风了,可能还要下雨!”卫谏望了望天色,忧愁的道,就牵着赵承玉的手往府里去了。 李徽敬任了扬州知府,负责督建修葺扬州新宫,既然这宫殿都修建好,赵承桓下了旨意,让人修好,以后当行宫来用。 “可惜啊!可惜!这新宫才成,一朝就毁灭了!”画舫上,庞遗世感慨道,甚是替赵承嵘可惜。 李徽婷有些不耐烦了,她提高了些声音道:“赫连夫人说你能帮我,让我来江南找你,你到底有没有办法帮我除掉长公主?” “李姑娘不必着急,不必我们出手,长公主已经自寻了死路,我听说,那日攻入新宫之后,长公主在龙椅上坐下了,那时候当着很多人的面,不久之后,皇上就会召她入京,应当要杀她!”庞遗世笑着道,不过他心中有疑虑。 赵承玉不是这么蠢笨的人,怎么会突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坐上龙椅? 这可是犯了大不过之罪!意图谋反啊! 第72章被抓 难不成,赵承玉真有谋反之心? 庞遗世匆匆赶回南朝,面见姜元昊,与他提起此事来。 “若是他们姐弟当真要反目,于我们是大利,不管长公主到底有没有谋反之心,定要全力促成此事,让一方先出手。长公主算计老成,恐不好对付,不过那个小皇帝毕竟年轻,又心性不稳,容易被人左右。”姜元昊与庞遗世道。 庞遗世带回来的消息,让他脸上的愁云散开了些,多了一许的得意之色。 庞遗世关心问:“朝中局势如何了?” 姜元昊叹道:“几位皇弟与我争斗的厉害,还有朝中那一干子的老臣,倚老卖老,一直在父皇面前说什么嫡子的事,那个草包太子整天就在东宫里抱媳妇玩,可朝堂里萧大将军一手遮天,如今这朝中势力大半都偏向了他!” “殿下您应该早些娶了萧将军的女儿,如今萧将军的势力自然就是您的了!”庞遗世提醒他。“那个萧清柠是个痴傻儿,还长得又丑,我岂能要那样的女子当正妃?”姜元昊恼怒道,但凡萧清柠长得好看点儿,不那么蠢,他就娶了萧清柠了,而不是最先的时候选择了与萧将军势力差不多的长宁侯之女。 谁晓得那长宁侯于两年前出征吃了败仗,直接死在了战场上,长宁侯府的势力旁落,萧将军的势力迅速崛起,一下子掌握了南朝大半军权。所以之后,他才把目光看向了北朝,让原先的正妃死于恶疾后,迎娶了北朝的凝霜公主,只要将北朝彻底拿下,他又有个北朝公主的正妃,那他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萧将军的用意很明显,太子是草包,只要太子登基,那这天下就是萧家的了。”庞遗世提醒他。 “庞先生的意思是萧家有谋反之心?”姜元昊怀疑问道。 “别看萧将军是一介武夫,但他是想名正言顺的拿下南朝的天下。不过,太子若是个草包,且真如殿下先前所言,他并无任何争斗之心,断不应该会答应娶萧清柠。他既然娶了萧清柠,这说明,太子是想要争天下的。殿下可有想过,太子在北朝十多年,南朝的势力都已经偏向殿下您了,为何他才从北朝回来,就立即聚拢了势力,足以跟殿下您抗衡?”庞遗世疑虑的问。 姜元昊答道:“他是皇后所出,又是太子,又娶了萧清柠,故而朝中大臣更偏向于他。” 庞遗世摇头,他眉头深锁,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道:“皇上更属意殿下,大臣们向来爱猜度皇上的心思,再来之,殿下在朝中根基深厚,那些大臣们只会更加拥戴殿下。可这些却在太子归来之后立即改变了,可见先前殿下的那些势力都是虚的。即便太子在北朝,他仍旧在经营南朝的势力。” 听庞遗世这一番说话,姜元昊心中惊恐,吓道:“他自回来之后就闭门不出,除了父皇之外,其他人都未曾见到过他!” “看来这其中必有大文章!”庞遗世惊声道,只觉如今脑子里一团糊涂,他一直都在外为姜元昊奔波,对于南朝当中的事甚少插手,如今一看,就怕到时候落得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结果,全给旁人做嫁衣了。 “先生还是专心解决北朝的事,南朝这边,我会留意。”姜元昊道。 赫连南骏回了京中之后,他并未将赵承玉坐了龙椅这事禀告赵承桓,只是几位留在江南的权贵子弟暗中写了密折递呈给赵承桓,密折比赫连南骏还早一日到达京城。 在赫连南骏向赵承桓禀报了江南的所有事情之后,就准备告退。 赵承桓将他叫住:“赫连将军,当真没有别的事情禀告朕了?没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没有。”赫连南骏抱拳答道。 “皇姐坐上了新宫龙椅的事,赫连将军一路赶回京城,疲劳所致,而忘记了吧。”赵承桓提醒道,神色里多了丝愠怒。 赫连南骏立即在赵承桓面前跪下,抱拳道:“皇上,长公主并无半点谋反要取而代之之心,当时她只是有些想感受一下荣王为了那么一个位置却与您兄弟反目,害死了那么多的将士。” 赵承桓居高临下看他,声音冷漠:“赫连将军,你的心已经偏向了皇姐,朕记得先前的时候,可是你多次说皇姐有谋反之心,提醒朕要防着皇姐。这回,皇姐她连龙椅都坐了,你却还为她瞒着,为她求情!” 赵承桓顿了顿,指着赫连南骏继续怒问道:“若她真反了,你是要帮朕,还是帮她?赫连府一门忠义,你可要看明白家国大事和儿女私情!” “臣,心中明白!若长公主真有谋反之举,臣定会拼死保护皇上,但臣恳请皇上切莫一时冲动,在尚未查清事情真相就对长公主发难,如此一来,对您不利,对长公主也不利!”赫连南骏正气劝谏道。 赵承桓沉默了许久,渐渐平稳了情绪,殿内一君一臣,默默无言,空气静默尴尬。 “赫连将军,朕让此次让你去江南将皇姐带回,朕可以对父皇和赵氏皇族的列祖列宗发誓,定不会伤害皇姐分毫,朕会将她留在宫中,锦衣玉食,奴仆成群,待有一日朕真正的掌握了大权,而皇姐的势力被瓦解之后,朕也会放皇姐自由……若那时,你与皇姐仍有情意,朕会给你们赐婚。” 赫连南骏沉默的跪着,迟疑了许久,才应下来:“臣遵旨。” 离开章德殿时,赫连南骏对着赵承桓说了一句话:“皇上应当明白,这些年来,长公主为了您得罪过朝中不少人,她落势后,日子必定会很不好过。” 说完,转身出了章德殿。 赵承桓比他更加明白这事。 可是,这是他们从生下来就被加诸的责任和命运。 江南的风景很是怡人,赵承玉和卫谏游湖了两日,在江南还买了一处很大的富户宅子,很有一番要在江南定居下来的意思,今日里还宴请了诸位从京城来办事的权贵子弟。 席间杯觥交错,表面上大家和乐融融,称兄道弟,而实际上却是各怀心思,有人想傍上长公主的势力,能当长公主临朝天下功臣,有人则想着如何在接下来的这一场内乱里挣脱出来,有人想抓住些赵承玉的把柄,如此好在赵承桓面前立下一大功。 “看长公主这架势,不会是想将我们都收揽吧?” “荣王谋反被杀。不过,荣王的实力怎可比拟长公主,毕竟长公主把持朝政也好些年了,她若是真坐上了那龙椅,兴许会比则天皇帝更好。” “也是,这些年,北朝天下在长公主治下,励精图治,休养生息,变得国富民强,还夺回了许多被南朝和陈国瓜分掉的城池。长公主去姜地半年,便让戎族不敢再侵扰姜地……” “长公主虽好,可毕竟是女子,女子当朝,有如妖物降世,总归不是正统。长公主虽能力强,可不一定能够敌得过正统的皇上……” 酒席间,就有好几位权贵子弟在私下争论此事,犹豫不决如何站队。 酒席散了之后,李徽敬未曾立即离开,而是等得宾客尽散之后,才私下去找了赵承玉:“长公主如此明目张胆的拉拢众人,将自己有图谋的野心昭然于世,到底是要做什么?” “本宫要争那皇位。”赵承玉冷静自若的道,此话十分大胆。 李徽敬显然不信:“臣私下与南丞兄打听过,长公主并无任何图谋,南丞兄是观察敏锐之人,他留在长公主身边许久,若长公主真有异心,他不会不察觉到,故而,长公主不必骗臣。臣斗胆恳请长公主能够将自己要做什么事,告知臣。” “为何?李徽敬,你是要向本宫投诚?”赵承玉冷声问道。 李徽敬微微弓着身子,虽模样神色恭敬,可说话却十分坚定:“臣是想,这样一来,长公主若有危险了,臣也好有个决策应对。” “难得你对本宫一番忠心。”赵承玉略有触动,缓和了语气:“放心吧,本宫不会有任何事,你若真关心本宫,就对此事不问不管。” 说罢,赵承玉就让松儿护送李徽敬回去。 李徽敬回了府中之后,李徽婷过来关心的问他:“大哥,近来我听到了些流言,长公主真的要……那会不会牵连到卫谏?” 李徽婷一脸的担心。 李徽敬此时心中一片疑云,他完全听不明白赵承玉的意思,也看不明白赵承玉到底在做什么?她若不是想要夺取帝位,何必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去坐上龙椅? 想赵承玉是出身皇族之人,又常在权利边缘酣睡,比任何人都会明白坐龙椅那代表着什么?那是大不敬之罪,赵承玉断不可能糊涂…… “我不清楚她在做什么……”李徽敬摇着头,一路神神昏昏的回了书房中,也未理会道李徽婷,一直摇着脑袋。 “大哥……” 李徽婷在院中看着,她此时心中担忧起卫谏来。 她就是认为卫谏对她的利用都是赵承玉所指使,但是,卫谏是真的对她有情意的。 略想了片刻后,李徽婷连夜出了府,在江中画舫上与庞遗世相见,求他给她解惑,出主意来帮一帮卫谏:“我可以不计较金银,只要庞先生能够出个主意让卫大人不受此事的影响。” “他手里若无权利,人也不在江南的话,自然就能够撇清关系。皇上就不会为难他了。”庞遗世想了一会儿说道,眼珠子转悠着看李徽婷。李徽婷略想了下点头道:“说得有道理,只要他没有出面帮长公主,也没有帮长公主的能力,到时候我求父亲去给他求情,他就没事了。可是,庞先生,我要如何去做?” “首先是将卫大人调离江南,在长公主谋反之前,让皇上撤掉他飞虎使的职位。”庞遗世道。 李徽婷谢了庞遗世后,就匆匆回了府中,在房中写信给父亲。要让皇上撤掉卫谏的职位,那就是卫谏要有错处落在皇上的手里。 “父亲亲启,女儿泣笔,那卫谏在江南又对女儿多番言语羞辱、调戏,女儿羞愧难当,亦是痛恨之,然察他纵容属下凌强欺弱、他亦贪赃枉法……他重重罪行,女儿若不诉出,心中难安,亦恳求父亲大人为女儿出口气,上谏劝皇上免其职位,贬为庶民,收回飞虎大权。另,亦可剪断长公主羽翼……” 李徽婷写完这封信后,立即让贴身丫鬟送去驿站,让人连夜送回京城。 父亲素来疼爱他们这些儿女,而且自从她出了事后,就对她更加疼爱有加,只要父亲收到她的这封信,定会立即进宫面见皇上,而那时,卫谏在江南,皇上要免他职位,他鞭长莫及。 书信被送去京城之后,李徽婷就一直留意着从京城传来的消息。 约莫四五日后,京中传了旨意来,遣了滞留在江南的飞虎卫回京去调查案子,似有重用飞虎卫的模样,见此情景,李徽婷心中大喜,知晓皇上这必定是先调走卫谏的人马,到时让卫谏卸职的旨意下来,飞虎卫已经在皇上的控制范围之内,卫谏只能接旨。 二月初,江南已有回暖之相,柳枝抽条发出嫩芽来,许多花都开了,李徽婷约了卫谏在湖畔会面,说有很重要的话要与他说,他若不准时出现,她定会跳湖自杀。 她在约定的地方等了许多,约好的时辰过去了,她毫不犹豫的就纵身往湖中一跃,就在这时,卫谏出现了,也纵身跳入湖中将她救出来。 “什么话便说,何必要以死相逼?我与你已说得明白,我对你无任何情义,也不会有半分愧疚。”卫谏将她救出之后,就冷漠的要转身离开。 李徽婷抓住他的衣袖,坚毅道:“你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能听我说几句话吗?” 卫谏顿下步子,他倒要看看这个李徽婷,还在想做些什么。 他随着李徽婷去了李徽婷早已经准备好的画舫里,画舫里面早就有备好了衣物,李徽婷与他都另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之后,李徽婷落寞心酸的道:“我知晓你定不会准时出现,所以我早就备好了这一身衣裳,至于你的,就顺便备了。你身上的那身衣裳,是我亲自一针一线做出来的,原先也只是在心中估量着你的身材体型,如今看来,很是合身,你穿着很好……” “李姑娘是要说这些话,那卫某已经听了,就告辞了。”说完,卫谏又要走。 “陪我喝一场酒吧,我这一生都是规规矩矩的,唯独在遇上你之后,拼了命的不规矩,做出了那些令人耻笑的事,还害得自己遍体鳞伤。以前也不曾肆意的喝酒过,从不曾醉过,今日我想醉一场。” 李徽婷痴盼的目光看着卫谏。 卫谏在一旁的方桌前坐下,李徽婷见此高兴不已,立即坐下来给卫谏斟酒。 卫谏一直默默无言的喝酒。 而李徽婷则是嗤笑的说着她这些年来是如何过的,如何学会了琴棋书画。 …… 等卫谏再醒来的时候,是在一搜很大的船上,李徽婷坐在他的身边。 他觉得头疼脑胀,惊坐而起,向李徽婷问道:“我这是在哪儿?” “去往柳城的船上,明日我们就会抵达再有半天,我们就能够抵达柳城,随后我们会在柳城生活一段日子,你若是喜欢柳城的话,我们可以一直住在柳城,你若不喜欢,我们就去你喜欢的地方生活……”李徽婷说道,一脸的温柔幸福。 卫谏皱着眉,问:“今天是哪一日?” 柳城是一座海中城市,四面环海,因为周边种了很多柳树而闻名,故叫做柳城。到柳城必须坐船,而且路途十分遥远,至少要三日。 柳城虽然是北朝的疆土,但这儿路途遥远,又是四面环海,交通很是不便,朝廷便就很少管理柳城,封了个节度使,每年进京朝贡便可。 “二月十二,赫连将军已经带着人将长公主带回了京城,而同时皇上卸去了你的职位,如今,你只是个庶人。卫谏,我们一起去开始新的生活吧。”李徽婷冷静回答道。 卫谏听此一急,立即要下床来,可脚刚着地,就觉头昏脑晕,双腿无力。 “我给你下了药,约莫还要有两天这药力才会解。从柳城开往江南的船,要两日才有一趟,两日后,你药力解除之前,会有一趟船开去江南,随后,你至少要在柳城等上两日,才能回江南,再等你赶回京城的时候,恐怕长公主早已经身首异处……” 李徽婷在酒里下了药。 没几杯酒之后,卫谏就晕了过去,卫谏晕过去之后,李徽婷就暗中联系了去柳城的船,将卫谏带上了船。在他们去柳城的同一天,赫连南骏带着人到了江南。 赵承玉等了卫谏许久都未等回来,却是将赫连南骏等了来,赫连南骏说明来意后,赵承玉没you任何的反抗,她将府中的事情交代了一番,身边的人一个都没有带着,只是与瑾儿交代,若是卫谏回来了,就告诉他,她回京了,恐怕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来。 随后,便就无话跟着赫连南骏回了京城。 回到京中之后,赵承桓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读赵承玉意图谋反,但念期是长公主的身份,故而免她一死,今,罚她于长安城里游行一圈后,便拘于宫中幽禁,废除其昭仁长公主名号,收回五万兵权和两万亲兵及近卫队。 同一日,赵承桓还大肆封赏了赫连南骏,而且明知道赫连南骏已经休妻,却还是封白新月为一品诰命夫人。 赵承玉换下了一身华服,荆钗布裙,双手双脚锁着枷锁,被官兵压着一路艰难的在长安城里游行,百姓素来愚昧无知,他们并不晓得朝堂中的那些事,只知道京城前不久发生过叛乱,死了好多人,就都跟赵承玉联系到了一起,因此对赵承玉愤恨不已。 拿了臭鸡蛋、石子仍在赵承玉的身上,嘴里大骂着:“谋逆反贼,不得好死!” 赵承玉一路面无表情,冷冷淡淡的,腰背挺得很直,丝毫不惧,即便此时成了阶下囚,她仍是一身威严,让旁人不敢对她造次。 这一路,赫连南骏一直在旁护卫,那些脏东西也大多是被他挡了去。 从清晨到日暮,赵承玉总算是走到了宫墙脚下,周围也再没有那些围观愤怒的百姓。 “臣,护送您到这儿。”赫连南骏恭敬的行了个跪拜大礼。 在赫连南骏离开之后,赵承玉停在宫门口望着那条热闹的长安大街,那些繁华景象许久。 一身雍容华贵的白新月走到赵承玉的面前来,一脚踢向赵承玉的腿,使得赵承玉在她面前跪下,她又是一脚狠狠的踩着赵承玉的手掌,得意又愤恨道:“你恐怕从未想过,你会有今日?你成了个阶下囚,而我,却是风光无比的一品夫人。” 赵承玉冷笑:“你这样苦苦的跟了本宫一日,本宫若不特意为你在这宫门外停上片刻,也是对不起你那双要磨破的脚吧。” 说完,从白新月脚底下抽出手来,那手背被踩得血肉模糊,她也丝毫不看一眼,就径直一把将白新月推开,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 转身,回了宫中,洗浴,换了一身干净衣裳。 此后,住在她的宫中。 好几日,都没有卫谏的消息传来给赵承玉,她有些担心。赵承桓那边也给了她江南的一些消息。 “卫谏不在江南,朕的人也没有找到他,不过,和他一同失踪的人还有李徽婷。听说,他们坐船往柳城去了。要朕派人去将他们二人追回来吗?” “追回他做什么?如今这样的境况,将他追回来了,皇上只有赐他死罪,既然他已经将手里的权利都交了出来,皇上还是放他一条性命吧。”赵承玉叹了口气道。 “那李徽婷呢?她是丞相嫡长女。”赵承桓略显得为难。 “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留在京中,有什么用?” 第73章卫谏死 卫谏被李徽婷带走的事,到底让赵承玉心里有些不舒服。 虽然她被抓的一切都是她与赵承桓早就设计好了的事,对于卫谏如何安排虽未做好处置,但是她想着卫谏会为了她而放下手里的权势,与她在宫中待上一段日子后,两人就回江南去。只要卫谏手里放下了权势,赵承桓不会为难他的。 卫谏被李徽婷带走,是意料之外的事,虽让赵承玉心里不舒服,却是让她松了口气,她一直担心着卫谏万一那段时间对她的温柔亲近只是一场哄骗她放下戒心的假象,就等着她放下权势之后,突然发难。 “飞虎卫被皇上分散派去了各地执行任务,如今,飞虎卫权属皇上管辖,另外咱们的消息网没有停止运转,卫谏去了柳城,他并未暗中与他的人联系,长风已经在赶往柳城的路上。另外,卫府的一切,仍如以往,皇上并未怪罪。”侍女跟赵承玉禀报着这些消息。 她顿了顿后,继续道:“皇上斩了几位曾是公主心腹的大臣,一时威慑朝堂,满朝文武对皇上敬畏有加。” “那几位本来就不是什么忠义之辈,本宫当初刻意将他们视作心腹,就是为了今日所做铺垫。”赵承玉感慨道,如今看着赵承桓越发稳重,能够将朝堂江山打理得如此之好,她心中也是欣慰。 三日后,赵承桓再来章华宫里看望赵承玉,还将他批阅过的折子都给赵承玉看一遍,并道:“皇姐过目一遍,朕心里也会安心些,就怕有什么错漏的地方,虽说只是朕小小姨笔批错,但会造成不少人的悲剧,改变他们的人生。” 看赵承桓这番虚心,赵承玉更觉他真正成为了有决断的天子。 折子看过一遍后,并未发觉有错误之处,赵承玉彻底放心下来。 她开口同赵承桓道:“我在江南置了宅子,过两日,我想回江南去住着。皇上已经坐稳了江山,满朝文武敬服,荣王叛乱已除,连姜地作乱的戎族也在内斗当中,南朝、陈国此时都难以抽出空来算计北朝。还有一点,我留在这宫中,皇上会觉得身后仍有后盾在,真遇上事,会觉得还有退路,会有人替你兜着。你要真正的成长,就得本宫离开皇宫,所有的事情得要你自己拿决定,亲近哪些大臣,信任哪些大臣,都看你自己的决定……” 赵承玉说了很长的一番话,赵承桓都很仔细的听着。 等得她说完了,赵承桓跪在了她的面前,认错坦露道:“皇姐处处在为朕着想,而朕当初却做过许多伤害皇姐,不信任皇姐的事,朕在此向皇姐认错。皇姐去江南,朕不好相送,另外,朕从皇姐那里收回的权利都会还给皇姐,两万亲兵、护卫队和雍州军,仍旧是皇姐的人,不到万不得已,朕绝对不会随意动用。” 说完,朝着赵承玉伏低磕头,这行的是大礼。 赵承玉也真真的受了他这样的大礼。 几日后,赵承玉暗中离开了宫中,一路赶往江南的府邸。当初她被押解回京的时候,将所有的人都留在了江南,瑾儿等人见到赵承玉平安回来,都喜极而泣。 “世人都知我被囚禁在宫中,故而,我回了江南的事不要张扬。”赵承玉笑着同几人吩咐道,此时她也一身轻松,“按理说,卫谏已经从柳城离开,约莫已经到了江南了,你们派人去找找他。” 撇开了家国大事,赵承玉现在想过些属于自己的日子,个人的情情爱爱小事。 松儿差人去找了,并且到处打探了消息,匆忙来同赵承玉禀道:“三日前柳城有两趟船来江南,一艘是货仓船,一艘是载人的,昨夜里,那搜货仓船失火沉海了,载人的那搜船于今日早晨到达江南,不过,奴婢的人打听过了,卫谏并未从船上下来。” “他难道还在柳城?”赵承玉问,她心中更想相信这个可能。 松儿的脸色很差:“柳城传来的消息,他的确于三日前登船了,很可能,是坐的那搜货船。” 赵承玉懵的一下,站立不稳,瘫坐在椅子上,脸色煞白,好久之后,才颤抖的声音问:“有长风的消息吗?” “他在柳城,若他知道卫谏已经乘船回江南,应该昨日就坐回江南的船了,再有两日就会到达。” 厅中一片静默,赵承玉努力让自己稳住心神,不要胡思乱想,她吩咐道:“让人去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从没觉得他那样深不可测的人,不会轻易的死。” “是。”松儿应下后,退了下去。 赵承玉从未有今日这般心慌过,以前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有办法去应对,哪怕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可如今,她坐在这儿却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捻着一串佛珠跪在佛堂里祈祷着,佛祖保佑,能让卫谏平安无事,哪怕是让她折寿她都愿意。 两天后,松儿匆忙回来回禀消息:“公主,有消息了,官府将沉船打捞了出来,找到了几样卫谏的物件,还有几具尸体,都送去了官府。李知府那儿知道您在江南,等出了结果,会亲自来回禀您。” “所以说,他在那搜船上,可能出事了……”赵承玉一下子如丢了三魂四魄,“不会,他不会死,会不会是什么障眼法?” “公主节哀,静待李知府的消息吧。”松儿劝了一句。 此时瑾儿进了房中来伺候赵承玉,一边劝着她道:“事情尚未出结果,公主何必先自己扰了心绪,兴许卫谏还活着,虽然奴婢们并不喜欢公主和卫谏在一起,可如今到了这种局面,他为了公主放下了权势,公主与他也没了身份权利的羁绊,好不容易可以在一起了。公主有上天庇佑,定会得偿所愿,老天爷会成全公主和卫谏这一对有情人。” 听瑾儿这一番劝解,赵承玉心中略有开朗,不再那般愁云密布,冷静下来道:“以前那么艰难的事,天大的难事我都应付了过来,如今这小小的一桩事,我怎么就此意志消沉,被打倒呢?” 说完,她一改方才伤心难过之状,恢复先前的冷静自若,与瑾儿道:“替我更衣梳妆,我去府衙见李徽敬,不管什么的结果我都要去面对。那是我的夫君。” 赵承玉在妆台下坐下,瑾儿替她梳妆,戴上发簪,又给她换上一身宝蓝长裙,便就一脸正色的往府衙去了。李徽敬见到赵承玉过来,躬身行礼之后,就领着赵承玉去了后院停尸房里,一边跟赵承玉禀道:“事情差不多调查清楚,是江南在柳城做生意的富户家的货船,死者是他家的伙计,其中有几人是贼匪,另外又从海中打捞出几具尸体,确认是海中的贼匪。可以猜测那搜货船着火应该是在海中遭遇贼匪抢劫,才会着火沉船……” 李徽敬说着这些事情,却是没将话说道重点上。 “你知道本宫的来意,说重点,这其中……有没有卫谏?”赵承玉着急忧心问道。 李徽敬当即面色阴沉了下去,咳嗽了声道:“有一具尸体身份不明,身上有驸马的物件在,身形上也与驸马相似,不过,公主放心,仵作验过,此人并未阉割。想来,应当不是驸马。” “我去见见。”赵承玉冷了声音道,突然心里有些没底。 哪怕她听到李徽婷同她说,那尸体是被阉割过的,那她就敢断定卫谏定然还活着,可偏偏这样,她反而心慌了…… 李徽敬不敢怠慢,将那具尸体上面盖着的白布掀开,眼前的尸体已经被烧得面目模糊,全身就像是焦炭一样,根本就无从断定身份,只能从尸体上留下的东西来证明身份。 赵承玉被这模样吓了一吓,强忍着心里的痛苦看向那尸体,目光落在那尸体右手大拇指上那只翠玉扳指上,这扳指的确是卫谏的,而且在江南的那段日子,他就是戴着那扳指的。赵承玉的目光落在他的右手小指上,卫谏因为练剑的关系,小指指骨略有些弯曲,这具尸体的小指便是如此。 李徽敬已经喊了仵作过来,将这具尸体的验尸结果以及身形特征全都给赵承玉说了一遍。 赵承玉越听着,眼泪止不住的从眼眶里流下来。 许久之后,她擦了眼泪,道:“这就是卫谏,他死了。验尸结果里有一项不正确的地方,要记录到卷宗里时,李知府记得让仵作将其改过来。” 说完,就让李徽敬派人将尸体送去她的府邸。李徽敬只得按照赵承玉所说的去做。 赵承玉低调的为卫谏办了一场丧事,长风也从柳城回来了,他自小就跟在卫谏身边,对卫谏的忠心和感情不比赵承玉浅,卫谏的死对他的打击更不亚于赵承玉,一时变得很颓废。 将卫谏的尸体入葬之后,赵承玉就闭门在府中,整日吃斋念佛,发髻上戴着卫谏送给她的檀木簪子,对着卫谏的灵位说话,掉眼泪。 “卫谏,为何老天爷要如此捉弄你我?我们之间没有阻碍的时候,却又要我们阴阳相隔?” “卫谏,我好想念在姜地的那段日子,我们从戎族人手里逃脱出去,你扮作女子,我扮作老妇。” “你答应了我,等我们都放下了权利后,我们就在江南这里住着,做一对神仙眷侣,生一大群的孩子……” 说着,说着,赵承玉泣不成声。 赵承玉抱着卫谏的灵位迷迷糊糊的睡下,瑾儿悄悄进来,从她怀中拿出灵位,又将她扶到榻上躺着,摇头叹息了声。 哪怕当初赵承玉对赫连南骏动心时,也未曾这般难过过,看来卫谏的死对她当真打击很大。 长风在江南待了十来日就回京城卫府了,那边需要他去打理着。 将行宫督建好了之后,李徽敬回京复命,正好同赵承桓详细说了卫谏之死的事。 “看来长公主的意思,是希望世间再无卫谏,兴许卫谏是真的已死,我们未曾打捞到他的尸体罢了。”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完,李徽敬就自行替赵承玉解释了一番。 为此,赵承桓也点头:“卫谏失踪的消息和卫谏已死的消息对于卫谏的党羽而言,后者打击更甚,可彻底绝了他们的念想。” “那皇上要将卫谏的死讯昭告天下吗?”李徽敬问道。 赵承桓摇头:“既然皇姐是低调办了丧事,此事也就不必要太过张扬了,虽然卫谏曾权势滔天,但毕竟是个太监,死了也没必要昭告天下。” 李徽敬明白,告退离开。 他还需回江南继续任职,离开京城的时候,赵承桓托他送些东西去给赵承玉。 李徽敬一到江南,就立即去了赵承玉的府上,将赵承桓托他送来的东西全都送去:“皇上说长公主您离开皇宫走得急,什么东西都没带上,就让臣把您在章华宫里的一些平常用物都送来了,皇上亲自让人收拾的,都是您喜欢的东西,还有一位宫中的御厨,皇上说您以前在宫中的时候最喜欢吃这位御厨做的东西,皇上怕你想念宫中的美食了,却又一时吃不到……” 从吃穿住行,到使唤奴婢,样样准备周全,全是费了心思的。 李徽敬说完,却见赵承玉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似是一直都没在听他说什么。 “长公主?”李徽敬叫她。 赵承玉猛然回神过来,朝李徽敬笑了笑,道:“皇上有心了,多些李知府。” “长公主脸色不太好,臣听说,长公主已有很多日子没出过府了,明日,有群文人才子约了臣去游湖,公主可否一同而去,也好去散散心?”李徽敬忧心的道。 赵承玉正要推辞,瑾儿便道:“公主,您就出去走走吧,您先前总是惦挂着的江南的好风景,想看看江南才子们的才学。” 如此,赵承玉只好应承了下来,也关心了李徽敬一句:“你将徽婷从柳城接回来了?她可还好。” “是,臣已经将妹妹送回京中,她虽没事,但驸马的死,对她打击很大,回了京城后,也一直意志消沉。” 这几个月来,李徽敬总会想着法子邀请赵承玉去外面走动散心,赵承玉先是应了几回,之后就都推了,陪在身边的人不是卫谏,不管是再好的美景在她眼里都是虚无,再好的美食,都味同嚼蜡。 赫连南丞也是常邀着赵承玉外出散心,踏青、放风筝、去诗社里看他与那一众江南才子斗诗斗嘴,去猜灯谜会,将最好的东西都赢给她,去逛庙会,在热闹的人群里穿梭嬉笑,买民间的各种小礼物…… 尽管周身热闹喧嚣,赵承玉的心中,却寂寞清冷。 从卫谏死后,她就忘了如何欢喜,好似她只是活着,喘着气罢了。 赫连南骏来江南看过她一回,同她表白,说至始至终以来,他都只爱过她一人,对白新月只是愧疚和同情。原先对她的那种种误会、伤害,都是因为被白新月蒙蔽了双眼,只要赵承玉愿意,他随时可娶赵承玉为妻,赫连府的大门,一直为她敞开。 可赵承玉拒绝了。 很清冷的说了一句:“皇上封了白新月为一品诰命夫人,白新月她真心爱你,若她真已毁过,你就与她好好过日子吧,我与你的事,都已经过去了,情也过去了。如今,我就守在这江南,过自己的逍遥日子。” “可你在这儿,过得一点儿都不开心。”赫连南骏眉头紧锁着,目光深情的看着她。 “怎么会?我很开心,昨日我还与瑾儿他们去逛了庙会,买了好多东西,明日,我们准备乘船去湖心岛玩,约了一大帮子的人,吃烤肉、喝酒、吟诗作画……”赵承玉勉强的扯出个笑容来,装作一副很轻松自在的模样。 赫连南骏看得心酸,也不多语。 他本就公事繁忙,是抽空才得以来见赵承玉一面,在江南逗留了一日后,就立即赶回了京城。回京之后,他就与赵承桓进言,希望赵承桓能够让赵承玉回京城来。 赵承桓看过李徽敬暗中传回来赵承玉近况的信,他亦然心疼这个皇姐,觉得是皇姐这般年纪了,既无丈夫儿女在旁,又一下子卸去了手中权势,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事,便就变成了这般模样,他想来想去,也是希望赵承玉回京城里来,如此她也知道些朝堂之事,让她来忙一忙,另外的目的,便是想让她自己在朝堂中挑选一位夫婿。 可是,他这意思,让赵承玉拒绝了,还说,等今年中秋的时候,她会回宫与他小聚一段日子。 除此之外,并无任何的话。 夜里,赵承玉做梦梦见了卫谏,他骑着马向她奔来,一身金甲战袍,威风凛凛,她突然见到卫谏还活着,高兴的叫着他的名字,向他跑去,卫谏弯腰下来伸手要牵住她,拉她上马,就在她刚与卫谏牵上手的那一刻,不知道从哪儿冲出千军万马来,将他们冲散。 “卫谏……”赵承玉惊叫一声,从梦中醒来,睁眼看到的却是漫漫无际的黑衣。 她紧捏着被子,内心里满是惶恐,卫谏死后,她也做过好多梦,梦见卫谏在水里向她求救,一会儿又是在火里向她求救,也曾有平安回来抱着她的,唯独没有像今日这般,这么的真实,真实到让她害怕。 瑾儿点了灯烛推门进来,见赵承玉已经醒了坐在床上,忙道:“房中的灯烛燃尽了,奴婢去换了一支新的,没想到公主竟然醒来了。明日,我们便要进京了,您好好休息。” 赵承玉躺下后,忧心忡忡,再难以入眠。 第二日一大早,他们就启程回京城,马上就要八月十五了,赵承玉原先答应了会在中秋的时候回京同赵承桓团聚。 时间就那么一晃,卫谏死了都快有半年了。 这半年来,赵承玉一直浑浑噩噩的,不理世事。 别处却在发生着很多的变化,南朝太子回南朝之后,虽然一直闭门不出,但是娶了萧将军的女儿之后,就有了势力,特别是在这几个月里,展露光芒,将南帝交办的事情办得很好不说,还一度将气焰嚣张的大皇子姜元昊压了下去。而陈国那边,内斗结束,四皇子占了上风,有心要对北朝出兵,近来常派人与南朝来往密谈,极有可能想要与南朝联合出兵灭掉北朝……而北朝这边,赵承桓虽然励精图治,任用贤良之臣,而赵承桓的性子是个适合当太平盛世的明君,眼看南朝和陈国蠢蠢欲动,他却还并无应对之策。只是觉得任凭两国联和,北朝的兵马也抵挡得住。 赵承玉回到宫中之后,赵承桓就立即与她说了这些事情。 赵承玉略想,道:“那南朝太子在质子宫的时候,看着是个草包,没想到还真是在用这样的表现迷惑旁人,装糊涂了这么许久,到了半年前才露出真面目来,看来这南朝江山必定是他的。此人城府如此之深,如此能够忍耐,在离朝十多年,回朝后毫无势力的情况下,还能将大皇子姜元昊压下去,可见此人能耐非凡,往后若他登得南帝的位置,那北朝可能真要败给他了……” “皇姐可有什么好办法?”赵承桓问道。 “不能让南朝太子活着,更不能让他登基,此时南朝那边,大皇子必定和太子斗得你死我活,若是我们与大皇子合作,帮他登上帝位,除掉南朝太子,如此一来,南朝不足为惧的。送两座城池给姜元昊,他必定会动心,他身边还有凝霜言语。只要南朝太子死了,我们稳住了陈国,就可立即对南朝发兵,务必一举拿下南朝。” 一说到朝廷大事,赵承玉就立即有了精神,完全没了先前那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那又如何稳住陈国?陈国那边虽有承萱嫁过去,可她嫁的是三皇子,三皇子在朝中并无势力,这番和亲完全没有用。”赵承桓为难道。 “再和亲,此番,由长公主嫁去陈国,另外再附带两座城池为嫁妆。那陈国的人必定动心。” 第74章卫谏抢亲 自那日赵承玉回宫之后与赵承桓商议如何处置安抚南朝、陈国一事后,赵承桓先是派了人暗中接触姜元昊,又是给了凝霜公主一封信,此时姜元昊在南朝处于下风,加之太子在北朝多年,对北朝情况一清二楚,甚至在北朝还有势力,且也想一举拿下北朝。北朝要拿,但不能让太子拿下,故而,赵承桓派人来接触时,他立即就答应了下来,不仅如此,受他冷待许久的凝霜,那日起,也对她宠爱有加。 解决了南朝的威胁,便就是陈国这边。 要下嫁长公主并且附带两座城池当嫁妆,还是让陈国很心动,连主战派的四皇子都动了心,眼下南朝已经被稳住,且不说北朝亦是兵强马壮,还有赫连南骏那样的战神将军,且地域辽阔,人才济济,就是与南朝合谋,也断不可能将北朝完全吞并,如今不费吹灰之力就白得两座城池,且还有长公主下嫁,可见北朝之心意,到时可与北朝联合,先灭了南朝亦非不可。 陈国和亲之事谈妥之后,陈国为表心意,不仅派出万人迎亲使团,还选了陈国皇帝最为宠爱的十公主送往北朝和亲。 章华宫里,赵承玉将发髻上的紫檀木簪子取下来,呆神看了许久,然后收进木匣子里。 她终究是赵氏皇族的公主,她心中有他,更有这赵氏皇族的江山,天下黎明百姓。也就注定了,不可能这一辈子只为他一人守身。 “卫谏,我又要嫁人了,嫁去陈国,你不会恼我吧?是你先放弃了我的。”赵承玉叹了声,将木盒子放进了随行去陈国的妆奁里。 北朝嫁嫁长公主去陈国和亲,此声势造得浩大,消息也传得满天下皆知。 “卫谏虽死了,可到底未曾大肆公布过他的死讯,若他哪一日又冒了出来,反而惹得天下人手闲话。朕想,还是对外下道旨意让皇姐和卫谏和离。”赵承桓召了赫连南骏等人来章德殿里说话。 毕竟,卫谏的尸体在他们看来,是还未找到,没找到就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还活着。 此话,赫连南骏等人也无话可说,兜兜转转,赵承玉嫁了卫谏,如今又要嫁去陈国,唯独与他有缘无分,他此时心情低落,偏偏,赵承桓还亲点了他给赵承玉送亲。 第二日,赵承桓就下了一道和离书,自此,不管是死了的卫谏,还是活着的卫谏,都与赵承玉都无半点关系了。 远在南朝的东宫里,卫谏一身玄色五爪金龙蟒袍,腰间金色腰带尤其醒目,连袖口和前襟都有金边修饰,单从服饰的装扮来说,便显得他身份尊贵。 “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他嘴里喃喃的念着这句话,眼眶中竟然含了泪,“你我就要走到这样的局面了?” 整个殿内烛光昏暗,更加显得寂寥冷漠,长风恭立在一旁,默默不语。 半晌悲伤过后,卫谏立即拿了殿内挂着的佩剑就要走,长风立即拦住他:“殿下,您现在不能离开南朝!否则您这么多年精心策划的一切都会曝露,您的心血就付之东流了!” “我做这么多,就是为了有一天可以与她一同执掌天下,可她要嫁与别人了,我还要无动于衷吗?没有了她,我要这天下又如何?” “长风,今日你拦我,我也要阻止她出嫁。你若想继续追随我,就同我一起去!”卫谏心志坚定道,此时,哪怕他面前有刀山火海,哪怕是赴死,他也定要这样做。 若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夺不回来,那他如何去夺这江山。 手里的长剑一挥,打开挡在面前的长风,拿了一身披风披上,就立即让人备马往北朝而去。长风顿了片刻后,立即追上他,抱拳禀道:“属下先安排一番,随后就赶上殿下!” “好!” 一骑绝尘而去,淹没在夜色里。 郊林外的树叶飒飒发响,像是有千军万马从中呼啸而过一般,连着那北朝宫中都是风云突变,显得十分之诡异,让人心慌不安。 但宫中的人什么样的腥风血雨没有经历过,对此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以及忙碌,忙着给长公主备嫁妆,嫁妆的点数、盘查。 再有几天,长公主就要出嫁陈国了。 皇后抱着新生的小皇子来看赵承玉,小皇子也有半岁多了,虽还不会说话,却是笑起来十分讨人喜欢。 赵承玉抱着小皇子,哄他玩。 皇后在旁同她说着体己话:“皇姐为了皇上和这天下牺牲了太多,嫁去那么远的地方,不比在故土,面对的都是些外姓人,真受了委屈怕是会连个哭诉的人都找不到……” 皇后越说越伤心,反倒是赵承玉很坦然淡定,她笑着道:“皇后多虑了,本宫不会寻常女子,受委屈这事,是本宫让别人受。” 随便说了几句话,小皇子哭了起来,赵承玉便让皇后赶紧回去,让乳娘给小皇子喂奶。 赵承玉出嫁的那日,亲随卫队、丫鬟等人约莫有一万多人,场面何其壮观,赵承桓领着满文武前来相送,这才是一国长公主出嫁的仪仗。 赵承玉一身火红嫁衣,跪在城门前,郑重的伏地叩首,大声道:“昭仁长公主赵承玉别天子,愿我赵氏皇族千秋百世,基业巩固。” 赵承桓弯腰将赵承玉扶起来,此时他也眼眶中满含泪水,怆然伤悲道:“皇姐,若陈国人敢欺你半分,朕定当千军万马挥扫之,迎你回国。” 先前赵承桓废除了赵承玉的长公主封号,如今又重新将她封了昭仁长公主。 捧了一柸故国的泥土装入瓷瓶里,瑾儿搀扶了赵承玉重回了车辇,替她盖上盖头,一路人蜿蜿蜒蜒往西北边的方向而去。 北朝的北边有戎族人,西北边有陈国,而南边是南朝,陈国与戎族相邻,南朝又与陈国相邻。 越往西北走,风沙越大。 赵承玉总有种不是特别想要嫁去陈国的意思,送亲队伍一路上走走停停,每到一个驿站便要停下来歇上半会儿功夫,若是申时到了驿站,她就必定不行路了,要留在驿站休息至明日再赶路。 这一路走走停停,也是在十多天之后,到了陈国边境。 按理,赫连南骏该就此返回,由陈国军队护送赵承玉入陈国。 赫连南骏和陈国军队那边交接完毕之后,就驾马道赵承玉的车辇前道:“臣只能送长公主到这儿,长公主好生保重。”说完,就一扬马鞭,带着他的兵马往送亲队伍相反的方向而去,走得特别急,他怕多一刻的停留他就无法放下赵承玉,甚是会生出劫亲的想法。 就在赫连南骏离开没多久之后,这边队伍刚启程,一批人马扬起满天风沙往这边疾驰而来,一看便知来只不善。不过,看起来人马不多,送亲队伍就有一万多的陪嫁,加上一万多的陈国军队。 根本就部将那些人看在眼里。 “会不会是沙匪?”瑾儿看着有心道,“我听说往陈国这片的地方里,经常有沙匪出现,截杀商队。” 赵承玉细眯着眼,看着往这边过来的影像,让队伍先停下来,静观其变。 终于,马匹在赵承玉的车辇前停下,而在车辇之前,已经围满了数层保护圈。 赵承玉坐着车辇上,看着与她隔了十几层人,骑在骏马上一袭玄色衣袍风尘仆仆的卫谏,空气中仍旧满是风沙飞扬,她红了眼眶,喜极而泣,望着卫谏。 “我来带你走!”同样卫谏也是红了眼眶,动容的朝着赵承玉大声道。 “你还活着!”赵承玉欣喜道,“你真的还活着!我这不是在做梦吗?” 瑾儿悄悄的示意让保护赵承玉的人退下,卫谏骑马到赵承玉面前来,一人在车辇里,一人骑在马上,两人牵着手,痴痴相望。 “你消瘦憔悴了许多。”卫谏哽咽道。 “你看着像是过得很不错,容光焕发。”赵承玉含泪笑道,“不过你活着真好。” “我来带你走,去过我们先前规划好的日子,芫儿,跟我走吧。”卫谏劝道,想要将赵承玉直接从车辇拉到她的马上。 赵承玉却是突然松开了手,恢复了一脸冷色:“卫谏,这半年来,你毫无消息,如今我瞧你也好好的,身边还有这么多的随从,也不像是被人囚禁无法走开。在这之前,你不曾来找过我,却是在我出嫁的路上,那么适时的出现了?卫谏,是不是我不另嫁,你这辈子都不会出现!” 瞬间,赵承玉脸色冰冷,恨意又嘲讽的目光看着他。 卫谏陡然心惊,一会儿才回神过来解释道:“我有苦衷,但我决不能让你嫁给别人!” 赵承玉没看他,只是冷声的分析道:“你的衣袍装饰像是南朝的,这半年来你在南朝,换了姓名做了大官吗?” 随即冷笑看着卫谏。 卫谏知晓赵承玉不好糊弄,但仍是硬着头皮解释:“那日从柳城回江南,我错过了船,便央求了人坐了回江南的货船,只是没想到途中遇到了海匪,当时在海上我任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施展,船上又着了大火,无奈,我暗中跳船逃走,虽然捡到了一条命,却是失去了记忆,前不久才回想起以前的事情来……” 听卫谏说完这一番话,赵承玉大笑不止,道:“我真想当个糊涂的女子,就由着你这般哄骗,放下一切就真的随你走了……可惜,我为何要那般清醒,将你编造的谎话听得那么明白,如何都不愿同你走。” “不管你愿不愿意,今日这亲,我抢定了!”卫谏大声道! 说罢,便就强势飞跃过去将赵承玉从车辇里抱出来,送到马上,便扬鞭就要走。随即之间,所有的将士将他们包围起来,连陈国那边的士兵都反应过来,将卫谏和他的人团团围住。 任是卫谏有通天的本领也难以从这层层包围之中突破出去。 赵承玉挣扎着道:“你快放了我,我还可当做今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让他们放你离去!” 卫谏紧抱着赵承玉,贴着她,发狠道:“休想!我必定要带你走,若走不成,我就血撒当场,权当是以命给你送嫁!” 说罢,就跳出去同那些士兵厮杀起来,剑挑向之处,便是尸体倒地,所向披靡,他随行的随从也个个骁勇善战,尽管被层层士兵包围,拼杀之中,竟然不伤半分。 可是这么多人,他们就算再厉害,也会有精疲力尽的时候。 赵承玉冷漠的目光看着这一切,她要看看卫谏是不是真的不要性命了。那陈国的将军也在冷漠的看着这一切,一批士兵死了,就挥手示意另一批士兵上去。 一会儿后,卫谏的随从就死了五六人,其他人都受了些伤,再上一批士兵,他的随从死的就剩下长风一个了,长风也拼杀到了卫谏身边,且长风已经浑身是伤,卫谏也受了伤,只因他穿着玄色的袍子,血渗透出来,看不见而已。 终于,长风和卫谏拼杀得没了半分力气,身上也全是伤,只能靠着剑支撑在地上,卫谏眷恋深情的目光看向满脸冷漠的赵承玉,艰难的开口道:“不管你相不相信,在我心里,世间所有都不及你重要。” 坐在马背上观战的将军飞跃下马,手中的兵器直指卫谏。 就在兵器就要割向卫谏的头颅,赵承玉突然大声叫到:“住手!” 她手中的匕首架在雪白的脖颈上,厉色狠言道:“放了他,否则本宫就立即死在这儿!” “昭仁长公主,此人劫亲,长公主与他纠缠得不清不楚,为了避嫌,此事您更不能插手。再来,他是个南朝人,劫亲可是意图破坏北朝和陈国联姻,此人,断不能活!”将军厉言道,他方才一直不出手,却要等到卫谏快不行的时候才出手,一来怕自己打不过卫谏,反而让人看笑话,二来,就是想让卫谏精疲力尽,受尽了伤,慢慢的死。 赵承玉的态度却是坚定如磐石,她道:“那本宫死在这儿,陈国如何向北朝交代?是不是第一个被推出的人就是将军!” 被赵承玉这般坚决又带着威胁的话,那陈国将军也心中怕了,不敢对卫谏下手。 赵承玉又道:“本宫既然答应了与陈国和亲一事,自然不会反悔。” 听赵承玉这一说,陈国将军只好依着赵承玉的意思,这马上就到陈国了,而且北朝的兵马都撤走了,若是和亲这儿出半点问题,那他都逃不了半点责任。 只好,他答应下来:“末将可以放过他,不过,还请长公主立即启程往陈国去,这一路,我们已经耽误太长时间了。” 赵承玉只是狠厉的看了那陈国将军一眼,下了马来,疾步走到卫谏的面前,蹲下身来,双手捧着卫谏的脸,眼眶中含了泪,低声道:“你就是死在这儿又如何?我从来都不信,你是来送死的。” 说罢,对身后侍女喊了声:“青绣,拿金疮药来!” 青绣本就是卫谏送给赵承玉的人,卫谏是她的前主子,此刻自然着急担心,急迫的拿了药跑来,无需赵承玉吩咐,就看了眼卫谏和长风的伤,担心道:“只是上药还不行,需得大夫医治。” “喊大夫过来!”赵承玉又喊道,她出嫁,随行的大夫就有好几位。 赵承玉让人将卫谏和长风抬到后面的车辇里躺下,几位大夫都过去给他们诊治。赵承玉也一直担心的望着那边的车辇。 陈国将军再次提醒她:“昭仁长公主,末将的忍耐心可是有限度的,如今,我们该启程了。” 赵承玉冷眼看向他,怒道:“本宫还未嫁过去,将军就敢对本宫如此无理,若本宫真踏进了陈国的土地,将军是否觉得本宫离了故国,无可依傍,便可随意欺辱?” 陈国将军自然噤声不语,他倒是从未见过有公主性子会如此强硬霸道,一时被吓住,只好躬身连道:“末将不敢。” 对于赵承玉的事,他再不敢多管,只求这位主子能够少生些事端,平平安安的到达陈国皇宫。 赵承玉就在此滞留了两三日,日夜看护,亲自给卫谏喂药,看着他的伤好了许多,才放下了心来。“你的伤既然已经好了,我也该启程进陈国了,权当是你来送了我一回,你我恩怨就此了结。”赵承玉说完,就下了车辇,要回自己的车辇里,准备启程。 “可我想要的,从来都没有得不到。”卫谏坚定的说,目光中藏着深意。 可赵承玉已经转身走了,未曾看到他的这个眼神。 送亲的队伍刚启程走,长风也驾着马车往北朝的方向赶去,可不过片刻,后面就有人一队人马追来,赶上赵承玉的车辇,附耳着急禀道:“公主,京中大乱,南朝的兵马突然闯来,宫中的人也突然反叛,宫中京城已经被南朝的人控制,皇上和皇后娘娘得黑虎精英护送,从密道中逃出,此时已经逃往江南。” 这消息犹如旱天惊雷,赵承惊吓得瘫坐在那儿,久久未能回神。 “公主,公主……” 瑾儿唤了赵承玉好几声。 赵承玉回神过来,神色坚毅,道:“我们立即回去,陈国不嫁了。” “公主,可已经到了此处,京城已经没了,若是再得罪了陈国,恐怕陈国更有理由和南朝联手对付我们,那我们的处境会更加艰难。”瑾儿提醒她,怕她一时冲动。 “南朝和陈国联合并不可怕,即便现在丢了京城,也只是我们一时没有防备而已,他们趁乱乘虚而入,京城周围驻兵至少有十多万,他们是坐不稳京城的。而若我不回去,皇上一人难以应对此事,他心中慌乱,恐怕就会一路溃退。”她太了解赵承桓。 赵承桓还需磨炼才得能够应对得了这样大的场面,否则,他又怎会直接逃往江南,只要出了京城,着急周围的人马,京城便可在一两日内就夺回来。 但只有她还在,北朝才不会被南朝和陈国瓜分,而若她此时还是选择嫁去陈国,北朝京城皇宫被夺,皇上逃去江南,这消息很快就回传去陈国,陈国一旦知道了,非但不会相助,更会想将她扣做人质,再联合南朝一同来瓜分北朝。 赵承玉回去之意已决,在她让兵马往回赶的那一路,她脑子里突然闪过卫谏的那句话。 “可我想要的,从来都没有得不到。” 她突然明白,卫谏来这儿的用意,他猜到她定不会让他死,才会让自己伤成那般,知道她会心软,会为他停留片刻,如此,既阻止了她去陈国,又趁着赫连南骏送嫁,京城兵力防备空虚,拿下京城。 “卫谏,你果真是好城府啊!”赵承玉恨意道。 从一开始卫谏放权,就是她就被卫谏骗了,就是骗得她松懈,骗得她放权,不然,他又怎可能那么容易拿下京城? 赵承玉换了轻装一路往京城方向赶去,这一路上消息也一直都在打听着。 赵承桓已经带着文武百官和嫔妃都在扬州的新宫里住下,而南朝拿下京城之后,因为赵承桓的溃逃,南朝的人已经顺势拿下了京城周围的好几座城池,那些兵马也都落在了南朝的手里,如今就是赫连南骏带着兵马在与他们周旋,目前赫连南骏所带的兵马不多,他的兵马正从别处赶来。 如今,赫连南骏正带着人跟徐州守将周旋。 事态发展比赵承玉所料想的严重许多,没想到会有那么多的守将降了南朝,不仅如此,还对南朝忠心耿耿,连赫连南骏领兵前去都未能威慑他们。 赵承玉绕开京城,饶了许多远路往徐州赶去,她的雍州军也在往徐州赶去了,只要与赫连南骏会和,一举夺回徐州的不成问题,到时再一鼓作气夺回其他几座城池和京城。 只是,没想到她在赶往徐州的路上,被卫谏拦住了去路。 第75章国破 卫谏是突然出现,冲到赵承玉面前,把她拉上马就往京城方向而去,而他的人暂时拦住了赵承玉所带的人。 京城和皇宫虽然已经被南朝占领,但看起来很太平,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除了守卫的人由北朝的士兵换成了南朝的士兵。 赵承玉被押送到了章华宫里,卫谏就离开了。 京城皇宫虽然被南朝占领,但是赵承玉在京城的消息网并未破坏。 她被送入章华宫后,并无人伤害她,章华宫的一人一物都未曾被破坏。 侍女同赵承玉禀报着京中和宫里的消息:“宫中里的主子都逃了出去,文武百官也有部分随着皇上去了江南,余下的一部分都被南朝的人控制了起来,皇族宗亲都被关在了宫中,在永陵宫。” “还有,宫中禁军、侍卫、宫人大多都是南朝的人,京中虽然看着平静无波,实则到处都是南朝的眼线。” 这些,赵承玉都差不多能够听到,既然卫谏当真是南朝那边的人,那么卫谏在北朝经营了这么多年,而且还是当着飞虎使,那些官员都有把柄在他的手里,京城早就是他的天下。 “卫谏,你在北朝已经是权倾天下,南朝还能许你更高的职位吗?你就那么死心塌地为南朝?或者,你待我至始至终都只是在演戏?”赵承玉在心中问道。 她没想到与卫谏再见面会是这样的场景,与他站在了对立面上。 “公主,接下来该怎么办?” 外面一群禁军卫队走过,还押着几个京中权贵子弟往永陵宫去,以往那些纨绔子弟个个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如今成了阶下囚,却是个个面露恐惧之色,畏畏缩缩,没有半点出身贵族的气度。 “本宫得逃出去,不然,他们定会以本宫来威胁皇。”赵承玉道,“宫中的密道……” “已经被南朝人发现,入口有重兵把守,得另想法子送公主离开。”侍女答道,打断了赵承玉的话,“我们这边还能大到一些宫外的消息,也能混出宫,只是公主身份惹人注目,那些路子用不得。奴婢会先跟松儿姐姐取得联系,然后商讨如何将公主救出去。” “好,也只能这样了。”赵承玉点头。 赵承玉在宫中行动并未受到限制,她带着侍女去了永陵宫,大长公主、承瑕公主及几位王府的王妃、世子、郡主都被关在里面。 他们一见到赵承玉过来,就一大批的人都涌到赵承玉面前来,哭哭啼啼的,满脸惶恐。 “长公主,你有没有办法救我们出去?” “南朝的人,会不会杀了我们?” …… 大长公主走到赵承玉面前来,却是一脸的镇定,没有丝毫的害怕。 这倒是让赵承玉有些意外的,她这个姑姑虽说是个大长公主,但却是个柔弱胆小的女人,平日里也没什么主意。 难得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姑姑却能如此镇定自若。 “承玉,我们在这里没事,最紧要的是你要逃出去,不必顾及到我们,姑姑知道只有你逃了出去,北朝才有救,我们都是北朝赵氏皇族的人,天下太平、江山安稳时,我们享受着荣华富贵,如今江山有难,我们亦能慷慨赴死。” 此话,大长公主说得大义凛然。 其他人面面相觑,虽然不满大长公主说出这话来,当又怕自己说话惹怒赵承玉,反而使得赵承玉不救他们,故而,此时也不敢说什么。“姑姑能说出此番话来,承玉心中感动。不过你们放心,他们不敢真的对你们下手,如若他们对京城屠杀,必定会彻底惹怒北朝的官员和将士,那时,将士们愤怒激昂,必定奋死抵抗,如此一来,南朝必败,故而,这么蠢的事情,他们不会做。” 听得赵承玉这一番话,这些人都松了一口气。 大长公主却是心事重重的模样,走到一旁坐下了。 赵承玉没在永陵宫里待太长时间,见他们都平安无事之后,就回了她的章华宫。 松儿已经送了消息回宫里,准备好了一套营救赵承玉的方案,而且他们和赫连南骏会和了,混进了京城里。 宫中赵承玉的人会将赵承玉乔装成宫女,从南宫门那儿过去,南宫门的禁军守将与赵承玉的侍女有几分关系,会帮助她出宫,赫连南骏和松儿等人会在南宫门等着接应赵承玉,而章华宫这边,会有侍女扮作赵承玉的样子待在里面。尽管宫中满是南朝的耳目,但多少会瞒上片刻。 这一切计划安排妥当之后,于第二日正午,赵承玉扮作了宫女去了南宫门,混在一群出宫采买的宫女人群当中,平安顺利的出了南宫门,而赫连南骏等人也在南宫门顺利接到了赵承玉,上了早先备好的马车一路往城门口去。 的确,宫中那些卫谏的耳目十分精明敏锐,赵承玉刚出南宫门,后面就有大批禁军追了过来。 就在此时,宫墙之上站着大长公主,她一身牡丹色宫装,雍容华贵,她站在那儿大声的说着:“北朝的百姓子民们!本宫乃是先皇之长姐端容长公主,如今,敌人入侵,侵占我皇城。今日,本宫以死明志,断不会让这群贼寇侵占我们的天下江山。总有一日,皇上和我北朝的诸位将军将士定会金戈铁戟而归,杀尽夺我家园的贼人!” 她壮志豪气的说完这些,就纵身一跃,从宫墙之下跳了下来,毫无任何畏惧。 直直的落在离赵承玉不远的地方。 赵承玉嘶声大喊:“姑姑!”便要下马车跑过去,却被赫连南骏拉住,“长公主,后面的人要追过来了,晚了我们就逃不掉,那大长公主也就白死了。” 几个人强硬的将赵承玉按在马车里,一路疾驰往城门口而去。 赵承玉只是看着大长公主的尸体,落在那地上,像是一朵盛开的牡丹花,妖冶夺目,更带有着壮烈的美。 大长公主那般诺诺怕事的人,她怎么就有胆量从那么高的宫墙跳下来?要跳,也该是她赵承玉来跳。 定是大长公主昨日里听了她说的那一番话,皇族尊贵的人的死,能够激励那些沉睡的将士和皇族其他醉生梦死的人。所以,大长公主才会有今日这番跳宫墙的举动。 她从那宫墙上跳下来,也是故意跳给赵承玉看的,是要她记着这样的仇恨,定要有必胜的信念。 赫连南骏和松儿在城门口也早安排了接应的人,故而很顺利的出了城。 只是京城周围这些地方都是南朝的地盘了,后面又有追兵,松儿和卫谏所带的人并不多,他们只是潜入京城来营救赵承玉,兵马都留在了徐州驻扎。 “我们必须得分开了,赫连将军,你还是带着你的人立即赶往徐州去,将不在军中,怕会生变,我和松儿等人从另一条路绕去徐州。而且,追兵的目标是我,可千万别在将你牵扯到其中。”出了城门不久之后,赵承玉就冷静的跟赫连南骏。 她下了马车来,鞭子一挥,打在马背上,马就往前面的大道疾驰而去。 赫连南骏也只是担心的看了赵承玉一眼,就朝赵承玉拱了拱手,道:“臣在徐州等着长公主,长公主定要平安抵达。” 说完,就带着他的人马往另外一条路走了。 此刻留在赵承玉身边的人并不多,只有松儿和青绣还有两个护卫,松儿担忧问道:“公主,我们往哪个方向走?” “前面上山,绕去迦叶寺里先藏几日。”赵承玉道,就立即往山里走去。 迦叶寺虽是山中寺庙,但是那一片的后山之中,赵承玉暗中培养了三百多精英将士,凭着卫谏遍布天下的情报网,他若非要将她强留在宫中的话,那她是不可能抵达徐州跟赫连南骏会和的。 唯有靠着这群精英将士的护送,她才能从重重包围之中杀出去。 卫谏没有多余的兵马和眼线放到山中迦叶寺这样的地方。 一路前去迦叶寺,路上很是顺利,也就一天多的功夫就到达了迦叶寺里。 迦叶寺这边都还尚且不知南朝人攻入京城的事,赵承玉他们到的时候,主持正领着寺中僧人们在大雄宝殿里做早课,突然见赵承玉一行人狼狈而至,惊了片刻:“长公主这是怎么了?” “此事说来话长,主持,本宫在这儿的消息丝毫不能泄露出去。”赵承玉跟主持交代道。 主持点了头,赶紧让一个小沙弥领着赵承玉一行人去后院禅房中歇下。 了凡和尚的禅房就在赵承玉的禅房隔壁,他未去做早课,而是在房中念经打坐,赵承玉他们来时,惊起的声响惊扰到了他,他起身开门朝着赵承玉福身行佛礼:“阿弥陀佛,长公主安好。” “了凡师父好。”赵承玉亦是客气的道。 “先前的那位男施主未曾陪同长公主一同来?”了凡张望的看了眼赵承玉身边的人,疑惑问道,随即又失望的叹道:“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赵承玉问。 “天机不可泄露。”了凡一副高深的口吻道。 赵承玉笑道:“了凡师父与先前有了很多的变化,如今,像是佛家弟子了。” “先前多亏长公主开解,了凡已然开悟。世间仍旧无佛,人心中有善,而有佛。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长公主身上戾气太重,了凡劝您,早些放手。” 赵承玉只听得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这了凡是在乱嘀咕些什么,不过,在赵承玉眼里,了凡只是个有趣、有些慧根的疯和尚。与他随意说了两句话后,她就回了禅房中沐浴休息下来,她要先养好精神,明日就要领着迦叶寺后山的人往徐州去。 第二日赵承玉离开迦叶寺的时候,了凡赠给了她一串佛珠,说他在那串佛珠上刻了不少经文,若是赵承玉心中烦乱之时可以看看。 主持送赵承玉去后山,路上同赵承玉说起了凡来。 “自从上回长公主来过之后,了凡便将自己关在藏经阁中数日,等出来之后,他已经将藏经阁的所有的经书都看完了,而且还像是变了一个人,有了得道高僧的气度和仪态。过几日,他就要出去云游了。他是个高僧,总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主持与我说这些做什么?”赵承玉问道 主持脸色阴郁下来,犹豫了许久后,道:“阿弥陀佛,他曾说过一句,北朝气数尽了,天下将大统。” “他还懂得天下局势不成?”赵承玉冷笑道,也未将主持的话放在心上。 与迦叶寺她的人会和之后,就一路从临城绕过去,往徐州的方向去,与赫连南骏会和之后,雍州军也早已抵达,赫连南骏也计划好了作战部署,当天夜里,他们就发兵将徐州拿了下来。 拿下徐州之后,赫连南骏乘胜追击,一路攻打临城,有赫连南骏为将军,加之雍州军和赵承玉手下三百多的精英将士,不过一日的功夫就将临城拿下,随后便是秦州。 秦州的将领是南朝的将军,此人赵承玉和卫谏并不识得,赵承玉的消息网传来指责秦州将领的一些讯息来,看过之后,也是完全无用。这秦州将领叫元海山,是南朝萧家军麾下的一名校尉,并未有什么功绩,也没带兵打仗过,故而对于他的情况无法很透彻的了解。 此人若没有些能耐,怎会被调来此处守秦州。 秦州城十分重要,若拿下秦州,想拿回京城几乎是成功了一半。 赫连南骏先按照计划佯攻秦州,却没想到那元海山并未上当,接着又是大举进攻,也叫那元海山给挡了回来,没占到丝毫便宜,还损失了不少兵马。 “看来这个元海山不好对付。”赫连南骏愁眉苦脸的道。 赵承玉也阴沉着脸色,看着秦州的地图。赫连南骏看了看她,犹豫了许久,才开口道:“我们现今手上的恶兵马不多,夺回来的徐州和临城都需要有将士留下来守城,兵力被分割走了,如今在秦州僵持不下,我看,我们还会往江南去,先与皇上会和,攒够兵马,再来夺回京城。” “可如果我们此时撤回江南的话,那刚夺回来的徐州和临城又会被南朝夺去,若是让他们占领得久了,站稳了脚跟,就更难再把京城夺回来,将南朝人赶走。”赵承玉并不赞同撤兵回江南。 不过,当她看到营帐外面的那些疲惫将士,心中就犹豫了,在此僵持下去,也不一定能够拿下秦州,而且他们是真的兵马不多,粮草不多了。 那个元海上看起来,就是个极善于用兵之人。 赵承玉考虑许久之后,才做下了决定:“今日先让大伙儿睡个好觉,明日我们就撤回江南。既然南朝乘虚而入拿下了我们的京城,那我们就去捣了他们的都城。” 第二日,赫连南骏正要吩咐大家收拾一番往江南撤去,突然江南急报传来,南朝太子领着南朝大军捣入扬州新宫,夺下扬州,并且将皇上等人悉数捉拿,皇上已经写出了降国诏书,很快就会昭告天下,北朝将不复存在。 此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打下来,赵承玉只觉眼前一黑,人就晕了过了。 第76章公主跳城楼 赵承玉再醒来的时候,整个人沉默了许多,心意更加坚定,她身为长公主,国在她在,国灭她便以身殉国。但是,眼下她还不能死,她定要将这江山重新夺回来,如若真到了国家彻底毁灭,她亦不会苟活。 扬州被破,赫连南骏等人只能固守徐州。 幸而扬州那边有消息传来,虽然赵承桓等人被抓,并且降国,但是,郑国公和陈将军护着小皇子一路往徐州方向来。不出两日,小皇子就被送到了赫连南骏的军中。 郑国公将小皇子递交给赵承玉,赵承玉询问他:“皇上可有什么话托你告知本宫?” “当时情况紧急,皇上并未交代臣什么话,只是让臣等务必保护小皇子突围,护送小皇子到长公主手里。”郑国公回道。 尚在襁褓里的小皇子对着赵承玉欢快的笑着,丝毫不知道外界的危险。 赵承玉望着这孩子,心中多了些柔软。 “长公主,眼下皇上被抓、还有其他皇族宗室之人被拘禁在宫中,大长公主死了。皇上降国的消息一传出来,不少地方的守将连抵抗都不曾,南朝人一来,就直接开城门投降,而有的地上守将虽有心奋死抵抗,但到底军心士气受了影响,连为谁而战都不知。末将有一提议,还请长公主做主。”陈将军抱拳跪在赵承玉面前道。 “陈将军是忠义之将,有话便说。”赵承玉道。 “请长公主废皇上,另立新帝!”陈将军大义进言道,“皇上不战而降国,背弃了北朝的百姓和将士,还请长公主立小皇子为新帝。” 陈将军的话说完,大帐内其他将领也都跪下来道:“请长公主立小皇子为新帝!” “眼下皇室蒙难,首当其冲的是将皇上和诸位大人们救出来,保护国家疆土不被他人瓜分!”赵承玉怒声道,未曾行会被这些将领逼到如此地步。 天子废立,这可是大事。 就算以后真将北朝江山守住了,赵承桓也会变成国家耻辱,而且朝臣更会被分为两派。不过,当下,国将灭亡,另立新帝才师出有名的让将士们守护疆土。 于亲情,赵承玉无法做出害赵承桓的事,可于国家,她得肩负起这样的大任来。 见赵承玉左右为难,一直沉默的赫连南骏开口劝道:“长公主,另立新帝吧。不然,这一战,无法胜。” 连对赵承桓忠心耿耿的赫连南骏都说出了这话来,可见,如今另立新帝是唯一的法子。 赵承玉看着这满地战火,到此时她心中仍难以接受那平稳的江山一下子就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到底是她算计不过卫谏。 “好,郑国公,由你去撰写废皇上诏书,立小皇子为新帝。”赵承玉下了决定说道,又冷静、条理清晰的道:“ 小皇子登基一事从简,但此消息必须要让天下皆知,另外,暂且已徐州为新都,召集各地兵马齐聚徐州,挥兵拿回京城,救出被困在宫中的皇族宗亲,迎新帝入宫!” “是!”一众将士齐声激昂应下。 一时之间,士气高涨。 立新帝的事一传出去,小皇子登基当天,就有附近几座城池的将领领兵前来观礼,叩拜新帝,虽徐州登基之地简谱,但今日在这殿中的人都上下齐心,同仇敌忾。 赵承玉抱着小皇子走上正殿临时打造的金銮椅坐下后,与殿下跪着大臣将领们道:“众位卿家,新帝年幼,往后之事,要多依靠诸位卿家出力。特封赫连南骏为护国公,郑国公封太傅衔,新皇由太傅教养辅导,陈将军晋封为一品护国大将军……” 对殿中诸多人都加封一番之后,赵承玉就让乳娘将新帝抱了下去,立即与诸位商议如何夺回京城的行军计划。 第二日一早,赫连南骏和陈将军等人,点了十万兵马,在城门口整装待发。 赵承玉站在城楼之上,遥遥望着他们。 “本宫在此预祝诸位得胜归来,夺回京城,迎回新帝。”赵承玉大声道。 所有的将士看着她,对着城楼上的她跪下,洪亮的齐声道:“得胜归来,夺回京城!” 就在此刻,赵承玉纵身一跃,从城楼上跳了下去。 曾经已有大长公主想以死来激励将士们,只是她是在京城宫墙上跳的,并没多少人看到,死得太过可惜了。唯有此时,新帝已立,在十万大军面前,用长公主的血来为众将士送行,如此,他们必定士气高涨,能一举拿下京城。 城楼这一跃,赵承玉是经历过深思熟虑的。 她是必定要死的。 她废了自己的亲弟弟,对不起承桓。 新帝年幼,真正主权的人还是她,免得南朝再放出风声说她一个女人要称帝,而使将士百官离心,唯有她死了,才不会给南朝的人借口生事。 还有,她若为北朝国破之事死了,是不是会让卫谏难过些,愧疚些,甚至后悔? 那些多余的事,她不想去想了。如今,她与卫谏站在了这样的对立面,往后见面必定为敌,怕自己再对他心软,索性死了,也就什么都不用面对了。 还能成就她一个为国捐躯的烈性公主的名声,也叫后世之人对她生出些敬仰来。 好歹,曾经那个插手朝堂、狠毒、恋栈权位的长公主,却在国破的时候,都能血性的以身殉国。 呼呼的风刮在她的脸上,身体快速的在往下落,赵承玉没有半分恐惧,只觉此生唯有此刻是最痛快的。她也明白了姑姑从那宫墙上跳下去的时候,是何等的自豪。 “不要啊!”赫连南骏惊叫一声,眼中甚是恐惧和慌乱,着急的向赵承玉要落下的地方飞奔而去。 他用尽了此生最快的速度,甚至一直都在内心里提醒着自己,快一点,再快一点,一定要接住她,一定不能让她死…… 十万将士看红了眼。 好在,赫连南骏的速度极快,在赵承玉落下之时,他飞跃而起,在半空中接住了赵承玉,只是下落的速度太快,冲击力大,接住赵承玉之后,下坠的力量压着他和赵承玉一同往下坠去。 好在,赵承玉落在他的身上,重力压下,他吐了口血。 赵承玉昏迷了过去,赫连南骏伸手探了她的鼻息,确定没事,这才放心的昏迷。 一众将士被此举震撼,一时士气高涨,势必要夺回京城,不胜不归。 陈将军等人热血愤慨的领着士兵喊着口号,大风之中,他们的声音像是洪钟一般响彻整个徐州城,像是沉睡的雄狮被唤醒,十万大军直接向京城而去。 等赵承玉再醒来时,她已经在宫中章华宫里。 十万大军夺回了京城。 也随着她这一跳,他们的兵马士气高涨,已经一路夺回京城周围被南朝夺去的城池。 她从城楼上跳下来之后,将士们就将她和赫连南骏抬着与大军同行,以此来激励将士们。不过两天时间,他们就将京城夺回,连被控制在京中和宫中的权贵百官们都得救,还将卫谏安插在京城的人拔出了大半。 随后,大军由陈将军和赫连南骏带领继续夺回其他城池,而赵承玉留在京城中坐镇,拔出南朝细作,整顿朝堂。 南朝。 东宫里,卫谏的跟前站着好几位心腹大臣,责备又惋惜的眼神看着卫谏。 “殿下突然对北朝京城发难,如今我们虽是占了上风,一口气拿下了北朝大半疆土,可是,因为准备不够充足,需要大皇子出手协助,这么大的功劳让他瓜分了一半去。” “唉!被大皇子瓜分了功劳也就罢了。那昭仁长公主在城楼一跃,彻底激起了北朝士兵的士气,长安被他们夺回,新帝也入主了宫中,连殿下经营多年的人都被拔除了,有那长公主在,最后能不能拿下北朝,还尚不可知。” …… 由着这几位大臣们讨论纷纷,卫谏却是一直沉着脸色不语。 长风进来送了这几位大臣离开东宫,随后他才来同卫谏道:“殿下,大皇子那边在长安还有暗线,已经安排了人刺杀长公主和北朝新帝。” “长风,是不是我错了?”卫谏突然开口问道,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丝的颤抖和怀疑。 “殿下的确是冲动了,先前错失了最好的机会,而此时只是为了阻止她嫁去陈国而仓促将计划提前,如今,她的存在,让我们的处境变得很艰难。原本只需要半年就可以彻底将北朝拿下,如今,只要她还活着,能不能拿下,都是问题。”长风冷静的说道,语气中虽无责怪之意,但多少有些愤怒。 “方才你说姜元昊要派人去暗杀她,定要保护到她的周全!”卫谏不在纠结对错,回到长风进殿内来禀报的消息上。 长风冷声回道:“殿下,我们在长安城和宫中的人,已经全数被她除去,一个不留。长安城和宫中的事,我们插手不上,也再得不到任何消息。” “那次将她拦下后,不应该将她留在宫里,而是直接将她带回来,关在身边,如此也就不会再生出后面那么多的事情了,也不会有她想以死殉国的的行为……”卫谏懊悔道。 此刻他才觉得先前走的每一步都是错的,将她拦下后,就不该想着大局,不该太过自信,而将她留在宫中,他一向知道她的本事,宫中怎么可能困得住她? “长风,立即让萧将军点兵,我要亲征北朝。此番,我定要将她活捉回来,哪怕她恨我一辈子,往后我用一辈子去补偿她就好了,反正不能让她死!”卫谏立下主意,开口道,立即去拿了披风和佩剑。 第77章白新月死 新帝留在章德殿里,赵承玉选了几个乳娘照看,又从王府里选了位王妃过来照顾新帝。平日里赵承玉会很忙,宫中、京中、朝中、军中的事她都得去操心,忙完这些事,一天她也就只能睡上一两个时辰,连去看新帝都没什么空。 这么多日子持续下来,赵承玉身心疲惫,整个人消瘦憔悴了许多,原本就很瘦的一个人,如今瘦得眼窝都凹进去了,整个人看起来也没什么精神。 “公主,您再不歇着,这样下去,您很快就会病倒的。您要是病了,这些事就更没人管了。”瑾儿心疼的劝道。 “我也知晓这样的道理,可是,却忙起来根本顾不上这些,想着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还没处理好,心里就不安的很,怎么都睡不着。”赵承玉叹气道,这个风雨飘摇的江山,她能守到什么时候? 她怕自己一时没有注意到,就会出大事。 “到底还是没有人能够让长公主您信赖和依赖,原先您将所有的事情都放下了,想要去信赖皇……太上皇,可是在您一放手,刚松懈的时候,就出了这样的大事,而太上皇非但没能力挽狂澜,反而一路溃逃,最后连国家都送了出去。所以,您就不敢再去信赖谁……”瑾儿分析道,她是一直陪在赵承玉身边的人,说道最了解赵承玉心思的人,莫过于她了。 赵承桓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卫谏,卫谏对她的欺瞒利用,她就害怕自己刚闭上眼睛休息,卫谏就又在盘算什么坏事了。 “很多事老天都注定了,公主您操再多的心也没用,再说,还有赫连将军在,京城也全都在您的控制当中了,您就不要太过于草木皆兵。”瑾儿劝道,“您原先都做好了死的准备,定然早已将事情都安排好了。如今,再按照原先的安排行事,不是也好。” 瑾儿素来会宽慰赵承玉的心,她接着道:“等着胜利了,您虽然是居功至伟,可肯定不会再插手到朝堂里来的,您封了郑国公为太傅,是有意让他来处理朝中事物的,如今,郑国公却甚少在管朝中的事。” 这一番话说得,赵承玉心中的忧虑少了许多,一下子豁然开朗,心情也轻松了起来。 “那好,朝堂里的折子都送到太傅那儿去。”赵承玉应下来,又道:“后宫这边还有蒋太妃在,就都交给蒋太妃处理后宫事务,承萱在陈国,蒋太妃必定也会好好处理后宫的事,立些威名,如此会让承萱也有些脸面。京中的事交给新上任的京兆尹,军中那边,本宫得看着些。” 瑾儿笑了笑,过去给赵承玉披了件披风,道:“长公主也该去休息一番了。” “好。”赵承玉点头应下,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突然觉得有些冷了。 都已经入冬了,兴许再过一段时间,就该下雪了。 赵承玉安心的睡了一觉后,便想去章德殿那边去看看新帝,那毕竟是她的侄儿,还满周岁的孩子,就离开了爹娘,什么都不懂,就被推上了那个至尊之位。 刚到章德殿门口,就听见里面挺热闹的,赵承玉嘴角自然的弯起弧度,心情轻快了许多。可进得殿内,却见白新月在,她还在给新帝喂吃食,赵承玉心中一急,两三步冲上前去,打掉白新月手里的碗,怒道:“谁让你来?谁让你碰皇上的?” 赵承玉脸色极其冷漠,凶狠,吓得殿内的人都躬身低着头,退让了好几步,白新月也吓慌了,忙跪在地上。负责照看新帝的靖王妃站出来笑着道:“长公主,赫连夫人是随着赫连将军一同进宫的,皇上与赫连夫人很是投缘,先前一直闹着不吃东西,还是赫连夫人来喂他,皇上才吃了些东西。” “新月此生都当不了母亲了,见着小孩子才会尤其喜欢。”白新月跪在地上解释道。 赵承玉冷冷看她,问:“你进宫做什么?” “是将军带我进宫的。”白新月答道,明显是还没想到糊弄过去的借口。 赵承玉也没拆穿她,咄咄逼人,只冷声与这殿中的人吩咐:“皇上身份尊贵,绝不可让外人接近皇上,尤其是她!” 说完,她从乳娘怀中接过新帝,让人立即将白新月和她带来的侍女都赶出了章德殿。 赵承玉仍是训斥了靖王妃一句:“章德殿乃是天子宫殿,岂是什么人都能入内?靖王妃,本宫将皇上于你照料,还望你尽心尽力些,多皇上多倾注些心血,不要随便什么人都让接触到皇上。” “是。”靖王妃恭敬应下来。 赵承玉抱了新帝一会儿,赫连南骏就过来跟赵承玉禀报一些军中传来的战报。 说完了正事之后,赫连南骏才犹豫着问道:“方才长公主在章德殿里对白新月很是针对?” “你是要来替她说情,或者找本宫讨个公道吗?”赵承玉冷声问道。 “不是。”赫连南骏摇头道:“只是我方才过来时,看见她一个人躲着哭,我问了许久,她才吐露了几句。其实,她已经改过了,她也很可怜,这一辈子都生不了孩子,见着皇上是喜欢的紧……” “她就是用这个理由求你带她入宫的?”赵承玉问道,对于白新月,不论何时,她都不会生出半点喜欢之意来,“赫连将军,我曾提醒过你,白新月曾与庞遗世有过联系,庞遗世是南朝大皇子姜元昊的谋士。庞遗世那样的人,什么都敢谋算,也善于利用能利用的人和事。” “你怀疑新月?”赫连南骏神色严峻的问道。 赵承玉叹了口气:“因为有新帝,稳住了北朝的百姓和将士,他们会不会想刺杀新帝,如此一来,北朝会不会再次陷入混乱?” 赫连南骏略想了片刻后,就脸色凝重起来,对着赵承玉跪下道:“是臣思虑不周,臣立即会派人来宫中保护好皇上。” 赵承玉道:“不必,宫中这边应该安全,就担心宫外的人进了宫中。如果庞遗世真用到了白新月来害皇上,那就看来,宫中的的确确再没有他们的人了。” 与赵承玉一番商议之后,赫连南骏还是从选了几个他心腹的将领扮作护卫留在章德殿里。 这夜里,赵承玉怎么都睡不安稳,刚睡着,就又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喊了瑾儿:“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到卯时了,宫中一切都好,公主安心的睡会儿。”瑾儿拿着灯烛过来,身上披着外衣。 赵承玉往窗棂格子那儿看去,道:“外面怎么这么亮?” “夜里下了大雪,把外面照的十分亮堂。” 赵承玉没什么睡意了,起了身来,披了件大氅就往外面去,道:“我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瑾儿,你随我去宫中四处看看。” 最让赵承玉放心不下的就是小皇上,这一路便是疾步往章德殿的方向去的,章德殿离章华宫不远,没几步路就到了。 赵承玉在章德殿外面遇上了披着黑色大氅的赫连南骏。 “天还没亮,你怎么进宫里来了?”赵承玉狐疑的问,她这心里更加不舒坦了。 “有些担心,总觉得宫中要出事,担心皇上和长公主的生命安全,故而早早进宫来看看。”赫连南骏道,脸上难掩忧虑之色。 “进去看看。”赵承玉道,与赫连南骏一同快步往章德殿的走去。 推开章德殿的大门,里头很安静,连赵承玉和卫谏的脚步声都能听得清楚。 大风从敞开的大门里刮进来,将殿内的幔帐吹得四处飞扬,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诡谲而紧张。赫连南骏已经拔出了随身所带的佩剑。 赵承玉三两步往小皇上歇息的内殿跑去,正好看见白新月在用枕头捂着小皇上的口鼻,死命的往下按。 “你干什么?”赵承玉怒问,要冲上去。 白新月只是抬头狠意的瞪了赵承玉一眼,立即就有好几个穿着夜行衣的侍女冲出来将剑架在赵承玉的脖子上。 等赫连南骏冲进来时,已经晚了。 “将军,小皇上已死,再杀了长公主,如今您大权在握,这北朝的天下就是您的了!”白新月对着赫连南骏说道。 被白新月按在床榻上的小皇上已经没了半点动静,赫连南骏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愤怒的目光看向白新月,正举剑去杀了白新月,就听得被挟持的赵承玉愤怒开口:“亏得本宫对赫连将军如此信任,原来赫连将军早有谋权夺位之心!” 赫连南骏着急看向赵承玉,正要解释,却看得赵承玉同她使了个眼色,立即领会过来,他冷静下来,得意道:“这至尊天子之位,谁不想要?既能为君,谁愿为臣?就连长公主身为女子都对皇权至尊都难以放下,更何况是本将军!” 随后,他走到白新月面前来,一把将白新月搂在怀中,低头温柔的抵着她的额头道:“新月,我若当了皇上,一定册立你为皇后。” “真的?”白新月明显欣喜异常,转而又是一副娇羞小女子的模样道:“我还以为你会怪我自作主张呢!” “怎么会?我早有取而代之的心思。”赫连南骏道,又看了赵承玉一眼,与白新月道:“先放了她,我若继位,必定需要她出诏书,不然,这一夜之间,长公主和皇上都离奇死亡,我若登基,岂不是让世人都知道他们是我杀的,如此朝中的那些大臣和其他将领定会怀疑我,更不会拥立我了。” 白新月此时被赫连南骏哄得心花怒放,立即道:“你们先把长公主绑起来,不可伤她性命!” “庞先生的命令是杀了北朝新帝和长公主。”一人答道,抬起手中的剑就要刺向赵承玉的脖子。 赵承玉反应敏捷,头一偏就躲开了,她本就是擅长骑射的人,先前又跟着卫谏学了些防身的功夫,躲过之后,她又是瞅着机会,身体一偏,差不多摆脱了危险。 赫连南骏见状,也不再同白新月假意示好,手里的剑毫不留情的就刺入白新月的胸膛,利落的抽出剑来就与那几个黑衣女刺客动手打了起来。 此时青绣也赶了进来,与那几个女刺客打了起来,不出一会儿,这几个刺客都死在青绣和赫连南骏之手。 赵承玉稳下心绪来,又去看了小皇帝一眼,的确已经断气。 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赵承桓将孩子托付到她这儿来,肯定是希望她能够看好了这个小侄子,可她却没能保护好这个孩子,以后等救出了赵承桓,她如何跟他交代。 不过,赵承玉没有太多的时间悲伤,她努力稳住心绪,冷静下来,与赫连南骏道:“虽然可以从赵氏皇族的宗室子弟里挑选出一位德才兼备的人来继承皇位,不过,小皇上的死传出去,必定会闹得人心惶惶,对于在外新军打仗的将士而言,也是很大的影响。” “长公主想到什么办法了?”赫连南骏冷静的问道。 “绝不能让人知道小皇上死了,好在这孩子还不到一岁,模样也看不出什么来。你立即暗中在在京城里找个跟他差不多大,模样不差多少的孩子来顶替,在你找到之前,我会传话说由我来带小皇子一段日子。”赵承玉说道。目前只能如此了,赫连南骏点了头,又看向这满地的尸体。 “这里的事,本宫来处理,赫连将军速速离开皇宫。” 赫连南骏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已死的白新月身上,他的眼神里没有眷恋爱恨,很平静很平淡,弯腰抱起白新月的尸首,出宫回了赫连府。 没想到他与白新月、赵承玉三人纠缠了这么久,他这么轻易就杀了白新月,甚至杀她的时候没有半点感情,哪怕同情都没有。 白新月虽然死了,不过赫连南骏还是在府里拷问了几个丫鬟,才得知白新月为何会冒险去杀赵承玉和小皇上。 的确是庞遗世找到了她,要她这么做,如若她不做,就会将她投敌卖国的事全数说出来,而她若杀了小皇上和赵承玉,庞遗世就会想办法将赫连南骏推上皇位,哪个男人会不喜欢权势? 于是,白新月在毫无选择的情况下答应了庞遗世,更是暗中偷了赫连南骏的令牌,带着庞遗世给她安排的几个助手半夜进了宫里。 章德殿的人全都迷香迷晕了。 第二日这些人醒来,赵承玉就将章德殿的所有人都召来训斥了一顿,说他们疏于防备,根本就无法保护好皇上的安全,故而,就将皇上接回她的章华宫里住一段日子。不许任何人探视和接近。 赫连南骏那边很快就在京城里找了个跟小皇上月份差不多大,模样也没差多少的婴儿送进了宫里,赵承玉将原先照顾小皇上的乳娘全都换了,靖王妃虽还留在宫中,但赵承玉又招了凌王妃进宫主要负责照顾小皇上。 小皇上留在章华宫有小半月后,赵承玉才将他交给了靖王妃和凌王妃。 靖王妃照顾小皇上的时日并不长,加上她又有半个多月未曾见过小皇上,故而,并未发觉什么。 此事总算这样毫无风波的遮掩了过去。 赵承玉想过了,若是迎回了赵承桓,就让赵承桓继续来当这个皇上。如若赵承桓没能回来,就过几年在赵氏皇族宗室子弟里选一位德才兼备的来继承皇位。 “公主真的决定要亲征?” 南朝太子姜元彻亲自领兵而来,势如破竹,已经一路拿下了北朝好几座城池。这消息传来之后,赵承玉和一众将领大臣在章华宫里商议此事如何应对。赵承玉在众人面前表态,要亲自率领雍州军去应敌。 可是,一众大臣和武将对此并不赞同。 奇*书*网 *w*w*w*.*q*i*s*u*w*a*n*g . c*o*m “宫中还需长公主坐镇,您不能离开京城啊!” “长公主千金之躯,岂能亲征?如今这北朝的江山都是靠着长公主在撑着,您若是再有事,江山危矣!” “请长公主三思!” 听着这一片的反对之声,并未动摇赵承玉要去应战的决心,反而让她更加坚定:“那南朝太子在我北朝为质子多年,本宫一直都派人盯着他,却从未发觉他会是个绝世之才,本宫定要去搓搓他的锐气!” 赫连南骏思虑了许久之后,也道:“长公主亲征,必定会让将士们受到鼓舞,诸位放心,本将军定会用性命保护长公主的安全。” 听得赫连南骏都如此说了,诸位大臣也就不再多言。 十二月十五这日,赵承玉一身戎装,与赫连南骏点兵十万,一同往南而去。 在宋城与南朝太子姜元彻所带领的大军碰上,于宋城郊外进行了一场大战,赵承玉和赫连南骏险胜,暂且在宋城驻扎修整。 十二月二十,南朝太子亲领大军在宋城外叫嚣,赵承玉领着兵马出城,竟然看到那骑在马上,一身金黄铠甲的人是卫谏。 “你就是南朝太子?”赵承玉冷声问道。 “正是!”卫谏应道,一身铠甲威风凛凛,先前还是冷面阎罗,此刻见到赵承玉后,他眼中藏着的那些柔情顿时全都流露了出来。 “好你个卫谏!好你个姜元彻!我当真是被你骗得好惨!”赵承玉怒声骂道,近来发生太多让她震惊的事情,所以此见到卫谏,知道他是南朝太子,反倒没什么可震惊的,只觉得愤怒和恨。 想想他假死,潜回南朝当了他那个太子殿下,而她却是为了他的死,伤心难过、萎靡不振了半年。还有姑姑从宫墙上跳下来,死在了她的面前,赵承桓等人被抓,小皇上的死,还有这北朝遍地战火,百姓流离失所,死了那么多人……这些,全都化作了赵承玉对他的恨! 在赵承玉发愣的瞬间,卫谏骑着马就疾驰往赵承玉这边来,想要将她生擒,幸亏赵承玉反应及时,立即调转马头往回走,并且让士兵冲出去将卫谏包围住。 双方交战起来,打得不死不休。 赵承玉骑在马背上,她手里的银枪如夺命锁魂的镰刀,她杀红了眼,她满心里都是对卫谏的恨意。 她该早些杀了卫谏,也不至于如此姑息养奸,害了北朝和无辜的百姓。 这一战,赵承玉小胜。 夜里,大伙儿都在庆祝,赵承玉一个人愤怒的在城楼上喝闷酒。 赫连南骏过来找她,担心的劝她:“别这样,你会将自己喝坏。你心里憋着的那些话都说出来吧,说出来就会好受许多。” 赵承玉看了他一眼,又饮了一大口的酒,她气愤道:“我明明怀疑过他是南朝的太子,怀疑他就是姜元彻,可我怎么就因为他身上没有那些标记,被他三言两语给骗了过去。我明明也知道他有不轨之心,却还是纵容他,不想杀他,总觉得我可以掌控住他……谁知道,他藏得那么深,一直都在利用我……” “这不是长公主的错,你不必自责。”赫连南骏心疼的道,他看着赵承玉哭得泪眼婆娑的模样,既心疼,又有些嫉妒。 他还从未见赵承玉为了谁而变成这样。 他伸手揽过赵承玉的肩膀,让赵承玉靠在他的肩膀上,坚定道:“这北朝的天下,我一定替你守住,我也会护着你一辈子,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睥睨着城楼之下的一切,大风呼啸的刮着,像是遍野的哀嚎之声。 “这次,我一定会杀了他,再也不会手软了!”靠在赫连南骏怀中的赵承玉醉语了一句。 卫谏藏在城楼的黑暗里,看着赵承玉和赫连南骏,有赫连南骏在她的身边,他没有把握将赵承玉带走。 可是,他更害怕明日再开战,尽管他早已吩咐了任何人都不得伤害到赵承玉,但是战场上刀剑无眼,而且赵承玉是那边拼了命的厮杀。 “你叫我如何是好啊?芫儿,你让我怎么办?你的亲弟弟都降国了,他不想让苍生受苦,可你为什么就不能软弱一点点,低个头呢?你是女子,不必这么要强的……” 卫谏在心中苦涩的道,如今他与赵承玉走到了这样的地步,他也不想的。 可命运捉弄,天生让他们的身份注定要站在敌对的一面。 第78章杀卫谏第二日风雪大起,将整座城都笼罩在雪白色当中,今日实在不宜开战。 但卫谏还是让人在外面喊,鸣锣打鼓,重整士气,兵临城下。 赵承玉站在城楼之上,冷眼睥睨着在城楼下的卫谏,恨意道:“卫谏!不,姜元彻,今日,我赵承玉便在此与你声明,你我恩怨情义,一刀两断,你毁我家国,害死了我那么多亲人,往后再见,必定是仇敌!” 她说罢,便扬起衣摆,一刀斩断,那块被她斩断的衣袍布料从城楼下飞扬落下,赵承玉的神色里满是决绝仇恨。 “既然,你说一刀两断,那就休怪我不再留情!”卫谏大声喊道,伸手接过飘落在他上方的衣袍,将那一块布料揉捏在手掌中,同样愤怒异常。 他大喝一声,让身后的士兵直接强硬攻城,顿时之间,火球被抛上城楼,箭矢如大雨一般细密的往城楼射去,云梯、护盾、骑兵全数往城门而去。 赵承玉亦是不惧,虽然这才是南朝太子真正的实力,但是她和赫连南骏并未慌张,井然有序的指挥着士兵防守,宋城本来就是易守难攻的城池,尽管南朝兵马多,个个是精英,但想要攻下宋城还没那么容易。 “南朝的兵马不多,他不敢真在这儿跟我们耗着,只要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就越有利。”赵承玉被士兵们护着下了城楼之后,回到府衙中和一众将士们商议如何抵抗卫谏的兵马。 “可是,他倾这么多兵马来围攻宋城,本就不是明智之举。会不会他根本就想把所有的兵力压在这儿,他在意的不是宋城这个地方,而是宋城里的人。”陈将军道。 他这话音落下后,其他将领的目光也都看向赵承玉,如今卫谏的身份已经大明,他不是什么太监,而是真正的南朝太子姜元彻,那么他与赵承玉的夫妻关系…… “宋城并非是什么重要的关隘,他没有必要用这么多兵力来围攻宋城,但凡会行军打仗的将领都不会把重心放在这儿。”又有一位将军分析道。 赵承玉低头沉思,她隐约能够猜着些卫谏的用意,是冲着她来的,是想将她拿下。 一直沉默不语看着沙图的赫连南骏开口说话了:“我护送长公主去往临城,南朝的兵马应该会撤退。等他们的兵马撤退之后,你们立即趁他们不备一举消灭剩余的兵马,拿下江阳府。” “是。”众人应了下来。 赵承玉虽然不想走,想和将士们同进退,也想跟卫谏对战,一决生死,但是她得以大局为重。 果然,赵承玉往临城方向逃去,卫谏就领了兵马往临城方向追去,立马放弃了宋城。 宋城这边的将领按照赫连南骏的安排,趁着他们不备,一举拿下了江阳府。 可是,赫连南骏掩护赵承玉逃走,身边并没有带多少人马,卫谏又是对北朝各个地方的地形地势十分清楚,他带的都是骑兵,很快就追到了赵承玉和赫连南骏,将他们团团围住。 此时,卫谏的兵马有三四万,而赵承玉和赫连南骏不过百余人。 “我不在乎丢一个江阳府,只要能抓住你,就是丢掉十座城池我都不在乎……”卫谏骑在马上深情的看着赵承玉说道。 赵承玉一脸冷意决绝,抬起手里的短剑,架在自己雪白的脖颈上,决然道:“既然今日已无生路,我宁愿一死,也不愿被你生擒,与你有任何纠葛!” 说完,就要往脖子抹去。 卫谏见了着急,他也赶不及去阻止,忙道:“等等!十座城池换你一命!只要你放下手里的剑,我立马归还南朝占领的十座城池!” 听得卫谏这话,赵承玉不敢置信的看向他,慢慢放下了手里的短剑:“你此言可当真?你们南朝将士拼了那么多性命才夺得了这些城池,当真愿意奉还十座?” 卫谏也不与她如何保证,只喊了长风吩咐道:“传令下去,让我们的人立即撤出扬州、镇江等十座城池。” “殿下,不可啊!”长风劝谏道。 “还不快去办!”卫谏冷声喝道。 长风十分为难,气恨的瞪了赵承玉一眼,只得应下去办了。 卫谏的人围过去,将赵承玉和赫连南骏等人都拿下。 卫谏抓了人后,就立即撤兵返回南朝。对于赵承玉等人,虽说是俘虏,但没有半分苛待,给赫连南骏和其他人喂了能使人浑身松软无力的药丸后,乘坐马车。 没有对赵承玉用任何药,卫谏与她同骑一马。 如今,赵承玉只要想到跟卫谏在一起,都觉得恶心,心里早没有了原先的情意,有的只有恨,无知无尽的恨。 “用十座城来换我,值当吗?卫谏,你何必这样做?我与你之间,从你打算对北朝出手的那一刻起,就再没有了情意。你我之间,只有灭国之恨!”赵承玉恨意的道。 卫谏却心情十分的好,他道:“赵承桓都降了,他是真的没有当皇帝的才能和心思,也不想当那个皇帝,因为被你推上了皇位,他才有了那样的责任心,如今,他被我赶下了皇位,他在南朝过得很开心自在。” “送出去的那十座城,我自然有办法再夺回来。” “你终究是个女子,你一个人是撑不起北朝的,北朝终究是要败的,这样打来打去,受苦的还是百姓,连赵承桓都有这样的觉悟,为何你还这般执着呢?” “南朝北朝本就是一体,你们赵氏皇族做了那么久的皇帝,也该轮到我们南朝姜氏皇族来当着天下之主。” …… 卫谏说了许多,赵承玉都明白这样的道理,打来打去,受苦的是百姓,可她不会这么甘愿就认输,这是身为皇族公主的气度,如若真有一天,北朝将覆灭,那她便会与北朝一同覆灭,这是她身为一个公主的觉悟。 “卫谏,你很不舍得我死,对吧?”赵承玉在马背上问道。 卫谏身形微微颤抖了下,没有回答。 赵承玉神色坚决的道:“如果北朝灭亡了,我绝不会苟活。” “你就会威胁我了?让我顾及着你的性命,而放弃退让?芫儿,局势发展到如此,北朝必定会灭,当今的局势也非我一人能够阻止和改变。姜元昊已经和陈国合谋,陈国四皇子也领兵出征,在攻打北朝,而且此时应该已经拿下北朝一两座城池了。北朝这块大肥肉,谁不想来分一杯羹?连戎族都已经出兵了,恐怕姜地和藏地都会被戎族拿下……” 越听着卫谏说的这些,赵承玉心中越发明白,北朝真的不存在了,尽管卫谏没有擒住她,她也救不了北朝。 北朝溃败的太快,才会导致南朝可以一路得胜。 可赵承玉有身为长公主的尊严,让她往后日日生活在仇人的屋檐下,她做不到。 她既然无法保住这北朝江山,那她可以壮烈的死去。 一行人在到达锦州的时候,赵承玉病了,发了高烧,整个人昏迷不醒,浑浑噩噩的,还时常梦呓。 卫谏见此担心不已,让手下的人先押送赫连南骏等人回南朝,他则是带着几个亲信和赵承玉身边几个伺候的侍女留下,在锦州先找大夫给赵承玉看病。 为了赵承玉的病,卫谏请了锦州所有的大夫都来了。好几位大夫都说赵承玉病得太重,不行了。 总算有一位大夫来给赵承玉看过之后,开了个方子,让卫谏去抓药,这些药不太常见,也就宫中会有,在锦州这样的地方,药铺里是难得有见卖的,不过,山里悬崖峭壁上有。 卫谏派人去问过锦州城里所有的药铺后,都说没有那种药,卫谏只能去山里悬崖峭壁上去寻。 连那开药方子的大夫都拦下他,叹气劝道:“老夫也不确定这药能不能救尊夫人的命,您还是别冒险去采药了。” “只要她能活,哪怕是一丝的希望,我都不会放弃。”卫谏坚毅的说道,看了赵承玉一眼,道:“你放心,我定会平安的将药采回来,不过,你一定得撑着等我回来。” 说完,就立即往外面去了。 等卫谏离开之后,赵承玉才微微睁开眼睛来,看向那大夫。 大夫朝她行了个礼,恭敬道:“草民见过长公主。这南朝太子,对长公主一往情深,为了救您,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顾,得良人如此,夫复何求。长公主有何必这般刚烈呢?” 说完,是长长的叹气。 赵承玉撑着从床上起来,喊了瑾儿、松儿等人过来,道:“他去采药的山里,我安排了刺客,必定要他这一回有去无回,现在,我们赶紧离开这儿。” 大夫将一粒药丸给赵承玉喂下,赵承玉才稍稍恢复了些力气,神色也渐渐好了许多。 这一切,都是她安排好的。 锦州这边虽然被南朝占领了,但是她在锦州还有些暗线在,来给她诊病的这位大夫就是她的人,这场病是她策划的,她知道只要她稍微的示弱,卫谏定然会心疼她,放松警惕。 她不可能跟着卫谏回南朝,她与卫谏的仇,非生死不能解。 她生,卫谏必死,她死,也要想尽办法杀了卫谏。 卫谏留下的几个侍卫,早已让大夫下了迷魂药,此时全都晕了过去。 赵承玉和瑾儿等人立即离开锦州,一路北上。 卫谏在山崖峭壁的地方找了许久,总算是找到了那株药草,刚要想要下悬崖去摘,就从别处出现几个刺客来,刀刀直冲他的命门,招式狠厉,他本就没什么防备,加之又是在悬崖峭壁这样的地方,故而一下子之间,就被伤了数刀,更是险些掉下悬崖,亏得悬崖峭壁上有藤蔓生长出来,他攀附上藤蔓,忍着伤痛,一路往上面爬去。 但那些刺客紧紧相随,根本不容他有半丝喘息的机会。 在山崖顶上,又与刺客打斗一番,又受了好几处的伤。 幸亏长风带着人及时赶过来,将刺客全数杀了,否则他今日恐怕就要死在这儿了。 “怎么好端端的会有刺客出现?”长风不解的问道。 卫谏答道:“锦州靠近南朝了,恐怕是姜元昊派来的人,想要我的性命。” “殿下处境如此,往后身边还是得带几个高手跟随,免得又遭大皇子暗算。”长风忧心道,对于卫谏所说,也并未有任何怀疑。 此番得救了,卫谏并没有立即和长风离开,而是看了看仍在山崖峭壁上长着的那株草药,咬了咬牙,未曾顾及这满身的伤,又攀附着藤蔓下去,小心翼翼的,将那株草药摘下后,才满心欢喜的上来。 “她病了,需要这个草药当药引。”卫谏笑着道,都不觉得身上的伤口疼,便就立即快马加鞭的往回赶。 看此景,长风在心中叹道:“殿下你将她看得那般重要,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可她,未必会领您的情。天下女子无数,您又何必将她看得那么重?” 卫谏高兴的赶到落脚的客栈,跑进房间来一看,床榻上已经不见了赵承玉的身影,连照看赵承玉的几个侍女都不见了。 长风将那些被迷晕的护卫带进来,阴着脸色禀道:“他们应该是逃走了,走了有一段时间了。” “去查,她去哪儿了!”卫谏怒声冰冷道。 他的脸色极其冰冷,像是要杀人一般。 他低头看看手中的草药,此时他担心的竟然还是赵承玉的病情。 长风请了大夫过来给卫谏包扎了伤口,卫谏昏睡了一夜后才醒来,长风躬身站立在他身边。 卫谏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赵承玉的下落。 长风犹豫了好一会儿,回道:“他们没有去军中,应该是乔装打扮离开的,一时之间,还未能打探到他们的下落。” 说完,他看了看卫谏,犹豫着道:“还有……大夫过来给您看诊时,看您手里一直紧握着那株药草,属下便与那大夫询问过,大夫说,那不是什么药草,只是一种不太寻常看见的花种而已,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生命力十分顽强。” “这只是一株花?这么说来,她应该没病,只是将我引去那儿,还安排了刺客杀我……她可真够厉害,都成了俘虏,竟然还有能耐联系到她的人,还能安排这么一出戏来……”明明应该怨恨赵承玉才是,可是,他竟然松了口气,至少赵承玉没有真的生病了。 这样,他就放心了。 “殿下,您该对她放手了。您别忘了,您已有太子妃。”长风提醒他。 卫谏起身来,吩咐道:“明日启程回南朝,另外,那送出去的十座城池,十日内全部夺回来!” “是!” 赵承玉从锦州逃出来之后,就与瑾儿几人乔装打扮,一路迂回北上,未曾透露自己的半点行迹。她知道,一旦她的行迹暴露,卫谏定会率兵追来,将她拿回去。 可恨,她都安排了好几个功夫十分厉害的刺客都没能将卫谏杀了。 不过,卫谏还活着的消息传来时,她竟然觉得松了口气,觉得有些庆幸未见还活着。 她不能暴露行迹,只能暗中藏着,蛰伏下来,让卫谏永远都找不到她,而她要蓄精养锐,在最好的时机给卫谏严重一击。 迦叶寺还没有暴露,而且那儿有她的练兵场,她还是想要回到那儿,暂时隐匿起来,而且她训练的那些精英,都陆续回到了迦叶寺后山。 经过几日的奔波周折,赵承玉一行人总算是平安到达了迦叶寺。 这一路,她也听了不少消息,姜地和藏地已经被戎族拿下,戎族人的胃口大,还在继续往南征战,已经在攻打覃城、凉州等地。而陈国的兵马也在陈国四皇子、扬威将军的带领下,拿下了北朝西北很大的一块地方。 如今,北朝的南边被南朝侵吞,而西北一块又全都被陈国拿下,北面被戎族人占领。北朝已经岌岌可危,京城恐怕也是朝不保夕了。 眼看着国家被这三国瓜分,赵承玉却毫无办法。 “公主,南朝太子奉送的那十座城池,又悉数被他们夺回了。江南五省已经彻底被他们拿下。很快就会对徐州等地发起进宫。而且京城这边,已经乱了。”松儿打探了外面的消息回来,跟赵承玉禀告道。 她将打探到的消息一一跟赵承玉都说了遍。 南朝发出长公主和赫连将军被俘虏的消息,京城就开始乱了,那些文武百官,以及皇族权贵就开始为自己谋求退路,好几个人暗中联系了南朝,也有人暗中联系了陈国,有意要投诚。 为此,有人杀了郑国公和宫中那个未满周岁的小皇帝。 此时,宫中无主,宫人溃逃。 眼下就看哪一国的军队最先进入京城了,京城就会被谁占领。 “我从未想过会溃败成这样。如今,国家已灭,我也无颜面活着。”赵承玉悔恨道。 她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 这几日,她很平静,一直问松儿,有哪国的军队进京城了。 松儿回答说:“还不曾有人攻打进京城。” 直到一个月后,那是新年后的第无数场大雪,这漫山遍野都铺得白皑皑的一片。松儿踩着厚厚的积雪,显得有些吃力,跑来与她禀道:“公主,有军队攻进京城了。” “哪国的军队?”赵承玉问道。 “南朝,南朝太子亲自领的兵马,而且,南朝将定都在京城,不日后,南帝等人都会迁都来长安。”松儿答道。 赵承玉沉默了许久后,大声威严的喊了声:“瑾儿,替我梳妆,我要回宫。” 松儿又回禀了赵承玉一句:“南朝太子,他知道您在迦叶寺里,已经派了人在山下等着,要接您回去。” 赵承玉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坐在铜镜前,看着瑾儿给她梳头,挽着熟悉的发髻,一支支朱钗戴在她的发髻上,她仍是先前那个威仪四方的长公主,眼神凌厉。 赵承玉捏着手中那串了凡送的佛珠,了凡同她说,每颗佛珠上都刻了经书,可她却看着这佛珠与平常的无异,并未见有什么佛经。 她手里捻着佛珠,步步往山下去,主持在寺门口目送她们离去。 到了山下后,卫谏已经在那儿等着,见了她之后,他只平常的口吻道:“忙完了事情后,我就来了这儿等你,好在,你下山了。你的弟弟很快就会从南朝那边护送回来,届时,你们姐弟俩就能相聚了。” 话说得这般平常,好似夫妻一般。 他过去牵着赵承玉的手,心疼道:“你的手很凉。” 忙喊了侍从拿了个紫金暖炉过来让赵承玉捧着。 赵承玉却是冷冷的看他,触及到那她熟悉的眉目面貌,道:“我在锦州那般骗你,还险些让你丢了性命,你就没有半点恼恨我?” “我只知道你没有生病,很安全,如此我就放心了。”卫谏深情的道,“一切都是我对不住你。如今大局已定,往后我会尽一切的补偿你。” 赵承玉笑了,对着卫谏笑得温柔甜蜜,好似不恨他了一般,只问道:“卫谏,那你是不是很爱我?我若要当你的太子妃,你允吗?我记得你还与我在一起时,南朝太子已经娶了位太子妃。” “你想要,我就答应你。”卫谏嘴角弯起了弧度,心中轻松许多。 赵承玉能够放下对他的仇恨,还愿意与他在一起,一个太子妃算什么,连皇后之位,他都心甘情愿的双手奉上。 卫谏抱着赵承玉上了马,两人共骑一匹马,一路往宫中而去。 到了宫中,赵承玉依旧住在章华宫,这几日来,她很安分,若是卫谏来找她,她会同卫谏说些话,眼里心里都没有了仇恨,好似与卫谏重新开始了一般。 只是瑾儿忧心忡忡。 只有她最懂赵承玉的心思,知道赵承玉要做些什么。 “公主,我们离开这儿吧。就当个普通平凡的人,过逍遥自在的日子。您以前不是很向往过这样的日子吗?您看看现在,虽然换了天子,可百姓依旧过得很好,坐着天下的人是谁,真的很重要吗?” “瑾儿,我想做的事,从来都不会放弃。瑾儿,你自己离开吧!” 第79章再跳宫墙 瑾儿劝阻赵承玉无果,只得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赵承玉去见卫谏,与他问起南帝等人和赵承桓他们何时会到长安。 “毕竟刚经历过战乱,许多城中还不安稳,为了安全起见,会在各城安稳下来之后,才会动身过来,约莫还得一月多呢。”卫谏答道,神色显得疲倦不已。 占领下这京城之后,卫谏需要处理很多的事情,从早忙到晚,连去看赵承玉的时间都很少。此番跟赵承玉见面,他才处理了一宿的折子,这京城皇宫叫赵承玉管理的太好,他要撤换掉赵承玉的人,着实废了一番功夫。 以后这京城皇宫还是皇宫,只是换了主天下的人,往后赵承玉还会生活在这里,故而,卫谏并未将赵承玉的人全数除去。如此留下赵承玉的人,还得将他们掩护好,着实很费功夫。 “章华宫里一切可好?那些宫人先前都是照顾你的,应当都对你很是忠心。”卫谏苦笑道,伸手去替赵承玉扶好歪了些的发钗,眸光满是柔情。 他知道赵承玉的性子有多刚烈,她是个多么高傲的人,怎么可能会这么容易就认输伏低? 如今,他只想将她留在身边,用自己的真心去感动她,希望她能够放下仇恨。 “听说你很忙,恐怕休息片刻都不容易,没别的事我便不打扰你休息了。”赵承玉冷漠说道,转身就走了,丝毫不留情。 卫谏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忍了许久,才咳嗽了几声。 长风过来担忧道:“殿下不能吹风,还是回殿内吧。” 卫谏受了些内伤至今未愈,加之日夜操劳,染了风寒,如今吹不得风。 长风扶着卫谏回了殿内,卫谏才坐下,就又要看折子。而长风则在一旁跟他禀报政局大事:“大皇子的人已经先行一步赶往长安,应当是不想让殿下您先掌控了长安的所有权势。还有,因为长公主这一事,皇上对您很不悦,又有大皇子的人在皇上耳边说话,此次拿下北朝的功劳恐怕大半要被大皇子抢去。” 卫谏一直看折子,没有抬头。“殿下在北朝经营多年,如今却都给别人做了嫁衣,而且在北朝的那些暗线,还被长公主除去了那么多,属下替您不值。”长风不甘心的道,心里对赵承玉多有埋怨。 “长风,我有些后悔了。”卫谏放下折子,叹道。 他是真的后悔了,可这世间没有后悔药,时间不会往回走,如若可以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再谋什么北朝江山,他只想带着赵承玉早早的隐退,去过逍遥自在的生活,生一堆的孩子。 他从一个牢笼里出来,又选择进了另外一个牢笼,而且还将自己心爱的人伤成了这般。 长风欲言又止的看他,眼神里满是急迫担忧。 “长风,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放心吧,我虽后悔了先前的行为,可事已至此,后悔没有用,北朝覆灭了,她的身份地位变得尴尬被动,我得保护她,自然要有保护她的能力。她一直想看到天下百姓安居乐业,我定要做到这些,也许只有到了那一日,她才会原谅我。” 说完,卫谏叹了口气,又开始看折子。 长风躬身劝道:“殿下,您去歇会儿吧。您要是累坏了,就再没人能护她。” 果然,将赵承玉搬出来,卫谏立马就放下了折子,去了内殿的榻上躺下歇息了。长风叫了当值的小太监给内殿唤了安神的香,让卫谏睡得久些。 在三月春回大地的时节里,南朝的权贵和赵承桓等人都回长安了。 皇宫依旧金碧辉煌,威严而又庄重,可走进那大殿里,住进章德殿的人成了南帝姜珩焱,那满朝的文武百官也换成了南朝的官员,宫殿没什么变化,里头的人换了,连他们着的服饰都与北朝的人有几分出入。 在那一天,赵承玉装扮得隆重,一身明黄的公主凤袍,头戴百鸟朝凤的凤冠,她就站在那宫墙之上,看着南帝和南朝的百官以及赵承桓和一些北朝官员一路过来。 她纵身一跃,从他们的眼前跳下来。 “北朝公主,该有以身殉国的气度和觉悟!是我未能做到父皇交代的任务,此时就去向父皇请罪!” 她这就是要寻南帝的晦气,就是跳给赵承桓看的,更加是跳给卫谏看的。 她恨卫谏毁了她要守护的国家,可她杀不了卫谏,也下不了手杀他。既然卫谏那般爱她,那就让她的死来惩罚卫谏,让他愧疚后悔。 这就是她的报复。 可惜,卫谏及时的出现,将她在半空中截住,让她安全落地。 她的两次跳楼,都未能慷慨就义。 着实晦气和不公平的很,她想死都这般难吗? 卫谏当着南帝的面,阴着脸色抱着赵承玉匆匆而去,甚至是彻底忽视了南帝那一行人,他眼里只看到的是赵承玉,只担心在意的人是赵承玉。 等得他抱着人走远了,南帝冷着脸,怒声道:“不过立了些功,就连朕都不看在眼里了!孽子!” 原本是高兴入宫,这一天还是钦天监挑的好时辰,却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南帝只好将怒火发在了钦天监的身上,将人砍了脑袋。 还得留着赵承桓和赵承玉来稳住北朝的百姓和士兵,故而,他不会杀这两人,也不会让这两人过得不太好。 他将赵承桓封了宁安王,就在京中赐了一座大宅子给赵承桓,至于跟随着赵承桓一同的嫔妃也都归还给赵承桓,先皇的公主也在宫外赐了公主府,赏了奴仆亲兵,以及赵氏皇族的宗室子弟,也都被善待。 对于赵承玉,仍旧保留着她昭仁长公主的封号,宫外赐府邸,亲兵。 赵承玉虽然没死成,可她对卫谏的恨深入骨髓,更是不可能接受南帝的封赏。她还是一直留在章华宫里,无人敢去冒犯。 赵承桓应南帝之诏去章华宫里劝说赵承玉,可他刚进章华宫,赵承玉就是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赵承玉对他怒声责备道:“以前,你是天子,做错了事情,我也不能这样打你,教训你,因为会损了天子的威严。可如今,你不是天子了,我只想狠狠的打你一番,我恨极了你不中用,在对付我的时候,能够狠心下手,可但凡输了一次,你就彻底怕了,连跟人争的想法都没有,只想着逃……我也恨极了自己太过心软,太轻信了卫谏,太相信了你的能力,才轻易放手权势……” 明明是在教训赵承桓,赵承玉却自己先哭了起来。 赵承桓见此伤心又愧疚,跪在赵承玉面前,道:“姐姐想如何打我,就打吧,我定不吭一声,都是我的错,等姐姐的气出了之后,可否听我说几句话。” 第80章跟随赵承玉 赵承玉也就是一时之气,打了赵承桓那一巴掌后,便就站在一旁只管自己伤心落泪了。 “一开始是我懦弱无能,溃逃得太快,但是后来降国,我是不想打下去。是的,一直坚持下去,我们并不一定会输,至少能够保得住一方疆土,我还能当那个天子,过着尊贵优渥的生活。可是,南朝这些年,蓄精养锐,那南朝太子姜元彻又以一个太监卫谏的身份在北朝经营了多年,他的人遍布北朝各地,北朝官员都有把柄在他手里,他又对北朝地形地势十分之熟悉。这一场战打下去,真要认真的分个输赢,各方僵持,最后受苦受难的只有百姓。 姐姐,你想想,这一场战,会打多久?三年、五年?这么些年的打下来,百姓会受到多少苦?反正我也不是很有才能的皇帝,不如将这江山让出来,姜元彻看起来是个有才能的人,若他来当这江山之主,总好过我。他也与我承诺过,会尽量保全我北朝皇族的人,而且会迎娶你为太子妃,他日登基,也定会立你为皇后……至少如今北朝虽然败了,但并没有经过太多的战火,百姓没有很大的损失……” 这些,赵承玉自然明白。 只是看到她一心扶植的赵承桓这般退让,连天子之位都这样豁达的让了出来,她难免有些难以接受。 “姐姐,其实我并不想当天子,我想过些逍遥自在的日子。”赵承桓向往又诚恳的道。 赵承玉冷冷看他:“为了你,那么多人死了。姑姑从宫墙上跳了下来,她以前是个那么怕事的人,却在国难当头之时,挺身而出,将生死置之度外。而你,就随随便便的让出了天下,还说什么只是不想让百姓受苦。承桓,你又何必让人将侄儿送来给我?你要降不就应该降得彻底些吗?” 赵承桓低头沉默,满是愧疚自责。 “你知道在你降国之后,有多少将士仍旧坚毅的守着国土,为了这个国家抛头颅洒热血吗?早知道你是个这样懦弱无能的皇帝,我当初又何必将你推上皇位?” 赵承玉后悔道,此时心寒不已。 早知如此,她还不如让那些有野心的王叔坐上那天子之位,她就当个不管世事的公主,多好啊! 赵承桓本来是来劝说赵承玉的,却是叫赵承玉说得他无地自容。 赵承桓离开之后,卫谏过来章华宫里看她,劝她道:“你恨我,便恨我,但别拿自己的性命来折磨我。在乎你活着的人很多,哪怕你要报复,也得活着才能报复啊。” 要不是瑾儿偷偷去告诉了他,赵承玉想要寻死的决心,他又怎么可能那么及时的出现接住了从宫墙上跳下去的赵承玉。 只是,他能救这一回,往后也能救很多回,但是,只要她仍旧有寻死的心思,就总会出现他一时疏忽未能及时营救的时候。 他怕。 所以,必须得打消赵承玉这样的想法。“那你能让我杀了你吗?”赵承玉从袖口抽出匕首抵在卫谏的脖子上,怒声恨意道。 匕首冰凉。 卫谏未曾显露半分半分害怕惶恐之色,而是伸手去握着赵承玉的另一只手,道:“若是杀了我,你能好过些,不再寻死,那你就动手吧。” 赵承玉狠了狠心,匕首割破卫谏脖颈的皮肤,鲜血渗透出来,卫谏果然丝毫不动,可赵承玉却心软了,手也软了,怎么都下不了手。 “你就是算准了我无法亲手杀你!卫谏,你时时刻刻都在算计我,对我的真心,恐怕也都是在算计之后,故意假装出来的。”赵承玉甩开手,收了匕首,气愤的转身过去,不理会卫谏。 “宫外的公主府已经修葺好了,等会儿我派人送你过去,章华宫里的东西和伺候你的侍女会一同随你去公主府里。还有北朝的那些将领、权贵公子们,他们也很想追随你。”卫谏道。 说完,他就转身出了章华宫。 如今皇上及后妃们都已入了宫,他不能一直留在宫里,他原先的卫府直接改成了东宫,月影、长风,还有太妃子萧清柠等人也都搬去了东宫里。 第二日,赵承玉就被送回了公主府里,这昭仁长公主府早先就设立下来了,只是她先前一直都在宫里,住着章华宫,便就没来住过,后来嫁给了卫谏,就去了卫府,这公主府也未曾住过。 也不需要修葺什么,就是许久未住,加上京城生过几次战乱,府邸里有些院落有损坏。 赵承玉回到公主府里时,便见李徽敬、李徽宗和赫连南骏兄弟倆以及熊婉秋都在等着她回来。 她决心要死之事,这些人自然也晓得,自然也要劝她。 熊婉秋最先开口:“婉秋一直受长公主庇佑才能活着,长公主若死了,婉秋自然也活不了,还有瑾儿、松儿,那些忠心跟着长公主的人,恐怕都会随着长公主死去。” 李徽敬亦道:“如今北朝赵氏宗族的子弟还能平安富贵的活着,全是仰仗着长公主手里还有兵权,若您一死,兵权落在了别人手里,恐怕赵氏宗族才是真正的覆灭。长公主若还有心将这天下夺回来,大家也都是心向着长公主的,蛰伏几年甚至十几年,也能将这天下再夺回来。您若死了,就真的是什么可能都没有了。” “徽敬兄说得十分有理,这京城、皇宫都是北朝的,百姓和将士都是北朝的,长公主若想要复国,并不难。”赫连南丞道。 赫连南骏板着脸正气道:“我赫连南骏永远听从长公主的调遣,对长公主生死相随。” 就连一向对赵承玉有意见,跟她针锋相对的李徽宗都道:“我母亲从宫墙上跳下来,是因为她知道,她做不了别的事情,只有死才会有价值。而长公主不一样,长公主有才能谋略,有主天下的手腕,若是就这样死的话,就太可惜了。” 赵承玉看着他们,她心中很是感动,她也并非是那般固执的人,为让他们放心,对他们道:“你们放心吧,我不会再寻死。死了两次都没能死掉,兴许就是父皇不让我死,要我护着赵氏一族的人。如今,我们是前朝旧人,虽然南帝和气相待,但还是会对我们存有芥蒂和猜忌之心,断不会重用和信任。恐怕等他们真正站稳了脚跟,就必定会想方设法的除去我们。” 此话落下后,厅中几人都脸色凝重,赵承玉所说所忧,正是他们所忧。 “自古以来,天子不会真正的信任所有大臣,必定会对功高权重的大臣出手,与其之后被慢慢削弱势力,不如在南朝根基未稳之时,建功立业,将大权掌握在手里,如此,南帝必定对我们忌惮畏惧。”赫连南骏想了会儿开口道,“我手里还有不少赫连军,且威名在外,南帝必定会重用于我。我会抓住这个机会,先赶走姜地和藏地的戎族人。” “南帝老迈,如今朝中最有威望和有希望成为下任新帝的人便是大皇子姜元昊和太子姜元彻,我们必须得抓住新帝的势力,在新帝面前立下大功,姜元昊并不可取,而姜元彻,他与公主的关系……若是公主与他成婚,整个北朝旧族都是公主的娘家,而且,至少目前姜元彻没有要除掉北朝旧族的意思。”赫连南丞分析道,略有些犹豫的目光看向赵承玉。 其他三人默然不语,赫连南丞所说才说到了点子上。 若是赵承玉嫁给了卫谏,他们必定会大力扶持卫谏当上皇帝,并且让赵承玉当上皇后,然后再扶持赵承玉生下的皇子为帝,如此一来,北朝旧族会一直受到庇佑,也间接的让北朝皇族的血脉继承了皇位。 赵承玉冷了脸色,这一辈子她都会记恨卫谏,又怎会愿意嫁给他? 可是,从大局出发,她必须嫁给卫谏。 “如果,长公主心中不愿,那便算了,北朝旧族,自有我护着,臣还是希望长公主可以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往后的日子都是为了自己而活。”见赵承玉一脸的不愿,赫连南骏松口说。 他本来也不愿赵承玉嫁给卫谏。 他不愿赵承玉再卷入到宫廷的斗争当中去。 而且,赫连南丞等人不知道,但是他却知道,赵承玉不能生育,没有子嗣可以继承皇位。一个没有子嗣的女人,若是生活在后宫之中,只会有一辈子的孤苦。还有如今的太子妃是萧大将军之女,卫谏此时断不会得罪萧大将军,能不能将赵承玉娶为太子妃,以后立为皇后,还是未知。 才回得府里来,又与他们说了这么多话,赵承玉疲惫的很,先行回了房中休息,让赫连南骏他们先各自回府中修整。 赫连南骏一路送着赵承玉回房,路上同她说:“其实,卫谏他还是很在意你。在你跳了宫墙之后,他来找过我们,恳求我们劝说你,让你不要再寻死。哪怕你是为了复国而活着。” 听了这话,赵承玉停下了步子。 晌久之后才道:“以前,我觉得他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原来他也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人,他应该知道,他舍弃不下我,总有一日,会被我所伤。” “长公主的意思是……”赫连南骏总觉得赵承玉这话里有别的意思。 “我们扶他坐上皇位,再从他手里将这天下抢回来。他能在北朝装作太监蛰伏十多年,我又如何不能与他同塌而眠,暗中蓄养,控制住这京城皇宫,再夺回天下?”赵承玉正色道,十分认真严肃。 赫连南骏躬身抱拳:“臣但凭长公主调遣。” 随后有不少北朝旧族前来公主府里劝说赵承玉不要为了一时之气而放弃掉自己的性命,而且都同仇敌忾的表明,愿意追随赵承玉,奉赵承玉为主。 皇子府里,庞遗世恭声向姜元昊道贺:“恭喜殿下立下大功,拿下北朝的功劳还盖过了太子殿下。” “一切还是多亏了庞先生的谋划,让人杀了那个新帝,周旋于陈国和戎族,让他们出兵,才能顺利的拿下了北朝。”姜元昊感激道,脸上难掩得意之色。 如今,他立下了这番大功,本来父皇就更加偏爱他一些,后宫还有母妃周旋,如今他的声势又盖过了太子一些。 “不过,太子可骗得我们好惨!我们竟不知道他弄了一个假货代替他,而他竟然是北朝权势滔天的大太监卫谏!”姜元昊气恨道,想到他在卫谏手里栽过数回,就越发气恨。 恨不得将卫谏置于死地。 “拿下北朝的大功说来,还亏得是太子殿下太念着那位北朝长公主了,否则殿下您又如何能从他手里抢走功劳。”庞遗世道,他对卫谏一直都不曾小觑,原先还因为未能拉拢到卫谏而有些后悔,如今,卫谏成了太子殿下,他更不敢马虎松懈。 他与姜元昊劝谏道:“如今殿下与太子平分秋色,您得皇上厚爱,但是在兵力和朝臣的支持上,太子殿下要胜您一筹。北朝虽然被灭,但是北朝旧族的势力仍在,长公主手里有兵马,而且也是有才能手腕的人,还有赫连南骏更是带兵的奇才,殿下要是拉拢到北朝旧族的支持,那便是如虎添翼,离皇位就更近了一步。” “一切依先生所言,此事就交给先生去办了。不过,别忘了太子先前可是那长公主的驸马,两人有夫妻情意在,恐怕咱们白忙活一场。”姜元昊道,他心里并不喜欢赵承玉这些人,此时他还恼恨着先前曾栽在赵承玉手里的事。 见姜元昊似乎对这事并不放在心上,姜元昊严肃认真的道:“北朝旧族的势力非同小可,太子殿下、甚至其他的几位皇子殿下都会很努力的争取这股势力。那长公主虽先前嫁给过太子殿下,但是太子殿下领兵灭了北朝,她最嫉恨的人应当就是太子殿下,故而不一定会站太子殿下。大皇子妃是北朝的凝霜公主,此事,可让凝霜公主多走动一二。” “凝霜?她心里都是母国,她又是个没什么大主意的人,恐怕也都是听赵承玉的!”姜元昊嘲讽道。 庞遗世将这事看得十分重要,而姜元昊似乎不太上心,他很是无奈,像赵承玉这样的人,非他一个谋士出面就能说通的,自古以来明君都会礼贤下士,才能觅得良才和忠心报效之人。要说服赵承玉,还得姜元昊出面才能显得他们心诚,显得大皇子对北朝旧族十分看重和信任。 姜元昊不打算去拉拢赵承玉,庞遗世只能尽力,去了公主府三次,都让人拒之门外了,连赵承玉的面都没有见上。 不过,他倒是听说了,这些日子以来,五皇子、七皇子都曾携带重礼去公主府拜访过,不过,他们也未曾见到赵承玉。庞遗世派人去将五皇子和七皇子拉拢赵承玉的条件打听了一番,回了大皇子府里神色凝重的跟姜元昊道:“五皇子和七皇子是想以皇子正妃的名号求娶赵承玉,这两位皇子本身没什么实力,赵承玉很有可能会选择一位扶持,这样,往日她扶持的人登基之后,有功之臣都是北朝旧族的人,那这天下,实则又落到了北朝手里……” 听庞遗世说得这般危险,姜元昊有些不耐烦,先前那么多兵力的北朝都轻易被他们给拿下了,如今剩下些残兵败将,还能成什么气候,这庞遗世真是越发胆小了! “好了,明日我让凝霜去公主府探访,她断然不会避着凝霜了,先让凝霜探过她的意思之后,我们再做决定。”姜元昊道。 第二日,大皇子妃凝霜坐着车辇去了长公主府外,递了门贴之后,很快就有小厮领了她进去。 她进去见到赵承玉后,就同赵承玉行了个礼,恭敬道:“长公主好。” “凝霜,你不必再同我行礼,如今北朝被灭了,我只是个亡国公主,你是大皇子妃,身份还要高过我一些。”赵承玉叹气道,其实说来,她与凝霜的关系并不熟络。 凝霜脸色仍旧很是恭敬,她直言道:“大皇子想拉拢长公主,让我来探探长公主的意思,还请长公主给句话,我也好去回他。” “目前我不会表态,你回去便与他说,我仍在观望当中。”赵承玉道。 凝霜点了头,看赵承玉神色里透露着对她的生疏和防备,她开口道:“长公主不必防着我,我虽是大皇子妃,但母家是北朝旧族,能依傍的也只有母家,心自然也向着母家,长公主若有需要凝霜的时候,尽管开口。” 赵承玉不解的看着凝霜,对于她的话,并不太信任。 “你是大皇子妃,大皇子若登基当了皇帝,你自然就是皇后,你的荣辱系在大皇子身上,而非母家。”赵承玉道。 凝霜无奈的摇头,眼神里满是凄凉和憎恨:“大皇子那人,猜忌心太重,他又刚愎自用,他不可能信任北朝旧族的人,若我没些作用,他不会让我活得太久,他若能登基,断不可能立我为皇后。” “我要选的人,是卫谏。”赵承玉开口道,将自己选择扶持的人说了出来。 凝霜也聪慧,既然先前赵承玉未曾透露出来,必定是目前还不能透露,她道:“我会按照长公主先前的意思,如实告知大皇子,并且会极力劝他来拉拢长公主。” “好。”赵承玉应下,让人送了凝霜离开。 等着凝霜离开了,瑾儿才担忧道:“长公主怎跟她说了实话?她毕竟是大皇子妃,心自然也会向着些大皇子。” “此事也不是什么大秘密,泄露了出去也就是将计划往前挪了挪而已。既然她先开口与我投诚,那我自然也要表示信任,也好来试一试,她是否真心。”赵承玉答道。 正好松儿吩咐了绣娘赶紧裁制今年的春天轻薄些料子的衣裳,赵承玉见她过来,与她提了一句:“松儿,明日五皇子过来,你吩咐人别再拦着他,请他进府里来。” “是。”松儿应下,就又去忙了。 瑾儿给赵承玉倒了一杯茶,赵承玉喝了口之后,向瑾儿问道:“因为我,必定害得卫谏遭了南帝不少责骂吧?” “拿下北朝的功劳大多算在了大皇子头上,南帝对大皇子大加赞赏,而太子殿下则是一句功过相抵,昨日里,南帝还寻了太子殿下的一处错,罚他禁足在东宫十日。这南帝摆明了是心向着大皇子的。”瑾儿将知道的事情全数与赵承玉说了。 赵承玉低头沉思片刻,道:“我早听说过南帝并不喜欢太子,反而更喜欢大皇子和其母妃颜妃。卫谏不在南朝多年,与南帝父子关系生疏是正常,加之,他在后宫想来也是没有人的。南帝年纪大了,在处理政事上有些糊涂,反而更耽于享乐,想来会更喜欢后宫美色。明日你挑选几个懂得风情、会玩新花样、会撒娇的美人给南帝,不用教她们宫闱争斗,只要她们分走颜妃的宠爱便是。自古以来,帝王都不喜欢后宫里的女人又太多心思。” “奴婢明白了,是要心思单纯些,生得美的。”瑾儿答道。 “大抵是这样。” 南帝虽然是一国之君,但原先南朝那地方并不大,故而那后宫里的女子并不多,估摸也就二十来个嫔妃吧,根本就比不上北朝天子的后宫有三千佳丽。 就连南朝的那皇宫都小了北朝皇宫数倍,也是难为他们会急忙的迁到北朝皇宫里来。 第二日,瑾儿就挑选了三位长安的美人儿,带过来给赵承玉看过,赵承玉对这三人很满意。 “怎么送进宫里去?”瑾儿问道。 “自然不能是由我们来送。那南帝为何会那般喜欢大皇子,也是大皇子最像他,猜忌心重,我们送去的人,他自然会有防备。”赵承玉道,此时的她,又成了当初那个事事都能掌握在手中的自信模样,恢复了生机。 “那该是谁去送?”瑾儿问道。 此时松儿过来回话说:“公主,五皇子来了,又带了一车的稀罕玩意要送给您。” 赵承玉笑了笑道:“由他去送。松儿,将五皇子请进来。” 第81章求娶 五皇子姜元曜一身墨绿锦袍,模样十分清秀俊郎,相较于卫谏的冷毅和轮廓分明,他更加显得像是个翩翩公子,眉目中便有一股和善温润之气。 他进来后,对着赵承玉抱拳躬身,显得十分客气:“我早听闻过北朝的昭仁长公主乃是难得一见的女中豪杰,极有才能的奇女子。一直心怀敬仰。” “五皇子客气。”相较于姜元曜的热络,赵承玉的态度显得略有些清冷寡淡。 姜元曜尴尬的落座后,饮了口茶,又道:“长公主是见惯了各种稀奇珍贵玩意的,我给长公主送了些东西,都是从南朝那边寻来的,倒也不贵重,比较有意思些,希望能得长公主喜欢。” 说完,他使唤了下人将东西抬了上来,东西也不多,就是一个木箱子,打开后里面装的都是些木艺制品,有各种各样的,赵承玉看着也觉好奇:“这都是些什么东西?我倒是第一回见。” 姜元曜笑了,拿了一样出来,与赵承玉道:“这个是南朝平常百姓家小孩子常玩的东西,叫做陀螺,把它立在地上,用鞭子一抽,就会转起来。” 瑾儿在旁笑着解释:“公主,这东西在北朝也有,只是公主一直生活在宫中,没见过这些东西罢了。还有箱子里头的那些东西,在北朝寻常百姓家也都是常见的。” 此话,让姜元曜笑容尴尬,僵在那儿。 北朝地广物博,自然是什么东西都有。 赵承玉笑着道:“虽说都是些寻常东西,但本宫没见过,没玩过,便就觉得它好,五皇子也是用心了才寻到这些东西,若是寻常的金银珠宝,本宫看了也觉得俗。” 高兴的让人将这一箱子东西收下,又感谢了五皇子一番。 “听说五皇子前来拜访过多回了,就是本宫总不在府中,让五皇子落了空。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本宫也是个爽快人,不喜与人兜兜转转的,一句话兜三个圈子才说出来那样的,本宫其实是很讨厌的。”略有些熟络之后,赵承玉就开门见山的道。 赵承玉是何等厉害又有手腕,还管理过朝堂的人,姜元曜自然不敢在她面前耍手段,此时,他态度表现得十分恭谦,道:“我想结交长公主,想求娶长公主。” “那可要让本宫知道,本宫为何要嫁给五皇子?这于本宫有什么好处?”赵承玉脸色认真的问道。 姜元曜答道:“父皇虽然待北朝旧族十分优容,但北朝旧族的存在还是很尴尬,长公主手里有势力,几位皇子都想争取到长公主,大皇兄和太子殿下,他们都已有心腹和重用之人,长公主若是选择他们,可不一定会被看重,而我,本身无任何势力,如若长公主选择了我,北朝旧族是我唯一的依傍。也因为我毫无势力,若是在长公主的辅助之下而夺得大权,如此不也显得长公主手段了得吗?” 听姜元曜说完这段话,赵承玉笑着道:“除了五皇子之外,还有七皇子,说来,七皇子似乎更要好一些,五皇子的生母只是个宫女出身,是毫无外戚支持的。而七皇子的生母则是尚书之女,多少来说,七皇子还有个尚书帮衬。而且,七皇子也是来了我这府邸好几次了。就算本宫不考虑大皇子和太子殿下,五皇子如何觉得自己能够赢过七皇子?”“我这不是在努力争取吗?但愿我与长公主有缘。”姜元曜答道,不卑不亢,也无任何急躁之色。 赵承玉没有立即下决策,而是拿了方才姜元曜拿出来的那个陀螺,把玩了会儿,笑着道:“本宫是今日才认识五皇子,婚姻这等大事,自然要心里喜欢了,才能决定。不过,为了感谢你送给本宫这一箱子的玩意儿,本宫给你个回礼。” 说罢,喊了瑾儿将那几位选出来的美人带了上来。 “这几位美人是我让人精心挑选出来的,南帝刚到长安不久,定还没怎么见过长安的美人儿,后宫里一直都是颜妃在伺候南帝,颜妃也着实辛苦。五皇子可知道该如何办了?”赵承玉目光含笑道,看着姜元曜的脸色。 姜元曜略显犹豫,这几位美人的确是美,但是往后宫里送女人,他身为儿子这样做不妥,还有,这人是赵承玉选出来的,更加不妥送去后宫里。 “这……我身为儿子,给父亲送女人,这着实也太……”迟疑许久之后,姜元曜还是为难的拒绝了。 “五皇子,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看来,本宫还是考虑七皇子为好。”赵承玉不悦道,起身来就要喊瑾儿送客。 见赵承玉生怒,姜元曜忙硬着头皮应了下来:“多谢长公主,这几位美人我收下了,也定然给送到父皇那儿。” 本来他就什么都没有,给父皇送几个美人说不定还能博父皇个好呢,若是一开始就将赵承玉拒绝了,那他就半点机会都没有了。 姜元曜刚走一会儿,松儿就喜着脸色过来禀道:“公主,七皇子来了,也带了一箱子的礼。与五皇子错开了,两人没碰上面,想来那七皇子也是通情理的很,知晓这样遇上太尴尬。” “请人进来吧。”赵承玉道,让瑾儿又重新去泡了一壶茶过来。 这七皇子姜元景略比姜元曜照耀一些,穿的是一身月白锦袍,腰间系着块白玉,比那五皇子更显得飘逸俊朗,举手投足之间,更多了丝贵气。 这几位皇子里,除了大皇子姜元昊之外,南帝就更喜欢七皇子姜元景一些,也是姜元景聪慧机灵,很是懂得讨南帝的喜欢,平日里又是一副从不谈朝堂大事的模样,只谈父子情。 “长公主先前宫墙上一跃,我就对长公主甚是爱慕,如此有气节,世间少见。我倒很是羡慕太子殿下曾与长公主有过那么一段感情!”姜元景一进来就爽朗的跟赵承玉道,丝毫不见外。 确实,姜元景这人,容易让人生出些亲近来,与之交往会让人觉得很舒服自在,很投性子,能有话聊得下去。 “看来,七皇子是个性情中人。”赵承玉含笑道,脸上也一直挂着明朗的笑容。 “若非是后来的这些变故,我应该要唤长公主一声嫂嫂了。太子殿下这般背弃长公主,我着实替长公主不值得很,也气愤得很。”姜元景气愤道,眼中真有怒火。 “生在皇家,本就是利用来利用去的,有利用价值才能活着,活得好。这些,本宫早就适应了,七皇子不必觉得气愤,也不必替本宫难过。不过,七皇子的这份心,本宫十分感激。”赵承玉略显露出几分落寞哀愁的脸色来。 “来见长公主,自然要送些见面礼,希望能博得长公主一笑。”姜元景道,命人将箱子打开。 姜元景过来,随行的下人可是抬了三个大木箱子进来,比五皇子要阔绰的多了。箱子一打开,便见三个箱子里满是各种金银珠宝,珍奇字画这类的东西。 瑾儿见此,捂嘴噗嗤的笑了声:“公主先前还说,金银珠宝这些东西太俗了!七皇子在性情上倒是很对我家公主的性子,不过,这送的东西却有些反其道而为了。” 也不是瑾儿大胆,赵承玉早料想了姜元景送的会是这些东西,瑾儿这话,自然也是她示意的。 瑾儿的话落下,姜元景就一脸尴尬之色,不过,他反应极快,笑了笑道:“俗物是俗物,但我听闻长公主是个爱民如子的人,刚经历过战乱不久,想来很多地方的百姓都失去了家园,我就想着不如给长公主送些银子,如此一来,长公主便能救助一些百姓。” “还是七皇子想的周到,听七皇子这么一说,本宫觉得这些金银珠宝,倒是可爱得紧。”赵承玉笑道,这姜元景果然是个反应机敏的人,也是难怪南帝会喜欢他。“如今主天下的是姜氏皇族,这百姓自然有姜氏皇族的人去关心,不如,这些东西我收下,我会安排人在徐州等地设立粥棚,不过,会以七皇子的名义来做这件事。” “这……长公主可是太帮着我了!”姜元景高兴道,与赵承玉行了个大礼,“原本是我送给长公主的礼物,却没想到长公主出了力,好处还全落在我的头上。我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本宫的心意是帮助百姓,七皇子出了这么多银子,肯定能帮助很多百姓免受灾苦,本宫已经很感激了。”赵承玉道。 东宫,长风将近来京中发生的一些事情禀告卫谏:“昭仁长公主收了七皇子的金银,之后在京城、徐州等地设立粥棚救助受灾的百姓,此事还是以七皇子的名义在办,一下子七皇子在民间的声望涨了不少。还有,长公主那边还给五皇子送了几个美人,五皇子转送给了皇上,皇上对此很喜欢,对五皇子还赏赐了一番。” 卫谏凝眉思索着,忧心道:“她素来就很关心百姓的生活,此番大战还是因我引起,受灾的百姓太多,就七皇子送出来的那点银子不过是车水杯薪,长风,你立即差人从府库里调出八十万两银子,在起过战乱的各个城里设立粥棚,不管怎么样,先解决掉百姓目前的困境,多少让他们能够吃上一口东西。” “八十万两?”长风惊愣道,“殿下,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他们在北朝蛰伏经营了那么多年,总共攒下的银子也就几百万两,一下子拿出八十万两来,长风倒也不是心疼这八十万两,而是他太明白卫谏的心思,今日是拿出八十万两,明日估计又得一百万两银子,好不容易攒下这些银子,估摸会一下子全在赈灾这事上花光。 “去办吧。一切以百姓为先。” “是。”长风应下。 在长风出去之前,卫谏又叫住他:“等等,你先去给各位大人通个口信,明日朝上让各位大人上折子劝皇上减免百姓一年赋税,大赦天下。” 皇上得了五皇子献上去的美人,又有七皇子救助百姓得了美名,皇上明日必定龙心大悦,让大臣们上折子减免百姓一年赋税的事,应当会立即允下来。 果然,第二日朝上南帝对五皇子和七皇子十分赞赏,当场就应下了减免赋税之事。 这两桩事都是赵承玉出的主意,五皇子和七皇子对赵承玉自然十分感激,又是偕礼登门拜访感谢。赵承玉又与这二人出了主意,让五皇子去领了个官职,去给南帝督办京城西郊园林的事,而七皇子则是随赫连南骏出征藏地。 赫连南骏此战必定会胜,七皇子只是随着去领个军功罢了,甚至连赫连南骏的功劳都会大半落在七皇子的身上。 赵承玉在京中的这一番动作,倒是叫许多人看不明白了。 卫谏的一众心腹与他在书房中议论此时。 “这长公主既帮着五皇子,又帮着七皇子,她到底想要帮谁?可不管她帮着谁,北朝旧族的势力不可小觑,她又对殿下恨之入骨,殿下不得不防啊……”蒋御史忧心道。 连长风也道:“殿下,她会不会是想培养几股势力,好让朝廷内战越发激烈,自古以来因为内斗而使得江山大伤元气的事常有发生。” “我看,这长公主还是尽早除去!一群亡国之人,还想掀起什么风浪来?”萧大将军大声道,丝毫没将赵承玉这些人放在眼里。 “她的心思难猜,五弟和七弟不足为惧,暂且不用管他们。说来,五弟送了几位美人进宫,父皇去颜妃那儿的次数就少了许多,此事,于我们并无害处。至于七弟救助百姓这事,他那点儿银子,赚的声名也算不得什么,不过是在京城周边,父皇和朝中大臣听得到声音罢了。”卫谏冷静思索之后,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来道。 他花了八十万两银子,赚的声名可比七皇子要多得多,只不过离京城远,那些声名没传过来罢了。 第82章太子妃 月影其实是南朝宋太傅府的庶女,自小便喜欢卫谏,后来卫谏被送去北朝为质子的时候,需要挑选些宫女相随,月影求了她父亲,才暗中陪着卫谏一同去了北朝,还进宫当了宫女。 如今南朝大局定下来,卫谏将月影送回了宋太傅府,亲自与宋太傅说北朝时月影嫁给他,只是权宜之计,他与月影并无夫妻之事。 只不过这宋太傅却是大皇子一党的人,也想跟太子党这边的关系断个干净,故而卫谏将月影送回去时,他倒也没什么话,将月影留了下来。 宋太傅寻思了一番后,打算将月影送去给姜元昊府上当个姬妾。 “月影,你模样身段都不错,又在太子殿下身边待了那么多年,他应当对你很是信任,想来你知道太子殿下的不少事情。父亲想将你送去给大皇子,你可有什么想法?”书房中,宋太傅与月影问道。“父亲觉得大皇子真能夺得帝位?”月影凝着脸色问道。 “大皇子在南朝经营多年,本就得皇上喜欢,况且后宫中又有颜妃娘娘在。还有,皇上暗中与为父商讨过要立大皇子为太子一事。若无皇上首肯,为父怎么会站在大皇子这边?”宋太傅答道。 月影低头略想了会儿,点头答应下来:“既然父亲选择了大皇子,那女儿愿意帮助父亲和家族。” 原先宋太傅是皇上的心腹,也是最近这几年才转而投向大皇子阵营,原来是得了皇上的首肯,要他去辅佐帮助姜元昊。 南帝可真够偏心啊! 月影暗中将此事告知卫谏。 送月影回宋府,本来就是卫谏安排的一步棋子。月影虽说是庶女,但宋太傅偏偏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他既然选择了要帮助姜元昊登基,那自然也会为家族荣辱考虑,让自己的女儿成为姜元昊的嫔妃,如此一来,与姜元昊的关系亲近了些,姜元昊自然也就对他更加信任些。 而月影则是留在姜元昊身边探听情报。 东宫目前还算是平静无波,没有任何的争斗。 卫谏只有萧清柠这么一个太子妃,就无其他嫔妃了。 萧清柠天生愚钝,性情像是十来岁的小孩,生的不貌美,平日里的爱好就是吃吃喝喝,再有人陪她玩便好。自她嫁入东宫之后,与卫谏面都没见过几回。 先前卫谏还在北朝当着权倾朝野的大太监时,那回了南朝的替身就已经换成了卫谏的面皮,因那替身甚少在人前露面,故而在南朝那般久,也无人知晓在北朝有个极有名的人与南朝太子长得一模一样。 卫谏在院中看书,那处的凉亭是赵承玉十分喜欢的,天气好时,赵承玉会常在这儿坐一坐。 这个地方能够看得好远,远处的假山,近处的池塘,府中许多好景致在这儿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他刚坐下一会儿,萧清柠就捧着一碟子的糕点过来,在他面前坐下,递给卫谏一块糕点:“殿下吃,这里的糕点真好吃,比我以前吃的好吃。” 卫谏笑了,接过她手里的糕点,咬了一口。 卫府里的糕点师傅是宫中的御厨,原先赵承桓送来卫府的,因为这个御厨做出来的糕点,赵承玉十分喜欢吃。 “嘻嘻……殿下吃了我的糕点,那要跟我生娃娃……”萧清柠笑嘻嘻的看着卫谏说,“殿下真好看。” “你还是小孩子,不会生娃娃。”卫谏笑着说,也不恼她,定是萧大将军私下教她说的这些话。 萧清柠着了急,摇着头说:“爹说了,我嫁给了殿下,我是太子妃,我是大人了,可以生娃娃。殿下这么好看,生下来的娃娃肯定也好看。” “生娃娃会肚子痛,而且,再也不能吃东西了,你还要生吗?”卫谏吓唬她问道。 听此,萧清柠吓得连忙摇头,忙把装着糕点的碟子抱紧:“不要,我不要生娃娃了!” 然后就赶紧跑掉了。 卫谏看着她这幅模样,笑了笑,他宁愿赵承玉是这样的,傻傻的,笨笨的,没那么聪明,不会想要去背负什么,每天只知道吃吃喝喝,过得逍遥自在。 “殿下,李大姑娘递了帖子来,想拜访您。”长风过来禀道。 “李徽婷?”卫谏问,随即冷了脸色:“我没空见她,以后她再来直接赶走,不必来回我。” “是。” 李徽婷已经来东宫好几回了,先前都让人挡了,这次她花了好些银子恳求门房,才得到个下人去报信的机会,可她没想到卫谏当真不见她。 如今,她知晓了卫谏并非是太监,非但如此,而且他还是南朝太子,往后是要登基当皇帝的,她就更加放不下卫谏了。若非是北朝覆灭,依着她的身份嫁给南朝太子也是门当户对的,可如今,北朝覆灭,她的父亲虽说在南朝仍旧为官,但只是个三品闲官。 她想见卫谏一面,都如此之难。 被门房小厮赶走之后,李徽婷恹恹回了府,哭了许久,她听说了卫谏仍旧对赵承玉十分好,甚至因为赵承玉,还害得他受了南帝不少责骂,连攻下北朝的功劳都悉数叫大皇子抢了去。再加上如今京中不少人在说,赵承玉在五皇子和七皇子二人之间周旋,似乎要扶持这二人来与卫谏作对。 她对赵承玉就又嫉妒,又憎恨。 眼下京中各股势力纷争暗涌,但北朝旧无疑是最大的一股势力。 北朝之所以被灭国了,还能有如此之大的势力,最大的原因,就是这儿是北朝的故土,若说卫谏在这块地方经营了十多年,那北朝的人在此就经营了几十几百年。 颜妃下了帖子,邀请赵承玉等北朝旧族的女眷入宫参加宴席。 一群女人的宴席无非是相互攀比,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姻缘、夫家、琴棋书画,赵承玉素来不喜这些,况且,这颜妃是大皇子姜元昊的母妃,又不是后宫之主。 说到底,是个妾罢了。 赵承玉未曾去。 颜妃这宴席主要还是为了赵承玉才摆下的,她也想着帮自己的儿子拉拢到赵承玉,这次宴席,她还特意选了她一个十分出色受皇上重用的侄儿,有意要促成赵承玉和她的侄儿。 奈何想,赵承玉竟这般放肆,连去都没去。 李徽蓁参加了宴席回来,正好她大哥和二哥都在公主府里,她便来了公主府。 见了赵承玉后,她明朗的笑着道:“多亏了长公主没去,今日那宴席,着实无趣的很。我早听说皇上宠爱了那颜妃多年,还以为那颜妃娘娘定然是个十分了不得的大美人,谁知道今日一见,比我母亲都要老上许多,脸上都有好些皱纹了,生得也不美貌……” 突然提及到她的母亲,李徽蓁眼中含了悲伤的泪光,若说恼恨南朝人,除了赵承玉之外,那便就是李徽蓁了。若非南朝突然攻打京城,她的母亲也不会跳了宫墙来殉国。 也因为在国破之后,赵承玉以一个女子之躯,扛起了整个国家的大任,带领着将士们厮杀保卫家国,李徽蓁对赵承玉没有了往日的成见,反而对赵承玉十分信赖和敬佩。 “以色侍君,色衰而爱驰。颜妃能得皇上独宠多年,想来她十分有手段。”赵承玉道。 李徽蓁略想了想说:“她确实是个十分有手段的人,今日宴席上,倒是将许多北朝女眷哄得很高兴,只是我不喜欢这种长袖善舞的人,天底下哪里有人人都喜欢的人,这样的人,要么是仙女。要么就是活得太假的人。” 李徽蓁略细细的跟赵承玉说了些宴席上的事,宴席上的都是些女子,喜欢的自然也是首饰胭脂水粉这类的东西,她给每人都送了盒上好的胭脂还有一样首饰。 最最紧要的,宴席上还请了几个后宫嫔妃在,那几个嫔妃是处处酸着北朝旧族的这些女眷呢,一再提及北朝覆灭了,她们只是一群亡了国的女人,身份可比不得先前了。而颜妃却是处处显得对北朝旧族的这些女眷们十分亲近、亲厚,丝毫不介意北朝亡国之事。 如此一来,她们自然就对颜妃心生好感。瞧李徽蓁有几分醉意,想来是在酒席上与她们没什么话可说,就自顾多喝酒了。赵承玉唤了瑾儿去给李徽蓁端了一碗醒酒汤过来。 李徽蓁喝了醒酒汤之后,就在一旁翻看赵承玉放在书案上的书卷。 赵承玉和李徽敬兄弟二人在说着京中南朝官员的一些关系,经历了这么一场战乱,赵承玉宫中、京中的消息网被破坏许多,如今,正在加紧修复好她的消息网。 她要做的事情,就必定要做到万无一失。李徽敬和赫连南丞十分相似,都是有才学之人,且察事细微敏锐,修复消息网这事,主要还是交给了他二人做。李徽宗虽然行事莽撞了许多,但他的性情十分好,十分能与人投缘,这才多久,他就与南朝的不少权贵子弟有了交情。 夜色渐晚,他们正说得认真专心时,李徽蓁突然开口说了句话:“对了,我姐姐应当要嫁给太子殿下了!” 第83章卫谏成亲 李徽婷在京中走了昌平公主的门路,那昌平公主是颜妃的女儿,与大皇子姜元昊一母同胞。诸多公主当中,她最得南帝喜欢。 这昌平公主倒也不是十分有才能的人,模样还好,才情一般,因为是公主身份,自然常被人奉承着。 李徽婷本来是北朝的才女,有一日昌平公主想显摆才情,在京城一处茶楼里与几个北朝的书生才女们较量,却是被人欺负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她做的诗词,别人看了就嘲笑她。那时李徽婷出面给她解围,李徽婷得了她喜欢,便带了李徽婷回宫教她诗词。 待李徽婷与她熟悉之后,李徽婷就求了她,说自己想进东宫的事,昌平公主立即就拉着李徽婷去见了南帝。 卫谏身为太子,如今东宫里也只有一个太子妃,李徽婷出身也算高贵,自然配得起卫谏,南帝立刻允了此事。 昨日颜妃的宴席上,颜妃透露了两句李徽婷要嫁入东宫的话,李徽蓁这才晓得此事。 将北朝大长公主和北朝丞相的嫡长女赐婚给太子,足以表露出对北朝旧族的体恤关爱,不过,大长公主已死,丞相如今也无权无势,此举看似是在帮卫谏拉拢北朝旧族势力,实则,不过是娶了个无权无势的女人。 南帝若真有心要扶持卫谏,应当是将有大权和兵力在手的赵承玉赐婚给卫谏才是。 颜妃设宴后的第二日,赐婚的圣旨就下来了。 封李徽婷为太子侧妃,于下月初五成婚。 “大哥,有一事我要与你商量。”领了圣旨之后,李徽婷满心欢喜,李徽宗却面露忧色,叫住了李徽敬。 到了李徽敬的院子里后,李徽宗脸色凝重道:“妹妹若是嫁去了东宫,那她与长公主之间必定会有争斗的,此后,我们该帮谁?” “妹妹是后院女子,长公主的眼界在家国天下的大事上,但我们的目的都一样,是为了北朝旧族谋生存,婷妹妹那儿,你先去与她说一说这事,叫她万不可跟长公主相斗,定要与长公主同气连枝,一同为北朝谋求最大的势力,否则,若没有北朝的势力护佑着,她也活不长。”李徽敬道,虽他眼下思绪清楚,但是,李徽婷嫁进东宫,着实让他有些难以高兴。 一来,当真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嫁进那样的地方,卷入那些腥风血雨的争斗里。 二来,是卫谏灭了北朝,北朝的人,大多是有些恨他的。 “大哥,若是往后呢?东宫太子登基为帝,长公主和妹妹皆生下皇子,我们又该站在什么位置?”李徽宗认真严肃的问。 李徽敬轻笑了声:“那得多少年之后的事了,世事无常,那时我们是否还活着,北朝旧族如何了,都无法预测。二弟,你想得太远了,眼下,我们的重任是辅佐长公主,帮助东宫太子荣登大宝,保证北朝旧族的势力。” 说罢,他拍了拍李徽宗的肩膀。 李徽宗解了惑,便也心中豁然,高高兴兴的离开了。 而李徽敬的目光愈加的深邃,藏着化不开的愁虑,他觉得等赵承玉和自家妹妹都嫁去东宫之后,会生出很多的事端来,而他们会处在两难之间。 卫谏和李徽婷的婚事,这是南朝侵占北朝江山之后的第一桩联姻,南帝似乎十分喜欢赐婚,也想将北朝旧族的势力分散,随后又给北朝旧族的几位郡主赐婚给了南朝的权贵子弟。 五月初,在卫谏和李徽婷成亲的前一天,南帝下旨召了赵承玉入宫见驾。 赵承玉跪在章德殿内,伏身磕头,十分的恭敬。 南帝看着北朝最骄傲、最有权势的女人跪在他的面前,心中甚是得意。 他故意装作在认真看折子,许久之后,才放下了折子来,示意赵承玉起身来,才道:“朕给诸多北朝旧族的贵女们赐婚给了朝中权贵子弟,如此,也彰显得朕对前朝旧族的宽容厚爱。说来,朕更应该给你赐一门好婚事才是。” 听此,赵承玉又跪了下去,回道:“皇上体恤,承玉感激涕零,但,承玉目前还不愿成婚,也不愿被随意的赐婚。” “你……大胆!”南帝怒声站了起来,他还未曾想过赵承玉竟然敢这般顶撞他。 赵承玉忙又磕了个头,解释道:“皇上宽容厚待北朝旧族,想来给承玉赐婚也是一番好心。若承玉有自己想嫁的人了,定会进宫来求皇上下旨赐婚,岂不两全其美?” 赵承玉是给了南帝台阶下,可南帝又怎受得了赵承玉讨价还价,更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 他本来就是想要杀一下赵承玉的锐气,又怎会退让? “赵承玉!你不过是个亡国公主,竟然顶撞忤逆朕!”南帝怒道。 “回皇上,我赵承玉向来是个受不得委屈的性子,若我今日真忍气吞声的应了皇上的赐婚,怕是皇上还要猜忌我是不是有什么谋逆心思。故而,便直来直去了。”赵承玉的声音越发洪亮大声起来,底气十分足。 南帝被气得暴跳如雷,火冒三丈:“别以为朕不敢杀你!” “我若是怕死的人,就不会连番几次的跳城楼,上战场杀敌了。”赵承玉理直气壮的道。 “好!好!好!”南帝连道三声好,赵承玉是不怕死,可他却是不敢杀赵承玉。 他自然知道北朝的根基何其深厚,至少这十年内,北朝旧族的这些人都动不得,不然,他又怎会这般厚待北朝旧族。 “若无别的事,承玉就不打扰皇上忙碌国事了。”赵承玉说罢,起身来朝南帝躬身行了个礼,就退出了大殿。 刚出大殿,就遇上了匆忙赶过来的卫谏,他一身玄色金龙蟒袍,见到赵承玉,方停下脚步来,担忧看向她。 “你父皇怕是在气头上,你素来又不得他喜欢,我劝你,此时还是别去承了他的怒火。”赵承玉冷冷的开口道。 “父皇近来喜欢给北朝旧族的贵女赐婚,我听闻他召见你,想来是要给你赐婚的,我便赶紧过来阻止。”卫谏开口道,紧张的看向赵承玉:“他可是给你赐婚了?赐给了谁?” “不知晓,他还没说,就让我给顶撞了回去,不然,他能那般怒气吗?”赵承玉道,又故意说笑起来,“听,里头还有动静呢,想来摔了不少茶杯了。” 卫谏叹了口气,忧色看向赵承玉:“父皇向来性情狠戾,北朝旧族现今处境本来就尴尬,若是再叫父皇彻底嫉恨上,怕是会对你们不利。” 赵承玉淡然道:“卫谏你糊涂,若是贤明君王,自然不会因为我这一番顶撞而恼怒嫉恨我,若是心胸狭隘的君王,我不去得罪他,他也定然处处找我麻烦,随后再借口除掉我。明知这南帝是个性情狠戾的人,我又何必要去受着他的气?总之,不管如何,只要我没有谋逆的心思,没有触及到他的逆鳞,他不敢对我怎么样。” 就算她对南帝恭恭敬敬,一旦他真要除掉北朝旧族的时候,绝不会因为她的恭敬而放过北朝旧族。他不敢除掉北朝旧族的时候,也不会因为她的顶撞嚣张而为难北朝旧族。赵承玉这一番话,卫谏倒也释然,她的确说得很对。 到如今,他越发觉得赵承玉聪慧无双,还是个极有胆魄的人。 “南朝的人进入京城之后,我倒渐渐觉得你们南朝的人,其实并不聪明,反而更加觉得北朝人才济济。”与卫谏一路往宫外走的时候,赵承玉突然感慨的说,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向卫谏,“也就只有你,算是个聪明的人,你的父皇、兄弟姐妹,着实蠢笨的厉害。” “那是因为你,太过聪慧了。”卫谏笑着道,今日赵承玉与她说了许多话,他心情十分好。 赵承玉说了句俏皮话:“想来,你是在北朝长大的,北朝的水土养人,才将你养得聪明些吧。” “是、是、是……”卫谏连连点头。 不过是一番说笑话,卫谏这般配合,也惹得赵承玉心中畅快,露出了些笑容来。 不过,在出了宫门之后,赵承玉上了马车,不忘恭喜卫谏一句:“明日你就要当新郎官了,恭喜。” 说罢,车帘子放下,车夫赶着马车疾驰离开。 卫谏顿时心里苦涩不已,他想娶的是赵承玉,可偏偏赐婚给他的人是李徽婷。 他也曾暗中吩咐了心腹大臣私下与皇上进言,将赵承玉赐婚给他,奈何他的父皇担心他拥有北朝旧族势力的支持,借口说他在北朝潜伏多年,又背弃过赵承玉,夺下过北朝江山,赵承玉那些北朝旧族的人太过嫉恨他,赐婚不妥。 赵承玉才回到公主府,侍女就送了一封信过来:“公主,承萱公主来信了。” 接过信看了之后,承萱在信中说起南朝和陈国联合夺下了北朝之事,此番陈国和南朝打算暂时和平相处,过几日她就会随陈国三皇子一同来京城,三皇子虽没什么朝廷势力,但好在这两年陈国皇上突然喜欢这个儿子,三皇子在民间也颇有好评,所以,她在陈国的日子过得还好。另外,三皇子也没有因为北朝被灭,而嫌弃她这个没有了母国的公主,待她仍旧十分好。此番是三皇子据理力争才争到这个来京城的名额,此来,就是想替北朝旧族撑一撑腰。 “承萱是个好孩子,难得她此时还惦记着北朝。”看完信后,赵承玉欣慰的道。 瑾儿笑着说:“承萱公主是您挑选了去和亲的,那陈国三皇子也是个极好的男子,承萱公主嫁得好,她自然也是念着您的好的。” 为了迎接承萱回来,公主府里也忙碌了起来,赵承玉还特意遣人将蒋太妃接了过来。北朝覆灭后,宫中那些太妃大多被遣散了,因为承萱嫁了陈国三皇子,蒋太妃是她的母亲,故而被封了个三品夫人,在京中赐了处小宅子,地处偏僻,都快到京郊了。 蒋太妃来了公主府后,就开始忙碌着准备承萱喜欢吃的东西,忙让绣娘做了几身承萱喜欢的衣裳,还准备了好些北朝特有的胭脂水粉,首饰等等。 卫谏迎娶李徽婷的时候,赵承玉在忙着这些事,也就没有去东宫里庆贺。 除了赵承玉之外,北朝旧族的大多人都去了东宫庆贺。 那日夜里,赵承玉一人爬上了屋顶,看着天空的柳月,晚风吹动她的衣袂,她会想起以前的许多事,和卫谏在江南的那段日子里,卫谏经常会在夜里抱着她坐上屋顶,看星星看月亮,说话。 今夜,是他和别的女人的洞房花烛夜。 她痴痴的望着前方,望着望着,心里总想着以前的事情,想着她和卫谏相处的那些事情来,她和卫谏成亲的那一日,她不应该那般趾高气扬的,多少同他好好的喝一杯合卺酒,可能他们之间会变成这样,就是先前成亲的时候,没有喝合卺酒吧,日子才没有过得和和美美。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卫谏好奇的问道。 卫谏的声音将赵承玉吓了一大跳,险些没坐稳从屋顶上滑下来,幸亏卫谏眼疾手快拉住了她,又让她坐稳。 确定了眼前的卫谏不是幻象,赵承玉疑惑问道:“今日你成亲,怎来了这儿?洞房花烛夜也丢下?” “我只是负责娶,至于入洞房这事,除非新娘子是你,我才会身体力行。”卫谏道,竟然还打趣起赵承玉来。 赵承玉无趣理会他,仍是双手撑着下巴看天上的星星。 “我经过这边,看你坐在屋顶上,就上来陪你了,今日是端午佳节,原先在江南的时候,我与你说过以后的没一个节日,都会和你一起过,中途我缺席了那么久……”卫谏深情的看着赵承玉,兴许是察觉到赵承玉此时放下戒备,才敞开心扉与她说话。 可惜,话未说完,就叫赵承玉冷漠打断:“在江南得知你死了之后,我难过了许多,哭了许久。可等到我再见到你活着,却是要夺我家园,让这天下陷入战火之中。此时,你来同我说什么江南的承诺?你本来就从未当真过,原先种种不过是迷惑我的假象罢了。世间常有人说美人计,你却是对我使了好一出美男计。” 说完,赵承玉站了起来,一身的清冷:“卫谏,不,姜元彻,别觉得我最近对你不那么冷淡恨意明显了,就真以为我不再恨你,还能再被你迷惑了。” 赵承玉慢慢、颤颤的往屋顶下走,卫谏看着,担心她一不小心就又滑到摔下去,伸手去抓赵承玉的手,却叫赵承玉倔强的给打开了。 可他极害怕赵承玉摔倒。 这屋顶虽不是十分的高,摔下去不会死,但至少得伤好些日子。 看她颤颤巍巍的模样,身子摇摇晃晃的,也不知道她先前是怎么上来的。 实在是太过担心了,他还是不顾赵承玉的抗拒,过去搂住她的腰,就轻松从屋顶上飞跃下来。 “时辰不早了,你早些歇下。”落地后,卫谏放下赵承玉。 赵承玉冷目看他:“等不及要回去和新娘子洞房了?” 卫谏嘴角含了笑:“芫儿,不管你承不承认,你的确是吃醋了。” 说完,就愉悦的转身飞上屋顶,又飞出了公主府的高墙。 看他离开,赵承玉气恼的跺脚,在心里怒骂了他几句。 五月初八,承萱和陈国三皇子就到了京城。 他们最先来昭仁长公主府里见过赵承玉,承萱给赵承玉带了些陈国的土特产来,几年不见,承萱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没了年少的狂傲刁蛮之气,更加成熟稳重。 “此番我们是特意来先见长姐,就是叫南朝的那些人知道,长姐的地位仍旧在,陈国对长姐还是那般看重,也好让南朝的人不敢欺负到长姐的头上来。”承萱傲气道,也是底气十足的模样,更有几分率真可爱。 却见一旁的陈羲和面露为难之色,赵承玉笑着劝了承萱一句:“好了,你和三皇子是代替陈国来见南帝的,先来见了我,将那些在城门迎接你们的官员给撇开了,于理不合。你们俩还是尽快去宫中见南帝吧,随后,去见一见承桓,他是宁安王。你母亲在我这儿,未回陈国之前,就住在我这儿吧。” “听长姐的教诲。”承萱应下。 就和陈羲和动身进宫了。 几年的时间里,她都当母亲了,生了个儿子。 原本陈羲和在陈国是不受宠的,可自从承萱嫁过去之后,陈国皇上渐渐喜欢这个不争不抢的儿子,加上承萱为他生下了一个十分讨人喜欢的孙儿,那孩子大多时候就在宫里由陈国皇上带着。 去宫中见了南帝之后,陈羲和被留了在宫中说话,承萱先一步回来了。她露了些苦色来,同赵承玉道:“在陈国这几年,我越发理解了长姐掌控朝廷大权,也觉得长姐厉害,很是佩服。三皇子无心参与权力纷争里,我这人也不如长姐聪慧,便更不会生出夺位的心思来,不过,长姐也明白,身在帝王家,自己不想争,也会被波及到其中。我自生下邺儿后,父皇就十分喜欢邺儿,故而,陈宫里就有不少传言,说父皇会因为喜欢邺儿,而将皇位传给三皇子……” 此时,她很是苦恼,还有就是很担心自己的孩子出事。 “长姐替我出个主意吧。”承萱道。 赵承玉递给承萱一杯茶,她道:“这杯茶,在你手中,别人要来抢,茶水会被晃出来,烫伤你。不管陈国皇帝是什么心思,你们没有势力和能力,就必定会被伤害,更无法保护的你想保护的人。只有足够强大的人,才有能力保护重要的人,若非我手里有兵马,这块地方曾是北朝的天下,北朝旧族怎可能在这儿活得自在,还能高官厚禄的享受着荣华富贵?” “长姐要我去争?可我并非是有这样才能气魄的人。”承萱心中彷徨犹豫,没有主意。 赵承玉没有直接回答承萱,而是分析道:“如今在陈国里,陈国皇帝最喜欢的皇子应该是五皇子和三皇子,权势最盛,兵力最多的是四皇子,另外陈国后宫里,陈国皇帝最宠爱的嫔妃是静妃,静妃两年前生下了十二皇子,如今才两岁,是陈国皇帝最小的儿子。陈国皇帝接了你的邺儿进宫,也是将两个孩子养在一起……” 赵承玉将陈国的局势和人物关系大致的说了一遍给承萱听,承萱惊得合不拢嘴,道:“长姐远在京城,竟然对陈国的事情了如指掌,许多事,我还都不知晓呢。” “若是不了解天下局势,又如何来指点天下事?承萱,帝心难测,陈国皇帝到底是真宠邺儿,还是将邺儿当做别人的挡箭牌,这些需得你们仔细观察才行。”赵承玉语重心长的道。 “可……我怎么知道呢?” “三皇子素来心细,敏锐,他应当会保护儿子,许多事情,他心里恐怕早已有数,往后你们若需要帮助,可写信给我。”赵承玉道。 承萱放心下来,高兴道:“多谢长姐。” 到了夜里,陈羲和才从皇宫里回来,承萱早先睡下了,陈羲和去房中给她盖好了被子之后,又去了赵承玉的书房里见赵承玉。 “父皇宠爱邺儿,的确是有心要传位于我,他已经在暗中替我培养势力。先前倒是有许多人针对我,只是后来,都以为父皇只是将我拎出来给其他人当挡箭牌的,故而就不再针对我和邺儿了。” 陈羲和将事情的真相都与赵承玉说了,也是对赵承玉十分的恭敬:“此番父皇让我来长安,也是想让我拉拢些南朝势力,对往后登基有些用处。在下早见识过长公主的手段,一直很敬仰,想来往后还需要长公主的帮忙。” “虽然北朝被灭,但承萱是我北朝的公主,往日她若成为皇后,于我北朝旧族而言是十分大的益处。助三皇子登基一事,我定然不遗余力。” 赵承玉应承下来。 承萱等人在京城逗留的时间不长,十天不到就启程回了陈国。 赵承玉才将他们送走,宁安王府的人就匆匆来找她,说承瑕公主出事了。 第84章北朝公主受凌辱(已改) 承瑕在宫外是有公主府的,不过就是一座府邸,里头伺候的人不多。承瑕出事之后,她的贴身丫鬟先去找了宁安王府的人,宁安王府那边又派了人来找赵承玉。 也不是什么大事。 承瑕和侍女在街上买东西,昌平公主的表兄看上了承瑕,对承瑕动手动脚,承瑕和她的侍女都会一些拳脚功夫,将那登徒浪子修理了一顿,这昌平公主就要替她表兄出气了,差了人将承瑕给带去了昌平公主府里。 承瑕被抓去昌平公主府都有三个多时辰了,她的侍女也听说了些这昌平公主性情乖戾,是个不好惹的角色,才赶紧去求赵承桓。 “昌平公主府的奴仆说了,我们是被灭了国的人,能容我们活着就是他们大发慈悲,早就不是什么贵族,也别把自个儿当公主。”赵承玉领着人赶到昌平公主府外时,承瑕的侍女还在那门口守着,见着赵承玉哭着道。 满眼的担心和委屈。 “本宫这就去找昌平公主要人。”赵承玉带有威慑的声音道。 赵承桓已经在昌平公主府外等着了,他焦急道:“递了帖子进去,有好些时候了,还不见来回了个话。” “闯进去!”赵承玉厉言道,神色坚决无畏。 她的话一落下,随着她来的几个随从就将刀剑架在了门房小厮的脖子上,一人上前的一脚踢开大门,就带着一群人闯了进去。 府里的护卫赶来与赵承玉的人打斗起来,不过,赵承玉带来的人都是精英,一部分人与昌平公主的护卫打斗,一部分人开路,赵承玉和赵承桓一路进去几乎是畅通无阻。 一路到了正殿里,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撕心裂肺的哭喊求饶的声音。 “是我家公主的声音!”承瑕的侍女着急道,僭越了几步跑在了赵承玉和赵承桓的前面。 赵承玉也心中着急,步子快了许多。 冲进的殿内后,只看到承瑕衣不蔽体的趴在地上,她浑身是血,尤其是那双腿之间染着猩红点点的血迹,她眼神里满是恐惧。殿内还有几个凶狠的男子,以及坐在一旁怡然自得看戏的昌平公主。 承瑕看到赵承玉来,悲痛欲绝的大哭起来:“长姐……救我……” 赵承玉红了眼眶,跑过去将承瑕抱在怀里,侍女青绣也迅捷的扯下殿内的一片帷幔给承瑕裹住身体。 “没事了,长姐来救你了。长姐不会放过欺负了你的人。”赵承玉眼眶中涌着泪,目光看向殿内的那几个男人和昌平公主,恨意的咬牙切齿道,“春儿,瑾儿,你们先送承瑕公主回去。” 承瑕被带走之后,赵承玉站起身来,对跟随前来的随从使了个眼色,就有几人上前去,手里的刀剑一挥,就将那几个男人斩杀。 赵承玉眼中的怒火让昌平公主感到害怕,但她自恃是南帝最宠爱的公主,而赵承玉不过是个亡国公主,她大声道:“赵承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带人闯进我的府里来,还杀人,你要造反吗?” 公主府的护卫已经都赶来将这儿围了起来,昌平公主的底气更加足了:“别忘了,你不过是个亡国公主,我对你客气些,把你当公主,我若不客气,你就是个奴婢!” “你说,我要是杀了你,你的父皇会降罪我吗?”赵承玉冷笑,拿了一把刀走向昌平公主身边,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你要是敢杀我,我父皇一定会杀了你,灭了你们北朝旧族!”昌平公主声音颤抖,恐惧,却仍旧嚣张道。 “你错了,你父皇肯定不会杀我,甚至还会找理由给我开脱罪名。因为,这块地方,本来就是北朝的,这京中的百姓、宫中的禁军、侍卫、宫人,他们都是北朝人。你以为你是高人一等的公主,我告诉你,只要我动手轻轻一捏,你就活不成。”赵承玉冷声道。 她眼神一狠,抬手一刀就划过昌平公主的手臂,顷刻间就见昌平公主的手臂伤口淌出鲜红的血来,捂着手臂,脸色苍白,满是恐惧。 此刻,昌平公主当真是害怕了。 可她不会向赵承玉求饶。 接着,赵承玉又是一刀划在她的另一只手臂上。 看赵承玉真要杀昌平公主,赵承桓赶紧阻止她:“姐姐别失去了理智,她是南帝的女儿,不能杀。” 赵承玉转身看向赵承桓,训斥他:“承瑕是你的妹妹,她受了欺负,你就得替她出头。你曾是北朝天子,如今北朝没了,你也该护住那些曾拥护、拥戴你的人。如果哪一日发生这些事情的人是我,你会如何做?” 赵承桓一时没了话,但还是不希望赵承玉在气头上杀人,忙示意他身边的人去拉住赵承玉,又去护住昌平公主。就在此僵持的时候,卫谏带了人赶来,他厌恶的看了眼昌平公主,然后朝赵承玉道:“如今你身份尴尬,还是不要涉事太深。她欺负承瑕公主的事,我定给你个交代。赶紧离去可好?” “你怕我杀了她?”赵承玉冷声看向卫谏,眼神讥讽。 “不,我怕你受到牵连。”卫谏担忧道。 赵承玉本来就没想就这样杀了昌平公主,她冰冷的目光落在昌平公主身上,声音如地狱里的寒冰一般:“今日我放过你,不过,你对承瑕做的一切,日后,我定会以相同的方式百倍偿还你!” 说完,她又冷声与卫谏道:“那个在街上轻薄承瑕的男人,我必定要杀。” 丢下这句话后,她就带着人气冲冲的离开了昌平公主府。 卫谏带了不少人来,都将这昌平公主府围了起来,找了个大夫给昌平包扎,他就阴郁着脸色回了东宫。 他此番来也是听说承瑕公主被带去了昌平公主府,是来救人的,没想到赵承玉先来了一步。他并不想让赵承玉过早的得罪南朝权贵,那些敢欺辱北朝旧族的人,都可由他出面摆平。 赵承玉让人将承瑕直接送到她的昭仁长公主府里住下,大夫已经给承瑕看过了,侍女也给她清洗了身子,如今吃了药,睡下了。 承瑕才只是个十四岁,不谙世事的小女孩,那昌平公主竟然能做出这般狠毒的事情来,叫你们多男人去糟蹋、凌辱她。 赵承玉坐在床榻边,看着睡梦中仍旧惶恐的承瑕,心疼得很。 松儿进房中来,低声道:“公主,东宫那边送了荆大夫过来,说是荆大夫有药可以让承瑕公主忘记那一段不好的记忆。” 赵承玉起了身来,让荆大夫给承瑕用药。 荆大夫只是屋中燃着的香料里添加些东西,便让人全都出去。 “既然她不记得发生过那些不好的事情,可怎么堵住其他人的口,不对她指指点点?”赵承玉叹道。 承瑕的生母也是在一旁哽咽哭着,跪在赵承玉的面前求道:“长公主,您可要救救承瑕啊,她才十四岁。” 赵承玉叹了口气,将她扶起来:“承瑕不能再留在京城了,江南那边我有府邸,里头也留有几十奴仆,明日你就带着承瑕去江南吧,那片地方也是我的势力范围,不会有人敢欺辱你们。” “多谢长公主。”承瑕的生母抹泪道。 第二天,承瑕还没醒来,赵承玉就让人送她们去江南了。 承瑕虽然走了,但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赵承玉的人去了石国公府,将轻薄承瑕的那个石世子杀了。 今日早朝上,卫谏早已煽动了朝中诸多大臣上折子弹劾昌平公主欺辱承瑕公主之事。此事本就是昌平公主做得天愤人怒,她欺辱的还不是普通人,而是北朝的公主。 众多大臣将这事摆在了明面了,连大皇子一党的人想替昌平公主说几句话,都不好说。 只好,在朝中说赵承玉已经伤了昌平公主,这本不是朝中之事,还是不宜拿在朝堂上说,此事就算是两消了。 但是卫谏岂能让他们这么容易就开脱掉,尤其是着重提醒南帝,北朝旧族的势力,不可太过开罪了赵承玉,以免再引起天下动荡,而且,一定要给赵承玉一个交代。 最后,在满朝文武的逼迫之下,南帝只得罚昌平公主禁足一年,吃斋念佛。 罚的倒是不重,不过赵承玉都已经伤了昌平公主两刀还大闹了昌平公主府,好歹昌平公主也是南帝最宠爱的女儿,罚了就已经给够了北朝旧族的面子了。 可想到承瑕经受了那样悲惨的事情,而昌平公主只是被禁足这样的小惩小罚。 即便是如此,后宫那边的颜妃都在南帝跟前哭得伤心:“不过是个亡国的公主,若是放在往前的史事里,那些亡国公主贵女就是奴婢,命贱得很。她岂能跟咱们的昌平公主相提并论。” “那赵承玉,朕都要畏惧她三分。昌平也太胡闹了,她要是随便找个平头百姓欺辱也就算了,可偏偏欺辱了个公主!”南帝不悦道。 “皇上罚了昌平,不就是向北朝旧族低头了吗?如此一来,北朝旧族本就气焰嚣张,岂不是更加助长了他们的气焰。”颜妃委屈道,又假装得一副贤惠体贴的模样,道:“皇上,那赵承玉将昌平伤得好重,臣妾怕往后赵承玉在京中怕是要横着走了,臣妾听说,昨日她还在昌平的府上放言,不会放过昌平,恐怕她要杀了昌平啊!” 南帝沉默不语,此时他心中烦闷的很,本来先前他就被赵承玉顶撞气愤得很,现今又出了与北朝旧族相关的事,他又得退让忍让,如今,他是一肚子的气。 原先听颜妃说话,他总能被颜妃带着,此时,他却觉厌烦的很。 “颜妃,你在质疑朕吗?昌平这般狠厉的性子,都怪你没好好好教养她,才闹出这种事来!”南帝将颜妃大骂了一顿之后,就让宫人请了颜妃出去,又让人请是五皇子送进宫里的一位美人过来伺候。 颜妃回了寝宫之后,得知南帝召了五皇子送进宫的美人伺候,又是发了一顿的火,砸了桌上的茶杯。 “不过是欺辱了个亡国公主,我的侄儿被杀,连昌平都要被罚!如今这是南朝的天下了,北朝旧族却还如此嚣张!”颜妃气得咬牙切齿。 今日她主要还是想同南帝说说她侄儿被杀的事,想让南帝给她石家报仇,可没想都才开了个头,反被南帝训斥了一番。 “娘娘,您父亲石国公在外要求见您。”宫女春花禀话道。 “请父亲进来。”颜妃略收拾了下仪容,敛了怒火。 石国公一进来,她就三两步悲伤到石国公面前,石国公亦是一脸的悲容怒色,老泪纵横的与颜妃道:“你大哥早死,荣儿是石国公府未来的支柱,想我们石国公府在南都时那也是朝里的中流砥柱,谁都要卖我们几分面子,可如今他不过是轻言了两句一个亡国公主,竟然就被杀了……我们与北朝势不两立,你可一定要为荣儿报仇啊!” 石荣是石国公的孙儿,因他父亲早死,石国公对他一直溺爱不已,在南都时就是横着走,欺行霸市惯了的人。可谁能想,就这么一点儿小事,竟然就叫北朝的人给杀了! “如今皇上正在气头上,根本就听不进我说的话,加上五皇子送进来的几位美人正得皇上喜欢,皇上待我早不似先前!”颜妃恨恨的叹了声,“不过,北朝旧族如此欺我们的,我绝不会放过她们!” “我会让元昊出面教训她们,别看皇上如今对北朝旧族退避忍让,实则早有除掉他们的心思,元昊若是将北朝旧族的人全部铲除,那可就又立了一大功劳!”颜妃说道。 石国公又是与颜妃哭了一番后,他也是个聪明人,亲自去了章德殿南帝那儿请罪,说是自己教出了个不肖子孙。南帝听此,对石国公府一番赏赐安慰。 毕竟,石荣只是对承瑕出言轻薄而已,真正害惨了承瑕的人是昌平公主,石荣那是代替昌平公主受死了。 大皇子府里,姜元昊得了颜妃的传信后,就与传信的人道:“让母妃放心,北朝旧族的人,敢欺负到我们的头上,我绝不会放过他们!” 传信的宫人一离开,庞遗世就问道:“殿下真要与北朝旧族为敌了?” “赵承玉杀我表兄,伤我亲妹妹,我不与她为敌,难不成还将她奉为上宾不成?反正,父皇也是有心要除掉他们的!”姜元昊怒道。 庞遗世神色略有几分着急,劝阻道:“殿下万万不可!”随即,详细的跟他分析其中利害关系:“皇上除掉北朝旧族,可却不见任何动作,哪怕这事上,只是一位北朝公主受辱,南朝就死了一位世子和昌平公主受伤,皇上却未曾对赵承玉有半分微言,反而还派人送了礼去道歉。至少皇上目前还不敢动手,因为京城之地,是北朝的地方,而且赵承玉和赫连将军手里还有兵权,一旦真得罪了他们,到时江山动乱,又免不了一场纷争,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且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殿下若此时得罪北朝旧族,哪怕是杀了赵承玉,灭掉了北朝旧族,那其后造成的后果,怕是那罪名也要由殿下来担着,于国家利益,可能在那动乱期间,被陈国和戎族得利,于私,殿下出事,最得利的人又是谁? 此事,不管如何来说,动北朝旧族,于殿下毫无好处。” 姜元昊听庞遗世说的这一大堆话,恼恨的很:“那按你这么说,我就该忍了这口怒气?就算我们此时不与北朝旧族为敌,恐怕,他们迟早要与我们为敌!” 庞遗世继续解释分析道:“人活在世,定有私心。赵承玉自然明白要护佑北朝旧族在这块地方立足,就必须要有个强有力的后盾,如今,发生了昌平公主这一事,她选择殿下的机会可能要小一些,不过,我们决不能让她选择太子殿下,至于其他皇子,即便有了北朝势力相助,应当也不足为惧,反而可以联合一起去打击太子殿下,先除掉太子殿下。” 听到说对付太子,姜元昊才提起些兴趣来,向庞遗世问道:“庞先生如何觉得赵承玉会对付太子?如若除掉太子之后,反而让其他皇弟做大了,岂不是影响了我?” 庞遗世信心十足,笑着道:“此事,殿下不必担心,太子是北朝的敌人,他们必定会除掉太子,不管赵承玉投靠哪位皇子,等太子殿下一除,那位皇子的声名一起来,必定会有别的大臣投靠。而赵承玉毕竟是北朝人,想来那位皇子定会对她有嫌隙、忌惮,反而去重用其他投靠的大臣。” “是了!我怎未想到这点!到时候随便放几句北朝要复国的消息,我那些皇弟,必定会对赵承玉离心!哈哈哈!”姜元昊心情大快,大笑了起来。 他们倒是什么都设想的好,可昭仁长公主府里,赵承玉和卫谏及几位心腹北朝旧族在一同议事。 “昌平公主性子狠厉,颜妃亦不是好惹的人,为了承瑕公主一事,那般得罪了她们,往后,北朝旧族定要受些打击报复。”卫谏忧心道,他劝了赵承玉一句:“往后你行事还是低调些。” “她们自然会恨我,很北朝旧族的所有人。原本先前她们就没高看过我北朝旧族的人,想欺凌就随意欺凌,如今,我不仅要让她们恨上,还要让她们怕,听到我的名字就害怕,见到北朝旧族的人就绕道走!”赵承玉坚毅激昂道,眼神无惧。 好似这世间的一切,她都无惧,都可摧毁一般。 这儿是京城,她经营了那么多年,曾经全数掌控在她手里的京城,她十三岁就能助幼弟登基,十三岁开始就掌控了朝堂天下,从那时起,京城中大小事物,只要她想知道,就能知道。 即便此时是南朝天下,她有兵权,有消息网,有江南的财富,有人心,有人才,又有何可惧。 “就怕他们太过恼恨站公主,会派人来暗杀长公主。”李徽敬也忧心道,有要劝赵承玉的意思。 连平日里嚣张惯了的李徽宗都道:“这般太招摇了,还是不行,他们不敢欺负长公主,但保不齐会找北朝其他人泄愤。” 赫连南丞亦道:“就好似这回承瑕公主发生的事情一般,若下回北朝旧族人再受欺凌,只要不是太过分,公主也不好事事都去出头,即便出了头,又能如何?承瑕公主的事,昌平公主罪大恶极,闹成了这般大的动静,昌平公主却只是被禁足而已。” 就在昌平公主这一事情的处理上,他们都觉得赵承玉有些冲动,失去理智了,不该把这事闹成这么大。 看着他们的不解以及担忧,赵承玉平下心气来,与他们解释道:“我并非是失去理智了,也并不是过于膨胀自大。我是故意将这事闹大,让昌平公主和颜妃恼恨我,男人遇事容易冷静,善于分析利弊之后才出手,而女人更容易因愤怒而失去理智,此后,她们必定会做出些疯狂的事情来。如此便会越加分化南朝和北朝权贵、百姓的融合,如此一来,我们的地位才会更加巩固,南帝不敢轻易对我们出手,同时,又能抓住昌平公主和颜妃的把柄,还有那些对北朝旧族出手的南朝官员,都可尽数被除去。” 此事算计的,是更多平凡而又无辜的北朝百姓、小吏,而来巩固他们的地位,成就他们想要的权势大业。 李徽宗首先就以不解又愤怒的眼神看向赵承玉,不满道:“长公主尚弄权势,连拥护自己的百姓都能算计进去,让他们受苦受难,自己权势风光!” “我若不强大,让人无可撼动,如何来庇佑他们!”赵承玉怒道,脸色坚毅。 李徽敬几人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对于赵承玉这样的计划还是难以接受,他们是想保护北朝那些无权无势的人,而不是让那些人来替他们受过,挡灾苦。 几人都走了后,独留了卫谏在书房里陪着赵承玉,他道:“成就大业,本就会有牺牲,他们几人虽然有才华,但缺少历练和放眼天下,全局筹划的眼界。我理解你,北朝的那些人,我会尽力出手护着,减少些伤亡苦痛。” “我还记得,我为了巩固皇权,害死了好多人。”赵承玉叹道,“我这样的人,一定会得老天的报应的。” 第85章北朝旧族受欺辱 赵承玉一直都相信自己会得报应。 被灭国、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算是老天的一项报应,但是想想往后肯定还会有很多的报应,她可是害死了无数的人命呢。 “报应吗?我同你一起受,反正,我手里也沾染了不少人命。如果你要下地狱,我肯定也是要下地狱的。”卫谏深情道。 他想伸手去拥赵承玉,赵承玉却是转了身,目光清冷,没了刚才那一瞬的愁虑,她道:“虽说我算计了北朝的百姓,但是,七皇子和五皇子都在极力拉拢我,他们定会替我出面,而昌平公主或是南朝官员恼恨我,也只是京城这一块地方,他们能出气的自然是京城的北朝旧族和百姓,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我大多都能护佑得住。” 临了,她看向卫谏,道:“这事,你不必出手。还有,我明面上会针对你。太子殿下,我已与他们决定,扶持你,恐怕也只有你,能够真正容下我们北朝旧族。” “我知道,你的目光,看得是整个天下。”赵承玉道。 赵承玉的这个决定,让卫谏心中激动,至少,赵承玉是真的要站在他这一边,对他没那么恨了。 “芫儿,我……” 他刚开口,就被赵承玉冷声打断:“别再叫我芫儿,这个小名,是亲近之人才能叫的。往后,你还是叫我承玉吧。还有,时辰很晚了,你府中娇妻娇妾怕是等你得着急了。” “玉儿,我得空再来看你。”卫谏没有叫承玉,而是只唤她名字里最后一个字,显得亲近许多,他还是伸手将赵承玉在怀中抱了会儿后,才放开她,悄悄离开昭仁长公主府。 李徽婷自从嫁进东宫之后,连卫谏的面都没见到几回,成亲当天,卫谏也没进过新房,留她一人睡下。之后的日子里,她被拘在后院里,去前院会被东宫的侍卫拦下,而卫谏很少来后院。 卫谏偶尔还会陪萧清柠那个又丑又蠢的女人吃饭说话,却从来都不去看她。 今日夜里,她熬了参汤一直在前院那边等着,想着总能遇上卫谏,卫谏回府的时候,她就看见了,便立即一副笑脸迎过去,温柔道:“妾身给殿下熬了参汤,殿下常操劳国事,喝些参汤才好。” 卫谏冷漠疏离的眼神看向她,道:“本宫近来有些上火,荆大夫交代过,不宜喝参汤。” 李徽婷忙一脸忧心之色:“那明日我给殿下熬些去火的莲子汤。” “东宫里有专门负责本宫饮食的人,你不必去操劳这些。”卫谏说完,就疾步往前院书房走去。 李徽婷失落受伤的立在那儿,对着卫谏的背影伤心道:“我与殿下已是夫妻,殿下就要待我这般生疏吗?我还记得殿下送我的四色花和那块白玉,殿下都忘了吗?” 卫谏未停下过脚步,进了书房,房门关上。 侍卫过来,将李徽婷请走:“李侧妃,殿下交代过,无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乱闯前院。” 虽庞遗世再三劝谏姜元昊不要与赵承玉为敌,可姜元昊及一众南朝官员并没有那么害怕赵承玉,那北朝废帝宁安王是个没什么主意的人,软弱好欺,赵承玉一个女人更加不足为惧。故而,才不怕了她。 都觉得是皇上仁德,才留了北朝旧族继续活着,留他们先前的封号。 姜元昊暗中跟一些朝中权贵交代,既然动不了赵承玉,就拿北朝的其他人开刀。 长平侯之次子于长安郡任职,平白的被南朝一权贵子弟打了一顿,还将他的头按在地上,叫了几个小孩撒尿在他头上,并且放话说,现今是南朝的天下,他们那些北朝的余孽,就该被当贱奴一样被欺辱。 京城学堂里,北朝旧族的人也被南朝那些权贵子弟欺负,将他们当做罪奴,要他们跪着上课之类的。 还有前博阳侯之女,如今只是个平民百姓,但好在家底殷实,可却让南朝的人敲诈了钱财,还将前博阳侯之女给逼着去当了奴婢。…… 这种北朝旧族被欺辱的事情很多很多,总之只要是北朝旧族的人,都会被南朝权贵子弟想着法子欺负,将他们当做罪奴一般对待。 这些事情,还不用赵承玉出面,五皇子和七皇子的人就迫不及待的出面罚了那些欺辱北朝旧族的南朝权贵子弟。 一切都与赵承玉所计划的没有出入,发生这些事情之后,南朝子弟越发嚣张跋扈,不将北朝旧族放在眼里,而北朝旧族的人更加厌恶南朝的权贵。 都盼望着北朝能够复国。 故而,常有人去宁安王府和昭仁长公主府拜访,赵承玉也与他们道:“有人欺辱我们,我们要拧成一股绳,更加团结一心才行,别觉得今日他们欺辱的不是你,你就高高挂起,不予理会。不然,下回别人来欺辱你了,那其他的人可能也不会出手帮忙。但凡他们欺辱谁,我们都一起冲上去,至少能先将他们给吓着,如此一来,他们看我们人多势众,自然就不敢欺负了。” 临了,赵承玉叮嘱一句:“但是,本宫不希望你们聚众主动挑事。” 众人都听了赵承玉这一番话,也因都身处困境当中,自然懂得团结一心,万事还有赵承玉出头。故而,他们都将赵承玉奉为主子,只要主子有权有势,才能更好的保护他们。 “公主,这是羞辱北朝旧族的南朝权贵子弟的名单,他们的把柄以及许多事迹也都查了个清楚,全都在晓月楼,另外后宫、京城所有官员的府邸都已经安插了人。”松儿将一份名单递给赵承玉。 赵承玉翻看了一眼,人数倒是不多,二十来人。 在各个府邸安插眼线,查所有官员及富户的底细,原先这种事情都是卫谏做的,如今身份转换,赵承玉也在做这些事情了,而且,还有许多人都是卫谏给她的。 卫谏愿意让她培养出势力来,而且笃定自己不会骗她,所以不怕这京城遍地、皇宫当中都是她的眼线。 “我们还是不能太张扬了,随便挑两三个人出来,把他们的把柄兜出来,事情往大了闹,定要闹得他们身败名裂,性命难保。”赵承玉冷声道。 “是。”松儿轻快应下。 松儿出了公主府后,找到几个小乞丐,给了他们几个铜板:“明日呢,你们几个唱首童谣。我教你们唱‘双木成林,林中出了大老虎,老虎吃人,剩下一堆白骨头。’就这一句,记住了吗?” “记住了。”几个小乞丐齐刷刷的点头。 当天夜里,有个农户去官府报案说在林子的一块地里挖出了几具白骨,官府的人立即就去收了白骨,仵作验尸后,查出了这几具白骨的身份来,几人都是女子,死亡时间不长,应当就在半个月前死的。最后根据一些留下的蛛丝马迹,查出她们乃是林御史家的婢女,是近期买进林府的,都是北朝人。 不过是几个婢女,林御史是南帝跟前的红人,长安郡不好为了几个婢女去得罪林御史,故而没打算继续查下去,可谁知道第二日街上就到处有小乞丐在唱那首歌谣。 南帝恹恹的听完百官们上奏的事情,刚说:“诸位爱卿若无事上奏了,就退朝。” 偏偏,朝堂上蒋御史提醒了长安郡一句:“长安郡不是还有一本没有奏吗?林御史府半月前无辜死了诸多婢女,尸首被用了药化作一堆白骨,埋在林子里,此时,长安郡不打算上奏?” 长安郡高风被点名,也只好站出来道:“此事,臣还未查明,故而,还不敢向皇上上奏。” 殿中百官都在议论职责今日听到的那些童谣,原来指向的是林御史府。 南帝听闻此事,骇然大怒,直接点了林御史的名:“林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府中为何死了这么多婢女?还要将尸首化作白骨?” 林御史惶恐不已,跪下道:“此事臣丝毫不知,府中事物乃是家母在打理,臣一直忙于如何为皇上分忧解难。” “既然如此,林大人你就好好地配合高爱卿将此事查个明白。”南帝下令道。 下朝后,林御史和长安郡一同回了府,他一进门,就喊了人来吩咐:“高大人要查几个婢女的事情,你领着大人去见老夫人。” 林御史交代完之后,就朝长安郡抱拳致歉道:“本官还要忙许多公事,暂就不陪着大人了,府中出了这样的事情,还惊动了皇上,为了避嫌,本官也不宜出面。” “叨扰林大人了。”长安郡亦是恭恭敬敬的道。 下人领着长安郡及官兵往后院去,见过了林老夫人,长安郡先恭敬的道明了来意。 林老夫人听了话后,道:“这事,我也听说了些,外头那么多歌谣在唱着。这死了的婢女啊,是我孙儿房里伺候的,前段时间随着我孙儿去了外边一趟,染了瘟疫病死了。” “是染了瘟疫病死的?”高风问道,“那林少爷在何处?我需得问过他,有些细节的事需在卷宗里记载清楚。” 林老夫人便差了丫头去请林至威过来,倒是没多一会儿,林至威就来了,他见了高风之后,便将详细的事情说了一遍,将那几个婢女的尸体用药化掉,也是怕疫病传染开来。 这话,听来都觉得假,但高风不想较真的去查,怕得罪了林御史,更何况林御史是大皇子的人,再得罪了大皇子,那他别说这个长安郡坐不稳,怕是连人头都难保。 于是,高风就早早结案,按照林至威所说,记录在卷宗上,然后将此事在朝上回了南帝。 蒋御史与林御史素来不和,他听了这话后,立即冷笑质问道:“染上瘟疫?可有人证物证?林公子说是半月前去过罗定县,长安郡可有派人去罗定县查探过?另外罗定县可有发生过瘟疫?既然是瘟疫,为何不直接将尸体焚烧,而是将尸体化成白骨,埋在林子里?” 一大堆的破绽,所有的人都看得出来,只不过不想站出来说罢了。蒋御史开了这个头,其他大臣也都站出来说,此案有蹊跷。 长安郡原本是不想得罪了林御史和大皇子,怕惹祸上身,可他如此退让,还是惹上了麻烦。朝中,南帝训斥了高风一番,要摘他的乌纱帽。 还是蒋御史开口求情说,此案还是让高风去查,若查个明白,还可将功抵罪。 如今这事情闹得这般大,高风还真想丢了这乌纱帽,也算是全身而退了,可没想到这案子还是推不掉,他真是苦笑不得。 没办法,只能认真去查。 很快就查明白了真相,乃是林御史之子林至威性情狠戾暴躁,有虐人之症,一旦生怒便喜好鞭打下人泄愤,他院中的那几个婢女就是被他给活活打死的,一下子打死了五六个婢女,怕闹出大事来,便用药物把尸体化得只剩下白骨,如此好让人觉得这些人已经死了很久…… 这次,高风将这些事详细说与南帝听,这必定是在朝堂上,林至威又杀了那么多人,即便南帝想轻判,其他大臣也要上奏要处死林至威。 最后,南帝实在为难,下了令,将林至威处死,林御史教子无方,降职两级,发去外省当官。 这林至威,便是那个欺辱长平侯次子的人,他既然能做出将长平侯次子的头踩在脚底下,叫别人撒尿在长平侯次子的头上,此等行径恶劣不堪,自然第一个就该收拾他。 林至威被问斩之后,松儿先后又收拾了几个南朝权贵子弟,这其中,有被问斩的,有被流放的。 一下子,连着好几个权贵子弟出事,而且这些人都曾欺辱过北朝旧族的人,但凡聪明些的人就都猜到了是有人在暗中替北朝旧族出头。 南帝召了姜元昊入宫去南书房见驾,姜元昊一到,他就问道:“近来朕听说京中的这些北朝旧族的人,受了不少欺辱,不少南朝权贵子弟将他们视作罪奴欺负?你可知此事?” 姜元昊躬身在旁,回道:“听闻了几句。” “什么听闻,分明就是你教唆的人去做的!”南帝突然生了怒气,大声冲姜元昊骂道,“你怎这般沉不住气?你看看,近来都有好几个权贵子弟出了事,他们都曾欺辱过北朝旧族的人,还有,他们也都是辅佐你的人啊!”“昌平被赵承玉伤城那般,石荣表兄被杀,儿臣没去动赵承玉,可总也要替昌平和石荣表兄出口气!”姜元昊不再瞒着,亦是一脸怒色的道。 南帝缓和了语气,对这个儿子始终难以太过责备和冷漠,他道:“元昊,父皇一直都在培养你,就这么一点小事,赵承玉就除掉了你那么多人,你立即让人不要再对北朝旧族的人出手欺辱,赵承玉那儿,父皇会亲自给她道个歉,想来他多少会给朕一个面子,不再继续出手。” “父皇,您为何怕她这么个女人?”姜元昊气怒又着急的问道。 南帝叹了口气,道:“你可知道就你这么一闹,北朝的百姓怨声载道,都快要生出反意来了。若不是为了平息那些北朝旧族的反心,朕又怎会将你的那些人斩首或流放?”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儿臣会让人停下,不会再对北朝旧族欺辱。”姜元昊躬身应下,可脸上却有不甘心的神色。 南帝看得明白,他道:“赵承玉这些人,日后,朕会一个个的将他们除掉,但不现在。” 第86章南帝亲自登门赔礼 南帝一身便衣,去了昭仁长公主府。 他才到府门口,并未透露身份,府中的下人恭敬朝他行了个礼,就领着他去见赵承玉。 赵承玉正在院子里的树荫下看书,旁边的小桌上的白瓷缸里置满了冰块,两个丫侍女对着白瓷缸扇风。 南帝一过来,赵承玉就放下了书卷,跪下磕头道:“不知皇上前来,未能亲自迎接,还请皇上见谅。” “昭仁长公主不必多礼。”南帝示意她起来,“你这府邸倒是十分不错,这炎热夏季里都不怎么热,宅院布局精巧,小桥流水,楼宇亭榭。” 南帝心中却是在想着,他不过刚到门口,赵承玉的人就知道了他的身份,赵承玉却还故作不知道,不去前门迎接他,到底为此有些不喜。 不过,他此番来是向赵承玉道歉的,故而脸上一直挂满笑容。 “朕听闻了京中不少南朝权贵子弟对北朝旧族多番欺辱,听闻此事后,朕亦十分愤怒,已经将那些人都严厉训斥了一番,告诫他们不可再与北朝旧族为敌。”南帝略带几分愧疚的口吻道。 赵承玉惶恐道:“皇上为了此事,才亲自来我府上赔礼?承玉惶恐。” “朕待北朝旧族亲厚,也从未将北朝旧族与南朝权贵都一视同仁,从无差别。”南帝一脸大度仁君的模样道。 “皇上如此厚待我北朝旧族,承玉与北朝旧族自然会对皇上忠心耿耿。”赵承玉答道。 这不过是些脸面话,既然南帝都亲自来她府上赔礼,她也乐意给南帝一个面子,她赵承玉并非是个仗着手里有权势就嚣张跋扈之人。原本,她也没打算要将那些欺辱北朝旧族的南朝子弟全都除去。 不过,南帝立即反应过来近来南朝权贵子弟出事跟她有关,这倒是让赵承玉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太过张扬了? 锋芒太盛,怕终究会惹祸上身。 赵承玉领着南帝在她这府邸里走动了一圈后,南帝便说乏了,回了宫中。 第二日早上,南帝就赐了不少金银珠宝到公主府。 京中权贵们看来,赵承玉的权势恩宠,不比原先还是北朝天下时差多少。 “公主,长风传了信来,太子殿下约您到风月楼里见面。”松儿递给赵承玉一张字条。 “风月楼?我在京中这许久,从未听过这地方。”赵承玉纳闷。 松儿解释道:“这风月楼是前几日开张的,地方是原先一处不怎么起眼的青楼。” 赵承玉收拾了一番,就领着松儿、瑾儿、青绣三人往风月楼去了。 马车刚到风月楼门口,就有小厮过来扶着赵承玉下来,躬身与她道:“殿下在楼上等您。” 一路有小厮引着赵承玉几人过去,上了二楼厢房里,赵承玉一人进去,只见卫谏在一旁坐着喝茶。 “这风月楼是个什么地方?我这一路进来,也未见着有人。”赵承玉一边道,一边过去坐下,她敏锐的察觉到这风月楼不简单。 卫谏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她喝了口,探寻的目光看着卫谏。 “这儿是个培养美人的地方。”卫谏未曾瞒着赵承玉,“算是个地下组织,从风月楼出去的人,有些会送去宫中,有些会送去各官员府邸,有些会送去富户的府邸,还有些,会在青楼……总之,从达官贵人到三教九流,都会有风月楼的人。” 赵承玉道:“探查情报的细作,我已有消息网,你这风月楼似乎显得多此一举。” “风月楼的人,在精不在多。”卫谏将一块玉牌递给赵承玉,叹了声:“算了,往后你自然知道风月楼的用处,这块玉佩代表楼主身份,风月楼我就给你了。南都也有个风月楼,那儿原先的楼主是萧大将军,那边的人多少会对萧大将军忠心些。北朝这个风月楼,是我新筹建的,人也招募培养了许多。” 随后,卫谏又将几本册子推到赵承玉的面前:“这几本是名册。” 然后他又对外喊了声:“风娘,进来见过新的楼主。” 他的话音落下,便见一个三四十岁左右的美艳妇人徐徐而来,对着赵承玉恭敬行礼:“见过楼主。” “风月楼的事,风娘会打理,无需你多操心,你若有什么不理解的,也都可向风娘询问。”卫谏道。 赵承玉看看手里的玉牌,又看看卫谏和风娘,心情有些复杂,她问道:“你这般为我培养势力,当真不怕我复国吗?” “我只是想,你有权势,足够强大,可以保护好你想保护的人,不会有面对残酷时,无能为力。同样的,你有足够大的权势,才能保护好自己。如今这天下权势纷争,我怕会一时疏忽,保护不到你。” 这番话,卫谏说得十分诚恳又深情。 可赵承玉的眼光冷了又冷,只道:“我不会再信你,所以,收起你这假心假意的深情吧。” 说完,就气愤起身走了。 不过没多久风娘就私下去了公主府里见赵承玉,与她大致说了下风月楼的事情,以及风月楼的人事安排。 戎族那边内乱尚未结束,虽然他们趁北朝大乱的时候占领了藏地和姜地,但是,赫连南骏领着兵马一去,才打了没多久,驻扎在藏地的戎族人就撤兵跑了。 赫连南骏得胜归来,随军去的七皇子姜元景领了不少军功,上朝时,南帝就对他大肆赞赏。 下了朝后,姜元景立即就来了公主府里见赵承玉,对着赵承玉感道谢:“我能得今日之成就,立下军功,多谢长公主殿下相助。” “七皇子客气了。”赵承玉浅笑道,对姜元景的态度并不亲和。 “我知晓长公主的婚事,父皇也做不主,我想求娶长公主之事,长公主的意思如何?”姜元景犹豫试探的问道。赵承玉答道:“多谢七皇子厚爱,七皇子是个很优秀、很好的人,但只能说本宫与七皇子无缘。” “那长公主是打算嫁给我五哥,扶持我五哥了?”姜元景有些着急的问道。 赵承玉笑着摇头:“五皇子也并非是我心中之人。” 后面的话,赵承玉不想多透露,而是与姜元景道:“七皇子是皇上之子,怕也是想着那个位置的,但是,那个位置只有一个,与其同别人争破头的去抢,不如退而求其次,当一个有权势的富贵王爷,岂不更逍遥?” 姜元景豁然开朗,明白了赵承玉的意思,但他却不恼怒,只笑着问道:“看来长公主想要嫁的是这天下未来的皇上,只是不知道长公主是要选择我大哥,还是太子殿下?” “如果是七皇子,他二人当中,你愿意选择谁来当这天下之主。”赵承玉反而问姜元景。 姜元景迟疑了片刻,道:“没有了长公主相助,我自然也就不去想那天下了,便也就不管这些纷争,安安稳稳的当我的逍遥皇子,等着日后当王爷。” “宫闱权势之争,从来没有谁能够摆脱掉站队一事。七皇子,如今你有军功在身,在朝中多少有了些名望,你说的话,会有些分量。”赵承玉冷静的道,目光一直盯着姜元景。 姜元景突然恍然过来,眼神犀利而又后怕的看向赵承玉:“长公主帮我建立军功,原来是这样的打算?” 赵承玉不答,继续问道:“七皇子从真心说,也不必分析什么朝中局势,大皇子和太子殿下,你更希望谁当这天下之主?” 姜元景想了许久之后,才道:“自然是太子殿下。” “七皇子,日后,你定会很富贵。”赵承玉满意的道,让人送了姜元景离开。 月影给大皇子当了侍妾,她以卫谏待她不好为由,说要出卖卫谏,传给了姜元昊几个无关紧要的重要消息,姜元昊便对她十分信任。 月影已经暗中传了不少消息回来。 姜元昊与正妃凝霜公主的感情并不好,甚少去凝霜那儿,不过因为有北朝旧族和赵承玉在,他还不曾对凝霜苛待,尚且算是敬重。 不过,他有意迎娶李将军之女为侧妃,并且已经跟李将军承诺了,只要李将军帮他,等他荣登大宝,定然封李将军的女儿为皇后,因为现今赵承玉势力庞大,故而不好立即废了凝霜,免得惹了赵承玉和北朝旧族发难。而李将军已经答应了此事。 在南都时,萧大将军是手里兵力卒最多的将军,李将军次之。而拿下北朝之后,南帝有意要压制萧大将军的势力发展,故而对李将军多加重用,北朝的许多兵权已经落在了李将军的手里,而且,萧大将军素来以跋扈嚣张、目中无人著称,在北朝这边并没有落下什么好名声。 反而李将军治军严厉,待百姓亲和,风评不错,拿下北朝的不少兵权之后,北朝的那些将领也对他还算是敬服。 大皇子一直在军方这边,势力低了卫谏不少。 如果他得了李将军支持的话…… 月影传了信,姜元昊可能会和宫中的颜妃联手,毒杀南帝。 不过此事只是月影的猜测,还不曾有确切的证据。 “殿下定要阻止李将军将女儿嫁给大皇子,否则,大皇子就抢了先机。”蒋御史跟卫谏进言道。 “诸位大人有什么建议?”卫谏问向殿中与他商议的心腹大臣。 王太傅道:“既然大皇子要娶李将军的女儿,不如带你相爱抢先,娶了李将军的女儿,与李将军成了亲家。” 其他几人也都是这个意思。 大皇子那后院里都有不少侧妃侍妾,皆是朝中大臣的女儿,而东宫里却只有两人,一个太子妃,一个李侧妃。他们自然也希望着卫谏能够多娶几个侧妃,最好东宫赶紧诞下小皇孙来,如此卫谏的地位才会更加巩固。 卫谏却锁了眉头。 “殿下,您还犹豫什么?难道您心里还想着她?”长风着急了,提醒他。 卫谏摇头,道:“李将军应该不会愿意将女儿嫁给本宫,大哥许了他李家一个皇后之位,而本宫许不了。他素来与萧将军是对头,又怎可能站在同一阵营来帮本宫?” 说着,他看向众人:“此事,还得另想法子。你们先想法子阻止这桩亲事,本宫会妥善处理好,不会让大哥和李将军联姻。” 第二日,青绣来东宫,见到卫谏,道:“长公主请您去公主府一趟,有要事殿下商议。” 听了此话,卫谏高兴不已,立即就随着青绣往公主府去了,见到赵承玉时,他嘴角挂着笑容,轻松问她:“要与我商议何事?” “自然是李将军和大皇子联姻一事。”赵承玉冷静自若的道,目光清冷的看了卫谏一眼,就继续说起正事来,“你要阻止此事,却又没想到办法。” “看来,我那东宫里,也皆是你的眼线,怕是我在东宫的一举一动,你都知晓的清清楚楚。”卫谏笑着道,虽然知道赵承玉在他府中安插了眼线,却没有半分恼怒生气。他又认真问道:“你有办法?” 赵承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如果李将军愿意将女儿嫁给你,你会娶吗?” “不娶。”卫谏想都没想就答道。 赵承玉抿了口茶,道:“那李将军的女儿李如湘其实早有情郎,只是李将军还不知道,她定然是不愿意嫁给大皇子,你可在大皇子要娶李如湘为侧妃的消息散出来之前,成全她与她的情郎。” “她的情郎?是何人?”卫谏问道,心情拨开云雾见月明。 赵承玉答道:“北朝陵郡王,说来是我的堂兄了。” “李将军定然是不同意他的女儿嫁给一个北朝旧族的人。”卫谏忧心道。 “你只管大胆的去成全,你好歹是太子殿下,你说出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会安排。”赵承玉不紧不慢的道。“再说,李将军如今手里掌握着的大半兵权是北朝的兵,他的女儿若是嫁给了北朝的郡王,如此,也更加能够巩固他手里的兵权。” “多谢。”卫谏诚恳道。 赵承玉站起了身来,道:“不必谢我,我是有条件的,吏部侍郎,是你的人吧?我要换掉他,在那个位置上换上我的人。” 赵承玉说着,让松儿递了一张纸给卫谏,她道:“我已经派人搜罗到了他的罪证,顶多,是被革职吧。” 卫谏只能答应赵承玉,而且,赵承玉早就说过,会明面上与他为敌一段时日,会对他的人下手。 “你何时才打算嫁给我?”卫谏有些着急的问。 他都等了这么长时间了,而且一切都准备妥当:“迎娶你当太子妃的事,我都已经安排妥当,只等你点头。” “还不急,迟些得到明年,若早一些,也得是在入冬之后。”赵承玉答道,顿了顿后,她又道:“那个李徽婷对你一片痴心,你却娶了她这么久,连碰都不曾碰她一下,她怕是会生出怨恨来。”“除了你之外,我不会对任何女子有夫妻之实,这是我对你的承诺和忠贞。”卫谏认真道,虽然他母后很早就过世了,但是他也从一些原先母后身边伺候的宫人那儿听说了些,他母后的事情,他母后从嫁给南帝之后,就一直在等待,忍受着自己的男人与别的女子恩爱缠绵,忍受着,她的丈夫的孩子是别的女人生下来的。 他不想让赵承玉去忍受这些,所以他不会碰其他女人,更不会让其他的女人给他生孩子。 赵承玉只冷笑,对于卫谏的这些情话,她通通都不信,是要争夺天子之位的人,怎可能会没有别的女人? 自古以来,这天子就有后宫佳丽三千,嫔妃无数,子女无数,卫谏说出那番话来,着实让她觉得可笑。 “纵观史书,没有哪位天子只有一个女人,子嗣也都是由一个女人所生。我并不介意你会有其他的嫔妃和子嗣,所以,你不必欲望说这些话。” 卫谏坚定道:“我会做到,你且等着看。” 北朝旧族的一人与吏部侍郎发生了些冲突,然后事情就闹到了长安郡那儿,最后事情一查,查出了吏部侍郎诸多的罪名,不过,也都是些小罪名,什么抢过一个民女,曾受过几千两银子的贿赂。 最后,这案子送到了大理寺那边,大理寺判了吏部侍郎革职查办。 吏部侍郎的位置一空下来,南帝正跟大理寺卿说这事,讨论该由谁来定这个吏部侍郎的位置,七皇子也在,他便开口道了一句:“听说江南松阳县有个叫秦鹤荣的县令,他将松阳县打理得很好,父皇想着在京中权贵这些人里选来选去,不如用他。” 这两日,就有松阳县的折子进京,松阳县的老百姓安居乐业,原先的山匪也都被清除了,昨日南帝就在朝堂上夸过秦鹤荣“不愧是十五岁就中了进士的人”。 七皇子立了军功,这时候正得南帝喜欢,他这一说,南帝立即就决定了下来,要将秦鹤荣调入京城里来当吏部侍郎。像这种外地官员,没有北朝旧族那么抱团,不会总想着北朝旧族的好处,他们只认当今天子。 南帝却不知道,江南的那些官员,都曾是赵承玉提拔的,他们都是赵承玉的人。 “秦鹤荣过两日就会来京城了,他是个有才干的人,日后必定会有所作为。”赵承玉说道。 熊婉秋在一旁弹着古琴,一边笑着道:“长公主什么都算得这般准,别看南朝夺走了北朝的江山,可如今,却是长公主将他们在耍得团团转,这京中、宫中的人,甚至是南帝,他所做的许多决定,都是长公主早先安排好了的。” 赵承玉看向她,目光里带了些犹豫。 等得熊婉秋一曲弹罢,赵承玉才迟迟开口道:“婉秋,还有一事,我也将你算计了在内。” “长公主是要婉秋做什么吗?”熊婉秋聪慧,立即明白过来。 赵承玉点了头,道:“你可知道那李将军,是个爱有才华、琴艺善佳的女子,你很是符合。” “长公主要将我送去给李将军?”熊婉秋问道,眼中无畏无惧。 “并非是送,只是想让你出面去迷惑那李将军,只要能够让他一时分心,无法顾及他的女儿和陵郡王成亲的事。” 听此,熊婉秋笑道:“原来是这样一桩小事!看长公主那郑重的脸色,都将我吓住了,还以为长公主是要将我送给李将军了,不过,婉秋这条性命是长公主救的,哪一日,长公主要我的性命,我都不会有半句怨言。” “我只是觉得才女的性子都是清冷高傲的,去做这些事情,就好比让她们去死一般。婉秋你陪在我身边也有这么许久了,待你的情分自然与其他人不同,故而不知如何同你开口。”赵承玉解释道,即便熊婉秋这么爽快就答应了下来,她心里还有有些过意不去。 她钟爱的人,从来都不舍得他们受半点委屈。 瑾儿、松儿这几人,她也是从来都没有将她们当做奴婢看待。 “明日是瑾儿的生辰了,等过了瑾儿的生辰后,我再安排你与李将军见面。”赵承玉道。 府中已经在忙碌着瑾儿生辰的事,每年,赵承玉都会给瑾儿、松儿过生辰,给她们送生辰礼物。 眼看着这里两人的年岁也大了起来,赵承玉也想过给她们倆寻个好人家,让她俩嫁了。可是,又不舍得她们倆嫁人。 于是,就将她们倆一直留到了现在。 瑾儿从外面提着食盒从外面回来,把糕点给赵承玉送了过来之后,她就又去了赫连南丞住的院子,见赫连南丞坐在院子里看书,她过去把食盒放下,拿出一碟子糕点放在赫连南丞面前的石桌上,道:“我去外面买了糕点回来,长公主让我稍一份过来给赫连公子。” “多谢。”赫连南丞礼貌的道谢,捡了一块糕点吃。 “是翠玉晶莹糕,听说赫连公子很喜欢吃。”瑾儿在一旁坐下道,眼睛偷偷看着赫连南丞。 “是的,难得长公主有心,让你去买了这糕点来。”赫连南丞又吃了一块糕点后,想起一事来,从怀中掏出一个玉雕的小玩意递给瑾儿:“明日是你的生辰,到时府中很多人都会给你送礼物,我先单独送了你,你也好记得些。” 第87章李将军提亲 得了赫连南丞送的玉雕,瑾儿捧在手里小心翼翼的珍视,问:“这是赫连公子很珍爱之物吗?” 瑾儿也是一时高兴,说话未经思考就出口了,说完后,才觉这话唐突得很,赫连南丞如何回答都不好,只是话已出口,收不回来。 赫连南丞面露尴尬之色,但还是周全的答道:“这玉雕所用的玉还算罕贵,玉雕图案出自京中名家之手。珍贵之物,当得珍爱之物。” 虽然赫连南丞说得很好,瑾儿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先前那么灿烂了。 赵承玉虽然宠爱瑾儿这几个贴身侍女,但瑾儿的生辰未给操办得十分盛大,就是府中的人一块吃了酒食,大家给瑾儿送了生辰礼,赵承玉也给瑾儿送了生辰礼,另外放瑾儿休息两三日。 李璨将军在这京城里除了去军营之外,便就闲暇时去茶楼里喝茶,茶楼有对弹唱的父女,那女儿模样生的还算娇俏,唱小曲时那声调嗓音如黄鹂鸟一般清脆。 这日,李璨刚过去坐下,就听到曲音婉转空灵的琴声,抬头看去,原先是那对父女弹唱的地方换了人,换成了一位锦衣华服,容貌十分姣好的女子,李璨不由看痴了许久。 只见着那女子安静认真的抚琴,宛若天上的仙子一般妍丽美好。 一时没留意,他竟然将茶给倒得溢了出来,发觉失态,李璨赶紧的目光看向别处,喊了小二过来添护新茶,上几样瓜果点心。 小二来了后,擦了桌子上的水迹,又端了瓜果点心上来,李璨扔给他一块银锭,询问道:“原先在这儿弹唱的那对父女呢?这位姑娘又是何人?” 小二笑着恭敬答道:“哦,那对父女有事不能来,这位姑娘过来顶几天。这姑娘一来,茶楼里的生意好了不知道多少。至于这位姑娘是谁,小的就不知晓了。” 小二说完,就又被别桌的客人给叫了去。 李璨看那弹琴的女子,衣着服饰都非同一般平民女子,断不可能是为了赚钱糊口才来这茶楼里的。 熊婉秋弹琴了许久之后,起身来抱着自己的琴,对着茶楼的客人鞠躬,道:“明日小女子再来,诸位客官再会。” 说完,就抱着琴要走,李璨见状,赶紧跟随了其后面追去,在茶楼门口与熊婉秋撞上。 他是战场上杀伐的将军,体魄健壮,他这一撞,将熊婉秋给撞得退了几步,险些摔倒在地上,他眼疾手快的拉住了熊婉秋,忙道歉:“在下一时情急莽撞了,无意撞到姑娘,我没有将姑娘给撞坏吧?” “没事。”熊婉秋道,便不与李璨有过多纠缠,绕开他便就继续走。李璨却是一路跟着,一边道:“原先在这茶楼里有对弹唱的父女,姑娘可是与他们认识?” 熊婉秋停下步子来,道:“倒不怎么相熟,这位……壮士,可是与那对父女相熟?” 熊婉秋疑惑的目光看着李璨,好一会儿。 “我虽与那对父女未曾有什么交谈,但常来这茶楼里喝茶,也识得他们,这几日我没来茶楼,就见姑娘换了他们,想与姑娘打听一番。”李璨特意将话说得文绉绉了些,掩藏起许多刚硬之气。 熊婉秋答道:“那父亲生了病,女儿在家里照顾父亲,无法来茶楼弹唱,只是他们不来,茶楼老板便要请别的人来,我便先替他们父女俩几日。” 熊婉秋详细的与李璨说了一番,那日她来茶楼里喝茶,偶然见到弹唱的那对父女俩,突然那父亲一头栽倒在地,原来那父亲发烧重病,可是他们父女俩若是不来茶楼里弹唱,茶楼老板便要请别的伶人来,他们父女就会丢了谋生的差事,故而那父亲明明重病了,却仍要来茶楼里弹唱。 既然熊婉秋一身份尊贵的姑娘能够这般热心帮忙,李璨自然懂得投其所好,立即道:“相逢是缘,姑娘可知那对父女的住处,我想去看看他们,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熊婉秋便带着李璨去了城郊的马头村,进了一处破旧的院子,围着院子的篱笆桩子东倒西歪的,还有房子看起来也是摇摇欲坠的,十分简陋。 “马大爷、春妮姑娘……”熊婉秋叩门喊道。 很快,那个在茶楼里唱曲的春妮就来开了门,她见到熊婉秋,感激涕零道:“婉秋姑娘,您怎来了?” “你爹的病情怎么样了?”熊婉秋关心的问道,将在来的路上去药房抓的药递给春妮,然后跟春妮解释:“这位壮士说是茶楼的常客,也常听你们弹唱,得知马大爷病了,特意向我询问了你们的住处,要来看你们父女倆。” 春妮的眼神落在李璨身上,朝他点了头,躬身行了个礼,道:“我记得这位贵人,以前没少打赏我们些银钱。” 春妮将熊婉秋和李璨引入了屋子里,去看过马大爷,马大爷的病已经好许多了。 春妮去熬药了。 熊婉秋则是坐在一旁弹琴。 李璨说是要过来帮忙的,他自然想在熊婉秋跟前多表现一番,他有一身好力气了,体魄健壮,就去忙着给院子里篱笆桩子都给打深扶稳了,又去搬了木头把这房子稍微修整了一番,最后,去柴房里帮着劈柴。 天色快要暗下来时,熊婉秋和李璨坐着马车回城。 进了城后,熊婉秋开口问李璨:“壮士住在何处?我这马车先送你回去。” 李璨不想暴露他是将军的身份,答道:“天色晚了,你一个姑娘家,还是先送你回去,不必理会我。婉秋姑娘家住何处?” “昭仁长公主府,我是长公主身边的琴女,平日就是抚琴给长公主听。”熊婉秋未曾瞒着李璨,如实道。 李璨愣了愣,有几分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熊婉秋。 熊婉秋含笑道:“壮士是否觉得我服饰华贵,出行有马车仆人相随,以为我应当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长公主待我好,从未将我当做奴婢看待,更是遣了侍女伺候我。” 既然是赵承玉的人,李璨看向熊婉秋的眼神从掺杂了些别的东西,审视探寻,好一会儿才一副惶恐的语气道:“竟然不知婉秋姑娘是长公主府的人,多有失礼。不过,婉秋姑娘看着却不像是乐籍奴人,更像大家闺秀。” 熊婉秋笑着道:“我也是出身官家,父亲曾是江南一地的知府,后来出了江南案,父亲死了,我得长公主相救才脱了奴籍,就一直留在长公主身边了。” …… 说话间,已经快到长公主府了,李璨怕人察觉了,忙叫了车夫停下,他先行下了马车离开。 熊婉秋回到府里后,就去与赵承玉说起今日的事。 “他没有暴露身份,一开始对我很在意,为了在我面前表现,在马大爷家中做了许多苦差事,只是在他知道我是公主身边的人,眼神里就露出了些犹豫和怀疑来。” “就看的他明日会不会去茶楼了。”赵承玉笑着道,反而对李璨爱慕熊婉秋一事很有信心。 一开始,李璨得知熊婉秋是公主府的人,会有警惕乃是正常,不过,是自主将身份说出来,而没有藏着掖着,故而,李璨定然不会觉得熊婉秋是故意接近他。 果然,第二日李璨又去了茶楼,等熊婉秋弹完琴之后,就又和熊婉秋一同去了马头村马大爷家里的。 连着几日都是如此,直到马大爷的病彻底好了,熊婉秋不必再替马大爷去茶楼里弹琴,但这几日的时间里,熊婉秋和李璨已经很熟悉,而李璨也对熊婉秋表露出了爱意,说要带熊婉秋离开公主府,熊婉秋以长公主对她有恩为由,拒绝了李璨的好意。 还说,不想让李璨一个平头百姓去得罪长公主。 李璨是真的爱上了熊婉秋,只是他跟熊婉秋在一起,必须是熊婉秋离开长公主府之后,否则,在别人看来,他就是已经被那北朝的长公主给拉拢了。南朝的任何臣子,都不想跟北朝的权贵牵扯上关系。 别看北朝旧族现今在京城里仍旧荣华富贵,但南朝的官员都知道,北朝旧族总有一天会被灭掉,故而,他们不是很想跟北朝旧族有姻亲关系,以及更深的往来。 “婉秋,离开公主府,我娶你为妻。”李璨深情笃定的道:“其实,我未曾告诉过你,我的真实身份是南朝的将军,镇国将军李璨。” 听李璨说这话,婉秋立即抬头戒备的看向他,退开了几步,她道:“你是李将军?” “是,婉秋,我虽年岁大了些,但你嫁了我,好歹也是将军夫人了,你若是真愿意跟我在一起,就脱离了长公主府把,我不能与北朝旧族牵扯上关系,尤其是长公主。”李璨苦心解释道。 可婉秋却是态度坚决的拒绝了。 “我先前不知道将军的身份,才与之来往。婉秋虽对将军有倾心之意,但还未到要以身相许的地步。今日得知将军的身份,婉秋更不会再与将军来往,我跟在长公主身边,多少也知晓些政局关系,将军与长公主不是一路人,长公主待婉秋有恩,婉秋断不会因为一时私情而撇下长公主。因此,是婉秋没有福分当将军夫人。” 熊婉秋说完这番话,就毅然转身离开了。 李璨望着熊婉秋那般决绝的离开,心中惆怅。的确,是他待婉秋要情深一些,婉秋待他,反而情意浅些。他以为,一个将军夫人的身份,定会让婉秋心甘情愿的跟着他,却不曾想到,婉秋拒绝了将军夫人的身份。 几日来,李璨茶饭不思。 连着大皇子那边催促了几次娶李璨嫡女的事情,李璨都无心理会,这事就一直拖着。 “老爷,太子殿下来了。” 李璨正想着要不要找个借口去长公主府一趟,见熊婉秋一面也成,就听下人来禀报。 他与卫谏素来没有来往,此时卫谏登门,他也疑惑,可正想着找个托辞避开卫谏,卫谏就已经走到了院中。 “听闻李将军得了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美人,本宫闲暇,特来看一看。”卫谏过来就爽朗的笑道,还特意在院中巡视了一番,“怎没见到那个美人儿。” “听说,太子殿下在北朝为质时,是北朝权倾朝野的太监卫谏,还娶了那位长公主。”李璨想起此事来,突然向卫谏问道。“是。”卫谏应下,“此事,天下皆知。” “长公主身边有个叫婉秋的琴女,太子殿下可识得?”李璨问道。 “婉秋?自然认识,她是江南的一位知府之女,她父亲出事后,她正好在宫中选秀,被官兵拿了要充入奴籍,是长公主遇见了,救下了她,还允许她继续选秀,只是后来落选,在宫中当了宫女,而后就跟着伺候长公主了。不过,长公主待她十分好,公主府里有给她单独的院子居住。这位婉秋姑娘也是貌美的女子,还精通琴棋诗画……”说道这儿,卫谏顿了一下,疑惑的看向一脸愁闷的李璨,道:“莫不是李将军看上的那位姑娘,就是婉秋?” 李璨默然,叹气,随后又无奈的点头。 “想来,婉秋是知晓了李将军的身份之后,她不愿脱离长公主,拒绝了将军吧。”卫谏道。 李璨又点头。 “此等有情有意的女子,实属难得。因为她的拒绝,看来李将军更难放下她了。”卫谏叹了声道,沉默了许久之后,他又叹了一声:“其实本宫,亦是求不得自己心爱的女人,她,怕是此生都不会原谅我。” 两个得不到所爱的男人相互看了一眼之后,卫谏道:“一醉解千愁,李将军,可否赏脸,一同去喝个酒。” 此时李璨也想不了那许多,和卫谏一同去了酒馆里喝酒。 几杯酒下肚,那李将军也是个爱好风花雪月之人,话又多,就与卫谏说了许多的话,细数他爱过的女人,以及他府中那无数的姬妾,可偏偏就只对熊婉秋这个女子动心到想娶她当将军夫人。 “我早听说那长公主是个厉害又有手腕的女人,是不是她身边的人都有魔力了,让人爱得欲罢不能?”李璨酒醉道。 “总之,这辈子她都不会再原谅我了……”卫谏伤心道。 就在这时,李璨嫡女李如湘和陵郡王两人一同过来,上了楼上的包厢,李璨见此,立即清醒了几分酒意,忙追了上去。 卫谏亦跟随上楼。 李璨在楼上包厢外就听见李如湘同陵郡王诉苦:“我父亲要将我许给大皇子了,陵哥哥,你赶紧想个办法阻止,要不,你立即去我家提亲?” “那我明日就去你家提亲。”陵郡王道,伸手将李如湘抱在怀中。 李如湘又惶恐的摇头,着急道:“提亲没有用,我父亲不会同意的,陵哥哥,要不我们私奔吧,我们现在就走……” 李如湘这话音才落下,李璨就气愤的一脚踢开包厢门,冲进去,抓住李如湘就骂:“你这逆女,竟然还敢私奔?” “父亲……您怎么在这儿?女儿……女儿……只是……”李如湘一时慌乱了神,说了许久也没有说出瞒骗李璨的话来。 倒是陵郡王还算冷静镇定,既然事情都已经被李璨撞见了,索性就不再瞒着,直接就跪在了李璨的面前,诚恳的道:“李将军,在下与如湘情投意合,还望将军能够成全我们。” “你……”毕竟陵郡王是北朝旧族,李璨不好对他发怒,就只好指责起自己的女儿来:“你……你真够不知羞耻!”说话就要打李如湘。 卫谏见了,忙过来拉住了李璨,劝道:“李将军,何必动这么大的怒,这两人看起来也是郎才女貌,陵郡王对令爱也是十分疼惜,再来将军府和郡王府也是门当户对,依本宫看,你不如就成全了他们的好事。” “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岂由他们这般私相授受!”李璨打的主意是要将李如湘嫁给大皇子,他的女儿,日后是要当皇后的,怎可能嫁给一个灭了国的小小郡王? 卫谏拉了他,低声在其耳边道:“你我都是受了情伤的人,得不到心爱的女子,难道忍心拆散这么一对有情人吗?” 李璨迟疑了。 随后,卫谏接着道:“本宫听说,总拆散别人的姻缘,自己也得不到美满的姻缘,得不到喜欢的人。原先本宫不在意这话,可后来本宫与长公主闹成这般之后,就把这话一直放在心里,不敢去拆散别人的姻缘,若是见到了情投意合的男女,也定要撮合一番。” 虽有情所扰所困,但李璨也只是有些犹豫。 卫谏又与他道:“李将军手里现在掌握了不少的北朝兵权,若是,您将嫡女都嫁给了北朝的陵郡王,那些北朝士兵对将军是不是更加信服?不会再给将军闹事了?” 此话才是真正说道了李璨的心里,近来,他手里掌握的那些北朝军队,总是士兵闹事,而且完全不听从他的调遣,无非是他是南朝将军,北朝虽然降了,但士兵们并不愿意接受一个南朝将军来管束他们。 看看自己宠爱的女儿正以期盼恳求的目光看着他,他迟疑了一会儿后,道:“算了,以后别偷偷摸摸的见面了,还有,陵郡王赶紧的叫人来府上提亲,最好是明日。” “多谢爹!” “多谢李将军!” 两人兴奋激动的跪下道。 随后,他们又看向卫谏,又一同道:“多谢太子殿下。” 一时冲动,答应了这两人的亲事,李璨多少心里后悔的很,想着白白丢掉的皇后位置,就觉得可惜的很,可他的话已经出口,还是当着太子的面,也不好再反口了。 否则,便就落了个反复无常,还更显得他这是在戏弄北朝旧族,反而还会惹得长公主生怒。 不过,既然自己的女儿都要嫁北朝的陵郡王了,与北朝的亲已经结下,他娶长公主身边的人也没什么了。 李璨回府后,就立即写了封信让人交给熊婉秋,约熊婉秋见面。 见面后,熊婉秋就赞赏的道:“得知将军居然答应了将爱女嫁给了陵郡王,婉秋对将军又多了些敬佩之意。” “我这么做,你心里也欢喜,是吗?”李璨柔和温情的问道,他握着熊婉秋的手,道:“如今为了你,我不想去顾及什么身份地位了,也不管你是不是长公主的人,我想娶你,婉秋,当我的将军夫人吧,等如湘成亲之后,我就去公主府里提亲,可好?” 熊婉秋退缩了一下,面上仍旧含着笑容,道:“你容我想一想。” 然后就急忙的转身离开了。 回了公主府后,熊婉秋的脸色慌乱,一回来就往自己的院子去了,也未看见从一旁过来的赵承玉。 赵承玉见她面色古怪,叫住了她,关心问道:“婉秋,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病了?” “没有……我没事。”熊婉秋摇头道,她看着赵承玉,欲言又止,犹豫了许久,才开口道:“李将军他……他又说想求娶我,还说不在乎我是长公主的人,要来提亲。” “那你呢?可喜欢他,对他是什么感觉?”赵承玉认真问道。 熊婉秋摇头,脸色晦暗不明,叹道:“我不知道,与他相处,他的确是个忠勇的将军,对我也很好,只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喜欢他,会嫁给他。好像,从一开始,在我的心里就觉得,我与他是两路人,不可能走在一起。” 况且,李璨已是不惑之年,虽然看起来还尚且年轻。 赵承玉过去拉着她的手,劝说道:“既然你没有这样的心思,又何必烦闷,等他来提亲,我随便找个由头拒绝了便是,此事也不会让你难看。” 熊婉秋却突然神色坚定,她看着赵承玉,道:“可他是李将军,手里有兵权,若是能拉拢到他,对长公主有益。”“我不需要用你的幸福来做这样的事!”赵承玉态度亦是强硬。 第88章李徽婷的怨恨 李如湘和陵郡王的亲事仓促的办了,大皇子知道这事之后,气得直接冲去了李璨府上质问:“李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璨对着大皇子拱手抱拳谢罪:“如湘早有心爱之人,臣一时心软,纵容了爱女。不过,殿下放心,臣对殿下之心,不会因此而改变。” “李将军,放弃唾手可得的皇后之位,失信于我,让令爱嫁给了北朝旧族的陵郡王,李将军,这朝中局势你可不是第一天才知道,竟会放如此错误?莫不是,李将军已经暗投了那个赵承玉不成?”姜元昊愤怒道,他虽不怀疑李璨的忠心,但是李璨此等行为着实是激怒了他。 “是臣的错,殿下想如何罚都成。”李璨跪在姜元昊面前。 李璨这般认打认骂的样子,姜元昊还真不好对一个手握兵权的将军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气愤的甩袖走了。 只是他心中的怒气没有撒出来,离开了李府后,就去了一处青楼里,找了个姑娘玩乐。 原本也没什么,可这事第二日就被大臣在朝堂当中上折子弹劾了姜元昊,凡事在南书房里私下禀告南帝,总还有回旋的余地,可这放在了朝堂上说,南帝想庇护姜元昊都不行,只得当场大怒一场,骂了姜元昊几句,要他在府中禁足半月。 其实,南帝这场大怒,是冲着上折子弹劾姜元昊的大臣。 “殿下,皇上让奴才告诉殿下一句,近来怕是有人盯上了殿下,此番禁足,也是为了殿下着想,只要殿下不让他们抓住把柄,安安分分的,皇上会想办法废了太子,改立您的。” 刚下了朝,南帝身边的內监穆寥就追上姜元昊,低声与他说道。 “多谢穆公公。”姜元昊拱手抱拳。 看着姜元昊仍是得意的扬长而去,卫谏身边的王太傅小声叹气道:“皇上待大皇子也太过偏袒了,如此弹劾,都难以动摇大皇子在皇上心中的分量。” “骄兵必败,太过宠溺,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卫谏冷声道,意味的眼神看着姜元昊离开的背影。 “虽然大皇子不足为惧,但殿下还需小心,皇上一心要捧大皇子,怕是早就想对殿下您出手。如今又有个北朝长公主对殿下恨之入骨,殿下腹背受敌,还需小心应对啊……”王太傅忧心提醒道。 卫谏脊背挺直的步步往白玉石阶往下走去,一身官服仍旧威风凛凛,以前这京城宫中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如今,他虽损失了些耳目,但这一切却都在赵承玉的手里。 不管赵承玉恨他也好,说要嫁他,也不知是不是她的谋算,但他知道,赵承玉是个顾全大局的人,她此时会算计许多事情,但唯独不会算计他的性命。 他安全的很。 回了东宫之后,萧清柠坐在外面的凉亭里哭,卫谏过去问她:“怎么了?哭得这么伤心?” “陪我玩的猫死了,被扔进了这池塘里溺死了。”萧清柠泪眼婆娑的指着前面的池塘说。 卫谏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道:“明日我让人给你买一只狗回来陪你玩,如何?” “真的?”萧清柠立即高兴起来。 “真的,我何曾骗过你。”卫谏笑着同她道。 萧清柠高兴了,就抹了眼泪欢快的跑走了,还一边大声的喊着:“哦!殿下要给我买一只狗陪我玩!” 等萧清柠跑远了之后,卫谏就召了东宫里的一位侍女询问:“今日东宫发生了什么事情?太子妃的猫怎么会掉进池塘里?” 侍女如实的将事情始末与卫谏说了一遍:“今日李侧妃出来与太子妃遇上,不知怎么的,太子妃的猫就凶狠的跳去了李侧妃身上,猫爪子还将李侧妃的手给抓伤了,李侧妃一气恼,让人将猫给打晕了,扔进了池塘里。” 听了此话之后,卫谏就去了李徽婷的院子里。 李徽婷听闻卫谏过来,喜不自胜,赶紧出来相迎:“妾身见过殿下。” 卫谏的目光落在她手背上被猫爪子抓伤的地方,的确有两道血痕。 若是个怜香惜玉的男子见到这样,早该心疼的过去安慰她了,李徽婷便是这般想的,故而才没有遮挡手背上的血痕,不仅如此,她回来之后,还刻意将这两道血痕加深了些。 只要,卫谏疼惜她就好。 可卫谏来是来了,却是只站在院子里就不往屋子里去了,他冷了语气,训责道:“你既然入了东宫,就该知晓规矩,清柠是太子妃,你不该冲撞了她,她的猫是伤了你,可你竟然当着她的面打了她的猫,还扔进了池塘里淹死。清柠很伤心。” 语气很冷漠,连看都不看李徽婷。 李徽婷白装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听得卫谏这番话,她顿时气怒起来,委屈道:“妾身被猫伤成了这般,殿下来了,也不关心一句,反而同我说出这些伤我的话来!我一直记着殿下与我之间的那些情分,我记得殿下曾待我温柔深情过,可殿下都忘了。那个萧清柠她不过是个傻子,殿下为何要对她那般好?我连个傻子都不如吗?” 卫谏的脸色更加阴沉,狠厉道:“你如此任性执迷不悟,就好好的在院中思过,免得生出事端来!” 说完,就转身拂袖离开。 卫谏离开之后,李徽婷就气怒的将桌上的一应物件都扫落摔在地上,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 “他怎可以对我这般无情?他怎可以?” 一时哭得伤心,心里将所有人都怨恨上了,怪那萧清柠是个蠢货却还晓得害她,还有这东宫里的下人,看她娘家没势力,在东宫也不得卫谏喜欢,就都待她不够忠心亲近。 想想自己在东宫里过的日子,见卫谏没见着几回,却是总要受着东宫的这些规矩,她就又恼恨起帮她嫁进东宫的昌平公主来,若非昌平相帮,她又怎会嫁到东宫来?若她不嫁到东宫里来,就不用受着这些规矩,自己想见卫谏,也有办法去见。 总归,想来想去,她越发伤心难过,也越发觉得都是别人的错,是别人害了她。 而昭仁长公主府这边,侍从带来了今朝朝上的消息来。 “朝堂上弹劾,当着那么多文武百官的面,皇上竟然只是将大皇子罚得这么轻?”松儿不悦的道,“我这边得到的消息,先前在南都朝堂时,曾有大臣弹劾六皇子去了青楼鬼混,皇上是将那六皇子鞭打了一顿,还禁足了他半年之久,同是皇子,皇上竟然偏袒得这般厉害?” 对此,赵承玉倒没什么意外,笑着道:“原本我也没想过就这么一件小事就让南帝真正处罚大皇子,只不过是为了让大臣们知道大皇子做的失德错事日积月累之下,会到罄竹难书的时候。到时候就算南帝真有心将皇位传给大皇子,怕是大臣们都不依。倘若有一日,南帝未曾留下任何遗诏就撒手人寰了,这帝王之位也轮不到大皇子。” 松儿略有疑惑,道:“若皇上没有遗诏,自然是太子继位,本来就轮不到大皇子。” 赵承玉莞尔一笑,道:“若是,太子被废了呢?” 第89章商议废太子赵承玉进了宫,去了章德殿内见南帝。 “长公主是有何事要同朕商量?”坐在高位上的南帝冷眸看着赵承玉。 此番赵承玉没有了先前在南帝面前显露出的恭敬或是嚣张跋扈,而是眼神犀利,严肃。 “本宫与皇上有共同的敌人,便有合作的可能。皇上一直想抬举大皇子,可偏偏太子无错,不好废除,本宫可帮皇上。”赵承玉答道,神色平常。好像是在说一些普通平常的事情一般。 她饮了一口茶,觉得这茶冷了,甚是苦涩,微微皱眉。 南帝察觉到这细微,立即唤了宫女给赵承玉换了一杯热茶来。 接着,赵承玉继续道:“他以卫谏之名,骗了本宫许久,还灭了北朝,本宫势必要除掉他。” “朕看得出来,朕的这个儿子对长公主情深义重,事事都顾及着长公主,生怕北朝灭亡了,长公主会吃亏受苦。”南帝道,探寻的眼神看着她,想要探知赵承玉的虚实。 “私情小爱,又怎能与亡国之恨相提并论?皇上是一国天子,若是总以这等小事与我周旋,那皇上就当我今日没有来过。”赵承玉说完,便要愤然起身离开。 她那一身气势,连南帝都被她的光芒所威慑,忘了他才是天子,而赵承玉不过是个亡国公主,他道:“长公主留步!长公主的意思,不妨直说。” 这才,赵承玉坐下来,继续道:“本宫只是个柔弱女子,也没有什么大智慧,本宫只是想要报复太子罢了。如今,他仍对我心有妄想,我若答应嫁给他,他定会不顾一切也要娶我,若皇上从中阻拦,以废除东宫太子之位来威胁他,他也必定会放弃东宫太子之位。如此一来,他的太子之位被废,皇上便就可以立大皇子了。” “的确是个很好的主意,朕这个儿子,也必定会为了娶你而放弃东宫太子之位。不过,你何以用自己的终身幸福嫁给他,你既然嫁给他,自然也会想让自己的夫君登上帝位。长公主,你到底是何用心?” 赵承玉含笑,喝了口茶,许久不答,一直吊着南帝的心思。 见南帝有些不耐烦了,她才道:“太子灭我北朝,我必定要灭他,身为长公主,即便嫁人也断不可能以夫为主,先前我不也是嫁了他之后,又与他和离转嫁陈国和亲,只可惜……” 只可惜让卫谏跳了出来造成了京城大乱,之后便就北朝被灭。 可赵承玉说的虽然句句有理,但南帝对此还是不太相信,到底是不是赵承玉和太子在合谋,他算不准,所以,对此犹豫不决。 而其实,赵承玉与他说的合作,根本就算不得合作,他根本就无需去设计什么,只要卫谏要娶赵承玉,他便让卫谏让出太子之位即可。 可惜,南帝还尚未领会到这一点。 “其实,朝中大臣弹劾大皇子逛青楼一事,是本宫暗中设计,目的就是为了让皇上将大皇子禁足,如此一来,太子被废,而大皇子这段时日便不会再犯错,不会叫人抓住把柄,再让其他接皇子犯些小错,本来大皇子在朝中就是声望最盛的人,皇上要顺势将大皇子立为太子,也无不可能。”赵承玉解释了几句。 虽然南帝一身明黄龙袍,面相看着也是深沉稳重,有王者之风,可在赵承玉看来,也不过是任由她引导利用的孩童一般,毫无威慑之力。 “你竟敢算计朕的大皇子!”南帝怒道,眼神里满是对赵承玉的怀疑,他似是恢复了一丝理智,清明过来,指着赵承玉质问:“你绝不是只为了除掉太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赵承玉得意大笑,她道:“没错,我想除掉太子,对于太子和大皇子,我更希望大皇子登上皇位,这样才是对我北朝最有利的结果。在本宫眼里,也就太子算是个对手。这一切,就看皇上如何取舍了!” 说完,赵承玉就转身离开了章德殿。 路过章华宫的时候,她往章华宫看了眼。 她听说颜妃想住进章华宫里,卫谏暗中使了许多力气,才使得颜妃住在了章华宫不远的承宁宫,章华宫是最接近帝宫、福荫最好的宫殿,至今却还空着,里头的宫女也还都是赵承玉原先在宫中的那些。 唐儿远远的看见赵承玉,她未上前来,只是对着赵承玉的方向跪下磕头,等着赵承玉走远了之后,她才起身来。 回到公主府后,赵承玉就暗下差人去请卫谏过来。 酷暑炎热,卫谏是在外处理军中的事情刚要回东宫,就被赵承玉派去的人请来,此番来,他还正热得脸色发红,斗大的汗珠从额头流到脖颈,满是粘稠难受,好在到了公主府后,温度凉爽许多,才渐渐有好转。 “公主府地理位置好,院中多大树,本来就凉爽,不过还这置放了这么多冰块,会不会湿气太重,会让你身体不好。”见到赵承玉后,卫谏看她脸色并不十分精神,他忧心道。 赵承玉将他眼中的担心视若罔闻,只道:“我方才进了宫一趟,与南帝时候商议了些事情,你听着便好。我与他说,我要嫁你,而他会借机废除你的太子之位,你可有别的想法?” 那语气态度,当真没有半分的情意了。 听到赵承玉说要嫁他,卫谏是心里高兴的,可是赵承玉眼中的冷意,又让他担心无措,只好道:“你都安排好了,我没有意见。” 他不清楚,赵承玉这一手,到底是在对付他,还是在对付南朝。 但赵承玉总算是将要嫁他这一事说到明面上了,他还是高兴的,等赵承玉成了他的妻子,他就更能照顾她,护佑她了。不管她想要做什么,他都会宠着,爱护着。 “你不必多心,我主动与南帝说起此事,本就是为了你着想,我先入为主,让南帝打定主意,若你求娶我时,他只是废掉你的太子之位。不然,他若什么都不知情,再知道我要嫁给你,往后扶持你,你说,他会不会在此之前先杀了你?” 赵承玉此言有理,但是卫谏知道,赵承玉是那种能将大局面看得十分广的人,她但凡出手,绝对不只是为了这么一桩小事,她定然谋算得更多。 但,卫谏什么都没有追问,当是信了她的话。 宫中那边,南帝在听了赵承玉那一番话后,心中甚是犹豫两难,姜元昊一直是他最宠爱的儿子,也是他的长子,原先他也觉得姜元昊是个大才,有谋略和胆识,能当大任,可是在卫谏和赵承玉这样的人物映衬下,姜元昊实在太过平庸。这皇位到底是传给大皇子,还是传给卫谏?他犹豫不决。 若是在太平盛世,他自然不会犹豫这些。 可是,就怕最后一切都被赵承玉算计了。 若是赵承玉先是除掉了能与她抗敌的卫谏,而后,那姜元昊又怎么能斗得过她?到最后这刚打下来的江山就又要落在赵承玉的手里? 南帝将心中疑虑与心腹內监穆廖说起,穆廖想了会儿,道:“皇上着实不必多虑,您担忧的并非是大皇子和太子殿下,而是赵承玉,只要赵承玉死了,自然就不会再发生您担忧之事。” “你说的甚对!”南帝豁然道,“朕险些深陷其中未反应过来!” 南帝既然开了豁,他继续道:“如今这京中北朝势力根深蒂固,朕还不能对她动手。穆廖,你看来,朕要如何瓦解北朝旧族的势力?” “北朝覆灭后,长公主的声势却超过宁安王,他俩姐弟情深,我们难以做什么手脚,不过,其他人却不一定了。长公主身边最得力的人,便是李家和赫连家,李家与赵氏皇族有姻亲关系,大长公主更是因南朝所逼而死,不好分裂,但是赫连家就不一样了。老赫连将军一直在外驻扎,不必在意,但赫连将军和赫连公子这年岁,却仍府中无妻妾,若是他们娶了我南朝王室贵女,这有了孩子之后,自然会更加向着些咱们了。” 穆廖这一番说完,南帝大喜,又问他:“那你觉得,把哪位公主郡主赐婚给赫连南骏?” 穆廖略想了想,道:“昌平公主。” “昌平不行,她是朕最宠爱的女儿,怎能嫁给被亡了国的北朝人?”南帝想都不想就否定了。 “就因如此,才更显得皇上对赫连将军的重用信任,还有,昌平公主与大皇子一母同胞,昌平公主若是嫁给了赫连将军,那便是帮大皇子又谋得了一位肱股之臣。” 尽管穆廖苦心相劝,又是分析利弊,但南帝并未听进去,他一心是要将北朝所有旧族都要灭掉,又怎会让昌平去受难,若非要嫁一位公主才能显得对赫连南骏的拉拢,他有好几位适婚的女儿,都能嫁。宫中南帝和穆廖商议的这一切,最后还是一字不差的落在了赵承玉的耳中,南帝最后选下的是永宁公主,一个宫女生的女儿,他从来都不喜欢这个女儿,打算将她当做牺牲品陪葬。 “这旨意要等八月十五才颁发下来,公主可要先提醒赫连将军,问过赫连将军的意思,随后我们也好想对策。”传消息的人。 赵承玉点头,与松儿交代了几句,让她暗中去赫连府一趟。 赫连府那边很快回了消息,赫连南骏说考虑两日。 李璨来了公主府拜访,备了不少厚礼,他也是个直性子的人,与赵承玉没说两句话,便就说道熊婉秋的身上:“本将军与公主府的琴女婉秋相互倾心,还望长公主能够成全,本将军定对公主感激不已。” “李将军与婉秋之事,本宫有所耳闻。不过,李将军与婉秋年岁也相差得太多,怕是婉秋并不喜欢你。婉秋在本宫这儿,不是什么物件,许人讨来讨去的。李将军还是请回吧。” 说完,赵承玉就让瑾儿送客了。 自李璨来了之后,婉秋就过来了,一直在屏风后面听着,见赵承玉这般强硬的将人赶走,熊婉秋不免担心,从屏风后出来与她道:“长公主这样,怕是要得罪了李将军,对您很是不利。” “难不成,你要我将你嫁给一个大你近二十岁的男人?我争权夺势,就是为了能够有能力庇佑身边的人,可以让他们过得自在些,不用受委屈。若我却要用你们的幸福甚至性命去争一些权势,那我争来了这权势还有什么用?”赵承玉劝说道。 可熊婉秋却是笑着摇头,似乎非要同赵承玉作对一般,指了出来:“先前您不是为了争取权势,而去得罪昌平公主和颜妃,而让南朝权贵对北朝旧族和百姓出手?那时您说过,一些小的牺牲,换取更大的权势,如此才能更好的保护我们。” 尽管赵承玉被抓住了话柄,但她气势不弱:“婉秋,那是大局,也不是为了争取权势,而是为了更好保护北朝旧族的人。至于你的事,也是我的私心。我想护着你,有你们这些让我信任的人在身边,我会更加安心,不想将你们也算计进大局里。” “是李将军现今对长公主还没有威胁,所以长公主觉得没有必要去争取。长公主能够为了北朝连自己都搭进去了,那我们这些生活在长公主的庇佑下的人,怎能无动于衷?长公主有豪迈热血,婉秋受您耳濡目染,多少会有些血性。婉秋已经决定,嫁给李将军。” 熊婉秋这话说得很坚定。 她很明白,李璨是要扶持大皇子的,因为李如湘嫁给了陵郡王一事,已经让大皇子对李璨起了嫌隙,如若,她再嫁给李璨,当了将军夫人,必定能让李璨和大皇子决裂。如果能够将李璨拉拢到长公主的阵营里,那北朝大半的兵力,又重新回到了长公主的手里。 北朝复国有望了! 长公主一直将北朝江山看得那般重要,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北朝复国了吧! “我怎能允许你嫁给一个你不爱的男人?”赵承玉无奈的叹道,还想说服熊婉秋。 可熊婉秋神色坚定,回敬了赵承玉一句:“可他爱我,只要他待我好,或许,我会爱上他呢?再说,好歹我嫁过去是将军夫人,京中多少女子求都求不到的姻缘。” 这话,又让赵承玉心软了许多,生出了些犹豫来,但她还是担心:“那李璨别看是个武将,却是个多情风流的人,府中姬妾无数。” “可他是要了我当夫人,却不是当妾。等嫁过去后,我又有长公主护着,他不敢负我。所以,长公主要好好的利用他,一旦他与长公主有了关系,他是这一辈子都不敢负我了。”熊婉秋道。 看熊婉秋态度如此坚决,赵承玉也不好再说什么。 熊婉秋有一话说的在理,就是若李璨若成了她阵营当中的一人,那李璨便不敢再负熊婉秋,而且熊婉秋是正妻,日后若是再生下子女,那也是能过一世美好日子的。 如此想着,赵承玉心中就没了那么多愧疚和阻拦之心了。 赫连南骏那边打听过永宁公主的一些事情之后,又仔细斟酌思考了一番后,给赵承玉回了话,说愿意应下这门赐婚,在赵承玉往后的计划里,不宜太过张扬嚣张,再拒婚的话,难免惹得南帝大怒,一旦一个人的怒火累积到一定程度,就会爆发,而他们如今正在暗中聚集势力,南帝越晚发难,越好。 到时候,南帝必然是觉得北朝旧族的势力已经被瓦解的太多,便会轻敌。 虽然,赵承玉的计划里,压根就没有南帝发难的这一出,但是,防患于未然终归是好的。 五皇子督查修建工事成效不错,省了银子,修建出来的东西又好,加上他送进后宫的几位美人很得南帝喜欢,南帝对他的印象好了许多,对他是大加赞赏。不过,五皇子还是没放弃争取赵承玉,不仅如此,还对外修了不少贤名。 他常往赵承玉府上跑,也常邀赵承玉外出游玩,对此,赵承玉并没有拒绝,甚至因为赵承玉跟七皇子那边往来少了,给他一种错觉赵承玉真的选定他了。 “前两日去了趟南都,偶然见到了这四色花,想来长公主必定是没有见过,便摘了来送给长公主。”五皇子高兴的拿着四色花到赵承玉府上去。 赵承玉接过那四色花,想起一些事情来,神色惆怅,她叹道:“四色花先前见过一回,可惜并非是送给本宫的。四色花在南都,当真如传说那边难见吗?” “很难见,因为这四色花只种植在南都宫中,平常人自然难得见到。另外,四色花能开出四色的不容易,大多是两色、三色的。”五皇子如实答道,心情很是不错,他觉得但凡女子都会喜欢些花花草草,赵承玉贵为长公主,自然是什么都见过的,唯独这四色花她却是没见过,四色花出现,定能打动她的心。 “原来如此啊!”赵承玉轻叹了声。 她还真以为这四色花是要有缘才能见。 “对了,我还给长公主买了支簪子,长公主看看可喜欢。”五皇子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只玉簪,样式还算简单,但是看那玉便知价值连城。 “南都白玉多,这簪子所用的白玉更是极品。”赵承玉见此露出笑容来,满是欢喜之心,接过那簪子后,也是爱不释手的。 “长公主收下了我的簪子,那对我可有那么一点……喜欢的意思?”五皇子小心又带着些紧张的询问,目光希冀的看着赵承玉。 赵承玉眼波微动,她道:“喜欢是有喜欢的,但,本宫得看到五皇子更有出息些,是个有能力的人,如此才能托付。” 至少不是冷言拒绝,五皇子欣喜不已,觉得自己已经入了赵承玉的眼,自然就越发的努力。 自从得了赵承玉的指点去奉承迎合南帝的喜好,五皇子便更加专注于此事,在京中这几日,自己搜刮了几个美人儿又送进了宫里去,又给南帝寻各种奇珍异宝,美食及好玩的东西,等等。 南帝虽对五皇子表露出了些喜欢的意思,但是五皇子此举却是引起了颜妃和被禁足的大皇子不满,早就先动手警告五皇子一番,也是南帝嘱咐了不许姜元昊惹出事端来,他才一直忍着。 “去,对外传消息,就说本宫和五皇子感情甚笃,有意要结为夫妻,帮五皇子夺得皇位。”听着京城宫中传来的这些消息,赵承玉向松儿吩咐了一句。 松儿立马就去办了。 而东宫之中,卫谏也跟长风吩咐:“往外传些消息,说长公主要嫁给五皇子,要扶持五皇子争位。” 长风虽有不解,这好端端的卫谏怎故意歪传出这些消息来,但还是去办卫谏交代的事情了。 这两边的势力都在传这个消息,传的是越来越邪乎,姜元昊总算是有些沉不住气了,颜妃和昌平公主也沉不住气了。 颜妃以自己身子不适为由,召了姜元昊和昌平公主进宫看她。 她躺在床榻上忧心与身边的两个子女道:“自从老五元曜进献美人给皇上之后,皇上对他就改观了,现在是越来越喜欢他了,他要是真有了北朝旧族的势力,恐怕这皇位别是落在他的手里!” “儿子也有此担心,可眼下他得父皇喜欢,又没有什么把柄在我们手里,不好对付。”姜元昊忧心道。 “你手里不是养了一大批的死士吗?他现在虽然得皇上喜欢,但还是个光头皇子,府里也没什么人,等着他势大,娶了那个北朝长公主,不如早些除了他!他一个奴婢生的贱种,居然还想跟你抢皇位!”颜妃骂道,这段时间,她在后宫可没少受气,因此,早就对五皇子恨之入骨了。姜元昊犹豫了,那毕竟是他的兄弟,以前也没什么纷争,这要动手除去,万一让人知道了…… “皇上想将皇位传给你,那是因为喜欢你,可他要是喜欢元曜了,皇位说不定就要传给元曜了。元昊,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颜妃见姜元昊迟迟不做回应,带有几分愠怒的口吻提醒他。 “儿子明白。”姜元昊应下,心中坚定。 第90章赵承玉中毒 赵承玉正和瑾儿她们在院中摘杏子的时候,松儿从外面回来,神色凝重的同赵承玉道:“公主,五皇子死了,消息再有半天再有两个时辰就能传出来。” 虽然早已料到姜元曜的死,但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赵承玉还是不由愣住,摘杏子的手抖了抖,心中甚是愧疚,她道:“是大皇子那边的人动手的吗?” “是,不过是死士动的手,没留下什么痕迹,不好查。”松儿回道。 赵承玉想了会儿道:“把证据往他们身上引就是,不一定从死士下手,他杀了人,总归会有心虚。另外,这是一桩悬案,要查得久些才行,至少三五个月才能让真想大白。” 再有十来天就是中秋了,到时候南帝会赐婚给赫连南骏和永宁公主,赵承玉原想让熊婉秋和李璨的婚事早点办了,决不能让这三桩婚事挨在一块。可如今看着,五皇子死了,京中不好大肆铺张的办喜事,熊婉秋和李璨的婚事自然就得延后。 到时,赫连南骏和永宁公主,熊婉秋和李璨,她和卫谏,这三桩婚事估摸得挨在一块了。三桩婚事都跟她这公主府有关,难免会惹人猜疑。 为此,赵承玉忧心起来。 傍晚时分,姜元曜的死讯传了出来,京中乃至宫中轰动。 南帝派了大理寺卿去全力调查姜元曜的死,可姜元曜死的太蹊跷了,他是死在自己的书房中,被人一刀割破喉咙而亡,但书房里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连书房的门都是从内关上的,窗户也是封死的,书桌上的东西也没有一丝杂乱,凶手是怎么进去,又是怎么离开的,完全无迹可寻。 赵承玉让松儿去请了大理寺卿来,这大理寺卿先前也是北朝的官员,不过是从外地调回来的,实则他是赵承玉的人。 “臣见过长公主。”大理寺卿恭敬的向赵承玉行跪拜之礼。 赵承玉让他起身来,道:“甄大人不必多礼,本宫此番让你前来是五皇子之死一事,有些线索要告知你。近来本宫与五皇子走得近,而皇上也对五皇子越来越看重了,而这些天京中有流言在传本宫要嫁与五皇子,还要扶持五皇子的消息传出来,这消息在你看来,有几分真?” “七八分真。”大理寺卿答道。 赵承玉点头,她反而道:“五皇子在这种时候被杀,虽然一时查不出凶手,但最想让五皇子死的人会有谁?” 大理寺卿的脸色迟疑了许久,眼神中露出些惶恐来,额头上也渗出细密的汗珠:“这恐怕跟几位皇子和太子有关。长公主可有什么话要交代臣?” “此事你且慢慢查,毕竟死的是皇子,南帝必定会常召见你询问查案的进度,你只要将这案子说得诡谲悬疑,另外给南帝递些五皇子的旧物,多与南帝说五皇子多么的敬重南帝。”赵承玉交代道。 “那……”大理寺卿还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既然五皇子的死跟其他皇子有关,那他查这案子必定会遭遇重重阻拦和危险,而这个案子要不要查清楚,还是最后随便找个人顶罪? “甄大人不必担心,本宫会让松儿暗中协助你调查此事。”赵承玉看明白大理寺卿的心思,开口说道。 听赵承玉这一说,大理寺卿彻底放心了,让松儿出手帮忙,也就是说赵承玉会来管此事,为了让这件事如她所料的发展,定会保护好他的安全。 大理寺卿退下后,卫谏就来了公主府里。 “你怎么来了?”赵承玉见到他来,皱眉问道。 “你的眼线遍布京城每个角落,又怎不知我为何来?”卫谏道,这话虽然不太好听,可他却并无半分怪罪赵承玉的意思,反而带有几分调侃。 “你的兄弟死了,你该一副伤心的面孔去给你父皇看,就像那大皇子一样,自五皇子的死讯传出后,他可是在南帝面前表露了多次兄弟情深,伤心不已来。”赵承玉嘲讽的口吻道,看卫谏眉中满布愁虑,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姜元昊已有好几个子嗣,而卫谏却没有一个孩子,萧大将军那边就一直在催着卫谏和萧清柠同房生孩子,萧大将军也怕李徽婷先行生下孩子,还特意派了几个心腹去了东宫里盯着,必要卫谏每日都去萧清柠房中睡下。 “你与太子妃同床了吗?”赵承玉问道,她虽有眼线,但萧清柠那儿有萧大将军的心腹看着,她的眼线无法探查到真正的消息。 “我一直将清柠当妹妹看待。”卫谏气急的解释道。 “当妹妹?”赵承玉略显疑惑,卫谏竟然对萧清柠还真有些别的感情关系?不只是因为为了拉拢萧大将军才娶的她? 卫谏叹了口气,回忆起往事来,他拉了赵承玉在石凳上坐下,道:“我还没去北朝为质子时,曾在宫中差点被颜妃害死,是清柠救了我,还因为假扮成我,而被颜妃的人打晕,扔进了着了火的宫殿里,经过那场大火后,清柠的头受了重创,心智不长,脸上还被火烫伤留疤。” “难怪你在府中会对她那么好,我还以为你只是看她是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心性天真,才对她多了些话。”赵承玉感慨道,东宫里发生的任何一桩小事,赵承玉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既然这并非是天生所致,应当是还能医治。”赵承玉道。 “萧大将军一直都有请大夫给清柠医治,但成效甚微。每日需要施针喝药,太过折磨人,萧大将军也还心疼这个唯一的嫡女,便就放下了此事。” 卫谏叹道,自他回来之后,也曾让荆大夫为萧清柠诊治过,他见过那过程,萧清柠要浑身扎满针,要喝药,还要忌口,十分痛苦。而且荆大夫说了,成效甚微,至少要如此持续过几年,才能让萧清柠渐渐恢复心智,但已经有十多年未曾学过东西,即便恢复了心智,还得从头开始学习,着实没什么必要。 生在这帝王权势之地,不如当个不知烦恼的人,或许还能活得自在些,还能免于危险。 “风月楼里有不少名医,医术不输于荆大夫,我让风娘选一位过来。”赵承玉道。 “不必。”卫谏拒绝道,看向赵承玉,“风月楼里有名医便好,你这公主府里没个医术特别好的大夫,还是从风月楼那边调个大夫来你这儿。接下来,会发生更多的事,我担心你。” 赵承玉起身,不想同卫谏说这些话,谈及感情。 正好侍女端了一盘杏子出来,她叫了侍女送过来,拿了几个递给卫谏,道:“你吃一吃。” 卫谏咬了一口,酸得五官都要挤在一起,皱眉问道:“怎么这么酸?” 赵承玉道:“这杏子早就黄了,也摘得晚,可偏偏就是酸的很,能把牙都给酸掉。我也不知是为何?” “你既然知道,还为何给我吃?故意想看我吃瘪?”卫谏过去问道。 “就是觉得……好比我跟你的关系一样,两人相处的模样看着很好,但内里的味道并不好,也不适合过于亲密的来往。”赵承玉突然敛下神色里的玩笑,态度认真起来,更带有了一丝凉薄无奈。 “既然明知道这杏子酸得不能入口了,你为何还让人都摘了收起来?”卫谏低沉的嗓音问道,无奈里又带着一丝垂死挣扎的意味。 “府里的婆子说用糖和盐腌制,当杏脯肉吃,不会太酸,也不会太甜,味道很好。”赵承玉道,“今年是第一回住在这公主府里,这杏子也是第一回摘,也不知能不能腌制好。”说完,她苦笑一声。 “所以,即便这么酸的杏子,也不是无解的。”卫谏执着道,神色里带着希望。 这一颗小小的酸杏,虽然用来比作他和赵承玉的关系,一开始让他心中酸涩,但却又峰回路转的让他看到了希望。 只要人还活着,这世间所有的事情都不是无解的。只要他用更多的诚心去对待赵承玉,不让他们之间再发生一丁点儿的误会和隔阂,总有一天,赵承玉会原谅他。 卫谏回了东宫之后,就一直在翻查地域物质的书籍,总算是让他翻到一本书籍中记载有关于一些果树因为种植地方不同的原因,而导致结出的果实酸涩无比,就好比“南橘北枳”,那书提出可能是种植地方的突然、天气等因素的影响。 在京城很多地方有杏子,所以跟天气和地域没有关系。 他就想着会不会是土壤的原因? 于是,他去请教了许多果农,还从果农那儿要来了一担种出了不酸涩的杏子的树下泥土,让人挑了送去公主府里。 赵承玉过来院子里时,正好看见几个下人在挖走杏子树下的泥土,而用别的泥土覆盖上,便就瑾儿问了句,瑾儿答道:“太子说,问过果农,可能是我们这府里的泥土不适合杏子生长,他特意要来了一担事宜种杏子的泥土来。” “换了泥土,就算杏子不再那么酸了,又如何?北朝灭了,姑姑活不过来,我的侄儿也活不过来。他曾利用我、骗我的事情也是不可抹灭掉的。”赵承玉凉薄的道,目光清冷。 “公主,您得往前看。”瑾儿心疼,劝她。 “我知道,只是心里这口气,消不了。” 院子里下人们还在忙着弄那棵杏树,赵承玉也想回到以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跟卫谏自在逍遥的过日子,放下手里的权势,在江南生活,他们会生几个孩子,她教孩子读书,卫谏教孩子们练剑,江南烟雨时节的时候,一家人泛舟太湖。 可那样的日子,不可能会有了。 杀害姜元曜的凶手虽还未查出什么眉目来,但姜元曜的尸首总得入土为安。南帝近来本就喜欢这个儿子了,在姜元曜的丧葬上,尤为风光,不仅追封姜元曜为恪王,更是吩咐了礼部为姜元曜写铭文,悼文,还让全国为此斋戒一日,更是王公大臣都得为姜元曜送葬。 姜元曜在生前的二十来年里,没得过南帝的关心和疼爱,如今死后,反倒是惹得南帝为他伤心了。 听说,南帝在听闻了姜元曜的死讯后,一下子就病倒了。 赵承玉因为曾与姜元曜走得近,自然也给姜元曜送葬了,在葬仪上,看到一群僧人盘坐在姜元曜的坟前,虔诚的诵经念佛,而坐在最前面的僧人是了凡。 了凡一直闭着眼睛,敲着木鱼,念着经文,他有了得道高僧的气度。 早先的时候了凡在迦叶寺里就与赵承玉说过要去四处游历,如今想来是游历归来了。 “皇上请了了凡大师入宫,而且已经在宫中专门为了了凡大师修建佛堂。” 旁边,姜元昊的心腹与他说道。 “看来,本皇子要去结交一下这位了凡大师了。”姜元昊的目光落在了凡的身上。 这本是姜元曜的葬仪,可周围送葬的人却都在讨论着了凡此人,没有一人真正的为姜元曜伤心难过。 宫中南帝躺在病榻上,起身都需要有人扶着,穆廖端了药过去喂南帝喝,南帝喝了两口药后,就伤心道:“元曜这孩子走了,朕这个当父亲的,也未能去送他最后一程。” “皇上,您就别再为了五皇子伤心了,有太子殿下和几位皇子、还有朝中大臣们给五皇子送葬,五皇子走得热闹,您就把这心放在肚子里,您瞧瞧您,因为皇子的死,都病成这般了。”穆廖好声好气的劝道,他跟在南帝身边多年,还是第一回看到南帝因为一位皇子的死而变成这样。 这些年来,因为争权夺势,朝中暗流涌动,死了都好几位皇子公主了,南帝也未曾伤心过。 看来这五皇子是真的得了南帝的喜欢了。 一边给南帝喂着药,穆廖一边道:“五皇子殿下的死,虽说还未查出些什么眉目来,皇上您心里怕是也明白,是有人看五殿下得了您的喜欢,加之又有传言说他要娶北朝的那位长公主,有人怕五殿下影响了自己的地位,才会出这样的狠手。” “定是太子!”南帝气怒骂道,“他怎能连自己的亲生兄弟都杀!” 穆廖却不以为如此,但也不想顶着南帝的怒火替卫谏说话,给南帝喂了药之后,就又扶着南帝睡下。 到了傍晚,送葬的人才会来,了凡和一众僧人也是直接回了宫中,得在宫中为五皇子继续念往生咒三日才可。 五皇子的死,多多少少是赵承玉引导的,或许是见到了了凡,她心里生出了些慈悲之心来,她拿着了凡送给她的那串佛珠,念着往生咒。 佛珠摩挲,有些细小的字,赵承玉再想仔细去探查时,佛珠又变得光滑,像是什么东西都没有。 明明了凡送她这串佛珠之时曾说,他在佛珠上刻了字,她却总查不得究竟。 许是近来心思烦虑,手上在接触的风月楼和晓月楼的事,繁杂而多,赵承玉累得很,捻着佛珠,念着往生咒,没多一会儿就昏倒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已经在床榻上躺着,风寒入侵,得了重病,浑身无力。 “不会是妖邪入体了。”侍女忧心道,看赵承玉一下子病得这么重,连大夫都没查出个明白来。 赵承玉咳嗽了几声,虚弱的问一旁伺候的瑾儿:“我怎一下子……病成了这般……” “大夫诊过脉,说是风寒,府中的大夫都过来了,等喝了药,喝几日药,您或许会好些。”瑾儿宽慰她,给赵承玉盖好被子,又让屋中其他的人都下去:“公主身子弱,需要静养,你们都下去吧。” 出了屋子后,瑾儿又叫住个侍女:“你去东宫穿消息给太子,就说咱们公主病了,让他将荆大夫也带过来。” 松儿是刚知道赵承玉病倒的事,从外面赶回来,见到瑾儿,担心问她:“瑾儿姐姐,公主的病怎么样?” “大夫说看着是风寒,但是又不像是风寒,只能先以风寒治着。”瑾儿忧心道,满是担心。 随后,熊婉秋和赫连南丞、李徽敬等人也都担心赶过来看赵承玉,瑾儿将这些人都挡在了外面,赵承玉本就病着,若是分了精神去与他们说话,会更不好。 “瑾儿,长公主可是病得很重?”赫连南丞追去问瑾儿。 瑾儿摇头,笑着道:“长公主还好,只是病了,需要静养而已。赫连公子不必担心。长公主的身体一直都很好,一个小风寒,养几日就好了。” 赫连南丞却是不信,抓住瑾儿的手,担心问:“我听说她夜里都晕过去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公主府里所有的大夫都过来诊脉开药了。她定是病得很重。” “赫连公子不会医术,知道了也只是更担心而已。”瑾儿叹道。 “我想去看她一眼,远远的看,不会打扰道她,瑾儿,你带我进去吧。”赫连南丞恳求的目光看向瑾儿。 瑾儿别开眼睛,狠心拒绝:“看了更担心,不如不看。赫连公子还是帮长公主管好她吩咐的事情,别因为长公主一病倒,咱们北朝旧族就彻底乱了套,叫别人看笑话,趁虚而入。” 瑾儿都这般说了,赫连南丞也不好再多求。 卫谏带着荆大夫急忙赶了过来,荆大夫给赵承玉诊脉后,又给她施针了一番,许久后,赵承玉吐出了一口黑血来,看得卫谏和瑾儿心惊的很。“是中毒,脉象跟受了风寒有些相似,养起来不容易。”荆大夫收了针后道。 瑾儿着急道:“公主府里断不可能有人混进来,公主怎么会中毒呢?” “长公主平常出府,昨日送葬五皇子,想来是那时候中的毒。”荆大夫道。 “那荆大夫可查出是什么毒了?可有药能解毒?”瑾儿担心问道。 荆大夫无奈的摇头,叹息了一声后,道:“我只能猜测下毒之人是想让长公主以风寒症吃药调理,如此会托得她中毒更深,不久就会毙命,而且看来长公主是死于风寒不治。” “京中想要长公主死的人太多了,到底是何人下的毒?荆大夫,你可要救救长公主!”瑾儿红了眼眶,跪在了荆大夫面前恳求。 正好这时候,松儿领了个女子进来,道:“风娘送来的人,洛城姑娘。” 随着松儿进来的的那名女子一身娇俏的嫩绿衣裙,手上带着一串铃铛,眉清目秀,看起来差不多十五六岁的样子,甚是可爱机灵。 她一进来就快步到床榻前给赵承玉诊脉,又看了眼手帕上赵承玉吐出的黑血,她凝着脸色道:“竟然是蛇心草毒。” “蛇心草?”屋中的人都看向她。 “是,蛇心草的毒,让人看起来像是染了风寒,但是若以治疗风寒的药来治疗的话,只会让中毒更深,不出一月,就会不治身亡。”纪洛城道,她从身上斜跨着的布包里拿出一根银针来,扎在赵承玉的一个穴位上。 “现在只能缓解她中的毒,不过,得赶紧找到解药。”纪洛城道,她的目光落在卫谏身上,露出了一丝惊艳,仰望着他说道:“得去灵蛇谷里抓到灵蛇,以灵蛇的胆捣碎成汁喂她喝下,才能解毒。” 一听赵承玉有救,卫谏立马就道:“我立马带人去灵蛇谷!” “不行!”纪洛城跑过去拦住他,眼珠子总停留在他的身上:“灵蛇谷里很多蛇的,你长这么好看,不能去冒险!” “我怎能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中毒躺在这儿!”卫谏推开纪洛城,就要走。 瑾儿还算理智,也过去拦住卫谏:“洛城姑娘说得对,您是太子,不能去冒险。拿解药的事,我会安排公主府里的人去做。太子还是留在这儿陪着长公主吧。长公主虽然恨您,但是奴婢知道,有您陪着她会安心放心许多。” 卫谏看看床榻上躺着的赵承玉,只能放弃亲自去灵蛇谷的想法。 “就是嘛,不着急的,去灵蛇谷那样的地方,肯定得好好的计划一番的。” 第91章去蛇谷 纪洛城将灵蛇谷的地势与卫谏等人说了一番,又吩咐他们准备好硫磺、雄黄等物,以及赵承玉目前还死不了,如今这天气也不急着去灵蛇谷。纪洛城想等天气再阴凉一些,灵蛇谷的蛇就会少许多,相对而言,去取蛇胆的危险性就会姜地许多。 夜色深重,纪洛城在客房起夜,绕到前厅那边,看前厅里仍旧灯火通明,她过去过去看了一眼,见卫谏和赫连南骏等人都还在前厅里商议如何去灵蛇谷里夺取蛇胆救赵承玉。 纪洛城心中感慨,进去与他们道:“其实,灵蛇谷那地方,从来都没有人活着出来过,更别说取得灵蛇胆。” 她不想打击这些人,可这些人个个那么帅,个个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她不想看着他们去送死。 “可能,准备的再周全,你们去了也只是白白送命,取不到灵蛇胆。”纪洛城耐心劝道。 一来,她不想看着这几个美男子去送死,二来,她是大夫,看不得有人死,在她眼里,病人没有高低贵贱,哪怕赵承玉是堂堂长公主,可若为了救她一人,而让无数人为了救她一人而丧命。 “哪怕是烧了整个灵蛇谷,本将军也定要取得灵蛇胆来救她!”赫连南骏气势坚定道。 “哼!要是这样的话,就拿不到灵蛇胆。灵蛇谷一旦被毁,灵蛇就会全部死去,灵蛇死了,会被其他蛇吞噬,灵蛇胆被毁。”纪洛城说道,“所以,你们千万不要有毁了灵蛇谷的想法。” 说完,纪洛城打了个哈欠,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尽管被纪洛城这番打击,但卫谏等人从未有半点动摇要去灵蛇谷救赵承玉的想法。 卫谏进了赵承玉的寝房看她,她仍是脸色苍白的睡着,睡得也不安稳,一直咳嗽。看着赵承玉这这副模样,卫谏心疼不已,他会想起曾经在宫中的那些日子里,他常半夜偷偷潜入赵承玉的寝宫,偷偷的看赵承玉的睡颜,一直守着她。那时候的她也睡不安稳,总是在梦魇当中挣扎。 一开始,他接近赵承玉只是为了权势利益,钦佩她的手腕、权谋和能力。而后,却在这夜夜的守候里,发现她好强的外表之下,柔弱惶恐的内心,渐渐的爱上了她,只想守她一世安稳。 他灭了她的国,灭了她守护的信念,是他对不起她,负了她。 余生里,他将以命护她。 “长风,你立即去挑选三十多精英,明日一早就立即前往灵蛇谷。”卫谏吩咐道。 长风迟疑片刻,问:“洛城姑娘不是说要再等几日才去吗?现在去灵蛇谷不是最好的时机。” “我不能看她一直忍受中毒折磨,早一日取得灵蛇胆救她,她就少受一天折磨。”卫谏叹道,忧心忡忡。 长风虽没有说什么,但他心中还是有些不甘愿,早一日去取灵蛇胆,灵蛇谷的危险就多一分,带去的人就会死伤多一些。 卫谏是主子,他下命令,他们去按命令办事。 想要早日夺得灵蛇胆救赵承玉的人不只是卫谏,赫连南丞从知道灵蛇胆能救赵承玉的性命后,他就想自己一人去灵蛇谷,想为赵承玉去寻来灵蛇胆。 他博览群书,有无双的计谋,其他人都有要是要办,还有,赵承玉身边的文人有李徽敬和秦鹤荣,即便他死了,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或者说,他太想在赵承玉面前展示些什么,如此来让赵承玉主意他,记得他。 灵蛇谷离京中有些远,他骑马三日才道,纪洛城早与他们说过灵蛇谷是在群山当中的一片盆地里的,那一块地势很广,要先上山,再沿路下山往山谷里去,越接近灵蛇谷,瘴气就越重,山林里满是湿气、毒雾,而且还有无数的毒蛇盘踞在杂草丛里,树干上,吐着长长的蛇信子。 赫连南丞刚到一会儿,长风就领着人来了,他们看到这一大片的蛇谷,尽管身上都已经熏了硫磺,怕也是难以将这些蛇都驱赶走。 “洛城姑娘说的不无道理,从这里走一圈出来,定会丢了性命。”长风道,他朝赫连南丞拱手抱拳,道:“赫连公子见多识广,又是有智谋的人物,灵蛇谷取蛇胆一事,还劳烦赫连公子出些主意,我们这些人都听您的调遣。” 赫连南丞也知单枪匹马是不可能进入灵蛇谷取出蛇胆,便道:“我们还是先了解一下灵蛇谷的地势情况,这么大的一片山谷,到处都是蛇,还是先确定一下灵蛇在什么位置,再进谷取蛇胆。” 说完,他就带着众人转身先退出灵蛇谷范围之内。 在山腰一处地势还好的地方,瘴气、毒雾和毒蛇略少,他们暂且在此休息。 出门之前,赫连南丞就翻看了无数有关灵蛇谷记载的书籍,这里之所以会聚集这么多的毒蛇,是因为此地瘴气、湿气重,尤其适合毒物生长,原先这林子里还是有许多的毒蜘蛛、毒蝎子等毒虫的,后来因为毒蛇越来越多,毒虫反而渐渐被毒蛇吞吃,这儿便成了灵蛇谷。 灵蛇谷入冬之后,毒蛇便会冬眠,此地虽有毒蛇盘踞,但却有不少稀罕的药才,哪怕是毒蛇冬眠了一般人都不敢轻易来灵蛇谷里造次。 不过,即便入冬,灵蛇却不会冬眠。灵蛇十分细小,通体银白,以其他毒蛇的蛇液为食,灵蛇之毒,乃是天下至毒。若是其他毒蛇感受到外界的威胁,会将周遭的灵蛇吞噬,以此来反击攻击它们的敌人。 灵蛇喜食蛇液,那它们生长繁衍之地,必定是灵蛇谷里毒蛇最多的地方,也就是在灵蛇谷最中心,那儿是毒蛇盘着毒蛇。 赫连南丞往那深谷里看去,密密麻麻的毒蛇一大片,看了都觉得瘆得慌。 纪洛城说得没错,这天下怎能有人从那蛇堆里取得灵蛇蛇胆? 就不说赫连南丞一介书生看到这等场景会头皮发麻,四肢无力。就连长风和他所带来的这些经过严厉训练的精英,见此场面,亦是一个个生出了怯意和害怕来。 “这进入到蛇谷深处,若被毒蛇攻击,恐怕都会被这些蛇缠的一下子就啃咬得只剩白骨。”长风心有余悸的道。 赫连南丞提醒他:“这里没有巨蛇,不吃人肉。” “我知道,但被这些蛇全部咬一口,白骨怕是都难剩下。”长风道,虽然满心害怕,但他对此无惧,因为他的使命如此。 “肯定不能到那蛇谷中心去,得想办法将灵蛇引出来。”赫连南丞凝着眉说道,他四处看了看,找了好几种杂草树叶来碾碎。 长风见此不解:“赫连公子弄这些做什么?” “这山里到处都盘踞过毒蛇,这些树木杂草上也都沾染过蛇液,还有这里因为毒蛇盘踞许久,有些树木杂草的气味都与蛇液十分相似,碾碎了之后,汁液几乎与蛇液无异。”赫连南丞同他们解释道。 听此,长风便就真要去帮赫连南丞去弄其他的树叶杂草。 赫连南丞叫住他:“长风不急,这里有些树木虽有蛇液的气味,但还不能做到以假乱真,我先找到,你们随后再来帮我。” 寻了约莫半个时辰,赫连南丞总算是寻到了一种红色树叶,碾碎之后,几乎与蛇液没有半点不同,赫连南丞才让长风等人采集这些。 “你们一半人帮忙看着,驱赶毒蛇,另一部分人采集树叶,记住了,这树叶也有剧毒,千万不能沾到伤口,不能入口鼻,否则会立即毙命。”赫连南丞与他们道。 等他们采集了树叶后,又碾碎制成了许多的蛇液,可天色已经黑了,很不利于他们行事,赫连南丞只好让大家先退出山腰,回到没有瘴气毒雾和毒蛇的山顶休息一日,明日再往蛇谷去取蛇胆。 “明日需大家身上都撒上硫磺,不能往蛇谷里撒,否则引不出灵蛇来,还有解蛇毒的药草带上些,以免被毒蛇咬伤。”赫连南丞与众人说道。 第二日天色大亮之后,赫连南丞和长风等人就按照计划,往蛇谷里去,越往里面走,毒蛇越多,好在,他们身上有裹过硫磺,毒蛇虽虎视眈眈的对他们吐出猩红的蛇信子,却不敢靠近。 不过,越往里走,毒蛇对他们身上的硫磺的畏惧就越低,而且硫磺在空中气味散发,眼看着那一群的毒蛇都已绕到他们腿边了,不能再往里走。 好在已经很靠近蛇谷中心,赫连南丞也看到了白色的灵蛇,便开始放下蛇液,一路放,一路往回退,丢出了数十包的蛇液。 眼看着灵蛇还真的被他们引出来了不少,都快引到了毒蛇十分稀少的地方,赫连南丞和长风等人一喜,竟没想到能如此容易就能得到灵蛇胆。 不过,就在他们脸上笑容还未展开,就看到四五条银蛇之后,居然跟着成群成群的毒蛇往这边爬过来,足有数千条之多,十分恐怖。 第92章寿数不长 此时断不可能取得灵蛇胆,可灵蛇都被引到面前来了,若不取,实在可惜,下回可不一定有这样的机会。 赫连南丞不忍放弃,便要往前去,幸亏长风眼疾手快,将他拉住:“赫连公子不可!” 赫连南丞是被长风带着往外退出的,而其余有几人手脚稍慢,被原先还有些惧怕硫磺而退避开的毒蛇突然进攻咬到。他们原先进这灵蛇谷的时候,就已经服用过一些解毒的药草,也就未将此放在心上,可没成想,才跑两步,被毒蛇咬到的三人就直接毒发倒地。 不等长风等人的反应,后面涌过来的毒蛇就将中毒倒地的三人缠绕啃咬,望去,只见群蛇缠绕成了一团,全然不见那三人的尸首。 等得他们安全退出蛇群范围,而距离不远的那三人尸首,此刻毒蛇已经散开,只留下三人一堆白骨。 此等场面触目惊心,即便众人都抱了必死的决心,可见此之后,都不由内心发怵,再也没勇气往里面迈步子。 此时他们周遭仍是有毒蛇的,只是他们身上有硫磺粉,毒蛇不敢靠近,但还是在他们未留意之事,又有几人遭到毒蛇袭击,不过只说了几句话,被毒蛇咬到的人就死了。 “这蛇毒发作的也太快了!” “服下的抗蛇毒的药草完全没有用!现在该怎么办?”长风紧张的向赫连南丞问道。 赫连南丞也满是忧心:“花了这么一番功夫,不但未能弄到蛇胆,还一下子损失了好几个人。”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之时,赫连南骏带着纪洛城等几人赶来,纪洛城一看到他们,就赶紧叫他们退出来。 “你们怎么就不听劝呢?我都跟你们说了,再等一段时间再来,居然都偷偷摸摸的来了!”纪洛城不悦的训责了几句,又从身上背着的布包里拿出个瓷瓶来,倒了些药丸分给赫连南丞等人:“你们得吃下这种避蛇毒的药丸,不然,被里面的蛇咬到,就必死无疑。” 赫连南丞等人离开一天之后,纪洛城才知道他们已经擅自前往了灵蛇谷,便焦急与瑾儿说起,这灵蛇谷里的蛇都有毒,而且一般药草无用,唯有她的药丸能够解灵蛇谷的蛇毒,若没有她的药丸,这些人必死无疑。 瑾儿去找了赫连南骏说了此事,随后赫连南骏就带了几人和纪洛城快马加鞭赶来灵蛇谷。 灵蛇已经被赫连南丞等人给引出来,如今又多了几人在,还有纪洛城对这些更为了解的人在,很快就又引出了五六条银色的灵蛇,这回轻松的捉到了好几条灵蛇,他们才折返回去。 不过,即便他们服用了药丸,但还是被蛇咬了好几口,赫连南丞的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好,这一番劳累惊吓之后,刚出灵蛇谷就晕厥了过去,脸色苍白。 “他被灵蛇咬了一口。”纪洛城翻看到赫连南丞的右手虎口,那儿肿了一大片。 “可要紧?”赫连南骏面露焦急担忧,向纪洛城询问。 “灵蛇的毒性很强,赫连公子虽先前吃了我的药丸,但是这药丸并不抵御灵蛇的毒,只能用灵蛇胆碾碎了给他服下才能解毒,还有……”纪洛城抬头看向赫连南骏,目光隐忍无奈的道:“灵蛇毒发作的快,解毒之后,赫连公子也会……得重疾,身体羸弱不堪。” 说完这些后,纪洛城已经用灵蛇胆喂赫连南丞服用。 看赫连南骏沉默不语,脸色隐忍难过,纪洛城心软的很,自己也没什么信心的开口安慰他:“赫连将军不必太担心,以后我会很多药材和方子来帮赫连公子调理身体,应该……能有些好转。” 赫连南骏只道了一句:“多谢洛城姑娘。” 随后,他又看了看天色,心里担心着赵承玉,便与其他人道:“你们护送我二弟回京,我先行带着蛇胆回去救长公主。” 说完,就一人快马加鞭的赶回京城。 赵承玉服用下灵蛇胆之后,解了毒,身体好了许多,醒来食欲也好,吃了许多的东西。 赵承玉躺着的这几日,松儿那边也没歇着,已经查出了赵承玉是为何中了那蛇心草的毒。“给五皇子送葬的那一路上,有发现蛇心草,公主自然不可能是无意中的蛇心草,想给公主下毒的人是送葬人群之中的人,且还跟公主距离极近。” 赵承玉虽神色乏惫,但脑子很清楚明白,她道:“必然是大皇子的人所为。这事查清楚了也没用,不可能用下毒这事来向他发难,看来他开始想要动手除掉本宫了。” “明日就是中秋了。”瑾儿端了月饼进屋子里来,提醒了一句。 “宫中那边可有传什么消息。”赵承玉问瑾儿。 瑾儿答道:“因着五皇子的死,南帝也一直病着,宫中的中秋没打算大办,不过,赐婚的圣旨是准备好了的。明日宴请的王公贵族也不多。” 中秋当日,赫连南丞一行人才回到京城,赵承玉知晓赫连南丞受伤,却见他脸色苍白,毫无神采,似乎连站都要站不稳的样子,心中愧疚又是担心,问道:“伤得这般重?” “没有什么大碍。”赫连南丞虚弱的笑着同赵承玉道。 一旁的纪洛城则满是担忧的同赵承玉道:“长公主,能不能让赫连公子长留在长公主府里,我得长期给他用药材泡着,或许能够让他的身体好些。” 赵承玉立即应下来,喊了瑾儿吩咐:“瑾儿,你让人去将南苑收拾一下,往后南苑那边就让赫连公子和洛城姑娘住着,打发几个侍女小厮过去伺候着,洛城姑娘若是需要什么药材就命人去找来送去。” “是。” 傍晚时,宫中来人送了帖子,宫中中秋夜宴南帝邀了她去,还有北朝旧族的好几位权贵。 如瑾儿说的那般,今日这中秋宴着实很简单朴素,菜肴虽然精致,但大多是素食,酒酿倒还是宫中的梨花白佳品,助兴的歌舞也省下了,只有些清寡的曲调钟声。来参加宫宴的达官贵人也知晓南帝丧子之痛,所着服饰大多是素净清雅之色。 宴席上,南帝高兴的对赫连南骏大加赞赏,随后真就将永宁公主赐婚给了赫连南骏,赫连南骏接旨谢恩。 难得出席的永宁公主对赫连南骏露出娇羞一笑,对于这个驸马十分满意。 赫连南骏这样的驸马,对于任何公主而言,都是一桩极好的婚事。 连最得南帝宠爱的昌平公主在听到南帝将永宁公主赐婚给赫连南骏,都不由皱了眉,一脸的不悦。 中秋宫宴散得快,众人都退下之后,昌平公主就不悦的冲南帝埋怨:“父皇怎么将永宁赐婚给赫连将军?这样的婚事,怎么着也该轮到儿臣才是!” “你胡闹什么!那赫连南骏是北朝旧族,朕怎会将你赐给他!”南帝怒声训斥她,扯动了气肺,忍不住咳嗽了好几声。 昌平撒娇顶撞道:“父皇,那赫连南骏可是先前赵承玉都要嫁的人,他手里又有兵马,儿臣若是嫁了他,他自然就会站在大皇兄一边,与赵承玉决裂。可一个永宁,能顶什么用?父皇真觉得用一个毫无作用的永宁就能拉拢到赫连南骏吗?” 她还有私心,她一直想成为甚至超越赵承玉,像她那样有无上的权利,可以对朝堂指手画脚,所以,她得要有兵力和人才拥护。若是能够嫁给赫连南骏,她再招揽一些人才,何愁权势不在她手中。 “昌平,父皇定会给你找个极好的如意郎君,北朝旧族的人,朕早晚都会铲除。”南帝斩钉截铁道,那气势丝毫不允许昌平公主再多说。 昌平公主还欲争辩,穆廖在旁小声的提点劝阻了她一句:“公主,皇上近来因为五皇子的事心情不好,您就别再惹怒皇上了。” 没办法,昌平只得气怒的去了她母妃那儿。 颜妃听她说了要嫁赫连南骏的想法后,就立即劝她:“昌平,你父皇向来最疼你,若那是一桩好婚事,自然会先紧着你。你父皇从来都不喜欢永宁,才将永宁推出去的,不过是暂时安抚那赫连南骏罢了,估计不出三五年,皇上就会铲除北朝旧族。” 听着颜妃的劝说,昌平心中越发气闷,只道:“母妃,父皇糊涂,连您也糊涂。您一直在这宫里,不晓得,那北朝旧族的气焰有多嚣张,他们全都以赵承玉为主,莫说三五年,就是十年,怕也灭不了北朝旧族。” “北朝都被咱们给灭了,一些余孽还能成什么事,皇上仁厚才留得他们活着罢了。”颜妃轻笑,对此很是不屑,根本不信北朝旧族能死灰复燃。 昌平公主争闹了一番后,见未能争取到半点希望,又气又恼,最后也只能没办法的回了她的公主府。她是有要成为赵承玉那样有权势在手的公主,可偏偏,她没有那样的手腕和能力,空有想法,别人对她的臣服以及奉承,皆是出于她是南帝最宠爱的女儿,还有个最有可能成为新帝的哥哥。 这南帝刚给赫连南骏赐婚,没成想第二日李璨府上就办了婚事。 熊婉秋一身大红嫁衣,全福人给她梳着头发,说着吉祥话:“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四梳老爷行好运,出路相逢遇贵人;五梳五子登科来接契,五条银笋百样齐……” 等得给全福人给熊婉秋梳好了头发后,赵承玉坐在熊婉秋的旁边,拿了妆奁上的一支金簪子插戴在她的发髻上,看着铜镜里那个容貌明艳的人儿,赵承玉不知该替熊婉秋高兴,还是该心疼她。 嫁过去就是将军夫人,况且李璨是真心疼爱熊婉秋。 可惜的是,李璨并不是熊婉秋所爱之人,也非年轻才俊。 “公主该高兴的,婉秋病不觉得委屈。”熊婉秋看出赵承玉的为难犹豫之色,她开口道,“我未想过自己会有穿上嫁衣,能有这般明艳的出嫁,还是嫁个将军。还能帮上公主解忧,婉秋高兴。” 熊婉秋握着赵承玉的手,看着她道:“婉秋嫁人了,此后能陪在公主身边的日子就少了。公主接下来的路途很难走,婉秋无法一直陪着您,为您解忧了。” 这一番话听得赵承玉又是红了眼眶,两人相望,随后也无语,一切尽在不言中,赵承玉替她盖上盖头。听得外面的人催促了声:“公主,吉时快到了,李府迎亲的花轿也到府门口了。” 赵承玉才牵着熊婉秋的手,亲自送着她上了花轿。 李璨娶的是续弦,加上五皇子新丧,将军夫人还是北朝旧族公主府的一个琴女,故而婚宴没有办得大张旗鼓,也就只有一队少数人的迎亲人,鞭炮锣鼓都少,府中也未设下几桌酒宴。 此乃是李璨和赵承玉两人的意思。 虽然成婚办得不招摇,熊婉秋也只是个琴女的身份,但赵承玉给熊婉秋办了有二十台的嫁妆,此等丰厚的嫁妆都可比拟皇亲贵女出嫁的排场了。 如此也可显得赵承玉待熊婉秋很是不一般。 新婚夜里,熊婉秋与李璨恩爱缠满,新房里的红燃了一夜,李璨待她也是极其温柔呵护。 第二日一早,熊婉秋早先李璨起身,换了一身衣裳,端了洗脸水来伺候李璨。 “有一事,妾身要与将军说明白。”熊婉秋拧干了毛巾后,递给李璨擦脸。 李璨温柔道:“夫人直说吧。” “大小姐嫁给了陵郡王,而将军又娶了妾身,妾身乃是公主府出来的人,大皇子和皇上都是多心多疑之人,恐怕将军再如何对大皇子忠心,大皇子也不会信任将军了,反而会对将军生出杀心来。” 她此话才落下,李璨就警惕疑虑的眼神看向她。 熊婉秋神色里满是忧心,继续道:“将军,婉秋没有别的意思,婉秋只是希望将军能够为了大小姐和婉秋及您自己还有整个李府着想。从您决定娶婉秋时,就该明白,您已经选择了长公主,选择了北朝旧族。您手里有北朝旧族的兵力,只要您站在长公主一方,那些北朝旧族的士兵自然听从您的命令,可若您还一心要帮大皇子,恐怕在北朝旧族的士兵那儿,都会认为您是为了笼络他们卖命才娶了妾身以及将大小姐嫁给了陵郡王,反而会对您生出反抗之心。” 听着熊婉秋将这些事情分析得如此透彻清楚,李璨不禁狐疑的眼神看着他,质问道:“婉秋,你嫁给我可就是为了帮长公主拉拢我?可有半分是因为爱我,要与我在一起?” “将军,长公主若没有谋算私心,又怎会让我嫁给你?您去向长公主府里提亲时,也该做好了这样的决定。”熊婉秋硬声反问。 “你回答我的问题!”李璨气怒的抓住熊婉秋的手腕,震怒道。熊婉秋吃疼,李璨却仍旧不松手,怒目看他,他好歹也是堂堂的大将军,岂能由一个女子算计了!而且这个女子还是他心悦的人。 “长公主待我极好,若是我不愿嫁,她不会逼我。嫁给将军,自然是我心甘情愿,将军待我好,我愿意有这样的归宿。”熊婉秋委屈又楚楚可怜的回答,看向李璨的眼神带了些埋怨。 “将军,你抓得我疼了。” 李璨这才赶紧的放开了手来,对熊婉秋好一番道歉又是哄着赔罪,在她的脸颊上印下一吻。 李璨这和新夫人柔情蜜意的,但他娶了长公主府琴女为将军夫人之事,传到姜元昊耳中,却是一下子就起了惊涛骇浪。姜元昊当即就进宫找南帝说起此事来。 “父皇,这个李璨先是失信于儿臣,把女儿嫁给了北朝旧族的陵郡王,如今倒好,竟然还娶了一个长公主府的琴女为夫人,他这是摆明了要站在北朝旧族那边了!”姜元昊怒声与南帝道。 南帝听闻此消息也是震怒不已,气得连连咳嗽:“简直是逆臣!亏得朕这般抬举宠信他!” “父皇,李璨手里有那么多兵权,不得不防着!”姜元昊提醒,“不如,随便找个由头,削了他的兵权。或者是直接说他谋反。” 南帝冷静下来沉思着,削兵权可以随便找个由头,但是这兵权给谁呢?南朝任一一位将军都不行,他们无法震慑住北朝旧族的士兵。 况且,李璨这才跟北朝旧族的人结亲,就被削兵权,或者是被冠以谋反之罪,难免会让北朝百姓和士兵离心,很快又会江山动荡,到时候生出大祸端来。 “皇上,依奴才看,您还是先将李将军招进宫里来见过,探查一下他的意思再做结论。”穆廖在旁小心的提醒了一句。 南帝点头应下,道:“穆廖,你亲自去李府一趟。” 穆廖领命应下,去了李府传话召了李璨进宫,李璨也早料到了他娶婉秋会引起南帝和大皇子的疑心,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 他进宫后与南帝解释娶熊婉秋的原因,一是真心喜欢这女子,二来,也是为了更好的掌握北朝的兵马,绝无半点要背叛大皇子的意思。 此话也不知南帝和大皇子信不信,总归,先堵上他们的嘴,教他们眼下不会发难。 公主府里,赵承玉的身子也养得好了许多,这段日子她一直都很低调,一来是病着,当真是无法去兴风作浪。二来,五皇子死了,李璨娶了熊婉秋,马上赫连南骏就要娶永宁公主了,她不好太过张扬,接下来还有她嫁给卫谏的事,恐怕南帝不会轻易同意了。 自从赫连南丞从灵蛇谷回来后,纪洛城就日日给赫连南丞泡在药浴里。 “洛城姑娘,他的身体如何了?”赵承玉去了南苑,见纪洛城从药房里出来,担心的向她询问。 纪洛城叹了口气,道:“唉,心脉受损太严重,估计得泡个几年的药浴才能好一些,但难免是寿数不长,体弱之躯。” 听此,赵承玉心中内疚,赫连南丞也是为了救她,才变成了这样。 “不过,长公主就放心吧,我一定能够早些的医好他!”纪洛城信心十足的劝慰赵承玉。 赵承玉与纪洛城往院中走动,纪洛城好奇的问她:“我早听说过赫连公子的名声,他是有大学问的人,为何他会这般忠心于公主?还有,有好多的人给公主卖命。” 赵承玉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一会儿后,赵承玉问纪洛城:“你怎么会到风月楼?” “说来话长,如今生死都是风月楼的人,是长公主的人了。好在,长公主是个不错的人,洛城会好好的给公主效命。”纪洛城无奈的叹了声。 她双手撑着下巴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坐着。 “不用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过些天,你张姐姐也会来。”赵承玉告诉她,“风月楼替她报了家仇,她也是风月楼的人了,风娘安排了她过来专门保护我。” “真的?”纪洛城露出欣喜之色看向赵承玉。 “你们原本是江湖坊间肆意快活的人,却因为我,要卷入到皇权争斗的诡谲里,往后会有很多的不快活,可能会看到无辜的人惨死,还得收起那些热血衷肠,没有无辜的人,只有有利益的事。” 赵承玉说完这番话,就离开了南苑。 瑾儿来禀话说宁安王府的小郡主病了,赵承玉就赶紧的让人备了马车往宁安王府。 生病的是的赫连南茵生下的女儿,如今都有三岁了,名字唤作玉锦。 赵承玉到了之后,宁安王府的主子们和大夫都守在小玉锦的床前,赵承玉上前去担心问道:“小玉锦的病情如何了?” “大夫说是风热之症,可玉锦这一直昏迷不醒的,连药都灌不下去。”赫连南茵红着眼眶与赵承玉道,让出了一条路来,引赵承玉到床榻前去看小玉锦。 赵承桓的脸色也不好。 赵承玉去看小玉锦,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真烫,像是火烧似的。 “这般任由她烧着,可不行,可得赶紧想办法让她退烧。”赵承玉焦急道。 第93章小郡主死 可这一屋子的人都默不作声,想来是大夫都束手无策,否则赵承桓明知道她才解了毒,身体还虚弱着,就派了人来通知她。 “瑾儿,你立即回去请洛城姑娘过来一趟,松儿,你也去东宫那边传个口信,让荆大夫过来一趟。”赵承玉吩咐道。 两人立即就往公主府和东宫赶去了。 没多久,荆大夫和纪洛城都到了宁安王府,给小玉锦诊过脉后,两人都给出了相同的结论,有人给小玉锦下了药,小玉锦中毒很深,恐怕是撑不过去。 “玉锦从生下来就一直身体不是很好,后来发生战乱,又是四处奔波的,身子就越来越不好,我一直以为她是先天不足,又受过惊吓、颠簸流离才会这样。从来都没有想过,我的女儿是被人下了毒……”赫连南茵伤心悔恨的哭起来,又怨恨道:“到底是谁那么狠心,这般的害我的女儿!” “若让我查出这人来,本王定要他人头落地!”赵承桓也怒道,看了看伤心的赫连南茵,又求助的眼神看向荆大夫和纪洛城:“两位大夫真没有办法救本王的小郡主了吗?” 纪洛城和荆大夫都无奈的摇头。 几人出了小玉锦的房间,荆大夫在院中与赵承桓、赵承玉道:“小郡主的毒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如今这番模样,拖不过十日了。而且,小郡主如今这般,很受病痛折磨,在下劝请王爷还是让小郡主早些安乐。” 连一向性情直爽,把所有病人都看得很重要的纪洛城都没说话阻止荆大夫,她也是晓得那些病痛的折磨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是多么的难忍残忍。 “不行!玉锦是本王和南茵的孩子,本王不能让她死,不能对她这么残忍!哪怕是付出千万金,本王也要找最好的大夫和药材来的救小玉锦!”赵承桓态度坚决道。 赫连南茵亦是强撑着一丝希望:“只要玉锦还活着就一定有希望的,我不能让她死。”赵承玉探寻的眼神看向荆大夫和纪洛城,见他们二人眼神肯定,也只能叹了口气,与赵承桓道:“我这就进宫讨要几个太医来给小玉锦看病,但你们也做好心理准备,凡事别太强求。” 赵承桓和赫连南茵现在只着急着玉锦的病情,听得赵承玉未说出浇他们冷水的话,便就觉得还有救活小玉锦的希望。 赵承玉匆匆进了宫,而赵承桓等人则又是去照顾小玉锦,让下人熬了汤药亲自喂给小玉锦喝下。 宫中的太医很快就来了,但都不好说出早点结束小玉锦,让她安乐死去的话,就敷衍着赵承桓,说用药治着,能不能活,全看天命。 赵承桓和赫连南茵都满怀希望,等着那一天小玉锦就好了。 在太医给小玉锦治了四天之后,小玉锦还是没了气息。 宁安王府里哭得伤心欲绝,赫连南茵和赵承桓都沉浸在丧女之痛里,至于那查到底是谁害了小玉锦的事,也没什么心力去查。府中的一切都是原先的皇后,如今的王妃在打理着,那事,也是她在查。 只不过,事情是发生在皇宫里,而且已经时隔四年,如今是物不是,人也早非。 原先后宫里的那些嫔妃也就只有几位还在王府里,给赫连南茵下毒的人,说不定早已不在这王府里。 王妃还是遣人查了番,也不知是幸运还是这案子本来就好查,一下子就查到了眉目,这王府里还有些侍女是原先伺候其他嫔妃的,小玉锦的事一出,一个侍女就漏了馅,慌慌张张,跑去了王妃面前认了罪,说是她原先的主子干的事,她知道,一直不敢说。 她的那个主子,早在扬州新宫里就死了。 她也认了罪之后,就畏罪自杀了。 王妃将这事告诉了赵承桓和赫连南茵,赫连南茵因为丧女之痛,尤其痛恨给她下毒的人,可奈何人都死了,又能如何? 唯有又哭又怨的,心情郁结。 小玉锦入殓后,赵承玉从宁安王府回公主府,她上了马车的时候,松儿步子匆忙从宁安王府出来,过来搀扶赵承玉上马车。 “查到了?”赵承玉压低了声音询问。 “是。”松儿点头应下。 随后主仆二人无话,到了公主府后,瑾儿给赵承玉解下身上的披风时,松儿就在一旁同赵承玉回禀事情:“给赫连侧妃下毒的是月影,陈侧妃所指使。” 听到这话,赵承玉愤怒的拍了下桌子,握拳指骨泛白,眼神里闪过一丝狠意。 “这个陈侧妃绝对不能留着!”赵承玉怒道。 “可要奴婢将这消息告诉王妃?”松儿问道。 赵承玉摇了摇头,她道:“承桓只有两女一子,如今之剩下一个女儿还活着。这孩子还是陈侧妃所生下,小玉锦死后,她要被封为郡主。这事要是闹开了,宁安王府生乱,往后赫连南茵也会因为小玉锦的死而恨上那个孩子。” “去请王妃过来,这事她得知道,也得她去办。”赵承玉吩咐。 很快,松儿就将王妃请了过来,赵承玉将所有事情的真相同她说了一遍之后,与她交代:“虽然如今不同先前,但这陈氏怕不是个安分的人,她一开始给赫连南茵下毒,是怕赫连南茵生下皇子来,可是在赫连南茵生下小玉锦之后,哪怕从皇宫到宁安王府,她都未曾想过要让人知道小玉锦中毒的事。即便是宁安王府,她也想让小玉锦死,如此她生下的女儿就有可能被封郡主。留她在王府里,也不知道会生起多少风波来。只是此事揭开了,小玉颜不好在府中立足,还有赫连南茵怕也会怨恨陈氏,顺带怨恨上小玉颜。本宫想过,还是让陈氏病逝,你将小玉颜接到你膝下养着。” 听赵承玉说完,王妃不住的点头:“公主这法子极好,这事可否要让王爷知道?” “瞒下吧。”赵承玉道。 李徽宗来了公主府里,似是有事要找赵承玉,王妃便没久留,告辞离开了。 李徽宗略有些着急,又不太好意思开口,在赵承玉跟前站立不安许久后,他才没什么底气的开口:“公主,东宫太子最是听您的话,您也知道,我那妹妹徽婷……”那样的话,他着实难以启齿,可一想到李徽婷在他面前哭得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他还是厚着脸皮给说了,“她自嫁进东宫,都这般久了,太子也没在她那儿过夜,还请公主能够看在我们李家兄弟的面子上,还有我母亲的面子上,帮一帮她。” “我怎么帮?”赵承玉略带几分不悦反问。让她去逼着卫谏和李徽婷同房吗? “若是您开口逼一逼太子,他定然是听您的。”李徽宗为难道。 他怕赵承玉不肯答应,竟然直接在赵承玉面前跪下,磕了几个响头:“公主,徽宗求您了。” “此事我帮不你,你知道我过不久是要嫁去东宫的,李徽婷对我恨之入骨,怕是等我进了东宫之后,还会与我作对。你若真为她好,就让她保着清白身子,往后我想个法子把她送出东宫,如此她以后也好再嫁。”赵承玉态度坚决的道。 李徽宗了解他那个妹妹,是完完全全入了痴。 他本不该为此来求赵承玉的,可一想到妹妹那哀怨的眸子,掉眼泪受委屈的模样,他就不忍心。 李徽宗离开长公主府后,就去了东宫看李徽婷,李徽婷比以前清瘦了许多,眸子里满是愁怨,她见到李徽宗来,就着急的问他:“二哥,怎么样?公主可答应要帮我?” 李徽宗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李徽婷眸子里刚升起的希望一下子就被浇灭,眼神黯淡了下去。 “大妹,既然太子对你无意,你又何苦非要同他绑在一起,过些日子,我想个法子让你跟太子和离了,二哥和大哥定再给你找一门极好的亲事。”李徽宗劝说她。 李徽婷立即气怒激动起来:“我不要!我都是嫁给了太子的人,是他的侧妃,等他登基之后,我会是他的嫔妃,就算他不喜欢我,我也一定要跟他在一起。他原先给我送过四色花和白玉,他对我,以前有感情的!” “他以前那是为了利用你!他利用了多少人?你看不明白吗?”李徽宗的暴脾气上来,大声冲李徽婷嚷道,想将她叫醒。 可李徽婷着实太痴了,认了那个死理,怎么都绕不出来。 “我不管,总之我嫁给了他,我就是他的人,既然你们不帮我,我自己想办法,定让自己成为他的女人,给他生孩子!”李徽婷态度坚决的道。 赵承玉也来了东宫,与卫谏质问月影给赫连南茵下毒的事。 “月影是你的人,想来下毒这事也有你的指使。可怜小玉锦,自生下来就体弱多病,受尽了病痛折磨,才三岁多就殁了。”赵承玉冰冷的暮光看向卫谏,继续冷声道:“那些桩桩件件的事情,在我心里,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总有一日会向你讨回的。” “此事当真与我无关。”卫谏解释道。 “哼!月影我不会放过她。还有,你还当真想着感动我不成?此生我与你之间只有恨,你千万,别爱我,否则你会死得很惨。” 赵承玉说完这番话,就气怒的转身要走。 正迎上要送李徽宗离开的李徽婷,李徽婷在看到赵承玉时,眼中就蓄满了恨意和嫉妒。 赵承玉冷笑了声,朝卫谏道:“东宫有如此娇花,太子殿下何故总念着怨恨你的人。” 说完,就转身离开。李徽宗快步跟上赵承玉,同赵承玉一起离开了东宫。 九月十五,赫连南骏娶了永宁公主。 虽说这桩婚事是南帝赐婚,但成亲当日南帝并没有驾临赫连府参加婚礼,只是派了穆廖和后宫里一位嫔妃过来表了心意,连永宁公主的嫁妆都不如熊婉秋出嫁那般丰厚。 赫连南骏本就不喜欢永宁公主,他答应这桩婚事也只是为了减少些南帝的猜忌之心,故而,大婚也没有办得十分招摇,只摆了几桌宾客,同样也没有请在外驻扎的父亲回府。再加上赫连南丞病得严重,也着实不适宜把婚事办得太过招摇排场。 大婚后的第三日,赫连南骏就又去了藏地。 “赫连将军的大婚后,马上就该轮着公主您的大婚了。”瑾儿领着几个绣娘进屋子里来,“嫁衣还是早些做了,咱们府里先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齐全,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绣娘过来给赵承玉量身量,瑾儿又拿了几个样式的绣布给赵承玉看,商量着嫁衣选什么料子,做成什么样的款式。 上回赵承玉嫁给卫谏,时间仓促,宫里随便赶制了一件嫁衣,花样很是普通,完全匹配不上赵承玉的身份。这回,瑾儿打算要将上回丢的面子找补回来。 “奴婢与几个绣娘商议了,想在您的嫁衣上镶嵌几百颗珍珠,珍珠选了几样,公主可要挑一挑镶哪一种珍珠好。”瑾儿说着,拿了几样绣布比给赵承玉看。 “你决定着便好。”赵承玉道,又问瑾儿:“东宫那边有什么消息?” “这两日太子应该就会去同南帝说要娶您的事,另外,太子好像是抓到了些萧大将军的把柄,萧大将军也有退让的意思,同意让他娶您为正妻。” “宫里那儿呢?”赵承玉问。 “南帝仍是对五皇子送去的那几位美人宠爱有加,已有好些日子没去颜妃那儿。颜妃忙着与后宫里的嫔妃们斗着,无暇在南帝跟前献谗言。恐怕过不久,南帝便就会厌恶她。大理寺卿那儿递了不少大皇子杀害五皇子的证据给南帝,不过南帝还是怀疑太子。”瑾儿如实禀告道。 “大皇子呢?他近来可有什么动作?”赵承玉又问。 “在京中招揽了不少有才能的人,那些人原先还都是与长公主您作对过的。看来,他还是想要对付您。” 赵承玉神色平静,她道:“他若是再不防着我一些,那也显得他太过蠢笨了,怕是他也该料到本宫要嫁给太子的想法。好在到时候卫谏会被废掉太子,如此一来,姜元昊反倒会有些得意忘形。”到时候,她再以凝霜为由,说自己决定扶持大皇子,不管如何,姜元昊一时之间不会对她动手,而去会暂时放松对卫谏的警惕。 赵承玉抬头见瑾儿脸色有些不好,心不在焉的,关心问她:“怎么了?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瑾儿叹了口气:“赫连公子还在泡药浴,身体很差,昨天就是出来吹了一下风,今日就又卧病在床了。” 提及赫连南丞,赵承玉心里也内疚万分,赫连南丞是为了给她取药,才变成这般的。 “公主过去看看赫连公子吧,他要是见到您去,定会很高兴。”瑾儿期盼的眼神看着赵承玉。 “好,我们一同过去看看他。”赵承玉应下,披了件浅绿色的披风,就和瑾儿一同往南苑去了。 刚进南苑,就听到了赫连南丞的咳嗽声,赵承玉心中略显得着急,可瑾儿比她更加着急,步子快了许多,先赵承玉一步进了赫连南丞的房间。 “赫连公子,公主过来看您了。”瑾儿一进去便道。 她到了赫连南丞床榻前,扶着赫连南丞坐起来时,赵承玉才进了房间里,赵承玉亦是担心的口吻道:“赫连公子,本宫过来看看你,身体可好些?” “见公主过来,在下觉得好了许多。”赫连南丞虚弱的道,目光一直看着赵承玉,他张了张有些干涩的嘴唇,许久才说出一句唐突的话来:“公主有空的时候,可否常来看看在下。” “好。”赵承玉答应下来。 赫连南丞便笑了。 “我一直闻着外面院子里有桂花香,长公主可愿意陪我去院子里走走。我这些日子不是泡在药浴里,就是躺在床榻上,甚少往外面走动。”赫连南丞带着期盼的语气道,目光从赵承玉的身上移开,透过窗棂格子看向外面的景致。 赵承玉为难的劝道:“你还是养好了身体,本宫再陪你去外面走动。” 可赫连南丞那眼神里满是渴望。 他不好为难赵承玉,只能将内心的渴望压下来,眼神顿时黯淡无光,低低的叹了口气。 正好侍女端了药过来,赵承玉接过了药,亲自喂给赫连南丞喝。 赫连南丞病着,精神不是很好,说了这么会儿的话,就已经很是累,坐不太住了。赵承玉起了身来,与他道:“你是我求药才变成了这般,我就将瑾儿留下照顾你些日子,你得快些好起来,等你好了,本宫陪你去逛这京城里你想去的地方,陪你赏雪赏梅。” 说完,赵承玉就转身走了。 瑾儿的心思,她看得明白,若是赫连南丞真的身体好了,那对于瑾儿而言,是一门好亲事。 至于赫连南丞对她的心思,她也多少明白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瑾儿照顾的好,赫连南丞第二日身体就好了许多。瑾儿看得出赫连南丞很想去外面走动,他并不是贪恋外面的景色,不是只为了看那桂花。 只是他想站起来,想让自己看起来身体没有那么差,不用总拘在这一方院子里,像个没用的废物一样。 “公子身体好了许多,今日公子还想去看院子里的桂花吗?瑾儿扶着您过去看看。”瑾儿给赫连南丞喂了药后,开口说道。 赫连南丞没说什么,只点了下头。 瑾儿便就立即去忙了,拿了很厚实的狐裘大氅给赫连南丞包裹上,才扶着他往院子里走动一下。 到了那桂花树下,瑾儿高兴的道:“这桂花开得真好,整个公主府里,就南苑这一块的桂花多,而且开得好。” 她说着,看向赫连南丞,却见赫连南丞并没有那般高兴,神色郁郁的,咳嗽了两声后,就与她道:“瑾儿,扶我回房吧,起风了。” “可公子才出来片刻。”瑾儿有些失落的道。 “出来透透气,就可以了。”赫连南丞道。 瑾儿只得扶着赫连南丞回房里,才坐下,赫连南丞就问瑾儿:“瑾儿,你是自小就在长公主身边伺候的,能给我说说她之前的事吗?” “长公主是先皇最疼爱的长女,只可惜长公主是个女儿身,不然先皇定然就将皇位传给她了。先皇身体不好的时候,就开始训练长公主,说要将北朝江山交给她看着,让她守住北朝。从小,其他的公主可以任性撒娇、与宫人玩闹,可长公主则是看书、练习骑射,先皇每次来看她,都是问功课,但凡长公主有做的不是特别好,或者先皇提出的问题,长公主没有答来,就会被先皇责罚……” 瑾儿说了许多赵承玉以前的事情,赫连南丞听得很认真。 看着天色不早了,她都已经说了许久了,瑾儿就道:“公子想听长公主的事,往后瑾儿每天都给您说,不过现在您得休息了。”服侍着赫连南丞躺下,给他盖好被子,瑾儿才出来关上门。 纪洛城在院子里碾药,看到瑾儿,说了句:“这里的人都看得出你喜欢他,而他呢,喜欢长公主,你给他说长公主的事迹,看他听得那般高兴,你心里就不难过?” “难过的要死,可我是个奴婢,本来就配不上赫连公子。只要他好,我怎么都行。”瑾儿凄凉的说道。 “长公主留下你来照顾赫连公子,应当就是有意要撮合你们俩的。”纪洛城劝慰瑾儿。 瑾儿眼神倔强,回头看了看关闭着的房门,她道:“我知道,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长公主。长公主是个很好很特别的女子,值得任何男人去爱,也包括他。” 说完这话,瑾儿擦了眼角的泪水,轻快的说道:“赫连公子还劳烦洛城姑娘医治,我得回去伺候长公主,过不久,长公主就要出嫁了,我得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不让长公主忧心。” “长公主要嫁人?我怎么没听说过?嫁谁啊?” “太子。” 第94章跑马出事 “可是那个叫原先叫卫谏的太监?他摇身一变成了太子,可我那若微姐姐……这帝王之家的都是薄幸人!”纪洛城的话没说完,只最后厌恶的抱怨了一句,将帝王家的人都骂了。 瑾儿心中挂念着赵承玉的事,匆匆的走了。 从嫁衣到嫁妆、宴席的菜肴佳酿……每一个环节她都巡查一便,断不能出半点纰漏。 她自小就跟在赵承玉身边,她在宫中也见过、经历过许许多多的事情,见过那些卑贱的宫人生命被视作草莽,还有那些没有权势的主子,连自己都护不住,更加护不住手底下伺候的宫人,他们许多人都很无辜,却都在她的面前死去。就连她是长公主的奴婢,平常虽无人敢欺负到她的头上,可那宫里肮脏事太多,也会有人盯上她,对她下手。 若非是赵承玉一直护着她,不管出了任何事情都信任她,哪怕逢难也不曾将她推出去当替罪羔羊,她和松儿,早就待赵承玉如亲姐,将赵承玉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宫中传了话来,南帝在宫中跑马场办了个骑射大会,邀请了不少权贵子弟入宫与众位皇子公主们较量一番。 赵承玉也接到了帖子,另外还有几位北朝旧族的子弟。 “此番南帝邀请的人不多,南朝十来人,咱们北朝旧族有七八人,另外还有宫中禁军里的几人。此番较量,我们不宜风头过甚,但是也不能让人小瞧了。”进宫的路上,赵承玉与李徽宗、赵承桓几人提醒。 赵承桓曾是天子,早已深谙这种事情,倒是李徽宗有些虎,问道:“长公主,您就给句实在话,这些,我听不太明白?咱们是不要第一呢?还是只要一个第一?” “对半开,咱们拿一三五这三个名次,其他的人也别落后得太多。”赵承玉道。 “好勒!”李徽宗得了实话,“那这第一我可就要拿了,只能委屈长公主拿个第三。” 这要是赫连南骏在京中,那谁都拿不到第一。 到了跑马场后,赵承玉与那些南朝子弟打了个招呼,就往马厩的方向去了。 以前在宫中的时候,她常来跑马场,小的时候是练习骑射,后来,参与到朝政里,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温习骑射,也就只有在心情烦闷的时候来跑马场里跑几圈。 “疾风,我都有好些日子没来看过你。”赵承玉在一匹枣红色的马前停下,伸手摸着它的鬃毛,亲昵的叫它,给它喂食草料。 疾风是她在宫中的御马,自从她出嫁后,就很少来这跑马场了。她选中疾风的时候,疾风才从母胎里生下来没多久,如今,疾风都已经有七岁了。疾风几年没怎么跑过,身体肥硕了许多,完全没了当年的雄姿英发。 “长公主对这宫中的一切还是熟悉得很,可惜物是人非,你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长公主了!”姜元昊过来嘲讽的说道。 “见过大皇子。”赵承玉恭敬道了声,不想与他纠缠生出事端来。 可姜元昊却不打算放过赵承玉,他道:“稍后,长公主可是要用这匹马来同我们较量?” “疾风一直本宫习惯的坐骑,虽然他有多年没跑过了,但本宫愿意相信它。”赵承玉算是回答了姜元昊的问题。 “好,长公主连对畜生都如此重情义,本皇子佩服。”姜元昊道,过去马厩选了一匹矫健的马。 姜元昊牵着马走了,卫谏过来提醒赵承玉:“你换一匹马,疾风根本就不能跟其他的马相比。姜元昊亲自来马厩挑选马,我总觉得他另有用心,恐怕早就对疾风动了手脚。” “从品相来看,疾风就不是能跑的马,他再怎么动手脚,也动不到疾风身上。”赵承玉并未听从卫谏的劝阻,这次跑马场里,她并不想太出风头,这些抢风头、夺头筹的自有那些男儿去做。 她一个长公主,已经是谋略无双,手腕厉害的人,若是在骑射上都强过男子,恐怕南帝会不顾一切的除掉她了。 赵承玉牵着疾风走了。 南帝说了一番愤慨激昂的话之后,他可满足今日胜者一个愿望。 一声令下,一群英姿飞扬的少年郎策马往前面跑去,都卯足了劲要跑第一个。 赵承玉细细看了下,姜元昊很卖力的追赶,当始终在第三名,李徽宗跑在第一,而且把第二名的卫谏甩在后面许多。没一会儿功夫,卫谏速度慢了一下,姜元昊追赶了上去。而后,赵承桓又追上了卫谏。 卫谏如今排在第四位。 赵承玉自然知道卫谏的实力,他若是用全力,莫说李徽宗,怕是赫连南骏都要甘拜下风。 卫谏一直稳居在第四的位置,一直跑到终点,这四人的排名都没有变化。 之后,就是比射箭,排名居然骑马一样。 卫谏这个太子着实是当得太低调了,他的骑射皆在李徽宗之上。不过,南帝本来就不喜欢他,若是他去抢了姜元昊的风头,恐怕南帝就更加将他视作眼中钉。 若为长久打算,卫谏是该低调些,最好让南帝彻底忽视他的存在,以及忽视他的才华能力。 “父皇,既然他们男子都比完了,该轮到我们女子比较。”一身红衣戎装的昌平公主跟南帝说道,“我早听说昭仁长公主骑射十分了解,我想讨教一番!” 南帝允了这事。 今日在跑马场的贵女们也有五六人,有公主有郡主,都不是身份低的。 一声令下,昌平公主率先甩了马鞭子先行离开,昌平的马是极品好马,跑得快,且稳。 赵承玉的疾风虽然多年未跑过,养出了一身膘,可到底是赵承玉的马,其潜力不差,虽然刚开始跑的时候,有些慢,但跑了一会儿后,就提上了速度,渐渐的就要追上在她前面的几人。 昌平一路领先,得意的向后面的赵承玉大声喊道:“赵承玉,你赢不了我的!这京城里只有一个最厉害的公主,那只能是我昌平公主!” 赵承玉本来就没想赢她,但也不能输得太难看。突然,正跑着的疾风像是发了疯一般,横冲直撞…… 第95章射箭比试 赵承玉一时慌了神,无法控制住疾风,她抿着唇,神色冷峻严肃。 其他人看着也慌了神,唯有卫谏最先反应过来,骑着他的马就疾驰往赵承玉的方向而去,在离赵承玉不远的地方,他一脚踩在马背上借力,直接飞向赵承玉,搂着她的腰就带着她跳下马来,在地上滚了几圈,离疾风远了些。 疾风四处乱窜,又直接往赵承玉和卫谏的方向跑过来,卫谏推开赵承玉,直接跳上疾风的背部,拉着缰绳将疾风往其他方向而去。 赵承玉得了安全,赶紧离开了马场这边,担忧的看向仍在发疯的疾风,以及在疾风的背上,努力制服疾风的卫谏。 疾风驮着卫谏跑了几圈之后,就逐渐体力不济,慢慢的倒在了地上。 卫谏从马背上下来,上前探了下疾风的气息,它已经死了。 一番有惊无险的与马角逐之后,但凡聪明些的人都该知道前来关心慰问赵承玉和卫谏才是,可那昌平公主却是得意骄纵,大声嘲讽道:“看来昭仁长公主连马都骑不好!骑个马还要有人来救!今日本宫可真是长见识了!” 说完,和几个贵女哈哈大笑。 李徽宗气急愤怒道:“分明是这马突然发狂所致,昌平公主敢不敢再与长公主来比……?” “徽宗,算了。”赵承玉制止他,“不宜生事,马场输她一回不算什么。” 卫谏过来冷眉低声与赵承玉道:“你的马被人动了手脚。”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赵承玉道,关心了卫谏一句:“你可有伤到?” “没事。”卫谏答道,对于赵承玉的关心,他心中略有一暖。 顿了顿之后,他又继续道:“接下来还有射箭,肯定也危险重重,昌平定是要与你比个高低,但这次射箭,你不能输。” 赵承玉当然明白,如果她一直示弱的话,会让南帝或者南朝的人觉得北朝旧族并不可惧,便就会对南朝旧族下手。她不能风头太甚,也不能太过示弱,一定要把握好这个度。 既然骑马已经输了,那射箭必定不能输。 “昌平公主是铆足了劲要胜过我,你看她今日的准备,那马是万里挑一的,一身的装扮也是十分利索,我听说她的弓箭都还是名匠打造,是绝世的好弓。前几日她还苦练射箭之术。接下来的射箭比试定然会弄出些新花样来。”赵承玉深思熟虑的说道,目光一直落在昌平公主那边。 射箭马上就要开始了,昌平公主已经拿了她的弓在试拉着,检查她的羽箭,一切准备得很充足。 瑾儿把赵承玉的弓箭拿来:“公主也先拉弓试一试吧,热身一下。” 那边昌平公主已经在练习射箭了,前面的箭靶红心已经中了好几箭,昌平公主离箭靶远,还能箭箭都中红心,可见昌平的箭术极好。 其人已经开始比起射箭了,赵承玉和昌平在最后。 几轮比试下来,其他人已经落败,而赵承玉和昌平未能分出个胜负来。 “不如,加些难度,射箭讲究的是臂力和眼力,不如将箭靶再往后移五十步,弓则换成宫中的那柄轩辕弓。父皇和昭仁长公主觉得如何?”昌平公主率先开口向南帝禀道。 “好!”南帝爽快应下,命人赶紧去取了轩辕弓来。 赵承玉虽然精于骑射,但力气并不是十分好,加上前不久中毒,身子还略有些虚弱,刚刚骑马又受了惊吓。那轩辕弓重不说,而且极难拉开。 若是平常,赵承玉还能拉开这轩辕弓,可此时,恐怕难以拉开弓。 在赵承玉还满心惆怅想着对策的时候,昌平公主已经英姿飒爽的拉开轩辕弓,并且一箭射中红心。 众人拍手称赞。 这昌平公主看来,还真不是个草包,骑射之术如此精湛,都赶过一般男子了。 “可轮到昭仁长公主了!”昌平把轩辕弓递过来给赵承玉,嘲笑了句:“长公主可别连这弓都拉不开!” 赵承玉的脸色都阴沉了下去,一接过弓,便觉那弓箭犹如千斤重一般,压得她的手都沉了一下。 这弓她定然是拉不开的,索性她也不去试一试拉不拉得开,免得叫人看了笑话,她迟疑着不动作,心里思索着想个什么办法来避过此事。 就在这时,卫谏走了过来,握住赵承玉拿着弓的手,从身后抱着她,他一用力就将那轩辕弓拉开了,箭瞄准靶心。 “你这是作甚?也太过张扬了。”赵承玉低声与卫谏道。 卫谏的眼睛只看着靶心,道:“难不成,你有什么好办法?” “我即便出丑,与你何干?”赵承玉怒气道,又回了他一句:“你这样做,我岂不是更出丑,旁人都知道我拉不开这弓了。” “谁看见你拉不开了?”卫谏冷声道,手一松,那箭就飞似的直冲靶心而去,更是力道之大,将昌平公主射的箭都劈开。 接着卫谏又拿了一箭,见天上一只鸽子飞过,一箭将那鸽子射杀。 众人看在眼里,卫谏霸气四溢,与赵承玉在一起,像是强强联手,把所有的风头都抢了去,风华无双。 昌平公主见此,怒气道:“太子殿下,这是小妹与长公主比试,你这样做似乎不符合规矩。长公主若是不想比,就直接认输好了。” 卫谏悄悄在赵承玉的耳边道:“我已经将这弓拉开,你再拉不会费太大的力气。” 说完,他就放开赵承玉的手,退开了。 赵承玉再拉弓,果然觉得这弓已经没有先前那么难拉,而且经过卫谏这一番动作之后,她意志更加坚定。 轻松的一箭放飞,直中靶心。 接着又是三箭连发,皆都射中红心。 “这样比,似乎比不出什么来,不如,将靶心再往后移五十步,箭靶前三十步挂上一排珠帘,如此,更能比较出拉弓的臂力以及射箭的力道。”赵承玉提议道。 自箭离弦之后,力道会越来越弱,她方才已经察觉出来昌平射出的箭插在靶心并不深,可见之前的那个位置差不多是昌平公主的极致了,再往后,她的箭便会力道小了许多,别说是珠帘的阻拦会让箭转移方向而落地,就是风都有可能会有影响。赵承玉已经料定昌平的箭绝对会在射中靶心之前落地,至于让人加一道珠帘,只是为了让昌平输得更加难看些。谁让那昌平公主先前想让她难看。 “好,比就比!”昌平公主怎可能会在赵承玉面前认输。 这个挑战难度加大了这么许多,赵承玉拉开弓都那么费力,怎可能会还射得中? 昌平公主先开始,她拉开弓使劲瞄准,可那珠帘在风中摇摇晃晃的,让她心神不宁的很,那么远的距离,射出的箭力道早不如先前,若是射在珠帘上的话,箭必定会落地。 昌平烦躁的很,手拉着弓许久,力气都有些使不上了,最后,她心急之下,就放了箭。 她的这一箭发挥时常,还没碰到珠帘就掉落了下来。 “这箭不算!”昌平气恼道,又拿了一支箭射去,这次,碰到珠帘,箭就落了下来。 接着她又连续射了两箭,皆是刚碰到珠帘就掉落了下来。 昌平这番丢尽了脸面,引来众人的唏嘘之声。 她气愤的扔了弓给赵承玉,愤愤道:“我可不信你能射中!” “昌平公主看好了!”昌平的连续失利,让赵承玉信心大涨。 她拿了三支箭,拉开弓,三箭齐发,三支箭都极速往那珠帘而去,经过珠帘,并未掉下。 最后,两支箭射在了箭靶上,只有一支脱靶落地。 众人看此,惊异不已,都已赞赏佩服的目光看向赵承玉。 那禁军统领去检查了一番,见珠帘上有两颗珠子被刺破,不禁更是对赵承玉大加赞赏:“距离如此之远,又有珠帘阻挡,长公主的箭不但刺破了珠子,还能射在箭靶上,其力道非常,末将佩服不已。恐怕男子也少有几人能够射出的箭穿过珠帘后,而不落地。” 虽然方才赛马赵承玉丢了风头,但射箭这一轮,赵承玉赚足了风头。 今日获胜的人是赵承玉和李徽宗,南帝虽心里不悦,但面上还是笑呵呵的称赞北朝旧族人才济济,还真许了他们两个愿望。 “疾风被下药的事查出来了,此事是颜妃指使人所为,宫中多少有人知道疾风曾经是您的马,即便疾风已经不如当年,但她料定您还是会选择疾风,故而早就给疾风下了药,想让您被发狂的疾风摔下马背踩踏而死。”刚回到公主府里,松儿就与赵承玉道。 “那就让颜妃病着,下不了床,最好,挨不过这个冬天。”赵承玉冷漠道。 “是。”松儿应下。 赵承玉坐下后,又与松儿交代了一句:“了凡还在宫中,南帝对他很是看重,派人给了凡送句话,请他帮一帮我。” 闲下来之后,赵承玉脑子里满是今日在跑马场上,卫谏冲出来将她从马背上救下来,还有从身后拥着她,与她一同拉弓的画面。 想着这些,她的脸红红的,像是发烧一般。 “瑾儿,替我温壶酒送来。”赵承玉叫了瑾儿。 瑾儿很快送来了一壶酒,和几样小菜。 赵承玉在院中饮了几杯,想让自己醉一醉,如此就不会胡思乱想。她要做的是护住北朝旧族,甚至是复国,卫谏对她再好,他倆的命运注定了是只会是敌对。 所以,不论如何,不能对他动情。 卫谏又暗中潜入了公主府里,见赵承玉一人在喝酒,脸都红彤彤的了,忙过去抢她的酒杯:“你已经醉了,不能再喝!” “我醉我的,与你有何相关?”赵承玉要去抢他手里的酒杯,怒气道。 “你中毒之后身体一直没有恢复好,今日比射箭又是耗了很大的力气,现今入秋夜凉,你不可喝那么多。”卫谏劝道,态度很坚决,见赵承玉站立不稳,便伸手扶住她,拥在怀中。 赵承玉用力的推开他,摇摇晃晃的站着,道:“我用不着你假惺惺的关心!卫谏,我会帮你登上皇位,但是,我要当皇后,我的儿子也要成为新的君王。还有,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不会爱上你!” 她是醉语,又是真心话。 卫谏听得这话虽然心中难受,但他眼前只关心赵承玉。 赵承玉趔趔趄趄的走了两步,就突然“哎哟”喊了声疼,崴了脚往地上摔去,卫谏眼疾手快过去接住她。 赵承玉还欲挣扎,卫谏却是死死的抱着不放,担又命令的口吻道:“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房休息。你的脚扭伤了,我给你上药。” 瑾儿送了药来,卫谏亲自给赵承玉擦好了药,又看着赵承玉喝了醒酒汤,等着她睡着了之后,他才离开公主府。 第二日一早,宫里那儿传了消息来,了凡请赵承玉去宫中佛堂一叙。 第96章大婚 宫中佛堂修葺的与迦叶寺没什么差别,既不是十分奢华,又显得佛缘十足,算是这宫里唯一的净地。 赵承玉到的时候,了凡盘腿坐在蒲团上,安静的敲着木鱼。 院中有几个小沙弥在打扫落叶,见到赵承玉来,念了声:“阿弥陀佛。” 赵承玉进了殿内之后,叫了他一声:“了凡师傅。” 了凡起身来,对赵承玉行了个佛礼:“长公主,许久不见了。” “你可是有什么话要指点我?”赵承玉疑惑的问道。 “别人敬我是高僧,长公主就别笑话我了。小僧也是经长公主指点,才有所悟。”了凡谦虚的道。 赵承玉看着他,问:“那你寻我来宫中,是叙旧的?” “算是,但也不尽然。皇上给了我一样东西,但是我是用不上,兴许能帮到你。”了凡低声道,从佛像后面拿出一个檀木盒子交给赵承玉。 赵承玉打开一看,是一道空白的圣旨,已经盖好了大印,只要填上字,这圣旨便就有用。 “南帝待你倒是十分厚爱。”赵承玉道,南帝这人虽然反复无常,行事阴狠小气,但应该不会对了凡起杀心。 “多谢你了。”赵承玉感激道,她将这圣旨收好后,又问了凡:“对了,你送我那串佛珠,其中可是有什么奥秘,我却瞧不出玄机来,不如,你直接同我解惑吧。”“我的本意是怕长公主因为灭国之祸而过多烦忧,过于殚精竭虑,看现在看来,长公主并无这些烦恼,那串佛珠便也没什么用了。”了凡平常的道。 赵承玉也不好过多追问,了凡已经不再是她第一回见到的那个桀骜不驯的了凡,他更加高深莫测,好像许多事情他都知道一般。 赵承玉什么都准备妥当了,就缺一份圣旨,尽管她在宫中眼线无数,却是无法拿到南帝的国玺。 回了公主府之后,赵承玉就让人模仿南帝的笔记写好了一份传位遗诏。 “宫里那边盯紧点,绝不能让南帝再留下一份遗诏,免得生出事端。”赵承玉跟松儿叮嘱道。 “公主放心。”松儿应下。 “五皇子的死,差不多该出结果了,可以给南帝下药,算好了日子,明年春后太子登基最好,那会儿,南方多少会出些洪水涝灾,他正好有些作为,震慑朝堂,他这皇位便就能坐得稳当些。”关乎国运的大事,赵承玉却说得稀松平常。 至于到底要不要复国,赵承玉心里是有迷茫和犹豫的。 她之所以要推翻南帝,是南帝从来都没有容下过北朝旧族,且南帝在乎的只是权位,并不算是个好皇帝,他自入主北朝以来,就甚少关心百姓死活。先前有难民,还是赵承玉利用了七皇子所赠的金银赈灾,卫谏又暗中拿出了自己的银子赈灾,而南帝却对这事并未关心过,百官上谏呈情,南帝也只是拿了二十来万两银子出来,之后的事便就丝毫不过问。 她暗中查过,那二十万两银子全都落在了那些管事的贪官手里,难民是一分都没见着。 倒是他为了修建京郊园林,拨了有两百万两白银。 如此之皇帝,他若当政太久,百姓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赵承玉想过,若是卫谏登基了,他是个好皇帝,有德行能力,若处处胜于赵承桓,她还真要复国,将那皇位抢过来,给赵承桓吗? 在赵承桓丢弃京城逃往扬州,又突然降国,北朝泱泱大国却一下子被击溃,赵承玉自那时起就对赵承桓失望了。 此时陈国势力越发大,若是皇位再落在了赵承桓手里,那陈国来犯,赵承桓又如何抵挡? 越想这些事情,赵承玉越头疼。 她若是不复国,便就愧对于赵氏皇族的列祖列宗。 看赵承玉头疼,瑾儿过来给她按着太阳穴,一边劝道:“公主总这么多烦忧,这头疼可越发严重了。眼下一切形式都好,许多事还有赫连将军他们顶着,您何必这么多烦忧!” “瑾儿,赵氏宗族的子弟里,你觉得谁更有才能些?担得大任?”赵承玉与瑾儿问道。 瑾儿略顿了下,迟疑许久,道:“陵郡王、文郡王略出挑一些,公主扶持咱们宁安王登基后,太多王爷伙同后妃、还有皇叔们谋反,故而宗族里的子弟不多,跟您和宁安王是亲姐弟的也就剩下当年还年幼的景王、梁王和裕王,如今才十二三岁,也未显露出什么才能来。” 说完这些,瑾儿问了赵承玉一句:“公主是要重用他们吗?” 赵承玉点了头,与瑾儿吩咐了一句:“你去晓月楼一趟,把所有赵氏宗族的子弟的过往信息记录拿来与我看,另外,去给风娘传句话,让她安排人去接近所有的宗族子弟。” “是。” 很快,瑾儿就从晓月楼回来,赵承玉看过那些消息之后,便挑选了陵郡王和那三位还年幼的亲兄弟,将陵郡王派去了江南任职,至于景王等人,暂且留在身边带着。 今日早朝上,卫谏向南帝请求将赵承玉赐婚于他,南帝虽然早从赵承玉口中得知赵承玉会嫁给卫谏,且早已与赵承玉商量好了,他便也没去想其中利害关系,便就震怒不已,罚了卫谏回东宫闭门思过。 暗中派人给卫谏传了话,说卫谏非要娶赵承玉,就别当这个太子了。 果然,卫谏仍旧不改口,打定了主意娶赵承玉为妻,上表给南帝中多番强调他与赵承玉情投意合,原本就是夫妻。 第二日,南帝下旨,东宫太子位于国重要,一来,赵承玉乃是北朝旧族,身份特殊,怎能嫁入东宫,免得日后生出祸端来,儿来,太子妃并无过错,卫谏却为了娶赵承玉竟然要废太子妃。但又念及儿臣求娶心切,愿意成全一对有情人,故而废除卫谏太子之位,封为齐王,责令卫谏和赵承玉择日成婚。 一切决策得如此之快,连卫谏都没反应过来。 虽然被废除太子之位,但他并不在意,这事有赵承玉从中斡旋,自然她早就有对策。 东宫的派兵换成了“齐王府”,卫谏吩咐着下人着办大婚之事,他是想要将赵承玉娶为正妃的,连萧大将军和萧清柠那儿都安排好了,就以萧清柠心智不全为由,让出正妃之位,但与赵承玉同属平妻,且给了萧大将军一件信物,算是他给萧家一个承诺。 另外,卫谏的手里自然握有萧大将军的把柄。 “父亲,不如让女儿嫁过去帮姐姐吧,那个赵承玉厉害得很,殿下又喜欢她,怕是姐姐要被她欺负了!”萧府里,萧将军庶女萧清薇恭敬的向萧将军提议道。 “你想嫁去齐王府?他为了个女人,不但得罪我萧家,还连太子之位都丢了!”萧将军怒气骂道,他是憋了一肚子的火。 萧清薇却是个十分聪明机灵的人,她安抚着萧将军的怒火,道:“齐王殿下做出这些不合常理的事,父亲却没有出面阻拦,说明父亲并未对殿下失去希望。众人皆知皇上并不喜欢齐王殿下,故而东宫太子只是个头衔罢了。殿下用一个虚衔换来了一个赵承玉,那可是整个北朝旧族势力的支持,等殿下大婚之后,实力会比先前更甚。” “你倒是聪明!”萧将军难得夸奖了她一句,又叹道:“清柠要是没出事,定会比你更聪慧一些。可惜了!” 萧清薇眼神闪过一丝嫉妒怨恨,很快掩饰好,乖顺的道:“女儿可以去帮姐姐斗过那赵承玉,帮姐姐夺得本该属于姐姐的皇后之位。” 毕竟萧清柠心智不成熟,肯定是斗不过赵承玉的。 萧将军心中犹豫的很,看看眼前的这个庶女,清薇在他的一众女儿里,算是姿色和才情脑子最好的人,先前齐王府只有萧清柠一个女人,加上卫谏也对萧清柠喜欢和疼爱,他便没想着派什么人进去帮衬着,怕府中后院多生事端,反倒惹了卫谏的厌烦。只卫谏与萧清柠早些生下孩子来,那萧清柠的地位就不可撼动了。 可谁知道,萧清柠嫁过去那么久了,肚子一直还没动静。 等赵承玉再嫁过去,那齐王府的后院里,就有两个北朝旧族的女人,萧清柠必定会受到欺负。 为了女儿,以及萧家的未来,萧将军点头答应了下来:“清薇,你先准备着,等殿下大婚后,为父就让殿下也封你个侧妃。入了齐王府后,你可要谨记帮衬你姐姐,你们倆都是萧家女,定要相互扶持。” “是,女儿谨记父亲教诲。”萧清薇恭敬应下,难藏眉色里的欣喜。 又到了大婚的日子,赵承玉穿着一身精美绝伦的嫁衣,一副傲视天下的姿态。 瑾儿给她整理着嫁衣,她神色眉目里没有太多的欢喜和娇羞,反而更多的是沉稳内敛,她感慨的道:“一般的姑娘都是十几岁就嫁人了,到我这年纪,估摸孩子都该有六七岁了。这一恍惚,都回忆不起来我豆蔻花开那样的年华是怎么样过去的。现在想来,觉得我都老了……” “公主说的什么话,您青春貌美,这一身嫁衣穿在您身上,谁能美得过您?”瑾儿笑着道。 “好像就这一回,是正正经经的嫁人。”赵承玉感叹道。 主仆倆正在的屋子里说着话,就有侍女过来禀话说:“公主,萧大将军求见。” “萧大将军?他来干什么?”赵承玉疑惑,又道:“去请萧大将军过来。”很快,萧大将军跟着侍女到了赵承玉的院子里,他一见到赵承玉,便道:“本将军来给长公主道喜了,长公主这番打扮,美得倾国倾城。” “萧大将军有话请直说。”赵承玉道。 “好,本将军就快人快语,本将军要长公主答应,您和殿下成婚之后,让本将军的庶女清薇嫁入齐王府当侧妃。”萧大将军直言道。 赵承玉勾唇一笑,道:“若本宫不答应,大将军意欲何为?” “那长公主今日上花轿怕是要误了吉时。”萧大将军笑着威胁道,目光里闪过一丝阴狠。 赵承玉爽快笑起来:“本宫早听闻萧大将军极其爱护嫡女萧清柠,看来此闻不假。大将军如此给本宫颜面,来与本宫说此事,本宫既然是齐王府的新王妃,此事做得了主。大婚五日后,就让萧府小姐嫁过来吧。” 萧大将军没料到赵承玉竟然这般容易就答应了让萧清薇嫁过去,他朝赵承玉抱拳嘱咐了一句:“那本将军就祝福长公主和齐王殿下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多谢萧大将军!”赵承玉含笑着道。 “公主府中忙乱,本将军就不打扰了。”萧大将军告辞道。 “瑾儿,你亲自去送一送萧大将军。”赵承玉吩咐了身边的瑾儿一句。 萧大将军离开之后,公主府里再无发生任何插曲,稳稳当当的,没多一会儿,卫谏迎亲的队伍就来了。瑾儿给赵承玉盖上红盖头,赵承桓亲自牵着赵承玉的手,将她送上花轿。 在赵承玉上花轿的那一刻,赵承桓与她道了一句:“以前都是姐姐守护我,往后,让我来守护姐姐的幸福。” 花轿蜿蜒的在京中绕了一圈,才抬去齐王府。 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赵承玉又嫁给了卫谏。 花轿入了卫府之后,卫谏牵着她的手,一路往府中走,这一切的画面好似四年前她嫁给卫谏的时候,那时候她一人走的这条路,卫谏不在,府中没有半点喜色。 此时,所见之处,皆是红绸红喜字,耳边吹吹打打,人声鼎沸。 “府中的一切,还是原先的模样,你住的院子没人去动过,我们先去大厅拜堂,随后你会被送去新房里,前厅我得招待下宾客,可能要你等得久一点。我知晓你一早就没吃过东西,现下肯定有些饿了,我已经吩咐了人等你去了新房后就给你送去些吃食,都是你喜欢的……” 一路走着,卫谏小声的与赵承玉说着这些。 赵承玉只冷漠的回了他一句:“多谢。” 便再无别的话。 到了大厅里,高堂虚席,南帝并未出宫来帮卫谏主持成婚大礼,周围宾客倒是不多,大多是卫谏的心腹府臣之类和北朝旧族的人。 对此,赵承玉并不在意。 在一声“夫妻对拜”之后,赵承玉就被送去了新房。 新房里,她自己揭了红纱盖头,房中的桌子上早就摆好了几道清爽可口的小菜。 赵承玉随便吃了两口,又喝了两口的酒,刚到床榻上坐下,就听房门打开,卫谏走了进来。 “不是要招待宾客吗?怎,这么快就回来了?”赵承玉纳闷的问道。 “怕你你一人等着,就随便应付了一下,赶紧过来了。”卫谏答道。 他是被好多人都围着,劝他喝酒,但他一口气闷了几杯酒,就一甩袖子走了,全然不顾大厅里的宾客,良宵美人,他不想与别的人多呆一刻。 尽管赵承玉嫁给他,是带着满腹算计的,但好歹总算是嫁给他了,以后不管怎样,他们倆是夫妻了,锁在一块的夫妻。 他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赵承玉,一杯自己拿着,感慨道:“第一回成婚,是公主自己掀的盖头,这次也是,我们之前也没有喝过合卺酒,这回,我们一起喝一杯合卺酒,此生不离不散,和和美美。” 赵承玉还记得第一次成婚,她高傲的将酒倒在了卫谏的头上,还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只把他当一个奴才。 可谁曾想,这个奴才,竟然是南朝的太子,还谋走了她守护的北朝江山。 一杯合卺酒喝罢,卫谏拿了剪子来,剪了自己一撮头发,又剪了赵承玉一撮头发,将两撮头发缠绕在一起,然后放在一个锦盒里收藏着:“这个叫做结发夫妻,芫儿,有你当妻子,我愿意背上一个惧内的名声。” 赵承玉终于开口了,满是嘲讽和冷意:“你以前,可是个性情冰冷之人,不辞颜色。” “那是对别人,对你,我从未真正冷漠过。”卫谏道。 他将那锦盒收藏好了,就道:“我知道你心中还恼恨我,今夜,我不会逼你同房,累了一天了,你卸了妆,早些休息吧。” “新婚之夜,何以不同房?我早就是你的人,一次与百次,有什么区别。还有,我得早日生下孩子来,你不与我同房,我如何怀孕生子?莫不是要去找别的男人帮忙?”赵承玉一本正经的道,说完,就坐妆奁前卸下发髻上的头饰。 卫谏在赵承玉提及孩子时,眼神黯然,只有赵承玉自己不知道,她的身体怀不了身孕。 “既然你喜欢孩子,那我们生一大群的孩子。”卫谏苦涩的笑着道,极好的掩饰好那个秘密。 “我与你生孩子只是为了争权而已。大皇子已经有好几个孩子,而你却一个孩子都没有,没有孩子,很影响你继承皇位。”赵承玉一边说着,已经一边的在褪去身上繁重的嫁衣,只剩了一身里衣,“明年春后,南帝必死,遗诏我都已经替他拟好了,在你登基的时候,我这腹中必须要有一个孩子,一来可以稳定朝臣的心,二来,我亦母凭子贵,坐上那皇后……” 卫谏去拥住她,吻住她的唇,不许她再说这些。 “好好的洞房花烛夜,你何必总说这些扫兴?”他霸道的吻着,一个空隙的时候,说了这么句话,就抱着赵承玉往床榻而去。 时隔许久未曾尝过她的美好,即便他刚才如何的克制着自己,想着说不去强迫赵承玉,却在她主动提及要圆房后,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她的想念,对她身体的眷恋。 一开始,便如开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那样的美好,心爱的女人在怀中,在身下,哪怕他现今立即死掉,都觉得值当了! 一夜疯狂,累得赵承玉愣是晚起了一个时辰。 李徽婷在屋子外跪着候了许久了,她是妾,要来给正妻敬茶,服侍正妻起身。 她在屋子外,就听见卫谏说着关心赵承玉的话,甚至还给赵承玉画眉,两人恩爱缠绵。 她心里的恨,如那春日的藤蔓一般,疯狂的生长着,缠绕着,侵蚀了她的心和大脑。 “赵承玉,我恨你!我不会让你好过的!”她在心中咬牙切齿的发誓道。许久之后,房门才打开,李徽婷恭恭敬敬的向赵承玉行跪拜大礼:“妾身见过王妃,见过王爷。妾身服侍姐姐洗漱。” “不必了,这些事,瑾儿会来做。还有敬茶也不必了。你就回你的院子里安安分分的呆着吧。我与你,身份实属没什么差别。” 第97章自请当妾 瑾儿领着侍女端了热水过来伺候赵承玉梳洗,招呼曾与也未看李徽婷一眼,由她在那地上跪着。 这都快要入冬了,地上凉的很。 李徽婷的怨恨也在这凉意里滋长得越发张狂,她自小就是被捧在掌心里的珍珠,又是常受人保护喜爱的人,她的身份虽不如赵承玉尊贵,但还不曾像今日这般,她跪在地上,赵承玉完全不理会她。 章德殿内,南帝虽然不喜欢这个儿子,但有些面子还是要做一做的,对地上跪着的两位新人嘘寒问暖,又祝福二人:“彻儿为了娶你,连太子之位都放弃了,往后你们小两口需得好好过日子,切莫生出些事端来。承玉你要为彻儿开枝散叶,朕的这几个儿子里,成婚了的,可都已经有好几个孩子了。” “是。”赵承玉恭敬应下。 南帝赏赐了一柄玉如意、两块玉佩和几样首饰、绸缎给赵承玉。 赵承玉谢恩之后,又郑重的道:“到底儿臣身份特殊,实在当不得齐王妃之位,既然殿下为了儿臣连太子之位都放弃了,儿臣由岂能负于殿下,儿臣恳请父皇下旨,将儿臣封为齐王侧妃,正妃原配之位仍是属于清柠姐姐。” 说完,赵承玉磕头叩首,神色态度十分认真。 卫谏不解又疑惑,连南帝都生出些疑惑来。 但南帝瞬间想明白,赵承玉嫁给卫谏,只不过是为了报复卫谏而已,又怎么会要那个正妃之位。 只以侧妃的身份嫁给卫谏,是赵承玉早就打定的主意,如此一来,不会太得罪了萧大将军,卫谏登基之后,还需要萧大将军的支持和维护。 没有在成婚之前将这事提出来,是因为她赵承玉嫁人的规格岂能太过简单,自然是要让满京城都知道。 她可以甘心为妾,但她也是有傲心的,得顾着她的脸面。 南帝当即下了旨,将赵承玉封为齐王侧妃。 刚出章德殿,卫谏就低声质问赵承玉:“明明是正妃,你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当个侧妃?” “恩威并施,你不能让萧武乾寒了心,毕竟他手里的兵权不少,就算他不会投向其他皇子的阵营,但等你登基之后,难免会与你为难。反正,最后的皇后之位是我的。”赵承玉解释道,目光神色冰冷。 “那你为何不同我商量?”卫谏问道,心中愤怒的很,可对于赵承玉,却又不会将怒火发泄在她的身上。 赵承玉没回答他,一路往前走了几步后,又与卫谏提起:“对了,五日后,你迎娶萧清薇入府当侧妃,此事我已经答应了萧武乾。” 这下,卫谏着实是气怒了,一把抓住赵承玉的手,怒声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赵承玉冷笑一声,甩开他的手,道:“齐王殿下,你不会真认为我嫁给你,是要跟你好好过日子的?我嫁给你,是为了帮你登上皇位,以此来庇佑我北朝旧族,甚至是复国。萧清薇你必须娶,往后,可能为了巩固朝中势力,我还会帮你娶很多女子。如此,岂不是也证明了我赵承玉不是个气量狭小、爱生妒吃醋的小女子。我也担得一个贤德的名号。” 说完,赵承玉就自己上了马车。 卫谏阴沉着脸,谁叫他欠了赵承玉的,如今,赵承玉是不将他气死,不罢休。 不到晌午,赵承玉和卫谏就从宫中回来,看二人神色,像是闹了些不愉快。 李徽婷也不上前去自讨没趣,连过去跟前请安都不曾。 随着赵承玉和卫谏回府,将赵承玉封为侧妃的圣旨很快也传到了齐王府里。 得了这消息后,李徽婷气得摔了好几套茶具:“原来她也只是个妾,亏得我今日早上在地上跪了那么久,给她行礼,她不过是个侧妃罢了,还在我之后入府,我的身份还要高过她一些!” 越想这些,她便越气愤。 下午时,卫谏去了军中公办,府里的侍女们都在赵承玉的院子里听训话。 李徽婷过去阴阳怪气的道:“赵侧妃真是好大的面子,刚嫁过来就想着当家做主了,咱们的齐王正妃可都不曾管过这些事。” 说完,她又装作一副疑惑的模样,问道:“对了,不知道赵侧妃去给齐王妃敬茶了没有?” 赵承玉冷眸看她,道:“本宫还是习惯别人称呼本宫为长公主。殿下将府中大小事务交给了本宫打理,李侧妃是质疑殿下的决策吗?” 一句话,就堵得李徽婷没话可说,她气得咬牙跺脚,愤恨道:“我比你先嫁进王府,你得唤我一声姐姐。” “本宫敢唤,但你承担得起吗?”赵承玉冷声道,眸色里满是威胁,“李徽婷,你最好给本宫安安分分的,如此本宫看在姑姑和你两个哥哥的面子上,留你些颜面,让你好过。若是你,不识好歹,就休怪本宫对你心狠手辣!” “我若是出半点事,我两位哥哥还会帮你吗?赵承玉,北朝早灭了,你早就不是以前那个权势滔天的长公主了!”李徽婷气恼的留下这句话,就愤恨的转身走了。 赵承玉继续给侍女们训话。 李徽婷出了齐王府,去找了昌平公主哭诉,她自从嫁给卫谏之后,就常去与昌平说话,昌平对她是十分关心,常问她一些事情,李徽婷也将昌平当做了闺中密友,但凡有什么烦心事都会与昌平说。 她生来一直顺遂,父母疼爱,哥哥疼爱,唯一的烦心事,便是与卫谏有关。 昌平知晓李徽婷这满心里都是卫谏,又如何会真正的同她当什么密友,不过是利用李徽婷,知晓些卫谏府中的事情,她可是帮着大皇子的人。 “那个赵承玉,着实是太过分了。她也不过是侧妃,她刚嫁过来,就管了府中的事,她那权力都跟正妃没有差别了!今日早上,我可是在新房门口贵了一个多时辰。”李徽婷气愤又委屈的道。 昌平同样也憎恨赵承玉,那日跑马场上,赵承玉可是让她出了不少丑,还有一开始的那个承瑕公主的事,她差点被赵承玉给杀了。 “你的两个哥哥不是跟着她吗?若是你两个哥哥知晓你被她欺负了,定会为了你,而与赵承玉闹翻。她能这般嚣张,无非就是仗着我那齐王哥哥宠爱她,还有她手底下有一群人为她所用,若是她手里没了势力,齐王哥哥再宠爱她,怕也有顾及不到她的时候。”昌平提点了李徽婷一句。 听此,李徽婷点了头,但也有些为难:“我那大哥二哥,对她实在是太过忠心,还有我那小妹也是,现今反而对她亲近些,对我疏远许多。” “可你毕竟是他们的至亲,真要你受到了伤害,他们还是会站在你这边的。”昌平说道,她让李徽婷伸出手掌来,在她的手心写了个“狠”字,继续道:“要狠得下心来,才有赢的希望。” 李徽婷身子颤抖了下,有些犹豫害怕。 她从白新月那儿只学到了装柔弱,可惜白新月死了,不能再学到其他的手段。 “徽婷妹妹,你要好好筹划,那毕竟是在齐王府里,我与齐王哥哥关系一向不亲近,不好去府里帮你。”昌平公主拍着她的手,交代道。李徽婷犹豫了许久之后,点了头。 天色渐渐的暗下来之后,李徽婷才离开了昌平公主府。 庞遗世从屏风后出来,躬身对昌平行了个礼,赞赏道:“公主利用李徽婷来探查齐王府的事,此举十分妙,让齐王府的后院闹出事情来,齐王分心劳累,便难以在顾及到其他的事情。还有赵承玉的确是个大麻烦,皇上竟然答应了让齐王娶了赵承玉,这对殿下很不利。” “一个太子之位,换一个赵承玉,我大皇兄为此还高兴着吧!”昌平公主气恼埋怨道,“我父皇近来是越发的糊涂了,不将本宫嫁给赫连南骏,反而将那个永宁嫁给赫连南骏,如今是又让赵承玉嫁给了齐王。” 庞遗世恭敬的在一旁站着,听着昌平公主的埋怨,这事,倒是昌平公主这个女子看得要明白许多,南帝和大皇子此时还为东宫之位悬空出来而高兴着,可是,大理寺卿一直在查着五皇子的命案,到如今,差不多是证据确凿了。 五皇子之死一揭开,必定会对大皇子造成很大的影响,更加不可能被立为太子。 “在下为公主搜集来一些有关赵承玉的事迹,整理好了,呈给公主。”庞遗世递给昌平公主一卷册子。 昌平公主接过后,翻看了几眼,看到有趣的事,惊诧的问了句:“这赵承玉还养过面首?还是在嫁给我那齐王哥哥的第二日。” 昌平得庞遗世提点后,决定学习赵承玉的处事方法,而庞遗世这段时间不得大皇子重用,便替昌平公主寻了这些与赵承玉有关的事情。 “庞先生,不然,你也替本宫选几个面首来,相貌俊美不说,还得是有才能之士,本宫需得培养一批人才。又能够掩人耳目。”昌平公主与庞遗世吩咐了一句。 庞遗世点头称赞:“公主果然是聪慧过人,此事,在下应了。”顿了顿之后,庞遗世又道:“五皇子的死,大理寺卿已经查到了所有的证据,如若大理寺卿在朝堂上将此事揭开,对大皇子尤其不利。这事,还得公主您出面解决。” “庞先生的意思是?”昌平公主问道。 “解决掉大理寺卿,让五皇子的死成为悬案,最好将证据指向齐王。”说道这里,庞遗世看向昌平公主,继续道:“当然,如今证据都在指向大皇子,大理寺卿一死,必定会有人怀疑到大皇子。把证据指向齐王是一个办法,但还得有另一手准备,万一被齐王洗清嫌疑,五皇子的死定要推倒公主您或者颜妃的头上,而让大皇子撇清关系。” “推到本宫头上?”昌平怒声质问,“你想谋害本宫或者母妃不成?庞遗世,你到底是什么人派来的?” “公主先别生怒,在下与你分析清楚。”庞遗世不紧不慢的道,“一旦大皇子出事,公主您和颜妃再得宠不过是皇上在位,一旦新皇继位,您和颜妃就彻底没了势力了。只有大皇子继位,公主您和颜妃才会是这天下最尊贵、最有权势的女子。后宫那边传了消息来,颜妃娘娘病了好些日子了,太医看着,却没什么起色,怕是捱不过多少日子了。公主,成大事,总得要有牺牲。” “当真……要牺牲掉我母妃?”昌平迟疑犹豫,到底她没有那样的气魄和狠心,母妃疼爱她,她可以任性骄纵,可以对其他人视作草芥,但对最亲近的人她还是不忍下手。 “这只是最坏的打算。”庞遗世安慰道。 终于,昌平点了头。 她要成为赵承玉那样的人物,要学赵承玉的心狠手辣。 第98章假惺惺姐妹情 昌平入宫里去看过颜妃,颜妃的状态很差,脸色苍白憔悴的很,昌平亲自给颜妃喂了药,与她说了母女间的亲密话,就离开了。 等她回了府里后,就遣了侍女去请李徽婷过府里来叙话。 李徽婷得了昌平公主的邀请,快速的梳理了一番,就匆匆的坐着轿子过去了,见到昌平公主,便问:“公主这么急着找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本宫还不是担心你,那个赵承玉厉害,怕你应付不了她,被她欺负了。”昌平拉着李徽婷的手道,眉色里还真显露出几分担心的意思来。 李徽婷感动不已,道:“多谢公主关心,我想先与娘家兄妹先把关系弄得亲近些。此后若是我被欺负了,他们定会给我出头。” “看来你已经有想法了,本宫是白担心了。”昌平欣慰的道,又亲切的提醒她:“若有需要本宫帮忙的地方,你随时差人来告诉本宫,本宫定会帮你。” “多谢公主。”李徽婷道,心中动容不已,对昌平又觉得亲近了许多。 “你我姐妹,说什么谢。”昌平亲和的道,“对了,我今日去宫中看母妃,父皇赏了我一些女儿家用的胭脂水粉,都是进贡的好东西,后宫娘娘那儿都不一定能有。本宫一人用不了这么多,你拿几样带回去用。” 昌平说着,就喊了贴身侍女去拿了几盒胭脂水粉给李徽婷。 李徽婷离开昌平公主府后,没有直接回齐王府,而是去了李府。 李徽宗大多时候会在军营那儿歇着,李徽婷是赵承玉的心腹,大多时候是歇在昭仁长公主府的,故而,李徽婷回李府,两位哥哥都不在,只有李徽蓁一人在府中。 李徽蓁真跟几个下人在院子里踢毽子,玩得正高兴,见李徽婷回来,高兴道:“姐姐,你怎回来了?” “回来看看你,你这丫头,都从来不去齐王府里看姐姐,那姐姐就只有回来看看你了。”李徽婷过去嗔怪道,嘴角含着笑容,心情愉悦:“以前母亲还在的时候,我们姐妹俩在院子里踢毽子,母亲就坐在那儿看着我们。” 李徽婷指了指旁边的一处凉亭。 提及过世的母亲,李徽蓁神色晦暗悲伤,又带了几分愤恨:“都是南朝人攻占京城,母亲才会被逼得跳了宫墙!” “好了,不说这些难过的事了。”李徽婷安慰她道,“我也来踢毽子,徽蓁,我倆来比一比,谁厉害一些。” 于是,姐妹俩便在一块踢毽子比赛起来。 自从南朝攻占到北朝之后,李徽蓁就被赵承玉以一个女子之身披着战甲与南朝人浴血奋战,保卫家国的热血衷肠所钦佩,入迷般的崇拜,而后便就对自己的亲姐姐反倒关系没那么亲近了,特别是李徽婷执意要嫁给卫谏之后,李徽蓁对这个姐姐的感情就更加淡薄。 今日两人在院子里踢毽子,好似时光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以前一般。 “如今,我可比不过你了。好了,时辰不早了,我得回王府了。”李徽婷丢了毽子,气喘吁吁的道,她神色口吻里又带着几分无奈的同李徽蓁道:“徽蓁,我嫁入了王府,不好常出门,你平日里多来看看姐姐。还有,长公主也嫁过去了,你与长公主也十分亲近,可要多来王府看我们倆,到时候我们三人一起踢毽子。” “姐姐,你不怨恨长公主了吗?”李徽蓁疑惑的问道,以前在府中时,李徽婷可不止一次的在她面前提及厌恨赵承玉。 李徽婷叹了口气,道:“北朝旧族都倚仗着长公主,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北朝人,还是表姐妹,应该同气连枝,一致对外。” “姐姐相通了就好,南朝人是我们的仇人,母亲就是被南朝人逼死的。”李徽蓁道。 今日一番玩,姐妹俩的感情回升了不少,李徽蓁不但亲自送了李徽婷出府,还说明日就去齐王府里看她。 对此,李徽婷十分高兴。 李徽婷这回了王府之后,见着赵承玉也十分客气,不但行礼了,还特意去跟她攀话说。 “昨日长公主一番教训,徽婷都想明白了,以后徽婷会安安分分的在王府里,不惹事生非,毕竟我们也是表姐妹。”李徽婷低声下气的示好道。 赵承玉放下手里的书,奇怪的眼神看她:“你这是放下殿下了?” “殿下心中无我,我也不想强求了。只求往后在这王府里平平稳稳的过一辈子。”李徽婷叹道,一副失落无望的神色。 赵承玉笑了声,道:“你能想明白就好。”便就没与李徽婷过多说话,起身唤了瑾儿来送客。 等得李徽婷离开之后,瑾儿忧心的与赵承玉提醒:“公主,奴婢看她怕是安了什么不好的心思。” 赵承玉冷笑一声:“此地无银三百两,她这是来提醒我,要来设计我吗?” “公主要做好防备。”瑾儿道。 赵承玉摇头,丝毫不将李徽婷看在眼里,道:“她能掀起什么风浪来,无非是在这后院里折腾折腾,后宫嫔妃争宠的手段我见多了,无非就是哭哭闹闹,装可怜、诬陷这些,挑拨我与卫谏的关系罢了,不过,我与卫谏的关系,还需要有人来挑拨吗?” 说完这些,赵承玉又想起一事来,提醒了瑾儿一句:“对了,大理寺卿查五皇子的死,已经差不多了,姜元昊那边肯定会加派杀手去害大理寺卿,多安排些人去保护大理寺卿,另外把他查到的证据转移走。” “此事李大公子都安排好了,公主不必担心。” 赵承玉点头,倒也觉得李徽敬的才能和心思缜密并不输于赫连南丞。 一想起赫连南丞,赵承玉又担心起来:“也不知道赫连公子身体好些了没有。瑾儿,你明儿回公主府里去看看。等他身体好些了,就让他和洛城一块过来王府。我这身边,还是需要有洛城在,以免出些什么事情。” “是。”瑾儿应下来,想到赫连南丞,她嘴角也扬起笑容来。 第99章和好 翌日一早,李徽蓁就来了齐王府,先去见过了李徽婷后,李徽婷遣了侍女去请赵承玉去园子里与李徽蓁相见。 赵承玉虽然知晓李慧婷心怀叵测,但是并未拆穿,她要看看,李徽婷能设计到什么地步,若李徽婷真的对她产生威胁,那她必然是不能再留着李徽婷。 若李徽婷只是小打小闹,做的事无关痛痒的话,那她会看在过世的姑姑和李家兄弟的面子上,饶过李徽婷。 “我做了些糕点,徽蓁和长公主尝一尝。”李徽婷端了糕点过来,她捡了一块递给赵承玉。 赵承玉没接,瑾儿解释了句:“公主方才吃了不少东西,想必这会儿很饱。” 李徽婷尴尬的笑了笑,倒也没什么怪罪的意思。 李徽蓁则像是饿了许久一般,一下子吃了好几块糕点,将嘴巴塞得鼓鼓的,还不忘一边高兴称赞道:“我最喜欢吃姐姐做的糕点了,尤其是这桂花糕。” “知道你来,我才特意做的。”李徽婷宠溺的含笑道,还点了下李徽蓁的额头。 姐妹倆一直说着以前的事情,感情十分好,倒是将赵承玉晾在了一旁,似空气一般。 赵承玉起了身来,她道:“本宫有些积食,四处走走,就不打扰你们姐妹倆叙旧了。”说完,又看向李徽蓁,关心道:“徽蓁,今日留在王府里用午膳,本宫有个厨子做糕点十分好。你若是适应,就在王府里住几日。” “多谢长公主!”李徽蓁高兴道。 赵承玉的神色里看不出什么喜怒来,当真只是在院子里四处走动,到了快晌午时,她就去吩咐了厨房做菜,再做几样精致的小点心。 李徽蓁吃了赵承玉的厨子做出来的糕点,当即就决定了要在王府里留几日,反正回了李府,也就只有她一人,还不如她在王府里陪姐姐和长公主。 还有,赵承玉嫁进王府后,她大哥二哥来王府也勤快了些,说不定在王府里,比在家里还能多见到两位哥哥几回。 赵承玉将李徽蓁安排在李徽婷的院子里的厢房住下,又吩咐了下人好生照料。 第二日,李徽敬来王府找赵承玉,正好赵承玉去了宁安王府,他落了个空,便顺道过去看看李徽婷。 “我听闻妹妹现在跟长公主的关系好了许多?”李徽敬关心的问了句。 自从李徽婷嫁给卫谏之后,李徽敬这还是第一回来看她。 李徽敬自然也心疼这个妹妹,只是当初北朝旧族与卫谏属于两股势力,他不好来卫府,又怕来往过多,会影响道赵承玉的计划。 如今,赵承玉嫁了过来,自然北朝旧族的势力和卫谏的势力拧成了一股绳,在别人看来算是不分彼此。 “以前是我糊涂,让哥哥们和爹娘为我操了不少的心,如今我都想明白了。长公主与我还是表姐妹,也是有些血缘关系,是除了哥哥和徽蓁、父亲之外,最亲近的人了。”李徽婷感慨的道,她神色认真,不像是有半分作假。 “你能明白这些便好,既然你已经嫁给了齐王,有些话,大哥需要先同你说清楚,这府里,你要多帮着些长公主,与她关系亲密。还有,若你想离开齐王府了,哥哥去替你求一纸休书。”李徽敬关心的眼神望着她,与她说道。 李徽婷听话的点头。 能看到李徽婷想明白,李徽敬心里也高兴。 随后,李徽敬兄弟倆常来齐王府,一来同赵承玉说些事情,二来,是为了多去看看李徽婷。 李徽敬心思纯敏,大多也知道些李徽婷这入了府后,没得过卫谏宠爱,娘家也没派个人来问问、看看,从而,李徽婷在后院之中,难免会受到些阳奉阴违的奴才的欺负。 兄妹之间的关系让李徽婷修复得很好。 加上萧清薇被抬进了齐王府,也是个侧妃,李徽婷进门早,如今娘家兄弟撑着她,她也有了底气。 府中下人惯会见风使舵,明眼人都瞧得出萧清柠虽是正妃,却是个又蠢又丑的女人,萧清薇是个庶女,又只是个侧妃,连进府都没有大办喜事,就是一顶花轿抬了进来。 而赵承玉有齐王疼爱,又有北朝旧族的势力,幕僚无数。这李徽婷同属北朝旧族的势力,如今娘家人又疼她,故而,府中的下人都对李徽婷恭敬得很。 这齐王府后院里,赵承玉是大主子,李徽婷就是二主子了。 “李徽婷最近有什么动静没有?”赵承玉忙完了其他的事情,想起李徽婷来,就问了一句。 “没发现她有什么反常的地方。”瑾儿答道,又面露忧郁之色来:“倒是那个新进府里的萧清薇不是个善茬,这两日想着法子在缠着王爷。” “她若是个简答普通的人,萧武乾又怎么会将她给放到齐王府里来。”赵承玉冷笑道。 瑾儿略放了心。 看赵承玉还要再问别的事,她立即打断了赵承玉的话,道:“难得公主今日没那么忙了,前院那边开了不少品种的菊花,公主过去走走,看一看吧。” “好吧,听你的,出去走一走。”赵承玉苦笑,她明白瑾儿的想法。 自从嫁过来之后,王府里的大小事都需要她去管,还有外面北朝旧族的许多事也得她去操心,加上这马上就要入冬了,有许多事情她都在计划筹谋着,各处的消息都得去听着。她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出过房门了。 刚到前院里,就与卫谏当面遇上,同时还有萧清薇。 卫谏与萧清薇纠缠着,两人姿势十分暧昧。卫谏一见到赵承玉来,连忙放开萧清薇,萧清薇一时没站稳,趔趄一下,险些摔倒。 卫谏丝毫未看萧清薇一眼,而是与赵承玉解释:“萧侧妃扭伤了脚。” “去请大夫来。”赵承玉同旁边伺候的下人吩咐,神色不喜不怒。 萧清薇忙道:“我没事,不必了。” 随后故意装作一副崴了脚的模样,一瘸一拐的走了。 赵承玉望着她的背影,意味深长的问了一句:“你没看出来她是装的吗?” “看出来了,依着你的意思,安抚萧大将军罢了。” 第100章李徽婷的算计 卫谏这一句话回得赵承玉没了话说,尴尬的很,她竟然有些恼羞成怒:“是我多管闲事了!” 出来走动的兴致顿时就没了,转身便要气愤的离开。 瑾儿掖了下她的衣摆,小声提醒她:“公主,菊花还没看呢。” “不看了。这是齐王殿下的院子,我与他关系并不好,就不在这儿碍他的眼。”说完,就气冲冲的走了。 瑾儿紧跟着赵承玉的步子。 卫谏只是因为赵承玉这处处与他只说公事和算计,对他没有半点私情,心里不痛快。 听瑾儿的话,知晓赵承玉是过来看菊花的,却叫他一句话给气走了。 “长风,吩咐人将这院子里的菊花都送去长公主的院子。”卫谏同长风交代了一句,他刚走了两步,又想起些话来,一并同长风交代了:“她身边可用的人手不多,将前院里管事的崔婆子分派给她用着。” “殿下,崔婆子一直管着前院的事。”长风提醒道,这段日子以来,卫谏对赵承玉处处忍让,连那萧清薇都由着她做主娶了进府里来,他对此已经很不悦了。 从一开始,他就不希望自家殿下跟赵承玉有太多纠缠。 “崔婆子办事条理清楚,她用得着,前院这边,你另外挑几个婆子训练一番先用着。”卫谏态度坚决的道。 赵承玉从进府就各种忙碌,连自己的院子都少出,主要是她手底下的那些人,一部分留在公主府里主事,跟着她到卫府来的人就少了许多。 傍晚时,崔婆子就到了赵承玉院子里禀话。 “长公主,殿下让奴婢到您这儿来伺候。”一身祖母绿对襟襦裙的崔婆子恭敬说道。 赵承玉也是曾在卫府待过,知晓崔婆子一手打理着前院的事,连整个卫府的事情崔婆子也管过一段日子,卫谏能够将卫府的大小事都交给崔婆子管着,可见卫谏对崔婆子的信任以及崔婆子的能力可见一斑。 “本宫初管府中诸多事务,着实忙得焦头烂额,有你来帮衬着,本宫也好轻松许多。”赵承玉高兴道,赏了崔婆子几样东西,就让瑾儿领着崔婆子去看账本之类的东西了。 赵承玉又打发了个侍女去前院里跟卫谏道声谢。 有崔婆子的帮忙,她的确闲暇了许多。 公主府那边洛城传了话来,这几日赫连南丞的身子好了些,加上天气好,可以将赫连南丞移到齐王府这边来照料医治,趁着下午的空档,青绣就被赵承玉派去安排这事了。 公主府那边清净,也没有齐王府复杂,若说是养病肯定是公主府更适合赫连南丞。可纪洛城是风月楼安排来伺候照顾赵承玉的人,并不是来负责医治赫连南丞的。再说,赫连南丞早就是赵承玉的家奴,原先也是在这府里住过,赵承玉再嫁过来,他跟着过来也是情理之中。 赫连南丞这边安排好了之后,卫谏立即就遣了人送了一大批名贵的药材过来,他虽不喜欢赫连南丞到府里来,可这明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赫连南丞对赵承玉的心思,他如何不晓得? 也是赫连南丞变成这样全是为了给赵承玉取得灵蛇胆救命,让赵承玉对他愧疚。这一事,一直都是卫谏的心结。 这几日李徽蓁在府里,李徽敬、李徽宗来齐王府也勤快,赵承玉为了照顾李家其他人的面子,李徽婷故意来亲近她,她也没太拂了李徽婷的颜面。 晌午后,李徽婷来邀了赵承玉和李徽蓁去院子里走走,赵承玉允了下来,一行人走到池塘边的时候,正好李徽敬、李徽宗两兄弟过来。 赵承玉未曾有任何防备,突然就被人撞了一下,她因惯性往李徽婷身边倒去,手也不小心碰触到李徽婷,李徽婷一下子就失去平衡,“噗通”一声,掉进了旁边的池塘。 而赵承玉因为身边有青绣在,眼疾手快拉住了失去平衡的赵承玉,免于落入池塘。 此时,见李徽婷落水,其他人都着急不已,李徽宗更是快一步跑过来跳进池塘里将在水中扑腾的李徽婷救了出来。 而那个不小心撞到赵承玉的侍女见有人落水了,吓得早就跪在了一旁,身子瑟瑟发抖。 “怎么样?”见被李徽宗救出来的李徽婷脸色苍白得很,虚弱无力,赵承玉担心的问道。 李徽婷幽幽的睁开眼睛来,有气无力的道:“我……没事……” 说完这三个字,就又晕了过去。 “赶紧送回去,让荆大夫也过去看看。”赵承玉与其他的侍女吩咐了一句。 李徽宗也就赶紧的抱着李徽婷回了她的院子。 李徽蓁、李徽敬以及的赵承玉也担心的随着过去看看,好在荆大夫过来给李徽婷看过后,确定李徽婷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 既然李徽婷没事,那个莽撞的侍女,赵承玉就只是罚她跪了一个时辰就放了。不过,对于李徽婷这儿,她将一个府中主母的责任尽得十分周全,药材、补品、银钱补给,一样没少。 如此,是十分的补全了李徽婷受到的惊吓。 虽说,她是被侍女撞到了,才无意又将李徽婷撞入了池塘里,可李徽婷掉入池塘多少与她有些关系,她自然该做些明面上的补偿。 落水后的当天晚上,李徽婷就发起了高烧,一直迷迷糊糊的,整个人还呓语不停。 李徽婷身边伺候的下人匆匆忙忙的跑来跪在赵承玉面前,哭着恳求赵承玉:“赵侧妃救救我家侧妃娘娘!”“白天时,荆大夫看过不是说没事?怎到了晚上就发起了高烧?”赵承玉疑惑问道,不过她还是立即让人去请了荆大夫过去看李徽婷。 而她也没有什么都不管,去休息。而是,立马披了件斗篷就带着瑾儿和青绣去了李徽婷的院子。 赵承玉到的时候,李徽蓁早就守在了李徽婷的床榻前,一脸担心的拿着帕子给李徽婷擦着汗。 “这天气也不热了,姐姐怎么出这么多汗?”李徽蓁心慌的道。 赵承玉安慰了她:“荆大夫马上就到,别担心,你姐姐不会有事。” 说完,她又跟青绣吩咐:“你再去将洛城也叫来。” 不多会儿后,荆大夫和的纪洛城陆续到了。荆大夫先给李徽婷诊脉,随后纪洛城,两人诊了脉之后,都脸色凝重的很。 纪洛城走到离赵承玉很近的地方,低声与她说:“病得很严重。” 第101章重病真相 荆大夫虽然锁着眉,但还是去开了药方,嘱咐了李徽婷身边的侍女去按着方子抓药。 赵承玉关心了两句后,就出了李徽婷的院子。 她特意走得疾,到了人少的地方后,纪洛城才低声与她说道:“病得很重,像是服用了什么药物所致,另外也有受寒。” “她从池塘里被打捞出来后,荆大夫给看过,说只是受了惊吓。上岸后,也是赶紧的喝了姜汤。”赵承玉细细说道,眉头略微皱了一下,荆大夫不可能会诊错脉,连纪洛城现今给李徽婷诊脉之后,都说李徽婷的重病是药物所致,但也有真的受寒。 “她这病,荆大夫多久能够治好?”赵承玉又跟纪洛城问了一句。 纪洛城佩服的眼神看向赵承玉,就这么几句话,赵承玉就抓到了重点,果然厉害! “她这药的剂量下得有些大,先前站公主中毒,服用了解毒的药,也还花了好些日子才彻底身体复原。荆大夫这对症的药用下去,至少她要在床榻上躺上大半个月才能好。” 回了赵承玉的院子之后,就有侍女匆匆过来在赵承玉耳边禀了几句话,赵承玉勾唇冷笑,果然这个李徽婷的心思不简单。 居然想着离间她跟李家的关系,要让她手底下无人,而李家兄妹都去心疼有血脉至亲的人。 那推到赵承玉的丫鬟就是李徽婷安排的,落水、让李徽蓁、李徽敬、李徽宗看到她是被赵承玉无意撞到而掉进池塘的。当然,大家都看得出这是个意外,但是李徽婷这病上大半个月,李家兄妹自然要对她关系亲近许多。 还有,这府关系复杂,李徽婷当然不会蠢到就这样来污蔑赵承玉要害她,只不过这样的事情多发生几次,李家兄妹看到自己的亲妹子、亲姐姐总是出意外,而且这意外都跟赵承玉有关系,到时候就算他们想相信赵承玉,但也难免会生出疑心来,毕竟李徽婷才是他们至亲的人。 还有昨日推到赵承玉的那个丫鬟,虽说不是赵承玉的心腹,但却是在这府里惧怕赵承玉的人,赵承玉这才从李徽婷那院子里回来,那丫鬟就立即找了赵承玉院中的一个侍女将所有的原委都道了出来,李徽婷落水的事,以及李徽婷突然发热重病的事都说了个清清楚楚。 李徽婷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给自己浇了一桶凉水,然后又在半夜里穿着湿透了的衣裳在院子里吹冷风。 那小丫鬟是起夜的时候偷看到的,知道李徽婷是这样病的,但她并不知道李徽婷还有服用让自己重病的药物。 得知了这事的来龙去脉之后,赵承玉也没得多大反应,她本来早就知道李徽婷要使手段作妖,那李徽婷也本来也不是个能蹦跶出什么事的人,这事她也没多在意。 对李徽婷该关心的她一样没少,荆大夫留在了那儿给看病,她也是派人三天两的往李徽婷的院子里送东西。其他的,便就不管了,也没再去李徽婷那儿看。毕竟,她是长公主,手上不止管着齐王府的大小事,还管着北朝旧族、京城各个势力以及宫中的情况,她手底下还有晓月楼和风月楼这两块要经营着。 她很忙,忙到没空理会李徽婷这样的后宅妇人。 而李徽婷却是将这场戏作得十分足,一副病容憔悴,咳嗽不止,在兄长和妹妹前面极力的解释,说她掉下池塘的事不怪赵承玉,赵承玉是无意将她推下去的。 那日的事大家看得清楚,无需她来解释。 不过,李徽宗的心里多少有点儿疙瘩,若是李徽婷被他从池塘里救出来好好的,没病成这样,他肯定特别明事理,不会对赵承玉有半分怪罪和埋怨,甚至会劝自己的妹妹不要对赵承玉埋怨,可就是因为赵承玉无意将李徽婷推下了池塘,李徽婷病得这般重。如此一来,他就有些怪赵承玉了。 “你都病成这样了,齐王都不过来看你一眼,太没良心了!”李徽宗虽说有点儿怪罪赵承玉,但赵承玉毕竟是他佩服又奉主的人,这怒火便就撒到了卫谏的身上。 妹妹那么喜欢卫谏,若是卫谏来看看妹妹,妹妹定会高兴,甚至都会觉得病了这一场都值得。 再说了,妹妹是卫谏光明正大娶进府里的,他李家也是王公贵族,他手里捏着兵权,大哥是谋略之士,妹妹的身份不低,卫谏多少也该看在他们的面子上对妹妹好一些,来看看妹妹。 李徽宗只顾着自己撒气,却未在意到躺在床榻上的李徽婷的颜面,李徽婷明显眼神黯了下来,病容中更添几分幽怨难过之色,她都病成这样了,殿下都不来看她一眼。 她这次的病,也有想着博得卫谏的同情和心疼,来看看她。 可她从落水到如今病了快有十日了,别说卫谏不曾来过,甚至都不曾派遣个下人过来说几句关心的话。 “殿下一直忙着,听说很少在府中,他定是都不知道姐姐落水生病的事。”李徽蓁到底是个心软的丫头,怕李徽婷伤心,忙解释了一句。 凡是能让李徽婷接受,觉得好受的话,她都信。所以,她信李徽蓁这话。 其实,李徽婷落水生病的事,卫谏也听说了。 不过,他没去看李徽婷是在调查李徽婷落水这事,当初李徽婷能将他给迷晕了绑走,他对李徽婷这人,就再没有了半点愧疚之心,甚至对李徽婷十分厌恶。 李徽婷费尽心思的嫁给了他,而且对赵承玉的厌恶嫉恨从来都没有掩饰过,卫谏可不信李徽婷会突然转性放下对赵承玉的成见,而多加来往。 他就觉得李徽婷落水的事不简单,而且还偏偏让李徽敬和李徽宗、李徽蓁这三人都看到了。而且一病这么重,这里头怎么没点猫腻? “是李侧妃自导自演的一出苦肉计,她虽不陷害长公主,但却是在慢慢离间长公主和李家的关系。”长风调查清楚之后,跟卫谏回禀道。 “给撞到长公主的那个丫鬟赏些金银,然后调到前院里来重用。”卫谏敛眉,冷静的跟长风吩咐了一句。 长风略有些不甘的提醒他:“殿下!” “立即去办!”卫谏带了命令的口吻,周身的气场都冷了许多。 第102章揽罪 这种小事,长风随便交给前院的管事去办了,那个丫鬟很快被调去了前院里伺候,还得了重赏。 原本李徽婷嫁进府里来后,不得卫谏喜欢,娘家也不曾有一个人来看她一眼,她在府里并不得人眼。可如今不同了,赵承玉嫁了过来,虽说不是正妃,但掌了府中所有大小事物,还是殿下心尖尖上的人物。而赵承玉与李徽婷又有关系,两人是表姐妹,再加上李徽婷的娘家人也开始来府中走动了。可瞧着这李侧妃的身份不同以往,故而,府中有些跟李徽婷相关的风吹草动,下人们也爱议论。 李徽婷落水、大病,下人们都知道原委。那个不小心撞到赵承玉,而导致李徽婷落水的丫鬟一下子被前院那边打赏了,还重用了,这事一下子就被议论开了。 “春儿不是撞到了长公主还害得李侧妃掉进池塘。李侧妃可是病了有十来日了!殿下怎么还赏了她东西,将她调去前院重用了?” “不会是殿下安排春儿故意撞到长公主,然后害长公主推了李侧妃掉下池塘?”、 “可殿下为什么要让李侧妃掉入池塘生病呢?” 下人们一番议论猜测,这事他们可想不明白,但是这些话都传到了李徽敬和李徽宗的耳朵里。 李徽宗是个冲动莽撞的性子,凡是想的不多。本来自家妹妹病了这么一大场,卫谏都不曾来看过一眼,他就已经是一肚子的气了,现在听到这样的传言,他更是一甩袖就要去找卫谏问个清楚明白。 “徽宗,站住!”李徽敬厉声叫住他。 李徽宗气恼不已,怒问道:“大哥,他那样欺负妹妹了,我们当兄长的还不替妹妹讨回些公道吗?眼看妹妹受人欺负?” “齐王为什么要害妹妹?而且还是丫鬟推到了长公主,长公主无意间把妹妹推下了池塘?你就不想想这其中是怎么一回事?”李徽敬冷静的反问他。 “这……”李徽宗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愣了片刻,但仍旧怒气在头。 “齐王对长公主是情深意重不假,但他先前就算计过长公主,这回,会不会是又在算计长公主?让我们看来是长公主将徽婷推下了池塘,如此离间我们和长公主的关系,慢慢瓦解长公主手里的权势。”李徽敬分析道,但是这个可能在他说出口之后,反倒自己就先产生的怀疑。 倒是那李徽宗心思没那么细敏,还怒气道:“既然这样,那我更要去替长公主和妹妹讨回公道!” “事关到长公主,此事就复杂了,你不可冲动!”李徽敬叱责他。 李徽宗虽说虎了一些,对大哥的话还能听进去许多,暂时压下心里头的怒火,倒也不说去找卫谏算账,却是张罗着人要从齐王府里将李徽婷接回来。 可李徽婷哪里乐意跟他回李府万般别扭推脱:“二哥,我眼下病着,搬来搬去的雷神,我在这儿也挺好的。再说了,我是王爷的侧妃,好好的回什么娘家,这话传出去,不是给王爷添乱吗?” “他对你又不曾有半分的好,你何苦留在这儿,受他冷落,受他算计?” “二哥,你不会是听了外面的那些话,多想了吧?”李徽婷疑惑问道,对于府中传的那些话,她多少也听到了一些。 “既然你都知道了,还不死心吗?他都想害死你了!”李徽宗气愤又心疼的训了李徽婷一句。 李徽婷摇头解释:“二哥,这事若真是殿下做的,他会让人知道吗?还让人在这府里传得人人皆知?” “那丫头被赏赐了东西,还得了重用,如今就留在前院里,可都是事实。”李徽宗觉得李徽婷还不清醒,想将她骂醒。 对,这事他也觉得奇怪,按照卫谏的手段,这种事情不可能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可的的确确,那丫鬟得了赏赐,在前院得了重用,卫谏传出这消息来,必定有别的算计在里头。 李徽宗的脑子没有李徽敬和赫连南丞那么好使,一时想不明白。 但是,他可以肯定这事就是卫谏做的,要害他妹妹不说,而且还想离间他们李家和长公主的关系,要让长公主没有那么大的权势,以后北朝无法跟卫谏作对。 可不管李徽宗怎么想,李徽婷就是不走,李徽宗逼她,她就撞桌子寻死。 李徽宗气恼恼的骂了两句:“你就这么死心眼!好,我就不管你了!” 然后就甩袖走了。 他也没有立即离开齐王府,而是去看了赫连南丞。 赫连南丞一身青布长衫夹袄,躺在院中的长椅上,身上裹了一块棕色的狐裘皮子,边上放了炭火,炭火上熬着药,这满院子里都是药味儿。李徽宗进来闻着都觉得有些别扭。 赫连南丞需要静养,平常不会有什么人来这院中打扰赫连南丞。 从李徽宗踏进院子门口的时候,赫连南丞就察觉到有人来了,对着李徽宗开口叫了声:“李二公子,少见你来看我。” 李徽宗微微皱眉,不悦道:“你都是病人了,怎还要自己看着熬药?都没个下人?” 虽然他跟赫连南丞没什么交情,但他是赫连南骏手底下带出来的兵,还得赫连南骏重用,得了些兵权在手。 赫连南丞笑了笑,略有些虚弱苍白的道:“今日天气好,我身体也好些就到院子里坐坐,这药是熬着给我熏一熏的,并不是我看着熬药。” 纪洛城说的,有些药不一定非得要喝下去,这熏药其实药浴区别不大,都是同样的道理,让药从身体的毛孔渗透进去,他这身体损伤的太多,喝药反倒不怎么管用,主要得靠药浴和针灸。 “原来是这个道理,我还以为有人苛待你!”李徽宗紧张的神色放松下来。 他在这院中顿了顿后,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你身体不好,我本不应该来打扰你。可你跟我大哥一样心思缜密,事情想得通透些,你又是在齐王府里,我……” 不等李徽宗说完,赫连南丞就开了口:“府中的事,我听说了。不管齐王是什么心思,但这事长公主没有出面说什么,应当是认可了现今的结果,我看还是息事宁人,此事你们最好不要再插手。” “徽婷可是我亲妹妹!”李徽宗气急,他怎可能任由自己的妹妹受了欺负而撒手不管? “既然二公子不想听从我的话,又何必来问我?”赫连南丞反问。 李徽婷落水这事,他在府中当然听过,虽然他没出自己的这院子,但大多也能猜到些,李徽婷就不是个安分的人,而且卫谏也不是那么不谨慎的人,若真是要离间李家和长公主的的关系,断然不可能将这事传得满府上下皆知。 “这事透着古怪,难道你都没察觉出什么吗?”李徽宗不死心的问。 “对,这事透着古怪!长公主嫁了过来,齐王的用心,不管是什么目的,我们都必须调查清楚。”李徽敬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但觉得这事必须得查明白,卫谏的用心是什么。 所以,他也来这儿找赫连南丞商量,赫连南丞好歹是住在王府里,就算是不知道全部,多少两人商议一番,也能探讨出个结果来。 “大哥,你也来了。”李徽宗见到李徽敬,叫了一声,自然的退在李徽敬后面两步。 李徽敬跟赫连南丞的关系更为亲近,而且李家多少是大哥在做主,李徽宗自然会退后一些。 “徽敬兄。”赫连南丞叫了李徽敬一声,随后叹了口气道:“殿下什么心思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万事不能牵连到长公主,我们这些人不会与长公主离了心。不管你们是怕殿下离间长公主和李家的关系,还是殿下要对你妹妹不利,不如找个由头,向殿下讨封休书,接了你妹妹离开王府,如此一来,所有的问题就都解决了。” 有一个李徽婷在府中,就算现在李家对赵承玉臣服,难免以后不会因为李徽婷而生出什么异心来,毕竟李徽婷是李家的女儿,他们的亲妹妹。 李徽敬听明白了赫连南丞的意思,李徽宗也听明白了,但是,李徽宗愁眉苦脸的道:“我今日就是来接徽婷的,可她就是不走。再说了,她受了这么大委屈,我们就这样忍气吞声,我可做不到!” 赫连南丞不适的咳嗽了几声,脸色比先前难看了许多,他身体不好,精力不好,敛着精神与李徽宗和李徽敬说了这么会的话,就有些撑不住了。 “你先养神歇息一会儿。虽然南丞兄你说得有理,我也有这想法,但咱们为长公主筹谋,齐王这一手太过招摇,若不查出他到底是什么用心,我还是不太放心。”李徽敬思索许久之后,冷静的说道。院子里静了好一会儿。 李徽敬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脸色骤然凝重,说:“齐王这般张扬,恐怕是存了后招,莫不是想着,这事太过张扬,反而不像是他做的,随后我们便会觉得是长公主安排了丫鬟推倒她,然后她不小心将徽婷推进了池塘里?从而,我们怀疑到长公主的身上,便会与长公主生了嫌隙。” 李徽敬说出这个大胆的推测来,听着已经十分真了,可他还是觉得这个推测难以说服自己。 赫连南丞微微皱了眉头,虽未睁开眼睛来,但还是提醒了一句:“长公主没有要害李侧妃的动机,殿下那般精于算计,如若真要离间长公主和李家的关系,不会用这么粗劣的办法。” “所以,我也觉得这其中有些事,我没能想明白。”李徽敬如实说道。 “那我们怎么办?这事到底怎么解决?”李徽宗看这两人说来说去,也没说出个解决的办法来,焦急的问道。 “等。”赫连南丞仍是眯着眼睛。 毕竟赫连南丞是个病人,身体不好。既然没有商量出什么眉目来,李徽敬也不好在打扰赫连南丞。他缓和了语气道:“南丞兄,今日多打扰了,你好好休养。” 随后,就和李徽宗出了赫连南丞的院子。 李徽宗跟在他大哥身后,感觉今日来齐王府白来了一趟,妹妹没接成,想找卫谏出气也没个由头,这会儿气恼得很。 “大哥,我们这就回去?” “不,去见长公主,长公主应当知晓些情况。” 李徽敬和李徽宗正要往赵承玉那院子去,李徽婷的陪嫁丫鬟弄云急慌慌的跑了来,对着李徽敬和李徽宗求救道:“大公子、二公子,殿下去小姐那儿了!” “怎么回事?”李徽宗更急,要说卫谏去李徽婷那儿应当是好事,可他看弄云这神色,就觉得事情不简单。 “奴婢不知道,但殿下过去气势汹汹的,还带着不少人,想来不是去看小姐的。”弄云也是一时着急了,府中那么多人在传殿下要害小姐,她看到卫谏带着人过去,就觉得殿下又要去害小姐了,这才着急忙慌的想跑出来找个人回李家报信。 倒是她运气好,在府中就遇上了李徽敬和李徽宗。 李徽敬也神色紧张起来,道:“我们过去看看!” 此时,李徽婷的院子里,卫谏一身冷意,将屋子里的下人全都遣了出去,连端药过来给李徽婷喝的丫鬟也连人带药都被捻了出去。 可即便如此,李徽婷还是完全无视了卫谏的冷漠及一身的肃杀之气,高兴不已,撑着疲惫病体坐起来:“殿下,你定是心里担心我,来看我了。婷儿见到殿下来,便觉得好多了。” “自己给自己下药,你就是死了,都与本王无关。”卫谏的声音极冷,像是地狱里阴寒的刀子一般,他的话一落下,李徽婷吓得像是掉入了寒潭一般,连心都被冰冻住了。 她咬了咬牙,满脸的委屈,泪光盈盈:“殿下,我没有……” “本王知道那丫鬟是受你指使,本王之所以让人觉得是本王指使了那丫鬟,是不想让玉儿和李家生出嫌隙。当然,本王知道你这一出戏只是个开始,你想一步步的瓦解承玉和李家的关系。本王怎可能让你得逞?你放心,本王不想让玉儿和李家闹出不愉快来,不会要你性命。” 卫谏说完这些话,就有个下人端了一碗药过来,扼住李徽婷的下巴,将一碗药灌入李徽婷的嘴里。 随后,卫谏又道:“从今日起,你就安生的留在这院子里养病,若你想通了,要离开王府,本王会将一纸休书和解药给你。” 说完,冷漠的转身要走。 李徽婷心中愤怒、不甘,她对卫谏一片痴心,竟然换来卫谏如此对待。她好歹还有两个有本事的哥哥,就算卫谏对她无情,也该给她两个哥哥一点颜面。可卫谏却为了那个赵承玉,竟然要如此待她,还把她安排的一局好戏全都揽了过去。她有信心,这次一定能够让两个哥哥对赵承玉生出些疙瘩来,之后,她再设计几处戏,自己吃点苦处,定然可以让两位哥哥和赵承玉反目。 她不甘! 她恨啊! 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卫谏对赵承玉的爱,对赵承玉的维护! “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殿下吗?殿下难道不知道,赵承玉嫁给殿下是存了别的心思,她是要助殿下登基,但她还想从殿下手里夺位,她想复国!”李徽婷垂死挣扎的说道,哪怕她真得不到,她也不能让卫谏和赵承玉和和满满的在一起。 绝不能! 她恨赵承玉!恨透了! 这等机密的事情,她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只不过两位哥哥最近这段时间常来看她,虽然没同她说什么特别紧要的事,但她也不是庸才,她曾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才女,聪明得很,就多多少少的猜到了这些。 “殿下为了娶她,连东宫太子之位都没要了!她却这般算计殿下,殿下就不恼吗?”李徽婷冷笑着问道,她此时心里很得意,最好卫谏得知了真相后,气得去杀了赵承玉。 可是,卫谏在听了她这些话后,并没有什么反应,而是转身过来阴狠的瞪了她一眼,满眼里都是厌恶。 “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半句假话!”李徽婷以为卫谏不信她的话,觉得她是故意挑拨他与赵承玉的关系,生怒了。于是,她连忙认真的说道,并且发了重誓:“我要是有半句假话,我与李家所有人都不得好死!” “本王告诉你一句话,这天下,她若是想要,本王双手奉上,她若想效仿则天皇帝,本王为她披荆斩棘,平定天下,震慑庙堂,拥她上高位!” 卫谏十分坚定的说完这话后,就再也不理会李徽婷,径直的离开了。 等李徽宗和李徽敬赶到这儿时,卫谏刚领着人离开。 李徽婷被灌下的药已经发作,咳出了一口血来,正好被急忙跑进来的李徽宗看到,李徽宗着急恼怒:“他给你下毒了?” 李徽宗恨得咬牙切齿。 李徽婷只管哭,现在她浑身难受得很,动都动不了一下。 李徽敬看着李徽婷除了吐了那一口血之外,也不像是有特别大的事。又看李徽婷哭得伤心,一时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正当几人都沉默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李徽婷另一个丫鬟弄雨跑了回来着急气愤的同屋子里人道:“小姐,大公子、二公子,奴婢打听到,那个丫鬟不是殿下安排的人,她实际上是长公主的人,她与长公主的人接触过,还得过赏赐。” “你哪儿听来的这些闲话!”李徽敬训斥了弄雨一句。 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事被人算计到赵承玉身上,使得赵承玉和李家离心。 “奴婢没有半句假话,那人的确是长公主的人,长公主在这府中安排了许多眼线,那个丫鬟就是长公主安排的,小姐落水之后那天夜里,那个丫鬟还悄悄潜入了小姐的院子里,给小姐下了药,不然那小姐怎么可能会病得那么重……”弄雨哭着说道。 “长公主没有理由害徽婷。”李徽敬立即冷静的否决了丫鬟说的话。 一听到弄雨说的话,李徽婷觉得都是真的,这些可不是她安排的。她只是收买了那个小丫鬟,那个丫鬟并不是她身边的人,可没想到那人竟然是赵承玉的人,看来赵承玉早就知道了她的计划。赵承玉知道了她的计划后,不但一声不吭,还任由事态发展,最后让卫谏出来揽过所有的罪责,赵承玉这是在向她彰显殿下有多爱她赵承玉。 一想到这些,在哭着的李徽婷一把擦了眼泪,恨意说道:“大哥,二哥,这事就是赵承玉干的,殿下做的那些,都是为了赵承玉,他不想让赵承玉和李家闹翻,所以把这些事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还有,刚刚殿下来给我灌了药……” 这会儿,李徽婷已经察觉到下身全无知觉。 她一咬牙,对自己狠心的从床榻上滚了下来,哭着对两位哥哥说:“殿下为了赵承玉,要我一辈子躺在床榻上……” 尽管事情能够说得通了,但是李徽敬想不到赵承玉要害李徽婷的动机。 “这事,有些复杂。弄云、弄雨,你们倆照顾好小姐,我去见齐王。”李徽敬说完就往前院那边过去。 这事说来说去,还是得去找卫谏问个明白,不管卫谏如何说,他也能多一些的线索和眉目。 李徽宗是暴脾气,他冲去找赵承玉了。 他信卫谏会为了赵承玉而顶下这些事,不然,如何来说明卫谏那么张扬的让所有人觉得徽婷落水这事是他指使的? 不管赵承玉又没有害李徽婷的理由,赵承玉都有嫌疑。 可是,李徽宗被赵承玉的人挡在了院子外面。 “长公主有令,不许任何人闯入!” “我要见她!”李徽宗怒气冲冲的,想闯进去,但还没有动手。 赵承玉的地方,他动不了手,也没有几年前那么莽撞冲动了,事情还没确定,就动手。 “李二公子请回吧。若是李家信任长公主,在乎与长公主之间的情分,这事,就彻底过去了,别再追问任何缘由。长公主为人如何,行事如何,二公子和大公子应该很清楚。” 侍女说完这话,就让人将李徽宗给请走了。 而李徽敬那边,从卫谏那儿得到的是同样的回答。并且卫谏一口应下此事是他所为,但他不会害了李徽婷的性命,只要李徽婷愿意离开王府,休书和解药同时奉上。 好像闹来闹去,最后解决事情的办法跟赫连南丞所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只要李徽婷离开王府,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可李徽婷执拗,不但不肯离开王府,还想着将这趟浑水搅得再混一些。 第103章信任危机 李徽敬见过卫谏之后就直接离开了齐王府。 他心里头明白,也对赵承玉从来都没有过怀疑。为什么卫谏会将这污名揽到自己的头上?就是怕李家对赵承玉生了嫌隙,生了二心,卫谏那是宁愿自己顶罪,也不想赵承玉顶上什么害李徽婷的污名,而让李家对赵承玉生了异心。 没错,卫谏是利用和欺骗了赵承玉,但是自从北朝灭了之后,卫谏待赵承玉的情有多深厚,赵承玉没察觉,但他们这些跟在赵承玉身边的人都看在眼里。 既然这事不是卫谏做的,也不是赵承玉做的,李徽敬想来想去,估摸是他那个妹妹做的。 徽婷也是,从遇上卫谏之后,就魔怔了,什么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了,还生出了这样下作的心思。 李徽敬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去见这个妹妹,索性就不去见了,只要她自己想开了,安安分分的回来,他当然还将她当亲妹妹看待。 可李徽宗想不了李徽敬这么透彻,他没能见到赵承玉,反而更加觉得赵承玉心中有鬼,原本还不太相信的事,这会儿起了几分疑心。 到底那是他的亲妹妹,他怎可能不信自己妹妹,反而相信别的人? 没见到赵承玉,李徽宗就一脸阴郁的折返回李徽婷的住处,妹妹这处境,他不得不担忧,他得去看看,再劝一劝,哪怕妹妹真还没想明白,他也得做些安排,让妹妹在王府里平安度日。 “二哥,我听弄云说大哥走了,你说大哥是不是不打算管我了?他对长公主忠心,我们都看在眼里。”李徽瘫在床榻上哭着道,现在她的情绪已经稳住了,这一连串发生的事情心里头也有了主意。 看到妹妹哭成这般,明明是妹妹受了委屈,不管妹妹落水这事是卫谏让人指使的,还是赵承玉指使的,可受害者是妹妹,妹妹反倒没受到安慰,反而还被卫谏下药拘禁。一想到这些,李徽宗就愤怒不已。 他也心疼得很。 “你的事大哥不管,我管!二妹,你放心,二哥给你撑腰,这事没完!我让蓁儿一直留在这里照顾你,若谁敢欺负你,你就让蓁儿告诉二哥,二哥给你出气。” “要是那个人是长公主呢?” 李徽宗闪过些犹豫,说真的,但凡冷静一点点,他就不相信赵承玉会做这事。他纳闷道:“她为什么这么做?有什么理由?” “我不知道,我也不相信会是长公主,可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没底。长公主那个人,太高深了,我们猜不透她。”李徽婷擦了眼泪,难得冷静的说道。 她越是这样,更让李徽宗原本就有些摇摆不定的想法,慢慢的渗入脑子里,心里,根深蒂固。 原本对赵承玉无比信任也渐渐产生疑惑、随后生疏。 “二哥,我不想一直在王府里养病幽居,要不,你想个办法让王爷松口,给我解药。”李徽婷拉着李徽宗的手期盼的恳求道。 可李徽宗哪有什么面子去卫谏面前说话,再来,他哪里低得了那个头去求人。 原先求了赵承玉一回,他就再没有那种求人的心思了。 “二哥,若真是长公主要害我……或者说,因为一些事情将我算计在里面,虽不会害我性命,就像是现在这样,让我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你和大哥会因为我而跟长公主闹翻吗?”李徽婷试探的问道。 李徽宗犹豫了好一会儿,认真的想了好一会儿,没有直面回答李徽婷的问题,而是劝了她一句:“这事二哥一定查个清楚,谁害的你,二哥会替你讨回来。” 说完,李徽宗交代了几个伺候的丫鬟,就去找李徽蓁了,让李徽蓁去陪在李徽婷身边,多照看些。 李徽蓁住在这府里,当然也听说了些府中那些流言,她没把心思往赵承玉身上去猜,只觉得卫谏可恶,自己姐姐可怜。得了李徽宗的交代后,就立马去陪着李徽婷了。 “这齐王府里别人不敢去得罪齐王,长公主才不怕他!我去找长公主帮忙,帮姐姐要来解药!再帮姐姐狠狠的出口气!”李徽蓁得知卫谏过来给李徽蓁下药之后,更加气愤,说着就要去找赵承玉帮忙。 李徽婷听了这话,脸色阴了阴,垂眉伤心起来。 李徽蓁看不明白,也没有那些细敏的心思。 倒是在旁边伺候的丫鬟弄云提醒了一句:“二小姐,您就别提长公主了。就那个不小心推到长公主,而导致长公主不小心将大小姐推进池塘里的那个丫鬟,府里的人都说她是殿下安排的人,可实际上,那个丫鬟是长公主的眼线。就为这事,小姐一直闷闷不乐,不相信是长公主要害她。不过,小姐也高兴,至少殿下没害她……”弄云说得委屈的很,主要是替李徽婷委屈。 自己喜欢的男人,知道自己被人害,不但不曾来看一眼,还为了替那个要害她的女人遮掩,把所有的证据指向自己。她家小姐如何不伤心? “府里的人都知道那丫鬟是前院的人,还得了殿下赏赐!”李徽蓁争辩道。 “那是殿下故意做的,就是为了长公主不会因为这事跟李家闹掰。殿下为了长公主,连东宫太子的位置都让了出去,就这事,还能不替长公主兜着吗?”弄云叹道。 于情于理,弄云说的没有半点问题,但凡联想到卫谏为了娶赵承玉,连东宫太子的位置都给让了出来,按着他对赵承玉的情意,这般来保护赵承玉,本就没有问题。 “我不信!我才不信长公主会是这样的人!”可李徽蓁才不信这事,她眼里的赵承玉那是在国家危难之时,那些男人都逃了,唯有赵承玉挺身而出,领着兵马保家卫国,更是有以身殉国的气节,怎可能会做出这些阴私之事。她那样的气节和眼界、胸怀,也不可能拘泥于这种小事情上。 赵承玉出手,做的那必定是大事。 她才不会像那些无聊的妇人一般,只晓得后宅斗争。 她的眼界在庙堂,在天下。 “好了,弄云你别说了,这事,我也不信。大哥二哥也说,长公主根本就没有要害我的动机。”李徽婷嘴上虽这般说着,可心里早恨得牙痒痒了,赵承玉早知道了她的计划,她买通的人还是赵承玉的人,这一出事,不是她要设计赵承玉,分明就是赵承玉早就想算计她了。 这根本就不算冤枉了赵承玉! 不过,她当然不能在李徽蓁面前一口咬定是赵承玉,李徽蓁那小丫头早就满门心思被赵承玉收买了。她还想着,从李徽蓁那儿出发,由李徽蓁去求赵承玉,赵承玉心软了,或许会找卫谏给她解药。 不管现在怎么算计,她不能在这儿“幽居养病”。 “我去找长公主,长公主多多少少会看在母亲和两个哥哥的面子上,帮你从殿下那儿讨来解药。”李徽蓁说道,她站起来瞪了弄云一眼,警告道:“你们这些人别在这里挑拨离间,长公主与我们是表姐妹,如今北朝旧族更是上下一心,谁都有可能对姐姐下手,长公主没这个可能!” 李徽蓁虽说不是心思细敏之人,却是个脑子清醒的人,不像李徽宗那样被听到的随便几句话就对赵承玉产生怀疑。 李徽蓁了赵承玉的院子,见到赵承玉一身狐裘大氅,拿着水壶浇一棵枯树,她看着觉得好奇,正要问:“长公主这输还能活……” 话没有说完,赵承玉就问了她一句:“你姐姐如何了?” “被齐王殿下灌了药,如今瘫在床榻上,被勒令幽居养病。”李徽蓁还有几分气恼。 “府中有人在传那个丫鬟是我安排的,徽蓁,你有没有什么话要问我?”赵承玉又问,李徽蓁在她面前,她觉得总算是有了那么点儿表姐妹的意思,对李徽蓁也亲近些。特别是在姑姑死了之后,对李徽蓁的亲近更甚她那些亲妹妹。 “一来,我信长公主,二来,长公主可没有要害我姐的的必要。我过来找长公主,就是想求长公主帮帮我姐,找齐王殿下给她解药。”李徽蓁如实道,没有半分的隐瞒。 李徽蓁的来意,赵承玉早就猜到了,不过,她仍是不紧不慢的道:“你大哥去见过他,不过,你大哥见了他之后就直接回府了,我并不晓得他们之间说了什么。不如你还是回府去问问你大哥的意思。你大哥若没折,我再去替李徽婷要回解药,且一定能够拿回。” 李徽蓁十分听从赵承玉的话,立马就走了。 看着李徽蓁离开的背影,赵承玉叹了口气,不曾想,跟李家的关系,会闹成这样。 而李徽蓁能够对她这么信任,她心里很欣慰,所以,她也没法忍心直接跟李徽蓁说明白李徽婷的心思算计。 李徽婷这事,一闹出来,卫谏就将所有的罪名都顶了过去,甚至把所有有可能指向她的证据、线索抹除,甚至是依着卫谏的脾气,都能直接杀了李徽婷,而不是灌药瘫坐,幽居养病这么简单。李徽婷死了,多少会让李家跟她生出嫌隙来,所以,卫谏才没有杀李徽婷,幽居李徽婷,也是不让李徽婷再使什么手段破坏李家和她之间的关系。 卫谏的这份护佑、为她着想之心,的确让她有些感动,有些迷茫。 甚至让她对于前路感到彷徨犹豫,她能够守住初衷,拨开迷雾,夺回属于赵氏皇族的锦绣山河吗? 可惜,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迷茫,也没有那么的精力放在后宅里这种小事情上。 第二日天还没亮,松儿匆忙传回来消息给赵承玉:“公主,大理寺卿出事了!半个时辰前,下人伺候他穿朝服时,突然猝死!” 第104章想要孩子 就五皇子的案子,松儿一直有派人保护大理寺卿,尤其是这些天,保护的人又多加了一倍。就近三天里,大理寺卿就被暗杀了六回,暗中保护的人从不曾有半丝懈怠。 可谁曾想到,今日一早,大理寺卿换朝服上朝,打算今日将五皇子案的全部实情和证据呈交给南帝,却在换朝服的时候暴毙身亡。 大理寺卿一死,他查出来的那些实情和证据也跟着一并被毁了。 “南帝知道大理寺卿今日会呈交五皇子案的所有证据,大理寺卿一死,五皇子案又变得扑朔迷离之外,恐怕又要乱起来。”松儿一直在跟进这个案子,当然知道大理寺卿在这个关口死了的严重性。 赵承玉当然也明白。 大理寺卿先前一直呈交给南帝线索都是指向大皇子,可没有确切的证据,本来南帝更怀疑是卫谏,现今只会彻彻底底的怀疑卫谏,而姜元昊是南帝最喜欢、最想传位的儿子,只要姜元昊在南帝面前挑拨两句,说卫谏杀害大理寺卿就是想让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他,将他推到风口浪尖,毕竟五皇子案还未传出半点风声是与卫谏有关的。大理寺卿一死,她就成了替罪羔羊。 哪怕姜元昊这说辞经不起的推敲,可在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前提下,南帝会更怀疑卫谏。 赵承玉的担心与事态的发展完全一致,在上朝前一刻,姜元昊就先去见了南帝,将赵承玉所疑虑的这番话与南帝说了,还特意提醒了南帝一句:所有人都觉得赵承玉应该要嫁给五皇子了,但赵承玉最后嫁的人是卫谏。 如此一来,卫谏杀五皇子的动机也有了。 大理寺卿查的是五皇子案,这事关皇家,朝臣心里都明白,这凶手肯定也是皇家之人。故而,谁也不敢刻意在朝堂上提及大理寺卿的死,追究其缘由。只是将大理寺卿的死禀告给了南帝,南帝点了长安郡高风的名字,让他继续去查五皇子和大理寺卿的死。 对于更深一些的事情,朝臣没一个多嘴的。 大家明白,就算要插嘴此事,也不能在朝堂上说。 同时,南帝也明白这个道理。 一下了朝之后,南帝就召见了姜元昊、姜元彻、姜元景等几个儿子和几位大臣,这几位大臣大多是南帝的心腹或者姜元昊的心腹。 南帝很重视姜元昊,也在为姜元昊培养势力,故而,说起来,这都是姜元昊的人。 这些人一进了南书房里,南帝开口提起大理寺卿的死,他们便开始替姜元昊开脱。倒是卫谏,一直平平静静的听着,也不说什么,南帝叫他来也就是个过场,并没有去询问他的话。 毕竟,卫谏回南朝的时间不长,如今又为了个女人从太子变成了齐王。若说是为了争权位而杀兄弟,这样的罪名实在不好加在卫谏的头上。 尽管中间有个赵承玉的存在。 南帝对卫谏的怀疑也是一闪而逝,五皇子的死、大理寺卿的死,又让他烦躁起来。看看跪在殿内的大臣和几个儿子,最后目光落在姜元景的身上。姜元景也是他喜欢的儿子,重要的是这个儿子并无争权之心,因为之前赈灾难民的事,也有了点威望。 “元景,依你看来,大理寺卿的死和你五哥的死,可有关系?”南帝当然知道是必定有关系的,他这么问,就是看监姜元景怎么回答,接下来怎么分析。 “自然有关。大理寺卿一定是查出了那个凶手,才会被灭口。儿臣听说,自从大理寺卿接手这个案子之后,就一直不太平。儿臣以为,可从追杀大理寺卿的凶手上来查,说不定连五哥的死也能查出个眉目来。”五皇子案传出的那些指向大皇子的证据和流言,姜元景自然听说过,却未在此时把矛头指向大皇子。 姜元景这话说得中肯,而且南帝听得出来他没有敷衍的意思。这案子本来不好直接让皇子插手,但姜元景没有争权的心思,且还是南帝比较喜欢的儿子,担心高风那边查起来畏手畏脚的,便就直接让姜元景和高风一同去查这案子。 也就是把这个案子交给了姜元景去查。 也是,大理寺卿都被杀了。 高风要真查出些什么来,必定也会被杀,那五皇子的死就永远都查不明白了。 出了南书房后,姜元昊一脸阴郁恼怒,父皇怎会如此糊涂,这个案子就该交给他来办才是!怎么能让姜元景来负责? 当时他就想把这案子揽过来,可不知为何,他刚想开口的时候,父皇却警告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难不成,父皇对他有怀疑? 再观姜元景和卫谏两人,互相不搭理,都沉着脸各走各的。 想着姜元景虽还得父皇喜欢,但是在南朝的那些年,却一直被他压着,半点实权都没有,一直都是当着个潇洒王爷,姜元昊也没觉得姜元景是个有能耐有出息的人。说不定会乖乖的按照他提供的线索往卫谏身上查去。 “你们说,父皇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案子交给了老七负责?”姜元昊想到南帝在书房里警告看向他的眼神,他还是有些没底,一回了府里,就同府中的幕僚和心腹商议。 “朝中皆知殿下在跟齐王殿下争权,皇上若是将此案交给殿下,最后查出凶手是齐王,那么在其他人看来,殿下是为了夺权、排除异己而故意陷害齐王。皇上要的是实情,而非这案子牵扯出太多的利益关系。同时,恐怕也是在为殿下考虑,若最后殿下查出来凶手是齐王,一个案子,五皇子死,齐王死,您一下子扳倒两位皇子,太过扎眼,反而不利于您日后登基。若是由七殿下查出是齐王杀害了五殿下,如此一来,殿下轻松,还不受到风波。”庞遗世分析道,南帝选姜元景来查此事,在他意料之中。 “这么说来,不是父皇怀疑我了?”姜元昊问道,他心里总有点没底。 “朝中本就有流言说五殿下的死与殿下您有关,大理寺卿原先也曾在皇上跟前提过您,皇上若是将这案子交给您负责,满朝文武不服。只要皇上没将这事交给齐王负责,就是在维护您。”庞遗世道。 其他人都觉得庞遗世说的有道理,纷纷点头附和:“对,皇上今日南书房召见的大臣可都是殿下的心腹,恐怕也是在七殿下警示,皇上信任的人是殿下您。” 所有的线索他都已经准备好了,只要姜元景查,一定会查到卫谏的头上,可不知道为什么,姜元昊心里总有些不安。 南帝信任他,他不怀疑,但是…… 姜元景……这个弟弟的脾气和品性他拿不准,而且,姜元景可是给赵承玉送过礼的。 “殿下不必过于担心,即便这事没有查到齐王的头上,最后也绝不会查到殿下您的头上。您尽可放心,尤其要坦荡,莫让人查出什么端倪。”庞遗世看出姜元昊的担忧,庞遗世给他露了个底。 姜元昊阴郁凶残的眼神落在庞遗世身上,看了他两眼后,问:“庞先生已经有别的安排了?” “是,殿下只要什么都不知道,争取早日被封为太子。还有,宫中传了消息来,皇上的身体有些不好。”庞遗世提醒道。 “父皇身体不好?我为何不知?父皇也未差人传话给我?”姜元昊惊疑了一下,闻出了些宫中诡谲的气味。 “既然皇上未说,殿下如今也当不知道,只是要早做好打算,免得让别人捷足先登。” 同时,在七皇子府里,赵承玉撇开所有的耳目出现,姜元景见到她,略显出些恭敬来,也不意外赵承玉的出现。 “如长公主所料,这案子父皇交给了我去查办。长公主此番来,应当是有话要交代?”姜元景道,自从上次赵承玉说过不会选他之后,而且拉拢他站队了卫谏,皇位他是争不了,只能争个有出息的王爷来当当。 若说这皇位的继承者从姜元昊和卫谏两人中选一人,他当然更希望是卫谏。这些年,卫谏不在南朝,南朝可是姜元昊在呼风唤雨,他们那些兄弟,虽说能活着,但没有一个能沾上点权利,而且还处处受制于姜元昊,早就对姜元昊心生不满。 未曾反抗姜元昊,只因为被姜元昊拿捏得死死的,没有半点权利。 如今,找了卫谏和赵承玉这样的靠山,姜元景也是有真才实学的,哪怕当不了皇帝,他也想做出些功绩来,让他母亲和外祖家能长些风光,自己也不会处处受制于人,像个窝囊废一般。 “大皇子那边早就安排好了一条线索让你查到齐王的头上,不过,这条线索里还藏了一条暗线,这条暗线会查到颜妃的头上,你就顺着这条暗线去查,查到颜妃头上,就看她会不会替她儿子应下这罪名!” “若颜妃弃车保帅呢?”姜元景问。 “这两条线都是假的,我会将真线索和所有证据都交给你。到时,满朝文武皆知,颜妃只是为了替儿子顶罪,南帝不会怪罪你。” 赵承玉说完,就把证据以及证人、证词交给了姜元景。 大理寺卿是被杀了,他那儿的证据、证词也被毁了。可赵承玉是掌握这京城所有消息的人,那些证词、证据也都是赵承玉交给大理寺卿的,她的手里自然留有了备份,以免出现意外。 离开七皇子府之后,瑾儿疑惑的问了赵承玉一句:“公主,颜妃都活不过今冬了,等七皇子查到颜妃头上,她也约莫要断气了,您何必多此一举,要从颜妃的头上绕一回?” “在颜妃临死前,让他们母子怄气一番,也是在那个时候,他们必须乱起来,否则,我们如何准备?” 这事,赵承玉原本还苦恼,若是眼下就把大皇子给揪了出来,并不是最好的时机。姜元昊一定会脱罪,只是会受些连累罢了,但是他会警醒过来,虽说这姜元昊真不是什么大才,但他身边的确是人才济济,而且势力不小,那时候他们一定会反应过来宫中快要变天的事,就会死盯住卫谏和赵承玉。 这个事稍微往后拖一拖,那就不一样了。 那可是正好大皇子名声不好,南帝大病,就算他想拉大皇子一把,都有心无力。最重要的是,颜妃的事一出来,他必定会对大皇子有些心寒,就不会那么急于拉大皇子一把。大皇子慌乱、南帝病重,宫中无人主事,卫谏的人便可入主,控制住宫中的禁军、护卫等等。 这可多亏了大皇子那边的人精于算计,怕大皇子出事,便将颜妃抛出来,如此,才给了赵承玉最好的时机。 瑾儿对这些事似懂非懂,但看长公主的心情不错,难得露出了笑容来,她心里也高兴。 傍晚时,原本跟卫谏很不对付的赵承玉略微装扮了一番,粉嫩颜色,娇容俏丽,去了前院同卫谏一同用晚膳。 赵承玉自从嫁过来之后,就没有给过卫谏好颜色,更别说是特意装扮了一番来同他一起用晚膳。 明知赵承玉别有心思,卫谏还是很高兴。 这段时间他连好好的看赵承玉一眼都难,他忙他的,赵承玉忙赵承玉的,互不碰面。有时候他会悄悄的去赵承玉的院子里看她一眼,不让赵承玉察觉。 用晚膳的时候,卫谏一直给赵承玉夹菜,与她说话。 “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菜,多吃些,你好像又瘦了些。” “这两日你应当没那么忙,京城里来了个杂耍班子,倒是很有趣,明日我陪你去看看?” “对了,你有些日子没去宁安王府了,明日看来扎杂耍后,我们一同去宁安王府里拜访一番。”…… 看着先前总是一脸冷色阴郁的男人,此刻在她面前喋喋不休的说话,眉目里是藏不住的欢喜和愉悦,这个男人是真的对她好。 也因为如此,想到曾经那些日子,这个男人也曾这样对她好过,而最后却换来一场他的算计,算计她的国,灭了她的国。赵承玉方才还有些动摇的心,又狠了下来,不再受卫谏的影响。 “我吃饱了,你多吃些。”赵承玉冷漠的说。 方才卫谏一直顾着她,自己并没怎么吃。 听到赵承玉这句话,卫谏当做了关心,高兴的扒饭吃起来:“好!” 可接下来这句话,是往卫谏的头上淋了一盆冰水。 “晚上在床榻上,别没体力。” 赵承玉这么直白的说出,卫谏的脸色变了几回,最后冷了下来,也不知赵承玉这阴阳怪气的一句话,有是什么心思。除了赵承玉之外,他何曾去找过、碰过哪一个女人? 看着卫谏的脸色,赵承玉并没有在意。 卫谏在床榻上的体力有多好,她太清楚了,可不知为何,就是想嘲讽奚落他两句,就是想让他不高兴。 “所有的计划都在进行,而且很顺利,唯一有一点不足,就是你还没有子嗣,甚至后院里的女人没有怀孕。毕竟子嗣对到了年龄的新帝有很大的影响,更是与江山稳固密不可分。在明年春后,我这肚子里必须要有那块肉。” 像这种事情,让赵承玉说得那般一本正经而且十分严肃,特别是她带着的这样的心思,卫谏不喜欢,甚至恼怒。 但是这个过程,卫谏喜欢。 哪怕他知道再努力都不会有结果。 但至少夫妻之间最亲密的接触,时间久了,次数多了,赵承玉是不是会心软下来,原谅了他,爱上他? 所以,卫谏尽恼火,但还是欣喜不已。 床榻上,卫谏紧紧拥着身下的女人,身下的女人热烈主动,他也丝毫不逊色,很快掌握了主动权。两人自从成亲那日后,就没有再同床过,卫谏又是血气方刚的男人,此刻更是有浑身的气力要发泄出去,哪怕赵承玉放下所有的身段,劝了自己许久说只是为了大计,为了生个孩子,而与卫谏同房,而且,只一次就可以。 可火一旦点燃,又怎么可能会偃旗息鼓,被灭掉? 这场大火,似有大风助长一般,越烧越旺,一旦开始了,说停止的人就不是赵承玉。 “够了……”看卫谏仍旧体力十分好,没有半点要停下的意思,赵承玉推拒道,用力挣扎。 “不够,一点儿都不够……” 好在,卫谏了解赵承玉的妥协是有底线的,她来是为了孩子,他不能折腾得太过,看赵承玉真的没力气了,身上满是湿汗,额角的青丝都因为汗水浸湿都念粘成了湿哒哒的一缕一缕的。 “睡下吧。”卫谏停下来,慢慢褪去眼中炙热的光芒,温柔小心的给赵承玉盖好被子,拥着她,想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睡下,如今这天气冷,即便屋子里有炭火,但还是阻挡不了寒意的。 可是,赵承玉却将他的手打开,尽管面上红潮未褪,但眼中眸光已经清冷,她此刻很清醒。 “瑾儿,拿两床被子过来。”赵承玉的声音略大,对着门口唤了一声。 瑾儿和前院的丫鬟一直都在门外候着,就等里头的人吩咐, 瑾儿应下后,还不等她开门进来,赵承玉又冷着声音同卫谏道:“眼下不方便,我也用不找你了,你去书房睡吧。” 这赵承玉用完了就翻脸不认人的态度,彻底惹恼了卫谏。 他本就因为赵承玉因为算计而与他同房就心里不自在,事后,赵承玉的冷淡及过河拆桥的态度彻底点燃了他心里的怒火以及对赵承玉的忍让,暂且放下了心中对赵承玉的愧疚和补偿。 补偿,也好歹有些原则的!哪怕没原则他也不计较,连江山都打算送给她。 可赵承玉这般羞辱他,是个男人都得炸,把他当什么了? “赵承玉,你在挑战我对你的耐心?”卫谏黑着脸阴沉道,身体没有移动半分,自然也没有要听从赵承玉的“差遣”去书房睡的意思。 瑾儿已经抱着被子进来,这被子也是原先就准备好了的。 只不过,她伺候惯了赵承玉,赵承玉未穿衣物在她眼里没什么,可这床榻上还躺着卫谏,卫谏也是光条条的,虽说被子盖着,她眼下是看不见什么,但是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到底有些不方便。 在距离床榻还有十步远的地方,瑾儿跪下道:“请殿下将这两床被子垫在公主的身下,余下的公主会与您详说,奴婢告退。” 瑾儿放下被子就匆匆的退出房间,并且将房门关好。 卫谏下了床榻将那两床被子抱上来,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在没什么力气的赵承玉的指导下,将那两床被子垫在来了赵承玉腰部以下的位置。垫了被子之后,腰部以下往上抬起,本就未着寸缕,又是在卫谏这样一个男人眼睛下这般,赵承玉觉得羞耻,脸上悄悄的红了起来。 不过,她不是普通的小女人,她的心志比任何一个女人都坚定,她要做什么,该怎么做,绝不会因为羞耻而露出小女人状态。 况且,这羞耻对于她而言,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那一瞬过后,就脸色严肃认真的很。 可这一幕对于卫谏这个男人而言,那诱惑是致命的。 不过,尽管此时两人同在一床榻上,而且没有任何的束缚,但他不能越雷池一步,因为赵承玉此时没有半点松懈的意思。 “这是为何?”卫谏忍不住问了句。 赵承玉倒也没有故意瞒着卫谏,如实说道:“洛城说这样的法子能助孕。” “她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懂什么!”卫谏黑着脸道,灼热的目光飘向那诱惑的深渊,又强硬的拉着自己不去看。 “宫中皇帝承幸了嫔妃宫女,不想让其怀上身孕的,会有关门管事的人给承幸的嫔妃以红花清洗下身,并将阳ye推拿出体外。反之,不让阳ye出体外,自然就有助孕之效……” 说着这些话,也不见赵承玉脸红一下的,反倒是卫谏这个大男人,稍稍脸红了一下。 赵承玉想要孩子,那么迫切,想到这些,又看赵承玉这样的姿势,卫谏就只剩下满眼的愁虑了。 第105章愧疚等着赵承玉累了,睡着了后,卫谏轻手轻脚的拿开她身下垫着的被子,又给她盖好锦被,他想陪着赵承玉一同睡下,拥着她。 可是,卫谏却没有睡意。 窗外的明月光悄悄的从窗棂格子潜入进来,照着床榻上的人儿,赵承玉本就睡意浅,卫谏怕自己翻来覆去的会影响了赵承玉,索性穿戴好,披了件外衣就出了寝房。 他走到了荆大夫住的小院里,这个时辰早就过了子时,可荆大夫的小院子里还有光亮,小药房里还能看到荆大夫忙碌查药材的身影。 一直一来,卫谏只是把荆大夫当做他身边的一个大夫。 此刻,他对荆大夫的印象和看法都改变了许多。反而会更多一些希冀的目光,和敬意。 他得敬着荆大夫,甚至荆大夫是极其了不起的人,医术极其精湛……想到这些,卫谏的心更加苦涩起来。 这么多年来,他在北朝为质子,被身边的人安排顶换太监“卫谏”的身份,一直在北朝暗中经营,并且一直以来都是以灭掉北朝为目的,为了这个目的早就练成了一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性格,对人处事也极其凉薄冷漠,唯有对自己忠心的、有才能的人会在意一些。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天,会有那么一个人成为他的软肋,愿意为了她,放下所有的心狠冷漠,放弃所有唾手可得的东西,只要她能够好,她能够开心,能够得偿所愿。 他原先不忍心去伤害、欺骗赵承玉,甚至那时候就有过为了她,放弃灭掉北朝的念头,放弃他是南朝太子的身份,只想跟赵承玉在江南那儿过两个人幸福安稳的日子。可偏偏心意不够坚定,没办法彻底放弃掉自己的身份以及抱负,以为欺骗了赵承玉那一次,等以后,他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给赵承玉赔罪,用一辈子求得她的原谅。 可没想到,他连一个孩子都给不了她! 而且,还曾是他算计着让赫连南骏一掌打死了他和赵承玉的孩子,还害得赵承玉伤了身体。 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更加显得凉薄、孤寂、落寞。 在卫谏还深陷在过往的后悔、自责当中时,荆大夫已经发现了卫谏,他从药房里出来恭敬的唤了一声:“殿下。” “这么晚了,荆大夫还没歇着?”卫谏回神过来,关心了一句。 荆大夫微微动容,回答道:“看了医书,看到一些药材的介绍,正好有思绪,整理了下药材,配几个药方子。” “荆大夫辛苦了。” 从来,卫谏基本不会这么多话,也不会与身边的人关心这些,除非那人是赵承玉。 荆大夫恭恭敬敬的站立着,也不敢多答卫谏的话,明明年纪大许多,还是个医术极其好的大夫,应该是有些傲气的,却在卫谏面前显露着卑微、渺小的感觉。 一时之间,这小院落里变得很安静,安静得好似没有人一般。 许久之后,卫谏又开了口,问道:“长公主的身子,荆大夫也没半点办法调理?我此生是注定了没有子嗣吗?” 卫谏心中痴叹,或许是他借用了那样的一个身份,一个没有根的人,老天总该咒怨他一些。还有,他灭了北朝,为灭了北朝还做过许许多多害人的事,在大多数人眼里,他就是个地狱恶魔,该死,该死千次万次!所以,老天爷要惩罚他没有子嗣。 卫谏最后的那一句话,很触动荆大夫。 卫谏怎可能会没有子嗣? 只是长公主生不了而已,他若想要别的女人给他生孩子,他早就儿女成群了。如此可见,卫谏对长公主的情意早已经超越了那些所为的权势。 荆大夫心中微动,有些想法。 “长公主是伤了身子,极其难调理。有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生下孩子是万万分之一的可能。”荆大夫说到这儿,顿了顿,月光下他略有些苍老佝偻的身形挺直了些,带着些希冀的神色,“只要不是绝对的不可能,长公主再好好的调理下身体,兴许,能怀。” 当然,荆大夫说的调理身体,并不简单,甚至不亚于赫连南丞那样整日整日的泡药浴。 不过,卫谏听到荆大夫松口的话,落寞的神色一扫而光,激动的双手搭在荆大夫的肩膀上:“荆大夫此言可当真?” “我没有十分的把握。”话虽出了口,荆大夫的底气却不是很足。 有没有把握都无碍,这对于卫谏而言,这是个希望。 “眼下,长公主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此事若揭开,殿下与长公主……”荆大夫露出些忧色来。 卫谏的兴奋也渐渐的敛了起来,脸色变成低沉如墨。 赵承玉什么都算计好了,安排的妥妥当当,唯独没有算计到她自己怀不上孩子这一点。如果她知道了这事,会怎么做?这事对她有多大的打击? 而且,赵承玉这样强硬的人,等她接受了自己生不了孩子这一点的事实后,她又会怎么做?逼他与其他你女人圆房,目前最能入赵承玉眼的怕就是那个李徽婷,因为李徽婷是北朝旧族的人,又是赵承玉的亲表妹,李徽婷生下的孩子,自然更符合赵承玉的要求。 至于荆大夫说的那个调理身体,估摸着能好的话,快则两三年,慢则五六年。可明年春后他就会登基,若等五六年后,他都三十多了,还无一个子嗣,无疑这对朝堂和江山社稷都十分不利。 还有个可能,若调理不好呢? 其实不管能不能调理好,这于他和赵承玉之间,始终都是个问题。 看着卫谏一脸的愁虑,荆大夫识相的在低头躬身立着,一句话都不说。 好在,卫谏在此并未滞留许久,没多会儿就回了房中,他刚躺下,就听得身旁眯着眼睛的赵承玉问了句:“你出去?” “出去处理了点事。”卫谏答道,伸手将赵承玉搂在怀中,好在,赵承玉并未挣扎。 又想了一日,卫谏觉得暂时先不告诉赵承玉她的身子受损,不能受孕一事,不过,荆大夫说的调理身体这事,他放在了心里,召集了手下的人,去民间四处寻找名医,笼络到他这府里来,还亲自去了太医院一趟。 傍晚时,赵承玉又来同他一同用晚膳,夜里,也与他宿在一榻,行夫妻之事,享鱼水之欢。 如此持续了三四日,卫谏对此都十分享受了,只要在赵承玉没有怀上孩子之前,他可以很长一段时间跟赵承玉享受到这种夫妻最为亲近的接触,好好的培养夫妻感情。 在第五日,明明手里头还有一大堆的事没办完,看天色晚了,他就立即撇下手里的事赶紧回了府,眼巴巴的等着赵承玉过来,还特意的派了个小厮赵承玉那儿透个信,他回府了。 可谁知道,他等了半天,桌子上那些赵承玉爱吃的饭菜都凉了,也未曾见到赵承玉过来。 终究是他耐不住性子,亲自去了赵承玉的院子里。 时辰还不是很晚,赵承玉还没有睡,躺在榻上看书,偶尔会与身旁的瑾儿说几句书里的内容,神色倒是和轻松怡然。 “今日……怎……”卫谏不好问出赵承玉今日怎没过去前院的话来。 赵承玉却是领会他的意思,冷漠的开口道:“洛城推算了些受孕的日子,就那几日,说不定,我这腹中已经有了孩子。”说道孩子的时候,赵承玉不自觉的伸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神色里多添了那么一丝丝的温软慈爱。“所以,我没有价值了?”卫谏阴沉着脸色,冷声开口,他硬压着想冲过去掐着赵承玉的脖子,质问她知不知道自己有多放肆。 “嗯。”赵承玉轻应了声,语气充斥着满满的不屑和冷漠。 其实,以赵承玉的手腕和掌控北朝多年的权谋来说,此时此境况,她不该以这种态度来对待卫谏。可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不管她做什么,做多过分的事,卫谏都会忍让着她,宠着她。 谁叫他灭了她的国,亏欠了她。 又或者是,卫谏还有别的谋算,想哄着她,她还乐意就这样让卫谏哄着,宠着,顺便再践踏他的尊严,挑战他的底线。 卫谏握了握拳头,忍住现在就冲过去将赵承玉扒了,压在身下为孩子再努力一番的冲动,只咬牙吐出一个“好”字,然后黑着脸怒气冲冲的离开赵承玉的院子。 接下来的半月,赵承玉已经在吃着补品,日常也是在按着孕妇的日常进行着,连手上的事情都放下来许多。 她是有多笃定自己腹中已经怀上了? 不过,有些事她还是要过问的。 大理寺卿和五皇子案已经查得差不多了,姜元景才按着姜元昊的线索查到卫谏的头上,却突然一个反转就往宫里头查去了,主要查的人还是颜妃。 姜元昊就有些坐不住了,怕查到自己的头上来。 正好,赫连南骏立了不少功劳回来,南帝在宫中设宴款待赫连南骏,邀了些王公大臣入宫赴宴。 赵承玉、卫谏、姜元昊、李璨等人都入了宫。 第106章宫宴 虽说卫谏和姜元昊是亲兄弟,两人又是朝中最有势力的皇子,且二人还一同在朝中上朝,只要在宫中难免会有碰面的时候。可实际上,即便二人同朝也没有过多的接触,连话都甚少说过,甚至没有正面交锋过。 姜元昊几年前出使北朝的时候,就没将卫谏那个“太监”放在眼里,甚至还踢过他一脚,可后来北朝在卫谏的算计下覆灭了,姜元昊才隐隐觉得这个弟弟实在不是个好欺负人,也有故意的避开他,不明面上与他多接触、多争执。 对于赵承玉,姜元昊更是恨得咬牙切齿,想来他在南朝时那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尽管外面将赵承玉传得多神乎其神,他也只是觉得赵承玉是个普通女人罢了。 一个女人,能有多大能耐? 看来是北朝没人了,才把江山社稷交给了一个女人。 可自从他在赵承玉手里栽了那个大跟头之后,恨赵承玉的同时,更有点儿惧怕赵承玉。南朝攻占北朝之后,也有快一年的时间了,姜元昊却还不曾与赵承玉打过碰面。 这回宫宴,可要与这二人都对上,而且五皇子案,基本上是查到颜妃头上了,姜元昊心里有些慌。 进了宴客殿内坐下后,瞧着卫谏只带了赵承玉来,却不见正妃萧清柠来,姜元昊心里虚,就想虚张声势,先发制人,开口便就嘲讽:“齐王可真够宠爱赵侧妃的,宫宴这种场合上不带正妃出席,反而带了赵侧妃。” 姜元昊这话说得实在是太过张扬,摆明是针对赵承玉只是个侧妃,这样的身份不能出席宫宴。放眼看去,但凡成婚了的人,带来的可都是正妻,有史以来也是如此。 面对姜元昊的挑衅,赵承玉未曾生怒,反而勾唇轻笑,道:“比起侧妃这个称呼,本宫更喜欢被称呼为长公主。” 就只一句淡淡的回话,都透露着的无上的威严和镇定,对于赵承玉的沉稳,如此沉不住气的姜元昊反倒像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其他人悄悄看着形势,没一个人想来掺和一句。 北朝虽灭了,明眼人都看得明白,北朝旧族里,这位长公主比那个宁安王更有魄力和威望,而且今日的宫宴本来是为了款待赫连南骏。 赫连南骏,那可是长公主府的家臣了。 不管那齐王正妃能不能来参加这场宫宴,赵承玉可是有十足的身份来参加。 幸而,此时南帝还未曾到,姜元昊才敢这般明目张胆的给赵承玉难堪,其他人也不会多事乱嚼舌头。 卫谏阴狠的眸光扫了姜元昊一眼,带着警告、威胁的意味。 被这夫妻二人一明一暗的回击,姜元昊更是恼怒,却也只能暂时忍着怒气。 姜元昊老实了,卫谏和赵承玉未在搭理他,两人低声细语连连,神采飞扬,好一副恩爱缱绻的模样。 而实则—— “我着实想不通,就姜元昊这样的脑子,他是如何在南朝掌权了那么多年?” “你太聪明,也就只有我能入你眼。”卫谏略有些恬不知耻的道。 “呵!真够不要脸!”赵承玉懒得与他说这些没用的,语锋一转,就说起了正事,不过在别人看来,她还是一副笑嘻嘻又小女人恩爱的模样:“南帝的身体不好,今日宫宴他只会走个过场。” “你有什么算计在里面?” “除了几年前姜元昊出使北朝,这还是我第一回见到姜元昊,他仍如几年前没有脑子。”赵承玉没有回答卫谏,反而又绕到了姜元昊的身上。 她突然察觉出点事情,卫谏完全无需她的帮忙,就能够轻松的除去姜元昊。而真正能够被视作对手的,只有她和卫谏。 可她为何就嫁了卫谏? 她若要与卫谏相斗,选位皇子扶持,再挑唆卫谏和姜元昊相斗,等得卫谏消耗了元气之后,再出手,岂不是更能够一举将卫谏拿下? 虽说嫁给了卫谏,似乎有迷惑敌人的效用,可是……卫谏的狼子野心她不是早几年就知道了吗?也曾想着用这样亲密的关系去迷惑卫谏,可结果却是她自己被迷惑了,反而被卫谏算计。 赵承玉心中突然生出些后怕来。 见赵承玉不说话,卫谏也知趣的不再多话,他并不知道赵承玉心中有这一番想法。若他知道,定会劝赵承玉大可不必这样想,赵承玉要夺回江山的意思他已经看得很明白,她不是都已经在培养赵氏宗族里的孩子了吗?到时候等他拿下这江山,他定会双手奉给赵承玉。 至于赵承玉不孕的事,他也渐渐有了想法。 不多会儿,南帝和赫连南骏到了,南帝虽精神不太好,一脸病容,却眉梢眼角带着喜悦之色,与赫连南骏亲近得很,好似他对赫连南骏十分信任一般,连他一向不喜欢的女儿永宁公主都陪在了他身侧,而最受他宠爱的昌平公主却是早先来了,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着。 “赫连将军不但是朕的好女婿,更是保卫国家的大将军,朕十分喜悦啊!”南帝落座后,难掩激动喜悦之色,对着下座一众王公贵族说道。 “圣上英明。”下面一众人齐声奉承道。赵承玉以为南帝应该会多留一会儿的,没想到他同赫连南骏来了之后,只说了几句话,又给了赫连南骏一些赏赐,就以身体不适为由离开了。 这场宫宴,南帝留的时间不没有一刻钟,如此敷衍了事。 依照赵承玉的推算,南帝的身子还不至于如此差劲,至少能撑上半个时辰,他若执意要撑着的话,直到宫宴结束都不是特别大的问题。 南帝一走,其他的人便都敷衍了起来,说说笑笑虚得很。 姜元昊和昌平公主很乐意在这个时候拉近和一些有权势的王公贵族的关系,尤其是昌平公主,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妹妹永宁公主还在,她就表露出一副看是看重赫连南骏的意思,并且言语中尤为暧昧的提示,只要赫连南骏开口,她愿意下嫁。 赫连南骏没什么心思去应付什么宫宴,北朝灭了之后,他经常被派遣去各地征战或者处理事情,甚少能够跟赵承玉在一起,从进来后,他的目光就没少往赵承玉身上瞟,南帝一走,他更没有应付的心思了,眼神一直留意着赵承玉的一举一动。 赵承玉很好。 卫谏看似只是在同赵承玉说话,一门心思的宠爱赵承玉,但他其实也一直注意着周围的动静,护着赵承玉。 看到这幅景象,赫连南骏心是酸涩的。 他后悔最初赵承玉爱着他的时候,他被白新月迷了眼,生生的将自己深爱的女人推开了,还一次次的伤害她,如今,他再没有资格站到她身边去,追求她,给她幸福。 “将军,我们去给长公主敬一杯酒吧。”赫连南骏身边的永宁公主像是明白赫连南骏此时的想法一般,突然开口提醒了一句。 北朝灭了之后,赫连南骏是赵承玉的家臣,理应敬重赵承玉。今日是赫连南骏最风光的日子,他给赵承玉敬酒,更彰显赵承玉的身份地位。 赫连南骏半刻不疑,起身倒了一杯酒,就和永宁公主一同过去赵承玉和卫谏面前,举杯道:“长公主,末将敬您一杯!” 赵承玉自然也起了身来,倒了一杯酒:“本宫见到赫连将军建功立业,很是欣慰。” 说完,一杯酒豪迈饮下。 赫连南骏作为男子,更是毫不犹豫,干爽利落的很。 这一出,无疑很是给赵承玉长脸,赵承玉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儿,是长公主没错,可也只是个北朝旧族的长公主。而赫连南骏却是个有战功的将军,还是当朝驸马,说来赫连南骏的身份早就高于赵承玉了。 可赫连南骏对赵承玉的尊敬,生生的将赵承玉的身份给抬高了。 最紧要的是,赵承玉的确比今日宫宴上的几位公主、甚至皇子都要有气势,有那种出身高贵的威仪,更有贵气。 南帝离开之后,这宫宴差不多就可以散了。 与赫连南骏喝了一杯酒之后,赵承玉就与卫谏离开了宫宴。 外面的夜色早就黑了,冷冷的风吹来,掺杂着些淡淡的梅花香味,离宫宴不远的地方有一处梅林,赵承玉虽不常去,可在这宫中住得久了,会有那么一些印象,此时闻着风中的梅花香味倒是觉得熟悉起来,想起以前的时候从那宫中小道走过,曾那样傲然尊贵。 如今…… 想到如今身份处境,赵承玉凄凉嗤笑。 卫谏将自己身上的大氅打开来,将赵承玉裹在怀中,此状亲密得很。 赵承玉一时只觉脸上烧了些,那熟悉的气味以及温暖的怀抱,让她心里那块坚硬的地方突然柔软了下来。 “要在宫中走一走吗?”卫谏开口问道。 “不了,早些回府吧,以后,还有很长的日子要在这宫里度过。”赵承玉态度坚定的道。 不过,在他们还没出宫门的时候,就人来给赵承玉传了消息,宫宴半道上,姜元昊和昌平公主被颜妃的人叫了过去,听说是颜妃不太好了。 赵承玉一笑,一切都在按着她的计划进行着。 颜妃的宫中,气氛阴郁,甚至透着寒意,即便这屋中燃着炭火,可这寒意却像是炭火驱赶不了一般。 昌平公主和姜元昊跪在床榻前。 静,尤其的静! 好半晌,颜妃咳嗽着,心寒的看着昌平和姜元昊,颤抖的质问:“这事,是你安排的?” 不等姜元昊开口,昌平就抢先开了口,连忙回道:“母妃,这事是儿臣做的,皇兄半点不知情。” “好啊,昌平,亏得母妃那么疼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母妃的?”颜妃气怒不已,原本苍白的脸色都因气怒而气血上头,有了几分红润。 “母妃,皇兄不能出事。” “所以,你就要牺牲掉母妃了?”她还想等自己儿子登基之后,当太后呢?哪怕自己病着总还能好的吧,可这五皇子的死一旦落在她的头上,她定会被皇上赐死。 她不想死,可最喜欢的女儿都安排了要她死,她此时恨啊,恨不得掐死这个最喜欢女儿。 “母妃,昌平不孝,本来线索都是往齐王头上查的,可不知怎么七皇弟突然就查到了皇兄的头上,昌平实在没办法才安排了线索往母妃这儿来。女儿是想着,母妃是父皇最宠爱的嫔妃,又是长辈,七皇弟就是查到母妃头上也不敢声张,自己往后退。加上母妃又生着病,父皇即便知道了,也会因为心疼母妃而不会过多怪罪。”昌平哭着说,一脸的忏悔。 这话也说得十分好听,可在颜妃听来,就很不是滋味,女儿都将她送出去顶罪了。 可是,有一点没错,谁都能出事,唯独姜元昊不能出事。若是姜元昊出事,她们就没有半点盼头了。 颜妃心里怪罪昌平没把这事往自己身上引,反而将她这个母妃抛出来顶罪。可事已至此,为了姜元昊,她只能吞着委屈,把这罪名给应下来。 “算了,你们都走吧。过两日皇上就要问起这事来,你倆都不必进宫来看我,事发了,也不必来为我求什么情。”颜妃冷声将姜元昊和昌平都打发走了。 实则只是想打发走昌平,她对这个女儿是真的寒了心。 南帝今日在宫宴上那么快就离开了,也是因为知道了五皇子和大理寺卿的死可能跟颜妃有关,受了打击,身体一下子差了许多。 “颜妃的身体……”南帝回了章德殿后,就召了太医过来询问。 “约莫就是今冬的事了,皇上为保重龙体,还是切莫过多忧伤。”太医如实回答后,劝了南帝一句。 “颜妃一直身体挺好的,怎么这个冬日就染上了病,还越发重了……”南帝感慨道,毕竟是多年的夫妻,他也习惯了颜妃的陪伴,此时有些感慨和不舍。 太医虽未回答出什么来,可南帝心中了然。大抵是因为杀了五皇子和大理寺卿,心里头亏得慌,才病了吧。 可能是颜妃就要死了,南帝也想亲口去问问,五皇子到底是不是颜妃杀的。尽管南帝的身体不是很好,但还是拖着病体去了颜妃宫中。 看着颜妃躺在床榻上,脸色不好,南帝的心,就软了下来。 他身为帝王,有许多的女人,可唯独颜妃陪伴在他身边最长时间,也是他最喜欢的女人,颜妃给他生下的一双子女,他都十分宠爱。 “元曜的死,是你派人做的?”屏退宫中伺候的人后,南帝冷眸看向颜妃。 他虽心疼颜妃,可姜元曜是他的儿子,若是个他不喜欢的儿子,死了便就死了,偏偏在他比较喜欢姜元曜的时候,颜妃居然杀了姜元曜。 “是,皇上都已经知道了,臣妾不敢再瞒着皇上。”颜妃应了下来,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 “你为何要杀元曜?”这孩子可一直都是本本分分的,也没有势力,根本就威胁不到元昊。 颜妃却不如南帝那般想,道:“他跟那个长公主走得那般近,所有人都说他就要娶那个长公主了,连皇上都对那个长公主惧怕几分,若他娶了长公主,怎可能不同我的昊儿争皇位?皇上既然有意要传位于昊儿,为何不让昊儿稳妥些?一个姜元彻还没除掉,又出了个姜元曜来同昊儿争位?” 想是快要死了,颜妃也不拘着自己的性子如往日那般对南帝奉承又客气,反倒大胆的质问指责他。 南帝更加气怒起来:“那你也不能杀了朕的儿子!哪怕是朕最不喜欢的儿子,没有朕的许可,谁也不能杀!” 第107章怀疑 十二月初三那日,京城下了场大雪,随着这场大雪而来的消息是颜妃薨逝了。 颜妃留了一封信自悔信,给南帝。 信上,她承认下了所有的罪,她以一死但求南帝不要再追究此事,只要南帝还有将皇位传给大皇子的念头,这事就不能追究,否则定然会牵连到大皇子,大皇子就难以被立为储君。 毕竟颜妃自缢了,南帝失去了儿子,接着又失去了陪伴多年的女人,本来身体不太好,如今病情又加重了许多。但为了将此事了结,召了姜元景入宫,五皇子的事不用再查下去,等明年春时找个人顶罪就好。 “皇兄,母妃的死,我们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在父皇看来,我们是不知道母妃害死五皇兄之事。你我身为母妃的子女,得知母妃无故自缢,怎能不动声色?” 办完颜妃的葬仪后,还尚未脱下身上的缟素孝衣,昌平公主就小声的提醒姜元昊。 兄妹二人从那台阶上一步步的往下走,外人看来这兄妹二人伤心欲绝。 的确,是有些伤心难过的,还有些自责,死的毕竟是他们的亲娘。 “我早有此想法,先前是母亲的葬仪,为人子女,理应以孝义为先,先让母妃入土为安。既然母妃已经下葬,我们自然要去同父皇问个明白。”姜元昊道,这事就算他没有想到,他身边那么多的谋士,早就与他提醒过了。 兄妹二人立即去了章德殿里见南帝。 经历几番打击,南帝愈发见苍老之状,鬓间都有了好几缕的白发。 “父皇,儿臣想问,母妃为何自缢?”见到南帝老迈,姜元昊并未生出对父亲的关怀之心,“儿臣已经私下询问过母妃身边伺候的人,他们皆不知母妃为何自缢,只说,母妃自缢的那一晚,见过父皇。” 明知南帝身体不好,姜元昊却还是句句质问的话。 南帝也没因为姜元昊的质问而不悦,只是无奈叹气,示意姜元昊和昌平起身来。 “你们倆的母妃做错了事情,该死,此事,朕不想牵连到你们二人。如今人死事了,你们也别再过多追问了!” “父皇,母妃到底做错了何事?”昌平不死心的追问道,眼中含了泪光:“昌平只知道母妃病了许久,连床榻都下不了,她能做什么错事?” 说罢,红了眼眶,眼泪珠子像断了线似的,一个劲儿的往下掉。 颜妃葬仪这几日,昌平可是哭得很厉害,那伤心之状令人动容,此时,她的脸色都布满憔悴。 南帝又连叹气两声:“唉!真是造孽!你母妃做的这错事,全都是为了你!”说完指向姜元昊,“你母妃担心元曜娶了赵承玉后,危及你的地位,才会下手杀了元曜。元曜可是你的兄弟啊!” 南帝此话一出,姜元昊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大声替颜妃辩驳:“父皇,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母妃怎么可能会做出杀害五弟的事?别让什么脏水都泼到母妃的头上?” 语气里还有几分气怒。 “证据确凿,你母妃也亲口承认了!她自缢,也是怕此事揭开来危及到你。”南帝说完,将颜妃留下的那封自悔书给姜元昊看。 姜元昊看后,仍旧摇头不敢相信:“不……不是这样的……母妃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父皇,还请父皇明察,一定要还母妃一个公道!”姜元昊坚持相信颜妃,跪在南帝面前恳求道。 既然姜元昊把戏做得这么足,昌平公主自然会更好的配合,亦是哭着恳求道:“父皇,昌平也相信母妃。母妃平日里是不太喜欢五皇兄,可顶多就是苛责几句,怎么会杀五皇兄?” “朕明白你们倆孝顺,相信颜妃。但这事,证据确凿,人的的确确是颜妃所杀。”南帝起身来,颤颤巍巍的走到姜元昊、昌平两人面前,将二人从地上扶起来,又劝道:“此事已经过去,你们二人就算再悲痛,也不可再去查元曜的死,免得再起风波,波及你二人。” 尤其,他在姜元昊的肩膀上拍了两下,嘱咐道:“昊儿,朕对你寄予厚望,以后这江山是要交到你手里的,你千万不能糊涂。” “身为儿子,母妃蒙冤而死,儿子岂能不管不顾?”姜元昊态度坚决,似非要将此事查个明白。 昌平劝了姜元昊一句:“皇兄,母妃自缢,就是不想将事情闹大了,影响皇兄。你不能辜负母妃的一片苦心,我们都相信母妃是无辜的,这事,我会让人暗中留意,一旦查到能证明母妃清白的证据,再揭开不迟。” “昌平说的在理。”南帝赞赏的看了昌平一眼。 未能为母伸冤,姜元昊一脸懊恼悲痛,无奈的离开了皇宫,回了他的大皇子府。 虽然,五皇子的死过去了,但颜妃死了,他在宫中少了个能在南帝身边说话的亲近人,对他而言,到底是损失重大。 不过,昌平在庞遗世的教导之下,看多了赵承玉曾经的处事,渐渐有了些赵承玉的模样,尤其是在宫闱争权这事上,无需姜元昊那边开口,她就搬进宫里住下,住在颜妃的住处。 那儿是她母妃的院子,一来,体现得她对母亲的孝心,二来,南帝近来一直病着,她身为南帝最宠爱的女儿,自然是要在旁伺候汤药。 她此举既能博得南帝好感,又能在南帝跟前说姜元昊的好话,还能阻拦那些别有用心的嫔妃接近南帝。 “殿下有昌平公主相助,这皇位必定是殿下的。”姜元昊的谋臣高兴的与姜元昊说道。 对此,姜元昊一扫愁虑,心情舒畅许多。“父皇病重,也不知道能够撑到什么时候,齐王那边有什么动静了?”姜元昊皱眉问道,前几日传来的消息齐王府那边太过平静了,好像卫谏娶了赵承玉之后,脑子里就只有风花雪月,连着后院里的事都多了起来。 “齐王府看似平静,但有一点,殿下没有注意到。齐王无嗣,赵承玉在很努力的与齐王‘造人’。”说话的人,语气里有几分调趣的意思。 “庞先生那边递过一个消息过来,好像是赵承玉的身体不能受孕,此事赵承玉并不知晓,另外齐王后院里明明还有好几位侧妃,但他却只碰了赵承玉一个女人,只要他不去碰别的女人,他就难能有子嗣,在争取皇位这上面,他就要落于下风。” 听得这话,连姜元昊的心情都好了许多。 “你们说我这个弟弟是什么心思?为了个女人连江山都不要了?”姜元昊嘲讽道,“就让他好好的处理着后院的事情吧,宫里那边,我们多盯着些。” 齐王府后院,的确出了不少事。 卫谏这段时间也的确被后院的事耽搁着。 萧清薇不是个安分的人,刚进府里来时表现得与世无争,安安分分的,平时就陪着萧清柠玩,这么些日子后,她摸清了齐王府的人物关系,把各个地方都了解得透彻了,就开始按耐不住要出来作妖。 前两日,萧清柠吃错了东西,一直腹痛不止。 荆大夫忙着卫谏安排的重要事情,没过去给萧清柠看诊,这出诊的人就成了纪洛城,纪洛城每天都在忙着赫连南丞调理身子的事,入冬后,天气寒冷,赫连南丞的身体渐渐就又有些不好了,纪洛城几乎是忙得焦头烂额,萧清柠那儿就有些懈怠。 只是个拉肚子而已。 纪洛城就开了个治拉肚子的方子,给了萧清柠的丫鬟,吩咐去熬药。 可萧清柠吃了这方子两日了,也没什么起色。她拉了两天,气色是越来越差,吃了东西就拉,索性就不吃不喝,这样次数还少些。 折腾了两天,萧清柠整个人瘦弱了一大圈,躺在床榻上动不得,脸都成了菜色了,奄奄一息的。 为这,萧清薇心疼亲姐姐,闹了起来,说赵承玉嫉妒她姐姐占了正妃的位置,特意找了个心腹大夫来,不给她姐姐治好,就这么拖着,折磨她姐姐…… 萧清薇哭闹得大,还闹到了卫谏跟前去。 卫谏正好无事,就一道过去看萧清柠,他这一看,萧清柠那痛苦的模样,原先珠圆玉润又红淡脸瘦了一大圈不说,脸色都苍白泛黄了。 他立即让人去请纪洛城过来。 纪洛城又不是他齐王府的大夫,偏偏卫谏派人去请,她又忙着赫连南丞药浴的事,直接给传话的人说:“拉肚子又不是要人命的病,等我给赫连公子忙完了药浴,再过去。” 愣是直直的让卫谏等了大半个时辰,纪洛城才姗姗来迟。 纪洛城给萧清柠诊了脉后,又开了先前的方子。 “纪姑娘,这方子能成吗?姐姐她用了这方子都两日了,也没见半点成效?”萧清薇有些不相信的语气问道。 “没理由吃了两日还没好。”纪洛城皱眉疑惑,她虽年纪不大,但是对自己的医术可是十分有把握,“你们不会故意不想好,偷偷的换了药吧?” 反正一个拉肚子,闹了这么几天,纪洛城细眯着眼睛,觉得这里头有猫腻。 她是从风月楼里挑出来跟在赵承玉身边的人,赵承玉的身边,任何事情都不会简单,她明白这理。 “纪姑娘什么意思?姐姐的药都是我亲自熬的,又亲自喂着给姐姐喝下的,绝不可能出错?莫非,纪姑娘是怀疑本妃吗?”萧清薇生了气,愤怒的眼神瞪着纪洛城。 “我没说你。”纪洛城有点儿心虚,她是个大夫,不擅长这些。 “我看,莫不是纪姑娘的主子对纪姑娘有什么吩咐,想害我姐姐。”萧清薇眼神凌厉,怀疑问道。 卫谏看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寸步不让,他脸色略有些阴郁,对屋子里的侍女吩咐:“去请荆大夫过来。” 赵承玉一开始不要正妃之位,之后又对皇后之位势在必得。卫谏不想去怀疑赵承玉,但是,赵承玉的确是为了她所筹谋的事情,什么事都能做得出。 若是萧清柠死了,她就名正言顺的成为正妃,接着再成为皇后。 尤其是纪洛城磨蹭不肯来给萧清柠诊脉,让卫谏心里的怀疑又加深了些。 荆大夫很快赶来了,他给萧清柠诊脉过后,开出了跟纪洛城差不多的方子,同时也看过纪洛城开的方子,觉得没问题。 纪洛城不是常年浸染在权势争斗当中的人,受了委屈不会忍着,她对着卫谏和萧清薇冷哼了一声后,回了赵承玉的院子,便将这事同赵承玉全都说了。 “那个萧清薇怀疑我也就罢了,我又不与她计较。可今日殿下那做派,分明也是怀疑我。我只是个大夫,行医救人,没有什么心思,那个萧清柠又与我无冤无仇的,我怎可能去害她!” “他那是怀疑我了。”赵承玉道,“你是我的人,你做的事,自然都是我吩咐的。” 赵承玉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眸光冷了冷。 不过想想也对,她与卫谏本就是敌人,萧清柠的病牵扯了纪洛城进去,像他那等筹谋周全的人,必定会怀疑她又没有在其中做什么手脚。 纪洛城才告状,卫谏后脚就来了。 赵承玉给了他一个冷脸。 “我来与你道歉,是我不该对你生疑。”卫谏态度还算诚恳,开门见山的承认自己对赵承玉起过疑心,没有半分狡辩。 “是道歉,还是试探?殿下心思玲珑八面,城府极深,我可猜不透。”赵承玉冷声道,阴阳怪气的。 “你心中筹算着天下,清柠是正妃,你又想着皇后之位,清柠死了,对你有好处。我一直知晓你为了达到目的,是可以做到这一步的。”卫谏颓败的解释,他不想与赵承玉有任何的误会,哪怕自己说出的这番话,会惹怒赵承玉,但他还是实话实说。 “也就是说,我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赵承玉呵呵冷笑,清冷的目光看着卫谏,“依着你的话,萧清柠总有一日会死在我的手里,她以前救过你,与你有情分,既然知道我会杀了她,你又如何办?” “护着她?拦着不让我杀?或者是,在我杀了她之后,你再杀了我替她报仇?” “玉儿,你冷静!”卫谏懊恼起来,他明知道赵承玉的倔脾气,是个说一就能说道二的人,“我不会让她拦着你的路,适当时机,让她假死,送她离王府。” 赵承玉又是一声冷笑:“所以,你今日不是来同我道歉,只是来告知我,萧清柠不会拦了我的路,让我不要再对她动手?” 她了解卫谏来道歉是诚诚恳恳,可她偏就要曲解他的意思,胡搅蛮缠。 “从北朝灭了之后,你表现出处处护着我,深爱着我,可其实,你从来都不信我,你这样的爱,能有几分真?”卫谏,也别怪我铁石心肠,不会被你感动。 “不,我信你,是我以为你为了皇后之位,为了北朝旧族,可以做到这一步。既然你没有要害清柠的意思,此后清柠出任何事情,我都不会怀疑你。若没有掺杂那些利益纷争,清柠的病,我绝不会怀疑你半分。”卫谏诚恳的道,目光真切看着赵承玉。他与赵承玉之间,好像距离越来越远一般。 “其实,你没有你想像的那么了解我。”赵承玉凉薄的道,吩咐了人请卫谏离开。 她努力的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在意卫谏的怀疑,他怀疑,与她又何干系?他们倆本就是敌对的人,卫谏对她有所怀疑乃是情理之中。 等得卫谏离开之后,瑾儿才领着一个眼生的侍女过来。 “萧清柠的病,是怎么回事?” 第108章有孕 萧清柠心智不成熟,不会有什么心思,入眼的不过是吃好玩好。故而,萧清柠那儿,赵承玉甚少过问,也不去打扰。 只是没想到,偏偏别处都好好的,就萧清柠那儿出了事,为此,赵承玉头疼起来。 “这些日子,都是萧侧妃在照顾王妃,许多事情都是萧侧妃着手的。”侍女答道,王妃那样的性子必须得哄着,没心眼,所以,许多事情萧侧妃一插手,她们这些侍女根本就近不了跟前去。 赵承玉心思明白:“看来,王妃的病跟萧清薇脱不了关系。” 侍女退下后,赵承玉按着额头,越发头疼起来。 她倒是给忽略了,萧清柠是萧大将军的女儿,萧清柠虽是个单纯缺少心智的人,可她背后是萧家的势力,萧大将军威胁着她,非又要送了个庶女过来,想必是要他那个庶女帮衬着维护萧家的利益。 所以,萧清薇闹的这一出,是在针对她? “公主,萧清薇那儿,可要奴婢……”瑾儿开口询问要不要给萧清薇一些警醒。 “一个后院女子,不必与她计较,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查清楚了,然后送去给殿下便是。这是他后院里的事情。”赵承玉这话说完,又觉得多余,以卫谏的能力,这事无需她派人去查。 到底瑾儿也应下,出去吩咐了个丫头去办赵承玉交代的事。 萧清柠那儿,卫谏专门派了个前院的丫鬟全力照顾,大小事不假手于任何人,喝了药后,当天傍晚就好了。 萧清薇是个聪明人,卫谏的人还没有查,她就揪出了个丫鬟来:“殿下,这丫头我早先就觉得她鬼鬼祟祟的,原来她竟然在姐姐的药里动了手脚!” 萧清薇气愤的瞪着那小丫鬟,恨意十足,像是要杀了她一般。 小丫鬟吓得畏畏缩缩的跪在地上,磕头求饶:“殿下,奴婢……奴婢……是冤枉的!” “还敢说你冤枉!都已经证据确凿了!枉我姐姐待人好,因为有缺失,你一个小奴才都敢欺负她!”萧清薇愤愤道,气愤得眼都红了,把一小包的药末拿了出来,“这就是从你身上搜出来的,你还敢狡辩!” 卫谏脸色一沉,阴郁冷然,喊了荆大夫过去查看那药。 “是巴豆粉。”荆大夫看过后,低声道。 小丫鬟跪在地上发抖,不敢在说话。 萧清薇红了眼眶,拿着帕子抹泪,一副愧悔又内疚的模样哭着:“姐姐生病后,我一直是尽心尽力的照顾姐姐,连药都是亲自看着熬的,谁晓得这小奴才竟然在熬药的水里下了巴豆粉……” 这些事都是她亲自干的,她当然知道纪洛城开的药没有问题,也怕事情闹起来后,药渣会被检查,更更重要的是,药一直是她看着熬的,没经过任何人的手,所以她不可能换掉药,药没有问题,但是水有问题,如何都怀疑不到她的头上。 卫谏冷然的眼神扫了萧清薇一眼后,又落在了跪在地上的小丫鬟身上,怒声问道:“说,你为何要害清柠?” 被这么一声厉喝,小丫鬟吓得什么都招了:“府外有人给了奴婢一笔钱财,要奴婢这么做的,他说只是让王妃受点儿折磨,不会伤害到王妃。奴婢……奴婢家中哥哥出了事情,需要一大笔钱财,奴婢实在没办法了才……奴婢罪该万死,求殿下饶命!” 说完,小丫鬟又哭着磕头,一声比一声响。 “呵!”卫谏冷冷的看向那丫鬟,目光冷得如杀人的刀一般,最后落在萧清薇的身上,“此事,本王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萧清薇被卫谏那冷冽的眼神吓住了,打了个颤,心里心虚害怕的很,但还是很快稳住,没露出端倪来。 小丫鬟被人带下去关在了暗牢。 不过,当日夜里,小丫鬟就死了。 撞墙而死。 听闻了小丫鬟的死讯后,萧清薇的心平顺了许多,心里头那丁点儿的心虚都荡然无存了。 外面的人,卫谏就是想查都查不到,就算这事没办法栽赃到赵承玉的头上,那北朝旧族那么多人,总有些人有心思想除掉齐王正妃,如此一来,赵承玉就能当上王妃。还有,除去赵承玉之外,若这脏水抛到大皇子头上也可,大皇子必定也是希望齐王府后宅不宁,最好让齐王再得罪了萧将军,从此失去齐王这么个助力。 还有,萧清柠又没有死,齐王那么忙,既然事情没有了线索,他何必花那么多精力去查。 所有的事情,跟她可没半点关系啊! 想到这些,萧清薇心情好得很,没有半点儿做了坏事的心虚。 “那小丫鬟的确得了笔钱财,她哥哥娶了媳妇,家里还新添置了房子。”瑾儿把查到有关那个小丫鬟的事情禀告给赵承玉。 “替人顶罪,再加上一条性命,这笔钱应当不是小数目。”赵承玉叹道。 “那可要将这事真相告诉殿下?”瑾儿问道,那萧清薇做出的事,总想着往自家主子头上泼脏水,瑾儿并不高兴。 “不必,这是他后院里的小事,我何必咄咄相逼,要真拿萧清薇问了罪,萧大将军那儿不好交代。”卫谏一事说得对,萧清柠在,往后她登上皇后之位总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虽说,她的意思是,萧清柠心智不成熟,是当不得皇后的。 可如今,萧清柠的事,她倒不想去管,卫谏若要管,她不拦着。 若那萧清薇真狠心的要杀自己的亲姐姐,萧清柠出事,也该怪卫谏未能护住她。 “奴婢瞧那萧侧妃不是个蠢人,她进府这么长时间都安安分分的,应当不会是想用这么点小事来与公主作对?”瑾儿过去给赵承玉按着额头,近来想是赵承玉心中想的事情多,总是头疼。 萧清薇的行事,连瑾儿都怀疑了。 赵承玉轻笑一声,满是不屑:“这个萧清薇可不简单。”“萧大将军除了宠爱萧清柠那个嫡女之外,所有的庶女都厌恶的很,想来是萧清薇自己有想法求了萧大将军将她送进王府来的。萧大将军自然是想着送个庶女来王府里帮着萧清柠,保全萧家的利益,可萧清薇求着进王府也是这样的想法吗?” “公主您的意思是?”瑾儿约莫猜到了,也不由生出不喜来,“那这个萧侧妃的野心很大。” “光有野心,又没有足够的智谋以及权势,她还真以为女人在后院里随随便便的争斗就能赢?”赵承玉嗤了声,也不是她看低了萧清薇,着实是那个萧清薇眼界狭隘,无法让赵承玉高看。 萧清薇自然是知道卫谏在她父亲的扶持下定会登上皇位,她嫁给了卫谏,日后卫谏登基,她就是天子嫔妃。而萧家最看重的是萧清柠,从未将她看在眼里,若是萧清柠死了,那么萧家,就只能支持她了! 当然,萧清薇想得更远的,还有她若是生下了卫谏的儿子,以后她的儿子还能登基,她就是太后……放眼望去,权势非凡,富贵锦绣啊! 就是……她想得太美了! 对于萧清柠生病这事,从那小丫鬟死后,卫谏就没再继续追查了,当然他也知道这事跟萧清薇有关,不过,萧清柠没事,他不想将事情闹大,最后萧大将军那儿不好交代,毕竟这是萧大将军两个女儿的事。另外,就是萧清柠是重要,但不及赵承玉,但凡有人对赵承玉下手,哪怕一丁点儿的小事,他也不会放过。 还有,他也很忙。 萧清柠那儿派了个他信任的婢女在旁伺候着,萧清薇那儿也暗中派人给盯着。这便是卫谏能对萧清柠付出的关心。 接近年关,北朝时有将边关驻守的守将召回京中封赏的习惯,朝堂上,亦有大臣给南帝上奏过此事。 南帝觉得那些边关将领本就是北朝人,南朝刚入京城不足一年,根基不稳,北朝旧族势力日渐强大,怕边关守将入京会与北朝旧族勾结反叛,故而,以他龙体欠安为由,免了今年守将入京的惯例。 卫谏下朝回府后,见赵承玉和侍女围在一块地方看着,面带喜色,便过去询问:“何事如此高兴?” 瑾儿抢先一步回答:“前不久赫连将军从藏地带回来一些格桑花种子给公主,不小心洒落了些在这儿,没想到竟然发芽了!” “这大冬日的种子发了芽,倒有几分春意,很是喜庆。”赵承玉道,这是个好兆头。 卫谏面上带着微笑,心里却有些冷意,倒也没表现出什么来,只道:“赫连将军给你带来了个好兆头啊!” 赵承玉盈盈笑着,看着那从雪地里迸发出来的几棵小嫩芽,心情十分愉悦,转而问卫谏:“朝中那边,南帝驳了让守将进京的意思?” “但赏赐比往年多了许多。”卫谏脸色沉了沉,今年这赏赐非同一般的多。 “国库那边也不知道能不能支撑得住?”赵承玉忧虑的叹了声。 朝堂上的事,她耳目,自然知晓得一清二楚,就连南书房、章德殿里,都有她的人,大臣们呈上去的折子,她大多知道些内容。 今日的南帝是大方的很,边关那些守将,得到的赏赐是往年的两三倍,另外朝中但凡有功的大臣都有丰厚的赏赐,就连北朝旧族这边,有官职在身的、有爵位在身的,都得了赏赐。南帝此番以利益来拉拢人心,还真是豪爽。 可是,南帝曾修建各种园子花了不少银子,又去修了皇陵,这又是一笔很大的支出。因为去年战乱,今年各地都还有些动荡,几乎没什么收成,等明年开春肯定得给百姓免赋税、开仓送谷种,还有春时雨水多,会有涝灾,另外还要修建各种水利工程……这些可都要花银子。 看来,卫谏明年登基,势必要收拾一个烂摊子。 “原先你攒银子不是很有手段吗?可要为明年做些准备。”赵承玉提醒了卫谏一句。 “去我书房里说。”卫谏敛了敛眼神,藏起狠厉,低声道。 赵承玉应了下来,与卫谏一同往前院书房里走去。 路上,卫谏与赵承玉走得近一些,伸手去握住她的手,只觉得她的手冰凉的很,略带几分不悦的口吻:“怎不戴着护套,瞧你的手冷成这般?” 卫谏的手掌有茧,握着赵承玉的手有粗粝的感觉,但是他的手掌很暖,赵承玉着实是在外面呆了许久,手冰凉的很,此时也就未甩开他的手。 “赫连老将军从边关回来了,明日我们要去赫连府拜访。”赵承玉转开话题,说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此事卫谏已经得到消息,赫连老将军在边关已有六七年之久,此番回来,必定也是得了信,知道明年春后京中会出变故。 “我那儿有不少好的皮毛,等会让崔婆子拿过去,多给你做几个护套。”卫谏答赫连老将军的事,仍旧在说前面一件事。 “我不缺皮毛。”赵承玉拒绝。 “多多益善,你都留着。” 进了书房后,里面炭火燃得正好,卫谏不先说正事,而是拉着赵承玉先去炭火盆旁,让她将手给烤暖和了之后,才递给赵承玉一本折子。 赵承玉打开那折子,看完之后,惊异的看向卫谏:“你收集了这些,是想……” 折子里写的都是几位当朝官员的罪状,这几人表面清廉,实则是贪官。 “他们手里到底有多少家财,尚不明确,初步估计不少于五六十万两,但明面上的财物不足十万两,到时候将他们抄家,上交朝廷十万两左右,其余的,我会用别的法子藏下来,这折子上有七人,约莫也能凑上两三百万两银子。” 卫谏说完后,就将那折子给扔进了炭盆里烧了。 此等机密的事,原本不能说出来的,否则一旦消息泄露,有人知晓了他贪墨抄家的银子,南帝正等着拿他的错处,此事一出,他就难逃一劫了。 “另外,我在民间办了几桩生意,真缺银子了,也能拿出两百多万两银子来。” 当然,卫谏手里的银子远不止这么点,能说出这些数目来,就是为了让赵承玉不用太担心。其实,他明白,赵承玉的心里,最担心的是天下百姓,其后才是赵氏皇族。 卫谏手里有生意,赵承玉倒不奇怪,但凡这些王公贵族手里头都是有些小生意的,家底也算是丰厚。 就赵承玉手里头的这些庄子、铺子、良田不少,她甚少去过问,但每年的银子进账那也是几百万两,再加上江南那一块,一年也得有几十万两。 “我手里头有银子,明年若是国库空虚了,缺银子了,我这儿不成问题。”赵承玉缓和了语气说道。 “不急,明年还有明年的打算。”卫谏道,许多事情,他想得长远。 他伸手将赵承玉揽入怀中,抱着她:“你想见到这天下再没有战争吗?戎族、陈国、南朝、北朝以及周边的一些小国都统一,融为一体。” “几国分立已经持续百年之久,想要统一天下的君王,这百年来也出现过不少,可最后不过是平白多生了几场战乱之外,让百姓忍受战火焚烧之苦,并没有任何的益处。”赵承玉嗤笑,天下统一,有些遥不可及。 而卫谏却十分坚定:“相信我,我的抱负便是这天下统一,再无战乱。但我需要你的帮助,也需要你同我一起去看这锦绣天下,没有战乱的天下。” 赵承玉不由的随着卫谏所说,憧憬起来,但是,片刻她醒神过来,推开卫谏,眼中冷意看他:“今日你说这番话,有些奇怪?” “真真切切,无半句虚言。”卫谏态度认真。 “哼,我不信!”赵承玉与他展开对峙。“今日,还有一事,我要与你商议。”卫谏顿了顿,无需与赵承玉解释,他与赵承玉说出他的决定,便可证明他所说真假。 “你腹中还没有动静,我查出赵氏宗族里有几位郡王妃、郡王妾室有了身孕,不妨你此时对外宣称有孕,到了生产之日,将她们所生的孩子抱过来养在你的名下。这期间,你若怀上了身孕,如此更好。你觉得如何?” 这话落下,赵承玉当真仔细思考起来,她这肚子还没有动静,眼看着南帝快撑不过去了,若是在南帝快要殡天时传出来孕事,反而惹人怀疑,在此时,别人的注意力还没落过来时,传出有孕事更为妥当些。 为此,赵承玉很快点头答应下此事来。 “若那孩子真的好,我会将皇位传给他,如此一来,这江山仍是落在了你们赵氏皇族的手里。”卫谏这话是真心的,也是一早就考量过的,赵承玉定是要向他讨要江山的,若是两军争斗,必定会牵累到百姓。用这样的方法将皇位还给赵氏皇族,是最好的办法。 赵承玉没说什么,往后的日子那么长,还会发生许多无法预料的事,卫谏此时说得信誓旦旦,以后也不一定能够作数。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是有这想法的。”卫谏解释了一句。 等赵承玉和卫谏从书房里出来,外面又下起了雪,天色黑沉沉的。 书房门刚打开,一股冷风吹过来,卫谏下意识的站在了赵承玉的面前,掀开了身上的大氅替赵承玉挡了挡风。 当日夜里,齐王府里的几个大夫都去给赵承玉诊脉了,宣称赵承玉有了身孕。 阖府上下欢喜,这可是卫谏第一个子嗣,又是临近过年,传出了这样的好消息。赵承玉使唤了人给府中上下都封赏了银子,卫谏那儿也高兴,也给下人们赏赐了不少银子。 第二日一早,赵承玉怀上身孕的消息就传到了南帝耳中。 “赵承玉不是不能怀吗?”姜元昊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怒气的冲庞遗世发怒道:“庞先生,你的消息居然有这么大的失误?” 庞遗世惶恐的解释:“此消息乃是赫连南骏的上一个夫人白新月所说,先前赵承玉被赫连南骏一掌打伤,虽然救回了性命,但是却损伤了身子,导致以后都不会有孕,此事赫连南骏以及宁安王都知晓。” “殿下,赵承玉会不会是假孕?”其他人还挺相信庞遗世的话,跟姜元昊提问道。 “假孕?她怀不上,等九个月后,她如何生出个孩子来?”姜元昊冷眉怒目,厉色看向他面前的这一众谋士和心腹。 “怀胎十月,会发生太多的意外,皇上那身体是支撑不了多久了,她恐怕就是为了应付眼前,等着皇上殡天之后,她就不能一不小心小产吗?这小产了,自然就不用生孩子下来了。” 姜元昊听此,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 “既然,赵承玉是假孕,我们岂不是可以在她这事上做文章?”姜元昊冷静下来后问道。 庞遗世点头:“殿下英明,只要揭开赵承玉假孕的事实,借此还能让朝中大臣以为齐王无生育能力,如此一来,齐王可就真与皇位无缘了。” “哈哈!”姜元昊得意大笑起来,他心里扭曲阴狠:“本皇子倒想看到赵承玉若知道自己压根就不会怀孕后,会是什么表情?” 一想到此,姜元昊就难掩激动兴奋。 “明日,我们就带着宫中的太医去给赵承玉诊脉!” 卫谏和赵承玉本来是要去赫连府拜访赫连老将军的,他们二人刚要上马车,赫连府的马车就到了齐王府门口,赫连老将军以及夫人从马车上下来,老将军见着赵承玉后,激动的跪下来磕头:“老臣见过长公主!” “将军快快请起!”赵承玉道,忙伸手扶着赫连老将军起来,“我们正要去赫连府里去见您呢,您们怎么过来了?” “长公主有孕,老臣特来贺喜长公主,另外,南丞在齐王府里得长公主照料,我们来看看他。”提起这个二儿子,赫连老将军眼眶中盈满浑浊的泪,而在他旁边的夫人早就伤心起来,一直拿着帕子抹泪。 “是本宫对不起赫连公子。”赵承玉内疚道。 第109章孕妇脾气大 “南丞既然是长公主的家臣,他为主万死不辞都是应当,老臣不会怨恨长公主。”赫连老将军叹了声,容颜老了许多,发间也有了华发,一身铁骨铮铮也充满了无奈。 在他旁边的夫人,因为多年在边疆经历风沙的原因也显得比京中那些养尊处优的贵夫人苍老许多,即便此时身着华服,但看来也没有盛气凌人,以及那种无上尊贵的气度,反而像是个普通平凡的妇人,她眼中满是担忧,对于赵承玉虽没有怨恨怪罪,但也不亲近喜欢。 赵承玉领着二老往赫连南丞住着的南苑去,正好赫连南丞泡完了药浴出来,穿着一身青白袄子的长袍,屋中炭火红红,夹杂着药香味。 “爹,娘!”看到父母前来,赫连南丞难掩兴奋,起身来迎他们:“听说你们回来了,我身子不好,想着过两日天气好些了就回府拜见爹娘。” “我可怜的儿子!”夫人两三步上前来,抱着赫连南丞就抹泪哭了起来,“我的儿啊,你的命苦啊……” 饶是在战场上杀伐果决的赫连老将军见到二儿子这样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也是红了眼眶:“南丞,好好养病,我与你娘回来,应该会留在京中很长一段时间。” “爹娘回京也好,我与大哥才能好好孝顺你们。”毕竟战场上刀枪无眼,爹娘也老了,再不能像以前那样在战场上不顾死活的拼杀。 他们父子、母子团聚,赫连老将军夫妇多年未回来,赵承玉也就不再此打扰他们,将他们送了来,就和卫谏退出了南苑。 “爹、娘,我为长公主取药,是我的自己大意才落成这副模样,与长公主无关,还望爹娘千万不要对长公主生出怪罪之心。”赫连南丞怕父母迁怒于赵承玉,开口就解释了一句,“长公主一个女子,肩上担负着整个北朝旧族的命运,我们这些大男人却还要在她的庇佑下活着。” “爹不是不辨是非的人,长公主于我们而言,是君,我们是臣,此番我与你娘回京,也是长公主的意思。我们赫连家世代忠良,征战沙场,庇护国家和百姓。北朝覆灭,但还有百姓和北朝旧族需要我们庇佑,这些,我与你大哥是一致的,你就好好的养病。” 赫连老将军庄重严肃,在这一事上,他的立场很坚定,毕竟世代都是北朝人,即便北朝被灭了,他也有着一颗北朝心,认定了自己是北朝的将领,只有北朝才是正统。 赫连南丞放了心,看向母亲担忧的眼神,他微微笑了笑,安抚道:“娘,您不必担心我的身体,长公主对于我的病,不吝药材,又有洛城姑娘这么好的大夫日日为我药浴,洛城姑娘说了,不出两年,我的身体就会复原。” “当真?”夫人一喜,眸光都亮了亮,“要真是这样,娘也就放心了。我们可要好好谢谢洛城姑娘。” “是该谢,还有长公主。”赫连南丞道,“南苑这边还有不少空房间,娘若是不放心我,不如在南苑住些日子。” “好。”夫人立即答应下来,她都好些年没回来见过儿子了,身为母亲,她心里有愧疚,尤其是对赫连南丞有愧疚。当然若不是赫连南丞在母体中受损,又早产,先天不足,自生下来之后身体就羸弱不堪,将赫连南丞带到三岁,她又随着丈夫去了边疆。 而卫谏和赵承玉离开南苑之后,卫谏没有着急出去办事,留在了府中陪着赵承玉,毕竟,赵承玉是个孕妇。 “我了解过孕妇的一些脾性,会与以往有很大的区别,你是身份尊贵的长公主,应当脾气会比其他人更加大一些,反应也会过激许多。”一路走着,卫谏一边说着。 “怎么?”要装有孕,赵承玉自然也了解了些,但她倒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她身边有洛城这个大夫,那么多心腹,平常也不会有人接触到她。 “有脾气就发出来,嘴要叼一些,想找我撒气,就使了最大的劲儿来撒气,使劲的折腾我就行。”卫谏盈盈的笑着道,眼里的精光表示着他又有什么算计。 “具体说说,本宫应当如何来折腾你?”赵承玉轻笑,心情还算不错。 “比如,你想吃酸梅、青杏了。我这就去替你寻来,还有,后院里的女人碍着你的眼了,你想如何处罚就如何做。”卫谏说完,就喊了长风来,厉声吩咐:“玉儿想吃酸梅和青杏,你立即让人弄来!”“殿下,这时节没有酸梅,也没有青杏。若是长公主想吃酸的,属下能在外面买些酸桔子回来。”长风甚是为难。 “本宫说要吃酸梅、青杏,就只能是这两样!”赵承玉很快学了过来,一副盛气凌人、趾高气扬的模样。 长风露了苦色以及厌恶,将询问的目光看向卫谏,卫谏却满心眼里看的都是赵承玉,下命令:“本王记得在南朝之南,曾有小国在十二月的时候进贡过酸梅、青杏这两样东西,你立即吩咐人快马赶过去,将这两样东西带回来给玉儿吃。” “是。”长风心中颇有埋怨的应下,当下也不耽搁,挑选了十几人让他们快马加鞭赶过去。 正好萧清薇来前院里寻卫谏,说是给卫谏送参汤。 她刚过来,赵承玉不喜的目光就落在了萧清薇的身上:“殿下,有些人,我看着不高兴,你可是答应了我,不会让脏东西碍着我的眼。” 听着赵承玉那意有所指的话,萧清薇抿了抿唇,心中咒骂了一句,面上却表现得委屈又笑意满满的模样:“赵姐姐有了身孕,妹妹还没有恭喜姐姐呢!妹妹熬了参汤给姐姐和殿下。” 她伏低做小,一脸的柔顺善解人意,赵承玉有了身孕,自然是不能再伺候殿下的,她当然要赶紧好好的表现,争取能得到殿下的喜欢,被殿下承幸,也怀上身孕。 她倒了一碗参汤出来,就要递给赵承玉的时候,赵承玉手一推,参汤被打翻,小片撒在赵承玉的手背上,大片撒在萧清薇的手背上,赵承玉脸色一狠厉,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萧清薇的脸上:“你是想烫死本宫吗?萧侧妃,你可是嫉妒本宫怀上了殿下的孩子,想害死本宫这腹中的孩子?” 赵承玉出口伤人,咄咄相逼。 萧清薇委屈,吓得直接跪在地上,明明这烫的温度根本就不烫,而且她汤是大部分撒在她的手背上,还是赵承玉故意打翻了碗,如今却都怪在了她的头上。 她泪光盈盈的看着卫谏,卫谏就坐在一旁,所有事情可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萧清薇聪明,知道卫谏深爱着赵承玉,且赵承玉腹中又有卫谏唯一的子嗣,他不会去怪罪赵承玉。故而,她不会非要争辩个是非出来,让卫谏难做,反而对自己印象不好,她要让卫谏看到她的识大体、善解人意。 “我不是故意的,赵姐姐,我那儿有很好的烫伤药,我这就让人拿来给赵姐姐用。” 赵承玉甩开她的手,眼神满是不屑:“本宫可不是你的姐姐,你的姐姐是萧清柠那个傻子。你这口口声声的叫本宫姐姐,是不是把本宫当成了傻子?” “没有,清薇对长公主绝无半点看轻之心,因为长公主是殿下心悦之人,清薇对长公主只有更多的敬重和喜爱,清薇爱殿下,所以会更爱长公主。” 殿下,您看到了吧,清薇是多么好的女子,多么善解人意。 “你笨手笨脚,又不会说话,净让玉儿生气,以后,你别再出现在玉儿的面前,免得她心情不好。”卫谏开了口,声音冷漠得很,萧清薇那番假惺惺的模样,睁眼说瞎话,卫谏看着脸都黑了。 果然,这个萧清薇很有心思,也什么都能忍受。 “是。”萧清薇恭敬应下,就退出了前院。 之后,她心中欢喜,充满了期待。 在她看来,卫谏让她退下那话,分明就是为她解围,很是满意她的表现。应当,卫谏会对她有些表现。 虽说不一定会当晚就来承幸她,至少会送些东西,来看她,或者人来传话说几句贴心的情话。 她一直满怀希望的等着,可等了两天,都没有半点动静,卫谏只是每日陪着赵承玉,照顾得周周道道,却还是被赵承玉三两句话里埋怨来怪罪去的。 “你别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看得我心烦!” “你去哪儿?你不陪着我,我心里慌。” “……” 只要卫谏出现在赵承玉面前,赵承玉就句句埋怨怪罪,反正这都是卫谏说的,她是孕妇,脾气大,爱矫情。 赵承玉还从不曾这般任性骄纵过,如今这样子闹,倒是让她心情轻松许多:“要是我真怀了孩子,不会也是这种脾气吧?” “兴许。不过看你这几日,心情很不错,很轻松。”卫谏心情也不错,如果赵承玉以后真怀孕了,这样对待他,他会觉得甘之如饴。 “我期待怀上孩子。”赵承玉渴望的目光看向卫谏,“洛城算好了日子,这几日,你我还得为了孩子努力。” 卫谏的脸色有细微的变化,欣喜里又带着心酸愧疚:“好。” 两人这说着话,就有下人过来回禀说:“殿下,大皇子领着好几位宫中的太医来了,说是来看看长公主。” 卫谏和赵承玉相视一笑,心中了然大皇子此来的目的:“你去请大皇子和太医过来。” 很快,大皇子和几位太医都来了赵承玉这院子里,姜元昊看了赵承玉一眼,心中得意:等太医诊过脉,知道她假孕,看赵承玉还能使出什么法子来! 庞遗世早先就提醒过姜元昊,为免太医院里的太医被卫谏收买,他带来的这一行太医里,有两个并不是太医院里的人,而是他府中的大夫。 “本皇子今日有些唐突了,但也是出于紧张长公主腹中的孩子。父皇从入冬后就一直病着,长公主有孕是个喜讯,或许还能有助于父皇的病能好得快些。” 姜元昊一副赔罪的口吻,神色里多有得罪、对不住的意思。 赵承玉面上虽有不悦,但还是点了头:“好歹也是大皇兄的一番关心,本宫不会怪罪。” 说罢,往榻上坐下,吩咐侍女将面前的帘子放下,她道:“虽说大皇兄是出于关心,但也该顾全些本宫的颜面。” “是。” 赵承玉此要求和理,这么多太医诊脉,对于赵承玉的身份而言,的确有僭越之意。况且,能给赵承玉诊脉的太医大多是些熟面孔,来的这些人都是生面孔,因在太医院里身份太低,还没有资格来给赵承玉诊脉。 帘子放下后,系上诊脉的丝线,几位太医轮流诊过之后,都点头说赵承玉是滑脉,脉象稳定,母子平安。 姜元昊安排人也悄悄凑近他,对着他点头:“殿下,确实是滑脉。” 姜元昊冷了脸色,他望着帘子后面的人影,冷讽了一句:“那真是恭喜长公主了,本皇子听说长公主先前被赫连将军打伤,伤了身体,都不可能会怀上身孕了。可见父皇福泽动天,连不能怀孕的长公主都有了身孕,来给父皇冲喜,这又是到了快过年的日子……” 说完,他咬牙切齿的告辞离开了,他才不信赵承玉真怀了身孕! 第110章得知不孕 赵承玉从帘子后面走出来,探寻的目光看向卫谏:“大皇子说我受伤,不可能会有身孕?” “你信了?”卫谏未回答,反问她。 赵承玉心中有疑,知晓姜元昊乃是对手,敌人所说的话不该相信,但是他的话并非空穴来风,她的确曾被赫连南骏打伤,那时候她腹中怀着孩子,被他那一掌打到流产,的确会对身体有很大的影响。看赵承玉神色里仍有犹疑,卫谏松了口:“那次受伤,对你身体的确有些损伤,不太容易受孕,调养几年便可。” 卫谏这话本来是想安抚赵承玉,可他这话里却有漏洞。 “若能调养好,为何太医一开始没有告诉本宫?难不成是因为本宫那时候嫁的是个太监,根本就不会有怀孕的可能,所以就无需调养了?卫谏,你与我说清楚?你们是不是在瞒着我?”赵承玉句句追问,想到那个答案,她心中一痛,她那么努力、舍下尊严,就为了怀上个子嗣,可真相若是她根本就无法怀孕的话…… 老天爷还真是跟她开了个大玩笑! 江山,她谋算得无半点纰漏,可偏偏在子嗣上,算漏了。 “当时,荆大夫、还有太医都瞒了本宫!”赵承玉明白过来,凄苦的笑起来:“难怪当时承桓将白新月送去了春风十里当妓,赫连南骏都没有反驳,他们早就知道了这事!呵呵呵呵……亏得我前段时间与他们商讨谋划的时候,将我怀上子嗣这一步放在了计划里,他们竟然一直装着毫不知情,也不曾提醒我半句!” 赵承玉备受打击,苦笑着坐在地上,随即凌厉怨恨的眼神看向卫谏:“还有你,明明知道我怀不上孩子,你却还那么配合的与我同床,卫谏,你与我同床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我蠢,觉得我自己送上床陪你,觉得我贱?” 卫谏眼神里满是心疼,他过去抱着赵承玉,让赵承玉靠在他的怀中:“玉儿,荆大夫说了,你的身体真的可以调养好,就是需要一两年的时间,这段日子我让人找了很多的大夫来,他们和荆大夫一起在讨论,是真的可以将你的身体治好,以后,你会怀上孩子的。” “真的?”赵承玉像是听到了希望,放下了芥蒂抬头看着卫谏。 卫谏抬手替她擦掉眼角的泪痕,声音很轻,却很坚定:“真的,洛城不会骗你。” “一年后,我们就会有自己的孩子。”卫谏又一次坚定的告诉赵承玉。 赵承玉靠在卫谏的怀中哭了一会儿之后,就将脆弱的心全部收起,好似从来都没有受到过伤害一般:“既然姜元彻已经怀疑我腹中的孩子是假的,今日逃过了一劫,之后他定会不遗余力的拆穿这事。现在,我觉得假孕不靠谱。” 方才姜元昊领着太医来给赵承玉诊脉,赵承玉是按照洛城教的,服用了一种药,会让女子的脉象类似于滑脉,若是大夫仔细诊脉的话,就会察觉出有问题。 先前,赵承玉并不知晓自己不能怀孕,觉得这样的方法靠谱,不会有人质疑。可如今,她知晓自己不能怀孕,姜元昊也知晓,定然会用尽办法来找出破绽,这个方法就存在一定的危险性。现今正是关键时候,断不能出一丁点儿的差错。 “南帝还有三个月的时间,趁这三个月的时间里,让李徽婷怀上身孕!”赵承玉抓着卫谏的前襟,带着点命令的口吻说道。 这话说出来,她心里觉得像是堵着什么东西一般,难受得很,可是她得装作一点儿都不在乎。 “她们都是你的女人,我不介意。反正,等你登基之后,你还会有更多的女人。”赵承玉又补充了一句。 卫谏冷了脸,目光阴沉愠怒,抓着她的手腕:“一定要有个孩子,我才能当上皇帝吗?” “有孩子,更加保险。”赵承玉道。 “赵承玉,你给我听着,皇位,我自己来争,不用你来操心。皇后会是你,北朝旧族我也会替你护着!”卫谏生了怒,自北朝被灭以来,他一直对赵承玉温柔以待,事事顺着她。顺了这般久,竟然让赵承玉忘了他也是有脾气的人。 忘了他曾经是心狠手辣的冷血冷情之人! “以后,你就好好的调养身体,以我的能力,这天下,无需你来插手!” “呵!”赵承玉冷笑,“说得这般大义凛然,卫谏,难不成等你登基之后,也不会碰其他的女人吗?你既然有谋夺天下的心思,就该懂得后宫亦是帝王之术里很重要的一块,你怎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赵承玉可不信。 一般王侯都会有三妻四妾,更何况天子? 皇家薄情,天子更甚,怎可能独宠一人? 即便独宠一人,也免不了承幸其他嫔妃。 “君无戏言。”卫谏态度坚决,他之所以这般坚持,就是为了保证对赵承玉的感情毫无任何掺杂的东西,不然,他与赵承玉之间的距离会越来越远,等有了权势的计较和在乎的东西越来越多,他们就再也回不到从前那般琴瑟和鸣,岁月静好的日子了。 “既然,你想让李徽婷怀孕,我会让李徽婷有个孩子。”卫谏说完这话,就径直的离开了。 当天夜里,卫谏让人去给李徽婷喂了解药,又喂了迷情的药,送了个男人进李徽婷的房中。 同时,赵承玉这儿“流产”了。 对外也没说什么,就是透露出去姜元昊当天曾带着不少太医来给她诊脉过。 如此一来,就有些流言指向姜元昊,说是姜元昊借着带太医去给赵承玉看诊,暗中给赵承玉下了流产的药。流言一传,越发神乎起来,好像真的是这么回事一般。 第二天南帝就派了人送来了些补品之类的东西给赵承玉,还说了许多关心的话。 对于赵承玉的“悲惨”,李徽婷则犹如春风拂面,洋洋得意,被禁足了那么久,今日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在院子里散步,才一个早晨,后院里的人都知道她昨夜承幸了。 而且,殿下还给她送了许多的首饰。 卫谏这后院里就四个女主子,赵承玉和萧清柠不在意这样的事情,可萧清薇却是气得咬牙切齿,怎么着也不该轮上李徽婷啊! “长公主小产,殿下承幸了李侧妃,看来殿下更看重的是北朝旧族。”心腹丫鬟玉翠跟萧清薇说道。 萧清薇拧了拧帕子,精致的脸蛋都快要因为嫉妒气愤变得扭曲:“可不是吗?我定要去与父亲说一说,让父亲给殿下一些压力。” 说完,她就让玉翠准备一下,要和萧清柠一同回萧府。 萧清柠一听说回家见爹爹,她就高兴得欢呼跳了起来,连忙喊了人赶紧带她回家。于是,当天下午,萧清柠和萧清薇就回了萧府。 “父亲,殿下对北朝旧族的看重,对赵承玉的喜爱,已经忽略了咱们萧家。”萧清薇将卫谏承幸了李徽婷的事与萧大将军说了一遍。“清薇一直在给姐姐和殿下暗中制造机会,有一回姐姐病了好些日子,殿下都没有去看过一眼。” “若非是我萧家在朝中替他支撑着,不然他在北朝那么多年,怎可能在朝中还有势力!”闻此,萧大将军气愤不已,一想起现在大将军李璨都被赵承玉给拉拢了过去,军中势力他小了一大半,卫谏对他的倚重早不如以前。 “父亲,若是让北朝旧族的女人给殿下生下孩子,以后咱们萧家在殿下跟前就半点地位都没有了。只要以后的皇位是萧家女人生下来的,萧家还是朝中第一大家族。”萧清薇见父亲生怒,就继续煽风点火,她说的也的确是事实。 萧大将军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不然他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卫谏。 此事无需萧清薇回府里来提醒他,他也早有安排:“清薇,好好辅佐你姐姐,殿下那儿,为父会去提醒,一定要让的你姐姐怀上孩子。” 得了萧大将军答应下来,萧清薇也不在萧府多留,在萧府她只是个庶女,父亲对庶女一向不看重,身份地位也就只是比府中的丫鬟略高那么一点儿。 她都不明白父亲既然那么喜欢女色,为何将庶女如此看低,而萧清柠那个又蠢又丑的女人,就因为是嫡女,竟然得到了父亲的所有疼爱和看重。 回了齐王府后,丫鬟玉翠去打探了一番,得知卫谏出府了,还是去见萧大将军,萧清薇喜上眉梢,父亲定然是要向殿下提醒了,这两日她就会得到殿下的承幸。“玉翠,快将我这院子再打扫一番,屋中要燃上殿下喜欢的香料,还有我的衣裳,也都要用香料熏过。对了,殿下最喜欢吃的冬桔,一定要备上,选最新鲜,模样最好的。” “是,奴婢这就去办!”玉翠高兴应下,麻溜的去办了,想着自己小姐就要得宠了,她气焰也高了许多,对着院中其他伺候的下人颐指气使起来。 傍晚的时候,卫谏回府了,还是直接往萧清薇这院子里来,同萧清薇一同用晚膳。 萧清薇高兴得用膳的时候就悄悄的偷看卫谏,卫谏眉目俊朗,沉稳内敛,神色里有难以掩藏的霸气,不怪父亲能选择站在卫谏这边,在她看来,卫谏的的确确是有帝王之相的人。 想着,今夜承幸后,她兴许会怀上身孕,生下卫谏的孩子,以后,莫说是自己的孩子能继承皇位,至少她也会是个地位不低的嫔妃,儿子至少也是个王爷。越想,她像是吃了蜜一般甜,只觉得幸福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 第二日一早,萧清薇神清气爽,虽然昨夜里迷迷糊糊的,但是身上那些与男人欢爱过后留下的痕迹,以及床单上那一抹红色,都足以证明,她昨夜承幸了,是卫谏的女人了。 李徽婷有什么好得意的,一人初一,一人十五,平分秋色而已,接下来就要看谁的肚子更争气了! “小姐,殿下有说今夜会来吗?”主子得势,丫鬟玉翠也觉高兴,迫不及待的就为主子筹谋。 “我都不知道殿下是何时离开的。”萧清薇苦闷起来,“殿下心里眼里就只有赵承玉一人,我也听说了,是赵承玉小产了,逼着殿下去承幸了李徽婷,殿下来我这儿,也是被父亲所逼,想来,余下的日子,他是要去陪着赵承玉了。” “那大小姐呢?将军可是提醒殿下去承幸大小姐的。”玉翠略显得担忧起来。 “放心吧,萧清柠在殿下眼里就是个小孩子,不会对她做什么。他来我这儿,就已经是个父亲颜面了,反正都是萧家女,在殿下眼里没有区别。”萧清薇解释,萧府庶女那么多,她若不是个聪明会察言观色的人,怎可能好好的活到现在,怎能轮到她嫁来齐王府里当侧妃? 卫谏对萧清柠的态度,她早就看明白了。 嫁过来这么久,她还看明白了,殿下如今需要子嗣,所以才会这么轻易接受父亲的提醒。 谁怀上孩子,谁在府中的地位就要高出一截,宫中皇上病得那么重了,估计没多少日子了。说不定,谁怀上了孩子,以后还能当皇后。 “你可要争气些啊!”萧清薇摸着自己的肚子。 后院里,李徽婷和萧清薇都在心里嘲讽赵承玉是个没福气的人,怀了孩子都没有保住,而赵承玉可没心思去想后院里争风吃醋的事。 如今卫谏不让她去管朝堂的事,但她手里的权势和消息卫谏拦不住。 “马上就该过年了,七皇子查了那么久的案子,也该将真相查出来了。”赵承玉算算日子,感觉差不多到时候了。 瑾儿知晓赵承玉的心思,抿唇一笑:“七皇子今日进宫了,应该是要将真相说给南帝听,听说今日好几位王爷和一品大员都在宫中,南帝听闻这个消息后,应当病又要加重几分。” “对,瑾儿,你让人收拾着,这个年我们应当过不好,得进宫里侍疾一段日子。”赵承玉交代道,嘴角也难得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来。 第111章软禁 南帝预感自己身体难得好起来,以前在南朝的时候,他会授意姜元昊监国处理朝中之事,如今他虽有这样的想法,但朝臣不愿,姜元昊又不是太子,朝中各股势力鼎力,他们并不听从姜元昊。 今日南帝召了几位王爷和心腹大臣,主要还是想着找个好日子,在最好的时机立姜元昊为太子。 “这么多年来,昊儿一直都在帮着朕打理朝堂,朕的身子越发不好,想将昊儿立为太子,由他监国,朕也好安心养病。”南帝虚弱的开口道,询问的目光看向在座的众人。 几位王爷和那些心腹大臣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他们不说全部站在姜元昊一边,多少也都习惯了南帝偏爱大皇子,有意要将皇位传给大皇子,他们就当给个顺手人情,不阻拦,等南帝提起时,赞成便好。 “我们自然听从皇上的意思,只是,朝中有大半的官员恐怕会更支持齐王殿下,另外,还有部分官员跟北朝旧族有关系,恐怕皇上在朝上提及立大皇子为太子的消息,他们会反对。”其中有人担忧提醒道。 “朕请各位爱卿过来,就是给昊儿制造一个绝好的契机,让他立下个大功,过年的时候,朕就下旨封他为太子……” 南帝这话还未说完,就有太监进殿内来禀报:“皇上,七皇子求见。” “让元景进来。”南帝面上一喜,姜元景在朝中算是有些名望,若是元景都站在昊儿一边,那立太子的事就更加稳妥了。 姜元景一进了殿内,跪下道:“儿臣来求见父皇,乃是有一重要之事禀告父皇。” 他说完,还不等南帝答话,他就从怀中掏出一份证词来:“儿臣不负父皇所望,已经查出杀害五皇兄和前大理寺卿甄大人的凶手乃是为大皇兄所指使,儿臣手里有三份证词,父皇可过目。” 突然暴出这么一件事,别说南帝受到惊吓,连殿内的其他王爷和大臣都被惊住了,若是姜元昊当真杀了五皇子的话,那这太子之位,如何都轮不到姜元昊了。 “元景,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诬陷兄长,你胆子不小!”南帝震怒,猛烈的咳嗽起来。不管如何,五皇子的死不能落在姜元昊的头上,而且,这事先前不是颜妃所为吗?颜妃都已经认罪了。 所以,此刻在南帝看来,姜元景这是在诬陷姜元昊。 “父皇,儿臣没有半句虚言。五皇兄的确是被大皇兄派出的死士所杀,除了这几份证词之外,儿臣还找到了甄大人早先藏起来的证人,他们都曾是大皇兄手底下的人,因为替大皇兄办了这件事后,被大皇兄追杀灭口,才将事情真相曝露出来。” 姜元景一身正气,言之凿凿,正义凛然,没有半分的言辞闪烁。 这么多人看着,南帝岂能不看证词,就直接说姜元景诬陷,难不成直接杀了姜元景? 无奈之下,南帝只得让穆廖将那证词呈上来过目了一遍,接着又亲自就审问了那几个证人,那几人所说的死士以及大皇子府内的事情,清楚又详细,南帝心里清楚,却不多言。 如此已经证明的确是姜元昊派人杀了姜元曜和大理寺卿甄大人。 “先前,恐怕是大皇兄怕牵连到自己,才故意将线索证据指向颜妃娘娘,颜妃娘娘为了自己的儿子,只能应下这些罪,以此保全大皇兄。”姜元景一番解释,解了南帝的惑。 南帝心里也清楚,颜妃再大的能力,毕竟也只是个后宫女人,若真有培养死士,能在戒备森严的皇子府里杀了姜元曜,还杀了身边有无数人保护的甄大人。 那他才真要防着颜妃了! “父皇,儿臣明白父皇心中一直都属意大皇兄,想将大皇兄封为太子。儿臣,还请父皇三思!”姜元景磕头劝了一句。 南帝得知了这些真相后气得发抖,气血攻心,一下子吐了口鲜血出来,但他震怒的指着姜元景质问:“你今日来就是为了阻止朕立昊儿为太子的?你真是好心思!难不成,你想当这个太子?” 姜元景的用心也太明显了! 最重要的是,南帝一直都属意姜元昊,如今姜元昊犯下了杀害手足的大罪,他竟然觉得没有别的儿子能当太子了! “还请皇上三思!”殿内的几位王爷、还有大臣陆续跪下劝谏道。 他们虽了乐于顺着南帝的意思拥护姜元昊,可姜元昊就因为五皇子有那么一丝丝可能得势的机会,就杀了亲兄弟,这样的新帝,他们可不敢拥护。 事已至此,南帝想护也护不住了。一口怒气堵在嗓子眼里,凶狠的目光瞪着姜元景,喊了声:“你……你……”就晕了过去。 当天傍晚时分,宫里就传了消息来,说南帝病重。 赵承玉和卫谏就立即坐着马车进了宫。 赵承玉在她的章华宫里住下,去章德殿看南帝之前,赵承玉就吩咐了下去:“皇上病重的消息,别传了出去,免得朝堂动荡,如今天下不稳,宫中一丁点儿的变故就能引起天下大乱,百姓遭殃。” 从他们进宫起,宫中就戒严了,宫门也早早的关了。 卫谏和赵承玉一同去章德殿里给南帝请安,明黄色的幔帐后面隐隐可见南帝躺在龙榻上。 南帝听着声音,虚弱的问了句:“是太医来了吗?” “父皇,是我们。”赵承玉开口。 听到赵承玉的声音,南帝又恼怒起来,挣扎着起来,一看,殿内只有赵承玉和卫谏两人,其他伺候的宫人都不见了。 “来人!”南帝扯着嗓子大声喊。 可他喊了几声,都不见有人进来,眼神里满是厌恶和威慑:“姜元彻,你要造反吗?你跟这个北朝女人想弑君夺位不成?” 卫谏清冷的开口,语气神色里没有半分感情:“父皇,儿臣和玉儿来给父皇侍疾。玉儿才小产,就念及父皇的病,如此孝心,父皇怎能对她恶言相向?” 说完,他过去扶着南帝躺下,喊了声:“来人!” 就立即有小太监端着一碗药送过来,卫谏接过药之后,就当真一副孝子的模样喂南帝喝药,仔细的很。 “穆廖呢?”南帝压着怒气问道。 “穆大总管染了风寒,怕把病气过给父皇,儿臣便让穆大总管休息几日,等他的病好了之后再来照顾父皇。”赵承玉解释道。 卫谏给南帝喂完药之后,拿着帕子给南帝擦了嘴,又端了水给南帝漱口,可谓是照顾得周到妥帖。 随后,卫谏起身来道:“父皇养病期间,儿臣会让人将朝中的那些折子送来章德殿内,儿臣会将折子里的内容都念给父皇听,听从父皇的意思批阅折子。朝堂中,武有萧大将军、赫连将军和李将军等人,文有蒋御史、王太傅等人,父皇不必担心。” “你们想软禁朕,真是好大的胆子!”南帝气得发抖,咬牙切齿的瞪着卫谏和赵承玉,他从来都不将卫谏看做是他的儿子,甚至想杀了卫谏,对于赵承玉,他就从来都没有过好眼色。 “如果我是你,就好好的省着力气,争取能多活一天算一天。”赵承玉没好气的说,如今这宫中早就在她和卫谏的掌控当中,南帝就剩下一口气了,她也就藏着掖着了。 她找了个地方舒适的坐下,喊了宫人来沏茶,一边喝茶,一边道:“实话不瞒皇上,您顶多就能撑到明年春后,还有两个多月的日子,可您若是太多忧思、情绪大起大落,估摸就撑不过一个月了。” 赵承玉像是想气死南帝一般,她往床榻前走过去,继续道:“我没有怀孕,更没有流产。齐王登基,他需要有个孩子而已。我告诉你,前几日,齐王找了两个男人塞进他的两位侧妃房中,那两位侧妃应当会怀上身孕吧?对了,齐王还答应了我,等他登基之后,会将我封为皇后,而且还会从赵氏宗族里挑选一个孩子过继到我膝下,之后再将皇位传给那个孩子。他还承诺了,会将这天下统一,双手奉送给我……南帝,你们南朝算计了那么多年,没有算到,我会用这种方法将江山再夺回来吧?” 说完,赵承玉大笑起来,笑得眼中含满了泪光。 她的脑海里是姑姑从宫墙上跳下来的景象,是无数将士拼杀的壮烈,还有那些无辜的百姓在战乱里绝望挣扎的眼神…… 等了那么久,她筹划的第一步,就要成功了! 南帝怒意的目光落在卫谏身上,不知是憎恨还是恨铁不成钢,他朝卫谏怒骂:“你这个没出息的怂包!这是南朝姜家的江山,你居然要拱手让给一个女人!” “还有,你们别得意,朕还有昊儿,昊儿不会让你们得逞的!”在这种时候,南帝还是把大部分希望寄托在姜元昊身上。 在得知姜元昊杀害了姜元曜之后,南帝是有些迟疑,对姜元昊有了那么一丝的失望。 但是在赵承玉和卫谏将他软禁之后,他心中最属意的人还是姜元昊。 “南帝,你忘了,姜元昊杀害亲兄弟,证据确凿,已经被您一道圣旨遣去姜地抵抗戎族人,去立功了,此时人不在京城。朝中大小事务会有五皇子和几位王爷坐镇处理。”赵承玉好心的提醒他。 南帝果然偏私啊,明知道了姜元昊杀了姜元曜,却仍旧想着要保下姜元昊,不但没有对外宣告五皇子案的真相,反而将姜元昊遣去姜地立功。 “此去姜地路途遥远,战场上又是刀枪无眼,南帝,姜元昊恐怕凶多吉少……” 第112章恋栈权位 南帝恨不得杀了赵承玉,杀了所有北朝旧族。 可如今他只能在心里怨恨憎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而且还被软禁着,空有皇帝的身份,却半点皇位的权威都没了。 他恨啊! 他应该一开始,就将北朝旧族以及赵承玉都杀了,还有卫谏这个儿子,就应该在卫谏维护北朝旧族的时候,连着卫谏一并杀了,如今就不会闹出这样的事情! “你想当皇帝,你想夺江山,朕就是死了,也要让你们背上弑君杀父的骂名!到时候各路诸王定会群起而围攻之!”南帝指着卫谏和赵承玉残虐的说道。 一连说了这么长的话,又加之情绪过激,南帝猛烈的咳嗽几声,又是吐出一口鲜血来! 赵承玉不理会他,卫谏那个儿子对他这个当父亲的更没有半分父子之情。在皇家,即便是多年相处的父子都不会将父子之情看深,更何况卫谏自小就被当做质子送去了北朝,又从来都不得南帝喜欢,在卫谏的心里,从来就没有“父亲”这个概念。 说来,一直得南帝喜欢、宠爱的儿子姜元昊以及昌平公主,在南帝入冬生病之后,来宫中看望南帝的次数也不多。 可即便昌平对南帝这个父亲没有什么感情,但对宫中的事尤其敏感。 从颜妃死后,昌平就一直借口留在宫中,正好最近要过年了,会有不少官员会去昌平公主府送礼,为了拉拢那些官员以及她府中的幕僚,她回了公主府。 赵承玉和卫谏进宫后的第二日一早,昌平就察觉到情况不对,便要回宫,却被她的手下给劝住。 “公主,齐王和赵承玉入了宫,而且将所有的事都掌控在手中,恐怕宫中已经被他们控制,此时公主回宫,犹如羊入虎口。” “父皇被他们控制了,本宫若是不回宫,他们恐怕就要逼宫了!”昌平着急道。 “公主回了宫后,要如何做?禁军、侍卫、羽林卫,公主有多少人在手中?难不成您就想用公主的身份去解决这一切吗?您是公主,他们一个齐王,一个是长公主。还有,公主,皇宫曾是北朝的皇宫,禁军也大部分是北朝的禁军!” 不是这个手下有多么独到的见解,局外人都看得明白眼下的形势。虽说北朝灭了,可以赵承玉为首的北朝旧族势力,在这京城里一直都死死的压着南朝的那些权贵。 尽管改朝换代了,但这儿始终都是北朝。南帝贪恋北朝的雄伟壮阔、贪恋京城乃是天子之都,舍弃了南朝都城,迁都来京城,这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那本宫……此时应该如何做?”昌平也明白过来这一点,心中慌乱起来,也没有了底气。 “公主以后依靠的人是大皇子,既然齐王有所动作,那去了姜地的大皇子肯定也会危险重重,公主此时在宫外,比在宫里更有优势,眼下,您最先要做的是保住大皇子。” “对,得先保住大皇兄,哪怕齐王真的逼宫成功了,他名不正言不顺,怎么也是个弑君杀父的罪名,届时诸王群起而围攻之,大皇兄才是正义的一方。”昌平慢慢稳下心绪来。 她本身就是南帝最宠爱的女儿,她也一直想当一个有权势能力的公主,虽说有些不尽如人意,但手里头还是有不少可用的人和势力,加上最近她一直学习赵承玉,如今她手底下也有一支精锐护卫,她立即将这些人派去姜地保护姜元昊。 另外,姜元昊离开京城之前,也曾交托给她三百多精锐,让她来看住京城。 如今这些人都可以派上用场。 “派人去将大皇子妃抓来公主府,另外让庞先生过来一趟,让他知道现今的局势,大皇子府那边的人还是比较听从庞先生的话。”心神稳定之后,昌平也开始部署起来。 凝霜是北朝旧族的公主,虽说没什么大用,但捏在手里至少给北朝旧族一点威胁。 大皇子府的谋士和大臣多,京城局势最重要的还是得看他们与齐王府抵抗,她公主府的这点人力物力,犹如螳臂当车。 庞遗世那边得的消息快,很快就来了,凝霜也被绑来了公主府里。 “庞先生,大皇兄不在京中,如今一切可就要靠你来筹划了!”昌平此时也没有端着公主的架子和傲气,快一步上前来迎庞遗世,目光中满是殷切恳求。 庞遗世对着昌平简单的作揖行礼,一边已经开始交代起来:“首先是要保护大皇子的安危,我无权去派遣人,还得公主您下令。” “本宫已经派人去保护皇兄,庞先生这点不必担心。”昌平点头道,她与庞遗世思考在同一线上,对此心中舒畅。 “余下的是要保证皇上平安无事,对外宣出皇上遭齐王软禁的消息,但不能将齐王逼急了,否则他鱼死网破,我们的处境就危险了。另外如果争取到宫中禁军,我们的胜率就会增加大半,还有朝中大臣的支持,调遣兵力来京城……” 庞遗世说了许多的安排,可说完之后,发现姜元昊不在京城,昌平即便是公主,有些事她也没办法出面办到。 比如,调遣兵力。 联络大臣这一块,昌平的影响力都不足够。 发现这一事实之后,昌平和庞遗世无不失望遗憾,真正看来,垂死挣扎的人像是他们,而非卫谏和赵承玉。 宫中禁军应当早就在卫谏的控制当中,不然,他又怎么会突然进宫软禁皇上? 而且仔细计算起来,几乎是全部兵力在赵承玉手里。 李璨、赫连南骏以及赫连老将军,而另外一部分兵力则是在萧大将军手里,如今想来,其实这天下真正掌权的人已经是卫谏了。 “只要保住了大皇子,以及大皇子府的人,就不算到了穷途末路。至少,大皇子还有一点胜于齐王,大皇子有子嗣。”庞遗世叹了口气道。 争天下之权不在一时,有多少帝王蛰伏了几十年。 就连卫谏,不也是在北朝为质子十多年,才将北朝拿下吗? 今日傍晚,天色暗沉沉的,又下了一场大雪,虽然明天就过年了,可这京城之中似乎早有人察觉到气氛诡异,连半点过年的喜色都没有了。 昌平没有进宫,赵承玉懒了应付她的功夫。 “唐儿,吩咐下去,皇上病重,今年过年,就简单操办,北朝时过年宫中对王公贵族、大臣们是什么样的赏赐,今年也一样。”赵承玉跟章华宫的侍女唐儿吩咐。 她想了想,又让人去将宁安王妃召进宫中来,后宫琐事复杂的很,她没有那么多时间花在这事上,宁安王妃曾当皇后的时候也是处理过后宫之事,这些交给她来办为好。 如今的后宫,不是北朝那时候的后宫,这后宫里都是南帝的嫔妃以及子女。颜妃死后,南帝还没来得及挑选位嫔妃来打理后宫里的事,平常也是昌平在管着。昌平是南帝最宠爱的女儿,由她暂时打理后宫,那些嫔妃公主还算是信服,即便有不福气的地方,可奈何南帝病着,她们也见不着南帝。 可一下子换了北朝旧族的人来管理后宫,她们心里可就不舒服了,一见到宁安王妃,就一众闹了起来。 “管理后宫这事,我倒是能管,不过,毕竟身份的问题,她们定会沆瀣一气与我为敌。有一人比我更适合来管理后宫。”宁安王妃来找赵承玉,“永宁公主是南帝的女儿,虽说以前不得宠,可她嫁的人是赫连将军。” “永宁公主不行,她性子太过绵软,她还不被后宫这些人给生吞活剥了。”赵承玉摇头,对永宁公主并不看好。 “我可在其后指点,她只要出面即可。” 赵承玉不想让后宫这儿闹出事情来,也只能依着宁安王妃的意思,让永宁公主来管理后宫。 “怎么样?姜地那边传来消息没有?”松儿一进章华宫,赵承玉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松儿摇了摇头,一脸苦色,不过她劝了赵承玉一句:“公主不必担心,姜地和藏地是您的地方,姜元昊只要进了姜地的地界,必死无疑。” “我倒不是在意他是死是活,就怕没消息。不过说来,他也算不得什么威胁。”赵承玉自说自话,转而又与松儿问道:“宫中的事应该都传出去了,盯着齐王府的人不少,那边可有出什么意外?” “殿下早就安排了人暗中保护,没人能闯进齐王府里。京城这边,李璨将军也调遣了三千兵马来,赫连将军暗中调遣了一万兵马,如今的京城被重重包围,固若金汤。什么消息都送不出去。” 松儿将所有的事都与赵承玉说了一番。 听此,赵承玉皱着的眉头才渐渐舒展开来,就怕到了最后一步出了什么岔子,功亏一篑。 越接近成功,赵承玉这心里越发烦躁不安起来。 她突然想到宫中还有个佛堂,了凡一直被南帝留在那儿。 虽说了凡赠了她一串佛珠,说心情烦躁时可看一看,但是了凡就在宫中,她何必舍易求难?于是,她往佛堂去了一趟。 了凡仍旧淡然得如世外高人,宫中的人早已人人自危,连佛堂留着的不少僧人都无心打坐参禅,见着赵承玉来,目光就有些飘忽,心绪不定。 “似乎我过来,你并不意外?”赵承玉走到了凡身边,了凡敲木鱼的动作停了下来,而在他的旁边,还有一个空着的蒲团。 显然,这个蒲团是了凡替她准备的。 “长公主为了天下,机关算尽,心中只有权,而无其他。既然无佛祖,也就无需来念经诵佛。”了凡的意思,蒲团并不是为了赵承玉准备。 也对,只有一个空蒲团,却无木鱼、佛珠等物。 “世人皆知了凡已经是得到高僧,可否为本宫解惑?”赵承玉眉目里藏了许多的困惑,原本一切事情都在她的谋划之下进行得顺利,甚至比当年只有十三岁的她扶持赵承桓登基都要容易。一切都进行得那么顺利,可这段时间,她却从不曾真正开心过。 “长公主太过执着于权势,心中没有了善。”了凡开口说道,他的目光至始至终都没有看过赵承玉一眼,“南帝好歹也是一国之君,即便落败,也该有他的尊荣。若是除去天子的身份,他不曾是个十恶不赦之人,佛家讲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他说了许多的佛偈,句句都在劝说赵承玉放下心中的执念。 “你是希望本宫放过南帝?”赵承玉皱眉问道,南帝虽说并非是残暴不仁的君王,但在天下权势面前,从来就没有该不该死,只有利弊。 “贫僧是希望长公主能够放过自己,放下权势。”如此一来,或许会过得更开心。 “齐王登基已是不争之事实,朝堂贤臣良将,又有明君,长公主若能放下执念,才能活得自在,若是执着于爱恨恩怨,恐会作茧自缚,一世难得安宁善终。” 了凡的话,赵承玉听明白了。 了凡是了解她心中所想,如若她此时放手,只需当个身份尊贵的皇后,一世荣耀,若她还执着于赵氏皇族的江山,恐怕日后这天下又要生出很多的战乱来,不管最后能不能成功,她这一世注定殚精竭虑的为权位算计,怎可能安宁?怎可能善终? “本宫并非恋栈权位,为的是大义。”赵承玉硬着语气道,威严尽显。 “大义?”了凡嘲笑了一声:“长公主这话骗得过自己吗?” 说完这一句之后,了凡不再理会赵承玉,继续敲着木鱼。 大义就该是以天下为主,卫谏坐这天下之主比赵氏宗族里的任何一人都好,赵承玉若真是为了大义,就该摒弃往日恩怨,好好辅佐卫谏才是,而不是算计着从卫谏手里将江山夺过去,让赵氏宗族成为这天下之主。 如今的赵承玉已经不再是他一开始在迦叶寺里遇见的那个赵承玉了,那时候的赵承玉除了权势之外,眼中还能看到别的事情,知道欢笑。而如今的赵承玉,眼中所见都是权势和算计,能得她注意的人或者事,也与权势算计相关。 她看不到了凡今日在佛前放的书不是佛经,而是一本虫鸟录,同样也没有看到佛堂这儿的梅花开了,梅花香味还那么浓,整个佛堂里都是梅花香和檀木香掺杂在一起的香味,她也没有看到了凡早早的让人给她准备了一杯茶。 在了凡这儿未能解除烦躁,反而被了凡责备的口吻说了一通,赵承玉更是烦躁不安。 出了佛堂之后,赵承玉路过后宫,听到有小孩在念着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声音清脆稚嫩。 从知道自己很难怀上身孕之后,赵承玉对孩子就产生了莫名的喜欢和亲近。她不由驻足在旁观看,只见有个头上扎着两个小丸子的华服小女孩坐在凉亭里读书,凉亭里没有炭盆,她冷得瑟瑟发抖,但还是用很大的声音在念着书里的字。 这会儿,赵承玉闻到了梅花香,淡雅的很,她回忆起以前未出嫁的时候,宫中的梅花开了,她虽没有空闲来赏梅,但也会吩咐侍女摘几支梅花放置到章华宫内,或者会让人采摘一些梅花制作冰雪梅花膏。 “瑾儿,你去摘几支梅花回章华宫,另外,过年宴,多添些与梅花相关的东西。”赵承玉与瑾儿吩咐。 她也不去忙别的事情了,等瑾儿摘了梅花来,她吩咐了人在这儿摆上一张书桌,准备了笔墨纸砚,静下心来画了副寒梅图。 了凡那一番话虽说未彻底将她敲打清醒,但也是有些作用的。 好像真的是从北朝被灭之后,她就没有为了自己而活过,如今已经胜利在望,卫谏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得妥当,真的不需要她多操心,她不妨暂时放轻松,做些当下想到要做的事。 今日,赵承玉画过梅花图之后,又在章华宫里与侍女们在一块玩踢毽子、掷骰子一些小游戏,真的是什么事都没有去过问。 可惜,她休息还不足半日,到了傍晚,就有宫女来报,说后宫那边出事了,永宁公主真如赵承玉说的那般,性子太绵软,后宫的事,她管不了不说,还叫人给欺负得哭了。 第113章南帝殡天 等赵承玉赶到后宫的时候,后宫的那一干嫔妃、公主、皇子全都聚在了一块,要找永宁公主和宁安王妃的麻烦。 “不管永宁公主还是宁安王妃,在我们跟前是小辈,见着我们不行礼请安,还对我们指三指四的。”绫妃趾高气扬的道,气势汹汹的,丝毫不将永宁公主和宁安王妃放在眼里。 绫妃、梅妃、静妃、玉妃这四人是在南朝陪在南帝身边很多年的嫔妃,也都给南帝生下过公主和皇子,虽说身份比不得颜妃,那在后宫也是有势力的人,永宁公主原先在宫中的时候,那可是在她们面前不敢大声说一句话的人,更是对她们言听计从。 如今,换成永宁公主来管后宫的事,她们心里如何能自在。 “宁安王妃在北朝时是地位高着,可是北朝让南朝给灭了,你们北朝旧族不过是亡国之人,皇上大度留你们活着,可别忘了身份啊!”玉妃不屑的口吻道,厌恶的目光落在宁安王妃的身上。 其他的后宫嫔妃因着玉妃和绫妃的这一番话,还真没了惧怕,个个都昂首挺胸,气势足得很。 赵承玉疾步过来,冷冽的眼神扫了一眼这四妃,最后目光落在玉妃身边那个五六岁左右的小皇子身上。 “这位,应该是父皇的十三皇子吧?父皇在修建皇陵,父皇的心思是殡天之后,选几个孩子陪葬,老人爱幼子,应当会喜欢十三皇子。” 赵承玉这话落下,玉妃赶紧的将十三皇子拉到身后护着,警惕凶狠的目光瞪着赵承玉:“你一个齐王侧妃,也敢在本宫面前嚣张?” “瑾儿,传皇上口谕。”赵承玉喊了一声。 瑾儿立即一板一眼的道:“皇上口谕,朕重病期间,后宫大小事物交由永宁公主和昭仁长公主主持,可代行天子之权。” “你假传皇上口谕!”玉妃指着赵承玉厉声道,“皇上怎么可能会将宫中的事交给你这个北朝旧族的女人!” 玉妃指控出来,其他人都相信,梅妃就大叫起来:“来人啊!赵承玉假传皇上口谕,将她给乱棍打死!” 这几个嫔妃闹得热闹,可却没有人听她们的话。 赵承玉一招手,就出现十多个宫女、太监:“皇上重病,想看看几位小皇子、小公主,带着几位小主子去章德殿内给皇上看看。” 玉妃等几人将孩子护得死死的,可赵承玉的话音落下,那些个宫女太监丝毫不理会玉妃等人发怒的脸色,强硬的将几位小主子抱走了。 孩子被抱走,玉妃这几人也嚣张不起来了,她们不闹事,其他的嫔妃更不会去冒尖惹事。 “不管本宫是不是假传皇上口谕,如今你们的孩子在本宫的手里。本宫不是好脾气的人,你们最好别惹怒本宫,年夜饭的时候,本宫会让你们和孩子们一起过年。” 说完这话,赵承玉就转身走了。 被拿了命脉,嫔妃们都老实了,宁安王妃如何说、如何安排,她们就只能听着,再不敢有一句怨言,生怕自己表现得不好,孩子们就被赵承玉凶残的伤害。 赵承玉真将这些孩子都给送去了章德殿,免得南帝病榻前凄凉,临死前能有这么多孩子陪着他,也算是安慰了。 至少这些孩子心思还单纯,关心是真关心,担心也会是真担心,可不会像其他那些长大了的皇子公主,人在病榻前候着,心里头可藏着别的心思。 “本宫知道,南帝你不喜欢这些孩子,但也只有他们会将你当做父亲。” 一大群孩子簇拥到病榻前,个个怯弱的看着躺在床榻上的南帝,但都红了眼眶,哭着,嘴里叫着:“父皇。”南帝听着这些声音烦躁,皱眉侧开了脑袋。 “姜地那边传了消息来,姜元昊逃了。南帝你该放心,好好的撑着,兴许你还能撑到姜元昊回来。”赵承玉又给南帝说了这个好消息,然后温声对那些小孩子吩咐道:“你们可要照顾好父皇。” 说完,她就离开了章德殿。 卫谏在南书房与朝中大臣议了许久的事,正好这时候回到章华宫。 “京城已经乱了,我得到消息,姜元昊已经在往京城赶回来。”卫谏露出一丝忧色,但说话的口吻还算轻松。 “昌平的反应很快,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姜元昊不在京中,大皇子府的人都是在听从昌平的调遣。不过,到底不是姜元昊本人,昌平做这些事还是吃力的很。只要挡住姜元昊进不了京城,便没有任何问题。”赵承玉懒懒的说,如今京城的局势就像是一盘棋,姜元昊那些人是棋子,而她和卫谏,是那个下棋的人。 赵承玉将一份名单交给卫谏:“接下来的事情我不会插手太多,这些是姜元昊的党羽,你自己处理。” 赵承玉得到这份名单是轻而易举的事,功劳出于卫谏送给她的那个风月楼。 卫谏接过名单,只看了一眼,就放在烛火上烧了,他自然早就知道这些人了。 见此,赵承玉也没说什么。 夜里两人无声的用了晚膳。 第二日一早,赵承玉闲暇无事,在宫中四处走动,卫谏则是一早就去与大臣们议事,批折子,忙碌得不行。 宫中和京城乱了,但天下却比之前更稳固,平叛、赈灾救济、修建工事、官员调动,没有出半点纰漏。 过年后初六,齐王府那边传了好消息来,李徽婷和萧清薇都怀上了。 赵承玉去将这个消息告知给南帝听时,南帝只愤怒的瞪着她,气得张嘴大喊,却只能发出“嚎嚎”的声音。 穆廖的风寒好了,被赵承玉安排去章德殿里伺候南帝。 赵承玉每日在宫中乱逛,偶尔去佛堂那儿找了凡要几本佛经看一看,甚少踏足过章德殿。至于章德殿那边的情况,自然会有人一字不落的告诉她。 南帝早已经病入膏肓,见到穆廖过来,激动得眼里含着泪光,伸手抓住穆廖的手,吃力的撑着坐起来。 “皇上……”穆廖见此怆然落泪,他跟在南帝身边伺候了几十年了,那感情比后宫的嫔妃、以及南帝所有的子女都要亲近。 “穆廖……朕……朕撑着……这……这口气……等……昊儿……回……回来……”南帝吃力的说着,嘴唇颤抖的动着,他耗费了很大的力气,却说出来的话声音很轻。 “皇上,你慢慢说,奴才在这儿听着。”穆廖擦了把眼泪,将耳朵凑到南帝嘴边。 “朕……要传位……给……给昊儿……”南帝吃力的一字一句的说清楚,“你……你是朕……身边的人……你的话……他们……信……” “皇上,奴才的话,也抵不过圣旨好用。齐王夫妇掌控了皇宫,奴才……怕是要有负皇上所托啊!”穆廖无奈的道,他皱巴巴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朕念,你写……” 于是,穆廖找了一卷圣旨,照着南帝所念的话,颤抖着写好了一道传位圣旨,又找出打印盖上。 穆廖虽说在南帝跟前伺候了几十年,却是没有学会南帝的笔记,他看着那道圣旨,脸上忧色满满:“这样,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不能行也没有办法了,南帝如今病成了这个模样,连笔都握不好了,如何能写出圣旨来? 怕传位圣旨的事让卫谏或者赵承玉知道,穆廖赶紧找了个地方藏起来。 南帝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早体力不济,躺在病榻上出气比进气快。 “来人!快叫太医来!”穆廖着急了,连忙对着殿外大声喊,眼看着南帝这样子是要撑不下去了。 小太监很快请了太医过来,太医诊了脉也没说什么,只是给南帝塞了一片参片含着续命。 “皇上的病体已经无药可治,参片也只能续命几日,这般撑着着实太过受折磨,不如……早早殡天!”太医说完这句话,脑袋重重的磕在地上。 太医说得没有错,南帝如今这副模样很是受折磨,每天都有好几回喘气难受,那感觉还不如死了。余下的时候,浑身没有一点儿力气,什么也能吃,还各处都疼。 “不行!朕……要等昊儿……”刚含了参片,南帝这句话说得太算利索。 太医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就走了。 连他一个太医都看明白了,这帝位只能是齐王的了,大皇子此时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 还没到第二天,南帝让穆廖写的那份圣旨的内容一字不差的落入了赵承玉的耳朵里,连穆廖藏圣旨的地方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把咱们的那份圣旨换到那儿去,到时候由穆廖来宣布传位圣旨更有信服力。”赵承玉跟人交代了一句。 “还有,大皇子在京城外了。她没有着急进京,而是派人送了一封信来。”松儿跟赵承玉禀报此事,当然,信是送到了卫谏的手里,松儿只是从眼线那儿知道了这么件事而已。 卫谏看完了折子回来后,就跟赵承玉提了姜元昊送信来的事。 “他派人送信来,向我们求和,说放弃争夺帝位。” “他是想避开锋芒,保存实力,先留着一条命,暗中蛰伏积攒势力,来日东山再起。”赵承玉吃了快糕点,冷静的分析。 姜元昊做出这样的决定,还真出乎她的意料。 在她看来,姜元昊那种易怒、刚愎自用的人,自大的很,怎么可能会是如此能伸能屈的人? “应该又是庞遗世给他出的主意。这个庞遗世,能耐还真不小!”卫谏道,甚少会有人能入他的眼,但此时,他话中的语气的确对庞遗世有赞赏和爱惜之意。 “既然不是为我们所用,那就得想办法除去庞遗世。”赵承玉冷静的提醒,又将话拉回正题:“你打算如何回应姜元昊?” “若对他赶尽杀绝,事情闹出来不好看。留他一条性命,我登基便会更加的名正言顺,不会留下任何的诟病。”卫谏答道。 赵承玉也点了头,他们的目标是皇位,而不是杀姜元昊,只要让这个皇位来得更正途,没有诟病是最好的。原本,杀姜元昊就是下下策。 落个逼宫弑君的名声不好听也就罢了,就担心日后有心人会以此为借口叛逆,徒生战乱,扰得天下百姓不安。 “对了,太医来说过,南帝撑不过五六日了。”赵承玉跟卫谏提了一句。卫谏的脸色微微的沉了沉,毕竟那是他的父亲,想到他就要死了,他心里有那么一瞬的难过悲伤。不过,也仅一瞬而已,片刻他就恢复了一脸的冷色:“皇陵已经修建好,陪葬的物品、嫔妃也都挑好了,礼部也早已将此事准备好了,讣文、谥号,都准备齐全了。” 南朝国法里,天子殡天,有活人陪葬的律法。到也不是特别残暴,就是选几个嫔妃和一干宫女太监,约莫不足百人吧。 赵承玉近来看多了佛经,心里生了丝善念:“活人殉葬还是免了吧,前朝嫔妃,无子的,送去庵堂里出家,有的子女的,留在京中,或者分封去外地。” 北朝历代便是如此的。 “好。”卫谏点头应了下来。 五天后,南帝于章德殿殡天,丧钟响彻宫中,旋绕不散。 姜元昊也已经平安回到了京城,丧钟一响,百官和皇子公主们全都进了宫,在章德殿外跪着。 穆廖一脸悲怆的出来,身子佝偻着,像是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拉长了声音大声道:“皇上遗诏……齐王姜元彻人品贵重,英才伟略,深肖朕躬,乃是帝王之才,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穆廖念完之后,傻了眼,这不是他写的那一份圣旨。 “这份遗诏是假的!”念完之后,穆廖不死心的大声说道,“皇上是要传位给大皇子,而不是齐王!” 几位王爷上前去看了,遗诏上都写明白了,是传位给卫谏,而且字迹都是出自南帝之手,圣旨上也有盖上玉玺,怎可能是假圣旨? “穆廖,你是何意思?”一位王爷跳起来指着穆廖质问。 穆廖跪在地上磕头哭着道:“王爷,奴才伺候在皇上身边,可是亲耳听皇上说要传位给大皇子,皇上病榻上无力写圣旨,还让奴才代笔写了一道传位给大皇子的圣旨。奴才所言,句句属实!” 一个奴才的话,能有什么用? 而且就算他说的是真的,可一份南帝亲笔所写的传位诏书更有说服力,还是一个太监写的传位诏书有说服力?结果显而易见。 穆廖将求助的目光看向姜元昊,只要姜元昊把握好机会,说不定就能够扭转乾坤,登基为帝。 可姜元昊在庞遗世的一番分析之下,知晓以他现在的实力去与卫谏相争,无异于鸡蛋碰石头。他好不容易撇开争位的关系,穆廖一番话,又将他拉入斗争沼泽里。他一直担心卫谏会找他的错处杀了他,此时,他当然要撇清关系。 “穆大总管,你这是要诬陷本皇子吗?父皇都已经留下遗诏传位给齐王,本皇子先前犯了些错,诸位叔伯皆知道,父皇仁厚,饶过本皇子的性命,本皇子自然知晓自己无德无能当这天下之主。” 姜元昊说完,他拔出随身佩戴的匕首,就刺入穆廖的胸腹,了结了他的性命。 “这老奴仗着是父皇亲近的人,就妄想搅乱朝堂江山,罪不可赦!”他大声一呼,接着就对着卫谏跪了下去,大声道:“臣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这一喊,其他大臣自然跟着叩见新帝,高呼万岁。 卫谏牵着赵承玉的手,望着跪在他面前的这些百官,一身威仪再不做掩饰:“众卿平生!” 第114章立为皇后 这场帝位争斗,以卫谏获得胜利告终。 卫谏封了姜元昊为昊王,姜元景封为景荣王,其他心腹大臣皆有封赏,没有任何人因为这场斗争而有什么伤亡。 在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一场浩大的争斗就结束了。 另外,卫谏下旨将赵承玉封为皇后,此旨意一下,萧大将军就立即拉了一派心腹上书,不肯奉诏,还有些老派的大臣对此也颇有微词。 “那赵承玉是侧妃,萧妃才是圣上的原配正妻,皇后之位自然是原配正妻的。” “赵承玉可是北朝旧族的人,她怎能当皇后?万一她心有不轨,联合北朝旧族的人为乱?” 这两种反对声音在朝中最为强烈。 卫谏既然早已决定了封赵承玉为皇后,又岂会无法应对这些大臣? 第二日上朝,他就与殿内的百官道:“萧妃虽是朕的正妻,但萧妃心智受损,犹如十岁稚童,皇后乃是一国之母,自然要考虑到德行才略,赵承玉出身北朝长公主,受皇族礼法教养,行事大方稳妥,更是曾管理过北朝后宫诸事,朕要的皇后,定是能将后宫打理妥帖,免朕烦忧,又能帮得到朕人选。另外,南朝北朝已为一体,朕不想再听到如此离心之言!” 卫谏的这番解释,虽然将部分朝臣的嘴给堵住了,但是亦有人提议立已经怀孕的李徽婷或者萧清薇为皇后,还有人提议广纳天下女子选秀,从中选一人出来为皇后。 这里两点提议都让卫谏给驳回了。 “玉儿,是朕认定的皇后,她出身高贵,行事大度,与朕感情甚笃。帝后和睦亦是朝中之福,更何况,先皇大丧,为表孝心,朕决意三年不纳女子入后宫。另外,天下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诸位臣工,还是将心思放在百姓身上,如此才是百姓之福,社稷之福,朕之福!” 此话一出,那几个蹦跶的人也没了话。 新帝登基,大多会做出些立威望的事情来,他们知道适可而止,免得那铡人的大刀落在自己的后颈上。 立后的事下来了,赵承玉有许多的事情要忙,准备先皇的大丧,还有卫谏的登基大典,立后大典,以及后宫里先皇嫔妃子女、京中诰命妇、还有后宫的一摊子事,她都得做好了,不能出一丁点儿差错,免得叫人抓住了把柄。 “萧贵妃那儿必须得礼数周全,惯例用度上,要按着皇后的份补上,宫女、太监、嬷嬷,章华宫是什么样的数目,那边就得是什么样的,还有,吩咐下去,以后本宫用的东西都准备双份,一份送章华宫,一份送萧贵妃那儿。”赵承玉忙了一大堆的事后,又想起来,与瑾儿交代了一句。 萧清柠被封了萧贵妃,虽说她是皇后了,可萧清柠毕竟是卫谏的正妻,所以她还是得敬着些萧清柠,既然能在礼数上周全,又能让朝堂上那些老臣看得明白,让他们更容易接受她这个皇后,她倒是不计较这个。 别的事,无需她交代,瑾儿她们会处理得妥当,但这事,赵承玉不吩咐,瑾儿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那萧妃和李妃呢?”瑾儿严谨的问了句,毕竟卫谏的嫔妃不多,这里两位又是怀了身孕的。 赵承玉又按了按额头,更头疼起来:“用度还是按着妃位来,月银赏赐方面多添一些,另外,若是后宫有什么赏赐下来,先让她们二位来挑。” “是。” 这边刚解决了这点小事,那边就又得立马去见命妇,要对她们耳提面命一翻,这样的事,赵承玉以前也是常做过的,对于她而言不过是信手拈来的小事。想她当初掌控朝堂,如今处理后宫的这些事,她原先都是做过的,虽说不难,可也奈何一大堆的事一下子全压了过。 加上先皇大丧的时候,她在灵堂上又跪了一日,这一累,天气还有些冷,她就染上了风寒。 “两日后就是登基大典,皇上的龙袍冠冕都得仔细检查一遍,还有宫中礼仪、礼部、钦天监那边也都得去商榷了解,定不能出任何的纰漏。”登基大典是紧要是事,不能出任何的状况,赵承玉一边咳嗽着,强撑着精力跟瑾儿又提醒了一便遍。 赵承玉因染了风寒,声音沙哑得很,瑾儿听着都能感觉到赵承玉说话有多吃力。 “皇后娘娘,您就放心吧,奴婢会将这些都盯好了,您赶紧喝药。”瑾儿端了药过去,本来是要喂赵承玉的,赵承玉接过去,自己一口给喝了下去。喝完后,拧着眉,药的苦涩让她极度不适。 瑾儿赶紧递了一杯清水给她漱口,接着又拿了几颗蜜饯递给赵承玉。 夜里,瑾儿难得早早的就哄了赵承玉睡下,她忙完了所有的事也准备回房休息,刚出屋子,就看见卫谏来了。 “皇上。”瑾儿躬身,声音刻意压低了许多。 “朕去看看她。”卫谏也压低了声音,他冷硬的脸上也布满疲倦,这几日,他要忙的事情不比赵承玉少,每日也只能合眼休息一两个时辰。 听到赵承玉病了的消息,他就立马过来了。 “皇后娘娘已经睡下,奴婢伺候她喝了药,有洛城姑娘看过,没什么大碍,皇上不必担心。”瑾儿将赵承玉的情况说了一下。 卫谏点头,紧缩的眉头渐渐舒展了些:“嗯,朕去看看她,不会扰醒了她。你也下去歇着吧。” 瑾儿忧虑的看了卫谏两眼,最后还是躬身退下。 卫谏轻手轻脚的进了殿内,在床榻边上坐下,伸手摸着赵承玉的睡颜,眷恋深情的目光看着她,只是这么看着她,他都感觉一身的疲惫都消失不见了。 时间像是走得很缓慢、很缓慢。 月光从窗棂格子里投射进来,一地银华。 卫谏和衣在赵承玉身边躺下,将她用在怀中,盖着同一床锦被,眯上眼睛,安心又安稳的睡下。等道,天色是只露了一丝鱼肚白的时候,卫谏就轻手轻脚的起身,整了整因为睡了一夜而有些褶皱的袍子,低头在沉睡中的赵承玉额头上一吻,就要离开。 这个时辰,瑾儿也要起身去忙后宫的事物,她多忙些,赵承玉就能每日多休息一些。她刚经过院子,就看卫谏从赵承玉的寝殿里出来,忙忙的行了个礼。 卫谏低声与她嘱咐:“朕得回去看折子了。她还没醒,别同她提起朕来过。” 瑾儿疑惑看他。 “她染着风寒,不喜被亲近,明日就是登基大典,她怕会将病气过给朕。让她知道了,反而生气。”说完这话,卫谏就匆匆的离开了。 第115章温情 登基大典上,卫谏一身明黄的龙袍,威严尽显,举手投足间都皆是帝王霸气,赵承玉站在离大殿远远的柱子后面,虽然看不清卫谏的容貌和神色,却也能感觉到他才是真正的天子,有君临天下的气度。 她记得当初十三岁的她牵着赵承桓的手走过登基大典的时候,每一步都艰难,走过那些伏地跪到的百官,那样的场面,她至今记忆犹新,可如今想来,却发觉没有卫谏那般威严,没有那种天子登基的霸气。 “娘娘,今日风大,您的身体还没好,还是别在这儿久站了。”瑾儿担忧的提醒道。 赵承玉嘴角噙着笑容,目光痴迷,此刻她心里忘记了对卫谏的埋怨和仇恨,只痴迷的欣赏着天子的风采:“了凡说,北朝灭了,天下会大统。” “了凡师傅是高僧,却不是先知。”瑾儿笑了一句。 “我原先也笑他唬我,如今,我觉得他那句话没错,卫谏的才能高于南帝、高于承桓,也高于我,当年十三岁的我,能够一直保着北朝江山稳固,直到北朝灭了,我也只是输在了卫谏的手上。”赵承玉越说着,心里越兴奋起来,这天下常年征战,分分裂裂,若有一日大统了,百姓才能真正的过上好日子。从卫谏穿着龙袍往大殿里去的那一路,她似乎看到了天下大统的景象。 “娘娘对皇上的评价很高。”瑾儿道。 “除却我与他身份的差别,他的确是个有才能、能够治理天下的人。”赵承玉这话说得很中肯,没有半点私心。 若她真正没有被私心所扰的话,应该不会与卫谏为敌。 “好了,我们回去吧。”赵承玉转身道,卫谏登基,她们这些后宫女子是不得出现的。 登基后的两日会是封后大典,她眼下身体不好,如何都得先养好了身体,封后大典上不能失了威仪。 一路凉风,赵承玉裹紧了身上的大氅,这一路没什么人,她和瑾儿形色匆匆,突然有个宫女慌乱从她们不远处跑过去,神色惊慌、闪躲。 赵承玉睥了一眼,眉头小皱。 “冒冒失失的,不会是发生什么事了?”瑾儿也起了疑心,皱眉道,目光已经往那小宫女奔跑出来的方向看了看。 那边是萧清薇住的锦绣宫,但那丫头也不像是锦绣宫的人。 “锦绣宫出事了?”赵承玉问了一句。 瑾儿留意到赵承玉脸色不太好,略顿了片刻后,道:“娘娘还是先回章华宫休息,锦绣宫那边,奴婢打发几个丫头过去看看。” “也好。”赵承玉点头,今日这样的大日子,想来萧清薇不敢生出什么事端来。 赵承玉便与瑾儿先回了章华宫,瑾儿一到章华宫之后,就打发了个宫女去锦绣宫那边看看。 没多一会儿,去锦绣宫的宫女就回来了,与瑾儿禀话说:“萧妃娘娘丢了东西,应当是那个慌乱逃走的宫女偷的。” “原是如此,派几个人去将那偷东西的宫女抓起来,替萧妃娘娘追回丢的东西。”瑾儿吩咐了一句,就去回了赵承玉,让赵承玉不必忧心,她已经派人去处理这事了。 赵承玉身体病着,听瑾儿说去办这事了,便也就没放在心上。 这后宫到处都是她的眼线,那些人掀不起什么水花来。 赵承玉这一躺下,或许是心宽了,睡得极好,约莫快傍晚才醒来,她睁开眼的时候,入眼是模模糊糊的一片明黄的光亮,待得眼睛看得清楚仔细了,才知是卫谏在她床榻前坐着。 “醒了?”卫谏关心的问,伸手要扶着她坐起来。 “我染着风寒,怕病气过给了你,你若是病了,朝中的事便要耽搁下来。”赵承玉侧开卫谏,咳嗽了两声。 果然,她如卫谏所猜测的一般。 她心里其实是将天下百姓看得更重要一些的。 “朕在你眼中,是那般体弱之人?”卫谏声音冷冽。 “也对,皇上身强体壮,常在血雨腥风里打滚,小小的风寒,的确威胁不到你。”赵承玉幡然醒悟,点了点头,卫谏若是连这点小风寒都怕,那他早就死了。 “你这都病了好几日了,怎还不见好转?”卫谏担心不已,他看赵承玉的脸色仍惨淡得很,没有什么血色,“纪姑娘看过吗?还是再让荆大夫来瞧一瞧。” 他倒有些担心像先前的几次一样,有人给赵承玉下毒。赵承玉猜着他的心思:“这到处都是我的人,若谁还有能力暗中给我下毒,那这人还真了不得。” 知道她是说笑,也知道她是自信,但卫谏还是有点儿不放心,坚持让人叫了荆大夫过来,亲眼看着荆大夫给赵承玉诊脉之后,听着荆大夫的确说赵承玉只是风寒,之所以一直没怎么好,就是每日劳累得多,休息得少,没调养好,好好睡两日,就没什么大碍了。 “封后大典你可要保持好的气色,这两日,你什么都别管,好生歇着,那些事就让瑾儿吩咐去吩咐。”卫谏说完,弯下腰将躺在床榻上的赵承玉抱了起来。 “你抱我作甚?”赵承玉惊叫,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住了,脸也一下子绯红一片,两人间的关系,可不曾有过这种暧昧。 “送你去章德殿,若是在章华宫里,你想来忍不住要去操心。” 说完,抱着怀中的女人,软软的身子靠在他怀里,卫谏心情大好,大步的要出章华宫。 “本宫自己走。”赵承玉挣扎了下道。 可奈何卫谏将她抱得很紧,她的挣扎完全没用。 “别动。”卫谏低吼了一声。 赵承玉脸红彤彤的,有些发热,竟然也安分了起来。 到了章德殿里后,卫谏将赵承玉放在一旁的软榻上躺着,给她盖上毯子,看她脸色红得厉害,以为她发热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并不烫,才放心下来。 “若是不舒服,就再睡会儿。朕去看折子。”卫谏跟她叮嘱了一句,就过去书案前坐下,翻看起折子来。 赵承玉的心慢慢的放松下来,这殿内点着宁神的香,她原来是半躺着,拿了本书在看,没多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第116章崴脚 这两日,赵承玉都被卫谏强制留在了章德殿,他看折子,赵承玉就自己看看书或者躺着休息,他放下折子后,就陪着她到外面走走,散散步。 到了封后大典那一日,瑾儿领着侍女将皇后的冠服送了过来,几个人给赵承玉穿上,整理,赵承玉那一身威仪、傲然,让人看得移不开眼,心生敬畏。 卫谏也痴痴的看着她,他的目光热切,心里十分笃定,他与赵承玉会一直牵手走下去,也更加的认定,余后的日子里,赵承玉定是那个陪在他身边的女人,他们倆荣辱与共,生死同命,不可分割的一体。 “顾盼生姿,见之忘俗。这一身十分适合你。”卫谏道,伸手牵着赵承玉手,“牵紧了我的手,别怕,别担心。” 卫谏本是一番宽慰赵承玉的话,却不想引来赵承玉一声讥笑:“皇上是将我看做那些小门小户里出身的柔弱女子了吗?这种场合,我怎会怕?” 她十三岁就牵着赵承桓走了登基大典呢,一个小小的封后大殿,等级可差了登基大殿好些倍,在她眼里着实算不得什么。 卫谏了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赵承玉的手牵得更紧了些,不管她是否会紧张,但他会一直牵着她的手,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不放开。 吉时到了卫谏牵着赵承玉的手走出大殿,一路去了太庙祭祀先祖,又得钦天监占卜祈福,在云台之上接受百官的朝拜,耳边是响彻的封后诏书声音。 虽然是皇后,但赵承玉看着跪到在她脚下的大臣们,以及她身边站着的卫谏,让她有种君临天下的错觉。心中激动澎湃起来,时隔多年,在经历这样的场合,她心境与十三岁时领着赵承桓登基不一样了许多。她的眼光好像看到了更远的东西,也看到了更加复杂的东西。 “再走上眼前的台阶,今日的封后大典就圆满完成了。”卫谏舒了口气,瞥向赵承玉的目光满是心疼,这一身皇后冠服繁杂沉重,她的风寒才刚刚好,身子虚弱得很。走了这么久,他已经明显感觉到赵承玉脸色白了许多,额头还有了细汗,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头上的凤冠满是金银珠翠,约莫有六七斤重,赵承玉已有些头重脚轻,但还是咬牙撑着,脸上的笑容都没有一丝的破绽。 她怎可允许自己出半点的差错? 她是皇后,今日是封后大典,她得维护身为皇后的威严,不教旁人看轻,她身后还有北朝旧族,以及赵氏皇族的希望。 卫谏心疼得想直接将她抱起,可他明白,赵承玉觉不允许他这样做。 “哎哟!”赵承玉一下子脚下不稳,崴了一下脚,刻意压低的吃痛声,听得卫谏皱了皱眉,再看赵承玉那一脸倔强又苍白的脸色,他再也顾不得其他。 弯身,直接双手将的赵承玉抱起。 面色不改的抱着她往台阶上走去,直到走到最上面的台阶,身后的大殿,是他们倆今夜就寝的新婚大殿。 封后,即是他倆的一次大婚。 “放我下来!这成何体统!”果然,赵承玉生怒挣扎起来,她将这种重要场合的礼数看得极重,在封后大典上,卫谏就这般将她抱起,实在太过轻佻。 他们倆一个是皇上,一个是皇后,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青年恋人。 “你脚伤了,就别再逞强!放下皇上皇后的身份,我心疼我的女人而已!”卫谏低声喝道,将要挣扎的赵承玉压了压,抱得更紧些,让她动弹不得。 赵承玉也不挣扎了,心里还是有些不高兴,封后大典上,卫谏这般抱着她,太过荒唐。之后也不知会传出多少流言。可她的确是走不了了,又挣扎不出来,哪怕能挣扎出来也不能就这样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与卫谏闹起来。于是,也只有让卫谏抱着。 不知为何,卫谏这样抱着她,她觉得心安,她会有瞬间的恍惚,这是她出嫁的场面,卫谏抱着她入新房,想着这些,她脸上渐渐滚烫起来。 大典礼成,虽然大臣们对于卫谏半路上将皇后抱在怀中的行为颇有些意外和不满,却没有人敢说什么。 到了殿内后,卫谏立即就让人拿了药膏来,亲自给赵承玉上药,揉着她那红肿的脚踝,幽深的眸光里满是心疼。 赵承玉觉得被卫谏略有些粗粝的大掌揉着的脚踝烫烫的,竟然生出了些羞耻来,要推开他:“我无碍,你不用这样……” 好歹是个天子,怎能蹲在她身前,给她揉脚? “瑾儿……”赵承玉唤了瑾儿,要将脚从他的大掌中抽出来。 奈何他抓得紧。 “崴了脚,得用大一些的暗劲揉,才能活血化瘀,疏通经络,好得快。女子的力气小。”他说得一本正经的,赵承玉也就没与他去争辩什么。 可就因为他这样的温情温柔,让赵承玉脑子里乱呼呼的,以前的那些精明算计变得缥缈模糊起来。 好在,没多一会儿,卫谏就放开了她的腿。 夜色降临后,两人在宫人的伺候下用了晚膳,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夜里,卫谏也只是拥着赵承玉睡,即便那么亲密,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床榻上的两人贴得那么近,赵承玉能够感觉到男人的体温上升,肌肤那么烫,像是要烫到她心里……明白他身体的所有变化,以及渴望。 但,卫谏只是拥着她,并没有行夫妻之事。她已经在开始吃药调理身体,荆大夫交代过,这一两月,不可同房。 翌日一早,赵承玉醒来时,卫谏已经不在。 “皇上卯时就离开去上朝后,娘娘,后宫嫔妃已经在殿外跪着恭请凤安。”瑾儿伺候着赵承玉起身,一边与她说道,手上的动作也快了许多。 她了解赵承玉的性子,不会做出那种故意不出去,让那些嫔妃跪着的事情,反而,在这样的礼数上,赵承玉从不会借用这种小事来立威。 很快,赵承玉就装扮好了,章华宫的大门打开,请了那些后宫里仅有的几位嫔妃进来。 “怎么不见萧贵妃?”看几人落座后,赵承玉没见到有萧清柠,蹙了蹙眉头,问了一句。 第117章萧清柠死 “姐姐身体不太舒服,臣妾去唤了她,她没应。”下座的萧清薇端着一副伏低做小的姿态,恭恭敬敬的回答。 到底萧清柠是正妻,可被封为皇后的却是赵承玉,这样的状况气氛,尴尬得厉害,尽管萧清薇是恭恭敬敬的,可她那语气神色里,以及说出的话,都透露着些不甘和鄙夷。 赵承玉也未与她计较,只“哦”了一声,就与瑾儿吩咐:“找太医过去看看,万不能怠慢了。” 随后才与殿内坐着的略显得清冷的萧清薇和李徽婷道:“皇上初初登基,朝中事物繁忙,我们这些后宫之人还是要安分些好,莫惹出些什么事端来,让皇上分心烦忧。你们二人也好生养身子,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 说完,就让宫人给了李徽婷和萧清薇一份赏赐,金银绸缎、玉器、养身的药材皆有。 当然,萧清柠的那一份,她也没给落下,让人直接送去萧清柠的住处。 赵承玉没与她们多说别的话,等她们退下之后,就叫了瑾儿来:“若萧清柠是个正常的,我被封为皇后,她心中有气,不来向我请安说得过去。可她是个没有这样心思的人,别真是出了什么大事。” “奴婢已经差人请太医过去了,娘娘不必担心。”瑾儿开口劝道。 “我们还是亲自去云清宫看一看。”赵承玉不太放心,随便吃了两口早膳填了肚子,就领着瑾儿几人往云清宫去。 萧清柠是个只晓得吃玩的小孩子心智,卫谏给她安排在的云清宫是个清净地方,宫殿的布置也是些有趣的东西,院子里还有秋千之类的一些东西。 赵承玉和瑾儿才到,就见太医和宫人一脸急促慌色站在主殿之外。 “怎么了?”赵承玉脸色微变,皱了皱眉问道。 “回皇后娘娘……贵妃娘娘不见了……”伺候的宫人吓得一下子跪倒在赵承玉面前。 这个萧贵妃是个傻的,正妻却被抢走了皇后之位,不用想以后在后宫也不会有地位,云清宫的宫人们对她便也没有那般尽心尽力的伺候,夜里不会守夜,也就是早上伺候梳洗、每日三膳不曾落下,若是萧清柠提什么话,他们倒也会谨记身为奴才的本分,好好的去办事。 可谁能料到,今日一大早就不见了萧清柠! 原本他们也不急,想着萧清柠可能是贪玩,躲哪儿去了,也就不曾去找。 可等太医过来,他们才知道,萧清柠身体不舒服,皇后差了太医过来给萧清柠看诊,这会儿,他们才急着去找人。 只是,怎么连皇后都来了? “何时不见的?都在何处找过了?”赵承玉没有发怒,而是冷静的询问,这宫中虽大,不管跑去了哪儿,人都能找的到。 不过,她的脸色略有些阴郁,眼底幽冷如寒冰。 宫人跪在地上不到她的脸色和眼神,却是听着赵承玉不像是发怒的声音,松了口气。 “辰时三刻,奴婢去伺候贵妃娘娘起身梳洗,到了寝宫就不见人了。” 兴许,这个皇后娘娘也是看不得萧贵妃好的,不然她一个妾坐着皇后位置,却让正妻当了贵妃,她心里定然是膈应得很。 宫人心里这般想着,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昨夜守夜的宫人是谁?”赵承玉睥了眼跪在地上的宫人,冷声问道。 昨夜压根就没有人守夜。 可碍于赵承玉这威压的气势,当值的一个太监和宫女畏畏缩缩的磕头应了声。 “是……奴才……” “是……奴婢……” 赵承玉冷眼扫了眼地上跪着的人,不带任何情绪的道:“带下去,罚二十杖。” 她话音落下,就立即有宫人上前来将这两人拉了下去,在一旁就执刑起来。那一杖杖的打下去,很快听到那两人的痛喊声,凄楚,痛绝。 惊吓得其他云清宫的宫人起了一身冷汗,更是惶恐不安起来。 也庆幸昨夜守夜的人不是他们。 赵承玉安稳的留在云清宫里等着,瑾儿早就暗下吩咐宫中的人去找,估摸也就不多会儿就能找到人。 当然,赵承玉是察觉到云清宫出事了,萧清柠失踪,她这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约莫半个时辰,瑾儿就过来附耳与赵承玉说了几句话。 赵承玉脸色霎时惨白,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的威严清冷,杀意的眼神扫了眼殿内跪着的宫人:“将他们都带入刑罚司审问!” 跪在地上的宫人,一下子全都吓得冷汗淋淋,跪都跪不稳了,更有人脸色一惨白,吓得直瘫到在地上。 刑罚司那是什么地方?活人进去,不死也会脱层皮,什么刑罚手段都有,即便从那儿活着出来的人,怕也会想寻死。 “皇后娘娘开恩啊……皇后娘娘……” 赵承玉已经走远,不曾听到这些宫人的求饶。 她带着一路疾行往一处假山后面的荷花池而去,穿过环绕的假山,萧清柠的尸首已经被宫人打捞出来,放在了池边的巨石上。 “皇后娘娘。”宫人见着她过来,躬身行礼。见到萧清柠死,赵承玉仍有几分不置信,萧清柠的死状倒没什么可怖,可赵承玉看着,却觉得刺眼难受。 原本萧清柠跟她也没什么交情,死了与活着于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所以,她明知道萧清薇想害她这位嫡亲姐姐,她也没有多派人手暗中阻止。 此刻,赵承玉觉得自己像是害死萧清柠的帮凶。 自责、内疚、负罪感一下子全都涌上心头来。 “通知皇上了吗?”赵承玉低沉的声音问道。 “已经派了人去,皇上还未下早朝……”宫人如实的回答。 昨日才过封后大典,今日,皇上的这位正妻就被发现溺死在池塘里,连宫人看向赵承玉的眼神都有了几分怪异。 这宫中谁不知道赵承玉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她当了皇后,怎么可能会留着一个在身份上比她更适合当皇后的萧贵妃留着? 害死萧贵妃的人,指定就是皇后! 第118章不曾怀疑你 卫谏很快赶来,看到地上萧清柠的尸体,眼眸浸满伤痛,但很快恢复平静,看了赵承玉一眼后,冷声道:“把尸体送回云清宫。” 说完这话,就与宫人一同往云清宫去了。 云清宫的宫人已经被刑罚司的人带走,如今空荡荡的。萧清柠的尸体被送回来之后,卫谏就让宫人都退下了,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坐在萧清柠的尸体旁静默守候着。 抬手拿着帕子细心的替萧清柠擦掉脸上的脏污和水迹,还有那湿哒哒的头发都弄整齐,眼神满是歉意愧疚的看着她。 “清柠,对不起。”是我没能保护好你。 卫谏神色晦暗,长长的叹息了声,眼神变得复杂隐忍。 留在池塘边上的赵承玉反应过来后,又匆匆的带着人赶回云清宫,她看了眼殿内的卫谏和萧清柠,敛起自身的锋芒和气势,走了过去,低声道:“还是让人先给萧贵妃整理遗容,把死讯传出去,让礼部那边准备丧葬事宜。” 卫谏抬头看了赵承玉一眼,目光冷漠悲哀。 赵承玉被他的目光刺痛,想来,他定是怀疑她了。 卫谏没说话,起了身走出了院子,赵承玉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半晌,才赶紧的吩咐了宫人来收拾萧清柠的遗容,以及萧清柠的身后事的所有准备。 办完这些,赵承玉累出了一身薄汗,她的脚刚踏出房屋门槛,卫谏就抬手握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捏着明黄的袖口给她擦汗。 “我没怀疑你。”卫谏开口道,声音虽不是温柔的,却不是方才那般冷漠。 毕竟萧清柠对他而言,是小时候救了他性命的人,是因为救他而变成了心智不全的人,本来,他就十分的愧对她了。如今,又因为他的原因,在这后宫里被人害死,他心中怎能好受。 至于赵承玉,他从不曾怀疑过。 他了解赵承玉那人,萧清柠的存在对她没有任何威胁,她没有必要杀。而且,萧清柠死了,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应该是萧清薇出的手,现下就差证据,我已经将云清宫的宫人都打发去刑罚司了,应当能问出些什么话来。” 既然他不曾怀疑她,那赵承玉心中无芥蒂,对于萧清柠的死,也当如实的告诉他。 卫谏没说什么,快步出了云清宫,赵承玉一路跟了过去。 到了一处人少的院子,卫谏才停了脚步,靠在一棵大树干,感知身边的女人一直都在,他叹了口气,诉说起来:“我应该早些将她送走,明知道在权利中心,对她而言太危险,却……” 却还一直忽略了她的安全,以为她只是个没有心智的人,对别人不会造成威胁,不会有危险。 “人死不能复生。”赵承玉劝不了其他的,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 早知道今日,她以前应该心软一些,萧清柠毕竟是个无辜的人,她应该派人去保护她,萧清薇的手段并不高明,但凡萧清柠身边有那么几个真心待她好的奴才,她都不至于这么落水而死。 就因为他们所有人的忽视,让萧清柠就这样惨死了。 “我会去佛堂为她诵经祈福,抄写往生卷。”如此,也算是弥补自己内心的不安。 在这宫闱里,她看惯了太多人的生死无常,从来只有赢的人活着,输的人死掉,甚少会因此悲伤,生死不过平常事。 她此时所有的内疚全都源于卫谏,大抵是因为萧清柠对卫谏而言是很重要人。 就好比哪一日,她身边的人若是出事了,她伤心,卫谏也会因此伤心吧。 突然,卫谏伸手揽过赵承玉,下巴撑在她的肩膀上,将她抱得紧紧的。 “我身边亲近的人不多,死一个少一个。我会害怕,有哪一日,就真成了孤家寡人……”卫谏的声音微颤,萧清柠的死,让他突然害怕宫闱斗争的残酷。 他们入主这皇城才没几天,一个几乎挡不得别人的路的萧清柠,就被害死了。 他此时是当上了皇帝,成了这天下之主,可这场江山权位的斗争非但没有落下,更是才刚刚开始。往后的斗争会更加残酷阴狠。 赵承玉是有谋略手腕,手底下有人,可他还是担心,有一日,她会折陨在这宫闱斗争里。 刑罚司那边很快送了消息过来,那几个宫人没什么大问题,不过却有人招出了个有用的消息,说看到过一个行迹可疑的宫女出现在云清宫。 而瑾儿那边也很快就将那个宫女找了出来,正是登基大典那日被赵承玉和瑾儿撞见的那个从锦绣宫方向跑走的宫女,瑾儿那日就派了人找,可惜就是没找到那人。 如今找到了,却是在池塘里找到的,跟萧清柠一样,都死了。 尸首被荷花池里的暗涌冲到了另外一个相连的池塘里,不过萧清柠淹死的那个池塘里找到了一包东西,是萧清薇和萧清柠丢失的一些首饰。 有宫人站出来指证说今日一早的时候,有见过那宫女慌慌张张的从云清宫出去。 还有宫人说远远的有看到有人在那荷花池的假山后争执,因为离得远,又有假山当屏障,也没有看清到底是不是萧清柠和那个宫女。 ……明面上没有有用的证据,得出的结论就是那个宫女偷了东西被萧清柠发现,之后两人在池塘边发生争执,最后两人双双落水淹死。 赵承玉换了一身素净的绸缎长裙,准备去佛堂前,她将一张写着萧清柠死亡真相的纸交给卫谏。 “毕竟,事关萧大将军,真相我交给了你,如何取舍,你自己决定。” 说完,就领着瑾儿去了佛堂,萧清柠的身后事,她已经交代妥当,她今日要去佛堂诵经念佛,至少五日才出来。 卫谏脸色清冷,将手里的纸揉成一团。 他刚到章德殿,就见萧大将军一脸愤怒的跪在大殿外:“求皇上给臣一个公道!” 他才不信萧清柠是这样死的! 定是有人谋害! 谋害的那个人也一定是赵承玉! “随朕进殿,真相,朕绝不会瞒着萧大将军!”卫谏亦是怒道,一甩袖阔步进了章德殿。 萧大将军起身,紧随其后。 第119章问罪 卫谏将那诉罪状递给萧大将军,道:“事情原委,都清楚明白写在在这儿了。” 萧大将军将那罪状仔细看下去,不禁气愤得冷汗淋淋,本就英武凶煞的面容更添了几许煞气与愤怒,他气得咬牙切齿,眸光狠厉。 他竟然不知道以前在他跟前的那个听话乖顺的的庶女竟然有这等狠毒心思,连自己的亲姐都敢谋害? 萧清薇买通了那个宫女,买通了她的命,装作是个偷东西的盗贼,最后偷了萧清柠的东西,而被萧清柠发现,与萧清柠发生纠缠,最后两人失足落水身亡。 那个宫女只所以能为的萧清薇付出性命,是因为萧清薇于她有恩,救过她的家人,还给了她家中一笔不少的钱财。 她本就是个在宫中无足轻重、又常被欺负的小宫女,死不足惜。可她的死若能够报恩,还能为家人谋得好日子过,自然对这事全听萧清薇的。 …… 萧大将军将那纸罪状狠狠的捏在手掌里,想用力揉碎,虽他憎恨萧清薇这个低贱的庶女,恨不得立马去杀了她,但对于卫谏亦带有几分怪责之意:“清柠当年是为了救皇上,才变成了那副模样。皇上就这般护佑她的吗?” 当初,他将萧清柠嫁给卫谏,是有权势上的度量,同时,也是因为这层关系才答应的。觉得不管怎么样,卫谏定会护佑住萧清柠。 在卫谏登基后,卫谏执意封赵承玉为皇后,他心里早就有一股怨气了! 此刻,卫谏亦是满脸愧疚之色,对于萧大将军的失礼顶撞并未放在心上,诚心道歉:“是朕没能护好她!对不住她!” 想到那个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眼神永远清澈的萧清柠,卫谏心里就堵得慌,他想将她当做妹妹来疼爱,却因为刚登基朝事繁多,一时忽略了。 此刻,他心中愧悔得很。 荆大夫曾与他说过,萧清柠的心智若好好调养是可以治好的,若是当初他让荆大夫去给萧清柠治好了病,恢复了心智,萧清柠至少会分得清善恶是非,在危险来临的时候,懂得保护好自己。 果然,即便他有再大的能力和权利,若心中在意的人受到伤害的时候,有时候他恐怕也难以分身相救。 此时想着,他给了赵承玉那么多的权利,让她将权势和人力紧紧捏在手里,他心里因为萧清柠的死而堵着的地方瞬间豁然开朗。 幸好,赵承玉有足够自保的能力和手段! 萧大将军可不管卫谏心中这些弯弯绕绕的,他只看着卫谏的脸色倏尔愧疚难当,倏尔似松了一口气,神清气爽。他一时心中气闷,既然得知了真相,他难不成还真要跟卫谏讨要什么不成? 不过是一句抱怨谴责,提醒卫谏欠了萧清柠,欠了萧家。 萧大将军离开章德殿后,径直冲去了萧清薇的锦绣宫。 萧清薇尚且不知自己所作所为都被萧大将军知晓,她此时正是得意畅快,萧清柠死了,她肚子里又有了龙嗣,以后萧家的势力只会支持她一个人。 她将那些名贵的金钗、珠宝装扮在身上,俨然觉得自己贵气逼人。 以前在萧家的时候,她虽是萧家小姐,可首饰也不过一两支简单的金钗,可不似萧清柠朱罗玉翠、有琳琅满目的首饰,嫁进王府之后,她也是行事低调,哪怕是侧妃,她也是装扮得简单,几乎是清汤素面,发饰一两支,腕上和颈上未佩戴任何首饰,营造出一副卑微庶女的模样。 听得宫女禀报说萧大将军正怒气冲冲的往这般过来,她忙摘掉身上的所有首饰,让宫人赶紧收起来,又装作一副哀伤憔悴的模样。 “父亲……姐姐死的太冤枉了,您可一定要为姐姐讨个公道……”萧清薇迎上萧大将军,哭得伤心欲绝,“宫中都说姐姐是让皇后娘娘给害死的,她有北朝旧族和皇上撑腰,可姐姐也不能就这么白白的死了……” 萧大将军冷漠的眼神看着在自己面前惺惺作态的庶女,厌恶和憎恨更甚,全然不顾身份,一把用力的将人推倒在地,怒声呵斥:“你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竟然敢杀清柠,今日,为父就杀了你这个孽障!为清柠报仇!” 萧清薇恐慌的看着萧大将军,事情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反转? 她还欲想些什么话来应付过去,可萧大将军却真拔了剑要朝为她刺来。 她才突然醒悟过来,父亲定然是知道了萧清柠到底是如何死的,心中大慌的同时,她让自己镇静下来,对着萧大将军质问:“父亲要杀我?连我腹中的孩子也要杀吗?” “此事,皇上全交由我处理!别想用你的肚子来保你性命!”萧大将军怒不可遏,双眼猩红,布满杀意。 “可这孩子毕竟是皇家血脉,今日皇上因为没有护佑好姐姐而心中有愧,让父亲来做了这事,可保不齐那一日皇上会想起来,父亲杀过他一个皇儿,届时,皇上又怎么会对待父亲?”萧清薇越来越冷静,她已经悄悄的往后退了退,找到一个安全距离,才继续诱导道:“女儿和女儿腹中这个孩子死了,父亲觉得谁会最开心?” “这后宫里,可就只有北朝旧族的女人了,皇上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北朝旧族的女人生下来。” “这些,对父亲很不利。” “姐姐已经死了,皇上近一年里恐怕不会往后宫塞女人,女儿活着,对父亲、对萧家,都是最好的。父亲,真要因为一时愤怒,而自掘坟墓吗?” 萧清薇很聪明,萧大将军不得不承认,她比萧清柠更适合后宫,对萧家更有利。 可是,萧清柠是他的爱女,萧清薇却算计着谋害了他的嫡女,取代了萧清柠的位置,萧清薇不好掌控,这让萧大将军心中有所警觉。 但是…… 萧清薇句句说在他的心上,如今这朝中,萧家式微,不能再任由北朝旧族做大了!最后,萧大将军无奈又苦楚的带着恨意离开了锦绣宫。 第120章心软的女人 赵承玉跪在佛堂里,捻着佛珠虔诚的念着经文,旁边还有一卷她早就抄写好的往生咒。她与萧清柠也仅是见过几面,那个天真女子的容貌在她的记忆里都不曾明朗,只是她心中有愧疚。 毕竟是一条人命。 了凡不知何时走进了佛殿里,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檀木香,一直站在她身后静默的看着,倏尔,他静默无声的心有了丝不易察觉的悸动。 这个女人从出现在他眼前那时起,就是明亮动人,有狡黠聪慧、有看透天下的胸襟眼界,一开始,他就知道这不是个平凡普通的女人。 他知道这个女人与他不可能有半点牵扯,也不会他能牵挂的人。 他是佛家子弟,原先生性狂傲,虽能参透无数佛理,却心中无佛。却在经过她一番醍醐灌顶的开解之后,他渐渐明白了佛缘,而他的那颗心也动了。 “她在最干净的时候死了,是解脱,皇后娘娘不必过于自责。”了凡开口,他将赵承玉的自责愧疚看在眼里,用他的方式帮她解脱心中的魔障。 “凡人皆有命数,这宫闱之中,皇城之内,诡谲权争,所有纯粹的东西沾惹其中都会被利益包裹,她如今死,是干干净净的死去,亲人惦念。往后,恐怕以她的情况,会因为权利之争而被一次次利用,亲人严重,她的身份也不再单纯,到时候她会成为一个牺牲品。无人为她悲怆伤心,无人会真心的为了她的死而寻求公道真相……” “你一个方外之人,比我更加看得透彻。”赵承玉道,目光微垂,落在地面的尘埃上,那些尘埃,细微,不足道。 就如同萧清柠一样,在这天下里,有无数个萧清柠。 而事实,的确是了凡比赵承玉看得通透,也更清朗。 等赵承玉从佛堂回去,瑾儿就将萧大将军那边的消息告诉了她,萧大将军得知了真相,依然没有为了萧清柠讨个公道,不但不曾对萧清薇做些惩罚,还已经在动手将萧家所有的资源用在了萧清薇身上,准备扶持萧清薇。 当然,萧清薇做出了这样的事,既然卫谏和赵承玉给了萧家颜面,没有公布出来,萧大将军也给足了卫谏颜面,从那日出宫之后,就一直告病在府里,手底下的人也没有给卫谏和赵承玉使任何绊子,安分得不得了。 “萧大将军的让步,顶多只会有三个月。”赵承玉略有些头疼道,可这三个月对于卫谏而言,只是不添乱,却没有太多的益处。 这三个月里,卫谏刚登基,朝中不稳,他需要立威,春后正是耕种和大水频发的时候,他需得保证百姓耕种不出问题,减免发大水时的伤亡和损失,以及灾后难民安排和灾后重建,还有一系列的水利工程。这些在他登基之前就已经有了规划,此时只要安排下去就行。 只不过,需要耗费时间去忙,另外,规划之外,还有无法意料的意外。 而后,还有朝中政局,他必定在这个时候拉下几个贪污犯罪的官员,并且推行一套的他的政法,修改原先的旧令。 这段时间,无疑是卫谏最繁忙最焦头烂额的时候。 “先把参汤喝了,再看折子吧。”赵承玉带着瑾儿提着食盒来章德殿,看到卫谏原本俊朗冷毅的面容上尽显疲倦,心中略疼。 她听长风说,卫谏已经连着两三日都没怎么休息过,不是上朝就是跟大臣议事,余下的时间就是看折子,每日三膳都甚少用过。 前几日的时候,赵承玉来同卫谏用膳过,那时卫谏都是一边看折子一边用膳,草草解决。用完膳后,明明忙得一点空闲都没有,却还是硬陪着赵承玉说了会儿话。还是赵承玉发觉他精神不好,硬逼着他休息了半个时辰。 见到赵承玉来送参汤,卫谏一扫先前的疲倦,抬眸深情的看着她,看她倒出一碗参汤来,勺子搅动了一下,吹了吹:“应当不烫了。” 赵承玉将参汤递过去。 卫谏没有接,而是望着她道:“不如,皇后喂朕?” “你!”赵承玉生怒,不高兴起来,卫谏有手有脚,也就一碗参汤,两口就喝了,哪里那般矫情? 她想直接将参汤摔在桌上就走,可一看到卫谏眼中布满猩红的血丝,联想他这日子几乎不眠不休的处理国家大事,为了这天下百姓,都不顾自己的身子了。她就心软了,也没了与生俱来的那份高傲,小心翼翼的用汤匙舀着汤送到卫谏唇边。 卫谏张嘴,一口参汤尽入喉中,没有苦涩,只觉清甜可口。 他嘴角微扬,心情大好,所有疲倦一扫而空。 就这般,赵承玉小心又仔细的给他喂了一碗参汤,而后又从食盒里端出了几样清淡的小菜来:“我听说你这几日也没好好吃东西,我让御膳房里做了几样清淡的小菜。” 的确很清淡,一份白粥,一份青菜,一点点的肉末。 赵承玉跟纪洛城了解过,像卫谏这种好几日没曾吃好睡好的人,不宜一下子食用过于油腻的东西,所以她才特意交代了御膳房里做这几样清淡的东西。 卫谏此时心情好,也没有二话,在赵承玉的陪伴下,将白粥和小菜都吃完了,觉得饱腹不已,心口的那个地方也暖暖的。 赵承玉是真的开始关心他了,哪怕这份关心是出于他是一个为了国事废寝忘食的明君的份上。 “还有不少折子,今日必须要看完。”卫谏开口道,他拿了一部分分给赵承玉,一副很为难的模样:“大多是各地灾害的折子,晚一日批阅,就不知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卫谏这意思很明显,赵承玉也明白,但是她帮忙看折子,恐怕朝中那些大臣要说什么后宫干政,又要搬出北朝旧族什么的,这段时间,赵承玉想低调,否则会被推上众矢之的的位置。 看出赵承玉眼中的为难,卫谏继续道:“朕已经三日多不曾好好休息过,每日折子堆积下来,恐怕朕一日都难能睡上一个时辰……” 赵承玉又心软了:“仅此一次,早些看完,早些歇下。” 卫谏笑了笑,心里通畅明白了,其实,赵承玉是个很心软的女人…… 第121章想入宫 有了赵承玉帮忙看折子,加上卫谏这几日以继夜的批阅,余下的折子并不多。约莫一个多时辰后,龙案上积压的折子就都看完了。 持续一个姿势太久,赵承玉有些手酸,站起来时自己捏了捏手腕,目光无意间落在卫谏身上,想起他看这些折子都好些日没好好休息过,心中恻隐,心肠软了下来。 “让御前伺候的宫人过来给皇上按摩捏肩。”赵承玉低声对瑾儿吩咐。 卫谏听了这声音,忙道:“不必了。” 随即又补充了一句:“这时辰了,他们都下职去歇着了,叫过来又闹哄哄的,反倒心烦。” 赵承玉也不好强求,只好自己过去,纤纤十指力度适中的给卫谏捏肩捏着手臂,她没做过这等伺候人的事,手艺粗拙。 卫谏却觉得舒服极了,比所有的宫人都好。 “手艺很好,以后,若得空了,就给朕捏捏可好?”卫谏含笑着道,累了那么些日子,换来了赵承玉今日的温柔相待,他觉得太值当了!“我是皇后,这些自当有宫人可代劳。”赵承玉端起了皇后的架子,她与卫谏本就没有这般亲近。 “你是朕的皇后,妻子心疼丈夫理所应当。”卫谏强调。 赵承玉并不喜卫谏将她和他的关系转换成妻子丈夫的关系,一时生怒,想起要与他保持距离,二人之间本就是身份立场悬殊极大,不可能只是普通的妻子和丈夫的关系。 可奈何,赵承玉才撒开手,卫谏就皱了眉,一副难受之容:“朕这肩膀……又酸又疼……” 赵承玉一时又着急起来,关心问道:“怎么了?可要召太医过来看看?” “不必。”卫谏拉住她的手:“你给朕捏捏肩膀就好。” 赵承玉精明,分明看得出来卫谏调侃她,却还是听话的给他捏了捏肩膀。 好一会儿后,赵承玉起身来道:“时辰不早了,我该回章华宫,皇上也该歇着了。” 这会儿都已经到了丑时了,宫中各处都歇了灯,也就章华宫和章德殿这边有些微光亮。 卫谏抓住她的手,一用力,径直将赵承玉抱在怀中,往床榻的方向去。 赵承玉急了:“皇上劳累,不宜再行操劳之事,况且,我的身子正在调理,皇上若真要,我替你去选几个容色秀丽些的宫女过来……” 她这话还未说完,卫谏就冷了脸色。 她还真是大方,都愿意给他找宫女过来解决。 “朕就抱你睡会儿!”卫谏冷声道。 若不是想着赵承玉如今在调理身子,他定要将她压在身下泄一泄他的怒火。 卫谏将赵承玉放在床榻上,低头吻住那两片唇瓣,尝着独属于她的甘甜。 赵承玉对此十分抗拒,她不喜如此,一颗心扑通扑通的乱跳,不由她控制,身子僵直得厉害,咬紧牙关,寸步不让,抗拒着卫谏要品尝的更深。 好在,没多一会儿,卫谏就放开了她的唇,只是双手环抱着她,让她靠在他的胸膛。 之后,就传来了卫谏平稳的呼吸声,赵承玉看他闭眼睡着了,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安静的靠在他的胸膛入眠。 连着几日赵承玉都会来帮着卫谏批阅一两个时辰的折子,有赵承玉帮忙,卫谏便每日能多睡一两个时辰,当然每天夜里,他都是抱着赵承玉在章德殿里入睡。 皇后日日宿在章德殿,这事传出去,朝中百官就有了怨声,一个北朝旧族的长公主受宠,就意味着北朝旧族成了有力的外戚。 “皇上孝感动天,只是后宫太过空荡,臣上奏请皇上挑选几位女子入宫充盈后宫。” 卫谏刚在龙椅上坐下,就有大臣上奏。 接着,连续十来人都上奏请皇上挑选几位才貌出色的官家女子入宫,这其中上奏的大臣还不乏卫谏的心腹。 卫谏如何不明白,他们是不得赵承玉受宠,忌惮防备着北朝旧族。 “听诸位臣工今日所奏,看来江南水患已经得到治理,江南之地、各州府全无难民,各地没有疫病横行,没有贼匪为祸。朕心甚慰!” 卫谏这一番话,令朝堂上一众大臣面面相觑,心虚得很,天子方登基,自然是要先治理水患、安抚难民以天下百姓为先,如此才能平稳天下,坐稳江山。 “皇上忧国忧民,天下大幸,只是后宫亦不能空虚,子嗣绵延亦是国家之根本。臣等奏请皇上广纳后妃,亦是为皇上着想。”其中一位大臣站出来道。 卫谏面色沉冷,威严与怒意并存,道:“朕与皇后感情和睦,帝后和睦,后宫无事,更利于江山稳固,诸位臣工可是的觉得不妥?” 这话一落,朝中的大臣皆知卫谏已经生怒,但殿内跪的大臣还是不死心,希望能够逼得卫谏纳妃。 宋太傅刚站出来,还不未开口,卫谏就又道:“如今,百姓深陷水深火热当中,边境又有陈国、戎族等小国虎视眈眈,诸位臣工可是希望朕将更多的心思放在后宫里,不思朝堂政事?父皇刚刚殡天,爱卿们就逼着朕广纳妃嫔,是要教天下人知道朕不重孝心,是个沉迷美色、好逸恶劳的昏君吗?” 这一声质问,气势凌厉。 朝堂里的人均屏气噤声,不敢再言语一句。 那方方站出来一句话未说的宋太傅更是如芒刺在背,惶惶不安,左右不是。 “宋太傅,可有何事要奏?”卫谏凌厉的眼神警告的看向宋太傅。 宋太傅忙跪到在地,瑟瑟哆嗦道:“臣亦觉皇上所言在理,后宫之中,李妃和萧妃怀有身孕,皇上与皇后娘娘情深甚笃,此乃江山之福,社稷之福。” 说完,才退回到他的队列里,恭恭敬敬的站着。 今日这一番,朝中大臣再不敢往上奏请挑选女子入宫为妃的事了。 宋太傅下了朝之后,回到府中就一脸苦色,从官家女子中挑选几位送进宫里当嫔妃这事,还是他暗中起的头,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他府中的庶女月影。 在北朝时,月影就是卫谏的侧夫人,那可是入了门的,可北朝灭了,月影入门只成了一道幌子,不是卫谏的侧夫人,而是他的手下,最后还送去了给姜元昊当侧妃打探消息。如今,姜元昊争权落败,成了昊王,卫谏登基称帝。尽管宋太傅先前是姜元昊一党,但他是个识时务的人,自然不愿意再依附着昊王,而是想将月影送进宫里去。 “父亲,皇上可有答应纳妃之事?”宋太傅一回来,月影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宋太傅摇了摇头,叹气道:“恐怕这一年半载里,都不好再提纳妃一事了!” “那女儿要如何入宫?”月影着急道,让父亲联合其他大臣提出选几个官家女子入宫为妃,主要还是为了让自己入宫,可如今这事没成,卫谏断然不可能单独的让她入宫,“要不,您私下去找皇上,求一求,女儿毕竟在卫府也是个侧夫人。” 她有那层名分上。 “可你如今还有个名分,是昊王侧妃。”宋太傅叹道。 “女儿只需假死换个身份就可。”月影道,如今卫谏已经登基,她也没有必要再留在昊王身边。 这主意让宋太傅略有心动,月影若是后宫嫔妃,他的身份自然就会水涨船高,也不用担心他曾是昊王身边的人而被针对,他的目光流转,打量了月影一番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了出来:“你是昊王的侧妃,可有与他行房过?” “这事女儿有法子解决,父亲不必担心。”这话,很明白,她若不曾委身过昊王,昊王又怎么会信任她? “明日,为父再进宫一趟。” “多谢父亲。”月影高兴道,她跟在卫谏身边十多年,那样的情分虽不及萧清柠救过卫谏,但也不会比别人浅。她相信,只要她有所求,卫谏会答应她。一个嫔妃的名头,他会成全她的,一定会! 翌日,下朝之后,宋太傅未曾立即出宫,而是等了许久之后,去南书房那边求见卫谏。 卫谏正好看完了折子,听宫人说宋太傅在外跪了许久,便让人进来了。 “宋太傅求见朕,所谓何事?”卫谏问道,幽深凌厉的眼神,让宋太傅生出惧意来。 “臣……臣……臣是为了小女来求皇上的……”宋太傅惶恐道,话也说不利索。 卫谏一顿,探寻问道:“可是月影?” “是,小女对皇上一往情深,还往皇上能够……” 宋太傅的话还未说完,卫谏就凛然一怒,大骂道:“宋太傅,你居心何在?月影乃是昊王侧妃,你是想让朕背负强抢兄弟的女人吗?” “臣不敢!”宋太傅吓得不停的磕头,但为了让女儿入宫为妃,还是强忍着顶撞圣上的怒火,搏一搏,“月影可以假死换个身份,毕竟,月影与皇上有十多年的情分……” 卫谏骤怒,刚端起的茶杯直接往宋太傅的脑袋上砸去,怒骂道:“你好大的的胆子!你和月影给朕记住了,月影是昊王嫔妃,你让她谨记好自己的身份,别生出什么妄想来!” 说完,他就立即让人将宋太傅撵走。 可怜宋太傅当朝一品,却是脑袋流着血被赶出了南书房,着实没颜面的很。 宋太傅回了府后,连大夫都没看,就去将月影教训了一顿,还让她赶紧回昊王府去,以后别奢想些什么她不该想的东西! 宋月影如何甘心,她要入宫为妃,要当卫谏的女人。 既然,父亲这儿走不通,她就得想别的办法,走别的门路。 “小姐,宫中谁人不知,皇上只宠爱皇后娘娘一人,对皇后娘娘言听计从,不如,您从皇后娘娘那儿讨句话?”她的丫鬟锦屏提醒道。 月影烦闷:“我自然想见皇后,可她在宫中,我如何能见得到?若能入宫,我何须见她,还不如去见皇上!” 为这,她暗中托付了不少原先在北朝时卫谏身边的人,可他们都不愿意帮她一帮,她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求到了父亲面前。 “您是昊王侧妃,昊王正妃是原先的凝霜公主,她与皇后娘娘是同宗同族的堂姐妹,您可以想法子让她入宫去和皇后娘娘说话,她再带着您进宫也没什么不妥。”锦屏献计说道,那双眼珠子透露着精光,倒是个尤其聪明的丫头。 她这一番提醒,月影立即露出得意的笑容来,没错,她可以利用凝霜公主。 她这才刚进昊王府,就见凝霜的贴身丫鬟被昊王训斥打骂。 “王爷,您何必同一个奴婢置气呢,妾身从娘家些好东西来,拿去书房给您瞧瞧。”月影拉住姜元昊,柔媚的与他说道。 姜元昊也不与一个奴婢计较,跟月影往书房去。 月影给锦屏递了个眼色,锦屏明白的拉着锦屏走了。 月影此番是回娘家小住,暗中是得了姜元昊的令,探寻她父亲的意思,给她父亲传些话。如今姜元昊的势力早不如先前,他自然会十分在乎宋太傅这位盟友,故而对月影还算重用和喜欢。 “你父亲如何说?”一进书房,姜元昊就迫不及待的问。 月影答道:“父亲让殿下暂且安分下来,不要有任何的异动,免得让皇上拿到把柄。殿下放心,父亲的心自然会更向着自己的女婿一些。” 听此话,姜元昊伸手将月影拥入怀中,低头含住她的朱唇,缠绵了一番,惹得月影脸色绯绯,心事颤颤。 “等本王夺得大位,定封你为后。月影,你可要早些给本王生下个子嗣来……”姜元昊的手掌从她的腰肢移到她平坦的小腹上,转而又到盈盈一握的腰肢。 一用力,将月影横抱起来,跨步往书房的床榻而去:“本王……迫不及待想要跟你生个孩子了……” 说完,将月影压在身下。 锦屏带了凝霜的贴身丫鬟如意去了她的房中,拿了上好的伤药给如意擦药:“这药是我家小姐给我的,药效很好,有伤疤的地方擦了后,一天就会好,还不会留疤。” 她撩开如意的衣袖,看到那双莹白的手臂上布满各种受伤的红痕,眼眶红了红:“如意姐姐的手臂这样好看,却让这些伤痕弄得丑陋不堪……” 她小心翼翼的给如意擦药。 如意只觉得那药膏凉凉的,擦在伤痕上有一股丝丝暖意,很舒服,那些伤痕也不疼了。 “这药膏真好!谢谢你,锦屏妹妹。”如意感激道,“锦屏妹妹,你这药膏能不能借给我,王妃受了点伤,我想给她……” “拿去吧,一点儿药膏而已。”锦屏大方的道,给锦屏擦了药之后,就把那盒药膏塞进如意的手里。 “你真好,谢谢你!”如意这句话很真心,自从她陪着凝霜公主嫁来这儿之后,就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王爷一直不喜欢王妃,自家主子,虽有王妃的身份,却在这王府里过得还不如下人。 “今日,王爷又为难王妃了?”锦屏关心的问了一句。 如意一下子红了眼眶,伤心的哽咽起来,她点了点头:“今日王爷陪王妃用午膳,王妃言辞里惹怒了王爷几句,王爷气怒,掀翻了桌子,热汤撒在王妃的手臂上,烫伤了手臂,王爷还将王妃禁足,不许王妃离开院子。王妃跟王爷感情不好,经常受伤,院子里已经没有擦外伤的药,我去恳求王爷……” 说道这人,如意又痛哭起来,替凝霜难过,想凝霜未出嫁之前,那也是千金之躯的郡主,身边伺候的奴仆无数,可从未受过半点委屈。 “唉,王妃娘娘真命苦,如今皇后娘娘是王妃娘娘的堂姐妹,若是能得皇后娘娘的半分庇佑,王妃娘娘往后的日子也好过一些。”锦屏叹道,看时辰不早了,就送了如意回王妃的院子里。 如意回了院子里后,拿着从锦屏那儿讨要过来的药膏给凝霜擦着如藕段似的手臂上那块猩红的烫伤。 凝霜叹了口气:“如意,别再去求王爷了,他从一开始就厌恶我,他也就找我撒撒气罢了,不敢真将我伤了,否则北朝旧族那儿定是要与他撕破脸面的。” “小姐,您何苦这般受气,即便打,您也打得过他。”如意愤愤的道,今日那顿午膳,即便王爷掀翻桌子,自家小姐要是想躲,还是能够躲开的。 “我若不受些伤,他心里不痛快。”凝霜解释道,“我是北朝的郡主,我跟他不可能是一条心,一条路上的人,既然长公主有谋算,我自然要帮着些。” “可您与王爷才是夫妻啊,是一体的。”如意提醒她,若是她愿意站在王爷一边,王爷肯定不会太为难她的。 凝霜摇了摇头,跟如意说道:“你不懂。他不曾真心待我,我何以真心待他?就算我愿意真心待他,他那样的人,也不会真心待我。我与他是夫妻没错,可北朝旧族里,有我的父母兄弟,难道我就要为了一个连半点都不曾将我放在心上的男人,而背弃家族亲人吗?” 还有一点,她看得很清楚明白,姜元昊根本就不是能够成大事的人,他没有手腕和谋略,还心胸狭隘。哪怕他为君者的气度、心胸和谋略,她也愿意舍弃一切,陪他共谋大事,将来与他一同走上那至尊之位,睥睨天下……这些话,她自然不能同如意说,也没有必要同如意说。 “奴婢都听小姐的。”如意似懂非懂的点了头,“对了,这药膏是锦屏给奴婢的,她是宋侧妃身边的丫鬟,倒是个善心人。” 凝霜不会将一个丫鬟记在心上,便也没多过问。 第二日一早,月影就带着一堆的药膏来拜访。 她见了凝霜之后,也恭恭敬敬的行了妾礼,温和大方的道:“妹妹昨儿听锦屏说姐姐这儿缺药膏,今日一早,就搜罗了好些药膏送过来。” 幸亏先前她不曾刻意得罪过凝霜,两人不曾打交道,凝霜一直在她自己的院子里不曾出去过,不然,月影现在想来跟凝霜交好,都还得想办法修复关系。 “多谢月影妹妹了。”凝霜的态度冷冷淡淡,保持着适宜的距离,本来就是不熟的人。 月影看出凝霜对她的疏离之意,叹了口气,道:“王爷对王妃的态度,月影只是个妾,没有资格在王爷面前说什么,只是,月影是真的同情王妃姐姐,近一点儿自己的绵薄之力。” 说完这话,留下药膏之后,月影就离开了。 随后的几日里,月影也不曾来看凝霜,只是偶尔会让人送些水果吃食,或者上好的药材,或者有趣的玩意儿,一直保持着,她所说的绵薄之力。 宫中,卫谏和赵承玉一同用完了晚膳,瑾儿就端着气味浓烈汁液粘稠的药过来给赵承玉喝。 那气味着实不好闻,从瑾儿端着药过来,卫谏就看到了赵承玉秀眉紧蹙,十分抗拒,可瑾儿将药递过去,她却丝毫不犹豫,捏着鼻子强逼着自己一口一口的将整碗药喝下去。 空药碗递给瑾儿,瑾儿已经熟练的递过去一碗清水,赵承玉用清水漱口,随后瑾儿递给她一颗蜜枣吃下。 即便如此,她蹙着的眉仍旧不见舒展,还是一副想要将那股苦涩难喝的药汁吐出来的样子。 “我去走走。”赵承玉站起身来道,赶紧让瑾儿陪着自己出了屋子,在外面院子里走动。 才到院子,她就压制不住胸腹里的那股令人作呕的味儿,弯身要吐,干呕了好一会儿。 瑾儿递给她一碗蜜糖水,赵承玉喝下去,才稍稍的将胸腹里的那股味儿压制了些。 “胃中有食物积着,不消化,多走动走动,消化了,胃里就不那么难受了,不会苦涩的想吐了。”赵承玉笑着说,实在是那药味太过苦涩,她只能如此开解自己。 想想,这药,她要喝一年呢! 但是为了孩子,吃再多的苦都是值得的。 站在不远处的卫谏,看着这一幕,看着她假装轻松的笑容,听着她骗自己的话,不禁湿了眼眶。 他恨极了自己,为什么非得要那样算计,舍弃了孩子,舍弃了她…… 如今她吃的这些苦,受的这些罪,都是他害的。 第122章甜得掉牙 “药是每日三碗,另外洛城姑娘会每五日给皇后娘娘针灸一次,十日一次药浴,如此坚持一年,应当能够调理好。” 大殿内,荆大夫躬身站在卫谏面前如实同他禀报道,卫谏登基后,他并没有并入到太医院里,卫谏在宫中找了一处僻静的院子给他当药庐,让他在那儿住着。 昨日卫谏看赵承玉喝药那般苦,便将荆大夫召过来询问给赵承玉治病的具体情况。 “那药……很难喝,她很受苦。”卫谏低声隐忍道。 “喝药还好,针灸和药浴才是更加折磨。是药三分毒,皇后娘娘用这么多药来填补身体,时日还那么久,等治好了不孕之症,她的身体会差许多,之后需得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将体内那些药残留下的毒清理干净。”荆大夫并没有瞒着卫谏。 他虽是卫谏手底下的人,但对赵承玉反而更加亲近一些。 兴许是赵承玉没有卫谏这般心狠,不会算计身边亲近的人。 卫谏听了这些,心里跟针扎似的难受,若可以,他想替赵承玉来受这些罪。 晌午后,宫女端了药过去给赵承玉喝,卫谏拦了下来:“朕送去给皇后。” 那碗中粘稠苦气熏天的药汁,衬得卫谏的脸色更苦,阴沉狠厉的眸子像是生出了一条皱巴巴的痕迹,愧悔心疼从那条裂缝里爬出来。 到了赵承玉面前,他将所有的神情收敛,仍是一直一来那个威风凛凛如鹰隼傲然的男人,王者。 “怎是皇上送药过来?”赵承玉神色平常的笑着问,伸手要去接卫谏手里的药。 卫谏无动于衷,他端起药碗,往自己口中灌了一大口,那摄人的苦涩比他想象中更甚。 此举,惊得赵承玉惊异,疑惑看向他:“皇上怎……” 话未落下,男人霸道的唇就吻上她的唇,将口中的药慢慢渡到她的口中,口腔里满是药的苦涩,但又有一种别样的感觉,让她忽略那折磨人的苦味,原先喝药的痛苦反倒生出些缠绵旖旎的意味来。 不知不觉间,那一碗药让卫谏以相同的方式尽数喂着赵承玉喝完。 随后又是给她倒清水漱去口中残留的药汁苦味,又喂给她蜜枣。 “夫妻要同甘共苦,这药的苦涩朕与你一同承受。”卫谏的拇指摩挲着她嘴角上残留的那一丁点儿药汁,一边开口说道,语气神色温柔得能滴出蜜来一般。 这样的卫谏太反常了,别说赵承玉一时反应不过来,连屋中里伺候的瑾儿等人都呆愣在那儿,何时皇后和皇上的感情好成了这般? 不过,卫谏能心疼赵承玉,她们这些奴才看着也是高兴。 瑾儿回神过来咳嗽了声:“你们都下去吧。” 随后她又与赵承玉禀话道:“奴婢去看看赫连公子。” 卫谏登基之后,赫连南丞又从齐王府里搬到了宫中,赵承玉明白瑾儿对赫连南丞的心思,这会儿自然不拦她。 “你去吧,宫中许多花开了,你摘些送过去,让他那院子里也添添生机。” “是。” 瑾儿退下后,赵承玉意有所指的含羞道了句:“真怕吃多了甜,就吃不了苦的了。”“朕每日都如此给你喂药。”卫谏语态坚决道,向赵承玉表明他的决心。 “那得甜得掉牙了,也不好。” 卫谏:“……” 赵承玉这样的女人是最不好哄的,心思莫测。 不过,她也是最好哄的,看她先前对卫谏有多仇视,两人之间的距离犹如天堑一般,可不过这几日的温和相处,她对卫谏的态度改善了不止一星半点,两人说话没先前那么多剑拔弩张,处处算计,反而添了许多的情趣。 “朕听说昨日江永侯夫人进宫给你说了许多的趣事。”卫谏捡着不是政事,又能让赵承玉感兴趣的话来说。 果然,赵承玉笑着回他:“那江永侯夫人的的确确是个趣人,与我还有几分亲戚关系。她是我母后娘家那边的人,是个旁支,说起来管我母后喊一声表姨母。” 绕得挺远的亲戚关系,赵承玉一时也说不清楚。 “别的命妇进宫,大多会送些贵重的礼,唯有她爱讲一些趣事,什么江里有仙人、老槐树成精这些,还有江永那地方从她嘴里说出来,描绘得精妙绝伦,好似我去过江永了一般。” “她的儿子在江永述职,今年有可能往京中调任,就是官职那边好像还没落实。”卫谏开口道。 “皇上的意思……”赵承玉侧头看向他。 卫谏嘴角含着笑,像是心情不错:“调任令可以早些派下去,官职能让他先选一选。” 赵承玉脸色僵了,略有些不悦,皱眉道:“官员调令,怎可马虎?不能因为江永侯夫人将我哄得高兴了,就重用。” 如此行径,他与昏君有何不同,她又与那惑君误国的妖妃何异? 这话,赵承玉没说出来。 “江永侯世子的确有些才能,那些官职他也都能胜任,不过,朕相信,他会选择最适合的位置。再说,只要能让皇后高兴,朕偶尔当那么一两回昏君又如何?” “你……”赵承玉嗔怒。 却被卫谏双手抱在怀中。 昊王府那边,月影连着几日对凝霜示好,凝霜便也没那么抗拒她的接触了。 后院里的女子不过每日萧索度日,闲暇无事。 月影就常往凝霜那儿走动说会儿话,两人的感情虽不说情似姐妹,却也算是个能说话的密友。月影看着时机差不多了,便就撺掇着凝霜进宫去见赵承玉,与赵承玉多说说话。 凝霜想着上回去见赵承玉还是封后大典的那几天,如今都有快两个月未进宫了,月影那一说,她当洗就决定了明日进宫给赵承玉请安。 无需月影开口,凝霜就问她明日可愿意陪着一同入宫。 月影自是高兴答应下来。 翌日一早,凝霜就吩咐人准备了一番,和月影一同坐着马车进宫了。 宫中布局前朝和后宫,前朝乃是处理朝中政事的地方,各处守卫森严,而后宫则是后宫嫔妃以及宫人所居住的地方。章华宫离章德殿近,但赵承玉宴客并不喜欢在章华宫,素来是选择景阳宫,尤其是命妇或者女眷。 “臣妾许久未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着实是担心皇后娘娘忙于后宫之事,身体乏惫,不好打扰。”凝霜解释着这许久未入宫来请安的事,神色里还真有一些不安。 “昊王妃何须同本宫见外,你我本是堂姐妹,以后别叫什么皇后娘娘了,管本宫叫声玉姐姐便是。你呢,隔三差五的来宫里走走。”赵承玉拉着她的手说道。 凝霜低了头,咬牙强忍着。 赵承玉看她此番模样,道:“有本宫在,还能让北朝旧族的人欺负了不成?昊王多少得看着些本宫的面子,不敢太欺辱了你。” 赵承玉眼线遍布满京城,昊王府里的那些事,她自然清楚。对于凝霜,她当初是为了北朝去和亲的,所以她愿意多照拂凝霜一些。 “臣妾很好,玉姐姐不用担心。”凝霜到底是改了称呼,显得对赵承玉亲近了许多。 赵承玉盯着她被衣袖盖着的手臂,那白玉藕段似的的手臂上有不少红痕清淤,都是姜元昊发怒所留下的。她目光略有些湿润氤氲,终究还是将那些心疼的话吞回肚子里。 既然凝霜不开口求救,她也不多事。 只是将凝霜握紧了些,真挚的与她道:“不愿撑下去了,与本宫说,你娘家正荣兴着,能为你出头。” “臣妾记住了。” 赵承玉的目光瞟了瞟一直默不作声的月影,月影入宫的心思,她也知道。 “唐儿,你领着昊王妃去司衣司拿衣裳,本宫早吩咐了司衣司赶制两身凉薄的夏衣给昊王妃。”赵承玉将凝霜支开,留下月影在这儿。 月影也不傻,凝霜一走,她便跪在赵承玉面前,磕头道:“臣妾见过皇后娘娘,还请皇后娘娘帮臣妾一把。” “何事?”赵承玉声音冷了下来,完全不似方才对凝霜的亲和。 她本来就看不顺眼这个月影,但月影是卫谏的人,在卫府时才不曾为难过她。 “皇后娘娘知道,臣妾是皇上的人,先前在卫府时,臣妾也是正正经经的进卫府,有名分的。如今还望皇后娘娘能够允许臣妾进宫恢复名分,侍奉在皇上身边。” “哼!”赵承玉冷笑了声,“月影,你是在同本宫说笑吗?” 月影抿了抿唇,哪怕是在卫府的时候,她都不曾对赵承玉这个正妻这般卑躬屈膝过,素来是互不来往,可此刻跪在赵承玉面前,她的身份低了许多,更像是个奴才。 可不就是个奴才吗? “臣妾恳求皇后娘娘,只要能回到皇上身边,臣妾做什么都可以。”月影语态坚定,又是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下头。 “做什么都可以?”赵承玉冷笑,嘲讽的眼神落在月影后脊背上:“本宫若将你贬做宫女,留在章华宫里伺候呢?” 月影愤愤,暗中咬了咬牙,忍着这口气:“全凭娘娘差遣。” “呵,”赵承玉又轻笑了一声,刺激着月影,“在章华宫里当宫女可比当后宫嫔妃强多了,后宫嫔妃怕是一辈子都难得见到皇上几回,可若是在章华宫里当值,就能日日见到皇上了。”不知为何,她就是一肚子的气,想冲着月影撒。 想当初,卫谏娶了月影进府里,总与月影亲近,陪月影用早膳,还陪着她看雪……想到这些,又看月影都已经是昊王的女人了,还巴巴的想尽办法要入宫将妃子,她就一肚子的气想撒出来。 “臣妾一切听从皇后娘娘的安排。”月影隐下怒气,只要能进宫就好,以前她纯粹的爱慕着卫谏,如今,她仍旧爱慕着卫谏,但已经不如先前那般纯粹。 赵承玉冷哼,还真是能屈能伸。 不过,与月影费了这一番口舌之后,赵承玉道:“你并非是本宫的人,本宫不好安排处置你,本宫会让你去见皇上,最后皇上如何决定,本宫不会干预。” 听此,月影一喜,喜色难掩。 可赵承玉嘴角挂着冷笑,可不决定月影今日能够得偿所愿。 第123章谨记身份 赵承玉差人将卫谏请了过来,另外传了话,让唐儿和昊王非绫领了衣裳后先回章华宫。 有赵承玉差人来请,卫谏放下手里的事,立即来了景阳宫。 院中,赵承玉见了卫谏前来,微微行了个宫礼,就开门见山道:“月影是你的人,她的去留由你做主,我不会多过问。” 说完,退开两步,真的给月影和卫谏留了说话的空间。 月影跪在地上,目光含羞又委屈:“月影见过皇上,如今皇上大业已成,月影是皇上的人,恳求皇上能将月影留在身边伺候。” 她这番话的确唐突大胆了些,像是这种自荐枕席的事,一般女子怎能做出。 可她想着自己从小就陪着卫谏从南朝去北朝为质,也是真真的嫁进过卫府,是卫谏名义上的女人,卫谏多少会对她留有些情分,将她看做自己人。 卫谏挑了挑眉,目光落在状若柔弱委屈的月影的背脊上,开口道:“你是想进宫在章德殿里伺候?别忘了,你是昊王侧妃。” 语气清冷,听不出喜怒。 月影身躯颤抖了一下,跪在地上抓着卫谏的龙袍下摆,大着胆子道:“月影跟在您身边十多年,算得是您十分亲近的人,还请皇上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免了月影侧妃的身份。月影对皇上一片真心,可以为皇上做任何事情,只求皇上能够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成全月影,让月影可以唱常伴皇上左右,为皇上开枝散叶。” 许是说出这些话,连月影自己都没有底气,她将卫谏的龙袍抓得更紧了些,手心浸出满满的汗,她咬牙硬着头皮道:“月影,也曾是正正经经嫁进了卫府的女人,是皇上有名分的女人,还请皇上给月影正一正名分。” 说完,她泪眼朦胧的抬头看着卫谏。 这十多年来,她都不曾向卫谏展现这幅柔弱委屈的模样,她将奴才那个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她知道,那时候她只能以奴才的身份留在卫谏身边,而如今,她不愿再当一个奴才,而是当他的女人。 “跟在朕身边十多年,在朕被送去当质子的时候,也不离不弃……很好,月影,你是觉得你在朕身边劳苦功高,有资格跟朕讨要些赏赐?”卫谏狭促一笑,危险的气息尽显,他冰冷的眸光睨着跪在地上的女人,不带丝毫感情,冷得犹如的地狱的阎王。 “月影……不是……这个意思……”月影也感觉到卫谏的肃杀冷意,身子哆嗦了一下,原先的自信笃定一扫而空,眼神里满是恐惧。 “一个奴才,尽忠了,要向朕讨要赏赐,很好,朕也绝非是那等苛责奴才的主子,不过你得好好想想,这十多年来,你为朕都办过些什么事?” 月影心下更慌,她想说出几桩了不得的大事来,提醒卫谏,她为他付出了多少,牺牲了多少。可想来想去,竟然没有一桩,而且,她在卫谏心里始终不过是个奴才罢了。如今一个奴才向主子讨赏,这份心思就僭越了。 “朕交给你一桩任务,任务还未完成,你就要向朕讨赏了?”卫谏的声音更冷。 为质子的那十多年里,月影虽然帮着卫谏做了几桩小事,但因为她的父亲是宋太傅,卫谏帮她的次数反而更多,而卫谏交给她的唯一一个任务,便是潜伏在姜元昊身边。 “皇上的意思,等月影完成了任务,皇上会成全月影的夙愿?”月影咬咬牙,抬头对上他冷鸷的眼神。 姜元昊的存在对卫谏的帝位有很大的威胁,除掉姜元昊,这样的功劳高过一切,所以,她有资格提出要求来。 “呵,你还是没看清自己的身份!”卫谏依旧冷笑,对于月影的愚钝和自以为是,很是不悦。 “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朕给你选择,是要继续给朕当奴才,还是一心一意的当你的昊王侧妃,朕由你自己选择。” 说完这话,卫谏就让人送月影出宫。 这意思很明显,月影要么谨守本分当个奴才,为他办事,要么不再是他手底下的人。 “长风跟在我身边,出生入死,我将他当做兄弟,而月影那样的人,不过是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又是在背井离乡的北朝,才一直当做自己人。”卫谏一改方才阴鸷冷意的神色,语气平和亲近的同赵承玉道,“是以,才会在拿下北朝之后,就将月影派去了姜元昊身边。” “你早将她当做弃子扔了?”赵承玉笑问道。 “她连颗弃子都不算。”顶多只是个不相干也毫无用处的人,如今放回了原来的位置罢了。 赵承玉抬头望着他,或许是这段时间以来,卫谏对她太好了,她总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心里想要的东西也越发多了。 “我以为,她生了这样的妄心,你会直接杀了她。可你不但未杀她,还同她说了那么多话。”带着嗔怒不悦的口吻,“你一向话不多的。” 卫谏沉了脸色,心里似乎又明白赵承玉说出这番话,是因为吃味,暗自高兴。 至少,赵承玉在乎他对别的女人的态度。 “她的父亲是宋太傅,宋太傅在言官当中,还有些威望。”他解释道,随即顿了顿,“她若还有妄心,朕下回定会杀了她。” 赵承玉不再与她多说,正好这时辰约莫该用午膳了,她回了章华宫,留了凝霜在章华宫里用午膳,至于月影没随一同前来,她给凝霜解释说月影突感身子不适,已经让人先送回昊王府了。 对此,凝霜也不多忧心。 她在章华宫里用了午膳之后,赵承玉对她耳语交代了几句,凝霜就告退回了昊王府。 “皇上,皇后娘娘的药熬好了。” 自从那日他给赵承玉“喂药”之后,卫谏就吩咐了人在章德殿这边熬药,他这边会比章华宫那儿更严谨一些,哪怕赵承玉现在到处都布满眼线,可毕竟是处于后宫当中,有些人会防不胜防,而章德殿这边就不一样了,都是的人,不可能有任何势力渗透。 他放下手里的折子,就端了药往章华宫去。 到了章华宫里,他正要像之前那样给赵承玉喂药,药碗离他嘴唇只有半寸远时,赵承玉伸手抢了过来,对着嘴唇,几口喝完,然后漱口、吃蜜饯,拿帕子擦掉嘴角残留的药渍。 “皇上那样喂药,太过麻烦了。偶尔几次是帝后间的情绪,若长此以往,觉得恶心。”赵承玉解释道,每日喝三次药,每次喝药都那么喂,太折腾了,也太过亲密。 甚至都让赵承玉的心动摇,生了儿女情长的念头。在卫谏这般对她千好万好的甜蜜侵蚀下,她对卫谏已经没有了先前那般噬骨的恨意,但是,她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能忘了,在这皇城宫闱内,帝王家里,可以有儿女情长。 哪怕卫谏不是皇上,她不是皇后,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愿意将一颗真心捧给他,轰轰烈烈的相爱。 “对了,虽然皇上有孝心,要当一个贤名的君王,但是,后宫只有萧妃和李妃,且她们二人都怀着龙嗣,臣妾又在服药期间,不能伺候皇上,大臣们体恤皇上,想从官家女子里挑选出几人送进宫里来,皇上也不必推辞了。”赵承玉一本正经的道,声音也冷冰冰的。 “先前还好好的,你怎么突然又对朕如此冷待?还想着给朕广纳后妃?”卫谏黑了脸,冲赵承玉怒吼道。 他以为,他这些日子的温柔以待,已经感化赵承玉那颗冷冰冰的心了,看着她对自己不再排斥,他心里别提多高兴,多轻松。 可今日,她又恢复了以往公事公办的模样。 “您是皇上,该以天下为重,不该将个人私情看得太重。广纳后妃,开枝散叶本就应当,况且,李妃和萧妃生下的孩子也不一定是皇子,还有以后妃挟制前朝文武百官,本就是帝王之责。”赵承玉言辞里皆是为卫谏考虑,尤其的大度。 可偏偏这份大度、这份为君分忧的态度,让卫谏怒极了,分明,这是赵承玉不在乎他,折磨他的理由! 怒气之下,卫谏一甩衣袖,离开了章华宫。 “真要去选后妃吗?”瑾儿问了一句。 “此事我已经交代了昊王妃去办,瑾儿,你多留些心看着就行。”赵承玉长长舒了口气,坐在长榻上,榻上还垫着软软的毯子,很舒服,可她心里别扭的很。 “皇上待那月影并没有半点好,您何必置气呢?多选几位女子入宫,后宫多事,恐怕您以后心里更加堵得慌。”瑾儿劝道。 瑾儿跟在赵承玉身边那么多年,对于她的脾气秉性太了解,她今日闹的这一出,多是出于月影的原因。 想先前的时候,自家主子还没这般小心眼,果然是这些日子被皇上给惯的。 月影这事,是让赵承玉有些气郁,可也让她突然清醒,卫谏是天子,身边不可能没有其他女人,他才刚登基,正需要用后宫来钳制和笼络朝中大臣,他本就有忙不完的政事,可若还要为了不让后宫里进其他的女人而与朝臣周旋,着实太累。 她会有些舍不得。 看着他前些日的疲倦,她竟然是真的会心疼。 她想帮衬着些,帮他看折子、处理些朝中的事情,可为此,朝中大臣已经颇有意见,而卫谏却又得为了此事,又与大臣们周旋拉锯。 不如,她退一步,让选几个官家女子入宫,而换来她插手朝堂的明目,也给卫谏免了许多麻烦,如此一举多得。至于选进后宫里的女人,卫谏想临幸便临幸,若不想临幸,就养在后宫就是。 月影这事,正好给了她一个与卫谏闹气的借口。 当然,她也想膈应月影,月影那般想着入宫,却不但入不了宫,还得眼看着其他女人入宫。 想到她交代凝霜的那事,赵承玉的嘴角就不由弯起弧度,烦躁的心情略微好了一些。 挑选官家女子入宫,已经定局,瑾儿劝不了赵承玉,只能在选人这事上多留了心眼,莫选那些心思复杂、深沉的女子。 这事办起来快,不足三日,凝霜就挑选出了六个容貌才情出色的官家女子,送进宫里让赵承玉过目了一遍,当夜就留在了宫里,第二日就下了册封的旨意,位分倒是不高,都是嫔和贵人。 不过,此举还真是让朝中大臣们安稳下来,对卫谏提出的新策推崇拥护,对于赵承玉批阅折子、插手朝政也不再置喙。 “皇后娘娘此举看似大度、替皇上着想,其实只是借此名正言顺的插手朝政。”卫谏的心腹在南书房里上谏。 他们的女儿都没有被选进宫里。 “对,选进宫中的那几位大臣之女,暗中早就是皇后娘娘的人,跟北朝旧族来往颇深。” “皇上,昊王那边要防着,但真正得防着的人还是皇后娘娘和北朝旧族。” “北朝旧族犹如猛虎,不可纵啊!” …… 几乎所有的心腹,都将北朝旧族视作猛虎,有必要除之而后快。 可卫谏一早的心思却是帮着赵承玉护佑北朝旧族,甚至将江山拱手相让,即便此时,他心里的想法都是将这天下治理好之后,让给赵承玉。 如此一来,他与赵承玉之间就没有了那些前尘恩怨,可以心无芥蒂的在一起了。 不过,这些大臣心腹们,又怎么会明白卫谏这等能力卓绝的明君天子心中是这般想的。 对于卫谏对北朝旧族犹豫不决、宠信重用的态度,这些心腹大臣们只能暗中叹息的同时暗中下点狠手,收拾北朝旧族,此乃是后话。 再说到那昌平公主,从卫谏登基之后,也没再像以往那般蹦跶,没了先皇的庇佑,亲皇兄也没了权势,她这个公主地位更是一落千丈,已经连着好些日子未出过府邸。 不过,赵承玉还是派了人在昌平公主府里盯着,对于昌平府中的大小事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昌平暗中蛰伏,府中豢养死士五十人,身边伺候的丫鬟、侍从个个经过严格训练,皆有功夫在身,斥候、潜伏、刺杀、乔装,个个不容小觑,她身边揽罗的面首皆是有智谋的人才。 “娘娘……”瑾儿匆忙过来,附耳与赵承玉禀告了几句话。 赵承玉听完之后,脸色大变,惊疑不已:“已经闹得朝堂皆知了?” “下面的人大意了,未曾留意到这一处,如今昌平公主这用意明显得很。”瑾儿道,面露忧色。 他们未曾料到,就那么一点儿的疏忽,昌平公主竟然与江南巡抚的大公子有了私情,而且二人的好事叫一个丫鬟撞破,已经传得京城皆知。 昌平虽不是什么洁身自好的人,可毕竟是皇家公主,也无人敢传什么闲话,如今与那江南巡抚的大公子传出闲话来,自然是她暗中操作所为,毕竟这朝中还有不少对姜元昊忠心的大臣。如今这事往朝堂上一闹,就事关皇家颜面。 “昌平公主已经请求皇上赐婚了,又有朝中大臣附议,她嫁去江南的事应当不会有什么变故了。”瑾儿道。 赵承玉点头,她看瑾儿忧心忡忡的模样,道:“就算她去了江南,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也不必太过担心。” 江南那儿,是她的地盘,难不成昌平觉得离开京城,去了江南,可以在江南积攒势? “可奴婢觉着,还是仔细些,昊王和昌平公主一直没歇了心思,蛰伏着呢。”瑾儿提醒道,这若是昌平公主这段时间闹一闹的话,她倒不担心,可原本那个骄纵任性的昌平公主突然变得安静下来,所以让她觉得有点儿不安心。 “传话去江南,让江南那边的人盯着些。”赵承玉交代了一句。宫女端来药,赵承玉一口饮尽。 发生了昌平公主这事,加上朝中事多,卫谏忙得抽不开身,便让宫女送药过来给赵承玉。 喝了药之后,赵承玉想了想,跟瑾儿交代了一句:“去跟洛城姑娘说,针灸推迟到后天。” “这……”瑾儿为难了,眼下最重要的是主子调理身体。 “昌平公主的亲事定下来,出嫁事宜和嫁妆得有我这个后宫之主来操办,针灸过后,身子会不太舒服,撑不住。”赵承玉解释了一句。 “可……”瑾儿还是不太高兴。 同样,在章德殿内,一群卫谏的心腹大臣在同卫谏商议昌平公主要出嫁的事情。昌平的意图太明显,他们这群在官场上混迹多年的老狐狸自然看得明白。 “昌平公主恐怕是想在江南积攒势力,江南乃是富庶之地,可不能落在了昌平公主手里。” “必须要加派大量人马盯着,决不能让她在江南有什么作为!” “昊王那边也不能松懈!” …… 一番大臣激烈的讨论之后,见卫谏仍如上次讨论赵承玉插手朝政的事情一般,始终一言不发,他们就渐渐的噤声不语了。 最后王太傅站出来躬身问道:“皇上,您的意思?” 沉寂很久的卫谏,思忖了一会儿后的,开口道:“长风,你安排人盯着江南那边,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即回禀朕。” 一听卫谏对江南的事上了心,这些大臣们欣慰感动得很,接下来就又开始讨论朝中的其他事情。 卫谏没去理会他们,江南是赵承玉的势力,他担心昌平在那边惹出事端来,会对付赵承玉,还有江南那儿,有她的公主府,还有他们曾经决定在江南隐姓埋名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如今,他是皇帝,天下之主,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实现这个愿望,但他想守护那个地方,守护住赵承玉的一切,不让她受到伤害。 所以,绝不可让昌平在江南兴风作浪。 第124章昌平出嫁 昌平公主和江南巡抚大公子的事闹出来快,加上又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婚事在第三日就举办了。 赵承玉把嫁妆点好后,亲自送去了昌平公主府,是昌平公主自己决定要在昌平公主府出嫁,江南巡抚在京城也是有宅子的,等昌平公主嫁过去后,会立即启程回江南。 那江南巡抚姓杨,并不是赵承玉的人,先前江南大案的时候,他逃过了一劫,暗中还是姜元昊的人。 江南巡抚的长子叫杨文修,此前赵承玉并未理会过此人,不过,在他和昌平公主的事闹出来之后,杨文修所有的资料都已经送到了赵承玉手里。 说来,这杨文修还算是个文武全才,且相貌堂堂,昌平能选他,自然也不会让自己太委屈。 昌平公主府里,昌平一身大红嫁衣,端庄雍容,秀眉画得上挑,平白少了几分美艳和妩媚,多了些英气和霸气。 “公主,皇后娘娘到了。”丫鬟过去禀了一句。 昌平抬手示意房中伺候的奴才们都退下。 赵承玉步履沉稳大方的走进昌平的房中,昌平从铜镜上移开眼神,转过身来看向赵承玉,没有半分的恭敬。 “皇后娘娘那般盯着我的公主府,还是没料到我会跟杨文修联系上,还要嫁给他,此后逃离京城去江南?”昌平的语气里讥讽和得意,毕竟,她算是赢了赵承玉一回。 赵承玉笑着,丝毫不在意:“江南是本宫的地方,你不知道吗?” “当然知道,所以,本宫也会将江南夺回来,让你一步步的败在本宫的手里。毕竟,你已经败了一回了。”昌平得意的很,她的用心所有人都明白,所以更没有必要在赵承玉面前装什么。 她也更厌恶在赵承玉面前低人一等。 “本宫很清楚你在学习本宫,庞先生给你搜集了不少与本宫相关的事,你应当知道还有一个公主府里,曾经布满了本宫的人。” “承欢公主府,对了,承欢公主好像也是在你那么多人盯着的情况下,勾搭上了好几位守将,协助先前的荣王谋反。”说道这事,昌平更加得意起来,觉得赵承玉也没别人说得那么厉害,至少她手底下的人,能力真的不怎么样。 “那你知道承欢的下场吗?”赵承玉嘴角噙着冷笑,看得昌平毛骨悚然,“她被本宫扔去了军中当军妓,听说,没两个月就被折磨死了。” 说道这儿,赵承玉似乎又想起了些什么来,“对了,那会儿承欢好似也在学习本宫的行事,心高气傲想当有权势的长公主,学着本宫养面首,没想到沾了yin欲,舍不下来,还走上了谋反这条路……嗯,本宫越发觉得,你与承欢相似的很,往后别也走上同一条路,落得相同的下场……” 最后这话,威胁警告的意思很明显了。 方才还气焰嚣张的昌平这会儿心中真的害怕了起来,她细思之下,真的发觉自己与赵承欢有太多的相似之处。 她们都是公主,都想当有权势的长公主,想帮亲哥哥谋反夺位,效仿赵承玉养面首,靠男人来谋夺势力……不由的,她越发害怕起来,手攥着嫁衣下摆,在大红嫁衣的包裹下身子不易察觉的发抖着,但她才不会真正的将赵承欢那个满脑子yin欲的女人与自己相提并论。 她比赵承欢出色、有魄力一千倍! 倏尔,继续挑衅又张扬的目光对上赵承玉,赵承玉今日穿得一身低调素雅的浅碧色纱裙,在昌平那一身大红嫁衣的映衬下,的确要被昌平公主压下去几分。 “那我们就走着瞧,看谁会笑到最后。” 说完这话,昌平自己盖上了盖头,厉声喊了外面候着的下人们进来。 赵承玉嘴角微微动了动,露出浅淡的笑意,昌平去了江南,她在京中这边到还轻松些,少一个需要防着的人。 在昌平公主忙碌了一番,赵承玉也是尽心尽力的,笑容满满的扶着昌平上了花轿,丝毫不像两人是站在针锋相对的立场上。 昌平出嫁后的第二天,进宫请安后,就跟随夫家回了江南。 昌平的事了了,赵承玉该去针灸了。 针灸后,她在床榻上躺了两日,后宫诸事不问,都交由瑾儿打理着。 瑾儿知晓赵承玉这两日身体极其不舒服,下不了床,故而后宫里发生的事也并未去同她禀报过。 卫谏会拿着折子来章华宫里批阅,批完折子之后,他就拿着一本书在床榻前读给赵承玉听。赵承玉这段时间比较喜欢看各地的一些地理风情以及风俗趣事。听着卫谏那清冽有带有丝丝温和醇厚的声音,赵承玉心中很轻松,暂时放下了宫闱里的那些看不见的肮脏阴暗。 “红豆,又叫相思子,生长于南……”卫谏念着,从袖口里拿出一串红豆珠链来,放在赵承玉的手心,“在南都有很多红豆,听说那儿的普通百姓,会用红豆定情……” 他摩挲着那光滑而又红艳的一颗颗小豆,始终摸不出那不起眼、也比不过珠玉好看的小东西能藏有什么样的爱恋,好像,女子收到情人送的红豆,会比收到昂贵精致的珠玉都要开心。 “朕让人在章华宫外面的院子里撒了许多红豆的种子。”卫谏说道。 赵承玉虚弱的睨了他一眼,苍白的脸色下,她那讥讽的眼神格外刺眼:“我怎觉得这情景,像是我没两日好活了,皇上为了让我死得瞑目,假惺惺的在我面前诉一番衷肠?” 她这话才落下,卫谏青了脸色。 分明是哄她高兴的,她怎就如此不知好歹,非要曲解他的用意,破坏他的一番好心? “那……朕说些你爱听的。”卫谏冷了脸色,语气也冷了下来,起身放下手里的书,过去那边的案桌上拿了几本折子,翻开来,念了起来:“青州发生疫病,幸得朝中派去的太医与青州官员体恤百姓,关心疫病发展,终于研制出治疗疫病的方子,如今疫病已经被控制住……” “锦州大水已经控制,难民得官府赈灾,并无暴动现象发生……” 卫谏连着说了好几个好消息的折子内容,等他再看向赵承玉的时候,赵承玉已经眯着眼睛睡着了。 卫谏慢慢敛起眸中的柔色,眼神狠厉,周身冷意,出了章华宫,往后宫的方向而去。 第125章后宫出事 锦绣宫里,萧清薇听到宫人喊着“皇上驾到”的声音,便就撑着从床榻上起来,苍白的脸色、憔悴的面容让她更加显得楚楚可怜又惹人心疼。 到底容貌底子好,不施脂粉、一头青丝未曾打理过,蓬蓬乱乱的,却仍是美人娇弱的模样。 “皇上……”萧清薇下了床榻的那一刻,就身体羸弱的往地上倒,多亏身边的宫人扶着她。 “快起来,你才刚小产,身体还没恢复。”卫谏快一步过去将萧清薇扶起来,眼光已经落在她一身素白的寝衣稍稍染了些殷红血迹。 “快,叫太医来,萧妃又流血了!”卫谏焦急喊了一声,立即就有宫人匆忙往太医院而去。 萧清薇哀怨又满是痛楚的眼神从卫谏身上移开,落在自己下身那块殷红处,一手捂着平坦的小腹,脸色霎时苍白得厉害,嘴里忍不住溢出痛喊声来。 但她忍着泪光,咬着牙,一字一句坚定又切齿:“皇上,您一定要给臣妾失去的孩子一个交代,给萧家一个交代。” 说道这儿,她顿了顿,那种摄人的痛感让她不得不停下来,“李妃的孩子生下来后,必须养在臣妾膝下。” 卫谏脸色稍微阴沉下来,薄唇紧抿,冷峻的剑眉带着更深重的冷意,好一会儿才从紧咬着的齿缝里吐出一个字:“好!” “臣妾谢过皇上!”萧清薇说出这句话后,经历了这么长时间忍受的痛楚达到极致,痛晕了过去。 太医匆忙赶来,给萧清薇喂了止血的药,又是诊脉,又是开方子,忙碌了一通之后,才来跟卫谏禀报:“萧妃娘娘的血已经止住了,好生休养不会有大碍。另外……五月足的胎儿小产,对萧妃娘娘的身子伤害很大。” 后面的话,太医没有多说。 “她以后,不能再生了?”尽管事实残酷,但卫谏还是问了出来。 太医迟疑了许久之后,低声应了下来:“是。” 卫谏沉默的背身负手而立,许久之后才对太医道:“你退下吧。” 两日前,萧妃开始身子不适,肚子疼,召了太医院里的太医来看过,都没查出什么问题来,疼到昨天,就有了小产的征兆,几个时辰之后,萧妃就生下了个死胎,还是个男婴,随后,萧妃产后大出血,那条命都是太医们费了全部精力才保住的。 萧妃诞下的那个死胎明显有中毒的迹象,这后宫里的嫔妃有动机和能力下手的只有李徽婷和赵承玉,卫谏自然不怀疑赵承玉,甚至萧妃最怀疑的人也是李徽婷,因为李徽婷跟她一样怀着身孕。 第一个孩子,是长子,李徽婷自然不会想让萧妃生下孩子。 哪怕萧妃也是同样的心思,不能让李徽婷生下孩子。 既然,她的孩子已经没有了,向她下手的不管是不是李徽婷,但她必须要李徽婷生下的孩子。 卫谏略有些头疼,萧妃小产,不仅仅是后宫的问题,还牵扯到前朝,原本暂时不插手朝堂的萧大将军,已经在着手朝堂的事,暗中联合部下在朝堂上对卫谏试压,萧妃的问题必须得解决得让萧大将军满意,不然,卫谏前不久在朝中颁发下去的一些新政策都会被影响,甚至无法实行。 这些,都是与百姓利益尤其相关重要的,决不能出问题。 萧清薇昏倒过去后,没多久又醒来了一回,见到卫谏还在一旁陪着她,心中略微宽慰。 正好宫女端了药过来。 萧清薇知道赵承玉最近都在喝药,也知道卫谏不但亲自监督人给她煎药,还会亲自给她喂药,此时看看站在眼前那个威严冷峻又万丈光芒让人不敢直视的男人,她也是个青春少女,正值怦然心动的年纪,心里也会对他生出无限遐想。 或许是方才经历了那痛绝人寰的痛楚,正是脆弱又渴望关心的时候,便也生出了些矫情的心思来。 “皇上,您喂臣妾吧……” 卫谏本想冷硬的拒绝,可对上床榻上的女人那泛着水光的眸子,又想她刚失去孩子,加上朝堂上萧大将军的事,便默然的接过宫女手中的药碗,舀了一勺药喂给萧清薇喝。 “药这样喝,其实更苦。”卫谏说道,也是实话。 这样一口一口慢慢的喝,苦涩会充满整个口腔,会苦许久许久。所以,赵承玉都是一口全部喝完,从不顾及形象。 萧清薇却是带着些柔光舒缓的眸子对上卫谏,眉头舒展,嘴角噙着一抹浅浅淡淡的笑容:“皇上喂的,臣妾喝着嘴里甜,心里也甜。” “晚上的药,皇上也来喂臣妾喝,好吗?”期盼恳求的目光望着眼前这个尊贵的男人。 卫谏没有说话,只是一勺一勺的喂她喝药,喂完了之后,或许是给赵承玉喂药习惯了,让人拿了帕子来,亲手拭去萧清薇嘴角残留的药渍。 随后,从容清冷的起身:“朕还有折子要看,萧妃好好休息,晚点儿朕再来看你。” 说完,就大步出了锦绣宫,步履坚定,没有丝毫的停顿或者不舍。 这个男人,心里眼里只有那一个女人,对于其他女人,从不曾有半分柔情。 刚到章德殿里,长风就随着进去,脸色清冷似万年不化的寒冰。“可能是李妃的人做的,也可能是皇后娘娘指使人做的,还有可能,是她自己做的。”长风冰冷如机械的禀话,没有丝毫温度和喜怒。 “玉儿不会做,最大的嫌疑是李徽婷,但是萧清薇……如果真是她自己做的,那这个女人的确够狠。”说道这儿,卫谏话语一转,“萧大将军手里的兵权是原先南朝的人,从南朝那边物色的将领暗中接手他的兵权,另外,去暗中搜查他那些党羽的罪证。” “皇上,萧大将军对您忠心耿耿。”长风提醒了他一句。 以前的那些年,若不是萧大将军在朝中维护和支持,恐怕他那个太子之位早就被废掉了。 “不必多说,朕记着萧大将军的功劳,不会要他的性命。”他当然知道南朝那边要不是有萧大将军的支持,他不会那么顺利笼络到那么多支持他的大臣,不会他在北朝为质子十多年,却还能够牵制住在南朝的姜元昊。 所以,只要萧大将军不谋反,他会让萧大将军有一个舒适又安逸的晚年。 还有,他毕竟是萧清柠的父亲。 在幽深又寂静庄重的章德殿内,长风又禀报了一个消息:“江南那边传来消息,昌平公主去探望过承瑕公主。” 第126章承瑕被欺 江南杨府。 承瑕公主被丫鬟淋了一桶冰水之后,才倏倏醒来,细眯着眼睛恨意的瞪着坐在高位上的昌平公主。 “我长姐不会放过……你……”她嘶吼恨意道,说话用的力度太大,扯动嘴角的伤口,疼得她直抽气。 从昨日她被昌平公主从府邸里秘密带出来之后,就被一群奴婢拿着鞭子抽打得昏迷过去,此番被冰水淋醒入目就看到昌平公主那副嘴脸,自然恨得咬牙切齿。 她话音落下,又是一鞭子打在她身边。 “如今都是阶下囚了,还敢跟我们公主这般说话!”凶狠的丫鬟训斥了一句,又是几鞭子落下。 昌平公主得意的看着地上趴着的浑身是血的承瑕公主,慢悠悠的制止行刑的丫鬟:“别把人打死了。” “这儿不是京城,就算你那个长姐是皇后,怕她也顾及不到你。你那个长姐当了皇后之后,委实是太忙了,要管着后宫,还得管着前朝和京城,还得帮皇上看折子。她哪里有空关心在千里之外的你?” “江南……是我长姐的地盘……”承瑕公主瞪着她,哪怕这会儿,她都相信很快就会有人发现她被抓了,来救她。 “哈哈哈!”昌平公主大笑起来,“本宫是江南这儿最名正言顺的公主,本宫的夫家是江南巡抚,江南已经是本宫的地盘了。你放心好了,本宫一定会在你快死的时候,给你长姐递个消息,她若是有空,说不定你们姐妹还能见上最后一面。” 昌平公主过去蹲下身拍了拍承瑕公主的脸,承瑕公主脸上的血染在她白嫩娇贵的手掌上,她厌恶的拿着帕子擦了擦手掌上的血迹,随后帕子重重的往承瑕公主的脸上砸去。 她起身,又是一脚用力的踢在承瑕公主的身上。 承瑕公主痛苦的呜咽了一声。 “知道本宫为何不放过你吗?” “就是你,在本宫入了京城之后,明明地位高于赵承玉,却被她带着人闯进我昌平公主府,杀了本宫的人,伤了本宫,还让本宫受罚!” “这口恶气,本宫如何都咽不下去!她不是要保你吗?本宫就将你折磨死!让你生不如死!公主是吗?本宫就让你成为最肮脏下贱的人!” 昌平公主一通恨意的发泄后,一甩袖,大步回了她的高位之上坐下,冲丫鬟吩咐道:“府后门那儿有两个又臭又脏的乞丐,把他们拉进来赏给承瑕公主!” “是。” 殿内片刻的安静之后,随着那两个乞丐被扔进来而被尖刺的声音打破,昌平公主丝毫不理会殿内的肮脏的声音,她惬意的拿着剪子在院子里修建花枝。 此时,远在京城的皇宫里,赵承玉自然早就得了昌平去过她在江南的昭仁长公主府,那儿住的人是承瑕,她一听闻这个消息就担心问道:“她可有对承瑕做什么?” “第二道消息传回来,说昌平公主只是出言骂了承瑕公主几句,又震怒之下打了承瑕公主一巴掌,之后就让府中的人拦住了,给请了出去。”瑾儿回答道。 赵承玉觉得不太对劲,摇着头,眉色里忧心忡忡。 瑾儿给她递了一杯茶,劝慰道:“娘娘,您就别太担心了。昌平公主对承瑕公主是有些旧仇恩怨,她既然能够想到避去江南培养势力,自然就不会傻得对承瑕公主出手残害,她如此岂不是因小失大?再来,江南可都是您的官员,咱们留在那儿的眼线无数,她真有什么动作,也逃不开眼线的盯梢。” 虽然瑾儿分析的句句在理,从理性上来说,昌平公主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事,而且还不被发觉的。可赵承玉这心里总有些慌乱,觉得江南那边肯定出事了。 “从昌平公主去江南,江南那边就是每日五道消息传回来,奴婢会多盯着些,一旦发觉异常,就来禀告您。”瑾儿补充道。 如此,赵承玉才点了点头,心里也舒服些了。 后宫这边在她针灸后身子弱的情况下出了萧清薇这事,现在她身子好了,身为后宫之主,她自然得去将这事给处理妥当,不然,朝中大臣们恐怕又得去置喙她插手朝堂之事。 心思一往这边放,江南那边没传什么不好的消息来,她便就将江南的事给放下了。 萧清薇小产这事,查来查去,疑点还是落在李徽婷的身上,李徽婷早就被禁足,因着李徽婷是北朝旧族的人,还有两个有权势的兄长,故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之后,也紧紧是被禁足,其余的,还算体面。 赵承玉还在想着怎么处理李徽婷,好给萧家一个交代,卫谏就来了章华宫。 “此来,朕是要跟你说一说萧清薇小产一事。”卫谏一进门,接过宫人递过来的湿毛巾,抚了抚因为炎热而沁红的脸,擦掉额上的细汗,湿湿凉凉的感觉顿然是让他神清气爽。 章华宫里是燃着薄荷香的,擦了面后的卫谏,被这殿内的薄荷香一扑,更觉得凉爽沁人。 赵承玉知晓卫谏又去过问萧清薇小产这事,他既然自己来开口说了,她自然会听一听。 卫谏方坐下,就示意殿内伺候的宫人退下去。 “此事证据虽然都偏向李徽婷,但朕觉得萧清薇自己更有嫌疑。” 卫谏这话落下,赵承玉就不认同,说道:“我听太医说,她伤了身子,以后可能再也怀不上孩子,作为后宫女人,失去了生育的能力,就代表了失去了生存的保障。她实在犯不着用一个孩子和她永生不孕的筹码去陷害李徽婷。” 若是以前的赵承玉,肯定不会这么快说出这般肯定的话来,只因她自己差不多跟萧清薇,很难怀上身孕,所以在她看来,当母亲的权利和子给对女子而言,甚至比名节都重要。 “她提出,要将李徽婷的孩子寄养在膝下。”卫谏提醒了一句,“后宫里,嫔妃能自己生下孩子自然高兴,但这后宫里,有史以来,高位嫔妃从低位嫔妃那儿抱养皇子到自己膝下的从来不少。就因为她不能生育了,想抱养几个皇子公主,更加说得过去,而且她还有萧家做后盾。这事一发生,她还能除掉了同样怀有身孕的李徽婷。” 卫谏这一番话说完,赵承玉虽能理解,但是在她查到的证据里,李徽婷的确有对萧清薇出手过,而且不是一回两回,萧清薇诞下的死胎中毒迹象也的确是李徽婷所下的毒。 “皇上只是推测,却无证据。莫不是因为李徽婷是北朝旧族人,她两个哥哥如今正得皇上重用,而您又早想除掉萧大将军之心,所以才……” 赵承玉怀疑的问道。她虽有疑虑,但这事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 第127章挑拨离间 李徽婷被禁足之后,知晓当下形势对自己很不利,暗中使唤了宫人传话给二哥李徽宗来后宫见她一面。 李徽宗得了信后,就立即悄悄去了李徽婷住的平泉宫与她见面。 “二哥,你可一定要救一救妹妹,萧妃小产之事与妹妹毫无关系。”李徽婷一见到李徽宗就伤心的跪在他面前恳求道。 李徽宗连忙将她扶起来:“妹妹,你别着急,二哥肯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又看李徽婷脸色苍白憔悴,李徽宗更加心疼了,毕竟是自家妹妹,他是百个千个不相信萧妃小产的事是李徽婷做的。 “如今所有证据都指向我,皇上下令禁足我,还有,我听说,皇上答应了萧妃,要我赔一个孩子给她。”李徽婷说着,双手抚着自己的肚子,一脸的难过和委屈。 “我此来,也是想跟你打听些事情的闲情,我与大哥不在后宫走动,更不清楚后宫里发生的事情,即便想查,替你翻案,也无从下手。”李徽宗说道,扶着李徽婷在椅子上坐下。 李徽婷擦了眼泪,心中大约明白了,凭着大哥和二哥跟赵承玉的关系,此事出了之后,他们定然早就从赵承玉那儿了解了一些情况,既然二哥还想来跟她了解一些情况,看来二哥对赵承玉所说的并不相信。 “自入了这后宫,我就安安分分的养胎,甚少踏出平泉宫。萧妃小产这事,全都是陷害。我虽然不太了解情况,但是此事细细分析下来,恐怕这是皇后的一石二鸟之计。” “你的意思是……是皇后做的?”李徽宗震惊问道。 李徽婷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皇后最近在为了怀孕调理身子,这后宫之中,新入宫的那几位嫔妃对她而言没有半点威胁,反倒是我和萧妃,怀孕五月多,她自然要除去我们二人,萧妃小产,还伤了身子以后都无法怀孕,她又将这罪名推到我的头上,如此便也就能轻松的除去我。” 虽然李徽婷说得很在理,但是李徽宗仍旧不太相信:“皇后不是这样的人。” “二哥,这后宫里新入宫的那几位嫔妃不会动这样的心思,不想让萧妃生下孩子的人除了我就只有皇后了,如果不是她,难道是我吗?”李徽婷激动又恳切的说道。 李徽宗摇着头,赵承玉不会做这样的事,当然自家妹妹也不会做这样的事。 “二哥,你别忘了,她是皇家公主,自小就浸染在宫闱厮杀里,她的心不是纯善的,她深谙后宫争斗,有铁血手腕、手段狠辣。不然,她怎可能活成最有权势的长公主?” 李徽婷这番话的确动摇了李徽宗的心,但是他一想到那个能在国破后,不屈不挠的领着将士抵御外敌,永不言败的赵承玉,就没办法将她与阴私狠毒联系在一起。 “她对萧妃下手,而不是对我下手,想来也是念着些哥哥们和母亲的情义,没有让我承受丧子之痛,变成生不了孩子的女人。如今虽然受着冤枉,但应该不会要了我性命。”李徽婷故作无奈又凄凉的说,眼波余光一直注意着李徽宗的脸色变化。 只见李徽宗脸色阴沉得厉害,整张脸拉得老长,许久都没有说话,显然对于她的话已经信了七八分。 “我会去查,一旦查到这事真跟皇后有关系,二哥一定会帮你,决不让你受冤枉。眼下,你得照顾好自己和腹中的孩子,别让人算计了你的孩子。” 李徽宗交代了李徽婷这句话后,就离开了平泉宫,气冲冲的去了章华宫找赵承玉。 赵承玉刚喝了药,口中苦涩,秀眉紧蹙着,就听宫人禀报说李徽宗来了,那双秀眉就蹙得更厉害了。 “这儿是后宫,你闯进来是怎么回事?”赵承玉一见到李徽宗,就不悦责问。 李徽宗敛了敛怒气,朝着赵承玉行了个礼,道:“我妹妹出事,被禁足了,我担心她,心里不高兴。她好歹也是皇后的亲表妹,皇后怎就不帮衬着照顾着她一些?” 这语气里句句都是埋怨指责赵承玉的意思。 赵承玉更显得不悦,怒气道:“她心思歹毒,做出了那等伤人的事情,就因为她是本宫的亲表妹,本宫就该包庇她不成?” “徽婷心地善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李徽宗大声强调。 “放肆!”赵承玉怒声呵斥,“你私闯后宫,如今还在章华宫里对本宫大呼小叫,本宫是对你们太过信任放纵了吗?” 李徽宗不再说话,但仍是一身的怒气。 瑾儿见此,知道这李徽宗是个脾气暴的人,怕他闹出事情来,到时候坏了赵承玉和李家的交情,便立即道:“二公子,萧妃小产那会儿,娘娘一直在病榻上躺着,身子不好,这事奴婢们都瞒着,怕娘娘操心,这事,都是皇上处理的。” 李徽宗再冲动也不会真当着赵承玉的面就说是赵承玉害了人,嫁祸给李徽婷。有了瑾儿给的这步台阶,他也就见势就下,愤愤的对着赵承玉赔礼:“是徽宗太过担心妹妹,顶撞了皇后。” 说完,他就退出了章华宫。 等李徽宗离开之后,就有宫人匆匆来禀了瑾儿几句话,瑾儿入得殿内来跟赵承玉说道:“方才有宫人来报,是李徽婷挑唆李二公子,说是娘娘您害了萧妃小产,然后再嫁祸到她的头上。今日看李二公子的表现,想来是信了她的话了。” 赵承玉一手按着头,什么都没有说。 她早明白这个李徽婷是有心思的,而且对她是恨意凿凿,可就是因为她是李家的人,才一直留着她。如今她怀着身孕,恐怕心里早想着母凭子贵。 “她肚子里的那孩子……”赵承玉迟疑着道。 话未说完,瑾儿就领会了过来:“娘娘放心,此事,奴婢会嘱咐人安排妥当。” 赵承玉点了头,又交代了她一句:“免得李徽宗闹出些什么事来,你让人去请李徽敬来章华宫一趟,本宫与他交代些话。” “是。” 瑾儿刚退下,卫谏就疾步往章华宫里来。 第128章难得关心 卫谏进来章华宫,看赵承玉脸色不错,放心许多。 他将一盒胭脂递给赵承玉:“昨日朕与王太傅出宫微服私访,看到品香坊出了新胭脂,就顺便买了一盒给你。” 赵承玉接过胭脂,看了眼,又看了看卫谏,道了声:“多谢皇上。” “同朕说什么谢,你我是夫妻。”卫谏道,接过宫女奉上来的茶喝了一口后,他又道:“萧妃小产这事,你就别去管了,毕竟李妃是北朝旧族的人,你和李家关系密切,插在这中间左右为难。” “李徽宗来过后宫的事,皇上知道了?”赵承玉问道,她在一旁的椅子坐下,目光询问的看向卫谏。 卫谏点了头,眼神闪过一丝凌厉的狠辣,道:“李徽婷这个女人,心思歹毒的很,李家其他人顾念着亲情,可她只有自己的私心。萧妃小产虽然是萧妃自导自演,但李徽婷并不无辜。” “也好,若真对她下手太狠,我会觉得对不住已死的姑姑。”赵承玉道,答应不再出手李徽婷这事。赵承玉看看卫谏,如今她帮着看折子,偶尔插手些朝堂上的事,卫谏轻松了许多,他更多精力放在了推行的新政上,以及对民间百姓的考察,他不是自小生活在皇宫里,只经过宫闱斗争而不知民间疾苦的皇子,他以卫谏的身份那些年四处办案,对于民间疾苦比谁都了解都有感触。他的那一套新政就是完完全全的为了百姓。 “如今朝局不稳,另外又有陈国、戎族虎视眈眈,新政推行损害了诸多王公贵族的利益,他们表面上不敢对皇上有不敬,恐怕暗中已经在拥护昊王。皇上出宫微服私访,还需小心为好。”赵承玉关心的提点了一句。 听到赵承玉这话,卫谏高兴不已,难得赵承玉主动关心他一回。 “好,朕会注意。”卫谏应下,又与赵承玉道:“对了,朕想将景王带在身边。” 景王是赵承景,赵承玉的弟弟,原先就被赵承玉选出来留在身边教养着的,赵承玉入宫后,他就留在了宫外的公主府里。 北朝旧族的那些王公贵族们,虽然没有被废除爵位,但是地位早不如以往。 卫谏提出要将景王带在身边历练教导,这意思分明是要抬举景王,赵承玉听此自然没有拒绝的意思。 “如此就多谢皇上了。”赵承玉感激道。 “北朝旧族现在虽然有赫连家、李家在朝中威望不低,但他们终究不是姓赵。只有赵氏族人有权势地位,如此才能更加巩固你的地位。”卫谏说道,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赵承玉,他与赵承玉的承诺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这江山他会治理得井井有条之后,再还给赵家。 “还有,朕打算将宫中禁军统领的职位交给陵郡王。” “禁军统领?他能担此重任吗?”赵承玉疑惑问道,“据我所知,禁军统领需要武艺高强,还得有军功再身,陵郡王武艺一般,又没有军功,甚至连带兵都不曾有过。我看,还是先让他进禁军当个小兵历练一番。” 卫谏略想了会儿,点了点头:“依你的意思。” 一杯茶饮完,糕点也吃了几块,卫谏仍旧没有离开的意思,赵承玉问他:“皇上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没有事了,朕就不能在这儿呆一会儿,陪你一会儿?”卫谏突然冷了脸色,不悦的问道。 赵承玉起了身来,道:“我今日与了凡约好,要去佛堂里听他讲经,既然皇上无事要说了,我就先走了。” 说完,真的让宫人去准备步辇,要往佛堂去的意思。 “慢着!”卫谏叫住她,“朕还有一事。” 赵承玉停下脚步来,看向他。 “萧妃这事,只要你在宫中你就避不开,朕明日要去江南微服私访,此去恐怕十来日。你陪同朕一块去,也权当是散散心,顺便看看承瑕公主。” 从昌平公主去了江南之后,江南那边的消息是很勤快的传回来,但赵承玉始终有点儿担心,若能亲自去江南看一看,她也就放心些。 而且,江南那个地方,曾是他们约好隐世的地方。 “好。”赵承玉点头应下来。 宫人已经将步辇准备好,赵承玉乘着步辇去了佛堂,卫谏也离开了章华宫,回了他的章德殿。 昨日的时候,王太傅与他暗中商议,姜元昊在京中太过安分了,他有必要离开京城一段日子,好让姜元昊有些动作,如此他们才能抓到姜元昊的把柄。还有,江南是富庶的鱼米之乡,收割在即,他也该去江南去看看,了解一下。 等赵承玉从佛堂回来,李徽敬已经在章华宫外候着了。 “随本宫进来吧。”李徽敬刚要行礼,赵承玉就开口道。 李徽敬随着赵承玉进了殿内后,赵承玉赐了座,直接开口道:“萧妃小产这事,本宫不会再插手,基本上也尘埃落定了,你妹妹不会死,孩子是要抱给萧妃养着了。还有,徽宗今日去过平泉宫,怕是被李妃蛊惑了几句,觉得这事是本宫做的,嫁祸给李妃。你让他别做的太过,另外,李妃那边你也去敲打几句。” “微臣如何敲打?”李徽敬问道,毕竟是她的妹妹,出了这事后,他虽说没李徽宗那么大的怨气,但还是心疼又难过的。 “她若执意要闹,可能会性命不保。你应该明白,皇上对她,不仅没有喜欢,还十分厌恶。”赵承玉提醒了一句。 当初,李徽婷可是绑了卫谏跑去柳城,之后嫁给卫谏也是走的昌平公主的门路,李徽婷之所以还活着,全是因为她是李家的人,她若是在后宫折腾得太过,恐怕卫谏真不会再留着她。 李徽敬比李徽宗心思透彻明白,其中关系他十分清楚,赵承玉说了这话,他当即就应了下来。之后也不再耽搁,从章华宫告辞离去,就立马去了平泉宫里见李徽婷。 “大哥,你什么意思?我是你的妹妹,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李徽婷一听明白李徽敬的来意,就歇斯底里的大声质问,“二哥相信我,你为什么相信那个女人?你不知道她一直都是个不择手段的女人吗?” 第129章逛花灯会 李徽敬没跟李徽婷说太久,看她明明自己做了害人的事情,却还能在他面前惺惺作态,把所有的罪推到别人的头上,自己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他实在是太失望了。 以前那个乖巧又善良的徽婷怎么变成了这样? 翌日,卫谏上了朝之后,就和赵承玉从宫中的密道离开了皇宫。 马车穿出青砖小道,一路轻快的出了城门,南下而去。 “既然是微服私访,我有几句话得先跟你说明白,你我是恩爱夫妻,北方的富商,去南方主要是探查米价,做粮米生意。玉儿,记住了,恩爱夫妻,你可得要做好了样子,别再对我冷冰冰的,一副有仇的模样。” 卫谏牵着赵承玉的手嘱咐道。 赵承玉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来:“放心,不过现在,不需要做样子,所以,没有必要这么亲密。”说完,她又顿了顿,“还有,即便是再恩爱的夫妻,也会有吵架的时候。” 卫谏笑笑不说话,撩开车帘子吩咐车夫赶车快一些。 他们此番出门,带在身边的人不多,赵承玉就带了瑾儿和青绣、洛城三人,卫谏没有带宫女,只带了四个侍卫,一个扮作车夫,其他的扮成随从。 “照这速度,不出两日我们应该就能到江南了。”赵承玉看着外面呼啸而过的树木道,若能早些到江南,她这悬着的心也能安生些。 “不,到了前面的云州城,我们会在那儿休息一日。” “为何要在云州城逗留?”赵承玉不解,看向卫谏。 “云州有条小吃街、今日夜里还有灯会,还有个叫鬼街的地方十分有意思。”卫谏笑着看着赵承玉,心情十分舒畅。 “我们此去江南是有要事,不是出来吃喝玩乐的!”赵承玉提醒他。 卫谏再度抓住赵承玉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也提醒她:“微服私访,自然是与民同乐,且,这普天之下,都是朕的子民,也不是只能去私访江南。” 赵承玉不与他争辩,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她则是侧头看向另外一处。 卫谏嘴角上扬,心情轻松自在。傍晚前,他们就到了云州城,入住天一客栈。 赶路疲惫,赵承玉洗了个热水澡之后,休息了会儿,才下楼和卫谏他们一同用了晚膳,用过饭之后,一群人就去参加今夜的等会。 花灯会很热闹,人满为患。 卫谏给赵承玉买了一只南瓜花灯,赵承玉拿着花灯,看着街上各色各样的人,心情莫名轻松自在起来,她自小在宫中长大,连出宫的机会都少,更别说参加这么热闹的花灯会了。 “卫谏,为什么花灯会会有这么多人,而且大家还这么高兴?”她都见到不少闺阁女子也在外面,平日里这些女子应当是不外出的。 “花灯盛会,更是年轻男女相会的好日子,有多少才子佳人的故事源于这花灯会。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卫谏笑着解释道,目光灼灼的看着赵承玉,另一只手紧紧的牵着赵承玉的手,与她提醒:“这里人多,牵紧了我,免得你走丢了,可不好找。” “这我倒是看过些话本子,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差不多是这么来的。以前在宫中我也想出宫去逛一逛元宵灯会,可惜宫中有节目,走不开。”赵承玉唏嘘道。 卫谏宠溺的看着她,没说什么,只牵着她往热闹的地方去,看人耍龙舞狮子,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看得赵承玉兴致冲种,又是给她买了糖葫芦、吹糖人。 “前面就放花灯了,我去把花灯放了。”到了一条河边后,赵承玉看有很多人在那儿放花灯,她甩开卫谏的手,就往那边跑去。 “小心……”卫谏担心叫了一声,可惜她跑得太快,一下子就钻进了人群里。 卫谏只能无奈的摇头,她是在宫中拘了太久了。 虽说这几年来,她是一直在宫外,可是在姜地和藏地那个地方,只有苦寒,并没有什么大的聚会,每天还得防着戎族人进犯,所以也不曾好好的玩乐过。之后到了江南,也只是惬意了一小段日子,后来的半年,她几乎将自己画地为牢,只沉浸在悲伤痛苦当中。 再后来北朝覆灭,她就一心是带兵打仗、保卫家国,更加没有半点享乐的心思。 卫谏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拥挤人潮里的那个熟悉又小小的身影,这样俏皮又开心的她,不再是宫中那个威严又端庄的长公主或者皇后。 她只是她自己,赵承玉而已。 赵承玉将她的花灯放在河中,然后学着旁边的女子们,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的许愿,希望那盏小小的花灯承载着小愿望,顺利的远去。 “愿天下太平,百姓安康。” 赵承玉正要睁开眼睛的时候,人潮拥挤,她被人撞了一下,整个人直接往河里栽去。 眼看就要掉进河里了,突然被人抓住了手,搂住了腰,从河面上拽了回来。 “我不过一会儿没看着你,你就险些掉进河里了。”卫谏温柔又好听的嗓音低声说道。抱着赵承玉远离了危险的河边。 赵承玉看到卫谏,脸一下子红了许多,害羞不已,低声问:“你不是在桥上吗?怎么下来了?” “我不下来,你这会儿已经在河里了。”卫谏道,眼波情意满满,看得赵承玉更加害羞了,说来两人都夫妻好多年了,如今却像是刚刚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小伙子一般。 “你先放我下来。”赵承玉低着声音道,别开脸,不与他的目光对上。总觉得他的目光让她觉得浑身发热,尤其不自在。 到了桥上后,卫谏才将她放下来,这回,将她的手牵得更紧了,还交代了一句:“要去哪儿说就是,但是,别放开我的手。” “知道了。” …… 瑾儿几人看着这两人相处的状况,都由衷的开心,一向不太赞同赵承玉和卫谏在一起的瑾儿都感慨道:“主子好久没有这样开心的笑过了。” “他们倆可真是令人羡慕的一对,明明感情这么好,为什么在家里的时候就总是针锋相对,相处冷冰冰的。”洛城感慨道。 瑾儿脸上的笑容略微收敛了些,看了看洛城。 第130章承瑕病了 瑾儿自幼跟在赵承玉身边,明白赵承玉心中更看重的是江山社稷和百姓,甚少有自己的私心,所以,哪怕赵承玉是喜欢这种生活,喜欢卫谏,但是她的心中还有百姓和赵氏皇族,而她跟卫谏,会因为身份和立场的原因,不可能真正亲密无间的相处。 赵承玉已经撒开了卫谏的手,往这桥走下去,人已稀少,身后仍是热闹繁华。 “今日的花灯会我很开心,谢谢你。”赵承玉望着卫谏,真心的道谢。 “累了吗?”卫谏关心问道,“若是没累,那边还有鬼街,不过今天花灯会,人都在这边,鬼街没有往日热闹。” “鬼街又有些什么稀奇好玩的?”赵承玉问道。 卫谏没有直接解答,而是道:“你去看过就知道。” 几人就又往鬼街而去。 鬼街不在主街道,反而在尤其偏远的郊外,越走越荒凉,加上夜色映衬,阴风阵阵,好似真像是有鬼一般。 “到了。” 在一处伸手不见五指,也没见到半个人的地方,卫谏突然停下脚步,说了一声。 赵承玉四处张望,入目所见,什么都没有,疑惑的眼神看向卫谏。 难不成这鬼街,街上的都是鬼? 卫谏握紧了赵承玉的手,牵着她往前面走了两步,然后在一堆废旧的竹筐竹篓子上瞧了几下,立即就见堆在一起的竹筐竹篓动了动,一个小脑袋从里面探出来,操着一口稚嫩又精明的语调说:“今日入场门票三折,十两银子一位。” 是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子,扎了个团子头,十分可爱俏皮。 “七位。”卫谏将钱袋直接递给那小孩子。 小男孩数了银子,拿了七张票给卫谏,并好心的劝了他一句:“这位爷,今日鬼街里真没什么稀罕好东西,而且摆摊的也没几个人,都在那边的花灯会呢,明儿来,肯定有不少好东西。” 卫谏没理会他,牵着赵承玉过去了。 他们再往前走了没多远,就真看到了一条街,也不算是街,就是路边有人摆摊,摆摊的人都提了盏油灯,他们卖的东西还真是五花八门,什么珍珠、金银首饰、杯盏、红木、犀角…… “比市面上的东西名贵,也罕见。这些东西拿外面去卖,应该一下子就会被哄抢干净,可这儿……进来都要入场票,来的人不多,也就不那么好卖掉了。”赵承玉看了一圈之后,这摆摊的比顾客都多,有些不解。“既然这儿是鬼街,那就是有些东西不能见光。”卫谏解释道,“你看那颗红玛瑙珠子,我若猜得不错的话,是宫廷之物。” 赵承玉仔细看了看卫谏指着的面前摊贩的盒子里摆着的红玛瑙珠子,宫中之物,她的印象会更深刻一些,她记得这样的珠子曾赏赐过给不少大臣,云州城知府就曾得过这样的赏赐。 “我若猜得不错的话,这应该是云州知府的那一颗。”话音落下,赵承玉差不多就明白了所为不见光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她又看到一个叫卖古玉盘的,她熟读各种史记书卷,记得百年前有位王爷墓的陪葬品有那么一块古玉盘,其形状纹路都与记载当中没什么出入。 “可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卫谏问她。 赵承玉摇头,问卫谏:“你怎么知道这么个地方?” 卫谏和赵承玉闲步在大街上走着,如同散步一般,卫谏道:“以前来云州办案子,查抄一位官员的府邸,发现他贪污的好东西不见了许多,多番查探才知道他暗中将东西拿来鬼街卖了,换成银子转移到别的地方。” “哦,也就是说这些东西都不太干净,若是丢了什么东西,很容易在的鬼街找到,那官府……” “鬼街这边有自己的秩序和规则,官府的人虽然常来,但是,出手的摊贩与偷盗贼并没有联系,所以很难从鬼街这边查到偷盗贼。也有不少富人家,东西丢了之后,又舍不得,就只好到鬼街来重新将东西买回去。” …… 逛了一圈鬼街之后,回到客栈里,赵承玉已经累得精疲力尽,倒头就睡。 一夜安稳好眠,她靠在卫谏的怀中,如贪懒的猫咪一般,贴着他的胸膛。在宫外,他们真的有了夫妻的感觉,没有那些礼数束缚,连感情都变得深厚纯粹。 早上醒来,简单的吃了些早膳,备好了干粮,他们就启程赶往江南。 这番启程就没有在别的地方停留,是一路往江南而去,连夜里投栈都不曾,累了,赵承玉就靠在卫谏的怀中睡一会儿。 好在,这一路平安顺利,第二日傍晚时分,他们就抵达了江南的昭仁长公主府。 府门外,一众赵承玉留下的侍从早早在外供应。 赵承玉几人在马车上颠簸了一路,身上并不舒服,刚下马车就吐了好几回,个个面如土色。 “房间和热水早已经准备好了,两位主子清洗过后,先去歇息会儿再用晚膳。”陈管家恭敬的说道。 赵承玉看了眼太妃,未见到承瑕公主,问了句:“怎么不见承瑕?” “承瑕染了风寒,怕将病气过给了两位主子,就没让她过来迎接。”太妃回答道。 如此听来,承瑕是没出事,也只是病了而已,赵承玉放心不少,与洛城吩咐了一句:“洛城,等休息好了,你去给承瑕诊脉看看。” 到了第二日上午,洛城才过去给承瑕诊脉。 “普通风寒,喝两剂药就能好。”纪洛城写了方子递给下人,又与太妃询问了一句:“承瑕公主病了几天了?” “有五六天了。”太妃担忧的回答,怕有什么疏漏会影响大夫的诊断。 “没找大夫看过?” “府中有大夫,一直都有开药喝着,可就是一直没好。”太妃如实的回答,眼里只有满满的担心,她这个女儿命苦,先前在京城里遭了昌平公主那一番折磨羞辱之后,就一直精神状态不是很好,这次,昌平公主又出现,又直接被吓病了。 “承瑕这病,大多是叫昌平公主给吓的。那日昌平公主来了之后,她就病成了这样。”太妃叹道,拿着帕子抹眼泪。 纪洛城劝了太妃一句:“太妃娘娘不必太过担心,承瑕公主会好起来的。” 说完,她就离开承瑕公主住的院子,回去跟赵承玉复命。 纪洛城有满肚子的疑问。 “主子,承瑕公主这病有些奇怪,我给她诊脉,她的病并不严重,可是在府里的大夫治了这么久都没见好转。太妃说承瑕公主是被昌平公主给吓的。”一见到赵承玉,纪洛城就将她的疑问全都跟赵承玉说了。 “你觉得承瑕不像是心病?”纪洛城是很厉害的大夫,在医术方面,赵承玉对她完全信任。 “可能有心病的原因,但这病还是有点儿奇怪。”纪洛城纳闷的点头,她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行走江湖行医救人,看人看事的眼光十分老道。 “稍等会儿,我去看看承瑕。”既然纪洛城觉得有问题,赵承玉这心里也觉得不太安心,昌平公主既然来过,定然不只是随便来看一眼,说不定昌平动过什么手脚。 纪洛城高兴的点头,狡黠的目光看着赵承玉,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厚着脸皮道:“那个……我能不能请个假?我听说江南这地方可多俊美才子了……您看我这也是青春貌美的小女子,说不定就能邂逅个俊美的公子,与他谱一段美满又传奇的恋情……” 赵承玉笑了笑,点头应下来:“下午我与卫谏会出门去与江南的几位富商在酒楼见面,你和瑾儿、青绣几人去外面逛一逛吧,记得晚上回府里来吃饭。” “多谢主子!”纪洛城高兴道,就赶紧跑去找瑾儿和青绣了。 赵承玉过去看承瑕,承瑕躺在病榻上,一直咳嗽着,见到赵承玉,也是恭恭敬敬的喊了声长姐。 赵承玉没瞧出什么问题来,嘱咐了承瑕好好修养身体,别胡思乱想,也别害怕,在这儿没有人能够欺负到她。 离开的时候,赵承玉让太妃出来送一送。 “你们从京城到这边来后,承瑕的情况怎么样?”赵承玉关心的询问。 太妃感激的道:“多亏了娘娘您,承瑕到了江南之后,修养过一段日子之后,她的情绪好了许多,会笑,也会与妾身去府外走动,买胭脂水粉、郊游踏春。她几乎是完全走出了过去的阴影……” 说道这些,太妃的脸上难得出现了几丝柔和的笑容。 “上回昌平公主过来,她与承瑕说过些什么?”赵承玉问。 “昌平公主是单独跟承瑕见的,将我们都屏退了下去,并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不过,昌平公主离开后,承瑕整个人就变得呆呆的,显然是被吓到了,第二日就病了。”太妃紧张的回答。 “大夫可有说承瑕有被惊吓过度的迹象?”赵承玉问道。 “倒不曾说。” 出了院子之后,赵承玉不再多问承瑕的状况,与太妃嘱咐了一句:“府中买了不少新鲜的石榴,我记得承瑕很喜欢吃石榴,你差丫鬟去管家那儿领些石榴给承瑕吃。” “多谢娘娘。” 赵承玉从承瑕那儿离开之后,下人已经准备好了轿子,她和卫谏就去华春酒楼里见约好的那几位富商。第131章她不是承瑕 华春酒楼包厢,赵承玉和卫谏以及江南的五大富商在一起谈合作。 卫谏从京城来,早就派人提前跟五大富商联系过,他要做粮食、丝绸、茶叶以及瓷器生意。 “卫老板真是大手笔,一下子就能吃下这么多生意来,看来家底十分殷厚,不过,在下倒还真没听过北方尤其有名的卫家。”贾富商试探的说,跟卫谏是第一次接触,他们当然也不敢尽信,而且谈的订单这么大,一下子还是四笔生意,他不可能有这么多现银。 更何况卫谏让的利很大,完全是一副冤大头的感觉。越是这样,他们就越不能掉以轻心。 “在下家中行事低调,在京城有点儿官府背景,一位亲戚是王爷。”卫谏笑着解释道,半点戾气都没有,浑身上下只有生意人的和气。 “原来是王爷的亲戚,我们失礼了!”五位富商笑呵呵的道,这几人个个精壮得很,那眼睛都透露着精光,听说跟王爷有关,他们就更多留了几分心思。 “当然,在下初初与诸位合作,也要表示一下在下的诚心,这次的货物,在下会全款付清,希望我们这次合作愉快,下回在下资金周转不灵的时候,诸位能够行些方便。” “全款付清?”几人一听这话,顿时喜上眉梢,对卫谏是半点怀疑都没有了。 今日这生意谈得无比顺利,几人把合同一签,然后又一块吃饭喝酒,约莫倒了傍晚,赵承玉和卫谏才高兴而归。 回府的马车上,赵承玉已经没有了醉微醺的模样,卫谏也收敛了脸上的和气,如往常一身威严。 “为何拉拢五大富商?”赵承玉疑惑的问他,“这般的给他们送银子?” “昌平来江南,第一是可以远离京城纷争,二来,便是江南的财富。”卫谏耐心的解释,没有半点要瞒着赵承玉的意思,“江南最有钱的当然要数五大富商,不过看来,五大富商还没有被昌平拉拢。” “你说错了,江南最有钱的人是我。”赵承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其实,我暗中早有人跟五大富商做生意,江南大半财富命脉在我的手里。” 毕竟,江南这块地方在她手里已经好几年了。她可不只是安排几个官员在江南就了事的,江南这边但凡赚钱的生意,都是她的。 卫谏几乎被吓住,不敢置信的看向赵承玉。 赵承玉继续得意道:“都说士农工商,商人排在最末位,但银子却是排在前位,我没有那么多银子,手底下如何养着那么多的人?” 雍州军的军饷是所有士兵里最高的,她还有暗卫、亲卫队、风月楼和晓月楼,能让别人对她忠心,那必定她的银子使得比别人多。 不只是江南,几乎是全国的经济命脉都在她手里。 “在下佩服。”卫谏看着赵承玉许久,由衷的说出这四个字来。 “其实,你也不差。五大富商没听过卫家字号,我却是听过,咱们的皇上,生意做得也挺大的。”赵承玉道,卫家字号可是抢走了她好几笔大生意。 刚进府门,太妃就拦住了赵承玉的去路,说有要事要跟赵承玉说。 赵承玉看太妃那吞吞吐吐的模样,赵承玉没有立即追问,而是等得回了房中之后,单独跟太妃说话。 “好了,这儿没人,太妃有什么事就说吧。” 太妃跪在赵承玉面前,惶恐的道:“娘娘,妾身怀疑,府中的承瑕不是承瑕。” “什么承瑕不是承瑕?”赵承玉有点儿听不明白。 “您听妾身跟您说个明白。”太妃着急的道,“承瑕自幼喜欢吃石榴,她喜欢掰一大块一口吞下很多颗石榴,然后一口吐很多籽出来。承瑕是个很知书达理的女子,做什么都是斯斯文文的,唯独吃石榴这一点不够斯文。可是,今天送去的石榴,她是一粒一粒的吃的,特别斯文……” 虽然只是个很小的习惯,但是不可能一下子改得这么彻底,所以太妃就起疑心了。 “一个小习惯,你就觉得她不是承瑕?”赵承玉虽然有点儿怀疑,但这个理由不足以动摇她。 “妾身觉得可疑,所以又试探了承瑕很多次,妾身给她煮了一碗红豆冰糖水,她喝了,承瑕以前是从来都不喝红豆水的。还有,晚上她吃的饺子,我故意忘记吩咐厨房别放葱姜,她却将一碗放了葱姜的饺子全都吃了,也没有半点发现。” 承瑕是不吃葱姜的,这点赵承玉偶然看到过一回,不管什么菜里,但凡有一丁点儿葱姜,承瑕那眉头都能皱起来,会特别不高兴。 “这个承瑕是假的,那真的承瑕呢?”赵承玉担心的问道。 太妃急得哭起来:“娘娘,您说承瑕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先别慌,假承瑕面前,还是先不要露出马脚。”赵承玉嘱咐太妃,昌平公主之前来过府里,之后,承瑕就病了,很有可能那个时候真承瑕就让昌平给带走了。 “承瑕毕竟是公主,而且她又是住在这昭仁长公主府里,一般人不会对她做什么,太妃你也别太担心了。”赵承玉劝着太妃,但是,她心里明白,承瑕落在昌平公主的手里,恐怕凶多吉少。 让人送了太妃回去,赵承玉立即吩咐了府里的人暗中潜去杨府打探一下情况。 这一夜里,赵承玉没能睡着,不管承瑕现在是不是还活着,只要是落在昌平手里,恐怕早受过非人的折磨了。 想当初承瑕就被昌平派人给玷污了……如今,昌平肯定会做得更甚。 到了天亮,赵承玉派去的人回来了。 回来复命的人脸色低沉,周身都是颓败之色。 “没打探到消息?” “打探到了。昨日,杨府的几个小厮鬼鬼祟祟的去后山扔了一具尸体,小的去看过,那尸体应该就是承瑕公主。”他先行回来复命,尸体已经在往府里运了。 “什么,她怎么敢?”赵承玉惊得没做主,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 第132章惩罚昌平 很快,承瑕的尸体被抬了回来,身上没有一点儿好,丫鬟给她清洗了身体之后,仵作过来检查过,得出的结论是承瑕竟然是被凌辱至死的。 承瑕死了的事,赵承玉一时还不敢去告诉太妃。 父皇死了,后宫那些妃子活着唯一的盼头就是孩子,太妃只有承瑕这一个女儿,如今女儿死了,她恐怕也活不下去了。 “主子,承瑕公主的死,太妃总会知道的。”瑾儿劝说赵承玉。“太妃的娘家还算不错,是个大家族。” 赵承玉摇头,道:“越是这样的大家族,越没有亲情可言。太妃对于娘家而言,没有任何的作用,无儿无女,这年纪也不能联姻了,娘家人怎么可能会善待她?”瑾儿一时没了话。 “晚会儿通知太妃过来吧。”赵承玉跟瑾儿吩咐了一句。 院子里,府中所有的下人全都跪在那儿,赵承玉从屋中出来,冷眼扫了一下这些下人,就怒气大骂道:“你们都是怎么当值的?竟然让承瑕公主被人带走了还丝毫不知!所有人都自己去领三十杖!若再有下回,本宫决不轻饶!” 赵承玉是真的气愤,这江南、昭仁长公主府,是她的地盘,而且府中戒备森严,竟然让昌平在眼皮子底下将人给带走了! 她府中的这些下人都是摆设吗? 赵承玉正是一身的怒气,亲自监督府中下人领刑罚。 下午的时候,太妃得了消息赶过来,抱着承瑕的尸体哭晕过去两回。府中那个假承瑕,直接让赵承玉赐死了。 “昌平既然敢这么做,本宫就饶她不得!”下午,赵承玉就领着府中的人直接冲着杨府而去。 昌平她就该知道,当初在京城里时她让人凌辱承瑕公主,赵承玉就能带着人冲进她昌平公主府,并且动手伤了她,那这回,她能害死承瑕,赵承玉就会让她付出生命的代价。 赵承玉带着人直接冲进了杨府,与当初冲进昌平公主府一样,她的人立马将杨府的人全都控制起来,正在后院里与谋士商议接下来如何拿下江南的昌平公主被青绣领着几个侍女直接抓起来,押送到前院赵承玉的面前。 “皇后娘娘带人强闯江南巡抚的府邸,可有将朝中大臣放在眼里?你真以为你可以一手遮天吗?”昌平并不显畏惧,气势凌人的冲赵承玉质问。 赵承玉冷笑:“本宫遮不了天,倒是你,能耐不小,能从昭仁长公主府里将承瑕带走,还害死了她。承瑕是本宫的亲妹,你既然要与本宫为敌,本宫岂能让你活得快活?” “皇后娘娘空口白话,本宫自嫁来江南,是曾去长公主府里看过承瑕公主一回,可本宫却不曾将承瑕公主带走,更别说害死承瑕公主。”昌平公主对此并不承认。 赵承玉眼中闪过狠意,嗤笑一声:“昌平,本宫可不是来试探你,或者兴师问罪。本宫是来找你算账报仇的!” “你没有证据!”昌平急了,她打心底里还是惧怕赵承玉的。 “证据?本宫杀你,需要证据吗?”赵承玉怒吼一声,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的打在昌平的脸上。 瑾儿又送上鞭子来,赵承玉将那鞭子沾上辣椒水,一用力就抽打在昌平的身上,昌平疼得只抽凉气。 “你是一直被南帝宠着的昌平公主,肯定从来都没有受过这样的罪,本宫今日就让知道,当一个犯人的滋味!” 赵承玉说着,手里挥鞭子的动作一直都没有停过,每一鞭子都极其用力的落在昌平的身上,很快她就被打得皮开肉绽。 沾了辣椒水的鞭子抽打在烂肉上,昌平火辣辣的疼,她这辈子从来都没有受过这样罪,痛得她要死。 “赵承玉,有能耐你杀了我啊!”昌平咬着牙冲赵承玉嘶吼。 “本宫不会杀你,本宫会将你慢慢的折磨至死,承瑕受的罪,即便不能让你百分百的尝受,本宫也会让你不得好死!”赵承玉狠意道,又是几鞭子打在昌平的身上。 直到昌平浑身没有一块好肉,疼得晕过去了,赵承玉才停了手。 杨府里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杨大人和杨文修得了消息赶了回来,见此场面,父子倆连忙跪在地上磕头:“臣见过皇后娘娘,不知昌平公主所犯何事,皇后娘娘……” “昌平顽劣,本宫代替皇上教训。”赵承玉留下这句话,也未与杨家父子多言,侍女将地上昏迷的昌平架起,就一行人离开了杨府。 既然赵承玉未与杨家为难,杨家父子犯不着为了昌平而去与赵承玉为敌。 只是昌平被带走之后,昌平的那些谋士和杨家父子聚在一块商量如何营救昌平公主。 “皇后此番来,是为了承瑕公主出气,若只是教训一番,那过两日应该会放了昌平公主回府。” “承瑕公主已死,皇后会饶过昌平公主的性命吗?”杨文修略有些担心的问。 “还是得想办法将昌平公主救出来。” 最后,他们一群人商议过后,得出两套方案,第一,暗中派人去营救,第二,用银子或者势力去换回昌平公主。 杨巡抚选了几个高手夜里潜去昭仁长公主府,没想到公主府防备森严,他们转了一圈都没能进去府里,更别说昌平被关在什么地方。 第二日,杨巡抚实在没办法,只得筹了三十万两银子亲自上昭仁长公主府去拜访。 “明人不说暗话,下官此来是给皇后娘娘送银子的。”进了正厅里,杨巡抚命人将那几个装满银子的箱子打开,“白银三十万两,皇后娘娘可满意?” “三十万两,是买昌平的命,还是承瑕的命?”赵承玉冷笑,嘴角噙了口茶。 “皇后娘娘想要多少?”杨巡抚问道。 “本宫要多少,杨大人就能拿出多少?还有,昌平的命有那么值钱了?”赵承玉声音冷冽,丝毫不给杨巡抚面子。 “昌平公主毕竟是皇家公主,三十万两银子,皇后娘娘还是占了便宜,承瑕公主已死,还请皇后娘娘节哀。” 赵承玉起身来走过去,将装着银子的箱子全都合上,冷冷道:“本宫这儿,并不是银子能够解决的问题,银子,杨大人还请带回去。三日后,本宫会放承瑕回去,是死是活,皆看她命数。” 说完,就让瑾儿送客。 杨巡抚碰了一鼻子的灰,败兴而归。 卫谏交给赵承玉一个瓷瓶,“这东西叫做化骨散,人服下之后,会浑身无力,服用时间越久,会中毒越深,直至瘫痪。” “什么意思?希望我将这药用在昌平的身上?她好歹也是你的亲妹妹,我如此不给她活路,也是无视了你的颜面。”赵承玉轻笑,她为难昌平这事,没有特意瞒着卫谏,卫谏也一直没有过问。 “朕连父皇都下毒杀了,又怎会在意一个小小的昌平?”卫谏脸色阴沉,语气冰冷,对于昌平没有半点兄妹之情。 “你这样的人,才最可怕。”赵承玉道,他对谁都能下手,对谁都没有感情,只要能达到目的,他可以杀掉任何人。 而不像她,她心里有赵氏旧族的人,有软肋。 “昌平死了对你不利,你拿她撒撒气就好。京城那边,昊王动作频繁,江南这边,昌平这条臂膀已经使不出半点力了。”卫谏话锋一转,神色严肃许多。 赵承玉也得到凝霜传来的消息,昊王暗中联系了不少大臣,而且还去联系了有驻军的几位守将。 “他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不过,他应该也知道自己那点儿实力无法起事,目前还是不会出手。”赵承玉道,对于昊王并不看在眼里。 从卫谏登基,就已经大大的削弱了姜元昊的势力,如今他只是个有几分实权的王爷,他若真要谋反,至少还得蛰伏三五年。若是卫谏一直暗中打压他的话,那他这辈子都积攒不了势力。 “皇上来江南,应该还有别的目的?”赵承玉询问道。 “收集粮食。”卫谏简扼答道。 “据我所知,今年的收成不错,税收上来,国库不会太空虚。各地的水利工程也都实行得不错,很多地方的难民乎比往年少许多……”赵承玉分析道。 “囤积粮食当军饷,秋收之后,朕会派人去夺回被陈国夺走的几座城池。”卫谏态度坚定的道。 他不仅在江南收集粮食,而且已经派人在北方甚至陈国都在大量购买粮食。 事关军事规划,赵承玉不再多问。 昌平被关在暗牢里,醒了就被打,打晕后,又会被水浇醒。这几日里,赵承玉并没有出现去打她。 不过,在第三日的时候,赵承玉让人将昌扔去了大牢和几个穷凶极恶的死刑犯关在一起。 天牢都是男女囚分开关的,昌平被扔去的那个囚牢里,那几个死刑犯被关在那儿已有两年了,两年没见过女人,就是扔进去一只母蚊子,都能让母蚊子怀孕,更何况还是昌平这么个如花似月的美人儿。她一被扔进去了,那几个死刑犯就将她按在地上,撕了她的衣裳。 “放开本宫,本宫是公主,你们敢对本宫不敬,本宫砍了你们脑袋!”昌平怒声吼着,用力挣扎。之前是受苦受罪,而现在才是真的受辱。 她是最尊贵的公主,怎么能让一群死刑犯欺辱玷污身子? “哈哈哈!老子就是被判了死刑,早死晚死都是死!临死还能睡个公主,老子这辈子值当了!”男人一边粗鄙的说着,手上的力道丝毫不小,跨上一用力,直接硬生生的挺入。 他们可丝毫不管身下的女人如何嚣张跋扈,只管用力的操练,发泄。 直到他们玩舒坦了,才扔开已经奄奄一息的女人,几个人坐到一边去,围在一起摇筛子玩。 “大哥,咱们多难得玩个女人,谁赢了,谁就去搞她一把!”一个男人提议道。 他们这五六个人,刚才一起上,其实也就是一人来了两三回,那个女人不经搞,瘫在那儿没力气了。而他们这些人个个手里头是背着人命的,精力充沛的壮年男人,就那么一会儿,也就泄个火,根本就没爽上。 “哈哈哈!成!免得把她给搞死了!赢得人才能上啊!” 于是,这一群人一边玩着色子,赢的那个人就一直在另一边强bao昌平,这边结束,那一边就又有人赢了,就又继续,总之,一直没停,即便昌平昏死过去了,她身上还是有男人在奋力的cao着…… 杨巡抚得到消息后,就赶紧的带着人赶来了天牢,他看了眼那牢房中的荒淫,眼神一狠,让人将牢房里的那几个死刑犯全都杀了,才将昏迷的昌平给救出天牢。 哪怕昌平是公主,可这儿媳妇让死刑犯在天牢里强bao了一天,杨巡抚这心里别提有多疙瘩,将昌平救出来之后,杨巡抚就立马嘱咐了他的夫人,暗中给儿子寻几个妾室。 昌平养了两天才醒来,身子受伤太重,下不了床榻。 想到自己的遭遇,她恨赵承玉恨得眼睛发红。 “赵承玉,我不会放过你!” 五月五,端午日。 江南商会准备了一场赛龙舟,会由几个商会的人在沁河比赛。卫谏被选当了大赛评委,赵承玉组织了人组成一支队伍参赛。 “听说比赛胜出的队伍有奖励,一万两银子和一支千年人参。”纪洛城一边穿着比赛的服装,一边说道。 赵承玉组织的这支队伍全都是女子,纪洛城看中了千年人参,自然要出赛。 青绣去检查了一番龙舟和桨,也换好了衣服,也高兴的道:“如果我们赢了,那可是要让许多男子汗颜,输给我们一群女人。” “我们肯定要赢!”纪洛城信心百倍,对千年人参也志在必得,赫连南丞若是有这千年人参当药引熬汤药喝,对他的身体大有裨益。 赵承玉选的这些人虽说都是女子,可个个都是练家子。 赵承玉有出赛,不过瑾儿不会功夫,就没有出赛,而是留着给她们端茶倒水、检查情况。 “情况打听清楚了,参加龙舟赛的队伍有十五支,实力良莠不齐,能跟咱们比的也就只有三支队伍。一支是淮阴商会,一支是江阳李家,还有一支是扬州商会的。”瑾儿打听了其他参赛队伍的情况后,来跟赵承玉几人禀报。 “大家重在参与,输赢并不重要,就当玩儿好了。”赵承玉跟大家说道。 一行人用过早膳后,就一起出发往赛龙舟的河边去了。 赵承玉这一身红黄劲装,英姿飒爽。 她抬头看了一眼坐在高台的卫谏,朝他点头一笑。 她是以赵家商会的名义参赛的,并没有对外公布她和卫谏的关系,如今在别人看来,她只是行事低调又神秘的赵家商会的人。 “赵家的人,原来都是女子。”其他商会看到赵承玉等人出现,嘲讽的说道。 赵承玉没理会他们。 淮阴商会的柳传意倒是敬佩的朝赵承玉抱拳示意:“赵姑娘好本事,在下佩服!” “多谢!”赵承玉清冷的应了句,不熟络,也不傲慢。 他们上了龙舟,等着一声通天的锣鼓喧天,赵承玉等人屏气攒足了劲划着龙舟往前面的终点而去,其他队伍也都奋力的追赶着,一时之间,河面上好不热闹,周围也围满了看热闹喊加油的人。 跟瑾儿打听的情况差不多,其他人已经被赵承玉他们甩在身后,而淮阴商会、江阳李家、扬州商会这三家跟赵承玉他们的距离死死的咬着的,不分上下。 “加油啊!快点啊!”纪洛城喊着,心里可巴巴的念着那支千年人参。 不过她们毕竟是女子,其他人的力气还好,就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用力,纪洛城和赵承玉有点儿力竭。 眼看淮阴商会的船追上了她们,纪洛城就更着急了。 “啊!”纪洛城一时没注意,就站立不稳,身子要往河里栽去。 赵承玉在她的旁边,眼疾手快,立即抓住了洛城,洛城稳住了身形,却是赵承玉身形不稳,往河里栽去。距离终点只有不远的距离了。在台上的卫谏一直都注意着赵承玉这边,他一看赵承玉要栽进河里了,立即飞身过来,轻踩水面,在赵承玉要栽进水里的那一刻将她救起,又抱着飞回到评委台上。 他身姿翩翩,人也是俊朗少年模样,倒是出了一番风头,惹得围观的一些女子们频频朝他递过去仰慕的眼光。 淮阴商会的船距离赵承玉她们很近,柳传意也飞身去救赵承玉了,可惜,让卫谏抢先了一步,他只好在水上轻点了一下后,又回到了他们的船上。 比赛结束,赵承玉她们拿了个第三名,第一名被淮阴商会夺去。 “我们淮阴商会在酒仙楼里订了酒席,不知可否有幸邀赵姑娘一同用餐?”结束后,柳传意找到赵承玉,开口邀请道。 赵承玉看了看卫谏,笑着拒绝道:“那是你们淮阴商会的庆功宴,我就不去了。本姑娘另有安排,多谢柳公子挂念。” “卫公子一表人才,方才又在河面上英雄救美,在下羡慕。”柳传意看出卫谏和赵承玉关系亲密,略有些发酸的道。 不过,他并没有过多纠缠,被赵承玉拒绝之后,他就和淮阴商会的去了酒仙楼。 就是纪洛城有些不舍的看着柳传意离开的背影,心心念念都是那支千年人参。 等得其他的人都离开得差不多了,赵承玉才问卫谏:“留着没让我离开,你是有什么安排吗?” “我让人在画舫上备了酒和吃食。今日,泛游沁河。”卫谏道,牵着赵承玉的手就往不远处的画舫而去。 画舫上已经温好了酒,准备好了赵承玉爱吃的饭菜,其中还有歌女弹着江南的温婉曲子。 画舫外面,水光潋滟,波光粼粼,微风轻拂,惬意而美好,扫去今日的炎热。 卫谏倒了一杯梨花白给赵承玉:“今日允许你喝些小酒,但不允许你喝醉。玉儿,你可知道,你喝醉了,会耍酒疯。” “我酒量虽浅,却不曾耍过酒疯。”赵承玉不高兴顶回去。 “你不记得罢了。”卫谏浅笑。 他却是记得,赵承玉以前喝醉了,被瑾儿扶着回去歇下,刚开始还安安分分的,可睡一会儿之后,就开始耍酒疯了,起来又唱歌又跳来跳去的。 “其实我甚少喝酒,就是宫宴上免不得喝几杯,都是浅尝。”赵承玉又道,又是一杯梨花白下肚,这酒并不醉人。 她倒是记起以前在姜地的时候,那时候天寒地冻,她还常喝点儿酒暖身子,柳娘的酒,不醉人,她喝得也多。那时候喝酒才有喝酒的意思,后来,离开姜地,她的日子再没有那么肆意自在。 “对了,你可有钓过鱼?”卫谏从画舫上拿出两只鱼竿来,递了一只给赵承玉。 随后卫谏吩咐了船家在靠近湖心岛的地方停了画舫,卫谏牵着赵承玉上了湖心岛,然后找了个好位置坐下来与赵承玉一同钓鱼。 “今日要是钓上来很多鱼,晚上府中就吃全鱼宴。”卫谏心情甚是不错。 “那你可要与我比一比,谁会钓到最多的鱼?”赵承玉问道。 “比就比,不过,输赢总该有个赏罚,不如……输的人就给赢的人捏肩捶背。如何?” “好,就这么定了!”赵承玉答应下来,便就专心的钓鱼,不再跟卫谏说话。 赵承玉倒是专心致志,却看卫谏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偶尔还吹两声口哨,不过,看他模样却像是熟稔钓鱼之事,赵承玉却是第一回钓鱼。 卫谏那边,一下子就钓一条鱼,一下子就一条,而赵承玉坐在那儿许久了,鱼漂都不见动一下。 “肯定是你那个位置鱼多,我们换一个位置。”赵承玉收了鱼竿,愤愤不平的道。 “好,换个位置。”卫谏笑着说,“玉儿,这鱼可是会跟着人走的,你就看着,那些鱼肯定会跟着我到现在的位置来。” 第133章千年人参 卫谏钓了满满一篓子的鱼,而赵承玉只有三四条,结果显而易见,卫谏赢了。 他们坐着画舫回到岸上,又回道府里。 赵承玉吩咐了下人将这些鱼全拿去处理,晚上做全鱼宴。 她也是愿赌服输的人,真的让卫谏在长榻上坐着,然后给他捏肩捶背。 “本宫长这么大,都是别人伺候我,我可从未伺候过别人。”赵承玉如实的说,想她一直都是身份尊贵的长公主,身边跟着的人前呼后拥。 “我倒是做过许多伺候人的事。”卫谏开口,他在北朝为质子,换成了太监的身份,干的便是伺候人的事。 赵承玉没多说了,只给他捏着肩,问:“舒服吗?” “还行,多练一练就更好了。”卫谏一副舒服惬意的模样,靠在长榻闭上眼睛,“不得再上点儿瓜子茶水吗?” “要不要再给你请个戏班子来?”赵承玉咬牙,手上用力了一下。 “有的话,自然更好。我本来就是爷,也配得这样的待遇。”卫谏答道。 “在我面前称爷?”赵承玉凛然,一身贵气不可言,哪怕卫谏是坐拥天下的皇帝,她仍旧没有半分式微之态。 卫谏不再说话,真真的安静享受赵承玉的服务。 夜里的全鱼宴,卫谏和赵承玉没去吃,他去了厨房里,选了几条肥美的鲈鱼,然后在院子里生了一团篝火,烤着鱼,吩咐人准备了梨花白,和赵承玉一起吃着烤鱼,偶尔喝两杯酒。 长风送过来从京城传来的纸条,卫谏看了之后,与赵承玉道:“昊王请征,要去凉州带兵。” “那我们还留在江南吗?”赵承玉问道,他们来江南已有好几天了,朝中政事繁忙,卫谏不宜离开得太久。 “你想回宫吗?”卫谏目光灼热的看向赵承玉,询问她的意思。 没想到卫谏会将问题丢给她,感受着他灼热的目光,赵承玉一时语塞,心中思绪乱了几分,她私心是不想回到宫闱那诡谲心计里,太累,她从来都不喜欢。 在江南,她放下了心防,真的如卫谏所说的那般,与他扮演着恩爱夫妻,没有猜忌算计,一切肆意自在。 “你我的身份,自然该早些回宫,在江南逗留太久,误了天下事。”私心与天下,赵承玉终究还是选择了后者。 卫谏看着她,知晓她语不对心,知晓她想留在江南,神色凛然开口:“那就暂且留在江南几日。”“应该回京!”赵承玉不悦的提醒他。 “朕意已决!”卫谏态度更是坚决,不容再说。 纪洛城心中一直都念着那支千年人参,她还是不死心的去了淮阴商会的会馆里找了柳传意。 “纪姑娘找在下?”柳传意堵住一直跟踪他到淮阴会馆的纪洛城。 纪洛城大大方方的,看柳传意长得一副气度翩翩的如玉公子模样,觉得他一定会是一个好人,她一副恳求的语气道:“柳公子,能不能把你的那支千年人参让给我,什么价格您说,只要我出的起。” “你想要那支人参?”柳传意疑惑的扫了纪洛城,不过还是拒绝了她,“很抱歉,这千年人参我也有重要用途,不能让给你。” “柳公子,你是有什么重要的人重病吗?我是大夫,我可以帮你救人。”纪洛城眼巴巴的看着柳传意,又奉承道:“柳公子,你看你那么帅气俊朗,一定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我医术特别好,而且千年人参也不能乱吃的,有些病不一定能用人参的。” “巧了,许多大夫都说,我朋友的病,就要用千年人参才能治好。”柳传意不给她丝毫说话的余地。 纪洛城还想争取一下:“要不,你让我去看看你那位朋友,说不定我有办法能够治好她的病。” “他在淮阴。” “我跟你一块去淮阴。只要治好了他的病,你一定要将千年人参让给我!”纪洛城高兴的说,她的医术那么好,而且她手里有很多珍贵的药材,肯定能治好柳传意那个朋友的病。 说完这话,她也不等柳传意答不答应,就立马跑回府去跟赵承玉告假,说她要去淮阴一趟。 当日下午,柳传意一行人乘船回淮阴,纪洛城早早的在码头上等着他,然后真跟着他去了淮阴。 此事,赵承玉让人留意打听了一下,担心纪洛城一个姑娘家在外吃亏。 “她是大夫,见到千年人参这样珍贵的东西,就被勾走了魂,看来洛城姑娘会真的把千年人参给弄到手。”瑾儿笑着说道。 瑾儿已经让人打听过,那柳传意是个正人君子,纪洛城跟着他,应该不会吃亏。 “柳传意那个生病的朋友,什么情况打听到了吗?”赵承玉问道。 瑾儿点了头,回答道:“是柳传意的大哥,常年卧病在床,双腿有疾,身子尤其虚弱,看过的大夫都说要是有千年人参服用,身子会好一些,但并不能治疗他的腿疾。” 像是这种不治的大病,哪怕纪洛城的医术再好,想来也是医不了的。 那千年人参,纪洛城要不来。 赵承玉没再关注纪洛城要千年人参的事,卫谏在府中种了一棵梅子树,说等来年再来江南,兴许能喝上自己酿的梅子酒。 可这个时节,种梅子树不一定能够成活。 不过是在府里留个念想。 三日后,卫谏突然接到来自陈国的消息,陈国皇帝重病昏迷,陈国发生内乱,四皇子独揽大权。同时,承萱也写信给赵承玉求救。 陈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赵承玉再没有心思留在江南了,她和卫谏立即动身回了京城。 赵承玉当然是支持陈国三皇子一派,当即就派了人前去陈国,暗中相助承萱。 陈国局势对南朝也有不小的影响,这几日卫谏在南书房里会见了好几个心腹大臣,商议许久。 最后,卫谏决定出使陈国。 “你是天子,此时陈国正乱,你亲自去陈国太冒险了。”赵承玉一得知卫谏要亲自前去陈国的事,就担心的劝谏道。 “你放心,朕还未将这天下捧到你面前,暂时还不会死。”卫谏打趣了一句,可神色又那么认真。 赵承玉实在没有心情跟卫谏开玩笑。 “还是派李徽敬或者赫连将军前去陈国,他们算是承萱的娘家人,若是私心帮承萱,也不会代表南朝的立场,届时就算是四皇子登基,亦不会影响到南朝和陈国的邦交。”赵承玉从最主观的方向分析道,承萱虽然是她的妹妹,她也私心的希望三皇子登基,但她更要以大局为重。 “如果能够不血兵刃拿回被陈国占领的城市,冒这点险算什么?”卫谏的态度坚决。 陈国的局势,早在他预料当中,若是陈羲和登基,对南朝而言,更有利。 第134章大火 卫谏决定亲自去陈国,其中有好几重谋算,一来了解陈国的情况,二来扶持三皇子陈羲和,三来故意让国内空虚,让昊王有所动作。 既然卫谏去陈国,赵承玉自然也就跟着去。 两人还是扮作夫妻,此去陈国也没有声张,更没有使团,不过,一行人扮作了商队。 风月楼那边挑选了三十多人随行保护赵承玉,其中便有张晓芳等人。 卫谏在路上买了不少丝绸和白瓷,商人的模样做得十足,还没到陈国,他准备的货物就高价卖了出去,赚了一笔不少的银子。随后,他又在市集采购了一批锦缎,陈国在布匹锦缎方面价格昂贵,南朝的锦缎卖去陈国,几乎能翻倍赚。 “你不当皇帝,当商人也挺不错的。”赵承玉调侃了卫谏一句。 说实话,卫谏真是越发有奸商的模样。 卫谏看了赵承玉一眼,将赚到的银票塞进她的手里,道:“有什么想买的,就去买吧。” “我不缺银子。”赵承玉道。 “这是我给你的银子。”卫谏强调,给自己的女人花点银子,那不是男人应该做的吗? 今日刚进陈国地界,赵承玉到是看见了不少有趣的东西,陈国人的装扮和南朝、北朝人不一样,他们喜欢戴很多的银饰,手上戴金镯子、银镯子,不似南朝北朝那样,首饰多以玉簪、金簪、步摇为主,连服饰都与南朝、北朝有所区别。 赵承玉和张晓芳等人一同去首饰店里买了一大堆的银饰,又去买了胭脂水粉。 陈国的胭脂水粉也和南朝的不一样。 之后,她们又买了几身陈国的服饰。在落脚的客栈里,赵承玉等人就换成了陈国人的装扮。 赵承玉的长发编成两个辫子,头上戴着好几块银饰,银白的首饰显得她肌肤白嫩无暇,一双大大的眼睛清丽无双,一身天水蓝的长裙,更衬得她仙气飘飘,如海的神秘。 “怎么样?我像是陈国最美的女子?”这一身异域服饰,让赵承玉有着别具一格的美,好似她更适合这样打扮。 卫谏一时看呆了眼。 “你这样,太惹人注目,任何男子见到你,都会思之如狂,念念不忘。”卫谏说的是真话,他眼里的惊艳持久未散。 赵承玉那张满是笑意欢喜的小脸,渐渐的敛了起来,眉头微微蹙着。 “我还是换一身,再乔装打扮一下,我们此行的目的不宜太过张扬。”说完,她就回房重新装扮了一番。 她再出来的时候,已经不是眉目如画的模样,除了眉眼有几分艳丽之外,容色已经被掩藏许多,此时看来,也只是个略有些姿色的美妇。 “对了,承萱写信来说,他们夫妻倆此时在也都,他们会在也都等我们。”赵承玉突然跟卫谏提了一句。 他们现在已经在陈国的林城,距离也都也就两日路程。 林城虽距离陈国建都距离遥远,但形势也有些紧张,这两日林城来来往往都是些各型各色的人。 “林城最近有不少外来人,今日我们逗留一夜,还需万事小心。”卫谏忧心的提醒了一句,今日他眉头跳得厉害,也觉得这客栈气氛诡异的很。 不太安生。 “不会有事吧,咱们的人早就安排进客栈各处藏着了。”赵承玉没有卫谏那么担心,现在这客栈里,上上下下都是他们的人,而且张晓芳等人行走江湖经验丰富,若有什么动静,瞒不过他们的耳目。 “赶路那么久,今天又逛了许久,真是累死了。我先去洗澡。”赵承玉伸了个懒腰,上了楼梯,又喊了青绣准备热水。 到了房间里,泡在人热水里,赵承玉觉得浑身顺畅舒服,泡完澡之后,她就躺在床上睡了。 可能是因为太累了,加上又泡了热水澡的缘故,赵承玉这一觉睡得很深。 半夜里,突然起了大火,烟雾充斥满整间客栈,外面更是厮杀声轰隆,赵承玉被惊醒过来,却发觉浑身无力,烟雾又呛入口鼻,引得她咳嗽不止。 “救命啊!”赵承玉大声呼救,“卫谏,青绣!晓芳!” 赵承玉喊着他们的名字,可她的房间里被大火掩盖,也没有看到卫谏他们的影子。 怎么回事? 怎么会好好的起火?她还浑身无力,卫谏他们去哪儿了? 赵承玉趴在地上匍匐前进,烟雾呛得她睁不开眼睛来,四周都是大火,完全没有出路,赵承玉眼神绝望的看着周围,难道她真的要被大火烧死在这里吗? “玉儿还没有救出来,我得进去救她!”卫谏刚被人救出来,整个人浑身无力。 他已经有所防备了,但没想到还是让人下手得逞,半夜里一批人潜入客栈给所有人都下了迷药,吸入之后就浑身无力,等他清醒过来,客栈已经起了大火。 还是暗卫赶来将他从客栈里救出来。 此时,张晓芳他们也都突出重围,从大火里出来,唯独没有赵承玉。 “火势太大,真的没办法再进去,恐怕……”张晓芳一脸狼狈,恐怕赵承玉已经被烧死了。 “不行,我不能扔下她!”卫谏恢复了一点儿力气,就不顾其他人的阻拦就往作势要往客栈的大火里闯去。 “主上,您不能去冒险!”暗卫拦住他。 “滚!”卫谏一把推开挡在他面前的人,前面的大火在他眼里不足为惧。 眼见是拦不住卫谏,张晓芳也恢复了不少力气,也跟着一起冲进去:“卫公子,我随你一同去救赵姑娘。” 卫谏顶着熊熊烈火,艰难的往楼上冲去,突然一根横梁掉下来,卫谏行动缓慢未能躲开,着火的横梁硬生生的砸在他的背脊上。 他看着这大火,想着赵承玉还在大火中,他咬了咬牙,忍着疼痛,用力推开背脊上的横梁,就又继续往楼上跑去。 赵承玉身边满是火光,又热又熏,她吸入了不少浓烟,此刻不但没有半点力气,而且神思也越来越模糊,好像就快要死了一般。 “卫谏,看来我还是赢不了你,等不到你给我江山……我死了,你一定要当一个好皇帝,善待我们北朝旧族的人……”赵承玉在昏迷之前,做着最后的告别。 没想到她在临死前,心里最舍不得的人是卫谏。 第135章放下恩怨 “玉儿,玉儿……” 赵承玉在失去神智的最后一刻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是卫谏的声音。 眼前的浓烟太烈,她似乎看到了一片熟悉的衣袂在炎炎大火里闪着明媚的光亮,终于,她再也支撑不住,阖上了眼。 卫谏猛烈的咳嗽几声,冲进赵承玉的房间里,看到已经昏迷在地上的赵承玉,两步上前,拿着准备好的湿毛巾捂住赵承玉的口鼻,然后就抱着她从大火里冲出去。 跟随其后的张晓芳一路跟着卫谏,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形势,若是看到有大火烧毁的横梁掉下来,她就一脚踢开,为卫谏开路。 等赵承玉再醒来时,看到卫谏在拿着软羽沾着水给她湿润嘴唇,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却觉喉咙里像是吞了火石一般,干哑又疼痛。 “你被呛入不少浓烟,现下喉咙痛,说不得话。”卫谏耐心的解释道,他扶着赵承玉坐起来,端了杯茶水喂给她喝。 赵承玉喝了两口茶水,才觉干涩粗粝的喉咙略有了几分舒适湿意。 她又长了张嘴。 卫谏了然她的意思,说道:“你得救了,现在很安全,什么都不用想,先将身体养好。” 说着,他去拿了笔墨和纸过来,递给赵承玉:“玉儿,你嗓子暂且还不能说话,你想说什么,用笔写下来。” 赵承玉接过笔,简单的在纸上写了一行字:“是你冲进去救了我?”“是我。”卫谏简单的点头。 “怎么会着火?是我们的行踪败露了吗?”赵承玉又快速的写下一行字。 卫谏解释道:“目前查到,纵火的人是一群劫匪,客栈里的所有人都吸入迷烟昏迷,他们的财物也被窃走。不过,我们的人已经将这群劫匪全部抓获,至于他们是不是受人指使,还在拷问当中。” 目前已经安全,着火的原因也问了差不多,赵承玉也就没什么话可说,她放下纸笔,躺了下来。 卫谏刚站起来,赵承玉就抓住他的衣摆,目光希冀的看着他。 卫谏读出她眼中的意思,拍了拍她的手,哄着她:“我不走,你安心的闭上眼睛睡会儿。” 赵承玉这才放心下来,点了头,安静的闭上眼睛,但她的手仍旧抓着卫谏的衣摆不放。 卫谏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只是想起身去倒一杯茶喝。 赵承玉不放手,他便又重新坐下,握着赵承玉的手,靠在床榻边上眯着眼养神。 从他救出赵承玉之后,他就没有闭过眼睛,连背脊上的烫伤也是站在床榻边让大夫处理了一下。 等赵承玉再醒来的时候,卫谏喂她喝过药,赵承玉的状态已经好了许多,精神也好了许多。 她靠在床榻上坐着,看青绣端了药过来给卫谏喝,担忧的在纸上写下一行字:“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在大火里受了点小伤。”卫谏轻描淡写的说。 “我看看,伤在哪儿?” “没事,就一点儿烫伤。”卫谏笑着说。 看他这幅遮掩的态度,赵承玉就觉得卫谏伤得很重,她态度坚决:“给我看看!” 青绣识趣的很,将烫伤药膏递给赵承玉:“夫人,老爷的伤口该擦药了,您给老爷擦药吧。老爷的伤在背部。” 说完,青绣就赶紧的离开了屋子。 卫谏站在那儿还是不动,不想让赵承玉看到他的伤口,推拒道:“你身体还虚弱,我找个随从来给我擦药就行。” “脱衣服!”这回,赵承玉是张嘴说话,只是说出来的话粗粝嘶哑得很,很难听。 卫谏面露为难,但看赵承玉目光坚毅,也就只好在她面前解开衣服。 解开已经染血的纱布,被烈火灼伤的背脊展露在赵承玉的面前,她看着那一整块被烧焦得血肉模糊的灼伤,突然眼眶就含了泪,满是心疼。 “都伤成这样了……”赵承玉嘶哑低沉的声音说,一垂眉,眼泪落下来,砸在卫谏的背脊上。 卫谏疼得悄悄吸了一口气。 赵承玉赶紧擦了眼泪,用手抹了药膏,轻轻的擦在卫谏的背脊上,怕他疼,她一边擦药膏,一边很轻很轻的吹着气。 卫谏只觉得烫伤的背脊抹上药膏初时略疼,随后就清清凉凉的感觉在背脊上化开,舒服了许多。 “这伤看着烫伤得厉害,其实就是烫伤了点皮,没什么事。”怕赵承玉担心难过,卫谏又解释说。 赵承玉不说话,只认真小心的给他擦着药膏。 擦好了药膏之后,赵承玉又去找了干净的纱布帮他包扎好背脊,再帮他把衣服穿好。 他们不能在林城逗留太久,第二日就启程往也都去。 赶去也都的两天里,赵承玉的嗓子好了,卫谏背脊的烫伤还未痊愈,赵承玉也是才知道卫谏这烫伤有多严重,被大火的横梁砸在背脊上,他险些就只能一辈子躺在床榻上了。 可卫谏却还是在大火里将她救了出来,并且丝毫不顾自己的伤势,每天照顾她,守着她。 “我不想要天下了,卫谏,我只想要你。”赵承玉靠在卫谏的肩膀上,真挚又认真的道,“这一回,你别离开我,别负我,以往的恩怨,我都愿意放下。” “这伤看着烫伤得厉害,其实就是烫伤了点皮,没什么事。”怕赵承玉担心难过,卫谏又解释说。 赵承玉不说话,只认真小心的给他擦着药膏。 擦好了药膏之后,赵承玉又去找了干净的纱布帮他包扎好背脊,再帮他把衣服穿好。 他们不能在林城逗留太久,第二日就启程往也都去。 赶去也都的两天里,赵承玉的嗓子好了,卫谏背脊的烫伤还未痊愈,赵承玉也是才知道卫谏这烫伤有多严重,被大火的横梁砸在背脊上,他险些就只能一辈子躺在床榻上了。 可卫谏却还是在大火里将她救了出来,并且丝毫不顾自己的伤势,每天照顾她,守着她。 “我不想要天下了,卫谏,我只想要你。”赵承玉靠在卫谏的肩膀上,真挚又认真的道,“这一回,你别离开我,别负我,以往的恩怨,我都愿意放下。” 第136章逼宫这事 陈羲和在也都有处隐秘的大宅子,他将卫谏和赵承玉等人安排在那大宅子里。 “建都传来消息,我四弟已经掌控朝堂,父皇可能就在这半个月里要不行了。”刚安顿下来,还没让赵承玉和卫谏去休息片刻,陈羲和就与他们在正厅里坐下说起如今建都的局势。 赵承玉神色恹恹,一脸的疲惫。 卫谏看了看她,道:“明日再详谈,让玉儿先休息一晚。” 说完,就站起来去扶着赵承玉要回房中先休息。 陈羲和自知唐突,忙让人送他们回房休息,又吩咐了人赶紧去准备北朝京都的菜肴招待赵承玉等人。 承萱有点儿不高兴的责备了陈羲和一句:“长姐和姐夫都亲自带人过来帮你,你倒是着急的半点礼数都不晓得了!” “建都情况危急,我也是一时急慌了。”陈羲和歉意的解释。原本父皇是很属意他的,特意让他来去边疆立功,谁知道,就趁着他不在建都的空挡,四皇子就靠着手里的兵权一下子就将建都掌控,还派了人去边疆暗杀他,他是一路逃到也都,跟承萱碰上面,暗中联系了忠于他和父皇的大臣,另外又让承萱写信向赵承玉求助。 他现在在朝中已有不少势力,加上,他手里又有点儿兵权,如今卫谏和赵承玉也来了,他成功的把握高了许多。 但就是怕父皇撑不了多久,四皇子借势登基。 还有,他和承萱的孩子还在建都,他在建都的府邸里所有的人都被四皇子控制了,里面有他的乳娘,他的部下,好兄弟。 赵承玉回了房中,挨着床榻就睡着了。 卫谏躺在她的身旁,伸手搂着她在怀里,他只是眯眼小憩了会儿,养好了精神就起来了。随从已经通过在建都的暗线传来的消息了解了建都的情况,并全部禀报给卫谏。 建都如今有三股势力,一是四皇子陈致臻,二是六皇子陈允珩,三是三皇子陈羲和。只不过四皇子一人独大,暂时把控了建都和朝堂,陈允珩在与他暗中较劲,而三皇子陈羲和则是因为他不在建都,目前他在建都的势力正在隔岸观火。 不过,三人相比,陈致臻的实力最为强盛。 皇宫那边传来消息,陈国皇帝被软禁,而且病得躺在床榻上口不能言,与死了没什么两样。陈致臻已经在宫中找玉玺,一旦他找到玉玺,恐怕会立即送他父皇归天。 赵承玉睡了一个多时辰就醒来,腹中有些饿了。 正好,陈羲和派了下人过来请他们去用晚膳。 吃饱喝足之后,赵承玉精神好了许多,她倒是想着陈羲和肯定是要与他们说一说建都的局势,以及接下来该如何筹谋的事,毕竟陈羲和之前表现得很着急。 可惜,陈羲和竟然一句都没有提,而是亲自陪着他们在也都城里几个热闹的地方去看了看,随后回府休息。 “建都的局势不紧张了?”赵承玉纳闷的与卫谏问道。 “紧张。”卫谏简略的回答。 赵承玉疑惑更深重了,她道:“那为何陈羲和不见半点着急之色?毕竟逼宫夺权这种事情,千钧一发。” 卫谏笑了笑,没说什么,他抬手给赵承玉挽了挽头发,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宠溺的语气道:“别多想,先去休息,赶路累了那么久,在陈国,也就今夜一个安稳觉睡,明日我们就启程去建都。” 像是逼宫夺位这种事情,赵承玉做了不是一两回了,明白那种高强度的紧张和压力,需要时刻处于警备状态,随时都有可能出现覆灭的危险。故而,卫谏这般说了,她也就不再多问,得在今晚将精神养足了。 第二日一早,陈羲和刚过来找卫谏,就见卫谏人已经在收拾东西。 “一切在路上再说,建都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一二,陈致臻在找玉玺,恐怕这一两日就能找到,我们得赶紧赶去建都。” “好!”陈羲和点头应下,心里的疑问还没问出口就已经被卫谏解答了。他也不含糊,立马疾步去吩咐人准备出发回建都。 因为他们一路疾驰,行程很快,到建都也只花了一天的时间。 虽说建都已经在陈致臻的掌控下,但是陈羲和想要回建都,还是轻而易举的进了城门,回到了他的皇子府里。 原先热热闹闹的皇子府,如今像个空府,原先府中的人,但凡有些重要性的都被陈致臻抓走了。 “卫兄,你们商队就住在北苑。我回建都带了个商队住到府里,四弟会很快得知消息,今夜,恐怕北苑会有点不太平。”他们商议过保密卫谏和赵承玉的身份,陈羲和便以卫兄称呼卫谏。 “你的人不要保护得太严密,让他们冲进来。”卫谏点头,跟陈羲和说道。 陈羲和点了头,刚回到建都,他事情繁多,已经有好几位大臣秘密来了他的府邸,这会儿他要过去跟大臣们商议接下来如何应对建都的局势。 卫谏的到来,是他的暗棋,哪怕是自己人,他也不会暴露卫谏的存在。 “殿下,为今之计是要先将皇上救出来,一旦让四皇子找到玉玺,他一登基,局势就无可逆转了。” “微臣联系上了镇远侯,镇远侯得知建都情况,已经带兵在建都外埋伏,他带来的人都是精锐,一旦打起来,镇远侯的人会拖住四皇子安排在建都的兵马。” 陈羲和听大臣们说了许多,他考虑了一下自己手里的实力,以及陈致臻的实力,相互衡量之后,觉得自己胜算不小,而且再拖下去对他而言,并没有任何的好处。 于是,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发了话:“明日夜里亥时,我会带人进宫要求面见父皇,以我解下佩剑为信号,你们动手!” “是。”一众人硕声应下。 是夜,卫谏一人坐在棋盘前,一手白子,一手黑子,自己对弈,突然听得外面响起了刀剑打斗的声音,他不疾不徐,民乐口茶,继续下棋。 他落了一颗白子,又落下一颗黑子,外面的打斗声就停了下来。 第137章离开建都 看看房中床榻上的赵承玉,还睡得很安稳,没有被外面的打斗声惊醒,卫谏嘴角悄悄弯起弧度,心中有片刻的柔软。 在转身出屋子的时候,他冷了脸,肃然冷厉。 院子里,随从已经将夜袭的人尸体清理走,地面的的血迹也在清理了。 一个随从过来跟卫谏禀话:“按照您的吩咐,放走了三个人。” “清理干净,别留下半点蛛丝马迹。”卫谏命令道。 “是!” 卫谏看了看天空挂着的月亮,总觉得陈国这儿的月亮没有在姜地和江南那会儿看到的好看,再垂眉的时候,他脸色一沉,冷冽万分。 陈国这儿的事,比他想象得要棘手,陈致臻比他想象的要难对付得多,而陈羲和比他想象得实力要差许多。 至少,今日夜里陈致臻派来的这些人闯进来,陈羲和的人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陈羲和空有谋略和能力,但最近几年才接触朝堂权利,手底下能用的人并不多。 赵承玉跟着他在陈国,他有些担心赵承玉会有危险。 先前客栈大火,他就险些失去赵承玉,这回,他是真的不想将赵承玉置于危险境地里。 再回了房中,卫谏看着床榻上的女人仍旧睡得香甜,他心中柔软,上了床榻,和衣躺在她的身侧,搂过她的腰肢,让她贴在他的胸膛,抱着她。 早上,赵承玉醒来的时候,卫谏早一步起床了,他正由丫鬟伺候着洗脸,见赵承玉醒来,目光清冷的看了她一眼,道:“用过早膳后,我安排人送你回去。”“回哪儿?”赵承玉诧异看他。 “回京城,回宫。”卫谏简略说。 “为何?我们来陈国,不是来帮三皇子的吗?昨日才到,你今日一早就安排送我回去,为何突然改变计划?”赵承玉警觉的问,她素来聪明,卫谏这突然的改变,她已经嗅到些不寻常的气息。 卫谏没有半分慌乱,眼神清冷又严肃,道:“我们离开的时间太长,朝堂和宫中需要有人坐镇,即便姜元昊实力不足,但我们都不在京中,他想为乱,也有成功的把握。” “既然是这样,那你回去比我更合适。陈国这边,我留下,我的目标也比你小。更何况,逼宫夺位这种事,我做过两回,而且都成功了!” 一次是十三岁的时候扶着她弟弟登上了皇位。 一次是帮着卫谏控制皇宫,逼死南帝,帮助卫谏登基成功。 她觉得卫谏让她回宫像是个借口,主要是不想让她留在陈国。她审视的目光与他对峙着,没有半丝的怯意和退让。 赵承玉的倔强和强势以及能力,让卫谏头疼,他宁愿赵承玉只是个柔弱的小女人,需要躲在他身后,由他保护。可偏偏赵承玉是个强大得完全不需要任何男人的庇佑。 如此显得他太没用了! “我不是跟你商量,而是安排!”卫谏的声音再度冷下来,没有了方才的温和,态度变得强硬冷然。 “你凭什么安排我?” “凭我是你男人!” 卫谏又补充了一句。 “凭此时此地,我的实力强于你,你只能听我安排!” 之前两人消解了恩怨,关系一度好转,恩爱无比,可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这般剑拔弩张的气氛,哪怕卫谏的态度强硬,可赵承玉却没有半点退却的意思,愤然的杏目瞪着卫谏。 “来人,动手!”卫谏薄唇微动,一句冰冷的话出口。 立即就有暗卫如一阵风似的进了屋子里,赵承玉还没看清人,就感觉到后颈一疼,随后就整个人晕了过去。 在赵承玉倒地之前,卫谏上前一伸手接住了她。 …… 等赵承玉悠悠醒来时,已经在马车里,她身边有青绣在照顾她,见她醒来,青绣已经做好了被盘问的准备。 不知是昏迷太久还是别的原因,她此时有些头疼,按了太阳穴许久后,她的精神才好一些,冷声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一天,现在是第二日的辰时。”青绣如实回答。 这一路上,她会隔段时间给赵承玉灌一些迷药,以及灌一点米汤,保证不会将她饿坏。但一点米汤终究不能支撑赵承玉的身体太久,所以卫谏交代她不能让赵承玉昏迷太久。 若不是怕赵承玉的身体受不了,卫谏肯定会让赵承玉一直昏迷到回到皇宫。 见赵承玉许久没说话,青绣又拿出一个鹿皮袋子递给赵承玉:“夫人,您该喝药了。” 赵承玉调理身体的药没有停,在外,都有人负责熬药,这会儿赶路太急,青绣先一步将药熬好了,装在鹿皮袋子里。 赵承玉脸色阴沉,但还是接过青绣递过来的药喝了。 喝完药之后,她苦涩的皱眉尚未舒展开来,就问了句:“我们现在到什么地界了?” “到也都了。”青绣回答,他们走的是来时的路,之前从也都到建都,只用了一日的时间,这次从建都到也都,也是一天的时间。 “那就在也都停下,我们在这里等他。”赵承玉态度坚决的命令道。 “老爷交代,送您回家。”青绣道。 赵承玉动作迅捷,一抬手,拔了头上的簪子,抵在自己雪白的颈部,神色凌厉狠绝,道:“青绣,你身手是很快,但我的身手一不差,我要刺伤自己,你肯定阻止不了。立即停下,我们留在也都!” “还有,青绣,你是我的贴身侍女,哪怕你以前的主子是卫谏,但你现在的主子是我!” 赵承玉又提醒了青绣一句。 青绣怕赵承玉真伤了自己,只好让人停下马车。 因为她是卫谏先前送给赵承玉的侍女,赵承玉对她并不是很信任,当然,她也不需要赵承玉的信任,她的职责就是保护赵承玉。 同样,职责是保护赵承玉的人还有张晓芳一行人,所以,此次离开建都随行的还有张晓芳等人。 马车一停下,张晓芳又跑过来问:“夫人,怎么停下了?” “我们留在也都等他。”赵承玉平静的回答。 “可是……”张晓芳显露出为难来,她知道,陈国很危险。 “他们赶去了建都,行动也就在这一两日,如果成功了,最迟明天我们就会收到消息,会在也都等到他来。”如果失败,她多少还有些能力去帮一帮,至少,能够救他。 张晓芳没多说什么,这儿不是建都了,没有那么危险,更何况也都还是三皇子的地盘。 赵承玉一行人重新去了陈羲和在也都的宅子暂住下来,青绣也传信给卫谏,告知赵承玉的决定。 第138章准备行动 建都。 卫谏将赵承玉送走之后,就开始筹谋规划,他所带来的人并不多,但个个是精英,在陈国他也有些人马潜伏着,但不能在这桩事上全部动用,暴露了他们,这些人,他还有更长远的用处。 陈羲和用过早膳后,偕同承萱过来,见赵承玉不在,疑惑问了句:“长姐呢?” “家中有事,我派人送她回去了。”卫谏答道。承萱有几分失望,她还想跟赵承玉说说话,学习一下。 陈羲和倒是一笑,了然于心:“建都是危险之地,是不该让女人冒险。” 承萱知道陈羲和前来是有事要跟卫谏商量,她懂事的先一步离开。 陈羲和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说道:“我准备今夜起势,进宫见一见父皇,所以的部署都安排了下来,京外有镇远侯的人钳制四弟的人,您对建都的形势也很了解……” 卫谏将陈羲和的安排说完,他眉头紧皱起来,提醒了一句:“这很冒险。” “那您觉得成功的几率有几成?”陈羲和问,他心里觉得他的部署成功几率有五成,卫谏的帮助至少能让成功的几率达到八成。 “三成。”卫谏清冷开口,神色严肃。 “怎么可能才三成?”陈羲和生了恼,觉得卫谏太低看他。 “有我帮忙,也仅仅三成。”卫谏又补充道。 陈羲和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卫谏的话,太让他受打击。 虽然觉得卫谏这话是故意打压他,但卫谏的能力卓然,他能够潜伏北朝数年,还轻而易举的灭掉北朝,又在南朝攻占了北朝之后,于劣势之下登上了皇位。这些摆在面前的能力与成就,他不得不心生敬仰,对于卫谏,也会有一种敬畏仰望之心。 “那您有什么好建议?”陈羲和耐着性子问道。 卫谏摇头,更是打击陈羲和:“四皇子的实力比你料想的要强盛,而你的实力又比你料想的要弱许多,要想在实力上与他持平,你至少还得三五年的积攒。但眼下局势紧张,你没有时间去蛰伏修养,只能出击,若拉拢到六皇子,你成功的几率会再多两分。” “那今夜的行动……” “我奉劝你取消。” 陈羲和没说什么,正好他的部下来找,他就跟部下走了。 至于卫谏说的话,他想来想去,觉得一切都已经布置妥当,不能因为卫谏的几句话就改变主意。卫谏虽然能力卓然,但他不是陈国的人,对于陈国的局势恐怕了解的并不尽然,所以他的分析也应该存在一定的误差。 他不会听从卫谏的话。 到了傍晚的时候,陈羲和派人去知会了卫谏,他今夜会行动。 卫谏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抹无奈的嗤笑。 “主子,昨夜牵潜进来打探消息的刺客已经回禀了四皇子,四皇子应该相信了我们只是普通的富商,对于我们这边的防备会少一分。” “所以,今夜陈羲和的成功几缕有四成了。”卫谏眉心微微舒展开来,一阵风吹过,眉头又紧皱起来。 “主子为何不拦着三皇子?”随从不解的问道。 “九成希望也有一成败率,四成希望,也是有四成赢的机会。争权夺位这事,还得看机遇,是不是有那个当王者的命。”而且,是该行动了,早一天和晚一天对于陈羲和而言没有任何用处。 他不可能就趁着这一天就积攒到实力。反而,四皇子却有可能在一天里找到玉玺。 “天色不早了,我们出发!”卫谏醇雅的道,起身,回房换了一身黑色劲装。 天色暗下去,直到完全黑了,陈羲和才一身铠甲领着几个亲信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他们在承安门外就被守门的士兵拦住去路。 “三皇子,皇上并未宣您召见。” 陈羲和拿出一块令牌来,声音冷然威慑,俨然王者:“此令牌乃是父皇所赐,父皇许我,无需传召也可随时入宫!” 守门的士兵见到令牌,都齐刷刷的跪下去。 陈羲和再往里面去,却仍是被人拦住:“三皇子,按规矩,进承安门需要卸掉兵器,请将您的剑卸下。” 陈羲和抓住剑柄,觉得今日似乎太过顺利了,哪怕他亮出令牌,他们也该想尽办法阻拦他进去才是。 可却不然。 他握着剑柄的手抖了抖,等他的剑一拔出去,那就是行动的暗号。 但他若只是解下了剑,则就相安无事的进宫,至于宫中是什么样的场景,他还不清楚。 迟疑许久,手也发抖许久。 最后,他还是握紧了剑柄,用力拔出剑来,嘶喊一声:“父皇,儿臣前来护驾了!” 随着他这一声的响起和落下,安排在附近的人冲了出来,往城门这边冲来,却在片刻之后,城楼里涌出无数的士兵来,与陈羲和安排的人厮打起来。 顿时间,刀枪剑戟声苍凉响起,经久不绝。 虽早料到四皇子会在这里有所部署,但陈羲和还是杀红了眼。 像争权夺位这种事,既然厮杀开始,就一定要全力以赴,拼杀到死亡的那一刻。 鲜血、刀剑,尸体,嘶喊…… 建都的火光与残虐惊呼,响彻。 不止皇宫这儿拼杀着,建都城也发生了一场大乱,镇远侯的人跟扬威将军暗中埋伏的人对上,两队人马厮杀起来。扬威将军带的人,比镇远侯的人多了一倍不止,且个个是精英,真打起来,镇远侯的人非但没有牵制住扬威将军的人,反而被扬威将军的人打得节节败退。 很明显,四皇子的人数和部署都多于陈羲和。 不过,陈羲和这里有一个变数,四皇子并不知道。 那就是卫谏。 陈羲和的人本来就要输了,突然之间,像是建都成里进了鬼魅一样,迅捷的出现,杀了四皇子的很多人,并且开了城门,将陈羲和的兵马引进了城,让他们和扬威将军的人继续厮杀,扬威将军的人刚经历了一场厉害的拼杀,如今已经没有多大的力气继续战斗。 很快,建都这边,陈羲和的兵马占了上风。但皇宫那边呢? 第139章失败 陈羲和带去皇宫埋伏的兵马虽然个个是精英,在承安门的时候与陈致臻的人对上,一阵拼杀之后,虽顺利通过承安门,可陈致臻早就在皇宫每一道门都安排了伏兵,还有宫中的禁军也早就是他的人。 陈羲和只闯过两道门,他的人就死伤无数,仅剩下几位将领和百来个士兵。 在德胜门被陈致臻领着两千精兵团团围住。 “三哥,父皇龙体欠安,你就忍耐不住要逼宫夺位了吗?”陈致臻一副胜利者的姿态,骑在马上,傲慢又鄙夷的眼神看着狼狈不堪的陈羲和。 “分明是你囚禁父皇,意图控制朝堂!”陈羲和指着他怒骂道。 他气恼愤怒,没想到他会落败得这么快。 “哈哈哈……都已经穷途末路了,三哥,你该跟我求饶的,兴许,我大发善心放你一条生路。”陈致臻道得意的大笑道。 “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陈羲和虽然以前是个闲云野鹤、风轻云淡之人,但也是血性和骨气的人。 “是吗?”陈致臻冷笑,他大手一挥,便看到几个士兵押着三皇子府里被抓的人过来,其中有陈羲和的乳娘、至交好友还有几个重要的谋士,以及他和承萱出生不久的孩子。 “杀!” 陈致臻一声令下。 顷刻便见长刀扬起,落下,鲜血撒溅,诸多人头落地。而那个尚在襁褓当中的孩子,亦是被高高举起,重重摔落在地。 陈致臻猖狂得意的大笑。 这一幕瞬间发生,陈羲和根本来不及反应,他只觉得满眼的红,刺得他眼疼,胸腔里的恨意滋滋疯长,他仰天长啸,怒吼。 “啊!” 这一声怒吼,宣泄着他满腔的愤怒,惊彻着所有人的耳膜。 “我杀了你!” 陈羲和全然丧失理智,举着武器跃起就往马背上的陈致臻袭击而去。 而陈致臻早已拉开了弓,对准他。 就在箭距离陈羲和胸口一寸时,一枚暗器将那支箭劈开,卫谏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冲出来将陈羲和拉回来。卫谏出现之后,他的身边同时围住二十来个黑色劲装蒙面蒙头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影卫,将陈羲和带回陈羲和的人马当中。 陈致臻细眯着眼,就着战火的映照看清楚卫谏那张冷意严峻的脸,道了声:“原来是南朝皇帝!” “那今日,本皇子更不能放你们走了!”陈致臻下了一声杀令,他的人立即围过来,刀剑拼杀。 而卫谏带来的影卫如同影子一般,身形鬼魅,与陈羲和的人一同抵御围过来的禁军,人虽不多,但还是拼杀出一条路来…… 京城这场大战,从夜色抹黑,战到天亮。 卫谏侥幸将陈羲和救出,但损失惨重,他带来的人本有五百精兵,如今也只剩下一百来人,一百多的影卫也只剩下二十多人,而陈羲和手底下的人,更是只剩下不足百人。镇远侯及他所带来的人全军覆灭。 陈羲和受了重伤,婚迷不醒,卫谏也受了些小伤。 他们虽逃出了皇宫,但仍被困在京城。 卫谏早先就派人去将承萱救出,如今整个三皇子府,仅活着的就只有陈羲和和承萱。 他们暂且藏在卫谏的一处庄子里,很隐秘,暂且不会被陈致臻的人找到这里。 不过,陈致臻昭告天下,三皇子陈羲和谋反。 第二日的傍晚,建都开始下雨。 第三日的早上,卫谏接到青绣传来的信,得知赵承玉没有离开陈国,目前在也都停留。 也都是陈羲和的势力范围,他在京中出事,陈致臻肯定会立即派兵去围剿也都,此时的也都不比建都安全。卫谏担心不已,护送赵承玉的人马并不多,除了明面上的二十多人护送,他还留有十个影卫暗中保护。 可若是大军踏去也都,赵承玉危矣。 前夜大战,天亮停歇。在昨天白天的时候,陈致臻应该就已经派人前去也都,建都前去也都最多也就一天路程,此时,陈致臻的兵马应该已经到了也都。 即便他现在就赶去,到达也都都已经是第二日了,时间上来不及。 “长风,立即给我们潜伏在也都的人传去消息,尽全力保护玉儿,另外动用暗线送她离开!”卫谏拧眉,没有丝毫犹疑。 长风脚步停在那儿:“这条线要是一曝光,我们在陈国的部署就彻底完蛋,几年精心就付之东流。” 卫谏未理会长风的劝阻,进屋里拿了一身披风和剑,一边系着披风,一边往外走。 “爷,您身上还有伤!”长风拦住他。 “我必须得赶过去救她!”卫谏态度坚定,眼下他顾不上其他,一想到赵承玉可能被困在也都,正面对着千军万马,他就片刻都耽搁不得。 恨不得现在直接飞到赵承玉的身边,帮她挡住所有伤害。 “爷,就算您要去救她,等您赶到也都,都已经是明天,一天多的时间,她已经出事。”长风理智的提醒道。 “我相信以她的能力,一定可以等到我!”卫谏暴怒,“长风让开!” “属下不能让爷去冒险!”一向对卫谏言听计从的长风,此刻神色坚决,稳如泰山一般挡在卫谏面前。 卫谏着急,拔剑就与长风打斗。长风武功虽不如卫谏,但卫谏有伤在身,两人也就打个平手,一直僵持着。 “爷若不放心,属下去也都,只要她还活着,属下拼死也会将她救出!”长风躲开卫谏刺来的剑,与他说道。卫谏不亲自去,不放心。 此事没得商量。 主仆二人这边打得正热闹,庄子里的人匆忙来报:“爷,有大批人马往这边赶来,庄子已经不安全,你们赶紧撤离!” 当下,卫谏和长风停止打斗,长风立即去召集庄子上下的人准备撤离,而陈羲和那边,还处在昏迷当中。他的人也大多受伤,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 陈致臻的人距离庄子只有五里地,片刻就能赶来。 离开庄子,卫谏等人也只能上山,山路陡峭,他们这群人又都是有伤在身,不管如何逃,最后一定会被陈致臻的人全部抓获。 “逃不了了。”卫谏冷静下来道,此时,他必须得做另外的决定。 交出陈羲和,而他是南朝皇帝,陈致臻不敢真杀了他,但会抓了他,与南朝换些钱财或者城池。 长风自然也明白这点,既然已经陷入危险之地,他们就必须得自救,总不能因为一个陈羲和而丧命。 “属下这就去三皇子的房间。”长风神色冷肃,抱拳道。 卫谏叫住他:“先等一等,拼一把,清点人数,庄子的机关也安排起来,其他人先退到后山埋伏……” “是!”长风领命出去。 …… 赵承玉带着人赶到山下的时候,就看到整个庄子一片火光,她心中着急,挥着马鞭迅速往庄子而去。 “卫谏,你必须得等着我来!你若死了,我就毁了你的江山!” 第140章前来相救 越靠近庄子,那片火光就如同烧在赵承玉的心上一般,她得到消息,陈致臻派来围剿庄子的人有好几千,而卫谏身边只有几百的残兵败将,不可能有胜算。 这片火已经烧了那么久,他们顽死抵抗怕也已经到了精疲力尽的时候。 此去,他到底是死,是活,她不知道,甚至不敢面对。 但是她有种感觉,卫谏那样的人,在北朝蛰伏的时候,当飞虎使的时候经历过那么多危险,他都能活着,他能灭掉北朝,顺利登基为帝,他不会那么轻易死掉。 抵达庄子上,就听到后山有打斗的声音,赵承玉没有半点迟疑,就领着人往后山而去。 卫谏带着陈羲和等人在后山与这些人厮杀了有几个时辰,对方也只剩下百来人,而卫谏这一行人,却剩下不足十人,而去都受了伤,真正还能出手抗敌的就只有他和长风两人。 “爷,长风只能下辈子再跟随您了!”长风与卫谏背靠着,警惕的看着逼近过来的人。 这些人不会真正杀了卫谏,但肯定不会留着长风的性命。所以,今天长风必会葬身于此。 就在刀剑要刺向长风的那一刻,无数支剑划破空气、竹叶,带起一阵劲风,刺在敌人身上,长风轻松的躲开对他袭来的刀剑,感觉到有帮手来了,他们往弓箭射来的方向看去。 便看见赵承玉穿着一身藏蓝色劲装,一头长发绑了几个辫子盘起来,正领着身边的护卫往这边冲来。 赵承玉带来的人虽不多,但都是精英,而且这些也就只有百来人,还经历过一场战斗,早就疲惫。 很快,所有人都被清理掉。 “话不多说,我们得马上离开建都。”赵承玉过去搀扶住受伤的卫谏,看他眼神疑惑,不解她会突然出现。 扶着卫谏等人下了山,那儿又出现了一队人,准备了三辆马车。 将受伤的人扶上马车,就立即离开建都。 马车上,荆大夫给卫谏包扎伤口,赵承玉确定卫谏的伤并不严重后,放心下来。 赵承玉道:“厮杀那么久,又受了伤,你肯定累了,闭上眼睛休息,我与你说在也都发生的事,又如何会赶来建都。” 卫谏安心的闭上眼睛小觑,他着实很累。 —— 也都。 赵承玉决定在也都留下之后,就开始部署起来,她既然选择留下就自然要给卫谏当助力,不然的话,不如回去,免得成为他的拖累。 卫谏帮助陈羲和起事,应该就是这一两日的事情,既然起事,那不是失败就是成功。 若是成功,自然无虞,但是失败的话,那卫谏就会处于危险之境,她的部署,就是为了预防陈羲和万一失败。 她在江南有商号,而陈国这边,她也有不少大大小小的铺子,一来是为了赚钱,二来是打探消息。 吩咐了也都的人传信回建都,一旦建都有情况,就立即传信回来。 只不过,她到也都的时候,建都的一切已经尘埃落定,陈致臻也已经派出了人马往也都来,时间上,她根本赶不及得到建都的消息,陈致臻派来的大军已经将也都包围了起来。 而赵承玉在大军包围也都的时候,先一步带人离开了也都。 如果陈羲和失败,也都是陈羲和的地盘势力,陈致臻怎可能会留也都安好,他一定会派兵来占领也都。所以,赵承玉带着人出了也都城,往建都的方向去。 路上,她打听到有军队往也都去,她就立马明白了陈羲和失败,所以带着人快马加鞭的往建都赶去。 她带回建都的人,并不只有之前护送她的护卫和张晓芳等人,还多了一批影卫,卫谏身边有影卫,而她身为北朝的长公主,曾掌控朝堂那么多年,她身边的影卫并不少。 在陈国这边,也有风月楼潜伏的人,为了救卫谏,她将所有可用的人都用了。 风月楼在建都一个守将的身边安排了个丫鬟,丫鬟偷得守将的令牌,并且将人给绑了。他们顺利的进了建都,离开的线路也安排好了。 —— 一路上,他们顺利的出了建都城。卫谏听赵承玉说完也都的事情后,意识到赵承玉并不是那种柔弱无主的女子,她的部署筹谋能力从来都不比他弱,如今有她在身边,又已经出了建都。他心里的担忧一点点的消减下去,内心一片安宁自在,将所有的担心都放下。 他总是深锁着的眉头慢慢展开,卫谏靠在赵承玉的肩膀,睡了过去。 没出陈国之前,他们是遇到了不少的追击,毕竟南朝的皇帝皇后送上门,陈致臻怎可能轻易放他们离开。 若是能将他们抓住,他哪怕找不到传国玉玺,那皇位他也坐得稳了。 于是,他派出了大量的将士追击。 就在陈国边境的时候,赵承玉一行人被陈国军队团团围住。 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马,至少有五万人。 在看看自己这边,也就百来人。 陈国大军就是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们,哪怕他们站在那儿不动,任由他们杀,估计也会杀得没力气。 “南朝皇帝,既然来了陈国,我们四皇子想一尽地主之谊,还请南朝皇帝虽本将军前去建都。”为首的将领对卫谏客气的说。 “若朕拒绝四皇子的好意呢?”卫谏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虽然坐在马车里,但拿气势还是透过车帘子传达出去。 “那本将军就只有强行留下皇上皇后。” 那将领的话才落下,就有兵马往他们继续逼近。 就在这时,赫连南骏领着兵马及时赶到,将陈国军队团团围住:“臣赫连南骏前来护驾!” 赫连南骏是行军之人,声似洪钟,又带着杀神的煞气,威慑得陈国军队当下士气就下降了许多。 赫连南骏也是丝毫不松懈,话音落下,就拿着兵器一声令下,双方打斗了起来,而他骑着骏马,一路疾驰往开出一条道,往赵承玉的方向而来。 赵承玉这边,看赫连南骏的人跟陈国军队打了起来,他们自然也开始动手。 第141章后悔了吗? 赫连南骏带来的人都是精兵,四方征讨无往不利,陈国的这支军队虽还不差,但对上赫连南骏的人,却应付吃力。赫连南骏轻而易举的带着一队骑兵冲进包围圈内,将赵承玉等人护下。 这场战争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 两个多时辰,陈国的将军见自己这边已呈败局,就领着人撤走了。 赫连南骏并未带人去追,眼下最重要的是卫谏和赵承玉的安全。 夜色静谧,今夜的月亮尤其的圆,没想到今日到十五月圆的日子。 赵承玉在客栈的二楼回廊上,靠在栏杆看着夜晚的月色,赫连南骏提了个酒壶过来,递给她:“想喝酒吗?” 赵承玉摇了头。 “今日多亏赫连将军及时带人赶来,不然,我与卫谏恐怕要成为陈国的阶下囚。”赵承玉感激的道,赫连南骏在外带兵,虽然是在陈国不远的地方,但是却不确定他能不能及时赶来。 “即便是为了天下百姓,我也得赶来救你们,更何况,我还有私心。”赫连南骏神色里闪过一丝落寞,他喝了一大口酒,又爽朗大笑。 看似肆意不羁,神采飞扬。 “对了,之前我经过藏地,买了一包格桑花种子,送给你。”赫连南骏从怀中拿出一包种子,递给赵承玉。 赵承玉看了看赫连南骏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赫连南骏,婉拒道:“我已经不喜欢格桑花了。” 也不再喜欢曾在格桑花下让她心动的男人,那个傲世的英雄将军。 赫连南骏的手僵直在那儿,甚是尴尬,好一会儿他才无奈的笑了声,将手里的种子撒在客栈外面。 神色落寞,勾唇:“北疆没有格桑花,不知这些种子能不能活。” “兴许吧。”赵承玉说完转身要走。 赫连南骏看着她的背影,藏在心里压抑着的话脱口而出:“我很后悔,那时候没有好好的把握你,还将你伤得那般深。” “赫连将军今日的酒喝得多了些,美酒虽好,但喝多伤身。卫谏该喝药了,我回去给他喂药。”这次,赵承玉真的走了。 望着离他远去的背影,赫连南骏心中一片苦涩,酒喝多了伤身又如何,今日他只想醉死过去。 今夜的月亮那么圆,他想起多年前在藏地的那些日子,那么美好,赵承玉爱他。 可如今,多年过去,赵承玉曾对他那般惨烈用心的爱,已经随着时间的侵蚀,被另一个男人慢慢占据了她的心。 在白新月造成的那些误会里,他信奉着自己是个黑白分明的正直人,见不得半点阴损和害人的心思,他将自己对赵承玉那份爱,深深的压在心底,从来都不表露半分,甚至厌恶她,与她为敌,算计她,想要她死。 如今想来,后悔吗? 自然是后悔的,不然,他又怎么会在这儿一人借酒浇愁? 赵承玉回了房中,卫谏正好醒来,他鼻子厉害,闻着赵承玉身上有几分酒味,问:“你喝酒了?” “没有。”赵承玉答道,又解释了一句:“方才在外面看月亮,遇上赫连将军,他在喝酒,可能撒了几滴酒在我身上。酒味很浓吗?” “很淡,是我鼻子灵。” 赵承玉笑了,打趣他:“你属狗吗?” 卫谏立即板了脸,脸色阴阴沉沉的,不再说话。 赵承玉也就不再同他多说话,过去喂他喝药。 喝完药之后,卫谏的脸色仍是不好看,他硬邦邦的扔下一句话:“你跟赫连南骏保持些距离。”“怎么?”赵承玉疑惑问,以为卫谏又有什么谋算。 “你原先爱他爱得死去活来,他现今对你是有情意的。”卫谏不高兴的道。 “噗!”赵承玉没忍住笑了声:“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不过,看着卫谏吃醋,她心里到有几分雀跃轻松。 已经在南朝境内,陈国的人不敢轻易追来。 赫连南骏还要带兵,自然不能一直护送卫谏和赵承玉,一大早,他就带着大军离开,留了一百多人专门护送赵承玉和卫谏。 一路到京城,也没再出什么事情。 回了宫之后,章德殿的折子堆成了几座小山,虽有景王和几位大臣代为批阅折子,但一些重要的,并不十分着急的折子都留下来等着卫谏批阅。 一回宫,卫谏就去章德殿批阅折子,至于陈羲和和承萱的安排都交给了赵承玉。 赵承玉将他们安排在原先的质子宫里,先前质子宫着过一次大火,后来修缮过,如今也是焕然一新,所有物件,一应俱全,宫人十人。 “你们先安心的在这里养伤,一切等三皇子的伤好了再说。”赵承玉安抚承萱,从回到宫里,这夫妻倆就不再说话,神色里总带着些慌张和无奈。 安排他们住的又是质子宫,承萱这心里就更别扭了。 可她又能说什么? 是卫谏和赵承玉放下家国大事,为了他们,亲身去陈国冒险,又是卫谏和赵承玉不顾生命危险将他们救了出来,难不成,她现在还要求卫谏派兵给他们,帮他们夺回陈国,帮她丈夫登上皇位吗? “一切多谢长姐。”承萱对着赵承玉跪下,感激不是假的。 “快起来,自家姐妹,行这么大的礼。”赵承玉扶她起来,拍着她的手,如实的说道:“回陈国的事,皇上肯定会帮你们,但现在时机不对。你想想卫谏,他不是都蛰伏了十多年吗?”说道这里,赵承玉苦涩的笑了笑。 蛰伏十多年,卫谏几乎是靠着自己的一己之力,灭掉了最强盛的北朝。 “是我太心急了。”承萱明白过来,歉意的与赵承玉道。 她从手腕上摘下两只镯子递给赵承玉:“我记得曾经南朝敬献这对镯子的时候,长姐很喜欢,但后来看我喜欢,让给了。今日,我将这镯子再送给长姐。” “你既然喜欢,你就留着。”赵承玉没有收,她也没有多喜欢,那时候只是觉得她是长公主,身份尊贵,自然该得最好的东西。 “我也没多少喜欢,当时不懂事,就是看长姐喜欢,所以就想跟长姐来抢。”承萱不好意思的道。 赵承玉笑了笑,仍是没有要:“还是你自己留着,你戴了那么多年,更适合你。” 说完,她就离开了质子宫。 她不收承萱的东西,是不想在以后的时候,睹物思人,心里愧疚。 卫谏虽然没跟她说什么,但她也是掌过天下,在那至尊的位置站过的人,他的一些谋算,她猜得到。 第142章梦里有他 纪洛城从淮阴回来了,带来了那支千年人参,交给了荆大夫。 “以后赫连公子调理身体的事就拜托给荆大夫了,千年人参研墨成粉,每天只取一钱,和黄芪、甘草、大枣熬汤,等这支千年人参吃完了,他的身体应该也调养好了。”纪洛城的笑容明媚灿烂,仍如最开始出现在赵承玉身边的那个行走江湖行医的小大夫。心里的难过和不舍,只有她自己知道。 荆大夫不解的看着纪洛城,问:“洛城姑娘有别的任务?” “嗯,算是吧。”纪洛城点头。 随后,她又去找了赵承玉,跟赵承玉恳求:“皇后娘娘,洛城想跟您请个假。洛城要去淮阴呆一段时间。” “跟千年人参的事有关?”赵承玉问。 纪洛城点头,想了想,跟赵承玉说道:“柳大公子的身体我没能治好,但柳公子还是将千年人参让给了我,条件是要让我去继续给柳大公子继续治病。” 听此,赵承玉颔首,心里跟明镜似的。 “此去,应该不是只有一段时间吧?” “将柳大公子治好了,我就回来了。” 话是这么说,可柳大公子的那病,就是治上一辈子都不可能好得彻彻底底。可为了千年人参,为了让赫连南丞好起来,也为了她的医者本心,她才答应了柳传意的要求。 只是,她是风月楼的人,若是赵承玉不放她走,她也走不了。 “去吧。”赵承玉简单道,没与纪洛城嘱咐什么,也没留什么话。 她叫瑾儿给纪洛城送了包袱和一些宫中珍贵的药材。 瑾儿送纪洛城出宫门,纪洛城从她手里接过包袱,认真的劝她:“瑾儿姐姐,我们都知道你喜欢赫连公子,他很快就会好起来,幸福需要自己去争取,哪怕是厚脸皮一些也没关系。” “那你呢?”瑾儿叹了口气,问道。 “我?”纪洛城故作疑惑。 瑾儿叹道:“从他出事之后,一直都是你在照顾他,日夜不休,现今又为了他求来千年人参。你对赫连公子是有情意的。” 纪洛城故作轻松的笑起来,道:“医者父母心,他是我的病人,我自然要尽责任,再说,我也是看他长得好看,是个美男子。说来,那柳大公子和柳二公子都是相貌堂堂的俊朗少年郎,去淮阴,我顶开心的。” 说完,她就出了宫门,上了马车,对着瑾儿挥手。 “好好把握幸福!” 车夫扬起鞭子,马蹄疾驰,飞奔的马车载着那个明媚灿烂又喜欢美男子的女子离开了这红墙绿瓦的宫城,远离权利斗争的旋涡。 纪洛城离开了,风月楼那边很快又给赵承玉安排了个会医术的女大夫,在纪洛城离开的第二日就送进了宫里。 “林若微?”赵承玉抿唇看着地上跪着的女子。“是,见过皇后娘娘。”林若微礼数恭恭敬敬,不管是从面容还是行为举止来看,林若微像个十足的大家闺秀,她的身上没有纪洛城的那种野性率真。 纪洛城是一下子就会让人喜欢、亲近,但她并不适合皇宫,相反林若微,举止得宜,更适合在这宫中,留在赵承玉的身边。 “本宫听说你与洛城还有张姑娘素有交情,本宫对洛城和张姑娘十分信任,自然也信任你。”赵承玉例行说道,既然是留在自己身边的人,她自然是信任的。“你是风月楼的人,有几句话本宫还是得先交代你,急既然被送到本宫身边,便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大夫,宫中危机四伏,你的医术,是你的武器。” “若微明白。” 交代清楚后,瑾儿就带着林若微去了原先纪洛城住的地方,虽然纪洛城离开之前交托了荆大夫照顾赫连南丞,赵承玉还是安排了林若微接替纪洛城的所有事情。 下了两日的雨,卫谏一直忙着批阅折子,赵承玉回来后身子疲劳,也一直待在章华宫没怎么出去。 雨过天晴,卫谏已经好几日未见到赵承玉,刚将章德殿里的折子都批阅完了,他就来了章华宫。 一进章华宫,卫谏就闻到一股清雅的香味,淡淡的药香,还有薄荷香,让他一扫多日来的疲惫,神清气爽。 “皇上,皇后娘娘还在午睡,奴婢过去叫醒娘娘。”瑾儿见卫谏过来,她过去躬身行了个低,压低着声音道。 “不要叫醒她,没睡好,她心情会不好。”卫谏道,他也没进屋子里,就在外面站着。 “皇上,外面热,您还是进屋子里等着。”瑾儿道。 卫谏的目光落在院子里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身上,怔怔的看了好一会儿。 林若微感觉到有一道热烫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抬头望去,便看见了那个身着明黄龙袍一身威严的男人,那张冷峻坚毅的面孔,她在梦中梦了好多回。 突然见到他,林若微欣喜雀跃,刚要开口叫他,可突然想到自己身在宫中,而眼前的那位男子竟然是九五之尊,她的那突如其来的喜悦很快黯然消息,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落寞难过。 她在心里纠结着这些,高兴又难过,而卫谏的眼神早已移开,听见屋子里赵承玉叫人的声音,他就急忙快步进了屋子。 “醒了?”卫谏温柔轻声问道,抬手替她挽起一缕睡塌落的发丝。 “你怎么过来了?折子都看完了?”赵承玉接过瑾儿递来的茶喝了几口,问道。 “嗯,好几日未见你,很想你。”卫谏握着赵承玉的手,她的手掌很软,很白,不像他的手有粗粝的茧子。他把玩着她的手指,像是甚有趣味,不舍得放开。 卫谏这般黏腻,赵承玉一时还不太习惯,从他手中抽出手来,嗔说了他一句:“堂堂天子,哪能这般。” “你我是夫妻,这是夫妻情趣。”卫谏嘻嘻的笑着道。 赵承玉不与他在这事上争吵,唤了瑾儿去拿后宫六局的账册过来。 “你脸色不太好,宁安王妃打理过后宫,召她进宫来管着这些吧。”赵承玉的脸色实在是不好,卫谏担心的说道。 赵承玉身子乏,也真的不想看账册,便又让人去请宁安王妃进宫。 第143章她是恩人 赵承玉病了,饮食里被人动了手脚,倒不是大病,就是身子困乏无力,若非医术精通的大夫根本瞧不出来。 林若微的医术本就不如纪洛城,不然,风娘最先送来的就不是纪洛城而是林若微了,赵承玉饮食被动了手脚的事,也不是林若微发现的。 是卫谏看赵承玉身体不好,让荆大夫过来给她诊脉瞧了,才诊出她病得古怪,是食用了寒风草所致。 吩咐了宫人往下一查,才查出赵承玉每日的饮食里被下了少量的寒风草粉末,随后派人一查,就查出是李徽婷指使了章华宫的一个小宫女下药。 赵承玉只是将那个小宫女杖毙,余后的事情,就没追究。 林若微是第一回亲眼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打得鲜血淋淋,直到被打死,那惨状吓得她惊叫一声,往后趔趄退了几步,正好撞入男人温暖宽厚的怀中。 “若微无意冲撞皇上,请皇上恕罪!”见到那抹明黄的颜色,她赶紧退出他的怀里,跪在地上。 卫谏扶了她起来:“在朕面前,你无需如此多礼。” 语气温柔亲切,没有往日里冷意冰寒。 林若微低着头,因为他温柔的语气,心头暖了起来,可同时又委屈的很,一时心情复杂。 “怎么?跟朕这般生分?”卫谏问道,“你怕朕?” 林若微摇头,又点头,委屈蓦然一下子蹿到喉咙里,眼眶涌满了泪,惊慌的转身跑走。 那抹娇媚的身影跑远了之后,卫谏才寒着脸色瞟了眼院中的惨状,让宫人将院子清理干净,莫让赵承玉看见这些脏兮兮的东西。 随即,他进屋子去看赵承玉。 “今日身体可好些了?”看赵承玉的脸色仍有几分清瘦,卫谏心疼的很。在陈国奔波劳累,危险重重,这才回了宫,她就被人下药病了。 总是难得过几日太平清净的日子。 “用过解药,体内的余毒清了,荆大夫说病后是身体虚弱,要调养几日才会大好。”赵承玉答道,目光柔柔,情意蜜蜜。 放下一切,只钟爱一个男人,她所钟爱的这个男人,同样也深爱着她,哪怕有再多的苦,她都觉得甜。 “真不打算追究李徽婷?”卫谏问道,提到李徽婷的名字,他的眸光一沉,狠意尽显。 “她是姑母的女儿,是我的表妹,而且腹中还怀着孩子,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她都不能死。而且,她也没有想要我的性命。若有一日,她真狠到要我性命,我自然不会再容她。” 赵承玉既然有决定,卫谏也不多干涉。 他也明白,赵承玉留李徽婷活着,最主要的还是为了他。 李徽婷是李徽敬和李徽宗的妹妹,腹中还怀着唯一的“龙嗣”,她太过重要,如何都不能有事。 “对了,有一事我想与你商量一下。”卫谏突然开口道:“林若微医术不佳,留在你身边作用不大,不如让风娘换一人过来。” 这事,赵承玉也有考量,林若微不仅医术不如纪洛城,甚至都比不上太医院的太医。也是纪洛城走得急,风娘手里一时没找到更好的人,才先将林若微送过来。“风娘已经在找人了,毕竟医术高明的女大夫并不好找。”赵承玉道。 “还有一事,我也要同你说,是关于林若微的。”卫谏沉吟了片刻后,又开了口。 赵承玉疑惑的眼神看他,示意瑾儿送了茶过来,她抿了一口茶后,才问:“林若微怎么了?” “几年前,我外出办差,遭人偷袭受了重伤,得她相救,悉心照料,我才得以保住性命。”卫谏将几年的事情简略说道。 “如此说来,她还算是你的恩人?”赵承玉语气不善道,这几日她瞧得出,每回卫谏过来,林若微的眼睛就盯在了卫谏的身上。 她想换掉林若微,也有这一层原因。 “是。” “救命之恩,如同再造,我可不敢再使唤她了,你如今皇上之尊,可要认她当个义妹,封她为公主,赐她宅子?”赵承玉醋意道,声音都大了许多。 惊得卫谏直觉得眉心跳得厉害,生怕自己一句不慎,又惹起她的滔天怒火来。 他与她好不容易才放下往日恩怨和好,实在是不想有半点让赵承玉不高兴。 “认义妹,封公主这事就算了,从哪儿来,就让她回哪儿去吧,赏些银子,赏她座宅子。她是大夫,行医救人,也是她的职责。” 听卫谏这般说,赵承玉那愤然的心才稍稍平复。 若卫谏真去认义妹、封公主,那她与卫谏当真要去闹上一番不可。 这天子之家的闹,可是要伤筋动骨的。 松儿端了药进来,看屋子里赵承玉和卫谏正亲密的说着话,好不腻乎的一幕,她在外等了好一会儿,怕去打扰了他们。 她许久未见到赵承玉这么高兴了,所以不忍打扰。 察觉药快要凉了,她才赶紧进去:“娘娘,该喝药了。” 赵承玉接过药碗,一口喝尽,又用茶水漱口了,仍旧苦涩得皱着眉,又吐着舌头吹气。 卫谏见她这副模样娇羞可爱,一时情不自禁,低头吻住她,尝着她舌尖残余的苦涩,那苦味由浓转淡,继而慢慢有了丝津甜,令他痴迷眷恋。 一吻而深。 直到赵承玉快喘不过气来,卫谏才放开她,只见她先前还有些苍白的小脸此时竟是红彤彤的。 “你这是做什么……”赵承玉嗔怒责怪,声音低如蚊蝇,娇羞不止。 一个吻而已,她怎么就成了这般小女人的模样? “夫妻情趣,玉儿,往后你要多多适应。”卫谏抬手擦掉她嘴角残余的药渍,神态动作轻柔小心。 一个吻,激起了他更多的渴望,可赵承玉正在吃药调理身体,还不能碰她的身子,他只能忍着。 其实这五年来,他与赵承玉行房事的次数并不多,他一直克制着自己不去动欲念,但赵承玉的身体,他一直想念着。 赵承玉这调理身体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他明日得去找荆大夫问一问,若是可以了,他也就不必再忍着。 想他堂堂天子,后宫佳丽三千,却过着清心寡欲的和尚生活。 第144章不想出宫 荆大夫被卫谏问道这事时,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如实的说了。 “行房倒是可以,不过不能太甚,不然半年来的调理就白费了。” 这话,足以让卫谏龙颜大悦,但他还是有些不耐烦,问:“说具体,频率。” “半月或者一月一次。最好是一月。” 此行还不算是毫无所获,卫谏心情极好,连着看平日里总是一副傲然高深的荆大夫都觉得他这人眉目极好。 “戎族进贡了不少天山雪莲,朕会让人送来赏你。” 听到天山雪莲,荆大夫的眼神亮了亮,连忙道:“多谢皇上。”他最近研制的一种解毒药丸,若是在里面添加一味天山雪莲,这药效就会更好。 卫谏衣袂一飘,已然阔步离开了荆大夫的药庐。 张晓芳拿了一壶酒,高兴的去林若微房中找她,林若微躺在凉榻上卷着一本医术认真的看,她给张晓芳开了门后,问:“张姐姐怎这么高兴?可是有什么喜事?皇后娘娘给你指婚了不成?” “你个小丫头,还调趣上我了。是你有喜事了!”张晓芳点了下她的脑门儿,进了屋子里坐下,将手中的酒坛子放下。 林若微抿唇一笑,心中欢喜,难道是……皇上? “我今日去了风月楼一趟,看风娘又在挑选医术极好的女大夫。我多嘴问了一句,风娘没瞒着我,说是挑了入宫送到皇后身边的人。皇后开了恩典,打算送你出宫,还免除你风月楼的身份,往后你就是自由人了。” 风月楼虽然不差,但到底是个羁绊。没了那层身份,才是自由自在的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听命于人。 张晓芳觉得这事喜事。 可林若微却是突然颓废黯然,脸色煞白。 她拉着张晓芳的手恳求道:“张姐姐,你帮我去求一求皇后娘娘,让我留在宫中,哪怕只当个宫女也好。我知道是皇后娘娘生病我没能诊断出原因,皇后娘娘这是要赶我走。” 张晓芳纳闷:“出宫不好吗?这宫里危机四伏,规矩重重,一个不慎就会丢了性命。” 反正,她不喜欢呆在宫里。 “张姐姐是江湖侠女,自然喜欢宫外的自由,而若微只是个孤苦弱女,若不是有风月楼这层身份的庇佑,在外早教人欺负死了。宫中虽然危险,可是留在皇后娘娘身边,也是无人敢欺负,日子荣华富贵。” 张晓芳只觉得她痴得很,劝道:“宫中可怕的人不是别人,而是皇上和皇后。” 她在姜地时就与这两人较量过,却是一败涂地。若不是她家中的灭门案得风月楼相助才查清楚,风月楼也助她报仇,她才不愿意给风月楼卖命。她想当个侠女,恣意江湖,自由自在。 “张姐姐,求你帮我。”林若微真正留在宫中的意图不好跟张晓芳说,便也不找别的借口,只恳求希冀的目光看着张晓芳,求她帮忙。 “这事,我决计不会帮你。”张晓芳也态度坚定的很。 本来好好的心情,叫林若微这一闹,张晓芳也彻底没了喝酒庆祝的情绪,拿了放在桌子上的酒,转身就走了。 她在院子里一棵光秃秃的梅树下,拔了酒塞,对着酒壶口就大口饮酒起来。 “张姑娘好酒量!”长风经过,见此,赞赏道。 张晓芳认得他,知道长风是卫谏身边很信任的人,他出现在这儿,想必卫谏也来了章华宫,卫谏既然来了章华宫,必定是要陪一陪赵承玉,要许久才会离开。 她将手里的酒壶扔给长风。 长风接了酒壶,也仰头饮了几口,便就扔回给张晓芳:“在下还要当值,不能饮太多。等哪一日有空定邀张姑娘痛饮一回!” “你哪日会有空?”张晓芳笑问,他既然是卫谏最信任的人,自然也是最忙的人,哪一日都不会有空。 长风讪笑,黝黑的面容窘红,好在,张晓芳并未察觉。 她道:“皇上来了章华宫,想必一时半会不会离开,说不定夜里还就宿在这儿了。我屋里有不少好久,去我那儿一块喝酒去!” 她可好久没肆意喝过酒了,她的那些兄弟都被留在了宫外,也没办法去找他们喝酒。她进宫的目的是保护赵承玉,就怕喝多了误了正事。 今日,她是被林若微那副作态给恼着了。林若微不想出宫,可她却想着能早早的摆脱了风月楼,早早出宫,回她的江湖! 长风摸了下鼻子,反正无事,他看了看眼前这个与宫闱里那些人完全不一样的女子,脑中还未想好要不要答应,与她去喝酒适不适合,却已经迈开步子,跟着她走了。 张晓芳房中果真好酒不少,她说皇后赏了些,还有些是她那些江湖兄弟送的。 说来,她在姜地带领的那群山匪里,被赵承玉和卫谏拿下之后,一部分去跟着赫连南骏打仗了,几年来,还真有人混得不错,在军中当了校尉或者前锋将军。 “我听说皇上在北朝为质子的时候,他换了太监身份,那时候你就跟在他身边,还是飞虎卫的人。飞虎卫的人都是太监,那你……” 卫谏已经恢复身份,当了皇帝,长风一直跟在他身边,却并不见他跟那些太监穿一样的衣服。他到底是不是太监?这点张晓芳挺好奇的。 江湖儿女,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想到什么,好奇什么,便就问出了口。 长风脸色青了一阵,尴尬道:“我是正常男人!” “哦。”张晓芳点了点头,喝了口酒,笑着说:“我就说嘛,你这么英武硬气,怎么看都不像是有残缺的太监!”说完,还拍了拍长风的肩膀。 长风看她喝醉了,也没计较。 这个张姑娘看起来豪迈不羁,其实酒量真不怎么样,才喝了这么点就醉了。 张晓芳醉晕过去后,长风就离开了,转去看赫连南丞,当初在灵蛇谷里,也算是赫连南丞救了他,他该来看一看。 还没看到赫连南丞,却与神色低落的林若微碰上了。 第145章求助长风 “林姑娘。”长风忙退开一步,与林若微保持距离,低头喊了声。 当初林若微是卫谏的救命恩人,同时也是长风的救命恩人,对于林若微,他的态度比对赵承玉态度要好许多。 “长风公子。”低声道,不经意抬手擦掉脸上的泪痕,“公子是来看赫连公子的吗?他在房中看书,您过去便是。” 说完,她就要领着长风去赫连南丞的屋子。 长风叫住她,担心问道:“林姑娘,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没……没有……”林若微摇头道,故意露出个笑容来。 “那你怎么哭了?” “可能……是沙子迷了眼睛。”林若微笑笑解释,可她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一脸的委屈和无奈。 长风脾气上来,他有时候连卫谏都敢拦着,林若微明显有事,他又怎么会让她受了委屈,继续追问道:“宫中是谁欺负你了?是不是皇后?林姑娘,有事你不能藏在心里,就算在下不能帮到你,还有皇上呢!” 林若微求了张晓芳没有用,正好长风追问,或许长风能够帮到她。 再说,送她出宫兴许只是赵承玉的意思,皇上还不知道呢?若是她去求皇上,皇上会答应她留下呢? “皇后娘娘生病,我未能诊断出原因,怕是皇后娘娘觉得我差事办得不好,已经让风娘另外选人进宫,要送我出宫。”林若微抿唇,艰难的吐露道。 顿了顿,她抬头含泪的眼睛看着长风,继续道:“还要将我从风月楼里除名,出了宫后,我一个孤女,又没有风月楼庇佑,怕是……” 说着,她就委屈的小声哭了起来,帕子捂脸,伤心得很。 长风知道林若微的一些事情,当初林若微出手救他们的时候,与林若微相依为命的父亲刚死,而她才十四岁,因为相貌不错,被城中的恶霸逼迫,要将她抢入府里当小妾。他和卫谏的伤好了之后,因为有任务在身,不能带着一个小女孩走,正好林若微会一点医术,卫谏就留了些银子给她,并拜托了城中的一位大夫收她为徒。 她这出了宫,又没有风月楼庇佑,谁知会不会又被别的恶霸欺负? “林姑娘于皇上和在下有救命之恩,你放心,此事我会去与皇上说,皇上定会妥善安排林姑娘。”长风安抚道。 得了长风这句话,林若微才稍稍放心下来。 “我想留在宫中,拜托长风公子了。”她朝着长风微微躬身,行的却是标准的宫礼。 纪洛城在宫中待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学会半点宫里的规矩,林若微却是学得极好,甚至对后宫里的一些人物关系都打听得清楚。 长风进了屋子去看赫连南丞。 赫连南丞正好放下书,想出来走一走。“你倒是稀客。” “赫连公子的面色好了许多,大有康复之兆,可喜可贺!”长风高兴道,“还是林姑娘医术好,她才照顾了赫连公子没几日,赫连公子的身体就好了这么多。” “是吗?”赫连南丞悠然的目光看了旁边的林若微一眼,低笑道:“那就要多谢林姑娘了。” 他在外游历许久,知识渊博,与各种文人才子比试过,也与江南诸多婉约温柔的女子泛舟湖上,他有一双识人极为精准的眼神。 林若微笑了笑,显出些尴尬,却是真将这功劳应在了自己头上。 赫连南丞眸光了然,唇角那抹低笑不经意转化成嘲讽,他勾了勾唇,目光从林若微身上移开,继续与长风道:“这段日子,皇上应该很少给你任务,你可否愿来这儿教我习武。” “赫连公子想弃文习武?”长风问道。 “强身健体而已,我总不能一直病恹恹的。” “好。” 长风爽快答应下来。 别看赫连南丞一直拘在深宫里调养身体,却是许多事算得极准。这几天卫谏的确没再给长风下任务,还说,要放他半个月的假。 与此同时,卫谏去找赵承玉,他掩下得知某件事的欣喜,与赵承玉两人在殿内一起批阅折子,卫谏坐在书案前,而赵承玉则是坐在一旁的长榻上。折子里的内容,一时拿不定主意如何批时,两人会一起商量,然后按照商量出的结果来批。 两人也没有出现矛盾,在家国大事上,他们来的处理方式相似得如同一人。 “吏部选拔官员的事,吏部尚书上了一份折子,秦鹤荣上了一份折子,两份折子上的名单,完全不一样……这可如何批?” 赵承玉将两份折子递给卫谏,吏部尚书是卫谏的心腹,而吏部侍郎秦鹤荣则是赵承玉的心腹。 吏部尚书递交的这份名单的人,应当是卫谏想要提上来的人,而秦鹤荣的那份名单,则是赵承玉想要提上来的。这事,赵承玉却交给卫谏做决定。 也就是她放弃了要在朝堂里安排她的人的想法。 卫谏只瞟了眼两份折子,手里的朱笔在吏部尚书的那份折子上勾出两个人名,道:“我只要这两个人,秦鹤荣那折子批下来。” 赵承玉看了看名单,犹豫了会儿,在秦鹤荣递交的折子上写了“驳回”二字。 “怎么驳了?”卫谏不解的问她。 “这份折子上的人,大部分是北朝旧族的人,其他的也曾是向我表过忠心的人。”赵承玉道,表示她愿意放手朝堂这一块,不插手自己的人。 对于夺江山的事,她也没有以前那么热衷,等她和卫谏有了孩子,江山传给他们的孩子也好,一半南朝的血脉,一半北朝的血脉,如此一来,南朝和北朝才是真正的统一一心。 卫谏拿来秦鹤荣的那份折子,仔细看过后,用朱笔在上面圈了四个人名,又在吏部尚书的那份折子上又圈了三个人名,道:“就选这九个人吧。朝中有你的人,如此你才会安全许多,北朝旧族也会安全许多。” 卫谏始终都在为她和北朝旧族的安危用心。 赵承玉很感激,同时也害怕,素来帝王家的争斗、外戚专权屡屡发生,说不准等多年后,他们的孩子长大成人了,会有外戚隐患。 批阅完折子之后,卫谏就抱着赵承玉亲了会儿,两人吃了些茶点。 时辰不早的时候,卫谏吩咐身边的太监传话说,他今日要留宿在章华宫,让宫人去铺床。 第146章不愿同房 见卫谏已经在宽衣解带,赵承玉目光疑惑的看他,不明白他是何意? 难道两人如同先前一般,只睡在一块,别的事情不做? 赵承玉心里还是有些迟疑,自从二人坦诚交心之后,像这样同塌而眠的亲密之事反倒不曾有过。 卫谏已经脱掉外袍,只一身贴身的亵衣亵裤,见赵承玉还愣在那儿不动,问:“时辰不早了,该歇下了。” 赵承玉道:“还早,还不到亥时。” 这才用过晚膳也没多久,平常她都会处理许多后宫事物以及询问一下风月楼和晓月楼那边传来的消息,约莫会在子时左右才会歇着。 今儿可早了一个多时辰,她此时并无睡意。 “我不困,我们下盘棋吧。”赵承玉道,转头就往寝房外喊瑾儿准备棋盘过来。 卫谏脸色沉了下来,眼中的温柔灼热转瞬化为寒冰,他不悦道:“我这都宽衣解带了,你就是不困,在床榻上除了睡觉还可以做点别的事情。” “我还在喝药调理身体。”赵承玉立即明白卫谏今日用心,想想她与卫谏房事频率并不多,虽然每次他都极为强悍精力旺盛,但他应当并不热衷此事。 又想,卫谏也是正常男人,还是天子,已禁欲这么长时间,怕是有这方面的需求。 “虽然我不喜欢你找别的女子,但这事的确是我有亏欠,之前的那些年里,你都忍过了,卫谏,这回你就再忍忍。荆大夫说我身体恢复得很好,顶多再喝三个月的药,身体就彻底好了。”赵承玉内有又条理清楚的跟卫谏解释着,希望他能够听得进去。 卫谏真是脸都黑了,也不想再与她多说,他的女人,他的皇后。今日看来,她似乎并不怎么想跟他有夫妻同房的意思。 他两步上前,直接将赵承玉横腰抱起,就往床榻上压去,动作粗蛮的要解开她繁杂的宫装,可身下的女人却不是其他女子那般娇柔软弱,她性子极要强,一旦她决定的事,就必定不会松口,就像现在,不愿跟他同房,他如何强迫,她都能反抗。 她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咬出了腥甜的鲜血来,卫谏吃痛,动作窒了一下。她才送开口,身子灵活的翻过来,摆脱他的桎梏,并且扯了床帏的拉绳,整个幔帐坠下来,将他笼罩其中,而她已经轻便的站在床边冷眼看他。 他是个天子,在她面前竟然如此狼狈。 卫谏扒开幔帐,眼神幽怨的看着面前眸子略带怒气的女人,无奈道:“肯定是以前我将你欺负得太惨,如今才处处被你欺负。” 而他心里的那句话则是:我卫谏英雄一世,筹谋算计无双,却被你欺负得这么惨,定是我爱惨了你。 “冷静了吗?”赵承玉环胸怒道,“你今日莽撞一回,我吃药调理身子的事就出了问题,往后我生不了孩子,可不会像别的贤妻一般,让你找别的女人生孩子。卫谏,我告诉你,你会断子绝孙的!” 那事不与她说清楚,今日,他是别想称心如意的跟她同房,无奈,卫谏只好道:“我去问过荆大夫,荆大夫说可以同房了,不妨碍你调理身体。” “哦。”赵承玉点了下头,既然卫谏这么说,今日又这般作态,想来不是假话。 可是,她还是与卫谏保持了安全距离,正色道:“我虽与你同心,但还有许多事情未处理好,暂时还不想与你同房。”“何事?”卫谏问道。 “我想我们真正在一起之前,与北朝旧族的那些人说明白,我们不再争江山了,我要安分的给你当皇后,以后的皇位是你和我的儿子的。不再属于北朝赵氏皇族的人。”赵承玉说得恳切,她恳求的目光看着卫谏,卸下了她浑身的刺,继续道:“他们这么拥护我,因为从一开始,我就跟他们说,我要夺回江山。可如今,我放下这个念头了,也想与他们说清楚,他们是恨我也好,还是愿意继续跟随我。都该清清楚楚的。” 不然真到了最后,反倒成了隐患。 “可这与我们今夜同房有何干系?”卫谏不解问道,眸子里染上稍许怒气和怨气。 分明是赵承玉不想同房而找出的借口。 “我心中有心结。”赵承玉道,她看眼前的男人阴着脸色,一脸欲求不满的阴郁愤怒,又安抚他道:“此事我会尽快去说,就这一两日。” 听她这话,卫谏脸上的怒色才稍微平复下来,下床,自己又将衣袍穿好,对外大神喊道:“瑾儿,拿棋盘进来!” 两人下了半宿的棋,最后和衣同塌而眠,相安无事。 清早,赵承玉才送了卫谏去上朝,承萱就来了章华宫里找赵承玉,说是一叙姐妹之情。 这种时候,承萱又怎么可能会有心情来同她叙姐妹情,承萱的来意,赵承玉清楚,便就开门见山道:“承萱妹妹不用着急,既然皇上站在了你们夫妻这一边,那陈国,他定会帮你们夺回来。你们就安心的等着陈国那边的消息吧。” “有长姐的这句话,承萱就安心多了。”承萱没有那么虚伪,自然也没说谎遮掩她的用意。 赵承玉留了承萱一同用午膳,下午的时候,晓月楼那边就传来了陈国的消息。 “还真是有好消息传来!”赵承玉高兴与承萱道,“陈国那边有动静了。陈国诸多大臣不满四皇子监国,有人秘密进宫见了皇上,并且拿到了一份圣旨……” 说道这儿,她顿了顿,“正确说来,现在应该是遗旨,陈国皇帝教四皇子害死了,不过国玺没有落在他的手里,而是被拥护三皇子的大臣拿到了手。陈国发生了一场大变,朝中大臣们都在等着三皇子回陈国登基。” 这就是陈国发生的事,赵承玉虽然不太清楚陈国怎么会突然之间就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但她能够猜到,这些事情的发生,背后一定有卫谏的主导。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回陈国了?”承萱听此,高兴的问道。 第147章只要姐姐过得好 “嗯,应该就这几日,皇上会安排人送你们夫妻回陈国。”赵承玉点头,嘴角含笑,那笑容不知是真为承萱夫妻倆高兴,还是为别的。 承萱也只当赵承玉是为他们高兴。她拉着赵承玉的手,激动又感激:“长姐,我们夫妻会永远记得长姐和皇上的大恩大德,等我们回到陈国,羲和登基成了陈国的皇帝,以后南朝和陈国永世交好,只要长姐和皇上遇到任何难处,陈国能够帮得上的,一定会尽力去帮。” 赵承玉笑着,抬手抚了下承萱那张清瘦的小脸,只道:“我们是血浓于水的亲姐妹,守望相助是理所应当的。” “嗯。”承萱重重点头。 此时的她在赵承玉面前没有了前些日的卑微和小心,更体现出一些尊贵和雍容,如今两人算是身份相当,不管是出于陈国的颜面,还是自己,她都不应该有一种身份低于赵承玉的感觉。 赵承玉将这些看在眼里,并不多言。 二人又说了些与宫闱无关的家常话,章华宫里有宫女禀报说皇上请了陈国三皇子去章德殿说话。 想来是卫谏与陈羲和说送他们回陈国登基的事,承萱这心里也就更安心了。 到了快傍晚时分,承萱才回了质子宫,陈羲和也正好刚回到质子宫不久,高兴的将今日在章德殿里卫谏同他说的消息全都告诉了承萱。 “夫君,之前我们能够得救,现在我们能够回去陈国夺得大权,全都仰仗了我长姐,往后你登基为帝了,可不许欺我。”承萱娇羞一声,靠在陈羲和怀中半带撒娇,半带提醒。 “这份恩情,我永远记着,也永世不会欺负你。”陈羲和语气坚定道,他不是乱世里的枭雄,他待人温和亲近,为人风趣善良,自然也重承诺。 他说出这话,必定一辈子都会遵循,绝不欺负承萱,会宠她护她一辈子。 毕竟这场大难让他们失去了太多珍视的人,他的朋友、亲人,还有他们的孩子。也只有承萱一直陪着他,不离不弃,毫无怨言。 卫谏处理了手里的事情,正打算去章华宫。 长风突然抱拳说道:“皇上,长风有一事想跟您说。” “何事?”卫谏停下步子,看向他问道。 长风跟在他身边多年,不仅仅是个随从护卫、属下,更是他的好兄弟。 “跟林姑娘有关。皇后娘娘生病一事,她未能诊出原因,犯了错,皇后娘娘要怪罪于她,将她赶出皇宫,还将她从风月楼除名。林姑娘是皇上的救命恩人,愿皇上看在林姑娘的救命之恩上,将她留在宫中,免得她在宫外,孤女一人,受人欺辱。” 长风说完,跪在地上,显示出他对这事的决心有多大。 卫谏抬手将长风扶起来,道:“让她出宫是朕的意思。第一,她医术不够精湛,的确不适合留在玉儿身边。第二,宫中算计诡谲,京都各方势力盘扎,留在宫中对她并不利。朕让她出宫是希望她能够往后能够平安无虞,另外,朕会给她赐宅子,赐千金和良田,以及派遣几个下人给她使唤,并封她为县主,交代地方官员好生照顾她。” 说完,他的目光落在长风身上。 而长风的神色明显轻松,一笑,道:“皇上如此安排甚好,应当是林姑娘并不知晓这些内情,才会忧心。” “朕去章华宫,你去将这事告诉她。”卫谏道。 二人便往章华宫而去。 不巧的是,赵承玉并不在章华宫里。 承萱离开后,赵承玉看夜色还没黑,就带着瑾儿出宫了。 她得到消息,今日赫连南骏凯旋回来,而李徽敬和李徽宗也在京城里。 她没有去赫连府,也没有去李府,而是回了她的长公主府,她早早传了消息给北朝旧族的不少人,赵承桓、几位王爷,以及李家兄弟和赫连府的赫连南骏和赫连老将军。 刚到长公主府,这些人就已经在府里等着她。 “长公主。”众人对她的称呼是长公主,而非皇后。 赵承玉脸色严肃,对众人道:“来书房说话。” 到了书房后,赵承玉没有兜转,而是直接开口道:“今日请各位过来,有一事本宫想告知各位。我放弃争夺江山了,卫谏当这个皇帝很好,他励精图治,济世安民,他是个好皇帝。如果我将这江山夺了回来,那谁当皇帝会比他更好?只有贤明之君才是对天下百姓最好的。无能昏庸之辈,只会让天下百姓陷身于水深火热当中,江山风雨飘摇之中。”“他自登基之后所做的那些事,颁发新政,克制昊王势力,让各路王爷不敢对他有半点反心、与陈国安定邦交……这些,你们谁能够做到?承桓,你也当了皇帝那么多年,你在位期间,可有做过几桩他登基半年多所做的事情?” 赵承桓低头不语。 赫连南骏这几人只是目光审视或者探寻的看她,并未说话。 倒是其中几位王爷听她此番话,不高兴的很。 “长公主这又是让男人俘获了芳心?您忘记了是他算计了北朝,带兵攻打北朝,夺取了我们赵氏皇族的江山?北朝多少好男儿死在了南朝人的铁骑下?” “哼,当初长公主孤立无援时,却说什么组织大家一起齐心,暗示我们奉你为主,帮你一同夺取江山。如今得了权势,就有了二心了?” “长公主如今是皇后,又得那狗皇帝宠爱,恐怕是想让自己的儿子登基,想当太后吧?” …… 一大群的讥讽之声,赵承玉并未在乎这些,她今日与他们来说这些,并不是在征求他们的同意,而是告知他们,她的决定。 日后,这些人若与她为难,她决计不会心软。 本就是因为利益而绑在一块,想当初,他们也曾针锋相对,互相为敌过。 “姐姐做的决定,我同意!”一直没有说话的赵承桓突然大声说道,惊得书房里别的声音熄了下来,全都疑惑火者审视的目光看向他。 “我的确不是当帝王的料子,北朝江山也是毁在我手里。如今,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姐姐过得好。” 第148章杀意 赵承桓的声音落下后,赫连南骏灼热的目光落在赵承玉身上许久,在其他人还震惊在赵承桓那番话语当中未醒神,他掷地有声的道:“赫连南骏愿追随长公主,一切听从长公主的意思。” 接着,李徽敬道:“李徽敬效忠的一直都是长公主,并无别的原因。” 李徽宗抿唇皱眉不说话,他心里想的是,他还有个妹妹在宫里当后妃,而且妹妹腹中也有了孩子。他和大哥是效忠追随赵承玉不假,但他也想当妹妹的倚仗。 这些人里面,最有分量的是赫连南骏,因为他手里兵马最多。 最德高望重的是赫连老将军。 其他人便将目光看向赫连老将军,等他的表态。 老将军想了许久,目光沉沉,像是在想很久远很久远的事情。约莫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老将军咳嗽了声,缓缓开口道:“江山更迭,古来有之,赫连一门忠义,理应是效忠赵氏一族,当天子之位,贤者居之。我赫连一族仍旧奉长公主和宁安王为主,一切听从长公主和宁安王的意思。” 他其实没这么开明,只是他大儿子已经表态,而二儿子似乎很早开始就成了长公主的家臣,如今还留在长公主身边调养身体。 他老了,这种做大决定的事,还是以孩子们为主的好。 其他人见赫连老将军都已经偏向赵承玉,也都不在多说什么,都沉默着,不想站到赵承玉一边,又不想与她闹翻。 “江山已改,一切时过境迁,再夺江山的确会引起许多伤亡,且当今天子的确是位明君,我愿意继续效忠长公主。”一众赵氏族人里,陵郡王最先表态。 其实,这些赵氏族人里,唯有陵郡王是有实力的,他的岳父是李璨将军,手里有兵马。 可他倒戈了,其他赵氏族人便只好都开口表态说愿意听从赵承玉所有的决定。 至少,赵承玉的势力还能护佑北朝旧族的人。 今日之事,算是顺利无阻。 时间不早了,赵承玉动身回宫。 赫连南骏追出来:“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宫吧。” “不必,我身边有暗卫跟随,不会有人伤我。”赵承玉拒绝道,很自然的与他保持一段距离。 赫连南骏见此,心中苦涩,知道他们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 他道:“你在怕我?” “没有,时辰不早了,赫连将军才从边关回来,舟车劳顿,还是回府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好进宫面圣。”赵承玉说完这话,就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疾驰离开,扬起一道道灰尘。 那灰尘茫茫,洋洋洒洒,落入赫连南骏的眼中,最终还是让灰尘迷了眼睛,难受得很。 林若微从长风那儿听来原委之后,非但没有高兴,反而脸上愁色更浓。 她抿了抿唇,眼中满是水汽,道:“我想留在京中。家乡已经没有亲人和朋友,师父也在半年前去世了。” “林姑娘留在京中也好,我无事还能照拂你一二。”长风点头,安顿林若微这事,卫谏已经彻底交给他来办了。 他只想着林若微是自家主子的救命恩人,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若能亲自照料护在身边,也放心些。 至于其他,他并未多想。 当日他就让人将卫谏赏赐给他的那处京中宅子打扫出来,又挑选了好些下人留在府里。 风月楼那边,消息广,招纳的人才多,医术精湛的女大夫虽然难找,但风娘还是很快就找到了一位。此人名唤杨蓓,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额角有一块红斑,身边带着个八岁的女娃娃。 杨蓓为人低调,并不行走于江湖,在藏地一处乡野小村里当大夫,但她的医术并不亚于纪洛城。 赵承玉在章华宫里见过杨蓓,虽然已经知晓杨蓓的所有事情,但她并未点破。杨蓓的行事举止低调内敛,让赵承玉很满意,还有她那个八岁的女儿乖巧又精灵,可爱率真,赵承玉看着也喜欢。 将她们安排在赫连南丞那边的院子里,那原先住在那儿的林若微自然就要离开。 对于林若微,赵承玉没有吝啬,赏赐了她不少金银首饰。 “娘娘,长风将林若微安排在京中他的宅子里。”瑾儿得了消息,过来跟赵承玉禀道,林若微的心思,赵承玉既然看了出来,那瑾儿自然也能看出来。 林若微费尽心机的留在京中,还是依靠的长风,长风又是卫谏身边最倚重和信任的人,难得自家主子和卫谏的感情好了,脸上有了笑容,她担心林若微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家主子的事。“派人看着些。她倒是生不出什么事端来,主要是担心有人借她生事。”赵承玉忧色道,林若微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孤女,却得长风亲自照料,难免会有人为了对付长风和卫谏,而利用她。 “嗯。”瑾儿应下,将手里的一份竹简递过去给赵承玉,“陈国那边传来的信。” 难不成是陈国出事了? 赵承玉心中一急,承萱和陈羲和未回陈国,这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打开竹简,上面写的是之前他们所在客栈失火的事情,她在陈国的人查出来那伙山匪是受人指使,而指使的人是南朝的昊王。 赵承玉眼眸闪过寒光冷意,将竹简烧毁。 姜元昊不安分,就休怪她心狠手辣。 “现在昊王是在藏地,昌平公主在江南,两个地方都是我的地盘,他们是想经营成自己的地方。瑾儿,给两边的人传信过去,拖住昊王,另外取了昌平公主的性命!” 昌平一死,姜元昊如同断了一臂。 姜元昊还有一臂,应当就是庞遗世,这人,处处算计,她也不会留他活着。 未免陈国那边夜长梦多,卫谏打算让承萱和陈羲和早日回道陈国。 “陈致臻必定会派遣精锐在途中伏杀你们,此回陈国路途艰险,朕会派一支军队护送你们。”卫谏与承萱、陈羲和道,他身后便是李徽宗带领的三万兵马。 陈羲和敛眉看了看卫谏,目光又扫了一眼李徽宗和那些铁甲精锐。 “南帝放心,等我回到陈国登基之后,第一时间就下旨归还曾属于北朝的城池。”陈羲和道,身为君者,万事得防着,哪怕卫谏曾将他从危险之中救出,费尽心思帮他,他还是得防着卫谏这一队三万人的兵马。 陈羲和的眸光落在那三万兵马时,闪过一丝杀意。 这一瞬,落在了卫谏眼里,卫谏却仍是一副亲近的笑意,道:“一路安全。” “多谢!” 陈羲和拱手抱拳,便扶着承萱上了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宫城。 等着他们的人影远去之后,卫谏才沉了脸色,与身边的赵承玉道:“李徽宗这一去,怕是在陈国难以脱身。” “陈羲和要对徽宗下手。”赵承玉点头道,她方才也是瞧见了陈羲和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你应当早就猜到了,所以才派了徽宗去。” “你想除去徽宗?”赵承玉冷眼疑惑看他。 卫谏摇头,只道:“李慧婷马上要临盆了。” 赵承玉颔首,看来卫谏还想在李徽婷临盆这事上做些安排,李徽宗一向护着李徽婷,将李徽宗支开,会少许多麻烦。 回了章华宫后,卫谏吩咐了宫人将折子拿到章华宫里来,非得赖在章华宫不走,连有大臣求见,都是在章华宫的偏殿见驾的。 一直到了夜幕降临,与赵承玉一同用了晚膳后,牵着她的手,在院子里走了几圈后,就跃到屋顶上坐着看月亮。 只是八月的天气,即便是在夜里,也是余热未消,热得厉害。 在屋顶待了多没一会儿,赵承玉就热出一身香汗,闹着要回房沐浴。 在京中的卫府里有一间浴房,浴池的设计都是按照温泉的构造来设计,那是卫谏在赵承玉还没有嫁给他的时候,就设计好的。而卫府的那方浴池设计,主要还是依照章华宫里的浴池设计。 多年前,卫谏还是个小太监的身份,在章华宫里伺候她沐浴。 此后,他就想着要在府里弄上一个与章华宫一样的浴池。 卫谏抱着赵承玉飞下屋顶,直接往浴房而去。 “放我下来!”到了浴房里,将卫谏还抱着她,赵承玉微微皱眉挣扎。 “一起洗!”卫谏薄唇一勾,低笑道,已经快步抱着赵承玉进了浴池里,温度适宜的池水浸湿二人的衣裳。 卫谏环着她的腰身,手上一动,轻松拉掉她身上的腰带,赵承玉身上繁杂的衣裳在水中化开,她惊呼一声,察觉卫谏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想赶紧退开,与他保持距离。 哪知,卫谏动作迅捷,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她整个人失衡,便直直的撞回他的怀中。 略有些粗粝的大掌捧着她的嫩白的脸,卫谏的唇往下一压,赵承玉只感觉灼热的气息袭来,堵住她的呼吸,口腔中灌满烫热气息,以及淡淡的薄荷凉,一热一凉,如同致命诱惑,她一时忘了反应。 任由他吻着,任由他将这个吻加深,再加深。 身上的衣物不知何时全都脱落,池中的水也有了几分烫意,灼灼的。 终于,赵承玉气喘吁吁的瘫软靠在卫谏的怀中,脸上潮红一片,嘴唇贴着他健硕的胸膛无力的喘气,眼眸中秋波未消,又半带几分嗔怪。 “在浴池里……这也太放纵了……”赵承玉的脸红得厉害,感觉这池中的水都满是暧昧因子,以及两人方才欢爱时所留下的痕迹和事物。 “我要去上面。”赵承玉道,恢复了点力气,她想从卫谏怀中挣扎出来。 “想去上面做?”卫谏笑问,双臂抱着赵承玉将她身体往上一托,便放在了地面上。 而他也从池中赤身出来。 赵承玉看他这副模样,又想及他方才的话,脸上又是一红,嗔怒瞪了他一眼,赶紧拿了屏风上的绸子裹上身体,换了宫人过来给她穿衣。 而卫谏也没勉强她,也换了太监过来给他穿衣。他那句话不过调趣她一句,荆大夫说了,她的身体目前还不能受太多欢爱,今日他虽未尽兴,但也算有种得偿所愿的满足。 余下,他们还有一生呢。 八月末,平泉宫那边就传来李徽婷要临盆的消息,宫中太医、稳婆全都去了平泉宫,赵承玉和卫谏也急急往那边过去。 第149章产子 赵承玉和卫谏到了的时候,只听得里面李徽婷凄厉痛喊,那声音响彻整个平泉宫。李徽蓁也在,她朝赵承玉和卫谏微微施礼,便就专注着急又担忧的目光看着产房。 “皇上,李妃恐怕是要难产!”太医恐慌急忙从产房里出来躬身道,又询问道:“保大还是保小?” “保龙嗣。”卫谏没有丝毫犹豫。 李徽蓁心惊,眼神略带愤怒看了卫谏一眼,但她只是咬咬唇,什么都没有说。 她看了看身边的赵承玉,低声恳求道:“表姐,让太医尽量保住我姐姐吧。” 赵承玉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能救的话,太医自然会尽全力。能不能活,就看阎王收不收她。” 她暗中做了那么多狠毒坏事,这也算是上天给她的惩罚。 李徽蓁虽不是很清楚李徽婷做的那些坏事,但萧妃的事,她隐隐也知道李徽婷曾派人暗中谋害萧妃及其腹中孩子。所以,卫谏此时的决定,她无可置喙。 时间漫长得如同只剩下一点儿的水滴,总是滴不出来,产房里李徽婷的叫声也越来越低,她似乎快要失去力气了。 终于,屋中响起一声凄厉的婴儿啼哭声。 李徽蓁脸上的担心散开一些,急忙要往产房里跑去:“姐姐生下孩子了!” 她要去看看姐姐怎么样。 而卫谏身边的长风拦住了她的去路,卫谏一脸严肃迈步进了产房,赵承玉微愣,赶紧跟了进去。 产房里,卫谏眸色冷漠,未看虚脱昏迷的李徽婷一眼,只问稳婆:“是皇子还是公主?” “恭喜皇上,李妃娘娘生下了一位小皇子!”抱着孩子的稳婆喜笑颜开道。 这毕竟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皇上这么着急进来,肯定是想要抱一抱孩子的,她刚想把孩子递过去给卫谏抱。卫谏却未曾理会,已经转身。 “事先安排的那些撤下,另外,将孩子送去萧妃宫里。”他冷漠的同长风吩咐。 长风应下刚出去,太医惊呼了一声,产房里的人又慌乱起来,太医追过来道:“皇上,李妃娘娘大出血,恐怕性命不保……” 卫谏不但未曾停留一下,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曾,快步出了产房。 赵承玉倒是跟太医交代了几句定要保住李妃的性命,然后去追卫谏。 出了平泉宫后,赵承玉与卫谏问道:“你今日安排了什么?如果李徽婷今日生下的是个女儿,你准备做些什么?” “今日出生的必须是个皇子,倘若是个公主,也会变成皇子,至于知道这事的人都必须死。”卫谏冷意道,只有在目光落在赵承玉身上时,才稍微有了温情和暖意。 孩子出生后,他第一个进去,便就是要确认孩子的性别。 他的目光落在赵承玉略带几分震惊和不悦的脸上,伸手抚摸了下她平坦的小腹,语气温柔道:“玉儿,你的身体还没调理好,我如今需要一个皇子,安抚朝政,以及安抚萧将军。” 他的大计很快就要实施了,唯一的皇子成了萧家的外甥,萧大将军不但不会与他唱反调,更会全力协助他。 等到天下真正一统之后,那些不该存在碍眼的人,他都会除掉,他的后宫里也只会有赵承玉一个人。 李徽婷的命还真大,生孩子难产,生下孩子后大出血,仍旧被救了回来。 只是第二日醒来,她没见到孩子,李徽蓁红着眼眶告诉她,孩子已经被抱去给萧妃了。 她想起来了,卫谏为了补偿萧清薇,曾答应了萧清薇,等她的孩子生下后就抱去给萧清薇养着。她没想到,她才生下孩子,卫谏就让人把孩子给抱走了。 “姐姐,你生了个小皇子。”李徽蓁怕她太难过,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孩子都没了,公主还是皇子有什么区别!”李徽婷红了眼眶,恨意的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的床单,“我的孩子,谁也别想抢走!” 李徽蓁觉得她很可怜,虽然她对这个姐姐有了很多隔阂,但想到姐姐生孩子九死一生,皇上在保大保小一事上,选择了保小,而孩子刚生下来,又被抱去给了别的女人。 “你怎么不说话?大哥和二哥呢?”李徽婷看李徽蓁愣在那儿,问道。 “大哥来宫里看过,知道姐姐你没事了,就出宫办事了。二哥去陈国还没有回来。”李徽蓁答道。 大哥跟她的关系本来就越来越不亲近了,李徽婷对这个大哥自然也没怎么上心,反而二哥,她皱眉隐隐有些担心:“二哥去陈国也有些日子了,他离开之前,一再说会尽快赶回来,争取在我生孩子之前回到京城。” 之所以这样,就是担心卫谏会将她的孩子抱去给萧妃,而她有二哥撑腰,至少能缓过去。 可二哥还没回来,甚至一点消息都没有。 “你有收到二哥的回信吗?”李徽婷问道,她已经有六天没收到李徽宗的信了。 李徽蓁摇头。 “我没事了,徽蓁,你出宫去找大哥,跟大哥说二哥一直没有消息,恐怕凶多吉少。”李徽婷不耐烦的同李徽蓁道。 以前在丞相府的时候,兄弟姐妹几个感情一直都很好,可丞相府没了,李徽婷嫁给了卫谏之后,兄妹几个的感情就淡了许多,她也更加体会到身后必须要有足够强大的势力,才能保得她在后宫里过得逍遥自在。而李徽蓁,不够聪明,也给不了她半点助力,而且心还总向着赵承玉,她对这个妹妹,几乎没什么姐妹之情了。 李徽蓁被李徽婷赶走,她全心思都放在二哥可能遇险这事上,也没察觉出李徽婷对她的不善。她匆匆出了宫去找李徽敬,跟李徽敬说了二哥的事。 “徽宗这事,我早已察觉,放心吧,我已经安排了人去救他。他会很快安全回来。”李徽敬神色平静,并没什么担忧。 “徽蓁,以后,你少进宫,别与徽婷走得太近。”李徽蓁正要进宫,却被李徽敬叫住,李徽敬目光深沉的看着自家小妹,他继续道:“徽蓁,你年纪也不小了,大哥想给你找门亲事。” “大哥,我不嫁。”李徽蓁努嘴,害羞得很。 第150章不要嫁人 李徽宗从陈国回来,李徽婷已经过了月子。 他率先进宫去看李徽婷,李徽婷人消瘦了许多,一见到他,就红了眼眶,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来。 “二哥此去陈国,定是遭了不少艰险。” 李徽宗道:“还好,算是有惊无险。”去陈国的一路上倒是很顺利,陈羲和也顺利登基了,谁知道他拿到陈羲和的那道归还几座城池给南朝的圣旨后,准备离开,夜里他就身中迷药,遭人袭击。 好在所带去的三万人马都是精锐,护着他一路出了建都。 身后一直都有追兵。 他也明白了陈羲和不仅仅是想杀他,是想让他和这三万兵马有来无回。 他虽是个莽夫纨绔,但也是自小在权势斗争的京城长大,陈羲和的那点心思他很快明白。陈羲和是完全借助南朝才顺利当上陈国皇帝,虽然爽快归还几座城池,表面上是示弱了。 但是,若他们这三万人在陈国有来无回,一来可以向南朝示威,表明他们陈国绝不会成为南朝的附属小国。二来,他此举更会让他在陈国百官里立威,他绝不是个软弱无能,只会向南朝伏低做小的天子。 他李徽宗不过是个北朝旧族的臣子,卫谏用三万人和一个李徽宗换来了几座城池,已经是赚了,他还能为了李徽宗与陈国为敌吗? 即便他又那样的怒气,南朝的百官会赞同吗? 见李徽宗许久不语,李徽婷又落了好一会儿眼泪,道:“我们兄妹真的是命运相连,二哥险些死在陈国,而我,也险些难产而死,孩子还……” 说道这儿,她又拿着帕子捂泪。 “徽婷你也别太难过,皇上原先就下了旨要将你的孩子交给萧妃抚养。你放心,二哥永远站在你这边,那孩子即便是萧妃在养着,也是我外甥。以后,二哥会努力建功立业,等二哥的功劳比萧大将军还高了,说不准就能把孩子换回你身边了。” 听到李徽宗这番话,李徽婷悬着的心也好了许多。 “平日你多去萧妃那儿看看孩子,免得孩子跟你生份了。”李徽宗提醒。 李徽婷点头:“我也是有这样的打算。” 她也担心萧清薇会对她的孩子不利。 往后的日子还那么长,谁说孩子送到了萧清薇那儿,就不会再送回到她身边了。 萧清薇不过是个庶女,又没了生育能力,萧大将军的权势也在日益衰败,她真正要对付的人,并不是萧清薇,而是正宫那位。 李徽敬说给李徽蓁选婆家,还真不是说着哄她的。 人他已经确定了下来,是长宁侯世子,此人虽是南朝人蒋如琮,但李徽敬考察过蒋如琮相貌堂堂,品性高洁,才华横溢,又有些武功。 不管是门第还是其他,都是徽蓁的良配。 “大哥不是专横的人,逼着你嫁。过两日给你二哥设个宴会,到时会邀请长宁侯世子来府上,你先与他见一见。” “见了后,便要我嫁,大哥还不专横吗?”李徽蓁努嘴气愤道,她瞪着铜铃般的眼睛,任性道:“大哥这年纪了,还不娶亲,二哥也还没娶亲,却要逼着我这个最小的妹妹嫁人!反正得要大哥或者二哥娶亲了,我才嫁人!” 说完,她就气愤的跑出了府。 想了想,她进宫去找赵承玉。 赵承玉刚喝了药,卫谏在一旁温柔体贴的给她擦嘴,随后拥着她看折子。 李徽蓁不好进去打扰,想来想去,便就只好去了平泉宫。 李徽婷见李徽蓁来,就拉着她的手在一旁坐下,她一副好姐姐的模样,关心道:“徽蓁,你今年有十九了。再不嫁可就成老姑娘了,姐姐给你寻了门好亲事。” “怎么大哥要我嫁人,姐姐你也要我嫁人?”听这话,李徽蓁一脸的不高兴。 “大哥给你找的是什么样的人家?”李徽婷问道。 李徽蓁努嘴答:“长宁侯世子蒋如琮。” “那你想听听姐姐给你找的是什么人吗?”李徽婷笑着问。 李徽蓁没半点兴趣知道,把玩着手里的帕子,在手里搅成各种形状。 “是李璨将军的侄儿,他可是将军,手里有兵权,人也英俊高大。”李徽婷说道。 李徽蓁却只是闷闷的“嗯”了一声。 “反正我已经说了,除非大哥和二哥娶亲,不然,我就不嫁。咱大哥二哥才需要逼一逼,他们都什么年纪了?大哥马上就要到而立之年,别人像他这年纪,孩子都有六七岁了……” 李徽蓁撂下这话,也不想在平泉宫里久留,自己一人闷闷的出了宫。 李徽宗入宫将他对陈羲和所猜测的那些全都与卫谏说了一番:“陈羲和这等谋略细思极恐,一旦陈国局势平稳下来,恐怕他会是我朝的劲敌。” “所以,朕要派你再带一支精锐潜入陈国,制造事端,让他一年半载里难以平定国内局势。”卫谏眸光深寒,满腹算计。 他一直都有将陈羲和当对手。 若是一开始陈羲和就致力于朝堂,而不是醉心于乡野,那陈羲和会成为他极为棘手的敌人,好在,陈国最开始有一个陈致臻,而陈羲和又是个性情平缓的人,权利未沾太久,一时之间还没有生出可怕的权欲之心。 “朕要收拾昊王,国内不安,如何一心平定外敌。” “是。”李徽宗立即应下,他此时只一心想着要建功立业,却没有留意到,卫谏这可能只是将他调离京城。 第二日一早,李徽宗就匆匆带人赶往陈国。 李徽敬要办的那场宴会也就没有办成,他想了想,下个月就是徽蓁十九岁生辰,下月再办也不迟。 李徽蓁还是在为嫁人事烦恼,最后她还是趁着章华宫里没有卫谏在的时候去见了赵承玉,同她诉说烦恼。 “大哥给我选了长宁侯世子,姐姐给我选了李璨将军的侄儿。他们怎么都逼着我嫁人?” “谁选的不打紧,主要是你想选谁,不如找个机会都看一看,你总该是要嫁人的。”赵承玉拉着她的手劝道。 李徽蓁很苦恼,她就没想过嫁人这事。 不过,她看向赵承玉,道:“我大哥都那年纪了,还没娶亲呢,要不,皇后表姐你给我大哥物色个好姑娘?”第151章萧妃发疯 经李徽蓁这么一提,赵承玉还真醒神过来,李徽敬和李徽宗这年纪了都还没娶亲,的确不妥的很。他们各自忙着事业,无暇去想婚嫁之事,她是该好好的给他们挑选挑选。 “你大哥不是想着让你在生辰宴上见一见那长宁侯世子吗?那正好,让你大哥也在那一天见一见别的女子。”赵承玉说完,便唤了松儿,询问京中那些未出阁的姑娘们,有没有适合李徽敬的。 松儿略想了一下,就说出了两人来。 “宋阁老家的小孙女,宋俞斓相貌才情品性都好,更是对李大公子情有独钟,还有武将军的女儿,武英姿,一身武艺,侠肝义胆,熟读兵书。她也对李大公子情有独钟。” 松儿也聪明,说出的这两个女子不但是喜欢李徽敬,而且性情完全迥异,有温良贤淑的,有不拘一格善武的。 “徽蓁,听到了吗?你生辰宴的时候,记得将这两位女子邀请到府上。” “嗯,我记住了。” 刚到章华宫门口的赫连南丞听到这话,走进去笑着问道:“皇后娘娘这是在替徽敬兄张罗亲事了?” 这京中喜欢李徽敬的女子那么多,他却知道李徽敬一直不娶亲,是因为李徽敬的心里有人。 那个人是赵承玉。 “是了。”赵承玉点头,“你倒是好得真快,也不枉洛城千辛万苦的为你寻来了千年灵芝。” “是好了许多,杨神医说等千年灵芝的药喝完,会将我以前先天不足都弥补好,我的身体会比以前更好。”说道此,赫连南丞是打心里的高兴,也打心里的感激纪洛城。 同时,他也有些不舍。 他身体好了,自然就该离开章华宫,回府里去住。 “你与徽敬表哥也是年龄相当,既然我都替徽敬表哥张罗上婚事了,那就顺便也替你张罗张罗……松儿……”赵承玉刚唤了松儿,想问一问适合赫连南丞的女子有哪些。 赫连南丞忙谢绝她的好意:“我的事就不劳皇后娘娘操心,爹娘尚在,还是爹娘做主的好。” 赵承玉挑眉,她不过是打趣他。 她看赫连南丞这副抗拒的脸色,又问:“不如,我将瑾儿赐婚给你?” 赫连南丞一脸无奈惶恐:“皇后娘娘您就别再打趣我了。” 刚端着进屋子的瑾儿,听到这番话,脸上的笑容渐渐凝结。 赵承玉眼神正好落在瑾儿身上,她方才是看瑾儿不在,才说出这话的,没想到这句话却叫瑾儿听见,她心里该是有多难过? 又有宫人匆慌跑进来禀话:“皇后娘娘,萧妃和小皇子出了事。您赶紧过去看看!” 赵承玉也就顾不上这儿,让瑾儿、松儿留在章华宫里招待赫连南丞,她带了李徽蓁往锦绣宫去。 她到的时候,李徽婷已经在锦绣宫了,孩子是被她抱着,萧妃则是满身血迹的躺在地上,一脸的痛苦之色。李徽蓁惊恐的看了一眼当前的场面,便担心的往李徽婷身边去。 没多一会儿,卫谏也闻讯赶来。 “怎么回事?”卫谏厉声询问。 李徽婷抱着孩子跪在卫谏面前,哭着道:“皇上,萧妃要杀小皇子,幸亏臣妾及时赶到,不然臣妾和皇上的小皇子就要死在这个毒妇手里了!” 她哭得伤心欲绝,丝毫不像是有假。 而倒在血泊里的萧清薇,痛苦神色里又满是惊恐和害怕,她紧紧的攥着手里的匕首,疯了般喊道:“你又丑又傻,你该死,你什么都不会,却要挡着别人的路,你说你该不该死……” 她嘴里的又丑又傻的人,自然是萧清柠。 看她这副模样,应当是受了刺激,觉得被萧清柠的鬼魂缠身了吧。 赵承玉看了卫谏一眼,卫谏寒着一张脸,他没有看那个所谓的小皇子一眼,也没有对萧清薇有半点怒意或者怜悯。 “萧妃疯了,先请太医来看过吧。”赵承玉开了口。 离开了锦绣宫之后,卫谏就和赵承玉一同回了章华宫,他看赫连南丞在正殿里,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拉着赵承玉去了偏殿。 “小皇子没事,反倒是萧妃疯了,还受了伤。这后宫里嫔妃少,有争斗心思的也就是李徽婷和萧清薇,今日这出戏,明显是李徽婷为了夺回孩子所设。不过,萧清薇是萧大将军的女儿,你用皇子去拉拢萧大将军,却没想到出了这一桩事,恐怕萧家那边会有怨言。”赵承玉思路清晰,一眼便将今日这事分析透彻。 卫谏觉得头疼得很,他握住赵承玉的手放到额角,低声道:“头疼,给我揉一揉。” 赵承玉轻轻的给他揉着太阳穴,问:“好些了吗?” “嗯。”卫谏低声点头。 “萧妃怎么处置?”她问。 “你心里有想法,就按着你的想法办吧。”她都已经把事情分析得这么透彻,应当也是有了如何处置的办法,这事虽然事关朝堂,她想询问他的意思,但他却愿意无条件相信她的处置。 虽然赵承玉知道卫谏让她办这事,是对她的信任,但她还是将自己的处置办法说了一遍:“留萧妃在锦绣宫里医治,另外传话让萧将军府那边选几个人送进锦绣宫里来照顾。如若萧将军在萧妃治病这事上有别的要求,只管答应。” “很好。”卫谏点头,有赵承玉给他按摩,他的头疼纾解许多。 萧将军一直没有入宫,更是在萧妃发疯这事上没有半点反应,萧家也没有派人进宫照顾萧清薇。 第二日,萧清薇又发疯刺伤了两个宫女,还险些伤了赶过去的卫谏。 这回萧家给出态度了,萧清薇已疯,不宜继续住在锦绣宫,另外,萧家不再管萧清薇的事。 萧清薇疯得厉害,必须得看管起来,赵承玉只好派人将萧清薇送到宫中一处清净的小院子里看管起来,不许她外出一步。 听说,萧大将军在培养他其他的庶女了,此番没有同卫谏发难,只是想先讨好了卫谏。过些时候好将他的其他庶女送进后宫。 毕竟萧清薇不得宠,生不了孩子,还曾杀害了他的嫡女。 他的庶女那么多,又不止一个萧清薇。第152章中毒、寒症 “此物,唤作幽兰香,本身无毒,但与皇后所喝的药融合,便会有剧毒,食之,寒性甚重,轻则身受寒症、得上隐疾,重则丧命。” 宋婆娑将一个兰草苏绣的香囊递给李徽婷。 李徽婷接过那香囊看了看,又闻了一下,香味没什么特殊,很淡雅,与平常的香料并无区别。她到有几分怀疑宋婆娑所说的话是不是言过其实了。 但她也必须相信。 这宋婆娑是冷宫的一个宫女,她偶然相遇,见宋婆娑懂些药理,便将她留在了身边,没想到她一细查,这宋婆娑居然是药王谷的后人。 多年前,药王谷遭一群神秘人围剿杀害,听说那股神秘人是赵氏皇族派去的人,只为了得到药王谷的一张记载九转救心丸的药方。 宋婆娑出现在宫中当宫女,应当是为了报仇而来。在毒杀赵承玉这事,根本无需李徽婷提出,她自己就给李徽婷出了这个主意。 宋婆娑混入宫中已有四年多,虽然没能报仇,但在宫中还是秘密安排了自己的人。 赵承玉身边就有一个,青梅。虽然不是十分得赵承玉重用,但却是在屋子里伺候的。 五日后,赵承玉刚喝完药,就突然吐出一口黑血来,眼前一黑,晕倒过去。 “娘娘!”瑾儿惊呼扶住赵承玉,忙喊了人:“快去请杨大夫过来!” 又命人扶着赵承玉到床榻上躺着。 杨蓓急忙赶来给赵承玉诊脉施针,卫谏正跟大臣们在章德殿议事,听到赵承玉吐血晕倒,就撇下一众大臣,急忙赶来了章华宫。 “皇后怎么样了?”卫谏看床榻上的赵承玉面色苍白,嘴唇发黑,他着急问道。 杨蓓凝着眉,没有回答,卫谏又喊:“长风,去将荆大夫也请过来!” 他不是不信任杨蓓,而是多个大夫,兴许荆大夫恰好就了解赵承玉的状况。 荆大夫来过后,给宋蕴诊过脉后,也是摇头锁眉,说不出什么来。 “有什么情况,你们倆直说!”卫谏看两人都不说话,躁怒道。 杨蓓顿了一会儿,道:“明显是中毒,但皇后娘娘身体愈发冰寒,脉象也缓慢无力,气息越来越弱,我用银针封住娘娘身上几处穴道控住毒性蔓延,可寒症却完全不受控,恐怕寒症已经侵蚀心脉……” 几乎无救。 这话,杨蓓没有说出来。 而荆大夫点头附和杨蓓的话:“中毒和寒症并存,寒气蔓延得很快,我从未见有这种毒药的存在。” 他们不过说话这会儿的功夫,赵承玉不仅身体越发的冷,而且脸庞上已经结了细薄的冰霜。 杨蓓和荆大夫的脸色很不好,照这情况下去,赵承玉很跨就会变成一个冰人。 “杨大夫、荆大夫,你们快救救娘娘啊!”瑾儿哭着道。 “寒气再蔓延下去,就……”荆大夫已知赵承玉无救,但还是提出了个可能暂时保住她性命的办法:“把她放在很热的地方,或许能暂缓寒气蔓延。” 至少不会结冰。 卫谏二话没说,抱起赵承玉就往浴房跑去,一边还吩咐长风:“立即搬炭盆到浴房来,把浴房里的水温调高。” 感受到怀里的身体越来越冷,如同寒冰一般,他心慌得连呼吸都错乱了,他决不能让她有事,不能让她死。 “玉儿,你撑着,你决不能死……”他未曾发觉,他说出的话都带着颤抖,恳求和无奈。 老天爷,别带走他的玉儿…… 卫谏抱着赵承玉一同跳进了浴池里,原本温热的水瞬间就冷了,但好在怀中女人身上结出的寒霜消减了许多,体温也没有急剧下降。 “水温再烧高!”卫谏急道。 他一直抱着赵承玉没有撒手,他不敢撒手放开她,怕一放开,她就要舍弃他离开了。 水温越来越高,卫谏的肌肤都被烫红了,烫出了水泡,但是感觉到赵承玉的体温没有那么冰凉了,脸上也没再结出寒霜来,他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脸上也难得出现了一丝丝的轻松。 “皇上,您赶紧出来,这样下去,您会受伤!”长风看着在沸腾的水中的卫谏,肌肤已经被烫得溃烂。 卫谏被烫得几乎不成人形,而赵承玉的情况也并没有多好,她的寒症在体内,滚烫的沸水碰触到她的皮肤就顷刻变凉,她的肌肤也被烫得血肉模糊。 卫谏又怎忍心看她独自受这等苦楚,不管如何,他都不放开她。 好在,浴房里摆放上了许多炭盆,杨蓓又让人在浴房外烧了一圈的火堆,将浴房的温度提升得很好,浴池的水温只需要有个平衡作用,不必太过滚烫,否则,卫谏和赵承玉都要煮熟了。 尽管暂时保住了赵承玉的性命,但这个暂时最多只有半天的时间,正常人在那样的高温下都会身体受不了,半天后,必须找到解毒的办法,不然,赵承玉要么中毒寒症爆发而死,要么在浴房里闷死。 杨蓓和荆大夫查各种医书,两人更是相互讨论,倾尽各自己所知晓的所有医术,而瑾儿则是紧锣密鼓的让人去查赵承玉中毒的原因。 瑾儿查了一圈,甚至把调查时间延前到一个月内,却没有半点蛛丝马迹。 杨蓓跟荆大夫在这儿讨论了许久,还是不知道赵承玉是如何中毒,又如何来解这毒。 不过。 “只能冒险一试,药王谷银针封死穴,死而求生的法子。”杨蓓鼓足了很大的勇气道。 这套针法,她从不曾用过,世间也没有人用过,这法子太过冒险,救人之前,先让她死,人死后,一切机能停止,而毒和寒症自然也会停止,再以九转救心丸净化体内的毒。这死,并不是真死,而是用银针封住死穴,银针拔出,便会活过来。 医书记载上是这样写的。 但被封了死穴的人,能不能真的活过来,还是个未知数。杨蓓将此法跟卫谏说了一遍,卫谏没有多犹豫,就让杨蓓立即施针,又命人去拿了一粒九转救心丸来。 如果,赵承玉真的醒不过来,他杀了害她的人,然后将这江山交给赵氏一族的人。 黄泉很冷,他得去陪着她。 卫谏一直看着杨蓓施针,目光死死的盯着赵承玉,生怕他一个眨眼,赵承玉就永远的离开了他。 “皇上,让荆大夫先给您上药!”长风咬牙低声劝道,他都被烫得浑身肌肤没有一块好肉,再不上药,恐怕会伤势加重。 “我等她醒来。”卫谏拒绝,步子不挪一步。 荆大夫只好站在那儿简单的给他上药,卫谏却把他推开,让荆大夫和医女先去给赵承玉上烫伤药。 女人都在乎容貌娇丽,不能让赵承玉身上的肌肤留下些不好看的烫伤痕迹,他是男人,身上本就有刀痕、剑痕,再多添些烫伤痕,也不要紧。 杨蓓已经是一身细密的汗,赵承玉身上也扎满了一百零八根银针,杨蓓将最后一根银针插入她的死穴,伸手再探她的鼻息。 确认赵承玉已死。 第153章失明 屋中所有人都屏息,担忧着急不已。 一个死了的人,怎么复活? 但卫谏还是将所有希望寄托在杨蓓身上,她医术极好,既然能说出这个法子来,肯定是有些把握能将赵承玉救活。 卫谏信她,可杨蓓自己没有半点信心,她的手都在发抖,额头的冷汗冒了一层又一层。 给赵承玉喂下九转救心丸之后,杨蓓一直紧张的看着床榻上的赵承玉,已经没了呼吸和任何生命体征,喂下的九转救心丸她根本不会下咽,只是在嘴里含着。 杨蓓的脸色一下子煞白,惊恐的看向卫谏。 卫谏也明白过来,脸色一冷,着急过去抱起床榻上的赵承玉。 “皇上,杨蓓有罪,但凭处置。”杨蓓灰白的脸色跪下。 “处置了你,朕的皇后能活吗?”卫谏怒吼道,眼神似要杀人。 尽管愤怒,但卫谏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他低头吻上赵承玉已经冰凉的唇,她的嘴唇不似先前柔软,甚已有些坚硬。他小心翼翼的渡气过去,催动药丸从她喉咙咽下。 很久之后,赵承玉已经完全咽下了救心丸,但一个已死之人能不能吸收药丸,谁都不确定。 所以,情况仍旧很不乐观。 “其实这个法子是没有问题的,人在刚死的情况下,身体的器官不会立即冷硬,所以救心丸可以被吸收。但是,皇后娘娘身有寒症,脾肺脏肾都被冰冻,所以,可能无法吸收救心丸……”荆大夫无力的解释道,脸上已经冒了一层冷汗。 众人几乎都绝望的看着赵承玉,绝望之中又带着强烈的希望。 杨蓓更紧张,一直观察着赵承玉的状况。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杨蓓闭着眼睛拔掉赵承玉死穴上的那根银针,许久才敢睁开眼睛来,手颤抖的放在赵承玉的鼻前探气息。 毫无气息。 她又去诊脉,也没有半点的脉象。 就在她几乎绝望了的时候,她似乎诊到了一丝很弱很弱的脉象,跳得很缓慢,几乎感觉不到。也是亏得她行医多年,医术精湛,才能查出这丁点儿的脉象。 慢慢的,脉象略强了些。 杨蓓慌张灰白的脸色变得欣喜激动。 “有脉象了!”她激动道。 荆大夫也疾步过来,给赵承玉诊脉,他紧张甚至不信的眉宇渐渐舒展开,带了几分高兴。 “真的有脉象了!” 其他人也都长吁了一口气,脸上担心之色散了不少。 卫谏快步过去要抱赵承玉,荆大夫拦住他:“皇上,皇后娘娘虽然已有脉象,但治疗还未完成。” 卫谏只得停下脚步,让杨蓓继续治疗。 即便这个法子成功,赵承玉死而复生,杨蓓还是不敢大意,等着她的鼻息渐渐平稳,嘴唇的黑紫色渐渐消了,身上的体温也慢慢的恢复正常。 杨蓓才开始拔她身上其他的银针。 瑾儿递了手帕给杨蓓擦汗。 杨蓓将银针整理好,道:“毒已经解了,但寒症的侵蚀太大,非一时能消除,皇后娘娘的命是保住了,但醒来后会有其他的问题。” 至于什么问题,杨蓓也不清楚。 一日后,赵承玉醒来,她只感觉周围都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光亮都没有,她都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好在她只是微微动了一下,就听到了卫谏的声音:“醒了?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 赵承玉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是她感受到一下子就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男人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很好闻,她用力的吸了吸,心里暖暖的。 “这么晚了,你还守着我?” 抱着赵承玉的卫谏突然身体僵了一下,目光看了眼外面明媚清朗的天气,脸色寒了寒。 “怎么了?你有事?”赵承玉跟卫谏在一起那么久,他有一点不自然,她就能察觉出来。 “没有,你饿不饿?我喂你吃点东西。”卫谏语气有点慌,一时不想告诉她,她失明的事。赵承玉没说话,卫谏就拿了旁边的粥喂给赵承玉吃,赵承玉只要张开嘴,温热黏稠细滑的粥就送入她嘴里。 时间过得很缓慢,赵承玉安安静静的吃完了一碗粥,填满了肚腹的饥饿感,卫谏扶着她睡下,给她盖好被子。 “放心睡,我会一直守在你床边。” 赵承玉安安静静的,许久,她开口问:“我眼睛失明了,还会好吗?” 卫谏愣在那儿,她怎么知道了? “我眼前一片黑暗,你给我喂粥却没有半点的失误,你总不能是有夜能视物的本事。”赵承玉冷静的解释。 卫谏心里清明,他忘了赵承玉不是一般的女子,她有问鼎天下的手腕和本事。她自己的事情,她该知道。 “会失明多久,还不清楚,要让大夫来看过,不过你放心,不管付出任何代价,我都会想办法让你恢复视力。” “你看不见的时候,我就是你的眼睛。” 赵承玉很冷静的听着卫谏的话,她摸索着握着卫谏的手掌,知道他担心她,怕她这样骄傲的人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失明事。 “能捡回这条命,我已经很庆幸了。失明又算什么?”她真心的道。 正好杨蓓过来,她见赵承玉醒来,又给赵承玉诊脉,检查了一下她的眼睛。 “应该是被寒气所侵,伤到了眼睛,应该是能治好的。” 听杨蓓这话,卫谏和赵承玉都松了口一口气。 不过,赵承玉想到自己之前被寒气侵蚀的那么厉害,她担心问道:“我有没有被伤了身体,以后生不了孩子?” 她吃了那么久的药,扎针、泡药浴,受了很多折磨,就是想要调理好自己的身体,给卫谏生孩子。她的想法很实际,卫谏是皇帝,他的江山有人继承,如果她生不了孩子,卫谏就必须去找别的女人生孩子。 她不愿意她和卫谏之间发展到这一步,中间插着别的女人,以及他和别的女人的孩子。 “虽然皇后娘娘这次中毒、爆发寒症突然的很,但并没有伤到腹部。而且,这次寒症来得湍急,冲散了您之前调理身子喝的药留下的郁结之气。” “这是什么意思?”赵承玉没太听懂。 “也就是您的身体已经可以怀孕。” 失明可以治好,而且身体也完全调理好可以怀孕了,这算是因祸得福吧。 “对了,我想起来一事,可能跟皇后娘娘中毒有关。”杨蓓想起她的来意,开口道。 第154章药王谷 她是医者,也得去查一查赵承玉为何中毒,中的又是什么毒,正好看到荆大夫给赵承玉开的方子,方子本身没有问题,只是她突然想到药王谷有一种花,幽兰。 幽兰本身无毒,幽兰香也有凝神之孝。但幽兰香与某些药物相克,两者混合会产生剧毒。而这张药方里就有几样与幽兰香相克的药材。 她只知道两者会相克,但不知这两者混合后产生的效果。 于是,她按照同样的方子熬了一碗药,并用上幽兰香,将拿完药灌了一些给抓来的老鼠。老鼠喝了药之后没多一会儿就浑身冰冻而死。 “是幽兰香?”卫谏惊疑问道。 杨蓓点头:“幽兰香香味淡雅,与普通香料没什么区别,并不好盘查。”说完,她拿了一份幽兰香来给卫谏和赵承玉闻,卫谏和赵承玉闻过之后,的确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但有一点不会有错,佩戴幽兰香的人一定接触过赵承玉的药。 “多谢杨大夫。”赵承玉感激道。 “皇后娘娘不必言谢,您的安全本就是杨蓓的职责所在。”杨蓓道,语气平平淡淡,荣辱不惊,“幽兰香是药王谷特有之物,而且能知道幽兰香作用的人也只有药王谷的人。” 赵承玉想起来,道:“药王谷被灭,天下传闻是赵氏皇族派人去抢夺九转救心丸的药方。看来想要除掉本宫的人,是药王谷的人。”同时,她也疑惑的看向杨蓓,问道:“杨大夫怎么会对药王谷的事如此了解?” “皇后娘娘怀疑我是药王谷的人?”杨蓓仍旧并无慌张之色。 “本宫不怀疑,你就是药王谷的人。”赵承玉语气肯定,虽然她眼睛看不见,但是从杨蓓说话的语气里能知道杨蓓被她拆穿身份,仍没有半分害怕。 “你自己说只有药王谷的人最了解幽兰香,而你却对幽兰香十分了解,这不正是在说你就是药王谷的人吗?” 杨蓓沉默许久,最后还是跪下承认:“没错,我是药王谷的人,药王是我父亲。” 赵承玉颔首点头:“既然本宫中毒的事与药王谷有关,你又是药王谷的后人,本宫会让瑾儿配合你去调查此事。” 当年,药王谷被灭,都是那张九转救心丸的药方惹出来的祸端。 九年前,她代替父亲去京城将九转救心丸的药方送去给赵氏皇族的人,等她从京都赶回药王谷的时候,就看到一片大火将药王谷全都烧了,父亲、她的丈夫、一起生活的兄弟姐妹们,全都死了。后来她查到那群来将药王谷灭门的神秘人就是冲着九转救心丸而来。 药王谷被灭的事传得江湖民间皆知,所有人都猜测是赵氏皇族为了争抢药方而灭了药王谷。当时她也怀疑赵氏皇族,认为药方虽然到了他们的手里,但他们会制作九转救心丸,所以要杀了药王谷灭口。 可没多久,一场瘟疫爆发,能救百姓的只有九转救心丸,皇家不但将制作好的药丸拿出来救那些身染瘟疫的百姓,还公布了九转救心丸的药方。 不过,九转救心丸所需的药材太过珍贵,别人知道了这药丸的好处,却制作的人并不多。 如果赵氏皇族是为了不让九转救心丸的药方被别人知道而灭药王谷满门,又怎么会将药方公之于众? 所以,她觉得药王谷灭门惨案与赵氏皇族无关。 后来,她得风月楼相助,查清了药王谷被灭的真相,为此就留在了风月楼里。 平泉宫的李徽婷听宫人打探来的消息说宋蕴没死,她气得盛怒不已,冲着宋婆娑就厉声质问:“你不是说幽兰香会让她死吗?怎么她成了那样还能被救活?” “不是听说眼睛瞎了吗?被寒气所侵那么久,恐怕她的身体再怎么调理,也生不了孩子。”宋婆娑倒没有那么在意,甚至这个结果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赵承玉身边那么多能人,若是一次下毒就能要了她的性命,那她也太好杀了!“至少我们做的不是无用功,她受了不少损伤。一次要不了她的命,还有第二次、第三次……总会让她死的!”宋婆娑眼中迸发出浓烈的恨意和杀意。 她永远记得药王谷那日的熊熊大火,那些至亲在她面前被烧成灰烬的模样,还有她从大火里爬出去的情景…… 李徽婷听了宋婆娑的话,也没那么生气了,毕竟,她现在有儿子,而赵承玉却永远生不了孩子。 瑾儿和杨蓓将可能接触过药的宫人都调查了一遍,发现所有人都没有嫌疑,但佩戴幽兰香的人肯定在他们之中。 章华宫的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对赵承玉极其忠心的人,断不可能做到宁枉勿纵,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事,否则,会叫那些中心于赵承玉的人寒心。 瑾儿去跟赵承玉禀报这事,正好卫谏扶着赵承玉在外面散步。 虽然赵承玉看不到外面的景色,但卫谏说院中开了一片紫色的花,赵承玉便会想起自己曾撒下过一些格桑花种子,这个时节,格桑花该盛开了。她闻着花香,似乎看到了面前盛开了大片的格桑花。 低头,她闻了闻格桑花的香味,卫谏却不知何时摘下一朵格桑花,别在她的发髻上。 赵承玉看不到,但她能感觉到。 瑾儿过来将调查的结果全部告诉了赵承玉,询问她们下一步该怎么做。皇后中毒,即便真处死那些有嫌疑的人也不为过。 赵承玉脸色阴冷,扯出一如从寒冰地狱的冷笑,道:“既然本宫无事,失明也只是暂时的,此事就不再追究。” “可……您身边有内奸。”瑾儿担心,他们想查出这个人,也是为了赵承玉的安全着想。 “既然有心要害死本宫,这一计划失败,定然会有下一步计划。瑾儿,你先派人去把那些宫女都盯着,一旦谁有异动,就立即来禀告我!” 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来。 她若是那般好欺的人,又怎么可能十三岁开始就能震慑到朝堂? 第155章探视 第二日,李徽婷就领着后宫那些嫔妃来章华宫里看望赵承玉。 她们来不过是看笑话,此时的赵承玉失明,就如同被扒了牙的老虎。她专宠后宫,那些嫔妃总会有些心里不服气,也有人有别的打算。 后来入宫的那几位嫔妃连卫谏的面都没有见上,她们知道卫谏与赵承玉夫妻情深,如今赵承玉失明,卫谏定然会在章华宫陪伴。如此她们去章华宫,至少会见到卫谏。 众人各怀心思去了章华宫。 果然见到卫谏正贴心温柔的给赵承玉喂粥。 年轻有为、又相貌俊朗的天子,还这般深情温柔,新进宫的几位嫔妃更是对卫谏倾心不已。 赵承玉失明,听觉比之前灵敏许多,有人进来,她就警觉起来。 “娘娘,后宫诸位娘娘前来探望您。”瑾儿躬身禀告。 接着,便听见以李徽婷为首、及一众嫔妃恭敬道:“臣妾等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凤体有违,臣妾等看着心急,愿日夜侍奉左右。”李徽婷道,她倒是表现出一副极其担心赵承玉的模样。 在后宫嫔妃面前显得她大方得体,温顺恭谦,她也料定了赵承玉不但不会留她在章华宫,更不会对她有什么好脸色。 果然,赵承玉道:“李妃有这份心思,本宫怕是不敢承受,毕竟,你还有小皇子要照顾。” “臣妾可以带着小皇子一同来侍奉皇后娘娘。”李徽婷只是想着表现,却不知她已经失了仪态。 “小孩子夜哭不止,李妃是想来侍奉本宫,还是想让本宫夜里无寐,难以入睡?”赵承玉反问冷斥。 “皇后娘娘恕罪,臣妾只是一门心思担心娘娘的身体。”李徽婷反应过来,立即跪下认罪。 “哼,”赵承玉冷哼一声,“既然李妃如此顾念本宫的身体安康,那就将小皇子交给其他嫔妃照料,如此也能全心全意的照料本宫。” 李徽婷一时脸色僵在那儿,求助的目光看向一旁始终缄默不语的卫谏:“皇上,臣妾……” “你与皇后是表姐妹,姐妹情深,那你就留在章华宫侍疾,小皇子就交给……”卫谏目光落在其他几位嫔妃身上,“就交给惠妃带着。” 一听这话,李徽婷的脸色突然煞白,她的儿子可不想交给任何一个女人来带,她恶狠狠的瞪了惠妃一眼。 惠妃被她的眼神给吓住,忙跪下道:“臣妾从无带孩子的经验,怕是带不好小皇子,还请皇上另寻他人。” 其他几位嫔妃也都接收到李徽婷恶狠狠的眼神,均恐慌不已,别看这后宫里做主的人是赵承玉,她们也惧怕赵承玉,但是的只要她们不做出太过分的事情,赵承玉不会为难她们,而李徽婷,哪怕是惹了她一个不高兴,她都能暗中使绊子折磨她们。 前不久,欣嫔戴了一串与李徽婷相同的红色玛瑙珠子,她就拽了欣嫔的玛瑙珠子,还打了欣嫔一巴掌,最后让欣嫔在地上跪了一个时辰。 此后,欣嫔见到李徽婷都会绕着她走。 “臣妾等也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怕是照顾不好小皇子。”一众人齐声道。 还是先前惠妃补充了一句:“皇上,还是让李妃娘娘照顾小皇子,臣妾等可以为皇后娘娘侍疾。” “算了,你们这些人在这里争什么?本宫身边有这么多宫人伺候着,她们又是常跟在本宫身边的人,懂本宫心意,重要的是对本宫忠心,办事尽心,你们留在章华宫能做什么?是要给本宫端茶倒水,还是服侍本宫进食?这些,你们做得好吗?” 赵承玉冷冷的对着众人训斥了一番,态度冷然得很。 殿内一群人大气不敢出一声,赵承玉生怒,虽没有李徽婷那么可恶,但却让她们感觉脊背生寒,这才是真正的不怒自威,她们连抬头对看一眼的气势都没有。 好似赵承玉不只是身份比她们高,她的气势也犹如天神,她们不过是卑微的微尘。 章华宫一行,这些嫔妃对卫谏动了心,同时也对赵承玉的威严深有感受,也生出了坐上她那个位置的心思,她们羡慕赵承玉,不只是她独得卫谏深爱,而是她所在的那个位置所展现出的气势,所拥有的一切,她们想成为赵承玉这样的人。 “娘娘,昌平公主逃了!”瑾儿得到江南传来的消息,立即来同赵承玉禀报。 之前赵承玉派了人去江南取昌平的性命,已有些日子,却一直没有具体的消息传来。 “说具体的。”赵承玉道。 “昌平公主负伤逃走,她断了一只手臂,据消息她是往京城方向逃回来的。不过,京城这边一直没有查到她的踪迹,也派人去藏地那边盯着,也没有发现她去联系昊王。”“她与昊王之间定有别的联系渠道,昊王应该知道了我们要对昌平公主动手的消息。恐怕他已有对策。”赵承玉分析道,“先派人盯着昊王那边的动静。” 昌平不足为惧。 卫谏在章德殿与大臣议事结束后,来到章华宫,见赵承玉还在院子里未歇下,他解下身上披风给赵承玉披上:“外面凉,别着凉了。”伸手从后面环着她的腰。 “事情议完了?”赵承玉虽然看不见,但还是侧头注视他。 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扑在脸上,她心里暖暖的,微微发软,那些强硬的壁垒都被软化。 “嗯,就是说一些秋收的事情,新政实施得很顺利。”卫谏如话家常一般同她交代这些。 这种相处感觉很好,赵承玉觉得就像是普通平常的夫妻一般。 “对了,方才我见你和瑾儿说话,脸色严肃得很,可是有什么事?”卫谏关心问道。 “我派了人去杀昌平,可惜昌平逃了,她断了一条手臂。”赵承玉对卫谏也丝毫没有隐瞒。 卫谏对这事没说什么,他知道,赵承玉办的事不需要他插手。 “杨大夫说你体内的寒气调整得差不多了,明日就会开方子和给你针灸治眼睛,约莫十天左右,你的眼睛就能看到。”卫谏说道,他抬头看着天空的月亮,与她道:“今日的月亮不是很圆,但天色很亮,可以看到我倆相拥绰约的身影。” 他说过,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当她的眼睛。他看到的一切,要告诉她。 第156章与萧清薇合谋 尽管知道自己不会失明太久,但眼前只有无止无尽的黑暗,还是让赵承玉会心生些恐惧。 或许是曾经做过太多双手沾满鲜血的事情,眼睛看不见了,反倒是心里生出了双眼睛来,总能看到许多往常看不到的事情,森森白骨,尸横遍野,还有无数来找她索命的孤魂。 她心中不惧这些。 只是比平日里性子更静了一些。 瑾儿在旁跟她禀报外面传来的消息,她听完后,也不多问。 若是瑾儿问她一句:“娘娘,这事,咱们可要插手?” 她只道:“你看着办吧。” 接连几个夜晚,卫谏都看赵承玉被噩梦惊醒,关心问她:“梦到什么了?与我说一说,我在你身边呢。” 至于梦到的那些如今醒来也不觉得可怕,便也没有跟卫谏细说,只道:“忘了。睡吧,你还要上早朝呢。” 卫谏没再多问,只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好让她感觉到安全感。 这夜,赵承玉睡得极安稳。 早上醒来,卫谏下了朝后又匆匆赶来看她。 “让杨大夫给你开些安神宁神的药,喝上两剂,你这样夜里睡不安稳,白日精神不好,便更会夜里噩梦缠身。”卫谏担心道,前两日赵承玉还好好的,也不知怎么就开始心神不宁了。 “可能是太长时间的黑暗,有点影响,我会调整好自己。”赵承玉按了按自己额头道,这两日她越发觉得精神疲惫,一开始她就很能接受失明的事,对此看得很开。 近来,怎会生出恐惧来? 哪怕平日脑子里总会浮现森森白骨,但她并不恐惧。 见赵承玉这样,卫谏眉头一直紧皱着,满是担忧,特意去找杨大夫问宋蕴的眼睛何时才能复明?之前杨大夫说也就十来日的样子。 可赵承玉都已经喝了五六日的药,似乎并没有什么好转。 萧家又送了位庶女进宫,从萧大将军没再替萧清薇撑腰时起,赵承玉和卫谏就知道萧大将军打的是什么算盘。萧家送人进宫,卫谏也没拒绝,这回只是封了个昭仪。 萧大将军对此也没有意见。 “你眼睛看不见,后宫的事暂且让宁安王妃管着,留瑾儿在宫中协助她。我与你出宫去西郊园林里住段日子。”卫谏早已经让人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去西郊园林那边让赵承玉静养。看她日渐消瘦、脸如菜色,他心疼的很。 是后宫太杂乱,她容易胡思乱想吧。 若非是朝中的事离不了他,他还是想带着赵承玉去江南那边小住一段日子。 “恩,也好。”赵承玉点头答应。 当日他们就出了宫,去了京郊园林。 也不知是不是赵承玉疑心重,她总觉得自己这几日连翻噩梦,生出无限恐惧,有些问题。像是有人她下了药,但章华宫四处都是打扫查探过,没有问题。 换个地方,她的情况若能好转,那必定是章华宫有问题。 夜色漆漆,李徽婷穿着一身黑色斗篷,宽大的帽子将她整个脑袋都遮盖住,悄无声息的进了锦绣宫后,她才放下斗篷,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看着坐在地上蓬头垢面、神情呆滞绝望的萧清薇。 “萧清薇。”她讥讽的声音喊道。 萧清薇一听到她的声音,立即醒神过来,震怒憎恨的眼神看向她,怒吼道:“就是你这个毒妇害我!我没有疯,是你在害本宫!” 说罢,就疯狂的要来抓李徽婷。 随着李徽婷来的宫女迅速钳制住萧清薇,让萧清薇跪在李徽婷的面前。 这才,李徽婷不紧不慢的道:“没错,是本宫给你下了药,让人以为你疯了。谁叫你要夺走本宫的孩子?” “不过,你可知道你如今落得这地步,萧家为何对你不闻不问?” 萧清薇震怒的眼神慢慢转变成疑惑,她也想不通,为什么萧家不管她? 她询问的眼神看向李徽婷。李徽婷道:“昨日萧家又送了个庶女进宫,已被皇上封为昭仪,萧家已经放弃了你。现在本宫就是杀了你,都不会有任何人过问一句。萧清薇,你多可悲?” “我不信!”萧清薇摇头怒道。 虽嘴里喊着不信,可心里却是信了,她害死了萧清柠,父亲本来就很不满她,若不是看她怀着孩子,父亲恐怕早就杀了她了。现今,她一没有皇上宠爱,二没有孩子,三来,更是失去了以后当母亲的机会,父亲怎可能不将她当做弃子? “只要你服从本宫,帮助本宫,本宫可以让你从锦绣宫出来,后宫之中也会有你一方立脚处。”李徽婷傲然道,如今,她需要萧清薇这颗棋子的帮助。 萧清薇在谋算设计上,的确比她更好。 “可笑,你害我至此,凭什么以为我会帮你?”萧清薇冷笑一声,阴冷憎恨的眸光睥睨李徽婷。 从嫁给卫谏之后,她们两人就斗得你死我活。 怎可能成为盟友? 这李徽婷的脑子是傻了吗? 她真为自己栽在这个傻女人手里感到不值的很。 “你会帮我,因为只有我能帮你。除掉那位萧昭仪,除掉赵承玉,你会是地位仅低于本宫的萧妃。若是本宫的儿子登基,本宫会允许你带着领养的孩子去封地当王太妃。如何?是要在这锦绣宫里不明不白的死,还是寻找另一条出路?” 只要萧清薇真的对她没有二心,她是真的可以容下这个生不了孩子的女人。 但若萧清薇有二人,她绝不会容萧清薇。 萧清薇陷入沉思里,冥想了许久,睁开眼睛来,眼中已经没有了滔滔恨意,只有坚决狠辣,她与李徽婷的恩怨早已过去,两人当初为了孩子而斗,到底说来,她的孩子算不得是被李徽婷害死。 她虽有些爱慕卫谏,但在她心里看得最重的还是权势,她已没有当太后的命,但是退而求其次的王太妃也不错。 “好。”她答应下来。 “明日本宫就会派人来接你出宫。” 李徽婷戴上斗篷帽子,带着人转身匆匆离开了锦绣宫。 路上,李徽婷问身边的宫女:“婆娑,赵承玉真的会疯吗?” “她失明,正是内心最脆弱无助的时候,萧妃不过是稍稍闻了点那个香,就立即发了疯,她已经服用那香多日,不可能不疯。依奴婢看,皇上突然带着她去了西郊园林,恐怕是她已经有发疯的征兆,好以此瞒着朝中大臣。” 李徽婷都迫不及待的想着,那些大臣们知道总是插手朝堂的皇后已经疯了,会如何? 嘴角的笑意刚掠过,她又长叹了一声,看着头顶四四方方的天空,以前的那个知书达理,温婉大方的李徽婷,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她还是爹娘眼里那个善良的她吗? 她也愿,此生从不遇卫谏,如此,她就不会活得这么累,穷尽算计,得不到自己所爱。血缘亲人,对她生疏。 第157章皇后疯了 到西郊园林后,赵承玉的状况好转许多,第一日夜里就睡得十分安稳。 白天卫谏会在甘泉殿看折子,赵承玉也没用他陪着,而是跟杨蓓和她那个八岁的女儿在一块,杨蓓会念医书给女儿小春听,赵承玉也坐在一旁听,很认真的样子。 “白术,属菊科,味甘、微苦,除湿益燥,和中益气,温中,去脾胃中湿,除胃热,强脾胃,进饮食,安胎……” 小孩子爱动,听了一会儿,就跑走一边喊着:“娘,我帮你碾药!” 然后就坐在碾药的石台上双脚踩着两边的石棒,来回碾药。 杨蓓笑着摇头。 “能开开心心的玩乐,就让她开开心心的玩乐吧,小孩子,别将她逼得太紧了……”赵承玉因为眼睛看不到,还以为杨蓓生气要教训小春,便劝了一句。 “这孩子皮得很,好在还算聪明,我教她的药名和功效她都记得,一些简单的小病她也能诊断得出来,会开方子。”杨蓓说这话的时候,很骄傲。 听杨蓓这语气,知道没有生气,赵承玉便也放了心,她感慨道:“看到小春,我都想起小时候的我来了……” “您当初贵为长公主,必定是养尊处优,受尽宠爱。”杨蓓道,反正她是药王谷千金的时候,整个药王谷的人都十分宠她,想赵承玉是一国长公主,肯定得到的宠爱都要破天了。 赵承玉却是摇头,她叹道:“我五岁的时候,就被父皇交给老师带着读书,七岁,将藏书阁大部分的书看了,八岁学了骑射,为了锻炼射箭的力度和精准度,我举着弓箭,箭下悬着石头瞄着箭靶几个时辰,若是动一下就被会被教我骑射的师傅打鞭子……” 说道这些,赵承玉心里全是苦泪,小的时候就没有尝过什么乐趣,九岁,就开始学后宫争斗、权谋算计……所以她羡慕跟她同龄的所有人,等她以后生了孩子,她一定不会让孩子走她这样的路。皇宫本就是无情的地方,至少,她会给孩子一个有情、温暖的童年。 想起这些,她并不怨恨父皇母后,只是有些惋惜自己从小就没有父母疼爱,没有可以肆意玩耍的童年。 “您的父皇母后也是为了让您更优秀,如今您的优秀,全赖于他们当初对您的培养。”杨蓓尴尬道,听赵承玉说出这样的经历,到觉得赵承玉别看身份尊贵,其实挺可怜的。 在西郊园林,赵承玉诸事不管,除了和卫谏在一起,别的时间她都在杨蓓的药房里,跟着杨蓓学习认识药材。有时候,杨蓓忙,她就和小春在一起。 小春碾药,会一边说几种药材考她。 “娘娘,你闻闻,这是什么药?”小春将茯苓递到赵承玉鼻间,让她闻。 气味不浓,赵承玉闻不出来,摇了摇头。 小春弄了一点点送进她嘴里,她尝了一下,才高兴答道:“是茯苓!” “对了!娘娘真聪明!”小春高兴的跳着转圈,转圈后,她一脸认真的跟赵承玉说:“我要给皇上开个药方子,要用肉苁蓉、鹿茸、山药、茯苓这些药材。” 赵承玉可知这些药的功效,皱眉问她:“怎么给皇上开这样的方子?” “昨日我见他精神涣散,神情疲惫,眼圈发黑,明显是体虚之状……”小春一本正经的说。 赵承玉的眼睛看不见,并不知道卫谏的状态不好。 她知道,近来朝中事物繁多,虽说他是陪着她一块来了西郊园林里住,许多事情还是需要他回宫去处理,未免有大臣来园林这边打扰她修养,面见大臣,都是在宫里。每日来回跑,还有那么多折子、朝事要处理,他铁打的身子也是要抗不住的。 杨蓓说她现在的状态很好,眼睛也恢复的好,就这两日就会复明。也差不多该回宫了! 有人沉不住气,来得更急。 李徽婷和一众后妃领着几位大臣和太医来了西郊园林,将赵承玉和小春团团围住。 “臣妾惦念皇后娘娘的身体安康,特意领着后宫众姐妹来看望娘娘,太医也来了,还有各位大人也惦念娘娘凤体,特来探望。”李徽婷恭敬得礼的道。 “有心了。”赵承玉凉凉道,朝小春的方向招了招手,示意小春过来。 小春立即跑过去伸手扶着赵承玉。 “小春,我们走。” 见赵承玉要走,一位太医立即站出来躬身道:“皇后娘娘,还是让微臣给您诊脉。” 在那位太医要靠近赵承玉的时候,赵承玉怒气一甩袖,骂道:“好大的胆子!莫不是不在宫里,本宫这个皇后,在你们眼里就是摆设?一个太医都敢僭越本宫不成?” “臣等不敢!”所有人惶恐跪下。 赵承玉继续怒斥道:“在宫中,除了皇上之外,任何人见本宫都需经过通传,本宫若是不愿见,便是连踏进章华宫一步的资格都没有。如今,你们一群人声势浩荡的跑到本宫跟前来,可是本宫传召要见你们?本宫可有传召太医诊脉?” 声音仍出往常威慑气势,太医早和嫔妃们早就吓得大气不敢喘,那几位大臣,也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们得到消息,皇后疯了,他们就是来验证这消息的真假,若是真消息,那就可以将赵承玉的手从朝堂里斩去,至于北朝旧族的那些势力也会不足为惧。 可今日情形看来,皇后并没有疯啊! “皇后娘娘这是疯了!你们快上去按住娘娘,让太医诊脉。”李徽婷突然开口吩咐道,又是苦心劝赵承玉:“娘娘,您得让太医诊脉,配合太医治疗喝药,才能好……” “放肆!你们敢!”赵承玉怒斥。 可李徽婷带来的都是她的人,立即就有两个宫女上来将赵承玉制住,就有太医上前来给赵承玉诊脉:“脉象浮沉,神色燥郁,面容惨白、双眼呆滞无神,却是有疯狂之症……”诊脉的太医细细说来。 一旁的小春气急,骂道:“你放屁,娘娘脉象浮沉,神色燥郁,是你们将娘娘惹怒,她大动肝火所致,她面色不好,是她之前得了大病,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双眼无神,则是她现在暂时失明……” 真是庸医,连她这个小孩子都不如。 气死小春了! 这些人来就是为了把赵承玉整下台的,又怎么会管一个小孩子说什么。 太医上来抓着赵承玉,就要灌下一碗药汤! “朕倒要看看,你们想对朕的皇后做些什么?”突然,卫谏狠厉震怒的声音传来。 第158章药王谷的人 卫谏突然出现,那些抓住赵承玉的人突然愣住,随即立即放开赵承玉。 赵承玉疯没疯,他们并不在意,他们今日来西郊园林,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找到好的借口将赵承玉和北朝旧族赶出朝堂。 北朝乃是被灭之国,哪朝哪代,能容自己灭掉的王朝贵族留在朝堂中施以重用?无不是赶尽杀绝,斩草除根,否则,春风吹又生。 北朝的杂草已有疯长之势,若不及时灭掉,数十年后,必成大祸。 这些大臣,大部分是卫谏的人,所以,又不敢明面上违抗卫谏。 西郊园林这边,卫谏是想着为了赵承玉养病方便,所以才没有带很多人前来,连侍卫都少。可没想到,却让这些人闯了进来为难赵承玉。 “皇上,表姐她病了,该让太医看看……”李徽婷大着胆子小心的开口说道。 卫谏冷眼看向她,狠意道:“皇后身边有神医杨大夫在,若是杨大夫都没有办法,那太医恐怕更没办法。” 被卫谏点名的太医,均都惶恐得发抖,卫谏这话,他们听得明白,在说他们是废物,没用。 “还有,皇后和朕在西郊园林,李妃远在宫中,你是与皇后心意相通,才知道皇后生病了吧?”卫谏冷笑,阴狠的目光落在李徽婷的身上。 那眼光像是要杀人。 李徽婷感觉正被人凌迟着,吓得不敢在说话。 “朕今日就在这儿警告那些不安分的人,若是觉得活腻了,尽管继续生事!”卫谏霸气的对着在场的所有人威胁了一句,才走到赵承玉身边,握着她的手腕,低声温柔与她道:“朕在,别怕。” 赵承玉反握了一下卫谏的手,示意他不用担心,随后放开卫谏的手,她向那一众人道:“既然大家迫不及待的来迎本宫和皇上回宫,那今日,我们就回宫吧。” 她实在不忍卫谏每日两头跑,处理朝事,还要为她分心劳神。 瑾儿已经传了消息过来,的确是有人给她下了药,也不用细查,八成是李徽婷。还有,在他们到西郊园林的第二日,李徽婷就带着太医去锦绣宫给萧清薇诊脉,确定萧清薇的疯症已好,宁安王妃无奈,自然让人撤了锦绣宫封禁。 她近来就是太过于任由李徽婷跳动,她才有些自视甚高,竟然生出要跟她斗的心思。 当日,赵承玉和卫谏就回了宫。 目前赵承玉的眼睛还看不见,卫谏如何都要陪在她身边,回宫之后,就立即让人将所有折子送到章华宫。他在一旁看折子,赵承玉则是在一旁安排吩咐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还没查出章华宫的奸细?”赵承玉问道,这事一直没个结果,让她有些不悦。 “藏得太深,那日在您身边伺候的人都调查过,没有任何嫌疑。”瑾儿回答道,而且仅有的线索是很普通的香料味道,不好查。 “她已经动手两次了,每次都成功,看来,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赵承玉抿了口茶,说道。 瑾儿面色不太好看,皇宫到处是自己人,赵承玉被人在眼皮子底下下药两次,而且他们查了这么久还没查出半点有用的线索来。 如果下一次,主子没再幸运的躲过去…… 这回赵承玉被下了能致人发疯的药,也是因为她本身坚毅,不惧鬼神,所以没有被吓到,也没有被迷惑心智。“奸细只是负责动手,但这几样药并不寻常,李徽婷那边查出了什么来?” 这下,瑾儿才有了些放松,回道:“查出来了。李妃身边有个宫女叫宋婆娑,查出这人的来历跟药王谷有关。” “药王谷除了杨蓓,还有幸存者?”赵承玉低声疑惑,让人去将杨蓓唤了过来。 她直接与杨蓓问了宋婆娑此人。 杨蓓却是摇头说药王谷里并没有此人。 赵承玉又让瑾儿将宋婆娑的画像交给杨蓓看,杨蓓看过摇头,说并不认识此人。 既然查出来宋婆娑跟药王谷有关,这消息就假不了。 可为何杨蓓却又不认识此人? “我好像想起一人来!”杨蓓见赵承玉如此确定宋婆娑与药王谷有关,她便努力的想,便想起有那么一人来。 “她叫玉菩提,是我师妹,最擅长修复面容,曾有个满脸红斑丑陋的女子,因被夫婿嫌弃太丑而被抛弃,女子伤心欲绝想跳河自尽,被玉菩提救下之后,问清楚了她跳河自尽的缘由,玉菩提便替她重修了一张面皮,简直鬼斧神工,丝毫看不出破绽来!” 若说这时间懂得换颜之术的人,唯有玉菩提。 难道玉菩提自己换了一张脸,改名宋婆娑进了宫? “还有,玉菩提曾爱上一个男人,那男人姓宋。”杨蓓把自己所知道的有关玉菩提的讯息都跟赵承玉说了,或许有用。 “如此,本宫倒是确定了宋婆娑就是玉菩提了!”赵承玉道,“今日又要多谢杨大夫。” 杨蓓没有立即离开,她在殿内迟疑了许久,才开口与赵承玉打商量:“皇后娘娘,杨蓓有一事相求,能不能让杨蓓先会一会宋婆娑?” 如果,她真是玉菩提,如果她在帮着李妃害皇后,是为了替药王谷报仇,她有什么资格? 当年若不是她,药王谷怎可能被灭? 此事涉及到药王谷,杨蓓又是药王谷的人,赵承玉点了头,让他们药王谷的人自己解决。 杨蓓离开之后,卫谏放下折子过来抱着赵承玉。 “怎么了?”赵承玉问他,虽然看不见,但她能够感觉到卫谏身上的气场不对。 “昊王将昌平的尸体送来了。”卫谏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低沉,“昌平逃到了京城,联系了昊王的人,却被昊王早先安排的人杀了。他为了求几年平安,居然会杀掉昌平。” 昌平和姜元昊几乎是同气连枝,她对姜元昊也是百分百的信任,可从来都没想到,姜元昊会杀她,而向卫谏俯首,就为了几年太平。 “看来,这几年,昊王是半点错都不会犯,暂时还动不了他了。”赵承玉叹了口气,没有卫谏那么心情沉重。 “嗯,得先解决陈国的情况,明日我就动身去陈国。”卫谏恢复冷肃阴寒的口吻道。眼眸中满是杀伐的光芒。 第159章恢复视力 明日,她眼睛还没好。 赵承玉心里一阵失望。 “不能晚几天动身吗?”她问,依偎在卫谏的怀中,带着些撒娇的语气,她哪怕平日再要强,可如今眼睛看不见,也会生出几分柔弱依赖的感觉来。 卫谏也叹了口气,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脸上,将怀中的赵承玉抱得更紧了些:“徽宗那边传了消息,陈羲和和承萱可能在密谋一件大事,我安排在陈国的眼线连续被拔除,是片刻耽搁不得了。” 事情比他所说的更严重,早在三日前,李徽宗那边就传了消息来,说在陈国的眼线被拔除,需得卫谏亲自过去一趟,他一直担心她的眼睛看不见,那几日赵承玉又一直精神状态不好,所以他才一直拖着没去。 托了这几日,陈羲和的动作极快,他安排在陈国的暗线被拔出了大半。 若是再拖延一两日,恐怕,他在陈国的部署就要付诸东流。 “玉儿,对不起。”他歉意的道。 “杨大夫说你的眼睛就这一两日就会恢复,我会让人将折子送来章华宫里,对外营造出我在章华宫的假象,至少能瞒过两日,那时候你的眼睛应该已经好了。记着,眼睛没好之前,别出章华宫,宫中发生任何事,哪怕是天塌下来了,也别去管……” 卫谏碎碎的交代了许多的话,像他这等寡言冷漠之人,却在赵承玉面前变得像个话痨一般。 若是平日里的赵承玉,他还放心。 可近来发生的事,赵承玉在章华宫、全是自己人眼皮子底下中了寒毒,他身边这些看似十分忠心的人,会不会还有奸细? 上一回,他险些失去赵承玉,加上她眼睛又看不见,他实在担心的很。 曾经那个能够执掌天下,甚至帮着他夺得皇位和天下的赵承玉,如今在他看来,也是个需要保护的弱女子。 “好了,我都知道,我是何时在你眼里变成了任何随随便便的人都能伤得到我的弱女子了?”赵承玉嗔道,一双手臂环着他的脖子,红唇递上去。 卫谏轻吻了一下她,道:“小人难防,总之,我不在的日子你小心。” “你才该小心,陈羲和翻脸太快,他必定会猜到你会前去陈国,说不定此时早已拉开了一张大网等着你。”赵承玉忧心道。 可惜她眼睛看不到,不然,她还真想再陪着卫谏前去陈国。 哪怕真栽在陈国了,承萱无论如何不会取她的性命。 “大闵商号、秋霖山庄,这两处是我在建都的产业,如果出现意外,你可以联系这两个地方,这两个地方在建都扎根百年,陈羲和如何都不会怀疑那里,更何况陈羲和与秋霖山庄有些渊源在。另外,我在陈国还有其他商号,到时你有需要可以询问秋霖山庄的庄主。” 赵承玉将她在陈国的部署如数告诉卫谏,只是希望能让他的安全多一些保障。 “放心吧,不会有事。” 当日夜里,赵承玉在卫谏怀中睡着,半夜的时候,赵承玉醒了,摸摸身边,已经没了卫谏的存在,他应该已经启程往陈国去了。 月光从窗户投射进来,将寝殿裹上一层银华。 赵承玉她隐约能够看清窗户外月光下树干枝梢的摇曳晃影,她眼睛能看见了,却是在卫谏离开之后。她很想在他离开之前看一看他。 说起来,她失明了有足足十五日,已经有十五日没有看到卫谏的脸。 他此去陈国,也不知要何时才会回来? 第二日,杨蓓给赵承玉诊脉后,确定赵承玉已经彻底好了。杨蓓将小春交代赵承玉看着,她则是去了平泉宫找宋婆娑。 “玉菩提,是你吗?”杨蓓冷漠又带着恨意的眸子看着在平泉宫小药房里碾药的宋婆娑。 宋婆娑停下手里的动作,亦是冷眼嘲讽的看杨蓓。 她知道杨蓓是赵承玉的人,她嘲讽道:“杨师姐,你为了荣华富贵,可以给仇人看病救命。我虽看不起你,但还不曾去找过你的麻烦!” 一开始,她知道杨蓓是赵承玉的大夫时,她还以为杨蓓只是为了报仇暂时虚与委蛇的留在赵承玉身边,找机会下手。 谁知,杨蓓竟然出手解了赵承玉的寒毒。 明明赵承玉已经一脚迈进阎王殿了,却叫杨蓓给拉了回来。 当年还是赵氏皇族的北朝天下时,朝中掌政的人就是赵承玉,灭掉药王谷的直接仇人自然是赵承玉。 “你没有看到药王谷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你也没有看到师父、师娘和其他师兄妹们是怎么死的?还有你的丈夫是怎么被活活烧死的?你没有那种强烈的恨。今日我还叫你一声杨师姐,希望你以后不要再阻拦我为药王谷的亲人们报仇!” 宋婆娑激动愤怒的说,此时,她似乎又回到了那日药王谷大火,亲眼看着那些亲人们被屠杀,看着他们还没有气绝,却在大火里挣扎,想往外爬,却被大火吞灭,烧成了灰…… “报仇?药王谷被灭的真相,你想知道吗?玉菩提,害得药王谷被灭,害得所有人都死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你!” 杨蓓指着宋婆娑骂道,“若非你将那个姓宋的男人带回药王谷,若非你在他面前吹嘘九转救心丸是如何神奇,几乎堪比能让死人复活的灵药,他又怎会带着人来灭药王谷,抢夺九转救心丸的配方!” “你胡说!”宋婆娑一个字都不信。 “你根本不知道,我离开药王谷,便是按照父亲的意思将九转救心丸送去给长公主,也就是当今的皇后娘娘,配方已经到她手里,她无需再派人去灭药王谷。而且,你应该还不知道,长公主在得到药方没多久之后,就将药方公诸于世,你如今去太医院里,都能看到有九转救心丸的药方。当年,我也怀疑过药王谷被灭,与赵氏皇族有关。不过后来,我托得关系多方查探,才查出那伙屠杀药王谷的神秘人,竟然是你带回去的那个姓宋的男人。” “那个男人,他也不信宋,他名叫姜元昊,是当今的昊王!” 她之所以入了风月楼,也是因为风月楼最后会帮她除掉昊王。 宋婆娑完全不敢信这些…… 第160章我要杀他 宋婆娑在宫中这么多年,她见过姜元昊,根本与她的那个宋公子长的一点都不像。 “不管你信不信,害药王谷被灭,有你一份。你给皇后下毒,罪不可恕,明日一早,你若还在宫中,就只有一死!” 杨蓓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她回到章华宫里时,赵承玉正看折子,还将小春抱在怀中,给小春念折子里的内容,杨蓓一看,吓慌了。 “娘娘,此等家国大事,怎能让小春看?”她赶紧去将小春抱到怀里来。 赵承玉放下折子,笑了笑,道:“家国大事,也是百姓之事,百姓自然听得,也可晓得。别那么紧张。” 随后,她又问:“跟玉菩提谈过了?” “嗯,药王谷就只剩下我和她了,还请娘娘开恩,饶过她一条性命。”杨蓓跪下磕头求道。 赵承玉将她扶起来,道:“我若是要杀她,她已经死了。她不过是个被恨意驱使,提供药的人,而真正想杀我的李妃,我都还留她活着。” 真正让她忧心的是章华宫的奸细。 宋婆娑暗暗想了许久,当天夜里就逃出了宫,前去藏地。 既然杨蓓说姜元昊是她的宋公子,她便去看一看。如果真是姜元昊带人灭了药王谷,她绝不会放过他! 她从药王谷死里逃生后,找过很多回宋公子,都没有找到。 经过杨蓓一说,她不由心生怀疑,当初,她是被恨意蒙蔽了。 宋婆娑一逃,李徽婷就觉得自己少了一员大将,有点受打击。最重要的一点是,在章华宫里有宋婆娑的人。 那人一直都没有被发现,在李徽婷看来,那个人就像是抵在赵承玉心口的一把利刃,若这利刃是握在自己手里,她何杀不了赵承玉。 偏偏,她却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我得到消息,皇上不在宫中,去了陈国。想对赵承玉下手,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平泉宫里,李徽婷抱着孩子逗弄了一会儿后,孩子睡着后,她就将孩子交给乳娘带着。 “萧清薇,你得出主意。” 李徽婷冲一直沉默得像只温顺的绵羊的萧清薇不悦怒道。 “我想,先除掉萧昭仪。”萧清薇道,除掉萧昭仪对她而言,才是最大的好处。 “现在皇上不在宫中,赵承玉眼睛失明,可是最好的时机,否则等她眼睛好了,皇上回来了,我们更不好除掉她!”李徽婷着急起来,此刻她还不知道赵承玉已经恢复视力。 “李妃娘娘,要做大事,就得沉住气。”萧清薇白了李徽婷一眼,她真郁闷,居然被李徽婷这种脑子的人算计了!“要对付赵承玉,绝非你我之力可行,也绝不是一点儿后宫里的那些陷害可行,对付她,得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借助朝堂的力量……” 李徽婷这个蠢笨的女人,压根就没有想到过,赵承玉一倒,北朝旧族就会大厦倾覆,而她作为北朝旧族的人,自然也会失势。 “那就先除萧昭仪……”李徽婷想了想,决定还是先按照萧清薇的意思去办。 要对付赵承玉,绝非一朝一夕的事。 章华宫中,赵承玉看完了所有的折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喝了口茶后,自己捏了几下肩膀,才悠闲的问瑾儿:“后宫怎么样了?李妃救出了萧妃,,这两人定是要狼狈为奸,暗中计划些恶毒的事。”“您说得没错,萧妃说服了李妃去对付萧昭仪。” “那就暗中帮着萧昭仪,让她们与萧昭仪斗去,如此,我才落得清闲。”她一点都不清闲,卫谏不在的日子,她要帮着看奏折,马上就是徽蓁的生辰,她还得给徽蓁准备份大礼。 陈国,建都。 陈羲和早就猜到卫谏会亲自前来建都,故而,他早早在建都布置了一张大网,就等着卫谏掉进来。 他回到陈国登基之后,才发现朝中的大臣对他并不归心,他派出了不少人盯着那些大臣,发现他们与南朝有联系,他都已经几乎败了,却突然间劣势扭转,朝中大臣们将四皇子斗了下去,迎他回国登基。国内的一切,都是卫谏安排了人主导。 是卫谏扶了他登基。 他该感恩戴德的,但,他很清楚,卫谏做这些,不只是为了要回那些城池,他是要吞并整个陈国。 于是,他动用了所有可用的人,查出卫谏在建都安排的暗线,将他们一个个拧断。 这些暗线,卫谏一定经营了许多年…… 所以他一定会赶来建都。 而姜国如今百废待兴,穷兵少将,根本不能去跟强盛的南朝相抗衡,但卫谏都欺负到他头上了,他又怎么会不反击。 至少,先抓了卫谏,逼她签个什么两国友好,永不发兵的国书。 卫谏到了建都后,确定自己的行踪还没有暴露,他顿住要去找自己人的脚步,转身,去了秋霖山庄。 “我是玉儿的丈夫,是玉儿让我来这里。”见到秋庄主后,卫谏就立即表明身份。 他的主子是南朝皇后,主子的丈夫自然就是南朝当今皇帝。 秋无视引了卫谏到书房里,将如今建都的事全都跟卫谏说了一遍。 “建都城里的那位皇上,前几日来找我借了不少人,和一批制作精良的弓箭,应该是布上了一张网,要抓你。” “陈羲和的确不可小觑,他比我想象得更加睿智,更加适合当一个天子。” 既然他亲自来了陈国,按就要取了陈羲和的命再离开。 “我了解他,他这个人平和的温煦,从不会去欺负别人,也只有别人欺负到他头上了,他才会去反击……”秋无视解释说道。 若不是赵承玉的缘故,他肯定不会帮卫谏。 “我要杀他,还得借助秋霖山庄的相助。”卫谏坚定道。 “我不会帮你杀他……”秋无视立即拒绝。 卫谏冷了脸,寒眸看向秋无视,看得秋无视毛骨悚然。 “看来你对玉儿并不忠心,这些年,建都攒了不少银子,都还瞒着玉儿吧!” “我对长公主绝无二心!”秋无视被他的话一激,立即神色凛然严肃。 “那就引他来秋霖山庄,就在今夜……” 第161章杀陈羲和 说来,陈羲和曾在秋霖山庄里学艺了一段时间,与秋无视把酒言欢,有过一段好不惬意潇洒的时光。 后来,陈羲和才外出四处游览,但只要回建都,就都会到秋霖山庄来跟秋无视喝酒。 秋无视当然明白,陈羲和如今展现出来的手段凌厉,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淡泊名利的陈羲和。如若陈羲和知道他的身份,必定会毫不犹豫就杀了他。 想想卫谏当初为了救他,以身涉险,还帮他扫除障碍,扶上皇位,待他算是仁至义尽。哪怕卫谏是存着要拿下陈国的心思。 可试问帝王,谁没有这样的心思? 可陈羲和却一下子翻脸,布下千落万网要捉卫谏。 秋无视没有犹豫多久,亲自去了皇宫一趟,告诉陈羲和,卫谏已经到了建都,而且已经被他引上秋霖山庄,他们可以在秋霖山庄伏杀卫谏。 “他带了多少人?”陈羲和问道。 “只有几个随从,恐怕他是以为没有泄露踪迹,所以带在身边的人不多。”秋无视答道。 陈羲和点了头,去跟承萱说了一下要去秋霖山庄捉卫谏的事。 承萱听了不太赞同,想拦住他,她是一直不赞同陈羲和现在就对卫谏下手。 “皇上,能不能先别动他,若是他死在了陈国,长姐可要恨死我。况且长姐现今还没有身孕,他死后,长姐和北朝旧族恐怕就危险了。” 陈羲和知道她的意思是想再赵承玉生下皇子之后,再杀卫谏,如此一来,由赵承玉的儿子登基,如此北朝旧族便不会覆灭,她也就还有强有力的娘家在。 可是,他既然说过会此生护住承萱,便不需要她有强大的娘家,而且他也不希望南朝下一任的皇帝是有南朝和北朝的血脉。 “姜元彻不是已经有一个儿子了吗?” 当然,他并没有想杀卫谏的意思。 他这么说,只是不喜欢的承瑕干涉这些事情。 秋霖山庄有秋无视的人在,卫谏又没有带很多人在身边,故而,陈羲和也没有带很多人去秋霖山庄,免得太过招摇。 一进山庄,看到卫谏和长风在走廊上观赏墙壁上的雕画,陈羲和给秋无视使了个眼色,一行人悄悄将卫谏包围起来。 “南朝皇上,一别几月,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陈羲和出来,对卫谏抱了个拳礼,神色只有敬佩和尊重。 卫谏的确是个值得敬佩的人,他有本事,有谋略。 明明他在陈国早就处于败势,人都被迫逃去了南朝躲着,而卫谏却有本事在短短十来日里,就将陈致臻的势力铲除,还有了这么多扶持他登基的大臣,可见卫谏的能力,已经强大的变态。所以,这次明知道卫谏在秋霖山庄里,身边带的人不多,他还是精挑细选,选了二十多个身手最好的护卫跟着来。 “今日一见,恐怕是永别。”卫谏目光清冷的道。 陈羲和笑道,解释道:“南朝皇上放心,你对我的大恩大德,我铭记于心,所以,这次我不会杀你,只是想将你留在陈国做客一段日子。” “我的意思,你会死。” 卫谏话一落,眸光一狠,就向陈羲和袭去,陈羲和武功不弱,与卫谏打斗起来并不显得吃力,甚至游刃有余。 可突然之间,秋无视也加入战斗里,秋无视针对的人,不是卫谏,而是他。 陈羲和这才心中一慌,往外一看,他带来的人已经和秋霖山庄的人打了起来。 他一急,心中又满是纳闷,挡住秋无视袭来的刀,愤怒的质问:“秋兄,你这是何意?” “陈兄抱歉,我以及整个秋霖山庄,都是北朝长公主的人,长公主传话让我一切听从南朝皇上的安排,陈兄,今日的秋霖山庄便是你丧命之所!” 话说完,就一招一招狠辣的朝陈羲和袭去,不带丝毫情分。 两人夹击,陈羲和完全无力招架,没一会儿,就被卫谏刺了两剑,又中了秋无视一刀,而他们两人,还是完好无损。 陈羲和后悔今日听信了秋无视的话,落入了卫谏的陷阱了,他今日若能活着逃走,他日定会带人踏平秋霖山庄! 可惜,卫谏和秋无视不会给他活着的机会! 打斗不过一刻钟,陈羲和就被卫谏刺中心口,命丧于此。 而他带来的那些人也都死于秋霖山庄的人和卫谏的人手中。 一场打斗结束,死的是一朝天子,而在秋无视他们看来,这就像是经历一场江湖武林的打斗而已。 地上的尸体没有去管。 卫谏道:“秋霖山庄已经暴露,你们不能待了,你们还是随我立即回南朝。” “好。”秋无视应下来,在卫谏跟他说,要将陈羲和引来秋霖山庄杀了的时候,他就已经吩咐了人收拾东西,整理财物。 人杀完,尸体还是热的。 秋霖山庄的人连夜快马随着卫谏离开了建都,他们一路往南朝京城而去。 等卫谏他们回到京城,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 左盼右盼的,总算是到了李徽蓁的生辰,李徽敬真在府里办了一场很盛大的宴会。 不但李徽婷来了,赵承玉也来了宴会。 “李璨将军的侄子来了吗?”李徽婷去给李徽蓁送了生辰礼物后,与她说了几句话,就走到一边,跟身边的宫女问道。 “到了,他对咱们二小姐很满意,今日定会好好表现。” “嗯。”李徽婷满意的点了头。 她的目光从李徽蓁的身上,慢慢又移到陪宾客说话的大哥李徽敬的身上,大哥还未成亲,既然妹妹的亲事可以来把帮她拉拢势力,那大哥…… 她想了想这京中还有哪些地位高,又还没有出嫁的姑娘,家族又没有站在赵承玉一边的,她得用姻亲拉拢过来,为她的儿子的未来铺路。 瞧得李徽敬久了,李徽婷渐渐发现,李徽敬总是跟宾客说几句话后,目光就有意无意的去找赵承玉,看到赵承玉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旁,他便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又继续跟宾客说话。 大哥一直不成亲,而且一直都护着赵承玉,难道大哥对赵承玉有那种心思? 突然,李徽婷心里生出一条毒计来。 第162章被下药 李徽婷附耳与宫婢交代了几句,宫婢就赶紧去办了。 赵承玉远远的看到李徽蓁与那长宁侯世子说了几句话,在那长宁侯世子面前巧笑嫣然,十分开心,觉得这两人应该能成。 她也看过,那长宁侯世子的确是个很不错的人,徽蓁若嫁给了他,日后必定幸福。 一会儿后后,李徽蓁到赵承玉跟前来,赵承玉拉着她的手问:“怎么样?觉得那长宁侯世子如何?” “他……憨得很,话少。”李徽蓁略带几分娇羞道。 赵承玉点了下她的额头,笑道:“是吗?那刚才谁在那儿跟长宁侯世子有说有笑,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哎,徽蓁,你可是长大了!”她一副惋惜又不舍的模样,“姑娘大了,可是要思嫁了!” “您尽嘲笑我!”李徽蓁扭捏不已,尽显小女儿姿态。 “喜欢那长宁侯世子吗?”赵承玉问道。 李徽蓁娇羞的点了点头:“喜欢。” 她本就是率真的性子,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也就扭捏那一会儿,随后就大方的承认下来。 “你们倆再相处着,等皇上回来,给你们赐婚!”赵承玉微笑着道,语气神色里满是对李徽蓁的关心。 李徽蓁却是摇头,态度很坚定:“我是挺喜欢长宁侯世子,不过,我还想再看看,与他多了解再说,还有,我要等大哥娶了妻之后再嫁。府中已经没有娘亲操持这些事,爹也远不在京中,我若嫁了后,就更没有人管着、提醒大哥和二哥的亲事,他们倆就更不着急,再说,府中也不能没有女主人。” 这回,赵承玉更加欣慰的目光看着李徽蓁,感慨道:“这是真的长大了,懂事了!” “那皇后娘娘,赐婚的事……” “你的终身大事,你不急,本宫急什么?”赵承玉笑道。 在远处的李徽婷看着自家亲妹却跟赵承玉那么亲近,而她来府中后,李徽蓁只是过来跟她打了声招呼,就没再搭理过她,连大哥也没有跟她说几句话,态度冷淡得很。明明这儿是她的娘家,她却像是个陌路人一样。唯有二哥在的时候,二哥会关心她,照顾她。 她更想二哥了,不知二哥在陈国怎么样?何时回京? 赵承玉正跟李徽蓁说着她以前的一些事情,就有个丫鬟过来道:“皇后娘娘,大公子说有要紧的事跟您单独说,他在书房等您。” “我马上过去。”赵承玉没有起疑心,可能李徽敬真有什么大事要同她说。 她连瑾儿和青绣也没有带在身边,就往李徽敬的书房过去,书房门没有关紧,她一推就开了,她走进去,李徽敬在太师椅上坐着,眯着眼养神。 他脸色略有酡红,应是喝了不少酒,有几分微醉。 “你找我来,是有何事?”赵承玉看他羽睫微微动了动,知他或要醒来,问道。 李徽敬梦中正梦到他抱着赵承玉,花前月下,细诉情意,梦里的赵承玉亦对他有情意,与他恩爱如蜜,他还与赵承玉成了亲,洞房花烛夜,何其曼妙醉人,他拥着最心爱的女子,她在他身下辗转承欢…… 突然,睁眼,看到赵承玉就在他眼前,他一时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只觉浑身燥热难耐,想将她拥入怀中疼爱,将梦里那场洞房花烛夜的恩爱缠绵再重温一次。 “承玉……”他低声呢喃轻唤,那声音里满含眷恋情意。 意随心动,他抬手就抓住赵承玉的手腕,用力一拉,赵承玉整个人跌入他怀中,他再一反身,让赵承玉坐在太师椅上,而他覆在她身上,将她禁锢在怀中。 粗重的喘息、略带有些慌乱急迫的情绪,他乱吻起来。 赵承玉反应过来后,奋力挣扎拒绝。赵承玉是有些功夫的,力气也不小,而李徽敬是个书生,并不似卫谏那般常年练武的人孔武有力。 赵承玉本以为自己能够推开李徽敬,可此时的李徽敬力道极大,满心只有热切的渴望,迫切的想要得到她,忘乎所有。 “李徽敬,你醒醒!,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赵承玉挣扎不过,只好企图叫醒他,他这模样,是醉得不轻。 “承玉,我爱你,你就随了我吧……你可知,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你,想得夜不能寐,茶饭不思,可你却是皇后,哪怕我再想你,再爱你,都与你无可能,你就让我在梦里得偿所愿吧……不然,我都要疯了!” 说罢,便吻住赵承玉的唇,那唇软软的,与梦境里的一般,让他迷恋疯狂,甚至比梦境里更真实,更美好。 赵承玉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用力推开李徽敬,却是推不开。 眼见,自己的衣裳都被李徽敬扒得凌乱,露了春光,赵承玉又急又绝望。 正好,这个时候李徽蓁端着糖水过来:“大哥,皇后娘娘,我给你们送糖水……”一进门,看到眼前的一幕,李徽蓁吓得手里端着的糖水直接砸在地上。 她慌了一会儿后,就立即醒神,厉声冲李徽敬道:“大哥,你真是疯了!你怎么可以这样!” 接着,她又拿起书桌上的砚台,砸在他的额头上,李徽敬的额头被砸出了血来。 突然出现的剧烈痛感,让李徽敬清醒许多,他看看赵承玉发髻凌乱,衣衫不整的模样,又看看自己,立即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身上的那股莫名其妙的燥热,也让他清醒更加明白。 “我被下药了……”赵承玉身上的风光太诱人,只看一眼,他便浑身燥热无比,心底生起无限情欲来,他忙别开眼神,只看李徽蓁,与李徽蓁道:“徽蓁,你赶紧带皇后娘娘离开这儿,我被下药,皇后娘娘又被引来这里,恐怕,她很快就会过来捉奸。” 下药的人是谁,他已经猜到。 能要算计赵承玉的人,今日府中的这些人,除了李徽婷,还会有谁? 李徽蓁大约也猜到了是李徽婷,是府里的丫鬟叫赵承玉去书房的,府中能使唤那些丫鬟的人,也就是李徽婷了。也唯有李徽婷会想害皇后。 没想到她为了害皇后,连自己的亲大哥都算计在内。 难道她不知道,一旦大哥和皇后发生了那种关系,大哥只有死路一条…… 李徽蓁心里很受伤,很难过,没想到在她生辰这日,会发生这种不开心的事。 她快速的带着赵承玉离开书房后,她想了想,道:“她要是没见到大哥和皇后娘娘您在书房,肯定还会找您别的麻烦,暗指您与大哥有染。既然她安排了这一处,还不如顺便给我哥找个夫人。” 第163章禁足 李徽婷带着人赶来书房的时候,书房门推开,正要得意的发难,却见与她大哥抱做一团的人并不是赵承玉,而是武将军的那个女儿,武英姿。 “大哥……你……你们……”李徽婷惊讶又愤怒质问。 李徽敬的药已经解了,神智清醒,用衣物裹住武英姿一丝不挂的身体,怒眉冲李徽婷等人道:“滚出去!” 李徽婷赶紧的带着人出了书房。 怎么会这样? 明明她的人看到赵承玉来了书房,还看到大哥对赵承玉……可怎么那个人竟然变成了武英姿? 想到这儿,李徽婷恨的咬牙,这么一出算计,竟然没有算计到赵承玉。 只差那么一点点! 只要大哥和赵承玉发生了关系,她就能够将这事宣扬得天下皆知,趁着卫谏不在京中,她能够煽动大臣们先杀了赵承玉,而她大哥自然是必死无疑的。 可只要能够除掉赵承玉,牺牲一个大哥是值得的。 书房里,武英姿穿好了衣服,她本就是习武出声,性情也较之豪爽大方,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也没有哭闹,反而道:“我知李大公子是被下了药,才对我……你放心,这事,我不会声张。” “明日,我就请媒人去武府提亲,武姑娘,我会负责的。”李徽敬认真的说道,抬手给她理了理她略有些凌乱的发髻,擦拭掉她脸上还未干的泪痕。 她是不会哭闹,可她到底是个女子,哪怕是心悦于他,突然发生那种事,她一时也心里也难受。 “嗯。”武英姿悄悄埋下脑袋,脸上羞红一片。 整理好后,武英姿逃似的跑出了李徽敬的书房。 李徽敬在书房里待了好一会儿,冷静了下来后,才打开房门出来,李徽婷还在外面没有走,他走过去,并没有提下药的事,只是冷冷的看着她,语气冰冷疏离:“明日我会请媒人去武府提亲,不出意外,这个月内,我就会娶武姑娘过门。” 李徽婷扯出一抹笑容来,一副高兴的样子道:“大哥总算是要娶亲了,妹妹以后就不用老为大哥操心。”“徽婷,我们兄妹怎么就变成了这样?”李徽敬失望的问道,他还记得以前的时候,他们兄妹四人的感情多好,徽婷温柔善良,徽蓁活泼率真。 “可能是妹妹嫁人了,都不曾回过家,连见大哥二哥一面都难,所以大哥才会觉得关系不如以往亲密了。”李徽婷笑着解释,赶紧的离开了这儿。 李府的宴会散了之后,赵承玉一回到宫里,就让人将平泉宫围了起来。 她走进平泉宫里,怒意的瞪着李徽婷,对瑾儿道:“瑾儿,把小皇子抱过来!” “你想干什么?”李徽婷赶紧护住自己的孩子,恐惧的望着宋蕴。 “干什么?想想你自己做的好事?为了害我,连亲大哥都能舍进去!李徽婷,你做的那些坏事,桩桩件件我都很清楚,我已经饶过你多回,你却非要寻死,怪不得我!”赵承玉怒道,她现在看到李徽婷这张脸,就想打几巴掌泄恨。 想她赵承玉何曾这般委屈过? 李徽婷指使人下毒,害得她险些死了,若是她以往的性子,李徽婷早就死了,怎可能还活生生的在她面前?又如何有李徽婷今日在李府给李徽婷下药这事? “李府发生的事情,你没有半点证据,你休想将这事栽到我头上!”李徽婷与赵承玉对峙道,“还有,李府今日发生的事,是我大哥和武姑娘的事,与皇后娘娘您没有半点关系?莫不是我大哥要娶武姑娘了,皇后娘娘您心里不舒服,来找我撒气?” 赵承玉看着李徽婷这副理直气壮,还有几分嚣张的态度,她冷笑一声:“呵!” 抬手,她就是几巴掌用力的打在李徽婷的脸上。 瑾儿也立即行动,抢走被李徽婷紧紧抱在怀里的孩子,退到一边去。 “李妃德行有失,意图谋害本宫,本宫下令将李妃禁足平泉宫,平泉宫内一应人等,不可踏出平泉宫一步。另,小皇子本已过继给萧妃,先前萧妃患病,小皇子才暂时由李妃照顾,如今萧妃病愈,小皇子自然送交给萧妃照顾。” 说完,她就带着人离开了平泉宫。 李徽婷恨意的冲着赵承玉骂道:“赵承玉,我恨你!皇上和孩子都是我的,皇后的位置也该是我的,我们等着瞧!” 哼! 将死之人,也敢大言不惭! 小皇子被送去给萧清薇,萧清薇得知李徽婷被禁足,心中高兴不已,还以为她要蛰伏很久才能扬眉吐气,没想到李徽婷掉下来这么快。 今日她虽没去李府,却也打听到了具体的消息,原来李徽婷作死的给自己亲大哥下药,想让自己的亲大哥和赵承玉有染,以此来除掉赵承玉。 这李徽婷,可真够心狠的! 不过,也是真蠢! 李徽婷能在后宫立足,第一是她有个儿子,第二便是她有娘家支持,背后是整个北朝旧族。只要赵承玉不失势,活得好好的,那李徽婷日后的地位只会仅次于赵承玉。 李徽婷那一出,狠是狠了些,不过,却是致命大招,只可惜事情没成。 不然,今日被禁足宫中的就是赵承玉了。 李徽婷闹的这一出,是彻底得罪了娘家人,李徽婷的下场,她可以遇见,如她当初被李徽婷害得疯了之后一样,被人抛弃。 “孩儿啊,以后我就是你的娘亲了,你可要听娘亲的话,长大了要孝顺娘亲啊……” 萧清薇哄着孩子,看着孩子在她怀中香甜的睡去,立即收起慈爱的笑容,脸色一冷,对身边的宫女吩咐:“去准备一碗绝育的汤药,给萧昭仪灌下去!” 现在,她不想要萧昭仪的命,她呢,什么事都不想去犯,只想安安分分的将孩子养大,教好,那些事情,等以后再去争。 赵承玉才回到章华宫,就看到卫谏躺在她平日躺的长榻上眯眼睡着,看他平安归来,她今日所有的不悦都被挥散,嘴角上扬,露出笑容来。 第164章杀李徽婷 早在赵承玉过来那会儿,卫谏就醒了,他睁开眼睛来,看着眼前这张日夜思念的小脸,问:“眼睛好了?” “嗯。”赵承玉点头。 卫谏伸手,揽住她的腰,轻轻一拉,便将她拉入怀中,两人紧贴着躺在长榻上,卫谏眯上眼睛,压下心中燃起的欲念,道:“先陪我睡会儿。” 他这一路赶回来,是担心陈国突然发生大难,会封锁离开陈国的路线,加上也先早一刻见到赵承玉,几乎都没怎么合眼。 约莫睡了一个时辰的样子,卫谏才醒来。 瑾儿已经吩咐人布置好了晚膳,都是些赵承玉和卫谏喜欢吃的菜。 “李徽婷做的事情,我已经听到了消息,她敢动这样的心思,便是找死。”卫谏寒眸怒意道,满脸的怒气,“等你怀上孩子,她的命就到头了。” 虽说李徽婷做的这桩桩件件的事,都能让她死上百回,但并没有实际的证据,而且,也会被当做是故意捏造出来陷害她的。 而有一件事,足以让满朝文武都想诛杀了李徽婷。 赵承玉知道这事,所以现在只是将李徽婷禁足起来,让羽林卫将她看管,李徽婷此时活着与死了已经没有什么两样。 “我不单单是想杀了李海婷,还想利用这事,将后宫里的嫔妃全都散走,只留你一人,如此,你便无需费心后宫里的争斗。你就有更多的时间帮我看折子,陪我商议国事,我就能早些忙完,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 说道这些,卫谏憧憬不已,他们可以忙完了后,趁着夕阳骑马离开皇宫,看看外面的夕阳和美景;他们可以一块去京城里的茶楼里听一出戏;他们可以一起心无旁骛的陪孩子玩闹…… 赵承玉嗔笑了一句:“你这是在找借口让我帮你干活……” 卫谏无奈不已:“真的,当皇帝太累了……我想好哈陪陪你,都没有那么多时间……” 第二日,李徽敬那边就真的请了媒人去武府提亲,武将军也是爽快人,他本来也很中意李徽敬这个女子,媒人还什么都没说,他就答应了将武英姿嫁给李徽敬。 说来,吴将军原先是南朝的大将,南朝入主北朝后,他才在京城捡了府邸住下。 而宋昱敬虽说是个文弱书生,但是他曾坚定的跟在宋蕴身边出谋划策,誓死不降,那等忠义气节,还是很令武将军敬重的。 卫谏也锦上添花的下了赐婚圣旨,让这桩婚事更加的荣耀。 李徽敬进宫谢恩,向卫谏询问会如何处置李徽婷。“她敢生出那样的心思,朕自然不能容她!等玉儿怀上身孕后,她就必死无疑。” “到底是我妹妹,尽管她能做出不顾兄长死活的事,可我还是无法做到对她彻底寒心。”李徽敬叹道,“能否请求皇上开恩,饶她一条性命,让我接了她回府中住下。”李徽敬恳求道。 “早在齐王府的时候,朕就给过她机会,让她离开,她不是放弃了吗?有些机会,只有一次,她当初耗费掉了,如今我断不可能放过她。”卫谏态度强硬。 李徽敬不好再劝,但还是求得卫让他去平泉宫见李徽婷一眼。 平泉宫里,李徽婷愤恨的盯着那些守在外面的侍卫,她心里怨毒的想着,等她的儿子当上皇帝,她一定将这些人全都杀了,以消她心头只恨。 “徽婷,下月初五,我就跟武英姿成亲了。这事,你还算是个美媒人。” “你想吃些什么?想用些什么,你尽管跟大哥说,大哥一定会满足你。” “今生,我们兄妹缘分还是浅薄了些,不过你放心,孩子我们一定会照顾好,会疼他……” 李徽婷听出他大哥今日说的话都太伤感了,心里突然生起了不好的预感。 “大哥?是不是皇上回来了?皇上要杀我,对不对?”李徽婷惊恐的问道,卫谏对赵承玉的好,她太清楚了,卫谏知道那件事之后,一定会杀了她! 李徽敬没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李徽婷心里彻底慌了,大哥早就对她失望透顶,李徽蓁更加指望不上,她唯一能够指望的人,只有远在陈国的二哥,可二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不行,她一定要二哥回来救她! 于是,她立即修书一封,让人送去给她二哥。 因为李徽婷被关,萧清薇又安分的带孩子,不敢再生事,一时后宫安静的很,至于朝堂上,因为陈羲和已死,陈国那边扶了年仅四岁的陈羲和的侄子登基,大臣们在朝堂上议论纷纷要不要对陈国出兵的事。 而李徽宗接到了李徽婷送来的求救信后,一想到自己的妹妹可能要出事,他当即就丢下陈国的诸多事情,立即赶回京城。 因为他突然回京,陈国那边之前的部署就出了一点问题,好不容易保住的一些暗线,又被陈国老旧一部的大臣将他们连根拔起。 李徽宗回到京都的时候,正好太医诊断出宋蕴已经怀上身孕。 卫谏立即就对外宣布,李徽婷与人私通,混淆皇家血脉,立即派人安排了太医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给他和小皇子做滴血验亲。 最后的结果,孩子并不是他的。 当下,太监就领了旨意端着毒酒白绫去了平泉宫。 “胡说,本宫的孩子怎么可能不是皇上的?”李徽婷怒道,打翻了毒酒,“皇上想杀我,居然用这样的借口来冤枉我!” 她那么爱他,爱得卑微,失去了自我。却得他这样对待! “李妃娘娘,皇上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做的滴血验亲,您那孩子,真不是皇上的龙子。”太监说道。 “怎么可能?是你们害我!我此生只有皇上一个男人,我的身心都是他的!他怎么能用这样的理由来杀我?”李徽婷又怒又气,伤心欲绝。 她不想死,更不想背着这样的罪名死! 这时候,赵承玉推开门进来,冷冷的道:“我来告诉你真相。那夜,碰你的人根本就不是皇上,不仅你,还有萧清薇,她的那个孩子也不是皇上的。” “李徽婷,如此,你可以安心的去死了!” 说完,赵承玉转身。 正文 第165章反目 屋中传来李徽婷绝望凄厉的叫喊声,随后太监出门躬身向赵承玉道:“李妃断气了。” 赵承玉往屋中看了一眼,李徽婷已经被白绫绞死,死不瞑目,那双眼睛犹如铜铃一般憎恨的瞪着她所在的方向。 赵承玉猜着李徽婷死之前的心情,憎恨,不甘心,绝望。 可白绫一拉,她有再多的怨恨都成了虚空! 李徽宗匆忙赶来,只看到了李徽婷死不瞑目的尸体,他一时气急恼怒,抬手就掐住赵承玉的脖子,眼中满是猩红恨意。 “我杀了你!” 周围的侍卫和青绣将李徽宗团团围住,青绣急斥道:“李二公子,快放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和腹中孩子有半点损伤,整个李府都会有灭顶之灾!” “哼!你怀孕了,所以就要除掉徽婷,给你的孩子让路?北朝被灭了之后,你也曾英姿飒爽的领着万千兵士与南朝仇敌浴血沙场,豪气万千,李家更是对你信任扶持,而你后来又做了什么?贪恋权位,你一有孕,就开始为你的孩子打算,怕徽婷的孩子阻拦了你们母子的路,就迫不及待的除去徽婷!” 李徽宗声声怒斥,掐着赵承玉的脖子的手又用力了许多。 “今日,我就杀了你!” 青绣和侍卫不敢轻举妄动,青绣只警告道:“李二公子,您想想李大公子,李二小姐,他们都会因你而死!” “大哥和小妹定也恨不能为徽婷报仇!”李徽宗虽如此道,但他此时已有些清醒,心里有了动摇。 李徽蓁知李徽婷今日必死,心里虽然对这个姐姐怨恨至极,但还是想来送她一程,以全姐妹情分。谁知,她赶来就看到李徽宗要掐死赵承玉,忙道:“二哥,你干什么!你快放开皇后娘娘!” “她处心积虑的害死你姐姐,小妹,你怎能还为她求情!”李徽宗气怒道。 李徽蓁忙解释道:“一切与皇后娘娘无关,姐姐的确私通外人,生下的孩子也不是皇上的,本就是死罪!” 李徽宗丝毫不信,只觉得这不过是赵承玉和卫谏合谋陷害李徽婷:“哼,徽婷对皇上深爱不已,怎可能私通外人?这不过是他们编造出来强加在徽婷身上的罪名!” 李徽蓁看赵承玉脸色苍白,一点儿气都喘不上来了,急了,抢过侍卫手里的刀就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气怒道:“二哥若不放了皇后娘娘,那我就先死在二哥面前。难道在大哥心里,只有李徽婷是兄妹,那我和大哥就不是您的兄妹,亲人?” 看着亲妹妹这般威胁自己,还有屋子里已经死了的另一个妹妹,李徽宗实处在两难之间,最后他真都没有办法为了给李徽婷报仇,而将大哥和小妹牵扯在其中,只好放开赵承玉。 赵承玉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大口喘息了好一会儿,苍白的脸色才渐渐有了几分血色。 青绣和侍卫们一同上去将李徽宗押下,等候赵承玉的发落。李徽蓁求助的眼神看向赵承玉:“皇后娘娘……” “放了徽宗,让他随徽蓁回去。”赵承玉道。 “娘娘,那您的安危……”青绣着急道。 赵承玉严肃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她才放了李徽宗。 李徽蓁带着李徽宗回了李府后,才严肃认真的问:“二哥,你可知道大哥会在一个月后娶武英姿?” 那件事,已经在京城里传遍了,李徽宗才回京城,还没听到那些消息。 见李徽宗沉默不语,李徽蓁冷笑一声:“这还都是我那个好姐姐干的事情!” “就在我生辰那日,她给大哥下了药,还派人将皇后娘娘引过去,而后就带着人去抓奸……若非是我及时出现带走了皇后娘娘,又诓了武英姿过去,那推开门看到的便是大哥和皇后娘娘衣衫不整的纠缠在一起!” “她为了害皇后娘娘,连大哥都给舍了进去,二哥你将她当做好妹妹,可她可有将大哥当做亲哥哥?只要皇后娘娘和大哥发生那种事情,不但大哥会死,以皇上雷霆之怒,整个李府都免不了灭门之祸,她可有将我们当做过亲人!” …… 李徽宗完全不敢相信这些,他记忆中的大妹并非是这等狠毒无情的人,她柔弱善良,她深爱卫谏,却不得卫谏所爱,处处受人欺负,还曾险些被赵承玉害死。 “从她鬼迷心窍的爱上了皇上后,她就不再是我以前的那个姐姐了,她心思狠毒,为达目的可以牺牲任何人。为何她对二哥更为亲近些,反而对我和大哥不似往常亲近?无非是二哥手里有兵权,而且还向着她,若是二哥还是以前的纨绔子弟,她又怎么会看重二哥?” 许多事情,从李徽婷给大哥下药那刻起,李徽蓁便都看明白了,只是没想到当初无话不谈,又处处维护她的好姐姐,却会变成那样的人。 李徽宗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去了醉仙楼里买醉。 一月后,李徽敬和武英姿办了婚宴,京城里的权贵全都去祝贺了,卫谏并没有因为李徽婷的事而牵扯李家,更是大度的将李徽婷的那个孩子送回李家抚养。 李徽敬和武英姿成亲后,李徽宗就借口去了陈国。 京中这个地方,繁华锦绣,但他不想呆着了,他更喜欢军中的杀伐,直来直去,浴血奋战,没有京都权利争斗的复杂。 如今这京城,看似平静了,所有大权都掌握在赵承玉和卫谏手里,可赵承玉明白,山雨欲来风满楼,一切的平静稳定,预示着很快就要发生一场惊天骇地的大事。 这两日,卫谏一直忙着跟大臣商议事情,陈国那边的消息一道有一道的传过来。 部署了那么久,谋算了那么久,是时候出击了。 “我要亲自带兵去攻打陈国,如今陈国正乱,是最好的时机,徽宗已经去了那边,就将赫连南骏留在京中,另外,会带李璨、陵郡王、文郡王和萧将军兵分三路去攻打陈国。大部分兵马都去了陈国,姜地那边还有些兵马驻守以防戎族人趁火打劫。京中留下的兵马就不多了……” 临行前一夜,卫谏跟赵承玉说着他的部署,也担心赵承玉。 国内尚有昊王狼子野心,等待时机,赵承玉此时又怀着身孕,他实在是不放心的很。 可统一天下,是他和赵承玉两人共同的愿望。 “不必担心我,只是,孩子出生前,你能回来吗?”赵承玉忧心的问道。 正文 第166章女帝 “放心,此去不会耗费很长时间。”卫谏肯定道。 天色刚亮,卫谏就带着亲卫兵和十几万的大军离开了京城。他带兵御驾亲征,朝中大事全都交给了赵承玉和北朝旧族及几位朝中重臣打理。 也由赵承玉上朝倾听百官上谏。 第一日,歇了朝,赵承玉未让百官上朝,只是将他们的折子留下,然后与几位重臣一同在章德殿看折子批阅,一众人商议好了之后,才由赵承玉的拿出玉玺盖上印章。 赵承玉下发的并不是圣旨,而是盖有国玺的懿旨,但效力等同于圣旨。 第二日的时候,赵承玉上了朝,一身华贵的凤袍凤冠,她端坐在龙椅上,对着殿内跪着的百官道:“诸位大人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于是,百官纷纷上奏,对于国内之事,赵承玉处置起来,决断并不输于卫谏,甚至那种气势和果决比卫谏更有帝王之气,处理得更好。毕竟,卫谏才只当了一年的皇帝,而赵承玉则是在暗中操控朝堂有十年之久。 …… 章华宫里,赵承玉正躺着小憩,瑾儿过来禀道:“娘娘,秦尚书求见。” 赵承玉睁开眼睛来,道:“请他进来。” 秦鹤荣原先是赵承玉提拔到吏部当了侍郎,前不久,秦鹤荣又被提到了吏部尚书的位置。门口,瑾儿领着穿着一身黑色官服清朗消瘦的秦鹤荣过来,即便是一身严肃的官服,秦鹤荣穿着,还是有些书生气。 “臣见过皇后娘娘。”秦鹤荣跪下行礼道。 赵承玉道:“起来说话吧,有何事你要来章华宫求见本宫?” 秦鹤荣脸色凝重,道:“皇后娘娘对臣有知遇之恩,臣想提点皇后娘娘几句,娘娘上朝这几日,可都做过些什么?提拔的都是些什么人?又斩了哪些人?” “本宫提拔的自然是有用之人,对江山社稷有贡献之人。斩的是南朝蛀虫。”赵承玉大气凛然道,没有半点心虚。她做事清明,在大事上,断不会有半点徇私。 秦鹤荣却道:“娘娘提拔的人,都是北朝旧族的人,而您斩的人,都是南朝以前的官员。” 此话一语惊醒赵承玉,她未曾去料及过此,可秦鹤荣这一说,她才发觉被提拔的人都是北朝旧族的人,而被斩的人则都是南朝原先的官员。 她并无任何用意,也不曾是用人唯亲,排除异己。 “从皇后娘娘上朝一手掌管朝政以来,朝堂上便就成了北朝旧族的朝堂,其他大臣若有一句对北朝旧族不满的话,北朝旧族的官员便会联名上折子弹劾,而皇后娘娘您,看了折子后,也是站在北朝旧族一边。古来就曾有一位皇后坐拥大权,最后害死皇上丈夫,登上了帝位。皇上不再京中,皇后娘娘您独揽大权,北朝旧族得重用,这天下和朝堂,很快就会成为北朝旧族的……” 秦鹤荣这话何其诛心,赵承玉慌乱了一下,忙道:“本宫不曾有过称帝的心思,只因皇上不在,本宫才代理朝政。” “娘娘虽没有这样的心思,可满朝文武都觉得娘娘您有这样的心思啊!”秦鹤荣叹道。 “那你说,本宫该如何办?难道不理朝政?”赵承玉问道,既然秦鹤荣来找她,必定是想到了法子的,不然,他不会轻易进宫。 “皇上的兄弟当中,唯有景荣王是最为亲厚的,娘娘不如放手让景荣王做主,您就安心养胎。至于上朝,不如由章德殿移到德文殿,由景荣王坐主位,娘娘您得空就去旁听几回。”秦鹤荣道。宋蕴点了点头,应下秦鹤荣所说。 当日下午,她又派人去给赵承桓传了话,让北朝旧族的人收敛些,切莫让别的大臣觉得北朝旧族这个外戚太过强势,威胁到了皇权。 赵承桓那边得了话,便就去办了。 流言遇风,只会越吹越散,赵承玉再低调,而朝中大臣仍旧觉得赵承玉必须除掉。至少,她身后那个强大的北朝旧族,也该被拔除掉。 就在这个时候,姜元昊回京了,倒也没带兵马,不过一到京城,就立即给诸多大臣发了帖子,那些大臣拿到帖子后,大多都去了昊王府。 与他们而言,姜元昊是皇家血脉,眼下无论如何是该除掉赵承玉和北朝旧族。 庞遗世看着座无虚席的宴会大殿里,常年寡言冷漠的一张脸,也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王爷此时回京,算得是天时地利人和。京中无兵将,赵承玉失了人心,此时夺权,巩固您在京中的地位乃是最佳时机。”庞遗世给的姜元昊倒酒的时候说道。 姜元昊同样是满脸纾解的笑意。 “今日我回京,宴请各位大人,一来是与各位大人叙叙旧,二来,本王听闻朝堂被赵承玉和北朝旧族的人把控,本王心中着急,怕我们南朝江山就这样易主!”姜元昊举杯与众人惋惜说道。 王太傅站起来道:“皇后虽无过错,但后宫摄政,恐怕将会天下大乱。” 刘御史道:“北朝旧族有皇后的庇佑,目无法纪,为非作歹,在朝堂上更是嚣张放肆,故扭曲事实……” 张御史道:“北朝旧族势力日渐巩固,若不除去,空恐会危害到朝堂天下。” …… 众人说了许多之后,最后只总结出一点,皇上不在,他们尚且无法拿打击怎么办,但又岂能看着北朝旧族继续做大。皇后之所以能在朝堂上很横行,无非背后有北朝旧族。 只要北朝旧族被灭,皇后背后就没有了势力。 众人商议过后,指定了计划来陷害北朝旧族的人。 赵承玉看着折子,突然觉得眉头跳了几下,心里不太安生,唤了瑾儿好几声,瑾儿才迟迟过来。她不悦的皱眉问了句:“去何处?怎这时候才来?” “奴婢去看了赫连公子。”瑾儿答道。 “赫连南丞?”赵承玉这才想起这人来,赫连南丞不是出宫了的吗?她问:“他今日进宫了?” 瑾儿点头:“赫连公子遗留了些东西在宫里,今日特地来宫中取回去的。” “叫他过来见我。”宋蕴放下折子和朱笔,按了按眉心。 正文 第167章一场死局 赵承玉穿着一身夹袄的狐裘凤袍,妆容精致,她站在门口看着满院里被白雪覆盖的景致,清冷无暇,寒意覆面而来,缓解了些她的头疼。 她十分想静心的看一场雪,欣赏一番宫中的雪景,去看一看梅园里那些凌寒独放的梅花。 可惜,俗事缠身,不得自在。 章华宫的门被推开,绰绰约约的看见瑾儿领着赫连南丞往这边走过来,赫连南丞一身锦衣白袍,寒霜覆上他的眉宇,带着微微寒气。 “见过皇后娘娘。”赫连南丞拱手行礼。 赵承玉见他这模样仍是有几分虚弱之态,便道:“你这身体还是没有大好。” 赫连南丞答道:“较之先前已经好了许多,日后加以锻炼,才会慢慢身强体壮,如今与一般正常人是差不多。” 赵承玉点了头,又问:“瑾儿说你进宫是来收拾东西的,都收拾好了吗?” “只是一些小物件,都收拾好了。大哥让我带句话给娘娘,早做防备,一切小心为上。”赫连南丞道。 赵承玉问:“你可察觉出什么?” 赫连南丞没说话,只是对赵承玉做出个请她进屋子里去的手势,赵承玉知他有话要说,便抬腿进了屋子里,瑾儿眼观鼻,鼻观口的在一旁守着,莫叫人偷听了。 “昊王突然回京,必然是有备而来,眼下看起来虽是皇后娘娘掌握了朝中大权,但朝堂之中分化得很明显,一派是忠于娘娘您的北朝旧族,一派是忠于姜氏皇族的老臣,您越是得势,昊王越是能够挑拨得那些老臣对您不满,想将您除去……”说道这儿,赫连南丞顿住,目光严肃认真的问道:“大哥还让我问娘娘一句,可有称帝之心?” 赵承玉骇然,哑口。 “我与卫谏夫妻一体,如今都怀了他的孩子,他也的确是治世之才,我何苦要夺什么天下,又将这片江山搅得混乱,,闹得天下不宁。”赵承玉解释道。 如此,赫连南丞才道:“看来娘娘当真没有称帝之心,也罢!” “我早已与你们说过不再争夺天下,何以此时又问我可又称帝之心?”赵承玉不解问道,如今,她被一团迷雾缭绕着,似乎不像是往常那样对权势之事甚为敏感,故而有些事还尚未反应过来。 赫连南丞也未料到赵承玉竟然这般迟钝,他耐心解释道:“如今皇上不在京中,攻打陈国少则半年,多则一年,昊王此时回京,必定会煽动大臣起事,他们要除皇后娘娘,除北朝旧族。而娘娘您身怀龙嗣,又掌握了国内大权,他们定然不会与您直面对抗,目标自然放在北朝旧族上。” “现今的额状况看来,给北朝旧族安上什么罪名最好?”赫连南丞问道。 赵承玉领悟过来:“自然是谋反。” 赫连南丞点头:“他们已经开始行动,娘娘若无称帝之心,一旦谋反的罪名被冠在北朝旧族头上,娘娘就是尽全力去保,怕也保不了多少人。而若是主动出击,有称帝之心,京中兵力空虚,大哥带着兵马,加上娘娘手上雍州军,我们尽占优势,那些南朝老臣,若有不服之心,杀几个以儆效尤!” 称帝,将会是一条平顺康庄之路,而若不称帝,必定会受到损伤。 “我不想让北朝旧族出事,但也不想称帝,夺了卫谏的江山……”赵承玉叹道。 如今,真的是陷入了两难之地。 即便她此时称帝顺利,而接下来,这天下也会纷乱多年…… 这些,她都不愿预见。 看着外面的皑皑白雪,像是覆盖了宫中所有的肃杀和阴诡,实则杀机迸现,已经快要压不下去了。 “将咱们的人派去江南和藏地、姜地以及西北,京中朝堂上尽量少留些人。我会将朝中大权交由景荣王,另外派人盯着些昊王那儿,但凡发现他一点错处,先斩后奏。就算朝中大臣对我和北朝旧族有再多不满,姜元昊一死,无人煽动,只要我们没有异动,他们便也不会异动。”赫连南丞心里沉沉闷闷的,像是堵着棉花一样难受,但还是应了下来:“娘娘在宫中,又有政事繁忙,这些,我和大哥以及宁安王会去办好。” 说罢,拱手告辞离去。 赵承玉知道他们不高兴,别说南朝老臣们防着北朝旧族谋反,北朝旧族的那些人,的确很多人都没有熄下过要夺回的江山的念头。 赵承玉的安排,只要他们不动妄念,她就敢保证那些南朝老臣不会得逞,她就能保全整个北朝旧族。可是,南朝老车们有心要让北朝旧族的人谋反,而北朝旧族的人恰好有谋反的念头…… 赵承玉的头又疼了起来,唤了瑾儿:“瑾儿,你去将杨大夫请过来,我总头疼。” “娘娘您是忧思过重了!”瑾儿道,却是快步去杨蓓的院子里请了杨蓓过来。 杨蓓给赵承玉施针,又给她按摩了会儿头部,也道:“娘娘的头疼是忧思过重。” “我如何不忧心,皇上不在宫中,看似我掌管了这天下大权,殊不知,在我面前的是万丈深渊,但凡一步踏错,就会连带着整个北朝旧族都粉身碎骨。”赵承玉叹道。 瑾儿在旁劝慰:“娘娘谋算周全,原先就从不曾错过一步,如今定也不会错。” 赵承玉无力道:“我倒是不会走错,却是无法管住下面的人走错。” 晌午后,宫人来通传说昊王妃求见,赵承玉忙让人请紫凝进来。 紫凝入殿后,急切的与赵承玉问:“皇后娘娘可要趁此机会称帝?” “我没有称帝之心。”赵承玉道,“你若是进宫来与我说这些的,那就回去吧。”接二两三的问她要不要称帝,赵承玉实在是恼的很。 紫凝却是认真道:“庞遗世为昊王筹谋,此时回京,早就下好了一步棋,娘娘您若是不称帝,北朝旧族必定被除。娘娘顾全与皇上之间的情谊,可您就不想想北朝旧族?如若北朝旧族被灭,娘娘您又还有何倚仗?您腹中孩子又有何倚仗?” “紫凝在昊王府忍辱负重,受尽欺辱,为的是什么?还不是看到昊王被除,北朝旧族能长存,如此我们才能受到庇佑,安稳度世。”紫凝伤心失望的看着赵承玉,还是北朝时,她嫁去南朝和亲,是为了北朝,嫁给姜元昊后,处处遭他折磨,却为了北朝旧族,仍旧暗中将昊王的动作秘密传回,也从不曾有过背叛之心。姜元昊如今回京设计了一场必死之局,对于我们而言,亦是夺回江山的转机。娘娘却不选择生路,还将整个北朝旧族推入死局?” …… 姜元昊的这场设计,紫凝比谁都清楚。她知道这个消息之后,非但没有担心,而是更加窃喜。 卫谏和兵马都奔赴了陈国,京中大权和兵马都在赵承玉手里,姜元昊想要设局害北朝旧族,而赵承玉只要顺势而为,便能夺得帝位。 明明是一场向死而生的局,却在赵承玉这儿变了卦。 庞遗世能够设计这一场局,算计的就是赵承玉的心,赵承玉这人,虽然曾经执掌天下,甚至在北朝时都被朝臣怀疑要与赵承桓争权,在北朝被灭后,果断将北朝所有的势力收入麾下,更是委身嫁给仇敌卫谏,暗中谋算,看似是恋栈权位,想当女帝的人。 实则,赵承玉心怀天下,她看到的是天下、江山,而不是个人及家族得失。 所以,这场局,是姜元昊的一场必胜之局。 赵承玉看着眼前失望又愤怒的紫凝,弱小的身躯,脸上扑了很厚重的脂粉,却仍旧掩盖不住她这几年年华逝去太快的痕迹,脸色也是苍白。她心里觉得愧疚,觉得对不起所有支持她,拥护她的人。 她过去替紫凝拢了拢披在肩上的狐裘披肩,握住紫凝消瘦如柴的手,愧疚道:“紫凝,对不起,那个皇位虽然唾手可得,可我真的不能这么做,这样,对不起卫谏。” “娘娘为了他一人,就要放弃整个北朝旧族吗?”紫凝甩开赵承玉的手。 “你听我说完,”宋蕴正色道,神色严肃,“就算,我按照你们的想法,趁乱称帝,拿下了皇权,除掉了姜元昊以及留在京中的南朝将士和南朝皇族的人,这消息必定会传到远在陈国的卫谏和其他将士耳中,那时,他是继续灭掉陈国,还是带兵转身回来灭了我们?” “好,就算是卫谏不想来灭我们,那他身边的那些将士臣子会同意吗?与卫谏同去的亦有南朝姜氏宗族之人,卫谏若不依那些将士意见,那些将士便会弃卫谏而拥护另一位姜氏宗族之人,那人得到拥护之后,他会做什么?杀掉卫谏,杀掉李徽宗和另外的北朝旧族的的将领然后舍弃攻打陈国的计划,带领大军返回京中。一旦大军反扑,而我们京中只有那些点兵马,如何抵挡得过?” 有些事,只要一深思计算,便知败局已定。 紫凝听着赵承玉这些话,脸色愈渐变成灰白,身躯微微发抖,趔趄的往后退了几步。 此事,他们的确未曾料想过这么深远…… “这一场死局,我们还有生路吗?”她恐慌的看向赵承玉。 赵承玉道:“不动妄心,不生妄念。” “这不可能的。”紫凝摇头肯定的说道。 赵承玉也知,这不可能。 可这场死局,她又能怎么办? 避不过的。 当然,刚才与紫凝说的那话,她有些危言耸听了,倘若真要谋反,自然会先给李徽宗等人传去消息,而姜元昊,定然也会给前去陈国的那些将军传去消息。那里亦会发生一场战乱。 两方相争,两败俱伤,陈国得利。 “瑾儿,用商号的方式,送封信去陈国李徽宗和文郡王手里。”紫凝离开之后,赵承玉立即去书房些写了一封信交给瑾儿。 正文 第168章挑拨 陈国,李徽宗和文郡王等人已经收到了赵承玉送去的信,大约知道了京中的情况。 赵承玉不放心,将几位德高望重的北朝旧族官员请到一起,将她的考量都说了一遍,希望大家不要一时被眼前的利益蒙蔽。 众人表面应下,暗地里会如何做,赵承玉无法预测。 但她只能按照最坏的打算安排。 景王、梁王、裕王,都被派去了江南。 原来北朝的那些侯爷郡王,也被派去了姜地,留在京中的也就只有宁安王赵承桓、赫连一家,原来的大学士范士宴。 景王几人一离京,庞遗世后脚就跟着去了江南。 江南一品楼里,三位少年王爷坐着,看着眼前的庞遗世,目光不解。他们并不认识庞遗世,更是不知道庞遗世是昊王的人。 “你宴请我们兄弟三人来干什么?我们与你又不熟识!”景王率先质问道。庞遗世笑嘻嘻的,不紧不慢,道:“在下庞遗世,是一位谋士。三位王爷乃是天皇贵胄,在下十分敬仰。今日,在下要给三位王爷寻一个一步登天的机缘。” 梁王道:“你是想诓我们谋反!皇后娘娘已经交代过,不许我们有任何异动,可保我们一世荣华富贵,我们才不会去自寻死路。” 其他二人与梁王同仇敌忾,皆是坚定的点头。 庞遗世笑道,“北朝被灭之前,三位王爷生活富足富贵,北朝被灭后,定然是受过些欺负,好在有当今皇后庇佑,三位过得还算滋润。还有,先前的时候,皇上可是有将你们带在身边教导,有意要从你们当中选一人继承皇位,可皇后娘娘怀孕之后,你们却被摈弃了。差一点,你们是有机会坐上那个位置的,难道就没有半点动心吗?” 庞遗世谆谆诱导,这三人年纪又小,心意不够坚定。听庞遗世这么一说,就难免有些意动和抱怨之心。 虽说他们现在的身份是王爷,其实与一般富贵家族的公子没什么区别,丝毫没有王爷身份的尊驾。 “如今是北朝旧族反击夺回江山最好的时刻,那些忠于北朝的大臣们不也是极力要在此机会成事,可偏偏,皇后娘娘却要阻止你们。她为何阻止你们?夺回江山,就算她当了女帝,最后江山定然也是要传给赵氏家族的人。保全南朝江山,她是皇后娘娘,与皇上同样有治理天下的权利,之后,皇位还是她的儿子的。哪怕她与你们说过多少大义的话,其实只是在掩藏她的私心而已……” “她不曾将你们真正看在眼里,她看重的是她的权位和未来……” 几句话下来,庞遗世几乎将三位王爷都煽动了,他更是给他们谋划好了如何谋反,如何逼得赵承玉就范。整个计划几乎缜密无失。 景王、裕王、梁王,三人热血澎湃,心里燃起了谋反的念头,好像在那一刻,他们身体里的血脉苏醒了,突然记起了他们是赵氏皇族的人,南朝灭他皇族,抢夺他们江山的恨意。 三人回了府里后就开始联系各部旧臣,以及各部将军,私下动作隐秘,赵承玉并没有察觉到。 唯一引起赵承玉警觉的是,宁安王妃一大早进了宫,来同赵承玉说,赵承桓不见了! “不见了,好端端的怎么不见了?各处地方都去找过了吗?”赵承玉眉心跳动得厉害,心里隐隐不安。 宁安王妃着急担心道:“各个地方都派人找过了,昨夜里我们是一同睡下的,半宿里他说起来喝口茶,我当时睡得迷,便也没有注意到他喝了茶后可有回来睡下。想来,就是在他喝茶的时候失踪了。” “那是让人绑了去了!”赵承玉叹道。 让松儿去风月楼和晓月楼那边打听消息。 很快,松儿就回来了,跟赵承玉禀道:“没有任何消息,宁安王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如今昊王在京城,赵承玉隐隐担心赵承桓失踪的事与昊王有关。 “派人去昊王府那边查一查,京城里也各处去找,另外查一下今日一早出城记录。”赵承玉吩咐道,夜里城门是关着的,如果绑架了赵承桓的人要离开京城,一定会在刚开城门的时候就立出城,否则时间一晚,赵承桓失踪的消息传出来,城门就会封锁。 昊王府那边派了人去,京城里也派了人在打听消息,松儿亲自去城门那边要来了今早的出城记录一一查询,果然就查到了几个可疑的人。 今日出城的人有出殡的,有嫁人的,还有一队装满箱子的商队,还有个送泔水的,一车送柴的。 松儿派出人,立即往这些可疑的人去查,最后查到送泔水的人有问题,泔水车被仍在路上,其他的桶里装满了泔水,却有一个桶是空的。 “抓了宁安王出城,他们要做什么?”赵承玉疑惑的想着。 “反正是与昊王有关,不如,我们主动出击,先杀昊王一个措手不及。”松儿提议道。 赵承玉摇头,她陷入深思里,姜元昊是布了一场大局回来的,每一步都是事先安排好了的。那么他们抓走赵承桓是何用意? 如果猜不到他们是如何布棋的,就很难避开他们的算计,更别说打击他们了。 “还是先派人继续追踪,一定要救回宁安王。”赵承玉吩咐了一句。 京城这边看着像是陷入了困局,而陈国那边,亦是弥漫着硝烟的气息。两方人马,暗中较量。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首要顺利攻下陈国。京中局势,她会尽力撑着。”陵郡王与其他人道。 与陈国的战还没打起来,自己国内的人却已经在暗中较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卫谏夜里巡视军营,经过陵郡王的帐篷时,看里面人影绰动,便掀开帘子进去问:“你们几人聚在一起,商量什么事?” 陵郡王也没有瞒着,道:“皇后娘娘来信,昊王回京,意图挑起北朝旧族谋反。恐怕萧大将军等人也得到了北朝旧族将要谋反的消息,已经在防着我等。就怕,还未与陈国打起来,,我们两方人马会先打起来。” “有朕在,打不起来!” 第169章 谋反 卫谏眸光一沉,道:“看来,陈国这一战,必须得尽快结束。” 随后,卫谏与李徽宗等人商议了一番,接着又召了萧大将军和李璨等诸位将军,于营帐内商议如何拿下陈国都城建都,很快,他们制定了一套计划。 由他和李徽宗、文郡王和几个姜氏皇族的世子郡王带着一批精锐先赶到建都,拿下建都,大部分兵马交由给萧大将军和李璨将军与陈国军队开战,等萧大将军这边拿下了林都、也都几个地方后,他们也应该已经拿下建都,萧大将军就立即带五万兵马前去建都接应他们,剩余的兵马则有李璨带领。 …… 卫谏这一手,便是将姜氏皇族的人全都带走,与大军隔开,即便大军生有异心,但并无皇族之人拥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听从军令。萧大将军和李璨将军虽是南朝将军,但他们却不会轻易背叛卫谏。 朝堂那边,他现在没办法立即带兵回去帮赵承玉,只能先稳住在陈国这边的局势,迅捷又顺利陈国拿下。如此才能回去帮赵承玉。 否则,他这一撤兵,陈国和戎族人反应过来,南朝就是内忧外患了。 赵承桓被送去了江南,景王府上,等他看到景王、梁王、裕王还有好几位北朝的将军时,便隐隐不安。 “你们想什干么?”赵承桓怒问道。 “王兄,你无能,将北朝一片大好河山丢了,祖宗打下的基业毁在了你的手里,如今,只要你振臂一呼,大家还是愿意拥护你夺回江山。”景王一脸高傲道,更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他们已经商量好了,会拥护他为新主。 只不过,他的声名不足够撼动其他北朝将士的随追,哪怕北朝是亡在赵承桓手里,但他好歹是北朝旧主,赵承玉的同胞弟弟,那些将士们更忠心于赵承玉,若是由赵承桓出面,他们便会觉得谋反是赵承玉的意思,自然各方呼应。 “皇后再三交代,不许你们妄动,否则会将整个北朝旧族都葬送!此事我绝不会配合你们!”赵承桓怒道,指着景王几人就骂:“姐姐为了保你们,才将你们送来了江南,你们居然暗中瞒着她,要谋反!你们这是在她的背后插刀!” “哼!”梁王冷哼了一声,“她想保自己的权位,还不想我们去争取我们的权位。王兄,今日不管你愿不愿意,谋反的事,必定有你一份!等夺下江山后,我们不会怪罪当初王兄亡了北朝,景王兄登基后,也一定会善待你和长姐。” 赵承桓看着这些人全都被位权蒙蔽了眼睛,他虽不是帝王之才,但他也不傻,当今朝堂局势他也看得清楚,昊王就是想让他们谋反,想要借此害北朝旧族,而这些人明知道那是一个坑,却还要往里跳。 “想让我出面帮你们召集人马,我即便是死,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们把北朝旧族带进死亡的深渊里,不能让你们给姐姐插刀。”赵承桓有史以来硬气了一回,一番豪气的话落下,他就往一旁的墙壁撞去。却有人眼疾手快拉住了他,景王发狠道:“王兄想死?派去抓王兄的人,不但将王兄抓了来,他还在宁安王府里埋了炸药,王兄若是不配合我们,宁安王府便会立即爆炸。王兄,何必白白搭上你整个王府的人的性命?” 赵承桓犹豫了,憎恨的看着屋子里的这些人,这些人曾是他的臣子,兄弟,没想到会有一日,被他们挟持,逼迫他。 “王兄还犹豫?”景王问道。 赵承桓如同被斗败的公鸡,没了一点生机。 章华宫里。 瑾儿匆匆跑回去,赵承玉见她这般形色匆匆,问道:“找到宁安王了?” 瑾儿脸色晦暗,点头:“宁安王被抓去了江南,江南那边传来消息,宁安王和景王控制了江南,并在江南筹备了十万兵马,就要往京城打来了!” 赵承玉惊愕的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瑾儿忙过去扶住她:“娘娘您先别慌,仔细腹中的孩子。” “现在怎么办?”赵承玉慌了神,她将庞遗世的计划几乎是猜得一步不漏,就因为如此,她才不知道该怎么办。 松儿忙劝道:“娘娘莫慌,奴婢这就去请赫连将军和赫连公子过来,您与他们商议一番,或许会有主意。” 说完,就赶紧出宫去请赫连南骏和赫连南丞。 赵承玉摇着头,庞遗世这一盘棋局,就是冲她来的,景王和赵承桓谋反,她若想撇清关系,就必定要派出雍州军和赫连南骏的人去平定叛乱,不然,她就洗不脱谋反的罪名。而且,最后她还得亲手斩了赵承桓…… 赫连南骏还没来,昊王就和景荣王带着一众大臣来了。 昊王在旁站着不说话,如今朝中大权大多是在景荣王手里,自然景荣王有话语权一些。 “皇后娘娘,本王一直很敬重您,但是,北朝旧族的景王和宁安王在江南之地聚集了十万兵马,要来攻打京城,他们是要谋反啊!此事,可是皇后娘娘的主意?”姜元景质问道,一身气势威严。 “本宫丝毫不知。”赵承玉一脸正色道,毫无慌乱。 “好,本王相信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是以天下百姓为先之人,断不会主动挑起战火。”姜元景道,不过,他话锋一赚转,“本王相信皇后娘娘,可是这满朝大臣却不信皇后娘娘。此次北朝旧族叛乱,于公于私,皇后娘娘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还请皇后娘娘出面,劝服那些谋反的北朝旧族之人,如若劝不退,就该由皇后娘娘的雍州军和赫连将军的兵马前去江南将他们剿灭,提景王和宁安王的首级!” 赵承玉能说什么? 每一步都是庞遗世算计好的。 她若为救赵承桓那些人而谋反,自然能杀了昊王和庞遗世,可天下就乱了。她若坚守本心,那只能让赵承桓死,让更多的北朝旧族死而,也彻底的跟北朝旧族撕破了脸皮。 以后,她的背后再没有了北朝旧族撑腰。 第170章平叛 在赵承玉两相为难,难以做出抉择的时候,赫连南骏和赫连南丞赶来章华宫,赫连南骏穿的就是一身黑色铁甲,他一身肃杀之气,单脚跪地抱拳道:“臣愿意带兵前去江南平叛!” 赵承玉震撼的看他,原先赫连南骏对赵承桓忠心耿耿,哪怕北朝灭了,在赫连南骏眼里,赵承桓也是旧主,他对赵承桓仍旧恭敬不已。 如今,他却主动请缨去江南平叛! 赫连南丞亦道:“臣对江南一带甚是熟悉,臣也随大哥一块去。” 一旁一直沉默的姜元昊讥笑了一声,开口道:“赫连家的两位,这是带兵去平叛,还是带兵去与乱党会和?” 他这话一出,姜元景和几位大臣都心生疑虑,警惕的看着赵承玉和赫连南骏、赫连南丞,一时难以下决定。 赵承玉冷笑,反问姜元景:“看来,昊王是认定了本宫有心谋反?不管是赫连将军带兵去江南,还是本宫的雍州军去平叛,在昊王眼里看来,都是去江南会和。如此,你们今日何必到章华宫里来逼宫?” 说罢,用力甩了袖子,怒目冷眉看着姜元昊等人,一身威严尽显。 “皇后娘娘,本王不是这个意思。”姜元景忙解释,却显得心虚不已。 赵承玉没理会他们,不耐烦道:“你们想如何,就直说,别在这儿跟本宫兜圈子。” “还请皇后娘娘和赫连将军交出兵权,寸步不离京城。”姜元昊道。 赵承玉冷冷瞪他,然后目光落在姜元景身上,如今姜元昊是煽风点火的小人,却没有实权,这种时候,姜元景的话更为管用。 “还望皇后娘娘依此行事,如此才能与谋反之事撇清关系。”姜元景道,他的原意是赵承玉和赫连南骏带兵去平叛,姜元昊刚才的话倒是提醒了他,若是雍州军和赫连南骏去江南不是平叛,而是会和呢? 那南朝危矣。 赵承玉冷笑,嗤笑姜元景和满朝文武没脑子,全被姜元昊几句话就牵着走了,完全不会自己思考。她若有谋反之心,何须让人去江南起事?然后还煞费苦心的将兵马送去江南会和?她可以直接就在京城起誓,不需半日功夫,他就能登上皇位,并且将京都的这些南朝贵族全部一网打尽。 她何必舍近求远? 无非是姜元景和这些大臣想要除掉她,除掉北朝旧族,他们的着重点并不是她有没有谋反之心,而是灭掉北朝旧族。 “兵权给了你们,你们能调动得了兵马吗?”赵承玉冷笑。 昊王眼中难藏得意之色,他道:“我等不会去调动皇后娘娘和赫连将军的兵马,只要你们调动不了便好。” 赫连南骏看了看赵承玉,眼中略显急色。 兵权断不能交出去,否则,南朝的这些臣子便会顺势将他们拿下,不管赵承玉有没有谋反,都会给她冠上谋反的罪名。 殿内,气氛剑拔弩张,如同被拉到极致的弦,再用力拉住不放,便会弦断,而箭若离弦,必定刺破虚空,带起血光大灾。 许久,赵承玉浅浅一笑,那笑容似温婉的江南春水,连涟漪都带着无尽的温柔软腻,却又似姜地寒冬的冰雪,让人寒到心里。 突然,笑止,赵承玉嘴角勾起一抹寒意嘲讽,厉声如天神威严:“昊王这是料定了本宫不会谋反,任由你们宰割?” 谁也没有料到赵承玉会突然发难,连昊王都慌了,明明庞遗世跟他说,赵承玉绝对不会谋反,让这天下乱起来。 但是,凡事有度,赵承玉不会谋反,并不代表她会任由人宰割。 她的话才落下,一群雍州军就从殿内殿外涌出,将姜元昊、姜元景及一众南朝大臣团团围住,领头的将领范平川对赵承玉抱拳跪地禀道:“属下带领雍州军前来保护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示下!”赵承玉威严霸气的甩袖,看向姜元景等人。 “皇后,你当真要谋反!”姜元景惶恐又不敢置信的问道。 姜元昊面露慌色,事情的发展完全在他的意料和设计之外,看来,他们都小瞧了赵承玉。 刚才还气势嚣张的大臣们现在都瑟瑟发抖,缩在一起,一句话都不敢说。 赵承玉道:“本宫若是要谋反,今日你们都会命丧章华宫!” 她声音洪亮,这话响彻整个章华宫,并带着摄人的余音缠绕。吓得已有几个大臣跪到在地求饶。 “你敢真的谋反?”姜元昊声音发抖,满是恐惧又带着提醒的语气问。 难道她就不怕天下乱起来,天下百姓受尽疾苦吗? “哼!”赵承玉冷笑一声,走到姜元昊面前,捏住他的下巴,嘲讽狠厉道:“本宫若真要谋反,第一个杀的人就是你!” 说完,手上一用力,掐得姜元昊下巴生疼,好似要将他的下巴给拧下来一般。就在姜元昊想要求饶之时,赵承玉用力一甩,直接将姜元昊给摔在地上,听得“咔嚓”一声,姜元昊的的下巴被拧的错位。 “皇上离来京城之前,将朝中大权交由本宫打理。本宫为养胎,也为避嫌,免得朝中大臣说本宫任人唯亲,故而,才将大权交出,由景荣王掌管朝堂。没想到,才短短数日,江南的北朝旧族叛乱,景荣王非但未能稳定局势,平叛,还领着大臣来章华宫里威慑本宫,如此行径和治世能力,难怪皇上信任本宫,而不信景荣王!” “今日,本宫就将大权收回!朝堂天下之事,在皇上回京之前,皆由本宫亲自打理,今日起,每日朝会由本宫都会出席。” 说完这话,赵承玉威慑阴狠的眼神扫过那些大臣,那些大臣惶惶恐恐没一句话可说。 赵承玉继续道:“江南平叛一事,昊王必定早有安排,那就由昊王的安排来办,昊王手里精兵五万,以及暗中豢养的死士六千,即刻起全数奔赴江南,另,景荣王手里还有精兵六万,派遣出三万前去江南支援昊王的人,另留三万驻守京城,保护京城安危。上阳城驻兵两万,赤邺城驻兵两万,永安城驻兵两万,均派出一万兵马前去江南支援。一月之内,本宫要看到江南叛乱被平定!” 此时,被雍州军团团围住,生命安全没有保障,谁敢忤逆赵承玉一句? 吩咐完这些话后,赵承玉就放了这些大臣出宫。 范平川禀话道:“属下已经按照皇后娘娘的吩咐,将方才那些大臣的家眷都看管了起来。” “很好。”赵承玉道,一抹额头,出了一声冷汗。 幸亏范平川赶来的及时。 从一开始知道姜元昊的算计,赵承玉就暗中调遣雍州军进京,就算是再好的筹谋,若无兵马在身边,那只是一场豪赌,而赵承玉不喜欢结果未知的事,她要的只有赢,百分百的赢。 北朝旧族谋反,已经是不可逆转的事,那赵承玉只能让这个结果不要走向太坏的地步,要输中求赢。既然那些人存着谋反的心思,她也没有要保的必要。 这天下,不是某个人的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姜元昊想着用他的兵马平定叛乱,到时候他就是立了大功,恐怕他是小看了北朝军队的能力,这回,要平定江南叛乱,势必会让姜元昊折损大部分势力。 总之,姜元昊,她绝不会放过! 他既然回了朝堂,那就已经掉进了势力斗争的旋涡里,自己寻死! 朝堂,京城,被宋蕴彻底掌控在手里,每日上朝,她一身凤袍威仪的坐在龙椅上,听大臣们上谏国事。 江南那边,平叛进行的很顺利。 一个月内,景王、裕王、梁王等人被抓,当场被斩杀。 而赵承桓……被抓后,被处以五马分尸之刑。 赵承玉听到这消息后,暗自落泪许久,靠在长榻上混沌发愣,觉得真冷。 过两日就是过年了,可这宫里没有半点喜色,和过年的气氛。 赵承玉歇了两日的朝没上,京中的宁安王府亦是满地哀哀暮色,哭声一片。赵承玉没敢去看,差了松儿去办赵承桓的身后事,又差人去江南那边将赵承桓四分五裂的尸体拾回来。 看着这威严肃穆的重重宫闱,赵承玉有时候会想,从一开始,她没有将赵承桓牵着走上那个皇位,赵承桓这一辈子或许会过得很快活,一个普通平方的王爷,一生富贵,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可以去喜欢想喜欢的人。 至少,最后不会死得这么惨! 从一开始,赵承桓就被她牵着走上了一条他不想走的路,最后还因此惨死。 其实,她知道,在北朝灭了之后,赵承桓当宁安王的这段时间里,应当是他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光。 “娘娘,荣大人回来了,宁安王的尸体送回了王府,宁安王死前,给您留了一封信。”瑾儿唤了赵承玉一声,将赵承玉的思绪拉了回来。 赵承玉拭去眼角的泪,“让他进来。” 话落,就见荣大人一身灰白色的狐裘袄子,帷帽上染着白白的雪粒子,一身风尘仆仆,将一封沾满了血迹的信交给赵承玉。 “王爷的信,是江南的一位官员交给微臣的,王爷的尸首也是他帮忙收殓。” 江南那边很多官员都是赵承玉的人。 打开信,熟悉的字迹入眼,赵承玉顿时红了眼眶,赵承桓在信中并未写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只是跟赵承玉解释他并非是真心要谋反,乃是受人胁迫,而他犯下谋反大罪,势必会牵连到妻儿,希望赵承玉能够尽力保护他的妻儿,还有他府中被埋了炸药一事,也在信中悉数说了。 看完信,赵承玉拭去眼泪,吩咐人去宁安王府,将埋在那儿的炸药给找出来,又派了人去保护宁安王妃等人,等丧事办完,就护送他们离开京城,去江南。 陈国那边,卫谏是在二月的时候才得知京城一切情况,知道赵承玉已经控制了大局,江南叛乱已平,他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皇上,京中危机已经解除,可以让京城的人陈国了。”营帐中,长风一脸色正色严肃道。 卫谏摇头:“此事事关北朝旧族,虽然玉儿现今掌握了国内大权,但此事她必定会受牵连,陈国这边还能应付得过来,人就留在京城帮她。” 从他带兵来陈国的时候,他就将一支暗军留在了京城,暗中帮助赵承玉,此次北朝旧族叛乱,赵承玉霸气的控制了姜元昊等人,不过朝中还是有不少大臣还是颇有微词,十分不满赵承玉的举措,姜元昊手底下也还有不少人不安分,这全都是暗军在暗中控制了那些人,让赵承玉少了许多烦忧。 “陈国这边,若有暗军援助,能够更快的取得胜利。” “京城更重要!不能顾此失彼。”卫谏态度强硬。 营帐外,满是刀枪剑戟的声音,一位将军冲进营帐里禀道:“皇上,我们被包围了,萧大将军的援军还没有赶到。”“援军还要几天才到?”卫谏冷眉问道。 “萧大将军来回防时,遇到陈军埋伏,路上耽搁了几日,至少还要三日才能赶到建都。”将军禀道。 卫谏拿了银枪就往营帐出来,对着一众将领道:“我们拼死撑过三日,援军就会到达,众将士们,随朕杀敌!” 上了骏马,一夹马背就带领着一众将士与陈军厮杀起来。 …… 与陈国的这场大战,持续到春寒散去的三月底才结束,陈国正式向南朝俯首称臣,划入南朝版图,钱币、律法等都按照南朝的律法。 卫谏抵达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四月初五,赵承玉的身子显重许多,再有三月的样子就该生了。 大军回朝,原本平静的朝堂又开始风起云涌,无数暗箭冲着赵承玉而来。 北朝旧族叛乱之事,虽然涉事的人都已经死了,但满朝文武,姜氏宗族的人,如何能容北朝旧族继续猖獗势大? 其中,姜元昊更是在姜氏宗族之间活跃频繁,各处游说。 全部章节 第171章废黜六宫 卫谏回宫后,第一次上朝,百官就联名上折子,要求重罚北朝旧族。 “江南叛乱一时,已经解决,那些为乱的人也都死了。你们还要朕惩处谁?是朕领兵攻打陈国时,留守宫中不让朕有后顾之忧,江南叛乱时,大义灭亲稳定局势,还怀着朕的龙裔的皇后吗?或者是,平定过多场战乱、威名远扬的赫连将军?亦或是随着朕出征陈国,九死一生的李将军、文郡王等人?” 卫谏一句句戳心之话,让百官一时不敢说话。 好一会儿之后,又有大臣道:“皇上,北朝旧族毕竟非我南朝之人,他们复国之心从未熄灭,既然有江南的叛乱,日后会不会又出现叛乱?为保江山稳固,还请皇上能……” 大臣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卫谏一声冷喝打断。 “爱卿所言,莫非是要分出南朝、北朝和陈国来?如今北朝、陈国都归属于我朝,日后不存在北朝人、陈国人,他们都是南朝人,是朕的子民,一视同仁。爱卿这番话,如此排斥北人和陈国人,难怪宁安王等人会心有不甘,奋起反叛!” 卫谏这话落下,那位大臣再不敢多说一句话,只得退下。 “今日起,朕若再听谁说起北朝人、陈国人之分,便就是意图挑起叛乱。不管是北朝人、南朝人,还是陈国人,他们都是朕的子民,他们都是南朝人!” 姜元昊多番游走的结果,却叫卫谏今日朝上几句话就给打退了。 “另外,朕今日还有一事宣布。未免日后外戚虎视眈眈,干预朝政,朕决定效仿成宗皇帝,废黜六宫,后宫只于皇后一人。” 卫谏刚打下陈国,兵权在手,威信比往日更甚。 加上方才他一番话将大臣们狠狠训斥威胁了一番,此刻,他说出这番话来,大臣们虽面面相觑,腹中有万千言语,却又都不敢站出来说句忤逆的话。 “既然众卿无意义,朕此刻就下诏了。” 卫谏说完,就吩咐了太监将早就拟定好的诏书当朝宣读。 诏书一读,此事便无可更改。 北朝建立之前,天下是凌国的,赵氏皇族、姜氏皇族以及现今的戎族人都是凌国人,凌国最后一位君主实行暴政,才引起天下大乱,赵氏一族姜氏一族共同推翻凌国统治,北朝建立,而后没多久,又分裂出南朝来。而成宗皇帝是凌国最有作为,最令人敬仰的皇帝,他在位期间,百姓安居乐业,经济发达,军队强盛。 成宗皇帝登基没多久,就废黜六宫,后宫只留了皇后一人。 就后宫那一块,每年省下的银子几百万两,同时,他无需花费过多的时间去与嫔妃风花雪月,自然就有更多的时间处理朝堂之事。 故而,成宗皇帝废黜后宫之初,常受百官借此劝谏,却在没多久之后,天下百姓都赞扬成宗皇帝废黜六宫,是个不贪淫欲的明君。 卫谏还为下朝,那道废黜六宫的旨意又送到了后宫各处。 赵承玉将后宫的嫔妃们都聚集在一起,道:“虽然后宫废黜,但皇上不会亏待了你们。皇上给你们每人准备了一笔钱财,另外将你们封为郡主、县主。本宫知道女子被休弃回娘家,大多会遭受娘家人厌弃,皇上已经在宫外准备了一座红袖楼,你们若不愿回娘家的,可去红袖楼里住下,平日你们在宫中,身边伺候的宫女,也都会赐给你们,日后,你们若有了心爱的男子,与之谈婚论嫁了,皇上定会下旨为你们赐婚……” 这些嫔妃本无错,被送进宫里来,都未曾侍寝过,就要被休弃,日后如何嫁人?娘家人又会怎么嫌弃打骂她们? 赵承玉能做的便是为她们想好周全的退路。 诏书已下,全国通告,她们不甘心又如何? 只能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开。 萧清薇去章华宫里找赵承玉,跪在地上求她:“皇后娘娘,求您留我在宫中吧,那些嫔妃没被皇上宠幸过,可我,却是给皇上怀过孩子的,我已是皇上的人……” “萧氏,李徽婷的孩子都不是皇上的,你的孩子,怎可能是皇上的?”赵承玉冷言道,“本宫知晓你善于算计,是个聪明人,但你怎么就想不明白,你已经失去了生育能力,留在宫中又能如何?宫中嫔妃被遣散,难不成,你还想算计着抱养本宫的孩子吗?” 听赵承玉这话,萧清薇陡然脸色一白,忙道:“我从未有此等想法。” 赵承玉继续道:“你害死了萧清柠,如今又无半点用处,萧大将军不会容下你,离宫之后,你就别去红袖楼了,带着钱财去别处,天涯海角,以你的聪明才智,定能生活得很好。” 说完,赵承玉就让人将萧清薇请出去了。 朝堂上,姜元昊突然站出来上谏道:“皇上不处罚皇后等北朝旧族之人,废黜六宫,臣等不敢又异议,但未免万一,臣提议,未来储君之选,不得是赵皇后所出!” 后宫已被废黜,未来储君还不能是赵承玉所出,这意思就是得在姜氏宗族里选一位封为储君。 姜元昊此话落下,姜氏皇族的其他人立即积极响应,这种有可能自己占得到便宜的事情,他们无论如何都会坚持,并且站在统一战线上。 “此事,朕不允!”卫谏气怒不已,一甩袖:“退朝!” 下了朝后的卫谏就去了章华宫,赵承玉看他一眼怒色,便问:“在朝堂上大臣们与你为难了?” 像这种废黜六宫的事,大臣们都没有异议,赵承玉还真想不出来,大臣们会提出什么事情让卫谏发这么大的怒火。 “他们竟然要求,未来储君不能是你所出,六宫被废黜,我就只有你一人,储君不能是你所出,也就只能在宗族里选一位立为储君。他们倒是打的好如意算盘!” 赵承玉到没有卫谏那般震怒,她冷静的出奇,想了一会儿,劝道:“卫谏,你今日在朝中做了两件大事,一是力保了北朝旧族,二来是废黜六宫,这两件事大臣都无法反驳,但是,过犹不及,不能一直让大臣们退步,否则,你会失去朝臣之心。”说罢,她顿了顿,摸着自己的肚子,道:“我的孩儿,不当皇帝也好。” 全部章节 第172章除昊王(1) 因为承桓是嫡子,父皇又将她这个长公主培养,就是为了让他们姐弟相互扶持,她能够帮到承桓,为此,父皇驾崩后,她披荆斩棘,杀出一条血路,牵着承桓走上了天子宝座。 可最后事实证明,承桓并不适合当天子,他只是被逼上了那个位置,如果他不当天子,日子会过得更舒心快乐,也不会落得五马分尸的下场。 他这一生,看似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却没什么建树,只留了一堆骂名,昏庸天子,亡国之君,一生还过得不快活。 因为承桓的事,赵承玉反倒不想再将自己的儿子推上那条路。 未来如何,想让他自己选。 第二天,卫谏在朝堂上做出了让步,第一,择储君以贤德为先,愿意将宗族里德才兼备的孩子接入宫里统一教养,他们都是未来储君的人选之一;第二,因赵承桓领兵造反一案,虽罪魁祸首已经伏案,但赵氏一族仍受牵连之罪,几位赵氏族的王爷贬为庶民,忠于赵氏一族的旧臣亦遭降职外放。 赵承玉在朝中的势力削弱了一大半,如此一来,大臣们便不会再担心外戚干政。 这样的结果,姜元昊并不是很满意,他要的是让赵承玉的儿子失去储君资格,而今却只是让储君的人选多了一些,到最后卫谏要选赵承玉的儿子为储君,百官又怎会不赞同? 他忙了这一大圈,没能北朝旧族连根拔起,连赵承玉分毫都未伤到,连储君之位都未曾算计到。 下了朝后,姜元昊回到昊王府,就命人将昊王妃紫凝绑起来扔进小黑屋里,姜元昊拿着鞭子,狠狠的抽打在紫凝身上,每打一下,他听到紫凝痛苦叫喊声,他心里就舒服一分。 “你别怪本王狠,本王对北朝旧族的人恨之入骨,而你偏偏是北朝和亲来的公主,本王不能拿赵承玉如何,那你就得承着本王对她的恨!” “姜元昊,你别痴心妄想了,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登上帝位,你的儿子也不可能被选为储君!”紫凝怒目瞪他,怨毒的激怒他,凌厉的眼神加上脸上满是血痕的模样,更像是从地狱爬出的怨灵。 姜元昊正是气头上,听了她的话,怒极,过去掐住她的脖子,狠虐道:“你别以为本王不敢杀你!北朝旧族已经覆灭,你是死是活,没人在乎!” 说罢,他手上用力,紫凝在他手里像是只失去生命的木偶一般,毫无任何抵抗。 就在紫凝快要被姜元昊掐死的时候,月影赶过来制止了姜元昊:“王爷不可杀她!她若一死,王爷就会落得一个杀害王妃的罪名,赵承玉吃了这么大的一个闷亏,定然盯着王爷,要找王爷的错处。” 姜元昊听此恢复理智,一把甩开了紫凝。 月影将紫凝从小黑屋里接了出来,还送她回了房,请了大夫拿药给她擦。 “为了王爷的大计,我会让你好好活着。王妃,你与王爷是夫妻,理应同气连枝,为何偏偏要与他作对,还让自己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月影嗤笑的道,“我早听闻紫凝公主是文武双全的女子,如今看来,你真是蠢得厉害!” 紫绫冷笑一声,悲悯的看向月影,道:“你呢,明明爱的人是当今皇上,却因为得不到他的爱,而恼羞成怒,与昊王勾结一起要谋取他的江山,不管对于皇上还是昊王而言,你始终只是一枚棋子。而我,始终是我自己,有我想要坚持的事。” 月影恼羞成怒,一巴掌甩在紫凝的脸上:“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月影怒气甩袖离开。 想她十多年前为了卫谏,从南朝离开,陪着他去北朝,他当质子,她当宫女,虽然很多时候未能帮上卫谏许多忙,但多年陪伴,还有她的这一番心意,却换来了卫谏如此对待! 是卫谏把她逼到了这样的地步,逼得她背叛,既然他君临天下没有她在旁,那么,她怎么就不可以与别的男人谋取天下,站到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小霜,去给云侧妃和林侧妃送去慢性毒药。半年后,两位小公子年纪仍小,失去生母,自然需要有人照看着,我便是最适合的人选。”刚走出紫凝的院子,月影就对身边的丫鬟小霜交代道。 小霜疑惑:“侧妃娘娘为何不自己生孩子,偏要养别人的孩子?” “时间来不及,咱们王爷是个性急的人,他能安分多久?三年五年?总之不会超过十年,到时候我的孩子生下来,年纪太小,很难得到朝中大臣们的支持。” 小霜应下就去办了。 北朝旧族的势力虽然大不如从前,但赵承玉手上有风月楼和晓月楼,还有她以前暗中的势力,京中个个地方的风吹草动,但凡她想知道,就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派人去昊王府将紫凝接来宫中,章华宫偏院收拾出来给她住下。”赵承玉一边修剪着花枝,一边跟瑾儿吩咐。 “昊王妃死在昊王府,您便有了向昊王发难的把柄。”瑾儿道。 赵承玉放下手里的剪子,抬头看向瑾儿,道:“紫凝跟在昊王身边这么多年,受尽折磨,却从不曾背弃过北朝旧族,不然,以她的才能,若是辅佐昊王,昊王又怎么可能败得如此彻底。想抓昊王的把柄很容易,不一定要牺牲紫凝。” “是。”瑾儿应下。 当日下午,紫凝就被瑾儿接进了章华宫。 紫凝见到赵承玉,跪下态度坚定道:“请堂姐送我回昊王府,我会想办法激怒昊王杀了我,如此堂姐便有了对昊王动手的理由,为我们赵氏一族死去的那么多人报仇!” 赵承玉扶她起来:“昊王的把柄容易抓,皇上下旨让宗族子弟有成为储君的资格,凭昊王的莽撞好强的心思,他一定会对那些宗族子弟下手。” “还有,就算昊王的把柄不好抓,我也不会牺牲你。留在我身边,还对我亲近的人,已经不多了。我不希望你们有任何事。” 紫凝听此感动,觉得这些年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和折磨,都值了! “只是,昊王身边有庞遗世和月影在,从昌平公主死后,昊王就十分听从庞遗世的话,庞遗世绝对不会让昊王有此异动的!”紫凝忧心道。 “哼!”赵承玉冷哼了声,想到那场将北朝旧族拉进泥潭的谋反,就是庞遗世在背后策划的,她眼中迸现寒光杀意。 “那就先除掉庞遗世!” 全部章节 第173章除昊王(2) 原本已经离开了的宋婆娑又回到了京城,杨蓓将她带来见赵承玉 章华宫里,赵承玉看着跪在她面前的宋婆娑,问道:“你都查清楚了吗?” 宋婆娑抬头看向赵承玉,道:“不是昊王,但是昊王身边有一个人,与宋郎十分相似。” “那人叫庞遗世,是昊王身边的得力军师,当初我只是查出带人去灭了药王谷的人是昊王,才猜测是昊王,却将庞遗世遗漏了。庞遗世极少露面,最擅长于谋算人心,其实,此人身长七尺,风度翩翩,龙章凤姿,气质天然,却是个美男子。”赵承玉解释道,这个消息,她也是最近才知道。 庞遗世的行踪不好查,赵承玉倒是很倾慕他的才华和谋算,但他投在了昊王手底下,以他那等聪明之人,应当晓得昊王绝非明君,他却始终扶持昊王,想来此人自视甚高,觉得有他辅佐,草芥也能成仙草? “他曾有一妻子,早些年病逝,后来他就一直未曾娶妻,身边也没有别的女子,想来,他对他妻子情深义重。”赵承玉说着,让瑾儿打开一副画,画上的女子温婉柔情,笑容温暖,虽说不上是天姿国色,却容貌秀丽,见之就给人一种十分舒服的感觉。 “他妻子名唤如兰,南朝溧阳人,是个普通的渔女,甚少着胭脂水粉,虽然出身贫寒,但庞遗世在家中留有许多藏书,她大多会去阅览,故而也是知书达理。庞遗世精于谋算,却从未将妻子牵扯到其中,她至死都只是渔村简单平凡的妇人。”赵承玉说完,看向宋婆娑,道:“你与她身材相似,你可乔装成如兰的模样接近他。本宫倒要看看,惯会谋算人心的庞遗世若是看到自己已死的妻子出现在面前,可会露出些破绽来。” “好。”宋婆娑应下。 赵承玉示意松将宋婆娑送出宫,并在旁协助宋婆娑,她牵着小春的手往院子里走去,看着这满院的生机盎然,春红柳绿。 卫谏下了朝过来,身后跟着的小太监捧着一大堆的奏折。他快步过来牵住赵承玉的手,关心问道:“孩子可有闹你?” “甚好。”赵承玉神情温和,收敛起身上狠厉的杀伐之气,伸手摸着肚子。 “这么多折子?”宋蕴问,“近来朝中的事情很多?” 卫谏点头,与宋蕴耳鬓厮磨了一番后,才道:“北朝旧族的人被撤下后,许多官位空缺,都需要重新安排官员,此次官员审查谨慎些,姜氏皇族的那些王侯们是想尽了办法要将自己的人安插过去。另外陈国被收复,还有许多事情需要进行统一……”卫谏事无巨细的将朝廷的事都告诉赵承玉。 赵承玉微微皱眉,道:“王侯拉帮结派,分散帝权,这便是让宗族子弟与龙裔同有被选为皇储的弊端,长此以往下去,朝中必定又会生出内乱。” “的确如此。”卫谏认同,“先看眼前,若宗族中真有才能和显得极其显著之人,我自有办法好好培养他,趁早将皇位传出去。如此你我也能卸下肩上的重担,去过二人逍遥的日子。” 宋蕴点头微笑,可她心知,权利中心,从无人可以全身而退。 昊王府,庞遗世刚和昊王商议了一些大计,从书房离开,就有个小厮过来叫住他:“庞先生,有位妇人找您,她说她是您的夫人。” “在何处?”庞遗世皱眉问道。 小厮答道:“就在府门口。” 庞遗世狐疑的点了头,和小厮一同赶去王府门口,那儿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倒是地方留了一张画卷。 小厮忙问门房:“人呢?” “不知道,一眨眼就不见了,只留了这一幅画。”门房纳闷道,眼睛有些红,方才揉了好一会儿。 庞遗世捡起那幅画看,小厮指着画中的女子:“那妇人就是长的这般模样。庞先生,她真是你夫人吗?” “嗯。”庞遗世声音很轻的落下,嗓音里掺着无尽的落寞和遗憾。 这幅画,是他亲手给如兰画的,如兰死后,他将这幅画连同她的尸体都一并焚烧了,还将她的骨灰带在身边。 没想到,居然出现了一幅一模一样的,与他的画工笔触丝毫无差。 “她真的是一眨眼就消失了。”门房跟那个小厮说道,他都觉得纳闷,像是大白天见鬼了。 庞遗世望着前面空荡荡的街道,陷入沉思里,心绪复杂纠结,是有人故意装扮成了如兰来诱他,还是真如兰来找他了? 他这一生,什么都在谋算,从一个贫苦受人欺负的小子,到一步步靠着谋算人心,走到昊王身边,他就是想有一日可以名扬天下,存于庙堂,让天下人都知道他,都敬仰惧怕他。 但对如兰,却一直在亏欠。 庞遗世没能见到那个自称是他妻子的人,心绪却彻底被扰乱,他烦躁的甩了袖,转身去了酒馆里喝酒。 夜色渐浓,酒馆里就只有庞遗世一人还在喝酒,暗中一直保护庞遗世的人仍旧蹲在夜色里静谧的守着。 一阵风起,与如兰模样相似的女子一袭白裳款步朝庞遗世走去,刚端起酒杯的庞遗世突然愣住,目光直直痴痴的看着朝他走来的女子。 “如兰……”他低声痴迷呢喃,“当真是你?” “你在家中从来都不饮酒的,你说喝了酒,容易让心智受蒙,察不清人心。”宋婆娑走过去,在庞遗世身边坐下,抢走他手里的酒杯。 既然要装扮成如兰接近他,她自然做了许多功课,她将如兰的神韵、声音都学得与如兰一模一样。 庞遗世正醉得朦胧,此刻他以为是自己在做梦,梦中与如兰相见了,他抬手抚摸如兰那张脸,痴痴的看她。 宋婆娑安静的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尽管庞遗世在酒醉之中,但防备之心还是有的,他端着茶杯,眼神迷离的看着宋婆娑,并没有喝。 宋婆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庞遗世才放心的喝了茶。 宋婆娑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来,扔掉手上的茶杯,讥讽憎恨的看他。 “你……”庞遗世心口一痛,瞬时清醒过来,“茶中有毒!你是谁?” 宋婆娑撕掉脸上的人皮面具,凑到庞遗世面前,对着他道:“你可还认识我?宋郎?” “是你……你居然还活着!”庞遗世凶狠的目光瞪着宋婆娑,“你以为,普通的毒就能奈我何吗?” 突然,宋婆娑吐了一口血,脸色霎惨白。 “我知道普通的毒,对付不了你,所以,给你下的自然不是普通的毒,更是不惜下了连心之毒,我死,你必死。” 宋婆娑说完这话,就吐血气绝。 庞遗世也只是残喘了半刻,就倒在宋婆娑旁边,他死了也是一双怒目瞪着宋婆娑。 暗中保护庞遗世的人见酒馆里情况有异,赶紧跑进来,一探庞遗世的鼻息,道:“死了。” 因为宋婆娑毒死了庞遗世,昊王气得将宋婆娑鞭尸,然后扔进了狼狗圈里,让狼狗分食了宋婆娑的尸体,如此才让他消恨。 杨蓓寻了几样宋婆娑的遗物,她回了药王谷一趟,在药王谷里给宋婆娑立了个衣冠冢。 等她从药王谷回来,已经是七月底。 天上一闷雷打下来,当日夜里,赵承玉就生了位小公主。 赵承玉仅剩下最后一丝力气,抱着怀中的孩子贪恋的看着,眼中流露出的满是慈爱的目光。 “所幸,是位公主。”“孩儿,你与娘亲一样,生下来就是长公主的命,不过你放心,娘不会让你和娘一样,从小就被训练,被要求肩负朝堂江山的重担……” 全部章节 第174章除昊王(3) 赵承玉诞下的是位公主,姜氏宗族的那些王爷们松了一口气,这就意味着,没有龙裔与他们相争。 也因为是位公主,赵承玉松了口气,若是皇子,反倒孩子会陷入争斗之中,昊王的眼睛会一直盯着皇子,对皇子不利。 昊王那人性子急,而今又没有了庞遗世这等冷静又有手段谨慎的人在旁提点,再加上各王府宗族里也招揽了不少谋士,昊王身边可用的人实在是太少。他一定会采取先下手为强的方法。 李徽蓁进宫来看小公主,逗着摇篮里的小公主,说道:“小公主与皇后娘娘长得真像,眼睛,鼻子,简直是一模一样!” 赵承玉过来,玉指轻轻拂过小公主的脸庞,温柔慈爱的笑道:“眉毛像皇上,英朗,嘴唇也像皇上,薄唇,想来以后这孩子定是个调皮又嚣张的,性子也傲气。” “她是长公主,自然是要有傲气的。”李徽蓁答道,对小公主是喜欢的很,又问道:“皇后娘娘可给小公主起名了?” 赵承玉答道:“我和皇上给她起了个小名叫浣儿,至于大名,还得礼部那边商讨出几个名字来,挑选过后,得等满月宴时才宣布定下来。” 说完这话,赵承玉看向李徽蓁,郑重道:“徽蓁,你与那长宁侯世子的事,也该定下来了。” 听此,李徽蓁娇羞的低下头,慌乱的双手搅着的手帕,低低道:“全凭皇后娘娘和皇上做主了。” “那你这算是应了,明儿我就同皇上去说赐婚的事。”赵承玉伸手握住李徽蓁的双手,恳切真诚的说道:“李家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姑姑为北朝殉国,姑父受到北朝谋逆一事的牵连也被外放到偏远小镇里,你大哥成亲后也离开了京都,而今京都李府就剩下你和你二哥在,你与你姐姐不同,我是将你当做亲妹妹一般看待。” 李徽蓁微微垂下眼睑,当初的她天真任性不懂事,凡事只看表面,对别人也是偏听偏信,发生了这么多变故之后,她才长大了些,明白了是非。 昊王府里,月影走到书房附近,就被姜元昊的心腹挡住了去路。 “侧妃娘娘,王爷在议事,不许任何人打扰。” 月影往书房那儿看了一眼,她就猜到姜元昊是沉不住气的,果然,这才没多久就已经在与谋士计划些什么。 这些谋士要么是新跟在姜元昊身边的,要么是之前跟了许久但被庞遗世抢了风头,没做出过什么成绩,如今他们都只想着怎么立功出风头,却没有人真的从大局上考虑。这也是姜元昊的为人所致,太过于急功近利,又不够礼贤下士,当初也是庞遗世费心尽力帮他,如今庞遗世已死。 月影冷笑一声,姜元昊莫说是成大事,怕是都活不了多久了。 “那你们去与王爷说一句,我给几位小公子找了新的老师,还得请王爷先看过。”月影跟那心腹说了这话就走了。 随后月影悄悄离开昊王府,去了景荣王府。 姜元景的王妃刚生下小公子不久,景荣王成婚后,与王妃的感情尚算不错,平日里又甚少忙政务,原本他都已经歇下了争权的心思,也是那道圣旨下来,他才有了一点想法,开始收拢幕僚,为以后做打算。 月影的到来,倒是让他很是意外。 “昊王终究成不了事,景荣王原先就与皇上要亲近一些,景荣王府的小世子聪明伶俐,有景荣王和王妃这样优秀的父母筹谋,还有皇上的亲近,往后的大位想来非景荣王府莫属。” 姜元景对月影并没什么好印象,若月影是真背叛卫谏,那他更不屑,若月影是假背叛,那他更得警惕提防,尤其是月影贸然过来说出这一番话来。 “昊王侧妃怕是来错地方了。”姜元景冷道。 “月影只是想给景荣王一份助力,毕竟月影曾跟在皇上身边十多年,对皇上的了解更甚于其他人,就连那位皇后娘娘,我也比其人更了解。北朝谋逆一事,皇后娘娘早就嫉恨上了昊王,正等着拿昊王的把柄,将昊王置于死地。月影来找景荣王,也是想求一条出路。”月影不卑不亢的说道,语气有几分低下。 “跟在皇上身边十多年,本王也知你对皇上情深义重,为何你要背叛皇上?像你这等先是背叛皇上,接着背叛昊王,如此反复无常之小人,本王可不敢用!”姜元景语气极冷,满眼里都是不屑。 月影被戳中心中痛处,气愤抱怨道:“我从小就陪着皇上去北朝为质子,在北朝皇宫里受尽欺凌苦楚,委身当一个奴婢,为他办事,可到头来,他将我送进昊王府里,我丢下清白给他打探昊王府的情况,只想求一个留在他身边的机会,当一个小小的嫔妃,哪怕他是分一点点的爱给我,我都满足,可他呢?却就此一脚将我踢开,只对那个赵承玉情深似海,你侬我侬!” “哼!” 姜元景冷冷哼了一声,对这种满是埋怨的女人,更是看不上眼,直接让下人给赶出了王府。 昊王府里,姜元昊刚从书房里出来,就有下人过来回禀他月影的行踪,以及在景荣往府里说的每一句话。 姜元昊眼中闪过一丝阴毒狠辣,嘴角一勾,道:“本王看重她几分,她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这一个个的都想学赵承玉,昌平是如此,没想到这个月影居然都敢有这种心思!” “王爷,要怎么做?”那人问道。 姜元昊虽说不是什么有大能力的人,可他毕竟是昊王,曾掌南朝大半势力,怎么会被月影这样一个权谋心思都属下乘的人算计,他早就在月影身边安排了人盯着,将月影的一举一动都禀报他。 若说真让他看上眼的,还是紫凝,可惜,紫凝那人不识好歹,不愿与他夫妻同心,共谋大计。 “她是比旁的女子有能耐些,她若真心帮本王,本王自然会看重她,既然她要寻死,本王绝不拦着。”姜元昊阴狠的道,转而对身边的人道,“咱们的计划,还差一颗棋子,她正合适。” 相较于各王府的暗中筹谋,风起云涌,反倒皇宫里是祥和一片,后宫没有嫔妃生乱,赵承玉刚诞下小公主,百官亦不会在朝堂上为难卫谏。 “好香!”赵承玉正在殿内哄着孩子,突然闻到一股浓郁的桂花香,一侧头回眸,正好看到一身明黄龙袍的卫谏提着一篮子桂花走进来。 卫谏走过来,将桂花递给一旁的宫女拿着,伸手从赵承玉怀中抱过孩子,满脸父爱宠溺的笑容:“小浣儿,可想父皇了?” 小浣儿还没满月,眼睛才虚虚的睁开一条小细缝,就安安静静的将小身子缩在卫谏的怀中。 “桂花是你上树摘的?”赵承玉闻着懂卫谏身上都有些桂花的清香,头发上还掺了几朵细碎的花瓣,龙袍亦是沾了雨露湿软,桂花的清香将他身上的龙涎香都盖住了。 “嗯,过来的时候,看到桂花林的桂花开的好,一时忍不住去摘了些,拿来做桂花酿和桂花糕都好。”卫谏如常的道来,就像是个普通丈夫回到家里回答妻子那些琐碎的问题。 赵承玉微微蹙眉,道:“你是天子,怎能这般肆意?” 卫谏低眉,唇角含笑,抬手点了点小浣儿的额头,小浣儿似乎是知道父王在逗她,她咧嘴大笑起来,此时妻女都在身边,卫谏只觉眼前是望不尽的幸福。他抬眉目光宠溺,道:“我是你丈夫,浣儿的父亲。让你们开心的事自当亲力亲为,哪能借旁人之手。” 赵承玉便也不再多说。 卫谏抱了小浣儿一会儿后,小浣儿就安心的在父皇的怀中睡着了,卫谏将孩子递给乳娘抱着。 “这几日太医说你心神不宁,夜里睡得也不安稳,可是生了小浣儿后,心里有了忧思?”卫谏过去拥赵承玉入怀,闻着她秀发的清香,眼神中满是担忧。 赵承玉靠在他怀中,脸上显露出一片愁容,叹了口气,道:“近来夜里多梦,总是梦到一些以前的事,我们身处的这座皇城金碧辉煌,是权利的最顶端,可这儿却是世上最残酷和无情的地方。如今这后宫里没有三千嫔妃,没有那些争斗,可我却总是夜里被噩梦惊醒,梦里是父皇和承桓的那些嫔妃争斗,一个个鲜艳明媚的女子进了宫,然后又都在权利倾轧下死去。原先对这些人的印象并不深,可在梦里她们的面目都变得熟悉又清晰起来。” 后宫争斗只是很小的一块,她当长公主掌管朝廷的那些年里,做过太多沾着血的事,有时候一句话,便是别人满门的性命,不知为何,那些死去的人,近来总是频繁出现在她的梦里,浑身都是鲜血,张牙舞爪的向她爬来。 那些死在她手里的人,她不敢说都是该死之人,甚至无辜之人更多。…… 卫谏感觉到怀中的赵承玉身子有微微的颤抖,他将她抱得紧了些,因为他们是同路人,赵承玉所经历过的那些事他大多都知道,他足够了解她,知道她自从有了小浣儿之后,心肠不似以往那般狠,那般冷情,她有了软肋,知道害怕。可她又是极其聪慧的女子,没有什么话可以开解她,安慰她。 是她的心魔作祟了! “我这就派人去请了凡大师来宫中,他与你讲讲佛法,或许你心里会开阔些。等小浣儿过了百天后,我们就去宫外西郊园林那边小住些日子。”卫谏说道。 “也好。”赵承玉点头,情绪恢复正常。 卫谏低头看着她眼圈的乌青,甚是心疼。 瑾儿进了屋子里来,候在一旁似有话要说,只是碍于卫谏在,没有开口。 赵承玉看了看瑾儿,瑾儿给她递了个事态严重的眼色,赵承玉心中明了,转而跟卫谏道:“我听说近来朝事繁多,江南那边又是大水和暴乱,你还是先去批折子,跟大臣商议朝事。” “我这才来,你就赶我走?”卫谏皱眉,目光扫了瑾儿一眼。 瑾儿近前来解释:“皇上,您为了娘娘把遣散后宫,此事已经惹得各位大人不悦,若您还因为娘娘而耽搁朝事,怕是各位大人们要将娘娘当做祸国殃民的祸害,对娘娘口诛笔伐。娘娘的身份本就尴尬,实在不宜再有任何错处让人拿捏住。” 瑾儿说得认真又在理,丝毫没有说谎的意思。 可卫谏又岂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是有些大臣对此不满,但在泱泱朝堂里却算不得多,也就只有民间那些官员对此不了解的才会有这种想法,可朝堂里的这些人,个个都有党派,更看重的是利益和揣摩帝心,大多数大臣是巴不得他和皇后恩爱非常,懈怠朝堂,如此他们才有机会掌权,或者有心人上位。从他发出那道姜氏宗族子弟能成为皇储的旨意后,他没有后宫嫔妃开枝散叶,大臣早就将他视作一个很快就要退位的当权者,大多数人都在选择阵营,兴许还能得了从龙之功。 “何事便说,在我面前何必遮掩?”卫谏微怒的向瑾儿道,他这怒气更多的是向赵承玉发的。 在这深宫里本就真情少,他与赵承玉是夫妻,经历了那么多,他不希望赵承玉还瞒着他一些什么。 “皇上……”瑾儿犹豫不决,往赵承玉看去,询问赵承玉的意思。 赵承玉点了头。 瑾儿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虽然卫谏遣散了后宫,并且不再往后宫里纳嫔妃,虽然赵承玉生下来的是个公主,但是还是有人不放心。景荣王、昊王、江淮郡王、裕王、姜成王都安排人在赵承玉的饮食起居上动手脚,想让赵承玉此后生不出孩子来。 这才十天不到,瑾儿已经查到了十多人,眼下这些人她都派人盯着,此来就是想询问赵承玉如何处置这些人,以及对这些王爷们如何对付? 这些人可都是卫谏的亲人,卫谏这才登基时间不长,就出手对付所有的亲族,岂不是让世人以为他是残暴无情的暴君? 可他若是对这些人放任不管,便就对不起赵承玉。 如此一来,竟是将他逼入两难之境。 所以,赵承玉才要瞒着他。 …… 卫谏听瑾儿说完这事的来龙去脉后,心中满是愧疚,他握着赵承玉的双手,恳切真诚的道:“我知道你事事为我考虑,可你应该比我更明白,帝王家无亲情,哪一任帝王登基后不会杀掉那些有异心的兄弟叔伯?这个位置想要坐得安心、坐得长久,就得要狠,既然他们不义,我又何必顾念亲情?再来,我与他们之间,哪有什么亲情?” 说着,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坚定:“我连父皇都杀了,何况他们?” 他的眼中闪过一道狠厉的杀意。 原本,他还想粉饰太平,留着这些有异心的亲人一段时间,让他们慢慢的自相残杀,但他们竟然敢把主意打到赵承玉的头上,他绝不会再留他们残喘。 既然锦绣富贵他们不要,非要自寻死路,那就休怪他无情! 赵承玉看卫谏眸中蕴着怒意,她是实在不想让世人以为卫谏是个残暴不仁、六亲不认的暴君,可她又比任何人都明白,皇位之下,布满鲜血白骨,尤其是亲人的。 “对了,礼部呈上来的名字我都看过了,我不是很满意,我想了个名字,你拿去给礼部的官员看看合不合适。若是合适,小浣儿就叫这个名字了。”赵承玉将话题转移到女儿的名字上。 一听到女儿的事,卫谏的怒意减了下去,眼中满是父爱,问道:“你想的是什么名字?” “姜璞昕,我希望她是一块未曾雕琢过的美玉,想要雕琢成什么模样,由她自己决定。”赵承玉说道。 卫谏点头,下巴蹭了下小浣儿粉嫩嫩的小脸:“那就叫这个名字,我让人传到礼部,将这个名字记到皇室宗谱上。” 卫谏逗弄了下小浣儿后,小太监来报,吏部尚书求见,他就匆匆回了章德殿处理朝事。 卫谏一离开,赵承玉脸上明媚的笑渐渐淡去,换成了一副阴沉的厉色。 “娘娘,我们下一步怎么办?”瑾儿问道。 赵承玉将孩子递给乳娘抱走,她道:“坐收渔翁之利。” 她原本有过心软,但旁人逼她心狠,那她只有继续算计。 筹谋权位人命之事,本就是她擅长。 是有人在她的饮食里动了手脚,而且,她也是故意让卫谏知道。她可不是那种仁善贤德、把所有的苦和罪都自己承担的人,她本是恶人,更是信奉,她与卫谏夫妻一体,观念与信念也会相同,不管何时,两人都会站在一起,把枪口对向敌人。 而且,如今时局,需得乱。 之前那道关于储位的圣旨本就是个错误,哪怕以后皇位传给的是宗族的其他男子,但只要卫谏还在位一天,有异心之人,就必须除去。 皇权至尊之位,本就血淋淋,谁敢肖想,就得死! 两日后,昊王府发生了一件大事,昊王府死了两位公子。而下毒手之人正是月影,昊王已经将月影拿下严刑拷问,最后月影招供出,她是受了景荣王的指使。 有人作证,月影曾去景荣王府投奔景荣王,与景荣王合谋如何扳倒昊王。 月影一份口供呈上去,大理寺卿立即带着人去查景荣王府,便在景荣王府里找到了一包毒药,更是揪出景荣王府里几个下人,招出口供,力证的确是景荣王安排月影给昊王府的两个小公子下毒,还招出景荣王安排了别的人在其他王府里,准备毒死那些宗族男子。 另外,查出景荣王府有一间密室,密室里有景荣王和一些官员来往的信件,以及景荣王暗中培养有兵工厂,打造兵器两万三千五百件,招纳的死士六千人。从信件和暗中圈养的势力,景荣王谋反之心可见。飞虎卫和京城禁军立即出动,将景荣王府上下团团围住,府中所有人全数拿下。 天牢里阴暗潮湿,到处都充斥着霉臭腐烂的气息,难闻令人作呕。 赵承玉微微低头,看了眼浑身是伤躺在里面的月影,她已经没了半点生气,一张原本容色尚可的脸上血迹斑斑。 月影或许是察觉到有人,她艰难的睁开眼睛,看到赵承玉。 “没想到,你临死前,最后见到的一人是本宫吧。”赵承玉轻声道,但语气里的威严不可忽视。 “赵、承、玉!”月影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满含恨意,“是你,是你诬陷我!” 赵承玉摇头,“不,你恨错了人,设计你的人,是昊王。你实在是太蠢,昊王虽说是个草包,但他好歹也曾是南朝权势最盛的皇子,怎么也不该是你能算计的人,偏偏你自视甚高,看不上他,还想去找景荣王合作。却不知道昊王就利用你来灭了景荣王府。本宫,不过是在其中推波助澜了一波而已。” 月影爬到赵承玉面前,抓住赵承玉的裙摆,恨意的双眼满是血丝,“你一定会不得好死!” 说完这话,月影就闭眼断了气。 瑾儿看向赵承玉的裙摆,沾了脏污的血迹,低下身来,拿了帕子给赵承玉擦掉裙摆的血迹,而后,连着手帕一同扔在了月影的尸体上。 出了大牢,外面的天气明媚,又炎热。 赵承玉额头上冒出些许的汗珠,或许是想着孩子,心里有些急躁,匆匆的回了宫。 小浣儿睡得很安稳,卫谏处理了朝中事情后,就去了章华宫里,这会儿正坐在小浣儿床前。见赵承玉回来,他问了句:“你出宫了?” “嗯,去大牢看了月影,她已经死了。”赵承玉点头答道。 而后,赵承玉又询问,“经荣王府这一案,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卫谏面露忧色,道:“昊王拉拢了不少大臣以及皇室宗族上折子严惩景荣王府。” “景荣王结党营私,意图谋反,已是证据俱在。按律法满门抄斩,也是应当。”赵承玉不带任何感情的说,这样事,在她当长公主的时候,处理过太多回,早已麻木。 只是看卫谏眉头有抚不平的愁虑,她软了态度,道:“不过,景荣王未做出什么坏事来,皇上若是想网开一面,也是情理之中,未尝不可。” 现在就怕是卫谏和赵承玉有心放过景荣王,可昊王等人一定会死咬着景荣王不放。 第二日上朝,裕王、江淮郡王、姜成王等人纷纷联名上折子求卫谏重判景荣王,卫谏如何不明白,他们是想除掉而今朝中声望和权势最盛的景荣王。 卫谏清冷威严,道:“景荣王一时糊涂,犯下此等罪孽,但他必定是朕的兄弟,是你们的兄弟。景荣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褫夺其封号,贬为庶人,府中成年男丁发配姜地充军为奴,妇孺驱逐出京,无诏三代不得踏入京城一步。” 有卫谏威慑,那些有心要彻底除掉景荣王的人,只能作罢,好在景荣王势力被拔除,对他们而言,少了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翌日,阴雨沉沉,天雷轰隆。 卫谏换了一身便服,只带了一个长风一人跟着,骑马出了宫,在天牢门口停着。 这时候,景荣王府的人被官兵从天牢里提出来,押解出来,戴着镣铐的景荣王定定的看了看卫谏,顿在那儿。 “赶紧走,别磨蹭!”官兵恼怒,鞭子就要打到他身上时,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远处站着的卫谏,忙收了一脸凶相,脸上堆满谄媚的笑,朝景荣王道:“您过去,不着急,我们等等。” 景荣王心里沉了沉,面对卫谏,不知是该憎恨,还是感激。 而今,在他面前的是至尊的天子,高高在上,他有种两人隔了千里的差距。 “皇……”景荣王刚要跪下行礼。 卫谏扶住他,“你已不是王爷,唤我一声二哥就好。你府里的女眷都在京城外的春望庄等着,她们是要随着你们一起去姜地。姜地那儿,是皇后的势力,只要你们安分,她会安排人多照拂你们,远离了权利中心,你们会过得更自在些。” 卫谏的善意心软,只对赵承玉,但为了孩子,为了天下万民,他会尽量当一个贤明仁德的皇帝。 “二哥这是还不放心我,要盯着我?”景荣王冷意道。 “要杀你要害你的人是昊王和其他皇室宗族。姜地路途遥远,日子苦寒,你自行珍重。” 卫谏说完,便示意官兵过来带景荣王离开。 望着景荣王一府的人浩浩荡荡,颓败丧气的离开,卫谏经历了那么多的权谋算计,手里沾染了那么多的血命,却在此时有了些惆怅悲悯的念头。 卫谏衣裳淋湿了,要去成衣铺里买一身新的。 恰好,长风看到张晓芳带着行李骑马要离开,便过去询问,“张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皇后娘娘放了我自由,天地之大,任我遨游,肆意潇洒。”张晓芳停下来跟长风说道,她一身红色罗裙,一头青丝用一根银簪子束起,脚上踏的是平底黑色马靴,腰间别着一把剑,尽显侠女风范,神色里更有一股张扬肆意。 长风略有几分失落:“原来还想请张姑娘喝酒,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 “有缘自会相见,长风大人不必介怀!”张晓芳朝他一抱拳,就扬起马鞭,快速离开了京都。 一串铃铛落在地上,清脆的响了响,长风过去弯腰将那串铃铛捡起来。 再抬头,已经不见张晓芳的踪影,马蹄扬起的灰尘还挥挥洒洒的在空中扬着。 长风一句话堵在喉咙里,看了看手里的铃铛:“看来,只能下回遇见再还给张姑娘。” 章华宫里,赵承玉坐在床榻前看着熟睡着的小浣儿,一脸慈爱之色。 杨蓓带着小春跪在殿内,低垂着头,甚是恭敬。 赵承玉过去扶着他们娘俩起来:“毒死昊王府公子的毒是出自药王谷,昊王很快就会拿此做文章,你还是带着小春离开皇宫这个是非之地。” “那娘娘您身边就没有大夫了。”杨蓓忧心道。 “后宫没有嫔妃,自然就没有那么多算计,也就没什么可防的,而我也不宜权势太盛。”赵承玉让瑾儿拿了一个小匣子过来,交给杨蓓,“本宫已经让人修复了药王谷,你回药王谷去吧。” “多谢娘娘。”杨蓓磕头感激道,小春也磕头,稚嫩的声音道:“小春会想娘娘的。” “本宫也会想你的,小春,好好帮你娘。”赵承玉不多留她们,让松儿送她们出宫,宫门口已经备好了马车。 一下子,宫里像是又安静了许多。 瑾儿看赵承玉坐在章华宫门口,拿了团扇过去给她扇风:“娘娘送走了张姑娘,又送走了杨大夫,奴婢害怕,娘娘接下来就要送奴婢和松儿走了。” “可惜了,”赵承玉叹了口气,“赫连南丞那边来了信,他已经找到了洛城姑娘,洛城姑娘救了他,为她付出了那么多,他想去守护洛城姑娘。不然,我兴许会强硬的将你塞给他。” 瑾儿眸光暗了暗,眼眶中有泪水闪烁,她赶紧侧到一边去擦了眼泪,含笑道:“赫连二公子能够找到想要守护的人,奴婢替他高兴。” “那你呢?谁心疼你。”赵承玉心疼道。 瑾儿一笑,“奴婢就等着娘娘给我指一个青年才俊,最好不要离得娘娘太远,就在京城里,能够常常进宫里来见娘娘您。” “等你遇上心仪的,我定会一道懿旨赐婚,将他绑在你身边。” 主仆倆笑说了几句后,小浣儿醒了,在哭闹,赵承玉便过去哄孩子。 翌日。 赵承玉赐死了个宫女。 听闻卫谏在章德殿里与这个宫女说了几句话,赵承玉便就吃味,立马派人送去了一碗毒汤。 这个宫女身份并不简单,是内阁大臣张智礼的女儿。哪怕卫谏下了散尽六宫的旨意,那些大臣们还是费心思把家族里的女儿送进宫里来,想着或许哪日卫谏厌倦了赵承玉了,自然就能看到自家女儿。 他们倒是打得好算盘。 张智礼的女儿张娴,甚是聪明,又是个有心思的人,她是在章德殿里伺候,原先还是安安分分的,想着只要多在卫谏面前露面,展现她的魅力,卫谏自然会被她吸引,可惜,卫谏从未多看她一眼。 于是,她才起了歪心思,在章德殿的香炉里动了手脚,下了迷情香,她自然不敢下多的,怕让人察觉,可是剂量太少,卫谏只是迷了一瞬的神,就清醒了。 而后,就被赵承玉派人送来了一碗毒汤。 她本可以不死,偏偏这宫里有许多大臣家族的女儿,赵承玉只能杀鸡儆猴。 李徽宗和李徽蓁进宫来看小浣儿,顺便给小浣儿送礼物,正好听闻了赵承玉赐死宫女的事,李徽宗不由皱眉:“现在的皇后娘娘又像以前一样权势无双,又像以往那般狠厉冷血,视人命如草芥。” “二哥,这一点都不像是你说出的话。”李徽蓁看向李徽宗,她的二哥是京城小霸王,纨绔子弟,目中无人的那种,不会是这种悲天悯人的。 李徽宗疼爱的眼神落在李徽蓁身上:“小妹,人都会成长。” 他心里始终介怀,二妹徽婷的死。 “小妹,等你成婚后,莫总往宫里跑了,哪怕皇后娘娘待你再亲近,你也别放肆,失了分寸。记住,皇权冷漠,没有亲情。”李徽宗说完这句话,就继续往章华宫的方向去,心里也有了一个想法。 李徽蓁只觉得今日二哥的话,她听不太明白,但她明白,二哥真的成长了。 到了章华宫后,李徽宗逗了小浣儿玩了会儿,又谢了赵承玉给李徽蓁和长宁侯世子赐婚的事,他又道:“还有一事,我想跟皇后娘娘禀报一声,我想领去姜地驻扎,随后就去向皇上请旨。” “别处驻地条件都好,为何你要去条件苦寒的姜地?”赵承玉询问道。 李徽蓁听到这话,别过头来,不解道:“二哥什么时候决定要去姜地了?你都不曾说起?”心里有些委屈和难过。 “方才决定的。”李徽宗答李徽蓁,而后跟赵承玉解释:“姜地是皇后娘娘的势力所在,也是北朝旧族的势力,江南那边有大哥守着,我便去姜地帮您守着。” “赫连将军会去姜地。”赵承玉定定道。 “安宁公主尚在京中苦等。”李徽宗道。 赵承玉见他要去姜地的心意坚决,便不再阻拦,点了头,“姜地那边仍有羌族余部为乱,你多加小心。” 李徽蓁十分不高兴,出宫的路上一直撅着嘴不理李徽宗,到了府门口时,她才冲李徽宗大声道:“二哥好好的为什么非要去姜地?而且是过两日就出发?我下个月就要成亲,二哥是不是也准备在姜地不回来了?” “二哥回给你准备好一切,到时父亲和大哥都会回京,你不必担心。”李徽宗淡淡道。 李徽蓁不高兴的跺脚:“二哥就是偏向姐姐,对皇后娘娘有芥蒂,所以才不想留在京城,连我这个妹妹的婚礼都不参加。” 说着,她难过起来:“原先北朝被灭了后,我们北朝人到处逃亡,每日都在打仗,觉得天都要塌了。后来,因为皇后娘娘,我们紧紧的团结在一起,那时候觉得好温暖,好亲切,什么都不怕。现在,你们一个个的都走了,你们都说皇宫是一座冰冷的城,你们却把皇后娘娘一个人留在那里,一个个的都离她远去!” “皇权便是如此。”李徽蓁说了那么长一段话,李徽蓁就只回答了这几个字。 然后,去了马厩,牵了他的马往军营的方向去了。 李徽蓁抹了抹眼泪,心疼赵承玉。 十月初五,李徽蓁出嫁,十里红妆,嫁妆极其丰厚,更是皇上皇后都来参加了婚礼。冷清了许久的京城,一下子变得热闹。 大婚结束后,赵承玉和卫谏坐着车辇回宫,在宫门口,就遇到了刺杀。 一包炸药扔到他们的车辇下,轰然炸响,顿时整个车辇被炸翻,燃起熊熊烈火,幸亏卫谏警觉高,在炸药扔过来的那一瞬,抱着赵承玉一下跃开,两人重重的摔在地上。 赵承玉回头看了眼他们坐的车辇,只有一团烈火在灼烧,而车辇旁边的人已经与烈火融为一体。 接着,几个黑衣刺客就冲着赵承玉和卫谏袭来,卫谏抱着赵承玉一滚,避开他们的剑招,同时,他迅速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就与那几个黑衣刺客打斗在一起。 此番来的刺客人数有三百来人,暗中保护赵承玉和卫谏的大内高手已经与刺客打斗起来,很快,城防营的将士也赶了过来。 不消一个时辰,刺客全部落网。 拷问之后,他们全都是陈国旧部。 章华宫。 赵承玉才喝了压惊茶,卫谏就带着一女子进来。正抱着小浣儿的赵承玉目光滞了一下,脸色微变。 “承萱?”“长姐。”赵承萱往前走了一步,微微低头行礼,她低头的那一瞬,眼中的恨意并现,再抬头时,眼神里只有无尽的沧桑和悲恸。 赵承玉没想到赵承萱还活着。 灭陈国后,一直没有赵承萱的消息,她也没多去打听。 “刺客供出来了他们藏匿的地方,我派人将那个据点端了,在那儿找到了承萱。”卫谏解释,“她是你妹妹,我便带她来见你,交给你处置。” 赵承萱突然没忍住泪光,哭了出来:“我没有办法,但我不想伤害长姐,可我的丈夫孩子都死了,陈国和南朝交好,当初羲和的皇位还是姐夫帮着夺回来的,可为什么转眼间你们就要灭了陈国?” 越说,她越崩溃,捂着脸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丝毫没了公主的仪态。 更加没有一国皇后的贵气雍容。 赵承玉蹲下身去,抬手给她理着蓬乱的头发,很轻很柔的语气道:“就当是做了一场噩梦,以后,你就留在宫里,仍旧是公主,皇上会给你找朝中有为的青年男子赐婚,你喜欢谁就挑谁。” 赵承萱还在哭,不过在听了赵承玉的这一番安慰后,情绪渐渐稳定了许多,由哽咽大哭慢慢变成了小声啜泣。 她抬起头的时候,赵承玉很亲切的拿着帕子给她擦掉脸上的脏污和泪痕。 而后,赵承玉转身去到了一杯茶递给赵承萱:“哭了那么久,喝口热茶润润喉咙,免得明日喉咙干哑难受。” 赵承萱不疑有他,接过茶杯便喝了。 赵承玉脸上的暖意渐渐变冷,嘴角的含笑也渐渐收了起来。 突然,赵承萱只觉心口一痛,一口血吐了出来,不敢置信又憎恨的眼神瞪向赵承玉,一句话没说出来,就倒地断气了。 卫谏才反应过来,愣了一下,问:“这么狠?我以为,她是你妹妹,你会顾念她。” 语气没有怪责,只是如往常稀松清冷。 “你看看她的眼神,多恨我。”赵承玉淡淡道。 “如果没有今夜的刺杀,车辇被炸毁,可能我会饶过她,顾念她是我妹妹。今夜,若不是小浣儿着了凉,不能去外面吹风,所以才没有带着她出宫,不然,小浣儿还能安然无恙吗?我一想到,万一小浣儿被炸死了,我心里就充满了恨。承萱她死了丈夫和儿子,没了皇后的尊位,她肯定是恨死了我们,又怎么会来向我伏低,说出不想害我的话?”赵承玉冷冷道,“陈国已灭,陈国皇后不可能再活着!” 说完,让人将承萱的尸体收拾出去,准备葬到北朝皇族陵墓里去。 承萱入葬后,赵承玉夜里总是睡不安生,会梦到许多的事,梦到承萱。 梦里的承萱是还未嫁去陈国之前的承萱,她会用一张稚嫩又带着矜贵气质的脸,哭着问她:“皇姐,你为什么要杀我?” 梦里惊醒,赵承玉出了一声的虚汗。 殿内烛火通明,卫谏还在一旁批阅折子,赵承玉便就起来,披了件斗篷,先去偏殿看里小浣儿,小浣儿睡得正香甜,她才过来正殿里,在卫谏身边坐下,帮他一块看折子。 了凡来了宫中,给赵承玉讲了两日的佛法就出宫走了。 赵承玉夜里便少做噩梦,心境比以往柔和了许多,行事手段也不似先前那边狠厉,连朝堂的事,她都插手的少。 过年的时候,裕王之子表现得甚好,卫谏将其留在宫中教养了几日,但孩子还小,想念爹娘,便就送回了裕王府。 年中的时候,昊王和萧大将军叛乱,兴兵六万围困京城,被赫连南骏和李璨两位将军带兵歼灭。 同年年底,赵承玉再度怀孕。 小浣儿已经一岁多,会走,会说话,特别活泼,在宫里到处乱跑,乳娘追都追不上。一不留神,她就摔在雪堆里,望着就在面前不远的爹娘,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卫谏快步过来,将小浣儿从地上抱起来,然后又去赵承玉的身边。 “少了后宫开支这一块,今年一年攒下来的银子就有一百二十万,这比银子拨下去,能让苦寒之地的百姓过个暖和的冬天。”赵承玉跟卫谏说着。 卫谏点着头,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小浣儿用小小的稚嫩的手去摸父皇的胡渣,刺刺的,觉得好玩。 “母后抱抱。”玩了一会儿后,小浣儿就伸手向赵承玉,想要贴着娘亲了。 赵承玉抱过小浣儿,说了句:“这宫里人少了许多,冷冷清清的,也就是有了小浣儿天天到处跑,才热闹起来。” 小浣儿困了,趴在娘亲的怀中呼呼睡着。 卫谏担心赵承玉肚子里怀着一个,再抱一个会吃力,把小浣儿接到自己怀中,一手握住赵承玉有些微凉的手:“不管怎么冷清,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我们一家人,一直在一起。” 卫谏抱着小浣儿,牵着赵承玉,往章华宫而去。 走向的,也是权利巅峰,俯视天下……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